《失忆后松田说他是我男友》 1. 001:绑架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满山飘落着火红色的枫叶,枫山下围绕着同样闪烁红色警灯的数辆警车,对着山上挟持人质的两个歹徒进行语言劝说。 ——“请不要对人质有任何伤害行为,有任何条件我们都可以协商!” 声音从山下传来,经过扩音喇叭清晰落在山顶三人耳中。 警察真应该庆幸他们来得及时。 不然的话…… 这两个劫匪就要被云居久理打死了。 事情是这样的。 云居久理因为被牵扯进一场由不知名的恐怖分子所引发的爆·炸案而住院。 她醒过来的时候身上有多处擦伤、并完全丢失了曾经所有的记忆。 经过一天的检查,医生判断为——“完全性记忆丧失”。 不记得自己的年纪、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自己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就像是一张空白的纸。 过往人生没有只字片语。 有两个男人自称和她关系匪浅,把她骗上了一辆面包车后就露出了凶神恶煞的表情。 “一会儿到了老大面前,要认真反思你的错误喔!小律师!” 云居久理也不知道他们让自己反思什么错误,因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过她虽然没有记忆,但不是智力下降。 律师是干什么的,她还是知道的。 不管是哪一个国家。 律师都不是什么绝对安全的职业。 既没有公职人员的安全保障,还享受较大的人身风险问题。 云居久理有些彷徨。 难道她的职业就是那个打赢了官司会被对家报复、打输了官司会被本家报复的——律师? 但既然人家都说了,要让她反思一些“错误”,难道她之前是个什么“黑心律师”?还是危害了谁的权益? 这都不重要了。 这两个人竟然自称是她的朋友,把她骗上了车。 利用她失去记忆,最脆弱的时候对她进行欺骗行为! 不!能!原!谅! 云居久理的双手被反绑着、坐在后车厢里的时候,心里燃起一丝凉飕飕的怒气。 她将这种念头称之为——杀意。 云居久理用手指摸索了一下绳索的结扣,身体像是具有某种生理反应似的,找到了解开结扣的方式,没费什么力气就悄无声息地把绳索解开。 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不哭不闹。 两个绑匪似乎对云居久理的这个态度很满意,把车开到了枫叶山后,其中一个绑匪下车打电话跟他刚才所说的什么“老大”汇报。 “么西么西,中条老大。人已经带过来了,嗯嗯,没有哭闹还挺冷静的。放心,她很配合,应该是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了哈哈……” 打电话的绑匪很得意。 这么轻松就完成了老大交付给他的任务,一定会有一笔可观的小费。 他完全没有注意,在自己背对着的车内正发生一场反杀画面。 云居久理的双手各握着麻绳的一端,在驾驶座上那人的脖子上紧紧缠绕,然后开始用力。 她的力道奇大! 驾驶座上那人被这可怕的窒息灌溉,手指抠挖着脖子上的麻绳想要挣脱束缚。 但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力气在和云居久理对峙的过程中,完全落于下风。 云居久理脚蹬着车座背借力,没一会儿就看到驾驶座上那人头一歪,昏死过去。 很好。 解决了一个,还有一个。 云居久理眸光微冷,正想要把驾驶座上那人脑袋扳正伪装他睡着了的时候,放在旁边的手机忽然“滴滴”响了起来。 在外面打电话的人被铃声吸引,碰巧就看到了云居久理收绳子的动作。 切。 命真大。 云居久理也不隐藏,拉开车门准备活动一下。 打电话的绑匪面色如土,绕到驾驶座前晃了晃自己的同伴:“喂、清醒一点!喂!” 摇晃无果,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他颤抖着手弹了下鼻息,确定还有气后脸色才稍稍好了一点点,但也没有好太多。 绑匪手里的电话也不敢再打了,他扑上来想要重新制服云居久理却被她的过肩摔扔了个七荤八素,整个儿头朝地差点摔断颈椎。 幸亏落地点是一片被清洁工堆起来的树叶丛,他一边从树叶里爬出来一边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是在问她还是在问昏迷的同伴。 “怎么回事啊?中条老大不是说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女人吗?不是说只要随便吓唬两句就会哇哇大哭可以被为所欲为的对象吗?怎、怎么……可恶!”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朝云居久理扑了过来。 云居久理没有动。 他的动作在云居久理的眼睛里就像是慢动作一样迟缓。 她只需要从他手里夺过刀刃,然后再对着他没有任何保护的腹部捅去,他就可以和自己那位同伴躺在一处了。 就在云居久理准备夺刀的时候,她听到身后有朝她奔跑而来的脚步声。 难道还有同伙?! 云居久理回首的时候,看到一道黑光掠过。 墨镜在空中以一种极其快速的速度投掷过来,刚好砸中了男人握刀的手腕。 男人被墨镜砸到了手背大叫一声,速度慢了几分! 与此同时,云居久理的右腕被人握住往后一拉。 她看到将墨镜当作投掷石的男人逆光而站,眉眼凌气还带有一路狂奔而来的气喘。 火红色的枫叶地里,两个影子叠在一起。 这陌生男人的出现,让云居久理如临大敌、防范之心倍增,下意识提起手肘朝着黑服青年的腹部攻去。 骨撞肉的声音沉闷,被云居久理当成绑匪同伴的他捂着小腹,露出诧异的吃痛表情:“你干什么?!谋杀亲夫吗?是我啊!你看清楚点!”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受伤。 但是受伤的同时,他还很震惊于云居久理的灵活和动作的标准。 “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有这样的能耐。”他说。 云居久理不觉得这是对她的夸奖,怒道:“呸,还想骗我?你们这是连环计吧?见那两个要栽又跑出来一个当好人?是不是想再取得我的信任骗我去别的什么地方?受死吧!” 她挥拳而上,速风凌烈。 墨镜青年悉数躲过,一边躲一边将他的右手伸进制服内。 一定是想要拿刀! 云居久理才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云居久理踢膝而起,朝着他的面盘横扫。 他后扬一步躲过后,云居久理的脚重重踢在他身后的枫树上。 枫树无辜受灾,随着力道让枝桠摇晃而发出类似于痛苦的悲鸣,落下漫天枫叶。 就像是燃烧起来的一团火,将夕阳和满地枫叶的色调都变得犹如赤炎灼烧。 这些耀眼的红色将时光点燃,犹如老电影里的慢镜头般缓慢播放着,每一片枫叶落地的时候都有痕迹。 漫长的犹如一张徐徐展开的记忆蓝图。 四周的声音骤然消失。 一片寂静。 只有他的五官在云居久理的心中清晰聚焦。 硬净如松。 眼尾有些上扬,不笑的时候偏偏有种在笑的错觉。 偏巧有一片枫叶落地的时候经过他的眼尾飘落,给他密长的睫毛上增染一层流光。 他在漫天斜阳里,对她无奈地笑。 山底下忽然警笛大作。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用扩音筒跟着传来。 ——“请不要对人质有任何伤害行为,有任何条件我们都可以协商!” 与此同时,卷发男人拿出了自己的警官证。 “啪嗒”。 警官证打开,露出上面的内容。 【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 【巡查部长】 【松田阵平】 “……”云居久理。 喔,是警察啊。 不早说,说什么亲夫。 ……等等。 她结婚了?! 2. 002:男友 据说是医院在发现云居久理不见了之后,因为云居久理没什么亲人,所以就给当时把云居久理送过来的警视厅打了一通电话。 那个时候没有人知道云居久理去了哪里,失踪也不到12小时没办法立案。 松田阵平知道这件事后,没等目暮警官下命令自己一个人调取了监控,没费什么时间就找到了枫叶山,然后找到了她。 “您没事吧?” 一位短发女刑事警官走过来慰问了云居久理几句。 云居久理摇头。 有事的是那两个绑匪。 被云居久理用麻绳勒昏的那个绑匪也醒了过来。 还好,他的脖子没断。 但一睁开眼被一堆警察吓得差点又昏了过去。 两个歹徒都放弃了抵抗,乖乖地上了警车。 夕阳也沉落了。 女警官笑笑,拍了拍云居久理的肩膀:“让您受惊了。呐,还需要您做个简单的登记。” 女警官递过来一张纸板和记号笔。 云居久理在接过来的时候,手握着笔在上面蹲住,不知道该写什么。 一只手从云居久理的手里接过纸和笔。 自称是云居久理“丈夫”的发梢微卷的警官很自然地端着纸张,在上面书写。 他说:“医院的医生说她失忆了,刚才连我都不认识了。” 云居久理看着他一笔一画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云居久理。 唔,原来是这样书写得云居久理啊。 她默默记下了自己的名字。 云居久理听着别人称呼为佐藤警官的这位女刑警发出担忧的声音:“是因为摩天轮上的爆·炸吗?天啊,那得去脑科医院看看了。” 松田阵平点首:“嗯,得去看看,感觉还挺严重的。她刚醒过来就遇到这种事,居然不哭不闹一点反应都没有。之前被电车门夹到手指,哭了一路哄都哄不好,感觉脑袋真的出问题了。” 他英俊得有些不像警察,而像是过来拍刑警剧的男主角。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没有规规矩矩地把搜查一课的制服扣得像其他刑事们那样板正,而是全部大敞着纽扣露出里面同样松垮的白衬衫。 在回头看云居久理的时候,云居久理从他的眼神中接收到一种复杂而又隐忍的担忧。 很好。 颜值过关。 其次。 职业也ok。 如果作为丈夫的话,还是可以接受的。 虽然云居久理觉得很奇怪,她对眼前这个叫松田阵平的警官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愫。 她本以为如果能够见到一个认识她的亲人会很高兴,至少有人知道她是谁,不是医生口中简简单单称呼的“云居小姐”这么单薄。 她能够知道自己的曾经、自己的过往、自己的人生。 在医院的人说她是孤儿的时候,云居久理内心是有一点沮丧的。 一个失去了所有记忆的孤儿,就像是一个空壳。 她对未来也充满迷茫。 但眼前这个男人自称是她“丈夫”的人,却完全没有办法激发她走过去牵住他手的欲望。 她结婚了吗? 她有老公吗? 云居久理这样问自己,但是空空的大脑没有任何回应。 佐藤面露担忧,上下看了云居久理一眼说道:“那松田警官好好照顾云居小姐吧,我先把犯人带回去。” “嗯。”松田阵平回首看了一眼云居久理,状态从刚才的严肃变得柔和了一些。“吓坏了吗?” 微卷的额发搭在他的眉心,云居久理能看到他沉浸着漫天夕阳的瞳孔在微微扩张,里面的纹路像山峦一样漂亮、生生不息。 云居久理摇头。 他的鼻梁上还有墨镜托的痕迹,只是那个墨镜应该是报废了,刚才在枫叶丛上被踩来踩去的就剩下一个墨镜框了。 他拿起来的时候,还朝着云居久理抖了抖上面的镜片,顽皮地笑:“出趟警,丢失了我最爱的宝贝。” “我会还你的。”云居久理抿抿唇,硬生生从喉咙眼里挤出来一个称呼。“老、老公?” 附近所有的警员听到这句话都呆若木鸡地转过头来,看着一脸正经的云居久理和同样震惊的松田阵平,都露出了紧咬嘴巴狂忍笑声的内伤表情。 云居久理撇撇嘴。 可恶啊。 这声老公好烫嘴啊。 夕阳在他耳边镀上一层赤红色的光晕,蔓延至他的脸颊处,让他偏过头地侧首被光影渡化得有些刺目。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咬在嘴角冷静。 “不用,另一个没事就好。” 旁边的人群里不知道谁没忍住,憋出一声“噗哧”的笑音,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云居久理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另一个”指的是谁,但她坐在警视厅里做笔录看到个人信息上写着的未婚后,暴怒了。 “你不是说你是我老公吗?”云居久理怒视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卷毛警官,咬着后槽牙道。“骗子。” 松田阵平被她执拗的态度弄得有些哑然,他扔掉手里抽完的烟草,碾在面前的烟灰缸内,认真的样子像是在进行某种宣誓。 “我是你的男朋友。” 云居久理冷笑:“骗子警官,别胡扯了。” 她讨厌撒谎。 被骗到的感觉让她觉得很羞耻。 最重要的是。 她对他没感觉。 至少现在没有。 “是真的。”他摊开一张报纸,放在桌子上。 是三天前的时事新闻。 头版头条上是一场爆·炸案。 那是震惊警视厅的一场密谋恐怖袭击。 罪犯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日本各地置放杀伤力极强的炸彈,在对市民和财物进行恐吓的同时还让不少人受伤。 松田阵平被派往现场拆除炸彈在摩天轮之门关闭的前一秒,云居久理不顾在场所有警员们的阻拦仿佛知道他进去一定会死掉似的钻进了藏有炸彈的观光箱内。 松田阵平原本可以拆除那个炸彈,但是在炸彈的读条上显示要等到炸彈爆·炸的最后三秒才能得知下一个巨型炸彈的位置。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如果拆除炸彈,就无法得知下一个炸彈的位置可能有更多人伤亡。 如果不拆除炸弹,那么在车厢内的云居久理和松田阵平都会死亡。 最后炸彈还是爆·炸了,但他们幸免于难地存活了下来。 这要归功于云居久理那个时候带上去的一把特制弯角刀。 松田阵平用那把弯角刀撬开了炸彈引爆部分,把炸彈从车厢内拆了下来然后扔出去的瞬间发生爆·炸。 而云居久理那个时候因为躲闪不及,导致被炸彈波及而失去记忆。 “未来我们会结婚,这是早晚的事。”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云居久理,声音震得云居久理太阳穴嗡鸣。 云居久理狂忍住说出“谁要跟你结婚”这句话的冲动,低头看着他手指着的摩天轮。 他手背的指骨和拳骨位置有很多伤口。 可能是他的指骨细长,所以那些伤口并没有影响他手部的美观。 想起刚才在枫叶山上躲避她攻击的那一幕。 云居久理稍稍偏了神的想,他应该也是格斗方面的行家吧。 不过任凭她把这张报纸看穿,也没回忆起来他所说的这段“生死一线之摩天轮上的告白”故事。 怪可乐的。 真的会有这种明知道摩天轮上有炸彈,还要为了什么所谓的“爱情”扑上去送死,一定要和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的蠢女人吗? 一联想到这个人是她自己。 云居久理忽然觉得有点窒息。 假的。 一定是假的。 云居久理疯狂摇头:“照你所说,摩天轮上只有你和我两个人,那么你说的话没有人能证明!我绝不可能做这样的蠢事,我……” 他拿出手机,把手机正面摊在桌子上。 屏保是两个人,背景有大片天空,从构造来看就是摩天轮的车厢。 女人亲昵地搂着男人的手臂,右手比划着一个幼稚的拍照手势,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好像刚哭过,但笑容十分灿烂。 照片上的男人是松田阵平,女人……是她。 云居久理傻眼了。 松田阵平收回手机,又摸出一根烟:“当时我们在摩天轮上,你对我说不管我拆还是不拆,你都会尊重我的选择。你还说那有可能是我们恋爱的最后一天,希望留下美好的回忆所以拍了这张照片。唔,还有视频,你要看吗?” 照片能ps,视频按照现在的科技应该没办法ps。 云居久理熄了火:“不、不用了。” 她冷静片刻,抬头看着从“老公”降级到“男友”的警官先生:“我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松田阵平抬手:“请问。” “我们发展到哪一步了?做过了吗?”云居久理。 “……”松田阵平。 “……”推门进来的目暮十三。 3. 003:搬家 对于云居久理来说。 这件事很重要。 这将取决于云居久理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自己的这个“男朋友”。 松田阵平看着她呆了半晌,指尖没捏住的烟草落在桌上。 就连目暮警官坐到了他的身边都没反应过来,直到目暮警官面色隐晦地轻轻咳嗽两声,松田阵平才后知后觉地坐正了身体跟自己的上级问好。 目暮警官笑得慈悲:“没事没事,打扰你们了,我就是来简单问几句。” 问的内容也没别的什么,就是询问了一下那个绑匪为何会窒息休克。 云居久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当时我很害怕,我不知道他们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不过他们绑着我的麻绳很松,我挣了一下就开了但我不敢让他们发现我已经把麻绳解开,就在其中一个人下车的时候我本来想的是先把驾驶座上的那个人捆住,这样只面对一个人的话我说不定可以逃掉。但是没想到那个人发现了我,我慌乱之中就用麻绳勒住了他的脖子……” 面前两个男人认真地听着。 他们的表情里没有对云居久理任何的怀疑。 因为云居久理说的是实话,只有一些细节上面说了谎。 云居久理一开始目的就是想勒死那个人的。 因为他骗了她。 但云居久理现在肯定不能这样说,只是换了婉转一点的方式交代。 目暮警官听得连连点头:“原来如此,所以是强大的求生意志而导致的防卫举动啊。” 云居久理抬头,迎接着他们的目光,无比真诚:“那个人情况如何?我是不是有些太过火的,真对不起。” 松田阵平把烟捡起来,咬在齿间轻哼:“好啦,你不用担心那家伙的死活,医生说只是缺氧性休克,不知道会不会有神经损伤。下了救护车就活蹦乱跳的了,死不了。” 云居久理松了口气,稳了稳心神又问:“他们说他们和我认识,所以我才跟他们走的。现在看来应该是我警惕性太差了,这个世界上骗子可真多啊。” 说到骗子的时候,云居久理抬头看了一眼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抿了抿烟草,没有点燃只是当做解馋的微微沉吮一口。 云居久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垂眸的时候那双桀黑的瞳孔被遮去一半,莫名有种踌躇的色调在他眼底浮现。 或许这位警官先生在懊恼吧。 懊恼没有第一时间知道她已经醒过来了,导致她被别人带走。 云居久理没有时间管这位刚“认识”的男友,她看向那位胖胖的中年警官:“不过他们两个人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绑架我?” 目暮十三刚才也听说了她失忆的事,便耐心解释:“是这样的云居小姐,之前那两个人所在的帮派涉嫌一场巨额利息的高利贷事件,被欠债方以暴力催债为由起诉了。你所在的律所承接了这个案子,帮原告打赢了官司所以这应该就是他们绑架你的动机。” 唔。 所以这就是绑匪所说的,她犯下的“错误”吗? 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挡人财路了。 这些高利贷公司靠的就是巨额利息赚钱,官司赢了也代表着他们没有了多余的“收入”。 “原来我真的是律师啊。”云居久理喃喃道。 松田阵平纠正了一下她:“准确来说,是修习律师。” 云居久理是刚毕业的年纪,经历一年的司法考试后才得到了律师执照,但是在拿到执照后需要一段时间的修习阶段才能正式接手案子。 而她跟着的修习老师,就是“律政界的不败女王”——妃英理。 被高利贷胁迫的当事人,求助妃英理希望能打一场经济纠纷的案子。 因为被高利贷旗下的混混们纠缠到无法正常生活,再加上已经严重违反规定的高昂利息。 那场案子很轻松就胜诉了,判决只需要返还本金即可。 那些高利贷自然不干了。 见他俩没有对她说的话产生怀疑,云居久理长舒一口气。 这种下意识的表演性行为,让云居久理有些茫然。 好像趋避利害的反应,已经刻入骨髓般的熟稔。 云居久理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男人,有些惆怅。 他是她的男朋友。 是她哪怕死亡也要在一起、交付了真心的对象。 或许她应该跟他说实话的。 ——她的绳子在勒住那个人的时候,脑海中因为那两个绑匪对自己的冒犯确实是想要解决掉对方的心思的。 并不是她的“不小心”、也不是她的什么“自卫行为”。 但……算了。 这家伙是个警察,应该不会放过“预谋未遂犯”吧。 唔。 “预谋未遂犯”好像是什么专业词汇吧。 真是奇怪。 所有的记忆都消失了但以前学过的知识好像没有忘记呢。 刚说完妃英理,云居久理就在警视厅见到了自己的这位修习老师。 休息室的房门被敲响,女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请问,佐藤警官说云居在这里,我可以进来吗?” 妃英理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她的秘书栗山绿。 二人走进来的时候一左一右把云居久理围住,后者直接给了云居久理一个熊抱。 “太好了,云居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和妃律师听说这件事的时候都快吓死了,没想到那群人输了官司居然真敢报复啊!” 妃英理的手摁在云居久理的肩膀上,满脸担忧:“那些人原本是想恐吓我的,但我昨晚和栗山去了一趟大阪刚回来,所以他们没有找到我就把矛头指向了你。你没事吧?云居?” 云居久理摇头,从栗山绿的怀里钻出来:“我没事,人已经抓到了。让你们担心了,真抱歉。” 松田阵平站起来,对扑到云居久理身上的女人解释道:“她醒过来之后好像伤到了脑袋,以前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哈?!天哪,怎么会这样?云居桑!你也太可怜了吧!?我是栗山啊!你不记得我了吗?栗山绿——” 听着女人眼泪汪汪地一遍遍重复着自己的名字。 云居久理木讷摇头:“抱歉。” 完全不记得。 云居久理没有亲人,收养了她的是京都的一家寺庙。 独自一人来东京之后,云居久理唯一认识的就是工作上的人。 妃英理和栗山绿得知云居久理遭遇了败诉方的报复,第一时间赶回东京。 “这是哪里的话~”栗山绿捧着云居久理的手,来回摇晃。“你要快点好起来啊~可怜的云居桑!” 妃英理也柔声安慰:“我听说这种创伤性失忆症需要做好长时间的恢复准备,律所的事情你不用着急,本身就是修习阶段可以慢慢来。” 栗山绿查看了一下云居久理的伤势,先因为云居久理没有什么外伤而松了口气后,又跟着焦急道:“哎呀,那可怎么办啊?那个高利贷团伙可是□□啊!这一次虽然绑架云居桑被抓到了,但他们万一继续报复怎么办?妃律师的那个当事人就是在报警无果后又接连被骚扰了半年呢!到时候恶意纵火、走空门、泼油漆……” “……”云居久理。 她开始分析自己和眼前这两个女人的关系。 一个是她的修习老师,瞧上去比较端庄稳重说话也很温柔。 而另一个感觉比较活泼,似乎和她关系很亲密的样子。 她们和她之间的关系应该还不错。 栗山绿最后还说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些□□都能追到医院,八成也知道云居桑的地址。对了,云居桑的房子刚好租到期,之前还一直在筹备着换房子呢,不如干脆搬家吧!” 云居久理跟着妃英理学习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一个月而已,期间就协助处理过这一个案子。 欠债的当事人就因为被高利贷旗下的混混们纠缠到无法正常生活,所以栗山绿担心的点不是没有道理的。 松田阵平站起来,收起了手里一直在把玩的烟:“我倒是知道一个很合适的居住地点。” 云居久理微怔:“哪里?” “我家。”他说。 “……”云居久理。 4. 004:同居 对于松田阵平的这个提议。 当事人云居久理并没有什么反应,栗山绿反而很兴奋的一拍手:“再也没有任何地方比警官家里更安全的了!这是一个好主意!” 随后,她朝着云居久理眨巴眨巴眼,一副暗示性明确的意味。 云居久理没看懂栗山绿眼睛里的各种暗示,她自己在默默思索松田阵平的这个提议。 跟那两个绑匪相比,眼前这个自称和她有过“摩天轮”故事的警官先生好像更可靠一点。 刚才他拿出来的那个照片也说明自己之前确实跟他有过一段故事。 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很容易出现各种意外。 为了防止再出现有人贸然声称认识她的情况,跟在这个男警官的身边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且最重要的是。 警察手里有大量情报,通过这个骗子警官能够迅速得知自己的一切事情。 不错。 可行。 云居久理也同意。 松田阵平起身,跟目暮十三告假:“目暮警官,我今天就早走一会儿了,抱歉。” 目暮十三笑容更加慈祥:“没关系的松田,那两个犯人有佐藤和白鸟审讯你放心吧!照顾好云居小姐,这也是身为警察保护市民的责任喔!” 云居久理跟着松田阵平走出去的时候,沿途路上撞见了几个认识他们的刑事。 其中留着烫头刘海的男刑警看着松田阵平一直笑。 “你这家伙,早就知道你喜欢人家,还逞能说什么在找到炸彈犯给朋友报仇之前不会动谈恋爱的心思。啧啧。” 目暮十三拍了下那个人的肩膀,笑道:“白鸟,别调侃他了,走吧看看佐藤问得怎么样了。” 受害者是妃英理的学生,涉案又是妃英理之前经手过的,所以她也要作为证人来提供线索,确定绑匪绑架云居久理的动机之后才可以送到检察厅。 妃英理和栗山绿留下来录口供。 松田阵平走在前面,云居久理跟在他后面。 “车是我新买的,你是第一个坐过的人喔。”他晃着手里的钥匙,带着云居久理朝停车场走。 男人在面对车这种大玩具的时候,都会流露出这样兴奋的笑容。 那是一辆黑色的RX-7。 静静的停靠在路灯下,橙黄色的灯光洒在流线般光洁的车身上,在闪烁前灯的时候非常适宜的传来两声开启的“滴滴”声。 “马自达(Mazda)?松田(Matsuda)?”云居久理觉得这个谐音梗很有趣。 松田阵平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胳膊浅搭在门上笑道:“很帅吧?这可是拥有‘零号战车’的美誉之车喔!你也觉得这辆车很配我吧?” 他身上穿着沉墨色调的制服西装,连领带都是黑色的。 身后依靠着同样颜色的黑车,看起来就像是从灵堂里走出来的祭拜者。 对于松田阵平这莫名的自来熟,云居久理不置一词。 他给自己套上安全带,细致地抚摸了一下方向盘后趴在方向盘上冲着云居久理笑:“不过我不是因为名字才买这辆车的,而是因为一个人。” “唔。”云居久理的反应不冷不热。 松田阵平尾音微抬:“你怎么不问我是男人还是女人啊?你之前不是都很在意这个吗?” “?”云居久理。 这家伙多少是有点自恋属性在里面的。 云居久理好笑:“我为什么要在意?” 这句反问让他有些错愕,隐藏在昏暗灯光里的表情多少有些吃瘪,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微微坐直认真的看着云居久理。 “你以前很迷恋我。” “……”云居久理。 她伸手抓了一下车门。 她要下车。 这人脑子有病。 松田阵平眼疾手快,手指灵活的按下锁门键,然后立刻摊开手做示弱状:“好吧,我告诉你,那是一个男人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因为炸彈案牺牲的拆弹警员,他很喜欢RX7。” “?”云居久理。 问题是这个吗? 她压根不在意那个人是男是女啊! 云居久理回头瞪他:“我怎么可能迷恋你?就算我们之前确定了恋爱关系,那也应该是你追我吧?” 松田阵平怔了一下,然后表情有些僵,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但良好的教养没有让他直接爆笑出来,而是肩膀不停抖动着隐忍着笑意的对她说:“好吧,如果这样会让你心情愉快一点的话,你当做是我追你也可以。” 云居久理更生气了。 这是什么委曲求全的语气啊? 云居久理掰了两下没掰动,怒气更胜:“收回你这欠揍的表情,不想谈可以分……” 她话音未落,面前的男人表情忽然凝重。 他收起了轻松嬉笑之后,整个人浑身骤然散发某种强硬的气场。 四周光线微暗,但他桀黑的瞳孔明亮,像是有星星一样在里面沉淀。 “听着,我不管你什么时候记起来,哪怕是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也无所谓。在摩天轮上我对你说的话既然你忘记了,我就再说一次。” “我不会丢下你不管,既然说了,我就会一直履行下去。” “这是男人的誓言。” 他忽然栖身过来,手臂搭在云居久理靠着的椅背。 云居久理第一次认真观察这个男人。 他的模样在脑海中变得深刻,每一个字就像是刻在她耳朵里一样清晰。 他说:“分手什么的,我绝对不会答应。以后不要再提了,我会变得反应迟钝。因为,我还蛮喜欢你的,久理酱。” 他的手指距离云居久理的脸侧很近,仿佛随时随地会触摸她的脸颊。 夜色将他的眉眼变得有些深情, 他的眼睛,是他最迷人的地方,如果他后面没有说那句欠揍的话的话。 “我怕你恢复记忆之后,因为跟我提分手而后悔。” “?”云居久理。 拳头硬了。 失忆前的她到底为什么喜欢这个臭屁的家伙啊?! 难以置信。 5. 005:照片 云居久理就是在医院被那两个绑匪盯上的。 虽然医院有安保人员,但明显也不靠谱。 毕竟这里不是什么VIP特殊病房,也没有人能24小时的保护云居久理。 云居久理也不在意这么快就出院。 白天检查身体的时候,除了有一些擦伤之外身体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简单收拾了一下云居久理在病房里的东西,松田阵平就给云居久理办理了出院手续。 在出院之前,松田阵平还带着云居久理去看了一趟当时救治她的医生,这里的医生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希望云居久理能够去更专业的精神科医院。 “按理来说啊,像云居小姐这样的情况。能够对记忆造成如此彻底的完全性失忆,应该是对大脑进行非常严重的创伤、或是遭遇过脑部大型手术才会带来的后遗症。 可是云居小姐的脑袋没有任何做过手术的迹象、也没有任何伤痕,所以我觉得完全性失忆应该不是因为生理因素引起的。” 不是因为生理。 那就是因为心理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心理因素,才会造成云居久理被完全清洗掉了所有的记忆呢? 松田阵平站在医院门口抽烟。 凌晨的星辰洒在他的肩上,将笔挺瘦削的身拔显得更加纤长。 他调查过云居久理的背景,是京都云居莲花寺长大的。 那里的僧侣都是享受香火的道人,收养了很多无监护人的孩子。 云居莲花寺这么多年来别说是虐待孩童了、从云居久理的社区保障各种到访来看,也不说是生活奢靡、但绝对称得上是衣食无忧。 在云居久理出事之后,松田阵平还调取过她从小到大的老师评语。 也全部都是活泼、开朗、健谈、团结友爱、乐于助人。 一看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一段人生了。 一根烟丝燃尽。 松田阵平扔进储烟袋,然后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他回头的时候看到云居久理刚从医院大门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些自己的私人物品。 “都收好了吗?”松田阵平问。 云居久理点头。 总共也没什么东西。 她清醒过来的时候都检查一遍了。 只有一个钱包、一串钥匙。 云居久理坐上后车厢,把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揣进怀里之后,接收到来自右侧探索的视线,没好气道:“怎么了?” “真奇怪啊。”松田阵平捏了捏耳畔的发尾。“难道你是因为在摩天轮上遭遇那种事情被吓‘傻’了?” “……”云居久理觉得这句话有点侮辱她智商的意思。 “今天被绑架的事你不觉得还害怕吗?我还以为你的泪水会湮没枫叶山呢。对了,你的身手还蛮利落的嘛,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啊?” “……”云居久理。 她很不想承认自己是松田阵平口中说的这个性格,因为跟她自我认知有点相差甚远。 至少她想象不到自己流眼泪的样子。 她反驳回去:“作为我的男朋友,你连我的这些事情都不知道,你不觉得你很不称职吗?” 松田阵平抿抿唇:“这可不能怪我,你第一次到机动部队给我送午餐的时候,还摔了一大跤呢。那个时候我可一点都看不出来你身~手~矫~健~” “就算我失忆了,但我身体协调性好得很!绝不可能平地摔跤的!你别想趁机哄骗我!” 松田阵平哈哈笑:“好吧好吧,当我没说。” 他斜靠在椅背上,身上的制服纽扣悉数解开,松散的状态让他的肩膀也跟着放松。 在看着云居久理的时候,他的眉梢弯弯。 他的五官还很年轻,说是刚出学校的大学生都有人信。尤其是身上那股闲散的公子哥儿范,站在其他那些衣着笔挺的刑事们之间,最显眼的就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跟现在的你呆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很放松。萩原那家伙离开之后,我就很少这样放松了……唔,对了。”他说着,仔细端详云居久理的黑沉表情,故作恍然大悟道。“现在正儿八经的你很像一个人哎!” “?”云居久理。 松田阵平在自己的脑袋上比画着:“不过他的头发是金色、皮肤也有点黑、身材没我好、个子也没我高、脾气性格跟我比更是差一大截。所以经不起调侃、一戳就炸,明明每次打架我们俩都半斤八两还非说他赢了……哎我不说了,你别下车!” * 云居久理是独自一个人来到东京生活的。 之前在京都认识的一些人都不在,她唯一有过交集的大概率就是刚才在警视厅里面见到的那两个女人,以及……眼前这位男警官先生。 在她找到自己之前记忆之前,身边不确定的要素太多。 虽然这个骗子警官有点嘴欠,但至少不会伤害她。 未来的同居……她能适应吗? 感觉有点困难啊。 云居久理在黑了一路的脸后,推开了自己在东京租住的房屋大门。 在来的时候云居久理很期待。 到家里就好了。 那毕竟是她生活过的地方。 应该会有很多关于她的讯息。 但云居久理来到的时候有点失望。 房子的面积不大,约莫也就四十平米的样子,很符合日本人蜗居的性格。 从居住的环境来看,并不是什么特别繁茂的地带。 四周绿化很多但是人烟稀少,处于如果有人登门抢劫,都不会被监控拍到的地方。 这样的环境确实也比较符合一个刚大学毕业过了司法考试的修习律师。 房子应该也刚租了没多久,里面的家具都还没来得及置办。 除了常用的一些家具和厨具之外,最多的就是司法学的书籍,堆满了视线之内每一张桌子上。 松田阵平打开了客厅的灯。 灯光苍白。 有一种进入手术室的冷箫感。 他把烟扔在门口,回首冲着屋内的云居久理说:“简单收拾一下就好,家里日常用品都有。” 他说的“家”,是他的家。 云居久理也不能刚去人家那里,就什么东西都用他的。 那毕竟是个男人,很多女性必需品应该还是没有的。 云居久理看着完全陌生的环境,辨认出了哪一间卧室是居住的地方。 卧室里面的东西也很少。 只有一些笔记、化妆品、两个手提包和几件衣服。 云居久理里里外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卧室,除了居住在这里的是一个单身女性这一点之外,没有任何有用的价值。 她是律师也早就知道了,唯一奇怪的就是摆放在桌上的一本食品菜谱。 因为其他的书籍都是法学类专业课,只有这个菜谱看起来很奇怪。 云居久理走过去翻了两页,在里面发现了一张便利贴。 很好。 非常有用的线索! 云居久理打开旁边的台灯,看到纸上写着。 ——【12点32分,警视厅午休。】 ——【13点10分,警视厅下午工作开启……18点30分工作结束。】 ——【松田阵平:口味清淡、不爱荤菜,喜好:天妇罗、wiener①、维希汤……】 “……”云居久理。 这、这上面居然是松田阵平的口味观察?! 整个食谱上面用各色水彩笔标注着笔记,看起来记录的人非常用心。 但此时此刻的云居久理看在眼里就觉得非常羞耻。 这也太过火了吧? 有那么喜欢吗? 就算长得帅也是个男人而已啊,不至于吧……难道是个人魅力有什么别的吸引人的地方? 抱歉,目前的她没有看出来。 但他刚才在车上说的送餐摔倒事件,好像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是真的。 云居久理把纸条揉碎,扔到了垃圾桶里。 狗屁的线索! 一点用的没有! “需要帮忙吗?”他在客厅问。 云居久理从床底翻出来一个黑色行李箱,把要带走的东西都扔了进去,拎出来的时候说:“不用,但我那些书可能带不走了。” “那些”。 这个词用得可能有些不太准确。 应该用一卡车来描述。 松田阵平刚才只是在客厅观摩了一下,整个屋内没有任何娱乐设备,全部都是书。 “司法考试都通过了,这些书还需要吗?”他问, 云居久理点首:“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不知道书上的内容还记不记得,如果未来还想要从事律师这个行业的话,恐怕这些书都要重新看一遍了。” 松田阵平同情道:“真可怜。” “……”云居久理。 这家伙干活还是很麻利的。 不到二十分钟,就把云居久理需要的书全部都打包了起来。 每一捆书都按照编号摆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警视厅摆放证物呢。 松田阵平拿出手机编辑短信:“明天叫搬家公司的人来运吧,我的车可能放不下。” 云居久理“嗯”了一声,看着他低头书写短信的姿态。 因为低头的缘故,云居久理能看到乌黑的微卷发尾搭在他的耳畔,瘦削的下颚连接着他微微浮动的喉结,好像松了口气似的在发送完短信后,抬头冲云居久理晃晃自己沾染灰尘的手掌。 “失礼了,我想借用一下洗手台。” 云居久理也不知道洗手台在哪里,便点了点头。 松田阵平在玄关入口左侧的位置找到了洗漱室,结果刚一推开门就“噗哧”笑了一声。 云居久理脑袋上浮现一个问号,走过去借着门缝看了一眼。 左手边洗手池的镜子上贴着一个男人的照片。 从角度来看应该是俯视偷拍出来的。 男人微微侧身、双手抄兜,身长玉立、腕线过裆。 鼻梁高挺,架着一枚墨镜, 光影恰好落在他的身上,背面朝光,因为工作认真的姿态而迷人。 而照片上的本人,正手撑着洗手池,仔细端详着照片上的自己并发出对拍照者的水平赞叹:“拍的还不赖嘛,不过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云居久理的太阳穴暴跳。 这……尼玛是什么啊?! 为什么要在洗手间里贴他的照片啊?! 6. 006:Target 松田阵平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洗好了手然后关掉水龙头。 外面的云居久理一头黑云,看着他好像在隐忍笑意的样子,肺腔像是被人煮了一样呼吸困难。 他的嘴角上扬,眼角低垂。 因为忍得太辛苦而导致睫毛微颤。 云居久理整个儿被雷倒在地。 为什么要把男人的照片贴在镜子上啊,这是打算晨起和睡前都能看到这张脸吗? 这种幼稚的行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 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居然被照片里的本人发现了! 瞧他那副德行,恐怕心里肯定在暗爽吧? ——“呵,女人。嘴上说着不喜欢我,其实对我迷恋的要死吧?” 云居久理发誓,如果他敢这么说出口的话,一定打烂他的帅脸。 好在松田阵平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推开洗漱室的门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洗好了,我们出发吧。” 云居久理黑着脸,说了声“我也要用”后挤进洗漱间内,“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并在里面上了锁。 幸亏没让松田阵平看到食谱上面的笔记,不然这家伙一定会更得意忘形了! 她迅速摘掉贴在玻璃旁边的照片,正打算揉成一团扔掉的时候突然看到照片后面用黑笔写着——“Target”。 云居久理微怔。 过往的知识就像是刻入骨髓一样涌上心头。 或许是处于这个身体记忆的本能,她清晰的知道这是英语且意义为“目标”。 也或许是因为曾经挑灯夜战,把这些记忆刻画在了骨髓里。 云居久理并没有太多庆幸自己看到了这些有关于知识储备的内容,能够理解其意义。 她更多的是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要在松田阵平的照片后面写这样的英文。 笔画凌厉,圆珠笔在上面滚动的痕迹犹如刀刻般清晰。 笔者的心境冷静而又势在必得。 如果是喜欢的话……不应该是什么“Dear”或者“阿娜达”之类的吗? 云居久理忽然就冷静下来了。 整个环境都很干净。 她很爱干净。 但是玻璃上面却有很多胶质停留在上面的痕迹。 看起来像是经常会在玻璃上贴一些什么东西,不仅仅是松田阵平的这张照片,应该还会贴一些别的什么。 那么。 是什么呢? 云居久理的视线挪到了洗手台下册的抽屉,伸手拉开抽屉的时候,里面满满当当各种纸张直接溢了出来。 这些纸上都有黏合松田照片一样的胶布。 那些纸的材质很复杂。 有的是专门打印出来的照片、有的是杂志上面撕下来的页面、有的是画报贴纸。 云居久理仔细翻阅了一下之后发现除了全部都是人物之外,没有任何共同点。 上面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除此之外。 这些人物的表情都非常夸张。 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在害羞、有的在害怕。 云居久理的眉心微蹙,手指慢吞吞的翻阅每一张纸,目光在上面停留的瞬间并不多,但她的大脑似乎对这些纸上面的人物都非常熟悉。 每一张纸,都有着浓郁的时光色彩。 这些内容她都看过。 准确来说,是失忆前的她。 云居久理在洗漱间里看了很久,确定没有遗漏的内容之后才走出去。 不得不说,松田阵平在这一点上还是很绅士的。 至少他没有催云居久理赶紧出来。 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 外面的天色浓的像是能够滴墨,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他站在门口抽了三根烟。 微薄的月光披撒在他的身上,融化在他犹如黑夜般的制服之上。 云居久理想。 他穿得像是在给谁服丧。 松田阵平的手里拎着她的行李箱,放进后车厢里的时候,云居久理站在车旁喊了他一声:“骗子警官,你之前不是搜查一课的吗?” 松田阵平点头,手捏着烟草弯眸看她:“怎么?想起来了?” 云居久理摇头:“不是,是我刚才看到照片上面你穿着别的部门的制服,好像不是搜查一课的刑警衣服。” 松田阵平朝着车内歪歪头:“进来,我告诉你。” “……”云居久理。 他之前是机动部队爆破组的警官。 三年前因为同为爆破组的同僚在拆弹过程中牺牲。 云居久理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他熟稔的点燃烟草,放在唇间吮了一口。好奇道:“那么,我们在摩天轮上遭遇的爆炸,也是三年前害死那位萩原先生的犯人吗?” 他点头:“嗯,三年前的时候那家伙在犯案前往警视厅投递传真,三年后那家伙的传真又来了,以倒数计时的方式来知会警视厅什么时候会引爆炸彈。” “所以你是为了揪出当年的罪犯给萩原先生报仇,所以才在传真到达警视厅的时候,你就从爆·炸物处理班调到了搜查一课吗?” 松田阵平眼底含笑的看着她,语气轻扬:“唔?怎么感觉失忆后你脑袋反而变灵光了?没错,是这样。” 云居久理想的是另一件事。 既然那张照片拍摄的时候是在松田阵平没有调到搜查一课,这也说明他们认识的时间是在他调职之前。 “我一个小律师……为什么会跟爆破组的警官有关系呢?”云居久理不懂,如果是刑警还说得过去,毕竟会牵扯到一些案子方面的内容。 但也不对啊。 她只是一个修习律师,就和妃英理处理过一个案子。 就目前来看应该和刑警没什么关系。 松田阵平耸肩:“你的钱包被人偷了,在地铁站门口急得直哭。我那天刚好车送去保养也搭乘了那道线,就顺手帮了你点小忙。” 急得……直哭? 云居久理升起一阵恶寒。 她总觉得松田阵平是在故意往她的雷区上说。 每一件事都和她无关,但却往她的身上套。 按照松田阵平的意思,他们两个人也没有认识多久。 也就是他掉到搜查一课前一周而已。 这短暂的两个星期,云居久理为他做了很多事。 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在摩天轮上和他手拉着手,依靠在座椅上看着悬空的苍穹。 他松散地靠着椅背,看着外面的云卷云舒。 虽然都是同一片天空,但却是不同的风景。 但身边的人,还是那个人。 “老实说,那个时候我真的打算放弃来着。想着在炸彈爆·炸前把下一个炸彈存放地告诉目暮警官他们,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我的人生也就结束了。” 松田阵平的表情也跟着放空,语气也变得轻飘飘的。 “那个时候我想着,嘛,人生啊,永远都只有油门没有刹车。就这样一往无前的走下去,倒也不错。而且最重要的是——” 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砰。 她的心猛烈的跳动了一下。 男人的手掌里传来的温度,就像是烈阳一样灼烫。 一冷一热的掌心相贴,他的手指熏木的烟草味,与她紧密相扣。 他微卷的额发蓬忪。 云居久理在黑暗中看到了他明亮的双眸,犹如最闪亮的那颗星。 “你对我说,你想和我一起看烟火。” “我就陪你看咯。” 他的身体前倾,呼吸跟近。 她能够看到他瞳孔里的纹路,犹如浮动的山峦,潮起潮落。 “那是我们一生只能看到一次的烟火,你一定要想起来啊。” 7. 007:拆~东西 松田阵平家里的东西很少也很空。 看起来有一种没有人住过的感觉。 他说自己之前都是住警察宿舍,那里都是警察,聊事情比较方便、离警视厅也近,所以这里就被空下来了。 只有简单的几个家具和一些私人物品。 茶几上面有几个还未拆封的烟盒,以及最上面摆放着一张有关于三年前杯护商城爆·炸案的报纸。 “抱歉抱歉,我还没有来得及收拾。”松田阵平把沙发上凌乱的靠枕放好,然后又走到靠着窗户的桌案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资料。 有一个相框被堆积的书籍挤在桌边,摇摇欲坠。 云居久理眼疾手快,伸手接住了掉落一半的相框。 与此同时。 他也伸出手来,刚好从下接住了云居久理的手。 手心和手背相贴。 他朝着云居久理眨了眨眼。 好像在诧异云居久理的反应力。 他们真正认识其实也不过两周而已。 除了一些最基本的信息,彼此之间也不是完全的了解。 松田阵平一直以为她只是一个律师,刚毕业的年纪、跟在一位律政界前辈的身边修习,偶然帮她抓了个小偷然后彼此之间认识的关系。 她说她喜欢他。 他也只把她当成后辈妹妹,觉得这个小家伙很有趣。 就在发现摩天轮上有炸弾的时候,四周的居民都被疏散,谁也没想到这个可爱的后辈妹妹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简直就像是有遁地术一样钻进了观光厢内,白鸟和目暮警官两个人都没拉住她。 但是现在看来…… 这个后辈妹妹好像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水准呢。 “云居莲花寺里的僧侣有人教你们这些防身术吗?”他把相框从云居久理的手里接走,好奇道。“那两个绑匪有一个说被你过肩摔扔了出去,差点摔断脖子。” 见云居久理没有回答,松田阵平又自问自答道:“嗨,我问你干什么,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云居久理当然不记得自己是跟谁学的搏击。 她只知道自己在遇到绑匪的时候,当下做出的行为只是她出于本能的第一反应。 或许在这一点,到了京都说不定能够知道。 云居久理瞥了一眼相框上的照片,看到了两个穿着浅蓝色警服的警官,其中一个是稍微年轻一点的松田阵平,而另一个看起来年纪好像和松田阵平差不多。 二人勾肩搭背,看起来好像关系很密切的样子。 “这就是你说的那位萩原警官吗?”云居久理问。 松田阵平点点头,把相框重新摆在了桌子上。 云居久理看了一眼照片,明显感觉照片好像有裁剪过的痕迹:“旁边是不是还有别人啊?我看到这里好像多出来一个袖口……” 松田阵平微微滋叹:“观察力还不错啊,是的,这个原照片上本来是有五个人,但其他几个被裁掉了。” “为什么要裁掉啊?” “唔,因为有几个家伙……”松田阵平思索了一下,把“不能被知道”改为了。“我们闹翻了,瞅着他们就来气,所以直接裁掉了。” “……”云居久理。 其实前段时间还见了一面来着。 那两个家伙进了公安之后,一年只有在祭奠萩的时候会碰面。 因为他们身份特殊,还得偷偷摸摸不能被别人看到。 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松田阵平带着她走到主卧旁边的次卧,拉开门的时候看着里面空空如也的室内,只有一张蒙着白布的床铺。 “抱歉啊,我卧室里面的东西太多了,一时之间不好收拾,不然我就让你睡在我屋了。” 云居久理摇头:“没关系,比病房的环境好多了。” “明天我去家具城给你进点桌椅、衣柜什么的,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云居久理又摇了摇头:“衣柜就可以了,借住在你这里本身就很打扰,不用太在意我……” 就……怪不好意思的。 虽然他说他们是男女朋友关系,但云居久理也不能厚颜无耻到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毕竟现在,她还是有求于他。 松田阵平伸手按了一下墙壁上灯的开关。 “啪嗒”两声之后,开关没有任何反应。 “哎?坏了吗?”他又试了一下,灯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云居久理很想说,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不如等明天找人来修算了。 反正她也准备睡觉晚上又不用开灯。 但是话还没开口,松田阵平就推开门走了出去,再进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皮箱。 箱子在拆开的时候,里面有很多精微拆卸工具。 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就连一个螺丝刀的型号都从小到大地排列着。 “真齐全,你把机动部队的装备也带回来了吗?”云居久理蹲在箱子旁,感叹道。 “这都是我自己买来用的,可不是公家的。”松田阵平又搬过来一张高脚凳,拍了拍凳子道:“你的任务是帮我扶着,修东西的工作就交给我们男人了。” “你……可以吗?”云居久理问。 松田阵平笑了一声,踩着凳子借力上去的时候,低头看着云居久理弯弯嘴角。 “放心,拆~东西,我可是专家。” 云居久理抬头看着他熟练地拆下了电灯罩、又用戴着绝缘手套的左手拧掉灯泡,之后就是拆除电源线…… 一整套工作下来。 专家先生果然很专家。 云居久理只需要负责递交一些他需要的工具就可以了。 那些工具有很多云居久理见都没见过,但松田阵平能够清晰的使用每一个特性不同的工具。 他的手指修长、手臂绷紧的时候白衬衫的袖口解开了三颗扣子,露出他瘦削而又精瘦的手腕。 在他主要负责工作的大拇指和食指调整线路的时候,每一根手指的指缝里都夹着一个螺丝刀也稳稳当当的被握着。 云居久理道:“拆弹专家也会负责修理吗?” 他咬着手电筒,笑道:“这是我的乐趣所在,我喜欢拆东西,喜欢这种把包装的外壳去掉看到里面构造的感觉。唔,原来是这根线松了。” 云居久理又说:“看出来了,骗子警官在修东西的时候,感觉还是蛮靠谱的。” “哈,我靠谱的时候可多了,你以后会慢慢知道的。不过,你最好对我改一下称呼,比如……像之前那样的前辈~就可以。” 他在说到“前辈”的时候语气有些发嗲,明显是在模仿云居久理失忆前的语气。 云居久理升腾起一阵恶寒:“呕。” “别呕,你之前就是这样的语气。”他说。 “不可能。”云居久理否认。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在云居久理的面前晃了晃:“我有视频你要看吗?” 云居久理太阳穴猛跳,这家伙到底哪儿来的那么多视频啊? “快删掉!”她伸手去抢。 “照片是你拍的、屏保也是你换上去的、视频也是你录制的。你说这是我们爱情开启的见证,让我绝对不可以删掉。” 云居久理晃着脑袋,把他说的这句话用力从耳朵里甩出去:“不!我不信!你别以为我失忆了就可以骗我!我怎么可能说出这么酸的话,太丢人了,快点删掉!” “你会后悔的。” “绝对不会!” “会。” “不会!” “不删。” “快一点!” “哎!你别松手啊!这个凳子不稳的!” 站在凳子上的男人身形一歪,朝着她的位置摔了下来。 云居久理全身心都在他的手机上,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他从正面抱住。 男人的身体大山倾倒之势压了过来,她眼前一黑,骨骼被男人的身体撞击顺着重心跌在床上。 那沾有夜晚星辰的温度包裹住她的时候,云居久理的呼吸之间全是他低垂的微卷发梢上散出来的气息。 像是香根草和柑橘混合的洗发露,再夹杂着他烟草携带的犹如熏沐过后的烟草味,被他热烫的气息扩散了好几个度。 他们鼻尖相贴。 呼吸交融。 心跳重叠。 云居久理的眼睛瞪大,连眨眼都能感觉自己的睫毛扫到了他的眼角。 再差一点。 他们就碰触到了对方的嘴唇。 他看起来好像接受了这样暧昧的局面,男人的手在她的背脊处以一种不自然的频率摸索着,刚好摸在她bra纽带的位置。 “啪嗒。” 她的bra松了。 ——“放心,拆~东西,我可是专家。” 拆……东西……? 他真的很擅长啊。 胸·肉脱开束缚而出,云居久理的耳朵里像是有泡腾片扔进可乐里的沸腾声音,噼里啪啦的气泡上涌化作怒火燃烧. 松田阵平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她的双眼忽然猛瞪,瞳孔之内怒火熊熊。 她撩起腿踢向他的双腿之间,打算给这个家伙一点疼痛。 他反应也很迅速,侧过身子后拿起旁边枕头捂住了自己关键部位。 云居久理的脚踢在了软哒哒的枕头上。 “你干什么?!” 二人同时开口。 被轻薄了羞耻感连带着在卫生间里发现的照片,让她的理智——啪,断开。 云居久理继续穷追猛打,抬腿横扫向他的面门,怒骂:“什么警察,明明就是流氓!” “哈?你在说什么啊?”松田阵平刚想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但凌厉的腿风让他只能先伸手挡住她的扫腿,防止自己的帅脸被踢那么一下也跟她一样完全性失忆。 两个人在床上混战。 “嘎——咚!” 晃动太过激烈。 床板裂了。 8. 008:手机 两人的身位下陷,跟着床板一起跌了下去。 然后,松田阵平摊开双手表示认输。 他的指腹在流血。 上面有被刀片划过的痕迹。 血顺着他的手指滴淌,云居久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也沾有他的血迹。 云居九理的手伸进衬衫后方,摸了一下发现衬衫被划了个口子,里面的扣带也不是被解开而是被划开。 他刚才在跌下来的时候,手里握着的翘板刀刚好卡在他的手和云居久理的后背之间。 刀片划伤了他的手,导致他不舒服地挪动了一下。 刚巧也划开了云居久理的扣带,引起了这个误会。 云居久理听完他的解释,呆愣片刻。 松田阵平左手伸向口袋从里面拿出两枚ok绷,贴在自己指腹的伤口上,小声嘟囔:“真是的,好歹先让人家把话说完啊。像个炸弾一样,一碰就爆·炸。” “……”云居久理。 “抱歉……”云居久理低下了头。 这个“小炸弾”的认错很快,但松田阵平总觉得她不是在跟自己道歉而是跟断裂的床板道歉。 面对他手指上的伤口,她看起来好像是一点歉意都没有的样子啊。 光线这么暗,他可什么都没看见。 再说了,她外面还穿着衣服呢。 “这个应该是不能睡了。”松田阵平给自己贴好创可贴之后,指了指隔壁自己的卧室。“你睡我哪里吧,我在沙发上将就一下。” 云居久理乖巧地点了点头,一副“我有在认真认错”的意思。 这副不管松田阵平说什么都“好好好、可以可以”的小白兔姿态,和刚才在床上猛若疯虎的样子完全不同。 松田阵平揉了一下自己刚才被踢到的手臂,让酸涩感稍稍缓和了一点,笑了笑:“你还挺猛的。” “?”云居久理眉毛又竖了起来。 松田阵平立刻扬手做投降状:“我是在说你的身手啦。学的是柔道?逮捕术?剑道?看起来都不太像、又有一点像。你不会是跟某个和我在警校里不对付的家伙一样,是什么集百家之长吧?” 云居久理收起了横眉,听着他碎碎念着,又变回了那副乖巧的模样。 此时。 凌晨四点。 他们两人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进入了休息状态。 她看着房间里面一些充满了男人气息的事物,在经过松田阵平的允许之后,给这个房间做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大清理。 随意扔在椅子上的衣服整齐地叠好挂在衣架上、桌子上的烟灰缸被她倒掉烟灰擦拭干净、床上多余的衣物也全部都归入衣篓。 在云居久理收拾完一切之后,才躺在他的床上盖着拥有男人味道的床褥,看着奶蓝色的天花板发呆。 她睡不着。 云居久理只要一想到松田阵平照片背后的“Target”。 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一块薄冰,好像轻轻一碰就会沉底。 在浮上来的时候就融化几分般轻薄。 她总觉得。 这块冰就是她和松田阵平之间的关系。 有些不牢固的易碎。 洗漱间抽屉里面那一摞摞的杂志纸张,仿佛以她为圆心似的在她眼前漂浮,每一张纸上的画面都无比清晰。 失去记忆的第一天。 她谁也不敢完全相信、谁也不能完全相信,就连所谓的和“摩天轮上的故事”她都要打一个问号。 这个问号不是打在松田阵平的身上,而是给她自己。 从今天相处下来的过程来看,不管是那两位律师小姐、还是警视厅里人的反应,这位警官先生应该没有骗她。 但是云居久理对自己的情感有些迷茫。 她喜欢松田阵平吗? 不知道。 在恢复记忆之前,还是暗中观察比较好。 先搞清楚那个“摩天轮的爆·炸案”是怎么一回事,她为什么会失去记忆。 * 松田阵平也没怎么睡,八点钟的时候出去了一趟。 他找了刚刚上班的搬家公司,把云居久理租房里一堆书全部都运了回来。 书全部都堆好之后,云居久理也从厨房出来,准备好了早餐。 是很简单的蛋炒饭。 “你昨天说厨房里的东西我可以随便用,所以我就直接用了。”云居久理端坐在餐桌上,给他也成了一份后,在彼此的蛋炒饭上都挤了一点沙拉番茄酱。 顺便,云居久理补充道:“凌晨的时候贸然对你出手,还弄坏了你家里的床,很抱歉。之后借住在这里的早餐都由我来负责吧,房租我也会按照市场价每个月都汇给你。” 松田阵平一边脱外套、一边抽空说了句:“不用这么见外,要房租的话就太丢男人的脸了。只用负责早餐就好,超市的面包我已经吃腻了。对了,你银行卡的密码估计也都忘了吧,中午我带你去银行重设一下。手机也被炸毁得换新的了,喏,给你。” 他递给云居久理一个盒子,上面的塑封也没拆。 是三星最新款的翻盖手机。 云居久理接下来的时候有些诧异:“你是去买这个了吗?” “嗯,还有这个。”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可爱的炸弹挂饰,缠着ok绷得手指捏着套绳。“路过的时候看到一些女大学生在买这个,还挺可爱的,就顺手买下来了。” 云居久理也没有对他的审美进行评价,老老实实接下来然后把手机充上电。 型号和他用的那个一样,都是翻盖手机。 炸*弹挂饰是硅胶的,捏一下还会憋进去,然后外面的微笑表情就会变成可怜兮兮的哭泣。 很可爱。 拿人手短。 云居久理看他的眼神友善多了。 她坐在旁边收拾自己的资料书,随便找了几本翻看。 松田阵平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出来的时候看着客厅里捧着书的云居久理:“唔,这么用功啊。你之前不是很讨厌背书吗?” 云居久理全身心看书的时候没有理他。 松田阵平祷告过后,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米开始享用。 之前云居久理给他送过几次便当,味道都不错,他对云居久理的厨艺还是很放心的。 但咀嚼了几下之后,松田阵平的面色微白,端过旁边的垃圾桶吐了进去。 云居久理的脸有些黑:“怎么了?” 松田阵平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艰难开口:“有点……咸。” 怎么可能会咸呢? 她可是严格按照食谱上所说来制作的! 一定是这个家伙的味蕾出了问题。 云居久理走过去也尝了一口,然后露出了和松田阵平一样的痛苦表情。 松田阵平早就知道她会这样,把自己手里的垃圾桶递给了她,然后在云居久理吐掉蛋炒饭的时候顺便给她也倒了一杯水。 云居久理“咕噜”喝下,那嘴巴里那股无法形容的咸味漱掉之后,开始回忆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她走过去,拿起一个写有“味”字标识的瓶子问:“这里面不是味精吗?” 松田阵平叹了口气:“是盐。” “那为什么装在味精的瓶子里啊。” “抛开这些不提,味精和盐的颜色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云居久理没话说了,她起身。“我重做。” “不用了,我们出去吃吧。”他伸手捞起旁边的外套,披在自己的身上。“和医院约好了,时间快到了。” “医院?”云居久理问。 “嗯,是目暮警官介绍的一位精神内科专家,特地约了十点的时间。再重新做的话,时间就要错过了。那可是看在目暮警官的面子上,才忙里抽空的挤出了一点牙缝大小的时间啊。”松田阵平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下午还得去趟警视厅,目暮警官只批了半天假,今天行程紧张啊。” 云居久理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跟在他的身后。 在他拿手机的时候,云居久理看到他的手机上也挂着一个和她一样的炸弾挂饰。 两部手机,悬挂着两颗炸*弹。 撞在一起的时候。 砰~ * 松田阵平说的那家医院有点远。 几乎快要到大田区和神奈川的交界线了。 但进入医院在接受长达三个小时的全面检查后,云居久理觉得确实还应该是这种专攻某个科目的医生更专业一点。 至少眼前这位小山医生还能够针对云居久理的这个特殊情况,提供治疗方案。 小山医生说:“根据你们刚才所说的情况,是因为被炸弹的爆炸波及导致昏迷,且昏迷时间较长,醒来后就发生了完全性失忆的状况,对吗?” 松田阵平点头,然后从手里拎着的病历单里拿出之前医院里的检查报告:“这是之前医生的诊断,您看下。” 小山医生结果,仔细看了一遍之后点点头:“之前医生的判断没有问题,完全性失忆确实是需要对脑部进行大型手术或伤害才会造成的结果,而且还要有一定的致死风险前提。我想那位医生应该也是很迷惑,所以才希望你们寻找专家问诊,老实说我从医三十多年第一次见过这样的状况。因为云居小姐各方面指标看起来……太正常了。” “……”云居久理。 所谓正常,就是不正常的表现。 “智力没有问题、言行没有问题、思维没有问题……”小山医生一张张翻阅。 松田阵平跟着补充道:“行为更没有问题。甚至比之前还要敏捷,力气也变大了、速度也变快了、四肢也协调了,连胆量都有所提升。” “……”小山医生。 “……”云居久理。 9. 009:复工 小山医生并没有展露出“你们一定是在耍我吧”的表情,但也确实沉默了半晌。 约莫有十分钟的样子,整个问诊室内寂静无声。 云居久理低着头,一副很乖的模样等待着医生查看完她所有的检查报告,最后医生的视线停留在一张脑CT上忽然发出“咦”的一声。 “怎么了吗?”松田阵平看起来好像比她还紧张。 小山医生抬起头来,看着云居久理:“我查看了云居小姐过往服用药物的记录,在云居小姐八岁那年有过谷维素之类缓解调整神经的药物。” 松田阵平微微睁眸:“所以这代表着……什么呢?” 小山医生继续说:“谷维素药物一般作用于脑震荡等脑重创后所带来神经干扰的调节过程中,所以我可以确定,云居小姐在八岁那年应该有过脑外伤的经历。” “所以有可能是因为童年时期的脑外伤,引发了多年后的记忆丧失吗?”松田阵平恍然大悟,他低头看着云居久理直乐:“你这个后遗症是不是间隔得有点久远啊?” “……”云居久理。 小山医生点点头:“极大概率是因为这个,但正常情况下来说如果多年前的脑创伤是有可能在脑干内留下血块的。如果是多年积压的血块导致多年后再一次发生剧烈爆·炸而造成失忆,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但云居小姐的颅内没有任何伤口和血块,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但知道了诱发失忆的根由,治疗至少就有了目标。 小山医生给云居久理开了一些药物,并制定了一个定期到医院接受治疗的计划表,留下了联系方式及时沟通后,就由松田阵平先去垫付前三个周期的治疗费用。 云居久理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手里提着的药盒说道:“一会儿去了银行把钱提出来之后,我就会还给你的。” 松田阵平没有回头,径直在前面走,声音轻飘飘地传来:“钱的事情暂且不提,请你先考虑一下我的胃,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云居久理。 跟在旁边的小山医生笑了笑:“云居小姐,你的男朋友对你真好,” “……”云居久理。 说到这个,松田阵平忽然停住脚步回头道:“对了,小山医生,就我刚才疑惑的一件事,失忆会对性格产生什么影响吗?” 小山医生笑道:“全盘性失忆只是对记忆进行清零而已,影响嘛多少都是会有的。患者在完全失去记忆之后,对身边一切事物都是处于一张白纸的状态,很容易会受到一些外界影响的干扰,会有一定的不安全感的影响变得较为敏感和脆弱,所以松田警官还需要多多注意患者的情绪问题。” 松田阵平点点头。 但……他觉得云居久理敏感确实有一点,但好像一点都不脆弱。 小山医生继续说:“另外,多接触一些之前环境,全盘性失忆的患者最要注意的,就是不能和社会脱节,在能力范围内多接触社会对恢复记忆也有帮助。当然,身边人的陪伴也很重要噢。” 云居久理蹙眉:“这个陪伴是指……” 小川医生手握拳咳嗽一声,笑道:“就是重复曾经比较刻骨铭心的经历,来激发记忆的开启。患者自己肯定是不记得的,但如果身边有一个人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带着患者去重新经历一遍是最好不过的了。当然了,这也是有极小概率促进患者记忆恢复的。” “……”云居久理。 那照这么说……她好像还真的……暂时没有办法离开松田阵平。 不会还要再上演一边摩天轮戏码吧? 松田阵平点点头:“我明白了。” 云居久理微微颔首:“那就拜托了,松田君。” 她对他的称呼从“骗子警官”变成了松田君。 松田阵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努力出来的结果,但还挺受用的。 这次来了医院也并不是无功而返。 云居久理坐在副驾驶座上查看药物的服用说明。 一抬头的时候,云居久理看到松田阵平也在看她,而且表情耐人寻味。 “怎么了?”云居久理收起药单,把药袋放在后车厢里。 他笑笑,咬着一根烟转了一下方向盘,将车掉了个头。 他的声音也像是转了个弯似的,落在云居久理的耳中。 “没什么,就是想起来你也是八岁那年被云居莲花寺收养的。” 在八岁之前。 云居久理的履历很空白。 云居久理反应过来之后,微微坐正:“你调查过我的资料吗?” 松田阵平“嗯”了一声:“因为你被绑架,想要知道你的人际关系所以查了一下。” “那……除了云居莲花寺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事情呢?” 松田阵平摇头:“没有了,之前的事情都是空白。那个时候是我国无监护人孩童数量爆发的高峰期,很多孩子的背景都很模糊,京都当地的摆出所也没有什么详细的记录。” 在等红灯时候,他拿出手机翻阅了一下日历表:“忙完手上炸*弹犯的事有两天的调休,到时候可以抽空去一趟京都。” 去云居莲花寺,云居久理曾经长大过的地方问问,说不定能问到什么重要的事情。 云居久理点点头,因为今天来看医生并没有明确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的阴郁稍稍散去了一些。 “谢谢,松田君。” 这句话是她很真诚的表达。 按理来说,他们只认识两周、确定关系也不过几天……实在没有必要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把自己家给她住、给她买手机、支付医药费什么的。 云居久理决定了,人情方面只能慢慢还,但金钱方面一定要立刻划清! 但……在处理好银行卡问题、重设密码之后,云居久理看到里面仅有的两万日元,脸黑如炭。 不是吧。 她这么穷吗? 这也太……少了吧! 就松田阵平那个房屋的地段、按照市场价来看连房租都不够啊。 还有破损的床、医药费什么的。 她以前……到底在干嘛啊? 可话还跟人家放出去了,说拿到钱就立刻还给他什么的…… 云居久理的脚像是黏在自动取钞机前似的,一动不动,整个儿石化在原地。 不对。 不对劲。 她从自己租房那里带来的衣服,个个都是名牌。 就连手提包都是Valentino的。 她还以为自己很有钱呢……等等,难道就是因为买这些奢侈品,所以才把钱都花完了? 那也不对啊。 作为能够被日本人称之为“先生”的职业,社会地位很高,且修习律师的工资也很透明,年薪也在六百万日元往上。 她家里那些行头,绝不可能把月薪花得这么干净。 如果可以的话,她能否请求松田警官调取一下她的银行流水记录呢? 但……真的太丢脸了。 如果不是松田阵平敲了敲玻璃门的话,她大概率会在里面直接变成一座化石。 云居久理实在不好意思推开门出去说她兜里只有两万块。 酝酿了半天,在推开门的时候她用尽所有力气、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地说了一句。 “我、我想要回律所上班。” “……”松田阵平。 这个提议有一点点…… 松田阵平抄着兜,回想她刚才站在提款机前罚站的样子,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过,你的那些专业知识……” 云居久理握紧了拳头:“我会以最快的速度恶补回来的。” 松田阵平想起那如山般的司法书籍,无奈地笑笑:“这个韧劲十足的执拗倒是一模一样,好吧,我去帮你联系妃律师。” 云居久理深鞠一躬:“万分感谢。” * 本身修习律师就是要跟着律师前辈进行实习,在这期间很少会让修习律师真正接手案子。 松田阵平赶在去警视厅之前带着云居久理去了一趟事务所。 刚到地方。 云居久理就发现事务所的位置距离松田阵平的家并不远。 云居久理的手撑在车窗玻璃上,看着外面的街道和车水马龙。 当妃律师事务所的招牌呈现在十字路口最繁华地段时,云居久理确定了。 “好像就隔着一条街。” 松田阵平也没有想到那么近。 这栋房子是他刚买没多久,前段时间装修好之后就一直放着,自己也是最近才从警察宿舍搬过来的。 云居久理很满意。 工作地点就在家门口,这对于每一个打工人来说简直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松田阵平找好地方停车,门口堆积着一辆黑色面包车,还聚集着几个身穿西装的男人正蹲在门口抽烟。 他们好像在这里蹲守了很久,街边的垃圾桶上面堆积着厚厚的烟蒂。 有风吹过的时候。 青白色的烟灰也会跟着溢出来很多。 “老大怎么还不下来啊?” “我们上去看看吧?” “先别急,老大说了不能轻举妄动。” 他们交流的内容随着云居久理和松田阵平的距离拉近而越来越清晰。 云居久理感觉到松田阵平在前行的时候脚步微微放慢,似乎在可以减缓自己的速度来听得更多的信息。 但那几个围绕在楼下的男人们瞧见有人过来,都不约而同地降低了分贝。 一男一女、一前一后地从对面人行横道走过来。 两侧车水马龙,不徐不缓地风掠过女人的发梢,将她白净而又出挑的模样刻画在阳光之下。 他们的目光越过走在最前面的松田阵平。 齐刷刷落在云居久理的身上。 10. 010:谈判 他们站在前往二楼律师事务所的门口,左右两侧依次排开。 云居久理走过去的时候,那种所有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的胶黏质感,让她很是不适。 好像所有的眼睛,都黏在她身上一样,湿答答的。 在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云居久理感觉到楼上穿过来的冷风开得有点足,在这种凌冬的季节里,多少有些刺骨。 万圣节刚过。 街边的很多店铺上面还有着残留的庆祝装饰。 就连走上去的时候,在妃律师事务所的正门口桌子上,还摆放着少许没有送完的糖果盒。 她微微贴近了一点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的又瘦又高,交过两次手的云居久理可以判断但绝不是干柴棒子。 她自认在日本这个地界自己的身高也不矮,但穿着高跟鞋也只到他的下颚位置。 在这种时候,高个子的男人还是有好处的。 至少能给她挡点风。 男人的手突然从前面握住她的手。 云居久理低头看着与她掌心相握的手,沿着腕骨往上只看到他低垂柔顺的发尾,以及轻飘飘的一句。 “别担心。” 云居久理把手抽了一下没抽出来,他握得有点紧。 谢谢了。 她没担心。 就是觉得有点冷。 而这一幕落在刚好在二层楼梯间的茶几柜前倒水的人栗山绿看到,眼睛瞪大然后迅速脸颊绯红,露出耐人寻味的一笑。 “哎?!云居桑~” 云居久理还没来得及跟栗山绿打招呼,松田阵平先开了口:“那群家伙怎么过来了?” 栗山绿看着他俩牵着手暧昧一笑,放下手里的茶托朝着右侧虚掩的房门努努嘴:“来找妃律师谈和解呢。” 和解? 是客人吗? 云居久理礼貌性地先道歉:“抱歉,我来得是不是有些不是时候,” 栗山绿摇摇头:“不不不,就是在谈云居桑你的和解呢。” “我?”云居久理微怔,有些后知后觉。“唔,难道是那两个绑匪的家人吗?” 栗山绿点头:“是的,因为云居桑你在东京没有什么亲朋好友,他们就只能找到你工作的岗位。不过并不是家人啦,而是……那帮黑丨社会。” 那两个绑匪本来就是混黑的。 妃英理之前接的那个当事人就是被这帮黑丨社会缠上,被闹得有家不敢回、工作也丢了。 松田阵平刚好站在灯光之下,发影遮住他的眉眼,声音平淡:“他们来多久了?” “两个小时了。”栗山绿端起泡好的新茶,声音越来越低。“妃律师和他们交涉得有些僵,那些人坚持要见云居桑一面,感觉来者不善呢。云居桑,要不你……” 她还没来说“你先回去”,云居久理就摇了摇头:“不用,毕竟是来找我和解的,我得去听听条件。” 那两个绑匪目前还被拘押在警视厅内,搜查一课的刑警们正在收集证据,要不了多久就能递交到检察厅。 进了检察厅之后,百分之九十九都会被定罪。 目前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两个绑匪是受了自己老大的指派,虽然这一点已经是人尽皆知了,但那两个绑匪还没有供述。 为了防止那两个家伙出卖自己,身为老大的人自然坐不住了。 必须要赶在送进检察厅之前,把人捞出来。 而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警方起诉之前让受害者出面表示原谅对方,并且主动讲述这是一场没有提前沟通好的“误会”。 把“绑架”定性为不会被送检的“限制自由”。 这样就能把危害降到最轻。 妃律师也没想到云居久理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云居久理推开门进去的时候看到了大敞的窗户,以及里面坐着的三个人。 其中一个人跷着二郎腿仰躺在沙发上,另外两个跟在他的身后一副小跟班的姿态。 他们三个人身上的衣着都比较正式,看起来倒是一副人模狗样的样子。 妃英理抱着手臂坐在这三个浑身江湖气的男人对面,完全没有落下风的意思。她表情凝重、状态平和,但在看到云居久理的时候眼眸微微扩张。 “云居?你怎么来了?” 妃英理怕这些人去触云居久理的霉头,只说云居久理在家里调养,其他一概不知。 这个黑丨帮老大也耐得住性子,居然直接就在这里坐到了现在,一副要跟妃英理耗到底的意思。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云居久理居然来了。 妃英理在看到云居久理的时候,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正端着茶托进来摆放茶水的栗山绿。 栗山绿也一脸茫然,连忙跟妃英理摇头,意思是云居久理不是她叫过来的。 那位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站起来,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云居久理,然后咧嘴一乐:“云居小姐,好久不见啊。” 云居久理也不认识他,不知道他现在这幅自来熟的样子是做给谁看。 但从他这句话来判断,大概率是不知道云居久理已经失忆这件事的。 云居久理也没有理会,而是直接切入主题:“你们想要跟我谈和解?” 这个男人约莫四十出头的样子,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微胖,身上穿着一件敞领口的花色西装,红蓝搭配起来的时候有一种求偶期的孔雀。 妃英理看了一眼云居久理,及时帮云居久理补充信息点:“中条先生说想给自己的两个‘员工’求个情。” 云居久理低首的时候看到这个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上面写着“Poker株式会社”,执行经理——中条青方。 所谓的株式会社应该不过是个幌子。 在外面套一个正规公司的壳子,实际上干的是黑丨社会的勾当。 在来的路上,松田阵平也跟云居久理科普过有关于绑架了自己的这个组织,名字就是“Poker”组。 音译也很直接就是很多棋牌桌上会用到的扑克。 这个“Poker”组是什么时候存在的。 警察厅已经没有积存档案了,但也是最近这两年才逐渐进入警察们的视线之内。 只不过这帮家伙们比较老实。 做的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游离于法律允许的边缘线之上。 因为本身日本这个国家对于黑丨社会就较为宽容,所以很多黑丨社会的手里都是具有管制刀具甚至是手·枪的。 但这两年日本对这些黑丨社会的管控要强很多,就有一些黑丨社会开始打着会社的名义准备“洗白”自己或者是准备上岸。 “Poker”组的人到没有其他黑丨社会那么嚣张,基本上没有发生过什么大型的暴丨乱。 绑架云居久理应该是他们在成立以来做得最出格的一件事吧。 “这绝对不是绑架。”中条举着手,以一个非常友好的姿态做了个“请”的姿势。 “那个时候我对那两个家伙说,一定要非常友好地把云居小姐请到枫叶山,鄙人在枫叶山上还准备了丰盛的午餐想要和云居小姐共用。结果那两个家伙会错了意,导致云居小姐受惊,真的很抱歉。 上次在法庭上我随口说了句‘不会放过你们’也只是我的下意识习惯,绝对没有真的要不放过你们的意思。妃律师也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这真的只是个人习惯的几句逞能而已。哈哈,误会、真的都是误会。” 云居久理坐在刚才妃英理坐的那个位置上。 她的双目平静,端坐在面前的时候整个人的表情都染上一层寒霜。 “一千万。”她说。 清脆而又明亮的声音,落在室内所有人的耳中。 不光是中条青方,连妃英理和栗山绿都愣了愣。 云居久理举起一根手指:“一千万,我就同意和解私了。如果你们不愿意,那就没有再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站在中条青方身后的那两个跟班都乐了。 开玩笑呢吧。 她以为自己是谁啊? 一张嘴就要一千万? 中条青方很快就从诧异当中晃过神来,继续道:“云居小姐不相信也是正常的,你们可以去问一问枫叶山上多罗餐馆的工作人员,那可是我重金包下来的私人VIP包间、按时收费的。你们见过绑架人还要先倒贴钱订餐馆的吗?这真的是误会……” “一千万。”云居久理的手指没有放下去。 中条青方装作没听见,自顾自道:“我听说那两个家伙还被云居小姐教训了一顿,真是看不出来啊,云居小姐这么娇柔美丽居然还有点搏击在身上,现在看到云居小姐没事我就放心了。这样吧,周末我请妃律师事务所的所有人去度假山庄好好放松放松!那可是我私人场地,还没有对外开放,到时候所有的饮品、餐点、服务都是免费提供……” 云居久理竖起来的那一手指还没有放下。 中条青方的脸色也越来越绿了,他话音说到最后的时候,语调微微压火:“云居小姐,你到底什么意思。” 云居久理收回了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不咸不淡道:“我说了,一千万我就答应你的条件。这绝对不是我信口胡诌的数字,是我严格按照我的精神损失、误工费、医药费等费用算出来的价格,其中也包含了你们未来有可能会花在捞人、罚款的费用,少一元也不行。” 旁边的人都没说话。 整个室内鸦雀无声。 眼前三个黑丨社会的瞳孔里都写满了“你疯了吧”的表情。 松田阵平站在门口,斜靠在门框上嘴角微弯。 吼,有好戏看了。 小律师拿捏的状态还不赖嘛。 11. 011:变化 中条青方也觉得这个小姑娘疯了。 他第一次见到云居久理的时候,还是在两周前的庭审现场。 很年轻、只不过是刚大学毕业的年纪。 那个时候脸上还戴着一只防近视的眼镜儿,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如果不是身后有人提醒,中条青方都没注意到那个捧着一摞书跟在妃英理身后的年轻女人也是个律师。 害羞、胆怯。 甚至还会因为递交证据的时候匆忙,而被妃英理教育的掉眼泪一直鞠躬道歉。 那个时候,中条青方以为这是一个好拿捏的小姑娘。 随便吓唬吓唬,肯定就会什么都听他们的。 毕竟是混黑的人,而且他们也是靠放高·利贷赚钱。 如果被同行们知道,自己一个黑丨社会在律师那里丢了场子一定会被笑话死的,这样一来自己以后也没有办法管理下面的人。 所以这个面子一定要找回来。 但是他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严重。 本来打算吓唬吓唬、录个什么道歉的视频之类的就算了。 结果警察来得那么快,还当场人赃并获。 中条青方这也是第一次认真打量当初那个只会跟在妃英理屁股后面的小姑娘,被她那双冷静到极致的瞳孔冻住,仿佛笼罩在一束由她视线化作的冰柱之中,自己无力反抗。 他被这样的视线刺激到了,身为一个老大的尊严也受到了侵犯。 中条青方不慌不忙地斜靠在沙发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雪茄,后面的人非常自觉地拿出火柴帮助点燃。 他沉沉地吸了一口,饶有兴致地看着云居久理:“云居小姐,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云居久理声音不高不低,举起了自己的手腕把勒痕展示出来:“用绳索勒住他人,限制他人行动,这是典型的监丨禁手段。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是误会也好、是消息传达失误也好,在绳索捆在我手上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违法。” 中条青方的面色微微变暗:“可据我所知,云居小姐对我的人也动了绳子。小风的脖子都快被你勒断了!” “我是出于自保,他也没有生命危险不是吗?”云居久理面无表情。 中条青方被气笑了,讥讽道:“你觉得你值一千万?” 云居久理也笑了:“我值不值另说,你的人值不值才是最重要的。中条先生,你愿意花一千万把人捞出来吗?” 全场寂静。 栗山绿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此时此刻坐在这三个黑丨社会面前的女人是云居久理。 她看向了自己的老板,妃英理的反应也跟她差不多,但妃英理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而是默不作声地站在旁边观摩着。 之前在警视厅的时候,妃英理就觉得云居久理好像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她也只当做是云居久理经历过爆·炸和绑架两个事故后,产生了一些情绪上的变动。 但……现在坐在那里的……还是云居久理吗? 云居久理的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刀,直直插在中条青方的心窝处。 没错,他这次来就是为了和解把人捞出来的。 倒也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关爱“员工”。 纯粹是怕那两个家伙把自己供出来。 这两年,警方们对黑丨社会的行为约束力越来越多。 所有之前涉及过黑丨帮的人都开始明哲保身。 警察又都是一群闻着血腥味就缠着不放的家伙,如果真问出什么就不太好了。 中条青方的脸色彻底暗了下来,他捏着雪茄的手微微用力,隐忍道:“云居小姐,我今天可是带着诚意来的。如果你这样拿我们开涮的话,把我们惹恼了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给中条青方点烟的人面带怒气,跟着嚷嚷:“开口就要一千万,你这才是讹诈!” 云居久理摊手:“我只是提一个数字而已,愿不愿意是你们的问题。当然,到时候我也会去找公证处公证,这笔钱是你们给我的精神损失以及误工费。” 站在沙发后面的两个人气得干瞪眼,但又不敢在警察面前做什么,只能面面相觑了一眼后同时看向了坐在沙发上的老大。 这次是中条青方自己手里的人办事不牢,身为老大自然要帮忙买单。 他的脸色变了几番,就像是一块碎裂开来又重组的青石板,最后在吸完不知道第几口雪茄之后道:“五百万。” 在旁边听着的栗山绿震惊了。 这、这是同意用金钱的方式解决纠纷了? 怎么还开始讨价还价了? 大部分人在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都会选择拿钱了事吧。 栗山绿抱着茶托,听到云居久理不急不忙道;“一千万。” 中条青方的眼神开始变得危险:“六百万。” “一千万。” “七百万。” “一千万。”云居久理不为所动。 “……”中条青方。 栗山绿明明不是抬价的那个人,但莫名跟着紧张起来了。 这是什么大型拍卖现场吗?! 云居久理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变化,但是他的眼尾低垂、眉心横起,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就知道——是他能给的最高数字。 也是那两个人的最高价值。 中条青方的语气也跟着发狠:“云居小姐,我也不希望把事情闹大,毕竟你们事务所在这里也干了这么久,应该还想要继续再干下去吧。” 云居久理微微侧首,瞧着站在门口一直看戏的松田阵平说:“警官先生,这算是恐吓的程度了吧?” 听到“警官”一词。 那三个黑丨社会的表情都发生了变化。 松田阵平见终于有自己说话的机会了,便站直了身体从门口走到茶几前:“中条会长,我想这场‘交易’既然谈不拢的话,就这样结束吧。”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咂舌。“大事不妙,去警视厅都快迟到了,目暮警官应该会教训我吧。如果我带走几个恐吓犯,会不会功过相抵呢?” “……”栗山绿。 这才是真正的恐吓吧…… 中条青方在接收来自警察的“恐吓”后,并没有表现出勃然大怒的状态,而是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云居久理。 云居久理迎着他那审视的目光,好像浑不在意地把自己的眼神也递交过去。 在她和中条青方四目相对的时候,云居久理在他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走。”中条青方冷声掷地。 身后跟着得两个人一怔,慌忙道:“老大,小风他们……” “走!”中条青方又低喝一声,头也不回地朝着楼下走去。 这也幸亏当时的门是开着的,不然看他这个怒火滔天的架势,八成要把门直接撞开。 中条青方前脚走了之后,后脚云居久理就被栗山绿和妃英理围了起来。 “云居桑,你没事儿吧?”栗山绿担忧地看着她,“你真的打算向中条青方要那么多钱吗?” 云居久理站起来,耸肩:“这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原来那两个家伙值七百万万啊。” 栗山绿还是不明白,妃英理刚才全程都在观摩云居久理和中条青方的对话,虽然她也有些不明白,但是云居久理的这句话让她反应了过来。 见栗山绿还是不明白,妃英理代为解释:“‘Poker’组这个帮派在东京这里一直都很安分,没有出什么乱子。但黑丨社会毕竟是黑丨社会,不可能完全安分守己。上次我们替当事人打的案子就能看得出来,这些黑丨社会在放高利贷的时候利息有多么可怕。” 对于黑丨社会来说安分就是最大的不安分。 如果要是有迹可循的造弄和暴动。 警方们反而还能够提防一些。 但就是这样静如止水、平静如湖的局面,反而让别人摸不透这个帮派到底在从事着什么样的行当。 云居久理微微笑道:“所以我特地给了他们一个极高的数额,因为我知道他们拿不出这么多的钱。我并不是打算真的要他们给我一千万,我是想要看一看他们到底能够拿出多少钱来让我‘私了’。” 现在看来。 松田阵平耸耸肩:“那两个家伙还挺值钱的嘛。” 看样子这个所谓的“Poker”组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老实,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价值七百万的事情呢? 栗山绿明白了,惊喜道:“原来如此啊,所以云居桑是故意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帮松田警官确定那两个组员的价值吗?” 云居久理点头。 松田阵平轻声哼笑:“真是不错‘律师’风范,不过我想你的目的还不简单于此吧。” 妃英理也有些错愕。 她猜到了云居久理在用金额判断那两个绑匪的价值,难道还有别的什么目的是她没想到的吗? 云居久理点点头:“是的,中条先生在我这里吃瘪之后只会有两个选择。” 她接连竖起两根手指,说道。 “要么请更厉害的律师,但送进检察厅之后百分之九十九会被判刑,再厉害的律师也只能想办法帮那两个人减刑或者减一点罚款。但警方搜到什么证据的话,这些证据是否和Poker组有关就不是中条青方能控制的了。” 栗山绿听着连连点头:“是这样是这样,那第二个选择呢?” “第二,想尽办法及时销毁那两个人处理过的一切事宜,让Poker组和那两个人彻底脱离关系。哪怕被警方查出什么事情来,也全部都推到那两个人的头上。我猜测,中条青方会更倾向于后者。” 但负责会有相应的风险。 只要Poker组的人做出行动一切就会有迹可循。 他们所有的行为全部都会暴露在警方的视野之内。 警察们就能够更加清晰的掌握Poker组的行动轨迹,来知道这个看似老实的黑丨社会有没有进行什么违法的勾当。 “他们愿意出七百万万来救那两个人,说明这个Poker组犯的事儿不少呢。”云居久理说。“至于这七百万万的价值能不能问出来,就是刑警的事情了。” 松田阵平嘴角弯弯:“确实是这样。” 妃英理一直看着自己的这位学生,好像看着一个从未认识过的人,整个情绪都被她刚才处事不惊的状态惊到。 “云居,这是你的主意吗?”妃英理问。 松田阵平给她作证:“啊,我可没有任何提议。” 妃英理哑口,看着云居久理开始沉思。 栗山绿还是有一点迷惑:“但是云居桑,如果他们真的愿意花一千万把人给捞出来该怎么办啊?” 云居久理耸肩:“那就同意喽,毕竟那可是一千万啊,我还是愿意为了金钱稍微折一下腰的。” 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今天让那几个黑丨社会的人看到自己和警视厅警察关系匪浅。 想必他们应该不敢再来找她的麻烦了。 栗山绿一脸崇拜的看着云居久理:“真没想到啊,云居桑!你好有头脑的样子!跟以前完全判若两人了耶!对吧?妃律师!” 妃英理笑着点点头,表示赞同。 云居久理眼尾微抖:“没那么夸张吧,我以前是有多差劲啊……” “至少今天真的让我大开眼界了!”栗山绿竖起大拇指。“云居桑,你刚才简直比黑丨社会还像黑丨社会!” “……”云居久理。 松田阵平:“噗哧。” 12. 012:oni 对于松田阵平所说的“复工”提议。 妃英理沉思片刻,点了头:“既然医生说让云居多接触以前的环境,对她恢复记忆有好处。我这边是没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过来。毕竟现在是修习阶段,很少会让修习律师着手参与庭审,没有失忆的话也是协助我,刚才我看云居的状态还不错,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 云居久理对着自己未来要跟随的老师深鞠一躬:“给您添麻烦了。” 妃英理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旁边的栗山绿很高兴,她扑过来握住云居久理的手:“欢迎回来!” 松田阵平也差不多也到了该去警视厅的时间,他冲着云居久理晃了晃手腕,然后说了一句:“19点。” 云居久理点头,知道他是在说自己下班的时间。 屋子里唯一的男人前脚刚走,栗山绿又压低了声音兴奋地冲云居久挤眉弄眼:“你和松田警官进展好迅速啊!” “……”云居久理。 栗山绿双手握在一起,脸蛋红红:“刚才我看到你们两个人还是手拉着手上来的呢!昨天晚上你是不是住在松田警官家里呀?你们两人……” 云居久理表情严肃:“一切正常。” 她绝对不会说自己是为了赔偿松田阵平家里的床板,以及支付房租等费用,才会这么快回来工作的! 妃英理笑道:“好了栗山,不要再说这些事情了。这两天律所刚清过一波案源,手上没有什么新的工作。你去资料库里找一些我早年的案件给云居,我看她刚才应该还没有忘记自己的专业知识,真是万幸。” 不然如果要从头开始了解司法,那真是太困难了。 这也更好,云居久理可以多了解一下妃英理。 栗山绿也自动跟云居久理科普了一下这位“律政界的不败女王”,七年前和丈夫分居之后自己出来单干,从接手的第一个案子开始从来没有过败诉。 栗山绿拿出钥匙开门,回首道:“妃律师有一个女儿,现在在上国中。丈夫是一位私家侦探,没什么名气就是了。” 云居久理点点头:“他们为什么会分居呢?” “说到这个啊,大概率是因为妃律师的丈夫总是惹她生气吧。本来只是吵了一架、妃律师一气之下出走,俩人就闹变扭到了现在。” “……”云居久理。 闹个别扭能闹七年…… 也是挺厉害的。 为什么不直接离婚呢? 云居久理不明白。 “女人在对待一些事情的时候,可是很执着的。”栗山绿想起每次一提及那位废柴侦探就会流露出一点小女人姿态的妃律师,笑道。“就像云居桑你喜欢上松田警官,无论如何都要追到他一样执着呀。” “……”云居久理表情崩踏。“真的是我追的他?” “是啊。” “为什么啊?”云居久理不理解。 “松田警官长得帅呀,还英雄救美。”栗山绿捂唇轻笑,“如果是我、我也会沦陷的。” “……”云居久理想起来松田阵平说的那件事,“就是在地铁站帮我抓了个小偷?” 她银行卡里也没多少钱啊。 “钱包丢了事小,钱包里的东西才重要。”栗山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布袋,递给云居久理。“喏,这是我在你抽屉里找到的,这个东西怎么能乱放呢?一定要随身携带、经常检查才好呀。” 云居久理接过来,掀开布条看到了里面有一枚和纽扣差不多大的圆形徽章。 周边是十二瓣葵花花瓣装饰、中间是一个代表着法律公正和平等的天平。 这金灿灿的徽章躺在云居久理的手心里,没有什么重量。 “律师的天平葵花章可是很重要的东西噢!一位律师只会发放一次,上次差点被小偷偷走,如果松田警官没有帮你找回来的话,你就要写道歉信和申请书给律师联合会让他们重新给你派发了。在这期间,没有天平葵花章的话你是没有办法上庭的,会被庭卫挡在门外……” 云居久理恍然。 原来如此,这个小“扣子”这么重要啊。 那就做大一点嘛。 就这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直径,真的很容易就会弄丢的。 “……而且还会把丢失了律师徽章的人所有信息都完全公布在律师记章纷失公告,这可是很丢脸的事情哎。到时候客户们也会去查看这位律师是否在意自己的这个职业,然后来考量是否要聘用这位律师呢。” 一枚徽章代表一份信任,一份职业代表一份责任。 这枚小小的徽章代表着云居久理曾经奋斗过的每一个日夜。 云居久理握紧了徽章,放进靠近自己心脏位置的口袋里,认真道:“我会好好收好的,绝对不会再弄丢了。” 顿顿,云居久理问:“那么栗山小姐,你的徽章丢过吗?” 栗山绿流眼泪:“我只是妃律师的秘书,不是律师啦。司法考试太难了,呜呜。” 很好。 云居久理清楚了妃律师事务所的人员构造。 只有一位主力律师、一位秘书再加上她这个修习律师……三个人。 这也不怎么多嘛。 * 刚走到楼下。 中条青方就止住了脚步,面色凝重发沉、像是浸泡了墨水一样浑浊。 身后两个人还一言一语,自以为在为自己老大排忧解难道:“但那个女律师刚才的样子真的太咄咄逼人,老大,让我去教训她吧!保证比小风他们办事利落!” “这可不行!我们现在已经引起了条子的注意,不能再出事儿了。”另一个人开始阻挠。“我看那个小律师好像和搜查一课的人关系密切,我们绝对不能再鲁莽的实名制绑架了。” 身后几个下属们还在争执不休,但身为老大的中条青方沉默不语。 良久。 中条青方看着二楼的妃律师事务所,喃喃自语:“她好像一个人啊。” 身后两个人问道:“老大,您说什么?” “云居久理,她很像一个人。那种每一句话都能埋设陷阱而诱入猎物的信手拈来,这种感觉很像那个人。” “老大,那个人是谁啊?” 中条青方吸了一口雪茄,徐徐吐出烟雾。 烟雾散去后,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温怒、疑惑、揣测到最后化作几分凝重:“捉迷藏中的捉人者。①” 13. 013:回忆 云居久理在妃律师事务所里疯狂翻阅着之前的各种卷宗。 上面因为涉及了很多当事人的隐私,基本上都用了化名处理。 云居久理也只是大概看一眼庭审的流程,来明白身为律师在开庭前需要做的调查和各种准备。 等她基本上都翻阅完之后,云居久理才发现妃英理没有输过一场案子。 有的律师为了维持自己的绩点和胜率,遇到一些难度太高、知道一定会输的案子百分之九十都是不接的。 但妃英理不是,除了已经送检定性了的案子之外,其他不管多劣势的案子都会接。 主要都以民诉和刑诉以及经济纠纷企业为主。 胜率是—— 百战百胜。 云居久理合上手里的资料,好像明白了失忆之前的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和妃英理进行修习。 能跟着这样一个拥有恐怖胜率的老师学习,她也会成为一位出色的律师吧! 云居久理的手边放满了一堆从资料库里拿来的曾经案例。 栗山绿刚好来给云居久理送茶,看到旁边像小山堆一样的文件诧异道:“天啊,云居桑,这些你这么快就看完了吗?” 云居久理起身开始收拾手里面的东西,说了声:“嗯,真是奇怪,为什么这些知识我看一眼就记住了,但以前的事情总是想不起来呢?” 这些专业知识像是刻在她脑子里似的,只用过一遍就基本都能记住。 想必也是曾经的自己挑灯夜战背下来的缘故吧。 不过这样也好,不用把时间浪费在重新背书上面,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但很多概念还很模糊,还是得全部重刷一遍资料书,来保证信息的正确呢。 栗山绿安慰道:“这种事情也很难说啦,毕竟你连追求松田警官这件事都不记得了。” 虽然云居久理已经听很多人都说过了,但她还是想要再确定一下。 “栗山小姐,当初真的是我主动追求的松田警官吗?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之类的,比如说我说的那种喜欢和可能和你们理解的喜欢不太一样……这种?” 云居久理抱着一线希望…… 想要证明自己不是那么花痴的人。 栗山绿捂嘴笑:“误会啊,那绝对不会的。当时的云居桑你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你很喜欢松田警官,希望能够和松田警官结婚、未来成为一位优秀的全职太太什么的。 然后还为了朝着这个目标进行,非常认真地买了厨艺提升之类的书籍,研究过松田警官的口味、千方百计地得到搜查一课的休息时间去给他送便当。 甚至在知道松田警官在调查炸弾犯,不顾自己安危也要和松田警官共生死的自我奉献~哇,说真的,我都没想到你会做到这个份上呢!如果我要是松田警官我也会被感动的!” “好了,你别说了。”云居久理自惭形秽。 她为什么要多嘴问这种事情呢? 救命啊。 结婚……全职太太什么的……呕。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痴女行为啊?! “真丢人。”云居久理扶额。 “女孩子勇敢追求爱情是非常需要勇气的事呀,这有什么好丢人的涅~虽然你被松田警官婉拒了一次,但你也没有放弃啊……哎?你这是什么……表情。” 云居久理得眼睛瞪圆,仿佛被人电击到了开始发青:“他……他居然还婉拒了我?” 栗山绿赶紧安慰:“其实也不算是婉拒啦,而是你在向松田警官告白的时候,刚好他在执勤所以也没有给你答复而是让你赶紧离开现场。我想应该是担心你的安危吧,你看今天松田警官还送你来律所呢,在那几个黑丨社会面前还很维护你来着,这就是传说当中的双向奔赴吧?” 云居久理呆在原地。 原来骗子警官没有说谎。 真的是她倒追…… 而且……还很“迷恋”他? 云居久理想起自己在RX-7上理直气壮的样子——“我怎么可能迷恋你?就算我们之前确定了恋爱关系,那也应该是你追我吧?” ——“就算我们之前确定了恋爱关系,那也应该是你追我吧?” ——“那也应该是你追我吧?” ——“……你追我吧?” 栗山绿看着云居久理手里握着的笔以一个惊人的扭曲姿态,被云居久理的指骨握成了“S”型,嘴唇哆嗦:“云、云居桑,你怎么了……” “我想杀人。”云居久理。 杀杀杀! 把见过她倒追男人丑态的人,全部杀掉! “……”栗山绿。 某位让她丢脸的根源,在约定好了的19点钟时也准时出现。 松田阵平手指串在车钥匙的扣环里,以指尖为中心灵活地转着钥匙。 噼里啪啦的金属钥匙碰在一起,发出和云居久理怒火灼烧类似的声音。 他推开助理办公室的门,站在门口朝着楼下努嘴。 “走了。” 云居久理黑着脸从凳子上站起来,松田阵平看着她这幅满脸阴云的样子,扁嘴笑道:“怎么了?看资料看傻了?” 云居久理刚想开口反驳,低眸的时候看到他去口袋里拿手机的时候,不小心从口袋里带出来一张扑克牌。 扑克牌刚好飘到云居久理的脚边,露出了上面的花色。 ——【“方片”A。】 她的视线忽然就被黏在这张卡牌上。 后脑勺和颈椎连接的部位像心脏似的猛烈跳动了一下! 云居久理坐在他的车上,端详着那张方片A:“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他拉了一下自己的安全带,“啪嗒”扣进旁边的带子里:“审问那两个绑匪的时候,他们说中条青方在他的那个帮派里代号为‘方片’,刚好白鸟那里有一套扑克,我就抽了一张放在身上。” “‘方片’?”云居久理念了一下这个称呼,然后垂首沉思。“那他们还说了什么?” 松田阵平轻笑一声:“平民可不能随意打听警方机密喔。” “……”云居久理。 那你刚才在说什么啊?! “不过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告诉你也没关系。除了外号叫‘方片’之外,那两个家伙就什么都不愿意说了。看样子对中条青方还蛮忠心的嘛,这个Poker组真是让我好奇。” 这些黑丨社会在警视厅里都有过备述。 从事了一些擦边的事情也都会在警视厅的档案里面留下痕迹。 但是…… Poker组这个黑丨社会做事太正常了。 松田阵平也调取过他们的流水记录,并没有什么巨额的支出和进账,旗下只有几个开发中的风景区、小酒馆等基础产业。 除了不久之前爆出来的暴力催债之外,就没有任何别的擦边球事迹了。 “他们的流水记录看起来和一个正常的公司没有任何区别。”松田阵平说。 云居久理蹙眉:“那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就注册成普通的公司呢?黑丨社会交的税也比正常公司多三倍啊。” 松田阵平看着她“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黑丨社会的税金是普通公司的三倍?” “我下午在妃律师的资料库里,看到她之前接过这样的官司。”云居久理说。 松田阵平笑了笑:“这样啊,你的记忆力也变灵光了呢。” 没错。 就像云居久理说的那样。 Poker组太正常了。 因为太过正常。 所以显得更加不正常。 没有足够的经济来源,上哪儿养活那么多刀口舔血、随时随地有可能被送进去的家伙们呢? 从中条青方开价愿意七百万来得到云居久理的和解就能看得出来。 这个Poker组绝对不简单。 他们的手里恐怕有着警方不知道的经济收入。 云居久理看着车外风景在路过家楼的时候,朝着南侧转了个弯,朝着人更多的地方而去:“你要去哪儿啊?” “医生说带你去一些曾经去过的地方,或许对你恢复记忆有帮助。”他说。 云居久理听完之后安静了,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等着松田阵平把车开向目的地。 栗山绿在律所说的那些事,已经完全超出了云居久理的接受范围。 倒也不是觉得眼前这个警官先生那里不好,只是为了追男人而做出的哪些行为对于云居久理来说过分幼稚而无法接受。 虽然栗山绿不说,但云居久理自己也能感觉到。 那些追男人的手段多少有点……死缠烂打? 云居久理越想越恼火自己的犯蠢,一个人在旁边散发怒气。 暂时还没有被怒气波及的警官先生侧目看她一眼:“放松点,安全带都快被你揉烂了。” 云居久理低头看了一眼,把可怜的安全带松开,然后别过脸去看外面的世界。 夜空之下,车水马龙。 人流大部分都是由上班族组成,很多人从地铁站里走出来、然后又有一批人走进地铁站。 车辆在一号线地铁站门口停下。 云居久理推开车门走出去的时候,松田阵平站在地铁站门口点燃了一根烟。 “……”云居久理。 烟雾袅袅上升。 他的声音也像是被烟草点燃过的发涩。 “就是这里。” 云居久理:“什么?” 松田阵平微微昂首,下颚示意了一下南出口:“你在这里发现了你的钱包丢失。” 云居久理看了一眼他说的那个位置。 出口有些窄,上下电梯在运转的时候更显得人流像是密密麻麻小黑点一样蜂拥而至。 他携着烟,漫不经心:“那个小偷是个惯犯,他看准了这里是监控死角,除了你的钱包之外,他还窃取了其他人的东西。罚了点钱之后,前天才刚从拘留所出来。” 云居久理好奇:“没有监控的话,那你是怎么知道他是小偷的?” “唔,你说你闻到那个人的身上有很浓郁的消毒剂味道,所以我就排查了一下,发现和你搭乘的三个人里有一个是泳池教练、一个是商场的清洁工、还有一个是外科医生。” 云居久理眨眼:“那么……是谁呢?” 松田阵平浅吞一口烟草,笑道:“你觉得呢?” “……”云居久理。 她觉得个屁啊! 14. 014:通宵 只说了一条线索,她怎么会知道谁是小偷啊? 松田阵平又问:“如果是你的话,你会选择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排查犯人呢?” 云居久理知道他这是在故意考她,或许是想要用这种循循善诱的方式来唤醒她的记忆,所以云居久理也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首先你是警察,你是有权利对嫌疑人进行简单搜身的。检查背包、口袋、一切有可能藏匿东西的地方。” 松田阵平兴致浓:“如果搜不到的话呢?” “小偷知道这个出口是监控死角,说明他经常搭乘一号线的地铁,对这里很熟悉,所以要立刻去检查搭乘记录。” “喔哦~不赖嘛。”松田阵平点头。“那么检查完之后呢?” “如果搜不到赃物,且查验完搭乘记录都没有办法确定一个人的话……” 云居久理思索少许,斩钉截铁道。 “那么小偷应该有同伴。”她说。 松田阵平看她的眼神微微有了些许变化,像是在欣赏着一个巧夺天工的璞玉。 “你简直是把我当时的行为口述了一遍。” “?”云居久理。“你是在怀疑我失忆的真实性吗?” 松田阵平笑笑:“没有没有,因为当时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云居久理:“……我当时说了什么?” “你说医生肯定不缺钱,所以不会做这样偷东西的行为。” “……”云居久理。 “然后我说动机只是辅助,绝对不是定罪的关键。”松田阵平把香烟扔进隔绝袋。 他仔仔细细打量云居久理:“不过这是什么科学奇迹吗?难道失忆还能让人的智力提升?如果以后再有笨笨的后辈我就让目暮警官送去‘炸’一下,说不定也会变聪明呢。” 云居久理觉得他多少是在调侃自己。 “正如你所说,赃物有可能被转移到了同伴的身上,所以我就去看了一下监控。 排查经常性和三位嫌疑人里某一位同时搭乘地铁的对象。不过这也归功于你当时放在钱包里面的天平葵花章是金属物,所以小偷的同伴在过安检的时候被扣了下来。” “那么,犯人是……”云居久理问。 “就是外科医生,一号线是他每天上班的直达线号,所以他每天在上下班的时候都会在地铁站里‘顺’走一些东西。同伴是他的邻居,在医院旁边开一家水果店。” 松田阵平说完之后,顺手把手里的装烟袋扔到垃圾桶里。 咚。 袋子落在最里面。 “怎么样?有没有想起来什么呢?”他问。 完全,没有。 云居久理还没来得及摇头,松田阵平的右手抄兜,微微伏低看着云居久理笑道:“另外,小偷被找到之后,你捧着钱包说两句话。” “哪两句?” “第一句:‘徽章没有丢真是太好了’。第二句……” 他的语气放慢,一个字一个字地向外缓慢说出。 “‘松田警官你刚才的样子真是帅——呆——了,可以交换一下邮箱地址吗?我保证不会烦你,只是想要和你做——朋——友。’” “……”云居久理的脸色骤然发黑。 这家伙不会是在占她便宜吧? * 一号线通往律师联合会。 云居久理当时乘坐一号线就是为了去领取自己的天平葵花章。 谁能想,刚拿到手还没捂热乎,一下地铁就被偷了。 根据身边人的描述。 云居久理之前有点粗心、有点胆小、有点爱哭,还有点花痴。 确实和她醒来之后所表现出来的状态不太一样。 云居久理的内心想法从“我怎么可能倒追这个家伙”变成了“这个家伙喜欢这个调调的软妹啊”。 抱歉。 她现在做不来了。 再相处一段时间的话……他大概率也会觉得她很无趣了吧。 很好。 到时候就可以和平分手。 结束这段奇奇怪怪的孽缘。 反正他们俩是在摩天轮上确定了关系,然后云居久理就在医院里躺了三天。 这样的情况推断。 两个人别说是有没有做过了。 恐怕连接吻都没有吧。 那形势就更加简单了。 在善变的男人对她丧失兴致之前,她至少得有一点生存技能保证自己不会因为没有钱租房而睡大街。 记忆空白的时候……真的太不方便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立刻就渡过修习阶段。 * 从地铁站回家之后。 云居久理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想起来之前的事情。 她反倒对松田阵平带回来的“方片A”很感兴趣。 “那两个绑匪再过两天就要去送检了。”松田阵平说。“这段时间,那帮家伙大概率会再来找你一趟。” 云居久理点头:“我会小心的。” 因为受到了松田阵平的照顾。 云居久理多少还是有点愧疚。 所以,她咬了咬牙,怀揣着感激之情的,自掏腰包给松田阵平和她订了一份晚餐外卖。 松田阵平漫不经心地舀了一勺味噌汤,说道:“我明天上午有个没处理完的案子,中午大概率加班,可能一点半的样子才能吃上饭。” “?”云居久理。 跟她说干嘛啊? 这是什么意思? 栗山绿说她经常给松田阵平送便当,难道…… 云居久理也放下了勺子:“医生也没说为了恢复记忆需要把之前做得所有事都重复一遍吧?您自己解决午饭问题吧,麻烦了。” 松田阵平:“……” 他把“我明天会尽快结束,一起吃午饭吧”硬生生咽了回去。 * 虽然云居久理这样说,但是第二天中午还是去给松田阵平送了餐。 因为头天晚上他陪云居久理熬了个夜。 为了尽快适应律师工作,云居久理吃完晚饭之后就坐在书桌前翻阅自己之前的书籍。 律师的范畴也比较多,云居久理的书籍涉及的也很广泛。 宪法、经济法、刑法、民法、婚姻法…… 全都有。 松田阵平随意抄起一本,坐在云居久理旁边一起翻:“一般一个律师只着重两三项就可以了,你这是打算广撒网吗?我国还是打著作权官司比较赚钱哦。” 云居久理也不知道之前的自己是怎么想的。 可能也是打算多方面发展吧。 反正应该是每一本都看下来了,因为云居久理随意翻了几本,每本上面都有详细标注的笔记。 “有不懂的就问我。”旁边的男人斜躺在沙发上,然后将书摊开盖在脸上,枕着手臂一副闲适的模样。 云居久理还真有一些不太明白的地方。 她大致翻了两页,很多内容基本上都能记住。 但背法律最怕的就是碰到论述题,要设计的条令太多,错一个都不行。 她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有疑问的时候就会伸出手指戳一戳旁边在闭目小憩的人。 他虽然毕业了那么多年,但好在没有把知识都还给老师。 云居久理问的一些问题,他都回答得上来。 “警校里的教官凶得很,还有一个卷王天天刷学分,跟那种家伙呆在一起不努力的话很容易就会被比下去的。 ”他说。 云居久理一边记录一边问:“是那位叫萩原的警官吗?” “不是。”他说。“是另一个人,萩那家伙上学的时候只顾着当万人迷了。” 云居久理看了一眼相册里和他挨着的那位警官,哼了哼:“确实蛮有个人魅力的,应该是女孩子都会喜欢的类型。” “切。”他撇嘴。 “松田警官你呢?上警校的时候难道没有女孩子追你吗?”云居久理眯眼。 “没有。”他的右眼在书下露出来,看着云居久理饶有兴致。“你是第一个。” “……”云居久理。 我多这个嘴干嘛呢? 她想给自己找回点场子:“原来松田警官也会追女生啊,你追女生的时候不会也这样……”拽的二五八万的吧? “没有。”他伸手,推了推书,用书本挡住脸色。“恋爱的话,你也是第一个。” “……”云居久理。 “?”云居久理。 “哇喔。”云居久理婉转地感叹一声。 她见到活的母胎solo了。 应该不至于吧? 虽然这家伙虽然性格有点臭屁但是长相和身材还是不错的,总会有一些颜值控地找上门吧? 云居久理抬起头来,目光沿着他闲搭在沙发背上的修长双腿,到裆部的位置停下, 难道那方面有问题? 松田阵平没有注意到她的探索目光,声音从书下传来:“不过我好像明白你为什么前后性格变化那么大了。” 云居久理:“?” 云居久理:“为什么?” 她都不明白,这家伙能明白什么? 他的语调平静:“白鸟说女孩子在面对自己喜欢的对象时,多少都会拿捏一点个人形象。就像之前萩在那些女人面前也会说一些善意的谎言,来让自己更受女孩子们欢迎。唔,不过你的反差有点大就是了。” 云居久理:“……” “恢复记忆之后就不要再演了,你之前笨笨得很可爱、现在认真的样子也很让人心动。” 他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看着云居久理歪歪头。 “我的人生只有油门,一条路会走到尽头,即使有再多的分叉口我也不会偏离轨道,恋爱也是一样。所以,做你自己就好。” “……”云居久理。 两颗小炸彈跌跌撞撞地滚到了一起。 砰,发出灵魂接触的轻响。 嘛。 这算是什么……告白吗? 啊? 15. 015:送餐 被云居久理夺走了初恋的松田警官凌晨三点还在陪她背书,然后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就打着哈欠去警视厅工作。 对于自己这位几乎相当于白捡了的男朋友,云居久理实在有点过意不去。 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去给他送个午餐吧。 说不准在去的路上,真能想起来什么呢。 妃律师事务所承包了一楼服装店后面的单独隔间,那里有厨具和简单的电磁炉。 律师本身也是个俾昼作夜的工作,妃英理为了照顾员工们的身体健康所以特地做了一个小厨房,里面也有储物的冰箱和简单厨具,不想吃外卖的话就会在哪里做点吃的。 不过在云居久理来之前,这里也只有栗山绿会用这个小厨房。 妃英理做饭实在没有办法吃。 厨艺是短板的不是只有妃英理一个人,云居久理捧着食谱在里面捣鼓了半天,结果做了三份失败蛋包饭。 还是栗山绿实在看不下去了,过来帮了点忙之后,才勉勉强强做出了一份能吃的蛋包饭。 云居久理之前给松田阵平送的便当八成也是现学的,所以没有像那些专业知识一样一遍过。 栗山绿在旁边帮她找奶油袋,云居久理把番茄酱挤进去的时候也很想问:“我现在的状态和失忆之前的状态真的差距很大吗?” “唔,也不能说很大啦。”栗山绿开怀一笑。“只能说完全是两个人。” “……”云居久理。 “就比如说,你之前经常搞丢东西,天平葵花章刚拿到手差点丢了也就算了。但是小到一支笔、大到你的手机都经常搞不见。在整理资料方面,你之前因为资料乱放还被妃律师教训过呢,但现在不管什么东西都井井有条、刚才妃律师都夸你变化很大。” “……”云居久理。 那就奇怪了。 如果说是为了追男生,所以为了投其所好地把自己变成一个笨蛋软妹也就算了。 但工作上面就没有这个必要吧? 修习律师什么时候结束修习可是和老师有很大关系的。 如果不表现得好一点,老师迟迟不点头的话,岂不是要等很久才可以自己接案子吗? 她也没打算一直给那家伙送午餐,偶尔一次就算了。 所以这一次,就稍微用心一点吧。 不过,为什么明明用的都是一样的锅、一样的餐具、一样的食材。 怎么做出来的东西就不一样呢? 云居久理尝了一口栗山绿做的蛋包饭,陷入自我怀疑。 “真好吃。”云居久理夸奖道。 栗山绿倒也大方:“不如你拿我的这份去给松田警官送过去吧。” 云居久理哑然:“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到时候你在松田警官面前也可以拉一下好感呀!”栗山绿说着,就要开始把自己做的那份装在云居久理的饭盒里。 云居久理用手拦了一下:“算了,还是不要了。” “为什么啊?我不说你不说谁知道?” 云居久理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直接让栗山绿帮忙做也挺省事儿的,她还有一堆书没看呢。 但是…… 昨天晚上他说——“恢复记忆之后就不要再演了,我觉得你现在比较有趣,很真实。” 她也不想演什么贤妻良母型女友。 云居久理把自己做的那份塞进去,然后拉上保温袋拎在手里:“难吃也是他自己要吃的,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栗山绿看着她气势汹汹冲出去的样子,有些好笑。 这真的不是去打架的吗? 刚走到楼下,云居久理站在妃律师事务所的大门口,瞧见旁边人行横道上站着几个男人。 其中一个男人被另外一些人拥簇着,在瞧见云居久理的时候又齐刷刷把目光全部都聚焦过来。 这种被注目礼围绕的感觉,让云居久理十分不悦。 “你们应该不会是碰巧路过吧?”云居久理主动开口。 中条青方捏着手里的雪茄,表情平淡:“云居小姐,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考虑一下,我开的价格不低的。” 或许也是因为自己的人还被警视厅捏在手里,他对云居久理说话的语气比较平淡,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他的身份,别人只会把他当成个什么社长之类的私营人员。 他的外号叫“方片”。 云居久理看到他的手背上有一个正方形的烫疤。 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注意,但现在正对着云居久理抽雪茄的样子,让云居久理注意到了那块疤痕。 她的脑袋微微有些发酸,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挤压一样无法控制。 她觉得中条青方身上可能会有自己想要的线索。 她对中条青方这个人很感兴趣。 上次见到那张方片A的卡牌,她也有这样的轻微不适感。 好像有人在用手指轻轻敲击着她的脑袋。 好像要敲开封锁住她记忆的大门。 可身边很多人都说自己和中条青方不熟,唯一的交际就是之前妃英理接的经济案子。 所以云居久理还是很想要知道有关于中条青方的事情的。 中条青方的两个手下后天就要送检。 警视厅已经收集好了所有的证据链,在这一点上,那些没日没夜卷出来的日本警察还是很有效率。 所以,他着急了。 云居久理知道松田阵平对Poker组很感兴趣,那两个绑匪也是唯一一条有可能探寻到线索的线。 这些天松田阵平对她的照顾,让她也很想帮松田阵平这个忙。 所以无论如何。 她是不会在松田阵平没有套出Poker组情报之前和解的。 中条青方沉沉抿了一口雪茄,缓冲情绪:“我一时之间拿不出一千万,先给你七百万,剩下等人回来了之后,我就会打给你。” “……”云居久理震惊了。 跟在中条青方身后的几个人也震惊了。 “老大,小风他们……”有一个人耐不住了,想要上前劝说。 中条青方回头瞪了那人一眼,然后收了收凶恶的目光换上平和的姿态看着云居久理:“这是我最大的诚意了,云居律师。” 律师在日语里和“先生”同音。 能被称呼为“先生”的职业不仅仅代表着社会地位极高、且被人称呼为“先生”也代表着一种打从心底里的尊敬。 一千万啊。 她都没想到那两个人居然值一千万。 骗子警官,这真不是她不坚守本心,而是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 * “你知道一千万代表着什么吗?”云居久理目不转睛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忙了一上午炸弾犯的事情,整个人都被如山的卷宗埋没。如果不是白鸟任三郎在警视厅门口看见云居久理后把她带进来,他都不知道云居久理过来了。 “代表什么?”他好笑道。 云居久理说:“代表能解决人生当中百分之九十的烦恼。” “……”松田阵平。 “但是我没同意。”云居久理说。 松田阵平诧异:“你为什么没同意?不是说如果真给一千万,你就会选择和解私了帮他们说好话做伪证吗?” 云居久理说:“我对他们说,他们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当时说的一千万是一个人一千万。” “……”松田阵平。 “中条青方的脸都气绿了。”她说。 他眉心开始微抖,然后频率逐渐加大,最后仰靠在椅背上发出一连串的大笑:“你真可爱,栗山小姐一点都没说错,你比黑丨社会还像黑丨社会。” 她可不可爱,云居久理不知道。 云居久理只知道自己现在是彻底把中条青方得罪了。 不过这也说明了。 这个一切运行非常“合法”的黑丨社会。 在警察眼皮子底下确实干着一些富得流油的活计。 不过那两个绑匪被拘押的这段时间,说了很多有关于中条青方的事情。 除了中条青方之外,其他的他们都一致口径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难道还有什么没倒出来的信息? 云居久理一脸严肃:“那两个绑匪到底吐没吐干净啊?你们快点问啊,我真的坚持不了太久的,他们开价太高了。” “好的呢,律师小姐。”松田阵平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揉着笑酸了的肚子说:“不过你不是说你不来吗?现在订餐厅也来不及了。” 云居久理像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拎出一个餐盒。 “请用。” 松田阵平从云居久理手里接过餐盒。 拆开饭盒盖后,看着里面金色的蛋皮和画着爱心的番茄酱,松田阵平有些惊诧:“你做的吗?” 云居久理点了点头:“栗山帮了忙。” 身为刑警这些年,松田阵平很少按时吃过正常的饭菜。 所以对于食物什么的,倒也不是特别挑口。 他低着头,一勺勺舀着蛋液里面的米饭,看起来进食很香的样子。 云居久理安静地坐在对面,观望着警视厅天台上的风景。 这里坐落在东京的千代田区的霞关位置,风景很好,能够看到附近较矮的楼房,像一个个小盒子似的搭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之内。 上天台需要刷刑警的警官证,这里是单独属于搜查一课的领域。 身为这个国家的刑警。 每天都坐在这样的高度上俯视着这个被他们保护着的国土和人民。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地享用过午餐了。 天高辽阔、城土固汤。 自从萩原牺牲之后,他就很少这样放松过自己。 就连机动部队的人都说他好像要比之前深沉很多。 再加上另外几个家伙被派去公安和县区,一年难得见上一面。 他也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 只是偶尔觉得有些孤单的时候,会给萩原曾经使用的邮箱地址发点骂他的话。 反正是死人嘛,也不会跳出来打他。 嗯,他倒是希望那家伙能跳起来打他,但是可惜…… 但自从云居久理醒来之后,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在她的面前可以保持放松的情绪。 不仅限于是是有了一段新的恋情,而是有了另一个可以无话不谈的伙伴。 他们有着浑然天成的默契,能够在他想要见到她的时候出现。 这种感觉很奇妙。 是失忆之前的云居久理未曾给予他的。 之前的云居久理无数次表达过对他的喜欢,但他看不到她的内心。 就像是被包裹起来的透明盒子,即使她把自己的内心完全展露给他看,但他始终觉得玻璃盒子里面呈现出来的东西还有别的内在。 为什么云居久理失忆之后对他的感情会发生改变,他也问过白鸟任三郎这个问题。 白鸟任三郎也给予了非常认真的各种不靠谱·直男·分析:“嘛,我之前啊也接触过类似的案子。就是一个昏迷多年的植物人丈夫突然醒来之后,忘记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但他睁开眼睛之后还是对自己的妻子一见钟情了,因为当初他们就是男方一见钟情了女方所以才结了婚,医生分析记忆对人的审美和内心渴望的需求是不会产生什么影响的。 云居小姐因为失忆而导致自己所有的记忆全部都被清零,对于她来说,你就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你们之间也没有发生过‘地铁抓小偷’、‘摩天轮告白’的故事,所以她对你没什么感觉也是应该的啦。毕竟云居小姐当初对你也不是一见钟情,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的是实话。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我相信以你的水准,既然之前能让云居小姐对你心动,之后多接触接触肯定会让她重新爱上你的。” 说完,白鸟任三郎还冲他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重新……爱上他? 那就把这个当作目标吧。 016:羊角刀 云居久理给松田阵平送了四天饭实在有些受不了了。 倒也不是因为位置远。 而是每次来的时候,都会有很多警视厅的刑警跟她打招呼,感觉好像很多人都认识她的样子。 她知道这是因为松田阵平的缘故。 可云居久理不认识他们啊…… “我明天不来了。”云居久理抱着手臂,郑重知会坐在自己对面的刑警先生。 松田阵平倒是没有什么异议,而是在吃了四天的蛋包饭之后,决定也让自己的胃放个假,但还是想要问一下云居久理为什么不来。 云居久理说:“明天妃老师有一个咨询,我想跟着旁听。” “这样啊,那好呀。”松田阵平点点头,他低着头尝了一口熏肉米,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你有很大的进步了,很好吃。” 云居久理一点都没有因为自己的厨艺被夸了而高兴,她也只是想要表达一下对松田阵平收留自己的感谢而已。 见云居久理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松田阵平饶有兴致:“看你这期待的样子,怎么?是什么大案子吗?” “好像是离婚案吧,委托人给律所打了好几通电话,妃老师推了好几次推不掉所以约了面谈。”云居久理说。 “不好打?” “这倒不是,是妃老师说她自己的婚姻都一塌糊涂,所以也不太想要接离婚案。我在翻阅妃老师过往案例的时候,发现她的婚姻官司确实占比不到十分之一呢。”云居久理说。 但她还是挺想接一场案子的。 这段时间她挑灯夜战地看书、背书、重新刷题、刷各种法庭直播。 就是为了能够尽快恢复正常生活。 前天晚上松田阵平带她去找小山医生做周期治疗的时候,小山医生明里暗里暗示松田阵平要做好她一辈子都有可能无法恢复记忆的准备。 松田阵平没有告诉她,是她自己偷听到的。 事后这家伙还故作轻松地说小山医生只是交代她按时吃药。 如果真的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恢复记忆。 至少要保证自己未来的人生能顺利前行吧。 松田阵平吃好了。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餐盒,递给云居久理之后就打算送云居久理回去了。 楼下刚好传来脚步声,走上来几个云居久理之前在枫叶山里见过的刑警,其中一位走过来“哦呀哦呀”:“松田,我说你这家伙怎么丢下我提前跑过来吃饭,真是过分啊。” “云居小姐,中午好。” “天天有人给送餐,真羡慕。” “听说云居小姐上次受伤得了失忆的后遗症,现在怎么样了?” 云居久理起身和他们打了声招呼。 几位身着正装的男刑警坐在他们旁边的圆桌上,一行人只有半米的间隔。 他们都认识云居久理。 但云居久理不认识他们。 简单自我介绍几句之后,云居久理知道他们都是松田阵平同部门的同僚。 松田阵平来搜查一课也没多久,在和云居久理确定关系之前,一周的时间里有六天都睡在警察宿舍。 但现在松田阵平搬了出去和云居久理同居,他们开了几句云居久理和松田阵平的玩笑之后,就开始聊到了一些工作上面的事情。 云居久理也跟着听了几句:“炸弾犯跑掉了吗?” 松田阵平“嗯”了一声:“那家伙很狡猾。” 距离上一次作案已经过去了三年。 四天前是那家伙第二次作案,也绝对不会是他最后一次。 因为有非警部人员在,他们之间的交流也尽量挑选大众知道的信息,其中一个是云居久理在失忆前也知道的事情。 “那家伙非常憎恨警察。”白鸟任三郎斜靠在椅背上,打开了自己的餐盒。“他在摩天轮上装置了炸弾,就是为了向警察示威。这次他没能看到自己憎恶的警察死亡、被放置在米花中央医院的炸弾也被及时拆除,不知道会不会在近期内再次作案。他那个炸弾的型号还挺特殊的,如果不是有云居小姐当时带过去的一把羊角刀,你这家伙……” 早就挂了。 白鸟任三郎没有把最后一句话说出口。 云居久理也多次听到过这把刀的存在,她低声询问:“那把刀呢?” 这是她的东西,她还是想要拿回来的。 松田阵平说道:“撬炸弾的时候卡在炸弾槽里取不出来,炸弹被丢出窗外的时候和炸弾一起被炸了个稀巴烂。不然我也挺想拿回来,留作纪念也不错。那把刀很漂亮,我在网络上没有搜到同款,像是美式军刀,那边就很喜欢把刀刃进行热局部处理。” “那……长得是什么样子呢?”云居久理又问。 松田阵平放下勺子,从旁边的白鸟任三郎手里接过纸笔,在上面退涂鸦几下递给云居久理:“喏,就长这样。” 云居久理认真地接下来,看了一眼上面的“香蕉”简笔画,脸色骤然变黑。 “这能看出来什么啊!”云居久理把纸扔回桌子上。 松田阵平指着“刀把”位置:“我画得不清楚吗?” “真是辛苦您的认真创作了,这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刀。”云居久理抱着手臂发怒。 “首先,这是一把弯刀,手掌大小。”松田阵平很认真地解释。“然后,喏、这里,刀把的位置有一个英文‘H’。” “……”云居久理。 * 云居久理在晚上下班的时候去了一趟附近的图书馆,收揽了一堆刀械收藏图鉴,然后一个人捆成厚实的一扎扛在肩上回了家。 律所到松田家里虽然只需要拐一条街。 但云居久理扛的书实在是太多了。 围观遇到好几个热心男士看到还想帮她一起背,但云居久理吃过一次被绑架的亏,对这些不认识的陌生人都保持着足够的警惕而婉拒。 松田阵平和她到家的时间只有前后脚,刚开门就看到云居久理拉着台灯坐在桌前一本本的翻阅。 “你在看什么?”他摘掉领带,扔在旁边的衣架上朝她走过来。 云居久理举起手里的书,把封面对准他:“栗山把她的图书券借给我了,这些是我从图书馆那边借来的。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上面有没有你说的羊角刀?” 只要是涉及到跟她之前人生有关的事情,她就格外执着呢。 松田阵平搬了个凳子坐在她旁边。 刚好书桌够两个人坐,他们俩人头挨着头一起翻阅刀械图鉴。 “那把刀的形状很特殊,刀刃的弧度和这个差不多、但是刀刃上面有一些很奇怪的锯齿状。那些锯齿状刚好能撬开固定炸弹的螺丝。所以我印象很深刻,但这些书上面都没有,刀刃扩廓吧比较像齿轮。另外,刀身上有很漂亮的花纹,不像樱花也不像菊花,而是鸢尾。喏,和这个差不多。” 松田阵平一边说,一边在那几千页的图鉴里寻找类似的军刀。 云居久理在旁边抽出一张纸,然后拿起一支铅笔在上面按照松田阵平所说的形状进行绘制。 松田阵平阵平惊诧道:“你还会画画呢?但我记得我在查你资料的时候,你高中的副课评价,你的绘画课成绩是不及格哎。” “感觉自己好像会一点。”云居久理一边从那些被松田阵平说很像的图鉴里,借鉴上面的造型来拼贴,一边在纸上面写写画画。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画画。 只是听松田阵平在说的时候,手很痒,很想要把那些刀柄的造型拼凑在一起然后把它画出来。 松田阵平觉得她绝对藏拙了。 在看到完成图的时候,他端着那张纸抿嘴。 “怎么了?不是这个吗?”云居久理问。 松田阵平摇头:“不是,是你画得太像了,就是这个。” 简单的铅笔、简单的明暗关系、简单的造型勾设。 那柄栩栩如生的羊角弯刀便呈现在纸上。 松田阵平赞叹道:“真是神奇的肌肉记忆啊,看来小山医生说的没错,虽然记忆被清零但是并不影响你判断能力和行为能力……嗯?你的表情……你不舒服吗?” 云居久理看着纸上的那把羊角弯刀。 她的心脏忽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导致心脏跳动频率降低、耳膜微微嗡鸣、眼前的视野被聚焦在纸上完全看不到其余任何事物。 这种感觉和上次看到“方块A”的时候很像。 但要远比上次强烈很多。 这种情况保持了很久,直到松田阵平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才让她从这种灵魂被分割的状态里回神。 “你脸色怎么这样?”他摆正云居久理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你不舒服吗?” 云居久理的声音也有些木讷:“不,我、我就是觉得这把刀……让我感觉很熟悉。” 但她想不起来为什么会让她觉得很熟悉。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就像是饥饿很久的人闻到了食物的味道,可是无论如何寻找都没有办法找到食物的来源。 松田阵平说:“当然了,从那把刀的磨损程度来看,应该是你携带在身边很久的。” 云居久理想不起来。 但这是她从失忆之后,第一次有这样的特别情绪。 这张画有羊角弯刀的图纸,被她如获至宝地捧在手里。 一晚上的时间里,云居久理都在盯着这张纸看。 但并没有唤醒藏匿在她内心深处的什么记忆。 直到后来云居久理趴在案桌上疲倦地睡着,松田阵平才好笑地从旁边摘下来他的外套,套在云居久理的身上。 “真过分啊,让我来帮你回忆结果自己先睡着了。” 他笑着说,但没有把云居久理叫醒的意思。 云居久理睡着的样子很乖、很安静。 她的肩膀微微隆起,脸埋在臂弯里,像是一只刚刚飞出鸟巢的雏鸟用翅膀保护着自己。 耳畔的碎发扫在她的脸侧,好像让她有些不太舒服。 他伸手撩开她的碎发,看着她净白如瓷的肌肤泛着睡意的绯色,那微微卷起的睫尾每一下颤抖都轻扫他的心底。 是某种奇怪的瘙痒。 直达他心底里的痒。 他拿起云居久理用过的画笔,也撕下来一张纸。 他地咬着笔盖,一笔一划地在白纸上描绘着她睡着了的模样。 然后,在画完之后塞进了云居久理第二天要背走的背包里。 翌日。 云居久理精神抖擞的坐在自己办公桌前,等着妃英理的客人过来。 栗山绿过来给她打了个招呼,然后看着云居久理从背包里拿出来一张纸,被上面奇形怪状的简笔画吸引。 “哎?这是什么啊?”栗山绿好奇道。 云居久理瞥了一眼:“松田君瞎画的。” 吃完早饭的时候还提醒她到了事务所一定要看,搞得神神秘秘的。 “画的什么啊?大头、小身体还有两条超长的胳膊……”栗山绿笑道。 完全不知道纸上画的是自己的云居九理认真猜测:“可能是绿巨人吧。” 017:委托人 云居久理也没想到,今天过来咨询的人居然认识她。 在二人打了个照面的时候,对方惊道:“哎?云居小姐?原来你也是律师啊。” 云居久理端详了一下这位约莫三十的男人,礼貌回应:“您是?” 他挠挠头,笑道:“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西索米其林餐厅的店长呀!之前店里有客人声称在我店里用餐吃出苍蝇,还是你帮我作证说对方在我们店的餐点里动了手脚呢。” 云居久理自然不记得。 这位先生又跟了一句;“之后您就经常到我们店里打包餐点,说是要给男朋友送还让我们装饰得好看一些。” “……”云居久理哑口结舌。 什么?! 什么?! 那些给松田阵平送过去的食物。 都是她在米其林餐厅找的外援? 怪不得松田阵平说她之前料理水准很高…… 云居久理找到原因了。 栗山绿在旁边笑得肩膀直抖:“没想到啊云居桑,你追男人还是挺有一套的嘛。” 云居久理觉得自己好像被谁抽了一巴掌,脸火.辣辣的疼。 想必松田阵平那家伙也猜到自己之前的料理水准掺了水,所以才会对她说,让她以后记忆恢复了不要再“演”了。 救命啊。 太丢脸了。 这种当场被人拆穿谎言的感觉,真的……好丢脸。 云居久理丧了半天,默默坐在妃英理的旁边捧着笔记,做出一副学习状。 今天来咨询的当事人是西索三星米其林餐厅的店长——北村河,因为疑似出轨而被妻子起诉离婚,要求赔偿一大笔赔偿金。 妃英理简单问了几句:“您和您夫人是二婚吗?她还沿用着自己的姓氏。” 北村点头:“是的,她和前夫还有一个儿子,今年二十二呢。” 云居久理打量了一下这位当事人,刚才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他说自己三十五,他的妻子就有个二十二岁的儿子,那么…… “我妻子比我大九岁。”北村说。 唔。 年下男啊。 云居久理对这种男方弱势的婚姻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 但在日本,女方如果不做全职太太的话是会有额外征税的。 所以,年下入赘男很少见。 “听到我是年下男是不是觉得我挺懦弱的?不过也可以理解的,自从和花子结婚之后,很多人都是这样议论我的。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优秀的花子,所以这些年我也在努力经营花子给我的餐厅。 照片上的女人只是我餐厅的一位服务员,我们只是很普通的工作关系。我都不知道这些照片到底是怎么拍出来的,但我们绝对不是那么亲密的关系。” 北村河越说越无奈,看起来好像是跟自己太太解释过无数遍的样子,连说的时候都有点有心无力。 桌上摊开了几张照片。 照片上面全部都是一男一女的亲密照。 而坐在妃英理面前的男人,就是照片上的男主角。 女主角长相也很漂亮,看起来很年轻,有几张甚至还有二人勾肩搭背在接吻的照片。 妃英理看着照片上的内容,微微蹙眉:“但从你夫人请的私家侦探拍摄到了这几张照片来看,你确实在和其他女性进行过渡亲密的行为。北村先生,你坚持这都是借位拍摄,但信与不信都在您夫人的一念之间。” 北村河坚持道:“我明白,所以我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来维护这段婚姻。” 云居久理在旁边听明白了。 无非就是一方想要离婚、一方不想要离婚。 但妃英理没有立刻给予回复,而是微微蹙眉。 “果然还是不行吗?”北村河默默地低下了头。“我听说妃律师您胜率极高,从来没有输过的案子所以一直希望预约您的时间。我真的不想要和花子离婚,我不介意别人说我吃软饭,也不介意别人觉得我和妻子之间过于悬殊的能力而轻视我。我爱花子,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她。” 这个男人在妃英理面前表彰着对妻子的忠诚。 就像是宣誓一样,让他人听见自己不想要离婚的心。 老实说。 妃英理不喜欢接离婚案子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不喜欢面对这种夫妻对簿公堂的场面。 看着曾经因为爱聚在一起的人,因为各方面的原因而走向仇恨之路,她都会想起自己和毛利小五郎的婚姻…… 再加上她最近有一场法律普及的讲座,已经筹备到尾声刚好时间和北村河的时间冲突,所以她只能浅浅说声:“抱歉。” 北村河的眼眶微红,硬挤出一丝笑容:“那、那好吧,那我就先……” 在他准备起身鞠躬道别的时候,旁边的年轻女人捏起桌上的照片,仔细端详着照片说道。 “这些照片并不能证明北村先生您婚内出轨。” 北村河抬头微怔,眼底有了点光彩:“真的吗?云居小姐,你相信我吗?” 云居久理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我相信证据。” 妃英理微怔,侧目看着自己的学生,眼底浮现笑意:“是吗?云居?你为什么觉得这些照片不是证明出轨的证据呢?” 云居久理语气不冷不热:“这张照片拍照的照相机型号是canon最新款摄影照相机,右下角还有这款相机的logo。如果北村先生真的出轨了的话,那位私家侦探为什么只是拍照而不是录像呢?视频才更具有说服力,不是吗?” 栗山绿抱着茶托,站在妃英理的身后微微凑过来上身,看着云居久理所说的地方“呀”了一声:“真的耶!” 北村河连连点头:“是这样,是这样!” 妃英理侧目看着自己的学生,并没有因为云居久理在她和委托人交流的时候插话而不高兴,而是笑着回头对北村河说。 “北村先生,您就按照我的学生说的这句话重复给您太太听,如果您太太对您还有感情的话,会听您解释的并做出自己的判断。” 作为婚姻里妻子的角色,妃英理这样认为。 北村河前脚刚走。 妃英理就笑眯眯地看着云居久理:“云居,你觉得北村先生的太太会相信吗?” 云居久理摇头。 栗山绿好奇:“哎?可你刚才不是说那些照片并不能判断北村先生是否出轨吗?” 云居久理说:“我只是说那些照!片!不能证明他婚内出轨,并不是完全否定他没有婚内出轨。” 栗山绿后知后觉的点点头,妃英理倒是对云居久理刚才的言论很满意,她夸赞道:“云居,你知道身为一个律师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云居久理摇摇头。 妃英理字斟句酌,每一个音节都落地有声:“就是百分之八十的信任和百分之二十的不信任。” 信任当事人对你说的每一句话,但都要在内心打一个问号。 因为人都会下意识地规避掉自己所做的错误的事情。 在这些被规避掉的事情里面。 隐藏着人性。 * 只不过云居久理没有想到的是。 自己白天在妃律师事务所见到了北村河,晚上的时候就在小山医生的医院里见到了照片上的女主角。 虽然只是瞥见了一个侧面。 但云居久理能够清晰地辨认出那个一闪而过消失在电梯里的女人,身上还穿着护士服,看起来整个人白白净净的、面容姣好。 就是北村河白天带过来的照片上的女人,但此时此刻出现在医院里的状态和照片上面的浓妆艳抹完全不同。 那个女人之前不是给北村河餐厅打工吗? 怎么还来了医院呢? 不会也在医院兼职吧? 这涉及的领域还挺广泛的。 云居久理也没有管太多,跟着松田阵平前往小山医生的办公室。 在进行了简单的设备检查之后,小山医生给云居久理进行了催眠治疗。 虽然没有唤醒云居久理的什么记忆,但是云居久理躺在治疗椅上睡得很香。 睁开眼睛的时候,小山医生正用观察灯照着云居久理的眼睛。 见她醒过来了,小山医生对站在旁边的松田阵平说:“还是要继续吃药,她的睡眠状况感觉不是很好,没有办法进行深度催眠。另外云居小姐所描述的看到羊角弯刀会让大脑酸涩的运动感,这也恰恰说明了我提议的‘记忆重蹈’治疗方案是有一点细微效果的。 这个东西对于云居小姐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放在身上很久所以根深蒂固的能够对云居小姐的大脑产生影响。” 松田阵平点点头。 这段时间云居久理的睡眠确实很差。 因为着急想要赶紧回归正常的律师工作,所以云居久理经常性通宵达旦地复习,基本上每天睡眠时间都跟不上。 “那么我需要吃一点安定药吗?”云居久理问。 小山医生摇摇头:“没有这个必要,你现在本身就处于精神敏*感期,最好自然入睡。如果睡眠质量太差,就在睡前喝一点热牛奶,睡前半小时远离电子产品。下午做些运动、比如说瑜伽或者慢跑之类的,适当的同房也可以保证睡眠质量……” “……”松田阵平。 “???”云居久理。 小山医生其实也没有太往那方面想。 本身已开始,自己的老朋友目暮联系的时候说的就是一对小情侣。 而且在这段时间的会面,小山医生把他们当作快要结婚的关系,所以顺口就直接说出来了,也没有注意到云居久理听完之后整个人木在原地。 “好的,我知道了。”他说。 “?”云居久理。 你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松田阵平低头看到她手里握着的病历单快被扯成抹布,失声笑道:“走吧,回去吧。” 云居久理跟出去的时候,一言不发。 失忆之后,松田阵平是和她关系最密切的一个人。虽然是以男女朋友的身份同居在一起,但是松田阵平并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在小山医生说这句话之前,云居久理觉得自己和松田阵平暂时保持这样的距离其实也挺好的。 但小山医生的这句话,也让云居久理正视自己和松田阵平之间的关系。 好像……确实还挺微妙的? 她是失忆,不是失智。 男女朋友要做什么事情她还是知道的。 但是他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提到这件事,应该是不需要的吧? 啊? 他应该……不需要吧? 018:没感觉 就在云居久理脑袋凌乱的跟在松田阵平走出去时,路过的门内传来叮叮咣咣地摔东西声音,紧跟着还有人在怒骂着什么,病房的门就被人咣地打开,一位身着护士服的小姐被里面的人用力推出。 医疗器械散落了一地,针筒滚到了云居久理的脚底。 护士小姐姐揉了一下泪眼婆娑的眼眶,蹲下来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 云居久理看到了她的脸,确定了。 她就是北村河的绯闻对象。 云居久理认识她,但是她不认识云居久理。 “不好意思,您可以让一下吗?”她弱弱地说了一声,然后伸手去拿云居久理脚边的针筒。 云居久理微微挪了挪脚步,看着女人胸口别着的护士卡上写着——“千田由梨”。 女人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是四十一岁北村河的疑似出轨对象。北村河说自从他们被拍下照片之后,千田由梨就被他妻子赶走了,连北村河都联系不上千田由梨。 她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憔悴,就连蹲下来捡东西都看起来颤颤发抖。 这是在干什么呢? 是传说当中的医疗纠纷吗? 但看这个女护士刚才被人推出来还摔了一跤逆来顺受的样子,这个国家的医护人员不会那么卑微吧? 她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松田阵平,身为这个国家的警察,sir是不是要出面管一下呢? 但sir的注意力却在把护士推出来的房间门口挂牌上,看着上面的名字出神。 直到女护士收拾好了地上的东西离开,松田阵平才稍稍收回了视线。 “原来她在这里工作啊。” 云居久理听见了他说的是女“她”,随口问道:“怎么?你们认识?” 但刚才这个女护士也看到了松田阵平,并没有表现出认识的模样。 松田阵平身长玉立,站在病房门口端详着上面的名字,说道:“她的弟弟因为故意伤害,导致对方脑死亡成了植物人,我在警视厅的刑事档案里翻到过,刚才一看到她的名字我就想起来了,她的弟弟千田三郎明年刚好期满可以出来。” 云居久理认真算了一下时间:“那她弟弟犯案的时候年纪也不大吧?” 松田阵平点头:“嗯,刚好十八。”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病房里面的应该就是…… 松田阵平的手握在门把上微微转动的时候,门敞开了一条缝。 病房内有着心跳检测仪的滴滴声,以及病人家属和床上的植物人患者进行交流的哽咽声。 “妈妈绝对不会原谅他们对你做的事情,绝对不会……” 云居久理站在刑警先生的身后,耳边听着那让人心沉的哭泣呢喃、目光追随着消失在拐角楼梯中的女护士。 为什么当年凶手的姐姐会在被害者治疗的医院里工作呢? 松田阵平对这个故事似乎很感兴趣。 在小山医生把他们送出去的时候,松田阵平就问到了这件事。 小山医生“噢”了一声:“千田啊,她已经在我们医院工作九年了。当时好像就是知道因为自己弟弟受害的对象在我们医院,所以才应聘过来的。这段时间千田对那位患者很照顾,无微不至。每天各种洗护、按摩和输液都是她来完成的。还主动把自己的工资拿去给病人担负一部分治疗费用,不过病人家属对千田还有意见也能理解,毕竟那个可怜的孩子十八岁的时候就躺在这里了。” 九年前就在医院工作? 云居久理刚想问那她是哪儿来的时间去北村河的餐厅打工,就听到小山医生继续说:“前段时间千田请了一个月的长假,这两天才刚复工。” 很好。 信息对上了。 那一个月的长假,应该就是去兼职了。 真有趣,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医院工作不做要请假去当餐厅服务员呢? 这个问题,在第二天云居久理去律所的时候,找到了答案。 栗山绿一见到云居久理,就走过来叹气:“云居桑,北村先生又来了。” “嗯。”云居久理淡淡地走到自己的办公区域,把包放在桌子上,然后准备开始帮自己的老师整理下周要去处理的讲座事宜。 栗山绿很奇怪,趴在桌子上歪头看着云居久理:“哎?你怎么一点都不吃惊啊?” “没什么好吃惊的,离婚和解失败了,所以现在要起诉离婚。” 云居久理一边整理自己的东西,一边说。 妃英理不想接离婚案。 大概率会拒绝。 “哇,你简直像是能够未卜先知一样!人都没有来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栗山绿还是很诧异:“可是你上次不是说那些照片并不能证明北村先生出轨了吗?他的妻子好像没有相信哎。” “相不相信的已经不重要了,当他的妻子把照片甩给他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了他妻子想要离婚的心情。那么相册到底是真是假就已经不重要了,这只是达到他妻子起诉离婚的一个理由而已。” 栗山绿点点头:“怪不得啊,北村先生来的时候也不说该如何挽回自己的妻子了,而是直接说他要应诉。” 见云居久理在整理东西,栗山绿身为妃英理的律师也跟着帮忙。 俩人把妃英理讲座要用到的资料,全部都从密密麻麻的书册里整理了出来。 栗山绿又问了一句:“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要不要再换一家医院啊?” “这种事也急不来,只能慢慢治疗。松田君说医院的医生是他上级介绍的权威,在日本这里也是top级了。昨天的催眠治疗也让我睡得很香,我已经很久没有睡得那么舒服了,感觉还是很靠谱的……” 云居久理一边回答着,一边翻阅着资料。 抬头的时候看到放大好几倍的栗山绿的脸,她一惊,微微后撤一点拉开距离:“怎么了?” “上次我就想问了,你怎么还叫松田君啊?这也太疏远了吧。我上次听到松田警官还喊你久理来着,我以为你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亲近到可以用平语了。”她说。 “……”云居久理低着头,不咸不淡道。“我们就是需要用敬语的关系。” “什么什么?!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么还保持着恋爱之前的状态吗?这样的发展也太慢了吧,算了!云居桑!我们主动一点也没关系的……” 云居久理突然想起昨晚小山医生说的那句话,心下浮躁,赶紧打断栗山绿的慷慨激昂:“我对他没感觉。” 栗山绿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贴了过来:“我没听清楚,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云居久理又重复了一遍:“我对男人没感觉。” 栗山绿脸一红,捂着自己胸口往后缩了一点,支支吾吾道:“那、那云居桑你……”不会是喜欢女人吧? 云居久理:“……” 云居久理知道她想歪了,赶紧补充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心里空落落得很慌。 这些天我一直让自己处于很忙碌的状态,但是我发现,不管我看了多少案例、整理多少资料,把妃老师交代给我的下下周的工作也处理好,都没有办法填补我内心的那块地方。 谈恋爱也绝对不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而且……” 所有人都说她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包括警视厅的那些警察们都说她性格好、长得好、工作也好、连地狱级司法考试都通过了未来一片光明。每一个人都默许了她进出警视厅的休息区,每次看到她给松田阵平送餐都会热情的过来打招呼。 但云居久理自己对自己还是很有认知的。 她绝对没有那么“善良”。 在枫叶山上,她差点把那个绑匪勒死。 那种双手像是控制不住心中怒火的炽热感,灼烧着她的理智,让她想要碾碎面前的生命体。 在目暮警官面前撒谎说自己是“自卫”,目暮警官也因为自己失忆前的一些行为,相信了她的谎言。 “嗨,原来是这样啊。”栗山绿安慰道。“不过这也正常啦,哪怕是妃律师那样的人物,每次一说到她那个不争气的老公,多少也会露出一些小女人的姿态。而且这是因为你失忆了嘛,等你以后想起来了……” “如果我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呢?”云居久理没有忘记小山医生偷偷给松田阵平打的预防针。 栗山绿捧着她的手,像是进行某种庄重宣示似的,对她说。 “那也无所谓啊,就当是重新认识松田警官嘛。松田警官是一个很负责任的警官,我相信他也一定会很认真的对待感情的,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他好像有一点难相处。松田警官现在也在让你重新认识他呀。 你也是一个很好的人!你活泼、开朗、健谈、善良、乐于助人……反正优点说都说不完!虽然你现在话很少、看事情理智到像一块晶莹剔透的冰,有的时候会让我觉得有点陌生,但是你不要怀疑自己哦!我和妃律师都很喜欢你的!以前是!现在也是!” 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云居久理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栗山绿对自己的评价。 在这一点上,好像所有人都达成了一致认可。 不仅仅是妃律师事务所的人,还有一些认识她的警视厅刑警们。 就连目暮警官都对她为什么要用麻绳勒绑匪的话深信不疑。 好像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她救了差点死在摩天轮上的松田阵平,又是一位熟读法律的弁護士(律师)。 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吧? 可是不是啊。 她内心里面有一块地方,那里是没有办法被阳光照亮的。 就像是一潭枯井。 里面晃动着,仿佛有生命体的藤蔓。 再把她往最深处拉拽。 然后让她看到最真实的自己。 她,在枫叶山的时候。 动过杀人的念头。 她知道杀人代表着什么罪,也知道那个念头如果说出来,一定会吓到这些认为她是好人的人。 她是好人吗? 希望是吧。 “滴滴。” 云居久理的手机铃声响了。 二人的交流暂时结束。 云居久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虽然没有注释,但知道她新手机号的除了妃英理和栗山绿,就是另一个人。 除了他,也没人给她打电话。 栗山绿自动退出去,把空落的区域留给云居久理,让她尽情地和自己的男朋友通电话。 云居久理按下接通键,对面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闲散。 “在干嘛?” “在……工作。”云居久理说。 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 现在这个时间点如果放到之前,应该是她到警视厅给他送餐的时间。 不会吧? 因为妃英理不接案子,这家伙不会自动认为她还会继续去给他送餐吧? “吃了吗?”他又问。 “……”云居久理。 “没有。”云居久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吃过了”。 她不喜欢别人对她撒谎,所以也不想再去骗他。 “……” 但电话另一头确实沉默了,至少有一分钟。 “下来。”他说。 云居久理一怔:“什么?” 她起身,朝着窗外走。 然后,她看到栗山绿为了通风而打开的窗户,以及站在阳光里昂首仰望着二楼窗户的男人。 他在午后暖阳里矗立,目光犹如飞速下落的星辰,跳跃着一种鼓鼓沉沦的光晕。 他手里端着手机贴在耳侧,尾指和无名指夹着的储烟袋里有三根刚刚燃尽的烟草。 另一只手里拎着纸袋,朝着二楼窗户后面的她晃了晃。 云居久理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尾音略哑,传来一股让她指尖发烫的热浪。 “你早上出门,没拿药。” 019:接手 云居久理下楼的时候,他就站在原地,像是一块立牌。 笔挺而又深刻。 她从他的手里接过袋子的时候,觉得很奇怪:“我回家拿一趟就可以了……” 他捏出烟盒,指尖拨开烟盒盖,咬着一根烟,从后槽牙里挤出来一句:“我回家拿资料,顺便帮你捎一下。” 云居久理低下了头:“唔,谢谢。” 松田阵平没有说话,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这个时候好像应该请他上楼喝杯茶,但云居久理不知道刚才自己和栗山绿的交流有没有被听到。 但她觉得大概率应该是没听到的,不然的话早就应该质问她了。 氛围太奇怪了。 云居久理捧着袋子,抬首问松田阵平:“警视厅不是两点上班吗?你不着急回……”去嘛? 后面的音节还没发出来,栗山绿就站在二楼窗口冲着楼下的云居久理喊。 “松田警官?你是来找云居桑的吗?云居桑,你怎么不叫松田警官上来坐一坐啊?刚好我泡好了蜂蜜柠檬茶,松田警官过来休息一下吧!” 云居久理刚想说他不用,结果某位仁兄迈开长腿朝着楼梯口走。 “谢谢,我要加点冰。”他熟络地跟栗山绿说自己的口味。 会客厅在妃英理和云居久理的办公室之间。 因为墙壁是玻璃制作,所以用百叶窗遮挡着,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点隔壁屋的动向。 “请用。”栗山绿把柠檬茶放在松田阵平面前的茶几上,把茶杯从茶托上端下来。“松田警官还没吃中午饭吧?刚好我在蒸米,准备做点手握寿司,一会儿给松田警官也带上一点吧?” 栗山绿泡茶和厨艺水平一流。 上次云居久理尝过一回,基本上是可以出去自己开个果茶店的水准了。 “……”云居久理。 栗山绿表现的太明显了。 一副想让云居久理和松田阵平单独相处的样子。 松田阵平点点头:“那再好不过了,万分感谢。” “哪里的话,那就拜托松田警官稍微等一等啦。”栗山绿捂着嘴吼吼笑。 “好。”他说。 然后。 松田阵平就没有走。 昨天小山医生开的药是营养片。 其实云居久理回家吃也是可以的。 但她有点抗拒吃药,特别不喜欢肚子被那些五颜六色的药片填满的感觉。 所以警官先生每次都是看着她吃。 云居久理在松田阵平的监视下,老老实实的把三颗药送到嘴巴里,然后抿了一口水咽下。 “你来多久了?”云居久理问。 松田阵平扬首:“刚来。” 云居久理可不觉得他像是刚来,看了一眼时间,栗山绿应该做得差不多了,她起身说:“我去帮你拿寿司,警视厅下午上班时间快到了,没有盒子装只能给你拿一个纸袋抱住了。” 刚出门就看到北村河推开了妃英理办公室的门,如丧考妣道。 “妃律师,耽误你这么久,真不好意思。” 云居久理也没想到他们能聊那么久。 看样子北村河应该是没有说服妃英理接自己这个案子的。 云居久理和北村河打了个照面,北村河出于礼貌地和云居久理也打了声招呼。 栗山绿端着鱼骨盘上来的时候,听到云居久理故作关心道:“哎?北村先生?千田由梨小姐不愿意给你作证你们之间没有关系吗?看样子还是要走到了上法庭这一步啊,真可惜。” 北村河愣了一下:“云居小姐,你认识千田吗?” 云居久理笑笑:“啊,是啊,我在医院见到她了呢,还穿着护士服而且这里有一颗泪痣。” 她指了指自己的右眼角。 北村河忙不迭点头:“是是是,她确实在眼底有一颗泪痣。不过为什么会变成护士呢?” “她好像一直都是护士吧,之前请了一个月的长假。我想北村先生,您可能是被什么人算计了,要小心噢。” 北村河那里还能走,赶紧跟了上来:“这都是云居小姐调查出来的吗?云居小姐是不是知道我被谁算计了?是花子吗?” 云居久理嘴角上扬了一个足够温暖的角度:“我想——应该是吧。” 北村河的眼睛忽然瞪大,脸色也在一瞬间从白到红。 云居久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径直走到会客厅,把寿司摆放在松田阵平的面前。 云居久理和北村河说的那些话,松田阵平都听到了。 他也能明白云居久理的想法。 云居久理想要接这个案子。 北村河果然扒开也在上楼的栗山绿,跟了上来。 北村河像是经历过深思熟虑地说道:“云居小姐,我找了那么多律师,要不然会问我一些有的没的、一副看我乐子的样子;要不然就是向我拖时间来增加咨询费用,你是第一个告诉我要我小心的,如果妃律师不愿意的话,你……你愿意接我的诉讼吗?” 栗山绿瞪大眼睛,她从来没有听说过修习律师接案子的。 如果修习期间的律师上法庭,大概率会被对方嘲笑一番吧。 云居久理站在屋内,表情“诧异”但还是跟着不卑不亢地说:“我只是一个修习律师,刚通过司法考试没多久,就连天平葵花章拿到手也不过一周而已。” 她得提前给北村河打好预防针。 所以,云居久理抬眸时眼底浮现澄光:“但我自认为我并不比其他律师差,如果你信任我的话,我能接。” 栗山绿眼睛睁得更大了。 栗山绿伸手扯了一下云居久理,替云居久理着急:“云居桑!律师生涯中第一场官司,那可是在律政界相当于渡劫一样重要啊!要不然就打响名号、要不然就臭大街……离婚案很难打的!” 妃律师应该不会同意吧……她虽然没见过妃律师输过官司,但知道一些律师在输了官司之后简直就像是丢了半条命一样痛苦。 云居久理一点都不着急,她语气平缓:“虽然修习律师也可以接官司,但没有人敢找一点经验都没有的修习律师。修习律师不跟着老师过几十个案子也不敢轻易接,就是怕自己人生第一场官司输掉断送自己的口碑。但是我想要赚到钱,所以我不怕。” “……”栗山绿。 栗山绿看向了坐在旁边的松田阵平,很想让松田阵平说点什么来让云居久理理智一下。 但是松田阵平什么都没说。 云居久理像是估计激北村河似的,又跟了一句:“北村先生,你怕吗?” 北村河的表情变了几番,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似的从沙发上站起来,郑重道:“云居小姐,上次餐厅的事情真的很感谢你的帮忙,不然我们西索米其林自动退出今年的五星级评选。我个人当然也详细你的能力,但是……” 栗山绿撇撇嘴,这是要婉拒了吗? 北村河朝着云居久理伸出了手:“那么,就拜托你了,云居律师。” “!!!”栗山绿。 云居久理同样伸过手去:“合作愉快。” * 在听到北村河想要把这件事委托给云居久理的时候。 妃英理也惊到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云居久理之前在北村河的餐厅里,帮过北村河的忙是前提;因为云居久理是妃英理的学生是其二;云居久理又查到了千田由梨的事情。 所以北村河一点不介意云居久理只是修习律师。 在简单交流了一下案子之后,他们约好了明天在律所商谈细节。 北村河前脚刚走,栗山绿就立刻跑到云居久理面前说:“这是一场必输的案子!” 云居久理故作委屈:“栗山桑,你怎么诅咒我呢?” 栗山绿直摇头:“不不不,云居桑我不是在诅咒你啊!你不知道!北村先生的案子为什么没人接,他之前可有过家暴的被逮捕记录啊!” 云居久理没有什么反应,栗山绿又跟了一句:“妃律师不接不是因为案子难打,而是因为北村河因为殴打过他妻子的儿子而被逮捕过。他是一个有前科的人,再加上他本身就是入赘到很有钱的老婆家里的,他老婆之前的财产在结婚之前都做过公证了,根本不可能有一点分给他。” 云居久理开口打断:“因为北村河和其他女性有亲密举动就要起诉离婚、坚决不和解的妻子,为什么在丈夫殴打自己的儿子的时候无动于衷没有提出离婚呢?” 栗山绿微微一怔,思考道:“或许是那一次原谅了北村河,所以这一次没有办法原谅了吧。反正云居桑!趁着现在还没有签合同,不如你晚上的时候跟他说,你被妃律师安排去做了别的什么事情,没有多余的时间再接他的这个案子了。把他推掉吧……” 云居久理不慌不忙地继续准备明天要用到的合同模版。 栗山绿见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只能看向了旁边的松田阵平:“松田警官,您也觉得这不行吧……” 云居久理也看了过去。 她也想要听听松田阵平对自己做出这样行为的看法。 松田阵平放下了叠在一起的双腿,伸了个懒腰。 他看着云居久理,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变化。 云居久理被他那深潭般幽暗的桀眸注视着,好像自己刚才的那些小心思都被他洞悉了。 他知道她想要接这个案子。 别人再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所以,松田阵平伸手摘下被自己放在椅背的外套,一边穿一边说:“既然这一脚‘油门’已经踩下去了,就看一看前面的风景吧。” 云居久理微微舒了口气。 得到了自己目前“监护人”的许可,多少还是有些开心的。 栗山绿扶额:“出大事了……” 松田阵平朝着门外走的时候,在云居久理的面前微微驻足,嘴角弯弯:“只要你别在法庭上被对方打的满头包,然后回家找我哭鼻子就好。” “……”云居久理。 怒火值蓄力中。 为您提供大神 小酥醒 的《失忆后松田说他是我男友》最快更新 019:接手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020:懂他 他左手拎着衣服挂在左肩上,右手打着哈欠往门外走。 云居久理放下了想要挥过去的拳头,回头看到了一直瞧着自己的妃英理,赶紧做出了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说。 “妃老师,我想试一下。” 妃英理轻笑一声,走过来拍了拍云居久理的肩膀:“不过,会很难喔。你不怕吗?” 云居久理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如果怕的话,我想失忆前的我就不会选择律师这个职业了吧。人生第一步的开始并不是迈开腿的瞬间,而是睁开眼睛的时候。当我拿到天平葵花章的时候,就注定了要迎接有可能的失败,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像妃老师这样永远没输过吧。” 她说完,还故作调皮地笑笑。 俗话说得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虽然妃英理不是那种会被好听的话打动的人,但云居久理说的这些话确确实实戳中了妃英理的心底。 她看着云居久理笑笑:“老实说,我第一次上庭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还安慰自己没关系,就算输掉了未来也有无数种可能。所以不要害怕地努力吧,我会协助你的。” 听到这句话之后。 栗山绿才算是松了口气。 妃英理的这句话意思就是会着手帮忙吗? 应该是了。 说不定到最后如果云居久理处理不了的话,妃英理会上手帮忙的。 想来也是了。 妃律师可不是那种会让自己学生吃亏的人呀! 那就好那就好。 妃英理瞧着栗山绿松了口气的样子,知道栗山绿也很关心云居久理的事情,就笑着说:“这样吧,反正这段时间我也在筹备要去横滨的法学讲座,栗山的工作重心也不在我这里,所以栗山你就辅助云居吧。不过还是要每天都跟我汇报一下你们的进展喔,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问我的。” 云居久理眨眨眼,很高兴。 所以这是把自己的秘书拨给她了吗? 看样子之前的自己在妃英理面前也刷够好感度了,自己的这位老师对她还蛮不错的嘛。 栗山绿站得笔直,连连点头:“是!我会用心的!” * 这场离婚案。 云居久理要为被告辩护。 作为被起诉离婚的对象,北村河一开始是不想要离婚的,但妻子态度坚决多次和解无果。 现在就是赔偿金的问题了。 和北村河的合同签订得很顺利。 在签订合同的时候。 云居久理先确定了一件事。 “冒昧问一下,你在十年前和花子刚结婚的时候,因为家庭暴力而被警方带走,那件事是怎么回事?” 北村河表情局促,有些不安。 云居久理又道:“虽然我知道委托人也是会留下一些属于自己的隐私,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我不喜欢别人对我说谎,我也不喜欢输的感觉。所以如果你不想输的话,就全部都告诉我。” 北村河点了点头,微微坐正:“我确实和光太动了手。” 光太。 他的继子。 “那是我和花子一周年纪念日的晚上,光太和花子吵了一架,甚至还要对花子动手。我听到花子一直喊救命,就跑过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光太先推搡了我一下,我又因为喝了一点酒,所以和光太发生了一些冲突。 我也确实冲光太挥了拳头,但我记得我绝对没有拿什么刀械,而是在花子把光太拽出去之后,之后因为酒力不支和运动过渡导致我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警察们把我带走,说我用刀划伤继子涉嫌虐待家庭成员被我的继子告到派出所。那个时候花子也说我醉酒盛怒,她没拦住我,但看在我是喝了酒的份上原谅了我,把我从拘留所保释出来。从哪儿之后,我和光太的关系就不是很好,花子就把光太送去了美国读书,今年才读博回来。” 栗山绿听到这里有些恍然大悟。 喔! 所以是因为保护妻子,才伤害了继子。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妻子才没有因为这件事跟他离婚吗? 云居久理又问了一句:“你和你继子的关系如何?” “不是很好,但也一直没有什么交集。虽然我和花子结婚十一年,但是他一直都生活在国外,我们也没见过几面,基本上相当于形同陌路。” 云居久理也大致了解了北村河的诉求。 把北村河送走之后,她就开始和栗山绿筹备开庭的资料。 开庭时间定在一周后。 七天。 度日如年的七天。 栗山绿一边整理一边叹气:“根据《民法典》第一千零七十九条规定,实施家庭暴力或者虐待、遗弃家庭成员的行为,就可以起诉离婚。而且,还要支付赔偿金……” 栗山绿越看越觉得这个案子好像没有什么结论。 但是连委托协议都签了,云居久理也不能中途放弃,她只能硬着头皮安慰:“没关系的,反正妃律师说了,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去请教她,她一定会帮你想办法的。” 云居久理倒是不慌不忙。 她收拾完了自己所需要的资料之后,抬头对栗山绿说:“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先把他‘出轨’这件事解决掉。” 跟北村河聊了这么多。 云居久理基本上可以判定那位护士小姐和自己的当事人确实没有什么关系了。 这是一个为了离婚铺垫的仙人跳。 离婚是目的之一。 还有一个,就是让北村河拿不到赔偿金。 “云居桑,你打算怎么解决啊?”栗山绿问。 “首先要知道为什么大和花子会认识千田由梨。”云居久理在白板上开始铺就人物关系。 她把这次关键的三个人,北村河、千田由梨和原告大和花子的照片都贴了上去。 然后在大和花子和千田由梨之间画了一个箭头。 “刚才北村河说过,大和花子并没有医药相关的产业,那么是怎么认识了身为护士的千田由梨呢?”云居久理一边说着,一边给小山医生打了个电话。 “我也要去!”栗山绿一副兴致昂扬的样子。 云居久理摇了摇头:“这种事情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你帮我去做另一件事。” “是什么?”栗山绿站直了身体。 “去跟踪一下大和花子,我想知道她近期内都见过什么人。”云居久理说。 在这个人均侦探的国家里。 律师也是有一定搜查权利的,偶尔也会像个私家侦探一样去做一些跟踪、暗中调查的事情。 只是不是每一个律师,都愿意为委托人做到这个地步而已。 只是让云居久理没想到的是,在她赶到医院的时候另一个人和她想到一起去了。 看着站在小山医生办公室门口的松田阵平,云居久理有些错愕:“你……怎么来了?” 他扔掉手里的烟:“刚好来问件事。” “我们俩问的事情不会是同一件吧?”云居久理说。 松田阵平笑笑:“恐怕……是的。” 他们想要查的内容差不多、但也不完全一致。 云居久理想要知道大和花子有没有来过这家医院,而松田阵平想要知道千田弟弟事件受害者的情况。 小山医生人很好,一个是刑警、一个是律师,提的要求他都尽量满足。 在密密麻麻地登记资料里,云居久理找到了大和花子的名字。 但是……有一个问题。 云居久理看着记录上面的日期,有些差异:“十年前……太和光太前来救治过?” 小山医生点了点头:“你所说的这个人的信息,我们医院的资料库里只有10年前的记档。” 十年前? 这也太久远了吧? 云居久理蹙眉:“不对啊,千田弟弟伤人的时候是十年前,但千田由梨是九年前才应聘到这家医院里的。按理来说十年前大和母子来看病的时候应该还不认识千田由梨吧?” 而另一边的松田阵平也在翻阅受害者的基础情况:“后腰位置中刀、腰椎神经受损、大动脉出血……不过三个月前还出现过意识清晰了一分钟的迹象,这是不是代表着受害者的情况正在好转?” 小山医生点点头但是又摇了摇头:“虽然三个月前出现过意识转醒的状态,但这段时间各方面指标还处于下滑。有意识说明有醒过来的希望,但你们也知道,希望是最渺茫的东西。” 从小山医生的办公室里带着资料出来之后。 云居久理侧目看了一眼松田阵平:“你是不是觉得千田三郎伤人事件有什么问题啊?是在重查吗?” 老实说,松田阵平很想说是的。 但是就算松田阵平觉得有什么问题,可当年在二审的时候亲口认罪的犯人都快服刑结束出来了,基本上是没有任何翻案的可能。 松田阵平抿抿唇,看向目光濯濯的云居久理,忽然压着声音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择从机动部队调到搜查一课吗?” 云居久理眨了眨眼,说道:“不是因为那位萩原警官吗?” “那只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 “是什么?” 松田阵平的鼻梁骨生得挺翘,就像一把利刃,割裂了光影在他左右脸侧形成明显至极的明暗线。 “我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警视厅总监换了好几个人,但每一个都还在吃干饭。” “……”云居久理。 松田阵平的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也是因为被人当成杀人凶手而逮捕过。 后来因为证据链不足,才把他的爸爸放了回来。 但是那件事,对他的爸爸造成了很深的影响,导致事业一落千丈。 冤案嘛。 自古有之。 松田阵平的爸爸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幸运的那个。 至少他没有真的被判刑,但也多多少少受到了一些影响。 很多人都会说。 ——啊,这个男人曾经因为涉嫌杀人而被逮捕过。 ——说不准这个男人真的杀过人了,只是因为他太狡猾了,没有被警方发现证据,这不是更可怕吗? ——一定要离这种人远一点啊。 没有证据的诽谤。 比刀刃还要伤人。 云居久理看着他拳骨上纵横交错的疤痕,有很多被新的伤痕覆盖,但没有磨灭它曾经留下来过的原因。 他也曾是位少年。 会为了他人污蔑自己的父亲、污蔑自己是疑似杀人犯儿子而挥出拳头。 云居久理伸出了手,她握住了那只伤痕密布的手。 她的指尖有点凉,抚摸着那一道道疤痕就像是一汪清泉,洗涤着上面早已愈合的伤口。 “那就成为警视总监吧,让他们知道警视厅总监该怎么干,让那群吃白饭的家伙们滚蛋!”她认真地说。 他的怒火好像被浇灭、骨血里流淌着一股暖意让他嘴角止不住上扬,笑音轻哼出来。 她那认真的样子,让松田阵平心脏乱跳。 以前他也很孩子气地说过要把警视总监揍一顿,结果被那几个家伙无情地嘲笑了。 可天知道,他绝对没有开玩笑。 警察啊,是绝对不能出错的职业。 他可是抱着十二万分的仔细和认真,来对待这份工作。 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以为自己也再没有过这个想法了,可现在这股子野蛮冲劲全部都被她勾出来了呢。 他什么都没说。 她就很懂他。 上一个这么懂他的是萩原。 “久理。”他轻声念着她的名字,用言灵般宣誓的庄重姿态,小心询问。 “就算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恢复记忆,也……” 留在他的身边吧。 为您提供大神 小酥醒 的《失忆后松田说他是我男友》最快更新 020:懂他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021:拍照 “就算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恢复记忆,也……” ——“嘀嘀嘀!!!” 急促的短信铃声遮住了松田阵平的话语。 云居久理拿出手机的时候发现是栗山绿打给她的。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在对面放大数倍般穿刺而来。 “你怎么不回短信啊!!!!!” “……”云居久理把话筒拿远了一点,等栗山绿尖叫完才放回来。“怎么了吗?” “我发现了!惊天!大!秘!密!” 栗山绿兴奋到了云居久理被松田阵平送回律所,都没有停止那股子兴奋劲儿。 在下车前,云居久理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问他:“对了,你刚才好像有话没有跟我说完?如果我以后一直没有办法恢复记忆……然后呢?” 然后? 松田阵平好笑道:“没什么,你赶紧去听一听是什么惊天大秘密吧。” 气氛全无,下次再说吧。 而栗山绿所说的秘密确实也很大,但绝对说不上是惊天。 可看到栗山绿这么兴奋的样子,云居久理还是适当的做出了一番吃惊的表情:“天哪!大和花子和中条青方认识啊!” 栗山绿把自己拍到的照片散开,得意洋洋:“可不是吗!我看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呢,在大和花子公司门口蹲守了一整天的我,中午的时候瞧见大和花子和中条青方共进了晚餐还拍下了照片!两个人好像很熟的样子哦!” “……”云居久理。 “而且我还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大和花子好像要把自己手里面的产业全部都卖给中条青方呢!” 这个就比较重要了。 云居久理蹙眉:“全部都卖给中条青方?” 这就奇怪了。 听北村河说,他手里在经营的那家餐厅可是蒸蒸日上啊。 而且大和花子的产业也没有出什么问题的样子。 “在手里没有任何亏损的情况下,迅速倒卖自己手里的产业。除了想做一件事之外,我只能想到一件事。”云居久理说。 栗山绿好奇道:“什么啊?” 云居久理神秘莫测地冲着栗山绿笑了笑,问栗山绿要了一个人的联系方式。 就是在自己失忆之前,妃英理接手的暴力催债事件里的原告,然后通过原告又联系上了中条青方。 中条青方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律师居然主动来联系她。 “真是稀客啊。”他坐在自己会馆的沙发上,指尖捏着烟草饶有兴致地看着云居久理乐。“云居律师这样的人物,居然主动来联系我?” 他的语气里有些夹枪带棒,估计还是记恨云居久理之前几次狮子大开口。 因为云居久理没有同意和解,他手底下的那两个人已经被送了检。 虽然人已经被送去了检察厅,但是这件事还没有完全无法回转的余地。 听松田阵平说,那两个人对中条青方是忠心耿耿,硬是什么都不愿意透露,唯一说的就是中条青方在圈子里面的代号是“方片”。 但扣押了那两个人一段时间,松田阵平查到了一些中条青方的身份背景。 中条青方之前坐过牢。 因为经济犯罪,在大阪监狱里待了五年。 三年前刚放出来。 但凡进去过的人,再出来的时候身上多少都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腐朽气味。 就像是从棺材板里爬出来的一样,让人和他对视都有一种胆寒而立的恐惧感。 栗山绿有点害怕。 她紧紧攥着云居久理的衣袖,轻轻扯了扯。 云居久理倒是不慌不忙,虽然这次是她主动找上门,但一点都没有有求于人的意思。 “我可以帮你们写一份原谅书。” 中条青方指尖捏着的雪茄顿了顿,站在他身后的几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中条青方乐够了,表情变得严肃:“我没听错吧?云居律师,你没有拿我开涮吧?人已经送检了,现在再写原谅书还有什么用呢?” “虽然人已经送检了。但是根据检查法里规定,受害者如果愿意书写一份原谅书,在一审的时候呈交给裁判所,可以从轻判决。而且我也可以出庭作证,那两个人虽然绑架了我,但是在警察来到之前就把我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这就叫犯罪中止。” 嗯…… 虽然是被迫中止。 正常情况下来说,没有造成人质伤亡或者是严重影响的。 大概率会判三年以下的缓刑或者罚金。 如果有了原谅书,那就更好解决了,大概率只需要罚钱就可以了。 Poker组的那两个人松田阵平留着他们也没有什么用,反正也送检了,让云居久理拿来当个筹码也不错。 直到现在警视厅的人还没有对Poker组做什么。 想必小风他们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 中条青方也就放心了。 既然这样。 身为老大也不能见死不救,交点罚金没什么,先把人弄出来再说。 他点了点雪茄,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内心却做出了几番抉择:“我知道和律师打交道是讲究礼尚往来的。说吧,我有什么能给你的?” 云居久理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后天庭审现场帮我出庭作证大和花子要变卖手里所有股权房产就行。” 中条青方的表情依旧冷冽:“大和花子可是我生意上的伙伴,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出卖我客户的信息?” 云居久理摆摆手:“不不不,我得纠正你一下。你不是为了我出卖你的客户,是为了那两个哪怕会被判刑也绝对不出卖你的忠心耿耿的下属。” 还是那句话。 云居久理又换回了当初在律所时的那副无辜表情。 “中条先生,你愿意为了自己的下属重获自由,而出卖你的客户少赚点钱吗?” “……”中条青方。 “云居小姐,再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当律师了,你这种不择手段的性格我很欣赏。”中条青方。 半个小时后。 不择手段的为了能够赢官司,愿意和黑丨社会做交易的云居久理获得了自己想要的情报、中条青方得到了一份原谅书。 大和花子要离婚的原因,她已经知道了。 接下来就是解决另一件事。 确定北村河没有出轨。 “云居桑,你打算怎么解决啊?”栗山绿问。 云居久理从抽屉里翻找出来一个照相机,递给栗山绿,然后说了一句:“现场模拟。” 栗山绿微怔:“啊?模拟?怎么模拟啊?” “当然是找一个身高和北村河差不多的男人模拟了。” 松田君就很合适。 然后,云居久理回忆了一下照片上的姿势,打定主意的拿出手机开始给松田阵平编辑短信。 ——“可以帮个小忙吗?事后必有重谢。” * 警视厅,搜查一课强行犯三系。 白鸟任三郎扶着墙走进来的时候,身上板正的制服沾满灰尘,一起进来的几个人看起来状态也很疲倦。 他在松田阵平对面入座,然后直接往椅子上一趟,感叹道。 “每次出现场,真是要扒一层皮啊。” 松田阵平没有抬头:“你还没习惯呢?” 白鸟任三郎锤了锤自己的肩膀,叹了口气:“你这精力旺盛的家伙就少说些风凉话吧,不过你在看什么呢?十年前的千田故意伤人案啊?你看这个干嘛?” “闲着没事,随便看看。”他说。 “那你是真的挺闲的。”白鸟任三郎挣扎着站了起来,准备给自己倒一杯冰水醒醒困。看了一眼警视厅墙上挂着的时间,他回头问道。“都这个点了,你不回去吗?” “不回。”他说。 白鸟任三郎看他这个状态好像有点奇怪,笑眯眯道:“吵架啦?” “……”松田阵平。 白鸟任三郎站在饮水机旁,给坐在位置上一脸深沉的家伙也倒了一杯水,笑道:“虽然你这个家伙有的时候能气死人,但我知道你面冷心热。云居律师住院的那几天,你的状态也跟着很差。医院打电话说云居律师失踪的时候你看你那个样子,我可从来没见你那么慌张过。” 水杯摆在他写写画画的手边。 白鸟任三郎低头看了一眼他记录下来的东西,问道:“你记这个案子干嘛?这个千田不是下个月就出狱了吗?” 写字的笔尖一顿。 松田阵平抬头:“你说什么?下个月?不是明年吗?” “啊,说是在狱中表现挺好的,有三个大功,提前出来了。” 松田阵平微微蹙眉,眉眼被台灯的光泽映射得略微发沉,随后他把白鸟任三郎说的这句话也记录在了纸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查这个案子。 白天的时候在律所,他看到云居久理对案件的渴望。 她那么强烈地,想要接委托、出庭。 是为了什么? 拿到第一笔酬金,然后呢? 离开他吗? 白鸟任三郎摁在饮水机的开关上,水流淅淅沥沥地落在玻璃杯中,把他的心也搅乱了。 以前还会经常跟萩原开玩笑,说自己喜欢什么什么样的女孩。 其实无非也是看那个家伙被女孩围得团团转的样子很烦,所以就拿自己有喜欢的人了作为借口推掉其他女生递过来的粉红泡泡。 他可懒得跟萩原学这样的出风头。 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孩子相处。 男生之间如果有一些话题发生了争执,或者是看对方不爽还能用拳头来解决。 对女孩总不能这样吧? 那家伙在世的时候,天天说他也像一颗炸彈似的,上警校之前只有他这一个朋友不是没有原因的。 松田阵平也承认,这个幼驯染应该是他一生唯一的挚友了。 唯一一个,了解他的人。 降谷、诸伏他们嘛,肯定还是要比萩原差一些的。 萩原牺牲之后,他就更懒得应付恋爱什么的了。 也懒得拓展自己的人际关系,独行在复仇之路上。 因为……不想要身边的谁再离开了。 松田阵平把最后一笔记完之后,拿出手机,点开编辑邮箱页面,在上面啪嗒啪嗒点击着。 距离他现在在编辑的信息上一条是—— 【医生说她有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恢复记忆,萩,我不想把这个事情告诉她,因为她好像很在意自己之前的记忆。被她知道我隐瞒这件事,大概率会生气吧。ps,请教一下,女人生气怎么哄?[未读]】 而现在这一条是—— 【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难关了,简直比在摩天轮上做出抉择的时候还要困难。ps,请教一下,感觉怎么培养?[未读]】 “滴滴——” 有一条最新短信进入,打断了他的思绪。 来信人是备注名【小炸弾】。 内容是—— 【警官先生,市民求助。可以帮个小忙吗?事后必有重谢。[已读]】 白鸟任三郎还在接水,等待水杯蓄满的时候碎碎念道:“反正不管怎么样,就算你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事但还是要大度一点,低个头,去认个错嘛。再委屈也没办法啊,谁让我们是男人呢——哎?松田?松田??” 一回头的功夫。 原本坐着人的凳子空了。 强行犯三系的办公厅大门微微晃动着,明显是刚刚有人走出去还没来得及关的样子。 为您提供大神 小酥醒 的《失忆后松田说他是我男友》最快更新 021:拍照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022:雪夜 本来说好了来这里找北村河照片上的地点,然后找一男一女来模拟北村河和千田由梨的姿势来还原照片上的姿势,以此来证明北村河没有和千田由梨发生什么过分的行为。 但是在出发的时候栗山绿突然有些闹肚子,见到松田阵平的车已经停在楼下了,就催着云居久理先来说自己解决一下就打车过来,让他们不要等自己。 云居久理上车之后,松田阵平趴在方向盘上侧目问她:“干什么?” 他来得还挺快。 云居久理把北村河写下的地址纸条摊开,对松田阵平说:“去一趟这里。” 松田阵平瞥了一眼,就说了句“系安全带”然后脚踩油门带她出发。 男人干脆利落的时候,还是很省事儿的。 那里是在西索米其林餐厅后面不远处的一个小花园。 万圣节刚过去没多久。 到处都还拥有着活动刚结束的气息,再不久之后就是圣诞了,很多商铺已经开始挂上有关于圣诞之类的庆祝装饰。 人流湍急的街道两侧,枝桠上挂着零零散散犹如繁星点点的灯带。 进入到灯光之下的时候,都会有一种进入银河世界的恍惚。 很多路人行走在灯影之中,频频发出对眼前美景的赞许。 “真漂亮啊。” 有的人跟在云居久理和松田阵平的身后。 走在前面的一男一女,身上披着一层浅碎的灯光细纹。 随着步伐前行,那些光辉在他们的身上跳跃。 他嘴角挾着烟,微微俯首的时候呈一条直线蜿蜒而上的烟丝拂过他英俊的脸侧,犹如被物化过的灯光让他的嘴角弧度也跟着微微上扬。 云居久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开心事,怎么感觉心情好像很好的样子。 很好。 心情好,那么一会儿让他帮忙的话大概率也不会被拒绝。 云居久理也难得开口主动和他闲聊:“工作进行得还顺利吗?” 他说:“嗯,手上几个案子都差不多了。” 就剩“传真炸彈犯”还在进行中。 说完自己,他侧首看着云居久理:“你呢?” “我?”云居久理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 “听说律师只要胜诉了之后,就会请身边的人品尝甜葵茶,我很期待。”他捏着烟,扔进储烟袋里。 云居久理也听栗山绿说到过这个习俗。 日本这个国家的人好像会有各种各样的仪式感,律师也不外乎其中。 但云居久理很想说…… 这个代表着胜利的甜蜜果实的甜葵茶,不是要分享给自己的丈夫或者父母吗? 他们俩又没有结婚…… 给朋友或者同事的好像是软糖吧。 松田阵平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够不够直白,但看云居久理在思索的表情,也跟着微微放慢了脚步。 刚才在来的时候,车里面的广播说在之后的三个小时里会有小雪。 街边的情侣也越来越多了。 似乎都是在准备着这个国家今年的第一场雪。 虽然是黑夜。 但是四周越来越亮了。 灯光映照着逐渐飘落的细碎雪花,把黑暗驱散。 流光落在他们的身上。 他的手距离她的手很近,微微向前伸就能握住。 冷光洒落的时候,他的指尖微颤。 位置在一点点前挪。 “下周。”他说。 “什么?”云居久理问。 松田阵平的指尖微微蜷起,没有再往前一点,而是放回了自己的口袋中,捏住里面装着的笔记本一角。 在拿出来的时候,他说:“下周日,是我的……” “嗨——云居桑!” 人流里传来栗山绿的声音,她关上计程车的车门,一路小跑过来双手合十向云居久理道歉。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云居久理安慰她:“没事,我们也才刚到。” 松田阵平:“……” 他的肺部在微微发烫,所有的话忽然被噎住得诧异让他怔住。 所以……她不是只约了他? * 松田阵平依靠着树影之中,彼此交错的街道上人流越来越少。 那些人看完风景之后就准备回家了,所以温度也变得有些低冷。 他觉得自己的心情没比这缓缓降落的素雪好多少。 听完栗山绿解释把自己叫出来的原因后。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好像云居久理也没有说只约了他。 抽完一根烟。 他缓和了一下心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这就是你说的‘小忙’?” 云居久理点点头,表情诚恳:“可以吗?” “……”松田阵平。 他能说不可以吗? 反正都到这里了。 他伸手,拍了拍发梢凝聚的积雪,抖落的白色落在地面上,融化成一滩水。 “那快点吧,在雪下大之前结束。” * “嗯,应该就是这里了。”云居久理在仔细判断过之后,指着一个咖啡厅说道。 那是在咖啡厅旁边休息的小花园,摆放着几个藤织花座椅和圆桌。 因为有房檐挡着,所以并没有积雪。 北村河和千田由梨被拍下的地方。 松田阵平伸脚勾过来一把凳子,坐在上面跷着腿:“坐在这里就可以了吧?” 栗山绿点点头:“嗯嗯!” 整个过程也很简单,无非就是模拟照片上的姿势,让负责拍照的栗山绿找好角度进行360度角的模拟拍摄。 栗山绿因为自己的迟到而非常的认真,上蹿下跳着,围绕着坐在藤椅上的两个人,“咔哒咔哒”地按着照相机。 “嘛,这个角度好像刚刚好哎,好像这里还差一点。云居桑~你的胳膊抬一下,松田警官的脑袋往右微微侧一点……嗯,这样就差不多啦!” 云居久理坐在松田阵平的面前,二人看着对方,手脚像是从照片上刻画出来的一样完全复制。 路过的人都以为他们三个人在拍情侣写真。 甚至还有几个小情侣跑过来要栗山绿的联系方式,以及拍照收费 栗山绿抱着照相机哭笑不得:“云居桑,他们把我当成摄影师了。” 云居久理说:“可能是因为你刚才拍照的姿势很专业吧。” “因为之前跟着妃律师也经常到处拍一些证物嘛,可能是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学会了拍摄。喏,这是我刚才按照北村先生照片里的角度,重新拍出来的效果,你们看一下。” 栗山绿把照相机放在桌子上,一张张地调取出来给云居久理看。 松田阵平也跟着瞧了一眼。 他们两个人刚才是以完全正常的社交距离面对面地坐着。 但是栗山绿所找的那几个角度,就把原本正常的社交姿势变得不是那么正常了。 云居久理很高兴,一张张翻看这些角度错位的“暧昧”照片:“没错栗山桑,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栗山绿也很高兴:“那么这个可以作为证物证明北村先生是被‘仙人跳’了吗?” “可以列为证据之一,但如果想要让这个证据变得更有说服力,还需要做两件事。”云居久理把照相机又递给了栗山绿。 栗山绿问:“那两件事啊?” 云居久理说道:“一个是让千田由梨出庭作证,是谁让她给北村先生做了这个‘局’。还有一个就是再拍一组能够和第一组照片做一个鲜明对比的真正‘亲密照’。” 云居久理话音刚落。 栗山绿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她朝着松田阵平走了过去,然后身体一沉,稳稳当当地坐在了松田阵平的腿上。 “!!!”栗山绿。 “……”松田阵平。 男人的眼睛睁圆了一圈,瞳孔里的纹路以一种错愕的色调向外扩张。 云居久理的脸距离他很近,近到她能够看到松田阵平嘴唇里哈出来的白雾形状。 她的手指沿着他的耳畔往后,指尖捏了一簇他的卷曲发尾,然后绕在指间回头问栗山绿:“你怎么不拍啊?” 栗山绿红着脸一边说着“噢噢噢!”一边哆嗦着手端着照相机开始切换夜间模式、聚焦、找角度…… 天哪,从取景器里看到的画面,简直就像海报一样! 女人依偎着恋人,肩膀微耸,手臂自然而又熟稔地搭在男人的肩膀上,另一只手亲昵地抚摸着对方的发梢,她的嘴角在下垂的时候距离对方的唇角只有毫米。 他们的呼吸交织,轻薄的白雾已经分不清你是你还是我。 虽然知道她是为了拍照才做出这样的姿势,但松田阵平确实被吓了一跳。 他的目光在对视的时候变成了实质的滚热,里面有着氤氲缭绕的潮气。 云居久理能够闻到他那近在咫尺的青涩烟草冗杂沐浴露的味道,用的是香根草的款式吧。 身上的衣服也是干净的,前天从家里带到警视厅里的。 但他早上出门的时候穿的不是这一件。所以…… 他是在警视厅洗完澡来的吗? 不过这都不重要。 他裤子口袋里装了什么啊,真咯。 为您提供大神 小酥醒 的《失忆后松田说他是我男友》最快更新 022:雪夜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