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诡闻怪谈》 第1章 序章 各位好。 我叫朱九阳。 是一个云游道士。 在我还是个流黄鼻涕光腚丫的小破孩时,约莫八九岁吧,摊上了一件差点让我丢了小命的阴劫! 后来,要不是幸得贵人相助,恐怕老子这会儿就得重新投胎了。 打小,我就生活在一个藏在山沟沟里的小破村。 我爹是个酒鬼,嗜酒如命,每天都要抱着个酒坛子给自己灌个烂醉。 最要命的是,我爹喝醉后,总会拉着我嘟嘟囔囔半天。 说什么,我们是明太祖朱元璋他老人家的后人,后来要不是清军入关,北京城破,我们还在享受皇室福泽,吃香的喝辣的呢,哪里会沦落到这番田地? 每每提及此事,我爹醉红的脸颊上总会涌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得意之情,还不忘从家里的某个角落疙瘩掏出一两件“祖传珍宝”来让我开开眼。 当然,对于我爹喝过马尿后吹的这些牛逼,我是一个字儿也不会信的。 天下姓朱的这么多,咋就我们赶巧能和皇帝老儿扯上关系? 再说,现在是什么时代? 新社会! 全国都已经解放沐浴在阳光下了,甭说一些偏得不能再偏的皇亲国戚,就连宣统帝他老人家,去趟故宫都还得买门票呢! 也因此,任凭我爹说得怎么天花乱坠,我都不当一回事。 我这个人,没什么大的理想,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老老实实当个农民,守着祖辈传下来的一亩三分地,以后可以娶个大屁股媳妇暖床,再生下个大胖小子来,然后安度晚年,就算得上是此生无憾了。 只是有一次,我爹照例醉酒后红着脸和我瞎掰扯,说什么我的名字寓意好,阳字天然带着一股子正气,而九字又是数之极,尊贵无比——古代的皇帝老儿不都喜欢自称九五么? 我爹还说,阴代表阴间,那阳就代表了人间,两个字加起来,那可不就是寓意着人间的帝皇么? 看着我爹那洋洋得意的表情,我很是无语。 这都啥年代了,敢情我这醉鬼爹还想着当个太上皇? 我爹正说到兴头上呢,这时候赶巧我娘过来了,闻言就在一旁嘀咕了一句,说我的名字是我爷爷他老人家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我娘还没来得及开口,原本还在呵呵傻笑的我爹突然青筋暴起,破口大骂,骂我娘是管不住嘴的长舌妇什么的。 我娘心里委屈,灰溜溜地回房去了。 看着我娘的背影,我有些心酸。 说实话,我很瞧不起我爹。 他算不上是一个好男人。 自从我爷爷死后,我爹天天在家里买醉,屁事不干,农活也不管,家里的重担子全都是由我娘一个人扛着。 我娘也是可怜,白天下地干活,晚上给人织毛衣,打两份工,可就算是这样,只要我爹不高兴了,还要被我爹打骂。 因为我当时还小,不知道该依靠谁,所以每当爹娘吵起来时,我总会想到爷爷去。 我爷爷他,是个闻名乡里的江湖先生。 听我爹娘说,爷爷他老人家在我出生那天突发恶疾暴毙而亡,死状极其难看。 只可怜我爷爷,端了一辈子罗盘,掌了一辈子风水,最后却因为死的蹊跷,只得胡乱找了口薄皮棺材,草草下葬,也没能给自己找个风水宝穴。 关于爷爷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说爷爷会些风水之事,通晓阴阳之道,命数之理,似乎是有些真本事,不是一般的神棍骗子可以相提并论的。 不说其他,单在我们村,就有着许多爷爷的手笔。 爷爷设下的风水局,可以庇护村子风调雨顺,生人平安富贵,亡者福泽后代。 也因此,尽管我们是村子里唯一的外姓人,但却颇受人尊敬。 只是后来,国家大力倡导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破除四旧,打击封建迷信,爷爷被红卫兵当作传播糟粕的神棍骗子,进了局子。 听说爷爷在里面,受尽了苦楚,被折磨得都没了人形,一直到我出生前几天,爷爷才被放出来,但也没过多久就走了。 而爷爷原先在村子里的许多风水布局,也全都被破坏了,连同爷爷生活过的痕迹,统统化为乌有。 现在,爷爷留给我的唯一念想就是我脖子上挂着的玉坠了。 扯远了。 话说回来,我们村子是真穷。 那个时候,新中国刚刚成立不久,改革开放的春风还没吹过来呢,整个国家一穷二白,就更别提我们这种塞在山沟沟里的小破村了。 也因此,村子里的生活非常拮据,娱乐活动更是少之又少,大家每天都是过着日出而作,日落造人的憋闷日子。 毕竟,在那个年代,能吃饱肚子都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奢求其他。 当然,少是少,但并不是说完全没有。 在我们那会儿,最让人期待的,除去过年,那就是看大戏听大曲了。 在那个枯燥乏味的年代,那戏班子可是村子里人的一大盼头,也就只有他们来了,可以让原本死气沉沉的村子活起来,让大家伙儿都乐呵乐呵。 只不过,那伙戏班子来得也不多,大概一年也就只有个两三次吧。 唱戏是需要钱的。 要么是县里出钱,请村子里老百姓看。 要么就是村子里人自掏腰包,凑钱请戏班子来。 这一天,早早地,村子里的“百事通”就不知从哪儿得到了消息,四处叫嚷着戏班子要来了。 村子里人闻言,无不大喜过望—— 看样子,应该是县里出钱,请大伙儿看戏来了! 很快,村子里就开始张罗起来了。 什么锣鼓,什么帷幕,什么戏台,全都在热火朝天地准备着。 在那段快活的时光里,无论是下棋的老头,择菜的农妇,或是打老婆的男人,光腚丫的孩子。大伙儿讨论的话题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伙儿戏班子到底什么时候来! 说实话,就是知青下乡,都不会有这么大的魅力,用盼星星盼月亮来形容,那可一点儿没差。 就好似嗷嗷待哺的孩子,巴巴地等着娘亲的奶头呢! 等到了开戏这天,那日头都还没落下去呢,大伙儿就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早早地赶回家开饭。 为啥? 怕赶不上开戏呗! 等到了点,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戏棚子里已经挤满了人,一个拱着一个,猪圈似的。大人的吆喝声,孩子的哭闹声,卖糖饼的,卖玉米的,什么都有,真真比过年还要热闹! 折腾了半天,大伙儿总算是拣好了座儿,有座的坐,没座的要么站着,要么蹲着。实在不行,脱了草鞋,往屁股底下一垫,咋样不是坐呀? 好不容易,大伙儿都安顿下来了,人群的嘈杂渐渐被山风隐去,大伙儿都安安静静地坐着,就等着那大幕拉开,好戏开腔呢! 可怪事就在这儿发生了。 明明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可大伙儿等了老半天,那戏台上呢?愣是瞅不见半个人影! 第2章 好戏开场 嘿! 说来也真是奇了怪了害! 要说今天的这伙儿,那是真磨蹭! 要照往常,大伙儿这会都已经开始看了都。 可你看现在,天色已经墨黑了,干坐了大伙儿半天,肚里的食儿都要饿完了,还没出来呢! 慢慢地,有的乡亲就开始沉不住气了,忍不住出声抱怨。 结果,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时间,谩骂声,咒怨声,此起彼伏。 就在大伙儿商量着要不要拍屁股走人时,后边的帷幕突然传来了一阵儿锣鼓声。 来了! 可算是来了! 那伙儿穿红挂紫的戏班子可算是让大伙儿给盼出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大伙儿看着台上的戏班子,都有些诧异。 因为这回的戏班子,和往常的都不一样。 一个个的,脸上都罩着狰狞可怖的面具,看不清脸,面具下黑黝黝的眼孔漆黑深邃,空洞无神,就好像里面的人没有眼睛似的。 要照往常,戏子化妆归化妆,可戴面具却是从来没有的事儿! 不光是面具,就连那伙人的服装也是怪得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就是看着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总感觉那配色,那图纹,像是在哪里见过。 看上去,就和死人穿的殡服似的。 而且,他们一蹦一跳地上台来时,那动作生硬别扭,像是没涂润滑油的老机器,又像是被人操控的牵丝木偶,甭提有多诡异了。 不过这当口,大伙儿正在兴头上,谁也没在意,都觉得应该是新鲜玩意,可能是什么全新的戏种之类的。 反正有的看就成。 我自然也不在乎,反正这大戏啊大曲啊什么的,我是从来不看,叫上平日里我那些个玩伴,趁着大人们不注意,一溜烟儿就跑后山耍子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估摸着该有两个时辰吧,我们哥几个这才转了回来。 反正这大戏要开了幕,那都是唱一通宵的,不整到天光都不算完,所以我们就是耍到天明,也没人管。 当时记得好像是四更的天吧,我们哥几个摸着黑,好不容易,总算是找到了进村的路,没给迷进小树林里去。 可就是这时候,怪事儿发生了。 要知道,唱大戏那可都是锣鼓喧天的,那股子热闹劲儿,远远的在村口都能听到。 可我们回来的时候,周围却是静得出奇,一点唱戏的感觉也没有,甭说锣鼓声了,就连那戏子的咿呀声也没有,真是比那乱葬岗还要安静。 乱葬岗毕竟还有死人鸟时不时地叫两声呢! 虽然感觉有些不对味儿,但当时我们也都没多想。 一来,是因为我们人多,好几个小伙伴呢!人多了,人气旺了,自然胆儿也就大了。 二来,我们心里琢磨着,这不就看个大戏嘛,都不知看过多少回了,还怕出现什么幺蛾子不成? 我们当时就朝着那戏棚子直直走了过去。 可奇怪的是,我们一靠近那戏棚子,就感觉有一股彻骨的寒意直戳脊梁骨。 冷得诡异。 要知道,当时那可是三伏天,白日里能热死狗,算它夜晚降温,合着它山风料峭,却也不该这般冷。 我心里头开始有些发怵了。 他娘的,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在我们这一伙人当中,就属我胆儿最小,平日里他们都管我怂包怂包的叫,这种情况,我哪里还敢进呀我? 犹豫了一会儿,我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选择出声提议阻止他们进去。 可结果不出所料,我这要不说还好,这一说他们可就来劲了,一边嘲笑我一边大步流星地朝前走。 眼下,那可真就是赶鸭子上架了。 大伙儿都进了,我总不能一个人搁外边杵着吧? 那不更他妈吓人么! 没法呀。 进吧。 这要是不进还好,这一进呀。 唉哟! 那可真是让我肠子都悔青了! 里边是个什么光景呢? 只见,那台上的戏子啊,也还在咿咿呀呀地唱,可台下的看客呢? 一个个的,跟中邪魔怔了似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就搁那定定地看着,都不带眨眼的! 那饮茶的,茶杯端在嘴边。 那鼓掌的,双手愣在空中。 更有甚者,看得那嘴边的哈喇子都淌出来了,还在那看呢! 在场的所有看客,就跟时间静止了似的,那是一动也不动,就静静地看着台上的戏子,那番恐怖的场景,至今我都还记忆犹新! 更诡异的是,那些戏子光张嘴不作声,动作也是极轻极缓,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静得怕人! 真的,就这一幕,直接就给我的童年干阴影了都,要不切身经历,各位绝对不能体会我当时的心情。 不过好在,当时那戏棚子里,正常的不只有我一个人。 我转过头去,看到昔日的玩伴也都好端端的,这才稍稍定了定神。 也许,是我多想了吧。 说不定,这是什么行为艺术? 我胡乱找了个借口安慰自己。 只是,这一幕实在是太诡异了,说不出的瘆人,别说我了,就连他们几个也是面色僵硬,都有些吓着了。 关键时候,为首的“包大胆”发话了。 “怕啥?” “我们今天就在这看看这戏,能有什么花名堂!” 说着,“包大胆”就拣了个位置坐下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包大胆”不姓包,姓李,我们村子就是李家村。 这个名字,是我们给他起的绰号,因为他是我们一伙人里头,胆子最大的,平日里,都会带着我们去大人不让去的后山坟场,或是乱葬岗之类的地方探险。我们觉得他天不怕地不怕,就和“包青天”一样,就叫他“包大胆”了。 “包大胆”在我们小孩心中,就是孩子王一般的存在,地位还是很高的。 既然他都发话了,大伙儿自然不能就这么把他丢在这里。 没法呀。 看吧! 要说老话说得好,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当初,要是我能及时制止他们,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大伙儿都坐着了,我不敢一个人呆在外面,不得已也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和他们一起看这场诡异到极点的戏。 前面说了,我是咱们这伙人里,胆子最小的。 就眼下这氛围,我哪儿还看得下去呀我? 不多时,尿意来了。 得找个地方“放水”。 因为害怕,我也不敢走远,就搁戏棚子旁边找了个小树丛就钻了进去。 随着身体一阵抖动,膀胱一松,可算是舒坦了,就连我紧绷着的神经也是一下放松许多。 在提好裤头后,我转头看向那戏棚子,使劲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心里不断祈祷着回去后不要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祈祷着这一切就只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在做好心理准备后,我迈开了腿。 回吧。 夏天夜晚的风,很是凉快。 但对于这时候的我来说,只感觉阵阵阴寒。 伴随着树叶的细细簌簌声,我缓步钻回戏棚子里。 这一回去不打紧。 可当我看清眼前光景时,愣是给我骇得三魂没了七魄! 原本,戏台下满满当当的看客,这时候,哪里还能看得到半个人影? 连同“包大胆”他们,全都消失不见! 没了! 人全都没了! 就这么一泡尿的功夫,一棚子的大活人,全都没了! 反倒是戏台上那些咿咿呀呀的戏子们,倒还是在若无其事地唱着。 就好像,他们压根都不知道自己的观众已经全都凭空消失了! 第3章 南柯一梦 当时的我,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结果,忽然身后一阵阴风刮过,更是激得我寒毛炸起,遍体生寒。 出于本能反应,我猛地回过头。 可是身后,却是什么也没有。 就在我迟疑之时,我的肩膀突然一沉,感觉像是被人用力地拍了一下! 这一下,差点吓得我直接昏死过去! 我牙关不住地打着战,大气也不敢出,颤颤巍巍地回过头。 利用余光,我瞥见,在我身后,分明立着一个高大细瘦的人影! 正是那台上的戏子! 明明刚刚还在台上的戏子,不知什么时候,竟悄无声息地已经来到我身后了! 而且我定睛一看。 他们身上的戏服,不知道咋回事,竟变成了血红的寿衣! 说出来倒也不怕各位笑话,当时,我只觉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震得我头皮发麻,双腿一软,竟直接瘫坐在地,任凭我怎么努力,身体就是不听使唤。 眼看着,那高大细瘦的戏子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动作,机械般地弯下腰,双手如钳般就要向我抓来。 离得近了,我甚至可以感受到那戏子面具下黑洞洞的眼睛,渗出来的骇人光芒。 或许是身体在面对致命威胁时爆发的求生本能吧?我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明明怕得双腿发软,抖得跟初生的小羊犊子似的,竟也还是强撑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就向戏棚子外边跑去。 这一路上,不知跌了多少跤,摔了多少个“狗吃屎”,基本上算是连滚带爬,这才好不容易跑回了村子。 等到了家后,我把门用劲一砸,死命闩上,亡命般地跑回自己房间,往被子里头一钻,蒙着头,撅着个大腚,瑟瑟发抖地支吾着。 “佛祖保佑,菩萨保佑,耶稣保佑……” “阿弥陀佛……”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 砰—— 我突然听见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心当即就凉了一半!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特么被吓傻了,只顾着锁院子里的门,房间的门竟忘记关了! “坏了,坏了抓我来了……” 当时,我是真的一点儿法子也没有,惊骇欲死,慌乱之下,竟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心里想着,反正横竖都是死,倒不如出去同他们拼命,也不枉我做了一回男人! 抱着这样的念头,我猛地掀开被子,大叫着,紧闭双眼,张牙舞爪地就朝着门的方向冲了过去。 一边冲,一边还嘟囔着什么。 大概就是“我和你拼了”之类的胡话。 然而,还没等我冲将上去,一声怒骂传来。 “你小子睡魔怔了?大清早的瞎嚷嚷什么!” 听着这有些熟悉的声音,我一下子愣住了,有些难以置信地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的人,竟是我娘! “娘!” “你还没死?” 我大喜过望,惊声呼喊。 可我娘听了我这番话,当即气得面色涨红,脱了脚上的拖鞋就要呼我嘴巴子,嘴里还骂骂咧咧道。 “好啊!你个兔崽子!”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现在竟然都敢咒你娘我了!” “你看我不让你爹把你狗腿子给打折喽!” 说着,我娘便冲出房间去了堂屋找我爹去了。 此时虽然我心里仍有诸多疑惑,但眼前这个人,也确确实实是我娘,要是继续呆在这里,只怕我非但不能搞清楚状况,还免不了吃一顿“竹笋炒肉”。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于是乎,我便趁着爹娘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看我娘这反应,似乎已经完全不记得昨天的事了。 我第一时间想起了“包大胆”他们。 昨天晚上,他们也和我一起去了戏棚子。 而且和我爹娘一样,后来都是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但既然现在我爹娘都没事了,想来“包大胆”他们应该也没事才对。 去问问他们,说不定就可以解开谜团。 刚走到院门,我就听见了后面我爹恼怒的叫骂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再不跑,只怕是要被打个皮开肉绽了! 心念至此,我暗暗下了决心,一溜烟地就跑去寻找“包大胆”他们了。 我首先去了当时孩子们最经常聚集在一起的地方——村里的一条小河。 在这炎炎酷暑,像我这般大的孩子总喜欢瞒着父母来这里游水摸鱼。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 等到我赶到河边时,就看到“包大胆”和另外的几个孩子凑在一块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我欣喜地冲他们打了声招呼,便一路小跑地赶了过去。 可奇怪的是,当他们注意到我时,没有像往常一样招呼我,而是立马停止了讨论,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眼神有些森然。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们是在刻意躲着我似的。 等我走近他们后,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发现他们的脸色都有些怪异,说不上来的奇怪,总感觉有些苍白和阴翳。 白得吓人,比死人脸还要白。 我定了定神,询问了他们关于昨晚的事。 可无论我说什么,他们只是定定地看着我,没有吭声。 关键是,他们的表情实在是太古怪了。 看我的眼神,寒意凌然,锐利如刀,就像是在看着猎物一般。 明明是大白天,可他们身上那种诡异气息带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到了数九寒冬一般,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我就是再怎么缺心眼,此时也察觉到有些不对了,见问也问不出什么,打了个哈哈,转身就想走。 可我一转身,就感觉一阵阴风刮过。 先前明明一动不动的几人,竟是一下子扛住了我的手脚,将我抬起来,还咯咯咯地笑。 笑声生硬又刺耳。 我本以为他们是在和我闹玩,刚想出声阻止。 可还不等我有所反应,他们就已经将我抬到了河边。 “下去了,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为首的包大胆狞笑着,阴恻恻地开口说道。 包大胆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震得我心头猛地一颤。 那声音,又尖又细,就像是个女人似的,绝不会是“包大胆”原本的声音! 我莫名觉得有些耳熟,但就是被他们这么一吓,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还不等我多想。 下一秒,“包大胆”他们直接将我甩进冰冷的河水。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被吓蒙了的缘故,村子里这条河,平日里我经常和“包大胆”他们来这里玩水,印象里,河水最多没到我的腰部。 可现在,清浅的河水就像是没有底似的,根本没有着力的地方,任凭我怎么挣扎,就是站不起来。 最要命的是,以前明明不怎么宽敞的河流,在当时的我眼中,就像是没有尽头的汪洋一般,怎么也触摸不到彼岸。 很快,我就因为体力不支,晕死了过去。 在晕过去之前,我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包大胆”他们在笑。 我看到,“包大胆“的脸,笑得无比狰狞,笑着笑着,五官竟然扭作一团。 那感觉,就像是一张纸,被人使劲揉搓后再展开,皱巴巴的,活像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眼珠子瞪得和牛蛙似的,鼓了出来,几乎要掉在地上。嘴巴更是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嘴角咧到耳根,几乎要将一张脸从中间撕开! 猛然间,我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包大胆“他们的声音,和昨晚台上捏着嗓子唱戏的那伙儿戏子,简直一模一样! 第4章 贵人 晕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 也许,是我命不该绝,竟没能沦落为那水下亡魂,捡回了一条小命。 不知过了多久,我便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 醒来后发现,自己浑身湿漉地躺在岸边。 看样子,刚刚经历的一切应该不是个梦。 回想起刚刚的诡异经历,我仍是心有余悸。 我不明白,为什么昔日如此要好的伙伴会变得这么冷漠,这么陌生,这么可怕。 甚至还想置我于死地! 抬头一看天色,已经是傍晚了。 因为害怕,我不敢久留,起身便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我一直在回味着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切,心乱如麻。 不知不觉间,我竟偏离了回家的方向,走到了村口。 但也就是在这鬼使神差之下,我遇到了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位贵人。 也就是我后来的——师傅。 到了村口,我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本想着赶紧跑回家,结果看见村口的土路上有一个疯疯癫癫的疯老道。 那疯老道须发尽白,衣衫褴褛,看起来似乎有些精神不正常,趴在村口的土路上,一个劲儿地扒着草根和泥土就往嘴里送。 看这副模样,没个七八天是饿不出来的。 看着眼前饿得瘦骨嶙峋的老道,我心头没来由地生出了恻隐之心。 思索片刻后,我快步跑回家,瞒着爸妈从炉灶上的锅里偷出来两个大白馒头。 各位,你别看这馒头现在便宜,但在那时候,白面馒头那可是妥妥的好东西,珍贵得很!要是让我爸妈知道,我把家里为数不多的粮食白送给了一个陌生的神棍,估计会直接把我腿给打折! 等到了村口,我发现那老道还在那儿扒拉着泥土和草根。 就算是我走到他面前,他都像是没看到我似的,全然不理会我的存在。 直到我将两个雪白的大馒头往他脸上一递,他这才停下手中的活计,愣了愣,呆呆地看着我手上的馒头。 我不敢和他多说话,丢下两个馒头就准备离开。 一来,是现在天色已晚,经历了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的怪事,我心里有点害怕。 二来,我担心这疯老道突然发难。 毕竟,这老头子精神失常,要是直接扑上来咬我一口,我上哪说理去? 这个点,村口没什么人,要是他真缠上我,我还真没辙。 就算是有人,我也不确定现在村子里的人会不会和“包大胆”他们一样害我。 结果,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还不等我迈出步子,那老头却是直接打飞了手上的馒头,向我扑来,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一张脏兮兮的脸凑上来就开始猛嗅。 当时我吓坏了,还以为是这老头饿极了想咬人,拼命地挣扎着。 可怪就怪在,明明这疯老头浑身都瘦得皮包骨头了,手臂细得就像是苇杆似的,力气却是出奇的大! 一双大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夹着我,无论我怎么奋力挣扎,都如同蚍蜉撼树一般,无济于事。 当时我都快绝望了,心想着自己已经够倒霉的了,怎么做个好事还要遭这罪。 但就在我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疯老头却是缓缓松开了手上的劲道,直勾勾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有些发毛。 过了良久,那老道突然长叹了一口气,嘴里不住地念叨着: “造孽…造孽啊……” 我当时不解其意,见他放开我了,还以为是精神病好了,撒丫子就打算开溜。 可我还没跑几步,身后就再次传来了那疯老道的声音。 “一场鬼戏,害了一村人,唉……” 疯老道轻飘飘的话,落在我心中如同炸雷一般,登时让我迈出去的脚僵在了半空中。 鬼戏! 这疯老道难道是在说我们村昨晚那场诡异的戏?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开始重新认真打量起这疯老道。 说实话,这老头子真的不像是个道士,浑身衣衫破烂不堪,不知裹了几层泥,蓬头垢面,身上脏兮兮的,还有一股子怪味,就像是这辈子都没有洗过澡似的。 要不是他披了件破烂道袍,我保准会把他当成叫花子。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十分不靠谱的疯老道,竟一语中的,直接道出了我的心事。 考虑到这疯老道刚刚的怪异举动,我实在是很难放下戒备和他交流。 但眼下,全村人估计都变得和我爸妈,还有“包大胆”他们那样了。 大家都好像是失忆了一般,就好像昨天的大戏根本就没有唱过! 这疯老道,是我解开村子谜团的唯一希望! 心念至此,我打定主意,壮了壮胆,强装镇定地鼓足勇气开口问道: “道爷,您刚刚说的这鬼戏……是什么意思?” 尽管我已经是十分客气地询问,可那疯老道就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一般,看都没有看我一样,只是转过身,捡起地上那两个沾了尘土的大白馒头,仔细地用袖子擦了擦,又猛地吹了一口气,将馒头上的脏东西吹走,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怀里,这才抬头淡淡看了我一眼。 那疯老道的眼眸深邃却不浑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眼神清澈干净,丝毫不见岁月的风霜。 这就是修道之人么? 我内心暗暗诧异。 明明是个饥寒交迫的苦行道人,精气神却还如此矍铄,眼中非但没有饱经世事的沧桑,反而是充满了孩童般的天真。 大道之行,返璞归真! 那疯老道没有开口说话。 我也没有开口。 因为如果他装疯卖傻,我就算是再怎么苦求也无济于事。 我们就这么僵持了好长时间。 天也渐渐地黑了下来。 这时候,我已经有些后悔了。 这家伙,不会是人拐子吧?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直接遛回家时,原先一直沉默的疯老道总算是开口了。 “唉,可怜呀……” “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又没看完,这下你是求死都难喽……” 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那疯老道背过身去,摇了摇头,正欲离开。 闻言,我一下子傻眼了。 这老登什么意思? 丢下一句吓唬人的话就想走? 好不容易找到一线希望,这疯老道不把话说明白就想走,我哪里可能答应?当即就直接扑了上去,抓住那疯老道的大腿不放,哭求着,开始撒泼耍赖。 “道爷,您行行好,救救小子呀……” “您发发善心,不能见死不救啊” 或许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又或许是我的哭嚎唤醒了那疯老道的慈悲心,他无奈地将我扶起,看了看天色。 天已经是如墨一般的黑。 疯老道看着我的眼睛,早已没有了先前的疯癫痴态,正色道。 “小子,要想活命,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你都要一字不落地牢牢记在心里!” 第5章 陌生的家 夜凉如水。 疯老道的声音有些嘶哑,冷不丁的让我心头一跳。 事态怎么已经发展到了动不动就要丢掉小命的程度了? 眼见疯老道愿意出手相助,我自然也不含糊,连忙开口应承着。 “道爷,您说,小子定然牢记于心。” 如果没有早上的怪事,或许我还会多留个心眼,不会尽信这疯老道的话。 但现在,血浓于水的爸妈不信我,朝夕相处的玩伴要害我,我还能依靠谁呢? 疯老道眉头微皱,沉声说道。 “这几天,你什么也不用管,白天不会出事,但最好不要离家太远,等到晚上就要立马回自己房间,锁好门窗,一直待到天明,期间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去!” “三日后,天色一暗,你便要上床卧着,但切记,千万别睡着!” “待到三更天,但闻锣响,你便下床,切不可耽搁,眼睛万不可睁开,跳着出去。” “等到了外边,你会见到一些东西,别理他们,只管跳去村口。” “到了村口,你会见到一个队伍,跟在队伍后边。” “大概三里地左右,队伍会到一个三岔口。” “到那里,你会见到一个道观,见到道观后,你只管亡命!” “进入观内,你会见到三清像,向三清像磕上三个响头,然后一直跪到天明!” 言罢,那疯老道眼中流露出一抹怅然,哀声叹道。 “到时,听天由命!” “待到天光,我便会去观内寻你。” “若是你还在,便是你的造化。” “若是你不在……” 疯老道摇首叹息,缓声说道。 “那便是你的宿命了!” 疯老道话中意味不言而喻。 若是我落入那些东西手中,只怕是有死无生! 回想起昨晚身穿殡服的诡异戏子,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连忙点了点头。 我还想说些什么。 可没等我开口,那疯老道便一把掐住我的脸,往我嘴里塞了一个圆形的东西,像是药丸子,带着些腥臭味。 由于天色太暗,我看不清那疯老道拿的是什么,本能地挣扎着就想把嘴里的东西吐掉。 疯老道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冷声喝道。 “要想活命,就照我的做!” 这下,我是彻底没了脾气,只得强忍着恶心将嘴里那玩意咽了下去。 还有什么是比活命更重要的么? 人活着,才有无限可能。 死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接着,那疯老道又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小罐子,手指往罐子上一抹,就要往我额头上涂。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疯老道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眼里有惋惜,有悲哀,就好像是在可怜我似的。 随后,疯老道便又趴在那满是黄土的土路上,恢复了那疯癫模样,自顾自地扒着泥土和草根。 任凭我再怎么呼喊,都无济于事。 无奈之下,我只得先返回家中。 一路上,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那疯老道的话,生怕自己记差了。 “三天后……” 我突然想起来,三天后,那可不就是农历七月十五么? 七月十五… 中元节! 想到这里,我眼皮一跳,一股莫名的寒意瞬间涌遍全身。 惨白的月光下,婆娑的树影摇曳,像是厉鬼在张牙舞爪。 经历了昨晚和今早的诡异事情的我,神经本就极度紧张,在环境的渲染下,当即便压抑不住自己恐惧的心情,撒丫子开始狂奔。 很快,我便看到了熟悉的家。 爹娘已经在门口焦急地等着我了。 但我心里很清楚,家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家了。 甚至爹娘都已经不是我原来的爹娘了。 也因此,在踏入家门的一刹那,我莫名打了个寒战。 像是一只掉进了陷阱的绵羊,无助而绝望。 “你这孩子,怎么在外面鬼混到现在才回来!” 一进门,我娘就板着脸训斥我道。 若是放在平常,我压根不会在乎我娘是怎么训我的。 但现在,我不确定眼前的人是我娘,还是随时都会害我性命的怪物。 因为害怕,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异常,我娘关切地凑了上来,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 “是不是发烧了?” 说着,我娘就伸出手去摸我的额头。 出于恐惧,我本能地想躲避。 但还没等我做出反应,我娘的手就已经摸上了我的额头。 在我娘的手触碰到我额头的一瞬间,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我娘的手冰凉至极,哪儿还有一点儿活人的温度! 让我没想到的是,下一秒,我娘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猛地缩回手,痛苦地嚎叫着,叫声逐渐变得尖锐刺耳,脸上表情开始扭曲,如同漩涡一般,挤在一起。 而我爹,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喝着小酒,就像是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一般。 说真的,我当时几乎快要崩溃了,呆愣愣地怔在原地,就差尿裤子了。 恍惚间,我眼前的光景开始闪烁。 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娘若无其事地立在我面前,仿佛先前那恐怖的场景仅仅只是我的幻觉。 只是,和先前的温情不同,我娘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我,面无表情,眼神冰冷,甚至带着些凶恶,就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尽管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强烈的恐惧感和无助感还是如同海啸一般,几乎要将我淹没。 就连身边最为亲近之人,都无法信任! 这种举目无亲,孤立无援的感觉,像是漩涡一般,一点一点地撕扯着我的心理防线。 “阳儿,快来吃饭了……” 正在我恍惚之际,耳边传来了我娘的声音。 语气平静,冷淡,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声音轻飘飘的,虚无缥缈,仿佛不是来自人间一般。 更奇怪的是,我娘的嘴巴明明就是紧闭着的! 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心念至此,我心中一寒,身上冷汗暴瀑而出。 我娘并不打算给我过多思考的机会,在撂下这句话后,便自顾自地回到餐桌前。 昏黄的烛火下,爹娘就像是两具木偶一般,眼神空洞,动作僵硬,机械地吃着饭。 眼下,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只得强压住内心的恐惧,进厨房去舀饭。 期间,我无意间瞥见厨房里的大水缸。 我看着自己水里的倒影,这才发现,就在自己的眉心上方,有一道殷红的印记。 这应该就是那老道士给我画的东西了。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我也清楚,这是保我命的东西! “还有三天” 我心头惶惶,独自琢磨着。 我还要在这个诡异的村子里熬过三天。 要和熟悉又陌生的爹娘,“包大胆”他们待上三天。 我心里头突然闪过一个极为可怕的想法。 或许,现在整个村子,就只有我一个人是我自己了。 至于其他人,都只是迷惑我的怪物。 他们都在千方百计地想将我拖进泥沼! 打好饭后,我咽了口唾沫,缓慢挪动着脚步走出厨房。 尽管很不情愿,但我现在只能按兵不动。 否则,我可能都捱不到中元节那一天! 可就当我走出厨房,来到客厅,看清眼前的光景后,却是被骇得手中的饭碗险些跌落在地,整个人如坠冰窟。 原本,桌子上放着的煤油灯,里面橙红色的火苗,此时竟变成了诡异的幽绿色! 而我爹娘眼前的碗筷,筷子竟直挺挺地竖立在碗中,就和每年清明祭祖时候,长辈祭拜祖先的方式一模一样! 明明刚刚还是热气腾腾的饭菜,此刻竟然全都变成了纸做的死人饭! 最让我感到头皮发麻的是,我爹和我娘,此时竟是换上了一身血红的寿衣! 第6章 童子尿 在经历了这两天的诡异事件后,本就神经脆弱的我,哪里还能遭得住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吓,手中的饭碗吓得直接滑落在地。 或许是碗筷落地的声音惊动了我爹娘,我爹和我娘猛地转过头,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面如纸白,没有一丝血色。 一阵阴风刮过,吹得桌上的煤油灯摇曳不止。 恍惚间,我似乎听到阴冷的晚风中夹带着熟悉的声音。 咿咿呀呀,呜呜咽咽的。 听起来,就像是昨晚的戏曲声。 但对于此刻的我而言,更像是厉鬼的哭嚎。 那戏曲声越来越近,仅仅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感觉就已经到了我家门口! 此时,我身上的汗毛已经炸开,关键时候,还是肾上腺素起了作用,我再也顾不上其他,直接撞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闩上,用被子蒙住头,瑟瑟发抖,再次当起了缩头乌龟。 但门外的爹娘,不,应该说是门外的那些鬼东西,似乎并不打算放过我。 很快,我就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在我房门外徘徊。 紧接着,是机械的敲门声。 一下。 一下。 时而短促,时而长滞。 这时候,我总算明白,为什么那疯老道再三嘱咐我,七月十五那天,一旦入夜,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自己的房间了。 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大开。 那时候的阴气,是一年当中最重的。 现在还没到中元节,这些东西入夜了之后都凶成这样,这要是到了中元节,那还得了? 我不敢再多想,死命地裹着被子。 好在,门外的东西似乎不能强闯进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诡异的唱戏声和敲门声消失了。 四周恢复了死寂。 过了好半天,我才敢战战兢兢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开始打量四周。 好在,房间内并没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等着我。 在锁死门窗,仔细检查过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后,我总算是放下心来,长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只要我不离开房间,应该就是安全的。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好死不死,尿意来了。 我本来胆子就小,刚刚又受到那种惊吓,膀胱收缩,现在只感觉下腹堵得慌。 要是再迟一点,可能就要尿在裤子上了。 这还赶巧碰上我的夜壶昨个被我娘端出去洗了,现在八成是晾在院子里。 人要是点背了,喝口凉水都塞牙,这话说的可一点不假。 有句古话叫什么来着? 屋漏偏逢连夜雨。 说的就是我现在的处境。 外边是个什么情况,我压根不清楚。 也许,那些东西此刻就守在门口外边等着我,就等着我放松警惕出去送死。 可人有三急,大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吧? 思虑再三,我决定先从门底下的门缝看看情况。 要是有机会,就冲出去把夜壶拿回来!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门口,俯下身去,压低身子,眯着眼睛往门缝外边一瞧。 幸运的是,没有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否则,可能我就真的要换裤子了。 我颤巍巍地抓起了一旁的鸡毛掸子当作武器防身,深吸一口气,准备开门。 可就在我小心翼翼地把门闩抬起,见门轻轻拉开一条缝隙准备出去时。 又是一阵阴风刮过,那瘆人的唱戏声再一次响起。 我脑子嗡地一下,整个人因为恐惧险些晕厥过去。 哪来的风? 我明明已经检查过门窗了,怎么可能会有风! 这时,我听到门外传来了啪嗒声。 尽管声音不大,但在寂静到呼吸声清晰可辨的夜里,我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这分明是有人穿了鞋子在地上跳跃的声音! 声音由远及近,一步一步,仿佛踩在我心尖上似的。 一直从堂屋来到我门前,声音戛然而止。 坏了! 此时的我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身体都几乎要支撑不住倒下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必须要把门给合上! 我拼了命地拿着门闩开始胡乱顶撞,可越是心急,门越是闩不上。 到最后,门闩直接掉落在地。 木质的门闩和石制的地板撞击的声音,彻底撞碎了我最后的幻想,恐惧如同潮水一般蔓延。 这时,门外的拍门声再次响起。 而且力道,一切比一次重! 顾不上多想,我只得靠在门上,想凭借身体的力量堵住门口。 可一个八九岁的小毛孩,又怎么可能顶得住门? 很快,拍击房门的声音越来越大。 到最后,直接演变成撞击! 房门被硬生生地顶开了一条缝。 一只手伸了进来,搭上了我的肩膀。 一瞬间,我额头冷汗密布,手脚渗出汗珠,身体抖如筛糠。 我颤抖着转过头,透过窗户上传来的惨白月光,我看见,那是一双无比白皙的手。 比墙灰还白! 那只手冰冷至极,如同冰块一般,就那么搭在我右肩上,尽管隔着房门,我还是能够感觉到房门外那东西的恐怖。 一旦被拖出去,注定是有死无生! 极度的紧张状态下,我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吓得直接尿了裤子。 可让我想不到的是,正是这一泡尿,救了我的命! 原本,心理崩溃的我,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再去支撑房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房门一点一点被推开。 结果,当我闻到那一股骚味后,门外的那鬼东西竟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痛苦一般,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迅速地想要将手抽回去。 尖锐刺耳的叫声划破夜空,扎得我耳膜生疼,别提有多骇人了。 那只手躲闪不及,被房门夹了个正着。 那鬼东西一吃痛,瞬间将手抽了回去。 砰—— 房门再一次合上。 我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用尽全身力气捡起门闩将门闩上,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呼哧呼哧大口地喘着气。 随着房门的合上,先前那咿咿呀呀呜呜咽咽的唱戏声也逐渐消散。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不是看到门框上有那东西留下来的抓痕,我都怀疑刚刚那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这下,我是说什么都不敢出去了。 反正已经尿裤子了,大不了就腌臜一点,挺过三天再说。 拖着疲惫的身躯,我回到了床上,也顾不上换裤子,只是将骚气的裤子往地上一撇,就这么赤裸着直接睡了。 尽管刚刚的遭遇让我心有余悸,但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更是让我累得不行。 不多时,我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7章 天黑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 只记得到后来,我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 门外是我娘的声音。 “这都几点了?你咋比猪还睡得?” 我娘在外边骂骂咧咧。 我摇了摇沉重的头,努力想让自己清醒起来。 抬头一看,已经天光了。 我想起那疯老道的嘱咐。 白天是可以自由活动的。 在短暂的心理建设后,我站起身来到房门前,打开了门。 尽管回想起昨晚的遭遇还是心有余悸,但我总不可能连着三天不吃不喝不拉就窝在房间里不出来吧? 好在,打开门后,眼前的不是什么恐怖的东西,就是我娘在对着我大眼瞪小眼。 “睡睡睡,整天就知道睡!” “你咋现在比猪还能耐咧?” 我娘骂着,但很快就蹙起了眉。 是我昨晚的童子尿瞒不住了。 “你这孩子,咋嫩大个人了还尿炕咧?” 我娘一脸嫌弃地提溜起我的裤子。 很快,我便被我娘骂骂咧咧地赶出了房间,让我自个把自己的裤篓子给洗干净了再回来。 无奈之下,我只得带着满是骚气的裤衩子来到熟悉的小河边。 眼下正值酷暑,看着清洌的河水,若是放在从前,我肯定会忍不住下河玩耍一番。 可现在,看着缓缓流淌的河水,我内心只有恐惧。 我想起来昨个在这里差点让“包大胆”他们给淹死! 这次,为了防止被人冷不丁地推下去,在反复确认了四周无人后,我才小心翼翼地来到河边,只想着抓紧把裤头给洗干净回家去。 可巧的是,洗着洗着,我就隐约看到前面有几个人影。 定睛一看,那可不就是“包大胆”他们几个么! 我心中一惊,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就在昨天,他们才把我丢进河里想要淹死我! 要是他们现在发现我还没死,指不定对我干出什么事呢! 来不及多想,我将裤子往一旁的草地一撇,就近找了个大树躲了起来。 幸运的是,因为我身形瘦小,“包大胆”他们并没有发现我。 随着距离的拉近,我渐渐看清了“包大胆”他们脸上的表情。 他们的表情明显和我爹娘,还有其他村民都不一样! 我爹娘虽然在晚上会变得奇怪,但最起码,他们在白天是完全正常的。 可“包大胆”他们,哪怕现在是大白天,脸上还是那副阴翳冰冷的表情。 脸色苍白如同纸人一般。 那绝不是一个八九岁的孩童应该拥有的表情! 撞邪! 我的脑海中闪过两个可怕的字眼。 我以前听老一辈人讲过,如果是八字轻贱,命格不够硬的人,若是去了一些阴气重的地方,例如乱葬岗,墓园之类的地方,就很容易被一些脏东西缠上。 大人之所以不让我们去后山坟场玩也是因为这个。 毕竟,小孩子的身体尚未发育完全,阳气没有成年人那般丰沛,若是到一些阴气重的地方到处乱跑,便极有可能撞邪。 撞邪的人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无论是行为,举止,都会变得反常怪异。 就像是“包大胆”他们现在这样。 只是,我还是无法理解。 后山坟场和十里八村闻名的乱葬岗我们都偷摸去过几次,回来也是屁事没有。 可这次就仅仅只是去看了一场戏,“包大胆”他们就撞邪了? 再者,如果“包大胆”他们是撞邪了,那我爹娘的情况又该怎么解释呢? 虽然内心有诸多疑问,但眼下,我也只能是压住好奇心,祈祷“包大胆”他们不会发现我。 眼看着“包大胆”他们离我越来越近,我咽了口唾沫,手心开始出汗,心头狂跳不止。 就算是以前,我的体格在小伙伴里头也算不上壮实,就更别提现在对上撞邪了的“包大胆”他们了。 先前是我运气好,这才没有淹死,要是再来一次,恐怕我就真熬不到三天后的中元节了! 不过好在,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包大胆”他们来到小河边后,就停顿了下来,眼神空洞地望着河水发呆。 为了不让他们发现,我也只好耐着性子等着。 可不知道过了多久,“包大胆”他们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依旧像一个杆子似的立在原地。 我实在是等得没耐心了。 我大概是晌午时候才被我娘叫醒的,本想着能够越早洗完裤子回家越好,可以赶在白天的时候,为晚上的事情做些准备。 可偏偏现在被包大胆他们堵在这里,呆了一个下午了,哪也去不了。 这要是耗到天黑,不能赶回自己的房间,我左右都是个死! 就在我焦急万分时,我注意到,在夕阳的最后一缕晖光扫过“包大胆”三人时,他们就像是终于得到解放的机器一般,空乏的眼神开始泛出光泽。 只不过,那眼神依旧阴翳冰冷。 他们围在一起,似乎是在商讨着什么。 只不过因为离得远,我啥也听不到。 在短暂的商量过后,“包大胆”他们开始机械地沿着河流的方向走去。 那个方向我认得。 后山坟场。 此刻的我心急如焚,哪里还有闲工夫关心他们为啥子要去坟场,只是等到他们的身影走远之后,便开始发了疯一般地朝着回家的方向狂奔。 夕阳已经逐渐隐没在天际线了。 说实话,我这辈子,再也没跑过这么快。 简直就是生死时速! 因为,这不仅是在和时间赛跑,更是在和死神赛跑。 一旦天黑,如果我还没有回到房间,等待我的后果可想而知。 不过好在,等到我冲进家门,爹娘都还正常。 我爹正窝在院子里的凉椅上小口小口地酌着酒,我娘正在厨房里捣鼓着饭菜。 一切看起来都非常和谐,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但卧室门框上的抓痕提醒我,昨晚的一切,绝不是什么狗屁幻觉! 来不及多想,我冲进厨房,直接将黑乎乎的脏手伸进笼屉,掏出两个白面馒头,又顺手从一旁拿了一小碟榨菜直接端回房间。 换平常,我哪里敢这么放肆,要是不洗手就抓上馒头,我爹娘一准会把我打个半死。 果不其然,在我端着饭菜冲出厨房的时候,我娘的叫骂声就从身后传来。 只是,现在的我,哪里还有闲工夫理会我娘是个什么感受,反正到了天黑,我娘估计就会把这些事情全给忘光! 紧接着,我又跑去院子里,拿了我昨晚心心念念的夜壶,冲回了房间。 这样至少不至于会像昨天尿裤子一样那般狼狈。 也就是这个时候,天空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黑夜吞噬殆尽。 在我关上房门的前一刻,我清楚地看到,我爹和我娘的眼神再次变得空洞,木然,脸上表情怪异,机械僵硬地回过头,将嘴角往上拉扯,冲我露出一个无比诡异的惨淡微笑! 第8章 夜半鬼敲门 没有丝毫犹豫,我直接就把门砸上了。 虽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冷不丁地看到这么诡异的一幕,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发怵。 最亲近的家人,竟也成了吃人的厉鬼! 在我将门紧紧闩上的一瞬间,我娘幽幽的声音从厨房中传来。 “阳儿,快来吃饭了……” 话音尖细冰冷,完全像是个陌生人,激得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头皮发麻。 从昨晚我就应该发现的。 因为图方便,我爹娘一般都只叫我小子或者直接叫儿子。 但就是不会叫我阳儿。 外面的那两个鬼东西,绝对不会是我爹娘! 他们到底把我爹娘怎么了! 我不敢想,也没有能力去想。 现在除了熬过三天的时间,我没有任何办法。 惊惧之余,我不自觉地摸到了脖子上挂着的玉坠。 玉坠黑漆漆的,如墨一般,不算是很好看,但爷爷临终前的遗言就反复强调了我一定要一直将玉坠戴在脖子上。 还说一定要避生人,绝不能让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接触玉坠。 就算是爹和娘,也不行。 也许是因为隔辈亲,相比较对爹娘的感情,我更喜欢爷爷。 爷爷一直对我很好。 既然是爷爷要求的,我自然不会违背,就算是洗澡也一直戴在身上,我爹娘,还有“包大胆”他们,都没有碰过这个玉坠。 不知为何,在我摸到玉坠时,感到一股莫名的心安。 就好像,爷爷在守护着我一样。 在我愣神之际,门外那鬼东西幽幽的声音再次响起。 “阳儿,出来吃饭了……” 声音缥缈虚无,愈发冰冷,在寂静的夜中,如同一只身形敏捷的夜鸦,悄然钻进房间,透入我的四肢百骸,只让我感觉一阵恶寒。 不过,在昨晚的经历过后,我倒是冷静了许多。 反正,只要不让那些鬼东西进来就好了。 看着自己拿来的大白馒头,我就着榨菜,狠狠咬了一口,开始庆幸自己的机智和果断。 不然,又该像昨晚一样饿肚子了。 在我吃得正起劲的时候,门外再次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时间很短,也就两三秒的时间,脚步声便戛然而止。 尽管如此,但我还是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鬼东西此刻就站在我房门外。 刚刚还是只有“我娘”在拍门,现在就连“我爹”也参与进来了。 紧接着,一阵更为急促的拍门声响起。 “阳儿,快出来吃饭了……” 门外的鬼东西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拍门声开始变得一下比一下重。 似乎是门外的东西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想要直接破门而入。 我有些惊疑不定,开始慌了。 昨晚明明躲在房间里,那些鬼东西还不敢拍门,只是敲。 为什么现在这些鬼东西,已经可以肆无忌惮地拍门了? 难道说距离中元节越近,这些鬼东西就闹得越凶? 那要是这些东西直接破门而入该怎么办? 我咽了口唾沫,身上的冷汗早已浸湿后背。 夜半三更鬼敲门。 说不怕是假的。 敲门声变得愈发急促杂乱。 在沉重的拍击下,木门已经开始吱呀作响,发出痛苦的呻吟。 仿佛随时都会散架一般。 这下我急眼了,开始环顾四周,试图找到一个物件可以堵住门口。 可旧时的农村,就连房间都显得狭小逼仄,哪里会有什么大件家具? 真要说有,那也只有我爹亲手给我做的小木床。 由于时间紧迫,我来不及多想,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将木床搬到门口堵着。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坐到了床上去。 在门闩和木床的抵挡下,情况总算是好了一些。 可还没等我喘口气,昨晚那诡异的唱戏声再次响起。 而且,距离很近! 就在我房间的窗户外边! 各位可能不知道,以前的窗户没有现在这么高端,窗户都是贴的窗户纸,虽说是关了窗,但要是有人在窗外,也还是能看见一些轮廓。 借着窗外的月光,我可以清楚地看到,窗外有一个黑朦朦的影子。 不只一个!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影开始出现,齐齐聚在窗户外边。 那些影子形体略显矮小,看起来不像是成人。 当看到一个略显臃肿的人影时,我瞳孔骤缩,眼皮狂跳,一股寒意直冲天灵,几乎要惊叫出声。 这影子的主人我再熟悉不过! 不正是“包大胆”他们么? 唱戏声的源头正是“包大胆”。 一个胖墩墩的小孩子,此刻正捏着嗓子扮着女声在咿咿呀呀呜呜咽咽地唱戏! 原本,门外的敲门声就已经让我惊骇欲死。 可现在,窗户外边正直挺挺地站着几个黑影。 他们与我只有一墙窗户纸之隔! 还不等我从极端恐惧中缓过神来,很快,窗外的鬼影开始拍打窗户。 前有狼后有虎! 此刻的我已经被吓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傻傻地呆在床上坐着,手里头紧紧攥着爷爷留给我的那块黑漆漆的玉坠。 拍击声愈发紧密。 眼瞅着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因为拍击而开始变得凹陷,仿佛随时都会破掉一般,我心如死灰。 然而,就在连我都想放弃自己听天由命的时候,原本嘈杂的敲击声骤然消失,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就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只不过,窗外的影子依旧是直挺挺地立着,在惨白的月光辉映下,显得瘆人无比。 等到我回过神来时,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早已因为恐惧而变得大汗淋漓,起身还能看到床上有一个屁股印。 此时的我已经近乎虚脱,直接瘫倒在地,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 然而,就在我躺倒在地转身之际,透过门缝,我猛然看见两双眼睛! 那两双眼睛空洞无神,没有眼白,黑漆漆的眼眸里闪着骇人的诡异光芒,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一股发自灵魂的寒意瞬间涌遍周身。 外面的鬼东西不是消停了,他们是在观察我的情况! 我又惊又惧,吓得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连连后退数步。 结果,没等我退几步,后背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触感。 我吓得浑身一僵,心头狂跳不止,竟然就那么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强烈的恐惧逼得我几乎要晕厥过去。 缓了好半晌,我这才勉强支配着自己的身体,颤颤巍巍地转过头去。 只见,隆起的窗户纸上,竟赫然出现几张人脸! 这一下,我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直接嚎了出来,惊叫一声,向后仰倒。 好巧不巧,我的后脑勺刚好磕在床沿。 下一秒,我便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等到我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时,明媚的阳光已经透过窗户纸照射进来,洒在我的脸上。 恍惚间,我听见了爹娘焦急的呼喊。 “阳儿,快醒醒啊!” 第9章 梦境与现实 在阳光的照射下,我皱了皱眉,好不容易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醒过来后,我恍惚间听到了我爹和我娘在外头正焦急地呼唤着我。 看着耀眼的天光,我当时还以为已经天明了,爹娘都已经恢复正常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用劲将床推到一旁,正想将门闩抬起来。 但就在我的手已经搭在门闩上边准备发力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味了。 为什么这么冷? 现在的我明明已经沐浴在阳光下,为什么还是感觉房间内寒气逼人,冻得我脊梁骨都在微微打战? 一个极端可怕的念头闪过我的脑海。 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门外,“我爹”和“我娘”似乎是等着急了,开始不耐烦地催促起来。 “阳儿,快开门啊!” 可他们越是催促,我心中越是不安。 阳儿? 阳儿! 这两个字眼如同炸雷一般,一下子在我的脑海里炸响。 我爹娘不会叫我阳儿! 外头的东西根本不可能会是我爹娘! 瞬间,我的头脑终于清醒,看着眼前已经半抬的门闩,我的手像是触电般一下子给抽了回来。 在我意识彻底恢复的那一瞬间,我眼前的光景开始变幻,原本屋内明媚的阳光开始分崩离析,支离破碎,化作尘烟飘散。 一阵晕眩过后,眼前依旧是漆黑的夜,只有惨白的月光为屋子带来那么一些光亮。 好冷! 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要将门闩打开,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 这要不是我比较聪明,多留了个心眼,换做别人这时候已经被外面的鬼东西给骗出去了! 我不由得想起来一个成语—— 鬼话连篇! 外头的这些鬼东西,鬼精鬼精的,他们说的话,一个字儿都不能信! 回想起刚刚的那一幕,我仍是心有余悸,冷汗直冒,身体倚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此时他们似乎也是知道自己的计划落空,一边发出哀怨凄厉的哭嚎声,一边不甘地用指甲挠着门。 瘆人的刺啦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诡异。 经过这么一吓,说什么今晚我都不敢睡了,狠狠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 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只能无奈地干等着。 窗外的人影依旧在外头杵着。 只不过,他们似乎是知道拿我没辙,老实了许多,并没有做出什么异常举动。 但因为刚刚的事情,此刻我只觉小腹鼓胀,端来夜壶就痛痛快快地撒了泡尿。 不得不说,有了准备过后,终归是舒服了许多。 奇怪的是,在尿骚味蔓延开后,门外的敲门声戛然而止,就连窗外的人影也都消失不见,只留下窗户纸上清晰的轮廓。 我有些诧异。 这童子尿,真有这么大能量? 那我要是自己撒了泡尿抹在身上,是不是就可以大大方方地走出去,不用怕这些鬼东西了? 我很庆幸那时候我因为胆子小不敢以身试险。 否则的话,可能我的坟头草都已经三米高了。 直到后来当了道士,学了法门,我才知道,童子尿确实是有些辟邪的功用,但不算强大,对付我爹娘和“包大胆”他们可能有一些效果,但若是妄图拿童子尿去对付那些东西,简直就是异想天开,自寻死路!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在那磨人的敲门声停下来后,我紧绷着的神经也总算是可以稍微缓口气了。 只是,我还是不敢睡。 一旦睡着,就会让那些鬼东西有机可乘。 反正,这已经是第二个晚上了。 明天,就是第三个晚上。 能不能活下来,就看明天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 等得我人都木了,总算是听到了一声雄鸡叫。 雄鸡一唱天下白! 这一夜,我算是熬过来了。 不过,有了先前的遭遇,我留了个心眼,没有立刻打开房门。 谁知道这是不是那些鬼东西蛊惑我的手段? 我就在房间里等着。 一直等到天光大亮,我娘来我门前叫门了。 “臭小子,还不起,窝在圈里生崽?” 这称呼,这声音,这语气,是我娘没错了! 我又狠狠地给了自己两个巴掌,在确认清醒后,我缓缓抬起门闩,打开了房门。 门外的我娘依旧是一脸怒容,责骂我起得太晚。 但看神情,好像也是对昨晚的事情没有一点印象。 思量再三,我还是打算试探一下。 “娘,你记得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吗?” 我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哪里出了岔子。 “昨天晚上?” 果不其然,我娘听到我的话后,眼神中充满了惘然。 “昨天晚上吃过饭后,我和你老汉好像是早早回房睡觉去了。” 我娘双眼变得空洞,嘴里呢喃着。 “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天累得很,记忆力也差了,昨天晚上的事,已经有点记不清了……” “可能是人老了吧…不中用了……” 我娘继续说道,表情变得有些痛苦,眼眸中有些悲凉,似乎回忆对于她而言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看着我娘的模样,我鼻头一酸。 我爹娘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等到熬过这几天,见到了那疯老道,一定要求他救救我爹娘! 我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便也不再多问,转头刚打算离开房间。 结果一扭过头,我赫然看见我房门上有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色抓痕和黑色手印! 大黑大红的色彩搭配,很是骇人。 只不过,我娘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压根没有理会我脸上的惊讶。 我心中思绪万千。 这些玩意,已经越来越凶了! 保不准哪一晚,这些鬼东西就会破门而入! 明天,是我最后的机会! 虽然我很疑惑,为什么那疯老道,偏偏让我在一年中阴气最重的中元节离开房间,但我还是选择相信他。 毕竟,若是没有那疯老道的嘱咐,我可能压根都捱不过这两个晚上。 然而,就在我准备离开房间,打算去外边遛一遛放放风时,我却看到了几个原本不该出现在我家院子里的身影。 是“包大胆”他们! 在我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们似乎也是注意到了我,机械地将脑袋转了九十度,惨白的脸上朝我摆弄出一个森然的诡异笑容。 一瞬间,我只觉遍体生寒,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人都被吓得愣在了原地。 “包大胆”他们,竟然找到我家里来了! 第10章 死人来做客 这大白天的,“包大胆”他们竟然凶到直接找进我家里来了! 这时候,我娘也是注意到了“包大胆”他们,笑了笑,打着招呼道。 “恁几个娃儿都是来找九阳的吧?” “这臭小子刚睡到这会儿才醒咧,你们等他一下,让他吃个早饭,再同你们出去耍。” 很明显,就和门上的手印抓痕一样,我娘根本不会注意到“包大胆”他们的不对劲,一如往常般的热情招呼着。 “包大胆”他们没有理会我娘,只是死死地盯着我,那张惨白的脸上,看着我的笑容愈发的诡异瘆人了。 我咽了口唾沫,眼睛不自觉地闪躲,不敢出声。 不过因为我离房门近,现在就算是他们突然发难,我也可以直接冲进房间里猫着,再加上这会儿是大白天,艳阳高照的,我不相信他们能对我做什么,倒也没有昨晚上那么害怕。 可结果,我这边正和“包大胆”他们对峙着呢,一双手忽然从背后猛地拍了我一下。 这一下,惊得我腿脚发软险些跌倒在地。 回过头一看,是我爹。 我爹有些奇怪地看着我,问道。 “你又整啥幺蛾子,杵在这里作甚?” 接着,他和我娘一样,乐呵呵地和“包大胆”他们打起招呼来。 都是乡里乡亲的,我爹娘对我平日里的那些个玩伴,自然是不会陌生了。 “包大胆”他们也没有理会我爹,依旧是死死瞪着我,那双死鱼眼往外边翻着白,拧巴的脸上满是褶子。 “臭小子,这都快到晌午了,还不来吃饭,要我喂你不成?” 这时候,我娘的声音从厨房内传来。 但这性命攸关的时候,我被“包大胆”他们看得心里头发毛,哪里还顾得上吃什么饭? 谁曾想,我爹见我不吭声,抬手就照着我的脑袋来了一巴掌。 最终我拗不过我爹娘,只能老老实实去吃饭。 原本我以为,不管怎么样,只要我呆在家里,“包大胆”他们总不能当成我爹娘的面害我。 结果,我爹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竟邀请“包大胆”他们进屋吃饭! 这下子我人都木了。 我爹和我娘本身就有问题,此刻尽管他们已经恢复正常了,但却都看不到“包大胆”他们的诡异之处,就算我开口劝阻也没用。 “包大胆”他们木讷地朝我走来,走路的时候,动作依旧是僵硬机械。 不过,让我感觉有些奇怪的是,我爹娘到晚上都是用跳的,而“包大胆”他们却还能走路。 更奇怪的是,就在昨天,我还看见“包大胆”几人就像是有思维一样,懂得交谈。 难道说,“包大胆”他们的情况和我爹娘的情况不一样? 随着“包大胆”他们的靠近,我清楚地看到了包大胆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有些脏乱,带着些黄,以及一股子泥土的腥臭味。 像是刚从土洞里钻出来的老鼠。 三伏的天,艳阳高照,可靠近“包大胆”他们,我竟感觉到了阵阵逼人的寒气,登时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这该凶成什么样了! 不过好在,他们并没有对我动手,只是笑容依旧诡异,在我身旁找了个座儿坐下。 爹娘或许是以为我乐意挨着小伙伴吃饭,特意把椅子挪了挪,把位置腾出来。 这下好了,“包大胆”几人,全都靠在我身旁。 我不敢抬头看他们,那股寒气逼得我大气都不敢喘,只得自顾自地扒拉着碗里的白粥。 “包大胆”他们坐下来后,并没有吃东西,几个人就那么阴森森地齐齐扭过头盯着我。 通过余光,我瞥见“包大胆”的脸上和脖子上有些乌青的斑,有的甚至已经发紫了。 我内心惊惧更甚。 这些斑,我曾经在二爷爷的尸体上见过。 二爷爷是我爷爷的弟弟,前些年过世,因为膝下无儿无女,过世之后,因为爷爷那时候还在蹲号子,我爹就领着我们一家子,又叫上叔叔伯伯那些人,一起去给二爷爷处理后事。 在大人们将二爷爷的尸身转移到棺材里头时,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偷偷抬头瞄了一眼。 在那时,我便看到了二爷爷的脸上,有着青一块紫一块的斑点。 当时的我不明白这些斑点是个啥,后来等到了家,问了我爹后才晓得,那玩意叫尸斑。 只有死人才会有! 想到这,我当时真的是寒意都冲到脊梁骨,冒到天灵盖了。 难道说,现在坐在我身旁的“包大胆”他们,已经是死人了? 我心中忽地闪过一丝不安和惊悸。 “包大胆”他们要是已经是死人了,那我爸妈呢? 那其他的村民呢? 整个村子,难道就剩我一个活人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原本没有动静的“包大胆”,却是冷不丁地一下子将手搭在了我的左肩! 这一下,吓得我几乎要跳起来! 我再也坐不住了。 和死人吃饭,这叫什么事啊! 我匆匆扒了几口饭,丢下碗筷,疯了一般再次回到自己的卧房,头也不回地就将门砸上,紧紧闩死。 门外,传来我爹娘焦急的呼喊声。 但我已经顾不得许多了,直接瘫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虽然我不明白,“包大胆”他们是个什么情况。 但我心里清楚,“包大胆”他们,应该是要比我爹娘要凶一些的。 我爹娘再怎么闹,那也只是晚上闹。 但“包大胆”他们,不仅昨晚就一直在敲我的窗,好几次险些把窗户纸都给捅破,现在大白天的,更是直接闯进家门来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阴邪之物竟能闯进阳宅! 这下子,说什么我都是不敢出去的了。 打算就这么耗到晚上。 反正,也是最后一天了。 我爹娘开始敲门,询问我的情况,语气中透着一些紧张和担忧。 我爹娘现在毕竟是正常的,和晚上的那些鬼东西不太一样,晚上那些鬼东西进不来,可不代表着我爹娘进不来。我怕我爹娘急眼了直接将门砸开,只得推脱说是身体不太舒服,想自己歇会,躲进被子里蒙着头。 做缩头乌龟很丢人,但是至少可以保命! 因为昨晚几乎一夜未眠,此刻我的精神状态很差,躺在床上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到我再次睁开眼时,橙红的霞光照进了我的房间。 已经黄昏了。 我是被渴醒的。 自从昨天晚上开始,我便一直滴水未进,也就今早喝了些稀粥有些水分,但耗到现在早已经是口干舌燥,喉咙渴得几乎要冒火。 三伏的天,一天不喝水都是万万不行的。 但我不敢出去。 一来,我不清楚“包大胆”他们是不是还在外头。 二来,现在太阳已经下山了,万一爹娘已经变成了那些鬼东西,我出去就是找死。 无奈之下,我只得舔着因为缺水而干裂起皮的嘴唇,咽了口本就不多的唾沫,就那么干等着。 入夜了。 门外,啪嗒啪嗒的声音再次响起。 毫无疑问,我爹娘这时候已经开始变成那些鬼东西了。 原本,我以为他们会像前两天晚上一样,来敲我的门,提前做了准备用床将门堵死了。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今晚出奇的安静。 没有咿咿呀呀呜呜咽咽的唱戏声,也没有催命般的敲门声和拍窗声,我听着那啪嗒声逐渐远去,似乎是我爹娘已经回卧房了。 就连窗外,也没有了昨晚的人影。 只是,惨白的月光照在“包大胆”他们昨晚在窗户纸上留下的人形轮廓上,在漆黑的夜晚中显得格外瘆人。 第11章 中元节 原本,今晚没有前两晚那么骇人,我应该高兴才是。 可不知为何,我心头萌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今天只要过了子时,那便是中元节了,到时候鬼门大开,是一年当中阴气最浓最重的时候。 昨天,那群鬼东西就已经凶成那样,“包大胆”他们甚至还能在朗朗乾坤之下直接闯进我的家门,足见其厉害之处。 按理来说,今夜是他们实力最强的时候,也是抓到我的最佳时机。 但为什么他们反而没动静了? 总不可能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吧? 我一边苦苦思索着,一边用舌头舔舐着自己因为口渴而干裂起皮的嘴唇。 厨房离我的卧房很近,甚至用不了十步。 我只需要半分钟的时间,就可以冲进厨房的水缸里去喝个水饱,免受这干渴之苦。 咕嘟! 今晚的夜,很反常,静得我连自己吞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犹豫片刻后,我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强压着心中的欲望,打消了这个念头。 前天晚上,我就是因为抱着侥幸的心理,结果差点就被拖了出去! 若是按疯老道的嘱托严格执行的话,这几天一旦入夜,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去的。 我已经犯过一次戒了,要是再犯,只怕是小命不保。 无奈之下,我只得悻悻坐回床上假寐。 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今早刚睡了一天,现在的我精神异常亢奋,许久都没有一点睡意。 算了。 不睡也好。 今晚就是最后一晚了,万一睡着了听不到锣声,那可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我在心里暗暗思量着。 就在我闲得发慌之时,我突然听见一阵细微的声音。 声音是从门外边传进来的。 尽管声音几乎微不可察,但在这寂静的夜里,还是让我敏锐地捕捉到了。 我小心翼翼地趴低身子,冲着门缝向外边看去。 结果,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当即就把我的小心脏都给吓慢了半拍。 乖乖! 透过惨白的月光,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外头有好几双闪着诡异寒光的眼睛,正透过门缝死死地盯着我! 如果只是在门缝外偷看我,那我可能倒不会有多害怕。 毕竟,就在昨晚我爹娘也这么偷看过我。 最让我感到恐惧的是,是他们怪异的姿势。 只见,他们的脖子和地面的夹角,竟扭曲成了恐怖的九十度。 正常人爬着身子看门缝,多多少少都会看到一些身体的部分,就是因为脖子的限制,不得不将身体伏低。 但看外头那些鬼东西的诡异状态,更像是直接将脖子给硬生生掰了过来,直接摁在了地上! 活人要是弄成这样,脖子不折了才怪! 我看得心中恐惧,弹射般地从地上飞了起来。 其中的两双眼睛我自然认得,就是我爹和我娘。 而另外的几双眼睛,就是用屁股想也可以猜得出来,是今早来我家的“包大胆”。 他们果然没走! 我爹娘,加上“包大胆”他们,竟然全都聚集在我门口观察我的情况! 我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心有余悸。 还好我刚才忍住了。 要是打开了门,后面不堪设想! 或许是察觉到我已经发现他们了,门外的东西干脆也就不装了,直接开始拍门。 我没有理会他们,自顾自地坐到了床上,拿起昨晚仅剩的一个馒头,祭了五脏庙。 这几天,我的状态实在是很不好。 我感觉自己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游走徘徊了。 不单单是精神状态,还有身体状态。 因为精神一直紧绷,导致我休息也休息不好,就连吃喝都变少了许多。 我不知道我还能支撑多久,但至少,要捱过今晚。 夜晚很长。 吃过馒头之后,我有些无聊地往床上一躺,打算养精蓄锐。 可结果,就在我躺倒在床上的一刻,我的肩膀忽然感觉一阵麻木,紧接着是火烧般的疼痛。 这股疼痛钻心入髓,疼得我禁不住呲牙咧嘴,冷汗直冒,哈哧哈哧地吸着冷气。 这是怎么回事? 我有些被吓着了,此时也顾不上门外边的那些不安分的鬼东西,等到疼痛稍稍缓解些后,我急忙脱下衣服,开始查看自己的身体。 这一看,当即就给我唬得愣在原地。 只见,我的两边肩膀上,竟各有着一个明显的手印! 右肩的手印偏红,带着些黑色,而左肩的手印则是绿色多些,但同样也是带着些黑色。 我当即就傻眼了,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碰上什么脏东西了,着急忙慌地用衣服就想把手印擦掉。 可那两个手印却像是直接融进我的皮肤了似的,任凭我这么努力,颜色却是一点没见淡。 外边的拍门声更加猛烈了。 坐在床上的我,都可以感觉到门上传来的那股巨大的力量,门闩已经在吱呀作响,就仿佛下一秒,那些鬼东西就会冲破门闩的阻拦,破门而入一样。 慌乱中,我隐约间听见那虚无缥缈的唱戏声再一次传来。 经过前两晚的经验,我也猜出来了个七七八八。 这诡异的唱戏声,似乎是有着可以蛊惑人心的力量。 先前我遭遇的幻境算是一个,唱大戏时乡亲们的魔怔也算是一个。 外边的鬼东西越来越凶,从第一晚的敲门,演变成第二晚的拍门,到了今晚,已经几乎是在撞门了! 要是这时候我再被迷了心智,稀里糊涂地开了门,那可真就要去阎王爷他老人家那儿报道了! 情急之下,我再也顾不得许多。余光瞥见了一旁摆着的尿壶,一个箭步冲将过去,端起尿壶就往门上泼。 我想起来前两个晚上,我都是靠着童子尿辟邪才躲过了一劫。 腌臜点就腌臜点吧。 总比丢了小命强! 好在,在童子尿泼到门上的一刹,原本剧烈的撞门声戛然而止,就连那幽幽的唱戏声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怕招式老,就怕招式不顶饱! 这下,我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摸了一把额头上的白毛汗,坐在床上开始大口喘气。 为了以防万一,我又尿了一泡在夜壶里头,仔仔细细地浇在窗棂上。 这下,应该就是万无一失了。 有了童子尿的加持,那些鬼东西奈何不了我! 接下来的时光较为平静。 我没有听见撞门声,窗户外边也没看到人影。 就连门缝下边,也是什么都没有。 我爹娘连同“包大胆”一伙人,全都消失不见了! 不过,此时的我也懒得再费那么多脑细胞去琢磨他们去了哪里。 反正只要不来抓我就成。 我就这么静静地在床上安生地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我开始有些乏了,昏昏欲睡之时,一声嘹亮的锣响打破了夜空的寂静。 我被吓了一个激灵,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睡意荡然无存。 来了! 三更到,锣声起! 第12章 百鬼夜游 就在我等得都快要睡着的时候,那锣声总算是来了! 三更了! 我想起疯老道的嘱咐,尽管心中还是有些发怵,但还是选择挪开床抬起门闩。 拼了! 深吸了一口气后,我紧闭双眼,猛地一下子拉开了房间的门。透过眼皮之间微小的缝隙,我看到外边什么也没有,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恐怖情景。 结果,我才刚稍稍松了一口气,原本寂静得怕人的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差点没把我给直接送走! 声音是从我爹娘的房间里传来的。 此时的我被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敢转头看,呆呆地愣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小心脏跳得飞快。 我很想跑,但双腿一点也使不上来力气。 就在我以为自己只能当待宰羔羊闭眼等死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明明前半夜,我爹和我娘都想置我于死地,拼了命地撞门。可现在的他们,却像是没看见我一样,眼神依旧空洞,机械地踮脚跳着。 一直到他们跳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终于有机会看到此时此刻我爹娘的模样。 我爹娘身上依旧是穿了一身血红的寿衣,在惨白的月光辉映下显得格外的瘆人。 更诡异的是,我爹娘的双手平举,就如同传说中的僵尸一般! 而我爹娘的脸,就像是涂了白石灰,脸色惨白,白得吓人! 真的,那简直就比死人脸还要白! 与煞白的脸颊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们殷红的嘴唇。 红得妖艳,几乎是要滴出血来! 唯独眼睛漆黑依旧,空洞洞的,看不见眼白,就像是眼珠子被剜去了一样! 说实话,看到我爹娘的时候,我的小心脏都漏跳了半拍! 这叫什么事啊! 尽管心中有一万个不情愿,但我还是强忍住恐惧没有作声,老老实实学着我爹娘的样子一蹦一跳地向前跳去。 路过厨房的时候,我瞅了一眼里头的大水缸,实在是没忍住,偷偷跳了进去,趁着夜色舀了一碗水吃。 一股清洌入喉,我这才感觉自己总算是活了过来。 可不知为何,我总感觉后背发凉,就好像此时此刻,在昏暗的厨房里,有几双鬼魅的眼睛在盯着我看。 我忍不住转过头去。 各位,你们是不知道,三更半夜的,在这种环境下,你冷不丁地发现黑暗中一直有几个人在观察着你,那种感觉,有多瘆人! 当借着月色看清厨房内的情景时,我瞳孔骤缩,呼吸一窒,霎时间只觉天旋地转,手里的水瓢一下子掉落在地。 刚刚的凝视感并不是错觉。 在厨房的阴暗处,我看见“包大胆”他们正死死地盯着我,皱巴巴的死人脸上勾起了一抹诡异至极的笑容! 当时我他妈人都吓傻了,双腿止不住地打战,想喊叫,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吓得失声,压根儿就说不出一句话! 完了,我要死了! 说句窝囊话,当时的我甚至都不想反抗了,直接就闭上了眼睛等死。 然而,过了良久,原本预想中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并没有出现。 我这才壮着胆子偷偷将眼睛眯出一条缝。 或许是因为我一直是微微闭着眼睛,而且也是跳着进厨房的,被“包大胆”他们给当成了同类,这才没有对我痛下杀手。 下一秒,“包大胆”他们就和我爹娘一样,平举双手,向着厨房外边跳去。 迟疑了一会后,我也一蹦一跳地跟了上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现在,哪怕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闯一闯了! 不单单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我爹,我娘,还有“包大胆”,以及村子里的无辜百姓! 在这期间,好几次,因为腿软,我都差点支撑不住自身的重力要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但好在,每次都是有惊无险。 但就在我即将跳出家门时,一连串如同炸雷一般的响声鞭炮似的在这寂静的夜里响起。 是撞门声。 现在就算是用腚眼子想也知道,全村的人这时候应该都出来了! 就像我爹娘,像“包大胆”他们那样。 我咽了口唾沫,心里不住地念叨着佛祖保佑,菩萨保佑,好不容易才颤颤巍巍地跳出家门。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跳出家门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还是差点直接把我给吓得背过气去。 眼前是个什么光景呢? 凄惨的月光下,接连不断有着一具具平举双手的行尸走肉陆陆续续从家门跳出来。 好家伙,这可不就是百鬼夜行么? 一整个村子,原本白天还生气勃勃其乐融融的村子,现在活脱脱变成了一个僵尸窝! 这要是赶巧有外人来,不被吓成疯子我都不信! 因为我已经经历过了一些怪事,虽然眼前的场景瘆人恐怖,但还不至于直接把我给吓得昏死过去。 我强打精神,微眯着眼睛跟着这些鬼东西行进的方向跳过去。 看起来,他们似乎是在被锣声吸引过去的。 而锣声传来的方向正是村口的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村子里有许多行尸走肉都在蹦跳,但他们的脚步声却是极轻,像是落在羽毛上似的,几乎听不见什么声音。 偌大的村子,仿佛就只有我一个人沉重的脚步声在回响。 在我蹦跳的期间,有一个行尸走肉从我身旁穿过,因为躲闪不及,我一个趔趄,险些被他撞倒在地,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僵尸之所以为僵尸,最大的特点便是浑身僵硬,关节不可屈伸,所以几乎不会摔倒。 就算是摔倒,那也是直挺挺地摔倒。 因此,我要是摔了,那可就百分百露馅! 毕竟,我没有办法不弯曲关节从地上爬起来。 就连跳跃也没办法做到,只能是小幅度地弯曲膝盖,以此蒙混过关。 我下意识地朝前面那人看去。 可当我看清那人的体态容貌时,登时就傻眼了,心头就像是被一双大手捏住了似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整个人惊骇欲死。 因为,我看到,那撞我的行尸走肉不是别人,正是前两周刚刚过世的隔壁李家老太! 当时,爹娘还带着我去喝过老太的丧席,我自然再清楚不过! 我明明记得,出殡的给李老太的棺材拉到后山坟场去葬了,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诈尸! 两个极端恐怖的字眼一下子在我脑海中炸开,登时,一股寒意直戳我脊梁骨。 本应该老老实实待在棺材里的李老太,此刻竟然一蹦一跳地出现在村子里! 我脑子一团乱麻,恐惧,慌乱,无助,侵蚀了我的一切思考能力。 如果说我爹娘,“包大胆”他们,因为我不能确认他们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还不是那么害怕。 万一只是活人精神失常了呢? 但,眼前的李老太,可是确确实实已经死了两个礼拜的死人! 李老太既然已经“活了”,那后山坟场上的那些尸体,岂不是全都…… 我禁不住浑身一颤,不敢再想下去。 我很清楚,事态的发展,或许早已超出了我的预期。 或许,我爹和我娘,还有“包大胆”他们,他们早都已经死了。 整个村子,就他妈是一个死人窝! 第13章 鬼村 很快,一股子肉体腐烂的恶臭味涌进我的鼻腔,证实了我的猜想。 我猜得不错。 眼前的这个李老太,绝对就是两个礼拜前,我亲眼看着众人将她放进棺材里抬去后山的李老太。 先是早上吃饭时,我在“包大胆”身上见到的尸斑,再是现在死而复生的李老太。 我他妈到底是摊上了什么鬼东西? 现在最让我感到邪门的是,就算是李老太诈尸了,按理来说,棺材都是用钉子封死的,上头还压着成吨重的土,李老太就算是再怎么邪,也应该爬不出来才对。 这到底是咋回事? 我一边苦苦思索着,一边装模作样地往前僵尸跳。 结果,我这边正跳得好好的,前边的李老太也不知咋回事,突然就停了下来。 登时,我心头一紧,一时间不知是该向前还是停下来。 这要是接着走,那可不就和李老太撞个满怀了么? 我踌躇着,正想绕道。 结果,那李老太冷不丁地转过头来,一脸阴翳地盯着我,露出了一个惨淡的微笑! 要不说那老话说得好呢,咱不怕鬼哭,就怕鬼笑! 当时就李老太那笑容,甭提有多瘆人了! 各位,你们能理解,一个你明确知道已经过世了的长辈,突然活了过来,还睁着一双死鱼眼挤着皱巴巴的脸对你微笑是个什么感觉吗? 我们家和李老太一家的交集不算多,但感情不赖,两家人互相有个什么事都会互相照应。 特别是李老太,在世的时候很喜欢我,经常让我去他家里头玩,可以说,李老太算是我的干奶奶了。 但说句丧良心的,我当时脑海一阵眩晕,恐惧如同雪崩,不断淹没着我残存的理智,我没有一丝一毫看见李老太复活的欣喜,反倒是不停念叨着佛祖保佑,菩萨保佑,保佑我不要让这恶鬼给害了! 我很清楚,人死不能复生。 李老太都已经走了两个礼拜了,人走茶凉,在这三伏的酷暑,李老太的尸身早就该臭了烂了,咋个可能还会在这里看着我? 眼前的李老太,又怎会是我往日尊敬的李奶奶? 我当时身子一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就这么停下脚步不知所措地跟李老太在这耗着。 这要是被李老太看出什么端倪,我今天就得交代在这了! 有一句话说得好,急中生智,被李老太这么盯着,内心恐惧无限放大,我忽然就想起来,这些天,我好像一直忽略了一个细节。 就在前两天,我亲眼看着“包大胆”他们朝着后山坟场走去。 而今个早上,我也闻到了“包大胆”他们身上传来的一股子土臭味! 难道说,是“包大胆”他们去后山,掘了李老太的坟? 心念至此,我后背一阵发凉,如芒刺背。 要真能诈尸,那绝不会只有李老太一个。 如果我猜得不错,那“包大胆”他们一定是把后山坟场的墓,全都给掘了! 只怕现在,后山上埋着的长辈,都已经全部诈尸了! 后山那一块,可以说是我们李家村的祖坟地。 “包大胆”竟然把村子里人的祖坟都给刨了! 为的,就是把已经诈尸的长辈遗体都给放出来! 我心中的恐惧开始转为愤怒。 不怨“包大胆”,只怨那些鬼戏子! 那伙儿戏子,真是好狠的心! 操控了整个村子不说,还借“包大胆”几人的手,挖了全村人的祖坟,把整个村子变成了一个鬼村! 只是,愤怒归愤怒。 当时,我只是一个年仅九岁的小破孩,能干什么呢? 眼下,自己都快变成泥菩萨了,哪里还顾得了许多? 不过好在,吉人自有天相。 李老太仅仅只是用阴翳的眼神瞅了我一会,便继续朝着村口跳去了。 我暗松了一口气,脚步丝毫不敢慢,生怕露出破绽,紧紧跟在李老太身后跳着。 一路上,我的所见所闻都验证了我的猜想。 我见到了村子里很多已经去世的长辈。 其中就包括我的太爷爷。 太爷爷去世多年,甚至我都没有见过,只是看过太爷爷的遗照。 按理说,这么长的时间,尸体早该腐烂风化了。 可我见到的太爷爷,却是形体完整,没有一丝一毫的破损。 就好像只是刚刚过世不久。 这一点,和李老太倒是一模一样。 李老太也仅仅只是身上有股子腐烂的腥臭味,但身体依旧完好如初。 这些鬼戏子,也不知有着什么样的力量,不仅能操控生人,还能活死人肉白骨。 实在是太过可怕。 一个一个谜团的出现,充斥着我的脑海,倒是让我暂时忘却了恐惧。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可以远远地看见村口了。 明明村子里头,是月朗星稀,可到了村口这里,却是大雾弥漫,让人难以看清前方的情况。 再加上眯着眼睛的缘故,我只能是模糊地看见前方貌似有一队人,正在那里等着。 我不知道那些是什么鬼东西,姑且称他们为人…… 其中一个人,左手抓着铜锣,右手把着锣棒,正在有节奏地敲打着。 我听见的锣声,便是由这人发出来的。 而在这人的旁边,有一个衣着较为显眼的家伙。 其他人都是身着黑衣,唯独他特立独行,搂着一件大红袍子,脑袋上还包着一个红色的大帽兜。 那大帽兜手里头,把着一个铜绿色的铃铛,正在那晃呢。 只是奇怪的是,我只能听见锣声,却听不见铃铛声。 我继续朝前跳着。 但跳着跳着,随着距离的拉近,视野逐渐清晰,我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味了。 这几个家伙,咋越看越眼熟呢? 咋回事? 咋看着恁像前些天见的那些戏子…… 等到我完全看清了那些人的模样时,一下子就傻眼了。 疯老道和我说过,我们先前看的那一场戏是一场鬼戏! 眼前的这些人,不就是那天晚上唱戏的鬼戏子么? 那为首的大红袍,身上穿的哪里是红袍呀,那分明就是件血红色的寿衣! 头上哪里有什么帽兜,分明就是被剥了皮的人头轱辘! 被坑了! 这是我第一时间心里冒出来的念头。 这老不死的疯老道,老子好心给他馒头吃,他把老子往鬼门关里送啊! 我当时吓得魂都要没了,双腿一软,险些要栽倒在地。 眼下,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面前,是前两天晚上惦记着抓我的鬼戏子。 身后,是成片成片的尸群。 死局! “老不死的,你他娘的最好没蒙老子……” 我在心里头恶狠狠地咒骂着,硬着头皮向前跳去。 近了! 更近了! 到最后,我甚至都没有勇气再偷看这几个鬼戏子,只得将眼睛朝下看,默默地盯着那土路。 结果,一个不留神,我竟鬼使神差地朝那“大红袍”跳将过去,直接撞进了那鬼东西怀里! 第14章 赶尸 一开始,我还反应不过来。 直到那股子呛人的腥气钻进我鼻腔时,我才后知后觉。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干了什么? 一瞬间,我遍体生寒,膝盖一软,吓得咬了舌头,险些瘫倒在地。 我特么竟直接对那鬼戏子投怀送抱了? 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恍惚间,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皮肤上似乎有一些不明液体开始蔓延。 就靠着那股子腥臭味,不用猜,绝对是血! 只是,从那鬼戏子身上淌出来的血,冰冷无比,没有一点温度! 不过,这倒是在我的意料之内。 毕竟,打一开始我也没指望着这些玩意是活人。 当时真的是怕得很,我死死咬住牙关,这才不至于吓得惊叫出声。 但关键时候,我这不争气的膀胱却不给面子,此刻我只感觉小腹中似有千军万马翻涌,仿佛随时都要决堤而出。 童子尿是能驱邪没错,但我不会蠢到觉得仅凭自己的这点东西,就足以对付这尸山尸海。 要是真这么牛逼,还要道士干什么? 相反,此刻但凡露出一点,泄出元阳,被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发现我是活人装的,那我算是要跟这美丽的世界说拜拜了。 好在,老天爷还是眷顾我的。 我硬生生止住了恐惧带来的失禁感,拼命稳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变化,随后一蹦一跳地离开了那大红袍,朝着队伍的尾端跳去。 我也不知道我露馅了没有。 但至少,一直到我跳到队尾,那大红袍都没有什么反应。 看样子,这一关算是蒙混过去了。 我安静地排在队伍后边,一边等待,一边脑海中飞速回忆着疯老道交代我的事情。 按那疯老道的说法,我待会要跟着这队伍前进,一直要走三里地,等到了三岔口,才会看到道观。 “希望待会我不是跳到奈何桥上去……” 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很快,稀稀拉拉的死人和活死人已经集结成了一支僵尸大军。 队伍排得很长,若是从上空看,就像是一只穿梭在山林之间的大蜈蚣。 一共排了两列纵队,我排在右边。 因为我来得比较早,所以位置算是中偏上的。 位置不错,方便我等会开溜。 要是排到队伍的最末端,那我估摸着就是凶多吉少了。 毫不夸张地说,我那一晚见到的死人,比一般人一辈子见的都要多得多。 在我的前边,后边,左边,排着的全是死人! 我一边要拼命控制着膀胱,以确保待会跳起来的时候不会尿出来泄了元阳。 阴邪之物对童子尿很是敏感,这一点,我早有验证。 万一漏出来一点,我注定就是走不掉的了。 另一边,我还要拼命克制着自己胃部的翻涌。 一大群死人聚集起来,那股子土腥味,腐烂的恶臭味,不断刺激着我的鼻腔和肠胃,搞得我现在肚子里头只感觉翻江倒海,几乎要作呕,只得通过不断地吞咽口水才能稍稍缓解。 这他娘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 经过这一晚上的刺激,我几乎已经要到极限了。 这要是再在这儿耗下去,我他妈迟早得交代在这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我感觉神智都有些恍惚的时候,终于,异变发生了! 应该是队伍已经集结完毕了,原本震天响的锣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我看到那为首的“大红袍”,抄起手中的铜铃儿猛地一晃。 一瞬间,原本排在“大红袍”身后的十几个身着黑衣的戏子,竟直接腾空而起,飞将起来,每个黑衣戏子大概相隔个几十米,纷纷落在了队伍的各处。 包括那为首的“大红袍”,也是飞到了队伍的最前头。 那“大红袍”应该就是去领头的,那剩下这些个穿黑衣的,估摸着就是来看队的。 可没想到,好死不死,竟刚好有一个穿黑衣的,就恰巧落在了我旁边! 当时我的心都凉了一半,脑袋里头只有一个想法—— 天要亡我! 这下好了,上下左右,都他娘的被堵死了! 这是要我直接飞出去吗? 还不能我反应,那为首的“大红袍”把着手里的铜铃儿又是猛地一晃。 因为我听不见铃声,所以反应慢了半拍,在看到那些个僵尸都开始跳起来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跟着跳。 当时,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要知道,当时有一个看队的刚好就在我旁边! 这要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破绽,我估计也是只能跳着去奈何桥了。 但好在,那小子眼神好像不好使,没有发现我的异常。 我就这么被逼着和一群死人一起跳着。 这段路途,说实话,我宁愿自己去跑个三十里,也再不想体验这三里路了。 简直就是噩梦! 那是个什么感觉呢? 各位,尿急的事情咱先不提,赶路的辛苦咱也先不论。 咱就单说那个味。 乖乖! 各位,你们是不知道。 原先单就那帮子死人身上的味就逼得我几乎要崩溃了,可自打那看队的来了之后,我才知道我之前那真的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多少少是有些不识好歹了。 那个小味,真的是挠挠上头,它不仅呛你鼻子,辣你眼睛,最要命的是它还钻你的脑仁! 我打个比方,各位那屠宰场都知道吧? 以前老些时候,村子里屠户开的屠宰场,积年累月杀猪宰猪的猪血那都堆在里头,经常就是完事了之后懒得洗,即便是洗了,那也根本就是倒点水唰唰了事,压根就洗不干净。 就那个淤积的猪血腐烂变质的味儿,常人要是路过了,要不把你隔夜饭都给掏出来那都算是你有本事!除了屠户本人,其他人哪里还遭得住啊? 就是屠户,平日里要没点大活计,也压根不会陪着你往那地儿跑,都是在自个家的院子里办了完事! 可那屠宰场的味儿要和这位老哥身上的味儿相比较呢? 还真不是我吹啊各位,那可真的就是比花香还香了! 要不是现在为了活命,我身上有着那么些儿勇者的毅力,绝对一点不惯着他,当场就给他来个龙吐水!不把胃里那酸了绿了吧唧的什么胃液啊,胆汁啊啥的都咕涌出来让他看看那都不算完! 第15章 三岔口 因为那老哥身上的味儿实在是有些恶心了,我为了不让自己被熏得昏了头,无奈之下也只能屏住呼吸。 结果,走着走着,那老哥身上不知道掉下来了个什么东西,“啪嗒”一声滚落在地。 要说我也真是贱骨头,非忍不住猫着去瞅一眼。 就这一眼,我都恨不得把我眼珠子都给抠出来撇咯! 那老哥身上掉下来的,是一个暗红色的类似于内脏器官的东西,就那么烂泥似的糊在地上,后边的尸体一下子踩了上去,登时发出了踩狗屎一般的声音,听得我耳朵直发酥。 这真他娘的是视觉和嗅觉和听觉的三重折磨! 这还得亏是我没吃啥东西,这要是刚吃个饱饭,那保管是直接哇哇地往外倒酸水。 话说回来。 这一边还要跳着,一边还要憋着气,那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原本,你要跳着来上那么三里地,本来就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现在还被逼得大气都不敢喘,那感觉真的是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好几次,我都感觉胸口发闷,脑袋眩晕,差点就要坚持不住,好悬没一头栽倒在地。 就这样,昏昏沉沉地,也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因为大雾的缘故,周遭的环境我已经开始觉得有些陌生了。 其实说来也奇怪。 那疯老道告诫我说队伍走上三里地之后会有一个三岔口。 三岔口那会有一个道观。 可我在村子里待了那么长时间了,平日里,甭说就三里地了,就是三十里地我们也去过,可哪里听说过在村子附近还有个道观的? 因为害怕被那看队的发现什么异常,我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地打量周围的环境,只能是小心翼翼地眯着眼睛偷瞄。 雾越来越浓了。 到了后边,我甚至只能勉强看到前面五个身位的距离,要再往远了,那就是抓瞎,啥也看不着了。 我开始有些担心。 就这能见度,甭说找到那疯老道说的道观了,只怕是走着走着都会迷进那小树林里头! 我心头莫名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按理说,三里地的路程并不算远,就算是用爬的,这么长时间也该到了。 可偏偏地,这路就像是没有尽头一般,配上这浓雾,只让人感觉像是一旦进了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四周依旧是很静谧。 静得诡异。 连个鸟叫也没有。 一旁的树林子隐在雾中,像是与我有着一层薄薄的隔膜,明明可以依稀看得见树林的轮廓,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远在天边,看得见却摸不着。 依稀的月光下,我注意到,前边排着队蹦跶的尸体,竟全都没有影子! 我心头一颤,愈发地害怕。 以前,“包大胆“为了吓唬我们几个,也不知从哪打听了一个传闻,说是死人和鬼魂都是没有影子的! 当时我们几个还有些不以为然,不相信“包大胆”说的话,觉得“包大胆”就是在胡说八道。 毕竟,鬼魂虚无缥缈的说没有影子倒也可以解释,但死人就算是死人,那也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实体,怎么可能会没有影子? 可现在,我却被狠狠打脸了。 这些尸体,我真真切切地看到,在月光的映射下,竟真的照不出影子! 这下,我有些慌了,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影子。 要是影子还在,那不就一下子就暴露自己了吗? 可要是影子不在,那自己和死人还有什么区别? 我使劲转动着自己的眼珠子,企图可以通过余光看到自己的身后。 好在,虽然很难,累得我眼睛都要抽筋了,但最终我还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在我的身后,有一道虚影正跟着我在路上蹦跳。 那就是我的影子。 看来,我还活着! 我悄悄松了口气,原本极度焦虑的心情这才稍微得到缓解。 尽管心里很不安,但我也很清楚,上了这贼船,自己就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然而,就在我内心惶恐,胡思乱想之际,不知怎么的,我前边的那具尸体,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我因为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 一瞬间,一种黏腻滑溜的触感从我的皮肤传来,甚至沾上了我的嘴唇,同时伴随着一股强烈的恶臭。 当时的我并不清楚那他妈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他娘的是尸体上的尸油! 简单来说,就是尸体腐烂后被细菌自然分解的脂肪和油脂。 也许是因为一路上的适应,我对臭味倒是没有那么敏感了,可这奇怪的触感还是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浑身鸡皮疙瘩一下子就上来了。 只是,我来不及多想,连忙停下脚步调整位置,生怕在这要紧关头再给整出什么幺蛾子。 万幸的是,前面那老哥地道,不和我一般计较。 可结果,还没等我松一口气,借着惨白的月光,我的余光瞥见,那身穿黑色寿衣的戏子分明在扭过头盯着我看。 尽管那看队的脸上有面具的遮掩,可那股子寒芒还是透过面具眼上的孔洞将我的心给扎了个凉凉。 坏了! 被盯上了! 一时间,我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能是假装若无其事地看着前边。 半晌,那种被凝视的感觉总算是消失了。 我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有些埋怨起那领头的——好好的路不走,突然停下来是做啥子? 我抬眼向前头看去。 此时,月色惨淡,在大雾中一片朦胧,白纱一般,映得眼前的景象愈发的诡异。 恍惚间,透过迷雾,我似乎看到了前方有一座若隐若现的房子挡在路中间。 我有些疑惑。 平白无故的,好端端的路上,怎么会有一座房子挡路? 我微微眯了眯眼睛,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 雾渐渐淡了。 终于,在我的不懈努力下,我看清了前边是个什么情况,也才反应过来这帮鬼东西为什么要停下来。 三岔路口到了。 如果说三岔路口是一个弹弓形状,那么我现在就是停留在弹弓的把上。 前方,是两个岔路口。 而就在两个岔路口中间,有一个小房子正直直冲着我们现在所处的道路。 这也就是为什么远远看去感觉就像是把房子修在了路上一般。 三岔路口到了,那这小房子,毫无疑问就是那疯老道说的道观了! 老子有救了! 我欣喜若狂,险些憋不住笑出声。 终于啊! 受了这么多委屈,可算是熬到这里了! 只是…… 很快,我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到地方了是没错,可我咋出去呢? 难道就和那看队的大哥说请让让吗? 显然不可能。 我目测了一下距离。 倒是不远,估摸着也就只有那么一两百米。 但现在,看队的就在我旁边,这我要是直接冲出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我这边正想着辙呢,结果,冷不丁的,队伍忽然又动了起来。 第16章 祖师爷保佑 这眼瞅着,活命的机会就在眼前,要说不着急,那是不可能的。 总不能眼睁睁地就看着自己跟着这帮子死人上黄泉路吧? 道观越来越近了。 最后,我实在是没招了,咬了咬牙,心里想着反正在这样下去早晚也是个死,倒不如搏一搏!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拼了! 我瞅准一个空子,死命地冲那看队的撞了过去。 原本,要按我的计划,是想着趁这看队的没有防备,出其不意撞他个四脚朝天四仰八叉的,然后趁机开溜。 结果,我还是失算了。 就在我卯足了气力装在那家伙身上时,我当即就傻眼了。 这家伙,明明身材既不高大也不雄壮,就是个细竹竿子,可却结实得像是一堵墙! 就我这一下,甭说把这老哥撞开了,反倒是把我自己的肩膀撞得生疼! 并且还有意外惊喜。 我虽然没能撞开这老哥,但却是把他脸上罩着的狰狞面具给整掉下来了。 这下子,我总算是能看清面具下边藏着的是什么东西了。 说真的,就那一幕,我现在想起来,都还反胃起鸡皮疙瘩! 只见,那老哥整张脸血淋淋的,只剩下些许皮肉吊着垂挂着脸上,看样子脸皮已经是被扒掉了,只剩下血红的皮肉裸露在外头,在软烂的血肉中间,依稀还可以看到森然的白骨往外出露着。眼睛更是骇人,一只已经凹陷了进去,似乎已经在脑子里头爆了浆,另一只则是靠着仅剩的一些肌肉组织拉着,蜗牛似的,感觉随时都会掉下来。 往仔细了看,还能看见黑洞洞的眼眶中,有着一些蠕动的乳白色,密密麻麻的,让人见了直起鸡皮疙瘩。那是白白胖胖的蛆虫,正在这一片温床中肆无忌惮地啃食着血肉。 我当时就直接崩溃了,哇的一下呕了出来。 那老哥这会儿也是反应过来了,伸出那黝黑细瘦的手就要抓我。 这我哪可能让他抓呀我? 好不容易盼到这一刻,说什么也不能坐着等死呀! 见那看队的老哥撞不动,我直接改变方向,冲向了我前面的老哥。 此时的我也顾不上什么脏不脏的了,直接就和前面老哥身上黏腻的液体来了个零距离亲密接触。 小命要紧! 好在,上天还是庇佑我的。 前面那老哥的身体虽说也是有些僵硬,但到底不如那看队的厉害,硬生生是让我挤开了条缝。 眼瞅着那看队老哥铁钳一般的大手就要掐上我脖子了,这要是被抓到,我估计就得去陪我太爷爷了! 说出来倒也不怕各位笑话,当时的我因为内心的恐惧和求生的激动,登时就来了个氨气加速,屎尿崩了一腚,撒丫子玩命地向前跑着。 这时候,那些个戏子似乎也反应过来了。 那为首的“大红袍”,我能看见他手里头把着的铃儿晃了一晃。 一瞬间,那些个看队的直接腾空而起,飞一般地朝我扑过来! 那家伙,吓得我那是恨不得自己多长两条腿,带着一腚的农家肥愣是给跑出了一百二十迈的速度! 快些! 再快些! 我心里不住地祈祷着。 可不知怎的,越是着急,我反而感觉越是跑不到那道观。 明明也就那么百来米的距离,愣是跑得我气喘吁吁,双腿都差点打结,好悬没给莽到沟里头去! 后边,我能感受到那伙儿戏子飞速前行带来的呼啸的风声。 我不敢回头,闷头跑着。 到最后,我几乎是直接飞了过去,也不管会不会摔个七荤八素了,直接一个跳扑就撞开了道观的大门。 在我撞向道观大门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好像有一双冰冷的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后背! 只不过这种感觉,在我进入道观后的下一秒便消失了。 我狼狈地摔在地上,浑身磕的磕,破的破,摔得血肉模糊。 关键时候,好在我的头脑还算清醒,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翻起来。 一抬头,眼前有一件小房子,房子的门头上有一张牌匾,借着月光,我看见上边镌刻着三个俊秀的大字—— 三清殿! 来不及多想,我手脚并用地爬到三清殿前,惶恐地看着殿内高大的三清像,倒头便拜! 咚! 咚! 咚! 我记着疯老道的话,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一跪不起。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 好像是因为今天进食太少营养不良,再加上心理和生理的巨大压力,我的身体终于崩溃,晕死了过去。 等到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我猛地睁开眼睛,条件反射般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昨晚的恐惧,让我直到现在都无法冷静下来。 好半天,知道我的瞳孔慢慢恢复正常,呼吸逐渐平稳,这才发现自己周围的环境已经大变样了。 我环顾四周,发现那天的疯老道就在我旁边的地上坐着,手里头还拿着那天我给他的大白馒头,一边吃,一边嬉笑道。 “小子,两个馒头换你一条命,划得来吧?” 此刻的疯老道,没有了先前的蓬头垢面,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道袍,须发花白,竟也有了些仙风道骨。 那疯老道见我不吭声,笑了笑,一手指了指道观后边,道。 “去,去外边洗洗。” 我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还没有完全从昨晚的恐怖经历缓过神来。 直到我扒了衣服,将身体浸泡在冰凉的河水里头,意识才逐渐清明。 也就是这时,这几天的精神疲惫以及昨晚的劳累和痛楚,一齐涌了上来。 一瞬间,我几乎要站不住脚,一打滑,膝盖直接软了下去,直接没在河水里头。 或许是由于“包大胆”他们先前对我造成的心理阴影,一直到现在,我对水都有着一种莫名的恐惧。 就更别提那时候了,直接就在水利扑腾着起不来了。 好在,观内的疯老道听到了动静,即使赶到把我拉了起来。 “你这小娃娃,连水也不会吗?” 疯老道戏谑着调笑道,丝毫没有身为道人应该有的肃穆。 但那时的我,丝毫没有心情跟他开玩笑打哈哈。 被水这么一淹,我终于是缓过劲来,挣扎着爬上岸,也不管身上的伤痛,直接就给疯老道跪了下来,带着些许哭腔紧紧抱着疯老道的大腿哀嚎道。 “道爷!” “我求求你,救我爹娘,救我全村人!” 第17章 下山 我抱着那疯老道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苦苦哀求着。 现在不仅爹娘,被那些鬼东西带走了,就连全村的村民都不知所踪,空荡荡的大山里头,除了疯老道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眼下,我能依靠的只有那疯老道了。 见我苦苦哀求,疯老道也是于心不忍,将我扶起,丢了一件干净的朴素麻衣让我换上,自顾自地走到一边,找了块干净石头,从衣服兜子里掏出来一根旱烟筒,捻了一撮烟叶,打上火抿着嘴嘬吧着开始吞云吐雾。 一直等到我换好衣服,疯老道从口中吐出一缕轻烟,这才淡淡地开口说道。 “娃子,你的爹娘还有你的村里人,尸体都该臭了,救不回来了。” 言罢,疯老道恢复沉默,不再开口。 因为烟雾缭绕,我看不清疯老道的表情,只从他的语气当中感受到一丝悲惋和怆然。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地愣在原地,丝毫没有注意到眼上的泪珠已经悄然滚落。 救不回来了? 怎么可能! 只记得当时,我浑身的力气像是在那一瞬间被抽空一般,身子发软,一下子跌坐在地。 明明是三伏酷暑,可我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 疯老道没有打扰我,只是静静地抽他的烟。 半晌过后,我颤颤巍巍地爬到疯老道脚边,带着最后一丝侥幸的期望,轻轻地拉了拉疯老道的道袍一角。 我期待着疯老道可以说些什么。 但疯老道甚至没有看我,只是狠狠地嘬了一口烟,又吐出,缓缓摇了摇头。 “对不起,娃子。” 恍惚间,我似乎看到疯老道眼角有泪光闪烁。 这下,我终于是再也支撑不住,几日积压的委屈尽数释放,整个人直接趴到了地上,嘶声大哭,泪水决堤而出。 至于后面,我哭了多长时间我已经没多大印象了。 好像是哭了一个上午吧。 那天,我的眼睛哭得红肿,肿得像是被马蜂蛰了一般。 不过,我很清楚地记得,疯老道就那么静静地坐在一旁,默默地陪着我,没有一句抱怨,没有一丝不耐烦,只是心甘情愿地成为我的最后一个依靠。 一直到后来,我哭得喉咙沙哑,开始咳血,嗓子再也发不出声音来,疯老道才默默起身,两只手搭在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开口说道。 “逝者已逝,活人还是要继续过好自己的生活。”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疯老道的动作很轻,但当那双大手落到我肩膀上时,我只感觉一阵温暖,似乎有一股力量注入我体内,整个人比之先前的状态要好上不少。 我呆呆地回过头去,泪眼婆娑地看着疯老道。 那时的我也就九岁,哪里懂得什么大道理,只是抱着疯老道一直哭个不停,鼻涕眼泪啥的统统蹭在疯老道的道袍上。 我无法接受爸妈猝然离世的事实。 疯老道耐心依旧,不愠不恼,不烦不燥,任由我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一直这般过了许久。 疯老道突然猛地抓住我的胳膊,看着我狼狈的表情,神色严肃地说道。 “小娃子,哭可解决不了问题。” “你能好好活下来,活得健康,活得精彩,不就是对你爹娘最好的回报了么!” 听闻此话,我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 疯老道缓缓松开了我的胳膊,起身负手,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道。 “其实,我这次来,压根就不抱希望可以找到你,你能从那帮鬼东西手里头活下来,也算是个奇迹了。” 我咽了口唾沫,不知该说些什么。 疯老头瞥了我一眼,见我不说话,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眼神中的不解,继续说道。 “我知道,现在你心里有很多疑惑。” “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那伙儿鬼戏子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盯上的猎物。” 一边说着,疯老道一边大步走进道观。 我没别的去处,自然也是跟了上去。 “我只能明确告诉你,你的爹娘,还有你村子里的人,自打看了那场戏的当天晚上,就已经死了!” “这么多日子过去了,别说道爷我这点微末道行了,就是让神仙来了也难救!” 言罢,原本严肃的疯老道却是突然顿了一下,冲我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道。 “小娃子,你晓得那天我喂你吃的东西是啥子不?”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 疯老道给我吃的那个类似于药丸子的东西,实在是太过恶心,整得我那天晚上都有些作呕,自然不会忘了。 疯老道眯着眼睛笑着看着我,良久才从嘴巴里吐出两个字—— 尸丹! 后来,这老头子告诉我,他给我吃的,其实就是利用死人的尸油,指甲和头发炼制出来的尸丹。 为的就是掩盖我身上的活人气息,不至于在死人窝中暴露自己。 至于他在我额头上抹的那玩意,就是掺了黑狗血的朱砂红。 辟邪效果奇好。 不至于让我受到“大红袍”手中铃铛的蛊惑,迷了心智。 “那不对呀!” 我有些不解地问道。 接着,我和疯老道讲述了我这三天是怎么熬过来的,那些唱戏声有多瘆人,那天晚上又是如何被蛊惑,险些就开了门的事情。 “要是这朱砂红可以辟邪,那我为什么还会被蛊惑?” 不料,那疯老道听过之后,用手狠狠地叩了一下我的脑袋,骂道。 “小子,这事亏得你还有脸提!” “我问你,你是不是没听我的话,把门打开了,还让那些东西搭了你的肩膀?” 这下,我有些尴尬,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 疯老道面色凝重,继续说道。 “你小子,命够硬的!” “先是让一个青鬼偷了阳气,又让一个赤鬼灭了阳灯,还能从那伙儿鬼戏子眼皮底下混过来!” 见我不明白,疯老道顿了顿,叹了口气,无奈地解释起来。 也就打那时候起,我才明白,我们人身上,有三盏阳灯。 两盏在肩膀,一盏在头颅。 我先前被鬼拍了肩膀,阳灯灭了,导致阳气不足,这才被那些鬼东西蛊惑了。 ”你爹娘就是青鬼,道行没那么强,有了黑狗血朱砂的庇护,轻易灭不了你的阳灯,只能是偷些阳气。但那几个小毛孩已经是赤鬼了,他们直接就把你的阳灯打灭了!” “灭了阳灯,甭说只是掺了黑狗血的朱砂红了,就是再厉害的辟邪法器,没有了阳气的加持,也救不了你!” “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活下来,真是命大!” 闻言,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 “道爷,那现在咋办?” “这阳灯还能重新点上吗?” 疯老道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刚刚我已经把火苗给你点上了。” “但你这些日子,阳气虚弱,易招邪祟。需要多晒太阳,多运动,好生调养才能完全恢复。” 言罢,疯老道摆了摆手。 “还有什么事,等下山了再说。” “这三清观,护得了你一时,可护不了你一世!” “要是再耽搁下去,等到了晚上,道爷我也护不住你了!” 说着,疯老道毫无人性地丢下我一个九岁小孩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我当时就急眼了。 哪有这么办事的? 眼见疯老道越走越远,我寻思着反正现在我也没什么好去处,在这深山老林里天一黑就得完蛋,眼下也只能是跟着他了。 在打定主意后,我三步并作两步,脚下生风,直接就追了上去。 “道爷,等等小子呀!” 第18章 生辰八字 不得不说,这疯老道的体力是真好。 明明都已经是须发尽白,看着七老八十的人了,走起路来却是脚下生风,比大多年富力强的小伙子都要厉害,仅仅只是我愣神的那么一会子功夫,那疯老道就已经远远地跑到前头去了。 这也得亏我是从小在农村里长大,经常跟着“包大胆”他们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体力放在同龄人里算是相当不错的了,可饶是如此,也还是好不容易才追上了那疯老道。 这要是换成在城里娇生惯养的孩子,那肯定是没指望了。 考虑到以后那都是要寄人篱下了,所以追上疯老道后,我挤出一个笑脸,贴上去对疯老道笑眯眯道。 “道爷,小子愿意跟着您老人家鞍前马后,您就是让小子去赴汤蹈火,小子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只求道爷能够收留小子。” 那疯老道倒是一点没客气,似是早就预料到我会这般,微微一笑,苍老的脸上挤满了褶子,爽朗地笑道。 “人小鬼大,毛都还没长齐呢,拍马屁倒是有一套!” 得,现在你是爷,你说了算! 我不敢反驳,依旧是笑呵呵地附和着。 “行了,道爷我既然掺和了这一场因果,自然不会丢下你不管!” “只不过,道爷我可不养闲人……” 疯老道嘀咕着,话没有说全,特意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明显是在等我表态。 我也不傻,自然是听出了疯老道的话中意味,当即就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道爷您有事只管开口,小子绝对不说二话,就算是让小子给你养老送终,小子也心甘情愿!” 这话说出口,那疯老道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只手插进兜里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我正纳着闷呢,就见疯老道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用黄符纸剪出来的小人。 “小子,报上你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疯老道没有废话,开口问道。 “生辰八字?” “啥玩意?” 那时候的我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娃儿,哪里晓得什么是生辰八字啊,根本就不理解疯老道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的出生年月日时!” 疯老道无奈地解释道,随即又补充说。 “记住,要阴历的。” 听闻这话,我这才恍然大悟,略一思索,就将自己名字和出生年月日时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朱九阳!” “一九六三年,阴历二月廿六!” “时间我记得好像是凌晨五点左右吧……” 疯老道闻言,自顾自地抬手掐算。 结果,不知怎么回事,疯老道面色突然一变,厉声喝道。 “时间说清楚些,到底是过了五点还是没过五点!” 我被疯老道这一声大喝吓着了,有些不明所以。 这老头子,时间要那么准确干啥? “过了五点。” 我开口说道。 闻言,那疯老道却是急了,几乎是怒吼着说道。 “小子,你好好想想,千万莫记错咯!”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关于我的出生年月日时,我的印象还是蛮深刻的。 那时候,我闲来无事,跑去问我娘我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起初,我娘听到我这么问,还支支吾吾的,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过,当时的我见我娘不乐意说,愈发地好奇,不依不饶地求着我娘。 我娘被我吵得不耐烦了,这才把我拉到一旁,神神秘秘地和我说了。 那时的我娘在说到我的出生时辰时,脸色有些难看,我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我娘轻轻地叹了口气,嘴里还嘟囔着,怎么就过了五点呢 本来吧,我就有些好奇这疯老道打听人家的生日干甚。 结果,在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那疯老道的脸色却是瞬间变得煞白,像是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嘴里不住地呢喃着。 “癸卯,乙卯,癸亥,乙卯……” “八字全阴,重五两八钱,五行缺三……” 我有些不明所以,正想开口询问,可那疯老道却又是在兜里掏出来一个小罐罐,用手指沾了些红色的东西开始在小纸人身上写写画画。 那红色的东西我认得,是掺了黑狗血的朱砂。 疯老道的动作很是熟练,不多时,疯老道手上的纸人就被写上了密密麻麻的红字。 紧接着,那疯老道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病,冷不丁地掀开我的衣服。 当时我可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这老头子兽性大发,深山老林里想要对我图谋不轨,急忙拽着衣服往下扯。 可没想到这老头却一点不给我机会,还恶狠狠地说,要想活命,就别反抗。 乖乖,这到底是道士还是土匪啊? 我没辙啊,只能是任由这老头摆布。 后来,那疯老道把那纸人儿往我身上一拍,我登时感觉背后一阵清凉,酥酥麻麻的,还伴随着些许刺痛感。 “好了。” 疯老道在做完这一切之后,这才放下我的衣服,冷声说道。 这下子,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有些不爽地出声询问。 毕竟,这老头子也不知给我贴了什么东西,我总得有知道的权力吧? 可那疯老道此时额头却是冒着密密麻麻的白毛汗,气喘吁吁的,像是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哪里还有心思回答我的问题,自顾自地掏出旱烟管抽了起来。 在嘬了几口烟之后,疯老道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仍旧是没有理会我的问题,只是将目光投向我脖子上吊着的玉坠,呢喃着自说自话。 “朱九阳九阳” “难怪…难怪灭了阳灯还能从那帮子鬼东西手里头活下来……” “看来,这次道爷我还真是看走了眼,高人在前竟不自知,唉……” 我见他盯着我的玉坠不放,还以为他是想抢我的东西,当下就牢牢抓着玉坠,一脸戒备地死死盯着他。 这玉坠是爷爷留给我最后的念想了,说什么也不可能让疯老道给夺了去! 疯老道并不在乎我的态度,只是冷冷地问道。 “娃子,这玉坠是谁给你的?” 果然! 这个逼就是冲着老子的玉坠来的! 我紧抿着嘴唇,没有开口。 毕竟这老登鬼精鬼精的,我生怕他趁我一不留神把我的玉坠给抢了去。 疯老道见我不愿多说,也没有多问,只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娃子,你的命是真硬!” “这玉坠,戴好,没了你可就没命了!” 听到这话,我有些发懵。 这口吻,怎么和当初爷爷临终前对我说的话差不多。 在吧嗒吧嗒吸了几口旱烟之后,那疯老道的态度总算是和缓了些,淡淡地开口说道。 “问吧。” “你想知道什么,趁道爷我现在心情好。” 第19章 拜师 这要说疑问,我倒真有不少。 毕竟,莫名其妙卷进这些倒霉事,还差点当了个糊涂鬼。 只不过这一下子突然要我问,我还真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了。 见我不吭声,疯老道继续吧嗒吧嗒地抽着他的旱烟,过了良久,还是疯老道率先开口了。 “小子,你的命,容易招脏东西惦记。” “就拿那伙儿鬼戏子来说,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 说着,疯老道突然用手按住我的背部,用劲一掐。 “疼吗?” 疯老道问道。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 别说疼了,一点感觉没有,只是感觉背上好像有一个肉疙瘩。 “呵呵……” 疯老道冷笑一声,从嘴里吐出一口烟,半晌,才开口道。 “你被人下了鬼眼蛊,疼就怪了!” 鬼眼蛊? 我有些不明所以,但也知道蛊这个东西不是啥好词,顿时就慌了,伸手就去摸自己的后背。 确实有个肉疙瘩,而且还不小。 摸上去,大概是个圆形,眼球一般的形状。 只是,那块区域就好像不是属于我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无论我怎么按压都没有感觉。 “那伙儿鬼东西,还真是好狠的心!” “为了抓人,连鬼眼蛊都舍得下!” 疯老道恶狠狠地骂着。 “中了鬼眼蛊,无论你跑到天涯海角,他们都能找到你!” “而且……” 疯老道顿了顿,面色凝重,愤愤地说道。 “这玩意可以遗传!” “可以这么说,要是没办法解了这蛊,别说你这辈子无法摆脱他们,就是你有了儿子,有了孙子,一直到你这一脉绝后,你和你的后辈们的命,都被那些鬼东西预定了。” 听到这话,我当即就傻眼了。 乖乖! 养猪呢? 抓我一次还不够,还要一辈子纠缠我,就连我的后代都不放过? 当下我就急眼了,委屈巴巴地从眼里挤出一抹泪花,可怜巴巴地求着疯老道救命。 可那疯老道却是摇首叹息,一副有心无力的样子,憋了良久,才吐出一句话来。 “鬼眼蛊,无药可解!” 这下,我彻底傻眼了。 疯老道没有理会我的反应,自顾自地说着。 “阴间的王爷爱听戏,这是我们业内的常识了,只要是吃阴阳饭的,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 “也因为这个,那伙儿鬼戏子,可是阴界的大红人,执掌生杀大权。” “那阳寿未尽的可怜人,只要他们喜欢,随时都可以让那人下地狱当牛做马,而恶贯满盈的该死之徒,本来是要下油锅的,只要他们一句话,就可以让那人重新投胎。” “甭说你这样的凡人了,就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见了也都要敬他们三分!” “别的不说,就说他们手上的招魂铃,那可是阎王爷御赐的好宝贝,比黑无常的勾魂链和白无常的哭丧棒都要好使!” 说到这里,疯老道看了我一眼,眼里满是怜悯之色。 “起初,道爷我还纳闷呢,那些个位高权重的鬼戏子为什么非要和你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过不去。” “现在看来……” 疯老道又瞥了一眼我脖子上挂着的玉坠,叹了口气,这才缓缓开口。 “天命如此……” 讲真的,后面我拜师之后就发现,这老头子哪里都好,可就是有个毛病,爱卖关子,总讲究什么天机不可泄漏,一句话非要喘三次气才能说完,以至于后来我都怀疑这老头多多少少沾点尿不尽的毛病。 “道爷,您倒是把话说清楚呀……” 我在一旁听得忍不住了,出声询问道。 你说你这话说一半,这不是要憋死人么? 见我出声催促,疯老道又长叹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开口。 “你八字全阴,命格又轻,五行缺了三,又出生在凶时,天生的鬼仔命,能活到现在都是个奇迹!” 说着,疯老道有意无意地瞅了一眼我的玉坠,道。 “要是没有这个玉坠,你一出生就该夭折,根本不可能活过满月!” 这下我是彻底懵了。 先是八字,再是命格,现在又说我天生短命早夭。 我愈发疑惑了。 这老头子一句话三个弯弯,绕得我云里雾里,不由得也看了一眼脖子上的玉坠—— 不管怎么看,这都像是一个普通的玉坠。 爷爷只叮嘱我要时刻把玉坠戴在身上,轻易不得脱下,但并没有交代这玉坠到底有什么用,我也一直只把它当成爷爷留下来的一个念想。 我还想再问些什么,可疯老道对关于我身世的问题讳莫如深,无论我怎么死缠烂打都无动于衷,无奈之下,我只得放弃了这个念头。 “道爷,这鬼眼蛊,要怎么办啊?” 我开始询问起当前最要紧的问题。 毕竟,身世什么的,暂时不知道也无关紧要。 但这鬼眼蛊可是燃眉之急! 要是不趁早解决,甭说结婚生子了,只怕我都活不过几天就得被那些鬼东西给绑到地府里头去! “不着急。” “刚刚我已经用遮龙符给你遮了眼,可保你九九八十一天无虞!” “这八十一天,你尽管蹦跶,出了事算我的。” 八十一天? 闻言,我有些惊喜,心想这老头还是蛮靠谱的,但忍不住又问了一嘴。 “那八十一天之后呢?” 谁知,那丧良心的疯老道眼皮微微一抬,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 “不知道。” 我登时人就傻了。 不知道? 那你鼻子里插什么大葱? 敢情死的不是你你不急呗? 或许是见我心急如焚,那疯老道本就为数不多的良知总算是被唤醒。 “其实办法嘛,也还是有的……” “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疯老道掏了掏耳朵,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听到这话,我心中大喜,一边暗骂这老不死的缺大德,一边又只好赔着笑脸苦苦哀求。 尊严,哪有生命来得重要? 疯老道见我好话说尽,这才慢悠悠地开口,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道。 “要说彻底解开鬼眼蛊的方法,道爷我还真没有,毕竟先前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不过,道爷我倒是有办法可以让你死得晚一些。” 疯老道说得很是理所应当。 各位,你们是不知道,当时这老登脸上的表情那可真是要多贱就有多贱,气得我在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什么定语,状语,形容词,语气词那可是一个不落! 可没辙啊,不服软的话就没命了。 “道爷,您说,小子听着。” 我强颜欢笑着说道,尽力控制着自己快要爆开的脾气。 “很简单,你拜我为师,我为你传度!” 疯老道终于是笑嘻嘻地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只要你成为三清脚下的道童,就是那鬼戏子想要来抓你,也得自个儿掂量掂量!” “毕竟,就算是鬼戏子,和三清爷比起来,鬼戏子也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鬼!” “再者,就你这种纯阴的命格,就算没有鬼戏子,也难免会碰上一些脏东西。” “我若是传你法门,你好歹也可以自保。” 得,敢情这老登墨迹了半天,就憋着这一出呢! 不过,对于这点,我倒是不排斥。 毕竟,我现在无家可归,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当个逍遥道士倒也没有什么不好。 因此,我想都没想,当即便答应下来,就打算对疯老道行三拜九叩的拜师礼。 结果,疯老道却是一把将我扶住,眼里满是笑意,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话。 “别急!” “想要成为道爷我的弟子,可没那么容易!” 第20章 进城 我当时就愣住了,有些不明白疯老道话里边的意味。 还不等我反应,疯老道开口了。 “娃子,你要明白,我们和俗世中的一些驻观道士不一样。” “寻常的驻观道士,很少有和鬼神打交道的,主要的修行就是修身养性,参悟道理。” “但我们不一样。” “我们既是道士,也是阴阳风水师,和鬼神打交道就像是寻常的吃饭喝水一样,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这就意味着,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吃这碗饭。” “想要踏入道门,需要满足两个条件。” 说到这里,疯老道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缓缓开口道。 “其一,是命格,八字适合吃这碗饭。” “你是天生的鬼仔命,和鬼神打交道再合适不过,是天生吃阴阳饭的料。” “虽然你的八字命格很轻,但是偏偏八字里木行居多,木代表生生不息,所以你的命可以说是又贱又硬!” “这第一个条件,你自然是符合了。” 我静静地听着,有些兴奋又害怕地点了点头。 关于我的八字和命格之类的,我爹娘从来没和我提到过。 就算我只是问一下我的出生时辰,爹娘也很是抵触,似乎是在刻意隐瞒着我。 现在突然知道自己是什么鬼仔命,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可还不等我高兴几秒,老头子说出了想要拜师的第二个条件—— 胆大! 按他的话来说,干我们这行既然要经常接触鬼神,就难免会遇上一些凶神恶鬼。 要是胆子不够大,非但办不了事,反倒会把自己吓死! 这就让我有些为难了。 要是我有“包大胆”那样的胆子,或许我就可以直接拜师了。 可没法啊,我天生胆儿就小。 但就这几天发生的事儿,就把我吓得神经衰弱,这要是经常遇着这样的事,不给自己吓出心脏病来才怪呢! 见我犹疑不定,疯老道也是笑嘻嘻地凑了上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道。 “现在,只要你可以证明你的胆子适合吃这碗饭,你这个徒弟,道爷我就收了!” 我咽了口唾沫,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眼下,我还有得选么? 与其等到七天后让那些东西找上门来,倒不如搏一搏。 反正,人死了之后都会变成鬼,那些脏东西要是害我,我就变成鬼和他们打! 大不了同归于尽! 看谁干得过谁! 疯老道见我答应下来,顿时大喜,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哈哈大笑。 “好!” “有种!” ……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下了山,来到了县城的郊区。 说是郊区,但也依稀可以感受到城市的繁华了。 至少,比我原来的村子,不知要好了多少倍! “瞅你那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儿!” 看着我左顾右盼的样子,疯老道毫不掩饰对我的嘲笑和鄙夷。 但我这也没啥办法反驳他,因为我确实是没有见过啥世面,打出生起就一直都待在村子里,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和爹娘去了几十里外的另一个村子办事,城里边这还是破天荒地头一回去。 “道爷,我们这是要去哪呀?” 渐渐地,看着繁华陌生的城市,我开始有些不安,下意识地往疯老道那边靠了靠。 现在的我,举目无亲,疯老道是我唯一的依靠了。 “去找人。” 疯老道一边说着,一边大步流星地向前走。 虽然我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紧紧跟在疯老道身后,生怕自己跟丢了去。 路上,疯老道和我交代了想要拜师的条件。 “娃子,你不是想拜师蛮?” 我点了点头,有些好奇地看向疯老道,不明白他的拜师条件会是什么。 紧接着,疯老道从衣服兜里掏出来一个漆黑的小本子,交代我说等到了地方再打开,只要完成了那本子里边交代的事,到时候就可以到江西龙虎山天师府去找他。 我这边还没回过味来呢,疯老道的脚步就猛地停了下来。 看样子是到地方了。 “行了,小子,待会晚些时候你和这家店的店老板碰个面,见了就说是姓张的让你来找他的就成,他会明白怎么做。” “记着,你只有八十一天的时间!” “八十一天之内,只要你能完成我的条件来到龙虎山拜师,自然万事大吉。” “但如果八十一天之后,我在龙虎山没见到你,那就只能说明我们师徒有缘无份!” 我有些懵逼,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那家店的店名。 “xx丧葬用品有限公司” 我当时看到这几个鎏金大字的时候,特么人都傻了,还以为是这老疯子眼神不好,找错地方了,刚想回头问个清楚。 可结果,我转过头去后,哪里还能看得见那老疯子的人影? 这老不死的,竟然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就跑了! 敢情他是让我一个人完成这些事呗? 各位,你们能想象吗?当时我就是一个九岁的小破孩儿,九岁啊! 这要放到现在,也就是个小学三年级,很多父母对自己孩子宝贝得紧,都不舍得让自己三年级的孩子自己坐公交车! 结果,这没良心的老不死直接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个跑了! 这下,我开始慌了,转头就开始拍那家店的店门。 可无论我怎么用劲,一直把手拍得生疼,里边都没有一点回应。 八成现在是关店时间。 没法子,我只能是一个人蹲在店门口等着,哪也不敢去。 这万一要是迷了路,估计我就只能在城里头当个小叫花子了。 不过好在,这家店所处的街道和城里其他的商业街不同,冷冷清清的,人流量很少,一眼望过去都没几个人,不至于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么难堪。 可我等了老半天,一直等到晌午都没等到店家开门。 本来这些天我就没咋吃东西,这会儿更是饿得我前胸贴后背,差点没直接饿昏过去。 原本我是想着在街上看一下有没有什么可以吃饭的地方,虽然我身无分文,但进去卖个可怜,说不定有好心的店家看我是个小孩也会施舍我一些,多少也能混个三瓜两枣填填肚子。 结果,我这细细一打量,才发现这他娘的哪里是什么商业街啊,分明就是丧葬一条龙! 第21章 纸匠 眼前的满满一条街,竟然全是和丧葬行业相关的! 什么纸人啊,花圈啊,香烛贡宝啊,应有尽有,可以说是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下,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这条街的人那么少了。 一般不是家里头有了白事的,谁稀得来这鬼地方讨晦气啊? 空旷的街道上,明明是艳阳高照,可却有一阵阴风拂过,直往我衣领里钻,大热天的,我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就在这时。 我身后原本紧闭的店门突然发出了吱呀一声,这一下,差点没把我魂儿都给吓出来! 好在,经历了前两天的事情后,我的胆子总算是大了些,强装镇定地扭过头去,不至于吓得直接撒腿就跑。 店门是那种古典的老式双推门,门被推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 透过缝隙,我可以勉强看见黑暗中有一只闪着幽光的眼睛,正冷冷地盯着我看。 各位,这要冷不丁地出现一个眼睛,换谁来不怕呀?饶是我已经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吓得险些跌坐在地。 就在我惊疑不定之时,眼睛的主人开口了。 “白天不见客,客人还请回去吧,天黑再来。” 声音像是数九寒冬的冷风,让人禁不住起鸡皮疙瘩。 话音落下,店门缓缓合上。 这下子我才回过神来,里边的人那可不就是我一直苦苦等待的店老板么? 见店门快要关闭,我当下就急了—— 原本我就饿得头昏脑胀了,哪里还遭得住?这要再等下去,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就要不省人事了。 我连忙用手抵住店门,喊道。 “老板!我是张先生介绍来的!”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那疯老道的名头还是挺好使的。 “张先生?” 里边的店主人一听到我说出这话,很明显迟疑了,看了我一眼后,总算是将店门小心打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见状,我也不含糊,连忙钻了进去,生怕店老板改了主意。 与外边的炎热截然不同,店里面也不知是不是开了空调了,凉爽无比。 凉快得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寒冷。 只是奇怪的是,明明是大白天,店里头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黢黑。 “你说你是张先生带来的?” 黑暗中,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对,是张先生推荐我来这里的。” 我附和着,心中莫名有些害怕。 明明那声音就在我旁边,可我却感觉黑暗中一个人也没有。 那声音的主人没有再说话。 死寂的黑暗。 我原本胆子就小,这时候小心脏更是突突跳得飞快,精神高度紧张,生怕黑暗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突然冲出来把我拖入万劫不复。 良久,我眼前一阵恍惚,一个昏黄的灯泡跳了几下,总算是为这屋子带来了一丝光亮。 可当我看清眼前的场景时,我好悬没顶住吓得直接背过气去! 就在我的眼前,竟摆了好些个纸人! 最要命的是,这些个纸人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眼珠子竟齐勾勾地盯着我看。 那种凝视感,感觉都不像是没有生命的死物应该拥有的,更像是真正意义的活人! 可纸人,怎么可能会有生命? 心念至此,我只觉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整个人被骇得一动也不敢动。 就在我神经紧绷,大气都不敢喘的时候,更要命的事儿发生了! 只见,其中好好的一个纸人竟突然动了一下! 好家伙,就这一下,我都差点湿了裤子,连连倒退好几步,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直接摔倒在地。 还不等我回过神来,那纸人的嘴唇动了动,竟开口说话了! “小家伙,真不好意思,吓着你了。” 也就这会儿,我才深切地感觉那疯老道说得对,这吃阴阳饭的活计,那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不瞒各位,那当口,我真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捏住了似的,心跳都慢了半拍,差点没直接去见我爷爷了! 我好不容易定了神,强忍住心中的恐惧朝那纸人的方向看了去—— 眼前的哪里是什么纸人呀,分明就是一个化了死人妆的活生生的人! 这下,我总算是长松了一口气。 真不是我说,这男的化妆的技术那是真不赖,脸上的细节处理得那简直就和纸人是一模一样,他要是憋着不吭声,那我可能一时半会儿还反应不过来。 在得知是活人之后,我就也不怕了,开始细细打量起眼前陌生的男人。 看年龄,应该是我叔叔辈的,约莫三十来岁,但长相却是十分的秀气,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中式大褂,有着一股子中性美。 这难道就是那疯老道给我介绍的人? “你就是张天师介绍来的?” 还不等我说话,男人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男人的音色很是阴柔,说的话像是嚼了蜜蜡似的,甜滋滋的。 “啊…哦,对。” “是张天师…介绍我来的。” 我不敢怠慢,连声应和着,心中却是疑惑万分。 张天师? 什么意思? 是在说那个疯老道? 男人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让我就在这里等着,说罢就直接朝着店里边更深处的黑暗走去了。 临走前,男人嘱咐我,千万不要乱动店里的东西。 他这一走,我自个瞅着店里面的纸人,心中又开始有些发怵了。 就算知道这些东西不过是纸糊的假人,但跟这么些个死人用的玩意待一块儿,心里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膈应。 这些个纸人都太逼真了,看上去,就和真人差不多。 唯一的缺陷就是,这些个纸人全都没有眼睛,只有空洞洞的眼眶,看起来像是个半成品。 我有些纳闷。 这纸人做的这么好,可为什么偏偏就是不给它们点上眼睛呢?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一升起,我的眼神就无意间瞄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放着的毛笔和颜料。 当时我也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饿昏头了,只感觉脑袋有些发懵,明明心里还是对这个鬼地方相当排斥,可偏偏就是不自觉地朝那些纸人走了过去,拿起桌上的毛笔,鬼使神差地就要往那纸人的眼睛点去。 就在我即将落笔之际,身后却是突然传来了一声炸雷般的暴喝,吓得我浑身一激灵,手中的毛笔也一下子掉落在地。 是那男人出来了。 “纸人点了眼,那是要出事的!” 男人匆匆跑来,一把捡起地上的毛笔。 被男人这么一喝,我这才回过神来,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有些疑惑。 我自己也不知道刚刚自己为什么要去干这种事,只是感觉心里头一直有个声音在不停地怂恿着自己。 “没事,这不怪你。” 男人很是大度,没有追究,只是顿了顿,又补充道。 “但你今后记着了,纸人绝对不可以点睛,点了就得出事!” “最好,连这样的念头都不要有!”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才敢缓缓抬起头来。 本来我犯了错,不太敢再开口,可最终还是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怯生生地问了一嘴。 “纸人点了眼,他们就会觉得自己是活人,会闹的。” “你就记住,纸人不是人,他们本就不该有眼睛,没有眼睛的纸人,才是正常的纸人!” 男人简短地回了两句,语气清冷,毫无波澜,似乎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 我见状,也就点了点头,识趣地不再多问。 此时的男人已经卸了妆,戴上了一副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虽然看上去有些阴柔,但至少已经像是个正常人了,没有先前那么诡异恐怖。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俯下身,笑眯眯地看着我,眼神中满是温柔。 只不过,这种来自男人的温柔让我很不自在,总感觉浑身腻歪得很。 “朱九阳。” 我老老实实回答了他的问题。 毕竟是疯老道亲自点的人,应该还是靠得住。 “好名字!” 男人一脸宠溺地拍了拍我的脑袋,缓缓起身,拈了桌边一杯香茶,文文雅雅地掀了盖品了一口,轻声说道。 “既然是张天师亲自交代的,这段时间我自会好好照顾你。” “以后,叫我纸生叔就好。” 第22章 考验 纸生叔? 好怪的名字。 我心里默默想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纸生叔。 纸生叔笑盈盈地“哎”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事情的经过,我都已经听张天师说过了。” “小家伙,你放心。” “张天师的事,就是我的事。” 说着,纸生叔给我打了一个手势,示意我进里屋聊。 我乖乖地跟了进去。 进了里屋,纸生叔掩上房门,打上灯,看着我有些腻歪地来了一句。 “小家伙,把衣服脱了。” 啥玩意? 我登时就懵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可见纸生叔一脸肯定的表情,纵使万般无奈,我也只好乖乖脱掉衣服。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我既然相信疯老道不会害我,自然也相信纸生叔。 可就在我把衣服脱下的那一刻,我听见身后的纸生叔传来一声惊呼。 我下意识地想转头,可下一秒就被纸生叔给按倒在床上。 这下,我实在是保持不了淡定了。 这大白天的,怎么还强人锁男? 我还是个孩子啊! “小家伙,别乱动。“ 就在我忍不住想要挣扎时,纸生叔愤懑地开了口。 “这帮子鬼东西,还真是好狠的心!” “怎么就对一个小娃娃下得了手!” 因为我中了蛊的那一块儿已经失去感觉了,也不晓得纸生叔在后边干啥,只能是老老实实地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床的柔软和舒适都让我有些昏昏欲睡了,纸生叔这才缓缓开口。 “好了,小家伙,把衣服穿上吧。” 在穿好衣服后,纸生叔冷不丁地拿过来一个相机递给我。 要知道,当时那个年代,甭说相机了,就连电话都没有普及,那能用得起相机和电话的都是妥妥的大款,我一个乡下来的野孩子又哪里认得这是什么新鲜玩意,一脸懵逼地看着纸生叔。 纸生叔倒也不废话,直接调出了一张黑白照片给我看。 照片有些模糊,但借着昏暗的灯光依稀可以辨认出照片上的是我的后背,而在我的背上,竟赫然有一只凸起的鬼眼! 仅仅一眼,我就吓得脸色煞白! 鬼眼蛊! 虽然我早知道自己被那伙儿鬼东西下了蛊,但先前毕竟没有亲眼见过,身体也没有什么不适,自然不会太害怕。 可现在自己看见的时候,我才知道这玩意的厉害! 那硕大的鬼眼,几乎占据了我整个背部,狰狞可怖,像是什么东西钻进了我的后背一般! 一想到这么个恶心的东西就待在我的背上,连接着我的皮肉,吸附着我的骨血,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纸生叔,这就是鬼眼蛊吗?”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我解掉?” 我颤声说着,可怜巴巴地看向纸生叔,希望可以看到一丝渺茫的希望。 可不出所料,纸生叔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小家伙,你就别为难我了。” “就连张天师都束手无策的东西,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可以解了。” 闻言,我沮丧地垂下头,不再吭声。 疯老道解不了,纸生叔也没辙,难道我就只能闭眼睛等死了? 纸生叔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地柔声说道。 “小家伙,别这么丧。” “张天师布下的遮龙符,足以保你九九八十一天,只要在这些时间里,你能通过张天师的考验,踏入玄门,拜入三清门下,受祖师爷庇护,甭说是鬼戏子了,就是阎王爷来了也不能随便欺负你!” 对了! 考验! 被纸生叔这么一点,我才想起来,疯老道临别前给了我一个小本子,说是交代我的事儿都在这里边。 我连忙掏出那个黑漆漆的小本本,借着灯光翻阅起来。 可这不翻不知道,这一翻,里面的东西给我吓了一跳。 越是细读,越是心惊。 五行阴邪。 镇妖塔,招魁楼,黄泉镇,断头村,死鸦山…… 邪神金像,房梁木,冥河水,香炉灰,咒怨尸土…… 一大串扎眼的诡异字眼一个接一个跳出来,不断摧残着我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 按书上的话来看,那疯老道是想要让我在八十一天之内,前往全国的五个地方,寻回五个至邪至阴之物! 而这五个地方,也是全中国最为有名的阴邪之地,怪事不断,常年来少有人烟,一般人压根不会去,除非是不要命了! 疯了,真他娘的疯了! 叫我一个屁本事没有的九岁小孩,去干这些事? 这不是明摆着了是把我往虎口里送么? “纸生叔,这些……” 我把笔记递给纸生叔,余光偷偷观察着纸生叔的反应。 纸生叔在接过笔记之后,仅仅瞟了一眼,脸色就明显发生了变化,一下子变得唰白。 显然,纸生叔事先也不知情! 敢情这疯老头子谁也没告诉,就想着把我往死里坑! “纸生叔,这老头一定是疯了,布置这么难的考核,摆明了是在坑我们啊!” 我趁机煽风点火,企图可以通过纸生叔和那疯老头说道说道,让他把考验放轻松一点。 可谁成想,纸生叔在细细翻阅过笔记后,只是默默地把笔记本归还给我,一边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喃喃自语。 “难怪,张天师这次要找这么多人……” “就连久未出山的陈老也叫上了……” 还不等我有所反应,纸生叔抬手摸了摸我的头,脸上笑靥依旧,开口说道。 “小家伙,别想太多。” “张天师这么安排,自然是有张天师的道理。” “况且,张天师给你摇了不少帮手,放心就是。” 帮手? 我一听这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连忙开口问道。 “纸生叔,我们会有几个帮手?” 纸生叔略一沉吟,给我比了个手势,笑了笑,交代我说因为时间有限,今晚就得出发,让我现在好好休息,随即掩门而去。 纸生叔走后,我躺倒在床上,内心兴奋不已。 五个! 按纸生叔刚刚的意思,除我自己以外,我会有足足五个帮手! 看样子,这疯老道还算有点良心! 因为先前一路的奔波和劳累,我躺在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我睡得很香。 等到我再次醒来时,眼前依旧是黑。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不过,我倒也习惯了。 反正这地方有纸生叔罩着,我暂时倒是不用担心什么。 在短暂的适应后,我眼前逐渐可以看得清晰了些,摸索着开了灯,正想着下床。 可就在这时,我听见外头传来了一个奇怪的咯吱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着外边的店门!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这店里,除了纸生叔和我,就剩下那些个纸人了。 声音是哪来的? 咯吱声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我便听到了店门被打开的吱呀声。 此时我浑身寒毛已经炸起来了。 外面的人是纸生叔,还是别的东西? 不等我多想,一个幽幽的声音悄然响起,如同地府九泉的叹息一般,忽远忽近,在我耳畔萦绕。 “客人,不好意思,今天打烊,不做生意了。” 第23章 纸人讨债 店门口传来的声音幽然绵长,空悠灵动,在这寂静的黑暗中平添了一丝诡异。 声音过后,外面却又是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会是谁呢? 我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前,趴在门上屏住呼吸开始偷听。 但一直等了良久,也再没听见半点声音。 安静得可怕! 我不禁开始怀疑刚刚的声音是不是只是我的错觉。 就在这时,店门传来了吱呀一声。 门被合上了! 紧接着,是一阵极其细微的脚步声。 而且,听声音,好像是冲我来的! 登时,我心头一紧,也许是因为白天的纸人影响,我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些个纸人齐勾勾盯着我看的诡异场景。 不会是因为我没帮那些纸人画眼睛,它们这会儿报复我来了吧? 这也忒小心眼了! 我不敢再多想,悄咪咪地溜回床上盖好被子开始装睡。 半晌,我的房门被打开了。 当时因为黑暗,再加上我害怕自己暴露了不敢睁眼,只能是眯着一条缝观察着四周。 隐约间,我可以看到门口矗立着一个黑影。 就在我紧张兮兮地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时—— 下一秒,灯被打开了。 灯光依旧昏黄,但在这种浓浊的黑暗中,却也足以让人感到心安。 借着灯光,我朦胧间看见门口那人好像是纸生叔,这才长松了一口气,坐起身和纸生叔打起了招呼。 可就在这时候,怪事儿来了! 纸生叔就那么杵在门口一动也不动,脸上也不知何时又化了那死人妆,看上去就和纸人没什么两样,诡异至极! “纸生叔,你怎么了?” 我感觉有些不对味儿,再次开口询问。 只是,眼前的纸生叔就像是中了邪一般,仍旧是一动也不动,脸色变得更加阴翳,一双灰白的眼睛翻着眼白正死死地盯着我看。 我心中的不安开始蔓延,身上冷汗直冒,但也不敢再开口,也不敢动,就那么定定地和“纸生叔”对峙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快受不了之时,“纸生叔”冷不丁地开口了。 “我的眼睛呢?” 这句话如同炸雷一般,在我脑海中炸响。霎时间,我心头猛地一震,遍体生寒,只感觉呼吸一窒,头脑发昏,整个人被恐惧定在原地,只能呆呆地大张着嘴但却根本发不出声。 也就在那一瞬间,我眼前的光景开始变幻,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眼前的那鬼东西哪里是纸生叔,分明就是先前店里边的纸人! “为什么不给我画上眼睛!” 纸人幽怨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带着无限不甘和悲愤,如同夜半的催命铃一般,不断叩击着我本就紧绷的心弦。 说真的,当时我只感觉自己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身体如坠冰窟,意识被强烈的恐惧不断轰击着,几乎要承受不住昏死过去。 眼看着那纸人挪动着僵硬的身躯,一点一点地朝我走来,那张在电灯泡下映得惨白的脸离我越来越近,可偏偏此时的我已经被骇得体如筛糠,哪里还能动弹得了分毫? 然而,就在那纸人的脸都快贴到我脸上时,一个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 “小家伙,醒醒!” 在声音响起的一刹那,我只觉当头一棒,头疼欲裂,自己的意识像是被人从深渊边缘硬生生地给拉了回来。 一阵恍惚过后,我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昏暗的灯泡以及纸生叔焦急的神情。 见我醒来,纸生叔脸上的表情总算是和缓了些。 “纸生叔,我这是怎么了?” 我使劲儿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可不知为什么,脑子感觉昏昏沉沉的,四肢像是被锁在床上一般,疲软乏力,根本抬不起来。 “你发高烧了,半夜呻吟了半天,还说胡话,我听见声音,这才赶了过来。” 纸生叔一脸凝重地说道,眉头紧蹙,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可好端端地,你咋会突然发高烧呢?还怎么叫都叫不醒……” 说到这里,纸生叔眼眸一凝,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抓着我的肩膀问道。 “小家伙,你刚刚有没有做梦?” 我点了点头,回想起刚刚的噩梦,仍是心有余悸。 纸生叔这么一说,我也意识到,我发烧可能就和刚刚那个邪门的噩梦有关。 我不敢隐瞒,把刚刚的梦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在听完我的讲述后,纸生叔脸色唰地一下变得煞白,眉头皱得更紧了,嘴里嘀咕着些什么,嘱咐我千万不要下床后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纸生叔出去后,我原本想再睡会儿,可刚一扭头,透过虚掩的门缝,我竟看见有一个纸人似乎在隔着门缝在偷看我! 一瞬间,刺骨的寒意再次涌遍全身。 好死不死,偏偏我现在还根本动不了,只能做待宰羔羊,砧板鱼肉! 好在,那纸人似乎是忌惮纸生叔,没有对我不利,只不过那种被人凝视的感觉让我心里发毛。 不过那股凝视感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纸生叔就端着一个碗进来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纸生叔朝着那纸人的方向看去。 “小家伙,你先前在梦里见的,就是这个纸人么?” 纸生叔一脸凝重地问道。 我虚弱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说话了。 纸生叔自然清楚我现在的状态,没有多问,把我从床上扶起来,递过来那个瓷白的小碗,里头装着有些浑浊的液体。 “来,喝下去。” 我点了点头,可刚把碗凑到嘴边,就闻到了一股子浓烈的苦味。 仅仅只是抿了一口,就苦得我直皱眉头。 “纸生叔,这是啥呀?” 我实在是遭不住,吐着舌头问了一句。 “用香灰水熬的药汤,壮阳安神。” 纸生叔解释道,同时不忘督促我抓紧喝药。 尽管心里头很不情愿,但我也明白,纸生叔这是为了我好。 在短暂的心理斗争后,我艰难地将药喝了个干净。 你还别说,老祖宗留下的话就是有道理,良药苦口利于病,这药的味道虽然是难喝得很,但效果却是出奇得好。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我就感觉身上的不适感减轻了许多,头脑也是清醒了不少。 “纸生叔,现在几点了?” 我想起来纸生叔先前说过,时间紧迫,我们今晚就要出发,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了时间。 毕竟,只有八十一天的时间,我耽误不起。 “凌晨十二点整。” 纸生叔淡淡地说了一句,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店门口的纸人儿。 “小家伙,今天晚上是去不了了。” “你好好休息,等到了明天再看情况,今晚叔给你守夜,你安心睡。” 说到这里,纸生叔顿了顿,牙关紧咬,一张秀脸上满是愤懑,尽管灯光昏暗,但我还是可以清晰看见纸生叔眼里闪过的寒光。 “小家伙,放心,有叔在,什么脏东西都进不来!” 第24章 不眠之夜 看得出来,纸生叔是真的生气了。 只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刚刚的这一切,究竟是我的臆想还是现实。 说是幻想,可那种感觉太过于真实,就连恐惧都是直击灵魂。 可说是现实,又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毕竟,纸人会活过来这事儿,实在是有些过于离奇了。 此时,一旁的纸生叔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疑惑,见我也是刚睡醒,一时半会儿估摸着也睡不着,索性和我唠起了嗑。 “纸生叔,这纸人是怎么回事?” 我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问道。 纸生叔并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聊起了别的。 我没吭声,静静地听着。 “小家伙,你知道,叔为什么叫纸生叔不?”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随后一脸期待地看着纸生叔。 其实,这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了,只不过先前事儿太多,一直没有找到什么机会。 现在既然纸生叔主动开口了,倒也省得我问了。 纸生叔看着我,幽幽地长叹了口气,气若幽兰,明明是个男儿,可那副娇媚模样,却像是个养在深闺中的女子。 纸生叔沉吟良久,这才缓缓开口。 “小家伙,像纸生叔干的这种下九流的行当,虽说比不得真正吃阴阳饭行走于阴阳两界的能人,但也经常和一些晦气的东西打交道,久而久之,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沾点不该沾的。” “所以,每一个从事这类型行业的人,对外大多都会隐去自己的名讳,多用假名或者代称,一般不会用自己的真名,一来是怕沾染晦气,二来是怕祸及家人,这也算是我们业内的一种行规了。” “纸生,纸生,顾名思义就是纸生的,纸给了叔生命,给了叔活路。” “正因为叔是吃纸扎饭的,靠这门子手艺养活自个儿,所以才自称纸生。” 说到这里,我有些惊愕,想不到一个称谓竟还有这些门门道道。 纸生叔顿了顿,继续说道。 “小家伙,叔告诉你这个,不为别的,为的就是告诉你,干咱们这一行的,被人嫌弃不是没有道理,因为行内规矩众多,一旦犯了禁忌,沾了晦气,惹了不干净的东西,轻则破财损寿,重则家破人亡!” “先前,你是不是心里头想着要给纸人点眼?” 我呆呆地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 “老话说得好,举头三尺有神明,面对神鬼,哪怕只是心里想的,都容易被察觉。” “纸人这玩意,多少有些人的样子,因此容易被附灵,也容易招祟!” “你有了那种念头,那纸人肯定是巴不得蛊惑你去给它点眼!” “一旦点了眼,那乱子可就大了!” 听闻此话,我心头一阵紧张。 要按纸生叔这么说,那我刚进入这家店的时候就犯了禁忌,想要给纸人点眼! 这样一来,后边那纸人缠着我要我还它眼睛,也就说得过去了! 敢情那纸人是怨我想要给它点眼但是半途反悔,找我讨债来的! “纸生叔,要是我点了眼,会怎么样?” 我咽了口唾沫,背后冷汗直冒,问道。 或许是发烧的缘故,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很是陌生,在寂静的夜里冷不丁地把我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会闹祟!” 纸生叔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声音变得尖细,女人一般,冷不丁地吓了我一个激灵。 “点了眼的纸人,算是半通灵了,邪性得很,最是容易被脏东西上身!” “你不给它点眼,它最多就是在梦里边吓吓你,但要是点了眼……” 纸生叔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眼睛瞥了一眼门口,声音冰冷地说道。 “那可能我们现在聊个天都不得安生,没准它就趴在门外头偷听!” 此话一出,我登时就联想到了那个面色苍白的纸人儿! 一想到它贴着耳朵在外头偷听,我只感觉浑身发冷,忍不住打了个颤颤。 “纸生叔,那我……” 我有些不安地开了口。 毕竟,先前我已经犯了禁忌,那纸人已经盯上我了,接下来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不过,纸生叔就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无须我开口,纸生叔就摆了摆手,道。 “小家伙,你放心,叔既然敢开这家纸扎店,别的不敢说,这点儿本事还是有的,要是连一个还没点眼的纸人都压不得,那叔也不用在这行混了!” 听到这话,我悬着的心这才稍稍落了下去。 既然是受那疯老道嘱托的人,想来也是有本事的! 可谁知,还没等我喘口气,寂静的夜里竟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乖乖! 这冷不丁的,差点儿没把我从床上吓得蹦起来! 老话说半夜不聊鬼,那纸人该不会是听着我和纸生叔的谈话,找上门来了吧? 我惶恐地瞥了一眼纸生叔,刚想开口,纸生叔就给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此时的纸生叔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云淡风轻,面色凝重如霜,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剪子。 看样子,刚刚的动静纸生叔也听到了,并不是幻听! 不多时,敲门声再一次响起! 这一次,我俩听得真真切切! 不过,听声音,似乎是从店门口传来的,并不是在敲我们的房门。 在确认了声音的来源后,纸生叔稍稍松了口气,面色明显和缓了许多。 “没事了。” “小家伙,怕不怕?” 纸生叔转过头,妩媚地笑了笑,冲我娇声说道。 我想当然地摇了摇头。 “不怕!” 这种时候,该装的逼还是要装的。 不能让纸生叔看扁了! 虽说实际上,我这是在打肿脸充胖子,要不是纸生叔在这里,我怕是吓得早已坐不住了,保不准还会使用老方法直接撒泡尿辟邪。 但至少,面子保住了! 纸生叔见我面色坚毅,也是信了我的屁话,赞许地捏了捏我的脸,以示鼓励。 只不过,这种鼓励方式,我实在是喜欢不来。 纸生叔明明是一个八尺男儿,长得也是十分清秀,要是用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纯纯的一个小白脸! 可偏偏地,也不知纸生叔是有意还是无心,行为举止都有些怪怪的,妩媚得像个女人,声音也是十分阴柔,就差搭个吊带了! 各位,你们可以联想一下,一个身高一米八的大汉,对着你翘兰花指还摸你的脸,你们就可以明白我那时候的感受了。 这种感觉,我实在是有些遭不住,索性岔开话题,问道。 “纸生叔,刚刚外边的动静是……” 纸生叔似乎也是察觉到我有些不满,尴尬地笑了笑,就坡下驴道。 “应该是些来讨货的客人。” 客人? 听闻此话,我寒毛直竖,感觉脊梁骨有些发凉。 这大半夜的,哪有什么客人? 谁家的正经客人会在半夜买东西? “小家伙,叔的店和一般的店不一样。” 见我一脸疑问,纸生叔笑道。 “虽然市面上有不少卖纸扎货的,但大多数都是阳店,卖的纸扎还是卖给活人的。” “但叔的店,是阴店,东西那都是直接卖给阴人的!” 纸生叔说的阴人,我自然清楚是啥。 只不过在我想到那些东西半夜会敲门买货的时候,还是感觉后背发凉。 纸生叔没有理会我脸上的诧异,继续说着。 “纸扎店虽然很多,但其中大部分都是阳店,一般的店家都能开。” “但阴店,要是没些傍身本事的店家,不但应付不了一些难缠的客人不说,甚至都压不住自家的纸人!” 第25章 阴店 “纸生叔,那该怎么区分阴店和阳店呢?” 我饶有兴趣地问道。 对于纸生叔说的这些民俗禁忌,我是既害怕又好奇,就像是在吃一块烫嘴的红薯。 纸生叔见我感兴趣,倒也乐得和我分享,津津有味地说了起来。 “很简单,阳店和阴店最大的区别就是营业时间。” “因为阴人需要的货,不仅在做工上,需要更加精细,而且绝对不能见光,也不能沾了阳气。因此,为了确保货的质量,我们开阴店的一般都是昼伏夜出,白天休息,晚上工作。” 说到这里,纸生叔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道。 “我们干这行久了,身上阴气重,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要是不懂行的阳间客人乱碰,就很有可能沾染晦气,轻则发烧,重则残疾,甚至可能会丢掉性命!” 纸生叔讲到这里,话中意味已经很清楚了。 那纸人缠着我,八成就是因为我触犯了禁忌,纸人沾了我身上的阳气。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样一来,纸生叔白天店门紧闭,屋子内几乎不见光的原因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只不过,我心中还是有一个疑问。 “纸生叔,那你一开始为什么要化着死人妆?” 我怯生生地问道,回想着刚进店时那一幕,仍是心有余悸。 那时候,刚进门,纸生叔脸上的妆容就把我吓了一跳,导致我现在做噩梦都能梦到。 纸生叔闻言,捂嘴咯咯笑着,良久才停下来来,道。 “小家伙,吓着你了吧?” “其实叔这么做,就是为了能够让纸人更像人!” 这句话倒是把我给说懵了。 纸生叔不让我给纸人点眼,就是怕纸人太像人,可现在却又追求让纸人更像人,这不是自相矛盾了么? 见我一脸疑惑,纸生叔不疾不徐地开口解释道。 “小家伙,你要明白,纸人这玩意,虽然邪门,但是只要你不给它点眼,它再怎么闹也闹不起来。” “叔的客户那都是些阴人,对纸人的品质自然也就更高,寻常的阳间货哪里糊弄得了他们?为了保住生意,叔这才不得不将自己化上妆,为的就是能够制作出做工更加细致的纸人。” “寻常阳店不同,规矩和禁忌都没有阴店这么多,纸人自然也就不需要追求多高的造诣,只要能用就行。” 说到这里,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一开始我还有些质疑纸生叔说的不能给纸人点眼的规矩,觉得就是子虚乌有。 毕竟,以前村子里摆丧事,我也都见过些个纸人,无一例外都是点了眼的。 现在看来,那些个纸人应该都是阳店的纸人,卖给阳人的,这才百无禁忌。 细细想来,我见过的纸人,倒也确实没有一个在做工和细节上可以和纸生叔店里边的纸人相提并论。 纸生叔做的纸人,那真的是栩栩如生,乍一看和真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聊着聊着,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听到了鸡鸣声。 天亮了。 在纸生叔一夜的照顾下,我身上的烧也已经退了下去,不适感也已经差不多消失了。 看样子,这一劫,我算是熬过去了。 “小家伙,你趁着白天时候,去外边耍耍,晒晒太阳,沾沾人间烟火气,莫要一直待在店里。” “你和叔不一样,叔干这一行年头长了,很多事也不怕了,但你还这么小,阳气本就虚弱,再加上刚生了一场大病,店里头阴气重,你要是继续待在这里,保不定还会出啥事呢!” 纸生叔说着,起身就打开了房门。 说实话,在纸生叔打开房门的一刹,我心头还是猛地跳了一下,生怕房门外边有什么东西。 不过好在,门外什么也没有。 屋子里头还是如同夜晚一般的黑。 “喏,拿着。” “昨个叔也没啥好东西招待的,待会你出去,想吃点啥就买啥,看上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就买,钱不够了和叔说。” 纸生叔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两张十元钞,笑盈盈地递给我。 当时,我看到这两张十元钞,眼睛都直了,登时感动得红了眼眶。 我那会儿,哪里见过面额这么大的钱,零花钱基本上都是一分两分钱,偶尔能有个一毛钱那都是大款了! 各位可能对那时候十元钱的购买力不太了解,那时候,一个普通工人的月工资,可能也就几十元! 可纸生叔和我非亲非故的,仅仅只是因为疯老道的交代,就对我这么好。 拿着两张十元大钞,我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一夜暴富的感觉,就是这样吗? 看着我目瞪口呆的表情,纸生叔乐了,把店门打开了一条细缝,笑着就把我赶了出去。 因为纸人不能见光,所以纸生叔也不敢把门开得太大,我挤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挤了过去。 “小家伙,记着,一定要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回来!” 临走前,纸生叔不忘嘱咐我。 我点了点头,转过头和纸生叔道别。 可当我转过头,瞥见门上的东西时,身体当时就僵住了,一下子愣在原地。 我看见,纸生叔的店门上,竟有着好些凌乱的黑手掌印! 注意到我奇怪的的表情后,纸生叔也是大概猜出我看到了什么,柔声安慰道。 “莫怕,这是昨晚的客人留下的。” “他们昨晚没拿着货,脾气暴躁点也正常。” “等到晚些时候,日头斜过来,这些晦气碰到阳光自然也就散了。” 见纸生叔不以为意,我也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啥。 纸生叔在这一行干了好些年了,懂得比我多,阅历也比我广,既然纸生叔都不在意,我也不用杞人忧天了。 和纸生叔道过别后,我怕回来的时候找不到地方,特意留意了一下纸生叔店上的门牌号。 槐柳巷,18号。 记下门牌号后,我攥着手里头的两张大钞,心情雀跃地在街上蹦跳着。 街道依旧冷清。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丧葬用品店,除了有些店老板搬了张太师椅出来晒太阳以外,就没有什么人了。 看着满街的丧葬店,我心里头还是有些膈应,步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只想着能快些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偏偏事与愿违,走着走着,远远地我就看见了一个摆摊算命的老头子。 我当时对这类人的认知还停留在江湖骗子的阶段,也没在意,加快脚步就走了过去。 可结果,在我路过那算命老头的摊位时,那老头子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一把拽住了我。 在算命老头的手碰到我的一瞬间,我的呼吸一窒,手应激地往后猛地一缩。 这老头的手,竟然冰凉无比,没有一丝温度! 事发突然,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等我回过神来时,一股寒意直冲天灵。 乖乖! 我不会这么倒霉,什么晦气事儿都让我给赶上了吧? 眼前这算命的老头给我的感觉,就跟那时候我和“包大胆”一起吃饭的感觉一模一样! 这老头子,他娘的该不会不是活人吧? 可我又转念一想。 如果这老头子不是活人,却又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出来作祟,这都该凶成什么样子了? 出于恐惧,再加上当时在我的四周压根看不见半个人影,我怕这老头子真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当即便拼了命地挣扎,企图挣开那老头子的手。 可无论我怎么用劲,气力都像是泥牛入海,那老头子纹丝不动,就只是笑眯眯地冷冷盯着我! 第26章 招邪 要我说,我这也算是倒霉到家了。 先前在村子里头,被鬼戏子欺负,到了纸生叔那边,又被纸人欺负,现在到了这里,还要被这个不知是人还是鬼的疯老头欺负! 合着都把我当成软柿子捏了呗? 我就这么和那死算命的僵持了半天,可最终还是拗不过他,气喘吁吁地松了劲。 当时的我差点都要哭出来了。 这叫什么事啊! “你到底想干啥?” 当时的我怒火攻心,狠狠地瞪着那算命的,没好气地质问道。 天边初升的太阳给了我底气。 反正,现在是白天,就算这算命的真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拿我没辙。 想当初,“包大胆”他们当时可以在大白天进阳宅,身上寒气隔着三米都能感觉到,比这个老头还要厉害得多,也不见得能拿我怎么样。 老头没理我,只是呲着大黄牙傻傻地冲着我笑。 我也愤懑地瞪着他。 那老头一脸褶子,肤色有些黝黑,上身穿着一身中式的黑大褂,脚上踩着一双黑灰色的布鞋,手里头还把着个木拐,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挂着的黑色墨镜。 在看到那算命的脸上的墨镜时,我不由得愣了愣。 难道,这老头子是个瞎子? 我胸腔中的怒火一下子泄了大半。 不是不生气,而是有些可怜这老瞎子。 人家毕竟身体有缺陷,你这当口也不好对着人家发火不是? “老爷子,您有事吗?” 我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用尽可能客气的声音说着。 那老瞎子却像是听不见似的,依旧看着我痴痴地笑。 我当时差点就没憋住爆粗口骂人了。 这老头,到底闹哪样啊? 眼见和他没法子讲理,我只能是四处张望着,希望可以找到人求救。 可偏偏这晦气的地方,别说人了,一个狗影都没有! 可就在我打消了和他讲道理的念头时,那老瞎子终于是舍得开口了。 “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老瞎子的声音沙哑,口音很重,说起话来有些含糊不清。 见老瞎子听得懂人话,我一下子就恼了。 敢情这老登先前是装聋作哑地成心恶心我呢? 我当下也不惯着他了,直接就吼了一声,让他撒手,不然我就直接喊人了。 可没成想,那老瞎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压根就不接我的话茬。 过了半晌,老瞎子突然露出了一个阴森诡异的笑容,阴恻恻地对我说了一句让我寒毛炸起的话。 “娃娃,你要死了!” 话音仍旧很是模糊,但我确实听了个真真切切,登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老不死的,怎么还咒人呢! 老瞎子说完这句话后,没有再拦着我,松开了手。 看着老瞎子脸上挂着的诡异笑容,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没有丝毫犹豫,快步朝着街那边走去,只希望能离这老瞎子远一点。 不多时,我便走到了街口。 看着街上的人流逐渐多了起来,我这才胆战心惊地回过头,寻找那老瞎子的身影。 结果自然是没寻到。 被老瞎子这么一闹,我也没心情玩了,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心情也很是烦躁,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老瞎子说过的话。 我要死了? 我用劲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摆脱这负面的情绪影响。 可结果,那老瞎子的话却像是附骨之蛆一般,怎么甩也甩不掉。 这下我是彻底蔫了。 在胡乱买了些吃的喝的填饱肚子后,我也没心情玩了,就找了个人多的有安全感的地方晒太阳,好不容易等到太阳落山,晒足了太阳后,我就紧赶慢赶地回去了。 我记得纸生叔的嘱托,一定要赶在天黑下来之前回去。 不过回去的时候,因为先前的事,我特意走在街道的另一边,生怕又被那老瞎子抓着不放。 可这一次,当我走回今早的那个位置时,却没看见老瞎子的算命摊,也没看见老瞎子。 我有些纳闷,抬头瞄了一眼那栋房子的门牌号。 槐柳巷,4号。 呸! 真不吉利! 一阵阴风刮过,我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加快脚步走了回去。 没走几步,我有些不甘心,又回过头瞟了一眼。 说真的,各位,老祖宗留下来的话,那可真是高明! 就比如说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我今天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当我回过头时,我看见那栋房子的二楼窗户是虚掩着的,好巧不巧,透过窗子,一个供桌刚好出现在我眼前。 让我感到恐惧的不是那供桌。 而是供桌上,摆着一张黑白相框的黑白照。 看样子,像是遗照。 最要命的是,那遗照上边的人,竟和我今早遇到的老瞎子一模一样!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于恐惧产生了幻觉,恍惚间,我竟看到黑白照上的老瞎子在冲着我笑! 一瞬间,我只觉浑身僵硬,牙齿打哆嗦,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就像是被定身了似的,竟是一步也迈不出去。 真他娘的是邪了门了! 我在心里暗暗叫苦,眼睁睁地看着天色越来越暗,我开始急了。 就在这时,我耳边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娃娃,这天都要黑了,你咋个还待在这咧?” 声音如同醒神惊雷,一下子把我从刚才痴呆的情境中给拉了出来。 我下意识循声望去,看见和4号房挨着的另一栋房子前,站着一个穿着灰蓝色布袍的老者。 不知道为什么,老者脸色很是阴翳,像是隐没在黑暗中一般,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娃娃,快回去吧,天黑了,待在外头,容易见鬼咧!” 声音再一次幽幽响起。 我这才回过神,冲老者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随即便马不停蹄地跑了回去。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幻觉,在呼啸的风声中,我隐约听到了两句话。 “老东西,你干嘛坏我好事!” “娃娃还年轻,莫要害人……” 我顾不上好奇,没命地跑着,一步也不敢停。 一直跑得我头晕目眩,大汗淋漓,终于,我看见远处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来回踱步。 是纸生叔! 纸生叔此时也是看到我了,激动地冲我挥了挥手。 我本想回应,可下一秒,我却身子一软,直接失去了意识,一头栽倒在地。 等到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已经回到纸生叔的店里了。 只不过,那时候的我,全身酸痛乏力,就连眼皮也睁不开,只能就这么躺着。 虽然我动不了,但意识却是十分清明,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有一个人在我耳边低语。 那阴柔的声音,毫无疑问就是纸生叔。 只不过,我只能听见纸生叔似乎在自言自语,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的什么我听不清,但我能感觉得到言语中的愤怒。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总算能勉强睁开眼了。 纸生叔见我醒了,第一时间激动地凑了上来,眼里满是兴奋和喜悦。 “小家伙,你没事!” “太好了,太好了!” “你要是出了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张天师交代……” 第27章 浅谈阴阳风水之道 等到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回到纸生叔的店里面了。 纸生叔就在床头边守着我。 见我苏醒,纸生叔欣喜若狂,连忙凑了上来。 “小家伙,你可吓死叔了!” 我有些发懵,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喉咙有些发哑,好不容易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 “纸生叔……” “我这是怎么了?” 此时的我头痛欲裂,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儿力气,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 纸生叔看着我,眼眶发红,眼神中满是憔悴,犹豫了半晌这才缓缓开口。 “唉…造孽……” “小家伙,你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被吸了阳气……” 闻言,我瞳孔微凝,有些难以置信。 不干净的东西? 敢情那老瞎子还真是脏东西? 可是能在大白天里出来的脏东西,那道行得高到什么程度? “叔,那东西很厉害吗?” 纸生叔看起来情绪很是低落,我叫了他一声没反应,连着喊了好几下,纸生叔这才苦笑着说道。 “小家伙,你放心。” “那东西就是个普通的鬼祟,看上了你的阴命,这才起了歹念。” “这口恶气,叔一定帮你出了!” 说着,纸生叔的面部表情逐渐变得凶恶暴戾,牙关紧咬,目眦欲裂,与先前阴柔妩媚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听到这鬼东西不是什么凶神厉鬼,我这才放下心来。 本来我就招惹了鬼戏子,这要是再来个厉鬼缠着我,那我还要不要活了? “小家伙,你和叔说说,你出去之后,碰上啥了?” 纸生叔看着我,一脸的凝重。 我自然是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把我遇到的那个老瞎子还有之后回来路上发生的怪事都给说了出来。 纸生叔听过之后,面色愈发阴沉,青筋暴起,忍不住骂了一句粗口。 “操他娘的老瞎子!“ “连老纸匠的人都敢动,我看你是不想安心上路了!” 听到这话,我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嘴。 “纸生叔,这老瞎子你认识?” 纸生叔重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 “你叔我在这一片讨生活十几年了,都是街坊邻居,怎么可能不认识?” “只是没想到,这老东西还敢打起你的主意,真不怕阴差拉他下油锅?” 纸生叔还在骂骂咧咧,我闭着嘴不吭声,心里复盘着今天的遭遇,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纸生叔,不对呀。” “那老瞎子要真是普通的鬼祟,怎么也能在大白天出来?” 纸生叔闻言,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我会问出这个问题,随即耐心地向我解释起来。 按纸生叔说的话来理解,那就是世间的阴阳善恶并非是绝对固定的,而是动态变化的。 白天和黑夜只不过是阳气和阴气汇聚比较多的一个时间段,但这并不是说,白天一定就全是阳气充沛,夜晚就一定是阴气弥漫。 就比如,正午和子夜,便是两个极端点。 正午时分,阳气经历了一个上午的累积,节节攀升,但到了正午之后,反而会变成大阴。 与之相对的,子夜时分,阴气汇聚,按理来说应当是阴气最为浓重的时候,可偏偏到了子夜,却是大阳。 这涉及到了易经中的一个道理——过盈则亏。 凡事只要是到了一个极端,就必然会由此走向另一个极端。 阳气过重,到了极端反而会变成大阴,阴气太浓,到了极端反而会变成大阳。 这也是为什么在古代,给犯人斩首都是在午时三刻的原因之一。 当然,这只是影响阴阳平衡的其中一个因素。 现实中,没有绝对的阳,亦没有绝对的阴,阴阳平衡是瞬息万变的。 像是方位,器物,等等,都是影响阴阳平衡的因素之一。 甚至某些命格特殊的人,天生自带强磁场,可以改变一方的阴阳风水格局。 举个例子,你家的风水位原本很好,阳气旺盛,很适合生人居住。 但只要我在你家门前或者院子,栽上一棵柳树或者槐树之类的阴树,以此挡住你家的阳气,你家的风水位就会变差。 再者,你家本来运势极佳,阳气充沛,但要是家里头生了一个天生阴命自带强磁场的孩子,就有可能破了你家的风水位,让整个家族逐渐凋敝。 这也就是常人所说的“命克”。 而先前的老瞎子,之所以可以在白天出现,正是因为他家的风水问题。 老瞎子的家,正处在阴气聚集的阴穴,这种位置,只适合造死人房,不适合建生人宅。生人若是长期住在这里,短则数月,长则数年,家中定会出事。轻则身体亏空,阳气虚弱,运势低迷,破财生事,易撞邪祟,重则丢掉性命,家破人亡! 按风水易学上的说法来讲,老瞎子的家所处的位置,就是死位! 这也就是为什么老瞎子可以在大白天出现的原因。 至于后来的那个救了我一命的灰衣老爷爷,则是因为当时天色已晚,太阳快要落山,阴气逐渐上升的原因。 扯远了。 后来,醒过来之后纸生叔又给我倒了一碗香灰茶吃。 在这里我就不得不再提一嘴,这香灰茶难吃归难吃,但果真是百试百灵。 乃至于后来我正式成为了一个道士,在撞了邪祟,自身阳气低迷的时候,也会向祖师爷求一碗香灰茶。 在吃过茶后,我总算是恢复了些精力,快要下床活动了。 结果,下床的时候,我无意间瞥见了我的手臂。 先前被老瞎子抓着的那条手臂。 只见,手臂上竟赫然印着几个黢黑的巴掌印! 这下可给我吓了一跳,连忙跑去问纸生叔。 纸生叔和我解释道。 “放心,你这就是阴气入体,才会出现黑色的巴掌印。” “休养几天,等你阳气充沛了,将体内阴气逼出,自然也就没事了。” 闻言,我总算是松了口气,但心中也不免开始胆怯起来。 原先,我对疯老道和纸生叔说的天生阴命还不以为意,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到现在,我才意识到麻烦。 这要是天天都有脏东西惦记着我,那还要不要我活了? 纸生叔虽是个汉子,但却是心思细腻缜密,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事,安慰我道。 “小家伙,要不,我们再休息一天?” 这次,我毅然决然地摇了摇头。 一码归一码。 我虽然害怕,但还是拎得清的。 这多浪费一天,就会给接下来的考验增加多一些难度。 我可不想到时候被那些鬼戏子抓下去陪我太爷爷。 见我如此坚持,纸生叔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拍了拍我的肩膀,道。 “好样的!” 随后,纸生叔走进房间,摸出了一张用朱砂描了字的黄符递给我。 “小家伙,把这个拿好!” 第28章 夜半莫回头 “纸生叔,这是啥呀?” 看着眼前鬼画符一般的黄符纸,我忍不住问道。 “这是辟邪的,虽说不是啥厉害的玩意儿,但多多少少还是能起到些作用。” 纸生叔恢复了先前那副娇媚阴柔的模样,脆生生地说道。 “小家伙,你本来就是阴命,再加上被吸了阳气,容易招邪,本来叔是不想让你大半夜的出门的。” “但既然你坚持,待会出去之后,千万要跟紧了叔,晓得不?” 见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纸生叔径直走向了大门口。 我将符纸贴身放好,跟在纸生叔后边。 在路过纸人的时候,我没忍住,作死地偷偷瞥了一眼。 不过好在,并没有什么怪事儿发生。 有纸生叔在,我再看这些个纸人的时候,心里的恐惧和不适减轻了许多。 看样子,纸生叔还是压得住它们的,至少纸生叔在这里,这些东西就不敢放肆。 “对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纸生叔冷不丁地开了口。 “小家伙,待会你就跟着叔,无论发生什么,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要管,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特别是,千万别回头!” 见纸生叔说的这么认真,我也是赶忙点头答应下来。 一直到后来,我学了本事,关于走夜路的禁忌,我也慢慢知晓了些,才晓得当时纸生叔为什么要这么说。 走夜路的时候,回头是大忌。 这是因为走夜路的时候,难免会撞上一些脏东西,其中就不乏一些不怀好意的恶鬼。 就像我前边说的,人的身上,有三盏阳灯,可以护体,寻常鬼祟轻易无法近身,因此,一些脏东西要是对你起了什么邪念,就必须要想方设法灭了你的阳灯! 其中,引诱你回头就是最常见的方式之一。 邪祟会通过制造声音,幻象等各种方式,千方百计地引诱你回头,而你只要回头,就一定会把肩膀上的一盏阳灯灭掉。 原本三盏阳灯就是相互影响,灭了一盏阳灯,阳气自然衰弱,鬼祟想要加害你也就相对轻松了许多。 除此之外,走夜路还有着许多禁忌。 像是不能唱歌,尽量少说话,因为会造成阳气外泄;不能谈论鬼神,因为会更容易被脏东西注意到;不要多管闲事,因为你不知道你管的是阳间事还是阴间事…… 不过,就是纸生叔不说,我也不会傻到拿自己的命去瞎胡闹。 我还没活够呢。 这两天的邪门事儿就要了我半条命,现在我哪里还敢再自寻死路。 很快,我们出发了。 纸生叔推开店门的一刹,我只感觉一阵阴风袭来,刺得我遍体生寒,脊梁骨打哆嗦,凄冷的月光映照下来,给漆黑寂静的夜平添了一丝诡异。 尤其是当惨白的月光倾泻在纸人身上时,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那些纸人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样。 我不敢多看,连忙将目光移开。 纸生叔阴沉着脸,没有开口,向前迈了一步,走出了店门。 我不敢怠慢,紧紧跟在纸生叔身后,生怕自己掉了队。 店门外,除去阴冷的风和惨白的月光,就是一片大雾。 雾浓得诡异,身处大雾中,我几乎丧失五步以外的视野。 更诡异的是,就当我走出店门的一瞬间,我只感觉如坠冰窟,周围的环境像是进入了深秋一般,冷得我浑身止不住地打战。 下一秒,我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拉扯我的衣服。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错觉,也没在意。 可就在这时,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像是老式的风机一般,幽幽地从我身后传来。 “老板,买货。” 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我只觉浑身寒毛炸开,一股子寒意直冲头部,头皮炸起,脑子嗡嗡作响。 我求助地看向纸生叔。 可此时的纸生叔,面色阴翳,默默地关着店门,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 我很想开口求救,可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压根发不出一点声音。 “老板,我要一匹马儿,两个美人,还要一对金童玉女。” 那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 借着月光,我勉强可以用余光看见,在我身后,有一个低矮的黑影正拉扯着我的衣角! 最奇怪的是,这黑影竟没有影子! 也许是见我没有应声,那黑影显得有些不耐烦了,用力拉扯着我的衣角。 可我当时已经被吓懵了,大气都不敢喘,哪里还敢应声?只能是僵在原地,用近乎乞求的目光看着纸生叔,希望纸生叔可以发现我的异常。 可谁知,纸生叔在关上店门后,连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就朝着街道另一边走去,身影逐渐隐没在黑夜和迷雾当中。 这下,我是彻底绝望了,恐惧使得我几乎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就这么短短几天的时间,不是撞了邪祟就是遇见脏东西,这不成心玩我呢么? 就在我紧绷的神经快要支撑不住时,我感觉自己的额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下一秒,我只感觉一阵眩晕,等到缓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分明还待在店里头,眼前是焦急的纸生叔。 见了纸生叔,我有一种得救了的感觉,泪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纸生叔似乎也是知道我刚刚遭遇了什么,面色十分凝重,神情严肃地看了我好半天,这才缓缓开口。 “小家伙,要不,我们还是明天走吧……” “这还没出门,你就着了幻,太危险了……” 听到纸生叔说的话,我有些不甘,咽不下这口气 可我心里头自然清楚,纸生叔说得对。 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就是休息,养好身体后再出发。 但我更清楚,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夜长梦多。 早一些出发,就多一点希望完成考验! 我坚定地摇了摇头,再次开口请求纸生叔带我走。 纸生叔见我这么坚定,只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尊重我的选择,没有反驳,默默地开了店门。 店外,依旧夜凉如水。 月光也依旧澄澈。 只不过,和先前的幻境不同的是,外边的夜色天朗气清,没有什么大雾。 纸生叔缓步踏出,走出了店门。 我紧跟其后,默默地等着纸生叔关店门。 不知为何,也许是先前的幻境,我的思绪很乱,心神不宁,看着远处一眼望不到头的如同深渊一般的街道,我心里头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也许,纸生叔说得对,今夜不宜出行。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自己选的路,哭着也要走完。 好不容易等到纸生叔将店门锁好,纸生叔朝我打了一个手势,就要离开。 可就在这时,我的余光瞥见了一个小东西从我身边窜过,一把扯住了纸生叔的衣服。 等到看清那东西的模样时,我的瞳孔骤然一缩,脸色一下子被吓得惨白。 这不就是我先前在幻境里看到的那个黑影么? 这下,借着惨白的月光,我总算是看清这黑影是个什么东西了。 黑影穿着一身复古的唐装,看样子有些年头了,脸色乌青乌青的,嘴唇和印堂却是黑紫,双眼无神,目光空洞,活像个木偶人,戴着个圆顶无檐的小帽子,看模样像是个小孩儿,可脸却是皱巴巴的,很是苍老,又像是个小老头儿。 小老头没有看我,只是紧紧地抓着纸生叔的衣服,面上带着阴森的微笑,缓缓从黑紫的嘴里吐出一句话。 “老板,买货。” “我要一匹马儿,两个美人,一对金童玉女。” 第29章 迷途 纸生叔才迈出的脚步顿了顿,显然也是注意到了小老头的存在。 不过好在,纸生叔毕竟是做阴人生意的,这种场面对他来说应该也是司空见惯,比起我的惊慌失措,纸生叔明显就要淡定得多。 纸生叔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了一句。 “不好意思,客人,今天打烊了,不做生意。” 纸生叔的语气已经算是很客气了,生怕惹得小老头不快,可那小老头却并不领情,听说不做生意了,那张乌青的死人脸上登时涌现出了怒容。 “昨天打烊,今天又打烊!” “为什么就是不肯卖货给我!” 小老头嘶哑着声音怒吼着,凄厉的喊叫声鬼哭一般在深邃的街道中回荡着,伴随着呼啸的夜风,直叫人心肝打颤颤。 坏了! 我心头一紧,只觉脑袋一阵轰鸣,神情紧张地看向纸生叔。 饶是我这些天已经见惯了脏东西,但面对这来路不明的小老头,小心脏还是跳得厉害。 这万一要是惹恼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让它缠上自己,估计这夜路是不好走了! 我心中叫苦不迭。 走夜路是容易见鬼,可哪有刚出家门就见鬼的? 这点儿也太背了吧? 难不成刚刚的幻境真是老天爷给我的警示,让我择日再走? 纸生叔仍旧是没有开口,因为背对着我,我看不清纸生叔脸上的神情。 “我等不了了!” “我今天就要货!” 小老头见纸生叔不吭声,愈发恼怒,几乎是嘶吼着冲纸生叔喊着。 就在这时。 冷不丁地,我突然感觉一抹寒光掠过眼眸,定睛一看,我这才发现纸生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一把锋利的剪子拿在手中了。 “客人,另寻别处吧。” 纸生叔淡淡地丢下一句话,没有多说,但话语中的警告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小老头脸色愈发阴沉,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不过好在,小老头虽然凶,但对于纸生叔手里头的剪子还是很忌惮的,愣是没敢对纸生叔不利。 因为离得近,我能清楚地看到,小老头气急败坏之下,整张脸变得皱巴巴的,几乎都要拧在一起,那泛白的死鱼眼瞪得老大,好像随时都会蹦出来。 我当时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这老登拿我当出气口。 毕竟纸生叔有东西保命,我没有啊! 这老鬼要是对我下手,我都怕前头的纸生叔来不及救我。 要我说,我这乌鸦嘴还真他娘的是开了光,想啥来啥! 那小老头见拿纸生叔没辙,竟真的缓缓扭过头看向我。 当时,我差点都要关不住下边的阀门了,豆子般大的冷汗不断往外涌。 小老头看着我,僵硬的死人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鬼笑,青得发紫的嘴唇嗫嚅着,从尖细的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句话。 “小老板,你有货吗?” 我本想收回目光,可不知怎的,身子竟是一点也动弹不得,就连脖子也拐不了弯了,只能是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它。 小老头皱巴巴的脸上笑容愈发的诡异瘆人。 可现在这当口,我也没什么机会喊纸生叔帮忙。 一来,我一旦开口,就打破了走夜路不说话的禁忌。 二来,我就是想开口,但舌头已经被吓得直哆嗦,根本就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眼下,只能靠自己了! 我用力一咬舌尖,利用痛感让自己清醒过来,总算是能动了。 身体恢复正常后,我连忙将脑袋别了过去,没有理会小老头的话。 纸生叔教的我还记着呢,走夜路,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不闻不问,不言不语。 只要坚定地走好你该走的道,再凶的厉鬼也拿你没辙。 相反,要是心神不稳,意志不坚定,就很容易被鬼祟骗了去。 那小老头见我不理他,恼羞成怒,脸色逐渐变得狰狞可怖。 我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地挪动身体,好不容易再抬起腿迈出步子。 我轻轻拍了拍纸生叔的手背,示意纸生叔可以走了。 纸生叔没开口,点了点头,缓步向前走着。 纸生叔自然是清楚我现在的处境,但除非我真的出了事,否则纸生叔也不好出手帮我。 毕竟,走夜路的禁忌多,纸生叔帮了我,就容易坏规矩,到时候要是把周围的游魂野鬼都给引来了,只怕我和纸生叔都得交代在这。 似乎是怕我跟不上,纸生叔的步子很是缓慢。 我一边走着,一边用余光扫视着自己的身体两侧。 我担心这老鬼阴魂不散,还在跟着我。 果不其然,在我身侧,大概两步的距离,有一个模糊的黑影正不远不近地跟着我! 我自然是不敢回头,只能是加快脚步,紧紧跟着纸生叔。 可走着走着,怪事儿发生了。 原本明明是晴朗的夜晚,突然就起了雾。 就和我梦里的情境如出一辙。 在浓雾的遮掩下,原先并不算长的槐柳巷此刻却根本看不到头,像是要把人吞进去的迷障一般。 我战战兢兢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脚下一绊,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抓住了我的脚踝,我被吓得打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好在,关键时候,我还记得纸生叔的嘱咐,愣是没吭声,继续走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自己的脚脖子。 这一眼,就让我感觉一阵恶寒。 只见,我的脚脖子那块地方,竟和手臂上一样,赫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巴掌印! 脏东西果然不止那老鬼一个! 我强压着心中的恐惧,和纸生叔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 走到后面,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好像越走,黑暗和迷雾就越沉重,到最后,我甚至只能看到眼前的纸生叔! 这要是一不留神掉了队,估计我是很难活到天明了! 更奇怪的是,我们明明走了老半天,却还是没走到头,就算是我们行进缓慢,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都走不出去。 那种感觉就像是,我和纸生叔在原地打转转。 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极其可怕的想法—— 鬼打墙! 又是一阵阴风吹过。 明明温度很低,可我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额头上也都挂着豆大的汗珠。 我使劲摇了摇头,不断在心里头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只需要跟着纸生叔就够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我恍然间在迷雾中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虚影。 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在我耳畔炸开。 “小娃娃,老婆子我迷路了……” “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 幽幽冰冷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颤,腿肚子发软,险些摔倒在地。 走得近了,那虚影越发清晰,到最后,我甚至可以看清她的脸了。 可当我耐不住好奇,匆匆瞥了一眼后,一瞬间遍体生寒,脊梁骨窜过针扎一般的寒意,就连心跳都慢了半拍! 因为我清清楚楚地看见,那虚影的脸,不是别人,竟是我奶奶! 第30章 虚幻泡影 奶奶! 怎么可能! 见到奶奶的脸后,我心中非但没有一丝激动,反而是愈发地恐惧。 奶奶早在我出生前就死了。 至于奶奶的模样,我也仅仅只是在一些老相片中见过。 可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现在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她绝对不是我奶奶! 那老太太此时也是发现了我在看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慈祥的微笑,幽幽地说道。 “孙儿,奶奶迷路了,奶奶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这里好冷,奶奶害怕……” “你带奶奶回家,好不好?” 声音凄凉悲惋,让人心惊不已。 不过,当时我心中虽然害怕,明知这不过是鬼祟骗人的幻术,但听见那老太太这么说,心里头还是不由得生出来一丝恻隐之心。 毕竟是自己的亲奶奶,这么一副可怜的模样苦苦哀求自己,任谁也不能做到毫无波澜无动于衷。 我咬紧牙关,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的纸生叔,稳住心神,强忍着没有搭理她。 老太太见我没有理她,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一脸的凄惨模样,竟是直接蹲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家人都不要我了……” “老伴不要我了,儿子不要我了,现在就连孙子也嫌弃我了……” “我找不到家了……” 老太太悲恸的哭声在我身后回响,让我不禁鼻头一酸。 好几次,我差点都要忍不住回过身去,想要将老太太扶起来,和奶奶说一句,我们没有不要您。 但最终,理性还是占了上风。 奶奶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哪里可能见过我,又哪里可能认得我? 眼前的这个老太太,绝对就是一些鬼祟,想要借着亲情的由头蛊惑我! 我继续跟着纸生叔向前走着。 可不多时,我又听见前方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打闹,伴随着叫骂声,哭泣声,求饶声。 等到我走近了一看,才发现路边,是一伙儿街头混混,正在欺负一男一女两个可怜人。 当我看清那两个人的脸时,我心头咯噔一跳。 一瞬间,我只觉一阵怒火直冲我脑仁。 眼前的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爹娘! 而我爹娘,此刻正在地上任人欺凌,我爹被几个混混打得鼻青脸肿,口喷鲜血,我娘被几个混混合伙侮辱折磨! 我心中的怒火已经快要压抑不住了。 先是奶奶,再是我爹娘。 这些鬼祟,为了拉我下水,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看着那帮混混嚣张跋扈的模样和我爹娘的惨状,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什么狗屁禁忌,去他娘的! 就算真是假的,我也要去! 身为人子,若是眼睁睁地看着爹娘受辱而无所作为,那还配为人么? 我攥紧了拳头,目眦欲裂,嘶吼着就要冲上去。 可就在这时,那些原先还嚣张无比的小混混竟化为泡影烟消云散! 而原本还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我爹和我娘,此刻却是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扭动着身体站了起来。 借着朦胧的月光,我看见我爹和我娘低着头,脸色很是阴翳,像是被笼罩了一层薄薄的纱,看不清面部表情。 可越是这样,我越是好奇,像是被一种奇特的魔力吸住了一般,竟不自觉地转过了头。 突然,我爹和我娘将头猛地抬了起来! 只见,我爹娘脸上的面皮竟是缓缓脱落,如同被撕掉的保鲜膜一般,露出了内里猩红的血肉和森森的白骨! 我被吓了一跳,刹那间,只感觉脑袋如遭雷击,整个人的意识像是被逐渐抽离,身体开始逐渐发软,终于是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我动弹不得,口不能言,眼睁睁地看着纸生叔越走越远,逐渐隐没在雾色的黑暗当中。 昏迷过后,我像是陷入了一片混沌泥沼,周围尽是漆黑一片,分不清方向位置,也看不清东西,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来到了阴曹地府,彻底绝望了。 然,古有诗言,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话来形容我当时的处境再合适不过了。 就在我心如死灰之时,我隐约听到似乎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 “朱九阳!” “朱九阳!” 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听起来很是焦急。 在那声音的呼唤下,我周围的混沌开始塌陷,崩溃。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竟还待在槐柳巷! 在看清眼前的景象后,我又惊又喜。 我没死! 在我眼前的是满面愁容的纸生叔。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眼前的纸生叔表情有点怪,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总感觉有些生硬。 “九阳,你醒了,太好了!” “你要是出了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那老不死的交代!” 见我醒来,纸生叔脸上的表情总算是好看了些,一脸欣喜地看着我,有些激动地说着。 “九阳,我们走错路了。” “应该走另一边才对,快,我们快回去!” 也不知怎的,纸生叔这时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没有了平常的阴柔。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当时的我已经放松了警惕,没想太多,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就要转身回去。 可我刚想转过身,身体却是一下子僵住。 因为,我的余光无意间瞥见,月光下,纸生叔竟没有影子! 同时,我这才注意到,纸生叔的脸明明凑得很近,可就是看不清脸! 诸位只要平时留心一下自己的梦境,就会发现,梦里头无论你做了什么梦,都无一例外地看不清梦中人的脸! 而当时,纸生叔就是这个状态。 明明已经近在咫尺,可纸生叔的脸就是模模糊糊的,很不真实。 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了,细细回想起纸生叔刚刚对我说的话。 九阳? 老不死的? 一瞬间,我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瞳孔骤缩,一下子就把快要转过去的身子给拉了回来。 纸生叔一般都叫我小家伙,不会叫我九阳! 而且,纸生叔对那疯老道极其敬重,总会称呼张天师,从来没有喊过什么老不死的! “你到底是谁!” 当时的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或许是受到先前奶奶和爹娘的刺激,直接就冲着那冒牌货吼了一句。 冒牌货被我这么一吼,脸上的表情有些惊愕,似乎是没料到我会突然这般。 随后,那冒牌货的身躯开始碎片化,如同破碎的水晶一般。 下一秒,我眼前的景象开始不断变幻,像是走马灯的幻灯片。 等到我的意识恢复,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天上的一轮明月。 以及一旁看起来很是憔悴的纸生叔。 只不过这次,在看到纸生叔之后,我非但没有安全感,反倒是吓了一跳。 刚刚的经历,让我心中不自觉地起了防备。 因为,我也不确定自己眼前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纸生叔! 第31章 背井离乡 “小家伙,你可算是醒了!” 纸生叔见我没事,又是担忧又是欣喜地凑了上来。 “你可吓坏叔了!” “还好你没事,不然叔都没脸去见张天师了!” 原本,我对眼前的纸生叔还是有些防备。 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不过,纸生叔一开口,我的顾虑就被打消了。 这称呼,对头! “纸生叔,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回想起刚刚的一幕,我心有余悸地问道。 那些个鬼东西,实在是太可怕了! 原本我以为,夜半莫回头就是个很简单的规矩,不过就是些孤魂野鬼在你身后叫你名字,或者制造一些奇怪的声音引诱你。 只要你打死不回头,就不会有事。 但现在看来,还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谁能想到,这些鬼祟非但会对你进行恐吓,让你心理防线崩溃,还会假扮成你最为亲近的人欺骗你! 有好几次,我都差点着了道! “你呀,刚刚被脏东西拐丢了魂……” 纸生叔轻轻叹了一口气,面带凝色地回答道。 在纸生叔的解释下,我这才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从我看见那个假扮成我奶奶的老太太动了去扶她一把的念头开始,我就已经被迷进去了。 至于后来的事情,都只不过是我的幻觉。 按纸生叔所说,那时候走着走着,他突然感觉到我的步子停下来了,半天没动静。 原本,纸生叔还以为是自己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于是便放缓脚步等我。 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我赶上来。 纸生叔怕我出事,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狗屁禁忌了,拿了防身的剪子在手里把着,直接就转头回去寻我。 这回了头,纸生叔才发现,我呆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双目涣散,两眼空空,叫也不理,喊也不应。 纸生叔到底是经验丰富的扎纸匠,遇见的邪门事儿比我吃过的大米还多,当下就反应过来我是撞了邪,被不干净的东西勾了魂。 不过那当口,纸生叔也没什么别的办法,槐柳巷是殡葬一条街,阴气本就重,就算纸生叔是开阴店的扎纸匠,在夜里也不能无所顾忌,要是贸然行动,非但救不了我,可能会把自己都给搭进去,只得先将我搀扶出来。 至于我被勾走的魂儿,纸生叔也无能为力,只能是靠我自己回来。 毕竟,这天高地广的,纸生叔又不是专业捉鬼的道士,哪里可能寻得到? 不过好在,纸生叔虽说是坏了禁忌,但多年来身为老纸匠的那些个儿本事还是有的,及时锁住了我残存的魂魄,有惊无险地将我的肉身和残缺的魂魄带了出来。 在听过纸生叔的话后,我不禁后背发凉,冷汗直冒。 要是当时,我的意志不坚定,头脑不清醒,怕是已经被那东西把魂儿给勾了去! “小家伙,还好你只是被勾去了一魂一魄,影响不是很大,就算魂魄找不回来,最多也就是得个失心疯,变成傻子,但不至于没命。” 纸生叔见我吓成那样,没忍住又逗起我来。 我很无语。 什么叫“最多也就是得个失心疯”? 这还不够严重吗? 见我这么狼狈,纸生叔也不忍心再逗我,询问了我在昏迷期间遇到的事。 我自然也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纸生叔啧啧称赞,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赞叹道。 “不愧是张天师选中的人!”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魄力,小家伙,你以后要是继承了张天师的衣钵,那还得了?” “绝对能成为未来阴阳风水界的扛把子!” 纸生叔说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时候,我哪里会想着要成为什么道士啊?别说加入道教了,就连对道学都是知之甚少。 唯一的愿望就是逃离鬼戏子的魔掌,回归正常的生活。 不过,再到后来,等到我拜入道门,成为了一名真真正正的道士之后,我和道学的缘分也就正式开始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这里暂且不表。 等到我和纸生叔从巷子里头出来后,天依旧是墨黑。 纸生叔从兜里掏出一个老旧怀表看了一眼,面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喃喃自语道。 “已经三更天了……” “小家伙,我们得赶紧了,要是天光了,那可就麻烦了……” 说着,纸生叔就步伐匆匆地朝着街道另一边走去。 我见纸生叔面色严峻,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一路小跑地跟了上去。 三更天,已经是子夜了。 就算是在城里头,这会儿也是人烟稀少,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行人或者烧烤摊老板在活动。 毕竟,这大半夜的,除非是城市中心区或者是极其繁荣的“不夜城”,不然,谁会闲着没事大晚上不睡觉在外边瞎晃悠? 约莫走了十分钟左右,纸生叔停在了一辆老旧的汽车面前。 这一下子就把我的眼睛都看直了! 那时候,汽车还没普及,甭说是农村了,就算是放在城里头那也是个稀罕玩意! 而纸生叔在那个年代就能拥有一辆小汽车,足见其财力之雄厚!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小汽车,一边擦着嘴边的哈喇子一边羡慕地问道。 “纸生叔,这辆车是你的吗?应该很贵吧?要多少钱呀?”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纸生叔明明就只是一个开阴店的纸匠,到底哪来的这么多钱? 难道是说冥币在人间的购买力比较强? 面对我的疑问,纸生叔没有开口,只是笑着招呼我上车。 我也没啰嗦,丝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副驾驶。 “纸生叔,我们这是要去哪?” 我到现在都只知道,纸生叔要带我去找帮手,可不知道纸生叔是要到哪儿找帮手。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小家伙,系好安全带。” 纸生叔笑了笑,帮我把安全带给扎上。 “这会儿人少,如果顺利的话,不出三个小时就能到。” 很快,我们出发了。 那会儿,街道没有现在这么繁华,没有灯火通明的路灯,也没有宽敞整洁的马路,能有稍微平整些的土路就不错了。 纸生叔专注地开着车,我则是安静地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的风景。 只不过,车窗外,除了黑还是黑,我逐渐觉得有些无聊,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等到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已经彻底没了光亮,一片漆黑,只有车上有一些昏暗的灯光。 “纸生叔,我们这是到哪了?” 我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 借着月光和车灯,我看到车窗外是一片茂密的林子。 透过树层的夹缝,还可以隐约看见一些隆起的土堆。 以前在村里的时候,我没少和“包大胆”他们一块儿去后山坟场,自然清楚这些土堆是什么。 只不过,这大晚上看到这些,心里头还是有些发怵。 “小家伙,天黑莫看窗,看窗要见鬼。” “这句话,放在车上也同样适用。” “你现在这么虚弱,八字又阴,小心给咱车里招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纸生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我说道。 第32章 拦路客 纸生叔这要不说还好,这一说,我当即就打了个哆嗦,还真感觉那些个坟包好像有些莫名的诡异,连忙将目光收了回来。 只不过,这下,我又没啥事可干了。 纸生叔开车的时候又特别专心,就算我找他说话,他也只是“嗯”,“哦”敷衍了事。 “小家伙,你要实在闲着没事,可以猜一猜,等我们人到齐了之后,要先去哪个地方?” 或许是注意到了我的心情,纸生叔笑着提议道。 这话倒是点醒我了。 我一下子就来了兴趣,从怀里摸出了疯老道给的那个灰扑扑的小本本翻阅了起来。 先前在纸生叔店里的时候,我已经大致看过一些了。按疯老道的要求,我总共要去全国最邪门的五个地方,取五样至阴至邪的五行之物,赶在八十一天之内前往龙虎山拜师,就算是考验通过了。 其中,金行是邪神像,木行是房梁木,水行是冥河水,火行是香炉灰,土行是棺材土。 一开始,在这些东西里头,我自认为最简单的就是火行的香炉灰。 毕竟这香炉灰,平常我去那些个寺庙道观里头可没少见,一抓一大把,要多少有多少。 于是,我首先开始翻起了关于火行香炉灰的资料。 资料上说,香炉灰需要到江西省断头村的祠堂里边去取。 我现在待在湖南省,路程倒是不远。 只是,当我看到断头村这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时,我只感到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哪有村子叫这个名字的? 这也太不吉利了! 后来,我又翻阅了其他四个地方。 分别是西藏的镇妖塔,北京的招魁楼,陕西的黄泉镇,云南的死鸦山。 看名字,都不像是什么好地方。 不过想来也正常。 毕竟那丧心病狂的疯老道给我挑选的尽是些全国最为阴邪之地,能有什么好地方就怪了! 我端着本子琢磨了半天,最终把目光放在了木行的房梁木和火行的香炉灰。 首先排除的就是西藏的镇妖塔。 且不说西藏那地方自然环境恶劣,地理位置偏远,单说镇妖塔和邪神像这几个字,听起来就让人发怵,要去那地方把人家的邪神像给扒回来,肯定是不轻松。 其次就是那土行的棺材土。 我虽然贪玩,以前也喜欢跟着“包大胆”他们去坟场冒险,但直接让我跑去刨人家坟,这就是再借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干啊我! 至于水行的冥河水。 黄泉镇这名字,听起来就让人犯膈应,咋听咋不舒服。 思来想去,我最终还是觉得水行的房梁木最为简单。 主要是因为,火行的香炉灰在断头村。 这名字,也忒吓人了! 相比之下,招魁楼听起来就舒服得多。 打定主意后,我兴冲冲地朝着纸生叔开口道。 “纸生叔,要不我们第一个先去北京的招魁楼取房梁木吧?” “哦?” 纸生叔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有些惊讶。 我把自己刚刚的推理说了出来,谁料,纸生叔知道后,却是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纸生叔,选这个不好吗?” 我有些不安地问道。 纸生叔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卖了个关子,笑道。 “别急,这五行阴邪先去哪里,我们到时候还是要跟大伙儿商量着来,不能胡来。” “至于你说的好不好,这五个地方可是全中国最邪门的地方,你自个说好不好?” 闻言,我一下子就蔫了,很是郁闷。 敢情这选了等于没选呗? 就在我垂头丧气之时,我的余光瞥见汽车的后视镜上,似乎有一抹白色一闪而过。 我被吓了一跳,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 啥玩意? 这一路上都是黑漆漆的,怎么突然会有一个白色的东西? 我有些不安地将脑袋贴在后视镜上向后望去。 可后边,除了不断倒退的望不到头的树林子,啥也没有。 “怎么了?” 我的行为引起了纸生叔的注意,纸生叔关心地问道。 “没…没什么……” 我不确定刚刚看到的是不是幻觉,还是决定先不说出来。 “小家伙,大晚上什么东西都可能看到,不稀奇,不用大惊小怪的。” 纸生叔脸上笑容依旧,安慰我道。 我嗯了一声,随后躺在靠背上休息。 这些天,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搞得我自己都有些神经过敏了。 也许,刚刚就是我眼花了? 我闭上眼睛,尽力让自己不再瞎想。 可我才刚调整好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突然,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前倾。 要不是系了安全带,只怕我都要直接冲破挡风玻璃飞出去了。 等我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原先正常行驶的车,已经停了下来。 “纸生叔,咋了?” 我意识到不对劲,有些紧张地看向纸生叔。 纸生叔此时也是面色凝重,眼睛死死盯着前边,半晌才从嘴里缓缓吐出来一句话。 “碰到拦路的了!” 拦路的? 我转头看向四周,有些不明所以,不理解纸生叔的意思。 这黑灯瞎火的,哪有人拦路? 迟疑了几秒之后,我脸色一僵,这才反应过来纸生叔话里头的意思。 撞脏东西了! 还不等我开口,纸生叔再次启动了车子。 只不过这一次,速度慢了许多。 应该是出于安全起见,怕脏东西缠上不走,惹出事故来。 “小家伙,莫怕,你睡你的。” “这点小事,叔搞得定。” 纸生叔故作轻松地说着,可言语间,我还是能感受到纸生叔的话音里的沉重。 我点了点头,没再吭声。 话是这么说,可这种情况,我哪里还睡得着? 况且,我不睡,纸生叔万一遇上点什么事,我还能打个下手帮帮忙。 要是睡着了,可就变成累赘了。 车速很缓慢。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车子走着走着,前方原本阴暗的道路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身影! 纸生叔当机立断,立马踩下了刹车。 借着车头的大灯,我看到在车子的正前方,有一个身着白衣以发覆面的赤脚女人正站在路中央。 三更半夜,深山老林,四周全他娘的是坟,这就是用腚眼子想都知道这东西绝对不是人! 我怔怔地坐在座位上,额头不断往外冒着白毛汗,大气也不敢喘,安静地等着纸生叔的下一步动作。 可结果,还没等纸生叔做出反应,那白衣女子率先发难了。 最要命的是,这娘们还他娘的是冲我来的! 第33章 破障 “纸生叔,怎么办?” 眼瞅着那白衣女子朝我冲过来,我不禁有些慌了,连忙转头向一旁默默的纸生叔求救。 纸生叔此时也是一脸凝重,如临大敌,手中的剪子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出现在手中。 这荒山野岭的,要是真撞上什么厉鬼恶鬼,一时半会还真不好脱身。 况且,漫山遍野都是坟,这深山老林子里,走了这么远的路也没找着一户人家,不用猜都知道,这些坟绝大多数都是无人上香的孤坟。 这类坟无人供奉,本就心存不甘有怨气,这会儿要是动静闹得太大,惊了它们,我和纸生叔怕是都留不住一个全尸。 “别怕,车子内阳气重,就算是恶鬼也轻易进不来!” 话音刚落,车子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那白衣女子已经直直撞上了我这一侧的车窗! 借着车内昏暗的灯光,我隐约可以看见白衣女子乌黑的头发下面,惨白的皮肤,乌青发黑的眼眶和布满血丝没有黑眼珠的眼白! “叔,咋办……” 饶是我已经经历过大大小小的阵仗,但此刻还是被吓得直哆嗦,连舌头都捋不直了。 “莫说话,莫要看她!” “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看她有什么反应。” 关键时候,纸生叔开口了。 闻言,我也只能是目视前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 看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一个面目狰狞的白衣女鬼此时站在车窗外,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你,正常人不要说保持镇定了,裤子没湿就已经算胆大的了。 咚! 咚! 就在这时,车窗外边的白衣女鬼开始一下又一下地用脑袋在车窗上磕头! 那咚咚的声音,像是敲打在我心尖上似的,敲一下我的心就跟着打个颤颤。 这种时候,多呆一秒对我来说都是莫大的煎熬! 就在这时,纸生叔猛踩油门,车子咆哮着飞了出去,把我吓了一大跳。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后,我战战兢兢地偷偷瞄了一眼后视镜。 好在,那女鬼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看样子,应该是被我们甩掉了。 再三确认过后,我这才长松了一口气,浑身像是被抽空了气力一般瘫坐在座位上。 “一般游魂野鬼哪里敢直接拍车窗要人?这鬼东西,看样子不简单,可能是冲着你的阴命来的。” 纸生叔表情紧绷,幽幽地说了一句。 “纸生叔,那东西还会跟上来吗?” 我有气无力地吐出一句话,欲哭无泪。 谁叫我出生的日子时辰都这么好,刚好就赶上八字全阴呢? 这些鬼东西,不抓我抓谁? 纸生叔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表情沉重地摇了摇头,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我当时哪里晓得纸生叔的意思,还单纯地以为纸生叔摇头是在说不会追上来了,顿时放下心来,躺在靠椅上继续睡。 可结果,我刚闭上眼睛没多久,纸生叔一个急刹车就把我晃醒了。 我有些懵,睁开眼睛一看,瞬间就没了睡意。 刚刚的白衣女鬼,竟又跑回来了! “鬼打墙……” 纸生叔呢喃着说道,脸色越发的难看。 那女鬼不依不饶地再次绕到我的车窗前,用头磕着窗户,敲击声越来越大,甚至连车窗都在摇晃,似乎下一秒就会承受不住爆裂开来。 我当时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寒毛炸起,身体本能地向后仰,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纸生叔从车上找出一包香烟,点了三根,让我拿着,随后又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头掏了一个小纸人。 “小家伙,你的八字呢?” 八字先前我听疯老道讲过,好在现在也还记得,就把自己的八字都给纸生叔说了。 纸生叔叔拿出一根画笔,上了红墨,开始在纸人身上写写画画。 画完后,纸生叔让我坐好扶稳,随后还不等我反应,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 等到那女鬼再一次消失在后视镜的时候,纸生叔开了车窗,将纸人给丢了出去,又让我举着三根香烟对着车开的方向作三个揖。 说来也奇怪,做完这些事后,接下来的路程就顺利多了,那女鬼也没有再找上来。 “纸生叔,刚刚的女鬼怎么不来了?” 我看着车窗上女鬼留下来的痕迹,心有余悸地问道。 这要是再来一次,只怕这车窗就该承受不住爆开了。 “刚刚的纸人,给你挡了一灾。” 纸生叔略显疲乏地说着,眼神中满是疲倦,似乎是消耗了很多精力。 “挡灾?” 我有些疑惑地问道。 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纸人,写上了我的生辰八字,就能挡灾了? 这也太扯了吧? “纸人身上写了你的生辰八字,那女鬼就会将纸人当成你,自然就不会再追上来了。” “只不过,这个办法,和张天师的遮龙符一样,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 “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从这鬼地方出去!” 纸生叔顿了顿,随即一脚将油门踩到底,继续说道。 “至于那三支烟,是用来孝敬这地方的主人的。” “地盘是人家的,敬了烟,才好上路。” “原本,用香的效果最好,但情急之下车里也找不出三支香,只能用烟代替一下了。” 纸生叔的这一番话让我目瞪口呆,再一次刷新了我对玄学的认知。 乖乖! 想不到还有这些规矩。 这要是个普通人到这里,可能就被困死了! “纸生叔,能不能教我一些本事?” “我想学会和你一样的本事!” 我恳求地看着纸生叔。 这一去,不知道还会遇上什么乱七八糟的脏东西。 这要是纸生叔不在,学了本事我好歹可以自保,至少不会坐着等死。 “本事?” 纸生叔被我的话给问得愣了一下。 我点了点头。 原本,我以为纸生叔会很爽快地答应我。 可谁知,纸生叔只是摇了摇头,苦笑道。 “小家伙,你可是张天师看上的弟子。” “叔要是教了你本事,岂不是抢了张天师的徒弟?” 见纸生叔这么说,我都傻眼了。 教一点本事,怎么也成了抢徒弟了? 再说了,我能不能成为那疯老道的徒弟,八字还没一撇呢。 万一考验都完不成,半路上一不小心就死了,那不就全完了? 在我的好说歹说之下,纸生叔最终还是拗不过我,丢给了我一本灰扑扑的书。 “小家伙,叔要教了你扎纸匠的本事,就等于是收了你为徒,这种事情,叔就是死了也不干!” “不过,你要真对玄学感兴趣,可以看看这本书。” “这里头虽说没有纸匠的本事,但也有一些小道,至少防身是够用了。” 第34章 民俗禁忌 见纸生叔把话说得这么绝了,我也就不再强求,接过纸生叔丢过来的书开始细细研究起来。 书的样子很老旧,看样子也是有年头的书了,在书的包皮上,赫然印着四个鎏金大字—— 《民俗禁忌》。 啧啧…… 咱就说单这书名,这书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寻常之物。 搞不好,里边还能教教我咋个抓僵尸! 我心情忐忑地翻开书页。 一上来的第一页画了一些潦草的鬼画符,我看了半天也看不懂,就直接给翻了过去。 到了第二页,总算是有了一些蝇头小字。 字体很潦草,但还勉强能看。 上头讲了一些关于走夜路的民间禁忌,其中的大部分纸生叔都讲过了。 只不过,有一些地方,我觉得很奇怪。 “忌穿黑衣,红衣。” “忌打黑伞,白伞。” “忌快跑。” “忌叫人名。” “忌打闹。” “忌……” 在第二页上边,一大堆的禁忌,看得我瞠目结舌。 我没想到,只不过是走个夜路,竟然还有这么多讲究! 不能穿黑衣打黑伞这些,纸生叔倒是和我提过一嘴,说是黑色主阴,在大晚上的穿黑色衣服容易被一些脏东西当成同类,容易见到不干净的东西。 但为什么,红衣服和白伞也不行? 还有不能快跑,不能叫人名,不能打闹什么的,也是让我摸不着头脑。 这都哪跟哪啊? 我看了半天,一本书翻了又翻,谁知道全是讲的禁忌。 什么丧葬禁忌,出殡禁忌,乱七八糟的一大堆。 愣是没有一个是讲法术的。 最重要的是,它就只和你讲了什么事不能做,但至于为什么,这本书上一个字也没提。 对于我这种好奇心强的,这不是要活活憋死人么! “纸生叔,这些东西也太复杂了吧?” “这么一大堆禁忌,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怎么记得住啊?” 我看得有些闷了,向一旁开着车的纸生叔发着牢骚。 纸生叔笑了笑,道。 “小家伙,玄学本就枯燥乏味,只有耐得住寂寞,才能在这条路上有所成就。” “你这才看了一眼,就不行了?” 我有些不服,辩解道。 “纸生叔,我想学的是可以防身的像你那样的法术,又不是这个东西……” “这里面讲的全是禁忌,这不能干那也不能干的,这也太无聊了!” 闻言,纸生叔哂笑一声,语重心长地开口说道。 “小家伙,防身的法术那都是亡羊补牢,但学会了这些东西,可以让你防患于未然!” “这不比什么防身的法术香吗?” “再者,法不可轻传,道不可轻授,无论什么法术都不能乱用,有的法术需要有师承,有的法术很伤身体,有的法术用了便会种下因果。” “况且,法术不是儿戏,你现在还这么小,要是法术记错了,那可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非但不能帮你解决问题,还有可能会招来麻烦。” 见纸生叔这么说,我也泄了气,打消了乱七八糟的念头,继续闷头翻看起来。 虽然很无聊,但接下来的旅程都不简单。 现在都还没有去那五大邪地,就已经遇见了这么多邪门事,要是去了五大邪地,那还得了? 万一就刚好学到了一个可以保命的呢? 结果,翻着翻着,我无意间瞥到了一个新鲜玩意—— 鬼打墙破解方法。 我一下子来了兴趣,振作精神,凑上去一字一字地翻阅。 “如遇鬼打墙,依礼,应焚香,祭酒,上贡,三叩九拜之后,方可破解。” “然,如无上述准备,亦可从简行之。” “或焚香,或祭酒,心诚礼至,方可破解。” “若身无他物,可以尿溺涂身,因鬼神厌污秽之物,亦可破解。” 当时的我才读小学三年级,没啥子文化,看着这些拗口晦涩的字眼,一个头两个大。 这说的,是人话吗? 因为实在是看不懂,无奈之下,我胡乱翻着,企图找到一个自己可以学到点东西的。 结果,阴差阳错之下,还真让我找到了一个能看得懂的。 可当看到那一行大字的时候,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只见,泛黄的书页上,印着几个正楷体大字。 “如遇僵尸,应当如何脱身。” 乖乖! 这真的是民俗禁忌? 谁家的民俗这么野,里头还有僵尸的? 我咽了口唾沫,看着窗外黑漆漆的树林子和扎堆的坟墓,心中有些发怵。 在这种鬼地方看关于僵尸的禁忌,这也忒刺激了! 最终,我还是耐不住好奇,开始翻阅起来。 “僵尸,乃是尸体怨气不散,或置于养尸地,吸收地下阴气所化,其肉体死而不僵,坚硬无比,刀斧难开。” “如遭遇僵尸,切不可以蛮力相抗衡,也不能贸然逃跑,僵尸力大无穷,速度迅捷,若不智取,凶多吉少。” “注意,本篇单论紫僵,应对的方式方法对其他类型的僵尸可能无效,请不要轻易尝试,否则生死概不负责。” “如在室内遇见僵尸,可躲于房梁之上,或藏于卧榻之下,抑或藏于墙角,因僵尸身体僵硬,不可屈伸,轻易不会被发现。” “如在室外遇见僵尸,可躲于树上,但切不可藏于河底,概因水性阴,与僵尸阴气同气连枝,僵尸遇水,其危害更甚!” “如有火把,油灯,亦可持火逐之。这里再次重申,仅针对紫僵,凡火效果有限,对其它类型的僵尸可能无效。” “另外,圆月之夜,阴气浓重,僵尸通常会出来吸收月之阴精,故而圆月之夜,尽量不要外出,以免遭遇僵尸。” 看完之后,我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心惊不已。 原本我一直以为,僵尸什么的,仅仅只是人们的幻想,是封建迷信的糟粕,根本就不是真的。 可结果,在这本书上,非但说明了僵尸的类别,还讲了遇到僵尸的应对方法! 在语言方面,相比上一篇,这一篇就友好了许多。 虽然还是有些难读,但最少大概能看得懂。 也就是读了这一篇之后,我才知道,后来拍的一些僵尸电影对僵尸习性的解读以及民间应对僵尸的说法有多荒谬。 像是什么闭气可以躲避僵尸,或者僵尸可以听得见声音之类的,全都是无稽之谈。 首先是听觉,有人说僵尸因为常年生活在地底或者阴暗潮湿的地方,所以视觉不好,但是听觉很好。 关于这一点,僵尸本就是由尸体演化,肉身早已坏灭,五感尽失,怎么可能还存在视觉听觉一说?全靠着一股阴气支撑,之所以可以找到生人是因为僵尸体内的阴气需要生人体内的阳气调和,阴阳相吸,和所谓的视觉听觉无关。 至于闭气,闭气只能减少阳气的外泄,但并不意味着僵尸感知不到人体内的阳气。若是遇到僵尸企图闭气蒙混过关,只能说是在等死。 还有就是何为紫僵。 清代文学家袁枚曾写过一本书,书名《子不语》。 在《子不语》中,僵尸被分为了八个等级,从低到高分别为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不化骨。 紫僵就是其中等级最低的僵尸。 第35章 棺材铺 “到地方了,下车。” 我这边正抱着书看得津津有味呢,纸生叔突然将车停了下来,淡淡说道。 我转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有些茫然。 四周分明还是茂密的树林,不远处还可以看见几个坟冢,阴森森的,就连月光都撒不进来。 只是诡异的是,前方的树林里,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孤零零的房子。 难道这就是目的地? “纸生叔,你确定…是这里?” 这地方,别说进城了,就连郊区都算不上,我在乡下的时候都没这么荒凉。 “小家伙,你放心,这地方虽然偏僻了些,但可要安全得多。” 纸生叔打开了车门,招呼着我下车。 既然纸生叔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得选了,下车吧。 下来之后,我顿时感觉一股寒气直往我脖颈子里头钻。 这地方,和外边简直就是两个季节! 明明城里头还是酷暑,可这里却像是提前进入了深秋。 见纸生叔已经走了,我不敢再多待,紧赶慢赶地跟了上去。 树林里头像是一片黑暗的泥沼,根本看不清方向,只能凭着感觉前进,时不时还会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你脚边擦着你的脚脖子过去。 我生怕在林子里迷了路,只能是抓着纸生叔的衣角艰难地前进。 好不容易,总算是穿过了林子,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老旧的院墙。 到了这里,没有了树林的遮蔽,总算是能见着点光了。 只是,在惨白的月光的映衬下,本就破败的院墙显得更加诡异。 “对了,小家伙。” 纸生叔冷不丁地开口说道。 “等会进到院子里头,无论你看见了什么,都不要害怕,也不要乱动院子内的东西。” 听到这话,我心里陡然升起了几分不安。 这要不说还好,这一说,我心里头更没底了。 纸生叔没等我反应,静步上前,轻叩了几下门。 三长两短。 叩门声不大,但在这幽静的环境中却显得十分突兀。 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鬼地方,纸生叔到底是带我来找谁啊? 我实在是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住在这样一个荒无人烟而且遍地孤坟的鬼地方。 因为害怕,我不敢上前,选择在离院墙远一些的地方等着。 不多时,院墙内传来了动静。 很快,院门被打开了。 兴许是因为院门太过于陈旧,尽管只是很小的动静,但还是传来了绵长刺耳的吱呀声,在黑夜中回响着。 因为隔得远,我看不清开门那人的容貌,只能勉强看到一个有些壮实的身影。 “死娘娘腔,你怎么来得这么慢?老子还以为你被脏东西堵了,来不了了呢!” “路上出了点事,耽搁了。” 纸生叔朝我招了招手。 我连忙跑了过去。 “老木,这位就是张天师委托我们照顾的孩子。” “小家伙,快叫木生叔。” 纸生叔给我介绍着。 走得近了,我总算看清那道健硕的身影长什么样了。 门前站着的是一个面容有些阴翳的中年男人。 看着和纸生叔差不多年纪,都是三十来岁,但比纸生叔显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四五十岁的人。中年男子天庭饱满,膘肥体壮,穿着一身素灰色的粗布麻衣,个子虽然不高,但看起来十分结实,让人感觉很有安全感。 只是不知怎的,中年男人眼眶深陷,双颊有些发黑,鬓发凌乱,看起来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我被眼前的男人吓了一跳,身体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但旋即想到这是纸生叔的朋友,觉得这样太没礼貌了,连忙上前打了个招呼。 “木生叔,你好。” “我叫……” 还不等我开口介绍自己的名字,木生叔就轻轻拍了拍我身上的衣服,像是特意在拍掉我身上的什么东西似的,笑眯眯地开口说着,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嘶哑,但却天然有着一股子豪迈。 “好好好……” “好孩子,我们进屋聊。” 言罢,木生叔后退一步,让出了一条路。 我愣了愣,有些纳闷,好奇木生叔为什么要突然打断我。 就连纸生叔,刚才也没有介绍我的名字。 莫非,这也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规矩? “小家伙,进去吧。” 我正思索着,纸生叔在后边轻轻推了我一把。 我反应不过来,踉踉跄跄地闯进院门。 结果,当我看清院子内的景象时,当即吓得差点儿丢了魂儿,险些惊叫出声! 院子内,竟整整齐齐地摆了十来副棺材! 这些个棺材,有的上了红漆,有的涂了黑油,有的则是棺材原本的木黄色。 在月光的照射下,棺材显得无比瘆人,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揭棺而起。 纸生叔和木生叔没有吭声,一前一后把我夹在中间向前走着。 寂静的夜,任何风吹草动传到耳中都会放大无数倍。 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于害怕,恍惚间,我听见了一阵刺啦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指甲挠棺材板! 我惊得寒毛炸起,眼皮子跳个不停,双腿不停地打着哆嗦,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只想夺门而逃。 这时候,一双温暖的大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 是纸生叔。 纸生叔轻轻地推着我向里边走去,而在我前头的木生叔,则是一边带路,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声音很小,而且语速很快,听起来也不太像是普通话,我只能是听个大概。 好像是在说,今天家里来了两位客人,无意惊扰各位,还请各位莫要责怪。 惊扰谁? 这鬼地方,除了我和纸生叔还有木生叔,还有第四个人么? 我内心愈发的不安。 特别是,在路过这些个棺材的时候,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棺材里面有一双双目光在死死盯着我。 一步。 两步。 好不容易,总算是来到了房门前。 进了房间后,那种凝视感总算是消失了,我瘫坐在炕上,浑身冷汗直冒,像是虚脱了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小家伙,你还没告诉我,你叫啥呢?” 木生叔关上门,笑眯眯地开口说道。 我有些诧异。 刚刚我想说你不给,现在又问,这是啥意思? “我叫朱九阳。” 虽然心里头疑惑,但我还是连忙应声。 木生叔毕竟是我这边的人,纸生叔都这么厉害,有了木生叔的帮忙,完成考验的几率又大了几分。 “好名字!” “小阳子,叔知道这地方不是什么好去处,你今个先在叔这里委屈一晚。” “等到明天晚上,叔就带你去个好地方!” 木生叔的话提醒我了。 我一直很好奇,为啥纸生叔和木生叔都是昼伏夜出? 就木生叔院子里摆的那些棺材,我可以推断出木生叔十有八九也是吃阴阳饭的。 可难道吃阴阳饭的,都不能见太阳吗? 这是个啥规矩? “木生叔,你是干什么工作的呀?”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呵呵呵呵……” 木生叔笑了笑,缓缓开口道。 “叔我就是个打棺材的,只不过除了卖棺材外,我还借棺材。” 第36章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打棺材? 难怪。 我没有感到太惊讶。 毕竟,院子里摆在那么多棺材,我也猜出了个大概。 只不过,这打棺材卖棺材我都可以理解。 但这借棺材是什么意思? 这玩意,还能借? 借了还能还么? “好啦,小家伙,别想那么多。” “剩下的事情,我和你木叔会处理好的。” “忙活了一个晚上了,好好歇着吧。” 纸生叔依旧是笑盈盈的,只不过眉眼中透露着些许疲惫和憔悴。 我不禁有些心酸。 纸生叔走夜路负责开路,又开了一夜的车,最累的应该是纸生叔才对。 但现在我还要纸生叔来照顾我的感受。 “纸生叔,你也忙了一个晚上了,你不歇会吗?” “叔和你木叔聊一些事情,待会就歇着了。” 我点了点头,为了不给纸生叔添麻烦,直接就在炕上躺着了。 在精神和肉体的双双亏空下,我睡得很快,刚躺倒不到十秒就没了意识。 等到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堂堂的了。 屋子内空无一人,纸生叔和木生叔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不过,因为这会儿是大白天,我倒也没觉得害怕。 就在这时,房门被打开了。 是木生叔。 “小阳子,醒啦?” 木生叔虽然样子吓人,但说起话来却很和蔼,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小阳子,你这醒得可真是时候,刚巧赶上饭点了!” “叔已经把饭都做好放外头了,快出来尝尝叔的手艺!” 闻言,我有些愕然。 在这深山老林里头,五十里都没个人影,木生叔做饭的食材哪来的? 不过,我也的确是饿了,没再多想,就跟着木生叔出去了。 反正,木生叔不会害我就是了。 木生,木生。 想来这也不是木生叔的真名,就和纸生叔一样。 我猜测,因为木生叔以卖棺材为生,而棺材又是由木头做的,所以叫木生。 至于为什么不叫棺生…… 这名字,也忒不吉利了。 出了门,一眼望过去,还是满院子的棺材。 只不过,也许是因为现在是白天的原因,我倒没有多害怕。 相比纸生叔店里头有鼻子有眼和真人几乎差不多的纸人,这木头盒子看着可就友好多了。 “对了,木生叔。” “你昨晚说的,借棺材是什么意思啊?” 我想起了昨晚的问题。 “叔这地方,可不仅仅是个棺材铺,也相当于是半个义庄!” 木生叔笑了笑,道。 当时的我并不晓得义庄是个什么东西,听名字还以为是客栈之类的,还觉得有些奇怪。 正经人,谁会跑这鬼地方吃饭喝茶? 直到后来,我听纸生叔说了后,这才晓得,所谓的义庄,就和现代的死人房太平间差不多,就是用来停放尸体的地方。 当时我以为木生叔就是住在深山老林里的,与世隔绝,后来才晓得,木生叔周围就有两三个小村庄,平日里的食物需求也是去村庄里头置换的。 而这些村庄里头死了人,大多都会来木生叔这边儿购买棺材。 也因此,木生叔免不了偶尔会遇上一些没人要的尸体。 有的是无名无姓的尸体,有的是流浪汉和乞丐,有的则是被家人抛弃了不肯认领的尸体。 各位,大家可别觉得我这是在说笑话。 在当时那个年代,想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于一些不太富裕的家庭,家中死了人,那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像是选棺,点穴,出殡,摆席,请先生,请挑夫,这些都是要钱的。 难免会有些贫苦人家,家中活人都要没米下炊了,哪里还能有闲工夫管死人?多半都是假借挑棺材之名,将死者先送到木生叔这边,美名其曰停尸,但其实就是想把尸体甩给木生叔。 木生叔收了尸,要再想还回去,那可就难了。 怎么办呢? 接了手的尸体,木生叔自然不可能让其暴尸荒野。 一来,这么做有损阴德。 二来,死者本来被家人抛弃无人供养怨气就大,这时候你要是再抛了死者肉身,死者的怨气难免会缠上你。 三来,就是木生叔自己过不去自己良心这一关。 因此,木生叔只能是自己葬了这些可怜的死者。 这些年来,木生叔已经接了近千具无名尸体了。 这些尸体,最多停在木生叔这里一个月。 一个月后,若是无人认领,木生叔就只能是自己找个地方把尸体给埋了。 至于棺材,肯定是不能让死者死后连一口容身之所都没有。 也就是说,这些年来,木生叔已经赔进去近千口棺材了。 只要站在木生叔的家门前,就可以看到,远处的山坡上,密密麻麻的,尽是无名的坟冢。 这些坟冢,注定是没有人回来看望了。 唯一陪伴着他们的,就只有守在山脚下的木生叔。 正可谓是,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扯远了。 出了院门,隔着老远我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在木生叔的带领下,很快我便看到了远处的空旷草地上,纸生叔正在摆弄着饭菜。 饭菜很是丰盛。 有肉,有菜,有白米饭,还有几个馍馍。 这在当时,绝对算得上是大餐了! “木生叔,您这准备的饭菜也太多了吧?” 我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问道。 木生叔与纸生叔的性子很不同。 如果说纸生叔是阴柔,那木生叔就是爽朗,说话做事从不拐弯抹角。 听我这么一说,木生叔哈哈大笑,拍了拍我的脑袋,道。 “小阳子,敞开了吃!” “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多吃些怎么行?” “可别到时候,饿得跟你木叔和纸叔一样,一个瘦得像干柴,一个虚得像白纸!” 不得不说,木生叔多少有些幽默细胞。 一语中的! 因为纸生叔确实是很白。 甚至于一开始,我都被纸生叔过于白皙的皮肤给吓着了。 至于纸生叔虚不虚…… 这个倒是无从定论。 “小家伙,老木,饭菜都摆好了!” 远远地,纸生叔就瞅见了我们,冲着我们招手。 没有桌子,饭菜全都直接摆在草地上。 不过,这样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像是野炊。 白天的山林,和晚上截然不同。 鸟语花香,春意盎然。 “小阳子,能喝酒不?” 木生叔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坛老酒。 “老木,你别把小家伙带坏了,这要是让张天师知道……” “哎!娘娘腔,不是我说你,你可不能让小阳子变得和你一样,没有一点阳刚气!今个儿就是老天师来了,我也得拉着老天师喝上两盅!” 第37章 前往京城 最终,我拗不过木生叔,还是尝试着抿了几口酒。 结果,谁能想到,这老小子他娘的竟然给我一个九岁的小屁孩喝白的! 不用想,在喝过几口之后,我只感觉喉咙火辣辣的,像是火烧一般,没过多久酒劲就上来了,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很快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在醉倒过去之前,我还隐约听到了纸生叔的抱怨声和木生叔的笑声。 “老木,都说了不要给小家伙喝酒,你就是不听……” “哈哈哈哈,没事,小阳子他现在阳气虚弱,我这酒烈得很,多喝些壮阳!” …… 等到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炕上,头痛得像是要炸开一般。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我才发现外边已经是黄昏了。 这一天天的,才刚睁眼就被木生叔灌醉,这叫什么事啊! 纸生叔就在我边上,见我醒来,笑着打趣道。 “小家伙,你这一觉,可真是睡得天昏地暗呀!”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岔开话题道。 “纸生叔,木生叔去哪儿了?” “老木他正在外边安抚他家里的客人,我们在这里等等就好了。” 纸生叔整理着自己随身携带的灰色布包,道。 “小家伙,快收拾一下,待会我们就要去赶飞机了!” 我被纸生叔这几句话给整懵了。 安抚家里的客人? 赶飞机? 这都哪跟哪啊? 这信息量也太大了吧! “纸生叔,我们要去哪啊?” 我下意识地将这句话从嘴边溜了出来。 “去咱伟大的首都——北京!” 纸生叔话音刚落,房门就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进来的人是木生叔。 “娘娘腔,事情办好了,把小阳子叫醒,我们就可以……” “哎,小阳子你醒啦?” “咋样?木生叔的酒好喝不?” 一进门,木生叔的大嗓门就像连珠炮一样地发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憨憨地笑着。 “好你个老木,你还有脸说!” “要不是你,小家伙会醉成这样?” 纸生叔在一旁给我圆场。 “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的了,机场离这里还是有些距离的,万一赶不上飞机,咱的行程可就耽搁了!” 木生叔笑呵呵地,也没有反驳纸生叔,只是给我打了个招呼,就推门出去了。 三人一齐穿过院子,依旧是我被夹在中间。 日头渐落,阴气渐升。 黄昏下的院子,又恢复了昨晚的诡寂。 奇怪的是,这一次,我看到有的棺材的夹缝处,插上了三支香。 我猛然想起纸生叔刚刚说的话。 安抚客人? 木生叔家里就这么大,哪里来的什么客人? 我记起了先前木生叔说过,一些无人认领的尸体,就会停在他这儿。 要真有客人,那也只能是住在木头盒子里的那些客人了。 一阵阴风刮过,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顿感头皮发麻。 为什么死人还要安抚? 难不成他们还会诈尸? 我不敢多想,紧紧跟在木生叔身后。 不过好在,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毕竟,这院子是木生叔的地盘,木生叔应该还是能压得住场子的。 很快,我们出了院落,等木生叔锁了院门,就离开了。 临走前,我瞥见木生叔往院门上贴了一张黄符。 …… 尽管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但树林里依旧阴暗。 不过,我倒是不怎么害怕。 前边有木生叔这样一个棺材匠开路,后边还有纸生叔叔这样一个纸匠殿后。 有什么不长眼的脏东西还敢找上门来? 不多时,我们穿过茂密的树林,找到了纸生叔的车子。 “哟!” “娘娘腔,新车不错啊!” “这几年不见,赚大钱了吧?” 木生叔摸着车子的引擎盖,笑呵呵地调侃着纸生叔。 “行了,少贫嘴。” “要不是你执意要守在这深山老林,凭你的手艺,你赚的会比我少?” 纸生叔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因为木生叔来了,所以这一次我跑到后头坐着,把副驾驶的位置让给了木生叔。 不过也好,后头的空间更大,坐着更舒服。 “娘娘腔,你认得路吗?” 上了车,木生叔还不忘继续调侃纸生叔。 “我可不像你,一辈子困在山沟沟里,这点路程还是认得的。” “我呸!你个娘娘腔不也是一直待在那条死人街守着你的一亩三分地?” …… 车子开动了。 按纸生叔所说,因为木生叔待的地方太偏了,就算是开车,起码也要到后半夜才能到。 闲来无事,我掏出纸生叔给我的那本《民俗禁忌》开始翻阅起来。 反正睡了一整天,这会儿也睡不着,还不如多看看书,还能多学些保命的知识。 和纸生叔不同,木生叔在车里头就是个话痨子,一直在谈天说地,见纸生叔专心开车没工夫搭茬,木生叔就逮着我开始聊东聊西。 “小阳子,看的啥呢?让叔瞅瞅?” 见到我抱着一本书看得入迷,木生叔来了兴趣。 “民俗禁忌?” “你个死娘娘腔,你怎么能让小阳子看这种东西?” “这不存心吓唬小孩么?” 听语气,木生叔似乎也知道这本书。 “老木,你前脚不还盼着小家伙能够成为一个有阳刚之力的男人么?怎么这会儿又开始心疼起来了?” “再说了,小家伙将来可是张天师的弟子,多学点东西对小家伙有好处。”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老鬼一样,可以百无禁忌?” 纸生叔难得在开车的时候说了这么多。 百无禁忌? 我有些疑惑。 难道说木生叔可以不用遵守这些规矩? “小阳子,你甭听那娘娘腔胡说八道。” “学这些东西,有个卵用?只要心存正道,什么妖魔鬼怪邪魔外道,什么狗屁禁忌,统统奈何不了你!” 我讪讪笑了笑,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书是纸生叔给我的,我要附和木生叔,那不就打了纸生叔的脸么? 可要是不认同木生叔的观点,木生叔也没有台阶下。 两难之下,我干脆就不吭声,傻笑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夜晚的时间过得很漫长。 好在,也许是因为木生叔这个棺材匠加入了进来,一路上都是顺风顺水,没有遇上什么脏东西。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我感觉屁股都坐麻了的时候,行进中的车子忽然停了下来。 “到地方了。” “下车。” 第38章 午夜航班 总算是到了。 在纸生叔将车子停好后,我迫不及待地下了车,活动着自己快要麻木散架的身体。 这一直坐着,实在是太难熬了。 “小阳子,会坐飞机不?坐过飞机没得?” 下了车,木生叔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我摇了摇头。 别说飞机了,就连火车都没坐过,平日里在乡下,能坐一下牛车过过瘾都美得冒泡了。 “哈哈哈哈,小阳子,以后你跟着张天师,那见到的都是大世界了,不会坐飞机那可不成!” 木生叔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嬉笑着说道。 “行了老木,还拿小家伙开涮呢?” “走,我们现在去候机厅。” 纸生叔晃了晃手里头的车钥匙,说道。 …… 虽说机场是24小时运营的,但这会儿毕竟是半夜,来机场的人并不多,偌大的机场显得有些冷清。 木生叔和纸生叔走在前头,我在后边新奇地四处张望着。 好奇心战胜了恐惧。 毕竟好不容易来一趟机场这种高端的地方,再加上那时候就是个娃娃,好奇心重,不多看两眼也说不过去。 我这边正在后头东张西望呢,结果隐约间听见了纸生叔和木生叔在前边的谈话。 “哎,我说,娘娘腔,你确定事情都办妥了?小阳子登机没问题吧?” 说话的人是木生叔。 木生叔此时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开口,似乎是生怕我听到一样。 “放心吧,王老板都安排好了。” 相比木生叔有些做贼心虚的模样,纸生叔显得很淡定,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你说的这王老板,真有这么大能量,能瞒过机场的安检部?” “这要是被发现了,那可是要进局子的!” “搞不好,小阳子的事情也会受到影响!” 木生叔仍是有些不放心,紧蹙着眉头问道。 “为什么要瞒?这违法乱纪的事情咱可不干。” 纸生叔轻描淡写地说道。 “咱待会坐的是王老板安排好的飞机,根本就不用担心这种问题。” 此话一出,木生叔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瞳孔皱缩,倒吸一口凉气,道。 “死娘娘腔!你也不早说!” “那你还要我们这么匆匆忙忙地赶来干锤子!” 纸生叔似乎是早已习惯了木生叔的暴脾气,依旧是不急不躁,缓缓开口道。 “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而从湖南到北京,就算是用飞过去的,起码也要两个多小时。我要是不编个谎,就凭你那乌龟速度,一准要误事!” “别发牢骚了,有这闲工夫,还不如赶紧着些去登机。” 话音至此,木生叔和纸生叔不再议论,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加快脚步。 我正想赶过去,可结果,突然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扯住了我的衣角。 当时的我因为身在机场,而且身边还跟着木生叔和纸生叔,心中的戒备松懈了不少,下意识地回了头。 结果,这一回头,就看见一个面容铁青,满脸皱纹的老婆婆正盯着我看。 见我回头,那老太太挤出了一个十分不协调的诡异笑容,干涩的嘴唇缓缓动了动,幽幽地说道。 “后生,你晓得俺家在哪疙瘩不?” “俺好像迷路了……” 还不等我开口,那老太太就不由分说地拖着我,想要把我拉走。 当时我只感觉喉咙像是被人堵住了一般,根本说不出话,腿也软得厉害,浑身上下像是被定住了似的,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老太婆把我往阴暗处拖。 坏了! 我坏规矩了! 纸生叔先前再三和我强调,夜半莫回头,回头阳灯灭! 想不到,千防万防,还是在这里着了道! 那老太太,明明看着骨瘦如柴,好似风中残烛,但力气却似出奇地大,再加上我这会乱了阵脚,根本就挣脱不得。 就在我万念俱灰之时,一声雷鸣般的咆哮声在我身后响起。 “老东西,敢在棺材匠眼皮子底下拖人,信不信老子一个桃木钉打得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声音在我心头炸响,我浑身一颤,打了个激灵,再细看,只见自己正好端端地站在原地,哪里有什么老太婆? “小阳子!” 身后,传来了木生叔焦急的声音。 “小阳子,你没事吧!” 木生叔关切地上下打量着我,生怕我磕着碰着了。 “没…木生叔,我没事……” 我感觉意识有些模糊,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的,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 这时候,纸生叔也赶了过来,关切地看着我。 “小家伙,你刚刚怎么好好地突然撞脏东西了?” 我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低着头不敢看纸生叔的眼睛。 听我说是被拉了衣服回了头,纸生叔少有地训斥起我来。 “小家伙,我先前已经嘱咐过你了,夜半回头乃是大忌,你天生阴命,这么不小心,这万一要是出个好歹,我……” 结果,纸生叔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木生叔先看不下去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纸生叔的话。 “去去去,这事儿怎么能怪小阳子呢!” “分明就是你个娘娘腔,非要拉着我扯东扯西,害得我没能看好小阳子,不然,小阳子还能受这罪?” 纸生叔被怼得哑口无言,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老木,以前我咋都不知道,你还这么护犊子?” “行了,别贫了,小家伙没事就好。” “赶紧走了,不然,想要在天亮前赶到北京算是悬了!” 木生叔倒也不墨迹,见我状态不好,不能快走,于是一把将我给背了起来。 木生叔虽然个子不比我高多少,但是壮实啊!一路上背着我不仅不累,反而是走路生风。 “小阳子,你纸叔说话虽然难听,但确实在理!” 路上,纸生叔走在前头,木生叔和我落在后头,虽然明面上木生叔没有责怪我,但私底下还是很严肃地嘱咐着我。 “以后你可千万记着了,机场虽然是大型公共场所,人流量大,阳气重。但因为面积广,注定不可能修在城里,多是修在荒郊野外。有的,甚至会盖在老坟场上边!为的就是利用大人流来压盖阴气!” “因此,以后大晚上的要是去车站或者飞机场之类的地方,可千万要留个心眼!”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默默将木生叔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很快,我们便来到了候机处。 映入眼帘的是一架崭新的民航飞机。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我们顺利地登上了飞机。 然而,让我意外的是,机舱内,竟然一个乘客都没有,偌大的飞机空空如也。 甚至连个空姐也没有! 第39章 陈瞎子 看到眼前这一幕,我想起了先前纸生叔和木生叔的对话,登时激动不已。 当时我还以为,纸生叔口中的王老板已经安排好了是指给我们单独安排了一个航班。 可后来听了纸生叔的解释才知道,这是王老板的私人飞机! 这也太牛逼了! “娘娘腔,这次你找的这个王老板可真不孬!” 木生叔和我一样,略显兴奋地冲纸生叔喊道。 “老木,你可甭抬举我,人家王老板那可是京城首富,哪里是我这种小角色能请得动的?” 纸生叔翘着二郎腿,又恢复了那股阴柔模样,娇媚地捂嘴笑道。 “除了张天师他老人家,还有谁有能力可以使唤王老板这尊大佛?” 木生叔在一旁也是连声附和着,不断地夸着老天师风采不减当年之类的话。 看样子,无论是纸生叔还是木生叔,对于那个疯老道,都十分敬重! 我当时哪里晓得所谓天师是个嘛意思,心中越发地疑惑。 纸生叔和木生叔,那都是一顶一的好手。 可那疯老道,却能让二人如此敬重。 这老爷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纸生叔……” 我实在是耐不住心中的疑问,看向纸生叔开口问道。 “你说的张天师,是啥意思?” 纸生叔微微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我会问出这种问题。 一旁的木生叔听了这话,明显也有些惊讶,但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看样子,老天师没有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啊!” 好在我们坐的是私人飞机,不然,按照木生叔这性子,一趟下来,我们指不定会被多少游客投诉。 真实身份? 我心中的好奇愈发强烈了。 兴许是注意到了我满怀期待的眼神,纸生叔总算是从呆滞中回过神来,但也仅仅是苦笑着看着我,缓声说道。 “小家伙,既然张天师他老人家不愿意说,我们两个也不敢透露啊!” “万一悖了张天师的意思,我们的罪过那可就大了!” 放在平常,我相信木生叔一定会帮着我说话。 但这会儿,木生叔只是低着头不吭声,半晌才吐出一句。 “小阳子,你纸叔虽然很多事情有些糊涂,但这次他说得对。” “老天师是我木生一生当中,为数不多的最为敬佩的人之一,并且,还是五体投地的拜服!” “老天师既然不愿意交代,必然是有他的用意,等到时机到了,说不定老天师自己就会告诉你了。” 纸生叔和木生叔的反应再一次刷新了我对疯老道的认知。 原先我以为,疯老道是让他们敬重,现在看来,敬重这两个字似乎不足以形容,应当是敬畏! 纸生叔和木生叔既然不愿意说,我自然也不会强求。 也就是这时,飞机起飞了。 飞机起飞前的颠簸吓了我一大跳,双手下意识紧紧地扣在人家的座椅垫子上,几乎要把人家的坐垫给扣烂。 没办法,我那时候是真的怕。 毕竟,一个连汽车都没有见过的农村放羊娃,你突然让他上飞机,不怕才怪呢! 不过,随着飞机的缓缓上升,等到飞机已经升到云层之上时,飞机逐渐平缓稳定下来了,我内心的忐忑也平复了许多。 这大铁壳子,飞起来倒和汽车没什么两样嘛! “纸生叔,我们现在去北京,是要找谁啊?” 我还记得纸生叔说过我会有五个帮手。 现在纸生叔和木生叔算两个。 那还有三个! 先是纸匠,再是棺材匠。 也不知道,我接下来的帮手都会是什么身份。 “小家伙,我刚刚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纸生叔笑了笑,道。 告诉我了? 我咋不知道? “小阳子,他说的就是那姓王的什么京城首富!” 一旁的木生叔开口提醒道。 京城首富? 我更懵了。 人家那身份,那地位,那档次,会陪我一起去那些鬼地方? “老木,说你榆木脑袋,你还不信!” 纸生叔在一旁咯咯笑着,开口解释道。 “王老板只负责给我们提供物质上的援助,至于我们要找的,是京城五魁之首,也是王老板的保家仙,陈老,陈瞎子。” 纸生叔的解释我听得云里雾里的。 京城五魁? 保家仙? 陈瞎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我没什么反应,可一旁的木生叔却是坐不住了。 “娘娘腔,你是说陈老也会来!” 木生叔脸上满是惊愕和讶然,还有发自内心难以抑制的欣喜和激动。 我更好奇了。 这陈瞎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竟然能让一向桀骜的木生叔惊讶成这副模样。 纸生叔没再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小阳子,这回你可算是见着高人了!” 木生叔更激动了,声音都开始有些颤抖。 “有了陈老的帮忙,就算是中国五大邪地倒也不足为惧!” “在木生叔敬重的人当中,陈老算一个!” 听木生叔这么说,我心中暗暗吃惊。 难道说,这陈瞎子的本事和那疯老道一样大? “老木,先别高兴太早。” 一旁沉默的纸生叔开口了。 “陈老他老人家,前两年因为泄露天机,遭了因果,现在实力是大不如从前了。” “原本对于张天师的邀请,陈老是不想出山的,就想着安度晚年,但结果陈老在美国的儿子这两天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是陈老的小孙子出事了。” “陈老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小孙子,一听这话,当时就急了,问过儿子后才知道,自己的小孙子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这两天高烧不止,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陈老自然清楚,小孙子这是遭了劫数,自己因为泄露了太多天机,这才报应到小孙子身上。” “为了弥补罪过,陈老这才勉强答应出山。” 木生叔听了后,只是摆了摆手,笑道。 “不碍事,以陈老的修为,哪怕只有十成之一出来,对我们也是莫大的帮助了。打个不恰当的比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破船还有三千钉呢!” “木生叔,陈老很厉害吗?” 我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 “陈老和疯…张天师比怎么样?” 木生叔略一思索,沉吟道。 “按辈分,陈老算是张天师徒孙辈的。” “但陈老精通术数,虽比不得张天师,但也是当今风水界的祖师级别的存在了!” 第40章 京城首富 后来,纸生叔还说,为了不浪费时间,除去陈老外,其他的两个人也已经抵达北京,现在就等我们过去会合了。 至于那两个人是谁,纸生叔故意卖了个关子,说是等我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飞机飞得很快。 仅仅两个多小时,就抵达北京了。 下了飞机,灰暗的天空已经翻了一抹鱼肚白。 天要亮了。 “三位,这边请。” 刚到机场,出口处就有好几个带着墨镜身穿黑西服的虎背熊腰的保安在候着了。 我们上了一辆很是气派的商务轿车。 一路上,我新奇地四处张望着,纸生叔和木生叔依旧在谈天说地。 不多时,到地方了。 一下车,一栋极尽奢华的大别墅映入眼帘,看得我眼睛都直了! 乖乖!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 不仅占地面积大,而且整栋别墅的外部装潢极其宏伟大气。乍一看,我还以为是城堡。 很快,一个老妈妈出来开了门。 在得知我们的来意后,老妈妈扯着嗓子朝屋里头喊了起来。 半晌,一个衣着华丽身材姣好的贵妇人出来了。 “吴妈,怎么了?” 那妇人朝老妈妈问道,随后将目光投向我们,眼神中带着些许轻蔑,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一股子有钱人专属的高傲。 不过,我也没在意。 毕竟人家有钱,怎么得瑟都是人家的自由。 不过,说实在的,那妇人唇红齿白,皮肤光洁,体态丰腴,胸前的两个大白兔呼之欲出,走起路来大屁股左摇右摆的,绝对算得上是人间尤物,看得我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不用我们开口,接送我们的保镖就凑上前去耳语了几句。 我亲眼看着那原本还不可一世的贵妇脸上的神色从最开始的不屑,傲慢,逐渐转变为震惊,再到恭敬,最后甚至带着些惧怕。 很明显,那贵妇在得知我们是受张天师邀请前来后,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几位快请进,富贵他已经在楼上候着了。” 富贵,应该就是那王老板的名字了。 王富贵,他爹娘还真是会起名。 在保镖说完后,那贵妇亦步亦趋地迎了上来,一边说着一边赔笑,细腻光滑的脸上满是娇媚。 原本,别墅外边的气派和豪华就已经震撼到我了,可进去了之后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极尽奢华! 首先,是别墅的阶梯,用的是抛光了的大理石砖,纹理分明,质地坚硬。 再是那古典的欧式大门,足有两人高,门是用上好的香檀木打造,看上去高端但又不落俗套。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喷水池,上边的雕像是一个光着屁股的小孩在撒尿。 要不说有钱人会玩呢,就连这审美品味,那都是高人一头啊! 至于别墅里边的布置,那就更不用说了,什么西方皇室吊灯,真牛皮沙发座椅,大理石雕花,虎皮地毯,鹿头挂件,该有的全都有,不该有的但凡能和艺术挂点钩的,这里也是一样不缺! 我好奇地东张西望,看得两眼放光。 相比之下,纸生叔就淡定了许多,就好像已经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了。 木生叔更狠,不但不欣赏,还对着这些装饰挑刺,一会说这个占地方,一会说那个太浮夸,总之就是哪哪都不好! 关键是,一旁的几个保镖听了,也都是唯唯诺诺,不敢吭声。 看样子,应该是那个王老板先前没少交待他们,他们这才不敢造次。 很快,我们到了二楼。 贵妇把我们领到一个书房前,便很识趣地走开了。 纸生叔率先推门而入。 一开门,一股嘈杂的骂声就传了出来。 “你姥姥的!这点儿事情都干不好!你们都是吃屎长大的吗?” “你知不知道,我在这个项目上投了多少!要是办砸了,你三辈子也不够赔的!” “我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办不好,你在京城就别混了!” 声音是一个穿着睡衣的胖子传来的,胖子翘着二郎腿,坐在老板椅上,嘴里还叼着一根雪茄,唾沫横飞,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注意到我们进来后,那胖子的肥脸微微一僵,冲电话里头又交代了几句,便匆匆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那胖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肥胖的脸上堆着笑容,手忙脚乱地把雪茄灭了,冲我们热情地打着招呼,言语之间同样是充满了恭敬。 “纸哥,木哥,久仰大名啊!” “你们都不知道,我在这边那是盼星星盼月亮的,就等着你们呢!” 我都看傻眼了。 这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 “王老板,陈老在家吗?” 纸生叔没有和眼前这个胖子客套,单刀直入地问了句。 我想起来先前纸生叔说过,陈老是王老板的保家仙。 难道眼前这个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死胖子,就是京城首富,王富贵? “纸哥,你知道的,陈老他老人家不喜欢待在我这小地方闷着,除了晚上在这睡,平常时间一般都不在这。” “这不,陈老今个儿一大早,就又跑去公园溜达了,这会儿估计正在哪个天桥底下给人算命呢!” 纸生叔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要不,我给陈老打个电话?” 那胖子低眉耷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好像唯恐说错话惹得纸生叔不快。 我更加震惊了。 堂堂京城首富,竟然对纸生叔一个扎纸匠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要是传出去,世人绝对要跌破眼镜。 “不用了,以我们几个的资历,哪里有资格打扰陈老?” “待会我们再亲自去公园找找便是。” 纸生叔不咸不淡地说着,似乎并不想和这个胖子有过多交集。 木生叔更是直接将头扭到一边,宁愿看墙上的书架也不看那胖子一眼。 “对了,穆家小子和那个苗疆小姑娘呢?” 纸生叔问道。 “哦哦,那个小伙子今早上说公司那边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走了,说是中午就回来!” “至于那个小姑娘……” 那胖子苦笑一声,道。 “她嫌我这里太无聊,自个儿跑去逛街去了。” 胖子搓着手,有些尴尬地笑着,脸上满是局促和不安。 “成,时间紧迫,人齐了后,今晚子夜,我们就要出发。” 纸生叔轻飘飘地说道。 胖子忙不迭地点头应和着。 “对了,介绍一下。” 纸生叔冷不丁地把我从后边拉了出来。 “这位就是朱九阳,张天师未入门的亲传弟子。” 说着,纸生叔笑眯眯地看了我一眼,道。 “小家伙,这位就是负责资助我们此次行动的王老板,王富贵。” 第41章 铁口直断金不换 被纸生叔这么一点,那胖子这才注意到一直躲在纸生叔和木生叔后边的我。 在听到纸生叔说我是张天师未入门的亲传弟子时,那胖子就像是屁股被针扎了似的,一下子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满脸堆笑地跑到我身旁,先是亲昵地摸了摸我的头,又是和我握手,还说什么一看我就不是一般小孩,根骨奇佳,骨骼惊奇,一定是可铸之才!未来跟着张天师一定可以飞黄腾达! 总之,就是啥客套都给整了一出,把我恶心得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纸哥,木哥,我看你们大老远飞过来,也挺辛苦的。要不,我先安排几个房间给你们休息吧?” “等晚上陈老回来了,你们再详聊?” 那胖子见我也不搭理他,有些尴尬,继续和纸生叔交谈起来。 “小阳子,你累不累?” 纸生叔没有立刻回答胖子的问题,而是先询问我的意见。 要说累,那是肯定的。 毕竟这些天四处奔波,还老是遇到一些怪事,就算是铁人也累啊! 不过,疯老道总共就给我留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要跑遍五个地方,这还要刨去来回路上,吃喝拉撒,时间可以说是相当紧迫。 再加上瞅纸生叔和木生叔的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对这个胖子很反感,不想在这儿多待,是为了照顾我才勉强没有发作。 我没办法,咬了咬牙说不累。 果不其然,纸生叔听了我这话,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转头看向那胖子,冷冷说道。 “王老板,休息就不必了,在飞机上的时候我们已经休息过了。” “时间紧迫,我们现在就去公园找陈老。” 纸生叔撂下一句话后,转身就离开了。 我也不含糊,既然纸生叔没给那胖子什么好脸色,我自然也不会搭理他,掉头就走。 等到出了别墅,纸生叔突然俯下身,低声说道。 “小家伙,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爱搭理那王老板不?”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还没等纸生叔开口,一旁的木生叔就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操他娘的,这姓王的真不是个东西,简直就是个畜生!” “还有那陈瞎子,助纣为虐,亏我木生还一直把他当成长辈看待,想不到也是个为了赚点臭钱昧良心的主儿!” 从进入别墅开始,我就注意到木生叔一直阴沉着脸,丝毫没有给那胖子一点儿好脸色。 这会儿,竟然直接破口大骂,还连带着陈瞎子给劈里啪啦骂了一通。 “行了老木,别说了。” “那姓王的确实不是个东西,但陈老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陈老既然愿意帮他,说不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管怎么说,人都是张天师给我们安排的,以张天师的本事,怎么会看不出来问题所在?张天师都没发话,我们装个糊涂就行了。” “至少,可以肯定的是,陈老就算是为了他那宝贝孙儿,也绝对不会害小家伙就是了。” 说完,纸生叔从兜里掏出一盒烟,点了一支,吧嗒吧嗒地抽着,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这还是这些天,我第一次看到纸生叔抽烟。 “哼!他要是敢害小阳子,别说老天师饶不了他,我木生就是死了也不会答应!” 木生叔还在一旁愤愤不平地发着牢骚。 “小家伙,多的我就不说了。你只要记住,千万不要和王老板走得太近,最好是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纸生叔吐了个烟圈,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 我听得一头雾水,还想再问些什么,但纸生叔只是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再多问。 我有些郁闷。 合着你们掰扯了半天,就我一个是外人呗? 抱怨归抱怨,我还是老老实实地把疑问压在心底。 我相信纸生叔和木生叔不会害我,他们这么做,就一定是有他们的理由。 路上,看着北京早晨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头一次感觉,原来过正常人的生活有这么舒坦。 总算是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对了,纸生叔。” “我们的另外两个帮手到底是谁啊?” 先前我听纸生叔和那胖子的交谈,听到了穆家小子和苗疆小姑娘。 想来这两个人就是疯老道给我找的另外两个帮手。 “他们啊,挺厉害的,后生可畏啊!” 纸生叔听了我的话,感慨地说道。 “一个是吃公家饭的湘西赶尸人,另一个是苗疆的巫蛊圣女。” “也就只有张天师,才有这么大的面子请得动他们了。” 纸生叔话没有说全,给我留了个悬念。 赶尸人? 巫蛊圣女? 我听得云里雾里的,有些不明所以。 但听这几个词就不是好词,应该也是和纸生叔木生叔两人一样,是游走在阴阳两界的吃阴阳饭的人物。 公园离得不远,走了大概有十分钟的路程就到了。 到了公园,远远地就看见天桥下边,有一个带着黑墨镜的老头支着一个算命的摊子,正在那装模作样地给人看着手相。 老头应该就是纸生叔他们说的陈老,陈瞎子了。 走近了些,就能听见那老头的满口胡诌。 “哎呀呀!这位先生,我看你的手相,事业线是又长又粗,乃是大富大贵之相,将来定能在事业上平步青云,有一番大作为呀!” “而且,生命线的走向极好,想来定然是长命百岁,福寿双全!” “就是这感情线嘛,有些坎坷,想来近些日子,定是遭了烂桃花,家庭不和,婚姻不睦吧?” 老瞎子说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倒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把那来算命的主顾给哄得五迷三道,一个个的都高高兴兴地丢了银子离开。 “三位先生,敢问所来何求?” 老瞎子高高兴兴地收了钱揣进兜里,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三位先生,指的自然就是我们。 嘿!还真是神了! 我和纸生叔木生叔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并不曾发出声响,这老瞎子是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纸生叔笑呵呵地拱了拱手,上前行了一礼,朗声道。 “陈老,晚辈纸生,久仰!” “晚辈木生,久仰!” 一旁的木生叔也上前行礼,只是脸色仍是不太好看,看样子还是对陈瞎子耿耿于怀。 “客气,客气!” 陈老笑着回了一礼,缓缓道。 “想不到,我这个老瞎子,已经到了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这世上除了张天师他老人家,还有人惦记着我!” “陈老这是哪里话?您在风水界那可是泰斗级别的人物,京城五魁之首,号称铁口直断,司徒神算,在风水界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第42章 陈伯的苦衷 不得不说,纸生叔这一顿彩虹屁拍得,又漂亮又不着痕迹,简直绝了! “呵呵,各位莫要调侃我一个老头子了……” 陈瞎子依旧是笑呵呵地,苍老的脸上满是皱纹。 “三位的来意,我已经清楚。” “我既已答应张天师,那便舍得一身剐,陪各位走一遭!” 说到这里,陈瞎子顿了顿,呵呵笑道。 “来了三个,一个扎纸匠,一个棺材匠,还有一个,想来就是张天师特别关照的亲传弟子了。” 闻言,我迈步上前,学着纸生叔和木生叔的样子,双手抱拳,施了一礼,恭声道。 “陈老,晚辈朱九阳,久仰!” 近到跟前,我这才看清陈瞎子的容貌。 面容干瘪,身形枯瘦,两个招子被厚实的黑镜片挡住,拄着一根红木拐,身着古典黑绸大褂,脚踩一双黑色布鞋,头上还戴着一顶无檐圆顶黑布帽,一头苍银白发打了个簪子,箍在脑后。 陈瞎子的打扮让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想起那天在槐柳巷遇到的老算命的。 那副模样,几乎就和眼前的陈瞎子一模一样。 难道说,天下算命的,都长一个样? 不过,和槐柳巷的那个老算命的不同,那个老瞎子笑起来阴翳骇人,但陈瞎子虽然面容难看,但是笑起来格外有感染力,就像是个和蔼慈祥的老爷爷。 “朱九阳…好名字……好名字啊!” 陈瞎子蹙着眉头,嘴里不断呢喃着。 我有些不解。 我的名字,无论是纸生叔还是木生叔,看了都说好! 现在,就连陈瞎子也对我的名字啧啧称叹。 这好在哪里,你们倒是说啊! 我不由得想起了那时候我娘的话。 我娘曾说,我的名字是我爷爷亲自起的。 难道说,我的名字真有什么特殊的寓意或者作用? 我正疑惑呢,下一秒,陈瞎子开口告诉了我答案。 “朱为红,九为极,阳为火,也只有这样的名字,能护得住你的生魂。” “后生,你的情况我都听张天师说了,天生阴命,八字轻贱,命薄如纸。” “按理说,你都不应该活到满月,甚至都不应该生下来!” “但你现在好端端地站在这,定然是幼时有高人相助啊!” “后生,能否告诉老夫,是谁给你起的这个名字?” 陈瞎子笑着露出一口黄牙,哈着满嘴的烟垢味向我问道。 闻言,我心头猛然一跳。 这老瞎子说的话,竟和那疯老道说的话如出一辙! 我稍一犹豫,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抱拳作揖道。 “陈老,很抱歉,我不能说!” 关于我爷爷的事情,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别说陈瞎子,就算是纸生叔和木生叔他们问我,我也不能说! 陈瞎子似乎是没想到我会拒绝,脸色明显呆滞了一下。 不过很快,陈瞎子回过神来,怕我尴尬故意做出无所谓的态度,摆了摆手,笑道。 “无碍!” “后生,你放心,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张天师把你托付给我们,我陈瞎子定会将你保护得好好的,任他什么魑魅魍魉,都动不了你!” 闻言,我连忙上前行了一礼,表示感谢。 “谢谢陈老!” 陈瞎子漫不经心地摇了摇手,打趣道。 “以后叫我陈伯就好,叫陈老,显得我太老了!” 一旁的纸生叔也是笑着上来暖场。 “陈老,您这么说,那不就是自降辈分么?” 陈伯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道。 “小纸啊,老夫我一把年纪了,哪里还在乎这些?” 二人打着哈哈,聊得正开心。 然而,我看见一边的木生叔站在原地局促,显得很是纠结。 虽然我不明白陈伯和王富贵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能让木生叔对陈老从喜欢到厌恶,但我很明白木生叔此刻的心情。 陈伯是木生叔为数不多的最敬佩的人之一。 可现在,木生叔却要陷入自己和良心的拉扯。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最喜欢的明星爆出了黑料塌房了,任谁也无法接受。 “陈老,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木生叔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陈伯收起笑容,空洞的眼睛缓缓转向木生叔,苦笑了一声,缓缓说道。 “小木,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给王富贵那个人渣当保家仙,对吧?” 木生叔低垂着头,没有开口。 “小木啊,我老了,就是个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老头子了……” “我自己现在是烂命一条,怎么样都无所谓,死了就死了,反正我也活够了。” “但是我那可怜的孙儿不能啊……” “他才三岁,就因为我年轻时干的那些糊涂事,泄了太多天机,遭了因果,得了重病,我没办法啊……” “现在我孙儿的命,就靠着美国的那些高科技吊着,可那些东西,都是要钱的!” “老瞎子我就是把棺材本儿都砸进去,也不够啊!” “若是不找王富贵帮忙,我还能怎么办呢?” 话音至此,上一秒还笑呵呵的陈伯,此刻竟是泪流满面,伏案痛哭,哽咽抽泣,就像是个失去了方向的孩童。 “我陈瞎子,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未行恶事,不积恶业,可到头来,遭了罪的却是我那小孙儿……” “王富贵干的那些龌龊事,我自然清楚,换做以前,我是宁死也不愿帮他,但我孙儿可怜啊!” “现在我有了牵挂,又怎么能像从前一般无所顾忌?” “只要我的孙儿平安,我陈瞎子就算是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脱了一身人皮,永不为人,我也认了!” 此时的陈伯,不是什么风水界的泰斗,也不是京城五魁之首,仅仅只是一位盼着自己的小孙儿可以健康成长的老人。 一时间,无论是纸生叔还是木生叔,都是沉默着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听着陈伯的肺腑之言,不知不觉间,我竟然也湿了眼眶。 我想起了爷爷。 爷爷他,是因为我,才突发恶疾暴毙而亡的吗? “陈老,我明白了。” 沉默良久过后,木生叔第一个上前安慰着陈伯。 逆着阳光,我能看见木生叔的神色很是复杂,眼睛仿佛有泪光闪烁。 有悲伤,有欣喜,有无奈,有痛苦。 “陈老,您没有错。” 一旁的纸生叔也开口了。 “等帮小家伙解决了这桩事之后,我们一定帮您一起想办法。” “再说了,小家伙的师傅可是张天师,阴阳玄学第一人!” “张天师,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您的小孙儿,一定会好起来的!” 纸生叔话音落下,陈伯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猛地把头抬了进来,胡乱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痕,竟直接跑到我面前,跪了下去! “晚辈陈生惶恐,叩求龙虎山天师,救我孙儿!” 第43章 全员集结 陈伯这一下直接把我干懵了。 这老瞎子,怎么一言不合就跪呢? “陈伯,您这是做什么?” 我连忙将侧身,到一旁搀扶着陈伯。 一旁的纸生叔和木生叔也是被吓了一跳,上来就想将陈伯搀扶起来。 可陈伯非但不起,还一起说着我不答应就不起来。 我当时是又急又无语。 你要跪,也应该跪那疯老道啊! 我又不是天师,这一下子给我跪一个算什么事? “陈老,您可是阴阳界的泰斗,更是五魁之首,京城当中瞻仰您的人不计其数!就算您不在乎自己的名誉,但您这么做,要是被有心之人看见您给一个孩子下跪,只怕会对小家伙不利啊!” 关键时候,还是纸生叔脑筋灵活,一语中的,说出了问题所在。 果不其然,原先还死活不肯起身的陈伯,听到这话后,噌的一下就蹦起来了。 “我看谁敢!” 见陈伯总算是起来了,我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此时的陈伯似乎也缓过劲儿来了,意识到不对,歉然说道。 “后生,实在抱歉,是老夫糊涂了……” 我摇了摇头,语气恳切道。 “陈伯,您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孙子,我很理解您。” “事了之后,倘若我果真能有幸成为张天师的弟子,我一定和张天师说明情况,尽最大可能帮助您!” 我对陈伯并不排斥,相反,比起纸生叔和木生叔,我对陈伯还有一种特别的好感。 这种莫名的好感,来自我爷爷。 陈伯闻言,愣了愣,转头看向纸生叔和木生叔。 纸生叔和木生叔此时也是面面相觑,随后一齐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有些奇怪。 这都看着我是干嘛? 半晌,陈伯开口了,感慨道。 “后生,你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见识,而且心地善良,身存善心,张天师找你继承他的衣钵,还真是找对人了!” 木生叔口快,哈哈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道。 “小阳子,我就说老天师看人的眼光不会错,什么狗屁五大邪地,有你木叔在,尽管去闯!” 纸生叔脸上同样洋溢着笑容,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欣慰,狠狠推了木生叔一把,笑骂道。 “行啦老木!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那五大邪地,又岂是空有虚名?可甭在这吹牛逼蒙小家伙了!” 我有些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成啊,看来,老夫我答应张天师走这一趟,是赌对了!” “今个高兴!走,老夫领你们四处转转,看看这北京城当今的繁华!” …… 后来,我们一行四人,在陈伯的带领下,在北京城四处转悠。 期间唠了嗑后,我这才晓得,陈伯年轻时就是北京有名的相师,精通看相,占卜,闻名风水界。 后来,更是和京城另外四位风水名手,合称京城五魁! 陈伯,便是这五魁之首! 虽然陈伯不太懂阴阳之事,但俗话说得好,术业有专攻。有了陈伯在,完成那疯老道给的考验又多了一大助力! 只是可惜的是,陈伯年轻时候,因为泄露太多天机,遭了因果报应,瞎了一对招子。而另外的四位大能,自然也是不能避免,都遭遇了不同的劫数。 以至于后来,世人以京城五魁的身体缺陷来辨别他们,分别是瞎,聋,哑,瘸,疯! 在后边的故事,我与那另外的京城四魁,也都有一些渊源。 当然,这里暂且不表。 溜达了半天,看着日头差不多升到了头顶,晌午了,我们便打道回府,回到王富贵那边吃饭。 结果,这刚一进门,就看到了两个陌生的面孔。 一男一女,男的看着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身材硬朗,面容俊秀,浓眉大眼,给人一种刚正不阿的感觉。 女的年龄则稍小一些,梳了一个干净利落的高马尾,皮肤白嫩,吹弹可破,面容姣好,眉眼中总是带着盈盈笑意,看起来也就比我大个三四岁,算是我的姐姐。 进门后,二人也是注意到了我们,礼貌地上前打了招呼。 “二位叔伯,陈老,还有九阳弟弟,我听王老板说你们已经到了,就匆匆赶了过来!” 年轻男子很有礼貌,上前拱手行了一礼,然后对我和善地笑了笑。 “你好,九阳!我叫穆风!” 我自然也回应了一个微笑。 我当时心里正琢磨着,该如何称呼他。 纸生叔说过他是赶尸人,应该也算是吃阴阳饭的,我下意识地以为他也和纸生叔木生叔一样,有着不能直呼其名的忌讳。 但到了后来,我才知道,穆风虽然是湘西赶尸人,但现在在火葬场任职,算是吃公家饭的。有公家在背后护着,诸邪辟易,自然不用讲究那么多规矩。 女孩子因为年龄小,礼数倒没有那么周全,不过,或许是年龄相仿的缘故,她倒是一眼就注意到了我。 “你好,我叫田云!” 女孩大大方方地将手伸了过来和我打招呼。 “你就是九阳弟?张天师的亲传弟子?好生厉害!” 我很少和女孩子说话,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子这么主动地过来和我交谈,顿时羞红了脸,怯生生地开了口。 “你好,我叫朱九阳。” 谁知,女孩见我这副羞涩模样,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一把用肩膀钩住了我的脖子,嬉皮笑脸地说道。 “知道知道,我都听王老板说过了!” “这样吧,既然你比我小,以后,你就叫我云儿姐!” 女孩骄傲地说着,略显稚嫩的脸上满是得意。 “我呢,就叫你阳儿!” ”或者,你叫我大哥,我叫你小弟!” “如何?”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云儿…姐!” 女孩更高兴了,拍了拍还尚在发育的胸脯,道。 “小弟,你放心!” “以后,有大哥罩着你,谁也不敢欺负你!” “否则,我就让他尝尝万蚁噬心的滋味!” …… “哈哈哈哈!” “人都到齐了!” “一个开阴店的扎纸匠,一个开义庄的棺材匠,一个湘西赶尸人,一个苗疆巫蛊圣女,再加上我这么一个算命的老瞎子!” “咱这个队伍,还真是奇特!” 陈伯笑呵呵地发话了。 陈伯作为队伍里辈分最高的长辈,自然拥有统率大局的权利和资格。 “后生!” 陈伯将目光转向了我,语气肃然,道。 “咱们几个,可是受现任龙虎山天师之邀,特来辅佐你这个天师亲传弟子!” “也就是下一任龙虎山天师!” “你就不打算表个态?” 第44章 拜魁 未来的龙虎山天师? 表态? 这都哪跟哪啊? 陈伯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低下头颅,表示服从。 无论是纸生叔,木生叔,还是刚加入队伍的穆风,此刻都是一脸恭敬地等待我发话。 当然,除了云儿姐。 云儿姐可不管别人怎么样,她只知道,我是她的小弟。 哪有大哥给小弟低头的道理? 说实话,我当时慌得一批。 就在几天前,爹娘都还把我当成小孩看待,就算是后来见了纸生叔他们,我也一直是保持晚辈的姿态。 但现在,一下子我好像就成为了这么一大群人的领袖。 其中,纸生叔和木生叔都是能力一流的阴阳界能人,穆风是湘西一脉单传的赶尸人,又是吃公家饭的,云儿姐是苗疆的巫蛊圣女,陈伯更是阴阳界的泰斗,风水界的祖师,京城五魁之首! 而我,只不过是一个顶着疯老道名号的九岁小屁孩。 “各位,不用这样,你们都是长辈,我本来就应该听你们的……” 我尝试着开口,想要化解这一尴尬的场面。 但陈伯没有反应。 陈伯不动,其余人自然不动。 这下我是彻底没招了。 看来,今天要是不撂下一句像样的话,是走不了了。 不过好在,我虽年幼,但从小也都和村子里的乡里乡亲打交道,并不算口呆,略一思索,我清了清嗓子,用略显稚嫩的声音说道。 “各位!” “此去五邪,险象环生,危险重重,各位愿意舍出性命,前来相助!” “我朱九阳,将这份恩情记在心底了!” 我拼命在脑瓜子里搜索着为数不多的字词,努力地想要把他们拼凑成一句像样的话。 “希望各位,在接下来的旅途中,可以互相帮助,互相支持,团结一心,共克险阻!” “若能成功取下五邪,平安归来,到时候,我再请各位痛饮庆功酒!” 说来也好笑。 那时候的我,既没有能力赚钱,又不懂喝酒,但却放出了这样的豪言。 当然,这些也都是平日里和村里小伙伴学的。 只记得那时候,真的是说上头了,心情很是激动,好像自己真的成为了可以号令群英的江湖大侠一般! 尽管话语又稚嫩又滑稽,但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人嘲笑我。 就连云儿姐,也是悄悄将手伸向我,十指相扣,女孩子特有的柔软和温暖透过手掌传遍四肢百骸,给予了我莫大的力量。 在几乎嘶吼着喊出那句话后,我感觉脑袋晕乎乎的,眼眶有些发热,喉咙有些嘶哑。 还是陈伯,第一个开口了。 只见陈伯神色一凝,单膝下跪,双手抱拳,朗声道。 “我陈瞎子,今日在此立誓!此一去,愿尽毕生所能,助魁首一战功成!福祸相依,生死不弃!如违此誓,天地不容!” 陈伯身后,先是纸生叔,再是木生叔,后是穆风,皆是齐齐单膝下跪,齐声道。 “此一去,愿尽毕生所能,助魁首一战功成!” “福祸相依,生死不弃!” “如违此誓,天地不容!” 也是在后来,我才知道,那时的我们,已经是一个团队了。 一个好的团队,坚不可摧的团队,不论年龄,不论辈分,只论职位高低! 我虽年幼,但那时已经算是团队的领袖,整个团队都是为了我而运作,为了我而存在。 也因此,陈伯他们才称我为魁首! 魁首者,领袖也! 当然,这些话,云儿姐依旧没说,只是一脸笑嘻嘻地依偎在我身旁,笑着刮了刮我的鼻尖,凑到我耳边柔声道。 “魁首大人,恭喜啦!” …… 经过这么一闹,我们算是已经集结完毕了。 接下来,就需要考虑出发前的准备事宜了。 因为关于这一点,那疯老道并没有给出明确的指示,所以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 “我觉得,按照小家伙的八字推演,木行居多,而且木行主生机,相对于其他的几个,要简单一些,应当先取木行,也就是北京招魁楼的房梁木。” “正好,我们就在北京,这样也可以节省下通行的时间,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率先开口的是纸生叔。 “娘娘腔,你说得不对。” 第二个开口的是木生叔,一上来二话不说就反驳了纸生叔的观点。 “小阳子命格全阴,阴属水,我认为,水行的冥河水和小阳子最为般配。” 此时穆风也开口了,说道。 “其实,我觉得就九阳兄弟的命格而言,既是全阴,那就更不该先去水行。” “阴招阴,只怕九阳兄弟去了那边,会更加危险。” “倒不如先取火行的香炉灰,以阳冲阴,成功的概率反而更大!” 然后是云儿姐。 “其实我觉得吧,咱们应该先去取土行的棺材土。” “毕竟,土厚德以载万物,如果说木是生生不息,那么土就是孕育万物!说不准土行更好一些呢?” 最后一个开口的是陈伯。 陈伯作为众人当中,威望最高,资历最老,修为最深的长辈,他的意见起到了一锤定音的决定性影响。 只不过,让人意外的是,陈伯推翻了所有人的观点。 “老子有言,万物之始,大道至简,衍化为繁。” “依我看,我们不必把事情想得太过于复杂,就依照五行排序,金木水火土来安排,最为妥当!” “因此,我认为,第一个取的,应当是金行的邪神像!” 得! 这下好了,五个人五个不同的声音! 至于我,一个毛都不懂的小屁孩,自然是没有发言权,只能是在一旁看着。 不过,我倒也乐得清闲。 有了这么多高手保驾护航,这把应该是稳了! 趁着大伙儿讨论的功夫,我回想起了疯老道那时候说的考验。 一是命格,看看够不够硬! 这一点,我已经通过了,按疯老道的话来说,我的命是又贱又硬! 二是胆量,看我胆子够不够大! 这也是疯老道要让我去取五行至邪的根本原因。 并非是要锻炼我的本事,只是训练我的胆量,这才会派这么多高手和我一同前往。 只不过,既然疯老道选择这五个地方作为我的考验,那肯定恐怖程度不会低于鬼戏子,甚至更胜一筹! 一想到这个草率的原因,我就很无语。 要测胆大,非要搞得这么复杂么? 就不能让我独自在坟地里头睡一晚,或者去死人房睡一晚? 最终,经过激烈的讨论,大家还是选择相信陈伯的意见,先取金行,邪神像! 这也就是说,下一站是,西藏,镇妖塔! 第45章 本命虫 在将第一个目的地确认下来后,我们总算是放下心来。 至于其他的装备什么的,全权交由王富贵操办。 一来,有张天师和陈伯的威慑在,想来这厮就算是恶贯满盈也不敢动什么手脚。 二来,毕竟是京城首富,让他来办,质量肯定比我们自己办要好得多! 很快,到饭点了。 王富贵家里吃的,不用我多说,各位也能猜到,就算不是什么山珍海味,那也绝对是美味佳肴。像什么熊掌鹅肝鹿茸鱼翅等等,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 也难怪,毕竟那个时候,法律还不完善,没有什么野生动物保护法,以王富贵的财富和资源,想要吃到这些并非难事。 只不过,大伙儿都因为在操心接下来的行程,没什么胃口。 当然,我和云儿姐除外。 我九岁,云儿姐也就十二岁,小孩子能有什么烦恼?我们不仅吃,而且还是狼吞虎咽地吃! 毕竟,像我这么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娃,平日里要想吃到这些珍馐,那可真是做梦也不敢想。 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自然是要敞开肚皮可劲儿造! 云儿姐的吃相比我还要难看,压根不顾什么女孩子应该有的矜持,我甚至亲眼看着云儿姐抱着一只比她脸还大的烧鸡拼命地啃,吃得满嘴流油! 不,应该说是满脸流油! 小孩子嘛,吃得快,饱得也快。 不一会儿,我和云儿姐就抱着两个圆鼓鼓的肚皮直打嗝了。 饭后,云儿姐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一个房间,锁了门,拉了窗帘,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 “小弟,大哥我送给你个礼物!要不要?” 礼物? 我很好奇,像云儿姐那样的小姑娘可以给我什么礼物,便欣然答应了。 白送的礼物,不要白不要。 可结果,我还在好奇云儿姐会送给我啥样的礼物呢,只见云儿姐嘴巴一张,一只散发着幽绿色的小甲虫竟直接从云儿姐嘴巴里跑出来! 说实话,像我这种从小在农村里头长大的孩子,是不咋怕虫子的。 可云儿姐这一举动,可吓了我一大跳! 我也从来没听说过有人会变态到生吃虫子的呀! 我心中不由得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云儿姐不会是要拿这个虫子当礼物送给我吧? 结果,还真是想啥来啥,我这边正吓得够呛呢,云儿姐却像是捧着一个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将小虫子捧到我面前,小声说道。 “小弟,这就是大哥我要给你的礼物!” 看到那幽绿的虫子朝我靠近时,我的头皮登时就麻了一半,还以为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询问。 “云儿姐…这不是虫子吗?” 哪有人送虫子当礼物的呀? 云儿姐神秘一笑,解释道。 “这可不是普通的虫子!” “这是我的本命虫!” 本命虫? 我一脸茫然地挠了挠头,不理解云儿姐的意思。 后来,经过云儿姐的解释,我才晓得,所谓本命虫,乃是她们苗疆巫蛊一族所特有的产物,每一个蛊师,在练蛊之前,都会先驯养一只本命虫。 而养熟之后,蛊师就会以自己的身体为容器,以血肉为养料,以五脏六腑为穴,饲养本命虫。 在那之后,本命虫便会与它所寄宿的蛊师同气连枝,命脉相连。 至于为什么要饲养本命虫,原因也很简单。 蛊师很多时候,不仅要玩蛊,还要养蛊! 而一些厉害的蛊,就只能是用自己的身体饲养! 但这样做的危险性很大,一旦蛊毒外泄,蛊师必死无疑! 而本命虫的存在,就是为了防止蛊毒外泄。 这是因为,只要蛊毒外泄,蛊师体内的本命虫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清理掉蛊毒,以保证蛊师的生命安全。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拥有本命虫的蛊师和没有本命虫的蛊师,那可是云泥之别! 没有本命虫,哪怕你的巫蛊之术练得再厉害,也终究只是入不了门的小道。 这是因为,本命虫不仅可以帮助蛊师清理体内的蛊毒,一直吸收蛊毒的本命虫还会变得强大无比,而这种强大,会直接影响蛊师的实力! 按云儿姐的话来说,本命虫一共会有五种状态。 由低到高,分别是白,绿,紫,红,黑。 越往上,意味着本命虫吸收的蛊毒越多,也就越强。 当然,凡事有利必有弊。 在最开始的那段时间,饲养本命虫的蛊师会全天候二十四小时感受钻心刨肺之痛! 大概会持续近一个月的时间。 可想而知,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饲养本命虫的蛊师将会遭受何等痛楚! 这种痛楚,远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拥有本命虫的蛊师非常少见,这是因为他们在饲养本命虫那个阶段就没能熬过去。 除此之外,因为身体里面一直有异物在啃噬五脏六腑,所以拥有本命虫的蛊师,寿命不会太长,一般只有四十岁。 听完这些,我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重新审视着那个幽绿色的小虫子。 “云儿姐,这是你饲养的本命虫,你给我干嘛?” “再说了,我也不是蛊师,要这玩意也没用呀……” 云儿姐轻轻敲了一下我的脑袋,娇嗔道。 “笨!” “笨死了!” “谁说本命虫只能有一只的?” “我现在给你看的这只,是子虫。” “还有一只现在待在我肚子里,是母虫!” 我更糊涂了。 那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搞不懂,我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屁孩,要本命虫干啥子。 “阳儿,你想不想变得厉害,可以打败那些妖魔鬼怪!” 云儿姐继续忽悠着我。 我点头如捣蒜。 这不废话么? 谁不想变厉害呀? 变厉害了,至少遇到脏东西,不会只能坐着等死。 “那你把这个小虫子吃下去,你就可以直接继承我的一部分蛊毒!” “而且,这只本命虫已经被我饲养好了,你吃下去,它也不会在你体内折磨你!” 我当时都听傻了。 让我吃虫子? 这也太扯了吧! 我当时很想反抗,但奈何云儿姐说得有理有据,还说什么,本命虫母子连心,而我又是她的小弟,难道不应该心连心吗? 只要我吃下这个子虫,就算是和她彻底变成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犹豫了很久。 一方面,那时候很单纯,尽管和云儿姐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既然说过她是我大哥了,那我就真的把云儿姐看成大哥对待了。大哥都发话了,我这个做小弟的还在扭扭捏捏那也说不过去。 另一方面,不用忍受任何痛楚,就能获得别人梦寐以求的力量,谁能不动心? 再三考虑之下,我还是点了点头。 云儿姐都不怕,我怕什么! 可是,看着那绿油油的虫子,我还是下不了嘴…… 太他娘的恶心了! 结果,谁知道云儿姐看我犹豫,竟直接将小虫子放进嘴里含着,一把搂过我的脖子就亲了上来! 第46章 软玉温香 我当时虽然还小,但多少也懂了些男女之间的情感,云儿姐突然整这么一出,把我吓了一大跳。 一不留神,我就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钻进我的嘴巴里,还不等我反应,那东西就滑进了我的喉咙。 在短暂的缠绵过后,云儿姐总算是放开了我。 看得出来,云儿姐也是有些害羞的,原本白皙的小脸蛋这会儿涨得通红。 我当时有些被吓着了,一想到自己吞了一只虫子,就恶心得连连作呕,拼命抠嗓子眼想要把虫子给吐出来。 “小弟,别费功夫了,那只子虫已经认你为宿主了,你抠不出来的!” 云儿姐红着脸,嬉笑着对我说道。 “也就是说,以后你就是我最忠诚的小弟了!” 闻言,我嘴角微微抽动,欲哭无泪,不知该怎么接话。 哪有这样的?一上来就送了一只虫子给人家当礼物? “好啦!也没有那么可怕吧?” 云儿姐捏了捏我的脸,笑道。 这一亲昵的举动又让我回味起了刚刚的温存。 为了避免尴尬,我胡乱找了个话题,问道。 “云儿姐,你体内的那只母虫呢?可以给我看看吗?” 这话一说出来,我都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子。 问啥不好,非要问这个。 我现在看到虫子就想吐! 好在,云儿姐只是朝我做了个鬼脸,嬉皮笑脸地说了句不给,我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云儿姐,要是我的这只虫子养死了,或者你的那只虫子养死了,会怎么样?” 云儿姐听了我这话,连忙呸呸呸了几声,没好气地教训着我,让我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我先前不是和你说了嘛!母子虫母子连心,今后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任何一方要是出了事,另一方也活不成!” 闻言,我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 “好啦!别苦着脸嘛!这没有那么可怕,以后大哥我还会罩着你的!” “再说了,你可以直接继承我的蛊毒,也算是有了防身能力,再接下来的行程中好歹可以自保了!” “而且,这也不算是传你本事,天师大人知道了,也不会怪我们的!” 说着,云儿姐像是一个得了糖果的小女孩,蹦跳着出了房间。 看样子,坑了我之后云儿姐的心情很是不错。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听天由命吧…… 等到我们出来时,大家也都已经吃过饭了。 经过查证,镇妖塔位于西藏省会拉萨。 本来,按照计划,我们是要连夜飞往西藏拉萨的。 但王富贵说,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那时候物流也没那么便利,可能需要多一点时间。 没办法,我们最后只能是改变行程,改为明早八点登机。 当然,坐的还是王富贵的私人飞机。 为了养精蓄锐,我们下午没有什么活动,就待在王富贵的别墅里头闲聊,讨论着明天的行程。 一直到了晚上,简单吃过一顿饭,洗了个热水澡后,大家就早早睡下了。 在分配房间时,云儿姐吵着闹着非要和我一起睡,还说什么大哥和小弟就应该一直待在一块儿。 我拗不过她,大家觉得我俩都是小孩,也没啥。 纸生叔和木生叔还打趣着说,就算真的看对眼了,到时候和老天师说一声,再和苗疆的人知会一下,还能定个娃娃亲不是? 对此,我很无语,但也没什么办法。 睡就睡呗,反正就一个晚上,还能咋滴? 结果,等到了房间一看,安排给我们的竟然只有一张大床! 本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我本想和云儿姐划清界限。 但云儿姐不乐意了,说什么都要挨着我睡。 我没辙,也就同意了。 因为明天要早起,到了房间后我就倒在床上闷头直接睡。 可架不住云儿姐睡觉不老实。 一会捏我鼻子,一会揪我头发,甚至还直接把半个身子压在我身上,双腿死死夹着我。一股少女独有的芳香萦绕在我鼻腔,搞得我心痒痒的。 “云儿姐,咱明天还要早起…别闹了好不好……”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想要求饶。 但结果可想而知,我越是挣扎,云儿姐越是兴奋。 到最后,甚至直接整个身子压在我身上。 感受着少女胸脯的起伏和浅浅的呼吸,我心潮起伏。 这家伙,这么贪玩,比我还幼稚,还说要当我姐姐,当我妹妹还差不多…… 后来,就这么一直闹到子夜十二点,我俩才总算是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 我睡得正香呢,结果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小阳子,还有那个苗疆的妮儿,该起床啦!” 听声音,是木生叔。 我侧过头,发现云儿姐这会儿还趴在我胸口,睡得酣甜,我胸前的衣服上还出现了一团湿哒哒的污渍。 不用想就知道,这家伙晚上睡觉还流口水。 听着云儿姐在我身上均匀的呼吸声和时不时发出的两声娇滴滴的闷哼,我心中浮想联翩,连忙拍了拍云儿姐的脸。 “云儿姐,该起了!” “大家已经在外边等着了!” 也许是因为男生发育得比女生晚的缘故,我感觉云儿姐比我还重,趴在我身上,差点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就快要挣脱出来了,结果云儿姐一个翻身,又结结实实地压在了我身上。 最后没办法,我实在是起不来了,只能尝试着挠云儿姐痒痒。 没想到,这招还真有奇效。 只不过有点危险。 云儿姐被我一碰痒痒肉,立刻触电般地弹了起来,险些踩在我身上祖传的命根子! 总算是把云儿姐叫醒之后,我换上一身新衣裳,到外头见了纸生叔他们,这才发现了客厅里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行李。 这些都是王富贵派人连夜赶回来的装备。 其中,最基础的是一些衣服,药品,工具,干粮什么的。 其次,就是一些特殊的道具。 五花八门,有黄符,朱砂,黑狗血等等,大多都是些驱邪的物品。 只不过,因为这些东西我都不会用,所以我的行李最少…… 至少,在云儿姐没有把她自己的行李丢给我之前,确实是这样…… 万事俱备后,我们正要准备出发。 结果,楼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王富贵。 王富贵火急火燎地跑下楼,满脸的焦急。 纸生叔和木生叔都知道王富贵的为人,不约而同地别过头去,没有看他。 我也默默低下头,没有理会。 王富贵直直冲到陈伯面前,神秘兮兮地将陈伯拉到一旁,小声地和陈伯商议着什么。 可能因为我是个小孩子,王富贵没有太忌讳我,所以离我比较近。 在交谈中,我隐约听到了几句模糊不清的话。 “陈老,你确定这段时间,那些东西不会跑出来吧……” “放心,我已经将它们封印了,绝不会出事。只是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 “哎哎!陈老你只管说!” “每日中午十二点,子夜零点,需要点上三支香供奉,一定要心诚,切不可怠慢!” “是是是!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第47章 赶尸诡事(上) 到了后边,王富贵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我也听不清了。 不过,我也不打算多问。 没来由的好奇心会害死人。 先前纸生叔就和我交代过了,能不和王富贵接触就不接触。 我扭头看向纸生叔和木生叔。 他们这会儿也在假装不经意地玩着手机,压根没往陈伯这边看。 很明显,他们是不想让陈伯难堪。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既然我们选择相信陈伯,就没有必要再去窥探。 等了一会,陈伯和王富贵总算是聊完了。 陈伯赶了过来,脸上带着些许愧色,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王富贵也满脸贴笑地跟来了。 “各位,我安排的车就在外边,待会下人会把各位送到机场。” “等到了拉萨,也会有一辆车供各位使用。” 这王富贵能量还真不是一般的大,竟然能将势力伸到西藏那边! 我心中暗暗惊叹。 王富贵说到最后,把头转向了我。 很明显,王富贵这是知道我们昨晚的立誓后,已经把我当成团队里的老大,现在就等我点头了。 我呆了呆,有些不知所措。 虽说我是团队里名义上的魁首,但这种事情,我自然是做不了主的。 我假装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大伙儿。 其他人这会儿都在干自己的事,唯有纸生叔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冲我暗暗点了点头。 我这才长松了一口气,对王富贵说了声好。 在检查一切没有遗漏后,我们便出发了。 到了车上,云儿姐还是不打算放过我,非要和我黏在一起,我也逐渐习惯了这种感觉,便由她去了。 一路上,我无聊地看着窗外的风景,突然一股压抑的情绪涌上心头。 现在的这一切,对我来说有些太不真实了。 明明就在几天前,我还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小孩。 但现在,却要和一些陌生的人去很遥远的地方。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一下子来到了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生活。 之前的种种过往,就像是梦幻泡影。 想到这里,我眼眶有些发酸。 “喂!小弟,你在发什么呆呢?” 正在我情绪翻涌的时候,云儿姐突然凑了过来,一眼看出了我脸上的心情。 “咋啦,想家啦?” 云儿姐一边半开玩笑半安慰地说着,一边还挽着我的手往我怀里靠。 这种作态,哪里像个姐姐,更像是个黏人的小妹妹。 “没事的,我第一次离开阿妈出远门的时候,也很怕。” “但到了后来,习惯了之后,也就觉得没什么啦!” “毕竟,世界那么大,我们那么小,免不了会分分合合的嘛!“ “其实吧,我觉得,陪伴并不是一定要那个人在你身边才行。” “只要你心里头念着她,就算是天上的白云,路过的晚霞,都可以是她。” 我怔了怔,看着云儿姐脸上的笑靥,心中的愁云好像顷刻间烟消云散。 …… 很快,机场到了。 在刚刚云儿姐的开导过后,我的心情好了不少。 这一次去拉萨,依旧是王富贵的私人飞机负责接送我们。 因为是私人飞机,需要走的流程相较于寻常飞机要方便不少,在将行李办好托运后,我们很快便上了机舱。 “纸生叔,这一次我们去拉萨,要多长时间?” 上了飞机,我向纸生叔询问起这一次的行程。 “大概四个多小时吧。” “不过因为我们乘坐的是王老板的私人飞机,不需要转机,可能会快一点。” “再加上我们出来得早,估摸着中午就能到。” “刚好,中午休息会,到了晚上可以直接去镇妖塔!” 我点了点头,没吭声,心中默默思索着。 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 记得疯老道说过,遮龙符最多只能撑八十一天。 时间还算充裕。 但,毕竟这五大邪地,都不是什么度假村,还是得要尽量地节省时间。 在飞机上,因为无聊,大伙儿都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至于云儿姐,她好像对聊天没啥兴趣,一直靠在我的肩膀上假寐。 这时候,我注意到另外一个不喜欢聊天的人—— 穆风。 也不知道是因为腼腆还是年龄的代沟,穆风没有和大家聊天,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位子上看着窗外的风景,显得很不合群。 不过想来也正常。 毕竟,穆风和纸生叔木生叔还有陈伯相比,年龄太小,但跟我和云儿姐相比,年龄又太大。没有话题也在情理之中。 我来了兴趣,想和穆风打打交道。 “穆风哥。” 我喊了一声,但穆风好像是在神游物外一般,根本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直到我接连喊了好几声,穆风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怎么啦九阳?有事吗?” 穆风笑了笑,礼貌地回应道。 不得不说,穆风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至少,单从他没有把我当成小孩来看,就让我对他增加了几分好感。 “穆风哥,你和我聊聊你的工作呗。” 我饶有兴趣地问道。 关于穆风的情况,我知道的很少。 就只知道他有两个身份。 一是湘西一脉单传的赶尸人。 二是火葬场的公职人员。 这两个,我都很感兴趣。 穆风笑容不改,语气温和地问了句。 “那你想知道什么呢?” 我略一思索,开口道。 “穆风哥,你和我说说你们湘西赶尸人的规矩和禁忌呗。” 穆风愣了愣,很明显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但很快,穆风就反应过来,皱着眉头想了想,开口说道。 “其实赶尸并不难,只不过因为赶尸十分注重师承,而且和其他靠尸体吃饭的职业,例如背尸人,捞尸人和缝尸匠不同,赶尸自古以来便是一脉单传,而且传男不传女,所以现在赶尸人才会越来越少。” 我听了之后,刚开始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要传男不传女。 不过其实仔细想想,这个规矩也很合理。 一来,男人的胆子普遍要比女人的胆子大,更适合干这一行。 二来,女人属阴,天生阴气重,若是做赶尸这种工作,容易招阴,也容易让尸体尸变或者诈尸。 穆风继续说着。 “至于赶尸的一些规矩,绝大多数和走夜路的规矩差不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赶尸绝对不能轻易回头!” “只是有一条,有些不一样。” 我听得入迷,等着穆风继续说下去。 “那就是,赶尸人只能穿黑衣,绝不能穿其他颜色的衣服!” 第48章 赶尸诡事(下) 一定要穿黑衣? 我听了后有些难以置信。 按纸生叔说的,走夜路不穿黑衣是因为黑衣招阴,容易招脏东西。 可为什么,赶尸人却一定要穿黑衣? 这要是撞阴了不说,搞不好还会惊起尸变,那不就全完了吗? 见我一脸的愕然,穆风忍住笑意,开口解释道。 “九阳,你应该知道,穿黑衣容易招阴,所以走夜路的时候才要禁止穿黑衣,对吧?” 我点了点头,穆风继续说道。 “好,那我问你,我们赶尸人身后的东西,是什么?” 我下意识地回答是尸体,可话刚一溜出口,我便恍然大悟。 赶尸人身后的死尸,那不就是阴么? 而且还是很多的阴! 穆风笑了笑,道。 “其实吧,邪祟这些东西,咱老是骂他们不是人,没有人性,但其实,在某些方面,它们比人还像人!” “就比如,在看碟子下菜这一方面。” “要知道,赶尸人身后的一众尸体,要强过大部分邪祟。除非是一些很有导航的凶鬼恶鬼厉鬼,否则的话,一般的小鬼是绝不敢来招惹赶尸人的。” “这是因为,修为不足的小鬼,它们若是袭击了赶尸人,惊了后边的尸体,只怕是非但它们占不到什么便宜,反而还会被尸体给生吞活剥了!” “就算是一些很凶的厉鬼,轻易也不会去招惹赶尸人,毕竟吃力不讨好,就算打赢了也没啥好处。” “有个词不是叫鬼精鬼精的吗?邪祟这东西,可一点不比人笨,它们自然清楚,与其去干这档子赔本买卖,还不如去找一些容易下手的。” “也就是说,赶尸人行走阴阳,基本上不用担心撞邪,只要注意千万别惊了尸体,造成尸变或者诈尸就成!” 我听得目瞪口呆。 想不到,现在就连邪祟都懂得欺软怕硬了? 我有些不相信,又开口问道。 “可是,那要是这些尸体不帮着你,反而还会帮着那些邪祟一起对付你,那可怎么办?” 穆风闻言有些哭笑不得,道。 “九阳兄弟,看来你对赶尸人这一行业,还是十分不了解呀。” “首先,你要知道,何为赶尸人,为何要赶尸?” “我们赶尸人和尸体,通常情况而言,不是敌人,而是朋友。” 朋友? 我听了这话后,更糊涂了。 哪有人和尸体做朋友的呀? 穆风不疾不徐地说着。 “所谓赶尸人,顾名思义就是驱赶尸体行走的人。那么,为什么要驱赶尸体,而不是让它们入土为安呢?” “冒着尸变诈尸的风险,带着一群尸体走夜路,对于赶尸人而言,有什么好处吗?” 事实上,穆风说到这里,我就已经隐隐猜到缘由了。 穆风继续说着。 “赶尸人的任务,就是要让一些客死他乡,流浪在外的尸体落叶归根,魂归故里。” “在这一点上,我们和许许多多的吃尸体这碗饭的职业差不多,都是为了尸体服务,尊重死者是我们行业最大的标杆。” 说到这里,穆风向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道。 “所以,九阳兄弟,你觉得要是有邪祟胆敢过来放肆,阻了尸体们回家的路,那些尸体是会帮我,还是会帮它们呢?” 听了这一番话,我恍然大悟,顿时羞得面红耳赤。 穆风说的话,逻辑通顺,句句在理。 穆风也是怕我尴尬,岔开了话题,继续解释起刚刚说到一半的赶尸人为什么一定要穿黑衣的缘由。 “因为我们不用再怕撞邪,那么最需要担心的就是一个问题。” “诈尸!” 说到这里,穆风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本来,一直不能入土为安,死而不僵的僵尸就是怨气冲天。” “这时候,万一做了点什么事情惊了尸体,尸体很容易便会诈尸。” “而一旦诈尸,赶尸人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关于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赶尸人一般都是两个人为伴,一人在队头,一人在队尾。 中间往往夹着十几个僵尸。 甚至到了后来,因为赶尸一行的落寞,有时候甚至是一个赶尸人赶着数十个僵尸。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有一个尸体尸变,那所有的尸体都不会例外。 到时候,面对十几具极具攻击性的僵尸,赶尸人就和案板上的鱼肉没有什么区别。 “而黑衣,就能很好地隔绝人的阳气,最大程度地减少了因为活人的阳气冲撞了尸体而导致诈尸的可能。” 听完穆风的这番话,我总算是恍然大悟,心中也是感慨不已。 看来,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若是一昧地遵守规矩而不知变通,到头来还很有可能会被规矩所害。 “除此之外,赶尸人还有很多规矩。” 穆风微微一笑,见我感兴趣,继续和我聊了起来。 “比如说,赶尸人赶尸的时候,活人绝不能触碰尸体,千万注意不能把阳气呼到尸体上,黑猫和黑鸦也不能触碰尸体。” “再比如,赶尸的时候要昼伏夜出,无论行程有多紧,都不能在白天赶路。” “还有就是,在赶尸前,就要确认好尸体的数目,等到了半途中,就不要再去数了,就算是无意间发现尸体多了或者少了,都不要管,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原因嘛,这是因为活人接触了尸体,或者是阳气呼到了尸体上,都有可能导致尸变。黑猫和黑鸦身上生物电会导致诈尸。” “赶尸昼伏夜出,是为了防止白天的阳光冲了尸体的阴气,导致尸体阴气消散腐化。尸体上的阴气要是消失了,虽说就不用再担心诈尸和尸变的问题,但那样一来,尸体自然也就赶不回去了。” “至于尸体的数目,赶着尸体走夜路,难免会在半途遇到一些同样是客死他乡的尸体,它们同样渴望回家,但又没有人管,只能是偷偷加入进来。” “尸体多了,证明中途有尸体加入了,尸体少了,证明中途有尸体已经到了自己的故乡。这就和坐车一个道理,赶尸人开的车是去终点站的,中途总会有乘客上车或者下车。就算是帮助了一些没有买票的乘客,那也算是积阴德了。” 后来,穆风和我聊了许多关于赶尸人的禁忌和规矩。 其中还包括一些他刚刚学习赶尸的时候,因为一不小心坏了规矩,遇到的一些可怕的事情。 只不过,这些很多东西,穆风也是浅谈辄止,没有和我深聊。 我自然也清楚,这是人家的饭碗,很多东西都是祖师留下来的不传之秘,问多了就不礼貌了。 聊到后来,还是云儿姐这个憨憨睡醒了,揪着我的耳朵非要我陪她,这才结束了聊天。 第49章 巫蛊圣女(上) “云儿姐,你也和我聊聊关于你的事呗~~” 在了解了赶尸人的一些规矩和禁忌之后,我不由得对云儿姐的巫蛊圣女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不单是云儿姐。 还有纸生叔和木生叔,还有陈伯。 一个扎纸匠,一个棺材匠,还有一个占相的。 毕竟是那疯老道给我摇的人,估计都不简单,最起码也都是和穆风这种程度对标的。 现在既然云儿姐要我陪她,干脆趁这个机会好好了解一下。 听到我的请求后,云儿姐眨巴了一下大眼睛,看着我,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小弟,你咋个对这些东西这么感兴趣?” “莫非你是好奇宝宝?” 我没有理会云儿姐习惯性的调侃,苦苦哀求着云儿姐多告诉我一些。 不全是因为好奇。 毕竟,这种读书不如言传,言传不如身教。 多听人说,比死读书要好得多。 要是可以让身为巫蛊圣女的云儿姐可以教我一些东西,那可比我一直抱着那本《民俗禁忌》死记硬背要强得多! “成吧,谁让你是我小弟呢~~” 云儿姐笑了笑,看起来很是可爱。 “你想知道什么?” 我略一思索,回道。 “云儿姐,你和我说说你是从什么时候成为苗疆的巫蛊圣女,又是为什么要学习巫蛊之术的呗?” 在我看来,巫蛊之术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单从饲养本命虫会短命这一点来看,估计许多人都是避之不及。 云儿姐闻言,怔了怔,原本闪烁的眸子顿时黯淡下来,脸上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痛苦之色。似乎是我提出的话题,让云儿姐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是什么巫蛊圣女,我也不想成为巫蛊圣女……” 云儿姐呢喃着,和我诉说起她的往事。 “在我们苗疆,巫蛊之术横行,凡是有天资的孩童,都会被大祭司挑选出来修行蛊术,这样的孩子,在我们那边被称为蛊童。” “原本,巫蛊之术就被世人视为邪术,就算是在我们苗疆,也很少有人愿意主动修行。” “可大祭司威望高,权力大,凡是被他盯上的孩子,若是不从,大祭司就会动用一切力量,毁了这个孩子背后的家庭,让他不得不屈从于自己。” “我是七岁的时候被大祭司选上的,那时候,尽管我的父母万般不舍,但为了保全家族,还是不得已抛弃了我……” 说到这里,我隐约可以看见云儿姐的眼角已经有泪花闪烁。 “至于后来,大祭司发现我天赋异禀,在巫蛊之术上造化非常人可及,便收我为亲传弟子,誉为巫蛊圣女。” “巫蛊一门,进得轻松,想出去几乎不可能了,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的人生便被巫蛊之术绑定了。” 云儿姐的声音变得沙哑,言语中尽是怅然。 我一边安慰着云儿姐,一边心里头又有些不安。 我把那个子虫给吞了,那是不是就是说,我也只能活到四十岁?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难看的脸色,云儿姐当下破涕为笑,狠狠锤了一下我的胸口,笑骂道。 “瞅你那个没出息的样!” “我可是女孩子,我都不害怕,你怕个啥?” 我苦着脸,欲哭无泪。 天底下,哪有人不怕死的呀? 见我委屈巴巴的模样,云儿姐终究不忍继续逗我,笑道。 “放心,大哥还能害你不成?” “你只不过是饲养了一个子虫,只能算是会使用蛊术,但并不算是一个真正的蛊师。” “蛊虫已经被我养熟了,不会再去啃咬你,你自然也就不会减寿了。” “而且,子虫还会帮你吞噬吸收你体内的毒素,排毒养颜,这是多少女孩子梦寐以求的功效啊!” “总而言之,吞下子虫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就偷着乐吧你!” 听到这话,我这才长松了一口气,但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看着云儿姐脸上贱兮兮的小表情,我这才恍然醒悟。 这子虫要是取不出来,那我岂不是要给她当一辈子的小弟了? 云儿姐看出了我的心思,用力揪了揪我的耳朵,没好气地说道。 “怎么?当我小弟很委屈你啊?” 我连连求饶,好不容易云儿姐才放过我。 捂着发红的耳朵,我看着眼前得意洋洋的云儿姐,不知为何鼻子有些发酸。 我的是子虫,但云儿姐的那可是母虫! 云儿姐明明应该像一个正常的孩子那样,生长在阳光下,可却要从小修习蛊术,因为民族的陋俗毁了一生。 “哎,过去的也就过去了,不提也罢。” 云儿姐怕我伤心,强颜欢笑道。 “其实吧,我后来想了想,成为巫蛊师也蛮好的。” “至少,不会被别人欺负!” 说着,云儿姐捧起我的手,凑到我的耳边小声说。 “小弟,我现在教你几个简单实用的蛊术!” 蛊术? 我有些兴奋。 关于蛊术,我先前也听过一些。 那是和“包大胆”他们一起吹牛皮的时候知道的。 那时候,“包大胆”说他有一个远房表哥,两个月前去苗疆玩,因为苗疆当地人宰客,他气不过,一气之下就把那人打了。 因为“包大胆”的远房表哥是混黑社会的,当时扫黑除恶的力度还没有那么大,黑社会横行,再加上本来就是被打的那人不对,所以那人当下也没有计较。 原本,他还以为那人是不敢招惹自己,自认倒霉吃了个哑巴亏,可很快,回到家后,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先是发烧,四十度的高烧,神志不清,一直说胡话。 再是浑身发痒,红肿。 原本,他的家人以为是去了苗疆感染了什么病,连夜就将他送医院了。 医生看到这种情况,也是心惊不已。 因为那时候,家人把他送医院的时候情况已经是十分严重了。不仅全身红肿,皮肤还开始溃烂。 医生本来觉得是感染了什么细菌,或者是被什么虫子给咬了。于是又是验血又是抽样,忙活了老半天。 可等到最后,结果出来的时候,大伙儿都傻眼了。 检查报告显示,他的身体一切正常! 可明明大伙儿都看在眼里,这会他已经是奄奄一息了,怎么可能还是正常?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还是家里人不知是从哪里寻了一个懂行的先生来看。 先生看了一眼,就断定,他一定是去苗疆,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人下蛊了! 第50章 巫蛊圣女(下) 据那个先生所说,苗疆的下蛊和泰国的下降一样,都是阴毒无比的邪术,除非是找到下蛊人,否则的话无法可解! 家里人没办法,只能是询问他到底是去了哪里,得罪了什么人。 可那时候,他已经病得快死了,哪里还说得了话? 再说了,就算是他家里人真去了苗疆,茫茫人海,怎么找人? 就算是找到了,万一人家不肯解蛊,还挨个给你们全下了蛊,怎么办? 思来想去,家里人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到了最后,只听说他全身上下长满了脓包,皮肤大面积溃烂,死得惨不忍睹。 尽管已经隔了很长时间,但再次想起这事儿,我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可是,云儿姐你昨天不是说我吞了子虫,就算是继承了你的一部分蛊术了吗?” “怎么还要学啊?” 我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啥时候说你可以继承蛊术啦?我那时候说的是蛊毒好吧!” “术是术,毒是毒。只有毒没有术,你就不知道该如何使用你体内的蛊毒!” 云儿姐轻轻敲了一下我的脑袋,笑道。 思考片刻后,我还是拒绝了。 “云儿姐,算了,你教我几个解蛊的方法就好了。” 我不想辜负云儿姐的好意,但也不想害人。 蛊术实在是太阴毒了,要是用了,甭说我的良心过不去,就是老天爷可能也看不下去。 用纸生叔的话说,这样有损阴德。 “解蛊?” “放心吧,有我的子虫在你体内守着,除非下蛊的那人实力比我强,本命虫比我强,否则的话,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你!” 云儿姐信誓旦旦地说道。 闻言,我这才放下心来,但内心多少还是有些排斥巫蛊之术。 “放心啦,有句话说得好,有枪不用和无枪可用是两码事。” “我教你这个,又不是让你去害人,只是让你自保!” “毕竟,你要和我们去中国的五大邪地,这要是啥本事都不会,那怎么行?” 云儿姐的话让我很是动心。 但再三思虑后,我还是摇了摇头。 不是因为我不相信云儿姐。 而是因为我想起了纸生叔说的话。 先前,我央求纸生叔教我本事,可纸生叔却说我是那疯老道的弟子,说什么也不愿意。 现在,要是云儿姐传我本事,也不晓得算不算是坏规矩。 “那个…云儿姐,蛊术我能不能晚点再学?” 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推脱。 “要不,你先和我说一些巫蛊之术的禁忌,这样我也可以有多一些了解。” 我看得出来,在我说完这句话后,云儿姐脸上露出了很明显的失望。 但最终,云儿姐也没为难我。 “巫蛊之术的禁忌…这个我们好像没有诶……” 云儿姐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什么可以说的。 “不过嘛,我可以和你说一些我之前刚刚入门的时候遇到的一些很恐怖的事!” 听到这话,我一下子来了精神。 云儿姐娓娓道来。 “在我刚刚成为蛊童的时候,大祭司将和我一样被选为蛊童的孩子带到了族里的禁地。” “因为是禁地,所以我们平日里也从没来过,新鲜感暂时压住了恐惧。”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的生活倒也正常,就只是吃饭睡觉,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我们吃的东西非常少,而且清淡,大多时候只有菜和净饭,有的时候甚至只能喝水。” “就这样过了几天,有的孩子开始忍不住了,哭着喊着要回家,其中,有一个孩子哭闹的时候,一不小心将禁地里的祭坛打翻了。” “结果,就在当晚,我们就发现包括打翻祭坛的孩子在内,那几个闹得最凶的孩子失踪了。” “当时因为我还小,也不关心这些事,可直到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些孩子到底去哪了。” 云儿姐的声音开始有些微微颤抖,眼眸中尽是恐惧和绝望。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云儿姐,就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沉吟良久,云儿姐才继续开口。 “大概这么过了一周,因为吃得少,很多孩子都已经饿得晕倒,不省人事。可即便如此,大祭司还是对他们不管不顾,只是让人把他们带走。” “同样,和那几个因为闹事而失踪的孩子一样,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原先,大概来了四五十个孩子。可等到正式开始学习巫蛊之术那一天,就只剩下三十来个孩子了。” 云儿姐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丝悲凉。 “到了那天,大祭司将我们拖去河边,也不管男女,就扒光了衣服混在一起洗澡,洗完澡后没人分发了一套简陋的衣服让我们穿上,随后带着我们去了一个山洞。” “山洞里边,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还伴随着细细簌簌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 云儿姐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 “当时好几个孩子,因为承受不住这样的心理压力,直接就崩溃了,哭着闹着要回家。我当时虽然也害怕,但好歹是撑住了。” “后来,大祭司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个白色的小虫子,硬是让我们吞下去。” 云儿姐说的虫子,自然就是本命虫。 “在饲养本命虫的期间,有十来个孩子,因为受不了被本命虫啃咬的痛苦,也被大祭司带走了。” “到最后,就只剩下寥寥十几个人,成功饲养了本命虫。” “再后来,我们正式开始学蛊,需要用到五毒,需要用到很多很多的毒虫和毒蛇……” “可是,那山洞里头的毒虫和毒蛇,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那时候我们都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有这么多的虫蛇……” 云儿姐的眼睛开始发红,娇躯微微颤抖,我很快意识到她情绪不对劲了,连忙把她搂进怀里,紧紧抱着。 不出所料,云儿姐将头埋在我怀里,双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襟,肆无忌惮地嚎啕大哭。 这下子,轮到我慌了。 动静闹得太大,飞机上的纸生叔他们,自然也是注意到了。 各位你们是不知道,当时我尴尬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明明自己是好心,可被那几位叔伯看着,总感觉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眼神一直往外瞟,生怕被人家误会了是我欺负了人家小姑娘。 就在我琢磨着该怎么和几位叔伯解释解释的时候,在我怀里啜泣的云儿姐开口了。 声音很微弱,但我听得清清楚楚。 “后来…后来我才知道,山洞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毒虫和毒蛇。” “因为……” “因为这些,都是用死去的孩子们的尸体饲养的!” “甚至,我亲眼看着有的因为蛊毒入体痛苦挣扎一息尚存的孩子,被活生生地丢进死人堆供蛇虫啃咬!” 第51章 到达贡嘎 云儿姐的话让我心头猛地一颤。 用死尸养蛊虫? 甚至还拿活人当养料! 我的眼眶不由得红了,已经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悲伤。 我十分理解云儿姐此时此刻的心情。 在这些孩子中,有的可能是她的青梅竹马,有的可能是她从小到大的玩伴。 就像我和“包大胆”他们一样。 无论是“包大胆”,还是那些无辜的孩子,他们本来都应该好好活着,可现在,他们的生命就像草芥,就像落叶,任人收割,任人践踏! 却无人在意。 甚至没有人会为他们伸冤。 没有人在乎他们曾经在这个世界上来过。 “小家伙,小妮子,你们这是怎么啦?” 纸生叔见我们两个小孩,一个哇哇地哭,一个脸委屈得像苦瓜,还以为是这次离家太远了,我们想家了,连忙上前询问。 “对啊!小阳子,受什么委屈了跟叔说!” 木生叔性格本来就大大咧咧,此时见我情绪不对,还以为我被云儿姐给欺负了,当下就坐不住了,慌慌张张地朝我走来。 “叔,没事!” “就是云儿姐她…想妈妈了……” “我这就是来安慰她一下。” 我强颜欢笑,一边说着一边还轻轻拍着云儿姐的背,生怕一不小心就露馅了。 好不容易,将纸生叔和木生叔他们给哄了回去。结果,我突然感觉腹部一阵剧痛,低头一看,这家伙在咬我肚子上的肉! “云儿姐,你干啥呀!” 我连忙将云儿姐拉开,一脸委屈地看着肚子上的牙印。 你们大伙儿评评理,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本来我就想好好听个关于巫蛊之术的故事,结果,被倒了一肚子苦水不说,好心安慰她,她竟然还咬我! 云儿姐看到我吃瘪,脸上总算是有了笑容,娇嗔道。 “谁让你,把锅都甩给我一个人背!” “你咋不说,是你想妈妈了,我在安慰你咧!” 我很是无语。 女孩子无理取闹的时候,真可怕…… 本来我是想说,明明是你在哭,怎么可能是你安慰我。 但想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经过这么一闹,时间溜得飞快。 我已经感觉肚子饿得慌了。 身为农村人,我的作息习惯被我爹娘调教得很好。 这会儿,应该已经是大中午了。 果然,不多时,飞机上的广播响了,提醒我们飞机即将落地。 “云儿姐,我们要准备下机了。” 我很是无奈地看着拽着我胳膊不撒手的云儿姐—— 怎么这个小妮子就这么喜欢和我玩呢? 当时那个年纪,正是积极搞男女对立的年纪,平常在村里头,我是从来不会和女生一起玩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云儿姐对我有一种特别的亲和力,让我不反感她的接触。 我本来想着可以让云儿姐撒手的。 结果,我这不说还好,这一说,云儿姐更来劲了,拼命往我身上挤。 就在这时,好死不死,飞机因为降落产生了颠簸。 云儿姐失去平衡,一下子就扑到我怀里。 我下意识地搂着她,两个人贴得紧紧实实。 愣了好半天,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手撒开。这才发现怀里的云儿姐此刻面红如潮,像一只小猫一般,蜷在我怀里。 我撒手后,云儿姐这才赶忙坐了回去,也不吭声了,只是脸上红霞依旧。 不过,这倒是让我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小妮子会害羞就好。 总算可以清净会儿了。 下了飞机,我四处打量着,无意间瞥见了几个大字—— 拉萨贡嘎机场。 看样子,这应该就是机场的名字了。 “走吧,王老板安排的人,应该就在前头的出口等着我们。” 纸生叔说道。 在我们这边,虽说我是名义上的老大,但纸生叔却更像是实际上的老大。 虽然说陈伯的资历更老,但陈伯毕竟年迈,心老力衰,哪里有闲工夫管这档子杂事。 至于木生叔,虽说身形瘦小,但性情就和猛张飞似的,不用想也知道木生叔不喜欢管事。 至于穆风。 虽说年轻,但在团队里是个小透明的存在,和众人也不熟络,资历太浅,压不住场子。 所以,带头大哥的重任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纸生叔身上。 等到了出口处,果不其然,看见了两个黑衣人在候着了。 见了我们之后,黑衣人没有说什么,只是给了纸生叔一个车钥匙,并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山高皇帝远,看样子就算是王富贵的人脉和势力,到了拉萨也变得稀薄了。 不过好在,王富贵给我们选的车不错。 是一辆看起来十分剽悍的越野。 “娘娘腔,你来开车?” 木生叔提了一嘴。 可是纸生叔犹豫了一会,摇了摇头,道。 “老木,你忘了咱干啥的了?” “这要是晚上还好,大白天的,开车犯忌讳。”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先前纸生叔开车非要在大晚上开。 原来是因为这个。 “那咋办,我两都开不了,难不成让陈老开?” 木生叔面露难色。 “我来吧。” 这时候,一旁沉默寡言的穆风开口了。 穆风虽然也是干的阴阳营生,但有公家身份护着,寻常的规矩不用恪守。 “好样的,穆家小子,我瞅你就不孬!” 木生叔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一直被他们忽略的穆风,随即拍着穆风的肩膀哈哈大笑。 穆风淡淡笑了笑,拿着车钥匙就坐进了主驾驶。 “陈老,您想坐那儿?” 纸生叔优先询问起辈分最高的陈伯。 “那我就卖个老,坐前头看看风景吧。” “说来丢人呐,老夫我平日里都是靠一双腿走天下的,这一下子坐上车了,还真有点不适应,怕到时候晕车。” 纸叔哈哈一笑,搀扶着陈伯进了副驾驶。 也许是因为海拔高的原因,自从下了飞机,就感觉陈伯的状态很不好,在北京的时候还是健步如飞,到了这里走两步都要喘三口气儿。 当然,我也没好到哪儿去,饶是我经常在农村疯玩,体能已经不算差了,可这会儿还是累得胸闷气短,一步也不想多走。 “老木,你和我坐第二排。” “至于你们两个小家伙……” 纸生叔开始分配座位,看向我和云儿姐时,脸上露出了姨母笑。 “你们,搁后边玩去!” 第52章 文成公主入藏 我心里很是绝望。 纸生叔你干嘛啊! 为什么又要把我和这家伙挨在一起。 哎! 看来路上,又是不得安宁了。 不过,相比我的愁眉苦脸,云儿姐倒是很开心,拉着我就往车里边跑。 奇怪的是,也不知是云儿姐太勇了还是我太虚了。我因为高原反应都变得满头虚汗大喘气,云儿姐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依旧嘻嘻哈哈。 上了车,我不由得又发出了一句感慨。 有钱真好! 车身宽敞,座椅舒适,大气又美观,行李可以一股脑全塞后备箱里头,也不显得拥挤。 不得不说,这可比纸生叔的车要好太多了! 等到全员上车了之后,车子很快发动了。 打开车窗呼吸了几口外边的新鲜口气,看了看远处的雪山后,我总算是缓过劲来,没有刚刚那么难受了。 “纸生叔,我们现在要去哪呀?” 我摸了摸瘪瘪的肚子,问道。 “小家伙,你咋越来越笨了咧?” 纸生叔笑着调侃我。 “这大中午的,不吃饭,赶着上炕啊?”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熟络了之后,我发现纸生叔很有些幽默细胞。 “这地方偏,估计还要个把小时才能到市区,先忍忍吧。” 我点了点头,转头欣赏窗外的风景。 可能是因为我在乡下长大的缘故,看到西藏广阔的草原,皑皑的雪山,顿感身心舒畅,比待在高楼林立的大城市的感觉要好不少。 云儿姐也许是折腾累了,这会儿也是难得地没有来打扰我。 总算可以清净一会了。 “纸生叔,我们今晚就要去镇妖塔吗?” 我问道。 “小阳子,不急,时间还多着哩!” 不等纸生叔开口,木生叔率先回答道。 “保险起见,我们不能贸然进去,况且,大伙儿刚刚下飞机,又要赶着去镇妖塔,实在是有些过于冒险了。” “那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磨刀不误砍柴工!” “刚飞机上的时候我就和你纸叔商量过了,觉得还是先休息个一两天,做好准备再进去也不迟。” “今晚,我们不进去,就是去探探路。” 我点点头,没有反驳。 木生叔说得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要是没有充分的准备,进去可能也是送死。 这时候,纸生叔发话了。 “来之前,我本来想从文献上查一些关于镇妖塔的资料,可怎么查也查不到,八成是这些资料已经被官方封了。” 纸生叔说到一半,就又被木生叔打断了。 “害!” “那不肯定的嘛!” “中国的五大邪地的详细资料,早就被官方封了,要是放出来,那还不得弄得人心惶惶的?” 纸生叔点点头,继续说道。 “后来没办法,我托一个老朋友,帮我找了些古籍,这才总算是有了些蛛丝马迹。” 大伙儿这会都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听着。 纸生叔推了推眼镜,缓缓说道。 “镇妖塔,原名浮屠塔,始建于唐朝贞观十五年。传闻,是当年文成公主入藏,松赞干布知道文成公主信仰佛教,为了迎接文成公主,特意派遣当时的能工巧匠建造的佛塔。” “因为浮屠塔关系着唐朝与吐蕃的建交,所以工匠们不敢怠慢,极尽所能将浮屠塔建了足足七层。对应了佛教中的七级浮屠。每一层佛塔都是奢华无比,巧夺天工,里面的佛像更是金碧辉煌,威严肃穆。” “可不曾想,浮屠塔建成后,却是怪事不断。” “先是有管理佛塔的僧人反应,佛塔内的佛像,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每天总会发现佛像的眼睛或是手势发生了改变,就好像这些佛像趁人不注意自己变换了姿势。” “其次,有的僧人在佛像前念经打坐的时候,恍然间一抬头,竟发现佛像的表情狰狞如恶鬼,怒目圆睁,青面獠牙。” “还有部分僧人,在晚上就寝前,会听见明明无人的佛堂传来异常的响动,可进去一看,却是什么也没有;也有僧人说,自己睡着了之后好几次在半夜被诵经声吵醒。” “甚至,随着事态的发展,有些僧人在塔内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最后,僧人们实在是忍受不了了,将此事汇报了上去。” “原先这事儿还没引起太大的轰动,可等到文成公主见到这佛塔时,竟是一头栽倒,发烧了七天七夜,昏迷不醒。” “藏民传言,浮屠塔的位置选得很不好,是风水上的死穴,积阴累煞,里面的佛像,根本就没有真佛,全是些厉鬼恶灵占了泥胎存身。” “后来,松赞干布没有办法,为了不引起恐慌,只得下令将浮屠塔永久关闭,并改名为镇妖塔,希望以此来封住里面的阴煞。” 纸生叔的故事讲完了。 我听得寒毛直竖,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敢情这镇妖塔不镇妖,还他娘的全是妖? 纸生叔见大伙儿没反应,沉声说道。 “总而言之,这镇妖塔既然能成为中国五大邪地之一,又是张天师亲自点的,一定不会简单。” “大家一定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 大概过了两个多小时,等我们到市区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三点了。 为了能够早些找地方休息,我们就近找了个不算大的饭店,胡乱点了些吃食,下咽下肚,就算是对付了一顿。 不过,也不知是西藏的地方饮食我们吃不惯,还是这饭店的路子太野,总之那东西是真不好吃,也就到了勉强下咽的程度。 不过,当时我们也没计较,想着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成。 可没成想,这家店还他娘的是个黑店,我们不坑他,他还反倒来坑我们了! 店老板是个留着长胡须的藏族男人,明明是热死人的夏天,却还是头顶着个大毡帽,我们一进门,就笑呵呵地和我们打着招呼。 等到了结账的时候,一看菜单,我们一下子就傻眼了! 一顿饭,花了一千多! 各位,现在的一千多和那时候的一千多,那可完全是两码事! 这么说吧,普通的工人阶级,一个月的工资撑死可能都没有一百。 合着我们来他这吃一顿饭,一年的工钱都不够给的? 纸生叔的脸当即就黑下来了,木生叔这暴脾气,更是直接就要掏家伙和对方干架了。 可这店老板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要黑钱,自然是有准备,见我们要不认账,也是当场变了脸,一声招呼,呼啦啦一下子涌出来十七八个大汉把我们给围起来了。 这些大汉一个个的,都面目狰狞,有的手中还拿着宰牛羊的大砍刀,一看就不好惹。 我们这边,我和云儿姐就是小屁孩,陈伯更没指望,要说战斗力,那也只剩下穆风和纸生叔木生叔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僵持不下。 第53章 人皮鼓 那老板一脸的凶神恶煞,嘴里嘟囔着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藏语,一看就是经常干这种坑人的买卖。 虽然听不懂,但凭语气就知道说的不是好话。 现在语言不通,没法讲理,这里又是人家的地盘,要想糊弄过去就有些难了。 毕竟,这要真闹起来惹了事,估计人家本地人也是帮亲不帮理。 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有亲眼见过大伙儿的本事,不知道他们的厉害,本能地有些不安起来。 其实,后来我才知道,这些小虾米就算是云儿姐一个人收拾,也是绰绰有余。 纸生叔脸色依旧阴沉,没有说话。 可那些人见我们没反应,还以为我们怕了,愈发的嚣张了起来,语气咄咄逼人。 木生叔好几次,都要忍不住上去干他们,但都被纸生叔拦下来了。 最终,纸生叔从嘴里吐出了一句话。 虽然我没怎么听清,但还是隐约听到了四个字—— 息事宁人! 纸生叔最终还是付了钱,没和那群藏民起冲突。 “他奶奶的!你个死娘娘腔,你拦着我作甚?就那群不开眼的牛犊子,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干他们了!” 上了车,木生叔还在骂骂咧咧地抱怨,气得脸红脖子粗。 “行了老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反正,来回所有费用都是王富贵报销,又不花我们的钱,你心疼个锤子?” 纸生叔的脸色也不好看,看样子也是被刚刚那群藏民给气着了。 “我呸!那是钱不钱的事吗?老子就是看不惯那群狗娘养的那么嚣张!” 木生叔骂得更狠了,眼神中闪过一抹厉色。 “还真以为没人治他们了?老子要是使起棺材匠的手段来,他们有一个算一个,老子都给他们送走!” “行了!” 纸生叔大喝一声,看样子也是动了真火。 这一次,木生叔不说话了,但还是愤恨地看着窗外生闷气。 “知道你能耐,但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小家伙考虑吧?现在是管这些闲事的时候吗!” “再说了,藏民中,也有不少懂行的,万一踢着铁板,到时候狐狸打不着还惹了一身骚,那怎么办?” 木生叔闻言,更气了,骂道。 “去他娘的什么铁板,动一下老子试试?” “老子干这行几十年了,就还没在同行里头吃过瘪!” 纸生叔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再理会木生叔这个暴脾气。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陈伯开口了。 “哎!小木啊,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小纸说得对,当务之急,还是镇妖塔,可不能因为一时痛快误了大事!” 木生叔见陈伯发话了,也不好再说什么,车里总算是恢复了些许平静。 我本来不想加入这个话题,可就在这时候,云儿姐弱弱地说了一句。 “其实,他们可能真的会点东西……” 云儿姐此话一出,引得纸生叔和木生叔纷纷回头,就连向来都是波澜不惊的穆风也是忍不住通过后视镜瞟了一眼。 “小妮子,你看出啥来了?” 木生叔焦急地问道。 纸生叔没说话,安静地听着。 云儿姐缓缓开口了。 “我看到…他们的房间里头,有几张人皮鼓……” 人皮鼓? 我听得不明所以,但我能看得出来纸生叔脸上的表情明显变了。 “妮子,你看清了吗?这小地方,还能有人皮鼓?” 木生叔不死心地又确认了一遍。 云儿姐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人皮鼓是个什么物件,只是听到了人皮这两个字,就感觉一股寒意直戳脊梁骨,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后来,云儿姐悄悄和我解释,说人皮鼓顾名思义,就是拿人皮来做鼓面,在以前时候,新中国还没有成立之前,这种糟粕文化盛行,但现在,也就只有一些老藏民家里还会保存着这些东西。 之所以要拿人皮做鼓,这是因为藏民的传统宗教习俗认为,这个世界污浊不堪,而人的灵魂是干净的,用人的纯洁的未受污染的人皮做鼓面,可以保证鼓声的纯净。也因此,人皮鼓多用于藏族宗教的祭祀。 不仅如此,除了人皮做鼓,还有人骨做槌,这些都是旧时候陋习的代表。 “人皮鼓人皮鼓,不就是一面鼓么?能证明啥?老子整日整夜和棺材尸体待一块儿都不怕,还怕这个?” 木生叔还在骂骂咧咧。 …… 几经波折,好不容易,我们总算是找了间民宿,这一次,为了不遇上黑心老板,纸生叔特意去了拉萨的市中心。 在订房的时候,云儿姐执意要和我一起睡。 我自然不答应,求着纸生叔可以给我单独开一间房。 原以为,纸生叔会站在我这边,结果没想到,纸生叔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小家伙,你忘了你是什么命格了?” “你要是一个人住,只怕晚上会招来些不干净的东西。” 我不服气,狡辩道。 “那我可以和别人睡啊!” 这个理由我觉得很充分。 可结果,纸生叔还是摇了摇头,道。 “不行。” “我们刚好是六个人,两个人一间房,要是出了事还能有个照应。” “你和别人睡,那谁和小妮子睡?” 小妮子指的自然就是云儿姐。 纸生叔话里头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除了我之外,别的都是成年的男性,和云儿姐这样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睡都不合适。 我还是不服,又说道。 “可是我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睡,也没啥事呀……” 纸生叔仍旧是摇了摇头,道。 “不可能!” “你的八字招阴,又怎么会没事?可能之前就是村子里有什么东西护着你,或者有高人留下了什么阵法……” 闻言,我愣了愣,不再说话,心中百感交集。 高人? 我想到了爷爷。 难道说,先前是因为爷爷生前在村子里留下的阵法护着我,这才没有让那些邪祟找上门来? 没办法,我拗不过纸生叔,最后还是得陪着这个小妮子。 因为先前王富贵已经给我们把办好了假身份,再加上那时候管得也不严,所以想要住酒店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我们原先是想着可以要三间挨着的房,这样互相离得都近,商量个啥也都方便。 但店老板用一口蹩脚的普通话说没有挨着的房间了,随手给我们丢了三个钥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出来我们不是本地人,老板的态度很是敷衍,我们没办法,也只能将就着去看房。 可结果到了之后一看,我们全都傻眼了。 这找的三个房间,不能说是不挨着吧,只能说是完全不搭边。 一个209,一个301,一个404。 在我们一伙人中,最懂风水的要数陈伯了,可当陈伯听到我们报的房间号后,都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陈伯随后和我们解释起来。 209房是尾房,位于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走廊灯光昏暗,看起来就让人感觉不舒服,从风水学上讲,这样的房间聚阴招邪。 301房又是头房,正对着楼梯口,别人一上来就能看到房门,在风水学上讲,这是犯冲,不吉利。 至于404,虽然位置居中,但房间号的含义大家都懂。 这也太膈应人了! 在看到这几间房的时候,我严重怀疑,这店老板就是看我们是外地人,故意给了这么几间房恶心人! 第54章 404号房 木生叔本来之前在饭店受了气这会儿心情就不好,在看到这三间房时,差点没直接撸袖子下去找老板理论。 后来,还是纸生叔好说歹说,才把暴怒的木生叔给劝了下来。 “算了老木,反正咱本来就是干阴阳事的,还怕这点晦气?有哪个不长眼的脏东西敢来找我们?” “这样吧,我和你就去209,小穆你和陈老去301,小家伙,你和小妮子去404吧!” 纸生叔开始分配房间。 “我们是不怕,那小阳子呢?小阳子本来体质就招阴,现在又分了这么个晦气的房间,到时候要出了事,你负责吗?” “小阳子万一出了点啥事,到时候在老天师面前,我看你怎么说!” 木生叔气急了,对纸生叔也没了好脸色。 “老木,冷静点!” 纸生叔冷声喝道。 “有田妮子在,什么邪祟敢找小阳子麻烦?” 木生叔听过之后面色依旧冷峻,憋了半天,丢下一句话。 “反正,我就是不放心!” 说完后,木生叔大步回房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木生叔并不是很相信云儿姐的能力,但碍于情面,又不好意思直说。 不过倒也正常,毕竟云儿姐怎么说都是和我同辈份的人,就算号称巫蛊圣女,但在没有亲眼见到云儿姐实力之前,大部分人第一印象多多少少都会小觑了云儿姐。 当时,我也是这样想的,心里有些没底。 可后来我才知道,云儿姐最具迷惑性的,恰恰就是她的年龄! …… “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 纸生叔问道。 没有人说话,都默认了纸生叔的安排。 我也无所谓。 反正,相信纸生叔的抉择就是了。 “纸生叔,我们啥时候去镇妖塔?” 临走前,我开口问了一嘴。 因为之前和饭店老板起了争执,耽搁了不少时间,等我们到民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这会儿天色眼看着就要暗下来。 纸生叔只说过今晚要去探探路,但没说具体什么时间。 听了我的话后,纸生叔眉头微皱,稍做思索,丢给我一个怀表和一个小包裹。 我有些疑惑,问道。 “纸生叔,这是?” “小家伙,你看着时间,等到午夜子时你就和小妮子一起下来301。” “到时候,我和你木叔也会上去,我们就在301汇合。” “这包里边是我们给你准备的一些防身的家伙事,防活人用不上,但对于别的东西,还是有点用的。” 纸生叔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这包里装着的,应该就是一些辟邪的。 心口处窝着纸生叔给的包,我心中的不安总算是减少了些。 很快,我们便分别前往了不同的楼层。 也许是因为那时候交通还不是太便利,再加上西藏刚解放不久,不是很欢迎外人,尽管我们住的民宿已经尽量选在靠近市中心的了,却还是冷冷清清。 我更加笃定了,那店老板分明就是成心刁难外地人! 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冷清还找不出三个正常点的房间? 一直上到四楼后,甚至一个人也看不到了,这一层的房间和走廊,都安静得可怕。 最要命的是,走廊明明都没有窗户透光了,竟然连个灯都没有! 整个四层,又黑又静,知道的是民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了太平间呢! “怎么啦小弟?你怕啦?” 兴许是注意到了我的异常,云儿姐笑嘻嘻地凑了上来,顺势挽住了我的胳膊。 “别担心,有大哥在呢!要是有什么牛鬼蛇神敢来,我第一个饶不过它!” 不得不说,有云儿姐在身边,我确实是安心了不少。 摸着黑,我们好不容易,总算是找到了404。 只是,因为常年少客,没有怎么保养,门牌号看上去锈迹斑斑,就连门上都沾了血一般莫名其妙的红色污渍! 应该…是粗心的工人滴落在门上的油漆吧? 我咽了口唾沫,不断安慰着自己。 在做好心理准备之后,我猛地推开了房门。 好在,眼前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是依旧气黑一片。 本来在走廊光线就已经很昏暗了,这会儿到了房间,更是目不视物。 在黑暗中,因为视觉的消失,人的其他感官反而会变得更加敏锐。 我嗅到房间内,有一股怪味。 像是什么东西腐烂的腥臭味。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这种味道我闻过。 就和当初村子里头的死人味一模一样! 这下我彻底怂了,迟迟不敢进门。 各位,别看云儿姐比我厉害,但她更怕黑,这会儿一直紧紧抱着我的胳膊,将头埋在我后背,活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白兔。 不过好在,我想起我的行李里边有准备手电筒。 在摸索一番后,我总算是找到了亮子。 房间内恢复了些许光明。 不过这房间的环境,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就连云儿姐,在看清眼前的环境后,也不禁惊呼出声。 “我的天,这破地方也太不堪了吧?” “好歹也是市中心的酒店,怎么搞得像是农村里头被荒废了的小房间?” 环境确实粗糙至极。 无论是床,还是柜子,都是一副破烂不堪的模样,墙壁上斑驳一片,挂满了和门上一样的红色污渍,甚至天花板上都有蜘蛛网。 不过好在,虽然老旧,但还算整洁,勉强可以接受。原先房间内那股莫名的腐臭味也消失了。 最让我喜出望外的就是,这个房间是双人房,有两张床。 “总算是不用被云儿姐折磨了……” 我心中暗自庆幸。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房间没有灯,只有床头柜上有一盏煤油灯,旁边放着半拉火柴。 “算了云儿姐,咱是来办事的,又不是来度假的,将就将就得了。” 在检查过一切没问题后,我便去卫生间想着洗把脸。 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进了卫生间,原本已经消失了的那股子腐烂味儿突然又出现了,而且还加重了不少。 我擤了擤鼻子,试图把鼻腔里那股异味去除,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那种味道,让我都有些怀疑这洗手台下边是不是埋了死人。 洗手台上是一面残破的镜子,满是裂痕,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整个卫生间都脏乱不堪,我不敢再多想,草草洗了把脸,就跑去床上躺着了。 纸生叔交代子夜要下去找他。 现在才傍晚。 还早。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睡觉。 结果,我刚合眼,云儿姐一下子就蹦了过来,扑进我怀里。 我被吓了一大跳,但见是云儿姐,也不能生气,只得无奈道。 “云儿姐,那边有床啊,我这里睡不下了……” 结果谁能想到,这小妮子直接撒起娇来了! “我一个人睡一张床,害怕。” “再说了,我睡得那么远,怎么保护你?” 我当时都被气笑了,但又没办法,只能是依着她。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了一个老规矩。 这是我在那本《民俗禁忌》中看到的。 里面提到了,床不能空。 否则,就会有脏东西觉得那个床是留给它睡的。 想到这里,我连忙起身,把另一张床用行李给塞得满满当当的,这才安心睡下。 房间本来就黑,在天色彻底暗下来后,房间终于彻底沉沦黑暗,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不过,我能感觉到一股温热在我怀里躁动着。 是云儿姐。 云儿姐用被子紧紧裹着自己的身体,包得严严实实的,凑到我耳边和我说她害怕。 怕? 怕你个棒槌哦! 我更无语了。 手无寸铁的明明是我好吧。 我都不怕,你怕啥? 而且那时候,女孩子发育得快,云儿姐长得比我高,身材比我壮实,然后缩到我怀里和我说害怕? 不过好在,这一次,云儿姐睡觉比较老实,没有骚扰我,只是安安静静地趴在我胸口。 感受着少女特有的馨香和胸口的起伏,还有怀中的温暖和柔软,我突然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 不知不觉间,我便沉沉睡去。 只不过,这一觉,睡得很不安宁。 也不知是不是换了个新环境的缘故,明明我睡得好好的,但总会莫名其妙醒来。 而且,不止一次。 第55章 子夜惊魂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可能就是这几天压力太大了,导致睡眠比较浅。 可怪就怪在,醒来之后,我总感觉有一股莫名的寒意。 那种感觉就好像,在黑暗的房间中,隐藏着什么在盯着我一样。 凝视感。 这种感觉,我再清楚不过。 因为那疯老道曾经说过,我天生阴命,容易招脏东西,所以醒了几次之后我就多留了个心眼,在醒来之后并没有完全睁开眼睛,而是眯着眼睛打量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房间里头依旧是漆黑一片。 奇怪的是,我感觉房间内的温度似乎降低了许多。 明明没有窗子,那时候也没有空调,可我却感觉有些发冷。 就这么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可结果,除了黑还是黑,我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有点太疑神疑鬼了。 然而,就在我准备继续睡觉时,眼前突然闪过了一抹朦胧的灰白色。 这一次,我看得很清楚。 那个灰白色的阴影,就像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从我面前飘过一般。 可别说我的房间了,就是整个四层,都不一定会有人! 刚刚的那是什么东西? 我被这一下吓得头皮发麻,睡意瞬间消失了大半。正想起身去寻手电筒看个究竟。结果,原本趴在我身上安静躺着的云儿姐冷不丁地在我小腹掐了我一把。 云儿姐手上的力道很重,这一掐,疼得我险些惊叫出声。 不过,也多亏了云儿姐这一下,我清醒了不少。 我心里清楚,云儿姐要是想整我,早就光明正大地整我了,不会这么偷偷摸摸的。 刚刚那一下,更像是提醒。 云儿姐是让我不要乱动吗? 我更害怕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证明刚才我看到的东西不是我的幻觉,就连云儿姐也察觉到了。 难道说,这个房间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不敢再乱动,身子僵硬地躺在床上。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感觉小腹一痛,随后耳边传来了云儿姐嬉笑的声音。 “小弟,别装睡了!” 等到我睁开眼睛,这才发现云儿姐不知何时已经起来了,此时正坐在我身上笑嘻嘻地看着我。 因为恐惧,我此刻没有心情和云儿姐扯皮,睁开眼睛后第一时间就伸手去找手电筒。 直到手电筒的光亮驱散了房间内的黑暗,我这才稍稍有了一些安全感。 “云儿姐,刚刚……” 我迫不及待地开口,想要和云儿姐求证,证实刚刚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我的幻觉还是现实。 不料,还不等我出声,云儿姐就打断了我,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悄声说道。 “小弟,时间到了,我们要下楼了。” 我怔了怔,拿起床边的怀表一看,这才发现,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五十七分了。 和纸生叔约定的时间是子夜十二点。 虽然不知道云儿姐为什么要突然打断我,但云儿姐肯定有她的用意,我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起身收拾行李。 因为是要轻装上阵,所以我们不能带上所有的行李,只能是收拾一些必要的物品。 我翻来翻去,往背包里边放了手电筒,药品,一些干粮,还有纸生叔给我的那个驱邪用的包裹,还有那本《民俗禁忌》,就算是收拾完了。 云儿姐比我还要轻松,随手拎了一个背包就走。 开了门后,外边依旧是一片漆黑。 无论是房间,走廊,还是楼梯,都是墨一般的黑,死一般的静。 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亮,我们总算是下到了三楼。 来到301,我轻轻敲了敲门。 结果,门内没有丝毫回应。 难道陈伯和穆风他们还在睡觉吗? 我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敲门。 就在这个时候,楼梯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和木质楼梯的吱呀声。 寂静的夜里,哪怕只是最轻微的声音都会被放大,更何况是沉重的脚步声? 可这地方住客本来就少,大半夜的,怎么还会有人在走动? 是人还是鬼? 经历了这几天的事情,我对鬼神之说更加确信,当时只感觉呼吸一窒,小心脏登时就被提到了嗓子眼。 此刻,要不是云儿姐还在我旁边,我可能就要顶不住压力撒腿就跑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似的。 就在我差点儿都要被吓得生活不能自理的时候,我隐约在楼梯拐角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我定睛一看—— 那不就是纸生叔和木生叔么? 虚惊一场。 我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安定不少。 纸生叔和木生叔也来了,现在就是真有脏东西,我也不怕了! “你俩在外边杵着干嘛?咋不进去?” 纸生叔见我们在门口站着不动弹,奇怪地问道。 我和纸生叔解释了缘由之后,纸生叔这才恍然大悟。 “小家伙,你要不说叔还真忘了这茬。” 说着,纸生叔走到门前,用手指轻轻叩了叩门。 三长两短。 我想起来了上次和纸生叔一起去找木生叔,纸生叔也是这么敲的门。 难道说,这里面还有什么说道? 纸生叔和我解释起来。 “小家伙,干我们这一行的,夜里敲门不能随便敲,有规矩的。” “三长两短是问客,两短一长是讨债。” 问客? 讨债? 啥意思? 纸生叔说得这些暗语让我一个头三个大,但现在这当口,也不是提问题的时候。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默默记了下来。 果不其然,先前我敲门没用,可纸生叔敲了门,不一会儿,门内就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开门的是穆风。 “纸先生,木先生,你们来了,快请进!” “九阳,小云,你们也快进来!” 穆风一如既往地彬彬有礼,笑着招呼我们进屋。 进了屋子里头,我感觉有些乌烟瘴气的,还以为是出啥事了,结果才发现是陈瞎子这老头在吞云吐雾。 很快,纸生叔开始安排今晚的行动事宜。 在一切准备妥当后,纸生叔开口说道。 “各位,既然现在大伙儿都到齐了,多的我也就不说了,时间紧迫,大家抓紧时间收拾一下,我们争取赶在天明之前就回来。” 原先,我还有些奇怪,既然要赶时间,为什么不等天一黑就去,还要等到子时。 后来我才知道,一天之中,子时阴气最浓,越往后,阴气越轻。 而如果天一黑就去,越往后,阴气越重。 到时候,若是遇上不干净的东西,会比较麻烦。 “对了小家伙。” 纸生叔突然开口向我问道。 “你今晚在上面睡,没遇到什么脏东西吧?” 纸生叔这么一问,我突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因为我不确定我见到的那个灰白色的虚影,到底算不算脏东西。 就在这时,一旁的云儿姐开口帮我解围。 “刚刚在楼上,确实是有一个不识相的小鬼。” “不过,应该只是一个路过的游魂,成不了大气候,它也是被阳儿弟的阴命吸引过来的,后来见我在旁边,不敢造次,就走了。” 第56章 一人不进庙 小鬼?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我听到这话时,还是没忍住打了个颤颤。 他姥姥的,我怎么就这么倒霉! 成天不是招邪就是撞祟,合着什么晦气都让我招完了呗? 还好我一开始听劝,没有执意要一个人睡,不然的话…… 纸生叔也是皱了皱眉,沉吟道。 “想不到,这家酒店位于市中心,来的时候也让陈伯帮忙看过了,风水上没有问题,竟然还是这么邪!” 纸生叔也是担心我被吓着,苦笑一声,打趣道。 “其实,这也多亏了小家伙的阴命,把脏东西都吸走了,我和老木在房间里那可是睡得香甜啊!” 我心中很是无语。 就算没有我吸引火力,凭你们二位的能耐,什么小鬼敢找上你们? “笨蛋,你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不让你说这事不?” 云儿姐见我发愣,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没好气地说道。 我摇了摇头,有些惘然,又有些窃喜。 果然! 看来,我猜得不错,云儿姐不是无缘无故打断我,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云儿姐开口解释道。 “那时候,我也不知道那个小鬼走远没有,要是它听见你议论它,搞不好会盯上你。” “再说了,你以为我和纸先生木先生他们一样,懂驱邪?” “我的蛊大多都是对活人使的,最多也就只能给死人下个尸蛊,但要是虚无缥缈的鬼魂,我可没办法!” “要是那个小鬼被你惹毛了,我都怕我救不了你!” 我有些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小声说道。 “那你还说,那个小鬼是被你吓跑的。” “你都对付不了它,它为什么要怕你?” 各位,这里我提一嘴,我这里是错误示范,各位要是平常和女朋友或者和老婆聊天,被骂了可千万不敢和我这样犟嘴,你就点头说嗯承认错误就行了,不然下场会很惨! 果不其然,云儿姐一下子就被我这句话给惹毛了,一把揪住我的耳朵,怒气冲冲道。 “还敢顶嘴是吧!” “笨!” “笨死了!” 关键时候,还是纸生叔疼我,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云儿姐的怒火。 “好了,大半夜的,动静别闹得太大。” “一来影响其他客人,二来容易招脏东西。” 在纸生叔的劝说下,云儿姐这才松开了手,但还是心有不忿地朝我胸口给了两拳。 这两下,差点没给我干背过气去。 …… 玩闹期间,其他人也都收拾好行李了。 下楼之后,我这才发现,就连楼下也是黑漆漆的,没有值班也没有保安,更没有什么24小时服务台一说。 “真奇怪,这儿一个人也没有,门还不关,就不怕遭贼吗?” 我嘀咕了一声。 云儿姐在一旁点了我一下,示意我不要说话。 我这才察觉,我们这已经算是走夜路了。 说话会泄了元阳。 好在,车子离民宿很近,我们没走几步就上了车。 依旧是穆风开车。 纸生叔本想自己开的,但穆风说他自己坐在后边也是发呆,倒不如开车,更容易让自己集中注意力。 “纸生叔,这镇妖塔在哪里啊?离得远不远啊?” 上了车,我向纸生叔询问起这次的行程。 “蛮远的,在郊区,光是来回路上就要两三个小时。” “也就是说,想要在天明前回来,我们就只能在那边探两个小时。” “小家伙,路上的时间,你多睡会儿吧,养好精神。” 我点了点头。 如果仅仅只是查探情况,两个小时,应该够了。 虽然纸生叔要我睡觉,但我这个人有个毛病,那就是精神来了后就不容易睡着了。 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干脆从包裹里拿出那本《民俗禁忌》开始翻阅起来。 刚巧,云儿姐因为没睡够,一上车没几分钟就开始打瞌睡了,这会儿正躺在我怀里睡得正酣。 因为这次的目的是镇妖塔,我就想着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关于爬塔的禁忌。 结果找了半天,爬塔的禁忌没找着,倒给我找到了一个进庙的禁忌。 我想起纸生叔说的,镇妖塔是一个佛塔,里边有不少佛像。 那看这个,多少应该也有点用吧? 我饶有兴趣地翻阅起来。 “古有言,一人不进庙,其意有二,一是古时寺庙多在人烟稀少的僻静之处,有的庙宇因为缺少香火,逐渐荒废,变成了一些强盗悍匪的窝点或是乞丐的落脚处,一人进庙,恐人心险恶,遭遇不测。二是进庙者多有所求,内心多有困顿,恐庙内神像高大威严,亦或狰狞可怖,容易给进庙者留下心理阴影。”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我已经逐渐习惯了这本书的半文言文风格。 也好在,这本书的作者文言文水平貌似不高,不然我可能真要看不懂了。 “以下为进庙之禁忌,有的未经证实,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诸位可自行判断。” “一,忌踩门槛。” “二,忌走回头路。” “三,忌拜无面佛。” “四,忌数罗汉像。” “五,忌凝视佛像。” “六,忌身着花衣。” “七,忌杀生,见血腥。” “另,特此说明,如进庙见怒目佛,遂离;如进庙心感不安,遂离;如进庙见血色,遂离,如进庙闻哭声,遂离;如进庙见观音流泪,弥勒怒目,遂离。” “如遇无人管理之野庙,因为佛像没有香火供奉,真佛可能早已离去,皆是厉鬼恶灵鸠占鹊巢,需尽早离开。” 勉强看完了。 虽说这本书还是一如既往没有解释为什么不能这么做的原因,但知道这些已经足够了。 只不过,我没想到,只是进个庙,规矩竟然还这么多! 其中,很多规矩我更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就比如进庙不能穿花衣。 我以前和爹娘一起去寺庙参拜的时候,很多香客善信都是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花花绿绿的,也没见出啥事啊。 还有这一条不能走回头路的,我感觉更是无稽之谈。 寺庙那么大,逛着逛着,走回头路不可避免,万一只有一条路,难不成还不能回去了吗? 我摇了摇头,合上书页,开始闭目养神。 尽管心中有诸多疑惑,但我还是选择相信这些禁忌。 毕竟,世上没有空穴来风。 既然流传下来这个规矩,应该也是有它的道理。 更别说,这本书还是纸生叔给我的。 不知不觉,我竟然睡着了。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是纸生叔把我叫起来的。 可当我睁开眼睛后,车窗外的景象却是吓得我浑身一震,睡意全无。 只见,车窗外,竟是如同浓墨一般的黑,放眼望去,尽是黑暗,一丝色彩也没有。 整个车子,就像是陷入了一片混沌一般。 第57章 大黑天 黑得太蹊跷了。 就算是我上次和纸生叔一起去找木生叔那天晚上经过的小树林,至少还能看到树林的轮廓,远没有这般黑。 就算是打了车灯,灯光也像是被黑暗吞没了一般,最多只有三米的可视距离。 “纸生叔,这是咋了?” 我惶恐地打量着四周,心中有一股不安陡升。 未知是人类恐惧的根源。 浓稠的黑暗,让人觉得像是来到了一边无尽汪洋的孤岛一般。 纸生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尽管如此,我还是发现,就连纸生叔脸上,都涌现出了一抹惊慌。 “他奶奶的!” “真晦气!” 木生叔暗骂了一声,扭头冲纸生叔说道。 “喂,娘娘腔,我下去探探路,你可一定要把小阳子和陈老照看好咯,不然,我回来和你没完! 木生叔丢下一句话,就要拉车把手。 “老木!” “你不要命了!” 纸生叔大吼一声,怒斥道。 我从未见纸生叔发这么大火,吓了一跳。 木生叔也被纸生叔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喝住了,一脸不解地问道。 “咋了?娘娘腔你还怕黑啊?” “这地方,充其量就是多几个鬼祟,搁这里装神弄鬼地玩儿障眼法!” “这种伎俩,糊弄糊弄别人还行,但想要吓唬老棺材匠,还差得远呢!” 木生叔丢下一句话后,不管不顾地抄了一个手电筒就下了车,全然不理会纸生叔的阻拦。 随着车门的打开,一瞬间,黑暗就像是浓雾一般,开始往车内渗透蔓延。 纸生叔到底是没叫住木生叔,很快,木生叔的身形就隐没在黑暗当中。 就在这时,前排的穆风开口了。 “纸先生,我感觉这地方,黑得太不正常了。” 穆风一开口,我能明显地感觉到纸生叔眼睛一亮,立马问道。 “这种情况,你见过?” 穆风摇了摇头,补充说道。 “我虽然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但在我有一次赶尸的时候,我遇见了一团浓雾。” “那雾浓得厉害,所见之处尽是灰白,当时因为我们赶尸人的规矩,我不能回头,只能是闷头走,但不久就迷失了方向。” “那一次,我不知道走了多久,也分不清白昼和黑夜,一直走到我体力不支,昏迷过去。” “后来,等到我醒来之后,我发现自己昏倒在地,身后的尸体也都不见了。” “等到我回去和师傅禀报此事,师傅说,遇到大雾,定然会有妖邪出没。” “雾越浓,越厚,越大,就代表邪祟的道行越恐怖!” 纸生叔听到这里,脸色愈发地难看。 我此时的心也是跳得厉害。 穆风说的经历,和这次差不多。 只不过,这一次的主角不是浓雾,而是黑暗。 见纸生叔脸色难看,我生怕纸生叔会一时冲动跑出去找木生叔,连忙安慰道。 “纸生叔,别担心了。” “说不定,这次的情况和穆风哥说的情况不同呢?” “再说了,穆风哥上次遭遇了那样的事,不也好好地回来了吗?” “更何况,木生叔那么厉害,什么样的邪祟可以奈何得了他?” 纸生叔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苍白,缓了良久,这才有气无力地说道。 “小家伙,你不知道。” “你木叔他的性子啥都好,可有一点,就是脾气太暴躁,又太傲!” “除非是让他彻底服气的人,否则,他谁也不敬!” “知道我之前为什么和你说你木叔他用不着那本民俗禁忌吗?” “这是因为,有所忌惮的才叫禁忌。” “要是什么也不怕,那就是百无禁忌了!” “可偏偏在这种鬼地方,要是什么都不管不顾,最是容易出事!” 说罢,纸生叔又摇了摇头,嘴唇嗫嚅着,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 “不行……” “老木他连家伙事儿都没拿,万一遇上点什么……” “不行!我得去找他!” 说完,纸生叔慌慌张张地拎了一个包就想出去。 “小纸!你冷静点!” 眼看着纸生叔就要走,我一下子慌了,正想开口阻止,不曾想,有一个声音抢在了我前头。 是陈伯。 只见陈伯拉着沙哑的声音说道。 “小纸,这地方儿邪门,我们不能贸然行动。” “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万一……” 陈伯话还没说完,就被纸生叔打断了。 “陈老,您放心,我尽快回来。”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老木他去送死!” 尽管纸生叔极力掩藏,但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纸生叔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了。 要是硬是不让他去,只怕是会出事。 陈伯明显也是察觉到了这个问题,摇了摇头,不再阻止,只是轻叹了一声。 “造孽啊……” 纸生叔推开车门,出去了。 临走前,纸生叔从包裹里掏出来四个黄纸剪的小人儿,分别递给了我们,说道。 “各位,这个纸人,名曰替身符,可以挡灾。” “要是真有什么东西缠上你们了,用这个或许可以逃过一劫。” 纸生叔丢下这句话后,又在我们四周的车窗上贴了几道黄符,转身就走了。 和木生叔一样,纸生叔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得! 这下好了,原本六个人,现在只剩下了三个。 其中还有两个小孩和一个老头。 要是论战斗力,我和陈伯指定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如果是活人,还可以让云儿姐帮忙。 但要是撞见脏东西,那就只能祈祷穆风这个湘西赶尸人可以力挽狂澜了。 至于我和陈伯,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经过刚才这么一闹,云儿姐也醒了。 云儿姐本来就怕黑,这时候干脆直接蜷缩在我怀里了。 就这么等了许久。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纸生叔和木生叔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我当时心里发慌,见车上的气氛又这么沉闷,便想着聊点什么,可以让车里头增添点儿人气。 我询问起穆风关于那次大雾的细节。 据穆风所说,他那时候虽然是侥幸回去了,但却是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醒来后也只感觉身体亏空,仿佛全身的阳气都被吸干了。 后来,穆风还说,他的师傅曾经也遇到过这种情况,而且还是两次! 第一次,是阴兵借道。 第二次,是红白撞喜。 第58章 阴兵借道 为了了解更多,我们让穆风湘西说一下这两次遇到的事情。 穆风没有吝啬,缓缓开口了。 “我师傅他老人家第一次遇见大雾,是在他刚刚出师,第一次独立赶尸的时候。” “据他老人家所说,那次大雾来得蹊跷,明明上一秒还是晴朗的黑夜,可走着走着,突然就有浓雾弥漫,一点儿征兆也没有,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周围就已经什么被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 “当时我师傅他老人家也是第一次自个儿赶尸,这一下子遇到这档子怪事,当即就吓呆了。可我们赶尸人有个规矩,那就是一旦开始走了,就不能停,更不能走回头路,否则会惊了尸体。” “我师傅没辙,只能是迎着头皮往前走着。前边往远了看,只能是依稀看见一点树林的翠绿,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到,就连月亮的光都被罩上了一层白纱。” “原以为,这就是正常的大雾,可能走过去了就没事了,可就是这个时候,怪事儿发生了。” “我师傅走着走着,突然就听见了前头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金属与土地碰撞的金石爆鸣之音。” “他还纳闷呢,这三更半夜的,怎么会莫名其妙地传来这种声音。等那声音离得近了,我师傅听出来了,这声音就像是有人踩着一双铁靴子,狠狠地踩着地板,声音洪亮如雷,又似万马千军,如兵士曳戈前行。” “虽说我师傅他当时也是害怕得紧,可他老人家是个犟骨头,规矩说不能坏就不能坏,就这么呆愣在原地,等着那声音离他越来越近。” “一直等到十步之内,我师傅这才算看清前边的是个什么东西。只见,浓雾中,似是凭空出现一般,突然多出了好些个人影,这些个人影一个个身着重甲,手持兵戈,看上去就像是古代冲杀疆场的士兵。” “身为赶尸人,多多少少也是听说过一些忌讳,我师傅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遇上阴兵借道了!” “按理说,生人如遇阴兵借道,那就应当回避让路,可奈何我师傅身后跟着一大群尸体,这要是动静太大,一个弄不好,激得身后那帮老哥发了火,我师傅他左右都是个死。” “最好万般无奈之下,他老人家只好就地站着,双眼紧闭,双手攥着祖师爷留下来的赶尸牌,不停念叨着‘祖师保佑’……” “也该着是我师傅命不该绝,等到他确认那声音走远了之后,睁开眼睛,发现已经快到破晓时分了,先前的大雾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这会儿早已无影无踪。” “不过,看着前边一片狼藉的草地,我师傅知道,他这是真遇上脏东西了。因为按照赶尸人的老规矩,只要还在路上就不能回头,我师傅没办法,就想着先将就着再赶一段路。” “也不知走了多久,一直走到天明,我师傅这才敢回头。” “可这一回头,我师傅直接吓得待在原地。因为在他身后,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什么尸体?” “原先,带出来的十几具尸体,现在全都没了!” “把尸体赶丢,这对于赶尸人而言,可是莫大的耻辱,一来辜负了家属的信任,二来背弃了死者的遗愿。” “可等回去之后,我师傅的师傅,也就是我的师公,得知了我师傅他能从那伙阴兵手中活下来后,顿感不可思议。” “要是寻常人撞上阴兵,别说没命了,就是死了变成鬼魂也不好受,要被阴兵拘着,哪也去不得。” “后来,我师公想了个较为合理的解释,说是我师傅赶的尸体全部都被那伙阴兵掳了去当苦力了,阴兵可能念在师傅给他们提供了阴魂,这才饶过他一命。” “可遭了那一劫之后,我师傅也没好到哪里去,发了几天的高烧,还差点把眼睛给烧没了。” 穆风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 我听过之后,只感觉浑身发冷。 阴兵借道这种事情,我以前只是听说过,和“包大胆”他们吹过牛皮,但想不到,这种事情竟然还是真实存在的。 后来,我还听穆风说,原先车子行走的路况一切正常,虽然驶出了市区,但好歹有些零星的灯光,头顶上还有月亮,多少还能看得清东西。可没过两分钟,黑暗突然就像是浓雾一般,瞬间笼罩了整个车子。 这种遭遇,就和穆风和他师傅赶尸遇到的大雾一般。 我不由得想起了我被鬼戏子拐去的那天。 也是起了浓雾,压根看不清方向。 我愈发地不安起来。 现在的黑暗,比起那时候的浓雾,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那鬼戏子都他娘的凶成那样了,要是这玩意比鬼戏子还厉害,那我们不就全得栽里头? 而且,就算我们安全待在车里侥幸逃出来了,纸生叔和木生叔一旦出了事,那接下来的行程也基本就算是完了。 “穆风哥,你师傅有和你说,遇到浓雾该怎么办吗?” 我焦急地问道,希望事情还有挽救的余地。 穆风略一思索,开口道,声音中带着些许无奈。 “师傅当时和我说,只要起了雾,就代表着有大邪大妖,最好是能找个掩体,躲在后面什么也不要做,一来这样不容易遭脏东西,二来也不容易迷失方向。要是没有掩体,也可以就地将身子缩成一团,用手护住头部,捂住耳朵,什么也不要听,也不要想。” 我听了后,更慌了。 这么说来,我们现在待在车里就是最安全的。 那纸生叔和木生叔他们贸然出去,岂不是要出事? 此时,穆风也是看出了我内心的焦躁,安慰道。 “九阳,不用太担心,纸先生和木先生他们都是这行里面的老人了,比你想象中的厉害,一般的邪祟还奈何不了他们,就算是大凶,轻易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这时候,陈伯也笑呵呵地开口了。 “魁首,沉住气,小纸和小木他们好歹干了这么多年的阴阳买卖了,命硬得很。” 比起我的惊慌失措,陈伯倒是很淡定。 我突然想到,陈伯不是精通问卦占卜么?便开口想着让陈伯帮忙算一算纸生叔和木生叔现在的情况。 可不料,陈伯却是慢慢摇了摇头。 第59章 红白撞喜 “魁首,现在就算是问卦,又有什么用呢?”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知道再多我们也改变不了,只能是徒增烦恼。” “倘若我算出,小纸和小木他们会出事,那我们能怎么办呢?” “小纸和小木他们驱邪的本事,可比我们四个加起来都要强!我们救不了他们,只能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事。” “如果我算出他们没事,那么这一卦也就没有算的必要了。” “问卦占卜,是建立于可以改变的未来的情况下的,而不是为了提前获知答案却又无力改变。” 陈伯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沉默良久,没有说话。 我又何尝不知道陈伯说的是对的,但就这么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呀。 “穆风哥,你再和我说一下,你师傅你二次遇见这种情况的时候吧。” 我记得先前穆风说过,他师傅一共遇见过两次。 先是阴兵借道,再是红白撞喜。 阴兵借道我还能理解,只是这红白撞喜我就有点不明白了。 反正现在车子也开不了,穆风便和我聊了起来。 “说来也巧,这第二次,是我第一天拜师的时候。” “那时,我师傅已经是一个老赶尸人了,对于一些怪事也是见怪不怪了,因此,在他第二次赶尸遇见迷雾的时候,并没有慌乱,只是带着尸体就地找了一块大石头藏了起来。” “和先前不一样,这一次,倒没有金石碰撞的声音,但是却隐约听见了唢呐和锣鼓的声音。”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我师傅看见迷雾的两边,竟出现了一红一白两个队伍!” “其中红的队伍,只见大伙儿都穿了红色的喜服,锣鼓喧天,撒着红色的纸花,还有七八个大汉,抬着一辆大红花轿,热热闹闹的,看样子是办的红事。” “可哪有正经人家,会在大半夜办红事的?而且,我师傅还发现,那些个抬轿子的,姿势都相当诡异,身体僵直,踮着脚尖,看起来就和僵尸差不多,这种情况,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东西绝对不是人!” “而另一个白的队伍,每个人都穿了白色的寿衣,披麻戴孝,抬着一口乌黑的棺材,为首的领头的一边走,一边撒着纸钱。” “一个是白事队伍,另一个是红事队伍,饶是我师傅见多识广,却也不由得被这一幕吓得愣住。” “眼看着两个队伍离得越来越近,我师傅不敢再多看,匆忙收回目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一次等到我师傅睁开眼睛,眼前的迷雾已经消失了,一切恢复如常,就和上次一样,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后来,我师傅上前查看情况的时候,无意间在地上发现了一个金色的簪子。” “这要是被不明所以的路人看见了,绝对会当成宝贝拿回去。可我师傅心里清楚,这就是那邪祟用来害人的玩意,这个簪子算是嫁妆,谁要是有胆子捡回去,那个鬼新娘半夜就会爬来那人的床头吸干他的阳气!” “为了不留着这东西害人,我师傅就地挖了个坑,把它给埋了。” 我听完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犹豫了一下,问道。 “穆风哥,那这一次,你师傅赶的尸体有丢吗?” 穆风摇了摇头,道。 “这倒是没有。” “其实,遇到这种大邪,反而会更安全,大邪一般讲规矩,只要你不惹它,它就不会对你这么样,可怕的是那些不讲规矩的游魂野鬼。” 我点了点头,又问道。 “穆风哥,那你师傅这两次遇到的东西,哪一个更凶一点?” 穆风沉吟片刻,这才开口,道。 “要说打起来,还是阴兵更凶吧。” “阴兵毕竟是生前战死沙场的冤魂,无论是戾气还是阴气,都比红白双喜要凶一点。” “不过,红白双喜更难缠,要是招惹了红白双喜,无论是惹上了哪一方,基本上就是不要你命誓不罢休的地步了。” 言罢,穆风又开口安慰我。 “今天我们遇到的情况和以前不一样,兴许,这一次不是妖邪出没,只不过就是西藏的天象问题。” 话音落下,我突然看见前方的黑暗中出现了两个人影,一瘸一拐地朝我们走来。 我原以为是什么脏东西,登时就紧张起来。 可结果,等到那东西凑近前一看,借着车灯微弱的光,我总算看清了那两个东西的真面目—— 那可不就是纸生叔和木生叔么! 我欣喜若狂,当下就要打开车门前去迎接。 可结果,陈伯突然制止了我,道。 “魁首,小纸以前没教过你吗?” “夜里不要随便开门,容易遇到脏东西!” “我们等他们给个号,看看是人是鬼再开门。” 经陈伯这么一点,我这才反应过来。 先前我用了错误的方法敲门,穆风和陈伯他们就没理。 后来,纸生叔也说,敲门要有规矩。 三长两短为问客,两短一长是讨债。 不过好在,敲门声响起了。 三长两短。 我连忙将车门打开,将纸生叔和木生叔迎了回来。 也就是这时候,我才发现,外边的黑暗原来不是黑夜的颜色,而是黑雾! 等到纸生叔和木生叔一进门,我连忙将车门砸上,生怕外边的黑雾进来。 一进来,木生叔就开始嚷嚷着。 “他奶奶的!今天还差点折在这些鬼东西手里。” 纸生叔和木生叔的脸色都很难看,狼狈不堪,看样子刚刚是遇到了什么厉害的东西。 “老木,你看看你这次招惹了多大的麻烦,让你不要下车,你就是不听!” 纸生叔瘫坐在车上,有气无力地说着,看起来很是疲惫。 “我呸!” “娘娘腔,都说了让你待在车里保护好小阳子和陈老,你出来干啥?净给我添乱!” “要不是为了救你,我早就回来了!” 纸生叔戏谑一笑,道。 “得了吧,你个路痴!” “后来要不是我给你点了方向,你也得被迷进去,不见得处境会比我好!” 木生叔不再开口,看样子是累得不行了。 也是到后来,我才知道。 纸生叔和木生叔这一次遇到的邪祟,可比先前穆风师傅遇到的要厉害得多。 穆风说对了一半,厉害的邪祟确实是会带来大雾。 但他不知道的是,当邪祟凶到了一定程度,大雾就会凝聚,变成黑夜! 所谓雾聚成形,凝结如墨。 古人常说的,大妖出世,飞沙走石,遮天蔽日,便是这个说法! 第60章 铩羽 虽然我很好奇刚刚纸生叔他们经历了什么,但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好问,就只能等着。 过了良久,纸生叔这才缓过劲来,缓缓开口道。 “这镇妖塔,今晚是去不了了。” “我们就地休整,等到这黑雾散了就走。” 没有人有意见。 尽管我清楚时间紧迫,但我更清楚,现在这种情况,撤退就是最好的方法。 等到纸生叔他们缓得差不多了,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 “纸生叔,你们刚刚见到啥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一向沉稳的纸生叔露出慌张的神色,见到大大咧咧的木生叔脸上出现恐惧。 难道这黑暗中的邪祟,就连纸生叔和木生叔两个人合力都没办法? 纸生叔沉默半晌,眼神中满是焦虑,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将事情告诉我。 这时候,一旁的木生叔开口了。 “娘娘腔,别犹豫了,小阳子迟早也会遇上这些事的,现在知道,还能有个防备。” 纸生叔惨白着脸,无奈地点了点头,道。 “刚刚,我们见到镇妖塔了!” 纸生叔这话一出口,所有人瞬间直了直身子,来了兴趣。 纸生叔继续说道。 “原本,我去找老木,但因为黑雾太浓,我怕迷失了方向,也不敢走得太远,只能是在周围徘徊。” “结果,走着走着,我看见前方的黑暗中有一个高大的虚影。” “那虚影足有数十米高,而且不知为何,那个东西给我的感觉很不好。要不是为了找老木,我说什么也不会去那种鬼地方!” 说到这里,纸生叔又略带不满地看了木生叔一眼,似乎是还在埋怨木生叔的行事冲动。 木生叔假装没看见,自顾自地低着头。 “没办法,来都来了,我干脆就过去看了一下。” “结果,等靠近了才发现,那道高大的虚影是一个斑驳的高塔,看样子很是老旧,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纸生叔顿了顿,脸色变得更加地难看,沉吟了半晌,这才说道。 “这些黑雾…就是从那邪门的塔里头传出来的!” 穆风开口打断了纸生叔。 “纸先生,您确定那个就是镇妖塔吗?” 纸生叔点点头,解释道。 “七层琉璃,檀木塔身,宝莲塔座,金顶塔尖,不会错的。” “原先,镇妖塔的塔门一直都是关着的,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被打开了!” “镇妖塔里面镇压的,都是自唐朝时期就存在的千年恶灵,这些黑雾,就是那些恶灵积累了千年的怨气!这个时候要是进去,就是去送死!” 我能明显地感觉到,纸生叔的最后一句话,有些颤抖,就连脸上也是布满了恐惧之色。 能把纸生叔吓成这样,可想而知,那里面的恶灵有多恐怖。 “可是,我们不能进去的话,该怎么拿到邪神像?” “阳儿弟只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要是集不齐五行至阴至邪的邪物,那到时候……”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云儿姐这时候开口了。 纸生叔也是显得很为难,良久才开口道。 “小家伙,我们起码要等上两天,等这镇妖塔的怨气散了,才能进去。” “不然,别说上塔顶了,以小阳子的体质,一进门口就会被煞气冲撞,轻则发高烧,要是严重,可能会把魂魄都给惊走!” 我点了点头,没有反对。 连纸生叔和木生叔都遭不住,我去了那不是白给么? “纸生叔,那你后来是咋找到木生叔的呢?” 我原以为,后来是纸生叔找到了木生叔。 可不曾想,这时候,一旁的木生叔突然哈哈大笑,戏谑地开口道。 “小阳子,哪里是他找的我啊,分明就是我找的他!” 木生叔接着和我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按照木生叔所说,他在出去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找到那镇妖塔,但很快就因为长时间待在黑雾中,感到浑身乏力。 结果,木生叔走着走着,在看见镇妖塔的时候,还看见了昏倒在一旁的纸生叔。 比起木生叔的百无禁忌,纸生叔虽说也是吃阴阳饭的,但对这怨气的抗性还是不如木生叔。 起初,木生叔还以为这是邪祟的障眼法,自己身上又没带家伙事,本能地有些戒备。 但在看到纸生叔身上带的包裹的时候,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背着纸生叔回来了。 “再后来,我们也算是运气好,没有撞上鬼打墙,这才侥幸回来了,要是待的时间再长一点,我们可能就回不来了……” 说着,木生叔又一脸得意地拍了拍纸生叔的肩膀,道。 “死娘娘腔,你不行啊!” “这一次,要不是我,你多半要被那些恶灵给掳走了!” 纸生叔则是一脸鄙夷,甩给木生叔一个不屑的眼神,道。 “老木,你还有脸说!” “要不是你太莽撞,我会遭这罪?” 最后还是陈伯开口,打断了二人的吵闹。 “小纸,小木,你们吸入了那么多的怨气,就算是你们也不好受,这两天,好好休息吧。” 穆风也是拿出来了两张黄符,递给了纸生叔和木生叔,道。 “纸先生,木先生,这是我们赶尸一脉驱邪专用的黄符,对你们可能有点用。” “回去之后,你们烧成符水,喝下去就好了。” 纸生叔闻言,怔了怔,道。 “驱邪符?” “这个我和老木都有呀。” “毕竟常在阴阳两界走,干我们这一行的,哪里会没有驱邪符?” 穆风摇了摇头,解释道。 “这不是一般的驱邪符。” “这是我师傅以前给我的,说是和祖师爷求的驱邪符,驱邪效果极好。” 闻言,纸生叔瞳孔一缩,脸上满是震惊,愣了一会,这才双手接过,恭敬地收下穆风递过来的驱邪符。 “穆风兄弟,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多谢!” 后来我才晓得,穆风给的驱邪符到底和一般的驱邪符有什么不同。 穆风给的驱邪符,是给祖师爷看过的,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开光。 这样的驱邪符,效果自然是要比一般的驱邪符好得多。 我原以为,这件事情到这里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结果,没想到就在这时,车窗突然响起了一阵敲击声,就像是黑雾在撞击着车窗。 而且,敲击声的节奏是两短一长! 第61章 血尸 好不容易等到纸生叔和木生叔安全回来,可这还没喘口气呢,意外接踵而至。 原本死寂如水的黑雾,此刻竟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有节奏地敲击着我们的车窗。 而且,敲击的节奏是两短一长。 我想起纸生叔先前教过我的规矩。 夜半敲门,三长两短是问客,两短一长是讨债! 可是,这种鬼地方,我们到底是欠了谁的债?又是什么东西要找我们讨债? 我心中很不安,下意识地看向纸生叔。 自从到了西藏后,一切决定基本都是纸生叔做的,我就只是安心当个甩手掌柜,这种时候,纸生叔自然是我们主心骨一般的存在。 可当我扭过头,这才发现,纸生叔此时竟然面白如纸,汗如雨下,瞳孔紧缩,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就连一向号称百无禁忌的木生叔,此刻脸色也很不好看。 “被缠上了……” 纸生叔嘴里喃喃吐出一句话,随后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逃出了几个小纸人。 “哎呀,娘娘腔,你可拉倒吧!” “这种时候,你那些个破纸人还顶个啥用!” 木生叔不满地嘀咕了一声,一挥手,将纸生叔手中的纸人拍落在地,但眼神依旧没有离开那团诡异的黑雾。 “事到如今,总得试试吧?” “不然,外边这么多上千年的怨灵,你要拿你的桃木钉出去和他们单挑不成?” 纸生叔阴沉着脸,面色凝重。 看见纸生叔和木生叔这般模样,我心里头更没底了。 若是寻常的游魂野鬼,别说让纸生叔和木生叔出手了,就是往那一站,那些鬼东西也不敢造次。 就拿先前我在飞机场遇到的那鬼老太来说,明明长得十分怕人,可被木生叔吼了那么一嗓子,竟直接吓得无影无踪。 由此可见,外边的东西究竟有多厉害了。 论驱邪的本事,纸生叔和木生叔应该是我们这伙人当中最厉害的。 尤其是针对鬼魂类的邪祟。 云儿姐和穆风哥,一个针对活人,一个针对死尸。但若是论起针对亡魂的本事,估摸着他们也没辙。 至于陈伯,虽说是风水名家,但要是考校起驱邪的本事,估计和我差不多…… 现在就连纸生叔和木生叔都没辙,那我们岂不是要洗干净脖子等死? 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下意识看向先前纸生叔在车子四周贴上的驱邪符。 外边的驱邪符此时被黑雾卷得不断飘飞,像是身处牢笼中苦苦挣扎的困兽之斗,又像是狂风暴雨中被蹂躏的残花败柳。 再这样下去,驱邪符只怕也撑不了多久! “娘娘腔,你说,这鬼地方除了怨灵,还有没有煞尸?” 我正思索之际,木生叔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清楚。” “按理说,佛塔内不应该有尸体。” 纸生叔应道。 “就算有附近的藏人想要将亲人的尸体送到佛塔供养,也绝不会送到这里!” “毕竟,这浮屠塔建成没多久,就成了凶塔,改名镇妖,怎么可能会有人将亲人的尸体送到这来?” “再说了,要真有煞尸,你觉得我们这辆车还能撑到现在吗?” 纸生叔话语间充满了自信,似乎是笃定了黑雾中不存在煞尸。 可这时,一只沉默的穆风缓缓开口,打断了纸生叔的发言。 “纸先生,木先生,切不可大意。” “如今,镇妖塔内的怨灵已经四散奔逃,倘若附近有墓地,这股沉积千年的怨气,只要一接触到尸体,尸体就会立马诈尸!” 穆风说到这里,似乎是有些紧张,咽了口唾沫后,这才继续开口。 “而且,一旦尸变,就是极端凶残的红尸!” “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血尸!” 在血尸这两个字一说出口时,我能明显地感觉到纸生叔和木生叔本就难看的脸色微微一僵。 穆风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开口,继续说道。 “各位,我们来之前,这镇妖塔的塔门就已经被打开了,我们并不清楚塔门打开了多久,但我可以明确告诉大家的是,在这种怨气浓度下,少则一两月,多则月,一具血尸即可炼成!” 随着穆风的话音落下,车内寂静无声,压抑至极。 “小穆啊,你也知道,我和老纸虽说是吃阴阳饭的,但和尸体耍实在不是我们俩的本事,我最多就只能调教一下一般的僵尸,老纸更是没办法,要是遇着僵尸了估计也只能是闭眼睛等死。” “我们六个人里头,就属你善于和尸体打交道,你给我一个准话,要是真有血尸,你有几成把握?” 沉默良久后,木生叔第一个憋不住开口了。 众人也是纷纷将目光投向穆风。 穆风作为湘西一脉的赶尸匠,要是连他也没办法,那问题可就大条了! 穆风沉吟良久,好不容易才缓缓开口。 “如果只有一具血尸,我倒是勉强可以和它周旋一下,但没有十足把握可以拿下它。” “如果有两个或者更多……” 穆风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苦笑道。 “那我这湘西赶尸人,也只好摘牌了。” 当时的我并不明白所谓的摘牌是什么意思,只记得当穆风这句话说出口时,在场众人的脸色都是难看至极。 到了后来,我入门后才晓得,每一代的湘西赶尸匠身上,都会带着一块祖师爷给的小木牌。 木牌一代传一代,每一个正式的赶尸匠,在独立赶尸前,都会行谢师礼,以表达对师傅教诲之恩的感激之情,而后沐浴更衣,焚香祷告,接过赶尸牌后,才算是正式成为了一名赶尸匠。 而穆风口中的所谓摘牌,就是委婉说法,意思就是两只以上的血尸,他也没办法,只能是以命掩护我们撤退,从此摘牌! “血尸是煞尸当中最为邪门的一种,要是这鬼地方真蹦出来个血尸,只怕我们也无法全身而退……” 纸生叔手头紧紧攥着剪子,闷着头喃喃自语。 木生叔没再吭声,只是眼睛红得厉害,布满了血丝。 就连资历最老的陈伯,也是面露凝重,手指头不停地搓着,似乎是在掐算些什么。 危机并没有解除。 在我们交谈的这段时间里,外边的拍门声越来越剧烈了。 就在这时,原本就躁动的黑雾,突然如同煮沸的开水一般沸腾。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有一个猩红的手掌印赫然出现在车窗上! 第62章 梦魇 当时我离车窗最近,也最先看到那猩红掌印,顿时吓得呼吸一窒,连连后退,还一头撞在了云儿姐身上。 大伙儿被我的动静吸引,这才注意到车窗上的掌印。 当看到那猩红掌印之时,纸生叔和木生叔的脸一下变得煞白,就连最前头的穆风也是神色一凝。 我不是傻子,自然晓得这掌印代表着什么。 如果说,先前的拍门声还可以归结为鬼祟作怪,那么现在车窗上那红得扎眼的巴掌印,足以证明刚刚穆风的猜测已经成立! 这镇妖塔,除了千年的怨灵,还有尸! 一瞬间,众人如临大敌,纷纷拿出了自己吃饭的家伙事,警惕地观察着车窗外的黑暗,生怕黑雾中会藏着什么鬼魅突然破窗而入。 可奇怪的是,大伙儿就这么一直僵持了良久,那声音也没再传来,就连原本两短一长的拍门声也是逐渐消失。 浓浊的黑暗再一次回复寂静,只有车窗上那扎眼的猩红掌印提醒我们刚刚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走了吗?” 这时候,先前一直缩在我怀里的云儿姐怯生生地开口了。 自打那诡异的敲门声响起,云儿姐就一直蜷在我怀里,也不说话,也不发表意见,看样子就像是一只受到了惊吓的猫。 明明是疯老道派来保护我的人,可云儿姐的胆子却比我还小。 只不过,这当口,我没心思和云儿姐打哈哈,只是紧张地看着纸生叔,希望纸生叔可以宣布一些好消息来安抚一下我快要崩溃的情绪。 早知道这么点背,今晚就不应该来镇妖塔…… 纸生叔没有开口,眼睛紧紧聚焦在车窗上的红色掌印。 “小穆,你能判断这是什么东西留下来的吗?” 纸生叔犹豫了半晌,开口向穆风询问道。 穆风沉吟良久,最终也没能给出一个肯定的判断。 “纸先生,我不能确定。” “说来惭愧,穆某虽然是一个赶尸匠,但却也从未亲眼见过真正的血尸。” “只是,我听我师傅提过,血尸生性极端凶残,若是真有血尸见了我们,没理由会莫名其妙消失才对。” 纸生叔眉头微皱,还想再问点什么。 结果,一旁的陈伯拖着沙哑的声音开了口,语气显得有些焦急,言语中尽是慌乱。 “没,它们没走!”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原本才稍稍和缓的氛围又变得紧绷起来。 “陈老,您看出什么了?” 纸生叔小心地开口询问道。 “这地方聚阴纳晦,本就是个妖邪之地,从风水位上讲,就是天造地设的阴穴!照往常,若是没有点儿本事傍身的生人误闯此地,都难免惹上一身晦气!” “更何况,现在镇妖塔里头的千年怨灵全都倾巢而出,它们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们?” “方才拍门声明明愈发急促,可却戛然而止,事出反常必有妖!” “只怕……” 陈伯话刚说到一半,重量近三吨的越野车,突然发生了剧烈晃动,像是有什么不可名状的力量正在撕扯车身。 当时我没想太多,也压根不会想着邪祟快要有这么大的本事,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地震了。 可当我再次看清车窗外的景象时,登时骇得心脏都跳慢了半拍! 只见,原本死寂如水的黑雾,再一次发生躁动,这一次,从黑雾中可以隐约看见有些许人影攒动。 这鬼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 木生叔反应最快,当即发出一声雷霆暴喝,手中桃木钉已经护在胸口,蓄势待发。 纸生叔也是第一时间抽出了剪子,纵身挡在我和云儿姐身前。 至于穆风,则是拎出了一个青布麻包,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面黑漆漆的旗帜。 不过是瞬息之间,黑雾当中密密麻麻的黑影已经将越野车围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我当时人都已经吓木了,整个人都感觉有些眩晕,口舌发冷,寒毛炸起,呆呆地坐在原地,本能地紧紧攥着胸前的玉坠。 “小家伙,闭眼!” 纸生叔大喝一声,我不敢犹疑,紧紧闭上眼睛。 在闭上眼睛之前,我能看到,那些个黑影已经齐齐扑了上来,撞在越野车的车窗上,响亮的撞击声震得我心神恍惚。 离得近了,我看见,那些黑影是一个个青面獠牙的恶鬼,面目狰狞,脸色乌青,口中獠牙似犬齿,皮肤褶皱似老太,那副模样,竟像极了传闻中的僵尸! 后来不知怎的,我迷迷糊糊昏了过去。 记得那一次,我做了一个很长时间的梦。 我梦到,纸生叔和木生叔,全部死在那些青面獠牙的僵尸口下,我眼睁睁看着他们遍体鳞伤,却还一边和僵尸搏斗,一边督促着我快跑。 不止是纸生叔和木生叔,还有穆风,还有陈伯,无一例外,全都表情痛苦地倒在一片血泊当中。 最后是云儿姐。 云儿姐起初紧紧跟着我,我们一起朝着未知的黑暗奔逃,可最终,云儿姐为了保护我,我亲眼看着她的咽喉被僵尸青紫的獠牙破开,流出汩汩的鲜血,娇小的身躯被僵尸漆黑尖细的指甲洞穿,内脏流了一地…… 等到我再次醒来时,眼前是一片朦胧的黑暗,侧过身去,隐隐可以看见一丝摇曳的烛火。 只是很奇怪,那烛火有些模糊,发着幽绿色的冷光,若即若离,感觉好像就在我身旁,看当我奋力想要看清它时,却又好像远在天边。 不知为何,我的身体像是被锁住了似的,任凭我怎么努力都动弹不得,眼睛也像是笼上了薄薄的雾,唯有耳边回荡着女人幽幽的抽泣声。 明明是很诡异的抽泣声,可在那时的我听起来,却是感觉无比亲切,就好像依偎在妈妈的怀抱里一般。 很快,我就觉得眼皮沉重,一股强大的困倦袭来,浑身的力气像是要被抽空了似的,再一次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 我再次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眼前是一片灰暗,勉强可以看清周围环境的轮廓。 “醒了!” “阳儿醒了!” 恍惚间,我耳边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女声,焦急而又欣喜。 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的眼前聚拢着一些模糊的人影。 当时的我吓懵了,还以为是那些僵尸追上来了,猛地一下子坐起身,这才发现,围在我身边的是纸生叔和木生叔他们。 第63章 子不语怪力乱神 何谓僵尸? 僵尸一词,最早出自于道家的一本著作,名曰《大千录》,上面记载,僵尸是一种四肢僵硬,头不低,眼不斜,腿不分,关节不活,四肢不可屈伸,尸体不腐的妖邪。 到了明清时期,小说发展繁荣,僵尸一词也开始盛行,成为了当时民间志怪的主要对象之一。 像是清朝纪昀著作的《阅微草堂笔记》,清朝袁枚著作的《子不语》,都是赫赫有名的僵尸百科大全,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自行了解。 书接上回。 等到我醒来之后,发现睡梦中那模糊的人影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僵尸,而是纸生叔和木生叔他们,这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纸生叔,我们逃出来了吗?” 我揉了揉有些眩晕的头颅,尽可能让自己清醒过来。 纸生叔点了点头,但脸色很不好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感觉,似乎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却又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后来,在我的再三追问下,才得知了昨晚的事情来龙去脉,也才知道昨晚到底有多凶险。 据纸生叔所说,我们昨晚遇到的青面獠牙的恶鬼,并不是什么恶灵,而是附近游荡的青尸,也就是绿僵。 相较于接近大凶的血尸,绿僵的数量虽然很多,但毕竟有湘西一脉正统的穆风在,绿僵没费多少事就解决了。 原本,纸生叔还想按原来的方法,待在原地等待黑雾散去,但被木生叔坚决反对。 木生叔说我们已经待在黑雾当中很长时间了,但黑雾却一点没有散去的意思,若是一直待下去,只怕没能等到黑雾散去,反而会等来更加恐怖的东西。 纸生叔和木生叔二人各持己见,僵持不下,最后还是陈伯开口,这才说动纸生叔答应了木生叔的计划。 陈伯认为,我们当时可能误打误撞已经陷在那个鬼地方的穴眼里而不自知,那些黑雾,正是穴眼里头的郁积的怨气和阴气,是再好不过的养尸地,这才会有游荡的绿僵找上门。 我们要是再待下去,非但等不到黑雾散去,反而会引得黑雾入体,损伤阳气。 有了陈伯的支持,我们很快便重新上路,开始寻找方向。 只不过,身陷黑雾之中,想要找到回去的路,实在是难于登天,期间还有好几次,负责开车的穆风都差点被小鬼迷了心智,把车给带到沟里去! 要知道,穆风可是正统的湘西赶尸匠,从小接触阴晦,对邪祟有着天然的抵抗力,而今更是有着公家庇护,一般而言,哪里有不长眼的小鬼敢近身? 可饶是如此,在那个鬼地方,却还险些着了道,要不是有纸生叔和木生叔在一旁充当护法,可能车都开不回来。 好不容易,总算是穿破了那层黑雾,出来一看,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陈伯推断的没错。 那黑雾不是黑夜,若是一直等待,只怕我们会困死在里面! 等到出了黑雾,纸生叔这才发现我出了问题。 原先,纸生叔还以为我只是太累了睡着了,可结果不管怎么叫都叫不醒我,而且当时的我气若游丝,面如纸白,浑身发冷,还不停地打冷战。 毕竟才刚从那种邪门的地方出来,纸生叔就是猜也能猜出来我的情况八成是和那邪门的地方有关。 原本,纸生叔推断我是撞了祟,但这个推测很快就被推翻了。 原因就是,撞了祟的人不会浑身发冷,而是会发高烧,说胡话,神志不清。 “后来,我和老木研究了好半天,这才发现,你不是撞了祟,而是被阴气冲撞了,灭了阳灯。” 纸生叔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若是寻常情况,只灭了一盏阳灯的话,我们很容易就能给你续上。” “可后来才发现,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 纸生叔说,原本他和木生叔是想用老方法,泡一碗香灰水给我喝,这样可以帮我续阳。 可后来被陈伯提醒才发现,我当时灭了两盏阳灯! 而且,其中一盏还是头顶的大炉! 一般情况下,人只会灭一盏阳灯,若是灭了两盏,最多也就只会灭掉肩膀上的两盏阳灯。 头为首阳,不管是灭了一盏阳灯还是两盏阳灯,只要头顶的大炉不灭,都有办法可以解决,只不过灭掉两盏会麻烦一些。 但那时的我,不单是肩膀上灭了一盏,就连头顶的大炉都熄了。 要知道,大炉的阳灯维系着肩膀上两盏阳灯的燃烧,大炉一旦熄灭,就等于肩膀上的两盏阳灯失去了燃料,好似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当时纸生叔和木生叔都快急疯了,最后还是听从了陈伯的意见,带我先回了酒店休息。 说到这里,纸生叔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喃喃自语道。 “按理说,头顶的大炉灭了,肩膀上的两盏阳灯绝无可能继续燃烧。” “可偏偏,你肩膀上的另一盏阳灯迟迟不灭,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故意吊着它一样……” 纸生叔话说到一半,就被直肠子的木生叔给打断了。 “你个死娘娘腔,会不会说话!什么叫迟迟不灭?敢情小阳子阳灯灭了你还高兴呗?” 纸生叔眉头微皱,道。 “老木,你清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 纸生叔还想继续说,不料却被木生叔摆了摆手打断了。 “害!行了行了!这有啥好纠结的?” “小阳子可是被老天师看中的弟子,吉人自有天相,这不是很正常嘛?” 我为了不让他们吵起来,连忙岔开话题。 “纸生叔,那要是三盏阳灯都灭了,会怎么样?” 纸生叔依旧是紧锁着眉,沉吟半晌,这才缓缓吐出几个字。 “阳灯灭,生魂散!” 后来啊,我入了道门,更深一步了解了阳灯,才晓得,阳灯是身体阳气流转的根本,三盏阳灯一灭,神仙难救。 而只要阳灯尚存一丝,那么就还有一线生机。 至于我灭了首阳灯还能保住性命,全赖我爷爷给我留下的玉坠,压住了我的生魂,这才一直帮我吊着一口气。 纸生叔仍旧是不放心,一边在屋子里打着圈子吐烟圈,一边喃喃自语。 “老木,还有个地方,有些奇怪。” 纸生叔看向了在一旁悠哉游哉的木生叔,缓缓开口道。 “你说,要是小家伙的阳灯在那个鬼地方就灭了两盏,怎么会没有脏东西上小家伙的身?” 第64章 疑窦再起 纸生叔曾经说过,走夜路的时候,千万莫回头。 因为一回头,阳灯灭,阳气不足,便容易撞上脏东西。 可奇怪的是,明明我当时已经灭了两盏阳灯,就连头顶的首阳灯都灭了,更别提我当时还是在镇妖塔那种阴邪之地,随处可见的游魂野鬼,再加上我八字又阴,天生的鬼仔命,在那种情况下,我竟然还能全身而退,没有被那群脏东西惦记上。 这一点不单是纸生叔觉得奇怪,就连我也有些疑惑。 不管怎么说,那个时候都是我最为虚弱的时候,那种地方脏东西又多,怎么可能会没被盯上? 木生叔还是不以为意,摆了摆手,轻描淡写道。 “娘娘腔,你也不看看我们这是什么阵容?一个扎纸匠,一个棺材匠,一个赶尸匠。有我们三个坐镇,哪些个不要命的游魂敢来?” 纸生叔对木生叔的态度很是不满,冷声道。 “老木,你吹牛可别带上我!” “那个地方,就是我们三个加起来,要是撞上千年的怨灵或是血尸,估计就算活着出来也得扒层皮!” “我知道你百无禁忌,但你作死,别扯上小家伙!这件事情,还是弄清楚好!” 我坐在床上,听着纸生叔和木生叔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这都还没见到镇妖塔,就被逼得全员败退。 五大邪地,名不虚传! 就在我愣神之际,一旁的云儿姐却是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一旁,手卷成喇叭状对我悄声说道。 “小弟,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劲?” 不对劲? 我怔了怔。 这种鬼地方,哪哪都不对劲,不对劲的事儿还少吗? 我原本想着调侃一下云儿姐,但看着云儿姐脸上严肃的表情,还是忍住了,询问云儿姐发现了什么状况。 “小弟,你说这镇妖塔好端端地,被镇压了上千年,这怎么会好端端地塔门被打开了?” “而且,在你睡着的时候,我问过穆风,按穆风的话来说,以镇妖塔积压的千年怨气,完全可以培养出一代尸王,而不是我们见到的那些绿僵!” 闻言,我有些惊讶,也是品出了云儿姐话中的意味,问道。 “云儿姐,你的意思是,镇妖塔的塔门,是这段时间才被打开的?” 云儿姐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镇妖塔始建于唐代贞观年间,自从松赞干布将其封印后,千余年,史书在没有谈及过镇妖塔被打开。” “可偏偏,好巧不巧,就在我们来西藏这几天,镇妖塔被打开了!” “以镇妖塔囤积了千年的怨气,镇妖塔一旦被打开,定然引起轰动,到时候,我们要再想拿到邪神像就难了!” “我觉得,可能是有人在暗算我们,故意阻挠我们不让我们拿到镇妖塔!” 听着云儿姐有理有据的分析和解释,我当下也信了大半,急忙询问云儿姐有没有什么应对方法。 云儿姐抿着嘴,片刻后才开口,道。 “小弟,兹事体大,依我看,我们还是要和纸先生他们商量一下,争取尽早拿到邪神像。” “时间要是拖得久了,一来,镇妖塔塔内的怨气扩散,到时候怨灵和僵尸会更多更强;二来,万一镇妖塔引起了世人的注意,到时候找来了官家的人,我们就更不好下手了!” 我点了点头,当下就把我们讨论的结果和纸生叔他们说了。 “什么!” “小阳子,你是说有人在暗中搅局!” 木生叔脾气暴,我话刚说完,木生叔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嚷嚷。 “我觉得,小家伙说的不无道理。” 纸生叔听了我的话后,点了点头,表达了赞同。 “那时候我就觉得奇怪,好端端地,塔门怎么会打开,说是巧合,未免有些牵强。” “陈老,这件事情,您怎么看?” 说道驱邪除魔,陈伯不擅长,但要说风水布局,正是陈伯的拿手好戏。 纸生叔的意思,是想让陈伯帮着算算,看看能不能推测出来镇妖塔的塔门到底是不是人为破坏的。 我原以为,陈伯的答案会和我们不谋而合。 可想不到,陈伯沉吟了半晌,给出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答案。 “镇妖塔位于阴穴穴眼,千年来,不断聚阴纳晦,其中煞气冲天,镇压的都是关押了千年的恶灵。” “要说人为打开封印,且不说镇妖塔的封印何其厉害,就算时间久远,却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打开的。” “再者,封印若被强行打开,其中的滔天煞气足以将任何人的生魂冲散,那人将必死无疑!” “从这两点来看,人为打开镇妖塔封印的可能也不大。” 听到陈伯的话,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人心可比恶鬼可怕多了! 本来硬闯镇妖塔就是要命的活计,现在要是还多出了个暗中搅局的,成功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不料,陈伯话说到一半,突然话锋一转,沉声道。 “依老夫看,现在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就是镇妖塔的千年封印已经到极限了,无法承受那千年的阴邪之气,封印自行破开。” “要么,就是有一个很厉害的人在暗中搅局,通过改变镇妖塔的风水布局,间接破开了镇妖塔的封印!” 而后,我从陈伯口中了解到,镇妖塔的封印,原是松赞干布寻了一位高僧亲自布下的,可镇压塔中恶灵。 如若想要进入塔中,必先破开封印。 原本,陈伯的计划就是要通过改变镇妖塔的风水布局,破开镇妖塔的千年封印,唯有这样才能拿到邪神像。 可不料,现在封印已经自行破开。 就是不知道,是天命使然,还是有人捷足先登。 “这样吧,明天再去一趟!” 陈伯思虑过后,提议道。 “昨晚黑灯瞎火的,老夫老眼昏花,也看不清那镇妖塔而今的风水布局。” “今个儿天色渐晚,再去也不安全,大家都先歇着,等到明个儿天明,再去瞧瞧。” “到时候,镇妖塔的封印到底是自行破开还是人为破坏,老夫一观便知!” 第65章 争执 按陈伯的想法,我们先休息一天,等到明天一早再去镇妖塔探个究竟。 考虑到因为我昏迷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天色已晚,镇妖塔在晚上的厉害大伙儿也都见识过了,要是再摸黑去,只怕去得了回不来。 再加上我现在阳气亏空,身体虚弱,纸生叔最终决定,听从陈伯的意见,休息一天,明早再去探路。 躺在床上,我心中五味杂陈。 又浪费了一天。 到明天,就已经是第七天了。 可现在,别说拿到邪神像了,就连镇妖塔我都没看到。 要是按现在这种进度,八十一天过后,我岂不是必死无疑? 云儿姐心细,看出了我内心的苦闷,也不说话,就只是轻轻抓住了我的手以示安慰。 我自然清楚,现在这种情况,急不得。 要是不做准备草草进去,和送死也没区别。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在于,到底要不要等几天,等到塔里的煞气散去再进塔。 为此,纸生叔和木生叔还起了争执。 纸生叔的意见是,现在塔内煞气冲天,就连他和木生叔这种常年游走于阴阳两界的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我? 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塔内的煞气散得差不多了再去。 木生叔则表示,不能干等着浪费时间。 总共就那么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根本就没有富余的时间可以用来等待。 要是这塔内的煞气三两天可以散去还好,但万一需要几个月呢?需要几年呢? 吵到最后,纸生叔和木生叔谁也不服谁,甚至都闲着要不要先放弃金行,先去取别的,等到最后再绕回来。 最终,陈伯率先看不下去了,开口劝道。 “小纸,小木,听我这个糟老头子说两句。” 以陈伯在团队里的威望和资历,陈伯一开口,纸生叔和木生叔果然老实了。 “现在我们已经来到镇妖塔,占了镇妖塔的晦气,要是此时半途而废转头去别的地方,只怕事态的发展会更加难以预料。” “再者,现在情况尚不明朗,贸然做决定,只会自乱阵脚,万一镇妖塔的塔门就是被别有用心的高人打开,其目的就是让我们知难而退,转去其他地方,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正中那人下怀?” 陈伯说的话有理有据,先前还争得面红耳赤的纸生叔和木生叔此时也是冷静了下来。 “陈老,那按您的意思……” 陈伯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总之,贸然撤离不妥。” “至于具体的方案,还是要等明天去看了镇妖塔的情况,才能有详细的定论。” 说到这里,陈伯将目光移向一直在一旁默默聆听的穆风。 “小穆,这一次,我们的麻烦除了恶灵,还有尸。” “这方面,你是行家,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穆风礼貌地点了点头,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 “各位,其实,若是从尸的角度来看,我并不建议各位将时间拖得太长。” “相反,我希望各位可以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 随后,穆风和我们解释起原因。 穆风认为,镇妖塔内积压千年的怨气和煞气,已经足以将方圆十里变成天然的养尸地,现在已经培养出了绿僵。 时间拖得越长,僵尸能够吸收的怨气和煞气更多,到时候,若是出现更加棘手的僵尸,想要取得邪神像势必更为困难。 这下又轮到纸生叔皱眉头了。 “穆风,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也知道,现在镇妖塔内煞气冲天,我们也想进去,可问题是,该怎么进去呢?” “要是硬闯,我们只怕……” 纸生叔言止于此,但大伙儿也都明白纸生叔话里头的意思。 “确实麻烦……” 穆风紧蹙着眉,喃喃自语。 “害!你们在这嘀嘀咕咕商量了这么久,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木生叔等得不耐烦,开口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依我看,还是听陈老的,赶巧小阳子今个儿也不舒服,等明天看看具体情况,再做决定吧。” 纸生叔这次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看向了我,有些担忧地低声说道。 “可今晚……” “小家伙阳灯刚灭,虽说现在三盏灯都已经点上了,但毕竟阳气虚弱,难免招脏东西。” 纸生叔说着,转头看向木生叔。 “老木,田妮子毕竟不擅长驱邪,万一碰上什么鬼祟,我怕不安全。” “这样吧,要不小家伙今晚和我们挤一挤,有我们两个看着,多少安全点。” 纸生叔话刚说出口,还不等木生叔回应,云儿姐第一个不满意了,非嚷嚷着自己一个人睡觉怕黑。 这要是刚认识那会儿,我无论如何也是不会相信像云儿姐这样的苗疆巫蛊圣女还会怕黑,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对云儿姐怕黑这一点是深信不疑。 “没事的纸生叔。” “先前在镇妖塔那边我都没事,现在到了这边,应该也不会……” 我担心云儿姐不开心,便想着开口劝一劝纸生叔,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云儿姐捂住了嘴巴。 “小弟,话可莫要乱说。” 云儿姐一脸认真地看着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这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切不可大意!” 我有些不明所以,不明白云儿姐话中的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等到精神好了些,我差不多可以自由活动了,便招呼着云儿姐准备回房间休息。 纸生叔和木生叔也跟在我们后边,准备下楼,临走前,纸生叔把我拉了过来,面色凝重神秘兮兮地问道。 “小家伙,叔给你的那个驱邪符,你还留着吧?” 我有些疑惑,不明白纸生叔怎么突然问这个,顺手就从衣服兜里掏出来了那张驱邪符。 纸生叔看到驱邪符,脸色稍稍和缓了些,从随身的布包里又拿出两张一模一样的驱邪符递给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小家伙,先前是叔疏忽了,忘了给你交代些事。” “你回去后,这两张符,你一张贴在门上,一张贴在窗上,至于你原本的那张符咒,还是要随身携带着,切不可落了!” 闻言,我苦笑一声,和纸生叔解释说我的房间没有窗户。 可谁知,纸生叔闻言,怔了怔,面色变得更加难看了,沉吟片刻,交代我把另外一张驱邪符贴在卫生间的门上,沉声道。 “小家伙,今晚可能不安生,你自己小心点……” 第66章 镜中鬼 民间有种说法,叫祸从口出,一语成谶。 不知道各位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明明自己的身体一直很好,有好些年都没有得过病了,可要一旦将这件事说出来,隔天就会患上一场大病。 不仅如此,有好多事情都是这样,邪性得很,如果在办事前吹嘘自己这次十拿九稳,那事情往往就有可能办砸;如果四处炫耀自己家财万贯,那么用不了多久,就会落得个倾家荡产的下场。 按风水界的专业术语来讲,这叫泄运。所谓事以密成,言以泄败。若是无所顾忌地吹嘘这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就极可能会为鬼神所妒,招来嫉恨。 先前,云儿姐之所以让我不要在这里乱说话,就是怕我说的话被屋子里的一些脏东西听见,惹得那些东西注意,今晚就盯着我不放。 书接上回。 和纸生叔聊过之后,我便和云儿姐上了楼,因为这次我们一直墨迹到晌午才回到民宿,后来等我醒来,又和纸生叔他们商议了老半天,所以这会儿已经是半夜了。 楼道和走廊,依旧是墨一般的黑。 踩着吱呀呀的木板,打着光芒微弱的手电,我和云儿姐好不容易才摸黑上了楼。 不过,相比于镇妖塔,这里的黑还是显得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因为已经有了第一次的经历,再加上云儿姐就在我身边,我心头倒没有几分胆怯,大步流星地走着。 走廊还是一片死寂,静得我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狭窄而又冰冷的墙壁回荡着我沉重的脚步声,给本就压抑的氛围平添了几分诡异。 整一层楼的客房,全部都是锈迹斑斑的铁门,上面点缀着斑驳的殷红,和二楼三楼的景象完全不同,丝毫看不出有人居住的痕迹,知道的是民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废弃了的疯人院。 不过好在,404离走廊并不远,走了没几步路,借着微弱的灯光,我总算是看到了404号房的铭牌。 摸着冰凉的门把手,我咽了口唾沫,心情莫名有些紧张。 虽说,昨晚已经进去检查过一次了,房间并无异样,可不知为何,我的心脏怦怦跳得飞快,总感觉身体在本能地抗拒打开这扇门。 我想起纸生叔交代过我的话。 纸生叔既然没有特意吩咐要贴在门的外侧还是内侧,我索性掏出驱邪符,一把按在了门上。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在贴上驱邪符之后,原先心头莫名涌现的那股恐惧感和压抑感都消失了大半。 打开门后,我第一时间拿着手电开始检查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问题。 我这才长松了一口气,刚想踏进房门,可不料,一股刺鼻的腐臭味迅速钻进我的鼻腔。 比起昨晚,气味似乎更加浓烈了。 我心中的不安再次升起,正在犹疑着要不要进去时,突然,一只手突然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登时,我寒毛炸起,头皮发麻,当下也顾不得许多,直愣愣地就冲进了房间用被子把自己包得跟个粽子似的,手中紧紧攥着纸生叔给的驱邪符不停地瑟瑟发抖。 过了好半天,我见屋里没有什么动静,这才敢悄悄将脑袋探出来。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个鬼脸! 我当时被吓得险些咬了舌头,身上的冷汗暴瀑而出,结果,耳边传来一阵咯咯咯的笑声。 声音有些熟悉,我回过神来,眯着眼睛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所谓的鬼脸不过是云儿姐故意做出来作弄我的。 “云儿姐,人吓人,吓死人啊!” 我发觉自己被骗,有些不满地抱怨了一句。 “我哪知道你胆子恁小咧!” 云儿姐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还模仿着我刚刚脸上恐惧的表情。 无奈之下,我不再搭理她,起身去了卫生间。 纸生叔特意交代,房门和卫生间都要贴上驱邪符,为了保住小命,我自然不敢怠慢。 可当我摸着黑来到卫生间门前时,在身上摸索了半天,可就是怎么也找不到另外一张符纸。 我后背一凉。 坏了! 难道给我丢了? 纸生叔统共给了我三张驱邪符,一张我已经贴在了房门上,一张纸生叔让我贴身带着,现在丢了一张,我自然不可能将身上那张贴上去。 难道还要下去找纸生叔再要一张? 犹豫了半天,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来,纸生叔他们的房间在二楼,当时还没有电梯,这一去一回,路程远不说,这大半夜的瞎晃悠,还容易招上脏东西。 二来,我也多少是抱着些侥幸心理。 当时我现在就算卫生间没有符纸,但房门都已经贴了,我身上还随身带着一张,更何况还有云儿姐在。 再不济,床头就摆着纸生叔给我的包裹,关键时候,这个应该也能应应急。要是这个时候摸着黑下去,可能反而会更危险! 打定主意后,我就想着将卫生间的门掩上就差不多了。 因为卫生间的门是朝里打开的,尽管我很不想进去,但也只能是探着身子进去把门拉上。 卫生间里边,那股子腐烂的恶臭味依旧浓重。 在我进入卫生间的时候,镜子上的反光吸引了我。 我的余光瞥见,镜子里的虚影有一抹朦胧的白。 可是,纸生叔说我天生阴命,不适合穿白色衣服,让王富贵给我准备的随行衣服非黑即灰,都是很清雅的素色,哪里来的白色? 我心头一紧,顿感不妙,只感觉身体一僵,不自觉地转过头去。 这一回头,差点没给我吓得背过气去! 只见,破碎的镜子中,竟映出了一个惨白的人影! 那人影低垂着头,头发散乱,身着白衣,看不清脸,但隐约可以看见裸露在外边黑紫的皮肤,就那么一动不动雕塑一般地杵在我后边。 一瞬间,我只感觉脑袋一阵嗡鸣,一股凛冽寒意透过脊梁骨直冲天灵盖,牙关不住地打着战,瞳孔紧缩,呼吸一窒,脑海里两个恐怖的字眼在不断的回旋—— 撞鬼!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可不知道是不是吓木了,浑身僵硬,竟然动弹不得! 这时候,那白色的人影动了! 我看见,那人影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缓缓扭动着脑袋,机械一般,一顿一顿地将头缓缓抬起。 就这场面,现在想来我也真是佩服自己,竟还能管住膀胱不至于泄了自己宝贵的人中白,可那当口,我真的是吓得六神无主了,就差闭眼睛等死了都! 可也该着是我命不该绝,就在这时,外边突然传来了一个救命的声音。 “小弟,你咋这么墨迹!” 第67章 鬼围床 关于镜子。 镜子在风水学上,有着辟邪挡煞的功用,民间也认为镜子是沟通阴阳的一种媒介。 故此,镜子的摆放有着很多说法,像是镜子不能对着床头,不能在天花板上摆放镜子,不能正对着浴卫门,不能放在财位等等,众说纷纭。 这些说法当然并非是空穴来风,都是有着一定的风水学依据。 而除此之外,半夜照镜子也是一大忌讳。 这是因为,子夜时分,阴气浓重,邪祟横行,镜子作为驱邪挡煞之物,又是沟通阴阳的媒介,难免会在镜中照出邪祟。 另外,抛开这些风水问题不谈,半夜人的精神面貌不佳,若是此时照镜子,看到镜中的自己有可能会被吓到,容易对精神状态造成影响。 书接上回。 云儿姐这一声大喝,直接把我从那种痴傻的状态中给拉了回来。 我被云儿姐这一声大喝惊得咬了一下舌头,再一细看,镜子中哪里还有什么白色人影,只有我呆立在原地,脸色铁青,面如死灰。 我被镜子中自己颓丧的神态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这一退,我就听见了啪嗒一声,像是踩到了什么。 往下看去,借着手电筒的灯光,我发现在我身后,有一滩黑水。 我再也忍受不了了。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相信刚刚的事情只是我的幻觉,在恢复行动能力的第一时间,我便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到了外边,见了云儿姐,我这才稍稍定了定神,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猛然惊觉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 若是平时,云儿姐免不了又会调侃我两句,但这会儿,云儿姐也是发现我的状态有些不对劲,急急忙忙凑了上来将我扶到床上。 “九阳,你这是怎么了?” 我缓了口气,这才和云儿姐说起刚刚在卫生间里头遇到的倒霉事。 也许是因为屋子里太黑了,我总感觉身旁的云儿姐的身影有些虚幻,明明声音听得真真切切的,但就是模模糊糊地看不清脸。 我当时没想太多,只想着赶紧睡去,熬到第二天天光就没事了。 可哪知道,云儿姐听了我的话后,却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尖细绵长,听得我心里头发毛。 不等我反应,云儿姐一下子凑了上来,阴恻恻地对我说了一句。 “九阳,你说的那个白衣女鬼……” “是我这样吗?” 话音落下,我的眼前一阵恍惚,光影变幻,等到我回过神来,余光瞥见,我身旁竟站着一袭白衣! 当时我心跳都慢了半拍,还有些不敢相信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去,可这一看,才发现,身旁的人哪里是云儿姐,分明是一个身穿白衣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 离得近了,我闻到那女鬼身上有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气味。 原来,屋子里充斥着的腐烂怪味,就是从这白衣女鬼身上传来的! 我看见,那女鬼虚幻的身形闪烁,乌青发紫的嘴唇缓缓蠕动着,一个尖细的声音从我心头划过。 “我好冤……” “我要你偿命!” 下一秒,我猛然睁开了眼睛,从噩梦中惊醒。 我拍了拍胸口,仍旧心有余悸,只感觉头疼欲裂,浑身发冷。 我下意识地朝着一旁摸去。 在确认云儿姐还在身旁后,我兀自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个噩梦…… 我躺倒在床上,努力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事。 我想起来自己好像是从卫生间出来后,云儿姐安慰了我几句,后来就睡去了。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可先前的噩梦让我心头惶惶,难以入眠。 奇怪的是,以往云儿姐睡眠很浅,我只要轻轻一动,云儿姐就会被吵醒,可这一次,云儿姐倒是睡得很香,无论我在床上怎么动弹,云儿姐都没有一点反应。 也许,是云儿姐太累了吧…… 想到明天一早还要早起,我摇了摇头,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尽量让自己不要多想。 可偏偏,我越是强迫自己想要快点睡着,就反而越是精神,先前那白衣女鬼的样子走马灯一般在我脑海中翻转。 冤? 偿命? 先前白衣女鬼的话不断回响在我的耳畔。 我愈发地不安,心中涌现出一个无比恐怖的想法。 越是往深处想,我心中的寒意越重。 房间的腐烂味,没有一个住户的四层…… 难道说…… 就在我思考之时,突然感觉后背一凉,像是有一双冰冷的手伸进了我的衣服。 我猛地睁开眼睛,险些吓得跳起来,可这一睁眼,我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插个题外话,不知道各位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叫做梦中梦。 所谓梦中梦,就是你发觉自己是在做梦,醒过来之后,你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可结果发现,那也是个梦。 就如俄罗斯套娃一般,梦中梦没有次数限制,有的人甚至可能会连着做好几个梦,到最后就会彻底陷在梦境当中,就算醒过来了,也已经无法分清现实和梦境。 这要是一般的寻常梦境还好,但如果梦到的是妖邪鬼魅,那么对于做梦的人而言,无疑是巨大的苦楚。 当我睁开眼后,赫然看见,在我的床边,围着好些个白色身影,围了满满一圈。 不用问,这些白色身影,自然就是先前我在卫生间见到的白衣女鬼。 当时的我惊骇欲死,心脏马达一般跳得飞快,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想叫也叫不出声,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些白衣女鬼缓缓转过头,将脸对着我。 到了这里,我总算是见到那长发下遮盖的是什么样的容颜了。 灰白的脸,墙灰一般,蒙上一层阴影,嘴唇乌青发紫,脸上随处可见触目惊心的暗红色疤痕,眼眶发黑,像是涂上了锅灰一般,眼睛只能见到布满血丝的眼白,双颊还有失去鲜艳的血液缓缓流下。 整整齐齐,排了七八张这样的脸,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过了良久,那白衣女鬼嘴角抽动,往上拉扯着,将嘴角扯到耳根,挤出满脸的皱纹,齐刷刷地冲着我笑。 第68章 枉死鬼 当时我吓坏了,下意识地就去抓一旁的云儿姐,希望可以将云儿姐叫醒。 可无论我怎么摇晃,云儿姐就是睡得跟死猪一般,动也不动。 我急眼了,更用力地摇晃着。 结果,突然一阵咔咔声,云儿姐的脑袋突然拧了一百八十度,那张脑袋上的脸,哪里是云儿姐,分明就是那白衣女鬼! 下一秒,云儿姐的脑袋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往旁边一歪,脖子扭成骇人的麻花状,眼神幽怨死死地盯着我不放。 再往后的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 八成是那场面,吓得我又昏死了过去。 这要不是有爷爷留下的玉坠和纸生叔给的驱邪符护着,我可能魂儿都要被惊飞了去。 那天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 梦到有一座大山,结结实实地压在我的身上,我就和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一般,动弹不得,逐渐地感觉呼吸困难。 到后来,我总算是勉强将眼睛眯开了一条缝,可眼前一片朦胧,也不知为何,明明意识已经清醒了,可身体就跟不是我的似的,丝毫不听使唤。 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我咬了舌尖,这才从床上惊醒。 等到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原来先前的压迫感是因为云儿姐这会儿正趴在我胸口睡觉。 我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云儿姐也被惊醒了,起来问我。 “小弟,你咋起这么早?” 要说那会儿,我也真是被昨晚的怪事给吓破了胆,再加上云儿姐刚睡醒,头发蓬散松乱,遮住了脸,我被吓得打了一激灵,不由得惊呼一声,撑着床连连往后退,在确定眼前的人真是云儿姐后,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小弟,你咋地了?” 云儿姐见我状态不对,关切地问道。 我愣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哆哆嗦嗦地将昨晚的事情尽数交代清楚。 “鬼围床?” 云儿姐被我的话给吓了一跳。 “那我怎么不知道?” 云儿姐的脸色也变得凝重了。 我也很是纳闷。 明明昨晚,有小鬼想闹事,都被云儿姐给吓跑了,可这一次,那白衣女鬼非但没有忌惮云儿姐,相反,云儿姐甚至都没有察觉那白衣女鬼的存在! 就连云儿姐都无法察觉那女鬼的存在,由此可见,那女鬼有多厉害! 我拿起床边的怀表,看了一眼时间。 起得早了,这会儿才五点多。 “小弟,这地方不能呆了。” “走,我们下去找纸先生!” 云儿姐交代了我一句,就起身匆匆忙忙地开始收拾东西。 就连云儿姐都不嘻嘻哈哈地和我闹了,我也是知晓了事情的严重性,不敢再耽搁,起身便开始收拾东西。 将纸生叔给的驱邪包裹窝在胸前,我这才有了一丝安全感,在心里头也是暗骂自己太蠢,昨天竟然不晓得从包裹里找些家伙事儿以作防身之用。 不过,直到现在我也不晓得,昨晚究竟是做了个噩梦还是确有其事。 而且,我一旦开始回忆昨晚那档子破事,就会感觉头疼欲裂。 索性不想了,等到云儿姐收拾好东西后,我也带上我的行李,跟云儿姐准备下楼。 临出门前,经过卫生间的时候,我又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卫生间。 卫生间内,地板上留下的那一淌黑水证明,昨晚的白衣女鬼确实存在。 “别看了!” 云儿姐轻拍了一下我的脑袋,催促我快走。 “云儿姐,那我们今晚还住这吗?” 我问了一声,可云儿姐就像是没有听见我的话一般,紧抿着嘴,出了门。 我不敢停留,紧紧跟在云儿姐后头。 别说现在,日头才刚刚冒尖,就是放在大中午,密闭的楼道依旧昏暗。 这会儿,仍是漆黑一片,好不容易,我们摸索着下了楼。 只不过这次,我们没有去三楼,而是直接下到二楼,去找纸生叔和木生叔。 论起驱邪的本事,穆风和陈伯可帮不上忙。 到了二楼,走廊也依旧是黑,和四楼唯一的区别应该就是稍微干净整洁一些。 很快,我们走到了209。 我记着纸生叔教过我的,三长两短,轻轻叩了叩门。 不多时,门被打开了一条缝,探出一双闪着幽光的眼睛。 是纸生叔。 在看见我们背着大包小包下来时,纸生叔眼中明显有些惊讶之色,但也没有多问,直接将门打开了一条缝,让我们进来。 不知是不是纸生叔的个人习惯还是有什么规矩,我注意到纸生叔只是将门打开了一条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狭小缝隙。 进了门,房间依旧漆黑,木生叔也是注意到了我们的动静,从床上起来。 “小阳子,咋个起这么早?” 木生叔看到是我们,颇有些疑惑。 我详细地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完之后,纸生叔和木生叔都默不作声,没有说话。 因为房间的黑暗,我看不清纸生叔和木生叔脸上的表情。 过了良久,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小阳子,你是说你昨晚撞脏东西了,但是田妮子也没有发现?” 木生叔沉声问道。 我嗯了一声,发现云儿姐低垂着头,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略显局促和不安,似乎是在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我。 “田妮子虽说不是做阴阳勾当的,但从小也都是和死人待一块的,对邪祟的感应能力并不弱,可竟还有阴魂能直接瞒过田妮子对小家伙下手……” 纸生叔在一旁踱着步,喃喃自语。 “小家伙,那女鬼有没有对你说些什么?” 纸生叔这么一点,我才发觉,自己不经意间忽略了这个重要信息,于是我连忙将女鬼对我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顺带还讲了房间里头的一些怪事。 “冤?偿命……” “卫生间有很浓的腐臭味?” 纸生叔口中念念有词。 “难道说,这还是个枉死的冤魂?” 话一落地,我就打了一个激灵。 纸生叔的推断,和我的想法竟不谋而合! 有了纸生叔的肯定,我心里头有了底,也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纸生叔……” “你说…那个卫生间里面……会不会有……” 第69章 凶宅 “他娘的!” 这时候,木生叔也是反应过来了,在听到我们推测那卫生间有问题时,当即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怒骂道。 “你们是说,这遭瘟的店家给小阳子挑了个凶宅,那卫生间里头,可能死过人?” 我沉默着点了点头。 木生叔的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撸起袖子叫嚷着就要下去和店主理论一番。 “老木,冷静点!” “这还只是我们的推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还不清楚。” 纸生叔劝阻道。 可木生叔此时已气红了眼,不管不顾地吆喝着。 “有什么好推测的?” “现在上去看看清楚,要是那店家真要给小阳子安排了个死人睡过的晦气房,老子绝饶不了他!” 木生叔说完,就骂骂咧咧地踹开房门夺门而出。 纸生叔叹了口气,招呼了我们一声,跟上了木生叔。 这一次,有了纸生叔和木生叔的保护,我的胆子也不觉大了起来。 回到四楼,纸生叔只是看了一眼走廊,登时就蹙起了眉头。 “这地方的阴气,怎么这么重……” “该死,一开始应该上来看看情况在让小家伙上来的……” 木生叔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道。 “娘娘腔,早说了你不靠谱,小阳子万一出了个好歹,我们都得跪在龙虎山山门前请罪!” 到了门前,木生叔丝毫不客气,一脚猛地踹开了房门。 “他奶奶的,这鬼地方,阴气竟然比尾房的阴气还要重!” “这房间要是没问题,我把桃木钉给吞了!” 纸生叔没有搭茬,在后边给木生叔打着手电照明。 到了卫生间,木生叔一眼看到了地板上的黑水,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嘀嘀咕咕地骂了一句。 “死娘娘腔,你过来看!” 木生叔大手一挥,招呼了一声。 纸生叔示意我们跟紧他,随即也凑了上去观望。 当看到卫生间的黑水时,纸生叔的脸色也是一下子僵住了。 “他姥姥的!难怪这鬼地方没人住,这都他妈和尸体躺一块了,谁敢住?” 木生叔的话让我脊梁骨一寒。 难道说,我的推测是对的,这房子死过人? 不等我多想,脾气火爆的木生叔就已经叫嚷着要去二楼把打棺材的大锤拿来,把卫生间给砸了,看看里边到底躺着个什么东西,今天非要超度了她不可! 最后,还是纸生叔好说歹说,才将木生叔给劝了下来。 “老木,我们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这件事情,不是我们该管的,报警吧!” 木生叔没有反对,但也很是愤懑地嘀咕了一声。 “报警?只怕这地方的官家,也和这些吃人肉的勾搭在一块了!” 至于之后的事情,因为有些繁琐,无关剧情发展,在这里就不和各位一一细说了。 报了警后,通过警方的调查,我原先住的那个房子,的确是出了事,死了人。 死者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孩儿,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了。 尸体就被凶手埋在洗手台下面,房间里头腐烂的恶臭味儿,就是这么来的。 妥妥的凶宅。 这下,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只不过,这件事和店家无关。 据店主交代,四楼原本都是正常住客的,只不过几个月前,住在四楼的客人总会抱怨说发生了怪事,像是半夜听到哭声,看到镜中鬼,洗澡发现排水口被一撮黑发堵住之类。 众口成说,这传来传去的,本地人也都知道了四楼闹邪,再没人敢去四楼住了。 这下子店家可就急了,要是整个四楼都废了,那对于老板的损失可是相当巨大的。老板也不含糊,当即就做出了反应。 可奇怪的是,无论怎么调查,都找不到原因,请过道士也请过和尚,但那些都只是些招摇撞骗的神棍,哪里晓得其中利害?随便摆了个坛,跳大神似的作了法,卷了钱就跑路了。 从那以后,店家无奈之下,也只得将四楼给封了起来。 这要不是今个儿遇上我们,只怕这可怜的死者还要困在狭小的洗手台里边。 据店家交代,他也不知道尸体藏在404,当时确实还有许多空余的房间,安排给我们这样一个房间就是看我们是外地来的,想着捉弄我们一下。 报了案后,店家和我们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并且返还了我们三倍的住房钱。 事情已经发生了,虽说木生叔很想揍他一顿,但还是被我们给拦下来了。 至于后来,凶手有没有找到,我们也不清楚,至少我们帮死者伸了冤,想来今后也不会再缠着我了。 因为这一出,我们要配合警方调查,又要录口供,等忙完,已经是晌午了。 “纸生叔,现在我们去哪?” 我心里头还惦记着昨晚陈伯说的行动。 现在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也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去了。 “我托陈老找了另外一个风水位置不错的酒店,陈老和穆风已经在那边等着了,那地方正好离镇妖塔不远,现在我们过去,先把行李放着,然后简单吃个饭,看下午要是还有空闲时间,再过去看看情况。” 纸生叔开着车,说道。 “对了小家伙。” “昨晚,你没有把驱邪符给贴到卫生间的门上吗?” 我摇了摇头,说没有,并和纸生叔解释起其中缘由。 “丢了?” 纸生叔有些讶然。 “难怪…那女鬼可以凶成这样……” …… 车子约莫开了半个时辰,总算是到了纸生叔说的酒店。 比起先前的民宿,这次的酒店单是从外观上看去都要显得气派许多。 下了车,进去酒店,发现陈伯和穆风已经在大堂候着了。 询问过后,陈伯说这一次的酒店很正规,给我们选的三个房间就在二楼,而且还都是挨着的,至于房间里边,他也逐个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三个房间分别是204,205,206。 因为这次的事情,我现在看到4就膈应,本想挑一个离204最远的206,可纸生叔却说让我和云儿姐住中间的房,万一有什么事好照应。 俗话说的好,听人劝,吃饱饭。 纸生叔都发话了,我自然没意见。 而后,纸生叔和木生叔挑了204,穆风和陈伯则去了206。 在安顿好行李,就近找了个饭店草草吃过一顿祭了五脏庙后,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第70章 风水局 也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西藏的菜我吃不习惯,刚吃过饭,我就感觉肚子咕咕叫,抓了几张纸就跑去厕所释放了。 结果,在找厕所的途中,我路过了一个库房,不经意间看到库房里面有几面花样精致的鼓。 我莫名想起了云儿姐先前说的人面鼓,不禁打了个寒战。 就在这时,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喝道。 “小子,你干嘛呢!” 声音听起来是不标准的普通话,但比起一些老藏民,勉强还是可以听得懂的。 我循着声音望去,发现在我身后,有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正在恶狠狠地盯着我看。 刚刚的人面鼓本来就让我有些手脚发寒,这会儿又不知从哪冒出来了一个凶神恶煞的人,我下意识地就把眼前这个大汉和人面鼓联系起来了,还以为他是杀人狂魔,这下大号也不敢上了,头也不回地撒丫子逃走。 一直等到了店门口,看见了纸生叔他们,我才稍稍松了口气。 纸生叔看我着急忙慌的样子,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我不想让纸生叔担心,更不想节外生枝浪费时间,就随口编了个谎,圆了过去。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赶去镇妖塔,争取在天黑之前回来。” 很快,我们出发了。 因为这会儿是白天,先前穆风不在,纸生叔只能自己开车,现在穆风回来了,自然是让穆风开车较为稳妥。 酒店离镇妖塔比较近,开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我们就到了。 只不过在白天的时候,镇妖塔四周的黑雾消失了,远远看去,镇妖塔和普通的塔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穆风,停车!” 纸生叔突然喝道,车子随后稳稳停了下来。 “不能再往里进了,我们先探清楚情况,再做打算。” 纸生叔朝远处张望着,面带欣喜地说道。 “老木,看来咱俩的想法不错!” “到了白天,镇妖塔的煞气就会全部缩回塔内,这时候外边就是安全的!” 木生叔点了点头,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煞气总归还是不能太嚣张。” “不过,煞气虽然因为惧怕阳光缩回去了,但那些有着千年道行的恶灵可不怕!” 这时候,穆风开口了。 “不仅如此,要是再晚上几日,绿僵吸收了足够的煞气和阴气,就会变为毛僵。” “到时候,就连它们也不会再惧怕阳光,我们的行动就会更加困难了。” 纸生叔沉默半晌,眉头蹙起,道。 “可是,塔内煞气若是缩了回去,我们想要闯进塔内,就更加困难了。” “若是选择白天进去,塔内煞气太重,只怕是会冲撞了生魂,万一处理不好,那可是会丢魂的!” 这下,大伙儿都沉默了。 现在摆在面前的,就是一个两难的局面。 白天去,虽说不必再应对绿僵,但塔内煞气太重,贸然前往只怕会出事。 晚上去,外边煞气郁结成黑雾,能不能找到路是一回事,另外还有恶灵和绿僵。 “对了,穆风。” 纸生叔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冲穆风说道。 “你能不能在白天时候,找到那些绿僵的窝点,先封了它们,等到了晚上,我们的行动就会顺利很多!” 穆风怔了怔,似乎是没有想到纸生叔会这么问,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 “我试试。” 下了车后,首先第一件事,就是让陈伯观察镇妖塔的风水布局。 如果风水布局没有被人为破坏的迹象,自然再好不过,这就意味着没有人会在暗中给我们添乱。 万一发现有人破坏了风水布局,那可就要防着点有人会在背后给我们捅刀子了。 “呵呵呵呵……” “也不知道当年松赞干布怎么想的,竟将佛塔建在这种地方,这不邪那就怪了!” 陈伯一边看,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陈老,有什么问题吗?” 纸生叔凑到近前,问道。 陈伯抬手一指,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诸位,你们看。” “寻常的宝塔,多建于高处,取一览众山小之意,再不济,也是建于平原。” “可这镇妖塔,偏偏建在这种地势低洼的谷底,且四周无有风道,阴气聚而不散,就像是一个没有口的漏斗一般,长此以往,聚阴纳晦,这要是不出事,那才叫见了鬼!” 我心中暗暗吃惊。 虽然我听不太懂陈伯的话,但单从陈伯明明眼睛看不见,对于眼前的山川地貌却是成竹于胸,单从这点就足以叫人佩服。 纸生叔和木生叔闻言,这也才发现镇妖塔的位置正如陈伯所言,背靠崖壁,四面环山,俨然就是一个漏斗形状。 “另外,镇妖塔于八卦当中的方位,恰恰处于死位,塔后背着棺材崖,塔前面着断脊峰,这样一来,镇妖塔周围的气运已被悉数斩断,更是凶上加凶!” 陈伯继续慢悠悠地说着。 当时的我并不明白陈伯的话是什么意思,就连纸生叔和木生叔他们也是听得云里雾里。 直到后来,我当了道士,跟着师傅学了一些望山看水的知识,才晓得陈伯的话中意味。 所谓棺材崖,就是指镇妖塔背后靠着的山崖,崖壁平整如棺面,山体四四方方,一眼看去,就好像是镇妖塔背着一座棺材。 至于断脊峰,是指镇妖塔面向的群山,正巧被一个山体较为狭小的山峰拦腰斩开,如果说镇妖塔面前的群山是龙脉,那么这突兀的小山峰就是断脊峰。远远看去,就像是有人用刀自上而下,斩断了龙的脊梁。 大凶! “这些都是基础的风水知识,当年的松赞干布就算再怎么不懂风水,也不应该将塔建在这种地方……” “难道说,是有人蛊惑了他,劝他将塔修在这的?” 陈伯蹙着眉头,喃喃自语。 一旁的木生叔性子急,见陈伯一直在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当下就憋不住了,开口催促道。 “陈老,这种千儿八百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咱就别计较了。” “那古人怎么想的,也和咱无关,说不定那会儿人家自有高明之处呢?” “咱呀,就不和那些琢磨历史的老学究抢饭碗了!” “这眼瞅着,天马上就该黑了,当务之急,还是得找出风水局到底有没有被人破坏的痕迹才是正事啊!” 第71章 锁阴阵和八门金锁 看不出来,木生叔人平时大大咧咧的,耍起嘴皮子来还这么有水准。 一番话,把陈伯怼得哑口无言,只得专心观瞧起风水布局来。 谁曾想,陈伯看了半天,还真就看出问题来了! “这……” 陈伯像是突然见到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东西一般,惊得连连后退,额头一下子冒出豆大的汗珠,竟险些摔倒在地。 我们不明所以,连忙上前搀扶着。 陈伯呆愣在原地,良久没说话,缓了好半天,这才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原来如此……” 我们等得心急,但又怕打扰了陈伯,也只能安静候着。 又过了半晌,陈伯这才直起身子,手指向镇妖塔一旁的几棵大树。 树是柳树。 看样子,应该也是有年头了。 除了柳树外,我们这才注意到,在镇妖塔的外围,还有这好些形状奇特的石碑。 我们正纳闷呢,陈伯开口了。 “锁阴阵,再加上八门金锁,这才得以压制镇妖塔塔中煞气千年之久。” “可现在,不仅锁阴阵被人破了,八门金锁还被人给撬了!” “此等手笔,必是人为!” “而且,那人精通风水之道,不仅破了阵法,甚至还额外布了一道招邪阵!” 随后,陈伯和我们解释起其中缘由。 按陈伯所言,所谓锁阴阵,顾名思义是指能够将阴晦邪祟锁在原地,以免它们四处逃窜的阵法。 至于八门金锁,则是以镇妖塔为核,在镇妖塔的八个方位定了桩,打住了八门的穴眼。 有了锁阴阵和八门金锁的加持,镇妖塔中的恶灵虽是凶得厉害,但轻易也不得脱身。 锁阴阵的布置,有很多种方法。 最常见的,便是以招阴的阴树布阵。 例如柳树,槐树,桑树。 柳树性阴,槐树木中带鬼,桑树音同“丧树”。 这些都是最为常见的阴树。 常人只知阴树招阴,殊不知,只需将阴树围成一圈,困在其中的妖邪就会为阵法所困,轻易不得脱身。 除此之外,还可以用镜子,铜钱,符纸,桃木剑等等,方法与上同,只需要围作一圈,便能起到锁阴的功用。 当然,若是针对的是千年的恶灵,仅凭锁阴阵是远远不够的。 这里就要说到八门金锁。 八门金锁使用的封住穴眼的石碑,并不是普通的石碑。 首先,石碑的选材,最好是使用前身充当路砖的大理石砖。 一来,路砖经过千人踩,万人踏,其中蕴含了许多的阳气,对于镇阴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其次,大理石性坚,能够保证长时间的使用。 选材完毕后,通常会在石砖上刻下佛门的六字箴言或者是道家的九字箴言。 佛门的六字箴言分别为,唵,嘛,呢,叭,咪,吽! 道家的九字箴言分别为,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西藏佛教盛行,镇妖塔的前身又是佛塔,自然是使用佛门的六字箴言。 将箴言镌刻于石碑之上,再以朱砂描绘,打穴眼时,置三枚铜钱于石碑之下,便算是封了穴眼。 朱砂的作用,自然是驱邪,铜钱经历了万人手,也能起到辟邪挡煞的效果。 锁阴阵加上八门金锁,有了这两把锁,这才堪堪封住了镇妖塔塔内的冲天煞气。 只是,我们看到的柳树,此时已经尽数枯萎,石碑也变得东倒西歪。不用猜也知道,这是有人可以给我们添乱! 听了陈伯的解释,在场众人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一道道难题如同大山一般,横在我们面前。 先是镇妖塔的恶灵,再是塔内的冲天煞气,然后是成了气候的绿僵。 到现在,还有个在暗中盯着我们吐着信子随时准备置我们于死地的毒蛇! “陈老,那这阵法,还可以恢复吗?” 纸生叔面色苍白,问道。 陈老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可以,但是没有必要。” “反正我们想要进去,就必须得要破掉镇妖塔的禁制。”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有人不想我们那么轻易成功。” “并且,我们还不知道,对方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团伙。” 说到这里,陈伯长叹了一口气,唏嘘道。 “鬼神好糊弄,但人不一样。” “既然他们想要阻挠我们,就不可能只有这些招数,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一定还做了什么手脚。” “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若是贸然行动,只怕邪神像拿不到不说,我们都得折在此处!” 陈伯的话说完,大伙儿都明白了其中的利害,脸色都很不好看。 沉默了半天,还是木生叔叔先开口了。 “他奶奶的,怕个鸟来!” “管他们是什么牛鬼神蛇,我木生也不是被吓大的!干了这行这么些年,就没见过能骑在我木生头上拉屎的!” “再说,有老天师罩着我们,他们再硬,能和老天师碰一碰?大不了,让老天师给我们收尸,再让老天师把他们给一锅端了!” 木生叔的话很直,但话粗理不粗。 眼下这种情况,怕也没用,要是拿不到邪神像,左右我也是个死。 就算现在转移阵地,也难保他们不会跟过来捣乱。 这时候,穆风开口了。 “各位,现在情况也还不是那么糟糕。” “这样吧,我先去寻一下这附近有没有养尸地,只要能把那些绿僵全给收了,事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话音落下,纸生叔脸色稍稍好看了些,点了点头,道。 “穆风,我陪你去吧。” “你擅长降尸,不擅长驱邪,路上万一遇到鬼祟,也好有个人照应。” “老木,你就在这陪着陈老他们,注意千万不要靠近那镇妖塔,有什么情况,等我回来再做商议。” 木生叔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走你的得了,啥个时候还要你教我了?” 结果,纸生叔和穆风前脚刚要走,木生叔就追了上去,将纸生叔给拉到了一边。 当时我离得近,正好听见了纸生叔和木生叔之间的对话。 “娘娘腔,你不觉得事情很蹊跷吗?” “哪里蹊跷了?” “要是真有人想针对我们,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要来西藏?第一个五行去哪是我们自己决定的,就连老天师应该都不知道!” “老木,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怀疑王富贵了?” “难道你不怀疑?那天我们就是在他家商量的!” “这点你放心,害我们,对他而言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一来,陈老是他的保家仙,害了我们就等于是害了陈老,也就是害他。二来,王富贵对老天师的敬畏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主儿,平时见了老天师,就差给老天师当孙子了,你觉得他能有这个胆量?” “那你说,除了他那个鳖孙,还能有谁?” “我也不清楚,但我只知道,再让你墨迹下去,天都要黑了,你是真想我被那些个僵尸给生吞活剥了?” “……” “行了,具体情况,等我回来再说。记着,照看好小家伙!” “这还他娘要你说!” 第72章 养尸地 纸生叔和穆风很快离开了。 原本我是想着趁机眯一会,可结果云儿姐硬拉着我陪她玩,也只好作罢。 在这期间,我和陈伯多聊了一些,也算是学了不少的风水知识。 结果,聊着聊着,我冷不丁瞥见远处的镇妖塔好像有一个女娃正躲在塔后边探着脑袋看我。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错觉,揉了揉眼睛再细看,结果发现还真是一个女娃,看着也就五六岁的样子,躲在塔后边怯生生地朝我这边张望着。 那女娃的目光和我对视的一瞬间,我只觉得脊背发凉,站在大太阳底下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木生叔也是注意到了我的异常,顺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 结果这一看,木生叔猛地转过头,一把将我拉了过来。 “小阳子,你看她作甚!” 木生叔的语气很是焦急,匆忙将我拉到一旁。 此时我也是反应过来了,颤声问道。 “木生叔,那是啥啊……” 木生叔没有回答,只是语重心长地告诫我,这地方邪,看到什么东西不要和它对视,一定要假装没看到,否则的话被那东西发现你可以看到它,它就容易缠上你! 我被木生叔的话吓了一跳,再不敢乱看。 等过了段时间,我耐不住心中好奇,又偷偷往那边瞄了一眼,发现那个小女孩已经不见了。 我心中寒意更甚。 也不知道,她现在会不会躲在别的地方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们就这样一直等到傍晚。 眼瞅着日头就快要落下去了,木生叔在一旁来回地踱着步,一边走,一边还骂骂咧咧地抱怨。 “妈了个巴子的,这死娘娘腔咋还不回来?” 我也等得着急,这要是一直等到天黑纸生叔他们都没回来,那问题可就大了。 到时候,什么黑雾,恶灵,还有僵尸,全都一股脑地涌了出来,那不就是在这里等死吗? 我踮着脚,焦急地往着纸生叔离开的方向。 结果,这一眼还真让我找到了纸生叔他们! 只不过,我发现纸生叔和穆风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他们是在跑着,或者说是狂奔,拼了命一般地朝着我们这边冲了过来。 一边跑,一边还和我们打着手势,看样子很是着急,就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逐他们一样。 木生叔和纸生叔是认识多年的老友,最是默契,第一时间领会了纸生叔的意思,焦急地将陈伯扶上副驾驶,随后招呼着我们赶紧上车。 我和云儿姐也明白应该是出事了,匆忙坐进了第二排,为了方便,将靠近车尾的第三排留给了纸生叔和穆风。 此时,天边的最后一道曙光也即将消散。 木生叔给车子打了火,随时准备驾车驶离这个鬼地方。 终于,累得气喘吁吁的纸生叔和穆风几乎是撞进了车内,用了膀子力气一把将车门甩上,砸得山响。 “走!” 没有过多的言语,纸生叔声嘶力竭地大喝了一声。 木生叔会意,一把将油门踩到底,发动机爆出一声轰鸣,车子飞一般地弹了出去。 黑夜已经开始覆盖这片土地。 一路上,车内的气氛压抑至极,谁都没有说话。 我好奇心起,心头猫抓一般,很想知道到底是遇见了什么东西,能让纸生叔和穆风这样慌张失措。 我悄悄贴着车窗,朝着后边看去。 结果这一看,当即骇得我呼吸一窒,整个人如坠冰窟,浑身竟不自觉地发抖! 后边黑夜覆盖的地方,竟有好些个黑影攒动,正一蹦一跳着朝我们这边追来。 而且,速度奇快! 饶是我们已经将车子开得飞起,却依旧不能轻易甩掉它们! 经历了这么些事,就算是用腚沟子想,我也能猜出来那是个啥。 这时候,一旁的纸生叔缓过劲来,虚弱地开口道。 “小家伙,别乱看,当心晚上做噩梦!” 我缩了缩脖子,没敢再看下去。 木生叔见纸生叔没事了,当下就忍不住了,出声问道。 “我说娘娘腔,你这是撞见啥了?” “咋吓得没个人样了都?” “难不成是见了勾魂的女鬼,想让你跟她上床啊?” 不得不说,木生叔的胆色是真厉害,都这时候了,还不忘调侃纸生叔。 纸生叔这次没有和木生叔互怼,只是苦笑了一声,自嘲道。 “这次,还真是折了!” “想不到打了一辈子麻雀,到头来叫雀儿啄了眼!” 木生叔听得不耐烦,抱怨道。 “你他娘的,这都啥时候了,还卖关子!” 纸生叔也被木生叔说得火起,冷哼了一声,没好气道。 “老木,你是真想累死我,还是压根没考过驾照啊?” “什么情况你自己用后视镜瞅一眼不就晓得了?” 木生叔没再和纸生叔闹,快速地扫了一眼后视镜。 通过后视镜,我能看到木生叔在见到后边的景象时,脸色也稍稍变了变,骂道。 “死娘娘腔,还有穆家小子,你们这是通了僵尸窝了?哪里来的这么多跳蛙?” 大伙儿都明白木生叔的脾气,纸生叔和穆风谁也没生气,相反,穆风还不好意思地说道。 “纸先生,木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 “这次的事情,是我办砸了……” 这时候,坐在副驾驶一直没吭声的陈伯开口了。 “小穆啊,到底出了啥事?” “这世上,还能有什么尸,连你这个湘西赶尸匠都镇不住的?” 透过后视镜,我观察到穆风此时面色苍白,汗如雨下,感觉很是虚弱,沉吟半晌,这才缓缓吐出一句话。 “我们遇到的尸…化煞了……” 随后,穆风和我们讲述了今天下午他和纸生叔遇到的事情。 据穆风所说,今天他们运气很好,离开了镇妖塔没有多远,就凭着多年的赶尸经验找到了那伙绿僵的老巢。 所谓老巢,其实也就是养尸地,白日里,僵尸都会在那里躲避日光,等到了晚上,才会出来吸收月之阴精。 这要论穆风的本事,就那么些个绿僵,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只要手头有趁手的家伙事,就是一个人收拾起来也是绰绰有余,更别说当时还有纸生叔在一旁跟着打下手。 可这问题就出在这养尸地上…… 第73章 化煞 所谓“养尸地”,拆字而解,也就是养尸体的地方。 据《葬经》记载,养尸地的具体定义就是指尸体埋在此处可以保证尸身不腐,这是形成僵尸的最基本条件。 也因此,养尸地多在阴寒干燥之地。 这里要注意的是,干燥的土地可分为两种,一是阴寒干地,二是炙阳干地。 阴寒干地养僵尸,炙阳干地养干尸,二者的意义大不相同。 判断养尸地的方法也很简单,养尸地的土质阴寒,土色呈黑,常年不见日光。 书接上回。 哪怕是寻常的风水术士,只要是具备最基础的理论知识,想要找出养尸地也绝非难事,更何况是穆风这样经常和尸体打交道的赶尸匠。 只是据穆风所言,他找到的这个养尸地,和寻常的养尸地有些不一样…… “说来话长……” “我和纸先生没走多久,就发现了一些凌乱的足印,不用想也知道,那肯定就是那些僵尸留下来的。” “顺着足印,我们很快寻到了一个山谷。” “山谷里头完全密不透光,还有大大小小的林子遮掩,要不是我们多留了个心眼,还真不容易发现这地方。” “进去了之后,里边的温度比外边低了好几度,我一眼就能看出这地方就是最为传统的养尸地,不透光,阴寒。在做过最基本的土质调查后,就可以肯定那些绿僵绝对是藏在这里。” “只是奇怪的是,山谷里面完全看不出一点土壤被翻动的痕迹,根本不像是僵尸聚集的地方。” “当时我们并没有考虑太多,下意识地认为它们应该是藏在更深处,就往里进去了。” “随着深入,我能闻到那股来自僵尸身上的腐臭味愈发地浓郁,而这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测。” “可走着走着,我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因为我常年和尸体打交道,所以对尸体的腐臭味,血液的腥臭味很是敏感。” “我嗅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很浓的血腥味。” “按理说,这种味道不应该出现在养尸地。” “为了验证,我取了块土试了试,结果还真发现土块带着些殷红,一股恶臭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血是那种陈年老血,估计已经很长时间了,味道很浓,也不知道究竟掺了多少……” 穆风说到这里,自责地叹了口气,缓缓道。 “纸先生,这都怪我,我早该发现问题的。” “如果我没有抱着侥幸心理,那也就不会……” 我听得有些不明所以。 为什么土里头掺了血就这么严重? 纸生叔只是摆了摆手,道。 “当时我们都心急了,我也想着可以早些解决问题,怎么能把责任都推在你身上?” “再说了,要不是你帮我挡了一刀,我都不一定回得来……” 纸生叔话音落下,我心头咯噔一跳,通过后视镜,这才发现穆风面色苍白,状态很不好。 “咋?挂彩了?” 开车的木生叔问了一嘴。 “嗯…一不留神,被一个绿僵咬了一口……” 穆风苦笑着开口道。 听到这话,我心头一紧,顿感不妙。 想不到,就连最拿手抓尸的穆风都受了伤,那面对的该是什么样的恐怖怪物? “那现在咋样?还能撑不?” 木生叔声音不大,有些沙哑,和发动机的轰鸣声混杂在一起,显得有些微弱,但还是可以听得出声音里的担忧。 木生叔虽说平时大大咧咧心直口快,但对于同伴,还是很关心的。 “我没事,已经遏制住尸毒了,当务之急,还是得快些离开这地方,不然……” 穆风的声音愈发地虚弱。 “不然,它们会追上来……” 话音落下,我看着穆风一头栽倒在纸生叔怀里。 木生叔瞥了一眼后视镜,阴沉着脸,狠狠按了一下喇叭,骂道。 “他妈了个巴子的!这帮畜生!” “娘娘腔,你们到底遇着啥了?这怎么玩着玩着还他娘的把自己给玩进去了!” 纸生叔沉默了半晌,这才开口。 “血尸。” “我们去的时候,正巧碰到血尸化煞,还遭了成群的绿僵。” “穆风他一个人要斗血尸,还要防着绿僵,这才……” 纸生叔话音落下,坐在我一旁的云儿姐听到血尸两个字时,竟往我这边缩了缩,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就连久经世事的陈老,也是脸色一变。 只有木生叔和我一样不明所以,一个劲儿地追问着。 “老木,别问了。” “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我们的掌控了。” “先回去再说,穆风临走前将血尸定了一段时间,再加上那玩意还没完全化煞,应该不会追过来。” “现在,先甩掉后面的那些鬼东西!” 纸生叔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缓缓开口道。 “这才几天时间,血尸已经化煞,再加上现在,咱们里边唯一懂尸的穆风也倒了。” “要是再拖下去,只怕局势会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到时候,只怕我们也无能为力。” “老木,实在不行,我看我们还是算了……” 砰—— 纸生叔话没说完,木生叔一拳抡在方向盘上,破口大骂。 “算了?” “娘娘腔,你他妈是怕死了?” “我们算了,小阳子怎么办!” 纸生叔沉默片刻,道。 “老木,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现在看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去龙虎山找张天师,让他过来帮忙……” “我他妈问你,小阳子怎么办!” 木生叔一脚跺在油门上,青筋暴起,怒骂道。 纸生叔也恼了,罕见地发了飙。 “就你为了小阳子,我何尝没有考虑过这点!” “只是你想过没有,这样子下去,我们能保得住小阳子么?” “你那么牛逼,你去把那血尸给干了啊!” 木生叔没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拍着喇叭。 “别说那血尸,你能自己收拾掉一个千年恶灵,我他妈就陪你进去闯一闯!” 纸生叔的情绪越发激动。 “大不了,我去龙虎山山门跪上三天三夜!” “我就不信,张天师他老人家就舍得眼睁睁地看着小家伙出事!” 第74章 内讧 “娘娘腔,我们这才哪到哪?一个血尸就把你胆子都给吓破了?” “要走你自己走!别跟我这丢人!就是只剩老子一个人,老子也要把那邪神像给它掏出来!” 后来,我只记得,纸生叔和木生叔一路争吵,云儿姐窝在我的怀里,像个妹妹一样,渴望着我的保护。陈伯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 说实话,我内心很挣扎。 我不能很清楚地回忆起那时候的我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但我清楚记得,那天回去的路上,我问了自己一句话。 “我真的有资格,把大家都卷进来吗?” 回去后,为了照看穆风,也为了让纸生叔和木生叔不再争吵,陈伯和纸生叔换了房间。 我躺在床上,脑子放空,云儿姐还是孩子一般依偎在我身旁,只不过这一次,我们都很沉默。 细细数来,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 第七天,依旧一无所获。 还剩七十四天。 每当这种时候,这种无助的时候,我总会想到爷爷。 明明我都没见过爷爷,但就是莫名觉得,爷爷应该很好。 我开始怀疑,自己难道真的是一个扫把星? 我的出生害死了爷爷,前些天爹娘和一整个村子里的人也都走了。 现在,为了帮我,本来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陈伯,纸生叔,木生叔,穆风,云儿姐,要陪着我来到这些危险的地方。 穆风中了尸毒,纸生叔和木生叔大吵了一架。 想起我还曾经答应要帮陈伯给他的小孙儿想办法,我更难过了。 现在的我,自保尚且困难,又该如何去帮助别人呢? …… 也许,我就不应该活在这世上吧…… 越想越乱,越想越烦。 我又害怕云儿姐发现我的脆弱,索性一头钻进卫生间里去。 打开淋浴头,看着花洒浇下的水在空中散开,如同漫天繁星一般。 冰凉的水总能帮我冷静下来。 就像小时候受了委屈,我总会跑到河里戏水。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 等我出来的时候,发现纸生叔不知何时进了房间,坐在床上默默地抽着纸烟。 纸生叔憔悴了许多。 见我出来,纸生叔将烟灭了,看着我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纸生叔……” 我低着头,喃喃地吐出一句话,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沙哑。 “小家伙,饿了吧?” “走,叔带你去吃饭。” 纸生叔说完,拉着我就走。 我这才发现,云儿姐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纸生叔,云儿姐呢?” “噢,田云啊。” “她和木生他们在外面等着了。” 田云? 木生? 我只感觉一阵眩晕。 我清楚地知道,这不是纸生叔。 “放开我!” 我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恍惚过后,发现自己浑身湿漉地坐在浴室的地板上,头顶的花洒还没关。 真是…烦死了…… 我低声咒骂了一句,取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将身体擦干后,换上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 在做完这一切后,我总算感觉好些了。 出了卫生间,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我一下子呆愣在原地。 因为我看到,纸生叔正坐在我的床上,面容憔悴地发呆。 与刚刚的幻境不同的是,纸生叔并没有在我的床上抽烟。 “纸生叔?” 我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同时脑袋飞速运转。 这是幻觉,还是梦中梦,还是现实? 我不清楚。 眼前的纸生叔被我这么一叫,这才回过神来,在看到是我后,嘴角勉强扯出了一个微笑。 “小家伙,饿了吧?” “走,叔带你去吃饭。” 一模一样的对话。 我扫了一眼房间。 云儿姐不见了。 一切就跟我刚刚遇到的环境一模一样。 不过这次,我留了个心眼。 “纸生叔,云儿姐呢?” “噢,你说田妮子啊。” “她和陈老已经在大堂候着了。” “田妮子说你在浴室,我担心你一个人会出事,就进来等了。” 闻言,我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是纸生叔没错了。 “纸生叔,穆风哥呢?” “他没事吧?” 纸生叔笑了笑,摸了摸我的头,故作轻松地说道。 “小家伙,放心吧。” “穆风可是湘西一脉单传的赶尸匠,有祖师爷在天上护着他呢,轻易不会出事。” “现在已经醒了,不过,身体有点虚弱,他就不去了,让老木在房间里照顾他。” “晚点我们回来的时候,给他们带点吃的就成。” 我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出去后,我在大堂看见了云儿姐和陈伯。 云儿姐冲我挥了挥手,只是脸上感觉少了些往日的色彩。 上了车,车上的气氛很是沉闷,谁都没有说话。 等到了饭店,纸生叔出去点餐了,云儿姐跑去上厕所,包间里就剩下我和陈伯两个人。 我就静静地坐着。 冷不丁地,陈伯开口和我搭话了。 “魁首,你怎么想的?” 我愣了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还不是很习惯陈伯管我叫魁首,我更习惯陈伯叫我后生。 这件事情,我也和陈伯聊过,只不过陈伯倔得很,认准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说是什么拜了魁就应当叫魁首才合乎规矩。 这脾气,倒是和木生叔很像。 陈伯见我没搭茬,笑呵呵地继续说道。 “魁首,你别忘了,你才是群龙之首!” “现在,小纸和小木他们两个争执不下,穆风现在遭了难,我一个糟老头子,田妮子一个小娃娃,还能有谁来主持大局呢?” 我苦笑一声,很想开口辩解说我也是个娃娃啊! “陈伯,这种事情,不是我能干涉的吧……” 陈伯笑而不语,摇了摇头,枯老蜡黄的双手捧起一杯香茶,抿了一口,这才缓缓说道。 “魁首,我们在北京的时候,可都是拜了魁的。” “现在这种情况,总得要有个掌舵的吧?” “你要清楚,你是老大,小纸和小木,都应当听你的来走,而不是你来听他们的。” 我怔了怔,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老顿了顿,继续说道。 “魁首啊,对自己有些信心。” “小纸和小木有争执,是因为他们的立场不同,谁也说服不了谁。” “但你要是发话了,就能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再争吵了。” 我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道。 “陈伯,我明白您的意思。” “可是,我现在都不是行内的,什么都不懂。” “用外行指导内行,这怎么行?” 陈伯脸上笑意更深,满脸的皱纹如同枯树皮一般褶起。 “魁首,那你可以找个行内的,来教你啊!” 第75章 和解 我就是再蠢,这会儿也是品出来这老小子话里头的意味了。 敢情他是想借我的口,去劝一劝纸生叔和木生叔他们呗? 我一下子乐了。 不得不说,陈伯还是挺精明的,知道自己去劝不好使,这才一直暗示我。 “陈伯,那按您的意思,我该怎么做?” 我就着陈伯的话问道。 结果这时候,他还卖起了关子,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呵呵笑道。 “魁首,不是我的意思,应该是按照你的意思。” “你觉得,我们现在是继续冒险去拿邪神像好,还是就此作罢死皮赖脸地去求张天师好?” 我被他问住了。 这要我说,我肯定是选去求那疯老道的。 毕竟,那点儿面子和尊严,哪有活着重要? 只是,我算是看出来这老瞎子心里的算盘了。 这会儿,肯定是不能说大实话的。 “陈伯,如果有可能,我还是想试试,看看能不能拿到邪神像!” 话音落下,陈伯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我追问道。 “陈伯,可是现在穆风哥挂了彩,那血尸纸生叔和木生叔也都对付不了,再加上还有千年恶灵,还有……” 我将自己心里的苦水一股脑儿地全给倒了出来。 纸生叔和木生叔对我都很好。 穆风哥和云儿姐也很照顾我。 要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将他们都给拖下水,我的心里多少还是过意不去。 “魁首,你要相信老天师看人的眼光,更要相信我们。”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听得云里雾里的,正想问个究竟,结果这时候,云儿姐回来了。 我不敢再多问,只好作罢。 不多时,纸生叔也回来了。 “陈老,这地方的菜和中原的菜不太一样,我也不知道什么合您胃口,就随便点了一些清淡点的。” 纸生叔一进门,就冲陈老打了招呼。 陈老只是呵呵一笑,也不说话。 就这么呆坐了半晌,没等到服务员上菜,纸生叔先开口了。 “小家伙,真抱歉。” “我还是低估了这地方的危险性。” 纸生叔苦闷地低声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一根纸烟,正想点上,但愣了一会儿,似乎是考虑到我和云儿姐都是小孩子,想了想,还是把烟放下了。 “小纸,你作为阴纸匠的大名,我也听张天师说过一二,怎么到了现在,感觉像是变了个人?” 不等我开口,陈伯先发话了。 纸生叔扯了扯嘴角,勉强做出一个笑容,缓声说道。 “陈老,您就别调侃我了。” “我就是一个扎纸的,哪里来的什么大名?” 说罢,纸生叔又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是要把腹中憋屈的愤懑全部吐出来似的。 “这要是我一个人,我绝对不怕死。” “但现在,我得为了小家伙考虑。” “万一我们几个不是那些个妖物的对手,到时候,把小家伙拖下水怎么办?” 纸生叔说到最后,还开了个不着边际的玩笑话。 “到时候小家伙要是出了事,我和老木只怕躲进幽冥地府都得被张天师他老人家给拖出来。” 纸生叔的话让我心头一暖。 想不到,纸生叔到现在,还是在为我考虑…… 陈伯依旧面带微笑,一副坐怀不乱的样子,缓缓说道。 “小纸啊,这种时候,也就没必要自己骗自己了。” “你心里想着,到时候和老天师求求情,兴许就能让魁首得到道门的庇护?” “老天师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说一不二,要是魁首不能完成考验,老天师就是再爱才,怕是也不会轻易开了这个口子。” 这下,轮到纸生叔沉默了。 “小纸,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我们几个在来之前,不都立过誓了吗?“ “福祸相依,生死不弃!” “老头子今天我可以把话撂这儿,要是死了,绝对怨不得旁人,只能是怪我自己运气不好,该死!” 陈伯的话让纸生叔不禁为之动容。 这时候,一旁沉默的云儿姐也开口了。 “纸先生,我不怕死!” “我从小就接受蛊术训练,见过的死人多了,早就把自己当死人了,没什么好怕的!” 陈伯会心一笑,继续说道。 “小纸啊,我这个老头子不怕,田妮子也不怕,小木他更不怕。” “至于穆风,他对老天师仰之如高山,你觉得,老天师请他去做的事情,他会惜命么?” 纸生叔仍旧是没开口。 但从表情上,我可以看得出来,纸生叔原本颓丧的眼神中似乎绽放出了一些异样的光芒。 至于后来这顿饭稀里糊涂的吃了个什么,我也不记得了。 当时我的心思压根没在吃饭上,满脑子都乱糟糟的,只是机械地扒拉着饭菜,味同嚼蜡,就为了填饱肚子而吃。 但我记得,这顿饭吃得很轻松。 这下我总算知道,为什么风水界敬陈伯为泰斗了。 单凭陈伯危急时刻坐怀不乱,云淡风轻地解开了我们三个人的心结这点,陈伯就担得起泰斗二字! 回了酒店。 好消息是,穆风醒了。 所幸伤到穆风的只是一只不成气候的绿僵,尸毒不是很强,而且穆风及时地护住了心脉,没有让尸毒传到四肢百骸。 当晚,六个人聚集在一间房内,商议了许久。 “他奶奶的!老子还以为你个死娘娘腔真要当孬种了呢!” 木生叔在得知纸生叔改变主意后,很是高兴,早就将先前的不愉快抛在了脑后。 “老木,我为我先前的话和你道歉……” “道你奶奶的个腿的!老子真看不惯你这文绉绉的一套。” “行了,老子这些天可是憋了一肚子邪火,明天,必须再去会会那些个什么僵尸恶灵!” 纸生叔话未说完,就被木生叔哈哈一笑打断。 众人见纸生叔吃瘪,也都跟着笑了起来,气氛很是融洽。 “明天?穆风吃得消吗?” 纸生叔担忧地看了一眼穆风。 “纸先生放心,一点尸毒而已,没什么大碍。” “时间紧迫,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穆风虽然还是躺在床上,但看起来精气神好了不少。 “穆家小子,你有把握解决那些个僵尸么?” 木生叔问道。 “只有一具血尸的话,没什么问题,就是那些个绿僵数量太多了,稍微有点麻烦。” 穆风话音刚落,云儿姐开口了。 “穆大哥,我懂些尸蛊,不知道对绿僵有没有用,我可以试试吗?” 穆风似乎是没想到云儿姐这么一个半大小孩还会主动请缨,稍稍有些吃惊,但很快反应过来,云儿姐不是普通的小孩,也是张天师请过来的人,笑了笑,道。 “有劳了。” 有了穆风这话,木生叔可高兴了,当即拍板。 “成啊,那咱明天一早就出发!” “穆家小子你和田妮子去那养尸地。” “小阳子,我和娘娘腔,还有陈老,三个人护着你进塔!” 听到这话,我登时心跳都慢了一拍,哆哆嗦嗦地开了口。 “木生叔,我…我也要上去吗?” 谁知道,我这话一说出口,顿时引来了大伙儿的嘲笑。 纸生叔轻轻扶了一下金丝眼镜,笑道。 “小家伙,张天师是吩咐我们带你来练胆的,可不是让我们帮你受苦的。” “你要是不上去,那我们三个上去还有什么意义?” 第76章 再探镇妖塔 血尸是什么? 想必各位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 实际上,血尸是一种民间叫法,并不是官方认可的僵尸的一种。 所谓血尸,就是绿僵在经过鲜血的供养后,尸气化煞,形成的一种特殊的僵尸。 与其说是僵尸,倒不如说是一种凶煞。 和绿僵相比,血尸的级别更高,甚至高于毛僵,介于毛僵与飞僵之间。 到了飞僵那种地步,就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僵尸了,而是妖! 也因此,飞僵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魃! 书接上回。 在商议过后,我们决定明天一早就行动。 原本,我们是想分头行动,穆风和云儿姐去养尸地,我和纸生叔,木生叔还有陈伯四人一起进塔。 但后来,考虑到白天塔内煞气过浓,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最终,我们决定还是六人先一起去养尸地,制服了血尸和绿僵,等到晚上,六人再一起进塔。 这样也好。 多一个人,就多个照应,也就更安全。 只不过…… 一想到要去什么养尸地,我心里头就膈应得不行。 但想到就连云儿姐那么胆小都上了,我一个男的,要不去也说不过去呀…… 算了,豁出去了! 为了明天的行动,我们今晚早早就睡下了。 换了酒店之后,就再没有过怪事发生,这一晚,睡得香甜。 翌日一早。 还是云儿姐把我叫起来的。 到了外边,大伙儿已经在大堂等着了。 因为穆风身体抱恙,所以只能是让木生叔开车。 一上车,木生叔就开始叫嚷起来了。 “穆风,你昨天说那血尸已经不惧阳光,可以白天出来活动了?” “那该凶到啥程度了?今个咱必须得替天行道,把那僵尸窝给一锅端咯!” 穆风此时的状态好了许多,除了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以外,一切如常,笑道。 “木先生,这血尸可邪门得很,不仅不怕阳光,而且已经开了灵智,昨个要不是它还没有完全化煞,只怕我们都得栽里头。” “现在过了一晚,只怕那家伙已经成了气候,再加上我们昨晚扰了他的好事,只怕那家伙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木生叔一边调整着后视镜摆弄着自己的发型,一边淡定地说道。 “什么叫它不放过我们?我木生不会放过它才是真的!” “你不说它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么?老子今个倒要看看,是那畜生的狗皮结实,还是老棺材匠的桃木钉更硬!” “走了!” 木生话音落下,发泄似的猛地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老木,你他娘慢点,这里是市区!” …… 这一次,已经是第三次来了,木生叔驾轻就熟,很快便到了镇妖塔。 车子一停,木生叔就火急火燎地下了车。 “家伙事儿都带上了吧?” “娘娘腔,穆家小子,还有那妮子,这会咱可不能再藏着掖着了啊!有啥东西必须都得招呼出来!” 说罢,木生叔大手一挥,走在了最前头开路。 一想到马上就要去僵尸窝了,我这小心脏还真有点受不了,打上车起就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这时候,穆风开口了。 “各位,刚刚在车上忘了说了,养尸地尸气太重,各位把这个含在嘴里,待会进去了尽量不要开口说话,以免泄了元阳。” 说着,穆风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掏出了几个黑乎乎的药丸一般的东西。 看着这熟悉的形状和颜色,我心头顿感不妙。 这玩意,怎么有些似曾相识? 接过药丸后,我抱着侥幸的心理嗅了嗅,果不其然,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 这他妈不会又是尸丹吧? 我捏着那药丸子,踌躇了老半天,想到那疯老道给我介绍的制作尸丹的材料,愣是下不了口。 穆风发现我的异样后,呵呵笑道。 “九阳,放心吃,这东西没毒,你别看它臭,但都是用补阳的草药做的,绝对是好东西!” 草药? 我愣了愣。 难道这玩意不是尸丹? 眼瞅着大伙儿都把那药丸儿给含着了,我把心一横,也将那药丸儿放入口中。 你还别说,这玩意进了口后臭味消散了大半,清清凉凉的,薄荷似的,倒还是可以接受。 就这么走了没多久,这时候,在前头的穆风突然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一个狭窄晦暗的山谷。 “到了!” 随着话音落下,穆风从随身的包裹中掏出了一把短小的铜钱剑和一个塑料瓶装的不知名的黑乎乎的液体。 “各位,血尸不仅仅是一个僵尸,更是凶煞,待会进去了,切不可大意。” “陈老,您和九阳一定要待在队伍的中间,我来开路。” 言罢,穆风将那塑料瓶子的瓶盖拧开。 登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袭来。 只见穆风将铜钱剑一横,将那墨黑的液体往剑上一倒,随后手指一拈,一张黄符变戏法似的凭空出现在手中。 这还没完,那黄符凭空生了火,穆风将铜钱剑放在火焰上这么一燎,原先还平平无奇的铜钱剑登时光芒大放,熠熠生辉! 我看得两眼放光,惊叹不已。 在做完这一切后,我能感觉到穆风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原来温和的目光此刻变得刚毅,给我们打了个手势就朝前走了。 与此同时,木生叔的桃木钉和纸生叔的剪子也都掏出来了。 只有云儿姐,她比我更害怕僵尸,此时正紧紧抓着我的胳膊贴在我身上。 看样子,选择六个人一起来是对的。 不然,就云儿姐这胆量,要是让她和穆风两个人来,估计吓得够呛。 穆风和木生叔前头开道,我和陈伯和云儿姐居中,纸生叔殿后,我们缓步进了山谷。 进去后,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冷。 外边明明是大太阳,这里头却和冰窖一般,冷得我打哆嗦。 更奇怪的是,明明是封闭的山谷,却无端起了阴风,直往我脖颈子钻。 山谷内是死寂一片,我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还有众人微弱的脚步声。 云儿姐的指甲感觉都要嵌进我肉里了,我怕得紧,一只手在兜里头紧紧攥着纸生叔给我的驱邪符箓,另一只手夹着纸生叔给我的驱邪包裹。 也不知怎的,明明我们就六个人,可我却总感觉,这鬼地方还有别的呼吸声。 第77章 十口棺材 随着深入,山谷内的阴寒之气越发浓重。 抬头看去,头顶是两座绝壁,将山谷给遮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点阳光。 不经意间,我隐约看见前边的崖壁处似乎吊着什么东西。 好些圆滚滚的,球一般的东西,垂吊在崖壁上,远远看去,就像是果子一般。 也不知是不是我因为太害怕生出了幻觉,竟隐隐看见这些圆球在微微颤动。 我吃了一惊,不敢再看,将目光收了回来。 也不知走了多久。 渐渐地,我嗅到空气中有股血腥气,带着些腐烂的恶臭。 当然,这比起那时候我躲在赶尸的队伍里头,那看队的老哥身上的气味儿,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时候,前头的穆风突然停了下来。 我不明所以,跟着停下。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有动静,好奇心驱使我偷偷往前头瞟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当场吓得我心跳一滞,险些跌坐在地。 眼前是个什么光景呢? 只见,好些个棺材,数不清有多少,就那么七零八落地摆着,有的已经完全被刨了出来,有的竖着半插在土里,还有的脱了盖,倒着扣在地上,棺材板儿都不知道被撇到哪里去了。 而且,看这周围散乱的被翻起来的黑土,还新鲜得很,看样子是刚挖出来的。 最让我感到心惊的是,这些个棺材里边,竟然一具尸体都没有! 空棺! 我眼皮跳个不停,背后升起了阵阵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么多的棺材,总不可能是人闲的没事拉过来闹玩的吧? 如果说棺材里面的尸体不见了,那会在哪呢? 越往下想越心惊,说实话,我真的很想现在就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无奈,前头的穆风不动,我也只能等着。 气氛压抑得可怕。 偏偏在这个时候,两侧的崖壁突然传来了些细细簌簌的声音,就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暗中窥伺一般。 我的余光瞥见,崖壁的阴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因为太黑,我看不清,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但可以肯定的是,打从一开始钻进这地方开始,我们就已经暴露了。 僵尸是靠着阳气寻人的,就算我们再怎么努力不发出声响,也没什么用。 现在,说不定就有好些个僵尸正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我心头愈发地惶恐不安。 等了许久,在确认了这些棺材没有问题后,穆风招了招手,示意我们跟上。 又走了一会,我注意到脚下的土壤逐渐由黑变红,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更重了。 我心中惊惧更甚,脑海里莫名窜出一个不好的念头。 能把土地都给染红,该是多少鲜血才能做到? 自己不会到最后,也变成这土地的养料吧? 我思绪杂乱,走着走着,没有注意到前边的穆风和木生叔已经停了下来,一头撞了上去。 起初我还有些疑惑,这咋走着走着又停了,可当我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种无法名状的恐惧一把掐住,胸口憋闷,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眼前,竟整整齐齐地摆了十口大棺! 其中,有九口棺材,色泽铜绿,众星捧月地围作一圈,中间有一口血色的大红棺材,占主位。 不多不少,正正十口! 还不等我们有所反应,那血色棺材似乎是感知到了我们的存在,棺材板猛地震了一下,像是里边的东西随时都会破棺而出一般。 因为穆风背对着我,我看不清穆风脸上的表情,但从穆风紧紧抓着铜钱剑的手青筋暴起,我就看出,这红棺材极不简单,里边装的很有可能就是穆风所说的血尸! 就在这时候,那血色棺材再次出现了异动。 只见,棺材的夹缝中,竟莫名渗出了些污红的黑色血水,腥臭扑鼻,血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直直地朝着我们这边涌了过来。 与此同时,一旁的九口青铜棺材,似乎是受到了某种感召,纷纷开始躁动。 一时间,一连十口凶棺,都在蠢蠢欲动,隐约还能听到里边的东西指甲抓挠棺材板发出的瘆人的咯吱声。 关键时候,穆风当机立断,左手虚空一拈,一张黄符悄然出现,无火自燃,与此同时,右手手中铜钱剑流光一般飞出,抵着黄符,正中红棺,钉在棺盖之上。 几乎是在铜钱剑飞出的一瞬间,穆风飞身而起,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有一把小木槌落在手中。 铜钱剑一镇,血棺像是受到了某种巨大的刺激一般,棺盖竟腾空飞起! 穆风眼疾手快,飞身骑上棺盖,右手木槌似有千钧之力,一把轰在铜钱剑上。 棺盖总算是落了下来。 我原以为安全了,殊不知,穆风这一下子可捅了马蜂窝。 眨眼之间,穆风这边才刚镇下血棺,一旁的九口青铜棺材棺盖飞起,从里边兀地站起九个僵直的身影。 等我定睛一看,吓得身体一僵,瞳孔骤然收缩。 那九个身影,可不就是睡在棺材里边的几位爷么! 因为离得近,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几位爷身上穿着前清的官袍,扎着个小辫,青绿的脑袋上还顶了一顶黑乌纱帽,面目狰狞,双眼凹陷,脸上尽是沟壑一般纵深的皱纹,青白的獠牙似犬齿,往外边出露着,双手平举,手上的锥子一般的长指甲青绿发紫,看得我不禁心神一颤。 不用想,这些玩意,应该就是穆风口中的绿僵了。 只是,这几位爷睡醒之后,压根就没搭理我们,直直地冲着穆风就过去了。 看这架势,应该是出来护主的。 这种时候,我们自然是不会让穆风一个人单枪匹马对付他们的。 最先是木生叔,木生叔见了这几个东西,不惊不惧,反倒是提着手中的桃木钉,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纸生叔紧紧跟在木生叔身后,手中的剪子闪着瘆人的寒光。 云儿姐虽说还是怕,但这当口也不含糊,撒开我也跟着冲将上去。 因为我和陈伯没什么拿得出台面的镇尸手段,只能是连忙退到一旁,省得给他们添乱。 各位,也就是打这儿开始,我这才算是认识到了什么才是走阴阳的匠人们的看家本事! 阴纸匠,棺材匠,赶尸匠,巫蛊圣女,这几个名头,可不是叫着好玩的! 第78章 显山露水 因为穆风要镇棺,无暇他顾,所以那九具绿僵只能是交给纸生叔他们应对。 看着青面獠牙面目狰狞的绿僵,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纸生叔他们的职业并不是镇尸。 真要说会些门道的,可能也就只有木生叔了。 木生叔虽说也是常年和尸体呆在一块,但那些尸体再怎么不安分,充其量也不过是刚刚尸变,没有灵智只能靠本能行动的紫僵。 若是想要养出白僵,非将尸体置于养尸地不可为! 可现在,纸生叔他们面对的是比紫僵还要高两个等级的绿僵! 而且,平摊下来的话,至少每个人都要收拾三个! 我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不过好在,有了纸生叔他们的加入,那些个绿僵似乎是被惹恼了,不再理会穆风,而是转移目标朝着纸生叔他们攻去。 这下,穆风总算是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血棺依旧不安分,棺身剧烈地抖动着。 要不是有穆风镇着,只怕血棺里头的血尸早已破棺而出。 我看向了纸生叔他们。 无论是纸生叔,木生叔还是云儿姐,对付起三个绿僵,都是吃力不已。 甚至有好几次,云儿姐都是堪堪躲过三只绿僵的围剿,差一点就要负伤。 穆风的情况也很不好,或许是因为刚刚痊愈,阳气还没有完全恢复,此刻的穆风冷汗涔涔,单是镇住血尸,就已经耗费了他绝大多数的体力。 现在这种情况,四人中无论是谁出了岔子,都会满盘皆输! 我看得着急,却又毫无办法。 这时候,我突然感觉有人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以为是我旁边的陈伯,就转过头去。 结果,陈伯也转过了头。 我们二人面面相觑,脸上都写着茫然。 因为不能开口,所以我们两人都没有说话。 这一转头,我才看到,我和陈伯的肩膀上,都搭上了一只青紫色,形如枯槁一般的手。 我当时怕得牙齿打战,但想到纸生叔他们现在没有时间照顾我,陈伯又看不见,只能靠自己了,于是强压住内心的恐惧,颤颤巍巍地回了头。 结果,一张乌紫的脸一下子凑到了我的面前。 说实话,当时我被这一下差点没给吓得直接厥过去。 陈伯因为看不见,自然是无法体会我的感受。 因为强烈的恐惧,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竟将先前学的如何应对僵尸的方法给忘得一干二净。 那位老哥明显不想给我过多的思考时间,直接就呲了牙,张着一张大嘴就朝我扑了过来。 我被吓得身体发僵,哪里还能反应得过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僵尸离我越来越近。 关键时候,陈伯也不知咋看到的,一把就将手里头的木拐给塞进了僵尸嘴里。 我这才反应过来,想起来遭遇僵尸的时候可以靠着墙角。 这崖壁,不就是天然的墙角么? 来不及多想,我一把将陈伯连拖带拽地给拖到了后边。 结果,陈伯还以为我是僵尸,拼了命地挣扎。 我急坏了,捂住陈伯的嘴,在陈伯耳边低声解释,这才稳住了陈伯。 靠着崖壁,我把身子蜷缩成一团,动也不敢动。 紧接着,我就看到了这辈子最为恐怖的画面。 不知道是从哪些地方,在四面八方的阴暗处,竟有无数的黑影躁动,全都一蹦一跳地向我们围了过来! 不用猜,这些僵尸应该都是被这边的打斗吸引过来的。 这些好了,不仅有血尸,绿僵,还有数不尽的紫僵! 僵尸窝! 活脱脱的一个僵尸窝! 另一边,穆风他们总算是发现不对劲了,脸色大变。 现在,穆风要是走了,血尸就会出来,到时候,我们也不一定跑得了。 可要是不走,等那些紫僵围了上来,我们还有的活路吗? 各位,老子有言, 就在我绝望之际,我眼前一恍,兀地有好些个白色的小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竟一个个地爬向那些紫僵。 很快,好些个紫僵身上都被几个小人抱着。 因为小人的牵制,紫僵的步伐沉了下来,明显缓慢了不少。 这些小人大的看着五六岁的样子,小的也就两三岁,一个个皮肤煞白,五官模糊不清。 最重要的是,这些小人,全都没有眼睛! 眼睛? 纸人! 我第一个想到了纸生叔。 纸生叔曾经告诉我,纸人不点眼。 难道说,这些小人就是纸生叔变出来的? 这还没完,还不等我从吃惊中反应过来,下一秒,我看到木生叔的背后出现了一层模糊的虚影。 原先,我还以为是恶灵来找木生叔的麻烦,赶忙想出声提醒。 结果,下一秒,木生叔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怒吼如雷,手中桃木钉迸发出异样的金光,好似天上神兵,狂风一般朝着最近的一个绿僵的额头砸去。 绿僵的头颅当场被桃木钉洞穿,应声倒地,眨眼间便化作飞灰飘散。 不瞒各位,当时我都看傻眼了,还以为自己又是在做梦,咬了一下舌尖,疼痛感让我清醒了许多。 这不是梦? 我很快反应过来,与一开始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不同,我逐渐开始兴奋起来。 他娘的,早说啊! 早知道纸生叔和木生叔都这么强,那我害怕个锤子! 我把目光移向云儿姐。 既然纸生叔和木生叔之前都藏拙了,我不相信同是被那疯老道选中的云儿姐,就只有这点实力! 很快,我就看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先前,还在围着云儿姐团团转的绿僵,此刻却突然倒戈,转头朝着那些紫僵杀去。 紫僵比绿僵低了整整两个等级,虽然数量很多,但毕竟没有灵智,只能靠本能行动,压根就不是那些绿僵的对手,很快就被杀得七零八落。 局势彻底逆转! 看现在这局势,紫僵的数量虽多,但纸生叔他们想要解决紫僵也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穆风到底能不能镇住血尸! 穆风现在依旧是汗如雨下,情况并没有好转。 相反,血棺颤抖得更加厉害了,棺盖不断地往外淌着黑污的血水,就好像下一秒,里面的血尸就会破棺而出。 要我说,我这嘴也真是贱,开了光的乌鸦嘴都没有我这么灵! 就在我想法落地的那一刹,一声爆鸣炸响,烟尘四起。 等待烟雾散去后,原本镇压着血棺的穆风叔有些狼狈地立在原地,而血棺竟是不翼而飞! 第79章 血蛹 等到看清眼前的景象后,我瞳孔骤然一缩。 血尸不见了? 那他会去哪里? 未知永远都是恐惧的根源。 不仅是我,就连纸生叔他们在见到这一幕后,也是脸色大变。 木生叔最先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撂倒剩下的几只绿僵,跑到我这边来护着我和陈伯。 纸生叔则是赶忙上前搀扶体力透支几乎要倒下的穆风。 没了血尸,剩下的绿僵和紫僵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只是,大伙儿的神经绷得更紧了。 绿僵在僵尸等级排名中,是倒数第三的存在。 而血尸,几乎要比绿僵还要高上两个等级,近乎妖邪。 先前穆风就让绿僵挠了一下,就生了一场大病,这要是被血僵来上那么一下,估计就得去和阎王爷蹦迪了。 为了保证安全,大伙儿逐渐向我这边靠拢过来,以我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圈。 敌在暗,我在明,这是现在最为稳妥的处理方式。 结果这时候,一旁沉默不语的陈伯冷不丁开口了。 因为嘴里含着穆风给的药丸,所以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 不过,好歹也能听清。 大致意思是,血尸已经走了,让我们不要慌。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皆是面面相觑,有些难以置信,纷纷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穆风。 穆风对于僵尸了解最为深刻,这时候,穆风自然就是权威。 见我们不相信,陈伯不服了,大着舌头埋怨道。 “愣们…几个……西在灵我……丢不向西了吗?” 就在这时,原先还气喘吁吁的穆风总算是缓过气,吐出嘴里的药丸,缓缓说道。 “陈老说得对。” “那血尸刚刚成煞不久,又被我伤到了,不会和我们纠缠,这会儿应该是走了。” 大伙儿听到这话,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木生叔一口吐掉药丸,恶狠狠地骂道。 “他娘的,那孬玩意,要是让老子逮到他,绝对要用桃木钉在他身上钉上一百个透明窟窿!” 木生叔话音刚落,就被纸生叔没好气地给驳了回去。 “别吹牛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血尸除了穆风,我们几个加起来都不一定降得住,有这闲工夫,还不赶紧把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给清理了!” 言罢,纸生叔再次提起手中的剪子,冲了过去。 木生叔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跟上去。 “木先生,放心吧。” “那血尸绝对不会再来了,你只管放手厮杀便是。” 穆风看出了木生叔的担忧,挤出了一个笑容,故作轻松地说道。 有了穆风的担保,木生叔这才提起桃木钉过去和纸生叔一同厮杀。 紫僵数量大,但在纸生叔和木生叔面前,如同雨后霜叶一般,被打得七零八落。 眼见情况好转,我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跌坐在地。 倒不是累的,而是吓的。 他姥姥的,这么多个货真价实的僵尸,这也得亏是小爷我胆儿大,换做常人,只怕魂儿都要给吓丢了! 我刚松一口气,结果冷不丁地,突然三个身影一下子冲到我面前。 我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三张青绿色的干巴起褶的脸。 这一下给我吓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刚想叫喊,结果被唾沫给呛了,咳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这时候,一旁的云儿姐笑呵呵地开口了。 “小弟别怕,他们三个是我找来的保镖,负责保护我们的!” 保镖? 我小心翼翼地又瞟了一眼,发现这三个绿僵竟真的像门神一般地杵在原地,非但没有伤害我们,反而在阻止其他僵尸的靠近。 八成,这就是云儿姐先前说的尸蛊。 关于尸蛊,我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就是没有想到,云儿姐可以通过蛊,来操纵僵尸为己所用。 只不过,我心中很是无语,幽怨地瞥了云儿姐一眼。 大姐,拜托你好歹打个招呼啊! 这么突然来一下,很容易吓死人的! 穆风见惯了尸体,自然不怕,陈伯因为眼睛的问题,看不到,也不怕。 合着就我一个人受伤是吧? 云儿姐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我吐了吐舌头,俏皮地说道。 “小弟,咋样?” “大哥这个蛊厉害吧?” 我点了点头。 能够化敌为友的蛊术,确实不错。 这样既算不得伤天害理,又不失为一个强力的自保手段。 云儿姐见得到了我的肯定,脸上笑容更灿烂了。 “想学吗?” “我教你啊!” “……” 云儿姐的本领是厉害,但为了能拜入龙虎山山门,我还是拒绝了。 大概用了个把小时,在纸生叔和木生叔的雷霆手段下,现场已经没有一个立着的僵尸了。 当然,那三位老哥除外…… 不过怎么说,三个僵尸围着我,我心里头还是膈应得不行,见纸生叔他们已经将现场清扫干净了,一溜烟地就跑了过去。 “娘娘腔,这咋还有三只漏网之鱼?” 木生叔见我从三只僵尸背后窜了出来,心中一阵紧张,还以为是我被僵尸挟持了,差点都没忍住直接出手了。 但见他们没反应,不免有些好奇,和纸生叔确认情况—— 很明显,木生叔并不晓得这是云儿姐的手段。 等到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解释了一遍后,木生叔也是犯了难。 “娘娘腔,那这三个,我们要顺带办了吗?” 比起木生叔的莽撞,纸生叔则是冷静得多,思索片刻后,道。 “去问问田妮子吧。” “如果她能完全控制得住,那三个绿僵对我们而言也是莫大的助力。毕竟,今天要不是我们都用了看家本领,还真降它不住!” “但如果她不能完全掌控,就必须办了,免得埋下祸根,日后变成我们的心腹大患。” 在询问过后,云儿姐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放心吧!除非是修炼成凶煞或是妖邪的僵王级别的僵尸,否则,其他的僵尸只要中了我的尸蛊,除非我自行解除,否则不可能出问题!” 见云儿姐信誓旦旦,纸生叔没意见,木生叔也答应下来。 而后,我们将三位老哥送回他们的青铜棺椁,让他们好好睡着。 “等一下,这是……” 在安置好一切后,我们打算先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省得节外生枝,可就在这时,一声惊呼将我们给拉了回来。 是穆风。 此时穆风像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蹲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一片血红。 我们也凑了上去想要看个究竟。 可结果,地上就只是一个红色的类似胞衣一般的东西。 “穆风,这是个啥?” 木生叔率先开口,问道。 穆风面色凝重,沉默良久,这才缓缓开口。 “这是……血蛹!” 第80章 尸胎 血蛹? 包括我在内,我们全场除了穆风以外的五个人全都听得一脸懵逼。 穆风面色愈发凝重,和我们解释起血蛹的来历。 所谓血蛹,简单而言,可以视作血尸蜕化的胎衣。 但据穆风所言,寻常自然形成的血尸,不会有胎衣。 血尸的棺材里面有胎衣,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这具血尸,不是自然形成的! 换言之,这具血尸,是人为精心培养的! 有人在暗中捣鬼! 穆风懊恼地一拍大腿,自责道。 “哎!我早该发现的!” “先前那九座青铜棺椁摆放的位置,明显就有问题,八成是一种聚阴的阵法!” “若是真有幕后主使,那人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促使血尸尽快化煞!” 听过穆风的解释后,大伙儿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先是镇妖塔的禁制被破,再是现在人为培养的血尸。 再往后,还不知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培养一具血尸,成本巨大。” “为了节省成本,一般不会有人特意培养一只血尸。” 穆风摇晃着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脸色愈发地苍白。 “各位,我们赶紧散开找找,这地方,八成还有别的血尸!” “我们一定要赶在这些血尸脱胎之前,找到它们!” “若是现在不连根拔净,到时候,我们可就真拿他们没辙了!” 此话一出,别说我了,就连纸生叔和木生叔他们也是脸色一变。 穆风搏尽全力,想要降伏一具血尸尚且无比困难。 这要是再多来几个,那可就真的没办法了。 众人不敢迟疑,四散开来,开始寻找尚在胎衣中的血尸。 不知为何,我看着地上血淋淋的胎衣,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穆风,这血尸还未脱胎之前,长什么样啊?” 穆风略一思索,道。 “未脱胎的血尸,称为尸胎,被包裹在血衣里边,外观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血淋淋的球,和哺乳动物的未脱胎的胎儿很像。” 听到这话,我总算是反应过来,咽了一口唾沫,伸出手来颤巍巍地指向远处。 “穆风,你看那些,是我们要找的…血尸吗?” 我手指的方向,就是先前我看到的,在崖壁上悬吊着的大肉球。 穆风顺着我的手看过去,当即脸色大变,一声不吭地拼了命地跑了过去,我拦也拦不住。 最后没辙,我只能是赶忙招呼着大伙儿追上了穆风。 尸胎离得不远,很快我们就赶了过去。 近到跟前,细数之下,发现约莫有十几个肉球一般的尸胎,像是悬崖峭壁上生出来的果实一般,高高悬挂着。 越看这些尸胎,越是感到触目惊心。 只见,血红的胎衣,不断地渗出些黑污的血水来,散发着几乎令人作呕的腐臭味,表面有好些个长虫一般的纹路,不间断地蠕动着,还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有一个人形的东西时不时地活动。 甭说我了,就算是心理素质强如纸生叔和木生叔,他们此时脸色也很是难看。 我因为闻到过比这更恶心的味道,尽管胃中酸水翻涌,但好歹还能忍住,云儿姐就不一样了,直接扶着我就哇哇吐了一地。 “快,把这些东西全都解下来,抬出去烧了!” 人齐之后,穆风第一时间发号施令。 大伙儿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这玩意儿,臭的哄的,比化粪池里的金水味儿还大,万一一个处理不好,这要炸开了,估计身上都得腌入味。 “穆风,这该这么拿?” 纸生叔紧皱着眉头,捂着口鼻,看样子对着气味也是很膈应。 “刺破胎衣,把里面还未成型的血尸取出来,带走烧了。” “至于胎衣,没了血尸,很快就会自行消散。” 听完这话,众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且不说那恶心人的血尸该怎么带出去。 就单看这胎衣鼓鼓囊囊的,要是刺破了,那里面的血水毫无疑问会跟泄洪一样迸出来。 关键时候,还得是木生叔生猛,在众人还在犹豫之际,直接大喝一声,手中桃木钉流矢一般飞出。 我他妈人直接傻了。 哪有人一声招呼不打,直接动手的? 当时我离得最近,这要是胎衣一破,那里头装着的臭水,不全他妈浇我身上来了么? 好在木生叔够义气,一把拽着我的后脖领子,拎小鸡一般的将我给拎了起来,直接就朝后边跑去。 在被拎起来的时候,我看见木生叔的桃木钉径直朝着胎衣刺去。 胎衣应声而破。 里面黑污的血水,如同漫天飞雨一般,倾洒而出。 大伙儿也是被木生叔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一跳,急忙抽身闪躲,这才堪堪避开四溅的血水。 “老木,你下次动手之前,能不能先说一声?” 纸生叔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不断检查着自己的身体,唯恐有一滴血水溅到素白的大褂上边。 看得出来,纸生叔对木生叔这一行为很是不爽。 “娘娘腔,这都啥时候了,还在乎这个?” “赶紧把这些血尸都给收拾了才是正事!” 木生叔话音落下,拾起地上的桃木钉,又准备对另一处的尸胎下手。 大伙儿这次有了准备,急忙走得远远的。 不过,也好在有木生叔在,所有的尸胎都不需要自己动手,不多时,崖壁上悬挂着的肉球已经被一一刺破。 地上,掉下来了好些个像是未出世的小牛犊一般的东西,在不停地挣扎着。 数了一下,一共有九个,这些鬼东西就是所谓的血尸了。 只不过,比起先前血棺中的血尸,眼前的血尸看起来毫无威胁,只是有点恶心。 不对,是特别恶心! “快,把这些东西拖出去,全部一把火烧了!” 穆风开口指挥道。 这一次,穆风站出来做了表率,直接上手抓住那猩红滑溜的血尸就往外走。 第二个是木生叔。 其他人见状,这时候也不能再畏畏缩缩了,干脆也都拿出了些大无畏的勇气来,一个个的都闭了气,纵是脸上有万般无奈,也还是毅然决然地一把拎起血尸。 除了我。 他娘的这滑溜得跟泥鳅似的,身上布满了腥臭粘液的血尸,怎么下得去手啊! 就在我犹疑之际,突然一股推背感袭来,我一下没能控制住平衡,直直地朝着面前的一具血尸就扑了过去。 我下意识地用手去支撑。 结果,可想而知。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手已经按压在血尸的尸身上,仔细一看,他娘的我的手指还直接怼进了血尸的嘴里头去! 第81章 焚尸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干了什么? 看着眼前的景象,如若不是手上那粘腻的触感和鼻腔内那恶臭的腥气,我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时候,我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 “小弟,大伙儿都在干活,你可不能偷懒噢!” “我看你下不去手,就来帮帮你啦!” 是云儿姐的声音。 此刻我真的是欲哭无泪。 这下子,可就真的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最终没辙,我只能是小心翼翼地拖着一具血尸,艰难地往前走着。 一边走,一边还要提防着血尸身上粘稠的血水滴到自己衣服上。 除了陈伯和纸生叔以外,我们其余五人手上都拖着一具血尸。 陈伯眼睛不好,而且年纪大了,这种脏活累活自然不能叫陈伯来干。 纸生叔是因为我们人手不够,就算加上纸生叔一起帮忙也要来回两趟,索性就叫纸生叔在原地和陈伯一起等我们回来。 一来可以看住这些血尸,以免发生意外。 这要万一莫名其妙不见了一两个,将来对于我们都是莫大的威胁。 二来,便是保护陈伯了。 若是叫陈伯一个人待在山谷里头,万一出了什么事,陈伯手无缚鸡之力,无法自保,叫上纸生叔,还能有个照应。 走着走着,我和云儿姐因为体力跟不上,被木生叔和穆风给落在了后面。 山谷里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在这种浓浊的黑暗下,我看不清四周,只能通过一旁的脚步声和拖动血尸的沙沙声来判断云儿姐就在我的不远处从而让我惶恐的心情稍稍平静一点。 不仅是手上的触感让我心惊,同时还有不断触碰到我脚踝的莫名其妙的东西。 有的是杂草,有的是老鼠,还有的是已经倒下的紫僵。 因为我要拖着血尸倒退着走,所以我必须要走得格外小心。 有好几次,我因为踩到紫僵圆鼓鼓的头颅险些摔倒在地,还有好几次,我的脚一不小心踩在紫僵的嘴里,尖利的獠牙险些将我脚背卡住。 顶着莫大的心理压力,我就这么一直走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我的肩膀一沉,后面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依稀可以辨认出声音的主人是木生叔。 “九阳,你走错路了,回去吧。” 我一声不吭,强压住内心的恐惧,没有理会那个声音,继续向后走着。 经过这些天的磨炼,我清楚地知道,在我后面的绝不是木生叔。 倘若我此时回头,阳灯必灭! 果不其然,我继续走了几步后,发现后面哪里有木生叔的影子,只有几块破烂的棺材板。 一直到我的身后出现阳光,我一把将血尸拽了出来,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 云儿姐跟在我后面出来了。 “小阳子,你看叔这事办的,怎么还把你给忘在后头了?” 木生叔迎上来,不好意思地呵呵笑着,帮我把血尸给拖走了。 现在一共有四具血尸被拖了出来。 山谷里头,还有五具。 木生叔和穆风商量过后,决定让穆风在原地看着这四具血尸,我和云儿姐和木生叔三人回去继续搬运血尸。 这次,我不敢再慢悠悠地走,紧紧跟在木生叔身后。 这时候,云儿姐发现了我的异常,悄悄凑了上来,脸上勾勒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悄声对我说道。 “小弟,你是不是害怕了?” “这样吧,我可以把青铜棺里面的三个绿僵给叫出来,让它们贴身保护你,如何?” “……” 如何? 这只怕还没脏东西找上我,我就先被那三位老哥给吓死了! 我没吭声,不想搭理云儿姐这无厘头的想法。 很快,我们就回到了摆放血尸的地方。 “娘娘腔,没问题吧?” 木生叔远远地给纸生叔招了招手,询问道。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些东西实在是太恶心了,能不能快点搬走?” 纸生叔此时情绪很是焦躁,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手帕,紧紧掩着口鼻,脸上满是嫌弃。 “我们吃阴人饭的,晦气都不怕,还怕脏?” 木生叔见纸生叔吃瘪,毫不留情地嘲笑着。 纸生叔没搭理木生叔,只是犹豫了好一会,这才小心翼翼地用手拎起那血尸的胳膊。 木生叔看不惯纸生叔那副畏手畏脚的模样,直接狠狠抓了一把纸生叔的手,把一手黑污的血水全抹在纸生叔手背上。 “老木,你!” 纸生叔被这一下惊得跳进来,嘴角抽动,又气又无奈地等了木生叔一眼。 “你个娘娘腔,现在这样多好。就你刚刚那样子,咋干活?” 木生叔丝毫不以为意。 因为只有四个人,陈老自己走道都困难,自然不能帮忙,所以只能是委屈木生叔一个人拖着两个血尸体。 我原以为,木生叔会用拖的,结果不曾想,木生叔吭哧一下拦腰提起两个血尸,一手夹着一个,直接就冲了出去。 我们都看傻了。 要不说还得是木生叔,干起活来那是一点不墨迹! …… 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儿,叫破窗效应。 其原本意义为,如果一栋建筑,有一扇窗户破了,但是没有及时修理,那么这栋建筑很快就会有其他的窗户遭到破坏。 在这里我不恰当地引用一下,木生叔和云儿姐的行为虽然过分,但也是巧妙利用了破窗效应,在手已经被弄脏的情况下,我和纸生叔对眼前的血尸反倒是没有那么膈应了,干起活来也麻利了许多。 这一次,因为有纸生叔的保驾护航,我没再遇到什么怪事,很快便走到了山谷口。 一连九具血尸,齐齐摆在我们面前,仍是在不断地蠕动挣扎着。 “穆风,现在咋整?” “难道就在这烧了?” 木生叔开口问道。 穆风点点头,道。 “直接烧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些血尸来历不明,不可能送到火葬场,再者,我们搬运不了这么多血尸,要是被人发现,还可能引发恐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反正这鬼地方,基本上不会有人来,烧了,一了百了!” 第82章 戏说民间血尸炼制方法 等到我们将九具血尸全部扛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黄昏的天了。 为了节省时间,赶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把血尸烧个干净,纸生叔和木生叔在穆风的安排下,前去寻找柴火。 穆风则是开始验尸。 好在,车里还有一箱子矿泉水,不至于让我们浑身都脏兮兮的。 虽说洗不太干净,但好歹还是好受了些。 “加上先前那一具,统共十具血尸……” “还真是好大的手笔……” 穆风在一旁观察着血尸,喃喃自语。 纸生叔和木生叔的动作很快,没过多长时间,就抱了两捆柴火回来。 “穆风,这么些柴火,应该够了吧?” 穆风瞥了一眼,点了点头,起身说道。 “纸先生,木先生,事不宜迟,既然柴火有了,找个空旷安全的地方,就可以直接点了” 随后,三人便紧锣密鼓地开始布置。 九具血淋淋的血尸,还在不断地抽搐挣扎着,木生叔性子急,看这些血尸一个个的都不老实,脾气上来索性直接将这些血尸的关节卸了,这才让它们老实下来。 看着垒在柴火堆上的九具血尸,就跟扒了人皮的尸体一般,看得我一阵恶心。 到底是有多丧心病狂,才会想着制造出这种怪物! “糟了,车里好像没带汽油,这得烧到啥时候去!” 木生叔一拍大腿,懊恼地抱怨道。 纸生叔闻言,哂笑一声,道。 “老木,要不说你不能蛮干呢!” “这九具血尸,身上全是尸油,一点就着,还用得着倒汽油?” 说着,纸生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防风打火机,点了之后,直接就将打火机丢在柴火堆里了。 就和纸生叔说的一样,干燥的柴火上覆盖了一层尸油,刚一触碰到火星子,顷刻间,烈火腾腾,很快就将九具血尸覆盖其中。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升腾的橙红色火焰中,我隐约看到有些黑色的人形虚影,正在烈火中挣扎。 在我愣神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几乎要穿透我的耳膜,随后,那几道黑色的人形虚影竟朝着我的方向扑了过来。 等到我想做出反应的时候,黑影离我不过咫尺之遥。 下一秒,一道金光掠过。 “真晦气,死了还不省心。” 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穆风的骂声。 我缓过神,看到眼前滴溜溜悬浮着一把闪着金光的铜钱剑,这才明白刚刚是穆风救了我。 穆风作为一名赶尸匠,向来秉承着尊重死者的原则,一般不会对死者出言不逊。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穆风对尸体发脾气。 “九阳,靠过来一点,不要那么接近火堆。” “这些畜生生前害人,死后还想化煞,死不足惜!” 后来,趁着烧尸体的功夫,穆风和我解释了血尸形成的条件。 在自然情况下,僵尸想要变成血尸,十分困难。 一般而言,僵尸修炼到绿僵这个境地,下一步就会修成毛僵。 可有极少数僵尸,在特殊的条件下,会变成血尸。 这个时候,血尸就已经脱离了僵尸的范畴,属于凶煞。 也因此,除非僵尸修炼成妖,也就是飞僵以上的级别,否则寻常僵尸压根就不是血僵的对手。 而如果是人为培养血尸,则要简单得多。 养血尸,在民间的说法,可以归类为“养凶”一类。 想要培养血尸,首先需要找一具生前十恶不赦的尸体。 犯下的恶行越多,尸体用来培养血尸的成功率就越高。 将这类的尸体扒皮,至于血池供养,这里的血池不可用动物的血,非人血不可为。 只需月,血尸的身体就会生出一层红色薄膜,看上去就像是血尸的胎衣一般,这也便是血蛹。 等到了这个阶段,就可以将结成血蛹的血尸转移到养尸地,吸收足够的阴气,这一阶段,称为化煞。 待到阴气足够,血尸就会自行破开胎衣,一具大凶之物,就此诞生。 至于先前的血棺,则是饲养血尸的人用了取巧的方法,以九个绿僵的阴气和尸气饲养血尸,以求缩短化煞时间。 简单而言,那九个绿僵,算是血尸的祭品。 早些年,战争年代,有的人为了培养一具血尸,会将战场上的尸体带回去扒皮。 就是现在,也不乏想要培养血尸的人,买通狱警和犯人家属,将执行死刑的犯人尸体带回去扒皮。 听完穆风的讲述后,我只感觉头皮发麻,夜晚微凉的山峰拂过,一股莫名的寒意穿透四肢百骸。 人? 扒皮? 我先前以为那血尸只是表面看起来红,谁知道还真是扒了人皮的尸体! “老木,你看看你弄的,现在都洗不干净!” 这时候,一旁的纸生叔和木生叔走了过来。 纸生叔一边走,还一边和木生叔抱怨着。 “现在我们手上都沾了这些东西,洗都洗不干净,到时候咋开车?” 木生叔对纸生叔的抱怨不以为然,道。 “咋开车?就这么开呗!又不是咱的车,你心疼个啥。” “大不了,明天找个时间叫人洗洗,或者干脆打个电话回北京,让王富贵给我们再安排一辆车!” 听着纸生叔和木生叔的声音,我这才稍稍定了定神。 “再说了,你打算就这么回去了?” 木生叔继续说着,朝不远处的镇妖塔努了努嘴。 “娘娘腔,小阳子的事情,你不是最上心的吗?怎么这会儿反倒不着急了?” 纸生叔沉吟片刻,有些担忧地说道。 “老木,不是我不着急。” “你又不是不清楚,我们这才刚斗完那么多僵尸,大伙儿现在都筋疲力尽了。” “现在塔内的情况,我们一点也不清楚,要赶着这个时候进塔,我怕会出事……” 没等纸生叔说完,木生叔就摆了摆手,打断了纸生叔,道。 “娘娘腔,现在可是进塔的最好时机!” 纸生叔一怔,明显不明白木生叔话中的意味。 见纸生叔不明所以,木生叔开始洋洋得意,用一种说教的口吻对纸生叔说道。 “娘娘腔,这你就不懂了吧。” “你想啊,我们现在虽然很累,但那血尸遭到了我们的重创,一时半会不能再来骚扰,可不就是进塔的最佳时机么?” “兵法有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我们来了几次都碰壁,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个机会,当然是要趁胜追击!怎么能给那些邪祟休养生息卷土重来的机会!” 第83章 浮世三千 虽然说木生叔平时做事风格都是大大咧咧的,但看不出来,讲起道理来还是有一套。纸生叔听了木生叔的话,也没有反驳,只是依旧蹙着眉头。 在纸生叔看来,木生叔的做法有些过于激进了。 若是一切顺利还好,但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必然损伤惨重! 这时候,一旁沉默不语的陈伯忽然开口了。 “小木说得对啊!” “虽说我们现在近乎是强弩之末,但同时现在也是镇妖塔最为薄弱的时候。” “若是放过了这个机会,等到血尸调养过来,指不定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在纸生叔和木生叔僵持不下的局面中,陈伯作为众人里边资历最高,威望最高的长辈,他的观点无疑是至关重要的。 随着陈伯的表态,纸生叔也只得点头同意了木生叔的看法。 穆风没有开口,但也沉默着点了点头。 至于我和云儿姐,自然是没有意见。 在打定主意后,大伙儿等到柴火烧完,将带着火星的余烬和残存的血水清理干净,便回到了车子旁。 此时,一层朦胧的灰已经蒙上了天空。 天快要黑了。 按照计划,我们是打算等到天色彻底暗下来,塔内的煞气尽数释放后,就进入塔内。 由于时间紧迫,木生叔从车的后备箱里头,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干粮给我们发了,狼吞虎咽地吃着。 尽管此时,每个人身上都还臭烘烘的,但大伙儿一天没吃饭了,肚子一个个咕噜噜地打鼓似的,哪里还顾得了许多。 等到差不多解决了晚饭的问题后,天色已经由暗蓝转变为墨色。 很快,镇妖塔内的黑色煞气开始弥漫。 仅仅几个眨眼的功夫,塔内的黑雾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将周围的空间吞没。 看着来势汹汹的黑雾,我心里头直哆嗦。 我想起了那一晚,在黑雾中突然出现了好些个绿僵,将越野车给堵得水泄不通。 未知总是让人恐惧。 我担心浓浊的黑雾中,除了绿僵,还会窜出一些不知名的怪物。 然而,时间不会给我考虑的机会。 “走!“ 木生叔丢下手中的速食包装袋,低吼一声,大步流星地朝着镇妖塔走去。 为了保证安全,我们的队形呈一字型,木生叔开路,穆风紧随其后,随后是陈伯,我和云儿姐,纸生叔依旧负责殿后。 原先,我还担心径直穿过这一层黑雾太过冒险。 但很快我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原本明明汹涌如潮的黑雾,在接触到木生叔身体的一瞬间,竟如潮水般退去! 这诡异的一幕给我看愣了。 难道,这黑雾还会欺软怕硬不成? 不仅是木生叔,就连跟在队伍后边的穆风,陈伯,也都没事。 一直到我这边,我能感受到那黑雾一直在蠢蠢欲动,好像下一秒就会扑上来,但却似乎因为忌惮某种力量而迟迟没有上前。 在细细观察后,我这才发现,无论是陈伯还是穆风,我们的身上都覆映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同时,我这才注意到,木生叔手中的桃木钉不知何时竟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那时候,我并不了解那金光是什么,只知道它能保护我们免受煞气侵袭。 一直到后来,我当了道士,才对这方面的知识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金光并不是由桃木钉散发出来的,而是自木生叔体内而发,可以庇护生人,驱散邪祟。 至于桃木钉,算是木生叔的法器,能起到扩大金光覆映范围,强化金光效果的作用。 道教八大神咒之一的《金光神咒》,又名《金光咒》,对此就有详细的介绍。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行了解,这里就不过多赘述。 纵使动用了金光,但此刻的木生叔也并不轻松,冷汗涔涔,汗如雨下,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湿,就连健壮的身躯和一膀子的腱子肉都在微微打颤。 单靠木生叔一个人的力量,撑不了太久! 不过,幸运的是,我们距离镇妖塔的路程不远。 走了没多久,总算是有惊无险地破开迷障,到了镇妖塔的塔门前。 这是我们到达西藏这么长时间以来,最接近镇妖塔的一次。 抬头看去,只见金碧辉煌的塔门上,标榜着四个遒劲有力气势恢宏的大字—— 浮世三千! 为了防止煞气反扑,我们不敢过多迟疑,直接闯进了塔内。 开弓没有回头箭。 这时候,纵使塔内有千难万阻,也只能是去闯一闯了!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在踏进塔门的一瞬间,我只觉浑身一松,先前的黑色煞气造成的压迫感荡然无存。 相比外面,镇妖塔的内部似乎更为安全。 希望这不是错觉。 与此同时,覆映在我们身上的金光崩碎,开始消散。 “他娘的……” “可累死老子了……” 木生叔双手撑膝,气喘吁吁地抱怨着。 看得出来,先前为了支撑我们六人的护体金光,木生叔耗费了很多体力。 “老木辛苦了。” “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 纸生叔笑眯眯地拍了拍木生叔的肩膀,安慰道。 我开始打量起塔内的景象。 虽说现在已经入夜,但塔内竟有着燃烧了千年之久的油灯,虽说光亮微弱,但好歹可以勉强看清周遭的环境。 这第一层,塔内的空间很是宽阔,高约十米,进门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巨大的木制屏风。屏风上雕刻了许多的佛陀形象,经历了千年的岁月,一眼望去,竟还栩栩如生。 可奇怪的是,当我看到屏风上的佛陀时,竟莫名地生出恐惧之心。 明明是慈眉善目的佛陀,可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吃人的恶鬼。 “小家伙,莫乱看。” “这地方可不是佛堂,是妖塔!” 身后,纸生叔幽幽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吓得我赶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在片刻的休整后,我们准备出发。 陈伯发话了。 “事不宜迟,我们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等到白天,外边的煞气就会缩回塔内,我们必须赶在天亮前出去!” 纸生叔点了点头,扭头看向一旁还在呼哧呼哧喘气的木生叔,呵呵一笑,打趣道。 “老木,你还撑得住不?” “要实在不行,你就在这里好好歇着,我来带队就是。” 第84章 献花堂 木生叔脾气暴,哪里禁得住纸生叔这么一激,当时就跳了起来,说什么都要带队。 后来,要不是穆风和陈伯开口劝阻,木生叔还不知道要和纸生叔犟到什么时候。 经过商议,最终还是决定,让纸生叔负责带队。 毕竟,在场众人当中,要说对付塔内恶灵,除了木生叔外,就数纸生叔最拿手。 很快,行动便开始了。 首先是屏风。 大伙儿围着高大的木制屏风看了老半天,除了知道上边刻画的是漫天诸佛外,其他的啥也没看出来。 这就是典型的吃了没文化的亏…… 早知道要这样,当初说什么都应该再叫那疯老道给我们请个得道高僧来分析分析! “娘娘腔,你别带个金丝眼镜就装文化人,像模像样地瞧了这么老半天,看得懂嘛你?” 木生叔看了一会儿后,直接选择放弃,索性开口挖苦起纸生叔来。 纸生叔和木生叔是多年老友,十分了解木生叔的性子,自然不会因为这个发火,干脆直接就无视了木生叔,专心地端详着屏风上的佛陀画像。 至于我嘛…… 我和云儿姐只能是像个没事人一样,东瞅瞅西瞅瞅,好奇地打量着佛塔内部。 要说奢华,那是真奢华。 首先咱就说这塔身吧,那家伙,金碧辉煌的,上边还镀了一层水晶一般的东西,晶莹剔透的,那黄金嵌在上面反倒显得俗气了都。 我想起纸生叔先前说过的对这镇妖塔的描述。 说是七层琉璃,檀木塔身,宝莲塔座,金顶塔尖。 这么说来,那这水晶一般的玩意八成就是纸生叔口中的琉璃了。 再就是这顶梁柱。 我和云儿姐倒腾了半天,两个人竟都还围不了它一个圆儿! 虽说我那时候就是个半大的小屁孩,嘛也不懂一个,但我好歹也是能看出,这顶梁柱的木头,那肯定是和我家烧灶的柴火是不一样的。 至于宝莲塔座和那什么金顶塔尖,那就更不用说了,老早还搁在外边的时候,我就已经是被这副气派模样给震撼了。 不得不说,这镇妖塔确实是不简单,要不是因为闹了祟,说不定还能成为现在世界上的第八大奇迹呢! 就在我和云儿姐唠嗑的这么会儿功夫,另一边的木生叔却是坐不住了。 “娘娘腔,要我说实在不行,咱就算了吧!” “也没必要非和一个破屏风过不去你说是不是?” 纸生叔本来吧,做了这么半天无用功,肚子里就憋着一股子邪火,现在又被木生叔冷嘲热讽,这要是个人都忍不住啊,当场就开口驳斥道。 “老木,不是我说你,这是什么地方,你还能不知道?” “中国五大邪地之一!你以为这个名头是好玩的啊?这要是不琢磨明白,万一进去了出事儿,到时候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 木生叔被纸生叔这么一顿臭骂,也总算是老实了,也不吭声了。 就这么又过了半天。 陈伯他老人家都直接上手摸了都,结果把一张老脸都憋红了,还是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小纸,小木,依我看,要不然我们还是算了吧。” “咱对佛法也不了解,这也就是个看门的屏风,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玄机。” “时间宝贵,还是先去看一看这屏风后边有什么那才是正经事!” 纸生叔可以不听木生叔的,但是不能不给陈伯面子。 木生叔听了这话,乐了,道。 “陈老,要不说还是您明事理呢,咱来这可不能光看着屏风了呀!” 木生叔撂下这么一句话,随即便火急火燎地向着屏风后边跑去。 大伙儿也就跟了上去。 到了屏风后边,我们这才意识到,刚刚那波操作,纯粹就是来花果山旅游,光他娘的看那瀑布去了,敢情这水帘洞还藏在这后头呢! 这后边啊,首先正中的地方,摆着一个气派的大佛龛,四四方方的,四面都雕了琉璃花,所以里边供的是个什么菩萨还是佛陀,咱也不清楚。 不过,就单说这摆饰,这装潢,那可确实是不赖! 啧! 怎么说呢? 先说它那顶上的盖子吧,那就只能用一个词儿来形容—— 亭亭如盖! 那做工,那细节,真是没得说! 其次吧,就是四边的框架。 说实话,在这佛塔内,金子我都看腻了,到处都是金的,这框子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这地方的金子,和寻常人家用的金子,那可是大不一样。 各位,您想想,您要在大街上瞅着一个脖子上戴大金链子,手上箍着大金戒指的人,会怎么想? 这要放在早些时候,八九十年代那还好。 但要放在现在嘛,那可就俗了。 诶!要不说咱这佛龛别具一格呢! 同样是金,可在千年前的能工巧匠的雕饰下,这儿的金子就只能说是庄严,大气! 丝毫不落俗套! 除了那佛龛,再就是摆在地上的,围着佛龛的那么几张供桌和几扇蒲团了。 供桌自然也是檀木,蒲团则是那种绣了花的精面蒲团。 最他娘的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供桌上,竟还摆了一些水果! 这些个水果,一个个地,水灵灵的,光鲜亮丽得很!别说千年了,就是把水果放着放两天,那都不能这么漂亮! 看着感觉就像是刚刚才树上摘下来,特意放在这里的一般! 除了水果,就连同那供桌,那蒲团,也全都是干干净净的,千年了,没有落一丁点儿灰!就像是才刚被人擦拭过一样! 这也太诡异了! 不止我一个人,大伙儿也都是注意到了这些异常,一个个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当然,木生叔除外。 木生叔见了这些水果,非但没有惊讶,反倒乐了,打趣道。 “想不到这占了佛祖菩萨泥胎的恶灵,还挺讲究,连水果都吃上了!” 大伙儿没搭理木生叔的耍宝,仍旧是在细细打量着。 说来也奇,这镇妖塔的第一层,除了这座佛龛,其他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偌大的佛堂,敢情就放了一个佛龛? 大伙儿不信邪,索性分头寻找线索,希望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你别说,这方法还真有用! 没过多长时间,大伙儿都听到了熟悉的粗犷男音。 毫无疑问,准时木生叔在叫唤了。 大伙儿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发现木生叔此时正仰着脑袋,看着头上的一个牌匾。 这牌匾倒是正常了,落满了灰尘,看上去却是放了很长的时间。 大伙儿从包里掏出手电,打上亮子,照过去,好不容易才辨认出牌匾上的几个大字—— 献花堂! 第85章 空中楼阁 等大伙儿眯着眼睛好不容易看清牌匾上的三个大字时,都傻了眼。 献花堂? 这是个什么意思?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所以。 最后还是陈伯开口,向大伙儿解释了何谓献花堂。 顾名思义,献花堂,就是专门设下一个佛堂,让前来参拜的善信们把上贡给佛陀菩萨的鲜花放在佛堂内。 那些供桌,便是用来放置鲜花的地方。 只不过,按陈伯的话来说,献花堂一般不设佛像,那佛龛内,恐怕就是一些佛宝或者是高僧的遗骨和舍利。 在听完陈伯的解释后,大伙儿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尴尬。 木生叔的暴脾气上来了,更是直接破口大骂。 “他奶奶的!” “敢情咱白忙活了这么老半天,就光顾着研究里头的一副死人骨了呗!” 木生叔越说越气,差点儿就直接撸袖子要去把那佛龛给砸了。 要不是大伙儿好说歹说,说这镇妖塔再怎么不堪,那也是咱传承了千年的文物,更是当年大唐和吐蕃友好往来的历史见证,说到最后又好好给木生叔普了一下法,木生叔只怕这会儿桃木钉已经砸在那佛龛上了。 “既然一层没有佛像,应该也就没有恶灵……” 纸生叔望着佛龛,喃喃自语。 “那还等个啥呀,去二层瞧瞧去!” 木生叔性子急,不等纸生叔说完,就开始四处寻找通往二层的楼梯。 “嘿!” “他娘的,这地方还真是邪门!” 木生叔叔兜兜转转了半天,到最后又挠着后脑勺转回来了。 “老木,怎么了?” 纸生叔见木生叔又转了回来,疑惑地询问道。 “这鬼地方,老子转了个遍,你说奇不奇怪,愣是没有找到楼梯!” “难不成,当初建造这镇妖塔的工匠,把这事儿给忘了?” 木生叔,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第一反应就是不可思议。 如此规模宏大的佛塔,怎么可能会没有梯子? 要是没了梯子,那这镇妖塔的上层,岂不都成了空中楼阁? “老木,这镇妖塔乃是当时的一流工匠建造,你觉得他们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吗?” 纸生叔皱了皱眉头,显然并不相信木生叔的说辞。 见众人都不信,这下木生叔可恼了,放出狠话来,嚷嚷着要带大伙儿找找看,要是能找出一个梯子来,他木生的名字以后就倒着写! 众人半信半疑地跟着木生叔开始在佛堂内寻找。 结果,众人分头排查过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后,竟真的没有发现梯子! “难道说,这镇妖塔的楼梯不建在塔内,而是在塔外?” 纸生叔惊疑不定,环顾着佛堂四周,喃喃自语。 “应该不太可能。” 陈伯第一个开口反驳了纸生叔的观点。 “镇妖塔塔外是无瑕的琉璃塔身,没有受力点,要是建在塔外,必然会损伤琉璃,造成塔身受损。” “再者,原本如同宝石一般的琉璃宝塔,要是又建了个梯子在外边,岂不是画蛇添足,不利于佛塔的美观性。” “当时的能工巧匠,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木生叔见纸生叔吃瘪,立马呵呵地凑了上来,笑道。 “娘娘腔,我说什么来着!” “你看你还不信,要我看呐,那就是那些工匠太过粗心大意,这才忘了建个梯子!” 纸生叔摆了摆手,没好气道。 “老木,要真是这样,当时在塔内修行的僧人会没发现吗?” 这时候,一旁沉默不语的穆风开口了。 “我觉得,有可能是匠人们为了兼顾塔内的美观和佛堂的神圣,这才在设计的时候特意隐藏了梯子。” “不是没有,应该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 穆风的话很快就得到了大伙的认同。 只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到底去哪里找到通往二层的梯子。 “他娘的,一个破塔,搞得跟特务处一样,连个破梯子都要藏!” “这塔内也就这么屁大点地方,要我说,真有地方藏,也就是藏在那里头。” 木生叔骂骂咧咧地说着,手指指向了佛堂正中央的佛龛。 “行了老木,别贫了,正事要紧。” 纸生叔丢下一句话,不再理会木生叔,开始仔细观察佛堂内的每一个角落。 很快,大伙儿四散开来,前去寻找线索。 “云儿姐,你说这梯子会藏在哪呢?” 望着偌大的佛堂,我撇了撇嘴,有些丧气。 这要是找起来,那得找到啥时候啊…… “我又不是百事通,这我哪知道?” 云儿姐无奈地耸了耸肩,但随即话锋一转,悄咪咪地凑上来对我说道。 “不过嘛小弟,你觉不觉得,那个地方最有可能?” 云儿姐看的方向正是那佛龛。 我有些不解。 这怎么除了木生叔,就连云儿姐也对佛龛上了心? “云儿姐,那佛龛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但要是想藏一个梯子,未免有些勉强了吧?” “再说了,陈伯不说那地方是供养佛宝或者高僧的遗骨和舍利子的吗?” “总不可能里面供着的,其实是一个梯子吧?” 云儿姐摇了摇头,眼里的兴奋却是更浓了。 “笨!我什么时候说过那地方藏着梯子?” “我只是觉得,那里可能有找到梯子的线索或者机关!” 云儿姐撂下这句话后,也不等我反应,就火急火燎地跑了过去。 我没办法,也只能快步跟上。 “云儿姐,你咋就知道这里会有线索?” 看着佛龛上光芒四散的琉璃花,我更加困惑了。 真有人会将梯子的机关藏在这么神圣的地方吗? “小弟,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云儿姐狡黠一笑,开始细细观摩起佛龛。 “要我看,那群不开窍的秃驴,多半不会将机关藏在千篇一律的建筑物上,反倒会藏在最显眼的地方,以求掩人耳目。” 我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但还是拗不过云儿姐,陪着云儿姐开始在佛龛上仔细查找。 云儿姐甚至都要将脸贴在佛龛上了。 说实话,我心里头有些发怵。 要是这佛龛内供养的是高僧的遗骨,那我们这样是不是岂不是大不敬? 万一惹怒了佛陀,怪罪下来,肯定够我喝一壶的!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起了效果,原先神圣的佛龛我是越看心里越发毛,总感觉里面的高僧灵魂正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但这会儿,也不能能丢下云儿姐一个人不管不是? 无奈之下,我只能是一边战战兢兢地寻找线索,一边学着以前长辈的口吻,嘴里不停念叨着—— “有怪莫怪…南无阿弥陀佛……” 可就在这时候,云儿姐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这冷不丁的,差点把我魂儿都给叫没了! 还不等我倒过来一口气,云儿姐就一把将我拉了过去。 “小弟,你看这个!” 第86章 礼赞我佛 云儿姐将我拖了过去,指着佛龛上的一片琉璃花,一脸兴奋地冲我说道。 可不管我再怎么细看,眼前的都只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琉璃花。 “云儿姐,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实在是看不出来,只能是向云儿姐询问。 云儿姐狠狠拍了我一下,脸上的激动和兴奋溢于言表。 “哎呀,笨!” “谁让你看那块破玻璃了?” “你仔细看那里面!” 里面? 我再次凑过去,仔细地研究着。 表面的琉璃花依旧没有什么问题。 但透过琉璃花,似乎可以看见里边有个黑影。 难道,这就是云儿姐说的线索? 我努力眯着眼睛,试图看清佛龛内的黑影。 可结果,当我好不容易模模糊糊地看到里面的东西的时候,愣是被吓了一哆嗦。 里边的那玩意不是别的,正是一个黑乎乎的头颅,我这么一凑上去,那头骨深陷的眼窝刚好和我眼睛对上了! 我被吓得惊叫出声,连连后退跌坐在地。 在地上坐着缓了老半天,我这才哆嗦着开口。 “云儿姐…这是……” 云儿姐没有理会我的惊愕,仍旧兴奋不已,兴冲冲地开口道。 “小弟,你仔细看那老顽固的尸骨。” “他头骨上有字!” 云儿姐话音落下,这时候,大伙儿也是被我们这边闹出来的动静给吸引过来了。 “小家伙,怎么了?” 纸生叔看我坐在地上脸色惊恐,还以为我是撞了佛堂内的妖邪,急忙凑上前询问。 很快,大伙儿就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字?” “哪呢?我看看。” 木生叔在得知佛龛里边有字的时候,当即喜上眉梢,直接就把脸贴到佛龛上了。 “这黑漆嘛乌的,除了一个死人头骨,哪有什么字……” “诶,等等…好像还真有,就是太暗了,看不太清……” 木生叔拼命地将一张大脸往佛龛上挤,可憋得脸红脖子粗,终究还是没能看清里头到底有个啥。 “老木,你可别一不留神把人家佛龛干碎了。” “不然,里面的老僧估计不会放过你!” 纸生叔见木生叔的狼狈样,不由得笑出声,调侃道。 最后,还是只能让纸生叔亲自上阵,凑上去观察。 “老木说得没错,这里面确实有字……” “老木,给我打个亮子。” 摸索了老半天,纸生叔忽地神色一喜,慢悠悠地吐出四个字。 “礼…礼赞……礼赞我佛!” 话音落下,大伙儿都怔了怔,不解其意。 我也傻眼了。 就这么四个字,算哪门子的线索啊? “娘娘腔,你确定这就是找到梯子的线索?不会就是里面那老头,临死前的一句胡话吧?” 木生叔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纸生叔此刻哪有心思在再和木生叔扯皮,只是摇了摇头,淡淡说道。 “老木,你见过谁会把遗言刻在自己头骨上的?” “虽说我也不清楚这段话到底和通往二层的楼梯有没有关系,但至少,这是我们目前找到的唯一一个线索了。” 穆风苦笑一声,见众人士气低迷,出声安慰道。 “纸先生说得对呀,这塔内的其他文字,多数都是藏文,我们能找到这个,最起码证明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木生叔依旧不忿,骂道。 “好了,不管这么样,为今之计,还是先想想这句话的含义。” 陈伯安抚下众人,清了清嗓子,开始分析这来之不易的线索。 陈伯德高望重,他一开口,就算是木生叔此刻也是老实了下来。 “各位,要我看,镇妖塔毕竟不是寻常之地,当时的能工巧匠如此设计的意图,除了美观性,恐怕还有第二层考虑。” “那就是安全性!” 众人闻言,脸上都有些愕然。 陈伯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无论是在当时,还是在当下,镇妖塔都是我们的国之瑰宝。当时的能工巧匠很可能为了保护镇妖塔不受破坏,就算有不法之徒闯来,也能最大程度地降低损失,这才有了如此设计。”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这才想方设法隐藏通往上层的阶梯,营造出一种空中楼阁的假象。” 话音至此,纸生叔开口了。 “陈老,我们明白您的意思,但现在的问题在于,我们该如何发现当时的工匠们可以隐藏的楼梯呢?” 木生叔闲不下来,紧跟着抱怨道。 “是啊陈老,咱这现在是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一晚上就他娘的要和一副骨架子待一块,实在是憋屈!” “难不成,咱还得给这位磕个头,求他放我们上去?” 木生叔本是无意的一句玩笑话,可不曾想,陈伯竟微笑着颔首道。 “小木,有长进呀,竟也看出了其中门道!” 陈伯话音一落,木生叔傻眼了,瞪大了牛眼,粗声问道。 “啥?” “啥个意思?陈老您老人家该不会真打算让我们给他磕一个吧?” 陈伯笑笑,没有直接回答木生叔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扯到了别处。 “小木,你可知道,这佛龛内是何人?” 不止木生叔,在场众人听到此话,皆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当年,松赞干布将此塔建成之后,为了找一位镇得住场子的僧人,专门去大昭寺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喇嘛来担任镇妖塔的主持。” “这喇嘛,也便是镇妖塔的第一任住持。” “只是可惜,这位喇嘛还未等到镇妖塔建成就圆寂了,其门下弟子为了赞颂喇嘛的厚德,将其尸骨请进佛龛,受世人顶礼膜拜,享用佛陀脚下香火。” 陈伯说到这里,笑笑道。 “也因为这个,老头子我才妄自猜测,想要登上镇妖塔,找到隐藏楼梯的方式极有可能就需要像小木说的那般,我们需要虔诚叩拜,诚心向佛。” “而这也正好对应了小纸在佛龛中看到的礼赞我佛。” 陈伯的一番话把大伙儿说得一愣一愣的。 但这一次,没有人再提出疑问,就连先前还对跪佛很是排斥的木生叔也是喜上眉梢,道。 “要不说陈老就是比我们厉害呢!想不到您老人家还偷偷做了功课?” 面对木生叔的马屁,陈伯却是不当回事,呵呵笑道。 “事不宜迟,咱就姑且试试,要是错了,你们就权当我这老头子刚刚是在胡言乱语了,要是对了,到时候吃庆功宴那我可要占个首席!” 第87章 檀木莲梯 “得嘞!” “陈老您瞧您这话说的,就算错了,那您不也该坐首席么?” “您要不落座,咱几个那可都不敢动筷啊!” 不得不说,木生叔的马屁拍的那是真有一套,不着痕迹的同时又把陈伯哄得晕头转向的,那句话咋说来着,打个不恰当的比喻,那可不就是春梦了无痕么? “小木啊,老头子我一大把年纪了,可甭抬举我了。” 陈伯呵呵一笑,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是诚实得很,那嘴角都快咧到脑后跟了。 “行了,事不宜迟,咱还是早些帮魁首摘得邪神像,那才是正事!” 陈伯打了声招呼,大伙儿也不再多聊,齐齐向着佛龛围了过去。 说来也奇怪,那佛龛四四方方的,理应向着四面各有一扇蒲团才对,可现在地上的蒲团却正好有六扇,不多也不少!这恰巧对应了我们在场的人数,就好像是有人知道我们要来,提前准备好了似的。 陈伯特意让我跪在东南,说是我的八字当中木行最多,东南属木,和我的八字契合。 木生叔虽说仍是不情愿,但识大体,这当口自然也不会因为自己一个人耽搁了大伙儿的正事不是? 按陈伯的要求,我们需要面向佛龛,心中不可有丝毫杂念,虔心祈求,行三拜九叩之礼,这才算合乎要求。 “娘娘腔,咱俩吃这碗饭的,祖上也算是半个道门的人,这会儿要拜异姓神了,还是先把祖师爷留的物件拿出来吧,不然要被祖师爷看到了,只怕晚上睡觉托梦都得给我几个嘴巴子。” 木生叔说着,从衣领里头拽出来个吊坠。 借着手电的光,我看见那是个狗牙一般的东西,通体墨黑,玉一般的光洁无瑕。 纸生叔随后也从衣领里头拽出来个乳白的吊坠,点缀着些许殷红,看样子是玉,但材质上又有些特别,感觉沉甸甸的。 紧接着,穆风也把自己的木牌给卸了。 后来我才晓得,像纸生叔他们吃阴阳饭的,身上多多少少都会带着些防身的物件,不防人,防鬼祟。纸生叔那个算一个,木生叔那个也算一个。 至于穆风,也是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了我做了多大的牺牲。 原本,按照规矩,湘西赶尸人一辈子只拜自己的祖师爷,其他的无论是道门还是佛门,一律不拜。 那木牌子,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穆风平时除了洗澡,压根不可能会脱下来。 在准备好一切后,我们一切对着蒲团,跪了下来,双手合十,三拜九叩。 就在我叩下最后一个头的时候,忽然感觉脑子一阵嗡鸣,身体竟是僵在原地,半点动弹不得。虚空竟传来了飘渺无形的朗朗梵音,在我耳边萦绕。尽管我埋着头,看不清前方的景象,但却感觉有一股无上的威严紧紧压迫着我,有一双眼睛,在观察着我浑身上下的每一处毛孔。 我不由得身子发软,几乎战栗。 那种肃穆庄严的感觉,如同一座神山一般,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止我一个人。 我的余光瞥见,就连纸生叔和木生叔他们,也是以头抢地,身体一动不动。 看样子,就连纸生叔他们都着了道! 可是,纸生叔先前不是说过,这镇妖塔早就不是佛塔了,现在就是个被妖邪占据的妖塔么? 我心中莫名一寒。 若果真如此,那这该是多强的大妖,才能有如此恐怖的压迫? 也不知这般过了多久。 等到我缓过劲儿来,耳边轰鸣的梵音消失,我直觉浑身乏力,身子一软,直接瘫在地上。 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是汗流浃背。 等我好不容易爬起来后,就听到了木生叔的骂声。 “他娘的,这玩意还能凶成这样?” 与以往不同,这一次,就连木生叔的声音中都带了些惊惧。 等到大伙儿都爬起来之后,我看见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比我好多少。 惊惧,惶恐,不安。 纸生叔的脸色最是难看,面白如纸,豆大的冷汗不断从额头流下。 沉默了半晌,纸生叔突然开口说道。 “各位,你们觉不觉得,我们好像上当了?” 纸生叔的声音很小,但在这针落可闻的佛堂,纸生叔的话还是让每个人心中一惊。 “娘娘腔,你这话啥意思?” 木生叔瞪大了牛眼,急忙开口询问。 纸生叔缓了半天,从拾起先前放在一旁的吊坠,挂在脖子上,这才缓缓开口。 “各位,这地方从我们一开始进来的时候,就不应当把它当作佛堂,而是妖塔!” “无论先前这里供奉着怎样的佛陀,怎样的高僧,但现在,他们的遗骨和泥胎,全都被恶灵占据。” “可笑的是,我们现在竟然摘了祖师爷留下的护身宝贝,去给一个妖邪下跪。” 纸生叔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但我能看得出,陈伯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煞白。 先前的建议,是陈伯提的。 现在出了问题,不管怎么说,陈伯难辞其咎。 “陈老,您不用多想,您是我们的长辈,这种失误也是我们考虑不周,不能怪您。” 纸生叔勉强从脸上扯出了一个笑容,道。 陈伯愣了半晌,苦笑着摇了摇头,嘴唇嗫嚅着吐出一句话。 “想不到,老夫还会有如此疏忽……” “真的是老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这时候,云儿姐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手指指着佛堂的一角,语无伦次地喊着。 我们被云儿姐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跟着云儿姐手指指着的方向望去。 原本空荡荡的角落,竟不知何时凭空生出了一座檀木莲梯! “陈老,看来您的建议也不是一点用没有啊!” 木生叔心直口快,见了莲梯,大喜过望,一句话想也没想就从嘴巴里边秃噜了出来。 陈伯明显有些尴尬,最后还是纸生叔圆场,这才把这事儿给带了过去。 “那还等什么呢?” “开干啊!” 木生叔撇下一句话,一个箭步冲上前,仔仔细细地端详起莲梯。 所谓莲梯,因其造型独特而得名。 与传统的木制楼梯不同,莲梯外观酷似莲花,由下至上,可谓步步生莲,每朵九瓣,又恰恰对应了佛教修行当中的至高品德—— 九色宝莲! 抬头向上看去,可以看到原先密闭的佛堂上方不知何时多了个口子,恰恰可容纳一人通过。 见到这一幕,众人脸上的表情总算有所和缓。 看样子,先前的努力没有白费! “陈老,您做的决定并没有错。” “不下跪叩拜,就上不得第二层,下跪了,就只能承受因果,这就是个两难的境地,我们必须做出决断!” 纸生叔扶了一下脸上的金丝眼镜,打量着莲梯,激动不已地说道。 “说得不错!” 木生叔这回捧了纸生叔一把,接过话茬。 “为了老天师,为了小阳子,跪就跪了,算个鸟来!” 第88章 喇嘛遗骨 “咋样?” “咱是现在一鼓作气直接冲上去还是先休息会儿再上?” 木生叔火急火燎地开了口,摩拳擦掌,好像就想着能上去和那些恶灵过两招。 结果,木生叔正在兴头上呢,纸生叔冷不丁地泼了一瓢冷水。 “各位,我觉得,我们还是得先撤。” 此话一出,木生叔先是怔了怔,立马恼了。 “我说娘娘腔,你最近这是咋回事啊?” “想咱俩以前在阴阳两界闯荡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怂蛋吧?” “这人陈老都说了,要一鼓作气!你怎么还搁这儿打起退堂鼓来了?” 纸生叔也没理会木生叔,只是脸色凝重地看着众人,缓缓开口道。 “各位,先前那恶灵的厉害,你们也都见识过了。” “且不说我们单找这个线索,就耗费了大半的时间,我们要是这时候上去,万一遇上点什么事儿,不能及时全身而退,到时候塔外的煞气回缩,我们还能出得去吗?” “再者,因为刚刚的事情,我们给那恶灵下跪,本身就矮了它们一头,这一层还好,就只有这么一个喇嘛遗骨,但要是上去了,是什么情况还不清楚。” “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先撤回去,再做打算。” 不出所料,还是木生叔第一个反对。 “娘娘腔,你可想清楚了,时间紧迫,再加上这破地方,咱白天来不了,只能等晚上来。” “现在要是退出去了,那可就等于是白白浪费了一天!” 纸生叔眉头稍稍一皱,似乎是对木生叔的倔脾气有些不耐烦了,没好气道。 “老木,你没听说过磨刀不误砍柴工么?” “咱现在先回去,调整一番,到时候再回来。现在等到天明,也不过第九天,咱就是一天摸一层,也够用了。” “除非,你能拍着胸脯担保一个人护住所有人。” 这下子,木生叔也没话说了。 大伙儿都没开口,就等着陈伯发话。 在短暂的商议过后,陈伯没意见,大伙儿就准备出去了。 “老木,外边的煞气已经散出去了,这次你可别一个人硬撑,我和穆风多少也能帮你点。” 临走前,纸生叔嘱咐道。 原本这次回去,纸生叔是想着自己带头开路的,但木生叔说什么也不肯,无奈之下,也只能是让木生叔打头阵。 兴许是外边的煞气已经散开来了,又或许是折腾了这么一夜,现在已经接近天明了,比起刚进来的时候,外边的能见度好了些。 这一次,有了纸生叔和穆风的帮忙,加上煞气没那么浓了,倒是很轻松地回到了车里。 我掏出包里的怀表一看。 正好四点。 “大家都辛苦了,早些回去,刚好可以趁着白天的时候好好休整一番。” 上了车,因为这次纸生叔和穆风的状态都不是很好,所以就交给木生叔来开车。 “娘娘腔,要我说,咱起码也得上去二层看看里边是个什么情况不是?” 木生叔一边给车子打着火,一边说道。 “哪怕是上去瞄一眼,下次再来的时候也好有个提前准备。” “你说咱这来了一夜,就光在第一层溜达了,这算怎么回事?” 纸生叔不气不恼,笑呵呵说道。 “行了老木,出都出来了,还纠结个啥。” “你应该谢谢我,这都四点了,再有一个小时,太阳就该出来了,我要是不拦着你,咱指定得被困死在里头!” “小家伙的事,我不比你少操心,甭想那么多,回去好好休息就是了。” 木生叔不再开口,闷着头开车。 “纸先生,木先生,你说这一层,为什么没有恶灵?” 一旁沉默寡言的穆风罕见地开了口。 “恶灵,咱刚遇见的那个喇嘛遗骨不就是被恶灵给占了吗?” 木生叔回道。 穆风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镇妖塔内的千年恶灵,哪里会那么简单?” “要真是千年恶灵,就我们摘下祖师爷给的护身法器的时候,只怕就该出事了。” 纸生叔接过了话茬子,道。 “不错,我也觉得奇怪。” “我觉得,应该是有两种可能。” “第一个,就是那喇嘛遗骨已经被千年恶灵占据,但它没有为难我们,只是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 “只不过,这个可能性比较小。” 说到这里,纸生叔顿了顿,神秘一笑,道。 “这第二个嘛,可就有点厉害了!” “我们现在能够完整地出来,很有可能就是因为那喇嘛的尸骨并未被恶灵抢夺,而是依旧在守护着镇妖塔!” “也就是说,先前陈老说的缩阴阵和八门金锁,只不过是这镇妖塔的前两道封印。” “这喇嘛的尸骨,才是这镇妖塔的最后一道封印!” “这样一来,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现在镇妖塔外空有煞气,却只有小部分的恶灵游荡。” “因为绝大部分的恶灵,都被喇嘛给锁在了塔内!” 纸生叔的话惹得在场众人吃惊不已,通过后视镜,我更是看到陈伯的嘴巴因为惊讶长得老大。 “我说娘娘腔,你啥时候这么聪明了?” 木生叔激动不已,手都有点哆嗦,方向盘都把不稳了,搞得车子左右晃荡。 “老木,你他娘的开车不看路的吗!” 木生叔的这一操作,把大伙儿都给看傻了,要不是纸生叔及时开口制止,只怕车都得栽到沟里头去。 纸生叔说完后,扭头看向陈伯,笑道。 “陈老,您看我分析得对不?” 陈伯呵呵一笑,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五个字—— “后生可畏啊……” 木生叔愈发好奇,追问得更紧了。 “我说娘娘腔,你和陈老嘀嘀咕咕啥呢?” “你不能瞒着老哥们去跟陈老偷师学艺了吧?” 纸生叔被木生叔这话给逗乐了。 “哪能呢?” “不过,确实是陈老点了我一下,不然就凭我,咋个可能想到这些?” 木生叔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我就说你小子,怎么最开始还嚷嚷着我们上当了,这还没一泡尿的功夫,你就转变阵营了呢,敢情还是陈老在背后偷偷拉了你一把是吧?” 言罢,木生叔又冲着陈伯卖起了乖。 “陈老,您可不能就偏心那娘娘腔啊,也给我一个表现机会不是?” “这娘娘腔本来就比我聪明,这下可把风头都给占尽了!” 第89章 金刚经 听着纸生叔和木生叔这么闹了老半天,渐渐地我也被困意和疲乏淹没,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天,实在是太忙了。 先是血尸,再是镇妖塔。 白天忙活,晚上也忙活。 回了宾馆,说实话,要不是云儿姐非拉着我让我去洗澡,说什么不洗澡就不和我睡,让我睡地上,我绝对会倒头就睡。 草草洗了个澡之后,我瘫倒在床,把被子往身上一丢,眼皮很快就沉了下来。 这一觉,睡得香甜。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了。 反正白天没事干,睡多久都没事。 云儿姐比我还贪睡,我醒来的时候,云儿姐还睡得正酣。 难得的清闲。 我想起先前纸生叔在车上说过,这第一层还只是献花堂,没有遇到那些个千年恶灵,所以问题不大。 但从这第二层开始,就必须要处处小心。 想到这里,我不敢再耽搁,起身开始检查行李。 尤其是衣服。 先前,我在那本《民俗禁忌》中看到,拜庙忌穿花衣。 所以,我必须要保证自己穿的只能是素雅的衣服。 不过等我打开背包一看,粗略地翻了一下,就又合上了。 我的担心也是多余的。 我的包里头,压根就没有什么花花绿绿的衣服,都是清一色的黑色,灰色,抑或是白色。 我喜欢穿灰色。 原因也很简单,黑衣和白衣在很多场合都有一些五花八门的规矩,但灰衣几乎百无禁忌。 在检查过衣服后,我将大大小小的行李包裹又细细翻了一遍,将能用得上的保命的东西全都塞进了包裹。 在做完这一切后,我回到床上,顺手抄起一旁的《民俗禁忌》随手翻阅。 时间过得很快。 在我合上书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云儿姐这时候,总算是哼哼唧唧地醒了。 我看了看时间,心中很是无语。 这家伙,几乎睡了一天了都。 “云儿姐,赶紧起来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好不容易,在我的催促下,云儿姐这才不情不愿地起了床。 在收拾好东西后,房门也恰巧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门外是纸生叔。 “小家伙,东西收拾好了吗?” 纸生叔对我笑笑,不知为何,脸色看起来憔悴了不少,许是因为这些天为了我的事,忙里忙外的。 我鼻头一酸,重重地点了点头。 很快,我们上了车。 如果说第一次来镇妖塔的时候,我心中多少都还有些兴奋和好奇,那么现在我心里只有烦躁和不安。 这些天的时间,我见识了许许多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常识所不能理解的事情。 绿僵,血尸,尸胎,恶灵…… 烦不胜烦…… 我索性闭上眼睛,在脑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自己先前在《民俗禁忌》里边看到的关于拜庙的规则。 多些准备,总是好的。 不多时,我们就回到了镇妖塔。 今晚,就是第九天。 过了今夜子时,就到第十天了。 时间可不等人。 “行了,一个个地,都吃了黄连了?苦着脸算怎么回事?” 木生叔见大伙儿状态都不好,喝了一声,试图把大家的情绪给拉回来。 “先前陈老都说了,那喇嘛遗骨是跟我们统一战线的,有他老人家在,咱也算多了个得力帮手不是?再说了,就算是那喇嘛,要不是咱昨晚脱了祖师爷给的物件,他也不见得轻易奈何得了我们!” “就算是这样,不也还是镇压了塔中无数恶灵千年之久?” “要我看,那塔内恶灵徒有千年之名,都是外界谣传得厉害!这么长的时间,非但不能吸收外界阴精,反而终日在塔内蒙受佛法教化,估计现在也就是个纸老虎!” “都吃点东西,待会咱就当是去观光了,出了啥事我木生第一个顶着!” 木生叔一边说着,一边给大伙儿发放干粮。 虽然木生叔说得很是轻松,但大伙儿都清楚,今晚注定是一场硬仗。 我拿着手里的面包,尽管这会儿心情苦闷,根本吃不下去,也还是梗着脖子往嘴里塞。 为啥呀? 还不是为了确保待会的作战能有充足的体力和那些个恶灵斗智斗勇? 我这边,好不容易将干巴巴的面包给塞进嘴里,都还没来得及喝口水顺一顺,就将那塔内的黑雾已经开始弥漫了。 顾不得多想,我抓起一瓶水,咕嘟咕嘟地猛灌了几口,差点没给自己噎死,这才勉强咽了下去。 有了第一次的经历,再一次进镇妖塔,明显轻松了不少。 在纸生叔等人的护法下,我们也是很快就进入了第一层。 这一进来,木生叔就发话了。 “娘娘腔,不是我不相信你。” “我觉得吧,为了咱接下来的征程考虑,咱还是得先确认一下,这佛龛里面的喇嘛,到底是恶灵呢,还是英灵呢?” 不出所料,听到这话的纸生叔眉头稍稍微皱,道。 “老木,这还用验证啥?” “当初要是他想对我们来事儿,早把我们给办了,哪还用等到现在?” 木生叔摆了摆手,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道。 “娘娘腔,你以前不是老说,小心驶得万年船?” “反正验证一下又没啥损失,有啥好怕的?” “再说了,俗话说得好,真金不怕火炼!这喇嘛要真是得道高僧,估计也不屑和我们这些晚辈计较,你说是不?” 纸生叔说不过木生叔,只得松了口,叹道。 “那你想怎么验证?” 木生叔只是嘿嘿一笑,也不搭话,径直冲着那佛龛走了过去。 这一下,把众人都给搞得紧张不已。 先前第一次来的时候,木生叔就对这佛龛颇有些意见,这要是现在趁我们一个不注意,连盖儿把佛龛都给掀了硬要拉里面的喇嘛出来唠唠嗑,那我们可真就是大罪过了。 就在众人心脏都提到嗓子眼的时候,哪曾想,木生叔做了一个让我们所有人都哭笑不得的举动。 只见,木生叔来到佛龛前,将背包放在一边,很虔诚地双手合十做了个礼,随后席地而坐,从一旁的背包里掏出来一个灰扑扑的小本子。 就在大伙儿纳闷的时候,木生叔已经翻开了本子,煞有介事地高声诵读了起来。 这下子,众人全都傻眼了! 当时的我不明所以,也是再后来才晓得,木生叔那会儿读的竟然是《金刚经》! 第90章 天王殿 我们就这么看着木生叔读了整整一本的《金刚经》。 事后问起来,木生叔解释说《金刚经》是佛教里的驱魔大典级别的存在。 要是当着千年恶灵的面诵读《金刚经》,那恶灵绝对不会没反应。 现在读完后,那佛龛里的枯骨还没反应,那就是鉴定完毕,这喇嘛还没被恶灵夺舍。 “行啊老木,看不出来啊,你还能想到这一招?” 纸生叔嬉笑着拍了拍木生叔的肩膀,打趣道。 木生叔甩开膀子,得意洋洋地挥舞着手里的经书,道。 “娘娘腔,这本《金刚经》可是我在北京的时候,特意让王富贵那小子给找的高僧手抄开了光的经,有市无价!” 玩也玩了,闹了闹了。 在做好充足的准备后,大伙儿准备踏上莲梯,登上二层! 木生叔当仁不让,第一个踏上莲梯。 上去之前,纸生叔不忘叮嘱。 “老木,上去之后,别自己瞎搞,一定要等我们再一起行动!” 木生叔此时兴致正高,哪里还理会纸生叔说了个啥?摆了摆手敷衍了一下,就三步并作两步地窜了上去。 纸生叔担心木生叔出事,紧随其后。 我和云儿姐和陈伯在中间,穆风殿后,大伙儿陆陆续续地上了二层。 这一上来,各位不妨猜猜眼前是个什么光景。 上来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大殿,透着一股子檀木香气,比起一层的献花堂的金银点缀,琉璃衬托,这第二层的大殿少有金银琉璃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倒显得很是质朴。 当看清大殿内摆着的神像后,我愣是被骇了一跳,顿时一股庄严肃穆的压迫感如同一张巨手一般,扼住了我的喉咙。 顷刻间,我只感觉胸口憋闷,呼吸一窒,心脏止不住地狂跳。 一共四座巨像,身上披了金甲,此时正圆睁怒目,俯视着我们六人。 眼前的神像,我再熟悉不过,以前过年时候,爹娘带我去县里的寺庙拜拜,经常看见。 这四位老哥其中一个,面如活蟹,须如铜线,身体青色,手持宝剑,剑上刻着四个符印,分别为“地,水,火,风”四字;另一个,身体白色,腰缠红绫,怀中抱着一面碧玉琵琶;还有一位呢,黑髯直须,头顶宝冠,身体绿色,手持混元珠伞;这最后一位,身体红色,手持两根金鞭,身缠一条黑龙,囊口有一白狐。 不必再多说,相信各位也能猜到,这四位老哥分别是南方增长天王,东方持国天王,北方多闻天王,西方广目天王。 也就是民间耳熟能详的四大天王! 不单单是我,就连纸生叔他们在看到这几座巨像的时候,也都被吓到了,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不自觉地往中心靠拢,围了一个圈,打量着这第二层的景象。 第二层的正中,悬挂着一个巨大的牌匾,上面镌刻着几个遒劲有力入木三分的大字—— 天王殿! 我心中愈发地不安。 《民俗禁忌》上说,如入庙见怒目佛,遂离。 可这四大天王,全都是怒目圆睁,这到底算不算是怒目佛啊? 而且这书上还说了,进庙如果心感不安,遂离。 可现在这他娘的四个巨大的怒目神像盯着你看,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会心感不安吧? 这会儿,我总算是理解为什么书上说一人进庙容易留下心理阴影了。 有些面容狰狞可怖的佛像,像是四大金刚,不动明王,要是心理素质不够强,气场不够强的人见了,受了惊吓,回去后绝对要落下病根。 不过好在,此时纸生叔他们都紧紧围在我身边,我这才稍稍定了定神。 我思来想去,纠结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想起来,四大天王在佛教中的地方好像是金刚,也称四大金刚,好像还没有成佛。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自然算不得怒目佛。 心念至此,我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即便如此,我仍是不敢懈怠。 这四座巨像中,保不齐就有四个千年恶灵此刻正在死死盯着我们。 这时候,纸生叔低声对我说了一句。 “小家伙,那帮子鬼东西打算先震我们心魄,你不要怕,也不要有妄图逃跑的念头,不要盯着神像的眼睛,提气,正身,聚神,一切有我们!” 昔日讲话明明很是阴柔的纸生叔,在说出这一句话时,却让我莫名感觉有一股暖流在心口澎湃,感觉无比的心安。 我照纸生叔的说法,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让自己冷静下来。 别说,还真有效,在冷静过后,一开始萦绕在我心头的那股慌乱一下子消散了许多。 就这么僵持了不知多久,木生叔率先做出了反应,提步上前,发出一声暴喝,先前在养尸地出现过一次的虚影再次显现。 只不过,先前的虚影太过虚幻,我看得并不真切,只能是勉强瞧出来貌似是个人形的东西,但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可这一次,木生叔身后的虚影逐渐凝实,竟浮现出了两个高大人影! 在虚影出现的时候,我感觉周身原本那种恐怖的压迫感消失了,连同先前的心慌和紧张一起烟消云散。 与此同时,纸生叔也动手了。 只见,纸生叔缓步上前,每踏出一步,就会出现好些个小人。 这些小人五官模糊,没有眼睛,有的三两个调皮地抓着纸生叔的大腿,有的嬉笑着趴在纸生叔的肩膀和胸口。 就这么短短几个眨眼的功夫,虚空之中就出现了好几十个小人,开始朝着四周的天王像或爬或走地过去。 有了纸生叔和木生叔的出手,我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事情,就只能看纸生叔和木生叔的了。 毕竟,穆风只懂尸,不懂邪祟;云儿姐的尸蛊显然对于这些虚无缥缈的恶灵也没有什么用。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纸生叔和木生叔出手的一瞬间,我瞥见其中的一个天王像的眼神好似有了变化。 我想起纸生叔的叮嘱,不敢多看,收回了目光。 也就是这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东西,瞬间让我瞳孔骤缩,险些惊叫出声。 我总算是看清了木生叔背后的两个人形虚影到底是哪路神仙了。 这两位,我同样再熟悉不过,旧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两位老哥的影子—— 门神! 秦琼,尉迟恭! 第91章 请神 关于请神。 民间也有不少说道。 其中,在民间最为盛行的,当属请家仙了。 旧时,在东北三省,由于东北靠近大兴安岭,自然环境有多好不用多说,放眼望去,成片成片的山,成堆成堆的林。 当然,林子多了,少不了飞禽走兽。 靠山吃山的东北人,对于动物,天然亲近,其中有五种动物,更是被东北人奉若神灵,轻易不得杀害。 这五种动物就是民间的五仙,狐黄白柳灰。 狐仙就是狐狸,黄仙就是黄鼠狼,白仙就是刺猬,柳仙就是蛇,灰仙就是老鼠。 这五种动物,老一辈人认为它们通人性,是有灵性的动物,若是伤害了它们,可能会招来报复,故而在当时,就算是胆子再大的东北老爷们,也不敢轻易招惹。 其中,黄鼠狼也称黄皮子,最受东北人敬重。 有许多的东北老林户,都会请黄仙儿来当自己的保家仙。 这里的保家仙,和陈伯给王富贵当的保家仙,可不是一个意思。 陈伯只是王富贵请来镇宅子的大师,帮着解决一些不方便摆在明面上的问题。 但东北的保家仙,那是在家里头,会摆着一个黄仙儿的泥像,平时烧香,逢年过节还要上贡和拜拜。这样黄仙儿就会保你家风调雨顺,人丁兴旺。 若是经过了几代人的交往,和仙儿的关系熟络了,万一有个什么事,还可以请仙儿上身,帮你解决。 虽说民间的五仙,算不得正统的神仙,仙只是美称,实际上就是成了气候的精怪。但饶是如此,若是能请来仙儿相助,那事情大多时候也能平了。 除了民间的请家仙,像是道家,佛门这样的名门大派,也会请神。 这里要提一嘴,请神毕竟是民间说法,是真是假尚待考究,大家自行甄别。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各位朋友到这里就当听个乐呵,切勿当真。 若是有好奇的朋友不听劝,执意要尝试,与本书无关,特此声明。 书接上回。 当我看清木生叔背后的两个虚影时,着实是被吓了一跳。 那两个虚影,可不就是秦琼和尉迟恭么? 秦琼和尉迟恭是民间最有名的门神。 相传,在唐朝时期,唐太宗李世民继位后,由于得位不正,夜里睡觉时常做噩梦,梦见自己的哥哥和弟弟来找他索命,因此好几宿都睡不好。 秦琼和尉迟恭听说这件事后,边主动请缨,说要帮唐王分忧,在李世民睡觉的时候就在门口站岗。 可秦琼和尉迟恭毕竟还是肉做的,这晚上要站岗,白天还要工作,于是很快就病倒了。 李世民心疼他们,便命画师画下他们的形象贴在门上,以求震慑妖魔鬼怪之用。 自打那以后,秦琼和尉迟恭变成了民间家喻户晓的门神。 当时的我哪里晓得木生叔是请神,只是看到秦琼和尉迟恭两位老哥的虚影出现后,木生叔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气势如虹,咆哮如雷,手中桃木钉金光大放,好似天神下凡一般。 与此同时,纸生叔叫的小人,也已经陆陆续续攀上了四大天王的身体。 当这些个小人爬到神像的眼睛上,将神像眼睛遮住时,原先那恐怖的压迫感荡然无存。 “老木,吓吓它们得了,这地方的神像毕竟是千年的文物了,你这打一个桃木钉上去,多可惜!” 纸生叔冲木生叔喝了一声。 我这才发现,木生叔此时的手已经高高抬起,桃木钉好似剑锋,身后的秦琼和尉迟恭二将须发怒张,蓄势待发。 要是纸生叔说得再晚一些,只怕木生叔手中的桃木钉已经砸在神像的头上了。 “这四个恶灵,不想和我们过多纠缠,我们只要不影响它们,还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但你要是把其中一位的泥胎给打破了,到时候,它们不和你玩命才怪!” 听了纸生叔的话,木生叔犹豫片刻,手中的桃木钉这才缓缓放下,身后二将的虚影也如烟霞般飘散,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娘娘腔,咱来这地方,又不是和它们讲道理的。” “它们四个尽管一起上,我木生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个男人!” 纸生叔似是早料到木生叔会这么说,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老木,你忘了咱来干啥的了?” “时间紧迫,这种时候,能不节外生枝,自然再好不过。” “我觉得,这二层也不会那么简单就让咱上去。趁现在,咱赶紧找一下通往第三层的阶梯,免得它们改主意了。” 纸生叔好声好气地劝导,可木生叔却根本不买账,赌气一般地直接盘腿坐在地上,道。 “娘娘腔,你带小阳子它们去找就是,我今天就在这儿盯着!” “要是它们敢有什么歪念头,老子打得它们形神俱灭!” 纸生叔见犟不过木生叔,无奈之下,只得先招呼着其他人一起找阶梯。 “小家伙,你以后可不能学你木叔,死犟!” 纸生叔苦笑着冲我说道。 我悄悄瞥了木生叔一眼,见木生叔这会儿这闭目养神呢,这才点了点头。 “纸生叔,这四个就是……” 我刚想和纸生叔了解一下这第二层的情况,可话尚未说出口,就被纸生叔捂住了嘴巴。 “小家伙,神明面前,谨言慎行!” 纸生叔丢下这样一句话,就自顾自地走了。 我很是纳闷。 神明? 这些不是恶灵么? 尽管心中十分不解,但我还是没敢追问,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 这一次,纸生叔不再让我们瞎跑,只能是跟着他。 大伙儿也都清楚,这天王殿和献花堂不同,这鬼地方那可是真有恶灵的,除了木生叔外,也就只有纸生叔才能对付得了它们。 虽说有木生叔坐镇大殿看着,但四处乱跑,总归还是不安全。 只不过,偌大的天王殿,这要是抱团找,这得找到什么时候? 要是木生叔也帮着找,倒是可以将队伍分成两拨,三三分队,两个人跟着纸生叔,另外两个人跟着木生叔,这也好歹能快一些。 可以木生叔的脾气,认准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纸生叔自然也是拿木生叔没辙。 “大伙儿动作都麻利点,争取早些上到三层。” 我眼神尖,瞅见纸生叔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快速地瞥了几座神像一眼,眼里满是忌惮之色。 第92章 鬼吃鬼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现在的局势看似已经稳定,但实则暗流涌动。 就好像平静的水潭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我觉得纸生叔和木生叔好像有些不对劲,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那些个千年的恶灵,真有那么好说话么? 尤其是明明纸生叔说过,我是天生的阴命,特别招脏东西稀罕。 可现在到了这里,这些囚困了千年之久的恶灵非但没有为难我,反而不想和我们为敌。 这未免也太古怪了。 趁着纸生叔不注意,我偷偷向着神像那边瞥了一眼。 我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担忧是不是多余的。 可当我眼神飘向其中的一个神像之时,我的呼吸一窒,心脏都漏了半拍,如潮般的恐惧瞬间将我淹没。 我看见,神像的头上趴着好些个白色小人,此时正聚集在神像的眼窝处,用自己的身体堵着神像的眼睛。 让我感到害怕的自然不会是这些小人。 而是神像眼里的东西! 我亲眼看见,在我转过头的一刹那,有一个小人,被一只黑漆的大手一下子抓住胳膊,往神像眼睛里边拖去。 仅仅几个眨眼的功夫,先前还好端端的小人,竟被硬生生地拖了进去。 在小人被拖进去之前,我隐约看见,神像的眼睛里头,有一个极其诡异的身影,披散头发,脸色灰白,血色瞳孔,在将小人拖进去的一瞬间,张开了满是利齿的大嘴,一把咬在了小人的头上。 小人拼命挣扎,可毫无作用,很快就没了生息。 先是头颅,再是胳膊,小腿。 很快,小人就消失在神像的眼睛当中。 这一幕让我看得心惊胆战。 尽管隔得很远,但我仿佛都能听见小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怪物咀嚼皮肉的咯吱声。 可是,这小人压根也就不是人啊! 敢情,现在的情况是纸生叔交出来帮忙的小鬼,被这神像里头的恶鬼给生吞了? 我越想越怕,心中一阵恶寒。 可奇怪的是,明明目睹了同伴的惨状,可这些小人却置若罔闻,依旧呆傻地立在原地,就好像压根不在乎自己即将被吃掉的命运一般。 与此同时。 在前头带路的纸生叔,忽然发出一声闷哼。 我转头看去,却见此时的纸生叔面色变得苍白不已,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反复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 我心头一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上前搀扶纸生叔。 还不等我开口询问,纸生叔确实勉强从脸上扯出了一个笑容,喃喃道。 “哎,这几天有点太累了……” “快,大家赶紧找找,这地方哪里有通往第三层的线索……” 纸生叔的声音愈发地虚弱。 看着纸生叔这副虚弱的模样,我大致已经猜出来了。 根本不是什么恶灵不想过多纠缠,也不是纸生叔和木生叔降住了恶灵。 最有可能的就是,纸生叔木生叔他们,和恶灵达成了某种协议。 先前那血腥恐怖的一幕,就是证明! 我原以为,是纸生叔叫出来的小人挡住了神像的眼睛,这才使得神像里边的恶灵没有为难我们。 可现在我才意识到,这些小人,压根就拦不住恶灵! 相反,对于恶灵而言,这些小人更像是祭品! 用来供奉恶灵的祭品! 我眼皮狂跳,猛地回过头,往木生叔的方向看去。 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么木生叔这时候绝对不可能是放着纸生叔一人对付恶灵。 这么说来,木生叔也有危险! 当我转过头后,我看见了迄今为止最让我心惊胆战的一幕。 只见,木生叔的身旁,凭空多出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两个和我一般大的小孩。 男孩穿着一身唐装,手里头把着一柄折扇,头上还戴着一顶圆顶帽,面相有些少年老成,看起来像是某位富家公子。 女孩则显得有些稚嫩,扎着两个朝天辫,看身上的服饰装扮,应该也是唐朝时期的人。 这两人无一例外,全都是乌青乌青的死人脸,搭配着脸上黑紫的尸斑,眼睛没有瞳孔,却往外渗出血水,不断地滴落在地上。 我不自觉咽了口唾沫,眼睛睁得老大,惊骇欲死。 最让我头皮发麻的是,这两人站立的姿势,实在是太怪异了。 先说那小女孩,脚上穿着的是一双花布鞋,踮着脚尖,脚尖和地面呈惊人的九十度弯曲,身子如同木板一般,定定地立在原地。 那小男孩也没好到哪去,甚至比起那小女孩,小男孩的姿势要更为骇人。 小男孩穿着的是一双和他身上服饰很不搭而且明显大了好几码的黑色大头鞋,明明身子是向着木生叔的,可鞋尖却是向后,就好像硬生生地把自己的胯骨扭了一百八十度一般! 这当口,就算是用腚沟子猜,也知道这两个凭空生出的“人”,一定就是纸生叔口中的,自唐朝开始就被镇压在此地的千年恶灵了。 只不过,我看到木生叔此时竟仍旧闭着眼睛,浑然不觉,似是没有察觉到眼前的两个恶灵一般。 我看得心头焦急如焚。 木生叔要是出事了,单靠纸生叔对付大殿内的四个恶灵,绝对是十死无生! 可这会儿,我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我的胆子,在看到这两位的一瞬间,身子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嘴唇不断地打着哆嗦,就连动动嘴皮都困难,哪有可能再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提醒木生叔? 再说了,我这时候出声了,木生叔是没事了,那我不是引火上身了吗? 而且,纸生叔现在这个状态,估计是够呛还能保住我了。 更要命的是,就这时候,那两个东西似乎是察觉到了我一般,竟缓缓地扭动着脖子,一顿一顿机械般地朝我的方向转头。 各位,你们知道我当时是个什么心情么? 哎呦!那可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场面到底有多诡异呢? 只见,小男孩的脑袋就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身子明明不转,可脑袋却是硬生生地扭着,脖子拧得如同麻花一般。 那小女孩呢?相比小男孩转头的生硬和卡顿,那小女孩的脑袋就像是放在了自助餐桌上的盘子,转起来甭提有多丝滑了。 可问题就在于,这也太丝滑了! 脑袋转动的时候,竟全然看不到脖子骨头的起伏,就好像脑袋和下边的脖子没有联系一样! 我心中忽地闪过一个极其可怕的想法—— 乖乖! 这妮子的脑袋,该不会已经是摘下来了之后再给安回去的吧? 一想到这里,我的小心脏当场就玩起了生死时速,拼了命的狂跳,膀胱好悬没直接罢工! 我很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在这鬼地方有好奇心! 这下好了,尽管我努力想转头,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可身体却一点不听使唤,压根动弹不得,只能是睁着眼睛,就这么看着他们朝着我的方向看过来! 第93章 命如燃灯 这眼瞅着,那两个东西的脑袋已经慢慢扭了过来,可我的身体却因为恐惧而动弹不得,当时我心里甭提多绝望了。 可就在这时候,我突然感觉手臂像是被谁拽了一下,在那两个恶灵快要看到我的时候,一把将我给拉了回去。 “走!” 眼前的人是纸生叔。 纸生叔此时脸色愈发地苍白,整个人十分地憔悴,就像是被抽干了血一般。纸生叔没有和我废话,只是低声吼了我一句,不管不顾地拉着我离开了。 这时候,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还处于懵逼状态。 事情的大致脉络,我基本上已经理清楚了。 就和我想的一样,这天王殿中的四个恶灵,没有那么简单。 纸生叔和木生叔搏尽全力,也只能勉强让这四位爷安静下来。 至于先前,纸生叔和木生叔他们应该是在作势给我们看,怕我们过于担心。 只是,看纸生叔和木生叔这个状态,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先前在养尸地的时候,我亲眼看到纸生叔叫出来的小人足可拖住绿僵的前进步伐,让一大群绿僵止步不前。 要知道,僵尸的阴气可比一般的游魂野鬼要强得多,虽说纸生叔的小人不能对绿僵造成什么实际伤害,但也远不是普通的小鬼可以相提并论的。 可现在,纸生叔的小人竟被生吞活剥! 可想而知,木生叔这会儿,应该也不好受。 此刻的我们,犹如身处暗室。 纸生叔和木生叔就是两盏燃烧的油灯,驱散了周遭的黑暗。 但时间拖得越久,灯油越少,纸生叔和木生叔他们的情况也就会更糟! 心念至此,我暗暗咬了咬牙,狠下心来,发誓一定要尽快找到机关,上到第三层去! 我偷偷瞥了一眼陈伯他们。 奇怪的是,就连我都感觉有点不对劲了,陈伯他们却是没有半分反应,只是沉默地向前走着,就好像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些异常一般。 也不知,陈伯他们是真的没有察觉,还是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但是为了不给纸生叔增加压力,将话咽进肚子没有说出来。 我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第一座神像前。 第一座神像是南方增长天王。 到了神像脚底下,看着高大的神像,那股压迫感再一次出现。 这时候,纸生叔发话了。 “各位,时间紧迫,但我们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就从神像找起吧,注意,千万不要走远了,就围着这座神像找!” 仅仅只是两句话的功夫,纸生叔却已经是汗如雨下,整个人是一种快要虚脱的状态。 为了不让纸生叔担心,我也只能是强压住内心的情绪,装作没事人一般,开始打量着神像。 眼前的神像和第一层献花堂的佛龛差不多,都是历久弥新,一尘不染,无论是造型还是色彩,都如同刚刚做好一样,就好像千年的风霜岁月不过弹指一般。 我此刻来不及惊叹古代匠人的巧夺天工,也没时间欣赏神像的宏伟庄严,现在的我只想着赶紧找到线索,为纸生叔和木生叔分忧。 可偏偏,我越是着急,脑子越是混乱,围着这巨大的神像饶了好几圈,却一点没发现异常。 “难道说,线索在神像上边?” 我心中暗自思忖着。 可一想到上面的吃鬼恶灵,我就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云儿姐路过我的身旁,轻轻地蹭了我一下。 换做平时,我肯定会觉得云儿姐就是找我开一些无聊的玩笑,多半不会理会。 可这会儿,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了云儿姐的手臂,偷偷瞟了眼四下无人,对云儿姐悄声说道。 “云儿姐,你有没有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说完这句话后,我紧张兮兮地看着云儿姐的脸,希望可以从云儿姐的表情中得到一些我想要的答案。 但很可惜,云儿姐的表情依旧沉默,只是原本就抿着的嘴唇抿得更紧了,就像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一般。 憋了半天,云儿姐也只从嘴里头吐出两句话。 “小弟,按纸先生说的去做,不要多想,不要多问。” “神明面前,谨言慎行……” 这番话给我听得云里雾里的,心中的疑云再次加重了。 云儿姐为什么会和纸生叔说一样的话? 为什么要称呼这些个恶灵为神明? 尽管我心中疑问依旧很多,但至少我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云儿姐定然也已经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只不过,云儿姐很默契地配合纸生叔,没有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我。 我此刻心乱如麻,无意间瞥了一眼神像下方的台座,却发现台座的表面好像有一块东西凹了进去。 见到这一幕,我心头猛地一震,小心脏狂跳不止。 难道说,这个就是机关的线索? 想到这,我不敢怠慢,蹲下身子,观察起那个小凹槽。 凹槽呈圆形,拳头般大小,也就一个指节的深度,看起来平平无奇。 这要真是线索,那该哭的可就是我了。 先前在献花堂,好歹线索有四个字,到现在一个字都没有了是吧? 纸生叔他们注意到了我的异样,纷纷围了过来。 “小家伙,你看什么呢?” 纸生叔仍旧虚弱,声音都有些微微发抖。 “纸生叔,你看这个,是我们上去第三层的线索吗?” 我指了指台座上的凹槽,说道。 结果不出所料,纸生叔凑上来瞧了老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这种时候,自然是要请教陈伯了。 陈伯在得知神像的台座上有一个凹槽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我们先去其他三座神像确认一下。 如果四座神像都有凹槽,那这个凹槽多半就是上去第三层的线索了。 后来,我们按照陈伯所言,又分别去了东方持国天王,北方多闻天王,西方广目天王的神像台座下查看。 结果,竟真如陈伯所料,四座神像的台座下,都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圆形凹槽。 只不过,拖了这么长时间,纸生叔看着越来越虚弱了。 在经过木生叔的时候,我看见原本那两个恶灵已经消失了,但木生叔的状态也不比纸生叔好多少,同样是面色苍白,冷汗如雨,紧紧闭着双眼。 我看见,木生叔身后的秦琼和尉迟恭二将虚影再一次出现。 只不过,这一次二将的虚影明显黯淡了不少。 “陈伯,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眼看着纸生叔和木生叔的状态越来越差,我再也坐不住了。 这时候,只有陈伯能带我们破局了! 陈伯沉吟半晌,这才缓缓开口。 “不急,我们还缺一些东西。” “既然有坑,那就一定会有石头,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石头,把坑给填了!” 第94章 鬼仔叠罗汉 石头? 我听得不明所以。 还没等我开口询问,就在这时候,一旁的纸生叔身子晃了晃,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突然了,甚至我都还来不及反应。 关键时候,穆风眼疾手快,上前搀住了纸生叔。 看到这一幕,众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纸生叔倒了。 随着纸生叔的倒下,纸生叔叫出来的小人也跟着一个个消失。 这下,没有了纸生叔的牵制,四个恶灵的压力,就要全部落在木生叔身上。 陈伯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阴沉着脸沉默了半晌,低声喝了一句。 “走!” “先离开这个鬼地方!” 待不下去了! 他娘的,这个鬼地方,再待下去,都得交代在这儿! 陈伯发话了,我们当即做了决定,由穆风背着昏迷不醒的纸生叔,云儿姐挽着陈伯的胳膊,先去通往一层的出口等着。 我则是去大殿中央,打算叫木生叔一起走。 为了能够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我没命似的朝着木生叔跑去。 可就当我快跑到木生叔跟前时,木生叔的四周突然出现了四个鬼影。 其中两个,是之前就见过的小男孩和小女孩。 另外两个,同样是一男一女,是一个身材高瘦的老大爷和一个体态臃肿的老妇人。 不用问,这指定就是先前被纸生叔牵制,一口一个小人的两个恶灵。 现在纸生叔撑不住了,他们就把目标换成了木生叔。 可想而知,木生叔要是也挺不住了,那我们可就全完了! 必须要赶在木生叔和纸生叔一样昏过去之前,把木生叔带出去! 当时,我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把心一横,把牙一咬,愣是拿出了大无畏的决心来,直接不管不顾地冲将过去! 不过从哪个角度来说,木生叔他们是为了帮我,才以身涉险! 他们本来可以不用掺和这一场风波! 要是我因为害怕,丢下木生叔不管,我会愧疚一辈子! 那四个恶灵,这时候也是察觉到了我的动静,齐刷刷地把头给扭了过来。 四张乌青乌青的死人脸,嘴唇黑紫,眼眶深陷,布满血丝的瞳孔或黑或白,就这么死死地盯着我。 我不敢看它们的脸,更不敢看它们的眼睛,只能低着头,眯着眼睛,冲到木生叔面前。 在来到木生叔跟前时,尽管看不到,但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有四道森然的目光紧紧锁在我身上。 这四个恶灵身上发出的凛冽寒意,如同刀锋一般,扎在我身上的每一处皮肤。 先前在村子里,“包大胆”他们身上散发的寒意和阴气,要和这四位老哥比起来,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不可相提并论。 我强忍心中的恐惧,用力摇了摇木生叔。 可此时的木生叔,却像是睡着了一般,压根没有理会我。 情急之下,我顾不得许多,只得一把将木生叔给拉起来,扛着木生叔就要走。 可当时我就是个九岁的小屁孩,毛都没长全呢,再加上当时怕得要死,腿抖得厉害。 更别说,木生叔的体格,可比纸生叔要大得多了,甭说我,就是一个壮年男子来了,可能还要费些功夫才能把木生叔背走。 我欲哭无泪,心里头别提有多后悔了。 早知道这样,就应该让穆风来的。 奇怪的是,我当着那四个恶灵的面,要把人带走,还墨迹了这么久,可它们就跟没看见似的,一点没有要阻止我的意思。 或许是求生的本能终于激发了我体内的肾上腺素,挣扎了好一会,我竟真的将背上的木生叔给扛起来了! 尽管压得我脸红气喘,但好歹能走道了! 没有丝毫犹豫,我头也不回地朝着第一层莲梯的方向走去。 大伙儿已经在那边等着我了。 穆风让云儿姐带着陈伯和昏迷的纸生叔下到一层后,立马返了回来接应我。 有了穆风的帮忙,我肩上的重量总算是减轻了些。 原本,我是想和穆风一起扛的,两个人一起,多少可以轻松些。 可穆风却给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先走。 我怔了怔,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穆风坚定的眼神给顶了回去。 无奈之下,我只能是先跑到莲梯处。 我没有立刻下去,而是回过头,想着万一发生点什么事,还可以接应一下穆风和木生叔。 只要下到一层,有了喇嘛的庇护,就可以松口气了。 可哪曾想,这一回头,就给我吓了个半死! 穆风是背着木生叔一起走的。 可当我回过头去看时,却发现穆风身上,竟有五个人! 确切地说,是除了木生叔以外,那四个恶灵,此刻正叠罗汉似的,一个一个地趴在穆风背上。 我清楚地看到,穆风被压得汗如雨下,气喘如牛,双腿灌了铅一般,举步维艰。 而这些恶灵,却似顽童一般,很是兴奋,一边鼓掌一边瘆人地咯咯笑着,嘴角咧到耳根,脸皮都被撕扯出几道口子,污血直往下淌,笑声好似数九寒冬的冷风,直让人心肝发颤。 再这么下去,只怕穆风还没走到这边,就要被压死了! 咋办呢? 情急之下,我想起纸生叔先前给我的包裹! 事态紧急,由不得我一个个翻找了,我干脆将包裹内的物件一股脑儿地全给倒出来。 里边东西很杂。 有符纸,朱砂,黑狗血,桃木钉,柳藤鞭…… 我当时哪里晓得这些东西都有个啥用,只晓得是驱邪的,索性就全用上了,用朱砂涂了脸,又把一瓶子的黑狗血全给倒在身上,淋了个透心凉。 黑狗血的腥臭味儿,实在是很不好闻,让我隐隐有些反胃。 但这当口,我哪里还顾得了许多? 随手抓了一把黄符纸塞兜里,又学着木生叔的模样,抓过桃木钉和柳藤鞭,没头脑地大吼了一声,不管不顾张牙舞爪地就扑了上去。 这么个做法,有没有效果暂且不论,但至少,让这几个恶灵都注意到我了。 那些个恶灵,原本还趴在穆风身上嘻嘻哈哈的,经我这么一喝,齐刷刷地转过头来,一脸死相地盯着我,眼神空洞幽怨,如同深渊一般,摄人心魄。 当时我只记得我被这一下骇得腿肚子发软,直接瘫在地上,大腿一热,膀胱终究还是罢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献花堂。 第95章 四象 见我醒来之后,云儿姐第一个凑了上来,满脸泪痕,眼泪汪汪地趴在我身上哭着说道。 “小弟,你可吓死我了!” 我当时脑袋昏昏沉沉的,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过了好一会儿,这才缓过劲儿来。 可等我起身一看,这会儿能站着的只有陈伯和云儿姐了。 纸生叔,木生叔,还有穆风,全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陈伯,纸生叔他们这是怎么了……” 我又惊又惧,颤声问道。 陈伯此时最是淡定,在靠在佛堂的梁柱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在吐出一个烟圈后,陈伯这才缓缓开口了。 “魁首,我还想问问你呢。” “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和田妮子在下边等了你们半天,结果只看到穆风一个人拖着昏迷的你和小木下来了。” “下来后,穆家小子没撑多久,也不省人事了。” “你们刚刚在上边,到底遇着啥了?” 听了陈伯的话,我这才反应过来,陈伯和云儿姐先前一直待在第二层等我们,压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跟陈伯说了一遍。 听过我的话后,陈伯倒没有太过惊讶,似乎是早预料到了一般,只是稍稍皱了皱眉,慢悠悠地说道。 “穆家小子可是公家的人,这些个恶灵竟然也能伤到他,还真是不简单……” 一时间,气氛很是压抑。 我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嘴。 “云儿姐,你先前已经知道这地方有恶灵,为什么还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我心里很清楚,不单是我,云儿姐,包括陈伯和穆风,可能晓得这四个恶灵并不简单。 可偏偏,大伙儿就像是约定好了一般,明明心知肚明,却都没有说出来。 要是早些说出来,或许纸生叔和木生叔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云儿姐抿着嘴,沉默了半晌后,这才缓缓开了口。 “小弟,要论起驱邪除祟,在我们这几人当中,当属纸先生和木先生最为厉害。” “当时我看纸先生和木先生都没说话,自然也不敢多嘴……” 说到这里,云儿姐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是有些自责。 我瘫坐在原地发着呆,心乱如麻。 我自然没有责怪云儿姐的意思,毕竟那时候,我也是选择了相信纸生叔和木生叔。 如果我点破窗户纸,强行要让纸生叔和木生叔下来,或许就不会有这档子事儿了…… 我从兜里掏出纸生叔给我的怀表看了一眼。 已经是子夜了。 现在,纸生叔他们全都倒了,我们这会儿肯定也是没办法出去的。 至于第二层,就是打断我的腿,我都不想再上去了。 现在唯一能做的,估计也就只有祈祷纸生叔他们能够在天亮之前醒来。 否则,到时候天亮了,塔外煞气回缩,我们就要化为塔中枯骨,和这喇嘛的尸骨一起永远留在这里了。 本来,我是万念俱灰,只想着挑个好看的姿势躺在佛堂好好地睡一觉,要是死了也能体面点儿不是? 可我刚躺好,陈伯就不合时宜地开口了。 “魁首,你刚刚说那四个恶灵,长什么样来着?” 我这时候实在是没心思回答陈伯的问题,但也不能假装没听见,只得是无奈地再次开口重复了一遍四个恶灵的长相。 “一个男童,一个女童,还有一对老夫妇?” 陈伯自顾自地喃喃自语。 我懒得计较这些,一头倒在蒲团上,把松松软软的蒲团当作枕头开始睡觉。 反正佛龛内的是得道高僧,估计也不会计较我这么一个小屁孩的不敬之举。 “少阳,少阴,老阳,老阴……” “四象……” 陈伯说到这里,忽地一顿,浑身一颤,随后激动地坐了起来,神情兴奋异常,冲我喊道。 “魁首,我知道通往第三层的机关,该怎么解了!” 陈伯的这句话,如同电流一般,激得我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 无须我开口询问,陈伯就手舞足蹈地说了起来。 “魁首,要真按你说的那样,那么这第二层,绝对是一个四象之局无疑!” 四象? 我听得云里雾里的,不明白陈伯话中的意思。 后来,陈伯和我解释了何谓四象。 四象,最早源于中国古代神话,由两仪衍生,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便是这个说法。 太极为万物之根源,太极衍生两仪,即是阴阳二气,阴阳组合,而成四季,谓之四象。 四象,分为少阳,少阴,老阳,老阴。 最开始,四象的含义很简单,只是对四季的划分。 春天万物复苏,阳气开始增长,是为少阳; 夏天生机勃勃,阳气达到顶峰,是为老阳; 秋天阳气凋敝,阴气开始增长,是为少阴; 冬天天寒地冻,阴气达到顶峰,是为老阴。 到了后来,人们对四象的理解增多,开始以四象来代指四大神兽。 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青龙居东方,体呈青色,属木,故称东木青龙; 白虎居西方,体呈白色,属金,故称西金白虎; 朱雀居南方,体呈红色,属火,故称南火朱雀; 玄武居北方,体呈黑色,属水,故称北水玄武。 后来引入了五行之说,人们便增加了一个中央无极土,以麒麟为代表。 当然,篇幅有限,这些我们在这里暂且不表。 按陈伯的说法,第二层的四个恶灵,小男孩代表少阳,小女孩代表少阴,老大爷是老阳,老妇人则是老阴。 这恰好对应了四象之势! 陈伯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道。 “先前,老夫我还只是猜测,现在,老夫我可以肯定,这第二层的机关,一定就是四象之局!” “要是老夫我猜得不错,东方持国天王,对应的是东木青龙;西方广目天王,对应的是西金白虎;南方增长天王,对应的是南火朱雀,北方多闻天王,对应的是北水玄武!” 陈伯的话让我和云儿姐听得一愣一愣的。 “陈伯,就算我们知晓了破解机关的原理,可现在,纸生叔他们都昏迷不醒,我们该怎么破解机关呢?” 我问出了当下最为要紧的问题。 要是无法破解机关,知道再多也是白瞎。 陈伯冲我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说道。 “很简单。” “魁首,现在这种情况,只能是劳烦你亲自上去一趟,再好好研究一下破解之法了!” 第96章 赌命 我当时听到这话,他娘的人都傻了。 敢情这老瞎子憋了半天,就是让我上去送死呗? 因为陈伯德高望重,我一时间也不好说一些太过火的话,只是嘴角抽了抽,道。 “陈伯,您是让我一个人上去?” 一开始,我还抱着些侥幸的想法,觉得这老瞎子就算是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让我一个人上去送死。 可结果,他竟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脸上还挂着些笑意。 不是。 你笑你妹啊! 现在让我一个人上去,那不纯纯厕所里头打灯笼——找死么? 合着是让老子拿命陪你梭哈,赌那些怪物不会抓我是吧? 我强压住心中怒火,用尽可能客气的语气说道。 “陈伯,这上边的恶灵,连纸生叔和木生叔都奈何不了他们,穆风的公家身份都不好使……” “您现在要我上去,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此刻我真的是欲哭无泪。 那四个恶灵,我是打死也不想再看一眼了。 就连云儿姐都对陈伯的话有些震惊,开始帮我求情。 可想不到,陈伯竟丝毫不理会我和云儿姐的哀求,毅然决然地说道。 “魁首,现在只有你才能破局了!” “你要是不去,我们可就都得交代在这了。” “至于上边的恶灵,你不用担心,只要记好八个字,老夫我用性命担保,你绝对可以平安回来!” 得,这下好了。 陈伯他老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能再推脱了,只能是苦着脸答应下来。 “陈伯,您说的八个字,是哪八个字啊?” 我颓丧着脸,开口问道。 陈伯笑笑,缓缓从嘴里吐出一句话。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 很快,我就被陈伯给赶了上去。 各位,说真的,当时在我的脚踏上莲梯的那一刻,腿肚子都是软的! 我就是在一层待着等到白天煞气缩回塔内死了,也好过自己一个人上去被几个怪物给生吞活剥了呀! 原本,云儿姐是想着和我一起上去的,可陈伯却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说什么护不住两个人,还说云儿姐不懂驱邪,所以只能让我一个人去。 无奈之下,我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在登上二层的一瞬间,我只感觉一阵阴风拂过,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可二层明明是密闭的大殿,哪来的风? 我的小心脏跳得厉害,就这么在楼梯口待了好长一段时间,偷偷观察着大殿内的每一个角落。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一定头也不回地直接钻回去。 可说来也奇怪,先前还那么嚣张的四个恶灵,在我上来之后,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好像没有注意到我一般。 就连第一次上来大殿看见神像心头产生的极端压迫和惊悸,此刻也是减少了许多。 见一切如常,我这才提起胆子,深吸了一口气,迈出了第一步。 寂静的大殿如同灵堂一般,针落可闻。 我一边屏住呼吸踮着脚如履薄冰地走着,一边在脑海中回忆着陈伯先前交代我的话。 按陈伯的话来说,坑我们找到了,填坑的方法我们也知道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填坑的石头! 换简单的话来说,也就是找到可以和神像台座下边凹槽匹配的东西。 那个东西,应该就是开启第三层的钥匙! 我首先去了离我最近的东方持国天王像下边寻找。 为了保险起见,不漏掉一些重要的线索,我先是站着,开始在神像脚下搜寻有用的东西,转了一圈无果后,又蹲着在台座下方找了一圈。 可即便是这样,仍旧是一无所获。 由于我当时怕得都快要拉出来了,在找了两圈连根毛都没有找到后,我便打算出发前往另一座神像。 可结果,我这一转头,脸上突然冒出来一个惨白发灰的人脸! 这一下可给我骇得不轻,险些惊叫出声。 好在,关键时候,哥的克制力还是可以的,硬生生地把到嘴边的惨叫给咽了回去。 还不等我有所反应。 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 “大哥哥,这个给你玩……” 声音凄厉幽怨,好似风吹石洞,呜咽清冷,瘆人无比。 尽管此时我的身体抖如筛糠,但还是强行止住了自己内心的恐惧,用力咬了一下舌尖,这才让自己惊骇欲死的心情稍稍平复下来。 半晌,那张布满尸斑和血丝的脸,从我面前挪开了。 “大哥哥不喜欢玩吗……” 声音的来源,是我面前一个娇小的小女孩。 准确地说,是一个娇小的无头女孩。 正是先前,我见过的四个恶灵其中之一! 只见,此时的她正站在离我不到十公分的地面上,仍旧是踮着脚,双手捧着自己的脑袋,递到我面前,脑袋上冲我挤出一个咧到耳根的死人笑,笑嘻嘻地说道。 “大哥哥,一起踢球吗?” 要说那时候,我心里最多的一个想法是什么,各位不妨猜猜。 不是恐惧,也不是害怕。 而是愤怒! 他奶奶的! 要不是那个疯老道,非要这么折磨老子,老子何至于受这等罪啊! 这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来得痛快呢! 当然,玩归玩,闹归闹。 要能活着,自然还是好的。 毕竟,老子才特么活了九年,美好的日子都还没体验到呢,可不能被这帮子死人给拖下水了! 我默默地转动着僵硬的身子,极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陈伯教给我的几句话——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就这样,我不断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好不容易,总算是挪动了步子,离开了那女童的视线。 在我转身的一刹那,我能感觉到,女童原本友善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凶恶异常,就好像下一秒就会扑上来把我生吞活剥了一般。 不过,这也就恰恰印证了陈伯的猜想—— 这些恶灵,只要我不搭理他们,他们好像就拿我没辙! 我继续向前走着 好在,哥们的定力还是可以的。 虽说这走的过程中,有好几次,都差点因为腿软失去平衡而跌倒在地,但好在最终还是颤颤巍巍地走到了另一座神像面前。 这是我要探索的第二座神像—— 西方广目天王! 可还不等我喘口气,他娘的哥们直接转角遇见爱了! 我刚拐到神像后方,想着可以躲避一下身后女童刀子一般的冷冽目光,可结果,就看到神像后边站着一个歪着脑袋冲我露出一个甜甜微笑的男童。 各位可能对歪脑袋的理解有些偏颇。 正常人歪脑袋,最多也就是把脑袋歪到肩膀。 可这位小朋友就有些特殊了—— 他几乎是把脑袋给拧了过来,硬生生地把自己的脑袋从左边扭到自己的右肩! 第97章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各位,半点不开玩笑,当时我他娘的那是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只感觉滔天的恐惧如同浪潮一般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我的精神,好悬没眼一闭腿一蹬就昏死过去。 不过好在,这小男孩和先前的女娃子一样,只是定定地看着我,并没有对我做什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目前看来,我应该是暂时安全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这男娃子挡着路了,我还咋找线索? 就算是先去剩余的两座神像,估摸着也和这边一样,那两个老头老妇也正躲在神像后面等着我呢。 无奈之下,我只能是按陈伯所说的,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小心翼翼地侧身走了过去。 在我侧着身子缓慢挪动的期间,那小男孩的脑袋跟个雷达似的,我走哪,他脑袋就往哪转。 好不容易,总算是走了过来,可随之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就现在这情况,一个脸色乌青,满身血污,脑袋歪了快三百六十度的小男孩这么盯着你,换谁来也不能冷静下来寻找线索了吧? 况且,离小男孩太近的地方,我也不敢看太久,生怕他突然发难,到时候我躲都没地儿躲! 我想过用一只手捂着脸,不让自己眼睛的余光瞄到他,可这样一来,岂不是等于告诉他我能看得见你? 一时间,我还真没了法子。 有一个姓冯的诗人曾经写过这样一句诗——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这句话,用来形容我当时的处境再合适不过。 我这边正发愁该咋办呢,突然一双苍白如纸,沾了好些黑污血迹的手,伸到我面前。 这一下,差点没给我吓得蹦起来。 还不等我反应,一个幽幽的声音悄然出现,在我脑海中炸响。 “大哥哥,你看见我的扇子了吗?” 我当时头皮一下麻了一半,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打哆嗦,压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那小男孩见我不吭声,又接着问了一句。 “大哥哥,我的扇子不见了,可以帮我找找我的扇子吗?” 扇子? 我他娘怎么知道那把该死的扇子哪去了啊! 我当时怕得要死,恼羞成怒之下,很想这样大吼一句。 但最终,暴脾气还是被恐惧压下来了。 这要是开了腔,估计就只能是等纸生叔他们上来给我收尸了。 我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眼睛死死盯着神像的每一寸角落,尽量不让自己分心。 就和之前一般,我找了神像脚下和台座下方,仍旧是一无所获。 真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找完这两圈之后,我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浸透。 不是累的,是吓的。 尽管我已经很尽力地让自己静下心来寻找,可那小男孩明显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我。 在我寻找线索的期间,那小子一会对着我的脸来一个噩梦俯冲,一会拿自己的脖子当麻绳,上面绑着的脑袋一直在我面前晃晃悠悠的。 这么两圈下来,我被这小子吓了不下七八次,都快要神经衰弱了都! 好不容易搞定这座神像之后,我把目光投向剩下的两座神像—— 北方多闻天王和南方增长天王。 不用想也知道,那对老夫妇已经在那边候着我了。 原本,我是想着休息一下,让自己紧绷的神经得到一些缓解。 可我掏出兜里的怀表一看—— 已经是半夜两点了。 再有三个小时,天就该亮了。 若是不趁着这会儿功夫,找到通往第三层的机关,那今天可就无功而返了。 想到这,我咬了咬牙,还是毅然决然地大步走向剩余的两座神像。 我可不想八十一天过后,被那伙儿鬼戏子拉回去陪阎王爷唠嗑! 首先是北方多闻天王。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当我来到神像后边时,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神像后边,是一个老妇人。 也就是我先前看见的,可以把纸生叔叫出来的小人给活吃了的恶灵! 不过,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一次我驾轻就熟,没有理会,默默地绕过了她,开始观察神像。 那老妇人和先前的男童女童不一样,没有吓我也没有打扰我,只是笑着看着我。 除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外,其他的倒没啥。 就这么赚了两圈后,仍旧是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我不敢多留,正想走,可结果,那老妇人忽地一下飘到我面前。 我不明所以,但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吓着了,登时就不敢再乱动。 她也没有说话,依旧在笑。 笑得无比瘆人。 如果把脸皮比作一张白纸,那么这老妇人的笑就像是一把刀子,硬生生地划破了脸皮,带出了好些腐烂的黑血。 皱纹如沟壑,眼睛似深渊,咧着的大嘴可以让人看到其中钉子一般的尖牙,鹰钩一般的鼻子让我莫名想到了西方神话当中的女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我感觉腿都要站麻了的时候,那老妇人开口说话了。 “小伙,你看我美吗?” 我尼玛? 这是什么神仙问题? 美? 且不说灰暗乌青的死人脸,也不说满脸的褶皱和深陷的眼眶,满嘴的尖牙和蓬乱的头发,单就臃肿如同气球一般的身躯,游泳圈一般可以夹死猫大的老鼠的肚子,低垂疲软的双乳,这些我就纳了闷了,到底是哪一条可以和“美”这个字沾边的? 你要是美,那他妈的猪都可以当天仙了! 当然,这样的话,我自然是不敢说出口的。 我低下头,不再看她,本想悄咪咪地像之前一样绕过去。 看谁知道,我刚一低下头,正想走,可那老妇人却并不打算放过我,直接闪现过来,张开血盆大口,一张大嘴感觉都可以把我脑袋一整个吞下。 那嘴里头腐烂的恶臭味儿,差点没把我肚里的隔夜饭都给熏出来! 我强忍着心中的恶心和胃里的翻涌,好不容易挪动了步子,头也不回地朝着最后一座神像,南方增长天王像走去。 好在,这一次,那老妇人没有再拦着我。 一共四个恶灵,先是童男童女,再是老妇人,那接下来的,不用谢就知道,一定是那个老爷子。 我给自己打了打气,哆嗦着向前走去。 既然前三个家伙都有一些脑残问题,那就让我看看,你会问出个什么来! 在做好心理准备后,我来到了最后一座神像前。 可让我感到意外的是,这座神像后,竟空空如也! 本该躲在后边吓唬我的老爷子,此刻也不知所踪! 第98章 鬼讨钱 未知永远比已知更令人恐惧。 先前,我明确知道那老爷子会在后边等我,反倒不那么怕了。 可现在,本该出现在那里的老爷子不见了! 他去哪了? 一瞬间,我的鸡皮疙瘩炸起,一股寒意直戳脊梁骨。 愣在原地良久后,我在心里不动声色地安慰着自己。 那老爷子不在,也是好事…… 这样一来,就没人打扰我了…… 我很快冷静下来,按着之前的路子,围着神像开始寻找线索。 但很可惜,依旧是啥也没有。 事实上,自打第一座神像开始,我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这线索多半是不在这四座神像上了。 之后的搜索,也只不过是不死心,害怕有所遗漏罢了。 所以当发现四座神像啥也没有的时候,我并没有太过失望。 可当我起身打算再四处找找的时候,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立在我身旁一侧了。 正是那原本应该出现在神像后边的老爷子。 不过,与先前三个恶灵不同,这老爷子虽然面貌依旧吓人,但并没有问我一些脑残的问题,只是冲我笑了笑,幽幽地开口说道。 “小娃子,想上去吗?” 这话一出,我的脑子轰的一下嗡嗡作响,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上去? 上哪? 第三层还是天堂? 我心中不由得警惕起来。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的目的的,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种浅显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他要真想放我们上去,先前也不会千方百计地阻挠我们了。 果不其然,都不用我开口,那老爷子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小娃子,我可以告诉你怎么上去!” 我没吭声,静静地等着他说。 “呵呵呵呵……” 那老爷子见我闷头不语,倒也不气不恼,只是笑了笑,半晌,这才缓缓开口。 “小娃子,想上去,也很简单。” “只需要,用钱就好……” 这话一说出来,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怔了怔,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先前还一脸严肃的老爷子,此刻脸上却是堆满了贪财的痴笑。 虽说模样依旧丑陋,但终归是看着没有那么吓人了。 钱? 什么钱? 我有些懵逼。 那老爷子见我还是不开口,还以为我是不信任他,当即拍了拍胸脯,道。 “小娃子,你放心,只要你出钱,老夫我一定让你安生上去。” “至于他们三个,自然也不会再阻挠你!” 相比其他三个恶灵,这老爷子看着确实是最顺眼的了。 但我纠结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他。 俗话说的好,鬼话连篇,鬼说的话是最不可信的,先前走夜路的时候,我就有好几次险些被迷了进去。 陈伯刚才还叮嘱我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我这时候要是开口坏了规矩,保不齐会出什么幺蛾子! 再说了,就算他说的是真的,我一个小屁孩,哪里来的钱? 这老爷子还是唐朝的人,现在国家通行的货币对他而言可能不好使? 冥币吗? 还是纸糊的金元宝? 这些反正我是一个也没有。 心念至此,我还是闷着头忍着没出声,默默地别过身子。 大不了就自己找。 反正,这大殿虽然大,但能藏东西的地方少。 今晚时间不够,那就明晚再来! 把这里给翻个底儿朝天,我就不信还找不到! 那老爷子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想法,阴恻恻地笑了笑,开口说道。 “娃娃,我一个一千多岁的老头子了,骗你作甚?” “我敢保证,你要是自己找,指定一辈子也找不到!” 那老头说着,脸上还露出了一个谜之笑容。 只不过,这笑容在我看来实在是瘆得慌。 见我还是不信,老头索性不和我废话了,身影一闪,直接消失在原地,过了十几秒,老头的身影再次出现。 这一次,他手上多了一个圆形的玩意。 我看得眼前一亮。 这不就是最契合那圆形凹槽的物件么! 敢情藏在神像头顶了? 这下子,我彻底蔫了。 这老头说得对,要真藏在那上边,我确实一辈子也找不到。 “咋样,小伙,我没骗你吧?” “只要你给钱,不仅我手上这个,还有他们三个的,我都给你!” “这样,你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上到第三层去!” 不得不说,这番话对我的诱惑属实很大。 时间本来就不多,这要是再继续拖下去,只怕是要耗死在这个鬼地方。 我犹豫片刻,咬了咬牙,正打算出声答应他时,突然一阵恍惚,耳边出现了一个空灵凄怨的女声。 “别理他!” 声音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我汗毛竖起。 等我回过神来,身边还是只有那老头子一个,哪里来的什么女人? 我打了个哆嗦,再不敢和这老头子过多纠缠,转身就想走。 那老头见我还是不动心,有些急了,直接闪身过来挡在我身前。 这一次,我理都没理他,直接绕开。 他又想拦我,但又和另外三个恶灵一样,都不能动我,又气又急,脸上青筋暴起,眼珠变得血红,嘴上生出好些獠牙来,原先灰白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乌青发紫。 这可把我吓了一大跳,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在临走前,我还能听见后边传来的阵阵嘶吼以及一些嘈杂的声音。 “嘻嘻,爷爷,你也失败了……” “老头子,我就跟你说了这招不管用吧?” 我再也不敢多待了,逃命一般地向着通往一层的楼梯口跑去,好不容易到了楼梯口,我生怕出什么岔子,那帮恶灵再把我给拖回去,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跌了下来。 虽然很疼,被摔得七荤八素的,但总归是心安不少。 “小家伙,你可算是回来了!” 我这刚一起身,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阳子,你可吓死我了!” 我定睛看去,是纸生叔和木生叔二人,此时正激动地朝我奔过来。 穆风也醒了,此时在倚着梁柱,冲我点点头笑了笑。 看样子,大伙儿应该是没事了。 纸生叔他们一上来,就围着我开始问东问西,询问我上边的情况,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我老老实实地将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当纸生叔他们听到我被那个老鬼讨钱的时候,脸色都很不好看。 木生叔甚至青筋暴起,破口大骂,差点就要直接挽袖子上去跟他们干了。 后来,在纸生叔和木生叔的解释下,我才晓得我刚刚到底遭遇了什么。 第99章 全家横死 原先,我对那老爷子说的话是半信半疑的,甚至好多次,我都差点相信他了。 后来,要不是那莫名其妙的女声出现,及时制止了我,只怕我这会儿已经着了道。 纸声叔和木生叔在得知我的遭遇后,破口大骂,骂那老头子鬼话连篇,连个孩子都骗。 “小家伙,你想想,他是恶灵,本身就是没有实体的虚无缥缈的一个灵体罢了,上哪给你拿解开机关的钥匙?” “再者,昔日在塔内修行的僧人也都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将机关的钥匙放在四大天王的神像上?” “这样一来,对神像不敬,二来,每次想要上到第三层都得要爬上爬下,费功夫不说,还容易造成神像的损坏。” 纸生叔面带凝重地和我解释了这其中缘由。 木生叔仍旧是骂骂咧咧,一脸愤懑道。 “小阳子,那厮就是想唬你,让你开口搭理他。” “只要你说了话,搭了茬,那厮绝对会直接翻脸,把你给生吞活剥了!” 木生叔的话让我心里一寒,这才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处境到底有多危险。 如果不是那道神秘女声的提醒,恐怕我这会儿都下不来了。 “他娘的,这为老不尊的东西,也就编编瞎话糊弄糊弄小孩了。” “要是被我撞上,我一个桃木钉就摁他脑门上了!” 木生叔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却被纸生叔给打断了。 “行了老木,之前那两小孩折腾得你还不够惨?” 纸生叔白了木生叔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木生叔本来就爱面子,哪里经得住纸生叔这么一激,当即毛了,道。 “娘娘腔,你自个还不是阳气差点都要被那老娘们给吸干了?” “要不是你整那些鬼主意,说要和他们搞什么和谈,我们哪里会这么被动!” 在纸生叔和木生叔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中,我也大致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实际上,在刚踏上第二层的那一刹,纸生叔和木生叔就已经察觉了第二层不简单。 四个神像,分别住着四个千年恶灵。 不过,纸生叔和木生叔怎么说也算是这行业里的老人了,这次上来更是准备得一应俱全,像祖师爷给的护身符,还有各种能用得上的用不上的,都给带上来了,自然不会被区区四个恶灵吓到。 其实,那四个恶灵要真的只是普通的四个恶灵,那倒确实不是纸生叔和木生叔的对手。 只不过,让纸生叔和木生叔没有想到的是,这四个恶灵都不简单。 是冤死的冤魂。 而且,还是全家横死! 这样的恶灵,天生自带极强的怨气和煞气,这千年来还一直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哪也去不了,心中怨气更甚。 面对这些的恶灵,纸生叔和木生叔虽说也有放手一搏的可能性,但终究还是太过冒险。 于是乎,在商议过后,纸生叔和木生叔决定先和他们谈判,看有没有可能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 在谈判的过程中,纸生叔和木生叔也就了解了他们的生前经历和死时的悲惨。 四个恶灵,原本就是一家人。 两个童男童女,是家里的小孙子和小孙女。 至于那对老夫妇,自然就是他们的爷爷奶奶。 老夫妇的儿子,也就是那对童男童女的父亲,被征徭役参了军,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只可怜老夫妇,就这么一个儿子,这突然其来的丧子之痛,让老两口整日以泪洗面,哀恸欲绝。 然而,祸不单行。 因为他们的儿媳,也就是那对童男童女的母亲何氏,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 这家中男人一死,自然就有不少野汉子惦记上。 有一天,一伙贼人趁着夜色,偷偷潜进何氏的闺房,将何氏给侮辱了。 何氏自然是宁死不从,可一个文文弱弱的姑娘家,又哪里反抗得了四五个五大三粗的野汉子? 动静吵醒了老夫妇和两个孩子。 原先,老夫妇家中还算阔绰,养了几个家丁。 可那伙贼人多日的踩点和谋划,赶巧就偏偏选中了今日,家丁全都回去探亲了,家中仅剩老夫妇和两个孩子。 他们自然也是无能为力。 那伙贼人甚至为了追求刺激,将老夫妇和两个孩子给绑了,送到何氏的闺房,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媳,自己的母亲,被几个大汉轮番凌辱。 后来,几个大汉玩累了,正想休息,结果何氏不堪其辱,趁其不备,一把抓起桌上的绣花剪刀,直接捅进了自己的喉咙。 一个好端端的大家闺秀,死前遭到侮辱,死时衣不蔽体,甚至死后都不得安生。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啊! 这还没完。 几个大汉原本只是想着来找乐子的,这一看死了人,也都慌了。 想来想去,因为害怕老夫妇他们去报官,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当晚,将老夫妇一家五口尽数杀害。 并且,死状极其惨烈。 小女孩被那伙贼人用一把砍柴大刀,将脖子齐根斩下,头身分离。 小男孩更是被贼人将脑袋活生生地拧了过来,脖子被扭断,如同挂在瓜藤上的生瓜蛋子一般。 老妇人被贼人强行从口中灌入粪水,胀肚而死。 老爷子最惨,死前被架于柴火上碳烤,竟被活生生烧死,死后皮肤皱缩,漆黑如炭,狰狞可怖。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那伙贼人为了毁掉证据,甚至一把火将宅子给烧了个一干二净! 事后,官府因为证据不足,只得是将此案作为悬案,不了了之。 何氏一家五口的冤魂,就这么一直徘徊在宅子四周,凡有过路人经过,必定走不出去。 有一段时间,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一时间人心惶惶,甚至惊动了当时的大唐天子! 后来,还是天子遣人去西域找了几个德高望重的高僧,这才将此事平息下来。 他们一家五口,尽数被关押到镇妖塔。 听完了纸生叔和木生叔的讲述,我背脊一阵发寒,有恐惧,但更多的是愤怒。 我这下总算是理解,为什么那四个恶灵凶成这样,就连纸生叔和木生叔联手都镇不住了。 好端端的一个家庭,就这么被一帮丧尽天良的畜生给毁了! 甚至到了最后,这帮畜生还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要是换做是我,我绝对比他们还凶! 冷静过后,我回味着刚刚的故事,突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那些恶灵说他们一家五口,被尽数关押到镇妖塔了。 可我上去看见的明明就只有那对老夫妇和那两个孩子。 那何氏呢? 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第二层,少了一个恶灵! 而且,还是最凶的一个! 第100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按理说,在何氏一家五口当中,最惨的,怨气最重的,当属何氏。 可现在,原本应该和其他四个恶灵待在一块儿的何氏,却不见踪影。 那她会去哪呢? 是在二层,还是在别的地方? 纸生叔看出了我脸上的忧心忡忡,笑道。 “小家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一开始,我和老木也十分惊讶,很纳闷何氏为什么不在第二层。” “想来想去,我们觉得,第二层毕竟只有四个神像,要是何氏也来了,也不够地方住的。” “而且,我和老木推测,这镇妖塔,应该是一层比一层凶的。” “何氏怨气大,不在这儿也正常,可能是被关在上面了吧?” 纸生叔的话非但不能让我安心,反而更激发了我内心的恐惧。 一层比一层凶? 可这单单是第二层的恶灵对付起来就已经如此吃力了,再往上,还有五层! 那不就完犊子了么? “哎呀,好了好了!” 木生叔不想再讨论这些,嚷嚷着。 “也不看看这都啥时候了,四点多了都,再不走,咱就要被困死在这了。” “之后的事,等天黑了再说,咱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出去,洗个热水澡,吃个饱饭,好好地睡上一觉!” 木生叔说的不无道理。 现在就是想再多,再着急,也没用。 我嗅了嗅衣服上残留的黑狗血,不禁皱了皱眉头。 这一趟出来,牺牲实在是太大了些。 非但没能破解第二层的机关不说,还给自己搞得一身脏。 这叫什么事啊! “成了,大家收拾一下,咱准备走了。” “至于上面那四个小鬼,先前要不是那个死娘娘腔被他们给骗了,导致老子也跟着被动,我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全钉死!” 木生叔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吹牛皮。 不过,我现在啥也懒得想了。 累了一天了,又饿又累又困。 出了镇妖塔,上了车后,我看见远处的天边已经开始破晓了。 煞气也逐渐开始回缩。 这要是再耽搁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路上。 大伙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诶,穆风,你说那血尸,到底去哪了呢?” “它这一直不出现,我这心里老感觉不得劲。” 还不等穆风开口回答,纸生叔就抢先说道。 “咋了老木,那血尸是你媳妇啊?这才两天没见就惦记上了?” 纸生叔的话很损,不出意外,木生叔当即就被点着了。 “你个死娘娘腔,我去你丫的!” 这还好在是穆风开车,不然他两这么闹来闹去的,指不定会把车撞哪棵树上呢! 这一路上,我没睡,心里一直在琢磨着第二层的事。 这机关的钥匙,到底会在哪呢? 神像全都找过了,如果这都找不到,下次去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时间越来越紧,可现在进度越来越慢…… 想着想着,我的耳边响起了一阵均匀的鼾声。 是云儿姐靠着我睡着了。 说实话,就我现在身上这味儿,我自己都嫌弃,也就云儿姐还能一点不在乎地赖着我了。 路上,纸生叔带我们买了些吃食,打包带了回去。 说不上是宵夜还是早餐,反正可以填报肚子就成。 等到了酒店,我将云儿姐安顿好后,就先去洗了个澡。 出来时,看见云儿姐已经醒了,正在扒拉桌上的夜宵呢。 “小弟,你这买的都是些啥呀?” 云儿姐一边扒拉着袋子,一边好奇地问道。 “就是些藏民的夜宵,我们可能吃不惯,但也总比没有好。” 我笑了笑,瘫倒在软软的大床上,道。 “云儿姐,你也去洗个澡,咱吃点东西就睡,这一天天的,累得我骨头都快散架了……” 云儿姐听见我这话,扑哧一下笑了出来,道。 “小弟,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比我一个女孩子还没用?” “这才折腾了一个晚上,你就不行了?” “行吧,那我先去洗澡,你可千万不能偷吃!” 好不容易哄走云儿姐后,我闲着无聊,躺在床上发呆。 先前在和纸生叔他们讲述我在二层遭遇的事情的时候,我特意忽略了那个神秘的女声。 可现在看来,那个女声实在是很可疑。 我不由得想到了消失的何氏。 难道说,那个女声就是她的声音? 可如果真是这样,那何氏没理由帮着我啊…… 越想越烦,我干脆不想了,开始重新收拾行李。 先前在二层,为了帮穆风把昏迷的木生叔给带回来,我用掉了不少驱邪的宝贝。 现在自然是要重新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在做完这些事后,云儿姐也出来了。 云儿姐虽说年龄尚小,但也已经处于发育阶段了,透过洁白的睡衣,可以隐约看到微微隆起的胸脯。 这一幕看的我血脉贲张,脸红不已。 云儿姐注意到了我的异常,毫无顾忌地跑了过来,坐到了我的大腿上。 “小弟,你脸咋这么红?” “发烧了么?” 我被云儿姐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一跳,连忙岔开话题。 “没…没事……” “云儿姐,我困死了,赶紧吃东西吧,吃饱了好睡觉。” 在丢下这句话后,我不敢再看云儿姐的眼睛,平复着自己激动的心情跑去吃东西啦。 吃饱喝足后,我的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明明有两张床,可云儿姐非要赖着我和我一起睡,还毫不顾忌地将隆起的胸脯和花白的大腿压在我身上。 不过,我也已经习惯了,没想太多,很快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到后来,要不是纸生叔来敲门,我和云儿姐还沉浸在梦乡里呢。 “小弟,我的衣服呢……” “找不到了…你快帮我找找……” 刚睡醒的云儿姐嘟着小嘴,小脸俏红,模样煞是可爱。 我这才注意到,云儿姐不知何时已经跟个树袋熊一般整个人都压在我身上了。 少女如同幽兰一般的呼吸不断撩拨着我的心弦。 我怕被云儿姐看出异样,连忙把云儿姐拉开。 折腾了好半天,云儿姐总算是磨磨唧唧地换上了衣服。 出了门,上了车,一路无话。 没睡够的云儿姐在车上仍旧像一块橡皮糖一般紧紧黏着我。 不多时,我们再次回到了镇妖塔。 这一次,已经是我们第五次来镇妖塔了! 第101章 花非花雾非雾 “娘娘腔,我可丑话说在前头,这一次,你可甭跟他们谈个什么鸟了。” “谈来谈去,到最后,我们还让他们给摆了一道!” “就那些鬼东西的话,也不知道掺了多少水分,这你也能信?” “上去之后,速战速决,我干那两个小的,你就负责收拾那两个老的!” 下车前,木生叔扯着大嗓门冲纸生叔说道。 纸生叔没有答应也没有否认,只是无奈地摊了摊手。 穿过黑雾,进了镇妖塔,木生叔急不可耐地拿上桃木钉就冲上了二层。 纸生叔也知道,木生叔昨晚被他们给下算了,现在正在气头上,拦是拦不住的,只好抄起剪子跟着上去。 我们跟在后边,很快也就到了二层。 你还别说,人多了就是不一样。 昨个儿我自己一个人上来的时候,怕得要死,现在人多了,感觉也就那样。 “那两个小鬼,还不快滚出来尝尝你木爷的桃木钉!” 一上来,木生叔就开始叫嚣。 可奇怪的是,昨天明明还凶得厉害的恶灵,此刻却像是消失了一般,任凭木生叔怎样大喊大叫,就是连个鬼影都见不到。 “他娘的,我警告你们,木爷我的耐心有限,我数三个数,再不出来,就别怪我把你们的泥胎都给砸了!” 木生叔说着,举起手中的桃木钉,作势就要动手。 这一招果然有效。 木生叔桃木钉刚一举起来,就有四个鬼影凭空出现。 正是先前万般阻挠我们的恶灵! 四个恶灵,有老有少有高有矮,出现在离我们十米不到的大殿上。 只不过,现在的他们,已经没有了昨日的嚣张气焰。 甚至,还隐隐听到哭声。 这一下子可把众人都给整懵了。 唯有木生叔,丝毫不受影响,非但没有一丝的怜悯和犹豫,反倒是暴喝一声,身后秦琼尉迟恭二将虚影再次显现。 这一次,二将神力更伟,木生叔目眦欲咧,咆哮了一声冲将上去。 经历了先前的事情,木生叔无论他们怎样卖惨,都不会再相信他们的屁话了。 纸生叔嘴唇动了动,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见木生叔都上去了,咬了咬牙,也不再犹豫,手中剪子一挥,一步踏出,瞬间,好多个人影凭空出现。 这些人影和先前的小人一样,全都是面色苍白,五官模糊,没有眼睛。 但和先前不同的是,这次纸生叔召唤出来的不再是孩童一般的小人,而是好些个看着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女都有,围作一圈,将四个恶灵紧紧包裹在里面。 看样子,这应该也是纸生叔使了手段,利用纸人变出来的帮手。 相比先前的小人,这些人影明显实力要强得多。 我本以为,这次总算可以降伏这些恶灵。 可不曾想,就在木生叔的桃木钉即将砸到那四个恶灵脸上时,他们的身影却是恍了恍,下一秒竟凭空消失! 不等我反应,在我们的四周,好些个虚影闪烁。 原本,我以为是那些恶灵冲我来了,一直放在包里的手差点儿就要掏出驱邪的黑狗血了。 可等我看清后,才发现这些人影都是纸生叔叫的纸人。 好些个纸人,将我们四人给围得水泄不通。 尽管知道这些纸人是来保护我们的,并无恶意,但我的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一丝惶恐。 先前在纸生叔的丧葬用品店,我可没少被纸人吓! 也就打那时候起,一直到后来我当了道士,我都对纸人没什么好感。 扯远了。 那四个恶灵凭空消失的瞬间,纸生叔反应最快,当即召回了所有纸人,里三层外三层给我们捂得严严实实。 “他奶奶的,躲?” “我让你们躲!” 木生叔发出一声雷霆暴喝,一手持桃木钉,一手点朱砂,开天眼。 当时我并不晓得木生叔是在做些什么,只看到木生叔手指抹了些殷红,均匀地涂抹在眼睛四周。 下一秒,我恍惚间看到木生叔的眼睛爆出金光。 与此同时。 大殿内阴风大作,风中夹杂着似笑似哭,非男非女的凄厉嚎叫。 “老木匠,我和你无冤无仇,何必苦苦相逼,闹得两败俱伤!” 嚎叫声如同疾风贯耳,震得我耳膜生疼。 “小家伙,闭眼!”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纸生叔面色凝重,疾疾喝了一声。 我不敢迟疑,迅速地将眼睛闭上。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就连纸生叔也这么教我。 看来,这个法子还真有用。 风中,那鬼哭狼嚎的嚎叫逐渐转变为哀恸的恸哭。 哭声似倾诉,似埋怨,声声血泪,闻者无比心感悲戚。 当然,那时候的我,差点没吓得尿了裤子,肯定是没有闲工夫和这帮恶灵搞什么心灵共鸣的。 云儿姐比我还要害怕,双手环着我的脖子,紧紧抱着我。 那手上的力道,差点没给我直接送走,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当时的记忆很是混乱,我只记得,那时候耳边的声音很是嘈杂。 什么样的声音都有。 先是钉子刺穿木头的声音,再是纸张被撕破的声音。 然后是打斗声,咀嚼声。 再然后,声音越来越杂乱。 有瓦罐摔破的声音,木门被踹开的声音,布料撕扯的声音。 甚至有女人娇喘呻吟,苦苦哀求的声音。 有血液喷溅的声音,大刀砍肉的声音,火烧皮骨的声音。 在这期间,一切掺杂着如泣如诉的哭泣声,哀嚎声,惨叫声,令人闻之心寒胆颤。 最后的最后,是大火熊熊燃烧,一切付诸火海的声音。 我一直紧紧闭着眼睛,半点不敢睁开。一边抱着怀里的云儿姐,一边不断在心里念叨着。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也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渐渐散去,四周又恢复了死寂。 就连刚刚还呼啸的阴风此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种感觉,就好像我的五感都被切断,整个人陷入了一片混沌。 结束了吗? …… “云…云儿姐?” 在等待许久后,我开始有些莫名地不安。 我轻轻地唤了一声云儿姐,试图找到一些安慰。 可奇怪的是,无论我怎么叫唤,抑或是摇晃怀里的云儿姐,云儿姐都没有一点反应。 甚至,云儿姐的体温也开始逐渐消失。 我心头一惊,顾不得许多,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竟是一片熊熊火海! 第102章 释怨 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不等我反应,一声直冲云霄的凄厉惨叫几乎要划破我的耳膜。 定睛看去,我看见了让我此生难忘的血腥一幕。 在我眼前,是一个喉咙被划破了一个大口子,衣不蔽体,满身污秽,眼睛死死瞪着远方,似有满腹怨气,死状极其惨烈的美妇人。 是一个年龄只有六七岁,头上扎着两个可爱的羊角辫,头颅却被整个砍下来的,头身分离的小女孩。 是一个本该天真无邪,无忧无虑,可此刻却倒在血泊之中,脑袋歪到一边,双眼瞪圆的小男孩。 是一个嘴巴大张,瞳孔皱缩,满口污秽之物,肚子被撑得如同气球一般,好像下一秒就会爆开的老太太。 是一个被架于炭火,火焰烤得滋滋作响,皮肤焦黑,脸皮皱缩,满脸痛苦的老爷子。 以及在他们后面,本该是美好温馨的家园,可此刻却在熊熊燃烧的房子。 我定定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这人间惨状,我心中竟没有了恐惧和害怕,有的只是震惊,悲凉,愤怒! 难以言表! 这就是何氏一家五口! 其中,受害者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两个耄耋之年的老人,两个年龄尚幼的孩子! 没有人了解,他们生前经历了什么。 无论是千年前的唐朝,还是今天的现代,都一样。 他们的冤屈,被积压了千年! 我眼睛一阵酸楚,忍不住想要放声大哭。 哪怕是后来,我拜了山门,当了道士,跪在祖师爷脚下日夜祷告,但依然无法让我释怀。 午夜梦回,那一幕幕血腥的场面,耳边呼啸的风中带着的凄凄婉婉的哭声,时常让我惊醒。 都说鬼可怕,可人呢? …… “凭什么?” 我茫然地看着焚烧的火海,心中五味杂陈,看得入神。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凄婉的女声,言语中似乎带着无尽的哀怨。 尽管只有短短三个字,但却道尽了满腹的委屈。 我转头看去,看见在火海中,站着一个赤脚女人。 她依旧是衣不蔽体,全身赤裸,伤痕累累,脖子上,依旧有一个血淋淋的大洞。 她披头散发,看不到脸,浑身上下尽是不知名的污秽。 她就这么站在我对面。 我的嘴唇嗫嚅了许久,看着眼前遍体鳞伤的可怜女子,看着她身上的淤青和伤痕,我很想说些什么。 可我一张开口,身后咆哮的烈风就将我的声音吞没。 到最后,纵使我声嘶力竭地呼喊,喊到喉咙沙哑,喊到言语哽咽,可却不曾在呼啸的风声中听见自己的声音。 有的只是她的声音。 凄婉,悲凉,不甘。 “凭什么?” 而后,汹涌的火海将我淹没,也将她淹没。 我再也看不见她。 …… 恍惚过后,我睁开眼,猛地坐起身,想要寻找站在火海中的妇人,但起来后,看见的只有满脸焦急的纸生叔和木生叔。 “小阳子,你可算是醒了!” “你可吓死我们了!” 见我醒来,木生叔难掩激动,兴奋地冲我开口道。 但此刻的我,却一点没有心情,挣扎着站起身,径直跑到其中一个神像的后面,期待着可以看到些什么。 我期待着那里有让我陪她玩的小女孩,让我帮他找纸扇的小男孩,问我美不美的老妇人,向我要钱的老爷子。 但那里却什么也没有。 我不死心,挨个去了神像后面寻找。 但仍旧是一无所获。 就好像,眼前的四天王像,就只是最普通的神像罢了。 “小家伙,你这是怎么了?” 纸生叔见我行为异常,关切地凑了上来,询问道。 我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悲戚,泪水汹涌,夺眶而出。 我拉着纸生叔的手,哽咽地问道。 “纸生叔,那四个人呢?” “人?” 纸生叔听到我的话,呆了一下,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呵呵笑道。 “噢,你说那四个恶灵啊?他们……” “不!” “他们不是恶灵,是人!” “是可怜的人!” 我忍不住打断了纸生叔,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 纸生叔怔了怔,神色复杂,缓缓道。 “他们……” 我紧盯着纸生叔,希望可以从纸生叔口中听到一些好消息。 “噢,他们啊?” 纸生叔尚未开口,就被木生叔抢了话。 “小阳子你不用担心,在你昏过去的这段时间,他们已经被我给超度了!” 说到这里,木生叔挠了挠头,嘿嘿一笑,笑容中满是得意和自豪。 我注意到,纸生叔在听到这话后,很是不满地给木生叔丢了个眼色。 “啊?” 木生叔不明所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话说到一半却被纸生叔给打断了。 “小家伙,别担心。” “他们的情况,我都清楚了。” “唉,都是可怜人啊……” 纸生叔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 我的眼眶更加湿润了。 “别担心了小家伙。 “就算没有人理解他们,但至少,我们理解。” “就算没有人为他们伸冤,但至少,佛祖会的。” 后来,我从纸生叔口中了解了当时的情况。 纸生叔和木生叔再一次和他们进行了谈判。 谈判的结果是,他们告诉我们通往第三层的钥匙藏在哪里,纸生叔和木生叔为他们唱诵《地藏经》,化解他们的怨气,让他们可以早日解脱。 说到这里,木生叔还一脸憨笑地凑了上来,甩了甩手中的《地藏经》,呵呵笑道。 “小阳子,这可是我让王富贵托人找的高僧亲手抄写,开过光的地藏经!” “他们啊,这会儿可能已经到佛祖身边过好日子去了,你也甭担心了!” 在得知这个结果后,我心头一松,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在平复好心情后,我看着四座天王像,内心感慨万千。 看了看怀表,已经是子夜了。 此间事了,该上去第三层了。 “木生叔,那你们找到钥匙了吗?” 我开口询问道。 木生叔呵呵一笑,卖了个关子,说我昏过去了才刚醒,阳气虚弱,让我不要着急,先好好休息休息,养精蓄锐,上去了还说不定会遇到什么呢! 说着,木生叔丢了一瓶水和一包干粮给我。 此刻的我心乱如麻,脑海中全是刚刚见到的场景,哪里还吃得下去? 但为了接下来的行程,只能是逼着自己往嘴里灌。 我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心绪复杂地胡思乱想。 “希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可以过得更好吧” 第103章 罗汉堂 在吃过东西后,我的状态好了不少。 “木生叔,时间紧迫,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赶紧去第三层吧!” 木生叔听到我这话,一下子乐了,冲纸生叔得意地挤眉弄眼,道。 “娘娘腔,你看小阳子和我多合拍,不像你,做个啥事都畏手畏脚的!” 纸生叔白了木生叔一眼,没有理会。 “成啊,既然小阳子都这么说了,那咱也没啥说的了。” “穆风,陈老,田妮子,你们还歇不?” 众人皆是摇了摇头。 木生叔见状,在包里逃了半天,掏出四个花花绿绿的圆盘一般的小物件来,自己留了一个,把另外三个分别递给我和云儿姐,纸生叔。 “你们看着上边的图案,按陈老说的,东方持国天王对应青龙,西方广目天王对应白虎,北方多闻天王对应玄武,南方增长天王对应朱雀。” 我拿着手上的小圆盘,仔细端详着。 我手上的圆盘通体墨黑,上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玄武。 毫无疑问,这便是对应北方多闻天王的机关钥匙了。 至于其他人的,纸生叔手上是绿色的青龙盘,木生叔手上是白色的白虎盘,云儿姐手上则是朱红的朱雀盘。 在我们四人将圆盘放在对应的神像台座凹槽上时,大殿的四周传来了一阵机括声。 一个古色古香的莲梯,已经出现在了大殿的一角。 事后我问了木生叔,这机关的钥匙是在哪找到的。木生叔说是当时和老夫妇他们和解了之后,老夫妇引导木生叔他们在大殿一个角落的木板地下翻出来的。 这种藏东西的方式,虽然很简单粗暴,但也很实用。 如果不是后来木生叔他们和老夫妇他们谈判成功,只怕我们找到猴年马月都找不到这机关钥匙。 “各位,上去后千万要小心,切不可……” 纸生叔原本还想着在上去第三层之前再叮嘱大家几句的,可看见梯子就兴奋的木生叔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哎行行行,娘娘腔,你可少说几句吧!” “大伙儿又不是三岁小孩,你这么唠叨下去,天都要亮了!” “我先上去探路,你们跟在我后边就好。” 木生叔丢下这么一句话,就火急火燎地冲着莲梯跑了过去,似乎是生怕纸生叔和他抢头功似的。 大伙儿紧随其后,拥簇着一起上了莲梯。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第三层。 这第三层,不用看名字我就知道,这是一个罗汉堂。 因为这四周,摆着的满满当当,全都是罗汉像。 虽说第三层一上来没有像第二层一般那么有压迫感,但这么一大堆的罗汉像,看得我心头还是有些发怵。 先前第二层仅仅不过四个恶灵,就已经让纸生叔和木生叔心力交瘁了。 这地方,少说也有上百罗汉,万一每个罗汉像里边,都住了一个恶灵…… 那还是直接散伙回家算了。 只不过奇怪的是,我们上来之后,在原地观察了老半天,也没见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一切看起来都十分正常。 但偏偏就是这样,才让我们更加紧张,就连纸生叔和木生叔都是一脸戒备,如临大敌。 事出反常必有妖! 木生叔在前边打头,摆了摆手,示意我们跟上。 随着深入,目光所及之处,密密匝匝的,全是罗汉像。 说实话,我当时心里怕得很,生怕某个罗汉的眼珠子突然动了,抑或是某个罗汉的动作突然改变了。 罗汉堂很大,而且形状有些奇怪,甚至会有岔路口! 我们走了老半天,感觉都要迷路了,都还没有走到出口。 “他娘的,这地方,真膈应人!” 木生叔嘀咕着,低声骂了一句。 不仅木生叔这么觉得,估计大伙儿内心,或多或少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就算是没有恶灵,在这地方,一眼看去,就是和真人差不多大小的罗汉,看着一张张或喜或悲或怒或忧的人脸,不管是谁,待久了一定都会感到不适,只想着能够赶紧离开这地方。 这时候,走在队伍后头的陈伯突然高声说了一句。 “小木,别走了,这地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罗汉堂。” 原本寂静的大殿,大伙儿的神经都是紧绷着的,但凡一点点儿风吹草动都会给众人的心情加压,陈伯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好悬没把大伙儿全给送走。 不过,陈伯并不清楚大伙儿都是咋想的,只是自顾自地开口说道。 “这地方,就是个最典型的罗汉堂。” “整个大殿,罗汉像的摆放,应该是按照佛教中的某个梵文符号来的。” 木生叔挠了挠头,显得有些焦躁,道。 “陈老,我木生好歹吃了这么多年阴阳饭,哪能连罗汉堂都看不出来呢?” “可我就纳了闷了,这地方的鬼崽子们怎么都不出来?就连一点动静也没有?” “难道说,这罗汉堂还没有被恶灵占了?” 陈伯沉吟半晌,缓缓摇了摇头,道。 “没可能。” “虽说没有恶灵,但这些泥胎,全都没有佛性,不可能有真佛。” 纸生叔点了点头,接过话茬子,若有所思道。 “陈老,您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地方确实是有恶灵的,只是我们来得不巧,没撞上?” 纸生叔的看法得到了陈伯的认可。 这下子,木生叔可高兴了。 “既然如此,那还等个啥啊!” “趁现在,抓紧找到通往第四层的钥匙,省得到时候那些恶灵醒了,我们还要费工夫。” 话音落下,木生叔就开始东翻西找,就像是一只觅食的土拨鼠。 这要是纸生叔拦得晚了点,只怕木生叔找着找着都能骑到人家罗汉的头上去! “老木,别太莽撞!” 纸生叔推了一下鼻梁上快要滑落的金丝眼镜,没好气地呵斥道。 “这地方我们刚上来,情况尚且不明,你这么鲁莽,一旦触动了什么机关,把那些恶灵全给召出来,到时候我们可就全得躺这了!” 这一次,木生叔倒是罕见地没有反驳,只是质问道。 “娘娘腔,你那么有办法,你拿个主意啊!” “可别到时候憋了半天,就跟我说一句从长计议啊!” 纸生叔沉吟片刻,这才开口,道。 “老木,你先开天眼,看看这些罗汉像,到底有什么古怪!” 第104章 婴灵 何谓开眼? 在佛教中,眼睛可以分为五个层次。 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 具体的概念,大家可以自行了解,这里不过多赘述。 而木生叔这里的所谓开天眼,并非佛教中的天眼。 佛教中的天眼,乃是修行所得,这里的开天眼,是借助外物,短暂地可以洞见神鬼之观。 就像是之前,木生叔利用朱砂开眼,这才找到了隐藏起来的恶灵。 像这样的法子,民间也有不少传闻。 比如说用牛眼泪滴眼睛,用柳叶擦眼,可见神鬼。 而有些天生自带鬼眼,阴阳眼的奇人异士,不用借助外物,亦可见神鬼之像。 当然,民间传闻,道听途说,不可尽信,各位权当听个乐子,切勿轻易尝试。 书接上回。 木生叔听了纸生叔的话后,没有犹豫,就和之前一样,再一次点朱砂,开天眼。 可这一次,木生叔在眼睛上抹了朱砂后,并没有像在二层时那样出现奇效,相反,仍旧是一无所获。 “我说,娘娘腔,这谨慎是好事,但这过分谨慎,可就要坏事了!” “为什么就不能有一种可能,这里的罗汉像虽然没有真佛,但也没有被恶灵占据,就是单纯的泥胎呢?” 纸生叔没接话,只是低着头,眉头紧蹙,显然是在做心理斗争。 现在的情况很明了了,纸生叔找不到有力的论据来反驳木生叔的观点,但又心存忧虑。 不过木生叔明显不打算给纸生叔过多考虑的机会。 “娘娘腔,要我说,你要是真担心,咱就掏几张驱邪符来,给这些罗汉像全都给贴上,到时候,就算是真有恶灵也拿咱们没辙!” 这一次,纸生叔没有开腔,陈伯先开口了。 “小木啊,这方法也太费时了,罗汉堂,可有足足五百罗汉像呢!” “这要一个一个贴过去,这得贴到啥时候去?” 木生叔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可发了火,没好气地抱怨道。 “陈老,那您说说,这会儿该咋办咧?” “这有恶灵你们不满意,没有恶灵你们又有顾虑,那这邪神像,还要不要拿了?” 木生叔嘟嘟囔囔地说着,身子不自觉地往一旁的罗汉像靠了一下。 可就是这一下,却出了事情! 木生叔这一靠上去,身体和罗汉像接触的一瞬间,我看见那罗汉像的眼睛爆出精光。 一阵恍惚过后,等我们反应过来,就发现罗汉的头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光脚丫,穿着一个红肚兜,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小孩。 这小孩的出现,可着实给我们都给吓了一大跳。 只见,眼前的小孩全身都是惨淡的灰白色,眼窝深陷,眼眶发黑,眼睛只有眼白,嘴唇却是红得异常,跟女人抹了口红一般,妖艳无比。 那小孩见了我们,倒也不怕,只是咧着嘴,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最为瘆人的是,那小孩笑的时候,我们隐约看到,他的牙齿竟然是全黑的,好似吃了碳一般! “婴…婴灵……” 纸生叔看着眼前的小孩,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吞吞吐吐了良久,这才开口憋出了两个字。 不等我们反应,很快,罗汉堂内精光大放,每一个罗汉像的眼睛,都像是突然被赋予了生命一般,一道道精光爆射而出。 光芒过后,等我们再一次睁开眼睛,竟看见眼前的罗汉像,每一个罗汉的头上,竟都坐了一个身体灰白,穿红肚兜的小孩! 一眼望去,数以百计的小孩,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们,就像是在看着自己心爱的玩具一般! 我被这一幕吓得险些双腿一软摔在地上,就连纸生叔,也是铁青着脸,愣了良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来—— “跑!” 随着纸生叔一声令下,木生叔开路,一伙人没命般地朝着原先上来时候的入口跑去。 可这要不跑还好,这一跑,我们可就真成了猎物了! 一瞬间,所有的小孩发了疯一般,一个个地都挤出瘆人的惨淡笑容,向我们追来。 只眨眼间,大伙儿的身上,都被好几双小手给抱住。 这还没完。 这些小孩的身体,实在是冷得诡异,冰块一般,往你身上一趴,你只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要被吸走。 最要命的是,这些小孩还咬人! 一咬,就是两个小口,鲜血怎么止也止不住,汩汩地往外流! 虽说不是很疼,可奈何他们数量大呀! 这要是每个小孩都给我来上那么一口,那我就算是不变成马蜂窝,八成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关键时候,还得是纸生叔。 纸生叔大手一挥,霎时间,好些个白色的小人凭空出现。 这些小人很快就成为了牵制他们的主力军,有了小人的帮忙,我们的处境这才总算是好了些。 与此同时,木生叔也被这些小孩捉弄得发了火,手中桃木钉金光大放,身后登时就出现了二将虚影,直接一拳一个小朋友! 可要命的是,木生叔单靠拳头,对他们压根造成不了实际伤害,那些小孩很快就会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嬉笑着朝我们冲过来。 要是靠桃木钉,这些小孩又灵敏得跟猴似的,一个个上蹿下跳的,木生叔好几次手中桃木钉挥出,都打在了空气上。 这下,我们是彻底没了招,只能是在纸生叔的小人的帮助下,抱头鼠窜。 说到这里,不得不点一下这罗汉堂的设计师了。 把这罗汉堂设计得这么复杂干啥呀! 我们跌跌撞撞地跑了老半天,浑身都要没劲了,却跟在逛迷宫似的,死活就是找不到上来时的出口。 最终,还是穆风认路,好不容易把我们给带到了正确的方向。 在见到下去的莲梯时,大伙儿就像是在沙漠里看到了绿洲一般,一个个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这会儿,也不管摔得鼻青脸肿了。反正,只要能摆脱那群诡异的小孩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下来后,那些小孩可算是消停了,没有再跟上来。 大伙儿在原地喘了半天,这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娘的……” 木生叔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抱怨着。 “这些鬼崽子,还真是会折腾人!” 第105章 发烧(上) 等到大伙儿下到第二层时,都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浑身疲软了。 我从兜里掏出怀表一看,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 快要拂晓了。 “走,先回去再说。” 纸生叔低吼了一声,声音明显有些沙哑。 上了车,因为纸生叔和木生叔这会儿情绪都不太好,两人不对付,就只能是让穆风开车。 “我说老木,你下次能不能不要毛手毛脚的?” “这要不是你,惊扰了这些婴灵,他们能缠上我们吗?” 木生叔本来被那些鬼崽子骚扰就烦,这会儿再被纸生叔这么一说,那可更是直接点了火药桶,骂骂咧咧地说道。 “娘娘腔,这事儿能赖我吗?” “先前让你早些寻找机关,你不听,要是你听我的,我们这会儿已经上到四层了,哪里还会遇上这些个倒霉事儿?” 得,这下两人又吵起来了。 我懒得听他们吵些什么,专心包扎起自己身上的伤口。 刚刚出来之前,纸生叔就和我交代过,这些婴灵咬的伤口非比寻常,一般的药物无法止血,只能是用供奉祖师爷的香灰涂抹,方可止血。 纸生叔还说,被婴灵咬了之后,阳气会大量流失,接下来的几天可能会发高烧,撞邪。 回想起那些古怪的小孩,我心中还是有些后怕,在用香灰敷好伤口,包扎上后,我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 “纸生叔,你说的婴灵,是什么意思啊?” 我开口后,原本还吵得不可开交的纸生叔和木生叔可算是消停了。 纸生叔沉吟片刻,将婴灵的来由和我详细地解释了一遍。 所谓婴灵,说法也很简单,即是尚在母亲腹中的胎儿,还未出世,就因为种种原因而胎死腹中。 这样的胎儿,死后灵魂即为婴灵,民间也有说法叫鬼崽子。 和人一样,婴灵也有好坏之分。 但,绝大多数婴灵,都是心存怨气的。 当然,这也情有可原,毕竟还不成见过世界,就在母亲腹中死去,换做是谁都会心存不甘。 区分婴灵善恶的方法,也很简单。 如果是心存善念的婴灵,那么就会像正常的两三岁小孩一样,很是可爱。 但如果是心存怨气的婴灵,就像是我们在第三层撞见的婴灵一样,身体灰白,面容可憎。 这里要插一句。 所谓婴灵,只是单指胎儿胎死腹中,死后灵魂化为婴灵。 但,如果是母子双双殒命,则要另当别论。 这样的情况,也有一种说法—— 母子煞! 母子煞可比寻常的婴灵要凶得多,不是一般邪祟可以相提并论的。 当然,本篇单论婴灵,至于母子煞,就不在这里作过多讲解。 听完纸生叔的解释,我不禁脊背一寒,咽了口唾沫,颤声问道。 “纸生叔,可那第三层…足有五百罗汉像啊!” “难道说……上面是五百个死去的胎儿的灵魂?” 纸生叔没开口,只是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目前我们还不知道,上面的婴灵究竟全是恶的,还是也有善良的婴灵……” 纸生叔话还没说完,就被木生叔习惯性打断了。 “我说娘娘腔,你能不能长点心呀?” “这地方可是镇妖塔,专门镇压恶灵!哪里还可能有善良的婴灵存在?” “要真有,还不得被那些坏小子给欺负个半死?好人也得被逼成坏人了!” 不出所料,木生叔这话一说出口,二人又吵起来了。 我懒得管,见离酒店还有一段路程,索性抱着怀里的《民俗禁忌》,打算好好查一查上边有没有什么对付婴灵的法子。 可我这边书还没来得及打开,一旁的云儿姐一下子就倒在了我怀里。 一开始,我还以为云儿姐是在和我闹着玩儿,也没在意。 可很快,我就发现哪里不对了。 云儿姐的身体烫得厉害,小脸涨得通红,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发烧了? 我心中一惊,赶忙将这一情况报告给了纸生叔。 纸生叔听说云儿姐发烧了,眉头一皱,马上探手摸了摸云儿姐的额头。 “现在没办法,我们出来的时候没带太多装备,家伙事都在酒店,只能先撑一会……” 尽管此刻我心里焦急万分,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也只得应了一声,将云儿姐揽入怀中紧紧抱着。 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然而,祸不单行。 不只是云儿姐,就连陈伯,也开始感觉身体不适,浑身发烫,呼吸微弱。 这可把我们给吓坏了。 云儿姐怎么说也还年轻,身体素质强,生了病好得快,但陈伯可就不一样了。 陈伯七老八十的人了,这么一闹,万一搞出点什么并发症来,问题可就大了! “穆风,再快些!” 纸生叔催促道。 话是如此,可这会让已经驶进了拉萨市区,就是再快,也快不了多少。 而且,在市区乱闯乱撞,很有可能会被警察叔叔带去喝茶! 好不容易,总算是赶到了酒店,纸生叔和木生叔缠着陈伯,让我先背着云儿姐上去等着。 虽说云儿姐年龄比我大,发育得也比我快,但我毕竟从小在农村长大,一直帮着爹娘干农活,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很快,我们便回到了酒店房间。 云儿姐还好,虽然呼吸微弱,但好歹还有意识。 但陈伯,在车上的时候就不省人事了! 而且,在上来的时候,我注意到,纸生叔和木生叔,还有穆风,他们三人的状态都不对劲! 脸色潮红,嘴唇干裂,气喘吁吁…… 我心头一跳,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难道说,自打从第三层下来之后,所有人都中了招? 那我不会也…… 心念至此,我来不及多想,跑去浴室照镜子,想看看自己现在是不是也和纸生叔他们一样了。 可奇怪的是,镜子里的我看起来很是正常,好端端的,一点异样也没有。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如果说,大伙儿发烧都是因为那群婴灵的缘故,那么天生阴命,命格轻贱的我,应当是最容易出事的才对! 可现在,大伙儿都中招了,为什么就我偏偏没事? 来不及多想,我匆匆洗了把脸,出去帮手。 纸生叔负责治疗云儿姐,木生叔负责治疗陈伯。 至于我和穆风,因为帮不上忙,只能是在一旁静静看着…… 第106章 发烧(下) “穆风哥,你没事吧?” 看着在一旁神情呆滞,反应迟钝的穆风,我担忧地问了一句。 穆风怔了怔,愣了好几秒,这才反应过来,强颜欢笑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说没事是假的。 现在这种情况,不止是穆风,估计纸生叔和木生叔这会儿都难受得紧,只是他们毕竟正值壮年,抵抗力比起云儿姐和陈伯,还是要好些的。再加上他们为了不让我们担心,就是再难受,估计也只是强撑着,不会说出来。 我现在心里慌得很。 这要是纸生叔和木生叔他们也撑不住了,那到时候谁来照顾大家?谁来主持大局? 我虽然没事,但我一不是医生,二不会驱邪,就只是个还在读小学的小屁孩。 这要是大伙儿都倒了,那可不就全完了么? 心念至此,我跑到云儿姐床头,瞪大了眼睛看着纸生叔是怎么救云儿姐的。 这样子,要真没办法了,我也能帮个忙不是? 纸生叔何其聪明,很快就看穿了我心中的小九九,笑道。 “小家伙,甭担心了。 “田妮子和陈老他们就是被婴灵吸了阳气,再加上田妮子还是个女娃,一来身体发育不完全,二来阴气本身就重,这才会变成现在这样。至于陈老,人老了,阳气自然就衰弱了,比不得常人。” “我给他们调一副药剂,回回阳,如果恢复得好的话,应该还是可以赶在今晚行动之前醒来的!” 纸生叔说到这里,顿了顿,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满是担忧和关切,问道。 “小家伙,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要是身体也不得劲及时说出来,不要藏着掖着!” 纸生叔的话让我心中五味杂陈。 明明纸生叔现在才是身体不舒服的那个人,可却还这么惦记我。 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咬了咬牙,道。 “纸生叔,你教教我怎么照顾云儿姐,我自己来就成。” “我知道你和木生叔现在也不舒服,你们先去休息吧,我也可以帮上忙的!” 纸生叔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会突然这么说,一下子愣住了。 这时候,还是一边的木生叔接过了话茬。 “小阳子,你咋还担心起我们两个老家伙来了?” “放心吧,不就是被几个鬼崽子咬了一口?能有啥事,我们还撑得住!” 无论我怎么恳求,纸生叔他们就是执意不让我亲自帮忙。 无奈之下,我只得在房间的一角找了个位置坐着。 要是平时,我这会儿可能早瘫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了。 但是现在不能。 虽说纸生叔和木生叔是让我先去休息,这边的事他们自己处理就好,但这个节骨眼儿,大伙儿都在忙碌,我怎么可能一个人去睡? 忙碌了大概一个小时,这期间纸生叔和木生叔又是烧符水,又是施咒法,反正就全是些我看不懂的招数,云儿姐和陈伯的脸色这才看着稍稍好了些。 “小家伙,你确定你现在没问题吗?” 纸生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冲我问道。 我点头如捣蒜,道。 “纸生叔,你和木生叔放心去休息好了,这里交给我就好。” 这一次,纸生叔没有再反驳我,只是笑了笑,摸了摸我的头,道。 “好,小家伙,这里就先拜托你了,有事随时去隔壁叫我。” 说完这句话后,纸生叔招呼着木生叔和穆风二人一起离开了。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我,云儿姐,还有陈伯。 困倒是真困。 但我怕我一睡着,万一云儿姐和陈伯有啥事,我来不及反应,只能是再去浴室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随后跑去椅子上捧着那本《民俗禁忌》开始翻阅。 我要找找,到底有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可以对付婴灵! 原本,我不是很抱希望,但想不到,我这么随手翻了几页,竟还真有! 泛黄的古朴书页上,赫然印着几个黑墨大字—— 浅谈遭遇婴灵的应对方法。 看到这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时,我的小心脏狂跳不已,带着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翻了下去。 “婴灵者,为胎死腹中之婴也……” “婴灵有善恶之分,即为恶灵和善灵……” 前面介绍的和纸生叔说的大差不差,都是在讲婴灵的来历,还有婴灵的区别等等。 我懒得多看,直接就跳过了。 翻到后边,可算是让我找着了对付婴灵的法子。 “如不幸遭遇恶灵,不可快跑,不可惊惧,须知恶灵如猛虎,越是惊惧,恐慌,恶灵越是亢奋。” “恶灵惧怕噪声,强光,可以此驱之。” “恶灵好奇心强,可转移其注意力,缓步离开。” “恶灵厌恶污秽之物,如实属无奈,可以粪便,尿溺涂于全身,亦可起到驱逐恶灵之效。” 如果换做以前,可能看到这么复杂的说明,我会看得云里雾里。 但现在不同。 毕竟书中自有黄金屋,看的次数多了,我也对这本书中的表达逐渐熟络,看起来也得心应手。 我暗暗将这些对付恶灵的方法记下来,正打算去多准备一些手电筒,再找找看有没有喇叭之类的可以发出噪声的东西,到时候可以派上用场。 可就在这时,我的余光瞥见书页的下方还有一行蝇头小字。 “善灵罕见,但也并非绝无可能遇见。” “如遇善灵,须好生对待,结下一桩善缘,何乐不为……” 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这才记起来,先前纸生叔也说过,婴灵除了坏的,还有好的。 好的? 我心头犯起了嘀咕。 那要是这么说的话,善灵…难道就是善良的鬼? 我摇了摇头,不再瞎想。 管他是好鬼还是恶鬼,都和我无关。 只要是鬼,而且还是婴灵,不管怎么说都是可怜。 到时候,一起超度了,那功德还不得蹭蹭往上涨? 想到这,我美得鼻涕泡都快冒出来了。 在做了好一阵子的白日梦后,我合上书,正打算去收拾行李。 结果,我屁股才刚抬起来,一脚都还没迈出去呢,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喃喃的呻吟声。 “小弟,我好难受……” 第107章 倔强的云儿姐 难受? 我怔了怔? 听见云儿姐这么说,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去隔壁找纸生叔帮忙。 可结果,我一条腿才刚抬起来,云儿姐拽着我的胳膊猛地一使劲,我重心失衡,一下子倒在床上。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被云儿姐给耍了! 敢情丫的在装病来骗我? 可很快,我就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 此时的云儿姐依旧是眼睛紧闭,嘴唇紧抿,小脸通红,就连呼出来的都是热气,不像是在装病。 难道说,刚刚是云儿姐梦中的呓语? 想到这里,我放下心来,正想起身。 可怪就怪在,云儿姐病了后,不知为何,力气竟是变得出奇的大! 我这不动弹还好,这一动弹,云儿姐一个翻身就压在了我身上,双手双脚把我锁得死死的! 最要命的是,云儿姐的位置很尴尬,嘴唇刚好就贴着我的鼻尖,呼出来的热气弄得我脸上痒丝丝的。 这下我是彻底绝望了。 “哇靠,云儿姐,你说说你,抱就抱了,你别冲我吐气啊倒是!” “你不知道这样感冒很容易传染的吗?” 我在心里默默吐槽,挣扎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强把云儿姐给挪了下去,让她伏在我的胸口。 因为怕动静闹得太大,吵醒正在休息的云儿姐和陈伯,我只得无奈地让云儿姐抱着。 “算了,抱就抱吧,反正我也没啥损失……” 我心里这样想着,倒还有些享受起来了。 索性也不挣扎了,就这么安静地躺着。 可好巧不巧,就在这时候,纸生叔进来了。 “小家伙,我来接你的班了,你现在可以去休息……” 纸生叔笑呵呵地走了进来,结果话说到一半,看到眼前的一幕,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我当时看到纸生叔的一瞬间,心里别提有多绝望了。 四目相对,尴尬不已。 这算什么事啊! 我正想开口解释,结果,纸生叔脸上露出了浅浅的姨母笑,仿佛在说不必解释,我都懂。 随后和我敷衍地打了个哈哈,就出去了。 这下好了,唯一能救我的纸生叔也走了。 就这么被云儿姐抱着不知过了多久。 因为实在是太累了,不知不觉我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快要暗下来了。 我挣扎着把房间的灯打开,看到云儿姐的脸色恢复了正常,呼吸也开始平稳,这才安下心来。 要是云儿姐还没好的话,那今晚去镇妖塔的计划,就只能是暂时搁置了。 只是现在还有个小问题。 那就是云儿姐压了我快一天了,我现在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为了能叫醒云儿姐,我决定冒险一次,尝试一下先前用过的办法—— 挠痒痒! 这个方法依旧有着奇效。 而且依旧很危险…… 在我的手刚碰到云儿姐腰部的一瞬间,云儿姐像是被电击一般,腾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护住了重要的部位,只怕这会儿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就是我了…… “云儿姐,你醒啦?” “现在感觉怎么样?” 看到云儿姐总算是醒过来了之后,我松了口气,坐起身来,给云儿姐倒了杯水。 “没事了,就是还有点晕……” 云儿姐小口小口地抿着杯子里的水,眼神有些茫然,怔怔地说道。 看样子,虽然醒了,但状态还是不太好。 见云儿姐没事,我便起身去查看陈伯的情况。 要不怎么说纸生叔和木生叔都是这一行里头的行家呢,经他们这么一治,仅仅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云儿姐和陈伯就恢复如常了。 虽说还谈不上活蹦乱跳吧,但至少也比先前的状态要好得多了。 就在这时候,纸生叔他们进来了。 一进门,这还没看见人呢,我就听见了木生叔火急火燎的声音。 “小阳子,田妮子和陈老咋样了?” 木生叔的大嗓门吵醒了睡得正香的陈伯。 “唉哟……” “这一觉睡得,老头子我的这把老骨头都要睡散架了……” 陈伯一边揉了揉自己的脖颈,一边说道。 见大伙儿都没事,纸生叔他们也都恢复了正常,我这才放下心来。 “陈老,您还要休息吗?” “要不,再多歇一天?” 纸生叔凑了上去,关切地询问道。 “行了,老夫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这要是再不出去走动走动,那才是真的要散架了!” 陈伯笑呵呵地起身,道。 “小云,那你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纸生叔转过头,询问起正在发呆的云儿姐。 云儿姐虽说是个女娃,但性格却很要强,纸生叔这么问,云儿姐自然没有二话。 只是,我能看得出来,云儿姐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似乎是在硬撑。 我不动声色地将云儿姐拉到一边,悄悄问道。 “云儿姐,你确定不需要多休息一天了吗?” “磨刀不误砍柴工,多休息一会儿没事的!” “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我可以……”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云儿姐没好气地打断了。 “小弟,你看不起谁呢?” “我看起来,有那么没用吗?” 说着,云儿姐佯装生气,将头给别了过去。 只不过,云儿姐的演技属实不太好。 “好啦,云儿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弟错了,你这个做大哥的,不应该体谅体谅?” 见云儿姐坚持,我也不好再劝,只得是依着她。 最终,商议过后,大伙儿一致认为时间宝贵,今晚,恐怕还是不能闲着。 “纸生叔,你等一下。” 临走前,我叫住了纸生叔,和他说了我在书上看到的对付婴灵的方法,想着让纸生叔多收拾几个手电筒,到时候可以派上用场。 “嗯,先前确实是我疏忽了。” 纸生叔笑了笑,递给我几个小香包。 只是奇怪的是,普通的小香包都是香气扑鼻,可这香包,却有一股浓烈的恶臭。 这是什么破香包? 叫臭包还差不多! “纸生叔,这是个啥啊……” 我捏着鼻子,强忍着心中的恶心和腹中的翻涌,问道。 “小家伙,我再交给你一些书上没有的东西……” 后来,纸生叔和我解释,婴灵除了害怕噪声和强光外,还特别反感臭味。 纸生叔手上的香包,是混合了黑狗血和一些拥有独特臭味的中药材。 戴上这个香包,不仅里面的黑狗血快要辟邪,那浓郁的臭味还能起到驱赶婴灵的作用。 听到这话,我不由得撇了撇嘴,眉头皱得更紧了。 就单说这味儿,别说婴灵了,就是狗闻了都得绕道! 不过好在,纸生叔说这味道虽臭,但对人体有益无害。 而且,说到臭味,我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自然不会太计较这点味道。 很快,纸生叔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这样的小香包。 比起我,云儿姐明显要更加反感这臭烘烘的香包,眉头蹙得能夹死苍蝇。 收拾完毕后,我们坐上车,再一次前往镇妖塔。 这一晚,不管如何,一定要拿下第三层的罗汉堂! 第108章 躲猫猫 虽说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但看到自己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小伤口,再联想到那些面容诡异无比的婴灵,我心里还是有些发怵,就连握着手电筒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也不知道,现在上面那群婴灵还在不在。 在木生叔的带领下,我们很快爬上莲梯,来到了第三层。 上来的第一时间,我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紧张兮兮地环顾四周。 和第一次上来时一样,第三层安静得诡异,除了满满当当的罗汉像以外,再无其他。 但饶是如此,大伙儿在有了第一次的教训后,仍旧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时候,木生叔冷不丁地开口了。 “娘娘腔,你叫几个小鬼,去看看那些鬼崽子躲到哪里去了。” 木生叔所说的小鬼,自然就是纸生叔召唤出的纸人了。 纸生叔会意,很快,数十个白色小人凭空出现,在罗汉堂内四散而去。 可就这么找了半天,也没见那些小人带来好消息。 这些木生叔坐不住了,再一次点朱砂,开天眼。 但同样一无所获。 “老木,难道说这些婴灵平时都是沉睡在罗汉像里面的?” “先前,是你惊扰了他们,这才导致了婴灵的苏醒?” 纸生叔做了个大胆的推测。 只不过,这个推测很快便被陈伯推翻了。 “要真是这样,我们昨晚才刚来过这,这些鬼崽子不太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沉睡。” “要我看,鬼崽子们再怎么说也是小孩,天性爱玩,这会儿说不定正在和我们玩躲猫猫!” 别说我了,大伙儿听到陈伯这话,都是惊愕不已。 躲猫猫? 这到底是恶灵还是小孩啊? “陈老,您认真的吗?” 就连一向敬重陈老的木生叔,也忍不住开了口。 “这些鬼崽子这么闲得慌,能和我们玩这个?” 唯有纸生叔,皱了皱眉头,道。 “陈老说的有道理。” “婴灵毕竟也是孩子,贪玩一些无可厚非。”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们不会骚扰我们了,我们也可以趁现在这个机会,找一找通往四层的机关。” 木生叔一听纸生叔这话,可就来劲了。 “娘娘腔,认识这么久了,这可是我在你嘴里听到过最舒服的话了!” “那还等啥呀,找吧!” 木生叔丢下这样一句话,猫着腰就开始寻找线索。 我看着满满当当的大殿,数不尽的罗汉像,有些欲哭无泪。 五百罗汉,整整五百个罗汉像! 这要找起来,甭说一个晚上了,就是十个晚上估计都不够找的! 这时候,陈伯再一次开口,给正在兴头上的木生叔浇了一盆冷水。 “小木啊,别白费功夫了,你找不到的。” “越往上,找到机关的难度应该也就越高,先前单是在第二层,我们都不得不求助恶灵才得以上来。” “这一次,偌大的罗汉堂,要是老老实实地找,那得找到啥时候去?” 陈伯说的和我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众人也不是很赞同木生叔这样死磕的做法。 这要是纸生叔这么说,木生叔肯定是要和纸生叔好好说道说道,但对陈伯,木生叔不敢不敬。 “陈老,那您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陈伯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更深了,道。 “很简单,既然这些娃娃想要玩游戏,那我们就陪他们玩玩。” “孩子的心思简单,把他们哄开心了,想要钥匙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要是那个时候的我,高低得夸陈伯一句高明! 只可惜,以我现在的角度来看,这一次,陈伯的算盘打错了。 孩子确实好哄。 但熊孩子例外。 按陈伯的说法,我们要在罗汉堂内,找到这些婴灵的蛛丝马迹。 只要陪他们玩开心了,多半也不会为难我们。 眼下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无奈之下,我们也只得采纳了陈伯的意见。 为了提升效率,我们决定分头寻找。 这要是换做其他的恶灵,我们自然是不敢这般。 但这些是婴灵,也就是个小孩子。 虽说数量众多,而且看起来也很吓人,但要论危害,可比寻常的恶灵要小得多,最多也就是和你开开玩笑,搞搞恶作剧。 当然,这是相对而言。 要是不小心,被他们的恶作剧搞得直接去世,也不是没可能。 比如说拿刀子往你脸上扔,或是拿一块大石头猛地丢你头上。 前面说了,罗汉堂的整体造型,属于佛教中的一个梵文字符。 这样一来,我们足有六人,纸生叔和木生叔各自探索一条路,我和陈伯在团队里头都属于弱势群体,自然不可能扎堆。 于是,最终决定下来,就是纸生叔一队,木生叔一队,穆风和陈伯一队,我和云儿姐一队。 保险起见,纸生叔还叫了好些个小人跟着我们当保镖。 探索正式开始了。 一路上,我都很紧张,弓着背,弯着腰,一手捏着驱邪符,另一手握着柳藤鞭。 可云儿姐这家伙,非但自己不当一回事,还反过来嘲笑我。 “小弟,你怎么整得跟个特务似的?” “就是和他们玩玩躲猫猫,不用这么紧张吧?” 我心里很是无语,没有搭理云儿姐。 说得轻巧,你有保命的手段,自然不紧张啦! 不像我,除了弱还是弱,要真撞上了那些婴灵,除了撒丫子就跑,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应对方法。 “小弟,你快把柳藤鞭收起来!” 云儿姐这一番话说得我云里雾里的。 把防身的家伙收起来,这不是找死么? 云儿姐见我发愣,凑到我耳边耳语一番。 “小弟,你觉得你拿这个鞭子,能打得过五百个婴灵?” “就是十个婴灵,都可以玩死你了!” “你这要是把他们哄开心了还好,要是把他们其中的一个给惹恼了,到时候他们群起而攻之,我也保不住你!” 听了云儿姐的话,我被吓得心中一凛。 靠,我咋就没想到这点! 不等云儿姐多说,我便赶忙将柳藤鞭给收了回去。 云儿姐说得对。 面对这种规模的婴灵,除了讨好他们,我没有任何别的招可以使了。 然而,就在我刚把手中的柳藤鞭收起来之时,我眼角的余光,竟瞥见离我不远的一尊罗汉像的嘴角貌似抽动了一下! 第109章 找到你了 我尼玛!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吓得我差点没当场背过气去。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看。 这一次,那罗汉像确实是恢复正常了,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我有些纳闷。 难道说,是自己最近神经太紧张了,产生了幻觉? 可是我刚刚好像确实是清清楚楚地看到那罗汉像的嘴角动了呀。 而且动得特别明显! 那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在努力憋笑一般。 我不死心,向一旁的云儿姐问道。 “云儿姐,刚刚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呀?” 云儿姐被我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问愣了,皱了皱眉,问道。 “小弟,你刚刚看见啥了。” 见云儿姐这么说,我更加怀疑,刚刚那一切到底是不是我的错觉。 “没…没什么……” 吞吞吐吐了半天,我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这件事。 可这下云儿姐不乐意了。 “小弟,现在有什么事都不老实和大哥汇报了是吧?” “老实交代,刚刚到底看到了什么?” 在云儿姐的再三追问下,我没忍住,颤抖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尊罗汉像。 那是一尊怒目罗汉像。 一眼看去,十分的威严肃穆。 云儿姐眼睛微眯,凑了上去,仔细端详着那尊罗汉像。 “小弟,在这种地方,你要记住一句话。”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因为怕伤着婴灵,造成全体婴灵的愤怒,云儿姐不敢使用法器和手段,只能是默默地观察。 原本我以为这种方法估摸着就算着罗汉像里头真有婴灵,估计也很难把它引出来。 可不曾想,云儿姐才看了不到两分钟,我看到那罗汉像的嘴角又开始微微抽动。 这一下,我可来了精神。 有用啊! 于是乎,当时的场面就变成了云儿姐盯着罗汉像的身体,我盯着罗汉像的脸,就是要逼着罗汉像露出破绽! 果然,还没过多久,我就看见,原本无比严肃的罗汉像向下弯曲的嘴角先是微微抽动,随即再也忍不住,整个面部表情开始发生剧烈变化。 “抓到你了!” 我下意识地将这句话蹦了出来。 下一秒,一个身体惨白,穿红肚兜的小孩出现在罗汉像的头上。 这便是婴灵了。 此时的婴灵正坐在罗汉的头上捧腹大笑,笑得不能自已。 那笑声尖锐刺耳,听得我心中一阵发毛。 我和云儿姐看得有些懵逼。 有那么好笑吗? 不过也好。 这样至少,应该算是把它给哄开心了。 等它笑累了,便开始定定地和我们对视。 虽说这婴灵比起二层的老夫妇和小男孩小女孩,显得面善了许多,但毕竟也还是恶灵,我被它看得心里一阵发毛,本能地就想低下头去。 结果,云儿姐在我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这一吃痛,我才反应过来,我这次来的目的,不就是陪它做游戏,哄好它么? 心念至此,我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对上婴灵那双只有眼白没有瞳孔的眼睛,颤声开口道。 “小弟弟…我们想上去……” “你看你和你的那些好兄弟能不能…行个方便……” 这话一说出口,别说婴灵了,连我自己都想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这他妈,都哪跟哪啊? 不过好在,大致意思,总算是完整地表达出来了。 那婴灵听了我的话,原本空洞的眼神明显呆滞了一下,随即又开始咯咯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婴灵嘴里开始发出一串叽里咕噜的声音,不过我听不懂。 看那模样,我觉得八成是在和它的同伴交流。 果不其然,下一秒,好些个一模一样身体惨白的婴灵凭空出现。 约莫十多个。 而且,婴灵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这一幕,骇得我的小心脏都慢了几拍。 好在,他们似乎并无恶意。 难道说,之前我说的话他们听懂了? 想到这里,我精神一振,再次小心翼翼地开口。 “小弟弟啊…大哥哥陪你做游戏,你要是玩得开心了,能不能帮大哥哥想想办法,看怎么样才能上去呀?” 我怕婴灵会错意,还特意用手指了指天花板,示意我想上去。 最开始的那个婴灵仍旧没有回话。 我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这些婴灵还是孩子的缘故,这才无法和我正常交流。 正当我思索之际,冷不丁地,那婴灵一下子跳了过来,趴在我的胸口。 这一个扑脸杀,好悬没把我人给送走! 就连一边的云儿姐,也下意识地抬起手,但好在很快便克制住了,没有惹恼这些婴灵。 看样子,局势应该是控制住了。 我暗暗送了一口气。 虽说,看着脑袋下面脸色惨白,牙齿漆黑的小孩,我心里还是慌得很,生怕它突然罩着我的脖子给我来上一口。 但事情发展成这样,也只能忍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了。 原本,气氛虽然有些尴尬,但也勉强还算融洽,至少这些婴灵没有像上次一样直接攻击我们,反倒是开始和我们互动了。 但哪知道,在这个节骨眼儿,纸生叔叫出来的小人儿掉了链子。 那些跟在我和云儿姐后边的小人,见我们被好几个婴灵围着,甚至还有一个婴灵直接扑到了我身上,还以为他们想要对我不利,二话不说就动手了。 他们动手的方式也很简单—— 径直跑到婴灵面前,照脸就是一拳。 说真的,各位,当时我他妈心里都快要骂娘了! 我好不容易稳住的局面,这下子被搅了个稀碎。 婴灵被激怒,纷纷开始躁动,往我和云儿姐身上扑。 我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原本趴在我身上的婴灵,照着我的脖子就是一口。 这也是好在我提前有了准备,没有把身家性命全押在那些婴灵身上,背在身后的双手悄悄捏了两张用掺了黑狗血的朱砂画的驱邪符。 当时情况紧急,我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就把驱邪符按在了那婴灵身上。 这下子,可算是彻底捅了马蜂窝。 被我用驱邪符按上的婴灵,灰白的身体登时开始冒出缕缕黑烟,惨叫声几乎要贯穿我的耳膜。 娘的! 毁了就毁了吧! 事情闹成这样,几乎是不可能收场的了,我把心一横,双手推开抓着我衣服的婴灵,从包里掏出柳藤鞭开路。 一只手抓着云儿姐,一只手挥舞着柳藤鞭。 一鞭子过去,惨叫声此起彼伏。 “罪过,罪过……” “纸生叔,我被你害得好惨啊!” 第110章 矛盾再生 毁了! 这下算是彻底玩儿完了! 我一边嚎叫着,一边拉着云儿姐拼了命地朝出口狂奔。 这也得亏是我机灵,这次来的时候多留了个心眼,特意记了一下原来入口的位置。 否则的话,只怕是走不出去了。 我们闹了这么大动静,自然是引来了纸生叔他们。 原本,纸生叔他们还以为我们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还想着来帮忙。 可当看到我们身后密密麻麻近乎疯狂的婴灵时,跑的那他娘的可比我快多了! 最惨的,还要属陈伯。 陈伯一大把年纪了,被我们这么一闹,没办法,也只能是玩命儿地狂奔,手里的拐儿都要给跑丢了! 最后,要不是穆风及时把陈伯背起来,我都怕陈伯一口气上不来直接交代在这了。 跑到后面,云儿姐也撑不住了,没办法,只能是我背着她跑。 这要不是我经常在乡下野惯了,还真背不动。 虽说,云儿姐身上的柔软和体香,倒确实容易让人沉迷。 不过那当口,我可没心思琢磨这些,没命地跑着,就恨爹娘怎么不给自己多生两条腿。 好在,这次总算是没走错路。 木生叔仗义,负责殿后,一直等到我们全都安全下去了,这才最后下来。 暴动的婴灵仍旧在入口处叫嚣着,吵闹不已。 我们缓了老半天,还是纸生叔最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小家伙,你们是怎么得罪了那群婴灵,才把他们给气成这样的?” 要不说还好,这一说,我登时火气就上来了。 考虑到纸生叔的长辈身份,再加上纸生叔本意也是为了我好,我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火气,道。 “纸生叔,你的那些小人也太没眼力见了!” 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这下,纸生叔的脸一下子僵住了。 “死娘娘腔,敢情我们这么狼狈,是你害的呗!” 木生叔黑了脸,一脸愤懑地质问道。 纸生叔因为理亏,没有接茬。 不过好在,陈伯打断了二人即将爆发的争吵,道。 “好了,事已至此,也不必再推卸责任了。” “小木,第一次招惹婴灵,那可是你干的,小纸都没咋为难你,现在这事儿和小纸也没多大关系,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该如何抚平那些婴灵的情绪。” 木生叔嘴角抽了抽,一脸的怒容,还想说些什么,但陈伯都发话了,木生叔也只好把说到嘴边的话再咽回去。 见此情形,我怕纸生叔和木生叔闹矛盾,赶忙开腔帮纸生叔叔解释了一番。 倒也不是扯谎,也是实话实说。 因为虽然纸生叔的小人先点了导火索,但最终还是我一脚踢翻了炸药桶。 要不是我那时候太冲动,事情可能还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行行行,我不计较了。” 木生叔性子急,被众人围着这么一通劝阻,也只好作罢。 “可现在,我们咋上去?” “那群婴灵刚刚的状态你们也看见了,已经是被彻底惹毛了,这要是现在还上去,只怕是要丢掉半条命!” 众人一时间,全都沉默不语。 “要不这样。” 这时候,一旁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穆风开口了。 穆风这个人,说实话,我最佩服他的,就是他波澜不惊的胆魄。 一同经历了这么多,哪怕是沉稳如纸生叔,胆大如木生叔,老练如陈伯,都不可避免地失态过。 唯独穆风,哪怕是在面对最为棘手的血尸,穆风也不曾惊慌失措。 单就这一点,穆风已经强过很多人了。 “我觉得,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要化解矛盾。” “解铃还须系铃人,事情是由九阳引起的,如果让九阳好好上去和他们道个歉,再赔礼,说不定还会有转机……” 穆风话音刚落,木生叔就听不下去了,牛眼圆睁,一脸不可置信地质问道。 “啥?” “你是说让小阳子上去和他们赔礼道歉?” 穆风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不仅如此,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我们最好还是待在下面,不要上去的好。” 这下子,木生叔再也听不下去了,当即就跳了起来。 “穆家小子,我还以为你比那娘娘腔聪明点,敢情你比他还不堪!” 木生叔的话说得可谓是相当过分了。 “你这叫小阳子单独上去,出了事,咋整?” “到时候,你和那娘娘腔一起去龙虎山跪香?” 穆风仍旧是面色不改,淡淡说道。 “木先生,这是目前,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先前九阳也曾自己上去二楼寻找线索,在我看来,这次的尸骨也是一个锻炼九阳能力的绝好机会!” “张天师让小阳子跟我们来这地方的本意,不也正是如此吗?” 穆风说得有理有据,木生叔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到最后也是粗着脖子吼了一句。 “穆家小子,你少拿天师他老人家来压我!” “不管怎么样,总之就是一句话,这事儿,我绝不答应!” “之前是之前,之前是没办法,要是我还醒着,怎么可能让小阳子自己一个人去那种地方!“ “其他的咱都可以商量着来,唯独这个,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没得谈!” 木生叔撂下一句话后,起身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在场众人皆是沉默不语。 良久,纸生叔叹了口气,苦笑道。 “穆风啊,老木他就这样,直肠子,急性子,不会说话,你多担待,千万别和他一般计较。” 穆风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行吧,你们再歇歇,我下去看看他,免得这蛮牛发起火来,把人家佛龛给砸咯!” 言罢,纸生叔也起身离开了。 说实话,当时我也是心乱如麻。 见气氛实在是沉闷,我担心大伙儿心里出现裂隙,情急之下,胡乱说了一句。 “穆风哥,你别在意,我愿意自己上去和他们赔礼道歉!” “至于木生叔的事,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劝劝他!” 穆风笑笑,有些苦涩地开口说道。 “九阳,这次还是委屈你了。” …… 事后,因为意见不一致,再加上三层婴灵的暴动,无奈之下,我们只得提前打道回府。 这还是这些天来,回去得最早的一天,不到三点,就出了镇妖塔。 上了车,纸生叔担心木生叔和穆风他们会有情绪,执意要自己开车。 一路无话。 第111章 赔礼道歉 车上的气氛沉闷至极。 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浑浑噩噩地到了酒店,一下车,木生叔摔门而去,径直上了楼。 大伙儿知道木生叔现在心情不好,也都识趣地没有多聊,各回各屋。 这才刚进门,我就听见了隔壁木生叔如雷霆一般的破口大骂。 虽然不怎么听得清,但我还是能听见木生叔似乎是在责怪纸生叔的小人坏了事,把火气撒在了纸生叔身上。 我心情有些烦躁,便去浴室洗了个冷水澡,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内部的矛盾争执,往往比最厉害的神鬼还要可怕。 洗好出来之后,云儿姐已经睡着了。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乱如麻。 现在最大的问题,已经不是该怎么哄好那些鬼崽子了,而是该如何让木生叔和穆风和好。 而且,还需要劝说他们两个意见达成一致。 事实上,穆风说让我自己上去第三层的事,我倒是没啥意见。 于情于理,也是我招惹了那些婴灵,由我去赔罪再合适不过。 但很快,我又开始发愁了。 话是这么说,但真要我上去哄好他们,该怎么哄呢? 这要是像二层的恶灵还好,虽然凶了点,但好歹能讲得了道理。 无论是人,还是神鬼,只要理亏,或多或少都会做出让步。 但小孩子不一样。 一来,我和他们压根就没法正常沟通。 二来,小孩子的脾气喜怒无常,说好哄是真的,但说不好哄也是真的。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我就睡着了。 隔天正午,我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我揉了揉眼睛,看着窗外还亮光光的天,心头有些纳闷。 这个时候,谁会来敲门呢? 开了门后,门外的人是纸生叔。 “纸生叔,有什么事吗?” 我那时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没有心思和纸生叔寒暄。 “小家伙,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出发了。” 纸生叔呵呵一笑,说道。 出发? 去哪啊? 纸生叔卖了个关子,没有明说,只是催促我抓紧换衣服。 无奈之下,我也只好先去洗漱。 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来,结果出来看到云儿姐还在床上睡得香甜。 这下子,我可忍不住了,直接上手把云儿姐给摇醒。 不能让云儿姐睡的时间比我长了! 在一切准备就绪后,我们出了门,看见外边就纸生叔一个人。 我有些疑惑,问道。 “纸生叔,大伙儿呢?” 纸生叔看见我带着云儿姐出来,也是愣了愣,道。 “小家伙,你怎么把田妮子也叫醒了?” 听到这话,我更懵了。 “纸生叔,不是要准备出发了吗?” “是准备出发啊,但只是我们两个去,其他人这会儿正在房间里睡得正香呢。” “……” 后面的事情可想而知,上车之前,我的头上多了两个大包。 “纸生叔,这大白天的,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自从来了西藏之后,我就一直倒时差,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白天活动过了。 纸生叔还是不肯透露,依旧神秘地笑了笑,道。 “小家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等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因为出来得匆忙,所以我啥也没带,这会儿正百无聊赖呢,一转头才发现云儿姐正抓着我的胳膊赖在我身上,已经睡着了。 我突然有些羡慕。 要是我也可以随时随地想睡就睡那就好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便和纸生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纸生叔,现在木生叔怎么样了?” “害!别提了,老木这头蛮牛,昨个儿我劝了好长时间,这才让他安静下来。” 听到这话,我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 “纸生叔,回去之后我再劝劝木生叔吧,我愿意上楼去和那些婴灵赔礼道歉!” 纸生叔笑笑,摇了摇头,道。 “小家伙,你放心,老木这人虽然脾气暴,但郁闷的事从来不过夜,不信你瞧着,等他醒了,肯定就和穆风好得跟亲兄弟似的!” “至于赔礼道歉,今个儿我叫你出来,就是为了这事。” 话音落下,纸生叔突然一脚刹车。 “到地方了。” “小家伙,下车。” 下了车后,我定睛一看,眼前的景象给我整懵了。 纸生叔竟然把我拉到了一个殡葬用品店! 这要是以前,我看到这种地方,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害怕,但现在不一样。 连鬼都见过了,还怕这个? 不过,大早上的来这种地方,心里膈应倒是真的。 “纸生叔,我们这是要干啥呀?” 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纸生叔没说话,只是冲我摆了摆手,示意我跟上。 见此情形,我也没了主意,只能是老老实实跟在纸生叔后头。 进去了后,里边就是一个很传统的丧葬用品点。 像是纸人,纸马,纸钱,纸元宝,抑或是灵幡,花圈,应有尽有。 只不过,这店家扎的纸人儿是真丑,比纸生叔自己做的要难看得多。 不过想来也正常。 纸生叔毕竟是开阴店的扎纸匠,和这普通的扎纸匠自然是不同。 “老板,昨个我定的那批货,现在有了吗?” 随着纸生叔一声吆喝,一个满脸油腻相貌丑陋的中年男人从楼上下来。 看样子,这男人就是这家店的老板了。 男人也不说话,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们一眼,随后从柜台拎出一大袋子的东西。 袋子是黑色的塑料袋,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不过看那老板的动作,东西虽然多,但似乎极轻,联想到这里就是个丧葬店,那袋子里装着的八成也是一些纸扎的小玩意。 整个过程很短,纸生叔接过袋子,冲那老板点了点头,就招呼着我离开了。 上了车,我忍不住好奇,偷偷瞄了一眼袋子里边。 不出所料,里面是一些纸钱,元宝啥的。 但让我感到惊奇的是,里面还有好些纸扎的拨浪鼓,跳跳蛙之类的。 想起纸生叔来之前就说过,这次来就是为了解决第三层的事情。 “纸生叔,难道这些东西,就是要给那些婴灵赔礼道歉的吗? 我问道。 纸生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专心地开车。 看着路边的景象,我发觉有些熟悉。 纸生叔开了半晌,我这才反应过来,现在这个方向,哪里是回去酒店的方向,分明就是往镇妖塔的方向! 第112章 下跪叩首 我心中一惊,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纸生叔,我们现在要去哪啊?” 纸生叔瞥了一眼后视镜,冲我笑了笑,道。 “小家伙,这道歉的礼都备好了,还能去哪?” “当然是去化解矛盾呗!” 我这才恍然大悟,点了点头,但心中又冒出了一个疑问。 “纸生叔,我们不应该晚上去吗?” “现在去,塔里面都是煞气,怎么进呀?” 纸生叔没和我过多解释,只是让我放心,等到地方了就知道了。 见状,尽管我心中有诸多疑惑,但也不好多问,只得是耐着性子安静坐着。 车子很快开到了镇妖塔。 见云儿姐睡得香甜,我们也没叫她。 下了车,纸生叔让我把那个黑色的袋子给拖出来。 我照做了。 随后,纸生叔倒也没有要进塔的意思,而是在镇妖塔不远处找了一块正对着镇妖塔,而且较为低洼的空地,让我把袋子里的东西都给倒出来。 我这才反应过来,纸生叔是想让我在塔外和那些婴灵道歉。 这样的方法,若是可行,自然要比亲自上去三层要好得多。 只是,我有些担心。 这七层镇妖塔,每一层都镇压了不同的恶灵,就算除去第一层的喇嘛和第二层已经被超度了的老夫妇和两个孩子,那也还有四个楼层的恶灵会和婴灵们争抢供奉。 这玩意要是礼送错人了,抑或是婴灵们抢不过上边更厉害的恶灵,那这梁子不是结得更深了吗? 我偷眼瞅了瞅纸生叔,见纸生叔神色平和,再三思考后,还是选择相信纸生叔。 纸生叔毕竟多年和恶灵打交道,他是专业的。 我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就没有必要询问那么多了。 “好了。” 纸生叔指了指地上的铺满纸扎的一个大坑,道。 “小家伙,你去车的后备箱里头,那两瓶水,洗洗手和脸,拾掇拾掇。” “回来后,我们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我点点头,不敢怠慢。 等我做完这一切回来的时候,发现纸生叔不知何时,掏出了一张黄符。 同时,纸生叔掐着一个手诀,正在喃喃自语。 很快,黄符燃起,飞灰四散。 奇怪的是,在纸生叔松开手之后,黄符非但没有落地,反而是在某种力量的驱使下,缓缓飞向高空,直至燃烧殆尽。 应该…是起风了的缘故吧…… 我咬了一下舌尖,用劲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再多想。 “小家伙,过来。” 纸生叔冲我招了招手。 等我跑过去之后,发现纸生叔脸上原本温和的神情不知何时变得十分严肃。 不等我多想,就听见纸生叔大喝一声。 “朱九阳,跪下,叩首!” 声音很是陌生,如同霹雳一般,虽不算嘹亮,但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我听得浑身止不住一颤。 下一秒,我只感觉似乎有某种力量在压迫着我,我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叩首!” 我不敢多想,身后早已渗出冷汗,不自觉地叩头于地。 在我叩头的那一瞬间,我眼前的装满纸扎的大坑瞬息之间爆燃,熊熊的红光烤得我双颊发热。 没有纸生叔的命令,我不敢再抬头,就这么一直叩在地上。 与此同时,我的耳边传来了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声音起初很小,如同蚊蝇,但没过多久,声音愈发地嘈杂纷乱。 我勉强可以辨别出,那时属于纸生叔的声音。 只是,此时纸生叔的声音和往常时候大不相同。 现在我听到的声音,尖细,尖得刺耳。 照往常,纸生叔虽然说话方式阴柔,声音也像个女人,但却从未像现在这般! 我有些害怕了。 声音的音量还在增加,几乎要震破我的耳膜。 终于,我听见纸生叔的声音到底在念叨什么了。 那好像,是一段经文,又好像,是一段咒语。 此时的我,就像是过节时候,跪在地上祈求祖宗保佑的孩子,而诵经念咒的纸生叔就是在一旁为嘴笨的孩子祈福的长辈。 也不知过了多久。 声音总算是逐渐小了下去,四周逐渐归为沉寂。 我很想起身,看看四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又害怕误了事,迟迟不敢抬头。 这时候,突然,原本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一声哂笑。 笑声很是突兀,如同惊雷一般,在我心中炸响。 笑声有些稚嫩,像是个孩子。 我更害怕了,仍旧是不敢抬头。 但很快,笑声开始嘹亮清晰,开始杂乱无章,越来越嘈杂,越来越混乱,就好像好多的小孩在我身旁哂笑。 我再也克制不住,猛地一抬头。 结果,眼前光影变幻,恍惚间,我发现自己竟身处第三层! 在我眼前的是数量众多的婴灵! 此时的他们,有的脸上带着嘲笑,有的带着愤怒,有的带着怜悯,有的带着可悲…… 我反应过来。 纸生叔一定是帮我用某种方法,和三层的婴灵建立了联系! 现在,就是我解释清楚误会,澄清自己的最好时机! 想到这一点后,我再次叩首,诚恳道。 “晚辈朱九阳,冒犯了诸位前辈,还请前辈莫要介怀,放晚辈一条生路!” 虽然他们就是小孩,但也是自唐朝开始,一直镇压于此处的婴灵。 我叫他们一声前辈,自然不为过。 只是,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听得懂我的话。 不过,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能感觉到,身旁的嬉笑声明显开始衰弱。 有效果! 看来,他们还是愿意认真听的! 我接着叩头,嘴里不断地念叨着。 “各位前辈,晚辈先前乃是无心之过…绝非有意与各位前辈为敌!” “晚辈已知过错,今日前来,便是为了赔礼道歉!” “晚辈斗胆,还请前辈莫要再为难晚辈!” 我绞尽脑汁,在脑海中不断搜索着那么几个为数不多的文言文词汇。 在我看来,这些婴灵既然是唐朝人,那么应该听得懂文言文才对。 直到后来,我才晓得自己先前的举动到底有多蠢! 也难怪他们笑得那么肆无忌惮,这要是换做我,比他们笑得还大声! 不过,或许是被我真心实意的言辞,抑或是发自肺腑的语气给感动了。在我说完这番话后,原本的嬉笑声竟真的戛然而止。 我不敢贸然起身,依旧跪在地上磕头。 就这么过了良久。 突然,我的眼睛看见在我前面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身影。 下一秒,一个幽幽的声音,带着些许稚嫩,在我耳畔响起。 “起来吧!” 第113章 人性本善 南宋有个文人,名叫王应麟,他写了一本脍炙人口的书,《三字经》。 在《三字经》当中,有这样一句话—— 人之初,性本善。 事实上,人性本善的观点,最早是由战国时期的先贤孟子所提出,出自《孟子告子上》。 总的来说,孟子认为人的本性都是善良的,尽管未蒙教化,但善良是发自内心的,属于人的天性。 要是以前,可能这句话我听一听也就过去了,因为比起人性本善,我更相信荀子提出的观点,那就是人性本恶。 荀子认为,人的天性就是恶劣,未蒙教化,就会放大这种恶劣。 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也是依赖这一观点所形成的刻板印象。 但自从那天开始,我便改变了这种观点,我开始相信,人的天性,应当都是纯真美好的。 至于恶劣,那是由于世间种种的污染所导致。 像是欲望。 …… 那天,在我下跪叩首,祈求婴灵们的原谅时,我原以为,那些婴灵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我。 尤其是因为,这些婴灵都是纸生叔口中,尚未出世就胎死腹中的恶灵!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婴灵们很快便接受了我的道歉,就好像先前的矛盾全都不存在一样。 回去的路上,我想了很多。 突然觉得,好像鬼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怎么了小家伙?婴灵们都原谅你了你怎么还是闷闷不乐的?” 纸生叔观察到我脸上的情绪,笑着问道。 我不想让纸生叔看出我的心思,揉了揉眼睛,抹去了眼角的泪花,岔开了话题。 “纸生叔,你昨晚已经说服木生叔了吗?” 我很好奇,昨晚木生叔和穆风吵得这么厉害,再加上木生叔又是死犟的性子,认准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纸生叔到底用的什么方法才说服木生叔的。 哪知,纸生叔苦笑一声,道。 “小家伙,我可没那么大能耐说服他。” “其实,我们这次出来的事情,我没和任何人说!” 此话一出,我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敢情纸生叔这次时瞒着大伙单独带我出来的呀! 我说怎么都不叫大伙呢,原来是因为这个! 不过,想来这也应该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要是告诉木生叔,还保不齐会出什么岔子呢! “小家伙,事情解决了,今晚我们再上去,应该就可以直接和那群婴灵们拿到钥匙,上去第四层了。” “今天出来的早,你待会回去再休息一会。” 我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纸生叔这么一说,我还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一股困意袭来。 不过,一想到今晚就能顺利上到第四层了,我的心情还有些雀跃。 看来,这大半天的忙活,总算是没有白费。 我掰着手指头点数,细细想来,今天依旧是第十二天了。 时间不等人! 下了车,云儿姐依旧酣睡,我不想吵醒她,只得背着她回房。 这一天天的,早知道当时就不叫云儿姐起来了! 回了房间后,我看了一下怀表。 下午三点。 还可以睡两三个小时。 虽然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我把云儿姐抱到床上后,就也上了床躺着了。 说来也奇怪,云儿姐就算是睡着了,但只要我在她身边,她总能找到我的位置,然后紧紧抱着我。 难道说,是因为母虫和子虫之间有联系的原因? 云儿姐不会在睡梦中把我当成她儿子了吧? …… 很快,我便沉沉睡去。 醒来之后,窗外已经是黄昏的天了。 这一次,云儿姐倒是醒得准时,在床上哼哼唧唧了半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脸茫然地冲我问道。 “小弟,现在几点啦?” 面对云儿姐这个憨憨,我也懒得在床上和她瞎掰扯,直接下床去浴室找了一张湿毛巾,毫不客气地给她擦了擦脸。 云儿姐被我弄得吱哇乱叫,还扬言说要揍我。 对于这种胡话,我自然是不放在心上。 好不容易把云儿姐弄精神了,检查了一下行李后,我们便出发了。 正如纸生叔说得那样,木生叔这人,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等我和云儿姐上车的时候,就发现木生叔已经在车上和穆风聊得正开心了。 “穆风啊,昨个儿是我对不住你,我说话直,你别在意啊。” 木生叔这句话一出来,甭说我了,在场的众人都愣了愣,穆风更是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了摆手。 “木先生,您这是哪里的话。” “您是长辈,昨天是我唐突了,应该由我来向您道歉才是!” 纸生叔笑着调侃木生叔,道。 “老木,咱认识这么久了,想不到我还能在你嘴里听到道歉的话!” “这可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啊!” “穆风,你这次可赚了,这老小子和我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可还从没听到过他的道歉!” “老木,要不趁这机会,你也和我道个歉得了,反正你做的对不起我的事也不算少,让你道个歉也不算你吃亏!” 纸生叔这话一出,大伙儿都乐了。 “我可去你的吧!” 木生叔笑骂一句,就连脸上的褶皱也洋溢着欢快。 这事儿,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了。 很快,我们就到了镇妖塔。 这一次因为来得比较早,所以天还没有彻底黑下来,我们便坐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聊着聊着,结果坐在我旁边的云儿姐冷不丁地拽了我一把。 我不明所以,还以为是云儿姐的恶作剧,也没理会。 但云儿姐这次很反常,执意拽着我,而且看向车窗外的表情充满了惊恐。 这下,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于是开口问道。 “云儿姐,怎么啦?” 云儿姐没出声,依旧是用手指了指窗外。 我看见云儿姐的脸色变得苍白,瞳孔收缩,就连手指都微微有些颤抖。 我凑了上去,顺着云儿姐的方向看去。 在镇妖塔一片的树林子里,好像站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红衣服的人。 我有些不明所以,不明白云儿姐怎么看到一个人就吓成了这样。 可看云儿姐那副模样,也不像是装的来唬我。 难道,是我看错了? 我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 这下子,我总算是看清那树林子里的是个什么东西了。 那他娘的,哪里是什么人啊! 分明就是一具被剥了皮的血尸! 第114章 再遇血尸 乖乖! 这可真他娘的是什么倒霉的事都让我给撞见了! “纸…纸生叔……” 我大着舌头,说话都不利索了,颤颤巍巍地小声说道。 “小阳子,你咋的了,舌头结巴了?” 纸生叔还没接话,木生叔就先开口了。 我此时没心思听木生叔讲冷笑话,只是用手颤抖地指了指车窗外,好不容易,才从牙缝中打着哆嗦吐出两个字来。 “血…血尸!” 我的声音很微弱,但这句话在车内响起,却犹如沸石入水,瞬间激起浪潮。 对血尸反应最为迅速的自然是经常和尸体打交道的穆风。 穆风几乎是瞬间从座位弹了起来,向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 我能看到,穆风的脸色瞬间变得僵硬。 “他娘的,真是怕啥来啥!” 木生叔牛眼圆睁,盯着远处的血尸,暗骂了一声。 “穆风,现在咋整?” “咱是直接去办了他还是怎么样?” 穆风牙关紧咬,面色无比凝重,冷眸一凝,从嘴里缓缓吐出几个字。 “走!办了它!” “得嘞!” 木生叔一听这话,兴奋得几乎要蹦起来,顺手抄起一旁的包裹就想走。 关键时候,纸生叔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木生叔,沉声道。 “老木,你忘了?” “在处理僵尸的时候,我们全听穆风的,你可别坏事!” 血尸对我们而言,是一大祸患,自当除之后快! 纸生叔是怕木生叔性子急,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打草惊蛇。 “娘娘腔,我好歹也是个棺材匠,也见了不少尸的好吧!” 木生叔虽然鲁莽,但也不傻,被纸生叔这么一点,也冷静了下来,随口嘟囔着抱怨了几句,就转向穆风说道。 “穆风,你安排吧,要我干啥我都乐意!” 大伙儿此刻的目光,齐齐聚焦在穆风身上。 穆风眉头紧蹙,显得有些无措,憋了半晌,才吐出道。 “不行,现在距离太远了,不管怎么样,都会打草惊蛇。” “况且,到了血尸这个层次的僵尸,早已无惧日光,白天和黑夜对他们而言,没两样!” “最重要的是,它前些日子一直没动静,现在敢在这个时候冒头,要么就是有所需,要么就是伤养好了,要准备开杀戒了!” 木生叔一听这话,急了。 “那咋办?总得拿个主意吧?” “咱可盼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等到它现身,这总不能再放虎归山吧?” “再说,咱降了这玩意,那也是为藏民同胞除害不是?” 大伙儿沉默不语,都在等待穆风的指示。 良久,眼看着天空都要彻底暗下来了,穆风总算是开了口。 “这样,我有个主意,但有一定的危险性,而且,不一定能保证抓得到它。” 木生叔也不等穆风说完,就急不可耐地打断道。 “我去!” “甭说什么危不危险的了,只要管用,就没有我木生怕的!” 而后,穆风和我们详细讲解了他的计划。 计划的内容概括起来也很简单,就四个字—— 放血引尸! 按穆风所说,血尸本就是以鲜血炼制,天生对血极其敏感。 现在这种情况,如果贸然行动,非但无法抓到它,还可能被逐个击破,到时候的处境只会更糟。 最为稳妥的办法,就是利用鲜血,先将血尸给吸引过来,然后再打它一个措手不及! 对穆风的安排,大伙儿没有异议。 毕竟,大家也都清楚,血尸早已超脱一般的僵尸行列,属于凶煞! 先前我们占据主动,穆风更是利用血棺进行封印,尚且不能将它拿下。 这种情况,正面刚得手的概率,就更微乎其微了。 计划定下来后,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要用谁的血。 木生叔自告奋勇,但却第一个被穆风回绝。 “木先生,我们吸引血尸,最好是使用阳气充足的鲜血。” “比如说孩童的血,抑或是未破阳的年轻男子的血。” 穆风这话,意指非常明显了。 孩童,未破阳,那可不就是我吗? 果不其然,穆风在说完这句话后,下一秒,就转过头看着我。 “九阳,现在就你最合适了,你愿意冒险吗?” 穆风这话说的,我就是不愿意也得愿意了呀! 不过,只是用鲜血吸引,又不是让我自己去,我也觉得没啥,略一思索,也便答应下来了。 但木生叔可不乐意了。 “穆风啊,小阳子这昨个儿才刚得罪了那帮婴灵,这事儿都还没解决呢,这怎么又要小阳子去吸引血尸了,要不还是……” 木生叔话还没说完,就被纸生叔给拉了过去。 我也怕木生叔又闹起来,把气氛搞僵,连忙开口冲穆风说道。 “穆风哥,我没意见,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穆风点了点头,面色依旧凝重,迟疑了一会,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 “九阳,关于这个计划,有件事,我必须让你知道。” 我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 穆风继续说道。 “我刚刚之所以说,这个方法会有一定的危险性,就是因为用血来吸引血尸,对血的主人,会有一定影响……” 穆风的话让我心中一紧。 随后,穆风向我解释起了关于放血为饵吸引血尸的不利影响。 首先,就是气运。 利用自己的鲜血吸引血尸,一旦血尸真的尝到了你的鲜血,那么你的气运就会直线下降,轻则倒霉三年,重则一生不顺!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利用鲜血为饵,要是拿下了这血尸还好,要万一失手了,让尝了你鲜血的血尸给跑了,那接下来的日子,除非你死了,或者这具血尸被灭了,否则这血尸就会跟你一辈子,无论天涯海角,不把你的血吸干净不算完! 听了穆风的话,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勒个乖乖! 果然! 果然他娘的不会那么简单! 说实话,当时我确实是犹豫了一下。 但在短暂地思考过后,我还是咬了咬牙答应下来。 拼了!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反正现在我的身后已经跟着一伙鬼戏子了,也不介意再多一具血尸! 第115章 放血引尸 最终,纸生叔好说歹说,大伙儿又劝了好一会儿,木生叔这才勉强答应下来。 当然,这还是在穆风没有告诉木生叔关于放血引尸的弊端的情况下,否则的话,只怕木生叔说什么也不可能答应这事儿了。 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将车子熄了火,从背对血尸的一侧下了车。 在离车大概十米远,靠近树林的一块空地上,穆风怕血尸跑了,提前在空地上下了阵。 这样一来,虽说阵法不能降住血尸,但最起码,可以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 在一切准备完毕后,大伙儿在穆风的安排下,先一步猫进了不远处的树林,只留下我和穆风。 穆风丢给了我一把锋利的刀子。 “九阳,下得去手吗?要不要我帮你?” 我摇了摇头,一手紧紧抓过刀子,抵在另一只手的手掌上。 怕,肯定还是怕的。 在刀子抵在手上的时候,我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但转念一想,比起降伏血尸,永绝后患,这点小伤好像也算不得什么。 “九阳,天要黑了,要快!” 穆风催促道,声音有些焦急。 他娘的,不就是见血吗? 我在心里暗骂一声,一咬牙,手腕一抖,很快,一股剧痛从左手手心传来,伴随着的是鲜艳的鲜血。 鲜血很快聚成了一滩。 虽说量不多,但也够用了。 穆风很快拉着我,躲进了树林。 天已经差不多彻底暗下来了。 我们躲在树林的深处,全都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惊走了血尸。 甚至为此,我们还提前在身上抹了香灰。 可以说是万无一失,就等血尸上钩了。 不得不说,穆风的放血引尸的方法很有效,在我们躲进树林不出五分钟,原先还待在原地的血尸缓缓转过了头,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就如穆风所说的一般,血尸对血液的敏锐,好似深海中的鲨鱼,旷野中的恶狼。 血尸开始往我们这边挪动。 一步。 两步。 越来越近。 我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离得近了,血尸那可怕的样貌和令人作呕的恶臭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着我的底线。 很快,血尸已经走到了离我们不到二十米远的地方,徘徊在穆风布下的阵法之外。 可就在这个时候,血尸停了下来。 所有人的心都揪了一下。 这个时候要是出了岔子,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那血尸很是机敏,似乎是察觉到了哪里不对,明明眼睛一直盯着地上那滩鲜血,那就是迟迟不肯踏入阵法。 我们没办法,只得耐着性子等着。 也不知这般过了多久。 那血尸终于还是忍不住,一只脚踏入阵法! 但还不是时候! 纸生叔死死压着冲动的木生叔,生怕木生叔坏了事。 在血尸完全踏入阵法的那一刹,穆风几乎是嘶声裂肺地吼了一声。 “上!” 木生叔本就心急似火,随着穆风这一声令下,当即如同发了狂的疯牛一般,身后二将虚影炸开,手中桃木钉金光大放,整个人瞬间弹射而出。 与此同时,纸生叔手上的剪子一挥动,在那血尸四周,无数虚影显现,凝视,朝着那血尸扑了过去。 最后是穆风,手中一柄铜钱剑流光一般爆射而出,直取血尸首级! 那血尸何等聪明,在注意到我们这边动静的一刹那,发出了一声凌厉的嘶吼,身形暴退,似乎是想要逃走。 好在,穆风未雨绸缪布下的阵法,帮了大忙,硬是拖了血尸好几秒。 各位别看就那几秒,但在这种级别的打斗中,几秒钟的时间,就足够了! 木生叔第一个迎了上去,右手化作开山之势,手中桃木钉冲血尸面门打出! 木生叔虽说是棺材匠,但毕竟也常和尸体打交道,这一击之威,饶是血尸凶悍无比,但也不得不退! 只是,早已候在一边的纸生叔,又怎会让他如愿?一声令下,好些白色小人瞬间攀上血尸的身体,将血尸给包了个严严实实。 虽说起的作用很小,仅仅瞬息之间,那些小人的身体炸开,纸生叔也是连着后退了好几步,竟一口咳出血来! 我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就要冲出去扶住纸生叔,但却被一边的陈伯给拦了下来。 “魁首,你可不能以身涉险!” 陈伯沙哑苍老的声音缓缓传入我的耳朵,让我冷静了下来。 陈波说得对,这个时候上去,非但不能帮到纸生叔,反而会拖累纸生叔。 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祷! 纸生叔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为木生叔争取的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十分关键! 那血尸身体僵住的一瞬间,木生叔的桃木钉就已经冲到了它脸上。 穆风的铜钱剑也在这一刹,锋芒直指血尸咽喉。 一击即中! 一声钢铁爆鸣之音震耳欲聋,一瞬间烟尘飞扬,我很快便看不清前方的动向。 下一秒,火光四起。 纸生叔和木生叔能起到的最大作用已经达到,退了下来。接下来,就全看穆风的了! 方才,那火光便是穆风炸符所致。 还没完。 如果只是这些伤害,已经成气候的血尸而言,还是不够看。 相反,这么一闹,血尸反倒是被彻底激怒,咆哮着向穆风扑来。 好在,血尸快,穆风更快,只眨眼间,穆风背上的包裹有好些法器飞出。 后来我才晓得,在这场战斗中,穆风几乎动用了赶尸匠所有的手段,包括捆尸索,盘龙钩,镇尸钉,化尸符…… 但饶是如此,穆风对付血尸,仍旧是异常吃力,甚至有好几次,穆风都险些被血尸划破胸膛! 木生叔看得心中火起,很想上去帮忙,但都被纸生叔拦住了。 先前的突袭,已经很能够说明问题。 木生叔身后的秦琼尉迟恭二将,还有手中的桃木钉,终究还是驱邪厉害,但对付起血尸这种凶煞,实在是专业不对口。 纸生叔也一样,面对恶灵时游刃有余的纸人,到了血尸这边,同样不好使。 大伙儿都很清楚,这种级别的较量,只能是交给穆风自己,别人帮不上忙。 战斗愈发激烈,甚至是如火如荼,看得大伙儿心情跌宕起伏,紧张不已。 然而,就在这时候,转机出现了! 第116章 驱虎吞狼 原本,穆风和那血尸打得还算有来有回,甚至因为穆风的事先准备,攻势极为凶猛,那血尸占了下风,已经隐隐有了不敌之势。 大伙儿本来还在庆幸,看来这次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可不曾想,就在这个节骨眼儿,变故出现了! 原本,今天晚上的月亮一直隐藏在乌云深处,所以四周十分昏暗,先前为了不惊动血尸,我们也没敢打着车子的大灯,就这么摸着黑猫着。 可就在这时候,原本隐匿于乌云中的月亮突然冒了尖。 而且,是毛月! 所谓毛月,是一种民间说法,指的是月亮昏昏朦朦的,看不真切,像是笼上了一层纱,又像是月亮发霉长了毛,故称毛月。 在民间说法中,这种月亮最吸引精怪! 在看到毛月出现的时候,穆风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就连纸生叔和木生叔,也是面色一僵,如临大敌。 “他娘的,真晦气!” “这些天夜里明明都黑漆的,咋就赶巧今天出月亮!” 木生叔低声骂了一句,脸色无比阴沉。 “坏了,我们挑错时候了……” 纸生叔眉头紧蹙,喃喃自语。 “这血尸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今晚出现,估计就是知道今晚出月亮,跑出来吸收月之阴精的!” “这要是让血尸见了月,那穆风……” 纸生叔话还没说完,原先还处于劣势的血尸,忽然一声咆哮,浑身阴煞之气更甚,直直地冲着穆风冲将过去。 吸收了月之阴精的血尸,比之先前,强了不知几个档次,穆风躲闪不及,被结结实实地挠了一爪! 登时,我们几个就坐不住了,木生叔再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就冲上去救人。 “老木!” 纸生叔见木生叔冲了上去,刚想拦着,可就这么一个愣神的功夫,木生叔已经快跑到那血尸跟前了。 这下子纸生叔没了法子,只得是跟了上去,临走前还交代我千万不要乱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预料中,穆风被血尸挠得血肉横飞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我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是穆风反应及时,利用铜钱剑给自己挡了一下。 可这样一来,铜钱剑上的护体金光因为扛不住血尸的这一击,红线断裂,整个儿铜钱剑也就散了架。 没了铜钱剑,穆风更加被动了,只能是靠着捆尸锁四处闪躲。 好在,木生叔和纸生叔的再次入场,吸引了血尸的目光,帮穆风分担了火力。 只不过,纸生叔和木生叔压根就撑不了多久,才刚上去,就被血尸打得节节败退,好几次连护体金光都要被破开,再这样下去,吃败仗只是时间问题。 “云儿姐,现在咋办呀!” 我看到眼前这一幕,心中焦急不已,但又毫无办法,只能是向云儿姐求助。 毕竟,现在闲着的就只有我,陈伯,还有云儿姐。 我要是上了,估计都不够血尸吃的。 陈伯就更不必说,论起风水阴阳之理,陈伯是一把好手,但论起战斗力,可能还不如我。 那就只剩云儿姐了。 “云儿姐,你不是会尸蛊吗?” “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帮一帮纸生叔他们?” 事实上,说出这话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有些犯蠢。 云儿姐是炼蛊的,又不是炼尸的,就眼下这种情况,穆风加上纸生叔和木生叔三人联手,尚且搞不定,更何况云儿姐。 不出所料,云儿姐就算现在是急得直跺脚,但也只能无奈地摊了摊手。 不过就在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另一种可能。 记得前些日子,云儿姐在那养尸地,给三个绿僵下了蛊。 现在,那三个绿僵还躺在青铜棺材里呢! 虽说绿僵照样不是血尸的对手,但多个帮手,总归不是坏事。 再说了,就算真打不过,我们也能利用绿僵拖会时间。 驱虎吞狼! 我马上将这个大胆的想法跟云儿姐说了。 云儿姐显得有些惊讶,但当下这种情况,已经容不得我们多想了,短暂地商量过后,我们便打定了主意。 “云儿姐,这个距离,离养尸地还是有些远,能行吗?” 我有些担忧地问道。 这可是目前我们能想到的唯一办法,要是这个也不行,那可就真的是只能听天由命了。 云儿姐面色凝重,只是简短地回了两个字。 “试试!” 我知道云儿姐在控蛊,不敢打扰,只能是继续观察场上的局势。 好在纸生叔和木生叔也是多年走阴阳的,虽说奈何不了血尸,但自保有余。 纸生叔,木生叔,穆风三人,和那血尸,倒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嘿!各位还真别说,这种局势,倒是很像历史上的一个有名的典故—— 三英战吕布! 只不过,说归说闹归闹,我心里很清楚,这种平衡绝对维持不了多久。 人的体力和注意力都是有限的。 特别是在这种高强度的战斗之下,一个失误,就有可能饮恨。 可那血尸不同,拖的时间越长,那血尸吸收的月之阴精越丰沛,实力自然也就越强。 这样下去,结局可想而知。 果不其然,这才交手了不过二三合,纸生叔就已经开始气虚,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他娘的,死娘娘腔,你到底行不行!” “不行赶紧他妈滚下去,别跟这儿添乱!” 木生叔一边破口大骂,一边闪身过来帮纸生叔吸引火力。 “老木,管好你自己,我好歹也是个走阴阳的扎纸匠,还用不着你个打棺材的瞎操心!” 这一幕看的我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都这时候了,二人竟还有心思逗乐。 血尸因为一直未能得手,变得愈发狂躁,攻势也愈发凶猛。 很快,木生叔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老木!你他娘的滚远点!” 这一次,纸生叔罕见地爆了粗口,竟主动上前吸引血尸的注意。 “姥姥的!老子真是上辈子倒了血霉,这辈子遭瘟遇见了你!” 木生叔心急,生怕纸生叔出了什么事,紧紧跟了上去。 情况可以说是十万火急! 穆风因为法器毁坏,此刻就算是想要救他们二人也是有心无力! 这眼瞅着,血尸坚韧的利爪就要抓到纸生叔身上了,我不看再看,闭上了眼睛,心中不断祈祷,希望可以有奇迹出现。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种让我最为害怕的声音还是出现了。 那是血肉被利刃洞穿的声音! 第117章 败退 那令人牙痒的声音如同钢针一般,刺入了我的耳膜。 一瞬间,绝望,茫然,失措,种种情绪涌上心头,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说出来不怕各位笑话,纸生叔是自我爹娘之后,对我最好的人了。在听到这声音的那一刻,当时我的手都插到包里捏着那根柳藤鞭,就想着上去和那畜生拼命了都! 可结果,当我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却有些发懵。 在纸生叔和那血尸之间,竟还夹着一个高瘦的人影。 因为当时我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再加上天黑,看得不太真切,所以看不清楚那人到底是谁。 是木生叔? 不对,木生叔没有这么瘦。 是穆风? 也不对,穆风没有这么高。 那会是谁? 我急忙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 这一看,就出现了极为戏剧性的一幕。 一个高瘦的身穿清朝官袍,浑身发绿的僵尸,此刻正挡在纸生叔和血尸之间。 正是之前被云儿姐下蛊的三个绿僵之一! 我注意到纸生叔身上没有一丝血迹,完好无损。 那刚刚的声音是? 我朝着血尸的方向看去,登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血尸坚韧的利爪,此刻正横插在那绿僵腹部! 看到这一幕,我心中不寒而栗。 穆风曾经说过,到了绿僵这一步,皮如铜骨似钢,寻常的兵器已经很难伤害到他们了。 可这绿僵,在这血尸面前,躯体竟脆弱得如同豆腐一般! 最可怕的还是接下来这一幕。 那绿僵本就干瘪的身体,骤然间开始迅速萎缩,好似被吸干了水分的树木一般,只几个眨眼,就已经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皮囊! 不止是我,就连穆风他们,在看到这一幕时,脸上也满是惊愕之情。 甚至,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穆风有这么大的反应。 呆楞了一两秒后,穆风的一句暴喝,打断了众人的沉寂。 “跑!” 随着穆风一声令下,大伙儿这才回过神来。 穆风三人率先折回来,掩护我们先撤。 纸生叔背着云儿姐,木生叔扛起陈伯,穆风负责断后,我们几人没命一般地跑着。 可这一时半会,大伙儿被恐惧冲昏了头脑,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只是本能地朝着远离血尸的方向跑。 关键时候,还得亏是纸生叔清醒了,喝了一声。 “镇妖塔!进塔!快!” 我们这才反应过来,木生叔冲在最前头,二将虚影爆出,金光大盛,瞬间驱散了周围几米的黑雾,为我们开路。 临近塔门之际,纸生叔一把拽住我,将背上的云儿姐往我怀里,焦急地丢下一句。 “小家伙,走!” 随后就又折了回去。 我自然清楚,纸生叔这是回去接应穆风了。 当下我顾不得多想,只感觉眼眶一阵酸涩,明明浑身软得厉害,甚至没走几步就因为极端的恐惧,身体脱力倒在了地上,但还是拼了命地撑起来,带着云儿姐往塔门里进。 我们几乎是向着塔门扑了过去。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狗屁形象了,大伙儿就这么瘫在地上,人饼一般,一个叠着一个。 说来也滑稽。 昔日让我们避之不及的镇妖塔,此刻竟然成了我们最坚实的庇护所! “老纸!老纸呢!” 木生叔近乎癫狂地吼了一声,四下张望了一圈,没发现纸生叔的身影,彻底失去了理智,拼了命地冲了出去。 我当时心里的弦都快绷断了,但眼下也无能为力,只能是先将云儿姐和陈伯他们扶起来,往佛龛那边靠去。 在后背贴上佛龛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就在这个时候,黑雾中出现了几道模糊的身影。 我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将包里驱邪的家伙事儿全给倒了出来,也不管有用没用,先拿上再说! 一边看着外边越来越近的身影瑟瑟发抖,一边心中疯狂默念“佛祖保佑”…… 一直等那几个身影从黑雾中出来,我这才发现,竟是几乎要透支的纸生叔他们! 此刻的纸生叔他们,一个搀着一个,好不容易进来,却都倒在了塔门口。 虽说纸生叔他们已经进入了佛堂的覆盖范围,但看着外面浓浊的黑暗,我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恐惧。 我担心纸生叔他们离入口太近,会出事! 心念至此,我不敢再耽搁,撇下手里的东西连忙上去帮手。 就在我好不容易将他们都给挪进来的时候,下一秒,一只血淋淋的大手,一下子钉在了刚刚纸生叔他们躺倒的佛堂入口。 那大手在触碰到佛堂的一瞬间,我身后的佛龛精光大盛,一股无上的压迫感如同神山一般向我袭来。 我本就累得要死,哪里还禁得住,直接跪倒在地,膝盖磕得生疼,双腿都在微微颤抖。 等我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却发现,佛堂的入口处,竟有一只血淋淋的手掌掉落在原地。 看那模样,似乎是先前和穆风他们鏖战的血尸的! 手掌在地上如同蜥蜴的断尾一般,挣扎了几下,很快便化作了一滩血水。 嘶—— 我登时吸了一口凉气,背脊一阵发寒。 难道说,刚刚那佛龛发出的佛光,一击之下,斩断了血尸的一只手! 这得有多恐怖! 这时候,虚脱的纸生叔他们总算是醒了。 虽说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但好在一个人也没少,也没有人受伤。 这已经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娘的,这回真是栽了!” 木生叔气粗,第一个开了口。 “想不到,那畜生见了月亮,竟然能凶成这样!” 没有人回应木生叔的抱怨。 不是不想,而是现在大伙儿都是濒临崩溃的状态了,不像木生叔大心脏,还有心思闲聊。 我从兜里掏出了纸生叔给的怀表。 才晚上十点。 这几个小时过的,我感觉比一个世纪都要漫长。 又过了半晌。 大伙儿差不多回了一口气,这才开始分析刚刚的状况。 “穆风,你没事吧?” 纸生叔最先开了口,询问穆风的状况。 当时的我可能还不太理解穆风的遭遇,直到后来我才清楚地晓得,那柄铜钱剑毁了,对穆风的伤害有多大。 铜钱剑,就跟纸生叔的剪子,木生叔的桃木钉一般,都是走阴阳人最为重要的法器。 穆风这下子法器都被毁了,实力自然会受到极大影响,心里也自然不会好受了。 果不其然,穆风惨淡一笑,缓了一口气,这才开口。 “纸先生,放心,铜钱剑虽然坏了,但……” 穆风挣扎着抬起右手,摊开手掌,十几个圆滚滚的铜钱滴溜溜地落了下来。 “但,我把铜钱都给收回来了!” 第118章 消失的婴灵 原本纸生叔还担心穆风会因为法器损坏影响接下来的行动,但穆风表示,虽然铜钱剑遭到了损坏,但只要铜钱还在,就不会有多大问题。 这下子,大伙儿才稍稍放心。 毕竟穆风可是队伍里唯一懂尸的了,要是穆风也折了,那可就真拿那血尸没辙了。 一想到那血尸,我的心情就跌到了谷底。 先前穆风说过,血尸一旦尝到了我的血,接下来就会一直跟着我。 如今我们败退,那血尸一定会回去舔食我滴落在地上的血,到时候,我可就真要被它缠一辈子了! “他娘的,真是倒霉到姥姥家了!” 木生叔一脸激愤地发着牢骚。 “这第三层现在上不去不说,外边还堵着一个死人!” “哎!穆风,你说那死人总不能一只在外边堵着我们吧?” 穆风听到木生叔这话,明显脸色一僵,有些心虚地瞥了我一眼。 就现在这种情况,一旦穆风说出实情,那木生叔指定得炸,到时候甭说对付血尸上到第四层了,只怕我们这伙人都得散! 我冲穆风暗暗眨了眨眼,示意穆风隐瞒下去。 “这…木先生,血尸性情无常,我也不能确定……” 得到我的许可后,穆风随口胡诌了一句敷衍木生叔。 我看着手上的怀表,时针已经走到十一点了。 “各位,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时候,纸生叔站了起来,朗声道。 “时间紧迫,我们不能因为一个血尸就影响了今晚来这的真正意图!”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上去!” 对于这一点,大伙儿都没啥大意见。 歇也歇了一个小时了,这总不能留着后面那几个小时白费,就在这儿干坐着吧! 再说,这会儿也没地方去,倒还不如上去看看。 “娘娘腔,这第三层那些鬼崽子还惦记着咱们呢,你有啥好办法?” 木生叔并不清楚我和纸生叔今早的事儿,疑惑地抓了抓头,问道。 当然,这事儿肯定也是不会告诉木生叔的。 “老木,你只管放心,待会上去了,那些鬼崽子绝对不会动我们一个手指头! 纸生叔神秘一笑,轻快地说道。 在商议过后,我们收拾好东西,便上去了。 很快,到了通往第三层的楼梯口。 木生叔仍是有些不放心,又开口问道。 “娘娘腔,你确定没事?” “咱和穆风都是汉子,要出了事还可以陪你闯一闯,可陈伯他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有小阳子和田妮子,他们三给经不起你一通折腾!” 纸生叔摆了摆手,也懒得和木生叔多费口舌,道。 “老木,我来开路,你只管看着。” 言罢,纸生叔第一个走上了莲梯。 木生叔不甘示弱,也怕我们上去了出事,抢在第二个上去探路。 我们几个也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就和纸生叔说的那样,上去了之后,那些婴灵果真没有再为难我们。 “嘿,还真是奇了!” 木生叔环顾四周,脸上的惊喜一览无遗,兴冲冲地问道。 “娘娘腔,你咋做到的?” “这咋昨天还跟马蜂窝似的熊孩子,今个儿这么安静了?” “难不成你先前背着我和他们偷偷谈判了?” 纸生叔神秘一笑,仍旧是没有正面回答木生叔的问题。 “老木,这些你就不用管了,山人自有妙计!” “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找到通往第四层的入口!” 言罢,纸生叔兴许是怕说多了被木生叔看出来,自顾自地朝前走了。 “还山人,你个死娘娘腔,我看你是阉人还差不多!” 木生叔嘀嘀咕咕地抱怨着,但也不再多问,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 这一路上都是相安无事,非常安静。 可现在,找钥匙却又成了一大难题。 “得,敢情咱这白忙活了这么些天,还是转回原点了呗!” 兜了一圈,在转回大殿的中心后,木生叔有些自怨自艾了,索性直接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不止是木生叔,我心里头也有些儿纳闷。 按理说,那些婴灵既然已经原谅我们了,不应该一直躲着我们不见呀! 还是说,那些婴灵还是想要我们陪他们玩游戏? 心念至此,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纸生叔。 纸生叔闻言,眉头稍蹙,沉吟半晌,开口道。 “各位,我看咱还是按老样子,分头行动。” “到时候,回到这里回合!” 原本,木生叔对纸生叔这一做法,还是颇有些怨言,死活不肯答应,说是怕分开行动再闹出事来。 但后来大伙儿都同意了这个计划后,木生叔也只好点头了。 这一次,为了保险起见,纸生叔没再叫那些纸人出来。 我和云儿姐走的仍旧是一开始那条路。 在走到那尊罗汉像的时候,我特意停下了脚步,仔细地观察起来。 我本以为这次可以和上次一样找到隐藏在罗汉像里面的婴灵。 可结果,这一次我和云儿姐盯得眼睛都酸了,还是啥也没看出来。 “云儿姐,这是咋回事呀?” “他们不是已经原谅我们了吗?这怎么一直找不到呢?” 当时去赔礼道歉的时候,云儿姐也在场,自然也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和云儿姐聊就不必在意那么多。 云儿姐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无奈之下,我们只得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我本以为这一次应该是会一无所获了,本想着做个样子瞅一眼就回去和纸生叔他们汇合。 可谁知道,当我走到这条路尽头时,还真有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发现—— 只见,在道路的尽头,有一个小孩,此时正背对着我们,呆立在原地。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当我冷不丁看到前面冒出一个人来时,还是被吓得虎躯一震。 在冷静下来后,我平复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从脸上挤出一个还算漂亮的笑容,想着打个招呼试探一下。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今早婴灵们就已经说原谅我了,那应该不会出啥事了吧? “你…你好!” 话音落下,我这才想起,好像婴灵们是听不懂我说的话的。 然而,正当我思索着,应该换一个什么方式打招呼合适些的时候,那原先一动不动的婴灵,竟缓缓地转过了身子。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把我吓得当即身体一僵,大气也不敢喘。 那婴灵缓缓转了过来。 然而,当我看清眼前婴灵的相貌时,不由得吃了一惊。 先前我看见的婴灵,明明个个都是身体灰白,眼眶深陷,只有眼白,牙齿漆黑的吓人婴灵。 可我眼前的这个婴灵,虽然也是穿着红肚兜,可相貌,若是比起先前我所见到的婴灵,那可真是天壤之别了! 第119章 善灵 先前提到过,婴灵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善灵,一种是恶灵。 恶灵相貌丑陋,如同小鬼。 善良相貌可爱,如同幼童。 在看到眼前的婴灵时,我的心脏砰砰直跳,激动不已。 因为眼前的婴灵,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小脸还可以看得到青色的血管,那副娇小的模样,很是惹人怜爱。 乖乖! 我这不会是撞大运,碰见了善灵了吧? 《民俗禁忌》里面曾说过,善灵天性善良,不会伤害他人,若是遇见,需要好好对待,结下善缘。 现在看来,还真是天助我也! 这时候,一旁的云儿姐也凑了上来,和我一同打量眼前的这个小家伙。 显然,云儿姐这也是第一次见到善灵,脸上满是震惊,将我拉到一旁询问情况。 在听过我的解释后,云儿姐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善灵?” “还有这种说法?” 当时我为了稳住眼前的小家伙,不敢和云儿姐过多解释,只是点了点头,便又凑到了小家伙面前。 那小家伙倒也不怕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同样在好奇地打量着我。 当时我不知道怎样才算是和善灵结下善缘,憋了半天,脸涨得通红,也没能从嘴里憋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可哪知,那小家伙看到我这副窘迫的模样,乐了,咯咯笑了起来。 随后,小家伙伸出一只攥着拳头的手,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手掌摊开。 里面放着的是一个金灿灿的珠子。 我有些不明所以,但为了不破坏小家伙对我的第一印象,还是第一时间双手接过了珠子。 那珠子通体橙黄,材质很是奇特,放在手上,就像是一块圆润的冰,很是冻手。 还不等我多想,小家伙再次抬手,指了指其中一个罗汉像的下方。 我原以为小家伙是在给我什么暗示,可等我走过去,围着那罗汉像转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难道是我会错意了? 我茫然地抬起头,可小家伙仍旧伸着手指着那罗汉像下方。 我顺着小家伙手指的方向,伸手探了过去,一摸,结果竟发现在罗汉像下方,有个半圆形的凹槽! 我心中大喜,当下便断定这便是第三层的机关所在! 果不其然,等我将小家伙给的珠子塞进那凹槽,严丝合缝,就好像那珠子就是为这凹槽设计的一般。 在我将珠子按进凹槽的一瞬间,我听见罗汉像内传来了一阵机括声。 我更兴奋了,还以为机关已经被破解了,搓着手四处张望着,希望可以看到通往四层楼梯的出现。 可这等了许久,却也没见半点动静,反倒是声音把纸生叔他们给引来了。 纸生叔他们在看到善灵的时候,显然也是有些惊疑不定,但在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后,纸生叔他们便也放下心来。 木生叔悄悄将我拉到一边,悄声说道。 “小阳子,你是说,刚刚那个婴灵给了你一个机关的钥匙?” 我点了点头,道。 “木生叔,我觉得它是来帮我们的,只是这个地方的机关比较复杂,就像第二层一样,至少不会只有一个机关!” 木生叔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喃喃道。 “这鬼地方,要是每个罗汉下边都有一个机关,那我们岂不是要找五百个钥匙?这得找到啥时候去?” 就在我们发愁的时候,原本一直沉默不语的善灵突然动了。 我们没敢拦着,让出了一条道。 善灵在前面走着,我们紧随其后,很快,便回到了大殿的中央。 那善灵仍旧是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大殿中央的地板。 我们围了过去,可盯着地板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地板就是最为正常的檀木地板,和其他地方的地板并没有什么两样。 但现在善灵都这么说了,我们自然要再好好摸索一番。 纸生叔蹲下身去,端详了好一会,随即手指轻叩。 不成想,纸生叔这一下,还真发现了异样! 要知道,如果木板下方是实心的,那么纸生叔敲上去,传回来的声音就应该是沉闷的。 可我们脚下的木板,传出来的声音空洞清脆。 这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木板下方,是空心的! 再听到这声音的那一刻,众人大喜过望。 木板下方是空心的,那就意味着里面很有可能就是第三层的机关所在! “他娘的,那帮工匠也是闲出个鸟儿来了,一天天屁事不干,光琢磨机关来为难咱!” 木生叔愤懑地抱怨着,一双大手在木板上上下摸索着,恨不得将整一块儿木板都给掀起来! 不过这也怪不得木生叔恼怒。 毕竟这些天,这第三层我们来了好几次,上上下下都找了个遍,愣是没有找到一点儿线索。 要是没有善灵的提醒,只怕我们再怎么找也不会想到机关竟藏在我们脚下! “行了老木,靠蛮力可解决不了问题。” “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把这木板给打开。” 纸生叔纤细长直的手指轻轻划过木板,脸色凝重,看样子也是遇到了难题。 “这有啥好找的?我一个桃木钉下去,下边是啥咱不就清楚了么?” “娘娘腔你躲远点,省得误伤了你。” 木生叔说着,就挽起了袖子准备开干。 “老木,你这要是一钉子下去,破坏了文物不说,要是还连带着毁了里边的机关,到时候看你还咋上去!” 纸生叔幽幽地吐出了一句话。 要不怎么说还是纸生叔了解木生叔呢!这你要是只和木生叔聊那些没劲的文物,木生叔可不管你三七二十一,那脾气上来了,直接当你面就要给这地板来个透心凉了。 纸生叔巧妙地抓住了木生叔顾忌的点,拿上面的邪神像当作威胁,这才让木生叔冷静下来。 “陈老,您看看现在应该怎么办?” 遇到这种需要动脑子的问题,在我们一伙人当中,还是得要求助陈伯。 可这一次,陈伯苍老枯黄的手在地上摸索了半天,眉头紧蹙,脸上的皱纹都快拧在一起了,也没事哦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不断地摇头叹气。 这下子,看得木生叔急火攻心,不耐地催促道。 “陈老,要我看啊,您还是甭听那娘娘腔妖言惑众,这刚才要是听我的,咱说不定这会儿都已经在第四层了!” 第120章 婴灵们的请求 我抬手看了一眼怀表。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再有不到三个小时,我们就必须得撤! 可现在,无论是陈伯,纸生叔,还是穆风,这三个平时最是有办法的,这时候也都没了主意。 木生叔看得火起,但又没什么好办法,急得用劲在地板上跺了一脚。 可让我们没想到的是,就是木生叔这一下,竟歪打正着,误打误撞让我们找到了机关所在! 木生叔这一脚下去后,原本还寂静无声的罗汉堂,竟是传来了一阵机括声。 更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在我们脚下原本急得我们团团转的木板,此时竟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仅可容一人通过的小豁口! 纸生叔原本还以为是木生叔这一脚损坏了木板,连忙凑了上去查看。 可这一看,却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眼前的小豁口四四方方,整整齐齐,看起来异常规整,根本就不像是被蛮力破坏的,倒更像是被人早就设计好了的机关。 众人探着脑袋往下看去。 结果,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下边,竟是有着好些晶莹剔透的小球。 这小球我自然再熟悉不过,就和先前善灵给我的小球一模一样。 木生叔心急,看到这小球之后,第一个探手下去捞。 可一旁的纸生叔阻止了他。 “老木,别鲁莽,你不觉得这些东西,有些诡异吗?” 是的,这些小球确实很诡异。 在我们打开这个豁口的那一刹,众人围上去,却只觉得这个豁口如同一个冰窖一般,里边寒气逼人。 现在明明是夏天,哪里会有这种情况呢? 纸生叔打了一个手电,照了下去。 下边确实是很多个晶莹剔透的小球,看起来没有什么奇怪的。 木生叔不以为然,觉得就是我们太过于大惊小怪了,再次探手就要下去捞球。 “老木,等一下!” 纸生叔还想阻止,可这一次却没能拦住木生叔。 木生叔抓了一把金灿灿的小球上来。 “嘶,还真是奇怪,这玩意拔凉拔凉的,跟冰块似的。” 木生叔喃喃说着,可也并没有在意,抓着手上的一大把小球,就朝着最近的一个罗汉像走去。 不出所料,在每个罗汉像的下方,都有一个半圆形的凹槽。 木生叔将圆球对着凹槽,一个一个地摁了上去。 “害!我就说了,娘娘腔你就是神经过敏了,人家善灵亲自给指的路,还能害我们不成?” 众人见木生叔拿起了珠子也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逐渐放下了警惕。 可就在这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先前我记得很清楚,在我按下珠子的那一刻,明明大殿内会传来很明显的机括声。 可现在,别说机括声了,大殿内安静得异常,没有半点声音。 难道说是因为机关的不同。 纸生叔同样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随后,纸生叔不死心,干脆直接用朱砂开眼,看看下边的豁口里面到底有没有什么异常。 可就是这次开眼,出事了。 我看见在纸生叔开眼后,向下望去的一瞬间,纸生叔瞳孔皱缩,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像是看到了什么异常恐怖的东西一般。 下一秒,纸生叔竟直接瘫坐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一幕可给我们吓坏了,连忙上前扶住纸生叔。 就在这时,先前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善灵,此刻缓缓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我们。 明明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表情也很正常,可就是不知为何,我总感觉眼前的善灵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那森然的目光,看得我心中不禁打了个颤颤。 我咽了口唾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不敢再看。 兴许,是我想多了吧。 可就在这时候,忽然,一双冰凉的手搭在了我肩膀上。 当时我被吓得,差点没直接蹦起来,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去,低头一看,发现一双灰白的手正放在我肩膀上。 不等我反应,一张灰白的脸猛地扑了上来,几乎是直接贴在我的脸上,那深陷的眼眶,发白的眼仁,惊得我肝胆欲裂,连连倒退,撞倒了一旁的纸生叔。 在我眼前的,赫然就是先前的恶灵! 还不只一个! 我转身看去,在我后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婴灵,有的坐在罗汉头上,有的蹲在罗汉身前,还有的扑在地上,嬉笑着看着我。 先前我们上来时候,怎么也找不到的婴灵们,此刻竟然全都凭空出现了! 各位,不开玩笑,当时我脑子都被吓懵了,还以为是婴灵们反悔了,还是不愿意原谅我们,第一个想法就是跑,跑得越远越好! 可不曾想,那些婴灵并没有如我所预料的一般扑了上来,只是笑嘻嘻地看着我。 看那副模样,如果不是因为相貌太过恐怖吓人,我大概也只会觉得这就是个恶作剧得逞了的调皮孩子。 另一边,木生叔也是注意到了我们这边的情况,以为是婴灵终于要出来报仇了,当下便暴喝一声,手持桃木钉就冲了过来。 关键时候,还是纸生叔拦住了木生叔,没有让木生叔鲁莽行事。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婴灵们嘀嘀咕咕地在说些什么,可是我们压根就听不懂。 最后,还是其中为首的一个婴灵,指了指一旁的善灵。 那善灵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我们,露出了一个甜滋滋的笑容,说道。 “我可以跟着你吗?” 声音温软甜糯,就像是一个邻家小妹妹。 只不过,善灵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我给整懵了,有些不知所措地呆愣在原地。 跟着我? 这是什么意思? 关键时候,还是纸生叔第一个反应过来,冲我眨了眨眼。 毕竟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很快我就知道,纸生叔向我传达的意思是不要答应! 我点了点头。 人鬼殊途,善灵虽说不是恶鬼,但一直跟着我,也总感觉有些膈应。 我正想开口回绝,可哪曾想,还不等我话说出口,那善灵嘿嘿一笑,补充道。 “我哥他们可说了,你不答应,就不能放你们上去第四层!” 第121章 机关莫测 哥? 善灵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可把我给说懵了。 就连纸生叔他们,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也满是惊诧之情。 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说这恶灵是她哥? 还不等我多想,那善灵就接着开口了。 “我哥说了,先前你对我们做的事情,我们可还没有完全原谅你。” “所以这一次吓你一下,也算是扯平了。” 而后,在善灵的解释下,我这才晓得,原来这样一切都是它们早就密谋好的一个恶作剧! 先是原来的恶灵藏于罗汉像之内,然后再叫恶灵单独出来和我见面,引导我将那个金色的小珠子放进那罗汉像之内。 实际上,虽说每个罗汉像的下方,都会有一个这样的小孔,但珠子只有一个,只有找对了摆放的位置,才能开启通往第四层的机关。 要在五百个罗汉像里边选出一尊正确的罗汉像,这难度可想而知。 至于后来我们在看到的一切,包括什么小豁口,还有什么一大堆的金珠子,那都只不过是婴灵们制造出来的幻象罢了。 自打我们来到这大殿中央的那一刻,我们就着了道。 最可怕的是,这一点,就连纸生叔和木生叔静夜诗浑然不察! 要不是这些婴灵们并没有恶意,只是想着捉弄一下我们,只怕我们这会儿已经凶多吉少了。 至于后来纸生叔开眼后看到的一幕,只能说纸生叔这一次还是考虑不够周到。 那些隐藏在罗汉像中的恶灵,纸生叔和木生叔它们先前用朱砂开眼,尚且不能找到,那么恶灵们施展的法术,纸生叔自然也是无法看破。 只不过,恶灵们见纸生叔开眼了,干脆将计就计,将眼前的幻象变幻成了人眼珠子。 “怎么样?先前你的那个珠子可没有放对地方,这还是我哥他们心情好,没有让你把珠子放在死位上,只是放到了一个不相干的位置上,否则的话,你们绝对没有可能再上去第四层了!” 善灵洋洋得意地说着,俏红的小脸笑起来很是可爱。 在了解了事情始末后,纸生叔和木生叔他们此刻的脸色也很是难看。 士可杀,不可辱! 纸生叔和木生叔二人都是走阴阳的老行家了,可现在居然还被鬼崽子给迷了进去! 用纸生叔的话来说,那可不就是打麻雀的被麻雀啄了眼么?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毫无疑问,纸生叔和木生叔在圈子里的威望将会大打折扣,说不定还会沦为笑柄! 木生叔脾气暴,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即就要撸起袖子上去和他们动手。 见此情形,大伙儿赶忙拉住了他。 现在这种情况,我为鱼肉,人为刀俎,好不容易才把关系搞得好一点,这要是又给闹僵了,这第四层,还要不要去了? 想到这里,我咬了咬牙,不再犹豫,点头答应了下来。 反正善灵也是好的,带着就带着呗,说不定以后我有难了,善灵还能救我一命! “那个…那我该怎么带着你呢?” 我开口问道。 善灵狡黠一笑,目光瞥向了我的胸口。 我刚开始还不明所以,以为善灵这是要钻到我的身体里去,吓得双手紧紧护住胸口。 可很快,我就反应过来,敢情这家伙是要寄宿在爷爷留给我的玉坠里头? 想到这,我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啥都好说,就是爷爷留给我的玉坠,我绝不可能让任何人染指! “放心啦,我只是寄宿在里面,又不会对你那宝贝玉坠做什么。” “再说了,你们几个全身上下,也就只有这件玉坠,可以逮着我瞒过镇妖塔内的封印,把我从塔内带出来,若是寄宿在别的地方,我只要一踏出塔门,就会魂飞魄散!” 善灵的这番话让在场众人都愣了一下。 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善灵说只有我的玉坠可以带她出去? 这玉坠,我记得那疯老道说过,就是爷爷送给我用来压住我的生魂,壮阳辟邪用的。 可这和带她出去有什么关系。 我还是有些犹豫,可那些恶灵却是不耐烦了,一个个冲我摆弄起鬼脸,开始张牙舞爪。 我咽了口唾沫,自知现在也实在是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舍不得玉坠,那就上不去,上不去,也就意味着拿不到邪神像,至于拿不到邪神像的后果,我自然再清楚不过。 比起小命,任何东西都是身外之物。 想必就是爷爷知道我这么做了,也不会怪我! 在打定主意后,我咬牙点了点头。 见我答应,那善灵这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随即身形一闪,一道流光径直朝我胸膛飞去,隐没在我体内。 随后,剩下的恶灵身体也开始逐渐模糊,消失在原地。 见这情形,我一下子急了。 “喂!你们还没有告诉我,正确的罗汉像,到底是哪个呢!” 不管我怎么呼喊,那些恶灵就像是没听见一般,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下子我可傻眼了,呆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靠! 被耍了! 然而,就在我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的时候,大殿内,突然传来了一阵机括声。 “这……”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 好在,穆风的反应最快,很快便找到了机括声的源头,带着我们朝着其中一条路跑了过去。 来到那条路的尽头,我们看见,有一个罗汉像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向上的莲梯。 莲梯上方,通往第四层的入口,已经被打开了! 而这消失了的罗汉像,我记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我一开始将珠子放进去的那个罗汉像!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确实是被骗了。 先前善灵引导我将珠子放进去的时候,通往第四层的入口就已经被打开! 只不过,婴灵们施展了障眼法,这才没让我们发现其中端倪。 也就是到后来,我才晓得,这罗汉堂内,五百罗汉,确实只有一个罗汉像是对的。但是,却没有善灵口中的所谓无关紧要的位置。 也就是说,只要你放错了,不管是放在了哪里,都会受到罗汉堂内机关的阻挠! 四百九十九个罗汉,都是死位! 而这金珠子的位置,也很简单,只不过一直被我们忽略了。 它就藏在我们一开始上来的莲梯的侧方一个小角落里,只不过,我们当时谁都没有想到通往四层的机关线索会放在那种地方,注意力全被罗汉堂内的佛像吸引去了。 第122章 逃出生天 罗汉堂的机关寓意为,既要顶礼膜拜,又要俯身拾尘。 既要心怀信仰,也要脚踏世俗。 任何一个修道之人,都不可单纯痴迷道法,而忘了当下。 不能醉心于自己的信仰,而忽视了自己身边最应该注重的人和物。 譬如说,有的修道之人,尚未尽到孝道,就妄言脱身红尘,尚未经受世间磨砺,就扬言要出世,只顾一昧地追求自己心中的道法,却对自己尚在红尘当中受苦受难的至亲熟视无睹。 这样的人,不是修道之人,只是沉迷道法的愚者。 破解了通往第四层的机关后,原本我们是想着直接上去看看的。 但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多了。 这时候要是再上去了,只怕是下不来了。 无奈之下,我们只能是匆匆忙忙下来。 可下到第一层的时候,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那就是这血尸,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要是它还在门口赌我们,那就算是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要知道,就算我们可以坐车,可血尸的奔跑速度,丝毫不比全力行驶的汽车慢。 到时候要真撞了个正着,那可就真的是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过了! “穆风,你来拿主意吧,你说怎样我们就怎样,全听你的。” 纸生叔淡淡开口,将决策权交给了穆风。 同时,也把做选择的压力交给了穆风。 这种时候,一旦选择失误,那么面对的,极有可能是全军覆灭的后果! 我能看到,穆风的额头因为紧张,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嘴唇紧抿,眼神中尽是忐忑。 饶是穆风沉稳过人,可在面对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也再不能做到无所谓。 “哎,这有啥好想的,穆风你只管制定计划就成,不必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反正出去咱肯定是要出去的,不然留在这里也是个死。” 木生叔受不了这压抑的氛围,率先开口。 紧接着,一旁沉默的陈伯也发话了。 “穆家小子,你不用怕,咱几个来之前就发过誓,生死无怨,现在就算是死了,那也只是运气不好,我们几个绝对不会有二话!” 说完后,陈伯又哂笑一声,开了个不着边际的玩笑。 “其实要是我就这么死了,反倒是轻松了。至少老天师知道我是为了魁首死的,绝对不会丢下我孙儿不管。” 在这种时候,陈伯的玩笑非但没有排遣穆风的压力,反而给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笼罩上了一层死亡的乌云。 要死了么? 不会吧! 这怎么连第一个五行至邪都还没能拿到呢,就要这么草率地死了? 说实话,我心里头怕得很。 有哪个好汉面对死亡能够拍胸脯说自己绝对不怕的呢? 但怕归怕,眼下害怕不能解决问题。 大伙儿的希望,全部寄托在穆风一人身上! 穆风沉吟良久,豆大的汗珠一直往下掉,嘴唇嗫嚅了半天,这才从嘴里吐出一句话。 “各位,事发突然,我也没来得及怎么准备,说实话,我没有把握能保证各位一定都能或者出去。” “但,我穆风可以发誓,要是那血尸还在,除非穆某摘牌,否则绝不会让各位遇难!” 穆风的话说完了。 言简意赅。 话中的意思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是齐心合力,殊死一搏! 大家都没有说话,就连一贯爱吐槽的木生叔这一次也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把自己最趁手的家伙事都给掏了出来。 包括但不限于,桃木钉,柳藤鞭,黑狗血,朱砂,还有一些穆风随身携带的对付僵尸的糯米,雄鸡血,诸如此类。 大伙儿几乎是把能用得上的用不上的全都试了一遍,武装到牙齿,可饶是如此,每个人的脸上依旧不见轻松。 穆风打头,纸生叔殿后,木生叔居中,把我们几个夹在中间。 “走!” 穆风低吼了一声,浑身金光大盛,破开塔门前的迷障,大步走了出去。 大伙儿紧随其后,一齐出了镇妖塔。 外边依旧是浓浊的黑。 我的眼睛环顾着四周,警戒着周围的黑暗,心中的弦紧紧绷着,生怕黑暗中突然冲出来一个被剥了皮浑身血红的死人! 渐渐地,也不知走了多久,周围的黑雾开始变淡,看样子应该是煞气逐渐缩回塔内了。 很快,我们就远远看到了我们的车。 可看到车的时候,我的心情愈发地不安。 先前,我们就是在车子附近布局,埋伏那血尸的。 也就是说,要是血尸真要蹲我们,极大可能是在车子附近守株待兔! 穆风因为这时候没有法器,所以也不敢太莽撞,只能是带着我们一点一点地朝着车靠了过去。 好在幸运的是,一直等我们走到车子旁,也没见周围有什么异样的动静。 后来,为了保险起见,我还特意去查看了先前我滴落在地上的血迹。 我担心的最主要还是那血尸会缠着我不放。 可如果那血尸压根就没有喝我的血,那事情就要好办得多! 单从血迹上看,似乎确实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这让我不禁怀疑,是不是那血尸后来被我们给吓跑了,所以这才没有继续埋伏在这。 上了车,我和纸生叔他们说了先前在镇妖塔内时,血尸的手臂被塔内佛龛散发出的佛光斩掉的事情。 当时因为大家都近乎虚脱,所以就只有我一人看到了这一幕。 果不其然,当我说出这件事的时候,穆风他们面面相觑,脸上尽是惊愕的表情。 半晌,穆风率先开口了,脸上明显有些欣喜。 “九阳,若真是这样,血尸躯体受损,极有可能已经逃走了,这才没有继续纠缠我们!” 此话一出,大伙儿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了下来。 “穆风,先开车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纸生叔依旧是有些担忧,不安地催促道。 很快,车子冲破黑雾,驶出了镇妖塔的覆盖范围。 一直等到我们将车子开上大路,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穆风,你说那血尸,还会来找我们吗?” 路上,纸生叔显得有些疲惫,气若游丝地开口问道。 穆风沉默片刻,道。 “不清楚。” “但我们最好,还是要尽早除掉他。” “一来,这也算是替天行道,不然等这畜生吸收了足够的阴气,还会进一步化煞,到时候,只怕这藏区将会生灵涂炭!” “二来,动静闹得太大,官家也会注意到这边,到时候若是媒体一报道,把事情给散播出去,就会吸引更多的目光聚焦到我们这边。” “到时候,只怕会有更多别有用心之徒会盯上我们!” 第123章 尸皮 穆风说得一点不错。 但是现在,就已经有人从中作梗,非但破开了镇妖塔的封印,还培养了整整十具血尸来对付我们! 这还好在我们及时找到了余下的四具尚未成型的血尸,否则的话,这邪神像估计就拿不到了。 “呵呵呵呵……” 就在大伙儿精神消沉,意志低迷的时候,坐在副驾驶的陈伯缓缓开口了。 “各位,莫想太多了。” “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的,我们提前做好准备就是。” 木生叔天生的乐天派,啥事儿都能看得开,这个时候自然也是他第一个接上了陈伯的话。 “陈老说得对啊,咱还是放轻松点,该吃吃,该喝喝!” “要实在不行,咱拿完邪神像就走,不和这血尸纠缠,到时候致个电给龙虎山,就老天师他老人家这脾性,绝对不会放任妖邪不管!” “说不准啊,他老人家都不用过来,直接一个天雷就把那畜生给劈死了!” 木生叔这么一说,车上的气氛顿时快活了许多。 “老木,天师毕竟也是人,你这说的,都要和神仙差不多了!” “娘娘腔,你懂个锤子,神仙算个鸟来,就老天师的手段,就是呼喝神仙,又有何不可?” …… 这一路上,我们很是顺利地到了酒店。 到地方后,我们原本正准备各自回屋,可哪知穆风在后边突然拉住了我,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悄声道。 “九阳,今夜切勿多加小心,耳朵放机灵点!” “你拿着这个,用糯米围上床,黑狗血和雄鸡血涂在门框上,里面还有三张符,把它们贴在房间的窗户上。” 看着穆风一脸凝重的模样,我的心不由得又紧张了起来。 “穆风哥,你不是说,那血尸不会再纠缠我们了吗?” 穆风没有过多解释,只是交代我说多留个心眼总没错,最起码要等过了这几天再看看情况。 当时我心里很是纳闷,我们在西藏都是倒时差,等回到酒店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这大白天的,还能出啥事啊? 再说了,我们待的地方还是闹市区,那血尸总不见得有胆子直接杀到这里来吧? 不过,说归说,既然穆风都这么交代了,我也没有反驳,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穆风说得对,多留个心眼也没坏处。 回到了房间,我第一件事就是按照穆风说的,将房间里的一切布置妥当。 只不过,那黑狗血的味道是真的腥。 云儿姐受不了,一直捏着鼻子和我抱怨。 我虽然也感觉有点难受,但好歹还能接受,安抚好云儿姐后,便直接躺床上睡了。 澡也懒得洗了。 今晚,实在是太累了。 上半夜斗血尸,下半夜进妖塔,简直就是玩儿命的造啊! 昏昏沉沉地睡了也不知多久,因为实在是太累了,我这一睡压根就不想起了,到最后,还是纸生叔急急敲响了我的房门把我叫醒。 开门后,纸生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我赶紧出来,随后便匆匆忙忙地下了楼。 我这才发现,窗外的天色此时已经墨黑了。 拿起桌上的怀表一看,上面的时间显示是晚上七点。 我靠! 睡过头了! 我不敢耽搁,赶忙返回去叫醒云儿姐,打包好行李,换上一身装备后,就拉着迷迷糊糊的云儿姐匆匆忙忙地出发了。 上了车,因为时间紧迫,穆风把油门轰得呜呜响,一路上风驰电掣,这要不是好在没有遇着交警,我们非得拉去局子里喝茶不可! 等我们到地方的时候,因为来得晚,煞气已经开始弥漫,比之先前的范围要宽阔了不少。 我们不敢将车子开得太深,只好是停远了些下车,靠着金光一路摸索着前进。 这也好在我们是来多了几次,对这条路已经很熟悉了,不然要是和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非得迷进去不可! 走着走着,我们很快就看到了前方朦胧的镇妖塔。 可让我们感到奇怪的是,在镇妖塔的门口,有一堆鼓起来的东西。 看上去皱皱巴巴的,就跟一块布似的。 因为有了先前血尸的教训,所以在看到这来路不明的玩意时,大伙儿的心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穆风,那玩意你看得清是个啥不?” “总不能是那畜生就躲那儿等着我们呢吧?” 最前头,木生叔开口了。 穆风没有说话,但就算是猜也猜得出来,穆风对这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心里也没底。 毕竟,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根本不足以让穆风将自己的法器重新炼好。 要是这时候赶上了血尸堵门,那可就真完了! 前头打头阵的木生叔见穆风没回话,急了。 “穆老弟,是走是停,是进是退,你给个话啊!” 看得出来,在昨晚上交手过一次后,就算是胆大如木生叔,此刻也是发怵了。 不然要按照木生叔以往的尿性,管他是个什么东西,先拿着桃木钉上去给它捅一个窟窿再说! 穆风沉吟良久,这才终于是开口了。 “木先生,不急,等我试探一番。” 说着,我感觉到身后有一阵火光燃起,穆风手上捏了一张燃烧的符纸,朝着那塔门前的那堆东西就丢了过去。 临了,纸生叔还不忘提醒穆风一句,让穆风可千万注意别把塔给烧咯。 那燃烧的符纸朝那疙瘩爆射过去后,借着火光,我这才勉强看清了那是个什么东西。 只见,一团绿色的皮衣,好似癞蛤蟆身上的袄子似的,坑坑洼洼的,上边还有好些褶子,看上去就让人膈应得慌。 我原以为,这东西被穆风的符纸一烧,应该很快就会被点着,然后烧个一干二净。 可不成想,穆风的符纸落在那坨东西上时,竟像是落入水中一般,扑腾了几下就熄灭了! 这可把我们给整懵了。 “奇怪,我的符火竟然没有效果?” 穆风在后面喃喃自语。 前头的木生叔见那玩意被火烧了也不知道动弹,估摸着也不可能是那血尸,当下胆子就大了起来,径直朝着那东西走了过去。 我们几人没拦住,也只好跟了上去。 原本,我想着这可能就是个普通的杂物。 可谁知道,等到走近了一看,不止是我,就连木生叔他们,也是浑身一僵,当即就愣在了原地。 眼前的景象,太过于离奇诡异,以至于我们呆立在镇妖塔前,竟久久回不过神来! 只见,在镇妖塔塔门前,有三团青绿色的东西,堆在地上。 只是,那东西并不是我想当然的什么绿色皮衣。 而是三张人皮! 更准确的说,是昨晚上,帮我们拖住血尸的三个绿僵的皮囊! 第124章 观音落泪 看着眼前那惊悚的景象,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只觉一股寒意直戳脊梁骨。 三具绿僵的皮囊,号称刀枪不入油盐不进的皮囊,此时就整整齐齐摆在我们眼前。 至于皮囊内的东西,不用想也知道,定是被昨晚那血尸给吸了个干净! 这样一来,先前穆风的符火为什么一接触到绿僵的皮囊就如入水一般熄灭也就有了解释。 僵尸阴气本就重,到了绿僵这种级别,寻常的凡火对它们压根没有作用,再加上这三具绿僵沾染了血尸身上的凶煞之气,阴气更甚,故而穆风的符火对它们根本不起作用。 就在我心慌之际,跟在我身后的穆风沉声开口了。 “那个畜生,这是来向我们示威来了!” 示威? 我心中一凛,愈发地不安。 这么说来,那血尸估计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了! “都别愣着了,先进去再说!” 木生叔摆了摆手,示意大伙儿跟上,随后率先进入镇妖塔。 进入镇妖塔后,我心中的不安才稍稍减轻。 “穆风,难道说那个血尸还会继续纠缠我们?” 纸生叔脸色有些苍白,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说道。 穆风只点了点头,面沉如水,看样子事情的发展也已经超乎了穆风的预料。 我越想越怕。 万一这血尸真的一直跟着我,那我以后岂不是一辈子都要提心吊胆了? 这下子,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先前穆风要让我在房间内布置那些东西了。 就按现在这血尸这么记仇的尿性来看,就算是真的去酒店找我们,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示威了,那这畜生应该是要和我们不死不休,这下子,不拿它都不行了!” 穆风牙关紧咬,冷声开口,眼眸中尽是寒意。 “害!甭管了,反正那畜生现在也进不来,咱现在还是先上去才是正事!” 木生叔无所谓地嘟囔了一句,随后便火急火燎地登上了莲梯。 众人见状,就算是心有忧虑,但也知道木生叔说的有理,只能是紧随其后,很快便来到了通往第四层的入口。 “各位,上去之后诸事小心!” “这第四层的恶灵,只怕对付起来,并不比那血尸轻松!” 到了入口处,纸生叔面色凝重,沉声嘱咐着我们。 其实压根不用纸生叔嘱咐,大伙儿也都知道其中厉害。 单是这第三层的婴灵,就已经很是棘手了。 甚至,就连纸生叔和木生叔他们,轻易也拿他们没法子。 这还得亏是婴灵们好说话,不然只怕我们都得栽里头。 在一切准备妥当后,依旧是由木生叔打头,纸生叔殿后,一步一步踏上了通往第四层的莲梯。 怀着忐忑的心情,上来后,映入眼帘的是四个高大的神像。 其中一个神像,脚踩莲花,一手拈作兰花,一手平托玉瓷瓶,瓶上有一杨柳枝。 这尊神像,我自然是再熟悉不过,正是最为世人所熟知的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然而,当我看到观音菩萨像的时候,确实心中一紧,无边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 让我感到恐惧的,自然不是观音像。 而是因为,我看到观音的脸上,竟有泪珠滑落!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前面说了,这一层的大殿,足有四个神像。 除去观音像外,还另有三尊神像。 其中一尊神像,座下是一青狮,另一尊神像,座下是一白象,还有一尊神像,身后跟着一只神兽,虎头独角,龙身狮尾,威风凛凛。 这三尊神像,我倒也认得,青狮是文殊菩萨的坐骑,白象是普贤菩萨的坐骑,至于最后一尊神像,应该就是地藏菩萨,身后的神兽八成就是谛听。 这也是佛教最为知名的四大菩萨,分别为,观音菩萨,文殊菩萨,普贤菩萨,地藏菩萨。 只是,除了观音菩萨泥胎完整以外,另外三尊菩萨的神像,竟没有头颅! 就这一幕,甭说我了,就是纸生叔他们,此时也是被吓得面色煞白。 我想起先前,在《民俗禁忌》上,看到的关于拜庙的禁忌。 上面说到,如果进庙见观音落泪,遂离! 现在这种情况,不仅见了观音落泪,更要命的是,还多了三个躯体不全的菩萨像! 那这一层大殿,到底该有多凶啊! 说实话,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的心脏都听了半拍,恨不得现在掉头回去。 可眼见纸生叔他们没反应,我也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候,陈伯开口了。 陈伯虽然目不视物,但见我们这么安静,心中生疑,缓缓说道。 “各位,这是见了什么了?” 但这时候,我们一个个都被吓愣了,哪里还有闲心思管陈伯说了个啥。 到最后,还是木生叔开口,和陈伯讲述了大殿中的景象。 可哪知,陈伯在听过木生叔的解释后,一张老脸却是一下变得苍白,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般,嘴里不断地喃喃着。 “观音落泪…断头菩萨……” “快,先下去,快走!” 陈伯招呼着,一手拽着木生叔,急匆匆地就要下去。 当时众人本就心惊,被陈伯这么一说,更慌了,一个个地都挤在楼梯口,迫不及待地想要下去。 我当时被吓呆了,缓了半天才回过神,等我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被落在后边了。 我靠,这帮没义气的,竟然都不叫我! 来不及多想,我赶忙迈出步子,想要跟上纸生叔他们。 可这一着急,本来我被吓着腿就软,竟一下子没能控制住平衡,直接摔在地上。 在摔到地上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在我的身后,竟赫然站着一个穿着红色绣花鞋的女人! “小家伙,愣在干嘛?快走啊!” 纸生叔终于发现我的异常,急忙折返回来,将我扶起来,拉着我就要走。 奇怪的是,纸生叔却像是没有看见我身后的女人一般,自顾自地拉着我。 当时我哪里还敢多琢磨,跟着纸生叔匆匆走到了楼梯口。 在下去之前,我实在是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没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 我想看看,那个穿着红色绣花鞋的女人,到底是谁。 可这一回头,我发现自己身后空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女人? 我本以为这一切只不过是自己因为惊吓过度而产生的错觉,可不曾想,就在我正要转过头之际,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先前那流泪的观音像,此刻的面容竟悄然发生了变化! 只见,观音的脸逐渐变得狰狞,原本低垂的眼眸兀地一转,眼睛瞪大,死死地盯着我! 第125章 断头菩萨 跌跌撞撞地回到第三层后,我这才稍稍定了定神,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回想起刚刚那骇人的一幕,我仍是心有余悸。 《民俗禁忌》里面说,见到无面佛,就要退避三舍,可我们现在上去见到的,竟然还是三尊断头菩萨! 可想而知,这可比无面佛还要恐怖得多。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我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 “小哥,上边那个女人可凶得很,你可千万小心,别一不留神被她吃了哦……” 在声音刚传入我脑海的一瞬间,我被吓得差点跳了进来,还以为是上面穿着红绣鞋的女鬼跟了下来。 可等我反应过来后,才发现,那是我玉坠中善灵的声音。 我有些惊讶,抬头看了看纸生叔他们,可纸生叔他们却是浑然不察。 看样子,纸生叔他们应该是听不到善灵的声音。 听那善灵这么说,看样子她对上面的恶灵应该也很了解,我正想出声询问,可还不等我开口,那善灵继续说道。 “小哥,上面那个大殿,恶灵只有那个女人一个,但她先前已经吃了三个恶灵了,阴气和怨气远不是一般的恶灵可以相提并论的。” “可以说,仅她一个人的实力,就已经不逊色于第五层那些家伙了。 吃了三个恶灵? 听到这话,我呼吸一窒,心里头一阵发毛,不由得联想起了先前在第二层天王殿的时候,那个老婆子也是将纸生叔叫出来的小人给生吞了。 可毕竟那老婆子吃的是纸人,应该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鬼,而按善灵所言,第四层的女人是将和她居住在同一楼层的其他三个恶鬼都给吃了! 而且,仅她一个人,竟可以和第五层的恶灵们相对抗了? 那这得凶到什么程度了? 我想起来那三个断头菩萨。 镇妖塔修建之初,想来是不可能会打造三个断头菩萨的。 难道说,是上面的女人将另外三个恶鬼吃了后,索性也将他们的泥胎给毁了? 我越想越是心惊,脑海中又浮现了刚刚那尊观音像对我露出的诡异狰狞的表情。 那种神情,实在是太过瘆人! 我这边想得正入迷,纸生叔见我愣神,还以为我被上面的恶灵勾了魂,连忙出声问道。 “小家伙,你这是怎么了?” 大心脏的木生叔见我这副模样,也是呵呵一笑,调侃道。 “小阳子,不会是被上面那玩意吓破胆了吧?” 此时的我没有心思和木生叔瞎吹牛,回过神来后,连忙询问起纸生叔他们关于第四层的恶灵。 可让我意外的是,纸生叔他们只说自己看到了四座神像,其中有三座无头神像,但没有说看到观音落泪,也没有看到那个穿着红绣鞋的女人。 纸生叔的话让我更害怕了。 如果说,连纸生叔他们都看不到这些东西,那岂不是说,是上面那个恶灵特意要显露给我看的? 心念至此,我不敢再耽搁,连忙将自己先前在上边的所见所闻以及刚刚善灵和我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纸生叔。 “观音落泪…鬼吃鬼…红绣鞋……” 纸生叔低头沉吟,面色愈发凝重。 “要真是这样,那上面的鬼东西确实是凶得厉害……” “现在我们已经打草惊蛇,再加上没有准备,若是再贸然上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这一次,大伙儿都没有开口,就连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木生叔也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我看了看手里的怀表,现在是晚上十点。 还很早。 要是就这么回去,那就白白浪费了一天,肯定是不甘心。 但现在,上面的女鬼如此凶悍,上去也是送死。 沉默了好一会,纸生叔率先开口了。 “老木,这样吧。” “我们这几次来,都没有带上全部的家伙事,装备方面还是有所欠缺。” “你回去一趟,到酒店里,把该带的东西都带过来,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 要换做是以前,木生叔肯定会觉得麻烦不肯去。 但现在,木生叔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随即起身离开。 我们也跟着木生叔,回到了大殿一层。 路上,为了防止木生叔一人遇到血尸,纸生叔还让穆风跟着木生叔一同回去。 我坐在一层的大殿,靠着身后的顶梁柱,心中五味杂陈。 这疯老道,还真是一点也不手软。 到了第四层,纸生叔和木生叔就已经明显乏力了,这要是第五层,第六层,第七层,那该咋办? 再这么拖下去,只怕我要么是等到时间结束被那伙儿鬼戏子带走,要么是在半路上就被恶灵给带走。 纸生叔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从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对我说道。 “小家伙,别急。我们几个既然答应了张天师会帮你,那就绝对不会半途而废。” “甭管什么妖魔鬼怪,就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跟你去走一遭!” “至于时间的问题,你也不用太担心了,主要还是这地方,我们只能在晚上行动,加上西藏白天的时间又长,所以才会多耽误一些日子。” “大不了,之后的四个地方,咱抓紧点!” 听了纸生叔的安慰,我点了点头,这才稍稍感觉好了一些。 原本,酒店距离镇妖塔并不算远,开车的话就算是来回也最多就要一个小时。 可奇怪的是,我们在一层等了老半天,一直从晚上十点等到半夜两点,足足四个小时,都没等到木生叔他们回来。 这下,纸生叔可坐不住了,还以为是木生叔他们在半路遭遇了血尸,在佛堂焦急地来回踱步。 由于那个时候,手机还没有普及,就算是座机也是个稀罕玩意,所以我们自然也没办法和木生叔及时取得联系,只能是干着急。 就这么又等了足足一个小时,一直到了凌晨三点,木生叔这才匆匆赶了回来。 奇怪的是,只有木生叔一人,穆风不见了。 “老木,你们这是干啥去了?” ”穆风呢?” 木生叔一进来,纸生叔紧皱的眉头这才总算是松了一些,可没看见穆风,立马就意识到了事情不对,急忙出声询问。 “娘娘腔,今晚是没时间上去了,咱的老窝让人给端了!” 木生叔一手扶墙,气喘吁吁地说道,显然是刚刚消耗了大量的体力。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愕然。 “啥意思?” 纸生叔催促道。 后来,在大家的追问下,木生叔这才缓缓开口,道出了事情的始末。 第126章 栽赃 “当时,我和穆风开车回去,一路上倒也没遇见什么邪门的事,可就是眼皮跳得厉害,总感觉会发生点什么。” “结果,等到我们回到了酒店,还真发现出事儿了,一大群人,把酒店的大门口给围得严严实实的,在旁边还停着几辆闪着警灯的警车!” “不过当时我们哪里顾得上这个,就想着取了东西早些回来,可结果,等我和穆风好不容易挤了进去,上了二楼,却发现那些警察一个个地都堵在我们房间的门口。” “我们当时也没想太多,就直接凑了上去,想着看看怎么回事。” “可结果,那些个条子在知道我们是住这几间房后,二话不说就给我们扣上了。” “当时我和穆风心里那个急啊,但是也不敢和官家叫板,只能是老老实实地被带走了。” “后来进了局子,做了审讯,我们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说到这里,木生叔顿了顿,咽了口唾沫,像是在回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沉默良久,长叹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开口。 “娘娘腔,我们的房间里头,发生了命案!” 此话一出,不止是我,纸生叔他们全都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命案! 我们这才出来了一个晚上,怎么好端端地就发生命案了? “老木,说清楚,到底咋回事?” 纸生叔的声音有些激动,难以相信木生叔所讲的事实。 木生叔低垂着头,沉默了好长时间,紧紧攥着拳头。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娘娘腔,我们被人陷害了!” “就刚刚好是在我们的三个房间里面,每间房都有一具尸体!” “穆风懂尸,他一眼就能看得出,这些尸体干瘪,脸部狰狞,很明显就是被血尸给吸干了精血!” “可那些条子不信,硬是要把我们留在局子里,还把车给扣了,我和穆风好说歹说,求了半天,又打电话给那个姓王的让他找关系,好不容易才让那些条子答应先放我们出来,不过必须要留一个人,穆风担心那些尸体留在警局会出事,说是要留在那里守着,无奈之下,我只能是自己一个人开车赶回来。” 说到这里,木生叔又叹了口气,道。 “娘娘腔,你也知道,这几年西藏刚收复不久,本来藏民和汉人的关系就紧张,这下好了,那三间房里头死的全是藏民,要是处理不好,那这窟窿可就大了,搞不好还会引来媒体的注意,到时候咱可就出名了!” 听到这里,我们总算是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纸生叔皱着眉,沉声道。 “那血尸本就是有人可以培养来对付我们,现在又利用血尸给我们栽赃,看样子那伙人是非要和我们过不去了!” 木生叔有些颓丧地坐在地上,昔日的激情荡然无存,只是喃喃地说道。 “娘娘腔,这回可真是狐狸没打着,还惹了一身骚。人命关天,加上这地方又是敏感区域,要我看,咱这会想擦屁股怕是有点难咯!” “行了,也别说了,先回去吧。那几位警官可还在等着我回去喝茶呢!” 纸生叔沉默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很快,我们便上了车,车子呼啸着奔驶。 要以往,回去的路上是我感觉最轻松的时候。 可现在,我心里只感觉堵得慌。 这好端端地,又莫名其妙扯上了命案。 就算后来误会澄清了,那估摸着也会浪费不少时间,到时候,想要集齐五行至邪可就更难了! 一路上,大伙儿各怀心事,谁都没有说话。 半路上,木生叔突然停了车,就让我们下去。 起初我们还不明所以,结果木生叔解释说他现在要去警察局,让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闻言,纸生叔皱了皱眉头,道。 “老木,你啥意思?” “我们几个不用去吗?” 木生叔摆了摆手,有些鄙夷地说道。 “娘娘腔,我还以为你比我聪明,想不到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你也不想想,你要进去了,那这邪神像,咱还拿不拿了?” “反正现在暴露的就只有我和穆风,咱住酒店登记的也都是那姓王的给提供的假的身份信息,只要你不露面,谁能抓得到你?” “这些天,你给那姓王的打个电话,让他帮着支应一下,有什么能疏通的关系都安排一下,争取早日把我和穆风给放出来。” “还有这车和咱的装备,这下算是毁了,估计一时半会也都拿不出来,你和那姓王的说一下,让他在最短时间内再支援一点儿来。” 交待过后,木生叔便开着车走了。 这下好了,身份信息没了,酒店没了,车子没了,装备没了,那时候也没手机,我们几个就跟落到孤岛里一样,孤立无援。 因为那时候治安不太好,三更半夜,再加上我们是外地来的,找了老半天,也没有一家店愿意提供电话。 “他娘的,真晦气!” 纸生叔终于还是忍不住发了火,暗暗骂了一声。 现在这种情况,甭说怎么拿邪神像了,就连住宿都是个问题。 天渐渐亮了。 好在,我们身上还有点现钱,不至于饿肚子。 在胡乱买了些吃食填饱肚子后,我们好不容易,总算是找着了个热心的店家愿意提供电话。 不过,要从西藏打到北京,话费属实是有些贵了。 最要命的是,纸生叔连着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不过想来也正常,像王富贵这样的有钱人家,分分钟都是几百万上下的那种,平时也没有什么空闲时间可以接一些陌生的号码。 纸生叔试了几次后,实在是没招了,不得已挂掉了电话。 这还真是人点儿背了,喝口凉水都塞牙! 我本来以为纸生叔已经放弃打电话了,可不曾想,纸生叔犹豫片刻,又再一次将话筒给拿了起来。 我有些疑惑,开口问道。 “纸生叔,我们刚刚都已经试了那么多次了,没有必要再打了吧?” 纸生叔只是笑笑,道。 “小家伙,这一次,我可不是打给王富贵的!” 第127章 求援 纸生叔的话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打给王富贵的? 那还能打给谁? 还不等我多想,电话的另一头就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这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 “喂!谁呀?道爷我可不接受任何推销!” 声音正是那疯老道的! 在听到疯老道声音的那一刻,众人皆是齐齐松了一口气,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纸生叔生怕疯老道把电话给挂了,连忙开口道。 “张天师,是我,我是小纸啊!” 我原以为疯老道在得知纸生叔身份的时候会有些许惊讶,可谁知,疯老道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噢,小纸啊。” “这怎么一大清早的给道爷我打电话了,道爷我这睡得正香呢!” 纸生叔有些愧疚地小声说道。 “张天师,晚辈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如果是一般的事情,晚辈那是万万不敢打扰您,只是这会儿都已经弹尽粮绝了都,要是再不和您开口,只怕都回不来了!” 在疯老道面前,纸生叔的声音极尽谦卑,就像是个孩子一般。 对面的疯老道在听到这话后,沉吟半晌,这才缓缓开口。 “小纸啊,有啥事就说吧,但事先说好,要是来帮那小兔崽子说情的话就免了,考验要是完不成,我可不会为了他坏了我的规矩!” 疯老道口中的小兔崽子,自然就是我了。 听到疯老道这话,我的心登时就寒了一半。 这疯老道,咋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 抱怨归抱怨,但我这条命毕竟还是疯老道救的,此刻就算是他百般刁难我,我也只能是受着。 随后,纸生叔和疯老道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电话那头,疯老道听完纸生叔的讲述后,也是有些惊讶。 “血尸?” “你们咋会碰着那种邪门的玩意?” “你是说你们现在还被人陷害了,小木和穆家小子都被抓进了局子?” 纸生叔在这边忙不迭地点头,尽管疯老道压根就看不到,可纸生叔还是双手捧着话筒,弯着腰,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张天师,晚辈这次打电话来叨扰,也没别的事儿,就是想劳您开金口,给王老板打一通电话,让他再支援我们一些物资。” 疯老道没有说话,良久才开口。 “成,你们等着就是,我过会儿就给他打个电话过去。” “你们现在是在外头借的座机吧?这也得亏是道爷我这几天没出去耍,不然你们还真找不到我。” “行了,就这样,你们就在那边等着,我让王富贵过会就回个电话给你。” 言罢,纸生叔连连道谢。 挂了电话后,纸生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我,笑道。 “成啦,小家伙,你师傅既然知道了这事,那咱就没必要担心了。” 师傅? 听到纸生叔这话,我有些哭笑不得。 现在我小命都要保不住了,能不能拜师还两说呢。 过了约莫五分钟,果不其然,这家店的电话再一次响起。 纸生叔拿起话筒,电话那头是一个焦急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喂,纸爷吗?” 纸生叔嗯了一声,那男声登时激动不已,语气着急地说道。 “哎哟!纸爷您看我那会儿忙,不知道这电话是您打的,不然我说什么也不敢不接呀我!” “老天师他老人家已经把事情的始末都和我说了,您放心,车子没了我马上让我在藏区的人给您安排一辆新的,物资啥的也都不是问题,身份我也尽快安排。” “至于公安局那边,我已经在疏通了,只不过纸爷您也知道,藏区那边有些敏感,可能慢点,您别着急,我保证,一定赶在今天晚上把一切都给您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整个过程,根本就不用纸生叔开口,王富贵就忙不迭地把我们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全都给安排妥当了。 我暗暗咂舌,想不到这疯老道的话这么好使,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就让一个京城首富忙不迭地打电话过来。 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王富贵办事的效率出奇地快。 在我们刚挂断电话,都还不到半个小时,很快,就有一辆黑色的吉普停在了我们面前。 车上,下来了两个黑衣人,毕恭毕敬地和我们说道。 “请问,几位是不是王老板说的贵客?” 纸生叔点了点头。 很快,两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就对我们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我们坐进了车。 “几位,这是王老板为你们安排的新身份。” 说话间,坐在副驾驶的黑衣人递给我们几张新的身份证。 现在,总算是不用再露宿街头了。 很快,车子启动了。 “对了,我们需要的物资,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备好?” “时间紧迫,我们等不了太久。” 纸生叔面带忧虑,开口问道。 “几位放心,我们现在就是要带你们前去新的住宿酒店,一应物资,已经全部安排好了。” 不多时,车子便停了下来。 眼前的是一个极具奢华的酒店。 按黑衣人的话来说,这家酒店笼罩在王富贵的势力范围之下,在这里安顿,绝对不用担心再有人来做手脚。 一进房间,眼前的景象就让我惊得愣在原地。 乖乖! 这房间,可比先前居住的两个酒店都要奢华得多! 要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让王富贵给我们安排好住宿的酒店的。 不仅如此,在房间内,还放着满满当当好些个包裹 “几位,这是王老板让我们送来的电话,这是我的私人号码,各位若是有什么吩咐,随时打给我。” 黑衣人留下一个电话和一张字条,还有一个车钥匙后,就掩门离开了。 那车钥匙,很显然就是楼下那辆吉普车的车钥匙了。 要不说有钱就是好呢! 原本我们还险些露宿街头,狼狈不堪,可现在在王富贵的支应下,问题基本上已经全部解决了。 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那就是木生叔和穆风,这会儿都还在局子里面喝茶呢! 第128章 重整旗鼓 安顿好后,忙活了一整宿,我实在是累得不行,只感觉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去洗了个澡就回床睡了。 反正疯老道和王富贵开口了,王富贵肯定是不敢怠慢,既然他说木生叔和穆风他们晚上就能回来,那我们安心等着就是。 果不其然,等到傍晚时分,我就被木生叔和穆风回来的动静给吵醒了。 出门一看,这才发现,木生叔他们非但回来了,连同先前被扣了的车子和装备,也都给拿回来了。 不得不说,王富贵办事,还是蛮靠谱的,不拖泥带水。 “他娘的,这在警局待了一整天,可给我憋闷坏了。 一回来,木生叔就开口抱怨,一边说,还一边揉着自己的胳膊。 这时候,纸生叔也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头出来。 “老木,我还以为你今晚要在警局过夜了呢,想不到这么快就溜回来了?” 纸生叔见木生叔的狼狈模样,笑着开口打趣道。 木生叔本来被关了一天,心情就很不好,这会儿还要被纸生叔调侃,那更是火上浇油,当即狠狠瞪了纸生叔一眼,骂骂咧咧地说道。 “死娘娘腔,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叫老子回来取东西,我能遭这罪?” “行了,我也懒得和你耍嘴皮子,等我洗个澡,你们收拾一下东西,待会我们就出发!” 言罢,木生叔愤愤地回了房间,把门摔得山响。 等到木生叔和穆风准备好后,我们也已经把该用的装备都给收拾出来了。 “哟!这哪来一辆新车?也是那姓王的给的?” 到了酒店门口,木生叔围着眼前崭新的吉普啧啧称赞。 “何止啊,就连这酒店,那也是王富贵给咱找的!” “听他那几个狗腿子说,这酒店的产业大,王富贵也入了股,虽说不是老板,但也是好几个大股东之一,咱住这里可要比住别的地方安全得多!” 纸生叔笑笑,开口说道。 “他奶奶的,那他一开始也不知道给我们安排一下,还要我们自己找,生出这么多事来!” “行了,这黑吉普我中意得很,咱这次就开两辆车去,要是有啥事,还能有个照应!” 话音落下,木生叔就抢过了纸生叔手里的钥匙,坐上了驾驶室,冲我招了招手。 “小阳子,上来,木生叔带你兜风!” 我点点头,带上装备便坐上了木生叔的车。 云儿姐就像块橡皮糖似的,见我上了木生叔的车,自然也就跟了上来。 至于纸生叔他们,则是坐另外一辆越野。 这样也好。 一来,万一其中一辆车出了故障,可以有个接应。 二来,也好多放些物资不是? 这一次,我们赶在天黑之前到了镇妖塔。 相比起之前的轻装上阵,这一次,每个人都带了好几个大包小包的装备。 “诶,娘娘腔,我觉得咱可以把一些装备放塔里头,这样也省得回去拿了不是?” 木生叔提了一个建议。 但很快,就被纸生叔给反驳了回去。 “老木,你也不想想,要是放在塔里,到了白天我们该咋办?” “这些东西要是被煞气泡了太久,那还能用么?” 闲聊的时候,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塔内的煞气很快弥漫而出。 等我们破开煞气,走到塔前的时候,发现昨晚的三具尸皮还留在原地。 “呸,真他娘的晦气!” 木生叔吐了一口唾沫,骂道。 让我感到惊奇的是,穆风默默走到前头,将三具尸皮收了起来,塞进了背包。 不止是我,大伙儿都被穆风这一操作给惊得目瞪口呆。 “穆风,你要这玩意的皮囊有啥用?” 木生叔皱了皱眉,问道。 穆风笑笑,和我们解释道。 “对赶尸匠来说,尸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是有用的,就拿尸体的牙齿,指甲,毛发来说,这三样东西皆可入药炼丹。” “再就是尸油,尸骨,也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制药材料。” “甭说这绿僵的皮囊了,就是九阳之前说的那血尸的断手,要不是直接被佛龛里的佛光毁了,我倒还真想把它给捡回来!” 众人闻言,皆是惊奇不已。 只有我,感到一阵反胃。 我又想起了先前疯老道喂我吃的尸丹。 那实在是太他娘的恶心了! “穆风,那养尸地还有那么多绿僵,你咋不去拿呢?” 木生叔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地说道。 穆风呵呵一笑,道。 “这还不是为了节省时间嘛,处理这些东西蛮麻烦的,也不能因为这些就误了九阳的大事不是?要是真有时间,那些好药材,我自然是不会放过!” …… 闲聊过后,大伙儿很快就钻进了镇妖塔。 因为带的东西实在太多,要是全带上去,只怕还没开始对付恶灵,就已经被压垮了。 商议过后,我们还是决定,只带上一些最为重要的物资,至于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就放在一层,缺的时候在下来拿。 “嚯!” 这时候,在一旁收拾东西的木生叔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娘娘腔,你来看看,这姓王的别的不行,出手倒是挺阔绰!” “这些玩意,那可都是上乘的,有市无价,别的不说,单说这朱砂,那纯度和我们用的都不是一个级别!” 木生叔一边欣喜地说着,一边把一件接着一件宝贝往自己包里装。 “那是自然,我先前可是打电话给张天师,他老人家亲自给那姓王的吩咐的,那姓王的要是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那他这京城首富也是白当了!” 木生叔闻言,牛眼一下子瞪大,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纸生叔,急促地问道。 “娘娘腔,你是说你打电话给老天师了?” 纸生叔呵呵一笑,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看得出来,纸生叔对自己能够打电话给那疯老道的事儿,很是开心。 很快,木生叔就露出了一副吃了大亏的心痛表情,捶胸顿足地说着。 “这怎么就让你给逮着一个在老天师面前表现的机会了!” 看着二人的夸张模样,我很是无语。 我实在是不理解。 不就打个电话么? 这怎么整得跟见了神仙似的,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第129章 鬼喊冤 至少,当时的我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纸生叔他们会对疯老道毕恭毕敬,视若神明。 只是听说疯老道好像是什么龙虎山的现任天师,神通广大,道行极深,是现代所有在阴阳两界混饭吃的人的标杆,风水界真正意义上的祖师泰斗。 神通广大这一点,我倒是看出来了。 毕竟能让京城首富如此听话的人,这世上恐怕也没几个。 我对疯老道越来越好奇了。 好奇我到底是认识了一个多厉害的人物。 “小阳子,愣着干啥呢,准备出发了!”在我愣神之际,木生叔冲我喊了一声,挥了挥手示意我跟上。 我不敢怠慢,连忙带上装备,跟了上去。 很快,我们再一次回到了第三层。 看着通往第四层的入口,我心中还是有些发怵。 那观音像,实在是太可怕了! 纸生叔给我们每个人的额头上都用朱砂点了一个痣,朱砂自然是掺了黑狗血和雄鸡血的朱砂,说是这样可以增加阳气,防止邪祟入体,还可以让头顶的大炉燃得更旺,更不容易熄灭。 随后,穆风也给我们每人发了一个铜钱,让我们贴身放着。 铜钱是穆风先前铜钱剑上的铜钱。 虽然现在法器崩坏,但穆风说铜钱都是在祖师爷面前开过光的,就算不能降妖伏魔也能起到驱邪辟祟的作用。 这种阵仗,前所未有,除了对付那血尸以外,这还是我见过纸生叔他们最为认真的一次。 在一切准备就绪后,依旧是由木生叔开道。 这一次,木生叔提前炸出了二将,手中桃木钉熠熠生辉。刹那间,金光瞬间覆盖了众人。 上去后,虽说是在金光的庇护下,而且纸生叔他们都是以我为中心簇拥着我,可饶是如此,当看到那流泪观音时,我还是不禁打了个寒战。 也不知是不是每个大殿都有这么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上来后,除了四尊神像让我感到心惊胆战以外,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但不发生,并不意味着没有! 先前那穿着红绣鞋的女鬼,还有表情狰狞的怒目观音,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因为善灵曾经说过,大殿上只有一个恶灵,再加上也就真的只有这么一尊完好的神像,所以我们并没有多在乎另外三尊残破不全的神像,直直奔着那残破的神像走去。 “小家伙,你确定你之前看到观音像流泪了?现在还能看到吗?” 纸生叔看着观音像,对我问道。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何止能看到。 简直看得一清二楚! 我这话一说出口,纸生叔他们的面色更加凝重了。 显然,除了我以外,大伙儿压根就看不到所谓的观音流泪! 那么这种情况就只有两种解释了。 要么,就是我的八字和命格的原因,因为我天生阴命,更容易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要么,就是那女鬼盯上我了,只想让我看到。 在我思索之际,纸生叔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两枚铜钱。 铜钱上还有一些斑驳的黑色血迹,是黑狗血。 随后,纸生叔将两枚铜钱印在自己的眼睛上。 等到铜钱取下来的时候,纸生叔双眼金光大放,好似火眼金睛! 这也是开眼的一种方式。 只不过,肯定是要比用朱砂开眼要强的。 当纸生叔开眼过后,抬头一看,身体瞬间僵住,脸色唰的一下变得煞白,像是看见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东西一般。 木生叔见纸生叔情况不对,急急抢过纸生叔手上的两枚铜钱,如法炮制地盖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但,当木生叔抬眼看去的一刹,胆大如木生叔,竟也是一下子呆愣在原地,牛眼瞪得老大。 见纸生叔和木生叔都这反应,我们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好似一团阴云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过了半晌,纸生叔这才缓缓回过神来,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如旧。 这时候,木生叔开口了。 “他娘的,这玩意也太凶了,连观音娘娘都敢亵渎!” 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到木生叔的脸色同样是很难看。 到最后,我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很想知道纸生叔他们看到了什么,便学着纸生叔他们的样子,用铜钱开了眼。 抬头看去—— 这猛地一下子,好悬没给我吓得心脏骤停。 只见,上边的观音像,依旧是挂着泪痕,但不同的是,观音的脸被画上了一个红色的大字—— 冤! 如果仅仅只是这么一个字,我倒不至于被吓成这样。 最让我感到恐惧的是,在观音的头顶,竟直直地插着一把带血的剪子! 看到这里,我已是身心俱寒,不敢再看。 先前的恶灵,就是再凶,但好歹不会对神像下手。 可现在,非但另外三尊神像的头颅被齐根斩断,就连最后留下的观音像也未能幸免。 这时候,纸生叔开口了,言语中带着些许不安。 “老木,你看到那个恶灵了吗?” 木生叔摇了摇头,环顾着四周,面色很是凝重。 “就连用铜钱开眼,也不行么……” 纸生叔低垂着头,喃喃自语。 我更加恐惧了,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没看到? 可…… 可在角落里,不就蹲着一个女人么? 我看到,在大殿的一角,蹲着一个身穿红衣,脚踩红绣鞋的女人,头发蓬乱,衣服残破不堪,衣服上似乎有些不明的白色斑点,隐约还可以看到女人衣服下方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和血迹。 最为骇人的是,在女人的脖颈处,有一个巨大的豁口,正是因为这豁口,女人的脖子几乎支撑不住她的头颅,好几次女人的脑袋一下子歪到了一边。 在女人脑袋歪向一边的时候,我看到,那伤口红白相间,红的是血液和组织,白的,是蠕动的蛆虫。 女人正在哭泣,一边哭,一边用双手拼命地擦拭着自己衣服上的白色斑点,试图抹除这些痕迹,但却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 那悲戚的呜咽声,好似地府的催命铃一般,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我紧绷的心弦。 我不想再看,可不知为何,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目光也根本不能从女人身上离开。 视觉和听觉受到的强烈冲击,刺激得我几乎要晕厥过去。 关键时候,如果不是纸生叔及时发现了我的异常,暴喝了一声,把我从那种痴呆的状态中给拉了回来,只怕再看下去,我就真的要精神崩溃了。 “纸…纸生叔……” “那…那里……” 我颤颤巍巍地用手指着女人的方向,牙齿不住地打着战,强烈的恐惧让我再也说不下去。 可饶是如此,纸生叔他们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却还是一头雾水。 不用说,即便是开了眼,那女人还是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 正在我琢磨着,该怎么样才能让纸生叔他们也能看到她的时候,那女人却是缓缓起身,慢慢将半挂着的脑袋用手缓缓拧了过来。 在女人脑袋旋转的时候,我甚至还能听到骨头摩擦的咯吱声。 女人将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那张脸,很美丽,却也很让人恐惧。 女人的嘴唇微微张了张,向我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我冤……” 第130章 红衣女鬼 我尼玛! 说实在的,在那女人那双死鱼眼瞪向我的那一刹,我只感觉如坠冰窟,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冻结了一般,明明她距离我很远,可却让我感觉她就站在我面前! 冤? 我怎么知道你冤啥呀? 木生叔最先反应过来,马上就明白我是被恶灵盯上了,当即大喝一声,金光外放,挡在了我的身前。 在木生叔的保护下,我这才感觉稍稍好了一些。 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凝视感,依旧在紧紧包围着我。 我侧过身子,探出头去,发现那女人开始朝着我这边缓缓移动。 仍旧是面色苍白,脸色阴翳,面无表情。 尽管我被大伙儿围在中间,但还是感觉宛若身处孤岛一般。 除了我,根本就没有人能看见那女人! 不,应该说是女鬼! 红衣女鬼朝我越走越近,我身上的寒毛炸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股令人窒息的寒意逐渐扼住了我的脖颈。 纸生叔和木生叔他们为了缓和我的情绪,也试了很多方法。 先是纸生叔叫出来的纸人。 可同样的,纸人压根没法察觉到红衣女鬼的存在。 然后是木生叔身后的秦琼,尉迟恭二将。 可就连他们,对这红衣女鬼都没有反应。 到最后,木生叔甚至直接将手中的桃木钉爆射而出。 可那桃木钉径直穿过女鬼的身体,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眼看着红衣女鬼离我越来越近,我干脆直接将眼睛闭上。 眼不见,心不烦。 但奇怪的是,在我闭上眼睛后,我和外界的交流就好像完全被阻断了一般,眼前是一片混沌,没有声音,没有方位,也感知不到纸生叔他们的存在。 就好像,自己被丢到了一个无人的孤岛。 我就这么闭着眼睛,祈祷着事情会有所转折。 但结果就是,我等了老半天,四周依旧是寂静一片。 太反常了。 按常理来说,纸生叔他们不会这么长时间一点动静也没有。 可现在,别说外界的声音了,就连我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也都隐没在一片混沌之中。 我看不到自己的双手,看不到自己的鼻梁,看不到除了混沌和黑暗之外的任何东西。 五感闭塞,七窍障碍。 终于,我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煎熬,猛地睁开了眼睛。 我依旧身处第四层的大殿。 我抬眼看去,大殿上方是一个巨大的牌匾。 牌匾上篆刻着三个大字—— 观音殿。 观音殿? 可这里除了观音像,不是还有另外三个菩萨吗? 怎么会单独叫观音殿? 我摇了摇头,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想再让一些无所谓的杂念入侵我的思想。 对了! 纸生叔! 我扭头看向身侧,可是在我身边,边说纸生叔了,一个人也没有! 就连先前还挡在我身前的木生叔,也是不知所踪。 凭空消失了? 我心中大骇,甚至开始感觉呼吸不畅,心跳加速,就像是一条快要淹死的鱼。 似是有所预料一般,我猛地回过头,向后看去。 在我身后,是我先前见到的蹲在墙角的红衣女鬼。 此刻的她,脸色惨白,眼眶发黑,赤着脚,一只手上拎着一双绣花鞋,另一只手上紧紧抓着一把锋利的带血的剪子。 我回过头去,正巧和她四目相对,脸都要贴在一起。 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血液和组织的腐烂的恶臭,令我作呕。 我很想逃离,但身体像是被顶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她凑了过来,大睁着眼,瞳孔聚焦,凝视着我,鲜红的沾血一般的嘴唇嗫嚅着,缓缓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来。 “为什么?” “都该死!” “我好冤……” 话音落下,她手中的绣花鞋竟无火自焚,转瞬间化为灰烬。 不仅如此。 还有她身上的血色红衣,像是煮沸的开水一般,剧烈地燃烧。 但奇怪的是,明明我离她很近,可却一点没有感觉到炙热。 相反,阴寒更甚,蚀骨灼髓! 很快,红衣女鬼身上的衣服烧成灰烬,露出了一丝不挂赤裸的躯体。 那躯体,洁白无瑕,但又满目疮痍。 我看见,明明是光洁如玉的肌肤,但却映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斑驳。 在狰狞的可见白骨的伤口里面,是不断蠕动着的米黄色的蛆虫。 …… 在民间有种说法。 人死之后,灵魂就会变成死前的模样。 其实不然。 人死之后,还会回魂。 只有在头七过后,灵魂才会真正变成尸体的模样。 眼前的红衣女鬼,正是她死后第七天的样子。 黑污的血迹,生蛆的伤口,这一切似乎都在诉说着她死前的凄惨,控诉着她死前遭受的侮辱和凌辱。 红衣女鬼的眼睛缓缓流出血泪,脸上扯出了一个惨淡的微笑,一只手轻轻抚上我的脸庞,极尽温柔地说了一句。 “好看吗?” 那只手,如同冰块一般,那声音,好似数九寒冬呼啸的冷风。 下一秒,红衣女鬼的脸瞬间变得狰狞,好似地狱的恶鬼,脑袋忽地歪向一边,手中紧握的剪子举起,嘶吼着。 “凭什么!” 声音尖锐刺耳,似带有无尽的哀怨。 话音落下,红衣女鬼手中的剪子猛地朝我刺来。 我瞳孔骤缩,只感觉头晕目眩,眼前一阵恍惚。 等到我再次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发现自己身处第三层,在我眼前的,是纸生叔他们。 纸生叔见我醒来,惊喜过望。 “小家伙,你可真是要吓死我了!” 我一脸茫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等到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汗水打湿。 我愣在原地,良久没有从刚刚发生的一切缓过神来。 是梦吗? 还是幻觉? 这一切实在是太真实了。 就好像是自己亲身经历了一般。 为了弄清楚真相,我急切地抓住纸生叔的手,问道。 “纸生叔,这是怎么回事?” “我刚刚是怎么了?” 在我的再三追问下,纸生叔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全都告诉了我。 在用铜钱开眼后,我就开始变得不正常,先是盯着观音像的头顶喃喃自语,后来又是看着大殿的一个角落,脸色惊恐,像是看见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东西,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纸生叔他们见我出事,也只能是先撤下来。 “小家伙,你刚刚可吓死我们了!” 纸生叔说,在我昏过去之后,浑身发冷,额头却是烫得厉害,还一直冒虚汗打冷战,就连阳灯都如风中残烛,好几次险些熄灭! “小阳子,你刚刚都梦见啥了?” 木生叔急不可耐地开口询问。 可此时的我,哪里还有心思和他们解释,只是拉着纸生叔的手,指了指第四层,仓促地说道。 “纸生叔,我们还得上去一趟!” 第131章 谈判 我拽着纸生叔,就要再次登上第四层。 可纸生叔他们却一下子把我拉了回来。 “小家伙,你才刚醒,阳气虚弱,现在还不能上去!” “是啊小阳子,你听叔的,实在不行咱等明天的。” 纸生叔和木生叔这一次难得统一战线,一起出声劝导我。 但我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和纸生叔他们解释缘由了,见实在是拗不过纸生叔,我干脆趁众人不注意,直接冲了上去。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我考虑那么多了。 刚刚那个梦,让我心中对那女鬼的身份和她心中的怨气所在有了一定的推测。 现在,我就缺一个验证! 虽然不敢肯定,而且有一定的风险,但这绝对是我解开女鬼心中的怨气,了解事情真相,登上第五层的最佳时机! 机会转瞬即逝! 纸生叔他们见我冲了上去,也没犹豫,直接跟了上来。 到了四层,大殿内除了四尊神像,依旧是空荡荡的。 看来,那红衣女鬼,依旧是不想见我们。 不过,她既然没有害我们,就足以说明,事情并非无法解决。 相反,那红衣女鬼被困在这里千年之久,在她心中,其实是很希望有人可以来了解她的冤屈,来为她发声! 没有犹豫,我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喊了出来。 “何氏!我们是来帮你伸冤的!” 这一嗓子吼出来,甭说纸生叔他们被吓着了,就连我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 正如各位所看到的,我猜测,那红衣女鬼,八成就是在镇妖塔第二层时,老夫妇他们和我提到过的他们的儿媳妇,何氏。 当时,老夫妇他们说自己一家五口遇害,但在第二层,却只有四大天王像,也就是老夫妇,小男孩和小女孩。 唯独怨气最深的何氏不见了。 当时因为这个,还把我给吓了一跳。 后来,纸生叔推测,镇妖塔的布局,是越往上,镇压的恶灵怨气越重,实力也就越强。 照这样推算,何氏极有可能是关在了镇妖塔上层。 结合那红衣女鬼的衣着,凌乱不堪,衣服表面有不堪入目的污秽,遍体鳞伤,应该是死前受到了侮辱和凌辱。 再加上,那红衣女鬼的脖颈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豁口。 最重要的是,红衣女鬼手上的武器,正是一把剪子! 镇妖塔第二层的老夫妇曾经说过,何氏死前,遭受了莫大的侮辱,何氏贞烈,不堪其辱,遂用剪子穿喉自尽。 这一切,都和那红衣女鬼相对应! 因此,我才有胆子揣测,那凶得可怕的红衣女鬼,就是死后的何氏鬼魂! 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测。 一旦我猜错了,后果不堪设想。 我咽了口唾沫,焦急地环顾四周。 万幸的是,那红衣女鬼在我话音落下后,竟真的从观音像里面幽幽地飘了出来。 这一次,不止是我能看到她,纸生叔他们也都能看到。 我注意到,纸生叔和木生叔,在看到何氏出现的那一刹那,脸色大变,如临大敌。 显然,何氏身上的那股滔天怨气,就连纸生叔他们都感受到了压力。 何氏没有理会旁人,而是径直朝我飘了过来。 木生叔见此情形,还以为何氏想要对我不利,当即暴喝一声,驱使金光护体,神像显现,手持桃木钉就护到了我身前。 木生叔在驱邪这方面,好歹也是专业的,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还真把何氏给逼停了。 只不过,何氏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无比,锐利如锋,好像下一秒就会出手。 木生叔此时也是一脸戒备,手中紧紧攥着桃木钉,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这个时候,双方只要任何一方有异动,都会点燃这个火药桶。 何氏和木生叔要打起来,我不敢断定谁会赢,但我可以肯定,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要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见此情形,我连忙抽身,果断挡在一人一鬼中间,以免他们一言不合真的打起来。 “木生叔,你误会了,让我来和她好好谈谈!” 虽说我不能保证,何氏就真的有这个耐心会和我谈,但眼下,这是我能想出的减少伤亡的最好方法,我只能赌一把! 话音落下,不止是木生叔,就连何氏眼神中的寒意都明显呆滞了一下。 木生叔还有些不放心,想要守在我旁边。 但我心里很清楚,现在这种情况,要是让木生叔杀气腾腾的站在旁边,甭说要化解何氏内心的怨气了,就是想要坐下来好好谈谈都难。 我好说歹说,这才总算是把木生叔给支到一旁。 在做完这一切后,我发现何氏严重的寒意也收敛了不少。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姓氏?” 何氏幽幽地开口,声音空灵,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深吸了口气,这才忍住心中的恐惧,缓缓说道。 “何氏,你的家人,他们都在第二层,是他们和我说了你的遭遇!” 话音落下,我能看到何氏的瞳孔一凝,眼神复杂,有惊讶,有疑惑,但更多的是警惕。 不过,不管怎么样,在我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何氏眼中的杀意再一次降低。 看样子,我的计划有效! 何氏沉默了半晌,这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有些森然。 “你是说,你见到了我公公婆婆,还有我儿子和我女儿?”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在何氏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我能明显感受到她的情绪波动。 和先前的滔天怨气和漫天杀意比起来,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我将先前的经理一五一十地和何氏说了一遍。 在讲到我们使用《地藏经》化解了他们的怨气的时候,我特意强调了这并非是镇压,而是超度。我们是通过《地藏经》中蕴含的佛法,化解了怨气,让他们可以早登极乐。 要是不说清楚,被何氏误以为我们是强行镇压了他们,把他们给打得魂飞魄散,只怕这么近的距离,何氏会直接把我给生吞活剥了。 好在,在听过我的话后,何氏的眼中先是震惊,后是不舍,最后是释然。 “他们,解脱了么?” “也好,就因为我,公公婆婆,还有我的两个孩子,他们在这里受了千年的委屈,也该重新投胎了……” 何氏喃喃说着,眼神有些黯淡,似乎是在追忆往昔。 见有效果,我心中一喜,连忙乘胜追击,道。 “何氏,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千年了,你的家人也都已经放下执念,转世投胎了。你也不要一直抓着过往不放,这样只会一直活在痛苦里。” “相信你的家人也不愿你一个人再孤苦伶仃地守着这座塔,一直守着过往的仇恨吧?” 在说出这番话之前,我自信在我的谆谆善诱之下,何氏一定可以化解心中怨气,放下心中执念,说不定,还会直接把上去第五层的方法告诉我。 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这一番话,却是捅了马蜂窝! 第132章 血债血偿 原本,才刚平静下去的何氏,在我话音落下之时,眼眸中却是杀意暴涌。 “你的意思是,要我原谅他们?” 何氏冷冷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令人胆寒的怨气,眼神中的寒芒如刀一般,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当时被吓懵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但很快,我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就现在这种情况,何氏心中怨气难消,让她原谅几个夺走了她最宝贵的贞洁,还害死了她全家的罪大恶极的凶手,显然不现实。 若是贸然开口,非但无法消除何氏心中的怨气,还极有可能激怒她! 心念至此,我急忙想要开口解释,可却已经晚了。 何氏眼眸中寒意森森,身上散发出滔天的怨气,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带血的剪子。 “原谅?” 何氏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每靠近一点,我的心跳就加快一分。 此时的我只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说啥不好,非要戳人家的痛点。 这下好了,谈判彻底崩了! 在何氏强大的怨念下,我的身体像是被冰封了一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何氏离我越来越近。 一直走到跟前,何氏那张惨白瘆人的脸,几乎要和我的脸贴在一起了,何氏这才缓缓开口,从鲜红的嘴唇里吐出几个字来。 “他们造下的孽障,就应该血债血偿!” “我原谅他们,谁又来可怜我!” 最后那几个字,何氏几乎是咆哮着,对我嘶吼出来的。 在何氏话音落下的瞬间,我看到,何氏手中的剪子猛然举起,闪着寒芒的尖端已经对准了我的头颅。 “你和官府里的那些人,和这假慈假悲的观音,和这镇妖塔内只会空谈的漫天神佛,全都是一丘之貉!” “一个个的都只知道让我原谅,却从不会有人想着惩戒那些恶人!” “既然你这么喜欢当圣母,那我就送你下地狱去陪陪他们!” 话音落下,何氏手中的剪子猛地朝我刺来。 当时的我如同砧板上的鱼肉,脑海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然而,就在我绝望之际,木生叔暴喝一声,瞬间闪身到我身前,手中的桃木钉挥出,堪堪挡住了何氏这充满怨毒的一击! 在木生叔护体金光的庇护下,何氏带给我的那股恐怖的压迫感,总算是消失了。 我一下子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纸生叔反应过来,低吼了一声。 “走!” 这一次,我没有反抗纸生叔的命令,撒腿就跑。 现在,已经是彻底谈崩了,就算是再呆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效果。相反,手无寸铁的我还极有可能成为纸生叔和木生叔的负担! 很快,在穆风的带领下,我们从入口处撤回三层。 除了纸生叔和木生叔。 纸生叔和木生叔为了掩护我们撤退,不得不留在上面和何氏交手。 在离开前,我听见何氏尖锐刺耳,摄人心魄的嘶吼。 声音饱含怨气,穿透力极强,似乎是在控诉着世间的不公。 下来之后,我们在第三层焦急地等待着。 不过好在,纸生叔和木生叔最终还是平安下来了,虽然是气喘吁吁,几乎力竭,但好歹是保住了性命。 “他奶奶的,那玩意儿可真他娘的凶!” “要不是老子技高一筹,这次还真要栽里头了!” 木生叔瘫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纸生叔也没好到哪去,这么折腾下来,本就白净的脸颊变得愈发苍白,像是抹了墙灰一般。 “小家伙,你说上面那女鬼,就是何氏?就是第二层那些恶灵口中的被凌辱致死的妇人?” 纸生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开口问道。 我点了点头,心乱如麻,完全没有心情回答纸生叔他们的问题。 现在谈判崩了,纸生叔他们的出手让何氏愈发地狂暴,这要是再想好好谈谈,那可就难了! 木生叔看出了我的心思,不以为意地说道。 “小阳子,甭和她谈个什么鸟了。” “这次是因为事发突然,我和娘娘腔没准备好,这才让她得了便宜。” “我算是看出来了,她也就怨气和戾气重一些,但道行比二层那几个恶灵高不到哪去!” “等咱下次来,我们两个就能直接把她给收拾了,还省得麻烦!” 木生叔的提议我想都没想就否决掉了。 硬碰硬,实在是太危险,而且就算真能取胜,那也要将何氏打得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否则只要何氏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可这种事,太损阴德,上苍不容! “木生叔,我们不能这么干。” 我摇了摇头,缓缓开口。 “木生叔,我知道您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我虽然现在还未真正踏入玄门,但我也知道,走阴阳的最重要的就是要胸怀慈悲心,既不能恃技凌人,也不能妄杀无辜。” “何氏一家已经够可怜的了,现在心有怨气也是情理之中,我们要是还打散她的魂魄,让她永世不得超生,也再不能和家人团聚,那不是太过分了吗?” 说实话,我这个人确实是有些圣母。 按照常理来说,若是能有把握直接灭掉何氏,那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既不用费心费力地和何氏谈判,也不用承担任何风险。 何乐而不为? 但是,我做不到。 木生叔听了我的话,沉默不语。 不过,我能看得出来,我的话对木生叔也有了触动。 这时候,纸生叔发话了。 “老木啊,我觉得小家伙说得对。” “何氏虽然凶狠残暴,但那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因,我们可不能以暴制暴。” 说着,纸生叔抬手,看了一眼手中的怀表。 “现在时候也差不多了,而且看这情况,今天要想再有进展也难了。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再做商议。” 这一次,木生叔难得没有反驳纸生叔。 稍作休息之后,我们很快便出了镇妖塔。 此时,天已经快要破晓了。 上了车,我仍旧是不能放下心来,一路上都在思索,何氏的冤情,到底要如何才能解决? 以前杀害何氏一家的恶人,到现在,只怕是连骨灰都没了。 再加上何氏现在又是厉鬼,要想伸冤,找民间的法官肯定是不行的。 可不伸冤,何氏那边也没得谈。 难道说,我要请到地府的判官来才行么? 第133章 判官 心念至此,我腾地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内心激动不已。 对啊! 我先前完全就把方向给搞错了。 共情只能起到缓和何氏内心怨恨的效果,但并不能解决问题! 现在何氏最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有人为她沉冤昭雪! 只有这样,才能从根本上,彻底化解何氏的怨气! 大伙儿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吓了一跳,还以为我是刚刚在第四层被吓出心理阴影了,连忙出声安慰。 我哪里还顾得了许多,直接冲纸生叔问道。 “纸生叔,你能不能把地府的判官给请来?” 这句话一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 说实在的,那判官到底有没有,还两说呢! 可我现在竟然想着要请判官来,未免有些天方夜谭了。 不出所料,纸生叔被我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给说愣了。 “判官?”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将我心中的想法给说了出来,期待地看着纸生叔。 我心中已经笃定主意,只要纸生叔点头,承认有判官的存在,那么哪怕只有那么微乎其微的丁点可能,我也要试一试! 不止是为了能登顶镇妖塔,拿到邪神像,也是为了对得起自己心中的良心! 在得知我想要请判官来为何氏平冤昭雪的时候,纸生叔有些愕然。 不止是纸生叔,我这话一出,把大伙儿都给整懵了。 “小阳子,你这脑洞也太大了吧?” 木生叔牛眼瞪大,难以置信地开口说道。 “为了一个女鬼,还要请来判官老爷,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儿么?” “再说了,就我们几个老家伙的微末道行,判官老爷日理万机,我们想要请他老人家上来,也不现实啊!” 听了木生叔的话,我不怨反喜。 因为木生叔这么说,就等于承认了地府判官的存在! 只要存在,就有希望! 在我的再三恳求下,纸生叔叹了口气,开口道。 “阳间有阳间的法律,那么阴间自然也有阴间的秩序。” “小家伙,判官确实是存在的。” “只是,你木叔说得对,就我们的道行,实在是请不动判官……” 言罢,纸生叔目光收敛,眼神中尽是黯淡,似乎是有些愧疚。 闻言,我呆了呆,松开了纸生叔的手,没再强求。 我清楚纸生叔和木生叔的为人。 他们都是凭良心吃的这碗阴阳饭,但凡有一点儿办法,他们也不会这么干脆地拒绝我。 可我实在是不甘心。 明明好不容易想出了解决办法,但却又无能为力。 这种落差感,让我难以接受。 “判官……” 我低着头喃喃自语,心乱如麻。 “如果就连纸生叔和木生叔他们都没办法,那还能怎么办呢?” “还有谁可以请来判官呢?” 想到这里,我眼前一亮,心中出现了一个人。 疯老道! 纸生叔和木生叔都说疯老道神通广大,倘若疯老道愿意出手帮忙,那就算是寻来地府判官,也绝非不可能! 我没有犹豫,转头和纸生叔他们说了我的想法。 听了我的话,纸生叔愣了愣,眉头蹙起,若有所思。 “以老天师的身份,若是较起真来,虽然还是凡胎,但神位已经可以算是上仙级别了,不比判官的身份低……” “若是真能请到他老人家出手,就是请来判官,也不是没可能……” 没等纸生叔话说完,木生叔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道。 “娘娘腔,你可拉倒吧!” “可甭在这里糊弄小阳子了,老天师就算是能请来判官,但他老人家可早就说了,小阳子的考验,他绝对不会出手掺和!” “老天师什么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比我还倔,你要真能请来老天师帮忙,我木生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夜壶!” 木生叔的话很刺耳,也很真实。 我不能保证,疯老道会帮我。 但只要有一线希望,何妨一试! “纸生叔,让我来和疯…张天师谈谈,好吗?” 我带着近乎恳求的目光看着纸生叔。 纸生叔犹豫片刻,还是从包里拿出了电话。 电话是王富贵那几个手下给的,这会儿,还真派上了用场。 纸生叔帮我拨了号码,把电话递给了我。 接过电话,里面是等待接听的嘟声,一直到无人接听的忙音。 我不甘心,再一次拨了回去。 可一直拨了三次,都是无人接听。 我失魂落魄地正要把电话还给纸生叔,可这时候,电话忽然响了。 上面是那个熟悉的号码。 在听到电话响起的瞬间,我的眼眶中似有泪水涌动,忙不迭地接过电话,几乎是带着哭腔说了一声。 “喂……” 电话那头,是一个熟悉的苍老的声音。 “喂,这次又是谁呀!” “一大清早的,还让不让道爷我睡了?” 疯老道骂骂咧咧的,要换做平时,我肯定会觉得不爽,但现在,我只觉得无比心安。 “喂,道爷,是我,九阳……” 疯老道听见我的声音,显然也有些惊讶,先是一愣,随后是爽朗的大笑。 “小娃娃,这怎么想着给道爷我打电话了?” “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儿?” 疯老道的话有些出乎我意料。 我以为他死活都不会帮我,可想不到他一上来就询问我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听见疯老道这么问,我鼻子一酸,随后和疯老道详细地说了关于何氏的遭遇。 “道爷,何氏也太惨了,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帮我,把地府的判官请来,还何氏一个公道?” 在我说完后,电话另一头,许久没有回音。 我等急了,又催促了几句,疯老道这才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 “小娃娃,这要是别的事儿,我倒是还能帮一把。” “可这个事…咱且不说这地府的判官职位大小,也不说惊动地府会种下什么样的因果,咱就单说你这个计划的执行难度。” “千年了,就算杀害何氏一家的恶人再穷凶恶极,那也该转世投胎,轮回好几次了。” “这时候要想抓人,上哪抓去?” “万一那些恶人投胎的一世现在还活着,咱难道还能把活人的魂儿勾出来带去审判不成?” 听到这话,我沉默良久,不知该如何是好。 疯老道说得没错。 但难道就因为时间隔得远了,犯下的过错就不用再追究了吗? 这未免也太不公了! 何氏守着仇恨,带着屈辱,人不人鬼不鬼地在世间飘荡了千年。 就这么算了? 我强忍住喉头的哽咽,颤抖着声音,缓缓开口道。 “道爷……” “难道,真的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么?” 第134章 伸冤 疯老道最终还是没有答应我的请求,只给我留下一句话。 不要轻易掺和他人的命运,会沾染不必要的因果。 我不信这句话。 上苍尚有好生之德,人要是没有悲悯之心,何以为人? 挂了电话后,我无力地瘫倒在座椅上,心乱如麻。 疯老道不愿答应,何氏现在又不可能和我们闲聊了。 难道说,就只剩下木生叔说的那个方法了吗? 我闭上眼睛,不愿再想下去。 很快,我们回到了酒店。 到了酒店后,我没有倒头就睡,而是翻阅起了那本《民俗禁忌》。 现在,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倘若能从这本书里面,找到什么破局之法,既可以不用灭掉何氏,也能暂且消除掉何氏心头的怨气就好了。 我急不可耐地翻阅着。 其实原本,我并不抱太大希望。 毕竟这也就是个讲解禁忌的书,又哪里会有什么可以消除厉鬼怨气的方法。 可不曾想,找着找着,我竟真在最后一页找到了一个有用的法子。 不过,不是可以直接消除何氏怨气的法子。 而是如何告阴状的法子! 书中记载。 “阴阳两界如有纠纷,可焚香告礼,虔诚祈祷阴司断案平冤,具体做法如下。” “一,焚香告礼,心诚则灵。需焚香三柱,供奉阴司。” “二,礼成之后,须裁一小人,将所告之人生辰八字,姓甚名谁,书于小人之上,以便阴司明断。” “三,取一白纸,将小人压于纸后,于其上书写冤情。需要注意,若是阳人告阴鬼,需用黑笔书写冤情;若是阴鬼告阳人,抑或是阴鬼告阴鬼,需用红墨书写冤情。” “三事既成,须叩首于地,静候阴司决断,但闻惊堂木响,即可沉冤昭雪。” 看完后,我惊得目瞪口呆。 想不到还有这么简单的法子? 那我之前还紧张个鸟来。 默默将书上记载的方法记下来后,我拿起书,起身走到了纸生叔他们的房间。 纸生叔那时候正在房间里吞云吐雾,见我进来,倒也没意外,似乎是早有预料一般,掐灭了手上的香烟,笑了笑,道。 “小家伙,怎么不在房间里好好休息,跑这来了?” 我没心思和纸生叔闲聊,将手上那本《民俗禁忌》递到纸生叔面前,急不可耐地说道。 “纸生叔,你看看这个!” 我原以为,纸生叔应该会对我的发现感到好奇。 可不曾想,纸生叔摆了摆手,眼神黯然,道。 “小家伙,这本书还是我给你的,你觉得,上面有哪些东西是我不知道的吗?” 我怔了怔,没有料到纸生叔会这么说。 我更不明白,既然纸生叔早就知道了这个方法,那为什么一直闭口不言。 纸生叔沉默良久后,方才开口解释。 “小家伙,我装糊涂的原因也很简单,我不想你因为一场是非卷入这些漩涡当中。” “就像老天师他老人家说过的,有些事情,只要做了,就会种下因果。” “远的不说,就单说你用这种方法,把阴司叫来了,但到时候何氏败诉了,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心中一凛,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纸生叔的声音愈发低沉,开始变得有些沙哑。 “何氏如果败诉,我们既然站在何氏那边,极有可能被阴司定义为帮凶,魂魄直接被勾到阴曹地府去!” 纸生叔的话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败诉了就会被勾魂? 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事已至此,我不想放弃,只能是硬着头皮说道。 “纸生叔,受害者就是何氏一家,这么明显,应该不会败诉的吧?” 这一次,纸生叔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水,这才缓缓开口。 “小家伙,那我问你,你凭什么说何氏一家遭到了贼人的迫害?具体是谁的迫害?你可有证据?” 纸生叔的三连问把我给问傻眼了。 但细细想来,纸生叔说得没错。 我们现在听到的,好像也全都是何氏一家的一面之词,并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 而且,现在何氏一家,除了何氏,其他人都已经被我们超度了,要想拿出证据来,更加困难了。 看我愣神的模样,纸生叔惨淡一笑,眼眶发红,憋了良久,重重叹了一口气,道。 “小家伙,你也看到书上讲的,告阴状,起码要知道凶手的姓名和生辰八字,但你觉得,何氏会知道这些东西吗?” “要是就这么没头没脑地把阴司请了过来,又说不出来个所以然,你觉得阴司会全听何氏一面之词,去费心寻找几个压根就不知道姓名的犯人吗?” “请神容易,送神难。小家伙,事情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在阳间,要是你报假警,尚且会被警察以妨碍治安罪逮捕。要是阴司上来了,我们没能提供确凿的证据,只怕抓的就不是那些恶人,而是何氏和我们了!” 后面的话,我已经忘了纸生叔是如何说的了。 只记得后来,我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间,心如死灰,直接瘫倒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 睡梦里,我仿佛又见到了当年的那一场大火,逍遥法外的几个狂徒,和惨死家中的何氏一家五口。 我是在他们的哭嚎声和惨叫声中惊醒的,醒来后这才发觉自己竟惊出了一身冷汗。 窗外已经是橙红的天了。 我们不能因为何氏耽搁太久,所以今晚,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这时候,纸生叔叩响了我的房门。 “小家伙,走了!” 该来的还是要来。 叫醒贪睡的云儿姐后,我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恍然间看见镜子中的自己。 竟也有了几分狰狞模样。 我很想哭。 我们现在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惜将何氏逼得魂飞魄散,这和当年为了得到何氏的清白,杀害了何氏一家五口的恶徒有什么区别! 到最后,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稀里糊涂地上了车,回到了镇妖塔。 说实话,这是我最不想进镇妖塔的一次。 如果说先前不想进去,是因为恐惧,那么现在不想进去,则是因为良心的煎熬。 恐惧的时候,有纸生叔他们陪着我,倒不至于太过害怕。 可现在呢。 我很清楚纸生叔他们的内心也是挣扎的。 但此刻,每个人的内心都是一座布满阴霾的孤岛,没有任何一座桥梁。 我们终究还是进去了。 在上去第四层之前,木生叔他们已经提前用铜钱开了眼,用黑狗血祭了法器,已经做好了和何氏殊死一搏的准备。 然而,就在木生叔准备踏上莲梯的时候,我一把拽住了木生叔,抢先一步踏上了莲梯。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说出了一句。 “木生叔,这一次,让我来打头阵吧!” 第135章 告阴状 说实话,就连我自己听到这句话,都被吓了一大跳。 打头阵就意味着,我要第一个承受盛怒状态下的何氏的怒火。 就连纸生叔和木生叔他们,都不得不做好万全的准备再上去,我就这么上去,可以说是和找死无异。 “不行!” “小阳子,这都啥时候了,你可不能胡来!” 不出意外,木生叔一口回绝了我的请求。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发抖,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开口说道。 “木生叔,再让我试一次吧!” “不论结果如何,那也是我心甘情愿!” 木生叔急了,眼眶发红,眼中满是担忧,厉声喝道。 “不行就是不行,小阳子,你赶紧下来!” 说着,木生叔就要伸手过来抓我。 在木生叔的逼迫下,我不得已只得先假意下去。 等到木生叔放下警惕,我再也顾不得许多,直接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等到木生叔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一只脚踏上了第四层。 拼了! 就算死了,我也认了,总好过后半辈子一直活在自己良心的谴责当中! 在我身后,传来了木生叔急促的嘶吼声。 “都还他娘愣着干什么,上去啊!” 紧接着的,是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在我登上第四层的一刹,我只感觉周围的空气好似要冻结一般,就连我的动作竟都受到了影响,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何氏的怨气,竟已恐怖到了如此地步! 我不敢犹豫,第一时间吼了一声。 “何氏,我们是来帮你的!” 简洁明了,直抒胸臆。 这种时候,但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极有可能话都说不出口就被何氏拖下去做了冤死鬼。 事情如我所料想的一样,在我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我能明显地感觉到那股要命的压迫感减轻了许多。 也就在这个时候,木生叔他们也已经赶了上来,将我齐齐围在正中央。 不过也无所谓了,我要抢先上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如果是木生叔先上来,保不齐就会和何氏直接开打,到时候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至少何氏可以稍微冷静下来听我说话。 为避免夜长梦多,防止木生叔心直口快一下子又把何氏给惹毛了,我急急开口,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道。 “何氏,我知道该怎么为你伸冤了!” “前提是,你必须要配合我们!” 这句话,毫无疑问就是何氏最想听到的。 只不过,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也就意味着,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要么,就是顶着风险,帮助何氏请阴司,平冤昭雪。 要么,就是背下个言而无信的骂名,彻底引爆何氏的怒火。 在我这句话吐出来的一刹,我的余光瞥见纸生叔和木生叔二人都是面色一僵,脸色很是难看。 我不敢去看纸生叔的眼睛。 因为我这么做,实在是很不道德。 不仅有可能会搭上自己的性命,还会把大伙儿都给拖下水。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何氏的倩影悄然出现,依旧是身着一袭红衣,脚上是一双做工精致的绣花鞋,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就这么立在观音像前面。 只不过,何氏的脸依旧惨白,眼眸中依旧泛着寒光。 看得出来,何氏对我说的话有了一些兴趣,但还是无法完全对我们放下心中的戒备。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何氏幽幽地开口,语气清冷,幽怨凄婉。 我悄悄掐了自己一把,逼迫自己更加清醒,强压住心中的恐惧,这才开口说道。 “何氏,我清楚你的遭遇,也很理解你的痛苦,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请阴司,为你平冤昭雪!” 我特意组织了语言,尽可能用简短的话语来激起何氏内心最真实的情感。 事实证明,我的话很有效。 何氏听了我的话后,眼眸微微一缩,眼里满是震惊,久久说不出话来。 见状,我趁胜追击,直接钻出了木生叔他们的保护圈,径直走到了何氏的面前。 倒不是因为我胆大,实际上,我还是怕得要死。 只不过,我很清楚何氏现在的心理。 她等了千年,为的不就是平冤昭雪这四个字么? 就凭这点,她至少现在,绝不会害我! 我站在她面前,等候良久,何氏这才缓缓抬起头。 虽说眼中依旧有戒备,但更多的,是闪耀着希冀的光芒,甚至一丝微不可察觉的哀求。 “我…怎么相信你?” 何氏缓缓开口,语气中的敌意消散了不少。 此时的何氏,与其说是一个凶残的厉鬼,倒不如说是一个好不容易找到依靠的小女孩。 她急于依靠我,却又因为先前的遭遇不得不防备着我。 这种矛盾的心理,在不断摇摆着她的意志。 “很简单,只要你愿意,你想让我用什么担保,或者给我立下诅咒之类的东西,都可以,随你!” 我当时并不知道鬼怪和人之间可以有什么契约之类的,事发紧急,为了稳住何氏,也只好先这么说了。 或许是被我的坦诚给震惊到了,何氏沉默良久,摇了摇头。 “不用了。” “说吧,你想要我怎么配合你?” 这一次,何氏的语气更和缓了,甚至带上了些许温柔。 我冲纸生叔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在一旁不要打扰我,随后卸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些东西。 这些就是我当时已经准备好的,可以用来告阴状的东西。 其中包括桌布,香炉,香,白纸,红墨水,笔,纸人等等。 因为没有桌子,所以我只能是将桌布直接平铺在地上。 摆上香炉,摊开白纸,我把红墨水笔和小纸人递给了何氏。 “何氏,你能不能在这张纸人身上,写下杀害你一家的贼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说实话,我对这个方法,并不怎么抱希望。 因为何氏早早就被恶人害死了,又哪里会晓得那些人的名字? 不过,我打一开始就准备了别的办法,这么一问也只不过是走个形式。 就算是何氏写不出那伙恶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我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把阴司请上来。 可结果,让我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何氏一脸感激地结果纸人,银牙紧咬,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大手一挥,在纸人上洋洋洒洒记录下了四个名字和四个生辰八字。 毫无疑问,这四个人,就是杀害何氏一家五口的凶手! 第136章 阴司断案 “这……” 看着写上四人名字和生辰八字的小纸人,我内心惊奇不已。 何氏似乎是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冷笑了一声,道。 “那四个贱人,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在我死后,我本想报仇,可不成想,这四个短命鬼,竟出了意外死了!” “我不甘心,我都还没有亲自复仇,他们怎么能死!” “于是,我想尽一切办法,搜集他们的信息。” “就这些东西,我已经记了一千年,记得比我自己的名字还要清楚!” 何氏凶神恶煞的模样惊得我不禁咽了口唾沫。 想不到,何氏为了寻仇,竟会将仇家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记了千年之久! 不过,这样也好,我省事了不少。 至少这样,就可以保证阴司不会抓错人。 说话间,我已经将小纸人压在白纸上,起身闪到一旁,道。 “何氏,你现在将他们犯下的罪孽,包括时间,地点,动机等等,全部写到那张纸上,越详细越好!” “写好之后,焚香,跪地叩首,虔心祈祷。” 何氏点了点头,开始书写状子。 此时的何氏,总算是收敛了一身的戾气和怨气,静静跪坐在地上写着,若抛去外貌不谈,何氏倒还真有些大家闺秀,窈窕淑女的模样。 想到这里,我不免长叹了口气,心中感慨颇多。 大唐虽说文化开明,但也依旧是男尊女卑,何氏身为女子,能识书写字,足以证明何氏的出身绝非是一般人家。 何氏嫁到相夫家中,夫妻二人也是感情美满,如果不是因为丈夫被抓去充军,可能何氏就会拥有让寻常女子羡慕不已的美好一生。 只可惜,好端端的一个良家妇女,就这么被毁了,遗恨千年。 思量间,何氏已经将状纸写好了。 那白纸上苍劲有力的红字,好似艳红的鲜血,在泣诉着何氏这千年来的悲哀。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何氏在将状纸写好之后,并没有立刻焚香,而是转头朝向我。 我当时下意识地还以为何氏临时变卦了,想要害我,心里一阵紧张。 可何氏却是施施然行了一礼,对我说道。 “不管此次结果如何,何氏,多谢公子大恩大德!” “若有来世,何氏做牛做马,亦不会忘记公子大恩!” 言罢,何氏这才缓缓点上三支香,跪地叩首。 我怔了怔,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等到回过神来,我原本苦涩的心中,生出一丝欢喜。 单就何氏这句话,我就可以肯定,我做的不错。 哪怕是死了,下去见了列祖列宗,也有的说了! 不多时,大殿内忽地刮起一阵阴风来。 我看见,那香炉上燃着的香,竟由橙黄转为幽绿,好似鬼火一般。 这时候,纸生叔快步来到我身边,将我拉走,路上还叮嘱我,待会切不可睁眼,就算是不小心睁眼了,也要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我自然明白纸生叔的用心良苦,点了点头。 纸生叔拉着我,回到了大伙儿组成的保护圈内。 在闭上眼睛之前,我看见在何氏前方,出现了一道壮硕的黑影,身旁还跟着好几个细瘦的黑影。 想来,这就是所谓阴司了。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我便觉呼吸一窒,赶忙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很快,一道声音幽幽从虚空中传来。 “堂下何人?所来何事?” 紧接着,是何氏的声音。 虽说何氏的声音同样是虚无缥缈,可比起那阴司的声音,还是欠缺了一些压迫。 “小女何氏,贞观七年生人,与我夫君于贞观二十一年结发成婚,生活原本幸福美满。” “可天有不测风云,我夫君后被迫参军,留下小女一人照顾公公婆婆和一对儿女。” “小女本以为,和夫君终会有相见之日,可不料,夫君不幸战死疆场,从此天人永隔……” 说到这里,我能听出来何氏的话语中已经隐隐带着哭腔。 到后面的话,何氏越说越伤心,从贼人闯入家门,再到轮番凌辱自己,再到家中五口被灭门,连同房子也被烧毁,字字饱含真情实意,直教闻者落泪,听者心悲。 我本以为,这下应该是没问题了,可谁料,何氏哭诉过后,那阴司沉默良久,竟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何氏,你控诉他们的罪行,可拿得出确切的证据?” 此话一出,我的心当即就凉了一半。 就连当年的唐朝律法都没能找到证据将这四个恶人绳之以法,更何况是何氏这样一个妇人家? 再说了,就算是真有证据,时隔千年,就是石头也作了土,哪里还能留下什么证据来? 不出所料,何氏被阴司这么一问,缄默良久,到最后也只是缓缓说了一句。 “小女字字属实,绝无半句虚言,还请大人明察!” 说罢,何氏便开始叩头。 那一声比一声响的磕头声,在大殿中回响,更显悲凉。 可这一次,那阴司久久未开口。 到最后,就连木生叔都忍不住了,好几次都要直接冲过去,和那阴司讨个公道。要不是纸生叔死死按着,只怕木生叔这会儿桃木钉都要呼到阴司脸上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阴司总算是开口了。 只不过,语气清冷平淡,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怜悯。 “不是本官不想帮你。” “时间久远,你又拿不出确切的证据,这种案子,要本官如何决断?” 何氏被问得哑口无言,没有再开口。 那阴司虽然说得不近人情,但却无可反驳。 断案需要证据,但何氏拿不出证据。 “罢了……” 那阴司沉声开口,声音逐渐变得冰冷。 “何氏,你既拿不出证据来,此事就此作罢。” “按阴律,你召本官上界却又没有证据,本官理应给你判罪,但念你可怜,且饶过你,你随本官下界投胎去吧。” 阴司丢下这句话后,示意身旁的两个高瘦人影上前,就要将何氏带走。 何氏又哪里肯答应,见此情形,撕心裂肺地哭嚎着。 “我不走!” “狗官,你就是和那伙贼人串通好的,你压根就没想着帮我平冤!” 此时的何氏,双眼血红,近乎癫狂。 何氏不知道的是,她的这一番话,已经激怒了阴司。 “狗官?” 阴司的语气逐渐变得冷冽。 “何氏,我念你可怜,不究你的罪过,好心好意让你转世投胎,你怎敢放此狂言,侮辱本官!” 听到阴司的话,何氏不惧反笑,笑声凄厉悲凉,摄人心魂。 “狗官,你不加深查,就断定我是在胡言乱语,可你明知,我被贼人所害,又上哪给你找证据来!” “投胎?今日你要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是魂飞魄散,也绝对不从!” 第137章 对峙 何氏的冷笑声回荡在大殿中央,格外瘆人。 只不过这时候,大伙儿的注意都不在何氏身上,而全在那阴司身上。 何氏的这番话,说得一点情面也不留,可以说是彻底和阴司翻脸了。 不出所料,在何氏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那阴司猛地一拍手中惊堂木,勃然大怒。 “大胆刁妇!” “来人,将她拿下,押回地府,等候发落!” 随着阴司一声令下,很快,两个鬼影徐徐飘向何氏,伸开黑漆的大手就朝着何氏抓去。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还不等何氏反应,木生叔最先出手了。 只见,木生叔手上桃木钉爆出金光,身后秦琼,尉迟恭二将虚影显现,直接闪身护在何氏面前。 木生叔出手了,纸生叔再也不能坐视不管,下意识地就要冲上去支援木生叔,可却被木生叔给喝住了。 “娘娘腔,你看好小阳子他们,我来会会这个狗官!” 木生叔咬牙切齿,目眦欲裂,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随后举起手中桃木钉护在胸前,做防守姿态。 起初,我还很疑惑,木生叔先前明明还扬言要直接清理了何氏,可现在,却为何要为了何氏不惜得罪阴司。 但很快,我就明白了。 与其说木生叔是在护着何氏,倒不如说木生叔是在护着心中的道义。 木生叔为人嫉恶如仇,生平最恨的,就是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 这阴司是撞枪口上了。 只不过,这样一来,这一状就算是彻底失败了。 不仅如此,我们还彻底得罪了阴司! 此刻我有些欲哭无泪。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老是和地府里的人过不去? 先是那伙儿给阎王爷唱戏的鬼戏子,再是这隶属于地府的阴司。 一茬都还没解决呢,紧接着又来一茬! 这谁受得了啊! 很快,惊堂木又是一声炸响,随着那阴司一声令下,很快,有两个黑影也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看样子,应该是想抓我们回地府的。 这我要是被他们抓了去,到了阴司怎么样暂且不说,单说我万一在地府和那伙儿鬼戏子碰了面,那可就真是做鬼也不得安生了! 关键时候,纸生叔出手了。 只见纸生叔一声大喝,单手虚空一招,只眨眼间,好些个白色的小人凭空出现,将那两个黑影给团团围住。 一时间,场面僵持不下。 一边,是何氏对峙着两个鬼影,另一边,是纸生叔牵制着剩余的两个鬼影。 还有就是木生叔和那阴司了。 纸生叔和何氏还好,何氏毕竟是千年的恶灵,对付两个鬼卒,虽说不是很轻松,但也可以说是绰绰有余。纸生叔略显吃力,但也还能撑得住。 现在战局的关键,就在于木生叔和那阴司了。 只是,木生叔和纸生叔的能力相差无几,虽说木生叔身后的秦琼和尉迟恭二将,对于邪祟有天然的压制力,可阴司毕竟在地府中是有正式编制的存在,二将可以起到的压制效果微乎其微。 仅仅只是对峙,木生叔的脸色就已经很不好看了,额头上开始渗出密密的白毛汗。 再这样下去,可想而知,木生叔绝对撑不了太久! 那阴司狞笑着,阴恻恻开口说道。 “一个凡人,纵使你可以请来两个小神附体,那也不是你和本官作对的资本!” 话音落下,被笼罩在黑雾中的阴司出手了。 只见,一团团黑色的雾气,将木生叔包裹在其中,好似一条黑色的巨蟒,死死缠绕着木生叔。 木生叔依靠身上的护体金光,勉强还能支撑。 但很快,木生叔身后的二将虚影开始变得模糊。 兀地,木生叔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转瞬间变得煞白。 “老木!” 纸生叔眼眶发红,声嘶力竭地怒吼着。 木生叔和纸生叔是多年的挚友,此刻木生叔遇难,纸生叔又焉能坐视不管? 只是,纸生叔现在被两个鬼影缠着,自保尚且困难,又哪来的余力再去帮木生叔? 就在我心急如焚之际,不远处被两个鬼影围困的何氏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甩开身后的鬼影,手中带血的剪子高举,直直冲着木生叔奔袭而来。 何氏的目标显然不是木生叔,而是包围着木生叔的黑色雾气。 “呵呵呵呵……” “一个胆敢违抗阴司的小鬼,六个胆敢妨碍阴律的凡人,今天本司就要把你们都带回去,交由判官大人审判!” 阴司话音落下,身上的阴煞之气暴涨,好似洪水一般,不断冲击着每个人的防线。 在这种情况下,原本身形闪烁的何氏动作开始变得迟滞,就连周身的怨气和戾气都受到了极大的压制。 何氏虽说是有千年道行的厉鬼,但毕竟只是游魂野鬼,纵使阴司或许在道行上不如她,但人家是带着地府编制的,对游魂野鬼有天然的压制力。 若是再这样下去,何氏伏法只是时间问题。 何氏都挺不住了,那木生叔和纸生叔就更不用说了。 木生叔一方面要维持金光抵御阴司身上散出的黑雾,还要兼顾阴煞之气的冲击,已经是强弩之末,我甚至隐隐看到木生叔的金光开始出现裂痕,好像下一秒就会崩碎。 纸生叔这边,也是泥牛入海,自身难保。纸生叔既要维持自身的金光,还要将金光散开用来保护我们,如若不是有穆风在后面支撑着,只怕纸生叔早已支撑不住。 现在,情况已经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都会支撑不住,何氏会被带下地府,带着心中无尽的怨恨被打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我们也会被勾走魂魄,肉体变成活死人,灵魂被永远禁锢在地府。 他娘的! 左右都是死,倒不如和他们拼了! 心念至此,我在包裹里拼命翻找着,试图找到一些驱邪的物件。 最后翻来翻去,还是觉得柳藤鞭最为趁手,胡乱倒了些黑狗血,就直接抓着柳藤鞭冲将过去。 柳藤鞭本就可以用来打鬼,如今加上黑狗血,一鞭子下去,对邪魅而言可以说是皮带蘸盐水,绝对会痛不欲生。 只是,我并不清楚,这样的方式在阴司面前能否起到效果。 豁出去了! 我瞅准时机,找到一个被金光撕开的豁口,从团团阴煞之气中冲了出去。 时间紧迫,必须速战速决。 很快,我便来到那阴司身后。 阴煞之气愈发浓重。 没有犹豫,我直接一鞭子抽了下去。 只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鞭子尚在半途,还未能接触到阴司,竟突然折断了! 第138章 绝境 虽说那阴司的实力我早有预料,可当看到柳藤鞭应声断裂的时候,我还是心中一寒。 这下子,连最后挣扎的机会也没有了。 那阴司注意到我后,言语中带着些惊讶,道。 “八字全阴,天生鬼仔命?” “小子,就你这种命格,竟也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个稀罕事。” 听闻此言,我瞳孔骤缩,心头大骇。 这阴司,为何仅仅一眼,就能堪破我身上的玄机? 就连疯老道那样的存在,都是询问过后,才能知晓我的生辰八字,难不成说,这阴司还要胜过疯老道一筹? 不等我多想,阴司继续开口,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阴司话语间的厉色减少了许多,语气虽说算不上柔和,但至少没有先前那般令人肝胆欲裂了。 “小子,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难道说,你身后有高人,为你燃灯续命?” 我紧抿着嘴唇,没有理会他。 那阴司似乎是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声音逐渐变得冷冽。 “小子,不过你身后的高人是谁,你招惹了我,触犯了阴律,我就要带你回去地府审判!” 阴律? 我心头感觉一阵好笑。 阴你奶奶个锤子的律呀! 老子一个大活人,你阴间的律法,怎么能管到我身上? 这还说要带走就带走,也太嚣张了! 当然,这些话我也只是心里想想而已,自然是没胆子说出来。 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纸生叔他们的困境。 既然柳藤鞭没用,我干脆抽出包裹里的铜钱剑,祭了黑狗血,再一次直直冲了上去。 结果不出意外,还不等我接触到那阴司,铜钱剑的红线再一次崩开,铜钱散落了一地。 那阴司甚至都没有正眼看我,就好像我的行为对于他而言就跟跳梁小丑一般,滑稽可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木生叔终于支撑不住,身上的护体金光炸开,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狗官,你找死!” 随着木生叔的倒下,纸生叔彻底发了狂,口中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喷在手中的剪子上。 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是纸生叔拼命的手段,还以为纸生叔也挺不住了,当下急得差点哭出来。 到后面,我才知道,纸生叔这是咬破了舌尖,以自身精血祭炼法器。 人的身体中,有一些部位的血极为精纯,蕴含了大量的阳气,对精怪有天然的克制作用。 譬如中指血,舌尖血等等。 其中,当属舌尖血的阳气最为纯净。 只不过,这种方法,对自身阳元消耗极大,算是一种搏命的手段了,如果不是因为木生叔的倒下彻底激怒了纸生叔,纸生叔也不会用出这种鱼死网破的招数。 在纸生叔以精血祭炼法器之后,原本还尽显颓势的纸人,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竟硬生生地压制住了那两个鬼魂,直冲阴司而去。 与此同时,何氏也终于是挣开了阴司的束缚,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朝阴司扑了过去。 何氏和纸生叔,都已经接近极限了,若是这般还不能击退阴司,我们可就真要栽在这了! 只见,在纸生叔和何氏的合力出手下,原本裹挟着木生叔的黑雾被破开,就连在阴司四周蒸腾的煞气也开始变得稀薄。 看到这一幕,我心中大喜,可不料这个时候,一双手却是突然从我的背后拦腰抱住了我。 当时那种情况,我被吓得身体一颤,本能地以为是来抓我的鬼卒,下意识地挣扎。 可结果定睛一看,却发现那人竟是穆风! 穆风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对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便拖着我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九阳,事态紧急,我们必须得撤了!” 撤? 听闻此话,我瞳孔骤缩,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穆风。 我们撤了,那纸生叔,木生叔,还有何氏,他们怎么办? 穆风没有解释,只是自顾自地拉着我一直来到入口,掩护我和云儿姐,陈伯他们下去三层后,这才最后一个下来。 虽然不明所以,但我相信穆风,他这么做,定然也是有他的原因。 “九阳,我们先下去,看能不能引来佛龛内的喇嘛帮忙。” 穆风丢下一句话后,便匆匆向着第三层的入口跑去。 不过,穆风倒是提醒我了。 这镇妖塔内,如此之多的妖邪,都被那喇嘛镇压在塔内,以那喇嘛的修为,只怕是早已脱离凡胎肉体,取得正果。 如今阴司在塔内闹事,按理说喇嘛不应该坐视不管才对! 想到这里,我急忙跟上穆风。 反正现在留在上面,也是累赘,倒不如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帮到纸生叔他们。 时间紧迫,我不敢耽搁太久,用最快的速度下到了一层。 穆风已经在下面等着了。 可等我下来之后,却发现穆风呆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当时我心中焦急,倒也没有想那么多,下意识地就喊了声穆风哥。 可穆风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仍旧是不动也不吭声。 这下,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扒拉了穆风一下。 结果,我发现穆风的身体竟然僵硬得如同一块木板一般,而且浑身冰凉,散发着骇人的气息。 “这……” 我心中大骇,很快反应过来,穆风出事了! 来不及多想,我绕到穆风跟前,想看看穆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可结果,当我看清穆风的脸后,愣是被骇得三魂没了七魄! 原本下来之前还好端端的穆风,此刻竟像是中了邪一般,面容痴呆,双目无神,眼神空洞,神情木讷,只是呆呆地盯着前方看。 我被这一幕吓坏了,连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想要叫云儿姐和陈伯他们过来。 可等我回过头去,却突然发现,云儿姐和陈伯,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偌大的佛堂,就只剩下我和失去意识的穆风。 我咽了口唾沫,强压住内心的恐惧,将穆风扶到了佛堂坐下。 好在,穆风虽然此时神情怪异,但并没有做出什么威胁我的举动。 否则的话,只怕我这会儿小命都难保。 看着痴傻的穆风,我心中五味杂陈。 纸生叔和木生叔现在还被困在第四层,生死未卜,云儿姐和陈伯离奇失踪,下落不明,就连穆风现在也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开始质疑,自己当初的选择真的是对的吗? 还是说,当初就应该听木生叔的,直接杀上第五层更好? 我心乱如麻,忙活了大半宿,现在只觉口干舌燥,喉咙渴得要冒火。 我下意识地探手,想要从包裹中取出一瓶水来。 可不曾想,这一摸,非但没能找到水,反而是碰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触感冰凉,而且硬邦邦的。 我心中一惊,转头看去—— 在我眼前的,竟是一只乌青发紫的人手! 第139章 邪鬼仔 本来经历了这么些事,我心里的弦就已经绷得很紧了,这一下子冷不丁看到这么个东西,当下差点给吓昏过去。 我猛地甩开手,连着退了好几步,靠着墙壁缓了好长时间,发现那只手没有啥反应,这才稍稍定了定神。 因为穆风还在那里,我就算怕得要死,也不能丢下穆风一个人开溜。 那样未免太不仗义了。 不管怎么说,就算跑,也要带上穆风一起跑! 好在,刚才下来的时候,我带着的包裹还没丢,从包里取出纸生叔给我准备好的一张驱邪符后,我这才壮了壮胆子走过去一探究竟。 凑过去仔细一看,那只手看起来非常小巧,不像是一个正常人的手,倒像是一个婴儿的手。 难道说,是第三层那些婴灵的恶作剧? 如果真是这样,那只需要问一下善灵,事情真相便可水落石出。 我试探性地开口,想要叫出玉坠中的善灵一问究竟。 可奇怪的是,我叫了好几遍,先前明明还很活跃的善灵,此刻却没有一点动静。 无奈之下,我只能自个儿上去查看。 随着距离的拉近,我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心情也愈发忐忑。 我生怕一个不小心,那只婴儿手直接就抓到我脸上去! 好在,有惊无险,那诡异的婴儿手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离得近了,我总算是看清那婴儿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了。 若单从外形上看,倒是与一般婴孩无异,唯一让人毛骨悚然的就是,那只手乌青发紫,上面还点缀着乌黑的尸斑。 我不敢犹豫,第一时间就是拖着穆风先远离这婴儿手,离得越远越好。 在安顿好穆风后,我总算是松了口气,放下心来,从佛堂的一侧绕过去,开始打探佛龛内的情况。 那只诡异的婴儿手,貌似就是从佛龛里面伸出来的。 我心头闪过一个不好的想法。 先前,在陈伯提供的依据下,大伙儿断定这佛龛内供奉着的是唐朝一位功德圆满的喇嘛遗骨。 可实际上,大伙儿听到的都只是陈伯的一面之词,没有另外一个人亲眼看过这个记载,更没有人亲眼见到佛龛内摆着的是个什么东西。 难道说,陈伯记错了? 还是说,陈伯打一开始就是在骗我们? 我使劲摇了摇头,摒除杂念,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现在这个时候,彼此猜疑是大忌! 好不容易,我总算是战战兢兢地绕到了佛龛的侧面。 探头看去,眼前的景象却让我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只见,原本完好无损的佛龛,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破了一个大豁口! 在佛龛里面,哪里有什么所谓的喇嘛遗骨,而是赫然摆放着一尊诡异的雕像。 那雕像通体漆黑,形态看上去像是一个婴儿,口中衔着一枚沾血的铜钱。 仔细看去,那铜钱似乎已经裂开了,断成两半。 铜钱具有驱邪辟祟的效果,可如今这婴儿竟能直接将铜钱咬成两半,这该有多凶? 这时候,我的余光瞥见,先前还在一旁的婴儿手,此刻竟然不翼而飞。 下一秒,我只感觉左手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拉住了一般。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只见,原本应该待在佛龛中的婴儿,此刻竟然就抱着我的手,抬头对我露出了一个极为瘆人的诡异笑容! 这一幕直叫我双腿发软,不知所措地呆立在原地,强烈的恐惧不断压迫着我的神经。 下一秒,我眼前一晃,等到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先前明明还趴在我手上的婴儿已经消失不见。 抬头看去,那雕像好端端地坐在佛龛里面,看起来没有丝毫异常。 我心头惊惧更甚。 刚才那一幕,我可以肯定绝对不是我因为害怕导致眼花看错,那种冰冷刺骨的触感,刺激得我头皮发麻。 可现在一切如故,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刚刚的一切,都是那诡异雕像制造的幻象,为的就是打击我的心神,击溃我的心理防线! 想到这,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要知道,现在我手上正攥着纸生叔给的驱邪符,可却还是轻而易举毫无征兆地被蛊惑了。 那这雕像里的恶灵,得强到何种地步? 这一次,我留了个心眼,为了不被蛊惑,我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 眼前依旧是破了一个大豁口的佛龛,还有那邪门的雕像。 我心中愈发疑惑了。 难道说,眼前的景象是真实存在的? 那这佛龛,到底是什么时候,被何人破坏的? 保险起见,我用沾了黑狗血的铜钱印在眼睛上开眼,再一次仔细看去。 这一次,倒是真被我看出了些东西。 不过,那雕像和佛龛都还好端端地待在原地,佛龛也确实是破了个大洞。 唯一不同的是,在雕像的头顶,趴着一个浑身黑紫的小孩。 那小孩看着比第三层的婴灵还要小,估摸着也就刚出生几个月。 可若是比起实力,这小孩可要强得多了,单就身上那滔天阴气,就几乎要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甚至比之何氏,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也是后来懂的事儿多了,这才晓得这玩意就是传说中的鬼仔像,比之婴灵,还要凶上数倍! 小孩似乎也是发现了我能看到它,诡异地笑了笑,缓缓抬起头来,泛白的死鱼眼死死盯着我。 我不敢再看,连忙转过头去。 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还是不要轻易招惹的好。 走到穆风身旁后,我心里这才有了底。 只是,穆风还是那副痴傻的模样。 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就连身后有官家庇护的穆风,在下到一层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莫名其妙变成了这个模样,可想而知,这诡怪的鬼仔像有多可怕。 不过,万幸的是,在我离开那鬼仔像的视线范围后,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随之消失。 这鬼仔像似乎无意为难我。 这样当然最好。 我从包裹中掏出怀表,瞟了一眼上面的时间。 三点二十。 西藏的白天长,现在距离天亮,也就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了。 天一亮,我们就要永远留在这镇妖塔,成为众多恶灵当中的一员! 来不及多想,我安置好穆风后,收拾了一下装备,就准备再上去看看。 纸生叔,木生叔,云儿姐,陈伯,他们的情况我现在一无所知。 不管上面到底有什么,我都不能再等下去了! 第140章 消失的穆风 关于鬼仔像,民间有许多说法。 传闻,鬼仔像分好几种,其中最凶的要属邪鬼仔。 当然,这也就意味着邪鬼仔的能力最强。 有一些人,为了追求功名地位,抑或是财富权力,又或者是想要干掉自己的竞争对手和仇家,不惜通过供养邪鬼仔的方法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至于后者,也被称为“养凶杀人”! 在东南亚一带,这种见不得人的邪术十分盛行。 虽然这种方法,确实可以在短时间内,帮助那人实现愿望,但就长远来看,等同于自寻死路。 少则年,多则七八年,供养邪鬼仔的人必定会离奇暴毙而亡,而且死状通常不会太好看。 这是因为,邪鬼仔需要以人的精血供养,否则非但不会听命于你,反而有噬主的风险。 吸食你的精血,也就相当于吸食你的阳气。 长此以往,阳气衰弱,油尽灯枯,榨干你的最后一丝血,等到你再也没有能力压制邪鬼仔的时候,那也便是你灭亡之时。 至于制作邪鬼仔的方法,有伤天伦,这里不过多赘述。 望各位好自为之。 书接上回。 在安顿好穆风之后,见那鬼仔似乎也没有为难我的意思,我便笃定主意,再上去看看! 一来,为了寻找云儿姐和陈伯他们。 二来,为了看看纸生叔和木生叔他们的情况。 原本,我是想着要不要将穆风带上第二层,毕竟这第一层有个鬼仔像,穆风此时又昏迷不醒,一副痴傻的模样,将穆风一人留在这里,总有些不太放心。 但思来想去,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原因有很多。 现在一层发生异变,佛龛被打碎,露出了里面放着的鬼仔像,如此一来,也不知其他楼层会不会也招来一些恐怖的脏东西,要突然有变故,到时候我这小身板要想扛着穆风一起跑路,属实是有些吃力。 而且,穆风现在状态有些不对,我也不清楚他是不是撞邪了,到时候万一突然袭击我,只怕我是想跑都没地儿去! 想到这两点之后,我便很快打定主意,将穆风暂且安置在一层。 上去之前,我做足了充足的准备,先是在自己身上塞了纸生叔给的驱邪符和替身小人,又把沾了黑狗血的铜钱贴着心窝子放着,以求驱邪之用,又从包裹里捣鼓出了一把桃木剑,同样是用黑狗血祭了剑,加强对邪祟的压制效果。 在做完这一切后,我双手把着桃木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踏上了第二层。 第二层是天王殿。 按理说,这地方的四个恶灵先前已经全部被我们用《地藏经》超度了,这层大殿应该是没有任何邪祟的才对。 只是现在,我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小心驶得万年船。 就连一层的献花堂,一直以来被我们视为庇护所的地方,此刻都变成了那副模样,难保这天王殿不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保险起见,为了不在中途被偷袭,我决定先在大殿内转一圈,以确保不会发生新的变故。 万幸的是,一圈过后,大殿内空空荡荡,并没有任何异常。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长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这第二层并不像第一层一样,还另有玄机。 只不过,这样一来,也就排除了云儿姐和陈伯在第二层的可能。 接下来的希望,就只能是寄托在第三层了。 毕竟,第四层现在正打得不可开交,按理说云儿姐他们没多大可能上去第四层。 很快,我便踏上了第三层,也就是罗汉堂。 在踏上罗汉堂的时候,我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心中紧绷着的弦总算是稍稍松了些。 这里虽说有着数百个婴灵,但就之前的事情来看,婴灵们把自己最宠爱的妹妹托付给我照顾,就不大可能还会来害我。 而且,若是能够动用婴灵们的力量来寻找云儿姐他们,事情也会变得简单许多。 我尝试着呼唤了一声。 只可惜,不知道为什么,三层的婴灵们也和寄身在我玉坠中的善灵一样,完全没有回音。 难道说,婴灵们在惧怕四层的阴司,不敢出来和我交流?抑或是力量被压制住了无法和我进行沟通?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我也只好是放弃了寻找婴灵帮忙这个念头,老老实实地自己寻找。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在我找遍了第三层的每一个角落之后,依旧是一无所获。 这下我彻底慌了。 二层没有云儿姐和陈伯的身影,就连三层也空空如也。 两个大活人,还能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不成? 然而,就在我焦急之际,身后竟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小家伙!” 我心中一惊,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纸生叔的声音,喜出望外,连忙回过头去。 只见,纸生叔正脸色苍白地扛着昏迷的木生叔颤颤巍巍地走下莲梯,那副虚弱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会栽倒在地。 见此情形,我没有犹豫,箭步上前帮着纸生叔搀扶木生叔。 一下梯子,在将木生叔安顿好之后,纸生叔立马软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看纸生叔这副模样,八成也是刚结束了上面的战斗。 尽管此时我心中有诸多疑惑,但现在这个情况,我也不好多问,只是默默地递了一瓶水过去给纸生叔。 歇了好半天,纸生叔这才顺了气,脸色也稍稍红润了些,不再像之前那般苍白如纸。 “小家伙,陈老他们呢?” 纸生叔第一时间和我确认大伙儿的情况。 说实话,听见纸生叔这么说,我心里头实在是堵得慌。 纸生叔他们好不容易才结束战斗下来,我现在又要告诉他们大伙儿都出了事,那不是在给纸生叔找麻烦么? 可这一直瞒着,也不是个事,无奈之下,我把下来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纸生叔他们说了一遍。 “什么?” “消失了!” 不出所料,纸生叔听过我说的话后,脸色大变,当即便从地上站了起来。 只是片刻的思考后,纸生叔对我说道。 “小家伙,你在这里看着老木,我先下去把穆风接上来!” 我点了点头,很快,纸生叔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当中。 不知为何,看着纸生叔远去的背影,我的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来。 就好像,会有什么极其不好的事情发生。 纸生叔的动作很快。 只不过,纸生叔上来的时候,脚步急切,并不像是带了一个昏迷的人。 等到纸生叔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看见纸生叔眼中,尽是惊恐。 “小家伙,穆风不见了!” 第141章 真实的虚假 纸生叔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般,在我的耳畔炸响。 我呆了呆,看着纸生叔,眼眶逐渐湿润,许久说不出话。 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 明明!明明我刚刚还和穆风呆在一块! 怎么可能不见了! “纸生叔,穆风哥他不就在一层吗?” “我明明先前就把穆风安顿好在献花堂的!” 纸生叔的脸色同样很是不好看,缓缓摇了摇头,面露忧色地看着我,眼眸低垂,抿了抿嘴唇,良久,才小声开口道。 “小家伙,我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告诉你。” “但你听了之后,必须要冷静!” 我咽了口唾沫,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已经有三个人不见了。 我不相信,还能有什么事情会更糟了! 纸生叔开口了。 “小家伙,我刚刚去了一层,发现……” “发现一层好端端的,没有你说的什么奇怪的雕像,就连佛龛也是好好的,完全没有被破坏的样子。” 纸生叔话一说出口,我瞳孔骤缩,只感觉脑海一阵嗡鸣,心神受到强烈的轰击,思绪杂乱如麻。 先是穆风不见了,现在就连那诡异的雕像也不见了。 难道说,先前我推断的一切全是错的? 那真相到底是什么? “小家伙,冷静点,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纸生叔见我怔在原地,似是猜到了我的心思,连忙大步上前,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眼睛,怒吼道。 “不过是些障眼法而已,穆风他们,都会没事的!” 我沉默着,眼神惘然,呆呆地看着纸生叔。 看着此时的纸生叔,眼眶发红,眼神憔悴,嘴唇干裂,就像是一夜之间变了个人。 我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扑在纸生叔身上,肆意地放声大哭,泣不成声。 “纸生叔,是我害了你们!是我害了大家!” “我就不该多管闲事,不该自作聪明,不该请阴司,不该不听劝……” 此时,纸生叔略显消瘦的身躯,不太宽厚的臂膀,就是我的全部依靠了。 纸生叔久久没有说话,只是同样用力地抱着我。 良久,纸生叔好不容易,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小家伙,这不怪你……” 话未说完,我就听到纸生叔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 纸生叔强撑着身体,把我扶起来,脸上带着一抹勉强的微笑,虚弱地说道。 “小家伙,时候不早了。” “我们先出去吧。” 出去? 听了纸生叔的话,我有些愕然,还想问些什么,但纸生叔却不由分说地扛起地上的木生叔,径直朝入口处走去。 在扛起木生叔的一瞬间,纸生叔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我意识到纸生叔的情绪也已经濒临崩溃,不敢再问,连忙跟了上去,帮着搀扶木生叔。 下到一层,我特意看了一眼佛龛。 就如同纸生叔说的一般,佛龛完好无损,压根就没有什么所谓的鬼仔像。 环顾四周,空空荡荡,哪里还能找到穆风的身影? 我强忍住心中喷涌的情绪,一声不吭地扶着木生叔,和纸生叔一同出了镇妖塔。 没了木生叔和穆风的帮忙,再加上纸生叔此刻近乎虚脱,身上散发出来的金光就像是一层淡淡的雾气一般,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一直到上了车,纸生叔安顿好木生叔后,脱力般地瘫倒在车座上。 在车内,煞气进不来,我们这才得以短暂的喘息。 木生叔依旧是处于昏迷状态。 一直休息到天光大亮,煞气彻底缩回了塔里,我们这才准备离开。 临走前,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镇妖塔。 这还是这么多次冒险以来,第一次在人不齐的情况下出来。 而且,还是直接少了三个人! 倘若穆风他们还在塔里,那煞气要是全涌回去,那穆风他们岂不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沉默地坐在座位上。 纸生叔安慰了我一句,让我不要再瞎想,随即便启动了车辆。 因为木生叔还没醒,其他人也都消失不见,所以尽管纸生叔疲惫不堪,但还是不得不亲自开车。 我们开的是越野,至于那辆崭新的吉普,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是暂时留在这里。 一路无话。 很快,我们回到了酒店。 纸生叔将木生叔背上,招呼我跟他一起进房间。 “小家伙,你就在我的房间休息,这样安全些。” 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因为木生叔体格大,木生叔单独睡一张床,纸生叔和我一起挤一张床。 纸生叔睡得很快,不多时,我的耳边就响起了一阵鼾声。 我虽然也很累,但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太多的谜团笼罩在我脑海中。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云儿姐,陈伯,穆风,他们都去哪了? 何氏怎么样了? 纸生叔和木生叔击败阴司了吗? 为什么在我下去的时候,会看见佛龛破开,喇嘛遗骨变成了邪鬼仔? 穆风为何会昏迷? 婴灵们为何全都消失不见? 这一切的一切,占据着我的脑海。 在那一刻,我竟有了一个迫切的愿望,希望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己的南柯一梦。 也不知过了多久。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身旁的纸生叔已经不见了。 转头看去,这才发现纸生叔正在一旁的椅子上心事重重地抽着闷烟。 “小家伙,怎么醒这么快?” 纸生叔见我醒了,扯了扯嘴角,对我露出了一个微笑。 “现在还早,你再睡会吧。” 我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另一张床上的木生叔。 木生叔仍旧处于昏迷状态。 “纸生叔,木生叔他没事吧?” “我们要去医院看看吗?” 我有些担忧地开口问道。 毕竟,木生叔这一次昏迷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纸生叔弹了弹烟灰,笑道。 “小家伙,放心吧,老木这家伙命大,就是太累了,昏过去了。” “休息一阵儿,就好了。”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良久,纸生叔率先开口。 “小家伙,你当真看见,一层的献花堂中央的佛龛破了,里面摆放着的是一个诡异的雕像?” 这一次,我没有急着回答纸生叔的话。 我也不确定,我看到的那一幕,到底是真是假。 因为,仔细想来,似乎确实除了我自己以外,没有人能证明那个诡异的雕像存在。 云儿姐和陈伯,他们在下到第一层前就不见了。 穆风在下到第一层的时候,就变成了那副痴傻的模样,我也不能确定穆风到底有没有看到我所看到的那一幕。 从始至终,好像都只有我一个人,真真正正地亲眼目睹了那个诡异的雕像。 忽地,我瞳孔骤缩,心中闪过一个极端可怕的想法。 有这么一种可能,其实在下到一层之前,我就跟错人了! 那个所谓的痴傻的穆风,其实压根就不是穆风,而是不知名的怪物! 这一切,都不过是那个怪物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而真正的穆风,在我下到一层之前,就已经和云儿姐和陈伯他们一起,消失了! 第142章 迷雾丛生 我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了一大跳,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我不想相信,但现在貌似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纸生叔在下到第一层时,没有看到破开的佛龛,诡异的雕像,以及神志不清的穆风。 一瞬间,我的身心突然被一种强烈的恐惧紧紧包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那我眼前的纸生叔和木生叔,又到底是不是真的纸生叔和木生叔呢? 我真的从塔里出来了,还是已经困死在塔里了? “小家伙!” 我正想得入神,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是纸生叔的声音。 等我回过神来,发现额头上已经渗出汗珠,自己的衣服也不知何时被冷汗打湿。 “小家伙,你没事吧?” 纸生叔担忧地开口问道,语气依旧阴柔,听起来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两样。 “没…没什么……” 我有些心虚地瞥了纸生叔一眼。 不管怎么看,纸生叔都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可经受了这么多的刺激,现在的我神经紧绷,实在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相信眼前的世界就是真实。 我决定试探一番。 “纸生叔,你和木生叔,后来是怎样击退阴司的?” 纸生叔怔了怔,似乎是没想到我会突然这么问,眼眸垂了下去,拈着手中的香烟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阵云雾,这才开口。 据纸生叔所说,他那时候已经力竭,几乎要昏死过去,就连纸生叔自己都不相信,他还可以活着回来。 然而,就在纸生叔打算使出最后的手段,和那阴司来个鱼死网破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还嚣张跋扈的阴司,竟突然消失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同一众鬼卒,还有何氏,全都不见了踪影。 虽说当时纸生叔也是惊诧万分,但因为身体已经亏空,要再不走,只怕晚一步就会彻底失去意识,纸生叔不敢再多想,扛起木生叔就下来了。 之后,就是我见到的那一幕了。 说到这里,纸生叔顿了顿,看向我,面色凝重,缓缓说道。 “小家伙,昨天事态紧急,有些事我没来得及告诉你。” “其实,昨晚在阴司和何氏消失后,我看见通往第五层的入口已经打开了!” 纸生叔的话让我心神一颤。 第五层打开了? 可是我们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纸生叔,那我们晚点就上去第五层找找看吧。” 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急不可耐地对纸生叔说道。 第五层打开了,意味着寻找云儿姐他们有希望了! 虽然现在的事情一塌糊涂,但无论如何,也要上去闯一闯! 纸生叔也没反驳,只是点了点头,但随即又看了一眼昏迷中的木生叔,轻叹了一口气,道。 “小家伙,晚上就我们两个去就行了,让老木多歇会吧。” “老木昨晚煞气入体,现在阳火衰微,再带他去,只怕他也支撑不了多久。” 我注意到,纸生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明显黯淡了下去。 对于纸生叔的提议,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且不说木生叔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就算是木生叔醒了,身体也很虚弱,这个时候还要木生叔一起去,未免有些太残忍了。 至于我们,就算只有我和纸生叔两个人,也要再去闯一闯。 没别的,就是不能抛弃穆风他们! 因为心烦,再加上昨晚上闹了半天,回来一位内太累了就直接睡了,现在我身上膈应得厉害,下床去洗了个澡。 淋浴头冰凉的水滴如同雨点一般倾洒在我身上,在这一刻,压抑已久的情绪总算得到了片刻放松。 我躺倒在浴缸当中,开始梳理昨晚上的经历。 一开始还很正常,我们不过是像前面几层一样,想方设法安抚何氏的情绪。 坏就坏在请阴司这一步。 自打请了阴司上来之后,事情的发展就变得诡谲莫测了。 先是纸生叔和木生叔力战不敌,穆风不得已只能带我们下去一层,想办法动用佛龛中的力量,以求破局。 我的思绪卡在了这个地方。 经过推测,我得到了三个猜想。 一是穆风确实是想着带我们下去寻求佛龛内的力量,只不过走到半途,被我们落在身后的云儿姐和陈伯被别的力量拐走了,等下到一层,穆风着了道,变成了那副痴傻模样。 至于后来,那个力量也是趁我一不留神,把穆风给拐跑。 至此,三个人全部失踪。 第二种可能,是穆风带着我们,尚在半途,穆风三人就已经全部被拐走。 至于一层的穆风,压根就不是真的穆风,只是那个诡异雕像制造出来的幻象罢了。 这两个猜想,都可以解释为何我能看到破开的佛龛和诡异的雕像,而纸生叔下去了确实一无所获。 而且,现在我十分确定,我当时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个雕像,而且还是在用铜钱开了眼的情况下看到的,绝不会错! 至于这第三个猜想,就有点吓人了…… 也许,消失的压根就不是穆风他们呢? 也许,消失的是我呢? 也许,穆风他们和我在下去一层的路上,我在中途就被邪祟带走了,此时是穆风他们在焦急地找我,而不是我在找穆风他们! 也许,穆风他们压根就没有叫我一起去一层寻求佛龛内的力量,而是我自己着了幻,这才被邪祟给骗到了一层。 至于穆风他们,仍旧好端端地留在第四层! 心念至此,我眼睛猛地睁开,一下子从浴缸里做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么细细想来,我好像后来确实是没有亲自上去第四层,而是上到第三层后,就看到虚弱的纸生叔带着昏迷的木生叔下来了。 我该如何保证,从四层下来的纸生叔和木生叔,就一定是真正的纸生叔和木生叔呢? 我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沉下身去,将头潜进水中,再不敢多想。 这时候,一阵重重的叩门声将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小家伙,你还好吧?” 门外,是纸生叔的声音。 小家伙,这个称呼倒是没错,纸生叔确实是这么称呼我的。 我给自己脸上甩了一巴掌,使劲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在思路还没理清之前,我不能轻举妄动。 “噢!我没事!” 为了不打破事情的平衡,我高声应了一句。 如果门外的不是纸生叔,这样可以不让他起疑心; 如果门外的是纸生叔,这样也可以不让纸生叔担心。 在浴缸里泡了良久,我最终还是决定,先相信纸生叔。 原因也很简单。 我觉得,如果眼前的纸生叔是虚假的,那么应该出不了镇妖塔才对。 毕竟,那么多的恶灵,都在镇妖塔被困了千年,按理说,没有什么妖物能够出来,除非是像善灵一样,以我脖子上的玉坠为载体出来。 总之,空想得不到结果。 唯有实践出真知! 要想得到事情的真相,就必须自己去闯一闯! 第143章 苏醒的栗子 在调整好状态后,我穿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走出了浴室。 房间里,纸生叔正出神地盯着窗外发呆。 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纸生叔脸上的表情,企图找到一丝异样。 但没有。 纸生叔眼中,除了疲惫,憔悴,还有落寞以外,再没有别的色彩。 我当然是不希望纸生叔出现任何问题。 不然的话,我都不知道应该要依靠谁了。 在确认纸生叔的表情没有问题后,我轻声叫了纸生叔两句,纸生叔这才回过神来。 同样地,纸生叔看到是我后,苦涩的脸上勉强挤出一抹微笑。 我不禁鼻头一酸。 纸生叔,还有大伙儿,为了帮我,都牺牲了太多。 我不想让纸生叔察觉我的情绪,以免给他增加负担,于是说道。 “纸生叔,你也去洗个澡吧,精神精神!” 纸生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径直向着浴室走去。 我则是躺在床上发呆。 假设纸生叔说的话是对的,再排除掉那个诡异的雕像现在还在一层的可能,那么可以说一到四层现在就是安全的。 还剩下三层。 想到这里,我开始在心中暗骂,这破塔好死不死,非要建这么高干啥! 要是只建个三四层,那该多好! 不曾想,我这一句话刚落下,耳畔就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嗤笑声。 “怎么?这么快就被吓破胆啦?” 在听到声音的同时,一只手往我背上一拍,我被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转头看去,但很快内心的恐惧就转为惊喜—— 在我身后,就是先前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善灵! “小家伙,你终于回来啦!”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情绪的激动,开口说道。 “什么小家伙?真没礼貌!” 善灵背了背手,努了努嘴,露出一副可爱模样,冲我没好气地说道。 “以后叫我栗子就好。” 栗子? 闻言,我怔了怔。 这名字,很土,但听起来倒是很好吃,也很好记。 我有些好奇,开口问道。 “小家…栗子,你怎么会起这么个名字呀,你爹娘起的吗?” 话一说出口,我险些噎住,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两个嘴巴子。 我竟然忘了栗子是婴灵了! 这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在,栗子心地善良,没有和我计较,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笑容,用稚嫩的声音开心地解释道。 “当然不是,这是我自己给自己起的!“ “这是因为,栗子是娘娘最喜欢吃的水果呀!” 栗子的话听得我有些茫然。 娘娘? 哪个娘娘?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还有哪个娘娘喜欢吃栗子的? “这都不懂?” “看来,你的历史肯定不好!” 栗子清了清嗓子,郑重地开口道。 “就是那首‘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栗子’来’的‘栗子’呀!” “娘娘,自然就是贵妃娘娘!” 听了栗子的话,我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敢情你说的是爱吃荔枝的贵妃娘娘? 你小子怎么还平翘音不分呀! 看着栗子那副开心的模样,我实在是不忍心揭穿真相,索性就全当什么都不知道,糊涂过去。 “栗子,那你怎么会被关在镇妖塔里面?” “镇妖塔建于贞观年间,没过多久就关闭了,可贵妃娘娘是唐玄宗的宠妃,你是怎么知道贵妃娘娘的?时间上对不上呀!” 我岔开了话题,问道。 栗子撇了撇嘴,道。 “谁和你说镇妖塔在贞观年间就彻底关闭了?” “虽说镇妖塔在贞观年间确实关闭过一段时间,但之后也都还是不是开放,一直到黄巢之乱后,才彻底关闭。” 言罢,栗子瞥了我一眼,洋洋得意地开口,用带着些嘲讽意味的语气说道。 “看你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怎么?我一不在就不行啦?” 听到这话,我表情僵了僵,嘴角一阵抽动,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想不到,栗子的嘴巴这么会挑人,快赶上云儿姐了都! 这要是以后云儿姐回来了,她们两个成天在我耳边唠叨,那还得了? “行啦,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就不逗你啦!” 栗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 “你想知道,那所谓的阴司为什么会突然不见吗?” 栗子的话让我心头一震。 敢情栗子全都知道我和纸生叔的对话? “想!” 我斩钉截铁地说道,头点得像拨浪鼓。 单就栗子这一句话,就已经表露了很多信息。 阴司确实消失不见了。 那么,这就说明纸生叔并没有说谎。 也就是说,现在的纸生叔和木生叔,都是真实的! 想到这里,我长松了一口气。 这下子,总算是不用时刻提心吊胆了。 “我能告诉你的信息有限,只能说,你们现在已经不再像先前一样,玩爬塔的闯关游戏了。” “接下来,你们遇到的事情只会更加诡谲复杂。” “至于你们口中的阴司,我只能说你们实在是笨死了!” “也不想想,镇妖塔内的千年恶灵,到底是为什么被困了千年都不能出去!” 小花的话,就像是一击闷棍,结结实实地敲在我头上。 一瞬间,我原本还如同一团乱麻一般的思绪,登时清晰了不少! 镇妖塔! 这三个字就是最大的关键! 按理来说,无论是什么恶灵,都应当由地府管。 可镇妖塔内的千年恶灵,却被镇压了千年不得前往地府转世投胎。 是他们不想吗? 除了像何氏那样的饱含怨气的厉鬼,我相信镇妖塔内还是有很多游魂野鬼想要摆脱镇妖塔的束缚,转世投胎。 那是地府不愿意接纳他们吗? 自然不可能。 地府的责任就是收纳人死后的亡魂,无论是再凶的厉鬼,估计也凶不过牛头马面和七爷八爷;无论是再冤的冤屈,到了崔判官面前,也可以沉冤昭雪;就算是劣根难除十恶不赦的恶灵,也有立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菩萨来度化。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原因了。 镇妖塔就是一个天然的屏障,不但关住了里面的恶灵,也断绝了外界想要进来的可能! 若真是如此,那么按理说,阴司根本不可能进得来,自然也就不可能帮何氏伸冤! 那么昨晚第四层那个所谓的“阴司”,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联想到纸生叔说的,通往第五层的入口莫名其妙自己打开了。 我心中闪过一个有些荒唐的想法。 虽说荒唐,但却是现有的证据支持下,最接近真相的想法。 难不成,那个所谓的阴司,就是第五层的恶灵? 可不应该啊! 不同层数的恶灵,怎么还能串门的? 他们不是都被隔绝在自己的那一层了吗? 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就实在是解释不通了。 我越想越乱,越想越心烦,索性不想了,向栗子询问起我现在最为关心的问题。 第144章 二人行 “栗子,那其他人呢?” 相比镇妖塔内乱七八糟的邪祟,我现在最在意的,还是云儿姐他们。 只要人没事,一切就还有机会! “放心好了,他们就是被迷进去了,现在应该还待在塔里。” 栗子不咸不淡的话让我心头一跳。 果然,云儿姐他们还被困在塔里! “那他们现在在哪一层?” 我急急问道。 栗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具体的位置,我也不清楚。你先前请阴司的举动,已经松动了他们的封印,现在塔内只怕已经是一片混乱。”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塔内的封印松动也造成了煞气的阻滞,你的朋友们,暂时应该还没有危险。” “不过,你可得要赶快点了,塔内煞气太重,他们现在没事,可不代表着时间长了也没事!” 封印松动了? 这是什么意思? 栗子看着我茫然的眼神,没好气地说道。 “就是说,现在镇妖塔的封印,已经被松动了,每个隔层之间的封印被松动,他们已经可以在每个隔层之间自由行动了。” “对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目的进镇妖塔,那我可要告诉你,最上面那一层,也就是第七层的家伙,可凶得很!而且,他比较调皮,还暴躁易怒,你最好做好完全的准备再上去,不然到时候可没人给你收尸!” 栗子的话让我脊背一寒。 调皮? 暴躁易怒? 我不由得联想到了昨晚我在第一层时见到的邪鬼仔。 那个家伙,毕竟也是个孩子,而且比第三层罗汉堂的婴灵们还小,应该符合调皮的特征。 至于暴躁易怒嘛…… 能用嘴把镇煞辟邪的铜钱一咬两断的家伙,能是什么善茬? 想到这里,我不禁回想起了昨晚那骇人的一幕。 如果说,那个邪鬼仔果真就是第七层关押的恶灵,那么,想来疯老道让我来镇妖塔的目的,就是把它给带回去。 我在心里暗暗骂了那个疯老道一句。 你说你就算要我练胆,你也别一上来就选个这种难度的呀! 这究竟是要给我练胆,还是要我玩命? 我心里这么想着,这时候,身旁突然传来了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 我被吓得一哆嗦,回头看去,却发现是木生叔醒了,正迷迷糊糊地翻着被子。 栗子很懂事地回到了我的玉坠当中。 见木生叔醒来,我心中大喜,连忙凑了上去,给木生叔端了杯水。 “木生叔,你可算是醒了!” “怎么样,现在好些了不?” 木生叔看起来仍旧是有些迷糊,半天才反应过来,睁开眼看到是我后,脸上也是浮现出喜色。 “小阳子,你没事吧?” “咱这是……” 木生叔擦了擦太阳穴,环顾四周,呢喃着开口。 “咱不是在镇妖塔么?咋回到这来了?” “莫不是那阴司被我们给降了?” “对了,娘娘腔他们呢?大伙儿都出来了吧?” 木生叔的话让我喉头一哽,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木生叔,事情是这样的,我们……” 我正要解释,结果浴室的门突然传来了门把拧开的声音。 是纸生叔出来了。 此时的纸生叔,换上了一身素雅白净的长袍,身形瘦削,眼眸低敛,带着一副金丝眼睛,天然就带着些书生气,显得温文尔雅。 见到纸生叔,我这才长松了口气。 要我亲自和木生叔解释,我还真怕我把控不住局面。 “娘娘腔,可以啊你!想不到你一个人还能击退阴司!” 木生叔的注意力终于从我身上移开,转头冲着纸生叔打哈哈。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让我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木生叔正兴冲冲地和纸生叔说着话,可我却感觉隐隐有些不对劲。 不是木生叔,是纸生叔。 木生叔见到纸生叔兴高采烈,可纸生叔见到木生叔醒来后,竟悄然锁起了眉头! 还不等我多想,下一秒,我看见逆着夕阳余晖照进来的光线,看见空气中有一抹寒芒闪过。 木生叔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随后身体绵软,直直向前倒去。 纸生叔眼疾手快,迈出一步上前,将快要倾倒的木生叔扶稳,随即往后一点,顺势从木生叔的脖颈处抽出来了一个东西。 纸生叔的动作很轻快,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 只不过,这一次我看得清清楚楚。 那分明是一根银针! 目睹了这一切的我,被吓得呆愣在原地,只感觉脑海一片空白,许久说不出话来。 纸生叔对木生叔动手了? 难道说,我之前推测的都是错的? 这个不是真实的纸生叔? 正在我愕然之际,纸生叔已经收起了银针,缓缓看向了我。 或许是因为我惊愕的表情,纸生叔有些哭笑不得,解释道 “小家伙,别多想,我这也是为了老木好……” 而后,纸生叔向我解释了他这么做的原因。 “就老木这暴躁性子,你要现在和他说陈老他们都还在塔里,我们自个儿溜回来了,你觉得老木还能继续在这坐着?只怕是天还没黑透就要去把那镇妖塔给拆咯!” “而且,老木这才刚醒,身体还没恢复,这时候让他跟我们一起去,有害无益。但他要知道我们今晚去镇妖塔,肯定不会答应让我们把他一个人留下来。” 说着,纸生叔抬头看向窗外。 窗外此时已经是一片橘红色的天。 “时间紧迫,我们没时间和老木纠缠了。” “小家伙,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准备出发了!” 言罢,纸生叔起身,开始整理行囊。 我缓了好半天,这才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这么说来,纸生叔好像也确实没有对木生叔怎么样,只是让木生叔昏过去而已。 难道,是我多想了? “纸生叔,可是木生叔一个人昏倒在酒店里,不会有危险吗?”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开口问道。 “小家伙,你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吗?” 纸生叔背起行囊,笑呵呵地和我说了一句。 “这地方,可是王富贵的地界。” “待会我和这里管事的大哥招呼,再在房间里布个阵,这样甭管是生人还是亡魂,都别想打什么歪主意!” 第145章 幻境 尽管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最终我还是选择相信纸生叔,让木生叔再多睡一会。 只不过,先前都是六个人一起去镇妖塔,这一下子变成两个人,我心里还真有些没底。 如果真如栗子所说,现在塔内的禁制松动,塔内的妖邪可以四处流窜,那也就意味着,镇妖塔内,将再无一处安全之地! 这要是上面的东西纸生叔应付不了,那可就真的没有一点后路了。 这样想着,我不知不觉落在了后面。 走在前头的纸生叔回过头来,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事重重,笑道。 “小家伙,怎么这个时候怯场了?” 我的笑容有些苦涩,不知该如何作答。 生死存亡之际,换做是谁都得怯场呀! “小家伙,甭想了,你纸叔既受张天师重托,那就绝对会保你,只要纸叔还有一口气,就没人能动得了你!” 纸生叔轻描淡写地说着,明明知道我们此去危险万分,甚至可能害了性命,但就像是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 言语间,我注意到纸生叔的语气逐渐变得狠厉,像是动了真火。 我低头,沉默不语。 上了车,我想起栗子的提示,将自己的推断和纸生叔说了。 当然,这一部分特意隐去了我对纸生叔的猜疑。 通过后视镜,我可以看到坐在驾驶座的纸生叔在听过我的叙述之后,眉头微微一蹙,沉吟半晌,点了点头道。 “不管怎么样,现在镇妖塔内都有大问题,已经远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至于那个鬼仔像,若真是张天师要我们带回去的邪神像,那倒是省事不少。” 纸生叔说着,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说实话,我有些震惊纸生叔的乐观。 现在事态分明已经到了最为严峻的地步,可纸生叔却好像成竹在胸。 我隐隐感觉,纸生叔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这种压抑,已经快到一个临界点了。 …… 很快,我们到了镇妖塔。 时间正好,在我们来到镇妖塔的时候,塔内的煞气已经开始弥漫。 “小家伙,走了!” 纸生叔招呼了一声,下了车,唤出金光在前头开路。 在进塔之前,纸生叔交代我用铜钱开眼,可以看破幻境,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我照做了,开眼之后便跟在纸生叔后面,缓步穿过黑色的浓浊煞气,向镇妖塔的方向进发。 一路上,我在心中不断祈祷着千万别遇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只可惜,我的这个愿望还是落空了。 在踏入镇妖塔的一刹,我只觉一股阴风袭面,身体像是进了冰窖一般,止不住地发抖。 但随着纸生叔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这种感觉很快消失不见。 因为纸生叔挡在我前面,所以在进入塔内的第一时间,我并不知道塔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诫我,不要去看。 但这人要是犯贱了是真没法,我最终还是没忍住,探头瞄了一眼。 在看清前方的一刹,眼前的场景如同刀子一般,扎进我眼中,刺激得我头皮发麻。 先前那个鬼仔像,又出现了! 就和昨晚一样,那鬼仔像依旧是端坐在佛龛正中央,眼神诡魅,口吐尖牙,看上去瘆人不已。 唯一不同的是,佛龛。 昨晚上的佛龛明明只是破了一个小豁口,可到了今天,佛龛的豁口更大了,像是破了个大洞的布口袋一般。 “纸…纸生叔……” 我颤颤巍巍地开口,身体抖如筛糠。 我想告诉纸生叔,这个鬼仔像就是昨晚上我见到的那个诡异的雕像! 可还未等我开口,纸生叔冷眸一凝,脸色冷冽,手指虚空一拈,一张黄符悄然出现,无火自燃。 与此同时,围绕着佛龛的一圈,腾地一下出现了好些个纸人。 和先前不同的是,这些纸人身体凝实,身上有了色彩,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白色小人,除了没有眼睛以外,与常人并无二致。 下一秒,纸生叔手上的符纸好似利箭一般爆射而出,直中鬼仔眉心! 佛龛爆出一声巨响。 我原以为,这鬼仔像若真是第七层的邪神像,那应该不会这么好对付,至少纸生叔这一击应该也是起不到什么作用。 可哪知,让我没想到的是,在纸生叔的符纸接触到鬼仔像的一瞬间,那原本看着还瘆得慌的鬼仔像却是如同纸糊的一般轰地一下炸开来。 随着鬼仔像的爆裂,原本紧紧包裹着我的那股强烈的恐惧也荡然无存。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久久不能回神。 这鬼仔像,敢情是个纸老虎? 带着疑问,我抬头看向纸生叔。 不出所料,纸生叔依旧是眉头紧锁,脸上非但没有半点喜色,反倒还愈发的难看。 “幻境……” “这地方的幻境,竟然连铜钱开眼都破不了!” 幻境? 听了纸生叔的话,我晃过神来,使劲揉了揉眼睛,睁眼再看,只见眼前的佛龛好端端的,丝毫没有破损的痕迹。 至此,已经可以定论。昨晚的我在一层献花堂见到的景象,也是一个幻境罢了。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纸生叔下来后和我见到的情景不一样。 但旧的问题解决了,很快就有新的谜团冒了出来。 那就是,昨晚和我一同待在一层的穆风,到底是人是鬼? 纸生叔此时很沉默,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默然地看了佛龛一眼,随后冲我摆了摆手。 我会意,紧紧跟上纸生叔。 除了我之外,还有先前围着佛龛的彩色纸人儿,也都跟了上来。 看他们这架势,应该是被纸生叔安排过来保护我的。 只不过,这些个没有眼睛的东西跟在我屁股后头,还真叫我有些脊背发凉。 …… 很快,我们便上到了第二层。 然而,在刚踏上第二层的瞬间,看清眼前的景象后,我整个人登时就怔在了原地。 先前我还天真地以为,邪鬼仔的幻象应该是只在第一层存在,但当我上到第二层时,却发现,第二层同样有着邪鬼仔的身影! 而且,还不是一个。 是整整四个! 第146章 男人怀胎 到了第二层,眼前的景象将我一身的鸡皮疙瘩炸起。 四尊天王,依旧威风凛凛,依旧庄严肃穆。 只是,他们脖子上的脑袋,不一样了。 四尊天王像的头颅,竟全部变成了鬼仔像的头颅! 而且,四个诡异的鬼仔头,在我们上来的刹那,齐刷刷地转向我们,直叫人心里发毛。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在大殿的中央,整整齐齐地码着四大天王的头颅,叠罗汉一般,一个叠着一个,四个头颅和鬼仔头一样,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我们。 总共八个脑袋,一十六只眼睛,都在细细打量着我和纸生叔这两个外来者。 我被吓得肝胆欲裂,往纸生叔后面靠了靠。 相比起我的恐惧,纸生叔则是显得淡定许多,依旧是面不改色,只是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剪子。 “装神弄鬼!” 纸生叔冷哼一声,手中剪子于虚空中轻舞,先前明明还阴气森森的几个脑袋,却像是被剪碎的油画一般,从我眼前剥落。 画面支离破碎,等我缓过神来,眼前的四大天王像好端端地,和先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又是幻象! “小家伙,我们得快点了。” 在做完这一切后,纸生叔收起手中的剪子,轻声丢下一句话,随即快步朝着通往第三层的入口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发觉纸生叔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来不及多想,我生怕落在后面会遇上什么可怕的东西,紧赶慢赶地跟上了纸生叔。 “栗子,第三层没事吧?” 在登上第三层之前,我选择先和栗子确认一下情况。 毕竟,昨晚上在第三层,我曾想过寻求第三层内的婴灵们的帮助,但是却一无所获。 那些婴灵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包括栗子在内,全都没有回音。 现在栗子苏醒了,按理说,第三层的婴灵们也该醒了才对。 可奇怪的是,我一连问了好几遍,栗子就像是没有听见我的话一样,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心中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来。 栗子明明先前在酒店的时候还好好的,可为什么一进镇妖塔就没了声响。 难道说,镇妖塔内的邪祟知道我们和婴灵们的关系好,特意压制住了婴灵们?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沉。 若真是如此,那先前和我们联手对抗那个假阴司的何氏,现在下落不明,八成也是被带走了。 何氏虽然凶,但是终究也只是排在镇妖塔第四层,如果何氏真的被带走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上到第三层后,不出所料,第三层和第二层一样,罗汉堂内的所有罗汉的头,全部换成了鬼仔的脑袋,这些诡异的脑袋,极其不协调地挂在罗汉的脖子上方,显得诡异极了。 饶是我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当我看到这么多的鬼仔头都死死盯着我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心里发怵,腿肚子发软。 不过,这也给了我一个提示。 看来我的猜测不错。 就像栗子说的,镇妖塔内的禁制已经变得更加薄弱了,每个楼层之间的屏障被破开,这才使得邪祟可以四处流窜。 至于现在这镇妖塔的主人,很明显就是那邪鬼仔了。 不但可以在其他邪祟的楼层使用幻象来迷惑我们,甚至还可以在一层喇嘛的地界对我们下手! 想到这里,我心头一震。 先前陈伯曾说过,这种镇妖塔最后的屏障就是那喇嘛的遗骨,如果喇嘛遗骨也镇不住鬼仔,那么镇妖塔内的邪祟就会彻底出逃。 联想到在一层看到的鬼仔像已经鸠占鹊巢,而佛龛的豁口也变得越来越大,难道说等到佛龛彻底破碎,这镇妖塔的禁制就会彻底失效? 想到这里,我浑身的鸡皮疙瘩已经炸起来了。 要是佛龛真的对镇妖塔失去压制力了,到时候别说拿邪神像了,就是想要摆脱塔内的恶灵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我不敢再多想,紧紧跟在纸生叔身后。 那些鬼仔的头,已经在紧紧盯着我。 不过好在,除了看着让人胆寒以外,他们并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实际上的伤害。 我紧紧跟在纸生叔身后,缓缓向前移动着。 奇怪的是,纸生叔这一次并没有立即出手破开幻境,而是直直地朝前走着。 而且,纸生叔的动作看起来有些僵硬,总感觉怪怪的。 是错觉吗? 或许是因为两侧罗汉像给我带来的心理压力,此时的我没有闲心思想那么多,一路上都低着头,眼睛盯着纸生叔的脚,自顾自地走着。 一开始,我只是有些疑惑为什么纸生叔没有直接破开幻境,但心里想着纸生叔一个人精力有限,现在没动手可能是在保存实力,便也不大在乎。 但很快,走着走着,我发现不对劲了。 纸生叔的脚步极为轻盈,一步落下去就跟羽毛瓢似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而且,我感觉纸生叔走路的姿势有些不自然。 前后脚高低不平,像是在踮着脚走路一般。 想到这里,我瞳孔骤然一缩,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先前,这种诡异的走路方法,我曾在爹娘身上还有“包大胆”他们身上见过。 只不过,当时他们已经不是人了! 而现在,纸生叔的走路姿势,竟和他们一模一样! 我心中一凛,身体瞬间僵住,一时间犹豫不决。 还要不要接着走? 如果继续走下去,被迷进去了怎么办? 前头的纸生叔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异常,脚步放缓,最终停了下来。 一时间,罗汉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思虑再三,我还是决定好歹要看一眼确认一下,就算死也要做死个明白,不能做个糊涂鬼!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咬了咬牙,慢慢抬起头,往上瞄了一眼。 在抬头之前,我注意到纸生叔的鞋尖的朝向和我的方向是一致的,也就是说纸生叔应该还是面向前方才对。 可当我抬起头观察的那一刻,我发觉纸生叔不知何时已经俯下身来,苍白的脸,呆滞的眼球,就在我的头顶上方! 可纸生叔明明是面朝前方的,为什么脸会对着我? 我心中大骇,缓缓向着前方看去。 只见,眼前的纸生叔,下半身明明还是正对着前方,可腰部却像是一根麻花一般,生生扭了过来! 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纸生叔的脸才会正对着我! 还不等我反应,我瞅见纸生叔的腰腹部突然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肚皮下方蠕动一般。 紧接着,纸生叔的肚子如同吹了气的气球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鼓了起来,那夸张程度,就像是一个怀胎足月的孕妇一般! 下一秒,一张乌青发紫,带着尸斑的婴儿脸,缓缓破开了纸生叔的肚子,从纸生叔肚子里面钻了出来! 而那张婴儿脸的主人,正是先前的邪鬼仔! 第147章 双相 邪鬼仔那双花白没有眼球的死鱼眼死死地盯着我,看得我心中一颤,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在我倒地的瞬间,我这才发现,纸生叔的容貌不知何时变得无比妖娆,好似一个浓妆淡抹的美妇人,一边温柔地抚摸着那鬼仔乌青发紫的脑袋,一边笑意盎然地看着我。 只是,那种诡异的笑容,我实在是欣赏不过来。 不用想也知道,我着了道,现在眼前的哪里是纸生叔,分明就是那鬼仔的幻象! 我蹬了蹬腿,很想从地上爬起来,远离这两个鬼东西,可因为心中恐惧,我的身体僵硬无比,浑身发软,压根就使不上力,想呼救,喉咙却像是咽了沙子一般,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 眼看着,那鬼仔慢慢从“纸生叔”破开的肚子里面爬出来,浑身带着斑驳的血迹,阴恻恻地对我笑着,眼神好似暗黑的深渊一般,只看一眼就叫人忍不住战栗。 当时我是真的一点招儿都没有了,被那两个鬼玩意盯着看,就好像石化了似的,想着掏出些家伙事儿来救救急,却也是无济于事。 然而,就在我还以为自己就要到此为止了,刚想着干脆直接闭眼等死的时候,我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忽远忽近的声音。 声音有些嘈杂,听起来很是焦急,像是有好些个人凑在我耳边不停地呼唤一般。 很快,随着声音的出现,周围的景象开始模糊,逐渐分崩离析,等我缓过神来,赫然发现在自己眼前坐着的竟是木生叔他们! 不止是木生叔,还有穆风,陈伯,云儿姐,还有纸生叔! 五个人,一个不少! “小阳子,你可吓死我们了!” “这怎么好端端地,你就给昏过去了?” 木生叔见我醒转,凑到跟前,急切地询问着。 声音对,语气对,就连说话习惯也一模一样! 毫无瑕疵! 我心中恐惧不已,没有理会眼前这个不知真假的木生叔,直接从地上坐了起来。 看四周的环境,是第四层,那三尊断头菩萨和观音像都还在。 我彻底糊涂了。 且不说先前明明我跟着纸生叔在第三层,这好端端地也不知怎么就到了第四层,就连已经消失了一天之久的穆风,云儿姐还有陈伯,以及明明应该待在酒店的木生叔,现在却全都出现在这里。 难道说,之前的那一切,都只是我的一个梦? 还是说,现在的才是梦? “小家伙,你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纸生叔见我眉头紧锁,凑上前来关切地开口道。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纸生叔,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用猜也知道,现在的纸生叔,一定也和木生叔他们一样,压根就不清楚我们先前发生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我试探性地开口问了一句。 “纸生叔,我刚刚这是怎么了?我们在这里干什么?” 说话的时候,我一直在细细观察纸生叔脸上的表情,期望着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可让我失望的是,纸生叔脸上除了惊讶以外,再没有其他的表情,一如往常。 “小家伙,你怎么不记得刚刚的事了?” “我和老木他们帮着何氏,好不容易才将那阴司赶走,可转头就发现你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对了! 何氏! 经纸生叔这么一提醒,我这才想起来自己一直忘了这么一个关键的线索。 “纸生叔,那何氏呢?她在吗?” 听了我的话,纸生叔脸上流露出一丝苦涩,摇了摇头,道。 “何氏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我们收拾了那阴尸之后,就莫名其妙不见了!” 对于纸生叔的话,我并没有太过惊讶,相反,正在我意料之中。 为了印证我的猜想,我暗地里尝试着呼唤栗子,不出所料,栗子貌似再次陷入了沉睡,没有任何回应。 不管哪一边是梦境,哪一边是现实,现在可以肯定的一件事是,一切事情已经发生了,包括现在,和我们统一战线的何氏和栗子她们依旧被压制着。 如果再不采取行动,只怕这么迷迷糊糊地死了到了阎王面前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盯着纸生叔的眼睛,揣摩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将先前所发生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时间紧迫,已经来不及多想了。 万一错过了时机,到时候可就真的只能做待宰羔羊了! 在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以及镇妖塔内发生的一切剧变说出来后,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一只手已经伸进包裹里捏着两张驱邪符。 我分不清现在的情况,到底是现实还是幻境。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么就不排除眼前的熟悉的伙伴都不过是那邪鬼仔整的一出猫戏耗子的戏码。 为此,我必须十二分警惕,否则的话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万幸的是,大伙儿在听了我的叙述之后,脸上除了惊讶和震惊以外,再没有其他的色彩。 这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难道说,先前发生的一切才是虚幻? 可这样一来,就无法解释为何我明明昨晚上已经出了镇妖塔,却还是着了道。 因为按理来说,邪祟用来蛊惑人的幻术就算是再厉害,也不应该超过镇妖塔覆盖的范围,除非它们具有压盖镇妖塔的能力。 如果真有的话,它们也就不会继续待在这塔里面了。 我眉头微微皱起,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那就是,我做了一场大梦,实际上,在上到第四层之后,我压根没有出过镇妖塔。 也就是说,我以为的今天,其实还是昨天! 我越想越乱,只感觉太阳穴疼得厉害。 就在这时候,一旁沉默着的陈伯缓缓开口了。 言语中没有异样,用着很平常但稍稍带着些凝重的语气对我说道。 “唉…真是造孽,这地方还真是凶险异常,处处暗藏杀机!” “魁首,如果真像你所说的一样,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了。” “第一种,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一切,都只不过是你的一个梦。” “不过,这个选项我认为可能性微乎其微,几乎可以排除。” 闻言,我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 陈伯继续解释道。 “魁首,你仔细想想,如果你刚刚说的事情,果真就是一场梦,那么为何就这么巧,何氏,还有那个善灵,也就是你口中的栗子,为什么它们都不见了?” “一开始,在你醒来之前,我们还有些疑惑,但现在你这么一说,我们反倒是有了头绪。” “这也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第二种可能,因为先前为了请阴司做的准备,我们的的确确已经触犯了镇妖塔的禁忌,造成了镇妖塔封印的松动!” “只不过,在这场变故中,受影响最大的不是我们,而是你!” 说到这里,陈伯顿了顿,脸色愈发地难看。 “魁首,若我猜得不错,只怕现在的你,魂魄残缺,另一些魂魄,已经不在你体内了,它们所处的地方,正是你先前所说的那个场景!” 第148章 离魂 魂魄残缺? 我被陈伯这句话整愣了。 明明我现在还好好的,这怎么就变成魂魄残缺了? 陈伯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哑着嗓子开口解释道。 “简单来说,就是你现在所经历的,和你刚刚所描述的,都是现实,只不过是两个不同的现实。” “刚刚的你所经历的,是你丢失的另一些魂魄所经历的事情,但那也是真实的,没有所谓的真假一说。” “你可以简单理解为,你和你的另一些魂魄,此时正在两个不同的时空,按着本该存在的时间线走下去。” 陈伯越说我越糊涂了。 按陈伯的意思,难道说,有两个我? 这也太天方夜谭了吧? 我正了正心神,试图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反正怪事儿我也不是没见过,也不差这么一个了! 细细想来,陈伯的说法虽然乍一听是有些荒诞不羁,但好像是最符合现实的推断。 不然,实在是没法解释现在的情况。 “陈伯,可是人少了魂魄,不是会影响到正常的生活吗?可为什么我现在还好好的?” 我继续开口,向陈伯多了解些情况,以便做出更为准确的推断。 陈伯眯了眯眼,脸上沟壑一般的褶子拧成一团,沉吟半晌,缓缓道。 “这一点,我也感觉有些奇怪,现在只能是做个猜测,但不能论定。” “就你刚刚说的情况来看,你至少丢了一魂三魄,在这种情况下,绝对没有活着的可能,更别说你现在还生龙活虎。” “唯一的解释,你的另一些魂魄严格来说只是找不到了,但并不是丢了,他们依旧在你的体内,只不过和现在的你之间的联系已经很微弱了,不过好在你的魂魄之间至少没有完全分开,这才使得你现在得以安然无恙。” 听了陈伯的解释后,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思绪杂乱如麻。 这弯弯绕绕的,实在是听不懂。 什么叫做我的魂魄找不到了,但并不是丢了? 可找不到了,不就是丢了吗? 在我锁眉的时候,一旁大大咧咧的木生叔开口了。 “哎,这还不简单?那不就好比小阳子你身上带着一张驱邪符,但是你怎么找也找不到,你以为丢了,但其实没有,它就在你身上,要是有邪祟入侵它还是可以起到保护你的作用,只是你找不到了而已!” 木生叔的话如同天上惊雷,震得我浑身一颤,茅塞顿开。 原来如此! 事情远比我想象的复杂得多! 我意识到了事情的关键,不敢再耽搁,赶忙开口问道。 “陈伯,那我和另一个我,要怎样才能将魂魄再融合到一起?” “要是就这么一直分开,会出事吗?” 陈伯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不疾不徐地开口道。 “危害,肯定是有的。” “人的三魂七魄原本收纳在同一个容器,也就是我们的肉体,虽说它们现在依旧留在你的肉体,但却几乎失去了联系,不出事才怪呢!” “不过,实际上你的魂魄,说是丢了,也不准确,只能说是找不到了,但并不是丢了。” 说到这里,陈伯长叹了一口气,道。 “因为魂魄之间的联系并不稳定,我们若是放任不管,万一联系彻底断开,魁首重则直接暴毙而亡,轻则也是失神蚀智,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失心疯。” “古时的许多失心疯的案例,也正是因为人弄丢了自己的魂魄,导致魂魄不全造成的。” 闻言,我心中一凛,不觉打了个寒战。 “陈伯,那您快说说,我另外的一些魂魄要从哪里找回来?” 眼下情况紧急,虽然我还抱有怀疑,但也顾不得许多了,急匆匆地开口询问。 只能赌一把。 我不相信那个鬼崽子会特意打造出这么一个幻象,就是为了猫戏耗子! 不料,在我话音落下之际,陈伯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用手指点了点我,道。 “魁首,你还没有听明白吗?” “你就是你,一直没有变。” “这世上,不会凭空多出一个你,也不会凭空多出一个镇妖塔。” “这些既成事实的客观现象,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的。” 我怔了怔,反应过来,思考过后换了个说法。 “陈伯,那您说我该怎样才能恢复和我另一些魂魄的联系?” 此刻的我心情焦急得不行,就连话音都有些颤抖。 要是再这样下去,只怕自己就要变成双重人格的疯子了! 陈伯沉吟片刻,喃喃出声道。 “魂魄之间的联系,就像是电波一样,平时不会有什么异动,只有在人的精神发生剧烈动荡的时候才会发生改变。” “譬如说,大喜,大悲,大恐,大怒等等。” 说到这里,陈伯抬眼看了我一眼,道。 “魁首,你还记得,你是如何苏醒过来的吗?” “或者说,在你先前所处的景象里面,在最后时刻,你遭遇了什么?” 陈伯苍老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让我不禁瞳孔一震。 我想起来了! 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见到了诡异的纸生叔,还有那邪鬼仔! 当时我确实是怕得要死,整个人身体都几乎僵住,恐惧如同潮水一般将我掩盖。 而在那之后,我就突然眼前一黑,在醒来之后就到了这里。 纸生叔…… 对了,还有纸生叔! 我心里想起陈伯刚刚说的话,发觉还有一个地方有些奇怪。 陈伯,穆风,还有云儿姐,他们先前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如果按照陈伯的说法,那么他们现在出现在这里倒也没啥奇怪的。 可纸生叔和木生叔呢? 陈伯刚才说,所有的物质都是既成现实的客观事实,无法改变,那也就是说,无论如何,大伙儿都是只有唯一的一个,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相同的两个人! 可我先前明明在第三层就和纸生叔一起走的,现在这里为什么又会有一个纸生叔? 还有木生叔,先前的木生叔明明就是躺在酒店的床上。 可现在为何,木生叔出现在了镇妖塔? 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魂魄残缺的是我,又不是纸生叔和木生叔,总不见得纸生叔和木生叔会陪我一起进入了一个不同的时空吧? 心念至此,我偷偷瞄了眼前的纸生叔和木生叔一眼。 纸生叔此时看起来十分正常,木生叔也没有任何不对。 我愈发烦躁不安。 一定是有哪里出了问题,而且我隐隐感觉,这个问题若是现在不及时找出来,对我未来的影响将会非常大! 可偏偏地,我总感觉自己的思维像是被一层薄膜给罩住了,无论如何也无法接近真相。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第149章 消失的恶灵 想不出来,索性我也就不想了。 在现在这种没有任何依据支撑下的胡思乱想,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这时候,陈伯也注意到了我的脸色难看,还以为我是在担心魂魄找不回来了,于是开口安慰我。 “魁首,事情还不是那么糟糕。” “我先前说过了,你的魂魄还留在你体内,只不过现在你不能和你的另一半魂魄联系在一起而已。” “现在,若是能找到方法,重新唤醒你的另一半魂魄,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我点了点头。 也就是在这时候,我才知道疯老道让陈伯跟来是多么正确的选择。 在这种时候,若是没有陈伯这样博学多识的阴阳泰斗坐镇,只怕我们几个只能干瞪眼了。 “陈伯,您刚才说人在极端的情绪下会造成魂魄的波动,那也就是说,我只需要产生大的情绪波动,就有可能和我的另一半魂魄联系在一起?” 陈伯点了点头,补充道。 “理论上来说,这样确实没错。” “但,这个方法我目前还没见人使用过,只怕是会有风险……” 我应了一声,并没太把陈伯的告诫当回事儿。 这是目前唯一的方法了,就算知道危险,何妨一试? 我开始在四周寻找着。 记得先前纸生叔曾经说过,通往第五层的入口已经被打开了。 虽然说不知道在这里和纸生叔说的会不会不一样,但我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找了一圈。 好在,幸运的是,还真让我找到了一个向上的入口。 这个入口和一般的入口不同,比之其他楼层的入口,这个入口要更为隐蔽,不仔细找还真不容易发现。 我喊了一声,把大伙儿聚集过来,很快,大伙儿就开始围着通往第五层的莲梯开始商量对策了。 “小家伙,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入口的?” 在看到莲梯后,纸生叔略显惊讶地开口问道。 不知为何,一想到纸生叔和木生叔可能和原来的他们不一样时,我便觉得心里膈应得慌,不敢和纸生叔对视,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好啊,这下可真是双喜临门!不仅小阳子醒了,就连第五层的入口也不用我们费力找了!” “那还等个啥?时间紧迫,我先上去帮你们探探路!” 木生叔还是没有改掉看到入口就兴奋的毛病,话音落下之际,一只脚就已经踩到莲梯上面了。 不过这一次,纸生叔倒是没拦着,跟在木生叔后边,朝我们打了声招呼。很快,我们便来到了第五层。 上到第五层之后,眼前的景象让我浑身一震。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牌匾,上书—— 万佛堂! 在大殿的四周,摆放着数不胜数的巨型佛像,若是论数量,到目前为止估计也就只有第三层的五百罗汉堂可以和这里一较高下了。 不过,相比于罗汉堂,这地方的佛像可要恢弘雄伟得多。 让我心惊的不是这漫天的佛像,而是在我上来的一刹,我看见就在我的正上方,有一尊怒目大佛正在恶狠狠地盯着我看,表情狰狞,面容恐怖,看着就让人心惊不已。 我突然想起先前在《民俗禁忌》里面看到过的—— 入庙见怒目佛,遂离。 还真的是见了鬼了! 先前在第四层,一上来就看见落泪的观音,现在又是一个凶神恶煞的佛陀,这点儿也太背了吧! 因为内心惊惧,我腿肚子有些发软,站不住险些要摔倒。好在身后的穆风及时扶了我一把,这才不至于跌坐在地。 在穆风扶我的时候,我不动声色地瞥了穆风一眼。 记得在当时,穆风是和我一起下到一层的,但随后便变得神色古怪,最后消失不见。 现在,我对穆风或多或少还是抱着些戒备。 但穆风和纸生叔木生叔他们一样,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一如往常。 在确认穆风没问题后,我的思绪回到眼前的怒目佛陀。 这个佛陀我不太了解,后来听纸生叔他们介绍,说是佛教的怒目明王。 我那会儿没心思琢磨这佛陀的名字,心里头一直在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 先前见了流泪观音,我们就遇到了凶得不得了的何氏。 现在上来又见了一个怒目佛陀,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不过,我转念一想,觉得这样好像也还不错。 本来我现在就是想找一些恶灵,让我受到惊吓,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回自己的魂魄。现在这恶灵越凶,反而对我越有利。 至于安全问题,纸生叔和木生叔都围在我身边,应该不会出事。 这样想着,我深吸了一口气,来到明王像跟前,明王像很大,就算是和第二层的四大天王像比起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先前明明每到一层,我都会感觉神像阴气森森,让人看了直发怵。 可现在,我站在明王像脚下,却是没有半点毛骨悚然的感觉,相反,我感受到了在第一层时面对佛龛的那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我心中暗暗震惊,十分不解为什么本应该被恶灵寄身的神像会给我这种感觉。 为了验证着这种感觉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转头扫过万佛堂的其他神像。 万佛堂很大,整个大殿有着数不胜数的佛像,有大有小,大的可比天王像,小的不及罗汉像。 这么扫一眼,我心中愈发地震惊了。 整个大殿里的佛像,没有丝毫诡谲,反而给人一种温暖舒适的感觉,比起在其他大殿里感受到的那种恐怖的压迫感,在这里我只感到心安。 还不等我从震惊当中缓过神来,这时候,我听到一旁的木生叔也发出了疑问。 “娘娘腔,这地方,我咋感觉有些不对劲咧?” 木生叔仍旧是握着手里的桃木钉抵在胸前,眼神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冲纸生叔说道。 纸生叔则是手持一把剪子,衣服脏兮兮的,还带着些先前和阴司打斗的斑驳血迹—— 看得出来,纸生叔却是没有回过酒店,也没有换过衣服,一直待在这镇妖塔里。 纸生叔点了点头,面色依旧凝重,缓缓开口道。 “老木,小心点,切不可大意,先前我们吃的亏已经够多了,这地方保不齐也是那帮恶灵的圈套,千万看好小家伙!” 见纸生叔和木生叔非但没有丝毫懈怠,反而是愈发地严阵以待,我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到了这一层,就连纸生叔和木生叔也拿不准这些恶灵的底细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在我们身后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没事儿了,这地方已经清了!” 第150章 登顶 说话的人是陈伯。 听到陈伯这话,不止是我,就连纸生叔和木生叔他们也是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 清了? 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说第五层的恶灵也跟何氏和那些婴灵一样,全都消失了? 我正思索着,纸生叔开口了。 “陈老,您是怎么断定这地方已经清了的?” 看得出来,纸生叔虽然很相信陈伯的能力,但对于陈伯的说法还是抱着怀疑态度的。 陈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呵呵一笑,手中的红木拐轻轻叩了叩地面,道。 “小纸啊,有些时候,光用眼睛,是看不到真相的,要用心去感受!” 木生叔被陈伯这云里雾里的话搞得颇有些不耐烦,开口打断了陈伯的话。 “陈老,您可就甭卖关子了,要有什么见地,也说出来好让我们学习学习不是?” 耐不住木生叔油嘴滑舌,陈伯被磨了半天,总算是开了口。 “小纸,小木啊,你们想必也都看出来这地方和下面那些大殿不一样了吧?” 纸生叔和木生叔乖巧地点了点头,像个学生一般,只不过,木生叔对陈伯的话仍保持质疑。 “陈老,您可别跟我说您就是这么看出来的?” “这地方虽说是比下边儿要舒服些,可天知道那是不是那些个妖怪使的障眼法?这咱要是被迷了进去,那可就出大事了!” 陈伯也没跟木生叔计较,脸上呢,依旧是笑呵呵的,也是过了好一阵儿,这才开了口,说道。 “小木啊,你仔细想想,单是这第四层的何氏,就已经够我们喝一壶的了,这一层要是真有些邪祟,也早该出来了,完全没必要陪我们这么躲猫猫。” 面对陈伯的说辞,木生叔当然是不满意啊,于是说道。 “陈老,那也只是您的推测不是?这要万一赶巧儿碰上这第五层里住着的尽是些爱猫戏耗子的变态鬼呢?” 木生叔这话一出,给大伙儿都逗乐了。 “小木,实不相瞒,其实老夫我这么推断的最主要依据并不是这大殿上的神像,早在上来之前,我就已经可以猜到,这第五层,八成是空的了!” “现在老夫我还可以把话放这,不止是第五层,整个镇妖塔的一到六层,除了最顶上的第七层外,其他的,保准空空荡荡!” 随后,陈伯和我们解释起了他的推断。 按陈伯的想法,在我苏醒后,将先前遭遇的来龙去脉跟大伙儿讲了一遍,陈伯就已经猜出来了个大概。 先是何氏和那阴司的突然消失,就很不正常。 明明那阴司就快把我们给干掉了,完全没理由这个时候又放了我们一马。 而且,我醒来后,也提到过,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第三层罗汉堂的婴灵。 这一切的迹象都指向了一个方向—— 那就是,只怕这一到六层的恶灵,已经被悉数压制。 而这压制他们的人,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第一层的喇嘛。 而是第七层的邪神像。 要说喇嘛吧,可能性微乎其微,原因就是镇妖塔的封印被破坏,这些天塔内一直躁动不安,煞气外泄,喇嘛要有这能耐,早就动手压制了,何必等到现在? 当然,这并不排除在这些天里,喇嘛的力量逐渐恢复,重新拥有了封印镇妖塔的能力。 只不过,就算是这样,这个推测和第二种可能性比起来,还是有些不靠谱。 这第二种可能,就是上面第七层的邪鬼仔特意压制住了这些恶灵,让我上去。 至于原因,陈伯给出的推断是,好奇和兴奋。 邪神像我先前见过,是个邪鬼仔。 这种邪祟也就是个孩子,千年来一直被关在这,这一下子突然进了好些外人,邪鬼仔自然会感到好奇和兴奋。 陈伯讲到这里,一旁的木生叔面带惊愕,不敢置信地开口了。 “陈老,您是说那孩子特意压制住了这六层的恶灵,就为了让我们上去?” 陈伯不置可否,只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些也就是我个糟老头子的推测罢了,算不得真……” 说归说,但在场众人,又有谁不知道陈伯的能耐? 很快,陈伯继续开口,道。 “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我们在这附近找找就是了,如果通往第六层的入口已经被打开了,那么就足以证明,我的推测是对的!” 陈伯说到这里,我总算是明白了些。 陈伯的意思是,如果第六层的入口莫名其妙打开了,那么就只有可能是第七层的邪恶灵干的,为的就是引诱我们上去。 当然,如果不是的话,就要另做打算。 不过,我们几个人抱团在万佛堂内逛了一圈,却还真找见了一个入口。 “嘿!” “陈老,您真是神了!这嘴比开了光的都灵!” 木生叔兴奋地搓着手说道,说话间就要跳上莲梯登上第六层。 纸生叔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怀表,脸上一变,刚想上前拦住木生叔,但却为时已晚,木生叔三下做两下地就爬了上去。 木生叔已经上去了,多说无益,很快我们其余人也跟着上了去。 到了上面,仍旧是一个佛殿,仍旧是金碧辉煌,仍旧是庄严肃穆。 抬头一看,只见上边有个牌匾,匾上有三个字—— 三圣殿! 当时的我哪里晓得什么三圣,也就认识个四大天王和四大菩萨,后来也是在陈伯的告知下,我这才晓得,所谓的三圣佛是什么意思。 三圣佛,乃是佛教当中的三位至高存在,至于是哪三圣,民间有四种说法,可分为本土三圣佛,东方三圣佛,华藏三圣佛,极乐三圣佛。 其中流传最广的应是本土三圣佛,即为释迦牟尼佛,阿难和迦叶。 至于另外三种说法,因为篇幅有限,感兴趣的朋友可自行了解,这里不做过多赘述。 来到了三圣殿,那入眼的就是三尊高大无比的佛像了,那佛像雕筑的可以说是流光溢彩,煌煌生辉,叫人看一眼就觉心神惊颤,只想匍匐于地叩拜! 只不过,我们实在是没有闲心思去赞叹古人的高超技艺,在大致打量了大殿一眼,确认没有了邪祟后,我们很快便开始四处寻找通往第七层的入口。 就如同陈伯所推断的一般,我们找得很顺利,很快就发现了通往第七层的莲梯,也便是这镇妖塔的最后一层莲梯! 第151章 多出来的人 不得不承认,在看到通往第七层的楼梯的时候,我心里是既害怕又兴奋。 兴奋是因为事情比我原先预想的还要顺利许多,不用再在第五层和第六层浪费时间,直接就可以上到最顶层。先前我还有些担心会在镇妖塔浪费太多时间影响后面的安排,可要按现在的进度的话,应该很快就能离开西藏了。 然而,让我感到不安的,恰恰就是这反常的进度。 事情有些太过于顺利了。 明明现在镇妖塔的封印愈发地松动了,局势也是变得愈发地诡谲莫测,可自从我在四层苏醒过来后,事态好像一直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越是这样不明不白,我心中越是不安。 这时候,陈伯似乎是看出了我内心的忧虑,哑着嗓子吐出一句话打断了我的幻想。 “魁首,走吧。” 说话间,木生叔已经一脚踏上了莲梯,蠢蠢欲动了。 不过,我看得出来,在场众人除了百无禁忌的木生叔外,其他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估计也同样是在顾忌第七层的邪神像。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陈伯喃喃着开口,声音很小,但在这死寂的大殿里却清晰可闻。 “魁首,上面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们眼下也只能进去闯一闯了。 尽管陈伯已经是在故作轻松,但我还是可以听出陈伯话中的无奈和沉重。 当然,我可以理解陈伯的心情。 现在一层到六层,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线索。 想要解开谜团,非上顶层不可! “行了,都甭楞着了,咱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就差临门一脚了,那老话说的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现在可不就是老天师他老人家考验我们的时候?” 木生叔等得心急,撂下一句话后,作势就要往塔上爬。 事已至此,我们别无选择,只得硬着头皮跟在木生叔后边上去。 让我意外的是,上去之后,并没有我想象中凶神恶煞的恐怖邪神像,也没有华丽的大殿,最顶层只不过是一个布满灰尘的小佛堂。 与其说是佛堂,倒不如说是一个废弃了的杂物间,更为贴切。 因为,在第七层,竟没有一座佛像! 在佛堂的正上方,悬着一块很有年代感的牌匾。 牌匾实在是太破旧了,再加上灯光昏暗的缘故,我们围着牌匾打量了好半天,才隐约看出几个字来。 上书——朝圣堂! 佛堂的装饰,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小,空间狭小逼仄,与下边的大殿有着天壤之别。 其次就是脏。 这狭小的佛堂,装饰十分简陋,在佛堂的正中央,仅有一张老旧的八仙桌,八仙桌上除了积压千年的灰尘以外,再无他物。 而在八仙桌的正前方,放着一个同样破旧的蒲团。 这便是整个第七层的真容,没有庄严肃穆的佛像,也没有金碧辉煌的大殿,仅此而已。 如果不说这是镇妖塔的第七层,我保准会以为这地方就是哪个断了香火的破庙里的荒废佛堂。 要知道,下边的那些个佛堂和大殿,虽说历经了千年岁月,但却历久弥新,非但没有一丝灰尘不说,所有的装饰全都是浓墨重彩,就连颜色都显得鲜艳,就好像这些装饰全都是昨日刚刚弄好的一般。 两相对比,云泥之别。 这些都还不是最让我感到惊奇不安的。 最令我匪夷所思的是,在疯老道交给我的本子里边,记载了邪神金像,就藏在镇妖塔的第七层。 可这地方,哪里有什么所谓的金像? 不止是我,纸生叔他们在看见眼前这一幕后,也是面面相觑,全都傻了眼。 “陈老,这是怎么回事?” 纸生叔锁着眉头,谨慎地打量着这佛堂内的情况,开口向陈伯询问。 然而,这一次,陈伯并没有开口,只是拄着手里的红木拐,站在原地若有所思,脸上的褶皱可以夹死苍蝇。 看样子,就连陈伯也不明白这第七层的猫腻。 “娘娘腔,这地方还真是他娘的邪门!” “要按理说,这第七层不应该是邪气最重的么?可要我看,这里就跟咱大街上的普通破庙没啥两样!” 木生叔被扫了兴致,有些烦躁地出声抱怨。 纸生叔没搭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狭小的佛堂,试图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得,要我看咱这就算是白来了,甭说什么邪神像了,就是一座木像都没有!” 木生叔仍旧自顾自地抱怨着。 “这地方真是,要多磕碜有多磕碜,同样是佛堂,咱在第一层的时候,人家那才叫真佛堂,就这地方,叫花子来了也不稀得住!” “你看看,佛像没有也就算了,就连这蒲团,也跟下面比不得……” 听到这里,后面木生叔还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 因为木生叔的话给我提示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对啊! 蒲团! 先前在一层的献花堂的时候,那蒲团足有六个,当时记得我们还在惊叹蒲团的数量恰好可以对上我们的人数。 可现在,到了第七层的朝圣堂,蒲团怎么就变成只剩下一个了? 是巧合吗? 经历了这么多诡怪的事情,要说真是巧合,我也不大信。 可如果说这是线索,那这蒲团的指向是什么呢? 突然,我想起了先前在献花堂的时候,陈伯对我的交待。 那时候,陈伯让我跪在东南角,说是东南角的五行方位和我的八字最是契合。 心念至此,我连忙开始分辨蒲团的方位。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眼前的蒲团,竟真和我当时下跪的方向完全一致! 这下我是彻底没了主意。 蒲团的方向一致,莫不是这镇妖塔的暗示?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当时在献花堂,足有六个蒲团,恰恰对应我们六人,现在却只有一个蒲团,难道说是意味着来到第七层的只有我一人? 可纸生叔他们不全都好端端地站在这吗? 我越想越是心惊,身上冷汗暴出,小心翼翼地瞥了纸生叔他们一眼。 此时的众人除了木生叔依旧是在絮絮叨叨,其他人全都杵在原地默不作声,在这样的氛围下,看上去有些诡异。 不过,此时我也不敢妄下定论,毕竟纸生叔他们就目前来看,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行为举止,也确实没有对我不利。 为今之计,不能尽信纸生叔,也不能胡乱猜测,只能是先试探一番,再做打算! 第152章 内鬼 我本想着先试探一番,可不曾想,就在这个时候,陈伯苍老嘶哑的声音悄然响起。 “魁首,现在暂时还是发现不了什么,先前跟阴司缠斗,已经耗去了我们太多时间,不如我们先回去,再另做打算。” 陈伯这冷不丁地一开口吓了我一大跳,险些从地上蹦起来。 我强作镇定,往陈伯的方向看去。 此时的陈伯正背对着我,身体躲藏在一片阴影当中,看上去有些诡怪。 不知为何,陈伯明明是背对着我的,可我却总感觉有一道锐利的目光正在死死盯着我,看得我心中刺挠。 “嗯…好!”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胡乱应了一声。 看了看手中的怀表,已经是四点多了。 确实不早。 在下来的路上,我不断回忆着这两天的种种经历,生怕错漏了任何一个细节。 若是假定陈伯所言为真,我的魂魄确实是在经历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那么这两个时空也定然会有一些微妙的联系! 按陈伯所言,事物的客观发展规律是固定的,那么也就是说,压根儿就不应该出现两个不同的时空同时存在着一个纸生叔和木生叔的情况! 换言之,先前那个时空存在的纸生叔和木生叔,和我现在所看到的纸生叔和木生叔,绝对有一个不是本人! 至于到底是我产生的幻境,还是这镇妖塔内的恶鬼幻化而成,这个还需要我的进一步证实。 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出哪个时空的纸生叔和木生叔才是真实的。 想到这里,我不知不觉间也已经下到了一层。 看着塔门外浓浊的黑雾,我心神一阵恍惚,一个念头忽地闪过我的脑海。 按理说,镇妖塔内的一切邪祟,都会受到塔的禁制影响,不得踏出镇妖塔半步。 假定镇妖塔内的邪祟还在受到禁制的影响不得出去,那么只需要判定现在的纸生叔和木生叔他们能不能出去,孰真孰假,自然无所遁形! 心念至此,我有些紧张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纸生叔和木生叔他们。 如果他们不敢踏出塔门,那么就足以证明纸生叔他们有问题。 反之,若是他们可以顺利走出镇妖塔,那么我的推断就会被全部推翻。 不知是我的心理作用还是灯光问题,我总感觉身旁的纸生叔和木生叔脸色有些阴翳。 我正要走出塔门,结果却被身后的陈伯一把拽了回来。 我被陈伯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大跳,还以为陈伯是要对我不利,本能地向后挡了一下。 结果一转头,却发现陈伯面色凝重,意味深长地朝我看了一眼,哑着嗓子缓缓道。 “魁首,让小木和小纸开路就好,我们跟在后头。” 我愣了愣,但很快也反应过来,老老实实退到了后边。 要是没有纸生叔和木生叔他们利用金光开路,这黑雾也还破不开。 趁着这个功夫,我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纸生叔和木生叔,试图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没想到,这一次还真就有了发现! 纸生叔和木生叔他们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异常,也是老老实实地上前走到了塔门处。 尽管伪装得很像,但我还是发现了破绽—— 这一次,木生叔竟然没有抢着打头开路! 放在平时,无论是啥时候,无论是面对何等凶险,木生叔总是一马当先,抢着打头阵。 可这一次,木生叔就只是木讷地跟在纸生叔身后,并没有任何反应。 看到这里,我已经在心里暗暗下了定论。 眼前的木生叔,绝对有问题! 不过,这倒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我也并没有太过惊讶,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默默地跟了上去。 除了这一个极易被人忽略的细节之外,纸生叔和木生叔并没有其他的异常之处,照旧用金光驱散了黑雾,直接就走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我心中惊疑不定,思绪翻涌。 “木生叔”,到底是人是鬼? 我咽了口唾沫,有些不知所措。 现在到底是跟,还是不跟? 要是不明不白地跟了出去,万一着了道,那可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可就算我死活赖在这不走,也不见得就会有好下场。 就在我纠结之时,陈伯冷不丁从背后戳了一下我的脊梁骨。 我心中一惊,脑子转得飞快,但同时也很快反应过来,缓步跟了上去。 因为心中害怕,所以我不敢离木生叔他们太近,特意隔出了一个身位。 这一次,是纸生叔打头。 除了木生叔的行为有些怪异以外,其他的地方倒没有什么奇怪的,陈伯和穆风,云儿姐他们跟在我身后,一行人走出了镇妖塔。 穿过迷雾后,我很快便看到了远方的车辆。 只不过,当看清眼前的场景时,我却是心头一震—— 只见,原先明明应该有两辆车,一辆吉普一辆越野,可现在却只剩下了一辆! 可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说在这个时空里,我们根本就没有离开过镇妖塔,自从遭遇阴司开始,就一直待在塔内,那为什么会少了一辆车?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有人捣乱。 就像先前血尸杀人一般,我怀疑是有人暗中使绊子,故意来捣乱的。 但细想之下,我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真是有人捣乱,那两辆车应该都保不住,没理由还给我们留下一辆车。 难道说,这和我现在的处境有什么联系? “他娘的,这一个晚上的功夫,车怎么都不见了?” 前头的木生叔见到这一幅场景,开始骂骂咧咧地抱怨起来。 只不过,这骂声在现在的我眼里看来,实在是有些滑稽。 我心中冷笑不已。 这瘪犊子,装得还挺像的! 要不是老子棋高一着,还真就要被你给蒙骗过去! 尽管我已经认定木生叔绝对是假冒的,但现在局势仍旧不明朗,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选择坐观其变,没有当众揭穿木生叔的伪装。 这时候,纸生叔开口了。 “老木,别管那么多了,先走吧!” 纸生叔的语气有些急促,开始催促大伙儿上车。 然而,这反常怪异的举动,更激起了我内心的疑惑。 现在我们既然已经出了镇妖塔,煞气也开始逐渐回缩,天色放亮,纸生叔没道理这么着急。 难道说,纸生叔在刻意回避着某些东西? 带着满腹狐疑,我谨慎地打开了车门。 临上车前,我特意留意了一下,留下来的这辆车子,是吉普。 第153章 错乱 吉普! 我想起来,当初我和纸生叔扛着木生叔上车的时候,开的是越野。 至于吉普,我们没办法开走,只能是留在原地。 而且,后来我和纸生叔重新回到镇妖塔的时候,我清楚地记得,吉普好好地留在原地,没有任何异常。 可现在为什么,两辆车消失了一辆? 这和我现在遭遇的事情有什么关联么? 我的脑子飞速运转着,可越想越乱,心情烦躁不已。 车上的气氛很是沉闷。 想到许久我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干脆就不想了,不动声色地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坐在副驾驶发呆的木生叔,期望着能找到一线蛛丝马迹。 木生叔眼神空洞,双目无神,安安静静地靠在座椅上,脑袋歪向一旁,看样子应该是在发呆。 我看得正认真,不成想,原本一动不动的木生叔那双黑漆的眼珠子突然转了一下,通过后视镜和我的眼神撞在一起。 这一下,可把我吓得寒气都冒到天灵盖了,赶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也就是这一下,我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不经意间,我的余光瞥见,车窗外边似乎有一辆车驶过。 因为当时我被吓着了,反应有些慢,等到车子驶过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头去。 结果,当我透过车窗看起驶过的那辆车子的模样时,我瞳孔骤缩,只感觉整个人天旋地转。 刚刚驶过的那辆车子,看外形,分明就和原本消失的那辆越野一模一样! 不止如此,我隐约还能看见,在那辆车子里面,分明坐着两个人! 一瞬间,我只觉浑身发冷,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诸多疑问在我脑海中出现。 如果我没有眼花看错的话,那辆离奇消失的越野,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那两个人,到底是谁? 他们去镇妖塔的目的是什么? 心念至此,一个十分恐怖的想法在我脑海里浮现—— 当时,我和纸生叔不就是两个人一起开着越野来到镇妖塔的么? 难道说,我在这里,和另一个时空的我擦肩而过了? 可这种事情,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我越往深处想越是心慌,不敢再想下去。 如果那个才是我,那么现在的我,又是谁呢? 在我愣神的这会儿功夫,我总感觉有一道目光在死死地盯着我,看得我心肝一颤。 循着目光望去,我发现后视镜里的木生叔眼睛还在死死地盯着我。 那双眼睛,阴翳,嗜血,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宛如蛇蝎,就那么死死地盯着我。 …… 一路无话。 后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迷迷糊糊地就回到了酒店,只记得一路上车上的气氛都极其沉闷,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连昔日健谈的木生叔也是闭口不言。 也是,那个东西,根本就不是木生叔,又哪可能会和我们闲聊呢? 到了酒店,万幸的是,我不是和纸生叔木生叔一个房间。 只不过,我同样无法确定现在的云儿姐到底是人还是鬼,所以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是先耐着性子观察。 让我意外的是,云儿姐似乎也没有想要和我交谈的意愿,一进房间便倒头就睡。 也好。 难得有一个清净的空间可以让我梳理事情的脉络。 现在众人当中,我唯一比较信任的就是陈伯。 也多亏了陈伯的提醒,我这才没有露出马脚,引起木生叔的警觉。 但现在,局势还是一团迷雾。 就现有的证据来推断,我还是无法肯定陈伯到底是不是真的陈伯,还是得要留个心眼子。 毕竟,先前在第七层看到的一扇蒲团,寓意不明,倘若真是在暗示登上第七层的只有我一人,那问题可就大条了。 不过,现在至少可以肯定木生叔绝对不是真的木生叔了。 那么这也就意味着,在另一个时空的木生叔,也就是现在还昏迷在酒店房间里的木生叔,便是真正的木生叔! 至于纸生叔…… 虽然不敢说百分百的肯定,但是我更愿意相信另外一个纸生叔。 原因也很简单。 虽说现在的纸生叔和木生叔,无论是在说话的习惯和行事风格上,都和真正的纸生叔木生叔并无二致,但是在一些细节上,还是可以看出端倪的。 木生叔的沉默和被动是一个特征,纸生叔的无所作为,也是一个特征! 换做是平常的话,纸生叔可以说是充当着队伍里主心骨的存在,可现在,纸生叔一直没有主动发表自己的见解,全都是在被动接纳,这已经足够看出问题所在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心中一寒。 想不到,这镇妖塔那么邪门,别的鬼怪若是想假扮生人来骗人,多多少少都会露出一些蛛丝马迹。 可这镇妖塔内的邪祟,虚虚实实,无迹可寻,一旦错漏了什么细节,就容易被困死在这里! 我回想起在镇妖塔的时候,陈伯曾说过,我现在的情况,魂魄虽然还寄生在同一个躯体,但联系已经微乎其微了。 要是放在先前,我还对陈伯的说法将信将疑。 但现在,我已经完全相信了陈伯的说法。 因为也只有这个说法,可以解释这两天发生的怪事儿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按照陈伯的说法,将我这两个魂魄的联系重新建立,找回真正的本我。 不然再这样下去,迟早得疯! 简单地梳理了一下事情的脉络后,天色已经大亮了。 为了应对接下来的挑战,我不得不草草洗漱,回到床上睡觉。 因为我不清楚云儿姐到底是人是鬼,所以我特意将房间布置了一番,先是用驱邪符镇了大门,确保邪祟进不来,又取了黑狗血祭过的铜钱垫在枕头底下,一切准备妥当后,这才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睡梦里,我一个人置身于一片黑暗虚无,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我的眼前只有一张空空荡荡的八仙桌,而在桌子上,有一个长相怪异的雕像。 看外观,我能判断得出这八仙桌与镇妖塔第七层的八仙桌并无二致,而那雕像,自然就是那狰狞可怖的邪鬼仔像! 最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在梦里,我并不是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存在,而是以第三人称的视角,好似灵魂飘忽在外,看着自己呆呆地站在八仙桌前,好似中邪一般,一动也不动,就这么愣愣地盯着邪鬼仔像。 第154章 梦回 睡梦中,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惊骇欲死,抖如筛糠,可偏偏就是动弹不得,彻底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这时候,我的身体忽然动了。 迈着一种僵硬机械的步伐,朝着邪鬼仔像走了过去。 随着越来越接近那邪鬼仔像,我能感受到那股恐怖的压迫感如同迷雾一般笼罩着我的全身,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恍惚间,我看到那鬼仔像冒着浑身死气,黑漆漆的雕像中有一只乌青发黑的婴儿手缓缓从鬼仔像的身后探出,朝我脸上摸去…… 忽地,那双婴儿手一把拍向我的脸,同时,在鬼仔像的后边,探出一个黑灰苍白光溜溜的脑袋来! 还不等我反应,下一秒,我从床上惊醒,发觉自己浑身湿漉漉的,整个人像是刚从水池子里捞出来一样,冷汗已经将衣服完全浸透。 又做噩梦了? 来不及我多想,我瞳孔猛然一缩,赫然发现自己眼前的场景竟已经大变样了! 原本,我昨晚和纸生叔他们回到酒店,后来也是和云儿姐去了同一个房间休息,按理来讲,我这时候是应该在酒店的床上醒来才对。 可等我醒来,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周围哪里是什么酒店,我也压根没有躺在床上,而是浑身脏兮兮地,躺在镇妖塔第三层的罗汉堂! 而在我眼前的,正是一脸焦急的纸生叔。 纸生叔本就因为这几天的事情心力交瘁,因为我的昏睡,纸生叔看上去愈发地憔悴了,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见我醒来,纸生叔很是激动,愁云遍布的脸上总算是挤出了一丝微笑,一下子凑到我身边,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就连言语都有些语无伦次。 “小家伙,你可算是醒了!” “你刚刚突然不省人事,可吓坏叔了……” 当时我的脑袋还有些混乱,整个人都是处于懵逼的状态,茫然地看着纸生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我想起来先前陈伯说过,我的魂魄正在经历两种完全不同的时空,而唯一破局的方法就是将我的两部分魂魄重新建立联系,否则时间一长,我的魂魄就会彻底丢失。 到时候,我就会魂魄不全,生死难料! 假使陈伯所言为真,先前的一切也不是我的梦境,那么现在很显然我是从另外一个时空重新回到了最开始的时空。 也就是我和纸生叔两人一起进入镇妖塔的时空。 我又回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不知这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 倘若这次回来能够找到破局之法,那自然再好不过。 可坏就坏在,现在我不仅没办法完全搞清楚情况,也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甚至连陈伯那个最佳的破局点都丢失了。 陷入沉思之后,纸生叔见我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开口询问道。 “小家伙,你这是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重新认真打量起眼前的纸生叔。 在确认纸生叔没有问题后,我这才算是长松了一口气,旋即又开口向纸生叔询问情况。 现在我可以做出的结论是,在这个时空,我可以信任的是纸生叔,而在另外一个时空,我可以信任的是陈伯。 至于其他人,情况不明。 后来,在纸生叔的讲述下,我逐渐搞清楚了事情状况。 据纸生叔所说,在探索第三层的途中,走着走着我突然像是中邪了一般,开始踮着脚面无表情地沿着佛堂瞎逛,而且走路姿势怪异无比,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就像是踩在棉花上面一般。 纸生叔担心我着了道,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是跟在我后边盯着我。 谁料,走了没一会我就莫名其妙地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不过,纸生叔说我并没有昏迷太久,也就半个时辰吧,我就醒了过来。 听完了纸生叔的讲述,我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开始将纸生叔的话和陈伯的话联系起来,试图发现什么我漏掉了的细节。 先前我明明,在另外一个时空是呆了足足一个晚上的,再加上我回去洗漱休息,少说也该有半天的时间了。 可纸生叔却说,我不过昏迷了半个时辰。 难道说,两个时空的时间流速并不相同? 纸生叔还在继续说着,但我这个时候已经听不进去了。 我正思索着,两个时空之间的关联,但就在这时候,我不知为何感觉脊背一凉,似乎有好几道目光正盯着我看。 经历了这么些事,我的反应比之当初已经灵敏了许多,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转头看去。 我原以为,身后会有什么不可预料的危险。 结果,在我转过身后,映入眼帘的竟是几张熟悉的面孔—— 除了在酒店昏迷的木生叔外,陈伯,穆风,还有云儿姐三人,就站在我的身后! 可是,他们明明消失了啊! “小家伙,别怕。”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忧虑,纸生叔开口和我解释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我昏过去之后,纸生叔本想着直接带我出去,但想到我先前说过,陈伯他们现在还待在塔内,时间拖得越长,就越危险,要是耽搁了,只怕陈伯他们都回不来了,考虑到这一点,纸生叔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是先将我安置在第三层,自己独自上楼寻找。 说来也奇怪,先前第一第二第三层,全是那邪鬼仔的幻境,可偏偏上到第四层,还真就让纸生叔找到了昏迷不醒的陈伯他们。 再到后来,就是我看见的这一幕了,陈伯他们好端端地回到了第三层,就好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 “小弟,你胆子咋这么小,这都能被吓到?” 说话间,身后的云儿姐嬉笑着凑到我面前搭着我的肩膀,调侃道。 看那副模样,倒还真像是云儿姐。 只不过,没有足够的证据,我不敢妄下定论,只能是扯着嘴角强硬地挤出一抹微笑,想着打个哈哈敷衍了事。 谁曾想,还不等我开口,我却突然感觉腹中一绞,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我小腹传来。 下一秒,我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第155章 虚实 万幸的是,这一次我并没有昏迷太久,只过了半晌,就缓缓醒转。 醒来之后,大伙儿将我围在中间,脸上满是焦急。 要是在平时,我肯定会感到满满的安全感,但现在,看着眼前真假难辨的众人,我只感觉心中有一股无名寒气上升。 特别是看到云儿姐时,我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事实上,在我小腹发出剧痛的那一瞬间,我就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那种痛感,绝对不会是简单的腹痛! 我想起来,云儿姐在北京那时候,收我当了她的小跟班儿,还在我肚子里头放了一枚荧绿色的小虫。 那小虫是云儿姐炼制的蛊虫,和云儿姐腹中的另一只蛊虫乃是子母蛊。 先前的腹痛,虽然我不敢完全肯定,但想来绝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咋就赶巧在云儿姐靠近我的时候出了毛病。 这样想来,事情的真相,也就再明显不过了。 眼前的云儿姐,八成是个假人了! 想到这里,我心中不免有些懊悔。 若早知道这里的云儿姐是假的,我当时还在另一边的时候,就应该找云儿姐说说清楚,这样也能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不是? 只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为了不让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发现端倪,我只好强装镇定,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 原本,纸生叔见我没事,大喜过望,想着大伙儿也都齐了,就招呼着我们先撤出去,离开这个鬼地方。 要是以前,只要是说离开镇妖塔,那我绝对是没有二话,第一个答应下来。 可现在不同啊! 现在纸生叔不明所以,碍于这些鬼东西在这里看着,我也不敢直接和纸生叔表明情况,为了打探真相,将我的魂魄重新建立联系,我也只得是随口编了个谎,以时间紧迫为由,连哄带骗地将纸生叔拽上了四层。 在这期间,我一直不敢去看其他人的眼睛。 眼下,除了纸生叔和在酒店昏迷了的木生叔,我谁也信不过! 而我想要上去的原因也很简单。 第七层! 先前,我在另一边的时候,上到第七层,却只见到一张老旧的八仙桌和脏兮兮的一扇蒲团。 就这些东西,以我的智商,哪里看得出来是怎么一回事呀我? 虽说先前是做了个猜测,那蒲团的摆放方位和我先前在一层献花堂的跪拜方向一致,所以我觉得那蒲团可能是在暗示我上到第七层的就只有我一个人。 可这样的猜测,未免有些太过于惊悚。 要是果真如此,那岂不是说,在那一边的所有人,全都是一些妖魔鬼怪? 可要是这样的话,那难道那个陈伯也是假的? 难道说陈伯给我的信息提示也是假的? 但如果真是这样,那陈伯没理由在第一层的时候提醒我。 我越想越乱,不觉加快了脚步。 现在,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就是眼见为实,不管我想得再多,也不如自己上去亲自看一眼的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很快,我便拖着大伙儿上到了第七层。 至于前面,倒是一切正常,第四层的观音殿,第五层的万佛堂,第六层的三圣殿,都没有任何问题。 怀着忐忑的心情,好不容易上到了第七层的朝圣堂,可眼前的一幕却一下子让我怔在原地,彻底傻了眼。 只见,眼前的照旧是一个破败的佛堂,佛堂中央仍旧是摆着一张老旧的八仙桌,装饰和先前我所见到的没有任何不同! 最要命的是,在八仙桌的下方,仍旧是摆着一个布满蜘蛛网的蒲团! 就连蒲团的方位,都是东南角! 纸生叔注意到了我脸上惊愕的表情,有些疑惑地开了口。 “小家伙,你这是怎么了?” 不止是纸生叔,后边的陈伯他们对我的行为也是有些困惑。 他们不理解,为什么我会如此轻车熟路地带着他们一直上到第七层,并且对一切好像都已经是见怪不怪一般。 在这种情况下,我自然是不能说实话,只能是打着哈哈说着第七层实在是古怪,明明张天师让我们来取邪神像,可这上边竟然只有一张八仙桌,莫不是邪神像自己长腿跑了? 好在,我的话成功地转移了大伙儿的注意力,大伙儿这才注意到第七层的异常。 这时候,一个幽幽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魁首说得不错,这地方确实古怪,没有佛像,没有佛堂,甚至就连装饰也比不上下面那几层。” “虽说佛无分别心,可按理来讲,佛塔越往上,供奉的佛像身份地位就会越尊贵,这佛堂也没理由变得更寒酸才对。” 陈伯的这一番话让我心中一惊,这才发现,我一直疏漏了一个细节。 从第一层的献花堂,我们需要诚心叩拜,以求登塔,再到后面的天王殿,罗汉堂,观音殿,万佛堂,三圣殿,好像确实是按照佛门中的身份尊卑来排序的。 按理来说,三圣便是佛门最高的圣贤,可为什么在三圣殿之上,还会有一个莫名其妙的朝圣堂? 朝圣? 对谁朝圣? 难道是要对那个邪鬼仔朝圣?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一颤,只觉脊背发寒。 一个小小的邪鬼仔,竟能凌驾于三圣之上,虽说这些佛像都只是泥胎,并未有真佛降临,可这邪鬼仔,未免也太大胆! 我正思索着,陈伯继续开口了。 “按照张天师的吩咐,这邪鬼仔像应该是在这第七层无疑,可现在却不翼而飞,那就说明,在我们登上这第七层之前,一定还发生了一些我们没有察觉到的变故!” 话音落下,陈伯缓缓转身看向我,一双黑漆的眸子好似要吃人的饿鹰一般,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被陈伯盯得心里发毛,再加上想到陈伯压根就不是真正的陈伯,心中惊惧更甚,险些就卖了破绽。 好在关键时候,这些天来的磨练还是有了效果,我很快忍住内心的恐慌,强装镇定地说道。 “我觉得陈伯说得不错,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这镇妖塔内的奥秘,早些将邪鬼仔像带回去交差,这样我们也能落得清闲不是?” 万幸的是,眼前的陈伯盯了我一会之后就把目光移开了,我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是暗暗心惊,心中疑惑更甚。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条线索又断开了,这朝圣堂邪鬼仔像到底哪去了?这蒲团的摆放,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第156章 崩坏 “陈老,那按您的意思,这第一层到第六层,我们都找了个遍,可现在就是啥也没有,我们该上哪儿找线索去?” 纸生叔紧蹙着眉头,沉声道。 “咱这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和老天师交差吧?” 随着纸生叔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总算是被吸引到了陈伯身上。 现在这种时候,陈伯的话分量还是很足的。 只不过,这一次陈伯面对纸生叔的提问,迟迟没有开口, 见此情形,我暗自松了口气,但同时心中还是一团乱麻。 线索全他娘的断了! 照目前的局势,我仍旧无法判断眼前的陈伯到底是不是真的,自然也就无法尽信他的话。 可现在,要是不能相信陈伯,我该去哪里找线索呢? 纸生叔嘛? 正当我思索之际,一向沉默寡言的穆风这时候突然开口了。 “陈老,我们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太多时间,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还是等出去之后,再做商讨吧。” 穆风的声音有些嘶哑,脸色也有些阴翳,但除此之外,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看着穆风的脸,我仔细地回想了这段时间我在这两段时空里见到的人。 说实在的,按照现在的推断,我并没有一个强有力的证据证明谁是真的谁是假的,都只是依靠自己心中的推测来判断。 但仔细想想,好像无论是哪一边,我都感觉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 联想到第七层清冷的八仙桌,消失的鬼仔像,还有那诡怪的东南角蒲团,我的心中不由萌生了一个极端可怕的想法。 如果东南角的蒲团暗示为真,那么一切也就解释得通了! 现在在我眼前的大伙儿,无论是这一边还是另一边,实际上都是或多或少有些问题的! 自始至终,上到第七层的,都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心惊,背后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白毛汗。 就在我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刹,我只觉脊背一寒,像是一阵阴风轻轻拂过一般。 在我愣神的一瞬间,我好像看到在我身旁的众人,包括纸生叔在内,有那么一刻突然变得面目狰狞,那副模样,与先前我在第二层看到的那些恶灵的丑陋面容并无二致! “小家伙,你这是怎么了?” 纸生叔关心地凑了上来,想要拉住我的手,可我却分明看到纸生叔伸过来的手乌青发黑,散发着阵阵死气! 我登时被骇了一跳,差点直接从地上蹦起来。 为了不被那些东西发现异常,我只能是强忍着心中的惧意,颤声开口道。 “纸生叔,我没事,就是…累了,我们早些回去吧……” 好在眼前的纸生叔并没有发现端倪,见我这么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招呼着我们下楼。 临走前,我本想留在最后面,趁着大家都不在的空挡,再偷摸地观察一下这第七层的布局,因为现在人多眼杂,要是我贸然行动,只怕会出问题。 可让我想不到的是,陈伯不紧不慢地跟在我后边,就好像是要特意看住我似的,没有一点想要走在前头的意思。 见此情形,我也没了主意,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也只能是跟在大伙儿后头下了楼。 走一步看一步吧…… 下来的途中,我怕自己只顾着第七层,反倒是会错漏了其他楼层的线索,还长了个心眼偷摸着观察了一下,但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 一整个镇妖塔,现在就跟普普通通的佛塔一般,先前因为恶灵寄宿给人带来的那种无端的压迫感已经荡然无存。 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慌。 这可不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么? 镇妖塔出奇的安静,更能证明那邪鬼仔的本事之大,以一己之力,竟能完全掌控着镇妖塔内的千年恶灵。 在我心乱如麻之际,我猛地想起来了一个人。 对啊! 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 这个念头闪过我脑海的一瞬间,我一下子来了精神,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我他娘的反应实在是太慢了! 现在这种时候,不就是求疯老道帮忙的最好时机么? 想到这里,我几乎要遏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兴奋,身体都要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疯老道要是出手了,那这些问题,压根就不是事! 我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身后跟着我的陈伯。 如果身后的陈伯真是那邪鬼仔操控的,那么他应该也不会知道疯老道的存在,毕竟我们先前在镇妖塔内,压根就没有提到过疯老道。 这个信息差,就是破局的最好方法! 意识到这一点后,一路上我都在琢磨着该怎么躲过这些家伙的监视,成功和疯老道取得联系。 很快,我们重新回到了一层。 只不过,这一次下到一层后,我能感觉到一层原先充斥着的那股神圣庄严的气息衰减了不少。 起先我还觉得有些奇怪,但当我来到那佛堂前,看到眼前的一幕后,当即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献花堂的佛龛的大豁口,已经摧毁了半个佛龛,露出了里边端坐着的狰狞鬼仔像! 这种情形,我在镇妖塔内曾见过两次。 但是,在前两次,佛龛虽然有豁口,但仅仅只是一个小洞而已,压根没有这般骇人恐怖。 我心里自然清楚,这豁口意味着什么。 若是我再想不出破局之法,等到佛龛完全破碎,喇嘛的佛力再也镇压不住这镇妖塔内的恶灵的时候,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看着佛龛,我心中暗暗吃惊,同时也在默默观察着其他人的反应。 这佛龛如今破了这么一个大洞,就算是瞎子相比也能看得见。 结果,不出我所料,无论是陈伯,还是纸生叔,抑或是其他人,竟然全都像是没有看见佛龛的异变一般,径直走了过去。 到这里,我已经隐隐有了论断,也明白过来,为什么这邪鬼仔能够如此猖獗,竟能直接在献花堂这里,不顾喇嘛的佛力阻碍制造幻象了。 因为,献花堂的幻象,压根就不是鬼仔制造的,而是喇嘛! 也因此,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才看不到一层的幻象,只有我才能看得到。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我第一次在献花堂撞见那邪鬼仔时,那鬼仔没有害我,仅仅只是吓唬我。 当时我还以为这是因为那鬼仔贪玩,想要以此来给我个下马威,但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喇嘛应该是想通过这一方式来提示我,镇妖塔的禁制已经危在旦夕。 若是不尽早处理,放任不管,禁制就会彻底崩塌。 想到这里,我的脑海中又冒出了一个疑问。 如果说是这样的话,那么为什么我和纸生叔二人一同来到这镇妖塔的时候,纸生叔明明是可以见到一层的幻象的。 可为什么,等到我们找到陈伯他们下来的时候,纸生叔却完全看不到幻象了呢? 第157章 鼓声起 我心中不禁狐疑。 因为倘若幻象是喇嘛所布,而在纸生叔和我进来镇妖塔之时,纸生叔还可以看到献花堂的幻象,单凭这一点,就足可判断纸生叔当时在和我进入镇妖塔之时,还是正常的! 可如果是这样,那纸生叔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正常的? 忽地,我想起来,在第三层我见到邪鬼仔从纸生叔的肚子中破腹而出的那一幕。 现在回忆起那恐怖的一幕,也着实是给我骇得不轻。 可也是因为这样,我才发觉,自己在惊惧之下,似乎遗漏了许多细节。 不然,没道理解释纸生叔身上发生的变化。 心念至此,我心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如果说,纸生叔在和我进入镇妖塔之前还是正常的,那么当初和纸生叔一同从镇妖塔第四层下来的木生叔,便也极有可能是正常的! 毕竟,就算镇妖塔第七层蒲团的暗示为真,木生叔也确确实实是待在酒店没有跟过来。 至此,我心头已经开始雀跃。 只要还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那就总比自己孤军奋战要好得多!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纸生叔他们明明已经出了问题,但却能够不受镇妖塔的禁制影响,大摇大摆地出入镇妖塔,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要么,是镇妖塔的禁制已经不足以限制镇妖塔内恶灵的出入;要么,就是这些恶灵依靠着什么法子可以瞒天过海,骗过镇妖塔的禁制。 想到这里,我猛然想起当初栗子也是依靠附身在我的玉坠上,这才瞒过了镇妖塔的禁制,得以脱身而出。 难道说,那些纸生叔他们身上也有东西可以让恶灵附身从而实现瞒天过海的目的? 我心中莫名有些惴惴不安。 也不知道,木生叔现在在酒店怎么样了。 要是木生叔也已经遭遇不测,那到时候可就真完了! 我正思索之际,忽地,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鼓声。 鼓声苍凉悠远,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在这种氛围下,鼓声好似茔冢上的鬼哭一般,一下子把我唬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好端端地,哪来的鼓声? 因为情况不明,我虽说内心惊骇,但好在还是能保持最后的一点理性,没有声张,而是默不作声地观察着纸生叔他们。 只见,无论是纸生叔还是陈伯,大伙儿都跟没听见那鼓声一般,直愣愣地往前走着,身体逐渐变得无比僵硬,动作古怪无常,活像一只提线木偶,和我当初在村子里头看见的那些村民简直一模一样! 我心中一惊,当下便反应过来这鼓声有大问题,原先我是想着抹点朱砂和黑狗血辟邪,以免心神受到鼓声的蛊惑,可陈伯就在我后边定定地看着,我一时也不敢下手,一下子陷入了两难之境。 鼓声悠扬,由远及近,只几个眨眼的功夫,鼓声变得好似雷霆,震人心神,骇人魂魄,听得我牙关发酸,身子发软,好悬一个没撑住直接撂倒在地。 这时候,让我惊骇欲死的一幕出现了。 大伙儿在听到那鼓声之后,好似着魔一般,竟开始双手平举,一蹦一跳地朝着塔门跳去,就像一只活脱脱的僵尸一般! 这惊悚的一幕,让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猛然回想起,当初在村子里的时候,全村的村民也是在听见锣声之后,一个个地都倾巢而出,朝着那锣声蹦跳而去。 那不成,这古怪的鼓声,和昔日村子里鬼戏子奏响的锣声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就双手平举,跟着前头的纸生叔蹦跳起来。 原本跟在我后边的陈伯,在锣声响起后,和纸生叔他们一样,跳将起来,并且因为我特意放慢了速度的缘故,陈伯很快就跳到了我的前边去。 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历,所以这次我反应很是迅速,第一时间闭上了眼睛,在眼角微弱的余光中,我能看到陈伯的影子缓缓向我靠近。 各位你们是不知道,当时听着那摄人心魄的鼓声,我的心都给提到嗓子眼了,生怕出了什么意外暴露了,要真出了事,那甭说回去打电话给疯老道求援了,只怕是想出镇妖塔都难! 不过好在,这时候的陈伯就跟那时候的“包大胆”他们一样,已经完全被鼓声给迷住了,压根啥也不知道,只晓得自顾自地往前走。 在陈伯离我只有半步的距离时,借着微弱的灯光,陈伯脸上狰狞的表情从我眼前一闪而过,那可着实是给我吓了一哆嗦! 如果说先前在村子里头,那些村民虽然也都是僵尸跳,但却都还是闭着眼,看上去多少有些安详的意味,倒不至于吓得我手足无措,那现在的陈伯脸上的表情,可着实是给我骇得够呛,险些腿软瘫倒在地! 眼前的陈伯是个什么表情呢? 只见,陈伯布满皱纹的脸上青筋暴起,好似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刺激一般,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就跟那地里的田鸡似的,眼珠子都好悬没给鼓出来,那死鱼眼一般的眼白,差点没跟我吓得背过气去! 就陈伯当时脸上的表情,那就像是受到强烈惊吓暴毙而死一样,甭提有多骇人了!只一眼,我的身体就开始微微发抖,这还好在是我经历了这么些天的事儿,对恐惧多少有了些免疫力,不然,非得在这尿了裤子不可! 这眼见着,大伙儿全都蹦跳着朝着塔门进发了,我也不能干愣着不是?犹豫再三,还是笃定主意向着塔门跳去。 不过这一次,我留了个心眼,先前遭遇这门子事儿的时候,疯老道为了防止我被蛊惑,还特意给我上了一道掺了黑狗血的朱砂痣,这才保得我得以不受锣声蛊惑。 我决定有样学样,照着疯老道提供的法子,趁着大伙儿不备,偷摸着将手伸进随身携带者的包裹里摸索着,这好不容易给摸出来了朱砂红和黑狗血后,我也顾不得许多,胡乱将他们和在一起,用手沾了就往额头上摸。 该说不说,那黑狗血的那股味儿是真他娘的又腥又臭,还十分刺鼻,要不是我身经百战,一准儿得被这股味儿给熏吐喽! 这搞定这些之后,眼瞅着大伙儿都要出去了,我怕时间长了出了岔子,不敢怠慢,便也是紧赶慢赶着跟了上去,跟着大伙儿出了塔门。 可这才刚出来呢,我一下子就傻了眼了—— 我这才发现,这镇妖塔外,到处都是黑色的煞气弥漫,眼下纸生叔他们全都被鼓声控制着,根本使不出金光开路。 可这没有金光护体,贸然闯进去浓墨一般浑浊的煞气里头去,那不就是茅坑里提灯笼,找死么? 第158章 中计 我一下子没了主意。 陈伯和纸生叔他们倒跟没事人一般,一个个的鱼儿似的往那黑漆的煞气里头钻,可我不敢呀! 这我肉体凡胎的,要是进去了,那不成是出不来了。 但现在,思来想去,貌似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法了。 要是我缩在塔内,这别的不说,天一亮,我还是得完蛋! 想到这一点后,我咬了咬牙,总算是挤出了那么些儿勇气来,紧紧跟在陈伯后边毅然决然地朝着那团煞气里头跳将过去! 拼了! 不成功便成仁! 在身体接触到黑雾一般的煞气的一瞬间,我的脑海里走马灯似的涌现出一幕幕,把自己可能遭遇的后果都想了一个遍,就差拿出纸笔写遗言了。 然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当我的身体彻底被黑雾所吞没时,我却发现自己好像啥事儿也没有! 这又是咋回事儿? 敢情这煞气就是个纸老虎不成? 黑浊的煞气除了对视线有一定的影响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又惊又喜,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才发觉陈伯他们已经走了有一段距离了。 在这种能见度只有米的情况下,万一跟丢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说不定就要被困到天明了! 我不敢再多想,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了陈伯。 因为浓雾的关系,我只能勉强看到陈伯的腿脚,但上半截身子却根本看不清,显得颇有些诡异。 我本来胆子就小,再加上现在身处这种未知的环境,我自然不敢多看,只能是低垂着脑袋,眼睛死死盯着陈伯的脚,一步一步地朝着未知的前路蹦跳着。 在黑雾中,我能明显地感觉到那鼓声距离我越来越近,到最后就好像近在耳边一般!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 忽地,我前头的陈伯一下子停了下来。 要不是我眼睛一直盯着,及时地刹了车,只怕这会儿都要直接撞在陈伯身上去了。 我正疑惑呢,抬起头来一看,这才明白过来陈伯他们为什么要突然停下脚步。 只见,就在前方不远处,或许是因为快天光了,煞气已经回缩了不少,我能勉强看见黑雾中有几个模糊的人影。 因为离得远,我看得也不真切,只能瞥见一个大致的轮廓,但也可以断定,那缥缈的鼓声就是从这里传来的了。 我心中一凛,想起陈伯曾经推断过,我们的行动在受到人为的干扰。 先前镇妖塔的封印被破坏是一次,后来发生的血尸命案也是一次。 难不成说,眼前的这几个人,就是一直干扰我们行动的幕后黑手?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迷雾也渐渐散开,那几个人的身形逐渐显现。 大约有四五个人,全都裹着一层厚厚的黑衣,明明时大热天,虽说藏区的温度低,但也不至于把自己包裹得跟粽子似的吧? 为首的一个人,此时手中正握着两个鼓槌,只不过这鼓槌有些奇怪。 一般的鼓槌看上去,是一种前宽后窄的形状,槌头肥大,但槌身修长。 而这鼓槌不一样。 这鼓槌,竟有两个槌头! 整个鼓槌,呈现出一种两头大,中间窄的怪异形状。 我眼神一飘,无意间瞥见了那口摆在地上的大鼓。 可就是这一眼,吓得我心神剧颤,身体竟都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眼前的大鼓,乍一看,和一般的鼓并无二致。 可就是这鼓面的花纹,只一眼,我就认了出来。 这花纹就和先前我在饭店吃饭的时候,找厕所时无意间发现的鼓上边的花纹一模一样! 各位可能会好奇,只不过是花纹相同而已,何必这么大惊小怪。 但其实,自打那天在饭店见了那口怪异的鼓之后,我便一直心神不宁,心中惴惴不安,后来实在是忍受不了,便在私底下跟云儿姐聊过这事。 后来一打听,云儿姐跟我聊起了西藏的人皮鼓。 按云儿姐的说法,西藏古老的人皮鼓,都是用以祭祀,鼓面会绣上一些独有的花纹。 而这花纹,便是起到了沟通阴阳之功用。 因花纹好似一朵盛放的鲜花,故而人皮鼓上独有的花纹被称为沟通阴阳的彼岸花,名曰—— 血婆罗! 先前饭店那口大鼓,还有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折扣大鼓,毫无例外,上边都绣着一个美丽的花纹,好似一朵绽放的鲜花。 就是用腚眼子想也该知道,这就是云儿姐和我说过的血婆罗! 至于这面大鼓,想来就是传说中的人皮鼓了! 尽管云儿姐早和我打过预防针,可当我真的看到这么一个用青春少女的人皮制作而成的人皮鼓时,恐惧,恶心,反胃,胆寒,种种不适瞬间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那妖艳无比的血婆罗,封印着的不就是那些妙龄少女年轻的生命么? 在我们停下脚步的刹那,鼓声也是戛然而止。 这也让我确定,现在的纸生叔他们,一定是受那鼓声蛊惑,才会变成行尸走肉一般。 那为首的打鼓的,在停下手里的鼓点后,缓缓直起身来,跟后边的人打了一个手势,结果了一个乌漆发黑的用布裹着的东西。 刚开始我还不以为意,可直到那人将裹着的黑布撕扯下来,让我看到那玩意的庐山真面目的时候…… 毫不夸张地说,就一眼看去,我只觉浑身寒毛瞬间炸开,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淌,腿肚子发软,舌头打颤颤,一股寒气直往天灵上窜。 那黑衣人手里头捧着的是个什么物件呢? 只见,那玩意没了黑布的遮盖后,露出来的是一个黑漆的雕像,雕像刻画得活灵活现,就好似被马良赋予了灵气一般,简直就是栩栩如生。 可那雕像,我定睛这么一看—— 嘿! 那可不就是我先前在镇妖塔一层献花堂看到过的那鬼仔像吗? 那邪鬼仔端坐在莲台之上,张牙舞爪,座下的莲台显得是那么讽刺。 那黑乎乎的生着紫斑的大脑袋,眯着眼,咧着嘴,吐着牙,那嘴里还衔着一枚铜钱。 就是打死我,我也忘不了,那黑衣人捧着的,绝绝对对就是本该待在镇妖塔七层八仙桌上的邪鬼仔像! 堂堂镇妖塔的至阴至邪之物,竟然不知何时,被人从关闭了上千年之久的镇妖塔里带了下来! 黑衣人用一双蒲扇大手轻轻擦拭着那鬼仔像臃肿的大脑袋,虽说我看不清黑衣人的表情,但单从那轻柔无比的动作上来看,那黑衣人无比的温柔,就好像是在抱着自己的亲儿子一般! 接下来,还不等我多想,黑衣人手里的鬼仔像似乎是因为黑衣人的温柔抚摸而变得无比亢奋,黑漆的眼珠子里头竟爆出两道精光,直冲我面门袭来! 当时的我惊骇欲死,加之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我躲闪不及,下一秒,我只感觉脑仁儿像是被电钻钻了一般,头痛欲裂,随后是一阵天旋地转,不过眨眼间,我便没了意识,不省人事。 第159章 道士下山 在梦里,我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都他娘的是狗屁! 什么他娘的魂魄分散,什么他娘的不同时空。 我被人耍了! 而且,还是彻头彻尾地被人耍了! 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这些人设的一个局罢了。 那伙儿人利用邪鬼仔像,只要有心,想要压制喇嘛的佛力并非难事,喇嘛的佛力被压制,陈伯他们自然不是对手,一个个的都被迷了魂儿,对他们言听计从。 也就是说,自打那天我下到第一层想要寻找喇嘛的佛力帮助的时候开始,我们就已经全军覆灭了。 陈伯,穆风,云儿姐,悉数被他们控制起来,至于纸生叔和木生叔,我并不清楚他们是在那天出了镇妖塔之后就被控制了还是之后才被控制,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也就是说,其实丢了魂儿的,根本就不是我,而是陈伯,而是除了我以外的大伙儿! 他们全都在那伙儿黑衣人的操控下,给我下了一盘大棋! 至此,谜团全部解开,我也总算明白,为什么包括第三层的婴灵在内,塔内的全部恶灵全都消失匿迹,不见了踪影。 最顶层的作为老大的邪鬼仔都已经被他们掌控,其余的恶灵自然也跑不了。 至于栗子,或许是因为有我的玉坠作掩护,这才侥幸得以逃过一劫。 只是,后来栗子也就仅仅苏醒了一小段时间,后面也销声匿迹,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 也不知道,栗子现在怎么样了…… …… 昏昏沉沉地,也不知过了多久。 我是从噩梦中惊醒的。 醒来之后,我身上已经冒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转头四顾,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旷野。 就在这时,在我身后传来了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 我心中一惊,猛地回过身去,却发现身后有一堆柴火烧得正旺。 怪异的是,柴火堆冒着阵阵刺鼻的黑烟,也不知是在烧什么东西,那股难闻的怪味儿,刺激得我禁不住皱了皱鼻子。 而在柴火的正前方,有一个瘦削的人影,此刻正背对着我,手里把着一根棍子正扒拉着火堆。 当时我被吓得神经衰弱了都,这一醒来就冷不丁看到这么一个人,小心脏都险些骤停,下意识地就探手摸索,想要寻些防身的家伙事儿来。 或许是天不亡我,这一摸,竟还真让我从随身的包裹里头,摸到了一把桃木剑! 桃木剑专杀鬼,就算对方不是鬼,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冷不丁地被一根棍子狠狠地捅一下,那也够他受的了。 在拿到桃木剑之后,我又观察了一下四周,确保周围没有那人的同伙之手,小心翼翼地揣着手中的桃木剑,大气一口也不敢喘,蹑手蹑脚地朝着火堆靠了过去。 我想当然地以为,这人就是刚刚我看见的那几个黑衣人中的一个。 在我昏过去之后,那人一定是将我带到这鬼地方来,打算处置我。 只不过,他千算万算,却不曾想我会突然醒来! 我心中不禁冷笑。 现在这种大好机会,趁着他没有帮手在,要是能放倒他,说不定还真能挣到一线生机!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的情绪开始有些亢奋,眼眶发红,背后开始冒汗,就连紧握桃木剑的双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机会只有一次,必须要一击拿下! 就在我离那道身影仅有三步距离时,我瞅准时机,正想着大喝一声冲将上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可好死不死,我这一张口,一吸气,那火堆里头的黑烟一下子就飘进我的鼻腔,那股子恶臭刺激的怪味,登时熏得我头昏脑胀,忍不住咳了出来。 也就是这时候,我的余光瞥见,在那柴火堆的正中央,竟有一个被烧得焦黑的人的头颅,刚巧正对着我,那因为烈火的炙烤而显得狰狞可怖的表情,那深邃黑幽的眼洞,吓得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手中的桃木剑也脱手掉在地上。 那柴火,难不成在烤的是一个人? 是人!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桃木剑掉在地上发出的沉闷响声彻底击碎了我的幻想。 完了! 暴露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我拼命抽动着自己因为恐惧而变得僵硬的身体,转身拔腿就跑。 这要是被那人反应过来给他抓了去,我左右都是一个死啊! 然而,还不等我跑出去几步,在我身后却是响起了一个声音。 “小娃娃,你慌里慌张的作甚?” 听到声音的一刹,我登时僵在原地,身体失去平衡,险些摔倒在地。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声音,浑厚苍劲,我自然再熟悉不过。 只是,我不敢相信,声音的主人此刻会出现在这里!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我咬咬牙,回过头去—— 疯老道! 眼前的瘦削身影,竟是本该待在龙虎山清修的疯老道! 见到疯老道的一刻,我整个人如同电击一般愣在原地,一时间,各种各样的情绪涌上心头。 但最多的,却是压抑不住的欣喜和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疯老道见我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吭声,一下子乐了,打趣道。 “小娃娃,我们这才不见几天,你就不认得道爷我了?” “咋了,想道爷了?” 疯老道此话一出,我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决堤而出,发了疯似的冲了过去,一把抱住疯老道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道爷,小子可想死你了!” 要换作平时,我肯定放不下自己的面子,但现在,我心中的雀跃实在是难以压抑。 疯老道! 张天师! 我梦寐以求的救星,可算是来了! 这一次,疯老道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嫌弃地赶我走,而是任由我抱着他嚎啕大哭。 那一次,我哭得天昏地暗,憋了好些日子无处发泄的委屈和愤懑,全都在这个时候发泄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 一直到日头高照,燃烧着的柴火也逐渐萎靡。 等到我好不容易收声,疯老道这才帮我擦拭了脸上的泪水,看着我,脸上是少有的充满长辈慈爱的表情。 “小娃娃,这段时间,可让你受委屈咯!” 第160章 事了 等到我的情绪平稳下来后,疯老道在四周找了个还算是平坦的草地直接坐了下来,从兜里又掏出那杆老烟枪,打了火,嘴巴吧嗒吧嗒地抽着,一阵云烟入喉,疯老道像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一般,脸上表情逐渐舒展开来,这才冲我不咸不淡地说道。 “小子,这事儿道爷我也没料到,实在是对不住,不过那些家伙我都给收拾了,那个鬼娃子我也给拿回来了,就是他们的嘴皮子,铁板打的一般,死活就是不开口,我也拿他们没辙。” 我当时哭得稀里糊涂的,有些没听明白疯老道说的是什么意思,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正想着开口询问些什么,可嘴皮子都还没动弹呢,疯老道咳嗽了一声,又接着用沙哑的声音缓缓道。 “小子,这事儿后边不简单,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痛快,但有些事情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疯老道顿了顿,枯槁的手掐着烟杆往地上磕了磕,这才继续说大奥。 “那伙儿捣乱的贼老鼠,道爷我自会调查清楚,这事儿你就权当不知道,跟你纸叔和陈伯他们,也莫多说,这次的考验,道爷我算你过了!” 言罢,疯老道把自己埋在云雾之中,再不开口。 奇怪的是,历经了这么多艰险,我原以为自己听到疯老道的这一番话会高兴,可不曾想,我心中非但没有侥幸过关的轻松,反倒是被笼罩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疑云。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疯老道都如此忌惮? 不得不说,或许我这人天生就带了些好八卦的女人性子,饶是疯老道白板推脱,但这反而激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一定要把事情整个水落石出不可!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时候,我才想起纸生叔他们来,忙向纸生叔打听起大伙儿的下落。 疯老道听了我的话后,释然一笑,道。 “小子,担心那么多作甚,有道爷我在,还能让人没咯?” “你纸叔他们,我赶来的时候已经全都昏过去了,而且他们或许是因为煞气入体的时间太长了,导致阳气衰微,就算我把他们体内的煞气给驱散了,但他们一时半会也还是醒不来。” “我担心他们出事,便安排那姓王的叫了几个信得过的下人,把他们给载去市区的医院了。” 疯老道口中的姓王的,自然就是王富贵。 在得知纸生叔他们现在平安无事,我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可我这一口气还没吐出来,很快我就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不对啊! 纸生叔,陈伯,穆风,云儿姐…… 那还缺了个人…… 木生叔! 我这才想起来,木生叔先前被纸生叔一针扎晕在酒店里,但后来,我在镇妖塔内曾见过木生叔。 只不过昨晚,木生叔又不见了…… 既然真相已经大白,那就意味着,在我和纸生叔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木生叔也已经落入了那伙人手中,被迷了心魂。 “道爷,那木生叔呢?木生叔没事吧?” 我揉了揉发红的眼眶,急不可耐地开口问道。 相较于我们,木生叔一个人待在酒店,若是遇到了麻烦,处境肯定比我们还要危险。 不曾想,疯老道在听了我这话后,面色一沉,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我当时见疯老道这副表情,也没多琢磨,一下子就急了,不依不饶地揪着疯老道的道袍询问木生叔的情况。 木生叔和我们同患难这么长时间,现在木生叔在我心里,那就是亲叔! 许是疯老道见我一副猴急模样,也不忍心再逗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子,你木叔好着呢!” 疯老道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我给整懵了。 在我哑然之下,疯老道缓缓开口。 “这也是该着你木叔他命不该绝,好在是那伙人不长眼遇到了道爷我,不然,这茫茫人海大千世界,要是真丢了个大活人,还真不好找……” 据疯老道所说,木生叔当时的情况很糟糕,因为先前同那伙阴司颤抖,木生叔身上金光炸碎,导致煞气入体,本就阳气衰微,这下又被邪鬼仔给迷了心智,已经是奄奄一息。 这也好在木生叔命硬,换做常人,早就下黄泉见阎王了! 也因为这个,那伙儿黑衣人这才没有让木生叔掺和进来。 而后,疯老道赶到,将那伙儿黑衣人放倒,把鬼仔像收了回来后,这才将在鬼门关外边打转转的木生叔给拉了回来。 疯老道嘬了一口烟枪,不急不缓地说道。 “小子,你木叔他这次元阳大损,到时候醒过来可能会有些失忆的症状……” “不过也好,这些晦气事儿不记得也罢……” 话音至此,疯老道缓缓直起身子,扫了一眼逐渐熄下去的柴火堆,直接当着我的面撒开裤子掏出家伙放了一泡尿,把柴火堆浇灭,又对着我说道。 “小子,待会,我叫王富贵手底下的人送你去藏区的一所私人医院,到了那里,你随口一问,给他们提姓张的名号,他们自然会带你去找人。” 疯老道提起裤子,一脚踢翻柴火堆,开始低着头喃喃自语,也不知是在和我说话,还是在和自己说话。 “至于我来过的事儿,你能瞒就瞒,瞒不住也就算了,篓子太大,想要擦干净屁股走人,似乎也不太可能……” 疯老道踢翻的柴火堆中,有一个圆滚滚黑乎乎的球形物体朝我滚了过来。 我定睛一看,只见那球状物体赫然就是我先前见到的被烤得面目全非的头颅,此刻已经如同焦炭一般,一边滚动着,一边还掉着一些黑乎乎的碎屑,慢悠悠地靠到了我的脚边。 我被这一下骇了一跳,一下把那骷髅头踢得老远。 我这才注意到,那柴火堆的异常之处。 只见,在散开的火堆当中,流淌着一些猩红的汁液,腥气逼人。 这些东西我自然不会陌生了。 先前我们一伙人跟着穆风去养尸地清算的时候,曾经拖了好几具还未成型的血尸尸体出来烧了个干净。 而这些血尸烧了后,便留下了类似的血水。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惊,抬头看向那疯老道。 疯老道此时也正在笑眯眯地看着我。 “小子,解气不?” “那些畜生养出来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道爷我也一并帮你清算了!” 第161章 重登镇妖塔 疯老道的话让我心中一颤,不由得大惊失色。 我心里很清楚,疯老道口中的不人不鬼的怪物,就是先前一直在暗中阻挠我们的血尸! 那血尸受其幕后之人的指使,可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 而现在…… 看着地上那浓浊的散发着一股子腥臭味的血水,我内心五味杂陈,苦笑不已。 想当初,这血尸可是给我们添了好大的麻烦,就连湘西一脉单传的专业赶尸匠穆风都拿他没辙,可不曾想,疯老道只是来救我们的功夫,顺手就把这东西给解决了。 我正暗自惊叹,疯老道却是朝着那散开的柴火啐了一口浓痰,骂道。 “那群遭瘟的狗东西,搞出这么个妖物来害人,要不是道爷我途经此地,只怕这藏区是要不得安宁了。” 随后,疯老道和我详细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正如我所想的一般,疯老道从那伙儿黑衣人手中救下我们的时候,那个血尸不知从何处突然窜了出来,本想着是偷袭疯老道,只可惜那血尸不知道,自己这一次撞到的是一块铁板。 邪鬼仔尚且不能奈何疯老道,那区区血尸,又怎么会是疯老道的对手,结果可想而知。 听到这里,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既然血尸和那伙儿黑衣人待在一块儿,那么那块儿养尸地,不用想也知道就是那些黑衣人的手笔。 整一个局,都是那些黑衣人一手操办。 心念至此,我心中不由得一阵发寒。 这么大的一个局,那伙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的局? 目的是什么?是冲着我们来的,还是说只是我们刚好钻了进去? 我想得正入迷,疯老道吆喝了我一声,我这才发觉,那老头子不知道啥时候已经拍拍屁股走人了。 看着地上的猩红血水,我心中一阵发寒,不敢再逗留,紧步跟上疯老道。 走了没几步,我这才察觉,这地方就是镇妖塔附近。 我们刚刚烧火的地方,距离养尸地不过五十米的距离。 到了镇妖塔,我原以为疯老道已经叫了王富贵的人来接我们,于是便踮着脚张望,可不曾想看了好久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这时候,疯老道开口了。 “小子,事情都还没有办完呢,着急回去作甚?” 疯老道低沉的声音让我吃了一惊。 这是什么意思? 镇妖塔内的恶灵都已经消失了,就连邪鬼仔都被收了,事情还没有结束? 我不明所以地朝着疯老道的方向看了过去,却只见疯老道这时候已经迈着大步正朝着镇妖塔走去。 我他娘当时都傻眼了。 这老疯子该不会是想要在这种时候强闯镇妖塔吧? 镇妖塔白天塔内煞气回缩,滔天的煞气全都挤在狭小的空间里面,恐怖之处不必言说,这种时候要是进去,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不等我反应,走在前头的疯老道就冲我挥了挥手,示意我抓紧。 犹豫再三,我最后还是只能选择相信疯老道,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很快,我们就到了镇妖塔塔门前。 都不用近,只老远,我便能感受到塔内那股滔天煞气的恐怖威慑。 这煞气郁积的浓度,可完全不是晚上的时候散布在外边的煞气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 疯老道见我面色难看,不慌不忙地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道。 “小子,区区煞气,这么紧张做什么?” “待会你跟在道爷身后便是,道爷保管你平安无事!” 言罢,疯老道也不等我回应,袖袍一挥,直接上前一步,踏入镇妖塔门内! 也就在这一瞬,疯老道的体内瞬间爆出洪水般的金光,这金光与纸生叔他们身上的金光不同,纸生叔他们身上的金光,是郁结成团,凝实成壁垒的被动防御,但疯老道身上的金光,如同流水,如同布帛,轻柔,但又无比凶猛,非但没有被动防御,反而是主动进攻! 原本十分骇人的煞气,在接触到疯老道身上金光的一瞬,恰如泥牛入海,瞬间被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此情形,我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想过疯老道强,但是在想不到,疯老道能这么强。 陈伯曾说,塔内的滔天煞气是塔内的千年恶灵困于此地郁结千年而成,一般人触之即死。 可这疯老道身上散发的金光,竟丝毫不惧,而且好像能够以煞气为食,妥妥的煞气克星! 很快,疯老道迈出了第二步。 金光涌动,煞气消散得更加厉害了。 我担心待会疯老道走了,煞气反扑,不敢怠慢,紧紧跟了上去。 进了一层,我这才更加深刻地意识到,疯老道的实力到底有多么的高深莫测。 煌煌如大日! 疯老道体内的金光,竟照映得一层的献花堂熠熠生辉,那些原本还无比嚣张的煞气,此刻根本不敢靠近,只能是畏缩在角落。 这个时候,疯老道突然叫我闭上眼睛。 我没多想,照做了。 结果,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爆鸣,像是什么东西破碎掉的声音。 我心中一惊,等到我再睁眼的时候,就发现献花堂正中央的佛龛,竟然破开了! 这……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定睛再看,却发现佛龛却是已经破碎而且正是疯老道打破的! 佛龛内,空空如也,而在疯老道的手上,正抱着一个用白布缠绕包裹的不明物体。 疯老道闷着头不吭声,只是专心致志地将手中的东西裹好,随后给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跟着他。 我不明白,疯老道这个时候带我来镇妖塔内,到底想干什么,疯老道打碎佛龛又是为了什么,但见疯老道神情严肃,我也不敢多问,只能是老老实实地跟着走。 一层,两层…… 疯老道带着我,一路上到最顶层的朝圣堂。 疯老道神色庄重肃穆,小心翼翼地将手中包裹着的东西摆正,安放在供桌上,口中喃喃轻语,嘟囔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在做完这一切后,疯老道一指供桌前的老旧蒲团,从干涩的嘴唇中挤出了一句话。 “小子,还不拜拜你的救命恩人?” 第162章 拜祭 救命恩人? 疯老道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我给整懵了。 不过,看着疯老道严肃的眼神,我心里很清楚疯老道不可能会和我开这门子玩笑,也相信疯老道绝不会害我,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就着蒲团跪了下去。 只是,我原以为,跪一个应该就算了。 可不曾想,疯老道竟要求我行三拜九叩的大礼! 我心中愈发惊愕,实在是不明白,疯老道这么做的用意何在,那供桌之上摆着的,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等我多想,疯老道又是一声催促。 我照办了。 待到礼成,我莫名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就像是精气神在那一瞬间抽空了一般,险些摔倒在地,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 疯老道这才让我站了起来。 然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才刚站起来,就见疯老道一把拉开我,直直跪了下去! 这一幕,看得我瞠目结舌。 疯老道的身份,自然不必再过多赘述,虽然我并没有亲自验证,但是纸生叔,木生叔,都是对疯老道敬畏如神明,就连陈伯这种阴阳泰斗,也是对疯老道敬重有加。 可现在,疯老道竟然对着一个供桌下跪了! 虽然疯老道并没有像我一样对着供桌行三拜九叩得大礼,但也是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祷告一般,由于声音太小,我听得并不真切,但也隐隐感觉到疯老道言语中的敬重。 我被着难以置信的一幕唬得一愣一愣的,也不敢开口打搅,一直等了半晌,这才等到疯老道直起身子。 可还不等我发问,疯老道又是一把拽住我的胳膊,一声也不吭,直接头也不回地把我拖走。 一直下到第六层,疯老道这才稍稍放松了些。 我见疯老道的脸色稍稍变好,趁此机会,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道爷,刚刚咱跪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呀?” 疯老道恢复了往日嘻嘻哈哈玩世不恭的模样,笑道。 “小子,你也是命大,这次要不是多亏了那喇嘛在暗中保你,只怕你在这塔中,早就没命了!” “人家喇嘛坐镇邪塔千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加上他三番五次地救你,你给人家救命恩人行个大礼,不过分吧?” 喇嘛? 听闻此话,我心头一震,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刚才供桌上摆着的,就是喇嘛的遗骨! 难怪疯老道要打破佛龛,敢情是为了将喇嘛的遗骨取出来拜祭! 不过,疯老道说的话,倒是一点不错。 因为喇嘛坐镇一层的献花堂,我们在这镇妖塔内,倒也的确是受过不少恩惠,就单拿那晚和血尸缠斗来说,如若不是塔内的佛力坐镇,直接削掉了血尸的一只手掌,吓退了血尸,只怕我们这会儿已经沦为冢中枯骨,坟头草都几米高了! 但想到这里,我不禁又是好奇,疯老道为什么好端端地要将喇嘛的遗骨取出来。 这一次,还不等我来得及发问,疯老道就似乎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般,缓缓开口了。 “小子,这镇妖塔在当年大唐那会儿,那可是一个影响深远,意义重大,几乎可以说是历史里程碑的一个建筑。” “为了迎接文成公主,松赞干布可废了老鼻子劲,耗费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这才建成。” “只可惜啊……” 疯老道一边说,一边叹息不已。 “只可惜,这么好的一个建筑,偏偏打错了位置,按在阴穴上了,沦为了镇妖塔,如若不然,这绝对可以成为藏区香火最为鼎盛的佛塔。” “真是可惜了…… 疯老道的话让我有些茫然。 这好端端地,怎么又聊起这些有的没的了。 还不等我多想,疯老道又是话锋一转,冲我问道。 “小子,你知道这镇妖塔,是为什么成为禁忌,被封在这里的吗?” 听到这话,我心中一阵好笑。 这你刚不是解释了吗,现在咋又问我? 再说,就是疯老道没有解释,我先前也听陈伯说过,和疯老道的说法大差不差,就是因为塔建错了地方,建在了阴穴上,这才会招来妖邪。 我信心满满地回答了疯老道的问题,自认为回答得滴水不漏。 可不料,疯老道听了我的解释后,却是失声发笑,摇了摇头,道。 “小子,你这一趟来,胆儿倒是练得不错,只不过,你的观察力和分析问题的判断力,还是有所欠缺。” “以后你要是跟着道爷我学本事了,想要不被邪物扰了心智,这些能力都是必不可少的。” 疯老道说得我一阵脸红,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服,回嘴道。 “道爷,小子不行,那你给小子解释一下到底咋回事呗。” 疯老道这次倒也没有藏着掖着,向我讲述了这镇妖塔背后的真相。 “小子,镇妖塔的的确确是因为建在招邪之地,这才会沦落成这番模样,这一点,想必你陈伯也和你说过了,我就不多说了。” “但你难道就不奇怪,镇妖塔为什么会建在这么一个地方么?” 我仍旧是没吭声,但心中却是已经浮现了疑云。 说不奇怪,自然不可能。 事实上,在我第一眼看到镇妖塔所处环境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可思议。 寻常的塔,明明都是建在高处,既可一览众山小,又可手摘日月星,没理由建在这么狭窄逼仄的谷底。 建在谷底的好处,反正我是一个也想不出来。 疯老道见我沉默不语,也没打算给我太多思考的时间,直接开口公布了答案。 “小子,想必你也猜测过,就算是一个正常人,也会觉得将塔建在谷底荒谬不堪,松赞干布也不是个憨货,更别提兹事体大,关系到唐和吐蕃的友好建交,他怎么可能会愿意将塔建在这种地方?” 言罢,疯老道又是一声长叹,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注意到在我们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疯老道的包裹突然动了一下。 疯老道包裹里装着的,自然就是邪鬼仔像,也就是所谓的邪神像。 在那一瞬间,我心神一颤,只感觉手脚发凉,身体竟止不住地开始战栗。 但这种感觉,只存在了一瞬。 很快,疯老道的包裹恢复了平静,那种压迫的恐惧感也随之消散。 我正愣神之际,疯老道脸色阴沉,缓缓从口中吐出一句话。 “小子,其实这镇妖塔,也是松赞干布不得已而为之……” 第163章 封塔 而后,下来的路上,疯老道和我简单讲了一下关于镇妖塔的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有很多,是陈伯并未提及的。 其中包括,镇妖塔的建筑过程,每一层的寓意,以及建成后如何如何开光等等,事无巨细,疯老道都给我带过了一遍。 从这些资料就可以看得出来,疯老道对镇妖塔的研究,明显十分深入,绝不是在遇见我之后才开始关注镇妖塔,不然,哪里可能掌握着如此详尽的信息。 在听过疯老道的讲述后,一直到出了镇妖塔,我的心情还是久久无法平静。 原本我以为,是松赞干布太傻,受到一些神棍的蛊惑,这才会一时疏忽毁掉了这么好的一座佛塔。 但后来,我才听明白,松赞干布这么做,实在是无奈之举。 可以说,松赞干布是用一座佛塔,换来了藏区长久的安宁。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这里暂且不表。 书接上回,我和疯老道正在上到第七层的朝圣堂拜祭过喇嘛之后,便出了镇妖塔。 临走前,疯老道似乎还对一层献花堂的佛龛动了些手脚,说是封印,可以重新镇压镇妖塔。 在我们走出镇妖塔之后,镇妖塔的塔门,终于再一次封上。 至此,这次的西藏之行,算是到了尾声。 至于为什么要将喇嘛的遗骨带上去,在我的追问之下,疯老道也终于舍得和我解释了。 按疯老道的话来说,是因为喇嘛的遗骨一直待在第一层,虽然可以守住塔门,防止邪祟破塔而出,但因为在最底端,喇嘛的佛力会受到邪祟的压制,无法完全镇住镇妖塔。 而现在,将喇嘛的遗骨送上第七层,便足以借用喇嘛的佛力,以上制下,将整座镇妖塔重新封印。 对于疯老道的解释,我有些疑惑不解。 “道爷,这塔内的恶灵全都不见了,我们还需要多此一举吗?” 我和疯老道说出了心中的疑问,同时也开始有些担心,那些恶灵的去向。 主要是担心那些婴灵还有何氏。 自从陈伯他们消失之后,镇妖塔内的恶灵也都下落不明。 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这些恶灵究竟到了何处,是还在镇妖塔内,还是已经消失了。 婴灵们把自己的妹妹交给我照顾,何氏生前又是个可怜人,要是他们出了事,我实在是过不去自己良心这一关。 对于我的提问,疯老道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就好像出了镇妖塔之后,他已经完全将自己的身心放归山野了,对我的提问也是爱答不理,只是敷衍着说道。 “小子,塔内的恶灵是没有了,那这郁结千年的煞气,该如何处置?你吃了吗?” “先前喇嘛为了护住你们,佛力消耗得太多,加上镇妖塔的其他外加封印都已经产生了不可逆转的损坏,再这样下去,塔内煞气迟早会外泄。” “我可不希望到时候,警察追着我到龙虎山问话。” “再者,这塔内恶灵虽说消失了,但这地方本就是阴穴,你还担心会少邪祟不成?不过百年,这地方必然又是恶灵遍野。” 认识疯老道这么久,我早已习惯疯老道的不羁和毒舌,也没有和疯老道一般计较,见疯老道这般说,也就放下心来。 可就当我想和疯老道详细讨论一下塔内恶灵的去向时,疯老道却是料事于先,还不等我开口,便摆了摆手,道。 “这次是道爷我失算了,那些塔内的恶灵,估计已经被对家带走了。” “不过也没事,那些混账的目的,想来也不是为难那些恶灵,等抽空道爷我找个时间,再去把他们全给掀咯!” 对家? 我有些茫然,但好在脑子还算活络,很快便反应过来,疯老道说的对家就是那伙儿黑衣人。 “怎么可能呢?道爷,你不是截住他们了吗?” 我有些难以置信,先前疯老道明明才从那伙儿黑衣人手中将我们救下来,如果恶灵是被他们带走了,那么疯老道应该也知道才对。 不曾想,我这话一问出口,疯老道就对我甩了个白眼,道。 “小子,你也不想想,那些个恶灵,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消失不见的,你迷迷糊糊地,过了几天难道都不晓得?还真以为那伙子会跟棒槌一样站着不动等你去找。” “就这些功夫,那些恶灵估计已经被他们身后的势力给转走了!” 转走了? 我更惘然了。 实在是不明白,那伙儿黑衣人要恶灵做什么,本还想开口继续问个究竟,却见疯老道已经眯起了眼睛,直接找了块平坦的草地躺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不过眨眼间,我便听见了疯老道传来的呼噜声。 自打上次在村口遇见疯老道那时起,我便十分清楚疯老道的性子,脾气倔如牛,只要是他不想说,不想做的事情,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他也不会动一动。 这一点,从这段时间大伙儿对疯老道的评价中我也得以印证。 现在疯老道直接睡了,那就说明,此刻他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 见此情形,我也无可奈何,只能是席地而坐,守在疯老道身边。 该说不说,这老头子胆儿是真大,离这儿不过百米的距离,便是一块养尸地,身后就是镇妖塔,在这种地方,他竟然还能睡得着? 这和直接跑去人家坟地旁边睡有啥区别? 看着熟睡的疯老道,我有些无可奈何。 这老疯子,好歹也先叫个车再睡啊,这荒郊野岭的,就算没有鬼,万一跑出来个歹人,我可护不住他。 就在我琢磨着该怎么回到市区时,疯老道的衣袖突然传来一阵震动。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冷静下来后循声找去,结果在疯老道的衣袖里边找到了一个新奇玩意—— 一部手机。 当时的我就是个土包子,要不是在纸生叔那里见过一部王富贵给的手机,我都认不出来这是个什么玩意。 那手机一直嘟嘟直响,我虽然知道这是有人打电话过来了,但我哪里晓得这东西该怎么操作,上边的按键也根本认不得,一通乱按,就像是个抓着板砖的猴子一般,只能干着急。 不曾想,我误打误撞之下,还真把电话给接通了。 电话的另一头,是一个恭恭敬敬的男声。 “喂,请问是张天师吗?” 第164章 威胁 张天师? 听到声音的我稍稍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电话那一头的人应该是来找疯老道的。 我低头看了一眼那疯老道。 这老头现在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甭提睡得有多香了,丝毫没有因为我翻找手机的动静惊醒。 就这雷打不动的睡眠质量,倒是跟云儿姐有得一比。 电话另一头还在不断地催促,我见疯老道迟迟不醒,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应了一声。 “喂?你好?” 不成想,电话那头听见我的声音后,登时激动起来。 “喂,你是朱九阳吗?” 听到这话,我有些诧异,内心的戒备不由得加重了几分。 电话另一头的人是谁,为什么他能够仅凭我的声音就判断出我的身份? 不等我多想,那声音继续说道。 “我是王老板的人,请问张天师这时候和你在一起吗?” 王老板的人? 听到这五个字,我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内心的戒备也登时消散了不少。 先前那疯老道曾说过,会派人来接我,现在那人说自己是王富贵派的人,想来就是疯老道安排来接我的了。 稀里糊涂地应了一声后,那声音很快回应道。 “九阳小兄弟,你和张天师他老人家再稍等片刻,我们很快就到!” 电话很快便挂断了。 接过电话后,我正琢磨着,该怎么把这疯老道叫醒。 可就我接电话这么一会儿功夫,等我再回过身去,却发现先前还在原地睡得正香的那疯老道,没了!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刚刚就在我身旁的一个大活人,无声无息地没了? 我心中大骇,第一反应就是疯老道遭遇了不测。 可冷静下来一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先前疯老道在镇妖塔爆发出的恐怖实力,我实在是不相信有什么东西可以无声无息地把疯老道抓走。 思来想去,我认定这疯老道就是不想掺和我的考验,这才会一声不吭直接消失,毕竟刚才他也说了,会叫人接我去纸生叔他们所在的医院,但却没说他自己也要去。 看着远处高耸的镇妖塔,我心中发怵,不由得抱怨起那疯老道实在是太绝情,好歹也陪我到医院再走不迟啊! 这荒郊野岭的,他咋就这么放心我一个小屁孩待在这种地方? 我没了法子,找了个阳光照得到的草地,就地做了下来,也不敢走远,就在原地等待疯老道说的那人来接我。 别的不说,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老是昼伏夜出的关系,这阳光晒得我一点也不刺挠,相反,是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在晒太阳的期间,我闲着无聊,开始低头研究起手上的这个新鲜玩意。 结果捣鼓着,却突然发现手机的后面贴着一张小纸条。 上面只写了一个字—— 木! 木? 这是个啥意思? 难不成是那疯老道给我留的暗示? 我有些不明所以,琢磨了好一阵子,直到无意间回头,看见身后的镇妖塔,这次反应过来,恍然大悟。 疯老道要我寻找五邪,其中的西藏邪神像,便是属于金行的五邪之一。 那么这木行…… 我记性差,想了半天没想起来,但好在疯老道给我的小本子我还随身带着,翻出来一个,可算是找着了。 那木行,不就是北京的招魁楼么? 得,这下算是来藏区转悠了一圈,又要回去了。 不过,这疯老道给的提示,倒是和陈伯的规划撞在一起了,当初陈伯是要我们按照五行排序,金木水火土,现在既然得到疯老道认同了,那也就后顾无忧了。 我正思索着,但就在这时候,远处的车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循声望去,是一辆十分高大的黑色越野。 虽然知道疯老道叫了人来接我,但在这荒郊野岭的,我一个人看见陌生的车多少还是有些戒备,不自觉地将手探入包裹中握紧了桃木剑。 一直到那车听到近前,从车上走下一个身穿西服高大魁梧的男子。 “九阳小兄弟,久等了,上车吧!” 那男子的声音,就是我在电话里听到的那个男声。 奇怪的是,男子似乎是预先知道疯老道会不在一般,压根也没问我关于疯老道的事情。 我没多想,确认了来人的身份之后,便也跟着上了车。 到了车上,因为一路的奔波,我的身体本就已经接近极限了,很快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是我近些天睡过最响的一次。 在梦里,我又听到了那阵奇怪的声音。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虚无缥缈,忽远忽近。 先前在我们刚进入那黑色煞气,我的阳灯不慎灭了陷入昏睡的时候,我也听到过这个声音。 只不过,那时候的女人是带着哭腔的,声音悲戚幽怨,好似厉鬼催魂。 但这一次,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和蔼了许多,似乎是在我的耳边喃喃低语,像是一个妈妈在哄自己的孩子一般。 奇怪的是,女人的声音不小,但不知为何,我就是听得不真切,我努力地想要听清女人的诉说,但却无能为力。 就这般不知过了多久。 等我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一张印着红十字的白色床单。 我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得太久了的缘故,起来的一瞬间我只感觉脑袋像被针扎了一样,头痛欲裂。 我还有些懵逼,不敢相信自己明明上一秒还是坐在车上,这怎么下一秒就到医院的病床上了? 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只有一个果篮。 果篮? 看到桌子上摆着的果篮,我心中升起了疑云。 果篮是谁送的? 纸生叔? 木生叔? 没道理啊…… 纸生叔他们和我一样都在这个医院里边养伤,怎么可能会买个果篮送给我? 难道是那个疯老道? 更没可能了。 疯老道老早就没了人影,就算他还在暗中没走,那以他那种大大咧咧桀骜不驯的性子,怎么可能会送果篮给我?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提过果篮看了一眼。 然而,下一秒,我就在果篮里面看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东西,骇得我直接将果篮丢了出去。 果篮内里,摆着的也都是正常的果子。 但除了这些果子,还放着一张小卡片。 那个小卡片,一般是送礼的人在上面写的一些对病患的祝福,类似于早日康复之类的。 然而,在我的果篮里面,也有这么简短的一句话,但却不是祝福…… 卡片上面只有四个字—— 你要死了! 第165章 医院 书接上回。 果篮子里放着的卡片,上面写的不是寻常的祝福,反而是一句恶毒的诅咒! 我要死了? 看着卡片上几个扎眼的大字,我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更要命的是,这卡片上的字,是红色的,断断续续,看上去像是用什么红色的液体点触而成。 红色的液体…… 心念至此,一个极其可怕的字眼钻过我的脑海,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抖了一个激灵。 卡片上的四个大字让我回想起当初在槐柳巷的时候,有一个已经死去的老瞎子的灵魂也和我这么说过。 可是这果篮,到底是谁送来的? 在我愣神之际,这时候,病房的大门突然被人粗暴地推开,砰的一声响惹得我心头一震,瞳孔收缩,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定睛看去,来人是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白口罩的医生。 看到是医生后,我心里暗松了一口气,但尽管如此,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卡片的缘故,我还是不敢完全放下戒备。 “你就是朱九阳?” 来人的声音听起来瓮瓮的,一边说着,一边翻看着手里的本子—— 应该是我的病历。 我淡淡应了一声,同时眼睛紧紧盯着,观察着那人的反应。 虽说我就是个小屁孩,但这样子起码可以保证只要那家伙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我都可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不至于沦为砧板鱼肉。 然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那个医生就好像没有注意到我的脸色一般,自顾自地询问起我的状况。 我木讷地答应着,很快,医生就完成了检查,走出了病房。 我呆了呆,愣在床上,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对…… 有古怪。 那医生太正常了,正常得都不像是一个正常人! 他作为一个医生,最是懂得观察病人的状态,怎么可能不会注意到我难看的脸色? 而且,就算他没有注意到我的脸色,可是这打翻的果篮,散落一地的水果,他就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卡片上的话就如同一个魔咒一般,一直在我耳边回响,我想躺在床上休息,可小心脏一直蹦得厉害,就连眼皮也一直在跳。 病房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白,纯白! 偌大的病房,只有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病房的主色调就是白色的,只有床单上的红十字是染血一般的红,红得妖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四周也是安静得可怕,甭说杂音,就连外边走廊的一点儿脚步声我都没有听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消毒水的味儿。 不知为何,我很反感这种味道,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经常被妈妈带去村子里的卫生院做检查,也许是因为太紧张了,现在的我闻到这股味道,腹中翻涌,直想吐。 实在是忍不住了。 我掀开白色的床单,朝着房门跑去,此刻的我犹如一直困在囚笼中的鸟儿,迫切地想要呼吸外面的空气。 然而,还不等我跑到门前,忽然感觉心脏一绞,脑子嗡嗡作响,下一秒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在倒下去之前,我脑海中闪过一个词—— 卫生院! …… 也不知就这般过了多久。 等到我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却发现眼前的景象已经大变样了。 在我眼前的,是一个狭小的房间,一张染血的木床,床上是一张泛黄的床单,在床的四周围着几个人。耳边听见的,是忙碌的杂音,和女人的哭嚎声,鼻尖还能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奇怪的是,虽然我能看见眼前的场景,但眼睛却又像是裹了一层纱一般,朦朦胧胧迷迷糊糊地,看不真切。 约莫过了五六分钟般,虽然我看得不清楚,但我能够听见,空气中女人的哭嚎声开始逐渐变得微弱,像是快要没力气了。 也不知怎的,明明我都完全不认识这个女人,可听着她的哭声,却莫名心痛。 很快,女人的哭声完全消失在嘈杂的忙音当中,取而代之的,是周围众人悲戚的哭泣。 还不等我反应,下一秒,我眼前一闪,缓过神来时,猛然发觉自己正躺在医院病房的地上。 在我周围,有着好些个散落的果子,扣翻的果篮,还有一张不起眼的小卡片。 卡片上血色的字依旧扎眼,但经历过刚刚的幻境,此刻的我心乱如麻,哪里还有闲工夫想这个,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体力,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顺手抓起地上的卡片,踉踉跄跄地回到床上去了。 此刻的我心乱如麻,脑子就像一台老式风机一样,仍旧是在嗡嗡作响。 一想到那个哭泣的女人,我就莫名地感到悲伤,同时脑袋也开始痛了,好像有某种冥冥之中的力量,在可以阻止我去想这件事情一般。 那女人,到底是谁? 他们刚刚是在干什么? 那女人后来死了么? 我越想越烦躁,过了好半天才从刚才的情绪中恢复过来,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一个奇怪的病房。 对了! 医院! 那个黑衣人! 那个黑衣人一开始是要送我到医院的! 想到这里,我不敢再耽搁,颤颤巍巍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太诡异了…… 在经历了刚刚的怪事之后,我的力气好像在那一瞬间被抽空了,现在只感觉四肢乏力。 我正想着下床,忽地,耳边传来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这地方怎么这么乱?水果满地都是?” 来人的声音低沉,冷冰冰的,活像个机器人。 在看到来人的时候,我的瞳孔骤然一缩—— 来人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不就是刚刚我才见过的,为我检查的医生么? 我又惊又怕,因为不清楚情况,我本能地撑着床连连后退想要躲避。 可谁曾想,那医生见到我的时候,眼眸中竟爆出了欣喜的光芒,从口中吐出了一句让我感到天旋地转的话。 “小兄弟,你醒啦?” 这句话,彻底让我懵了。 紧接着,还不等我反应,那医生眼角带笑,殷勤地凑了上来,用着柔和的语气对我说道。 “小兄弟,你可算是醒了!” “放心吧,你现在是在医院,王老板特意嘱咐过我们一定要关照你,你安心休养,我先去跟院长报告一下情况,顺便叫几个护士给你做个检查!” 言罢,那医生就火急火燎地出了门,留我一个人在床上愣神。 这……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彻底乱了套,想不明白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是现实,还是幻境? 为什么那个医生就像是第一次见到我一样? 难道说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个梦? 可要是这样,那这些打翻的果篮怎么解释? 我的头又开始痛了…… 这一次,头痛得厉害,好似快要炸开一般。 就在这时候,吱呀一声,房门再一次被打开了。 第166章 鬼电话 手机! 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直接扑过去一把抓住手机,期待着能看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然而,手机上方显示着的就是一个陌生的来电号码。 我有些失望,但本能告诉我这个电话,我应该接。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我按下了接听键。 在电话的另一头,是一个急促的男声,就和我第一次接电话时听到的男声一模一样。 “喂?” “张天师在吗?” “九阳小兄弟,听得见我说话吗?” 我没吭声,选择静观其变,同时脑子也在飞速地运转。 这人刚刚送我回来的王富贵手底下的人? 可是她的人物已经完成了,现在打电话来干什么? 我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我应了一声,刚想开口,却被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打断了。 “喂,九阳小兄弟,你在听吗?” “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路上实在是太堵了,耽误了不少时间。” “九阳小兄弟,你和老天师再等等,我马上就到!” 言罢,电话被挂断了。 听到这一番话的我,此时已经被惊吓得发不出声音,手机也不自觉滑落在床上,整个人如遭雷击。 那人没来接我? 那刚刚接我回来的黑衣人,到底是谁? 我现在又在哪? 一个突兀的电话,瞬间就把我本就杂乱的思绪彻底点爆。 我这才意识到一个极其可怕的事情—— 坏了! 上错车了! 那辆车,根本就不是王富贵派来的车! 为了印证我的这个想法,我抱着手机一通摸索,好不容易翻出了先前的通话记录。 上面显示,我今天一共接过三个电话。 其中,第一个和第三个电话是同一个号码! 而这第二个号码,和第一个号码十分相似,仅有一个数字不同! 他娘的! 我被摆了一道! 当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脑子抽筋,心中竟没来由地生出一种迫切的渴望,很想知道这第二个号码背后的人是谁? 会是今天疯老道收拾的那些黑衣人背后的组织么?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现在快要说是羊入虎口。 鬼使神差之下,我按了回拨键。 电话里边传来一阵嘟声…… 此刻,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内心很是矛盾,既希望,能有人接听,又害怕有人接听。 然而,很快电话另一头就传来了一个女声。 只不过,这个声音让我大失所望。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我不死心。 明明就在刚刚,这个号码还能用的,怎么现在就变成了空号呢? 我想再试一次。 可结果,就在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回拨键时,我的瞳孔骤然一缩,突然注意到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手机屏幕上发生的一个极其诡异的事情。 正是这个事情,让我即将按下回拨键的手指一下子像是被电流通过一般,僵在原地。 只见,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两个通话记录! 按理说,加上我刚才打过去的一个,手机上应当有三个通话记录才对。 可现在,连同我刚才的通话记录,那个奇怪的号码彻底从我的手机上消失! 他娘的! 我浑身寒毛炸起,将手中的手机一下子撇得老远。 太他娘的邪门了! 难不成,包括现在这一次,我两次打电话都是在跟鬼打电话不成? 然而,祸不单行。 就在我心惊愣神之际,耳边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阵吱呀声。 房门被打开了! 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我的心脏好似被人揪住了一般,猛地颤了一下,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 可还不等我来得及反应,下一秒,我就感觉一阵香风扑面,一双娇嫩的手一把捂住我的口鼻,将我按在床上。 紧接着,小臂传来了一阵刺痛。 很快,我的意识开始模糊,眼皮开始变得沉重。 在昏过去之前,我迷迷糊糊地看见眼前站着的是两个护士,应该就是先前那个医生临走前说要来给我做检查的护士。 只不过,他们身上的服装很是奇怪,黑红黑红的,哪里像是正经护士,看一眼就叫我胆战心惊,想起当初在村子里见到的那些个戏子身上穿的殡服来。 登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传遍我的四肢百骸,可当时的我哪里还有还手之力,很快便迷迷糊糊地不省人事。 印象中,那张奇怪的卡片,还一直被我紧紧攥在手中。 这一次,我感觉倒是没过多久,好像刚闭上眼睛就醒来了,醒来之后原本身体上那种乏力的感觉竟消失不见,就连眼睛也变得清明。 在我睁开眼后,第一眼便看到我的床前围着好些个人。 因为先前的事情,我对于这些未知的存在特别敏感,惊呼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小心脏蹦得飞快,可定睛一看,才发现眼前站着的人不正是纸生叔他们么? 而后,纸生叔他们仍旧是像往常一样,七嘴八舌地凑了上来,询问我的身体状况,一切好像都再正常不过了。 只不过,我现在没有心情和纸生叔他们打哈哈。 抬手一看,原本在我昏过去之前还紧紧攥在手中的那个古怪的卡片,也已经无影无踪了。 再一看地上,原本扣翻的果篮,散落一地的水果,摔碎的手机,全都消失不见。 就连床单上的红十字,都也消失了! 当时我的内心甭提有多崩溃了,心脏跳得飞快,眼睛充血,脑子嗡嗡作响。 我很想找纸生叔他们倾诉。 但我现在不能。 一来嗓子沙哑得厉害,二来,我不能确定我到底出来了没有。 我不清楚,自己当时到底是已经从镇妖塔里出来了,还是压根没有。 现在,除了疯老道以外,我谁也不敢相信。 包括我自己。 “小家伙,你这是怎么了?” 纸生叔忧心忡忡地看着我,眼眸中尽是关切。 若是在平常,我一定会感到满满的安全感,但现在,我只感觉到莫名的不自在。 “纸生叔……” “可以把手机借给我一下吗?我想打个电话……” 第167章 重聚 纸生叔倒是没有多说什么,也没问我,虽然心存疑虑,但最终还是把手机递给了我。 而后,我又找了个借口,想办法出了病房。 纸生叔原本还想着叫一个护士跟着我,但一想起先前我在病房里看到的穿着黑红殡服的护士,我心里就直发怵,哪里还敢答应。 在出去之前,我留了个心眼,试探性地跟纸生叔打听了一下这家医院的名字,也是为了方便跟疯老道验证一下情况。 好不容易,溜出了病房,在走廊外边倒是一切正常,或许是因为这是王富贵的私人医院的缘故,除了人流量少了些,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忙碌的医生和护士从我身旁穿行而过,也都是穿着白大褂,压根没有先前我见到的身着奇装异服的护士。 我不敢耽搁,寻了个小角落,便拿起手机准备拨号。 可这一拿起手机,我就傻眼了! 坏了!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压根就不知道疯老道的电话号码! 而且,就算是我从纸生叔的手机上找到了通话记录,可是疯老道的手机都已经给我了,那这个号码也就作废了呀!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彻底蔫了。 无奈之下,只能是先回去,再做打算。 然而,就在我走到病房门前,打算拧下门把手的一刹,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我的脑海。 我抬头瞥了一眼病房门上的号码,默默记下之后,直接就冲向了楼梯口。 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办法了。 虽然我不能保证这家医院的人一定都是正常的,也不能保证他们在我昏迷过去的这段时间有没有给我换过房,但现在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冲下楼梯,找到医院的服务台,跟值班的护士询问了关于我的住院情况记录。 “护士姐姐,请问您知道我是被谁送过来的吗?” 我说出了自己刚才记下的房号,同时也在默默观察着护士的神情变化。 或许是因为我是小孩子的缘故,护士并没有因为我一直盯着她看而感觉不自在,反倒是热心地帮我解决了问题。 “刚刚是有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送你过来的,他自称是你的叔叔,让我们照顾好你,他还说……” 在听到黑色西装的男子这几个字眼时,我登时来了精神。 终于! 这次,总算是没找错人! “护士姐姐,那你有注意到他是带着什么东西来的吗?”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开始变得有些颤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真相。 “东西……” 护士秀眉微蹙,沉吟良久,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在得到护士否定的答复后,我心如死灰,彻底失去了唯一的线索。 “小朋友,你是找你家大人有什么事吗?” “他刚刚出去的时候,说很快就会回来,要不你再等等?” 护士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异常,关切地询问道。 我抿着嘴,没吭声,摇了摇头就走了。 那个黑衣人说要回来的话自然就是一个托辞,他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再者,我也一点不希望他回来。 只不过,现在转转悠悠我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原本,我是想着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方法确认一下果篮到底是谁送来的。 如果说,果篮真是那个送我来医院的黑衣人送来的,那么事情反倒是会变得简单许多。 可如果送果篮的另有其人,那我就要重新理一下自己的思路了。 然而,我还没走出几步,身后的护士就突然叫住了我。 “小朋友,你等一下!” 我愣了一下,本能地转过身去。 只见,护士此时手上拿着一个小本子,郑重地对我说道。 “小朋友,我想起来了,那个送你来的叔叔,确实是带了个东西过来,好像是一个果篮!” 护士的话如同平地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不等我反应,那护士继续说道。 “小朋友,我这里有他的电话,你要是有急事的话,姐姐可以帮你打电话!” 护士话音落下,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浑身像是被电流通电了一般,手脚僵硬,好不容易才迈出步子,几乎是颤抖着从护士手中接过了本子。 这个信息,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在将本子上的号码刻在脑海中后,我思索再三,选择借用服务台的电话打过去。 虽然说上次我打这个号码,系统提示是空号,可万一这一次打通了,要是我用纸生叔的手机,那可就打草惊蛇了。 按下所有号码,在一阵嘟声后,我开始了焦急的等待。 半晌,电话被接通,电话后面是一个冷漠的男声。 “喂?哪位!” 只不过,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的男声跟王富贵派出去的人的声音截然不同! 很明显,这老小子先前用变声器诓我了! 我没吭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当下,敌不动我不动,才是最为稳妥的处理方式。 在跟护士道过谢之后,我直接回到了楼上。 现在,我的心情总算是舒畅了许多。 至少,我现在可以肯定,既然果篮子时那个黑衣人送的,那就可以说明只有那个黑衣人有问题,纸生叔他们都是清白的。 并且,根据我的推断,那个黑衣人,八成和先前利用邪鬼仔像整我们的那些家伙都是一丘之貉! 至于他为什么要把我送来这里而不是害我…… 兴许是因为疯老道的缘故也说不定。 一边这样想着,我脚下的步子可是一点没慢,很快便回到了病房门口。 现在,王富贵势力范围下的这家医院也已经暴露,先前木生叔在王富贵手底下的酒店都能出事,就足以证明这些家伙的势力,想要渗透进来绝非难事! 甚至,也不排除王富贵就是那个在背后踹我们一脚的人! 当务之急,还是先转移阵地,最起码也得先离开医院! 打开房门后,纸生叔他们已经等候我多时了。 “小家伙,你这是去哪了,怎么耽误了这么久?” 纸生叔几乎是在房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就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急切地来到我身边查看我的情况。 看着憔悴的纸生叔,我心里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纸生叔这么关心我,我却闹了个乌龙,错把纸生叔当成坏人伪装的了。 回到病房后,我安心了不少。 排除了大伙儿的嫌疑,这下总算是不用再一直紧绷着神经了。 然而,我这还没高兴两秒,很快就发现了哪里不对。 一,二,三,四,五…… 加上我,统共也就只有五个人! 少了一个人! 第168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清点过人数后,我发现少的那个人是木生叔。 “纸生叔,木生叔呢?” 我想起先前疯老道说,木生叔因为煞气入体,元阳大损,疯老道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了,现在又见木生叔不在,我心中不免担心起来。 然而,最让我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纸生叔听到我的话后,眼眸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但也是转瞬即逝,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嘴角扯出一抹微笑,安慰我道。 “小家伙,你木叔回来的时候太累了,现在还在睡着,我让医生给他安排了一个最好的病房,估计很快就会醒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纸生叔的言辞就像是长辈哄骗孩子一般,一点可信度也没有,先前疯老道明明才说木生叔的情况特别危险,现在纸生叔又说木生叔只是太累了,我自然是不信的。 但看纸生叔沉默寡言郁郁寡欢的模样,我知道在众人当中最关心木生叔的非纸生叔莫属,我不想给纸生叔增添太多压力,便识趣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始询问纸生叔他们这几天的经历。 这一下可算是打开了话匣子,纸生叔他们本就迫切地想要了解在这段时间我经历的事情,见我主动提起,也没有隐瞒的意思,随即和我攀谈起来。 经过一番了解后,我总算是得知纸生叔他们失去意识成为邪鬼仔的傀儡的时间大致是什么时候了。 和我先前猜测的大差不差。 纸生叔成为傀儡的时间要稍晚一些,是在和我一同进入镇妖塔之后,我看见邪鬼仔从纸生叔腹中爬出来的时候,彻底失去了意识,沦为傀儡。 至于其他人,则要早一点,从我在镇妖塔发现他们失踪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完全被邪鬼仔操纵了。 木生叔的情况现在还不明朗,但根据我的推断,九成九是一个人在酒店昏迷的这段时间,有人偷偷潜入酒店,对木生叔动了手脚! 我正思索着,这时候,纸生叔对我提了一个疑问。 “小家伙,你说我们都是被几个神秘的黑衣人利用镇妖塔塔顶的邪鬼仔给操控了,这才失去意识,沦为傀儡的?” 纸生叔眉头紧锁,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不止是我,陈伯他们在听完我的叙述之后,也是一脸的惊愕。 显然,他们并不大相信那邪鬼仔也有这么恐怖,竟可以导致我们近乎全军覆没。 “小家伙,可是要是我们全都陷入昏迷失去意识了,那你后来说你遇见了那几个幕后黑手,是怎么逃出来的?” 纸生叔轻轻一推鼻梁上将要滑落的金丝眼镜,疑惑地询问道。 说实话,我是很不想纸生叔他们问我这个问题的。 因为先前疯老道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尽量隐瞒,不要暴露他来过这里的消息。 可现在,纸生叔这么问,我总不能说是由一个路过的好心人救了我们,然后又顺手把我们送到医院了吧。 再者,这家医院是王富贵势力之下的医院,想必纸生叔他们也已经知道了,既然这样,只要纸生叔他们稍微想得深一点,疯老道指定是脱不了干系。 无奈之下,我还是没打算隐瞒,直接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纸生叔他们。 然而,让我意外的是,其他人在听到疯老道来这里救场的消息时,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震惊,但唯独纸生叔,相比起其他人,纸生叔脸上更多的是轻松,颇有一种长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我心中疑惑,难道说纸生叔早知道疯老道回来救我们? 在我的再三询问之下,纸生叔拗不过我,最终还是说出了事实的真相。 原来,疯老道来这里救我们,根本就不是巧合! 其实我早该感到奇怪的,先前我跟疯老道请求,希望他可以来这里帮我请判官,为何氏洗刷冤屈,疯老道都不愿意,这好端端地,疯老道为什么会来到藏区,而不是老老实实地待在龙虎山? 事实就是,疯老道其实就是纸生叔搬的救兵! 纸生叔做事一向细腻,在当初我和纸生叔还有木生叔三人狼狈地从镇妖塔回来时,纸生叔为了保险,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已经打电话过去跟疯老道说明了情况,同时也详细叙述了这次镇妖塔内的不寻常之事,疯老道放心不下,这才答应前来帮忙。 这也就是为什么,纸生叔一向如此周全的一个人,会不要命般地带着我去闯塔救人。 原来,纸生叔是请来了疯老道这尊大神,心里有底,这才没了后顾之忧,可以放手一搏,前往镇妖塔寻找失散的陈伯他们。 听到这里,我心里是又欣喜又疑惑。 欣喜是因为,好在纸生叔做事周全,滴水不漏,这才让我们得以保全小命,倘若疯老道再晚来半步,只怕我们现在就不能在这里悠哉游哉地聊天了。 疑惑的是,我不明白为什么疯老道不让我将他来过的事情说出去。 木生叔,陈伯,云儿姐,穆风,他们都是自己人。 难道还有什么需要刻意去隐瞒的么? 我们正聊着呢,结果这时候,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来人是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见到我们之后,医生简洁明了地说明了来意。 “几位,你们的朋友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只需静养几日,很快就可以康复。” 在医生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我察觉到纸生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难以抑制的笑意,欣喜若狂地冲了上去,一把握住了医生的手。 “医生,实在是太谢谢您了……” “真是麻烦您了,劳您费心……” 医生的态度倒也很好,笑呵呵地回应道。 “呵呵,您客气了,王老板特别关照过,既然几位都是王老板的朋友,在下自当竭力相助……” 纸生叔和医生客套的功夫,我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那医生口中的情况稳定了的病人,不就是木生叔么? 木生叔没事了! 刹那,我只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这几日积压的郁闷也在瞬间一扫而空,不知怎的,眼眶逐渐变得湿润,泪水开始打转。 自打木生叔为了我们和阴司缠斗导致阴气入体之后,木生叔先是昏迷不醒,再是后来被鬼仔控制,就连疯老道都说木生叔危在旦夕,几乎丧命! 现在,得此喜讯,焉能叫人不喜? 第169章 招魁楼 打发走医生后,大伙儿聚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是欣喜,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也许大伙儿都没想到,在那种九死一生的境地,我们竟还都能安然无恙地活着出来,而且还是一个不少! 经此一事,我也能更加清楚地认识到,那疯老道的实力有多强。 看来,大家伙尊他一声老天师,还真不是虚的。 也就是打这时候起,我是真的想要通过疯老道的考验,拜入道门,成为天师座下的弟子,不再只是单纯地为了活命。 …… 而后,我们稍稍做了休整,一直等到天色渐暗,我们才琢磨着要不要去吃些东西。 原本纸生叔是计划着出去外面吃些,但因为大伙儿都才刚恢复,也都没什么兴致,我因为上次在饭店见到人面鼓,现在对藏区的饭店都有些排斥和反感,也不大想出去。 没办法,最后我们还是跟医院里的工作人员要了些盒饭,将就着吃了。 因为我们和王富贵的关系,所以医院的工作人员对我们也都是毕恭毕敬,要几个盒饭自然不是难事。 最重要的是,医院的盒饭,吃起来也放心不是? 不得不说,王富贵势力范围下的这家医院是真心不错,因为是私人医院,再加上王富贵又是京城首富,能来这医院的非达官显贵不可,所以医院里的配套设施都很完善,所有的医疗设施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是当时国内的最高水准。 仅仅不到一天的时间,我们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在吃过饭后,我们商议了一下接下来的行程。 “陈老,还是您料事如神,算尽天机,想不到您的想法跟张天师他老人家的建议一模一样!” 纸生叔笑呵呵地陪陈伯唠着嗑,眼中满是轻松的笑意。 在知道木生叔没事之后,纸生叔心理上的包袱,总算是卸下了。 “呵呵…小纸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就我老瞎子这点微末道行,哪里敢和张天师相提并论?” 陈伯嘴上客气着,但心里确实乐开了花,脸上笑意盎然。 看得出来,纸生叔这一通马屁是拍到点子上了。 除了陈伯和纸生叔外,穆风此时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假寐,云儿姐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嬉皮笑脸地和我恶作剧。 总算是回到正轨了。 “对了陈老,您在京城待了几十年,那也是资深老北京了,不知道您对这招魁楼,有啥想法没有?” 招魁楼就是位于北京的,全国五大邪地之一的木行邪地,也就是我们下一个目的地。 陈伯闻言,原本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沉吟良久,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缓缓开口,跟我们介绍起了位于北京市中心的著名邪地—— 招魁楼! “小纸啊,你年纪轻可能不知道,这招魁楼也是有年代了,而且据说还曾鼎盛过一段时间……” “据民间传闻,招魁楼修建在民国时期,是当时京城最大的一家饭馆兼酒馆,背后的老板是个日本人,因为身份的特殊,使得招魁楼在当时的北京坐大,几乎整个京城的达官显贵,都爱来招魁楼喝茶听曲,也经常有一些外地的大亨就专程来招魁楼长见识。” “这栋大楼的名字,据说是那个日本人请的当时日本一个著名的阴阳师起的。你也知道,那些个有钱人多少都信些风水,只不过那个日本人信不过我们中国本土的术士,这才特意回日本请的阴阳师。” “那阴阳师当时给这栋楼起这个名字的寓意也好,说是什么招得魁星来,做得人中魁!” “可是,那阴阳师确实鼠目寸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们哪里晓得,这名字起得可是大错特错!不用多厉害的风水师,但凡是懂点道道的术士,都能一眼定煞,这名字就是个天生自带晦气的名字!” 陈伯说得神神秘秘的,大伙儿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不仅是纸生叔的注意力被牢牢吸引住,就连刚才还在假寐的穆风,此时也是坐了起来,大伙儿全都竖着耳朵静静听着。 “招魁,招魁,那一拆字,可不就是招鬼么!” “还什么狗屁招魁星,做人魁?简直就是他娘的痴人说梦!” “你说说,哪有人会给自家的大楼起这么晦气的名字的?当时这名字一抬出来放在台面上,市场上很快就有了些流言蜚语。但奈何那个日本人就是不信邪,好赖话都不听,执意要用这个名字。” “这一下,就出事了!” “就在那招牌挂上去没几天,招魁楼就开始不安生了。” “先是开始有一些顾客会反映在大楼内遇到的一些怪事,像是有人说在大楼的走廊看到一些奇怪的黑影一闪而过,或是在厕所里会看到一间关闭很久的厕所门,明明看到有鞋子,但就是半天不出来,最后打开门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又或者是地板上,天花板上渗出的血水等等” “因为招魁楼家大业大,一开始也没太在意,以为就是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闲着没事放出的玩笑话。”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来投诉的客人越来越多,而且三人尚且成虎,这人多口杂,众口铄金,一传十十传百,知道这些怪事的人越来越多,就算是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就这样,招魁楼的生意一落千丈,人气大不如前。” “实际上,那个日本老板,也不会傻到这么多人说了也什么都不做,毕竟眼睁睁地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溜出去,搁谁身上谁不心疼?为了挽留客户,提高人气,那个日本老板请了很多懂行的都来看过了,只是一直也没能解决。” “这日子一久,那个日本老板实在是坐不住了,直接下了帅案,亲自来到那招魁楼,还带了好些个神棍,什么道士,和尚,术士,阴阳师,风水师,也都请了个遍。” “可结果呢?” 陈伯说到这里,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吊着我们的胃口,话音戛然而止,没再继续说下去。 这下子我们可急了,连声催促,陈伯犹豫了半天,但最终却也只是从嘴里吐出这样一句话。 “唉,不是老瞎子我不想说……” “我是怕现在说了,到时候惹得大伙儿心里膈应,去到那儿了不自在……” 第170章 招鬼来 该说不说,陈伯说话的方式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那疯老道学的,老是喜欢话说一半就没下文了,这他娘的跟拉屎拉到冒尖又给缩回去有啥区别? 我肯定是憋不住,也甭管陈伯说的那个故事到底吓不吓人,先听痛快了再说,大伙儿也都是这个意思,都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催促陈伯继续讲下去。 陈伯拗不过我们,无奈之下,枯槁的手拈了一杯清茶润喉,随即继续和我们讲述那陈旧的往事。 “话说那个日本老板,也确实是下了功夫的,那么一大群人,拉着大包小包的法器符箓,光是看着就够气派的,可这气派没用啊!咱又不是那赵括,纸上谈兵解决不了问题,还得看下的药到底对不对症!” “说是那一天,日本老板早早地遣散了招魁楼的客人,空出地方来,利用白天的时间,开始在整栋楼做布置,一直这般捣鼓,直到天黑下去这才算完。” “当时虽然人们的日子也并不安生,但对于这种大型的法事,也还是好奇的,在入夜后,就有许多先前招魁楼的老主顾围着,想要看看里面有什么动静,更有甚者胆子大的,还想着偷偷溜进去,要不是当时的保安还算是尽职尽责,那招魁楼里的尸体非得多几具不可!” 陈伯说到这里,气氛已经变得十分沉闷,大伙儿都是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打破了这氛围。 “后来那里边的事情,我们自然是不知道,一开始也都还好好的,在楼外围观的人们可以看到招魁楼内灯火通明,还时不时有诵经声,唱念声从楼内传出。” “后来大伙儿一直看了半夜,也是屁事没有,也都以为要么就是之前的事情是谣传,要么就是这楼内的什么妖魔邪祟都已经被大师们给降了,也就陆陆续续地散去了。” “可就在后半夜,出事了!” 陈伯说到这里,眼睛突然瞪得老大,脸上的褶皱一下子挤在了一起,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陈伯的语气中开始带着森森寒意,好像在倾诉着那场恐怖的事故一般……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是一个酒疯子连滚带爬地跑去警局报案,也就是从这一刻起,招魁楼才开始出现在世人眼前。” “那酒疯子说,大楼上都是血,成片成片的血,好像大楼挂彩了一般,血哗哗地往外流,说是还镶嵌着人的血肉和骨头,整个就是一修罗场!” “警方当时听了这事儿,当时还觉得荒谬,还以为是遇到疯子了,但也不能放着不管不是?于是就派了一队民警过去看看情况。” “可那一队民警过去,当时就被吓傻了。” “那酒疯子说的确实是醉话,大楼怎么可能流血?也没有什么人的血肉和骨头挂着,但说是修罗场,却一点也不为过!” “因为警方很快就把大楼封锁了,消息也被压得死死的,所以关于大楼内部的情况,也都是民间谣传,大伙儿茶余饭后说着闹笑话,也没人知道个真假,但流传最广泛的,可信度最高的版本,就是那大楼里面的所有人,包括那个日本老板,全都死了!” 陈伯说到这里,额头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好似身临其境一般,陈伯尚且如此,我们这些听客情况自然也好不到哪去,至少我就是听得手脚发凉,感觉都要喘不来气了。 “据说,那伙儿人死的样子,都十分难看,鲜血从大楼一直渗到一层,警方布好警戒线的时候,大门口已经淌了一大滩黑污腥臭的血。” “从那以后,招魁楼就被彻底封锁,成为了京城著名的鬼楼,再也没人敢去触这个霉头。” 陈伯讲到这里,故事算是讲完了。 我本想松口气,可不料陈伯却又突然补充说道。 “关于那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死了多少人,已经没人知道了,但那个日本老板,也确实不见了。” “因为那个时候非常时期,有好几次,日本都给到我们压力,派了好几队来找人,但最终也都一无所获。” “时间一长,这事儿也就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野,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了解招魁楼的前世今生,只知道它是著名的鬼楼,除了老一辈的人知道些风谣,年轻一辈的人也就把他们当成是一个都市怪谈罢了。” 陈伯说到这里,似乎是终于察觉到我们已经被这恐怖的氛围引得冒汗,呵呵一笑,道。 “如何?老瞎子我让你们不要听,你们非得要招惹这个晦气,那我能有什么办法?” 大伙儿此刻还沉浸在故事氛围里,久久无法自拔,没有人理会陈伯的调侃。 过了半晌,还是纸生叔最先开的口,道。 “陈老,那张天师让我们去寻的房梁木,又是个什么东西?” 纸生叔的话点醒我们了。 对呀! 招魁楼,按陈伯刚刚讲的故事,是一整座大楼,那这房梁木多得是,该上哪里找去? 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陈伯,等待陈伯发话。 我当时甚至还天真地以为,如果那么大的一栋楼,我们只需要拿一块房梁木,那只要去一层,快去快回,或许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可当时我们不知道的是,我们的话引出了一个比陈伯刚才讲的故事更加骇人的都市传说。 陈伯也不应,只是微微一笑,道。 “这个,老瞎子我现在可不能说。” “咱刚才耗费了这么多的阳气,现在正是好好修养的时候,医院又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在这里听鬼故事,不怕真的见到些什么吗?” 陈伯的这一番话,很明显是说给我和云儿姐听的。 估计也是陈伯知道小孩子好奇心重,想编个谎来吓退我们。 陈伯这招奏效了。 我和云儿姐两人胆儿都小,云儿姐虽说身上有本事,但胆儿比我更要小,我们两个听见陈伯这么说,好奇心当即也被恐惧压了大半,不再缠着要听。 至于纸生叔和穆风,他们就是干这一行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自然也是不会怕,但他们都听出了陈伯的话外之音,见陈伯不再多说,便也没有多问。 不过,在结束这个话题之前,陈伯见我和云儿姐两人实在是憋得厉害,于心不忍,还是给我们透露了些消息。 “魁首,妮子,不是老瞎子我不想说,只是这一次的故事,实在是太骇人了,你们晚上听了,非得做噩梦不可!” “陈伯,那您就跟我们说一下,另一个故事,死了多少人?” “另一个故事啊…死的人倒是不多,只是死了一个而已……” “只死了一个?死了谁呀?” “死了…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 第171章 苏醒的木生叔 红衣女人? 陈伯的话让我瞳孔骤然一缩,身体止不住打了个寒战。 虽然我见识少,但倒不至于连红衣横死有多凶都不知道。 更何况,那还是个女人! 女人天生阴气重,若是穿着红衣横死,那她化为厉鬼后的恐怖凶厉,实在是难以想象…… 联想到先前在镇妖塔遇见何氏的情景,我咽了口唾沫,只觉一股寒意直冒天灵,再不敢多问…… 故事到此算是讲完了。 商议过后,大伙儿收拾了一下,决定趁着天色还不是很晚,上去看看木生叔的情况。 或许是因为先前分开行动导致的后果,大伙儿都有了后遗症,也都怕了,没有人敢留下来,抱团一同上去。 木生叔的病房和我们离得倒也不远,也就一层楼的距离,只不过先前因为木生叔的状态太差,大伙儿不敢贸然上去,生怕打扰了木生叔休息。 “老木这个时候,应该也吃过饭了。” “走,咱上去瞧瞧!” 尽管纸生叔已经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但表情和声音或许可以掩饰,眼里闪烁的光芒是掩饰不了的。 很快,纸生叔急匆匆地闯出病房,带着我们上去木生叔所在的楼层。 找到病房后,我当时心里还一直打鼓,担心木生叔的情况。 一来是担心木生叔的身体,二来是担心鬼眼蛊的持续时间,三来也是害怕那伙儿神秘人再一次找上门。 按我的想法,现在是越早离开医院越好,最好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藏区,把那些干扰我们的神秘人给甩掉。 但要是木生叔身体还没康复,我们自然不可能急着离开。 唯恐夜长梦多…… 可结果,等我们火急火燎地打开房门的时候,却一下子愣在了原地,险些摔倒。 只见,眼前的木生叔分明好端端地坐在地上,手里头还端着吃剩一半的盒饭,吃得正香,哪里还有一点疯老道说的奄奄一息的模样? 不仅是我,纸生叔他们看到这一幕也是瞠目结舌。 床上的木生叔被我们闯进来的动静给吓了一跳,手中的盒饭都险些脱手掉落在地。 这也好在是木生叔的是独立病房,房间内除了木生叔就没别人了,不然这要是有其他病患在,非得跟护士长投诉我们不可! 木生叔在看清我们的一刹,尤其是看到纸生叔的时候,登时牛眼圆睁,嘴里的饭都差点喷出来,支吾着就要从床上站起来。 “你们…你们怎么在这?” 因为太激动,木生叔说着说着还咳了几下,纸生叔还以为木生叔是吃猛了噎着了,赶忙上前扶了一把,可还没到跟前,就被床上的木生叔一把给拽了过来。 “好…好你个……扎纸的,把老子一个人…丢在……丢在这鬼地方…就走了?” 木生叔话音含含糊糊的,一边说,还一边不满地指了指四周。 木生叔口中的鬼地方,自然就是指这家医院。 据纸生叔所说,因为木生叔不知道情况,所以刚醒来的时候,还以为医院的医护人员都要害他,还在拼命挣扎,后来还是医护人员征得纸生叔的许可,给木生叔扎了一针镇静剂,医护人员又是好说歹说,拿出各种证据证明自己是王富贵势力范围下的医院,木生叔这才勉强安生下来。 木生叔发现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心里头自然是不痛快,但碍于自己的身体状况,最后也只好乖乖留下来接受治疗,现在木生叔在医院见了纸生叔,肯定是心头火起,急着要抓纸生叔泄愤。 纸生叔躲闪不及,一下子被木生叔抓住,见木生叔吹胡子瞪眼的,一副要揍人的样子,也只得是低声下气地哄着。 这闹腾了半天,好不容易,木生叔总算是答应给纸生叔一个解释的机会。 “老木啊,其实你当初自个儿待在酒店真没错,不然你跟着我们,那也是出去受罪!” 纸生叔扯了扯被木生叔的蒲扇大手抓得变形的素白大褂,赔着笑脸说道。 随后,纸生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悉数跟木生叔交代了一遍,包括后来疯老道来救场的事儿,也都是一字不落。 不曾想,听过之后,木生叔的牛眼一下子睁得老大,一脸的难以置信,呆愣了半天,这才激动地开口说道。 “老天师?” “娘娘腔,你是说老天师也来了!” 木生叔因为激动,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也完全忘了先前对纸生叔的脾气,说话间嘴里的饭粒还有几颗喷了出来掉在纸生叔手上。 纸生叔略显嫌弃地揩去饭粒,并没有直接回答木生叔的疑问,只是笑了笑,道。 “老木啊,你想想,就连老天师那样的存在,这次都不惜亲自下山大老远跑来这里帮我们摆平,你现在知道那伙子有多恐怖了吧?” “我这让你在酒店歇着,那也是为你着想,也省得你出去跟着我们一起遭罪!” 木生叔怔了怔,登时脾气就上来了,骂道。 “他娘的,你个死娘娘腔还有脸说这个?” “我问你,我木生哪一点看起来像逃兵了?你觉得我会怕他们吗?要不是你把我扎晕过去了,我一个人就能摆平他们!哪里还用得着麻烦天师他老人家!” 木生叔的话惹得大伙儿哄堂大笑,气氛也融洽了许多。 “行了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下次要是你再撇下我一个人单飞,我可饶不了你!” 木生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随即将剩下的盒饭草草扒进嘴里,用手在衣袖上随意擦了擦。 在得知事情原委后,木生叔气也消了大半,没再跟纸生叔计较,和大伙儿聊起了正事。 “想不到,咱这第一次就出师不利,不仅没能拿到邪神像,还让人摆了一道,好在那邪神像最终还是给老天师拿着了。” 木生叔说到这里,没好气地瞥了纸生叔一眼,道。 “说说吧,你们既然都会合了,想来也都背着我商议过了,你们是咋想的。” 纸生叔呵呵一笑,心情明显不错,打趣道。 “老木,刚刚也和你说了,张天师给我们的指示就是下一步去北京的招魁楼,现在咱们人也都齐了,就等你恢复好,只要你没事,咱们即刻就可以动身!” 第172章 子母虫心连心 要说木生叔的性子,是真的闲不住,也好在我们来得早,要是晚几天,木生叔怕是都不会等我们来找他,自个儿就要去闯镇妖塔了。 果不其然,在得知我们准备去招魁楼时,木生叔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精神头也一下子好了许多,当即说道。 “那还等啥呀?我这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等你们这句话了!” 说着,木生叔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要我看呐!咱也不用再等了,就今个儿晚上,现在就把行李带上,让王富贵的人来接我们就是了!” 大伙儿都看傻眼了。 就在今儿下午,医院的医护人员还说木生叔刚刚醒转,很害羞要多加休息,静养几日。 可到这儿一看,木生叔生龙活虎,感觉现在就可以挽袖子去跟那些个妖邪干仗,也不知道该说是医院的医疗水平太高超,还是该说木生叔的生命力太顽强了。 我们自然是不能答应让木生叔这么胡来,最终在大伙儿磨破了嘴皮子好说歹说的劝导下,木生叔这才重新回到了床上,但也是嚷嚷着一定要抓紧时间赶到北京去。 纸生叔担心木生叔的身体状况,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老木啊,不是我说你,咱也不急于这一时,人家老一辈的还说,磨刀不误砍柴工不是?” “你现在就听医生的,安心静养几天,到时候真要去了那些鬼地方,你也能使出膀子本事来,可不能到了那边又熄了火。” 木生叔本就生纸生叔的气,见纸生叔这般说,也是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娘娘腔,我看你是真想去龙虎山跪香了,你也不看看现在的情况,是休息的时候吗?” “且不说那些在背后给我们使绊子的那群崽子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哪个阴沟憋着坏,咱单说在这镇妖塔,咱都浪费了多少时间了?” “老天师给的遮龙符,也就八十一天的时间,这眼瞅着还有四个地儿还没去成,到时候要是赶不及了,你打算咋个跟老天师交代?” “反正你要是心宽你就歇着,我是一秒也等不下去了我!” 说着,木生叔作势又要站起来。 纸生叔实在是拿木生叔没辙,说不懂了,最后还是只能请陈伯帮着说两句,这好不容易商量了老半天,木生叔这才同意,最迟就在医院过个夜,明儿赶早就要搭飞机走人。 拿定主意之后,大伙儿又唠了会嗑,时间水一般地流着,反正今儿也是打算在医院过夜了,至于行李的事,一些贴身的宝贝大家也都带着,其他的家伙事儿,酒店那边的人也都是王富贵的手下,到时候打个招呼让他们帮着处理一下就齐活了。 夜色渐浓。 “哎哟,我说各位,你们先唠着,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是不中用,不能奉陪了,我先去歇着了。” 最后还是陈伯年老力衰,熬不住了,打了声招呼说要回去歇着,大伙儿肯定是不能让陈伯一个人就这么回去,这才结束了聊天。 当晚,纸生叔放心不下木生叔一个人,也是跟医院那边交涉了一下,给临时添了张床,纸生叔和木生叔就在楼上歇着了。 至于我们四人,也还是同以前住酒店时候一样,我和云儿姐睡一起,穆风陪着陈伯。 大伙儿早早睡下了。 这一觉,睡得无比心安。 心里的大石头全都落下了。 邪神像找着了,大伙儿也都没事,虽说过程有些波折,但总体来说还是可以接受。 一直睡到第二天鸡鸣,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 云儿姐还是同往常一般贪睡,也仍旧是狗皮膏药一般,紧紧贴在我的身上。 不过,我倒也没介意,伸了个懒腰,就静静地躺着。 这一觉,实在是睡得痛快,舒畅! 趁着这个功夫,我掰着手指开始清点在镇妖塔这些日子废了多少时日,毕竟这事儿可是第一要务,马虎不得,要算差了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算了老半天,我这才惊觉,现在已经是第十八天了! 疯老道当初留给我的时间就八十一天。 虽说当时疯老道给我张罗着拉人,也花费了几天的时间,但现在才单是一个镇妖塔,就已经消耗了近四分之一的时间。 剩下来的六十三天,要赶着跑全国的四个地方,同时还要把里面的邪物都给拿出来,平均一个地方最多也就十五天有余,若是按照现在的这种进度,时间肯定是不够的。 我正想着,云儿姐这时候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醒了。 “小弟,你咋起得这么早? 云儿姐睡眼朦胧地压在我身上,少女幽兰一般的气息挠得我脸痒丝丝的。 “云儿姐,我们非要这么抱在一起睡吗?” 云儿姐身上本就自带一股女儿香,现在刚睡醒,说话声音又跟糍粑一样软丝丝的,撩拨得我胸闷发热,无奈之下只得推开云儿姐,这才喘过气来。 “怎么啦?你是弟弟,我是姐姐,姐姐抱着弟弟睡,那不是天经地义?” “那不成,你还能对姐姐有什么歪心思?” 我要不说还好,这一说,云儿姐更来劲了,没脸没皮笑嘻嘻地又靠了上来,坚持要和我赖在一起。 我被云儿姐问得哑口无言,再加上我这小体格子又拿云儿姐没办法,也只能任由云儿姐摆布。 结果这贴得近了,我莫名感觉小腹发热,好似有暖流涌动。 我当时吓坏了,还以为肚子出问题了,将这事儿告诉了云儿姐。 可不料,云儿姐听了这事,反倒是咯咯地笑了起来。 在我的再三追问下,云儿姐这才解释起事情的缘由。 “小弟,你紧张啥,那不过是你肚中的子虫在作祟罢了。” “咱俩贴得近了,子母虫有感应,自然就会有异动,这很正常!” 听云儿姐这么说,我这才总算是放下心来。 不过,云儿姐的话倒是提醒我想起了一件事。 记得当时在镇妖塔的时候,我见到云儿姐,不知道为何,小腹剧痛,几乎是要把肠子掏出来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我当时还以为是因为云儿姐有问题,压根就不是真实的云儿姐,我体内的子虫察觉到异样,这才有了反应。 这时候才知道,云儿姐分明还是原来的云儿姐。 那要是这样,难不成说,我体内的子虫到底是因为察觉到了什么,才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 第173章 重返北京 因为现在云儿姐已经完全正常了,我也不用再像之前那般畏手畏脚瞻前顾后,直接就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跟云儿姐说了。 毕竟,两个人一起想,总比一个人干琢磨的效果要好得多。 在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后,云儿姐难得正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秀眉紧蹙,沉吟了半晌,这才开口。 “小弟,当时具体的情况我也没见到,也做不了什么详细的分析,不过若是真如你所说,你体内的子虫发生了强烈的反应,那我推测有一种可能。” 我没吭声,等着云儿姐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有可能是因为当时我被邪鬼仔操控了,体内的母虫感到威胁,做出了反应,这才会激起子虫的愤怒。” 言罢,云儿姐再一次恢复了先前的嬉皮笑脸,道。 “小弟,其实这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这样,要是我们两个谁出了问题,另外一个就能第一时间察觉。” 好事吗? 我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云儿姐的说法。 从某个角度来看,这确实是好事,这也就意味着以后就算再次遭遇类似的事件,我至少可以确定云儿姐有没有问题,省了不少麻烦。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痛是真的痛…… 在解开谜团后,我的心情轻松了不少,就在这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不用猜我也知道,八成是纸生叔他们来催了。 “云儿姐,别睡了,我们还要赶飞机呢!” 我催促着云儿姐起床,同时也是借着这个机会挣开云儿姐的怀抱,起身跑去开门。 “急啥呀,反正王富贵那家伙他总不敢不等我们直接走吧?” 云儿姐似乎是察觉了我的小心思,撇了撇嘴,这才不情不愿地从床上下来。 打开门后,后面果然是纸生叔和木生叔。 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大伙儿的精神头都好了不少,纸生叔没有了前几天那般憔悴,木生叔看上去也比昨天恢复得更好了。 “小家伙,准备一下,我们差不多该出发了。” 纸生叔脸上依旧是挂着温文尔雅的微笑,说话细声细语,比之以前倒是没有了那种女性化的奇怪感觉,让人舒服不少。 我应了一声,旋即拉着云儿姐一同去洗漱。 大大小小的事,等到我们全都准备好的时候,已经磨蹭了半个小时。 陈伯他们那边,动作倒是很快,等我跟云儿姐两人来到医院的一楼大厅时,大伙儿已经在等着了。 “走吧,行李那边我已经通知王富贵了,一些需要随身携带的,我也告诉他让人给送到机场,其他的都托运就好了。” 纸生叔打了声招呼,带着我们出了医院,医院门口就停着一辆吉普和一辆越野,也是昨天王富贵的人帮着我们开回来的。 我心中暗自感叹,这有钱了就是舒服啊!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人鞍前马后,帮你想得面面俱到,自己根本就不用把什么事情都往心里装,自然就会有人帮你办好! “娘娘腔,咱开一辆车过去就行了,又没啥东西带,反正这车也不是咱的,到时候叫王富贵的人来开回去就成。” 木生叔开了腔,率先走向了最近的越野。 看得出来,这种大体格子的车很受木生叔青眼。 大伙儿也都没啥意见,按照原来的位置上了车后,一行人便驱车前往了机场。 一路上,看着藏区白日里的熙熙攘攘,我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这些日子,都是白天睡觉,晚上忙活,整个就是昼夜颠倒,倒还真没有好好欣赏过这藏区的风貌。 不过,好在疯老道教给我的任务,最终也还稀里糊涂地给完成了。 结果是好的,倒也算是不虚此行。 …… 一路上,大伙儿心情都不错,聊着聊着,就到了贡嘎机场。 王富贵的私人飞机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临上飞机前,木生叔一把揽过我的肩膀,笑呵呵道。 “小阳子,这些日子累不?” 我苦笑一声,自然是摇了摇头。 累是肯定的,但说到底我就是跟着大伙儿混经验的,哪里还敢说累? 陈伯可以给大伙儿分析局势,又能辨风水断阴阳,云儿姐的蛊毒虽说在这里用处少,但好歹也是有永无之地的。 哪里像我,跟着大伙儿,完完全全就是个观光客,一点忙都帮不上。 真要说累,最累的也应该是纸生叔,木生叔和穆风。 他们三人都是我们队伍里的主要战力,一边要斗邪祟,一边还要保护我和陈伯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累赘。 木生叔见我摇头,哈哈大笑,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道。 “小阳子,累点好啊!” “咱干完这一票,那你可就成了老天师的亲传弟子,未来天师的继承人!进了道门,你要是不跟着老天师在山上清修个三年五载的,指定是没法下来的!” “到那时候,你就算是想这般累,怕是也没有机会咯!” 清修? 我对木生叔的话倒没太放在心上。 因为比起四处奔波玩命,我倒是更乐意安安静静地清修,这样起码还能落个清净,也不至于有性命危险。 办好手续上了飞机,我这心里头的一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不然待在西藏,总感觉心中不安宁。 到了飞机上,大伙儿依旧是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唠嗑,但我因为前些日子昼伏夜出惯了,这生物钟还没调过来,一到座位上就跟丢了魂儿似的犯困。 也难得云儿姐这次没有来折腾我,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借着这个机会,我又眯了一会。 可不曾想,这睡一会儿的功夫,都不让我安生。 一闭上眼睛,我就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周遭都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但我却能听见一些模糊的对话。 好奇心起,我在梦里很想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不过是听到了一些奇怪的信息。 “孩子他娘走了吗?” “是啊,实在是太突然了,这孩子胎死腹中出不来,当时请了好几个婆婆,但都不愿意接这活儿,我没办法,托了好几层关系,这才好不容易找了个接阴的阿婆接出来的。” “唉,这孩子命也是苦,天生的鬼仔命,还没出生就克死了他娘,造孽……” “爹,那这孩子还能活吗?他可是咱家的香火啊!况且还是个带把的!” “我试试看吧,到时候,你也重新讨一个,别让孩子出来受罪……” 第174章 接风洗尘 说来也是稀奇,听到这里后,声音戛然而止,无论我再怎么努力,就是什么也听不见了。 再后来,开始出现一阵女人的哭泣呜咽声,声音悲戚幽怨,煞是瘆人。 我被这哭声吓得从梦中惊醒,缓了好长时间才喘过气来。 看了一下时间,明明我刚才在梦里好像睡了好长时间,可实际上才过了五分钟。 时间的流速又乱了,还是我又出问题了? 或许是我难看的脸色和异常的举止引起了云儿姐的注意,云儿姐关切地凑了上来查看我的情况。 “小弟,你这是怎么了?” “做噩梦了吗?” 我摇了摇头,抬眼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交谈的纸生叔他们。 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情,扫了大家的兴致,到时候又闹得人心惶惶,没有和云儿姐过多解释,只是敷衍地搪塞了过去。 但经过这么一闹,搞得我心神不宁,再也没了睡意,满脑子都是那段奇怪的对话。 胎死腹中? 接阴?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最重要的是,我听见了一个很熟悉的词—— 鬼仔命!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浑身一抖打了一个寒颤。 先前疯老道就说我是鬼仔命,总不能那么巧,就梦到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吧? 难不成,那个梦里的主角,就是我自己? 联想到梦中的那段话,说那个孩子克死了他娘,我心中一寒,不敢再往下想去。 “他娘的,这个梦也太奇怪了……” “难不成,还是因为这几天太累了的关系?” 我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不再多想,本来是想着可以在飞机上看看书多学些东西的,现在也是完全没了心思,只能是试着跟云儿姐聊天打发时间转移注意力。 但因为我心神不宁,所以和云儿姐聊天也都比较敷衍,完全忘了当时的聊天内容是什么。 时间过得很快。 感觉还没多长时间,就听到了飞机上的广播声,通知我们飞机即将降落。 等到飞机停好,舱门打开之后,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希望能出去换一个心情,好让自己好受一点。 到了外面,就是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北京的天,仍旧是热,热得厉害,在藏区因为海拔高,倒不至于这么难受,可这回了内陆,那当真是不出几秒就被热得发汗,胸口憋闷难受,只感觉有一团火堵着。 因为天气燥热的关系,大伙儿下了飞机也都没心情交流,找到王富贵手下的人就上了车。 出机场前,我特意看了一眼机场大厅挂着的大时钟。 西藏到背景,快的也得要八九个小时,我们落地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五六点,接近黄昏的天了。 我心里头仍旧是堵得慌。 这一天天的,啥也没干,又白白浪费了一天…… 上了车,我们很快到了王富贵的别墅,至于我们的装备,一些也已经运过来了,一些则是安排王富贵重新给我们上了些新的,反正就是能补的补,能换的换,一切装备都是最好的。 毕竟这招魁楼,可是和镇妖塔齐名的赫赫有名的鬼楼,子啊加上我们时间紧迫,来不及休整,所以更是半点马虎不得! 到了别墅那边,这一次因为和王富贵事先打过招呼了,所以他已经带着好些个下人,恭恭敬敬地在大门口候着。 看到王富贵那副拘谨小心翼翼的样子,我有些哭笑不得。 能让京城第一首富这般模样,还真是个稀罕事。 一下车,那些身穿西装革履身材魁梧的黑衣人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恭恭敬敬地帮我们带着行李,就差自己趴下来让你骑着他进去了! “欸哟喂!” “各位爷可算是回来了!您几位是不知道,我搁京城在宅子里那是整日整夜地盼星星盼月亮,心里头啊都挂念着几位爷呢!那是茶不思饭也不想,随时准备听候您几位的差遣!” “这不!我一收到下人传的几位爷要回来的消息,一老早就赶上这儿候着了!就想着为各位爷接风洗尘呢!现在可算是见着几位了,可真是想死我了!” 说着,王富贵笑呵呵地就迎了上来,这知道的知道他是京城首富,不知道的,指不定以为他是个管家下人呢! 虽然我已经见过这一幕,倒也不甚稀奇,但每次看到,心中难免还是震惊。 王富贵第一时间跟我们几个打了招呼,然后又亲自去搀着陈伯,唯恐哪里侍候得一点不周到。 “各位爷快请进,我知道您几位这些天是在辛苦,那干得都是拿命押宝耍子的勾当,现在到我的地界来了,那就好好享受就得了!” “今个儿一大早,我呀就让厨子准备好饭菜了,这会儿也才刚端上来,热乎着呢。今儿啊,您几位就好好搓一顿,晚点再美美地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赶明儿各位爷要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开口!” 在一群黑衣人的簇拥下,我们进了别墅。 那一进去,王富贵就领着我们到了大堂吃饭的地方,一看,一大张桌子的菜,热气腾腾的,已经都差不多上齐了,还是和上次一样,要啥有啥,看得出来王富贵也是用心了,我还特意数了一下,整整一十八道菜,那说是满汉全席也一点儿不为过! 我们坐了八小时飞机,虽说在飞机上也吃了些东西,但那毕竟也就是便当干粮,哪儿能比得上这热气腾腾的饭菜呢? 我看得腹中馋虫躁动,口中涎水直流,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 不止是我,大伙儿这时候也都是饿得厉害,迫切地想拿些吃食祭五脏庙。 王富贵招呼着手底下的人安排我们落座,宴席很快摆开了,要说这王富贵的嘴是真能叭叭,不愧是做生意的,等我们坐下去了,他还在乐此不疲地介绍着,说这些菜多么多么珍稀名贵,这次特意为我们接风摆的大席。 我们谁也没搭理他,就连身为保家仙的陈伯,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都在自顾自地吃着,我和云儿姐更是吃得风卷残云,这才刚咽下去,手上的食物就已经凑到嘴边了,反正就是苦了腮帮子,一直没停过,手中也永远拿着各式各样的珍馐美味。 我和云儿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极了吃起东西来,倒一点不比大人少,只是这番胡吃海塞下来,就算是橡胶做的胃也该撑不住了。 在将满满一十八道菜全部尝了个遍后,我跟云儿姐拍着溜圆的肚皮,也是早早回了屋。 第175章 吊死鬼 吃饱喝足,倒是身上膈应得慌,我想洗个澡,但又奈何吃得太撑,实在是懒得动弹,便也只好躺在床上消消食再说。 说实话,我都有点害怕跟云儿姐独处一室了。 上一次,也是在王富贵的别墅里,也是因为我俩吃得太快,早早回了房,结果云儿姐就喂我吃了个虫子,要这回,云儿姐还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 果不其然,我这才刚坐下来,屁股还没捂热,云儿姐就笑嘻嘻地凑了过来,看那副贱兮兮的表情,我猜也能猜出来云儿姐不会憋什么好屁,于是便下意识地往一旁躲了躲。 结果,因为动作太明显,被云儿姐发现了,这下云儿姐可不乐意了。 “小弟,你这么看着我干啥?我是你大哥,又不吃人,你躲什么呀。” 我越是不自在,云儿姐脸上笑意越是灿烂,直接挨着我坐到了一旁。 “云儿姐,你想干什么呀……” 见是在躲不过去,我无奈之下,苦笑着开口道。 云儿姐这会儿倒不乐意说话了,也不应我,只是笑嘻嘻地将头靠在我肩上,还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我没敢动,僵着身子安静地等着,大气也不敢喘。 愣了半晌,云儿姐突然开口,道。 “小弟,我们明天就要去招魁楼了,你怕不怕?” 云儿姐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可给我整不会了。 我实在是不相信,云儿姐就只是过来单纯地和我聊聊天。 见我愣神,云儿姐拍了我一下,催促道。 “小弟,你咋了又?吃得太多顶到脑子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支吾着开口。 “不怕……” 但其实,怎么可能不怕。 就算我去过了镇妖塔,也见了不少邪魔鬼怪,可这一点也不影响到时候会被吓得屁滚尿流。 云儿姐听到这话,罕见地没有调侃我,只是用手亲昵地刮了刮我的鼻子,柔声道。 “别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当时的我并没有察觉,云儿姐对自己的称呼,不知何时已经从大哥变成了姐姐,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 而后,云儿姐倒也没有和我说什么特别的,只是随口聊了聊天,等时间差不多了,我也就跑去洗澡了。 虽说是大热天,但在这种疲乏困倦的时候,洗个热水澡出身汗,还是让我感觉放松了许多,在里面泡了半个多小时,出来时只感觉浑身发软,飘飘欲仙,那种浑身酥软恍若无骨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以至于我瘫倒在床上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难得没有做噩梦,一觉睡到天明。 起来后一看时间,才发觉已经是六点多了。 我当时还有些奇怪,这天都大亮了,要往常,纸生叔他们已经来催我们了,可今天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有些反常。 叫醒云儿姐后,我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去外边找纸生叔,这才发现纸生叔的房门紧闭着,貌似还没睡醒。 不止是纸生叔没有睡醒,其他人,除了被我叫醒的云儿姐外,一个也没醒,就连云儿姐醒来以后也只是迷迷瞪瞪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后,就又趴下了。 我一个人待着实在是没劲,思来想去,还是翻出那本《民俗禁忌》,想着还能再临出发前学点东西。 陈伯之前说过,在招魁楼莫名其妙死了很多人,那么他们现在应该就是变成了厉鬼,在大楼内徘徊游荡,整体而言,应该和镇妖塔差不多。 我不断翻着手中的书,希望可以找到一些对付厉鬼的方法。 这一找,还真就让我找到了一个。 “面对吊死鬼的应对方法。” 看到这个标题时,我只感觉脊梁骨一股莫名的寒气上涌,直冲天灵,脑海中立马就浮现出披头散发,吐着又长又红的舌头,双眼翻白的厉鬼形象。 虽然害怕,但该看还是得看,好在温暖和煦的日光给了我一点心理安慰,勉强读了下去。 “吊死鬼又名缢鬼,乃是大凶之鬼,因吊死之人怨气深重,且咽喉受缚,怨气不得出,其凶恶狠厉,远超寻常鬼祟。” “寻常房屋,若是凶宅,不得居住,如有吊死鬼徘徊,更是要敬而远之,不得轻易踏足。” “如不慎闯入,须谨记以下几点,以防受害!” “一,吊死鬼因自缢而亡,魂魄被困,不得投胎,怨气深重,故而急需寻找替死鬼,吊死鬼善勒人脖颈以至窒息而亡,万望牢记!” “二,吊死鬼受困于绳缚,故而只能于房子上空徘徊,若不幸遭遇,可藏于床底,亦可免于灾祸。” “三,吊死鬼与寻常鬼祟不同,因魂魄受困,虽不得投胎,但也轻易不会魂飞魄散,故而如要降伏吊死鬼,需找到吊死鬼缢死之绳索,抑或是房梁木,二者得其一,即可降伏吊死鬼!” “四,寻常驱邪之物,对吊死鬼作用甚微,唯独童子尿和月经血有奇效,谨记此法,关键时候可保命。” 看到这里,我的身上已经不觉出了冷汗。 吊死鬼?房梁木? 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我猛然想起,那疯老道不就是让我们去招魁楼,找什么房梁木么? 房梁木…… 我心中有一个不好的想法冒了出来。 联想到先前陈伯说的,在招魁楼内虽然包括那个日本老板在内,死了很多人,但最重要的还是那个红衣女鬼。 陈伯既然敢说红衣女鬼一人就可以比得上那么多横死的冤魂,那么就足以说明,那红衣女鬼该有多么恐怖! 更别提,如果那个红衣女鬼还是个吊死鬼…… 想到这里,我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手脚开始发凉。 这下,可真就是负面效果叠满了! 我抱着手中的书,想得正入神之际,忽地,突然肩膀一沉,像是被人用力地拍了一下! 好家伙,就这一下,差点没给我送走!本能地回过头来后,却发现身后的人是云儿姐。 原来,刚刚我看得正入迷,没有察觉到云儿姐已经醒了,云儿姐见我抱着一本书发呆,还以为我出了什么事,这才不放心过来查看。 只不过,我被这么吓了一跳,心情实在是不好,对云儿姐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冲了。 “云儿姐,你干什么呀,吓死我了!” 第176章 探鬼楼 云儿姐看到我被吓着了,也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没有吭声。 看到云儿姐委屈巴巴的这副模样,我也不好意思再发脾气,有些无奈道。 “云儿姐,人吓人可吓死人啊!” 见我没再生气,云儿姐吐了吐舌头,算是道歉,转头和我问道。 “小弟,你刚刚在看的是什么东西啊?” 云儿姐既然主动开口问了,我自然也是没有隐瞒的道理,可正当我想跟云儿姐解释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应该是纸生叔他们醒了。 见状,我也没办法,只能是答应云儿姐等待会有时间了再给她讲,同时催促她赶紧去洗漱。 打发走云儿姐后,我跑去开门,我原以为外面的会是纸生叔或者木生叔,可没想到,门外的人竟然是陈伯。 再看到陈伯的时候,我愣了愣,有些意外。 这一次,来叫门的怎么变成陈伯了。 似乎是看出了我脸上的疑惑,陈伯呵呵笑着,脸上的褶子皱成一团,显得更加苍老。 “魁首,小纸和小木他们还在洗漱,我们不急,老瞎子我就是来串串门。” 我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将陈伯请进了屋内。 在见到陈伯之后,我就有些按捺不住了,被压抑的好奇心再一次激发,找了个合适的时机,正想和陈伯好好聊聊关于招魁楼内红衣女鬼的问题,可不料,陈伯率先发话了。 “魁首,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今天这么晚才起来吗?” 我怔了一下,对陈伯提出的这个问题有些意外,看了一下墙上挂着的时钟,才发现这么会儿功夫,时针已经指向八点了。 一开始,我还没感觉啥,觉得就是因为大伙儿旅途奔波也都累了,这才比以往贪睡了些,可被陈伯这么一问,我也真感觉有些奇怪了。 纸生叔和木生叔他们都那么敬重张天师,拼了命地想要帮我快些集齐五大邪物,就西藏之行来看,他们都不惜透支自己的身体,甚至是生命去帮我,没理由现在贪睡。 穆风也同样是责任心很强的人,大伙儿按理来说,不大可能会一起睡得这么晚。 我的好奇心被勾起了,和陈伯询问起原因。 陈伯倒也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抬手,用枯槁的手指指了指窗外的日光,缓缓开口道。 “朝阳初升,阳气衰微,正道不行,微光难却。” 啊? 陈伯这突然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给我听愣住了。 这都啥跟啥呀? 我没有吭声,安静地等到陈伯的解释。 因为我知道,陈伯总不至于像疯老道一样说句云里雾里的话敷衍我。 等了半晌,好不容易,陈伯终于缓缓开口了,只不过,戴着墨镜的眼睛还是在盯着窗外的朝阳,还用手在空中轻轻地抚摸,好似陈伯真能看见什么一般。 “魁首,你看这太阳,刚刚升起,就像襁褓中的婴儿,阳气才刚刚诞生,又怎么能驱逐积累了一夜的阴气呢?” “大清早的,阳气衰微,阴气浓重,这个时候去招魁楼那种大邪之地,实在是自找不痛快。” 听闻此话,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才晓得纸生叔他们今日为何如此嗜睡了。 敢情这不是因为太累了睡的时间长,而是特意在等太阳升起呀! 但旋即,我就又冒出了一个疑问。 “陈伯,可我们去镇妖塔的时候,不也都是大晚上的去么,好像也没啥事呀?” 陈伯闻言,苦笑一声,道。 “那是你叔们没办法了,白日里镇妖塔煞气作祟,进去反而更加困难,因此,就算是夜晚凶险,也不得不趁夜行动!” “不然,放在阳气充沛的白天不去,非要等到大晚上才去,那不是自讨苦吃么?” 听了陈伯的解释,我点了点头,这才吃了一颗定心丸。 陈伯既然这么说,那么以后想来出了特殊情况外,再也不用冒着夜色闯邪地了。 这对于我这种胆小的怂包而言,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紧接着,我想起了刚刚想要询问的红衣女鬼的事情,趁着现在还有时间,跟陈伯询问了一番。 “陈伯,您再和我聊聊那红衣女鬼的事呗,这样待会去了,我也能有个心理准备不是?” 我正兴致勃勃地等着陈伯开口,可不料陈伯却是笑着摆了摆手,道。 “魁首,不着急,那个红衣女鬼的事,等到时候时机到了,你自然也就知晓了,咱们今天还不打算进去,就是在招魁楼外面转悠转悠。” 陈伯的话让我有些纳闷,心中不禁疑惑。 时间本来就紧,可现在又要浪费一天的时间不能直接进去,这算是怎么回事? 陈伯耐心地和我解释道。 “魁首,咱不进去是有原因的,这第一嘛,是因为招魁楼不像镇妖塔所处的地理位置,人迹罕至,招魁楼位于北京的市中心,地段特殊,再加上我们又是大白天行动,这要是贸然进去,一旦引起轰动,造成公众的关注,到时候我们想要全身而退就很难了!” “昨个晚上,我已经让王富贵帮着想办法了,他应该能给我们安排一个名头,让我们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进去,但这需要时间。” “其次,招魁楼太邪性了,镇妖塔还有喇嘛遗骨在暗中保着我们,对邪祟有着很大的压制作用。” “可这招魁楼不一样,招魁楼可没有任何外力会帮助我们,全屏我们自己!”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要先在大楼外边布上一座大阵,以求压制招魁楼阴气的效用!” “这样一来,到时候若是出了问题,我们不是对手,好歹也能有个保命的后路!” 陈伯的这一番话让我瞠目结舌,心中不禁感叹,自己比起老练的陈伯,还是太嫩了些。 陈伯做的计划,滴水不漏,处处留有余地,无怪乎疯老道要请他出山助我。 如果没有陈伯,那我们的队伍可就少了个出谋划策的智囊和一个能掐会算的相术大师。 和陈伯聊过之后,时间也就差不多了,刚巧云儿姐洗漱完毕,纸生叔他们也都在外边候着了。 因为这一次只是去勘察招魁楼的情况,所以我们不打算带那么多的东西,准备轻装上阵,草草收拾了一下,就要出发了。 第177章 剪刀煞 因为招魁楼位于北京的闹市区,所以离王富贵的别墅并不怎么远,也就开着车拐了几个弯就到了。 只不过,在靠近招魁楼的路段,街上肉眼可见地冷清起来了,甭说街边的店铺,就连过往的行人和车辆,也是少之又少。 看得出来,大伙儿对这段特殊的路段都有些避讳,特意绕开了这里。 不过这对我们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 原先我还担心,要是人太多,我们几个鬼鬼祟祟地围着这么一栋鬼楼打转,指定是会引起注意,到时候万一引起了公众关注,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问题已经不用考虑了。 哪怕是位于闹市区,只要是近了招魁楼,那路上就是冷冷清清,一点生气也没有。 但这对于我们也是个提醒。 这招魁楼的凶名,绝非是空穴来风,不然也不至于住在周遭的群众全都敬而远之,唯恐避之不及。 很快,我们驱车来到了招魁楼的正面。 原本,我们是打算即刻停车,但纸生叔做事周全,考虑到这么一栋鬼楼前边停了辆车怕是会引起注意,于是就想着就近找个停车场,先把车安置了再做打算。 在将一切事宜搞定之后,我们再一次回到了招魁楼。 趁着这功夫,我总算是有时间好好打量一下,这京城赫赫有名的鬼楼—— 只见,在眼前矗立着的是一个保存还算完整的大楼,约莫着有四五层高,整体看上去倒是没有寻常荒楼那般破败,只是充满了历史的年代感,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恐怖。 只不过,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离得远远的,我好像看见在招魁楼的大门口处,有一些暗红色的污渍,看上去像是风干了的血迹! 联想到陈伯昨晚才和我说过的关于招魁楼内,一众神棍遇难,无一人生还的恐怖故事,在这大白天,耀阳高悬的大夏天,我竟然有些发冷,像是有一股莫名的寒气包裹着我。 我不敢再看,赶忙收回了目光。 各位可别看这招魁楼现在感觉是矮小了点,可在那个时候,哪有那么多的高楼大厦,更多的是一些低矮的平房,就这么一座大楼,在当时已经是倍儿有面子的建筑了! 我这边和云儿姐正好奇地打量着招魁楼,可不料纸生叔他们那边,在见到招魁楼后,却是全都眉头紧皱,表情无比凝重,如临大敌。 观察良久后,陈伯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小纸啊,这楼的凶煞,不用我多说了吧?” 陈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好似一台老式风机,呼哧呼哧地往外吐着气。 纸生叔没有应答,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注意到纸生叔的额头上,竟已冒出了一层细密的白毛汗。 这一幕可给我看傻了眼。 纸生叔这么一位专门和邪祟做生意的阴纸匠,要说鬼魅,纸生叔怕是见的比活人还要多,可这仅仅只是驻足远观,竟就将纸生叔骇成这般模样。 再看木生叔。 木生叔向来胆子大,哪怕是在凶险异常的养尸地和镇妖塔,木生叔都是一马当先,不曾怯场。 可现在,木生叔在看过招魁楼后,面色也是一凝,虽说不是很明显,但单从这一点就足以说明招魁楼的厉害所在了。 在场众人,包括穆风在内,怕是只有我和云儿姐还是不明所以。 没等大伙儿开腔,陈伯就率先发话了。 不过,不是对着招魁楼,而是背过身去,看着招魁楼正面的着的这条大马路。 准确地说,应当是一个十字路口。 招魁楼恰恰就正面着这条十字路口! “这盖楼,讲究大了去了……” 陈伯哑着嗓子缓缓开口。 “你看这小日本造的,甭说楼内的装潢配饰,单是他给大楼选的地址,老瞎子我都能给他挑出八百个毛病来!” 随后,陈伯抬手一指,指着十字路口,对纸生叔问道。 “小纸啊,你也是吃阴人饭的,这风水的道道,或多或少也都懂些,老瞎子我今个就充一回你的老师,考考你的基本功扎不扎实!” “你说,这招魁楼,第一煞犯在何处?” 纸生叔被陈伯这一声喝拉回了魂儿,心思这才从招魁楼那边给拽了回来,看了看十字路口,苦笑道。 “陈老,您可别调笑晚辈了,以您的资历,若是能做晚辈一日之师,那也是晚辈三生有幸!” 客套一番后,纸生叔收起脸上笑意,开始正经地分析起来。 “就这招魁楼所处位置,正对着十字路口,且不偏不倚,恰恰在这十字交汇之所,依我看,这便是建房大忌之一——剪刀煞!” 陈伯闻言,赞许地点了点头,接着纸生叔的话说了下去。 “寻常的楼房,尚且忌讳正对马路,正小日本倒好,直接正对着十字路口,简直就是凶上加凶!” 言罢,陈伯又叹了口气,道。 “剪刀动,人头落,妻儿母女哭断肠,家中老父夜白头……” “将大楼建在这种地方,还能镇住好几年不曾出事,就已经是老天开眼了!” 当时的我哪里晓得纸生叔和陈伯他们讨论的剪刀煞是个啥子东西,只是听闻剪刀动,人头落这几个字,浑身就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过,虽说我听不懂剪刀煞的意思,但也明白陈伯这是在说招魁楼邪性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正对十字路口,这我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这是因为,我在招魁楼的对面,又看见了一个高耸的大楼。 那大楼很高,看着起码也有二十层往上,绝不是招魁楼可以相提并论的。 而在这大楼的顶上,挂着一个大大的招牌—— xx人寿保险公司! “陈伯,您说这招魁楼就是因为正对着十字路口才会出事,可您看!” 我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大楼,带着疑问说道。 “可这对面的人寿保险公司,不也是正对着十字路口吗?” 我看着陈伯,希望可以得到一个答案。 因为我实在是不理解,同样是正对着十字路口,可为什么对面的人寿保险公司却看得好好的,而这招魁楼却是沦为了京城第一鬼楼。 陈伯听了我的疑惑,只是呵呵一笑,点了点头,没有回答我的话,反倒是对着纸生叔他们笑呵呵地说道。 “想不到,还是魁首第一个指出了招魁楼的第二煞!” 第178章 重楼煞 第二煞? 我听了陈伯的话,更抓不着头脑了。 这怎么对面那个大楼,也变成煞了? 陈伯倒是不急,慢悠悠地开口解释道。 “各位请看,招魁楼不过四五层的高度,可这对面的大楼呢?” “足有二三十层!” 言罢,陈伯又是神秘一笑,对一旁看热闹的木生叔道。 “小木啊,刚刚小纸可是认出了这剪刀煞,你也不妨猜猜,这对面的大楼,又是什么煞?” 木生叔显然是没有料到陈伯会突然这般问,一下子愣住了,涨红着脸憋了半天,也没吐出半个字来。 看样子,木生叔的功课做得不如纸生叔。 到最后,还是纸生叔看不下去了,帮着木生叔解围道。 “陈老,您就别逗他了,您也不是不知道,木生他走阴阳,最信奉的就是百无禁忌,对那些规规矩矩七条八道的禁忌最是鄙视,您要他上阵捉鬼还行,可要靠他理论知识,那还真是没辙!”、 说着,纸生叔又话锋一转,道。 “陈老,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应该就是重楼煞吧?” 陈伯见纸生叔这般说,也没再继续为难木生叔,只是笑笑,道。 “小纸啊,看样子你这阴纸匠还真是有一手!” 纸生叔受了夸奖,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陈老,您可甭抬举我了,我就是个门外汉,也就是平时看店闲着随便读些风水,哪敢在您面前献丑啊!” 随后,陈伯给我们解释了,何为重楼煞。 “所谓重楼煞,有一句古言,面朝重楼,不见天日,倾如山倒,永堕幽冥!” “不管是人,还是建筑,只要是面对一个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物体,都会感到不安。” “举个例子,我们人在面对比自己高很多的同类时,尚且会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想要远离,那么建筑物也是一样的!” “在招魁楼前边,立着这么高大的一个大楼,招魁楼在它的压迫下,根本就见不到日光,里面阴气积压难散,此为重楼煞!” 听了陈伯的解释,大伙儿都是点了点头,衣服恍然大悟的表情。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错觉,再看那栋大楼的时候,我竟真隐隐有些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面前的大楼随时都会倾倒下来一般,只想快些逃出大楼的遮蔽。 “他娘的,这保险公司也是脑子有泡,就这大楼放在民国时期肯定是没有的,估摸着也是近些年才建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的,敢把公司建在鬼楼对面!” 木生叔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说着。 原本,这句话我们听着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哪知道,陈伯在听到木生叔这无心的抱怨之后,竟是浑身一颤,脸上的褶皱都在微微颤抖,有些难以置信地用苍老枯槁的手一把抓住纸生叔,质问道。 “小木,你刚才说什么?” 木生叔被陈伯这么剧烈的反应吓着了,大伙儿也是茫然,从来没有见过陈伯如此激动,见陈伯追问,木生叔还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支支吾吾地说道。 “陈老…难道这公司的老板跟你是亲戚?” 陈伯使劲摇了摇头,急切地问道。 “我是问你,你刚才说,这是个什么公司?” 木生叔被陈伯问得更迷糊了,照实回答。 “这…就是个保险公司啊……” “这不上边写着,xx人寿保险!” 此话一出,陈伯的脸色彻底僵住,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话一般,竟直接愣在了原地。 这可把纸生叔他们吓坏了,还以为陈伯是身体出了什么毛病,七手八脚地就要扶着陈伯坐下休息。 陈伯也不动弹,只是又看了一眼那远处的高楼,仰头凝视良久,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道。 “造孽啊……” “凶上加凶,这招魁楼的周身气脉,已经被彻底锁死了!” …… 后来,陈伯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像一根桩子一般杵在原地不动弹,大伙儿没办法,只好在陈伯身边看护着。 过了良久,陈伯总算是有了反应。 “各位,老瞎子我不想临阵说丧气话,只是…这招魁楼,怕是比之先前,更要凶险了!” 陈伯此话一出,大伙儿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纸生叔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陈老,您的意思是……” 陈伯再次叹了一口气,沉吟良久,这才和我们解释起了其中玄机。 “先前是老瞎子我眼拙,现在看来,这重楼煞,远没有那么简单……” 按陈伯的话来说,对面的这桩大楼,不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重楼煞那么简单。 这楼顶的人寿招牌,更是大有机关! 被重楼煞笼罩的楼房,本就因为长年不见日光导致阴气郁积不散,阴邪异常,而如果这重楼还是一些特殊的楼房,那么这种煞将会被放大百倍千倍! 所谓特殊的楼房,就是和生老病死相关的。 最简单的,例如医院,养老院,殡仪馆,火葬场,大药房等等。 而这人寿保险,虽说和生老病死并无直接关系,但毕竟是给生命作保,也算是间接沾了点。 如果重楼煞中的重楼,属于这几行之列,那么,非但阳气无法进入,反倒会促成阴气的积累。 也就是说,这重楼煞现在反映给招魁楼的阴气和煞气,已经是极端恐怖,足以让招魁楼内的厉鬼,再提上好几个等次! 听过陈伯的解释,不止是我,大伙儿都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招魁楼本就是闻名全国的邪地,现在还加上了这么一个重楼煞,那还得了? “回去之后,我让王富贵查一下,这家保险公司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开的!” 陈伯冷冷开口,罕见地爆了粗口,看样子心情很是不好。 不过,这倒也难怪。 经历过了先前镇妖塔的波折,知道有人暗中给我们使绊子之后,大伙儿现在心里都有些敏感,招魁楼毕竟是京城闻名的鬼楼,只要是京城的人,没有没听过招魁楼的恐怖传说的,就算是外地人,来做生意之前肯定也都打听过,没道理会建这么一家公司在招魁楼前边。 这家保险公司,嫌疑很大! 第179章 双煞临门 到目前为止,招魁楼单是在地理位置方面,就已经触了两个煞。 并且,其中一个还是极其凶险的重楼煞! 大伙儿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来招魁楼时轻松的心情,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 “他娘的,真想把这破楼给拆了!真他娘的添堵!” 木生叔骂骂咧咧地说着,又是朝着地上啐了一口痰。 “行了老木,就这么一个大楼,就算到时候王富贵查出来是什么人故意修建的,估计也没什么法子,就算是拆,估摸着也得要啃好几个月,我看这一煞我们是躲不过去了,只能认命!” 纸生叔好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阴阳人,饶是见到如此厉害邪门的煞,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娘娘腔,你说得轻巧,待会儿进去了,难不成你还能跟里面的冤魂厉鬼讲道理不成?” 木生叔本就心烦气躁,这一下子被纸生叔给顶了回去,愈发地暴躁了,作势就要跟纸生叔掰扯掰扯,要不是陈伯在关键时候拦住了他们,只怕是出师未捷,就先要开始内讧了。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陈伯沙哑着嗓子,干涩的嘴皮子缓缓摩擦蠕动着,从口中吐出一句话来。 “不管是什么样的奇门局,风水阵,无论如何凶险诡谲,都不会没有一线生路,天师竟然委托我们帮着魁首度过这一难关,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该去闯一闯!” 说着,陈伯转过身来,抬手一指,指向了招魁楼,道。 “那里,便是招魁楼的第三煞!” 我们闻言,心中皆是一惊,下意识地朝着陈伯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陈伯手指的方向正是招魁楼的正面,大家伙儿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明白陈伯的意思。 难道说,招魁楼的建造材料也是一个煞。 这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我们正疑惑时,突然听见一声惊呼,是功课做得好的纸生叔猜出了陈伯的心思,道破了玄机。 纸生叔盯着陈伯手指的方向,言语中难掩激动。 “陈老,您说的不是这招魁楼,是招魁楼后面的建筑,对不对?” 听到纸生叔的话,陈伯脸上涌现出了一抹微笑,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很快,我们绕到招魁楼的侧面,打算一探究竟。 可当我来到招魁楼侧面,看到招魁楼后边的景象时,不禁有些失望。 因为在招魁楼的后面,空空如也,就是一块空地,什么也没有。 虽说这种情况,在寸土寸金的北京确实是有些奇怪,但想到京城第一鬼楼就在旁边挨着,就也没什么稀奇的了。 没有建筑,自然也就没有冲煞一说了。 不仅是我,当大伙儿看见招魁楼后面什么也没有时,都有些怀疑是陈伯判断错误了,但谁也不好意思开口问。 陈伯倒也没有直接开口解释,只是依旧慢悠悠地转过身来,抬手一指—— 陈伯指的方向并不是招魁楼后面的空地,而是距离招魁楼大概还有几百来米的地方,一个高耸入云的高塔。 “这就是招魁楼的第三煞——悬锥煞!” …… 一开始,当陈伯说出这第三煞的名称时,大伙儿都还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但随着陈伯的深入解释,大家才明白,这悬锥煞,其凶煞程度可一点儿也不弱于剪刀煞! 所谓悬锥煞,就是指在房子的四周,有诸如电线塔,高塔之类顶端尖的建筑,特别是忌讳在房子的正面和背面。 这是因为,如果在房子的前面有尖状建筑,那么就有如针扎面门,换做是人,如果有一个人拿着一根针顶在你的眼前,肯定也会感觉不舒服。 如果是在后面,虽然眼不见心不烦,但却会如芒背刺,如锥刺股,不得安生。 这招魁楼的背后几百米处,正是一个高高立着的宝塔,且中间基本没有什么障碍物,算是很典型的悬锥煞。 得,这下好了,已经集齐了三个煞,也难怪这招魁楼会成为京城第一鬼楼,还真是名不虚传! 事儿还没完,陈伯举起手中的红木拐,轻轻叩了叩地面,翁声道。 “这,还有第四个煞,也是招魁楼的最后一煞!” 听了陈伯的话,大伙儿全都傻眼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四煞? 先前的三个,剪刀煞,重楼煞,悬锥煞,就已经足够骇人了,可这还有第四个煞? 乖乖,这还要不要人活了? 大伙儿都不敢出声,只等着陈伯开口。 陈伯喃喃道。 “这第四个煞,便是地阴煞!” “所谓地阴煞,是指地形聚阴,阳气难入,阴气难散,先前我们在镇妖塔的时候,镇妖塔的地形也算是一个地阴煞!” “只不过……” 陈伯说到这里,脸色变得愈发的凝重了。 “只不过,镇妖塔的地阴煞,远没有这招魁楼的这般恐怖!” 说着,陈伯拄着拐杖缓缓朝着马路那边移动,纸生叔他们见了,赶忙上前搀扶着。 陈伯用拐杖一叩,指着十字路口,道。 “这十字路口,不仅是一个剪刀煞,同时也是地阴煞的一个组成部分!” 说着,陈伯抬手指向了远处。 “因为招魁楼所处的地理位置比之周围较低,所以这四通八达的马路通向招魁楼,全是下坡!” 陈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咬字很重,而且脸色很不好看,只不过我没有听出陈伯的话中意味,实在是有些纳闷。 这不就是几个斜坡么,陈伯为什么也会有这么打得反应? 众人没敢打扰陈伯,安安静静地听着。 过了半晌,陈伯才缓缓开口,跟我们解释起这地阴煞的特别之处。 “一般而言,只要是一个四周高而中间低的盆地,且没有通风口,那么这个地方就是一个死地,也是最为常见的养尸地!” “先前我们在藏区,镇妖塔所处的位置正符合这一点,所以我们能够在其周围发现有养尸地,倒也并不奇怪。” “只不过,招魁楼的地阴煞,有些不同。” “招魁楼的地阴煞,被四通八达的马路包裹着,这些路段,更进一步地促进了地阴煞的形成!” 第180章 过盈则亏 没听陈伯的解释之前,我对这些煞就是一个头三个大,可听了陈伯的解释之后,反而更糊涂了。 为什么只不过是一些最为常见的马路,却也会促进地阴煞的形成? 陈伯继续慢悠悠地开口说着。 “这些路段全都是直通招魁楼,可因为上坡的阻挡,招魁楼内的煞气和阴气,几乎都无法出去,可外界的煞气和阴气,却可以通过这些路段,输送到招魁楼!” “这样一来,时间一长,招魁楼内积压的阴煞之气,必然已经到了一个极端恐怖的地步!” 陈伯的面色愈发地凝重,没有把着红木拐的另一只手一直在掐算着些什么,嘴巴一张一合,喃喃自语。 突然,陈伯转过身,冲大伙儿吼了一句。 “现在是什么时辰?” 纸生叔反应最快,抬手看了一眼手上的手表,回道。 “十一点多了。” 不料,陈伯在听见这话后,却是面色大变,也顾不得多说,只是拼了命地催促我们快些离开,等过段时间再来。 起初,大伙儿还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但纸生叔他们毕竟是懂行的,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后,好像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脸色大变,马上招呼着我们离开。 甚至,在走的时候,为了方便快速撤离,我们采用了以前在镇妖塔时候的策略,木生叔打头,纸生叔殿后,穆风担心陈伯腿脚不便,直接背起陈伯,我和云儿姐两个则是被夹在中间。 大伙儿快步朝着先前停车的地方走去,甚至到后来都几乎要变成跑的了。 说实话,那时候我是真的完全不明所以,但见大伙儿一个个的都是面色凝重,我没敢多问,紧紧跟了上去。 上了车,纸生叔抢步上了驾驶位,几乎是在我们刚坐好关上车门的瞬间,只见猛踩了一脚油门,车子呼啸而出。 这要不是这个路段几乎相当于无人区,只怕纸生叔这么开车,一下子就会被人家给扣起来。 在纸生叔的大马力轰炸下,招魁楼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在离开招魁楼范围的一刹,我莫名感觉心中那种潜存的危机感消失了。 一直开了一段距离,知道周围的路上可以看见熙熙攘攘的行人和车辆,可以看到正常开放的店铺,纸生叔这才放慢了车速。 趁着这个时机,我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疑问。 “陈伯,我们不是说要去布阵吗?怎么这会儿就出来了?” 我这人到现在就是还有个毛病,心里的疑问要是不吐为快,那就会像一根小刺一样扎在我心上,越想越刺挠,因为这个,在后面的日子中我还吃了不少苦头。 要说是因为肚子饿了想吃饭,我是肯定不会信的,车子上不是没有干粮,这么一下子跑出来,指定是出了什么状况。 到了这会儿,陈伯倒也没再瞒着,和我说了事情的原因。 “魁首,有一句话叫‘盈满则亏,过犹不及’,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不?” 我点了点头,这句话纸生叔当初在和我讲述阴阳命数之理的时候,曾经提到过一些。 等等…… 盈满则亏,过犹不及…… 陈伯的话点醒我了,我恍然想起先前纸生叔曾经说过,世间的阴阳平衡不是固定不变的,大阴可能是大阳,大阳也可能是大阴! 联想到先前纸生叔他们抬头望日的奇怪举动,这下子我全都明白了! 先前纸生叔他们带着我逃离招魁楼附近的原因就是,现在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中午十二点了。 正午,大阳! 过盈则亏,是为大阴! 招魁楼本就为至阴之地,要是这时候还待在那里,正午一到,招魁楼阴气大涨,只怕我们都会遭遇不必要的麻烦。 这种时候,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暂且离开,等到正午这个关键的时间点过了,再去不迟。 陈伯正要继续开口解释,见我脸上的惊愕表情,笑呵呵道。 “魁首,看样子你已经知晓答案了……” 陈伯的话听得我有些不好意思,偷眼瞥了一下后视镜,看到纸生叔并没有什么表现,这才松了口气。 这个知识,纸生叔很早以前就教过我了。 可现在,到了实际应用的时候,我却掉了链子,若是没有陈伯的点拨,怕是脑筋一时半会还转过不弯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更坚定了要学好阴阳风水之术的念头。 因为这一行,实在是太过凶险。 如果没有足够的基础知识支撑,只怕在实践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丢了小命。 就拿刚才来说,要不是陈伯的反应快,提醒了众人,这会儿已经是正午了,我们再待在招魁楼附近保不齐会出什么岔子! 我正闷头想着,这时候木生叔开口了。 “咱也别瞎逛呀,娘娘腔,趁这个功夫,咱找个管子好好搓一顿,也好攒攒气力,方便下午干活呀!” 木生叔说得倒是很在理,人是铁饭是钢,这没吃饱也干不了活,刚好可以趁现在去吃个便饭。 纸生叔这一次也没有反对,道。 “老木,咱这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你要不给指条路,说道说道我们该去哪里吃?” 木生叔一提起吃的就来劲,当下拍了一把大腿,眼中尽是兴奋之色,道。 “娘娘腔,总算等到你一句痛快话了,实不相瞒,昨个晚上我就打听过了,这一片有个羊肉馆子,听说是老字号了,做工讲究,用料更是讲究,只要是个人闻到肉香都得迷糊!” 木生叔越说越激动,就差把纸生叔的方向盘给抢过来自己开了。 “娘娘腔,这涮羊肉那可是北京一绝,京城的人都好这口,那叫一个地道!那京城人不都说么?要来北京,有两大要事,一是登长城,二是吃上一口涮羊肉,不然啊!你都算白来!” 言罢,木生叔又转过头来,兴冲冲地朝我们说道。 “几位怎么样啊?都没有对羊肉过敏的吧?” 大伙儿知道木生叔现在都快馋疯了,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也都同意了木生叔的提议。 “那得嘞!” “娘娘腔,我告诉你方向,咱走着!” 第181章 羊肉馆子 说来也真是奇了怪了嘿!这木生叔平时,多么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一个人,可大伙儿哪知道,木生叔为了吃的,那真是啥事儿都干得出来! 在木生叔的指挥下,我们开着车七拐八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跑哪去了,就算是陈伯这么一个老北京,躺地上双腿都能自己走回家,可竟也被木生叔给绕晕了。 最后开了个把小时,大伙儿才刚到一个十分破败的小巷子。 “老木,你说的那个只要问一下就能叫人口中涎水横流的羊肉馆子,就在这里面?”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纸生叔显然有些不敢相信,看了看车窗外,又看了看时间,不禁皱了皱眉头。 不仅是纸生叔,就连我们也都有些茫然了。 只见,外面是一个黑漆的小巷子,周围鲜有人烟,巷子周围的墙灰都生了绿色的苔藓,一眼看过去,知道的这是个小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废弃的垃圾场呢! 这跑了那么久的车,怎么来到了这么一个小地方? 木生叔却是全然不理会我们的质疑,火急火燎地扒开安全带拽开车门就要冲下去。 “各位,还愣着作甚?都抓点紧啊!” 本来大伙儿都对这个传说中的羊肉馆子不抱太大希望,可当木生叔一打开车门,诡异的事儿发生了。 该咋形容呢? 一股子香到令人肚子打鼓,口舌生津,骨头发软的肉香,带着些羊肉独有的腥臊味,像是有魔力一般,瞬间俘获了我们的嗅觉。 在这种味道的支配下,大伙儿精神为之一振,都全然忘了先前的抱怨和不满,一个个的肚子咕咕叫得山响。 木生叔沉默不语,只是以很快的速度挤出了车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着那黑咕隆咚的小巷子给冲将过去。 也能理解,估计木生叔这会儿已经被这肉香撩拨得上头,口水吞咽的速度都赶不上分泌的速度,这要是一个不留神开口说话,只怕是哈喇子都得流一地! 这会儿,大家也都没了抱怨,全都紧赶慢赶地下了车,就连年迈的陈伯步子都迈得比平时大了几分。 虽说来的时候还觉得这黑巷子有些蹊跷,但这当口大伙儿的思考能力已经完全被肉香给压制得死死的,哪里还顾得上许多? 很快,大伙儿一个挨着一个,下饺子似的,都往那黑巷子里头秃噜。 嘿!要说这地儿,还真是他娘的邪门,外边看上去,明明就是透不去一点光亮,可里面呢?往前走两步,那可就真的跟桃花源似的了! 里面地方也不大,就只有一个矮小的店面,上头的牌匾更是简单,就是一块儿陈旧的木牌子,木牌子上面,写着的是“吃羊肉”这三个大字。 要说寒酸吧,这店实在是寒酸,特别是在老北京那种地方,跟外边打扮得花枝招展活像一个美妇人的店面是完全没法子相提并论的。就算当时新中国才刚解放,好多产业都还没有缓过气来,也不至于这么寒酸。 可要说热闹呢? 这地方可就真应验了这么一句古话,叫酒香不怕巷子深! 单是眼睛看得见的地方,满满当当的,全是食客,明明先前在外面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死寂,可进去了却发现,这里早已人满为患,大伙儿聊着笑着,吃着热气腾腾的涮羊肉,那场面,甭提多热闹了! 远远地,我们就已经看见木生叔排好队等着了,一边等,还一边不安地张望着,不断搓动着双手,用翘首以盼这个词儿来形容,那可真是一点儿也不为过! 木生叔似乎是见着了我们,兴奋地冲我们招了招手,还扯着嗓子冲着我们吼着,只不过因为现在人声鼎沸,我实在是有些听不真切,只模模糊糊地听见这么一句话。 “娘娘腔…我占了个座儿,你领着……陈老他们先去坐着……” 说着,木生叔抬手一指—— 那是一个极不起眼的拐角,拐角处安置着一张低矮的木桌,还有四个小方凳。 说实话,如若不是木生叔打了招呼,我觉得我们肯定是不会注意到这个地方的,因为比起嘈杂的小胡同,这个地方就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孤岛一般,显得格格不入。 不过,总比站着好。 于是,我们就留着木生叔一人排队,我们则是先去坐着,等着上菜。 因为只有四个凳子,纸生叔让给我们先坐,随后说是要去再找两个凳子来。 不过,我晓得,纸生叔的愿望多半是要落空了。 因为这羊肉馆子,密密麻麻的人都快挤成沙丁鱼罐头了,除了手里端着高汤的服务生,其他食客哪里还有个落脚之地? 不出一会儿,纸生叔就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这个时候,大伙儿也都恢复了一些理智,看着这密密匝匝的人,纸生叔暗骂了一声。 “这地方,来的人都跟中了邪似的,这就算是麒麟肉,也不该有这么多人抢!” 当时大伙儿也全没将纸生叔的话当一回事儿,只是笑笑,权当这是纸生叔因为抢不到凳子说的泄气话罢了。 原以为会等上一段时间,可木生叔的动作还是麻利些,只一刻钟的功夫,木生叔就踉踉跄跄地端着一大锅冒着热气的高汤上来了,那汤里翻腾着的,还是几块炖得烂糊的羊肉—— 倒也难怪,这地方如此热闹,服务生想来就是长了八爪鱼似的八只脚,那也是不够用的。 “各位,久等啦!” 木生叔好不容易将东西端上桌,一边用发红的手指搓着耳朵,一边笑道。 “这地方的生意,实在是红火!我怕大伙儿饿急,先让那厨子捞了一些炖好的羊肉,先尝尝,那涮羊肉就来!” 说着,木生叔一马当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铁勺子,先是舀了一碗给陈伯,又舀了一碗给自己,将嘴凑到碗沿,只吸溜一个,就冲我们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同喝水一般,一大碗羊肉汤,就被木生叔给吸溜下肚了。 “你们现在此地候着,我很快就来!” 说罢,木生叔将手中铁碗往桌上一扔,擦了擦略带些油腻的手,火急火燎地就又赶去了。 第182章 涮羊肉 我们几个干坐了这么老半天,见木生叔吃得那么香,再也忍不住了,全都倒了一碗高汤出来尝鲜。 这汤汁还没入喉,肉香就已经浸透五脏六腑了,木生叔这次倒是一点不夸张,就这味儿,把人香迷糊那是一点儿不过分,甚至于我把着铁碗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那还等个啥? 咕嘟一口下肚,那滋味,蜜露似的浸着你的五脏六腑,那暖暖的感觉传遍四肢百骸,只叫人感觉神清气爽! 整个过程,也没持续多长时间,我们几个饿极了,喝起来那就是张飞吃枣,只图囫囵个儿,云儿姐喝得太猛,还险些被呛着。 “这老木,这次倒还真是找了个好地方,就这肉汤,我一辈子喝的也没这个浓郁!” “鲜,实在是太鲜了!” 纸生叔放下手中的碗,眼中的光芒闪烁,嘴角还挂着汤汁留下来的油水,啧啧称叹。 “小木在吃的方面,确实是个行家,这羊肉炖得,真烂糊!汤花似的,就连我这个没牙的老瞎子,也能吃得痛快!” 陈伯一边擦着嘴巴,一边呵呵笑着,言语中同样是对这炖羊肉的夸奖。 穆风倒是内敛些,不像陈伯跟纸生叔一般,把这炖羊肉夸得天花乱坠,却也是吸溜吸溜地,一碗汤喝了个精光。 要说木生叔的这动作也是真快,这还没有多长时间,大伙儿才刚把碗放下,身后就传来了一片儿叫骂声。 起初,我们还以为是有顾客闹冲突了,好奇地转头去看。 可不曾想,后边却是木生叔! 木生叔的这般作态实在是滑稽,双手塞得满满当当,每个手指的缝隙之间都夹着满满当当的一盘羊肉,双手加起来,竟足有八盘之多。 就连木生叔的嘴上,也没有闲着,叼着一个菜篮子上边装着的是一些生菜和调料。 木生叔因为体型壮硕,在这种立足都困难的地方,想要带着这么多的东西挤过来可真不容易,先前木生叔因为手上抱着高汤,所以食客们见了还会下意识地让让。 可现在,拥挤的食客自然是不会再给木生叔这个面子。 木生叔本来也就是个暴脾气,见闯不过去,尝试了几次之后,那驴脾气也就上来了,干脆就直接硬挤,眼睛一闭,抡圆了膀子就往前冲。 这一下,周围的食客可就遭了殃,好几个食客毫无防备被木生叔这一下给撞得人仰马翻,直接跌坐在地。 这也多亏是京城的主子都讲文明树新风,嘴上骂两句也就算了,没有真的跟我们计较,不然的话,就木生叔这股横劲儿,只怕是会生事。 不过,木生叔却是丝毫不顾忌这些,来到我们跟前后,放下满满当当好几大盘子的菜,像个得胜的将军一般,笑道。 “看看!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那炖羊肉,就是拿来给你们垫垫肚子,真要说人间极品,那还得是这新鲜的涮羊肉!” 说着,木生叔顺手抄过先前早已准备好的燃气罐和炉子,安置好后,迫不及待地就撸起袖子,一边架起一大片羊肉,一片乐呵着道。 “咋样,还要我教你们咋个涮羊肉不?” “这涮羊肉啊,主要讲究的就是一个鲜字!羊肉烫熟,就着酱料吃,那便是人间一等一的极品!” 话音未落,木生叔就将夹着羊肉的筷子伸进了滚滚的高汤。 木生叔一边涮着羊肉,一边还不忘叮嘱我们。 “可记着了,涮羊肉只能是一分钟,就六十秒,一下也不能差,涮羊肉最忌讳的就是羊肉老了,六十秒,羊肉刚刚断生,这个时候吃,绝对快活过神仙!” 大伙儿也都没动弹,就静静地看着木生叔。 一分钟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我在心里点着数,这刚念到六十,木生叔这边筷子就一下子给抽了上来,一片片断生了的羊肉,雪花似的,格外诱人,木生叔倒也不含糊,直接怼着嘴巴就给塞了进去,把腮帮子都给挤得鼓囊囊。 用木生叔的话来说,这第一口啊,就是得什么料都不蘸,吃得就是他的那个鲜味! 大家伙儿见木生叔吃得满嘴流油,也都按捺不住肚里的馋虫,纷纷有样学样,用筷子挑起一块纸片儿似的羊肉片,就搁锅里头涮。 也都不说话,就学着木生叔的样子,一分钟,一秒不差,拿起来就着滴答的高汤,直接就往嘴里送。 嘿! 您还别说,真是神了! 如果说刚刚的炖羊肉是浓郁,那么这涮羊肉,给人最为直观的感受就是一个字——鲜! 这也是涮羊肉的精髓所在! 一口下去,那羊肉片儿蝉翼一般的薄,带着一股子羊肉的膻味,鲜得人差点就要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下去! 这第一口啊,尝的是鲜,那么这第二口,可就舀正式解开皮带放开肚子吃了! 照旧是六十秒,第二批羊肉涮好,拿出提前调制好的麻酱,酱油,应有尽有,料一定要足,羊肉的两面都不能差,全部沾满后,送进嘴里,那滋味,甭提有多美了! 该说不说,这羊肉馆子,倒确实不错,吃到兴起,我们压根就忘记了自己是在一个矮小的桌子,不起眼的拐角吃的羊肉,那滋味,都要美上天了! 很快,八大盘的羊肉,加上一篮子的青菜就见了底,大伙儿都吃得五饱六饱,抱着肚子直打嗝。 低头一看时间,这才发现,这顿饭吃了有一个多小时,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纸生叔率先站了起来,道。 “咋样啊大伙?” “时间差不多了,再不抓紧,只怕是今天一天又要白费了。” 大伙儿都在摸着肚皮打嗝,也没有谁吭声,只是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付了钱后,一行人几乎是要扶着墙,好不容易摸出了小胡同,这才上了车。 上了车,木生叔又吹嘘起来。 “咋样啊?各位,这地方,那可是我昨个晚上废了大功夫大气力,才找出来的,百来年的老字号了,但凡是个老北京,那都好这一口!” 说着,木生叔又得意洋洋地看向了纸生叔,道。 “娘娘腔,这次我木生可没诓你吧?这老北京的老味道,还过得去不?” 第183章 十方精卫阵 纸生叔此时正被撑得迷糊,气都快顺不过来了,哪里还有闲工夫搭理木生叔,只随意敷衍了两句了事。 最后,大家还是只能让吃的没有那么撑的穆风来开车。 一路上,大伙儿都在打着饱嗝,也没有人吭声,全都在想方设法消化自己肚里的食儿。 个把小时后,我们回到了镇妖塔。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虽然此时正值夏季,昼长夜短,但为了保证没有突发情况的发生,我们最多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最晚六点,就比如撤出这一片儿的范围! “陈老,现在地形地貌咱都勘测完了,接下来该怎么操作,您吩咐吧!” 身为团队里风水方面最有威望的老人,陈伯说的话自然是有分量的,大伙儿现在全都围在陈伯身边,就等着陈伯开腔了。 陈伯倒也不急,只是静静地踱步,用手中的红木拐轻轻叩击着地面。 一下,两下…… 大伙儿谁也没敢出声打断,就连向来性子最是急躁的木生叔也不例外,大伙儿全都在静静地等着。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 是陈伯开口了。 “各位,我觉得,招魁楼既然能与镇妖塔齐名,足见其凶煞狠厉,绝不会在镇妖塔之下!” “现在最为稳妥的方法,就是模仿镇妖塔的禁制封印,为招魁楼布阵!” 说着,陈伯的眉头又皱起来了,喃喃自语道。 “只是,就镇妖塔的禁制而言,全都是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的大阵,就我们几个人,妄想在两个小时内布置一座威力相当于镇妖塔禁制的阵法,无异于痴人说梦……” 陈伯口中的镇妖塔的阵法禁制,我自然还有印象—— 锁阴阵,八门金锁阵! 原本,就这两个阵法配合镇妖塔内喇嘛的佛力,足以镇住镇妖塔,让邪灵不得脱,煞气不得出。 可后来,因为被别有用心之辈破坏了阵法,这才使得镇妖塔的禁制力量越来越弱,到最后甚至不足以压制塔内的邪灵。 木生叔见陈伯都这时候了还在慢慢悠悠的,终于是忍不住了,道。 “陈老,这道理我们都明白,可您要知道,那时候还有喇嘛的一股给我们镇着,这会儿可不一样,要是单纯地布阵,我们想要做到镇压招魁楼里面的东西,那指定是要一个比镇妖塔的禁制更强的阵法!” “可眼下,时间和资源,都不允许啊!” 陈伯听了这话,不急也不闹,只是呵呵笑了笑,道。 “小木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当口,急也没用,不差这一分半秒的。” “再说了,想要完全镇住招魁楼固然不太现实,但想要很好地压制招魁楼的阴煞之气,那还是有方法的。” 说着,陈伯举起手中的红木拐,开始在地板上刻画起来。 大伙儿好奇心起,纷纷围了上去。 随着陈伯的笔画落下,大伙儿只看到一个奇怪的矩形,在他的四周,拱卫着十个小点,好似众星捧月一般,将矩形围在中间。 而这些小点互成犄角,相互制衡,还有好些线段连接,看上去略显复杂。 不过,意思还是很好理解的。 那个矩形,想来就是位于阵眼的招魁楼。 至于那十个小点嘛…… 我正思索着,陈伯缓缓开口了。 “此乃十方精卫阵,虽然论镇魔之能,不如八门金锁,但却极其贴合此地的地形地貌,而且它可以疏导阴气,引得阳气冲煞,可以最大限度削弱招魁楼内精怪的实力!” “最重要的是,十方精卫阵的布置方法相较于八门金锁阵,简易了不少,只需一个小时,便可全部布置完毕,算是一个性价比很高的阵法了。” 听完了陈伯的讲述,木生叔的眼里涌现出了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搓着手掌,脸上的表情跃跃欲试。 “陈老,您也甭弯弯绕绕的了,时间紧迫,只要您把这布阵方法告诉我们,我保证,不需一个小时,这阵法绝对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或许也是意识到了时间紧迫,陈波这次没再啰嗦,只是吩咐道。 “这阵法之所以叫十方精卫阵,就是因为布阵需要十个点位,且一个也不能少,然后需要以纯净的黑狗血,雄鸡血,辅以朱砂,三者缺一不可,将浸透了黑狗血和雄鸡血的朱砂铺上,待到凝干,以桃木剑打桩!” “只有这样,才能利用桃木剑,引血中至阳之气,锁住招魁楼周遭煞气!” 听过陈伯的话,大伙儿非但没有任何反应,反而眉头皱得更紧了。 “陈老,您说的那三样,倒是不难,可就是这桃木剑,是个问题。” “事发突然,大伙儿当时也都没想着带那么多的桃木剑,就算每人带了一把防身,那统共也才一十六把,根本达不到您的要求!” 木生叔接过了纸生叔的话茬子,同样抱怨道。 “陈老,现在这地儿,我们该上哪给你找桃木剑去呀?就算现在回去王富贵那边取,那指定也是来不及了!” 一时间,大伙儿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说实话,这还真不能怪大伙儿准备不充分,实在是因为桃木剑这玩意,就是防身用的家伙,一般也就一人带着一把防身,谁能想到这是布阵要用的家伙事儿呀! 再加上,当时来的时候,想着只是来这里看看情况,大伙儿也都是轻装上阵,就备了这么一辆车,这会儿想要变出十把桃木剑来,难于登天。 “陈老,要不您看,同样都是引血镇邪,桃木剑是镇,那铜钱剑不也是镇?眼下实在是没办法了,要不就用铜钱剑凑合凑活?” 陈伯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浊气,道。 “小纸啊,你有所不知,要是能有替代的东西,老瞎子我能瞒着不说吗?” “这四样东西,都是布置十方精卫阵的关键,黑狗血和雄鸡血提供阳气,朱砂镇邪,桃木剑引阳驱魔。所以这些东西缺一不可,要是用铜钱剑的金属性替代桃木剑的木属性,那这个阵法,算是废了!” 第184章 布阵 陈伯的话让大伙儿一下子泄了气,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沉吟了半晌,最终还是陈伯开口打破了沉寂。 “这样吧各位,现在咱也不能干等着,朱砂的凝干还需要时间,不如我们先去找点位,将东西都给铺上去。” “至于桃木剑的事儿,我来联系王富贵,让他无论如何,一定要在六点之前,送上十把桃木剑赶过来!” 陈伯的计划有点冒险,但却也是此刻大伙儿唯一的方法了,没有过多考虑,大伙儿很快便同意了这个抉择。 在打过电话,给王富贵下过死命令后,现在要做的就是跟时间赛跑了。 目前,大伙儿身上的桃木剑一共有六把,这是先前收拾行李时的标配,每个人都要带上一把桃木剑。 木生叔又是长吁短叹。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每人配两把桃木剑,这样一来,也不用浪费功夫折腾了!” 木生叔心大,纸生叔心更大,在听见木生叔的吐槽后,只笑笑,道。 “老木,那要照你这么说,我看每人三把桃木剑还是不够啊!” 木生叔听闻这话,一脸的疑问,道。 “十方精卫阵,要的就是十把桃木剑,我们要那么多干啥?” 纸生叔笑了笑,揭开了谜底。 “那可不行,现在是十方精卫阵,可万一下一次,陈老布置了个十八铜人阵,那岂不是要每人带三把桃木剑才够用?” …… 嬉笑过后,接下来就到了办正事的时间。 大伙儿在准备黑狗血和雄鸡血时,意外地发现在车子的后座,不知道啥时候还多放了三把桃木剑。 只是,看见这三把桃木剑时,大伙儿非但没有丝毫开心,反倒是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他娘的,就差那么一把,这不是老天爷故意整我们么?” 木生叔忍不住怒骂,但这时候的情绪发泄并没有任何价值,只有徒增烦恼。 “算了老木,咱就该着这一劫,相信以王富贵的办事能力,想要赶在六点之前过来并非难事。” “咱们现在,还是办正事要紧!” 由于大伙儿都不知道十方精卫阵的布置方法,所以必须要由陈伯领路,但陈伯腿脚不便,为了节省时间,就由膀大腰圆一身腱子肉的木生叔来担任背负陈伯的重任。 “陈老,您只管吩咐,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 木生叔将膝盖一弯,身子一躬,让陈伯上去歇着,在上边领路。 前边的事情也都还算顺利,十个点位也就是绕着招魁楼转一圈的功夫,也多亏这地方人烟稀少,没有人注意到我们的异常举动,不然想要办这事儿还真是不容易。 只不过,在到达一个点位之前,必须要等到朱砂凝干才能去下一个点位,因为这个,我们浪费了不少时间,一个多小时才搞定。 对此,陈伯的解释是这附近邪性,避免这地方的小鬼看到我们的举动捣乱。 十个点位,很快搞定,分别是东西南北,东南,西南,东北,偏北,还有上下,统共十方。 一开始,我们对上下两个方位十分疑惑,完全不明白陈伯的意思。 这上下两边该怎么办?总不可能直接飞上去或者钻到地底下去吧? 显然不可能。 最后,在陈伯的解释下,我们这才明白,所谓的上下,就是指大楼的大门和后门。 大门迎客,为上。 后门送客,为下。 在最后一个点位的朱砂凝干之后,至此,十方点位已成。 九把桃木剑已经插了上去,我们待在第十个点位跟前,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到王富贵的消息了。 期间,陈伯不放心,也多次打了电话催促,可王富贵那边也一直没啥动静,只是咱三跟陈伯拍胸脯担保,说自己派去的是最信任的亲信,也都跟这一段路的交警打过招呼了,现在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地赶了过来,我们能做的只有等。 下午五点多钟的北京的天,虽然还有太阳,但眼瞅着摇摇欲坠,似乎很快就会消失在天际。 木生叔记得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还在破口大骂,一会骂这招魁楼邪门儿,一会儿骂王富贵办事儿没效率,一会儿又骂这天老爷捉弄人,可骂来骂去,非但没有等来王富贵的下人,反倒是把大伙儿的心情骂得更烦躁了。 纸生叔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一直在反反复复地盯着手中的怀表,额头已经开始渗出汗珠,眼中满是急切。 这眼瞅着,太阳就要落山了,原本街上还有一些稀稀拉拉的行人车辆,可现在即将入夜,那是一个人也没有了,目光所及之处,好像都成了荒芜的孤岛。 这种情境下,任谁也无法冷静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随着太阳的落山,我只感觉身上寒气上涌,整个人如坠冰窟,不自觉打了一个寒战。 最要命的是,我隐隐感觉,在招魁楼的方向,有一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我。 明明现在被大伙儿围在中间,可那个古怪的眼神,却还是骇得我不轻,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地。 我自然是不敢轻易回头去看,僵着身体梗着脖子,咽了口唾沫,权当作无事发生。 到后面,那股压迫感实在是刺激得我不行了,简直就像是一把刀子在我的后背划拉,刺骨的寒冷从脚尖传到天灵,炸得我头皮发麻。 我实在是受不住了,想要跟纸生叔他们说一声,可却惊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彻底变得僵硬,动也动不了,喉咙被堵住了一般,压根发不出一点声音。 如果说,先前我还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拿到了这个地步,我才反应过来—— 坏了! 我着道了! 打死我也想不到,那招魁楼内的东西如此厉害,我都还没有踏入招魁楼,仅仅只是在旁边逗留,可这太阳一落水,却直接被迷住了。 渐渐地,最后一线阳光也从我身上溜走。 在阳光消失的那一刹,我能感觉到身上的寒意在呈几何倍增长。 先前,我还只是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我。 可现在,我有一种十分强烈的预感,有一个人,有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就站在我的身后,只要我一回头,就能看到她! 而且,这个念头一生出,我就有一种止不住的欲望,迫切地想要回头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我肯定是不能回头的呀! 我拼命地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冲动,仍旧站在原地保持着一种僵硬的状态。 可偏偏在这时候,一边的陈伯吐出了一句话。 “快,等不了了!” “撤!” 第185章 摘牌 陈伯的话让我的大脑都宕机了几秒钟。 完了! 在看到大伙儿都下意识地往远处跑去时,我的内心彻底绝望,被无边的恐惧吞噬。 先前,大伙儿都围在我身边,我虽然内心恐惧,但好歹还能勉强撑住。 可现在,随着陈伯的一声令下,呼啦一下,大伙儿直接没了人影。 这下,我可就彻底孤立无援了! 而且,或许是因为事态紧急,大伙儿都只顾着逃命,谁也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 我拼了命地想要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想要跟着大伙儿一起跑,可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 自己的身体像是被冰封了一般,压根动弹不得,在大伙儿走后,或许是因为周围的人气减弱了,也或许是因为我自己的心理崩溃,我感觉那个红衣女人,已经理我越来越近了! 甚至,那个红衣女人,感觉此刻就站在我的身后! 更准确地来说,我感觉她就在我的脖子后面,距离我不到一寸的位置,对着我的脖颈吐冷气! 毫不夸张地说,当时我已经是感觉头晕目眩,手脚冰凉,剧烈的恐惧如同海潮一般一下又一下地冲刷着我内心的堤坝。 我当时已经是吓懵了的状态,几乎要晕厥过去,动也动不了,哪里还能有什么方法,就像是砧板鱼肉任人宰割,说句难听的话,那当口,就跟等死也没啥区别。 不过古人有句话说得好,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峰回路转,就在我濒临崩溃之际,我突然瞅见大伙儿又给折了回来。 乖乖,也该着是我命不该绝,他们总算是发觉我没有跟上来了。 “小阳子,时间紧迫,快走呀!” 木生叔不清楚我的状况,见我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急火攻心,冲着我大喝了一声。 可我都这情况了,哪里可能应声?仍旧是一动不动,喊了好几轮,纸生叔终于率先发现我不对劲了,当机立断从随身的包裹中抽出剪子,虚空一划—— 随着纸生叔的动作落下,刹那间,那股恐怖的压制得我动弹不得的阴煞之气被切断,我像一条被丢到岸上的鱼一般,倒在地上,几近虚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木生叔这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冲着我身后大吼了一声,随即快步跑到我身边,将我扶起。 “小阳子,怎么样?没事吧?” 木生叔急切地询问着,我为了不让大伙儿担心,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但身上冷汗不止,仍然心有余悸。 如若不是大伙儿及时地赶了回来,如若不是纸生叔及时地发现了异常,只怕我就要被拖下去了。 “不好,这招魁楼里的阴煞之气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陈伯的脸色愈发难看,脸上的皱纹紧紧拧在一起。 此时也才只是傍晚,太阳并没有完全落山,夕阳的余晖依旧覆映着大街小巷。 若是没有刚刚那事儿,我实在是不相信,招魁楼的那些东西快要凶到这个地步。 但现在,我信了! 再不赶紧离开这片区域,只怕是太阳一落下山来,大伙儿都走不脱! 眼见陈伯心事重重,一脸的凝重,大伙儿也都没了心思多说,纸生叔打了声招呼,就要带着大伙儿离开。 可结果走着走着,大伙儿突然发现,又少了一个人! 是穆风! 因为有了我的先例,所以大伙儿在发现穆风没有跟上来的时候,都有些紧张,生怕穆风出了事,连忙掉头回去找。 这一回去,才发现穆风就笔直地站在原地,看着地上我们遗留下来的点位发呆。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穆风现在和我一样,招了邪,心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穆风,你在干什么?” 因为情况不明,大伙儿不敢贸然接近,木生叔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大伙儿纷纷从兜里掏出家伙事儿来。 半晌,穆风开口了。 “陈老,这个阵法,能坚持到明天再来布置么?” 原本大伙儿都做好了准备,随时准备战斗了,可结果穆风这突然的一句话给大伙儿都给整不会了。 好家伙,敢情穆风这磨蹭了半天,原来没事啊! “穆风,时间紧迫,甭研究那个破阵法了,赶紧走啊!” 这眼瞅着,太阳就要落山了,木生叔急得指跳脚,恨不得直接冲过去给穆风扛回来。 再不走,那可就没机会了! 穆风仍旧是不动弹,很坚持地追问陈伯,道。 “陈老,这个阵法,可以等到明天再来继续布置吗?” 大伙儿对穆风的话都有些茫然,实在是想不明白,穆风为何会在这种生死攸关之际,问出这些话。 陈伯沉默半晌,缓缓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不行,过了今晚,此阵作废!” “非但此阵作废,这个阵法也不能再用,我们只能是等到明天,再做打算!” 话音落下,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陈伯话里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如果现在回去了,那也就是说,我们今天就白跑了一趟,明天必须要重新布阵。 这样一来,费时费力不说,还不知道会不会生出一些新的变故。 单是想要重新找到一个匹配招魁楼条件的阵法,就是一个费功夫的事。 “穆风,算了!这个阵法废了,到时候我们再找新的阵法便是!” 时间仍旧在一点一点地流逝,木生叔顾不得许多,拼命催促这穆风。 只是,任凭木生叔如何暴跳如雷,穆风都不为所动。 这一幕,看得我都干着急。 一直等到夕阳的余晖都快要散尽,穆风似乎是突然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从怀中缓缓拿出一个东西,平静地说道。 “陈老,时间紧迫,我们不能再拖了。” “虽然不知道行不行,但还是让我试一试吧!” 说着,穆风突然动了。 只见,穆风举起手中紧握着的东西,往先前陈伯已经找好的最后一个点位狠狠地插了下去。 在穆风手上的动作停下的一瞬间,我只感觉身心一暖,先前招魁楼内散发出的阵阵死气和阴煞之气好像一瞬间便烟消云散。 与此同时,穆风在做完这一切之后,竟是身子一软,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第186章 抢救 这一下可给大伙儿看傻了眼,再顾不得许多,直接围了上去,将穆风给扶了起来。 此时的穆风,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脸色苍白,眼睑发青,嘴唇发紫,手脚冰凉,气息微弱,活像一个生了重病的病人,似乎就在刚刚的一瞬间,穆风被抽走了生命力一般。 情况紧急,大伙儿也不敢耽搁,一来是怕这入了夜后,继续待在招魁楼会出事,二来也是害怕穆风现在这情况,就要撑不住了! 木生叔一般扛起穆风,低吼了一句。 “走!” 随后,纸生叔背着陈伯,木生叔背着穆风,我跟云儿姐跟在他们后面,一行人几乎是没了命一般地跑着。 在临走前,因为好奇,我小心地瞥了一眼先前的那个点位。 可这只看了一眼,我就彻底呆住了。 只见,在原来空荡荡的点位上,赫然竖立着一个形状怪异的小木牌。 小木牌上,有一些歪七扭八的符文,只不过,因为当时情况紧急,加上天色渐暗,我来不及细看,就跟着大伙儿跑路了。 …… 一直到上了车,大伙儿几乎是直接扑进车内,来不及片刻喘息,纸生叔坐在副驾驶,直接就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发怒地吼了一声,瞬间冲出百米开外。 当时的我们,几乎可以说是在追着阳光跑,生怕慢一点,就要被困在这招魁楼。 这好不容易,轮胎都要跑冒烟了,总算是赶在天色彻底变成灰蓝之前,离开了招魁楼所在的路段。 看着街道上越来越多的行人和车辆,我总算是长松了一口气,但很快,新的问题就出现了。 穆风怎么办! 比之先前,穆风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脸色也更加难看,这眼瞅着,只有出气儿没有进气儿,这可把负责照顾穆风的木生叔给急坏了。 “娘娘腔,你他妈开快点啊!” 木生叔几乎是嘶吼着,一直在催促着纸生叔,就差直接把方向盘抢过来自己操作了。 木生叔重义气,这要是自己的同伴在自己面前出了事,自己又无能为力,木生叔得愧疚死! 透过后视镜,我能看出纸生叔这会儿也不好受,就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因为纸生叔和木生叔对京城都不熟,陈伯眼睛看不见,就算认得路也说不清楚,为了不耽误穆风的治疗,大伙儿商量再三,还是决定先去王富贵那边! 王富贵家大业大,想来应该也有神恶魔私人一声之类的,再不济也能有些靠谱的药品,只要能够稳住穆风的情况,那就一切好说! 期间,纸生叔再也顾不上交通法规,一路狂飙,有好几次都险些出了事故,愣是把原来个把小时得路程缩短到了二十分钟! 车子一到别墅,还不等停稳,木生叔就火急火燎地踹开了车门,将穆风小心背上,直接冲到别墅的门前,框框敲门,那声音,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是在砸门! 因为木生叔闹的动静太大,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 来人不是王富贵,是一个没有见过的生面孔,估摸着也是管家佣人一类的人物。 只不过,那人似乎是不认得木生叔,一来就看见木生叔在撞门,当下也没给木生叔什么好脾气,一边推搡着木生叔,一边破口大骂。 要照往常,以木生叔的脾气,这个家伙估计是要倒大霉了,只不过,当时情况禁忌,木生叔没有时间和他计较,直接带着昏迷的穆风硬闯了进去。 其余人紧随其后,也都跟着进了别墅。 “姓王的!王富贵!” 一进别墅,我们就听见了木生叔的嘶吼声,声音很快就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 其中一个下人也是认出了我们,匆匆去和王富贵打招呼了,很快,一个身穿华贵浴袍的中年男子挺着个大肚子火急火燎地就赶了过来。 王富贵看这架势,当即也傻了眼,还以为木生叔是要来拆家的,不敢怠慢,连忙迎了上去。 “木爷,您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次的行动可还顺利?” 木生叔先前在路上就憋了一肚子火气,这会儿又听王富贵在这里叨叨,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喝了一声。 “少他娘的废话,医生!叫个能看病的来!” 王富贵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得住木生叔这么一嗓子,当下脑子也没能转过弯儿来,呆呆地愣在原地,一脸地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纸生叔站了出来,用简短的语气要求王富贵救人,帮王富贵解了围。 当然,纸生叔也是为了穆风,并没有给王富贵好脸色看。 最终,在王富贵的安排下,穆风被王富贵的私家车接了去,送去了北京市区内最近的一家医院,同时车上还带了个王富贵的私人医生,稳住了穆风的情况,这场风波才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打发走下人后,王富贵也不敢怠慢,见木生叔此时黑着个脸,也是赶忙上去讨好。 “木爷,您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那招魁楼太凶了?” 王富贵哪里晓得,自己本是好心询问,可这一下可算是掀了油锅,木生叔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彻底被点爆,直接指着王富贵的鼻子破口大骂。 “姓王的!老子让你安排人来送东西,十万火急,可是你他妈人呢?甭说人,老子在那边等了半天,连个鬼影都没见到!” 木生叔越骂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差点儿就要没忍住直接上手了。 “姓王的,我告诉你,要是穆风兄弟有个三长两短,你他妈也好不了!” 这可把王富贵给委屈坏了,莫名其妙地被人骂了一顿,而且自己还不敢还嘴。无奈之下,王富贵只好向一旁的陈伯求助。 只不过,王富贵估计是没有料到,陈伯作为他的保家仙,非但没有在这个节骨眼儿帮他,反倒是轻描淡写地吐了一句。 “富贵啊,这事儿,你确实办的不行!” 只一句话,就把王富贵吓得差点要直接摔在地上,王富贵这个昔日久经商场的大鳄,此时就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一般,茫然地看了看木生叔,又看了看纸生叔,最后竟然直接对着陈伯跪了下来,用带着些哭腔的声音说道。 “陈老,这…这究竟是发生什么了?” 第187章 审问 虽说早有预料,王富贵对陈伯不敢不敬,但眼前这一幕还是让我有些意想不到。 堂堂京城首富,平日里是多么有权有势有头脸的大人物,可现在呢?竟然二话不说,直接就给陈哦跪下了! 陈伯年逾七旬,满鬓沧桑,就是一个糟老头子,而且还是一个瞎子!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那舆论可就有得玩了! 更让我惊愕的是,除了我们以外,在场还有一些管家和佣人。 他们看到自己的主子,竟然给人跪下了,难道他们不惊讶么? 还是说,碍于王富贵的权势,他们并不敢声张,只能是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除了我以外,在场的其他人,包括纸生叔和木生叔他们,都是冷眼旁观,脸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 王富贵就这样旁若无人地抱着陈伯的大腿,苦苦哀求了许久,就差没直接喊爹了,陈伯可算是开口了。 “富贵啊,你说说,你这事儿办的,当初我在电话那头是怎么吩咐你的?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一定要把这事儿当作头等大事看待,可结果呢?” “我们等了老半天,天色都已经暗黑了,都不见你派的人过来!” “你就说冲这一点,你该不该罚!” 陈伯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明显加重了,手中的红木拐往地上重重一杵。 这一下,竟直接将王富贵给吓得魂不附体,身体抖如筛糠,好像下一秒就会支撑不住倒地一般。 王富贵喘了好半天的粗气,像是耕作累坏了的老牛一般,半晌才稳住心神,缓缓抬起头,用一种近乎哀求,乞求的目光,看着陈伯。 陈伯眼盲,自然是不会给予他任何回应。 又过了半晌,王富贵牙齿打着颤颤,好不容易才从口中吐出一句话。 “陈老…这件事,我跟天老爷赌咒,我王富贵绝对是掏了良心办的,派出去的人也都是亲信,要不是近些日子俗务缠身,实在是走不开,我都恨不得自己去办了呀我!” “我实在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没能赶过去,坏了您的事儿……” 说到这里,王富贵生怕陈伯再有半点不满意,急忙拍着胸脯担保。 “陈老,您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妥善处理,保证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然而,面对王富贵的担保,陈伯只是静默地站着,脸上无悲无喜,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如同一座木雕一般。 这下,王富贵是彻底慌了神,又是痛哭又是求饶,好似跳梁小丑一般,实在是狼狈不堪。 一直过了许久,陈伯枯树皮一般的脸抽了抽,嘴唇嗫嚅着,这才从嘴里缓缓吐出一句话。 “妥善处理?” “富贵啊,依我看,这事儿…应当要严肃处理!” 在陈伯话音落下的一刹,我能清楚地看到,王富贵一个起码二百多斤的大胖子,却是虎躯一震,呆了呆,半晌,眼眸中闪烁一抹狠厉之色,重重地点了点头,忙不迭道。 “陈老,您放心,无论是谁,我决不轻饶!” …… 而后,陈伯也没打算再隐瞒王富贵,将发生得经过一五一十地跟王富贵说了一遍。 原本,王富贵的脸色就已经很差了,可当陈伯提到穆风出了事,可能会影响进程,导致天师迁怒下来的时候,王富贵都他娘的差点尿出来了,那表情就跟吃了死老鼠一般,难看极了。 就在这尴尬的气氛之下,突然,门铃响了。 懂事的管家早已揣摩出王富贵的意思,根本无需王富贵反应,就抢先一步打开了门—— 门外是两个灰头土脸,衣衫破烂不堪的黑衣人。 不用想也知道,这两个黑衣人就是当初王富贵派去给我们送桃木剑的下人。 只是…… 看着他们身上凌乱不整的衣衫,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我的脑海—— 出事了! 原先,我以为那两个黑衣人应该是堵车,或者因为别的突发事件误了时间。 可现在看来,似乎事情的真相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两个黑衣人很明显是在去给我们送东西的路上遇到了些什么,所以才会如此狼狈。 可具体是什么呢…… 还不等那两个黑衣人开口,机灵的管家就已经招呼着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先是打了一顿,再把两人扔到王富贵面前。 那两个黑衣人本就已经精疲力竭,完全就是吊着一口气儿来到这里的,现在哪里还能遭得住这一顿打,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眼瞅着嘴里只有出气儿没有进气儿了。 要再打下去,这两人估计当场就得归西。 这可给我看急了。 这两人这么狼狈地回来,很明显是事出有因,现在要是将他们给弄死了,那事情的真相可就无从得知了! 我瞅了一眼王富贵,这个老小子倒是一点也不着急,静默地看着,好像摆在自己眼前的不是两条人命,而是两只蝼蚁。 那管家其实本来也是想着打一下做做样子,向主子表表自己的忠心,可现在王富贵没有动静,管家也不敢停,只好继续挥舞着拳头。 我是在看不下去了,就吼了一嗓子。 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就我这无意中的一嗓子,还真就有了效果。 那个管家听到我的声音后,明显迟疑了一下。 一开始,那个管家倒也不把我放在心上,只把我当成了一个小孩,就要继续动手。 可很快,那管家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放下了高举着的拳头,没再继续。 一时间,现在除了那两个黑衣人的呻吟声,一片死寂。 最后还是陈伯开口,帮我解了围。 “行了,富贵,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收到陈伯命令的王富贵好似得了圣旨一般,命令手下的人将二人扶了起来,悉心照料着。 好不容易,那两个人渐渐有了生气,王富贵这才开口询问。 那两个黑衣人倒也还算机灵,知道自己误了大事,不敢耽搁,将先前在路上遭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吐露了出来。 第188章 阴谋 “各位爷,你们听我说,小的实在是冤枉,这事儿他蹊跷啊……” 其中一个黑衣人,带着哭腔缓缓地开了口。 “原本,我们两个带上东西,就是按照王老板的吩咐,那是马不停蹄快马加鞭,一分一秒都不敢耽搁,朝着招魁楼那边去的。” “这一路上,倒也还算顺利,因为通向招魁楼的路段都少人少车,自然也就不存在堵车这一说,若是啊按照当时的进度,今个儿天黑之前,指定是能赶得上的!” 这黑衣人要不说还好,这一说,王富贵登时就怒了,脸上横肉瞬间凝住,一脸凶神恶煞地盯着那个黑衣人。 不得不说,王富贵也不愧是当老板的,这变脸变得就是快。先前对疯老道还是一副毕恭毕敬的卑微模样,磕着一转眼,就跟混社会的老大哥似的。 不过倒也难怪,不管怎么说,都是这两个黑衣人误了事,害得王富贵当众做了一会孙子,人要脸树要皮,更何况王富贵还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当众受这种侮辱,自然是恼羞成怒。 这会儿要不是大伙儿都在这看着,只怕是今个儿这两个黑衣人都出不了这扇门。 两个黑衣人被王富贵的冷冽眼神看得浑身一颤,顿时哆嗦起来,说话也不利索了。 “王老板,我们真不是有心的,那真是有原因的啊……” 王富贵碍于陈伯在场,也没有动真火,摆了摆手让他们继续说下去。 “王老板,陈老,我们那时候正开着车呢,可就在我们要经过一个岔路口的时候,从我们的侧面突然冲出来一辆大卡车,鬼影似的,也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直直地就冲着我们撞了过来。” 那两个黑衣人的脸色已经是比苦瓜还苦了,差点儿就要直接哭出来了。 “就这段路,平时老鼠都不会多见一个,我们那会儿哪里料得到会突然冲出来一个大卡,再加上那狗日的,跟上赶着去投胎似的,车速太快了,我们实在是来不及反应,就…就撞上了……” 黑衣人说过这句话后,再不敢吭声,耷拉着脑袋,活像一个受审的犯人,在等待王富贵的宣判。 “那后来呢!” 王富贵喝了一声,声音不是很大,但是中气十足,全然没有了先前那副唯唯诺诺的窝囊样子。 两个黑衣人本就心神不宁,再被王富贵这么一声暴喝,差点没直接背过气去,战战兢兢地支吾了半天都吐不出半个字来。 这下王富贵是彻底发了火,直接骂道。 “你们两个废物!饭桶!”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之前怎么和你们说的,我特别强调,这是陈老交代的事情,必须要好好办,当成第一要务!” “这就是你们给我的交代?” 那两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哀求着道。 “王老板,我们真的是没有料到,怎么会突然窜过来这么一辆车,就跟预谋好的一样,早不来玩不来,偏偏就跟我们撞在了一起……” “也是我们运气好,那大卡虽说来势汹汹,但没有直接撞上我们,只是挂到了车尾,后备箱那一块报废了,但车身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后来,那两个黑衣人交代,说是在发生车祸之后,因为原本就是那辆大卡的责任,再加上他们是王富贵的手下,京城谁不知道王富贵是数一数二的地头蛇,仗着这个身份,他们本来是想直接冲下去跟对面干仗的。 “王老板,您说说,就这委屈,谁能遭得住啊?” 其中一个黑衣人,说着说着,还在乞求王富贵的原谅。 王富贵越听越是心烦,脸上的横肉都开始微微抽动,仿佛下一秒就会的彻底爆发。 关键时候,还是这另一个黑衣人脑子活,看出了老板的心思,连忙打岔道。 “王老板,我们当时是想下去理论来着,但想起您布置的任务,知道时间宝贵,哪里还敢耽搁,我们就下了车,骂了两句就打算直接开车走了。” “可哪知道,那大卡上直接下来了好几个人,手上都带着家伙,不由分说就把我们给拖到路边给打了一顿……” “那些家伙打过人之后,缴了我们的手机,也不让我们走,就把我们押在路边,一直等到天要黑了,他才把我们给放了……” 黑衣人话音落下,王富贵再也忍不住,目呲欲裂,低声怒吼道。 “你们,就没报我的名号?” 那两个黑衣人已经快哭了,沙哑着声音道。 “王老板,我们说了,可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嘴上嘟囔着的我们都听不懂,八成是外地来的野小子,没有听过您的名号……” 这个说辞,有些牵强。 王富贵作为京城首富,那伙人的路子该有多野,才能这么肆无忌惮? 那二人说到这里,纸生叔和陈伯的眉头已经蹙起来了。 不止是纸生叔和陈伯,就连一向反应迟钝的木生叔,也是一下子反应过来,怒骂道。 “他娘的,故意拖着人,那伙人绝对是成心的,就是不想让我们成功布阵!” 说着,木生叔再也按捺不住,撸起袖子就要回去先前那个路口找人。 “老木,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冷静点!” 纸生叔拦住几乎要暴走的木生叔,冷眼一瞥在一旁的王富贵,道。 “王老板,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都是你们的人犯的错,也是你考虑不周,害得我们折损了一个伙伴,你要付主要责任。” “第二天晌午之前,我希望得到一个答复。” 纸生叔的言语出乎意料地平静,但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压迫感。 王富贵听了这话,忙不迭地点头应承着。 “纸爷您放心,不劳您开口,我自然会彻查此事!” “今天晚上,我就动用所有的人脉去查,不用第二天晌午,就第二天一早,我保证给您一个结果!” 王富贵这话本来只是客套话,可不成想,纸生叔当真了。 “好,那就第二天一早,我们出发前,我需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一下,可给王富贵整不会了。 就这还没完,紧接着,陈伯又开口了。 “富贵,还有一个事儿。” “你查一下,xx人寿保险公司,是谁创办的。” 第189章 危在旦夕 陈伯说的那家xx人寿保险公司,自然就是那个建在招魁楼前边,形成了重楼煞的保险公司。 王富贵对于陈伯的要求,自然是一句话不敢多说,当即便应承下来,陈伯给他的时间,也一样只是一个晚上。 一个晚上的时间,或许对于普通人来说太短了,但对于王富贵这样在京城可以说是手眼通天的这么一号人物,并不算太难。 木生叔虽然这会儿心中还有气,但见陈伯和纸生叔都不再多说什么,那王富贵也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了,也没了发脾气的由头,只闷哼了一声,没再为难王富贵。 这件事儿,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 不得不说,王富贵这么多年的商业霸主,不是白当的,能屈能伸,在自己做错事的时候,可以全然不顾面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我们点头哈腰有求必应,就这份魄力,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拥有的。 王富贵暗暗擦了一把冷汗,一脸的惊魂未定,转过身来,又摆出那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对那二人说道。 “你们两个,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都他娘的吃白饭的吗?” “滚!从今以后,别让我在京城看到你们!” 王富贵的这一番话,可给两人吓得够呛,瞬间瘫倒在地,面如土色,口舌发颤,颤抖得说不出话来,可却仍拼了命地求饶。 当时的我并不理解,王富贵只是让他们不要待在京城里而已,他们大不了辞去一份工作去别的地方生活就是了,至于这么害怕嘛。 后来长大了些,我才晓得,王富贵那句话的厉害,也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两人会怕成那样。 王富贵作为京城第一大户,人脉自然是不用多说的,黑白两道都有王富贵的人,刚刚陈伯又说了要严肃处理,那这两人注定是留不了了。 至于刚刚,只不过是王富贵摆在明面上说的官话罢了,实际上的情况,远比这要恶劣得多。 到这儿,事情算是基本处理干净了。 大伙儿累了一天,正想着好好休息一番,可这时候,别墅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黑衣人,就在王富贵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尽管那下人的声音已经十分细微,刻意回避了我们,可在这寂静的大厅,我们还是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一些声音。 “王老板,您交待的那个病人,刚刚医院传来消息,说是……” 那黑衣人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朝着我们的方向瞥了一眼。 木生叔不傻,听得那是真真切切,见那下人一副畏缩的模样,当即大怒,喝道。 “说是什么?讲!” 那下人被木生叔一声暴喝吓了一个激灵,魂儿都快飞出来了,但由于王富贵在场,那下人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看了王富贵一眼,以征求王富贵的意见。 这要放在平时,肯定是没错。 但现在的王富贵就如同惊弓之鸟,生怕自己办砸了什么事儿引得木生叔发火,见那不懂事的下人看着自己,王富贵登时打了一个激灵,大怒,一巴掌甩在下人的脸上,喝道。 “木爷问你话,你他娘看我干什么玩意?” “讲!” 那下人无缘无故挨了一个响亮的巴掌,心中自然是委屈,但却又无处发泄,只得是小心翼翼地说出了事情。 “刚刚…医院那边说…说是那个病人…快不行了……” 这一番话,好似平地惊雷,在大厅炸响,刹那间,现场陷入了一边死寂,纸生叔和陈伯还好,虽然脸上难掩惊讶,但还不算失态,可木生叔就不一样了。 我亲眼瞅见,木生叔在听到这话后,一双牛眼当即瞪得老大,一脸的难以置信,沉默了半晌,这才哽着嗓子用尽全身气力吼了一声。 “走!” 言罢,木生叔再顾不得其他,大步流星地向着别墅门口走去。 因为大幅度的情绪波动,木生叔的步子显得有些踉跄。 好死不死,王富贵也不知是不是脑子突然被夹了,冲上去拦住了木生叔,殷勤地说道。 “木爷,您和大伙儿今天都辛苦了,不妨早些洗漱回房休息,这些杂事,交给王某去处理就好。” 要我说,这王富贵实在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估摸着是想跟木生叔拉近关系,可这个时候的木生叔,哪里还有心思搭理他,尽管王富贵已经将姿态放到最低,点头哈腰的,措辞极为恳切,就连语气都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怠慢,可木生叔却是根本不领情,直接绕过王富贵。 王富贵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直接挡在了门口,不依不饶地道。 “木爷,这点小事,交给我就可以了,您放心!” 这下子,王富贵可算是捅了马蜂窝,当即怒火中烧,破口大骂。 “休息?休息你奶奶个腿!” “这个节骨眼儿,还有闲工夫休息?” 言罢,木生叔又冲着我们摆了摆手,道。 “大伙儿,我们现在去看看穆风兄弟!” 纸生叔和陈伯也没搭理一旁的王富贵,径直走出别墅,我和云儿姐紧随其后,一行人坐上了开去医院的车。 很快,我们便到达了位于市中心的一家大型医院。 因为当时时间紧迫,大伙儿生怕时间赶不及,就没有送穆风去北京最好的医院,但单是这个医院,也已经算是全国顶流了。 问过护士后,大伙儿不敢耽搁,很快上去了穆风所在的楼层。 在进去之前,我们找医生打听过穆风现在的情况,医生似乎是知道我们跟王富贵有关系,支吾着半天没敢开口,在我们的再三追问下,这才得知,穆风在被送来医院时,几乎已经是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情况十分危急。 只是,经过医院的诊疗,一众高明的医师,竟发现不了病灶! 无奈之下,院方只能是暂时吊着穆风的命,同时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家属过来处理后续事宜。 这也好在是这家医院的医疗器械先进,否则,只怕是穆风压根都撑不到我们赶来的时候。 我们很快打开了房门。 进入病房后,映入眼帘的是各种各样的医疗器械和冰冷的滴答声。 穆风正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活像一具尸体一般,没有了半点生息。 第190章 命如浮萍 病房外。 大伙儿依次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谁都没有吭声。 木生叔很是烦躁,像一只困闷的野兽一般,有些暴躁地搓着手,四肢不断地扭动,如坐针毡,时不时从座位上猛然弹起,踱步,但很快又缓缓坐下。 纸生叔一脸的愁容,从怀里掏出一包香烟,拈出一支,正放在嘴边,双手在身上摸索了半天,刚掏出打火机,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放下了,吐掉嘴里的香烟,苦思良久。 比起纸生叔和木生叔,陈伯应该算是最为冷静的了,只是静默地望着前方,枯树皮一般苍老的面容上依旧无悲无喜。 当然,这只是表象。 就在几分钟前,我们进去看望了穆风。 陪同我们一同前来的医生,给我们发了最后的通牒。 穆风,危在旦夕! 据医生描述,穆风的生命体征已经微乎其微,在这种条件下,能够保住性命是千难万难,就算侥幸从死神手中抢回了人,大概率也要沦为植物人,躺在病床上了此终生。 当时木生叔还不相信,以为是医生不懂阴阳命数,苦苦哀求着陈伯想想法子。 陈伯作为我们团队的一员,若是果真有办法,陈伯不可能会隐瞒。 只是,陈伯在穆风的病床上枯站良久,最终还是默然走出了病房。 木生叔彻底发了狂。 离开病房后,木生叔揪着医生的衣领逼着医生想办法,但就算是这样,医生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们最多只能坚持三天。” 现在这种靠着药物和科技强行续命的方法,最多可以维持三天。 三天后,穆风生死难料。 要么丧命,要么沦为植物人。 …… 当初,大伙儿都是一块儿立过誓言的生死弟兄,这突然穆风出了事,不管是谁,心里都不好受。 “他娘的,当时我就该拦着的!” “怪我!” 木生叔情绪激动地抓着头发,几近崩溃,要不是考虑到这是在医院,考虑到穆风此时还在休息,估计木生叔会直接嚎啕大哭。 纸生叔不知该作何安慰,抬起的手又放下,张开的嘴巴愣了好半天,最终还是合上了。 穆风,要死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一刹,我只感觉头晕目眩,全身的力气好似在一瞬间被抽空,险些支撑不住倒下去。 穆风是受疯老道推荐,前来帮助我找齐五大邪物的帮手,但同时,也是我最为重要,同生共死的伙伴! 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穆风死? “陈老,难道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木生叔再也坐不住了,直接站了起来,一个堂堂八尺男儿,几乎是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向陈伯请求。 陈伯仍旧是惯有的沉默,良久,陈伯缓缓摇了摇头,道。 “唉…可笑老夫现在,连穆风究竟因为何故变成这样,尚且不知晓,病症都不清楚,该如何下药方呢?” “为今之计,只能是等到天明,再去招魁楼一探究竟!” 陈伯话音落下,现场再一次陷入死寂,只剩下陈伯沙哑的声音在走廊回荡。 病症? 我心念一动,刚开始还有些不明白陈伯说的意思,但后来才反应过来,敢情陈伯他们都不知道穆风刚刚做的事情? 这下子我可是傻了眼,偷偷地瞄了纸生叔跟木生叔一眼。 我有些懵。 不是吧? 合着,就我一个人知道穆风最后干了什么? 我正思索着,要不要将这事儿全都说出去时,突然听见耳边一声炸响,扭头一看,只见木生叔狠狠踹了一下一旁的长椅,低吼道。 “陈伯,恕我不恭,这种情况,还等个球!” “我们现在,就去招魁楼,查个究竟!” 说着,木生叔大步就要离开。 木生叔的暴脾气,我们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但这个时候,穆风都已经折了,怎么可能还让木生叔再去送死? “老木!” 纸生叔一把抓住木生叔,但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还不等纸生叔开口劝阻,木生叔的脾气直接炸了,双眼发红,牛眼圆睁,死死瞪着纸生叔,剑拔弩张,好像下一秒就要直接动手一般。 换做往常,木生叔就算生气,也从不会拿这样的态度去对待自己的同伴,更何况是和他交情甚笃的纸生叔。 木生叔是真急了眼。 这眼瞅着,事态变得越来越糟糕,我没了法子,这下算是不想说也得要说了。 “木生叔,我…我知道穆风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此话一出,霎时间,我便成了大伙儿的焦点,所有人,包括向来波澜不惊的陈伯,也是惊愕地看着我。 木生叔先是一愣,有些难以置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旋即,木生叔欣喜若狂地冲了上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死命摇晃着,晃得我骨头都差点散架了,言语中难掩内心的激动与亢奋。 “小阳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当时大伙儿都在忙着逃命,谁也没有注意到穆风的动作,抬着穆风就跑。而我,就是当时唯一的见证人。 随后,我将先前自己所见到的事情,包括那个小木牌的事情,全都如实说了出来。 那个小木牌,我倒是认得,如果没记错的话,就是当初在镇妖塔一层献花堂见过的木牌子,是穆风的贴身保命之物…… 肉眼可见,大伙儿听了我的讲述,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又是沉吟了半晌,还是陈伯率先开了口。 “魁首,你确定你看到的,就是穆风贴身的小木牌?” 我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这下,陈伯的脸色变得愈发地难看,口中喃喃自语。 “穆风是湘西赶尸匠,那块木牌牌,是他的师承……” “可以说,赶尸匠的身家性命,都要押在那块儿木牌牌上,无论去哪儿,都不会离身。” 说到这里,陈伯的腹部缓缓浮动,长吐了一口浊气,似乎是在排遣心中的烦闷,好不容易才继续说道。 “穆风最后将木牌直接插在了大阵上,相当于穆风的命魂都要跟这个大阵绑在一起,阵存,人存,阵破,人亡。” “可,此乃十方精卫阵,镇的是招魁楼,那是何等凶险之所在!” “再者,人和如何扛得过地利?甭说穆风一介肉体凡胎,就是…就是老天师来了,也未必……” 陈伯说着说着,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脸色也开始黯淡,良久,才咬牙从牙缝中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穆风这次…只怕是难捱此劫!” 第191章 七星吊命 在这种极度压抑的氛围下,陈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好似九天惊雷,一时间,大伙儿心神震荡,呆呆张着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木生叔身子一晃,险些栽倒。 身为棺材匠的木生叔,一直随身携带的桃木钉便是木生叔的贴身法器,同时也是木生叔的身家性命之所在,所以木生叔又怎么可能不理解其中利害。 陈伯一口气长叹,接着说道。 “就按穆风这种情况,若是换作常人,换作你我,只怕是连一个晚上的时间都撑不过去,穆风是因为身为官家的人,身上本就有着官家庇护,再加上这儿是京城,穆风这才得以暂时保全性命。” “只不过,那医生所言倒是一点不虚,若是再这样无所作为,穆风绝对撑不过三天!” 未等陈伯话音落下,木生叔就再听不下去了,吵嚷着。 “都这时候了,那还等个啥?” “人命关天,陈老,您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要是实在不行,我们就去找老天师,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穆风兄弟就这般折在此处!” 陈伯嗫嚅着嘴唇,没有开口回应木生叔,脸上的皱纹抽动了许久,这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 “唉……”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儿,就算是叫来老天师,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不过……” 说到这里,陈伯话锋一转,缓缓道。 “老瞎子我虽然智短才薄,但倒是知晓一个法子,可以暂时吊着穆风的性命,只是……” 陈伯这话才刚从嘴里吐露出来,还不等落地,就被木生叔开口打断了。 “陈老,您是说有办法能救穆风兄弟?您早说啊!” 木生叔眼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嘴角都快要咧到天上去了。 陈伯倒也习惯了木生叔这性子,不急也不恼,只是顿了顿,补充道。 “小木啊,你这急性子燥脾气,是该改改了,不然啊,往后会吃大亏!” “老瞎子我最多只能给穆风吊着性命,但要是想要把穆风从阎王爷那儿给抢回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为今之计,我也只能是这么拖会儿时间,看看能不能争取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陈伯的话如同一盆冷水一般,一下子就把木生叔刚刚的热情给熄灭了。 不过,一旁的纸生叔倒是比木生叔乐观得多,冷静过后,纸生叔点了点头,开口道。 “虽然不是根治的药方,但总比什么也不做的好!” “陈老,您说的那个吊命的法子,可以让穆风兄弟坚持几天?” 陈伯也不应声,只缓缓比了一个手势—— 七天! 在看到陈伯打出的手势的时候,我们心中一沉,心头登时被笼罩上一层阴霾。 七天? 这也太短了! 虽说比起医生所说的三天,七天看似已经增加可一倍多长的时间,可是先前我们单是在镇妖塔就耗费了整整十八天的时间,这还是在有疯老道的帮助的前提下。 这要是只有七天的时间,只怕我们都还来不及搞清楚招魁楼的具体情况,穆风就要保不住了! “陈老,七天时间还是有些紧张,能再延长一些吗?” “如果有十五天的时间,或许情况会好一些……” 纸生叔紧蹙着眉头,道。 陈伯无奈地摇了摇头。 “七天的时间,这已经是老瞎子我最大的本事了,甭说十五天,就算是再加一天,都不可能!” 见陈伯这么笃定了,大伙儿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商议过后,决定还是先让陈伯试一下,争取在七天的时间内,给穆风救回来。 “陈老,那您说的这七天时间,应该不会被缩短了吧?” 纸生叔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开口跟陈伯确认。 七天的时间,本来就已经很短了。 要是连这最基础的七天时间都不能保证的话,那么想要救回穆风,几乎是没有任何希望。 闻言,陈伯只扯了扯嘴角,淡淡笑道。 “小纸,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这个法子,可不是什么土方子!” “此法名为七星续命灯,相传为武侯所创,是一种可以续命的奇门秘术,只不过诸葛武侯可比我们这些后生厉害得多,可以借来整整一纪的寿命!” “后来,要不是魏文长冒冒失失闯了进来,把七星灯的主灯吹灭,武侯也不至于北伐功败垂成,致使郁郁而终。若是此术成功,也许,大汉就能成为真正的天命所归,三朝而后。” 木生叔等不及地打岔道。 “陈老,这种历史知识您还是等到有空再给我们科普吧,现在还是穆风兄弟的性命要紧啊!” 陈伯被木生叔这么一说,这才回过身来,正色道。 “这个秘术流传到现在,要是让我来施展,最多只能为穆风兄弟借来七天的寿命,但是一天对应一个星,所以除非七星陨落,否则,甭说穆风现在这样,就算是遭了大难魂魄崩析肉体残破之人,哪怕就只剩下了一摊烂肉,这个方法都能保他七天无虞!” 我到现在都不太清楚,陈伯所言到底是真是假,不过既然陈伯都这么说了,想来也是有自信的,我们便也不再多问,催促着陈伯给穆风施展一番。 …… 事不宜迟,打定主意之后,我们重新回到病房,病房内的东西依旧单一,冰冷的器械,洁白的床单,还有安安静静的穆风。 陈伯的这个方法,倒也简单,只需点上七七四十九盏油灯,开坛作法即可。 只是,现在在医院,又哪里能有这么多的油灯? 陈伯看着病床上的穆风,迟疑了半晌,开口道。 “小纸,小木,要想布下七星续命灯,我们只能是回到王富贵那边去,这地方,实在是不方便。” 一开始,纸生叔和木生叔在听到陈伯这个建议的时候,还是有顾虑的。 但思索再三,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因为舍此以外,再无他法! 在商议过后,陈伯开始布置任务。 “小纸,你去招呼院长跟穆风的主治医师过来,报王富贵的名字,说是有要事咨询他们。” “小木,你去打个电话给王富贵,吩咐他准备些东西。记着,一定要快!” 第192章 生死时速 任务布下去之后,纸生叔和木生叔的效率很高,很快就完成了。 王富贵本来对这件事心中就一直惴惴不安,在得知需要我们的帮忙后,甭提多开心了,当即就应承了下来,拍着胸脯保证说是两个小时内搞定。 至于医院那边,陈伯的想法是,能不能让穆风在离开这些仪器的情况下,撑住十二个小时。 只有这样,陈伯才能够有足够的时间,确保七星续命灯的布置。 那院长在得知我们是王富贵的人后,态度方面确实也是没得说,只是在听过了我们的要求后,登时就犯了难。 “陈…陈老,不是我们不愿意配合,只是现在病人的情况,您也清楚,我们是靠着什么样的设备,什么样的器械,才能勉强保住他的命……” “这要是离了重症监护室,甭说十二个小时了,这只怕是都撑不过天明……” 院长一脸的忐忑,在面对陈伯时,言辞中不敢有丝毫怠慢。 陈伯倒是没有反驳,估计是陈伯心里头也清楚,院长既然知道自己是王富贵那边的人,也就没有必要再藏私了。 沉吟片刻后,陈伯缓缓开口道。 “院长,我知道您也很为难,只是,我们现在也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这样吧,您就给我个准话,就以鸡鸣为限,您能不能保住我这朋友的性命到天明?” 陈伯话音落下,院长默然良久,最后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 “陈老,我们会穷尽本院最顶尖的医疗器械,但出了重症监护室,我们实在是不敢对您的朋友的性命作保,这点,还请您理解……” 陈伯点点头,道。 “这点我明白,此举本就是保险之举,就算是我们也无法保证能够力挽狂澜,你们尽力就好。我陈瞎子在这里担保,出了事情,算我的!” 陈伯毕竟是京城五魁之首,又是王富贵的保家仙,在京城这一片的影响力还是有的,在得到陈伯的担保之后,那院长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 “既然这样,那事不宜迟,陈老我们现在就做准备吧!” 很快,在院长的吩咐下,好些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已经聚在病房外面严阵以待。 我们自然是不能闲着,因为怕碍事,我们只留下纸生叔一人负责配合医生将穆风送上救护车,其余人则是下了医院,提前发动了车子。 “陈老,我们当真要直接走,不等他们了?” 木生叔的大手抓在方向盘上,显然有些忐忑。 这倒也难怪。 先前在镇妖塔的时候,是木生叔出了事,现在在招魁楼,又是穆风出了事。 而且,这两次几乎都可以肯定,就是因为有人在暗中使绊子,才会酿成这个后果! 有了两次的教训,木生叔现在心中犹疑不定,倒也再正常不过。 陈伯并没有注意到木生叔的情绪,只摇了摇头,道。 “有小纸一个人照应着,足够了,时间有限,我们先提前回去布置,到时候也能在第一时间接应他们!” 有了陈伯的这句话,木生叔也不再犹疑,直接一脚油门轰响,一路上那是火花带闪电,差点都没把车轮胎给跑冒烟了。 在离开医院的时候,我听到医院上方响起了钟声,一看时间,才发现现在已经是子夜了。 陈伯和院长约定的时间,是鸡鸣,也就是五更时。 换句话说,我们要拼了命去抢的时间,就是从现在的十二点,到凌晨的五点。 这五个小时,就是穆风的生死时速! …… 仅一刻钟的时间,我们就赶了回来。 因为陈伯在车上事先跟王富贵打过招呼了,所以我们远远地就能看到王富贵已经带着人在别墅门口候着了。 下了车,王富贵还想着跟上次一样跟我们客套一番,但一看见黑钟馗一般的木生叔,又看见一脸严肃的陈伯,猜也能猜出来事态已经十分严重了,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都准备好了吗?” 陈伯只冷冷给王富贵吐了一句话,其余的废话,那是一个字儿也不愿意多说。 “陈老您放心,都已经按照您的交代布置好了,就等您来了!” 王富贵殷勤地跑上前,搀着陈伯的胳膊,那副热情的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陈伯是王富贵他爹呢。 大伙儿都没心思听王富贵多说,王富贵也很识趣地闭上了嘴,一行人很快进入了别墅。 在进入别墅的一刹,映入眼帘的,不再是豪华奢侈的欧式装潢,而是各式各样的法器,包括什么油灯,神台布,符纸什么的,一应俱全。 看得出来,王富贵为了能够挽回我们对他的良好印象,也是拼了。 不过,不得不提一下,王富贵这身为京城第一首富的号召力,还真不是吹的。 先前王富贵在电话里说需要两个小时,看来还是保险说法,实际上只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王富贵就已经在这深夜里将陈伯开坛作法所需要的一切家伙事儿都给准备好了。 “小木,帮我布阵!” 陈伯哑着嗓子招呼了一声,木生叔赶过去,二人很快就开始井然有序地操办起来。 我跟云儿姐站在大厅,实在是有些尴尬。 想帮忙,却又帮不上,又怕给大伙儿添麻烦,想了老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先回房间候着。 这个时候,大伙儿都忙得焦头烂额,我和云儿姐就是两个小孩子,都不懂什么阴阳命数之理,不添麻烦就算是最好的帮忙了。 原本我们是想着,先猫在房间里观察一下情况,等到纸生叔他们回来了再出去帮忙。 可这左等右等,到最后都没能等来纸生叔他们,反而是听见了寂静的客厅里传来了一阵尖锐刺耳的铃声。 是陈伯的电话响了。 像陈伯这号人物,个人信息那都是受到保护的,平时甭说闲杂人等,就算是诈骗跟保险公司,也甭想给陈伯打电话。 所以,可想而知,在这大半夜的,陈伯的电话突然响了,那一定是出大事了! 因为陈伯眼盲,找半天找不到手机,最终也还是木生叔坐不住了,直接抄起手机,瞟了一眼上边的电话号码之后,瞳孔当即放大,急急摁下接听键,道。 “喂?娘娘腔?是你吗!” 第193章 电话风波 是纸生叔打来的电话? 不知为何,我心中忽地一紧。 在这种节骨眼儿,时间比金子还要宝贵,按理来说纸生叔这会儿应当是在救护车上陪着穆风一起来的,哪里还会有什么闲工夫打电话? 唯一的解释就是,纸生叔在途中,遇到了一些突发的状况,自己解决不了,只好打电话来向陈伯他们求援。 果不其然,在接到电话的两秒过后,木生叔的脸色瞬间由晴转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像是听到了什么极端可怕的消息一般。 整个通话过程并不长,只有十几秒的时间,木生叔匆匆挂了电话后,转头向一旁布置阵法的陈伯耳语了一番,随后直接拎上随身的包裹出了门。 出事了! 我心中一惊,心里很清楚若只是寻常的小麻烦,根本用不着木生叔带上家伙事儿去帮忙。 现在,木生叔行色匆匆,又带上了随身的包裹,就说明,纸生叔遇到了解决不了的大麻烦了! 在听着大门被砸上的声音后,我按捺不住,冲进大厅迫切地想要跟陈伯了解事情的真相。 “陈伯,刚刚木生叔……” 还不等我开口,陈伯似是早有预料一般,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 “唉,天命无常,人事难料……” “魁首,今晚的情况,只怕是有些复杂了。” 复杂? 我心中一紧,莫名生出一股不安来。 “陈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穆风哥……他没事吧?” 然而,陈伯并没有搭理我,只说了这么两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就再也不开口了,任凭我怎么追问,陈伯也只是沉默着。 不瞒各位,我当时真的是一个头三个大,一边在心中抱怨这老头怎么跟疯老道一个德行,全都喜欢说话说一半又给咽回去,一边在大厅来回踱步,但最终还是没有法子,灰溜溜地回了房去。 自从穆风出事之后,我跟云儿姐就几乎成了透明人成了一个旁观者,不是我们不想帮忙,而是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大伙儿为了不让我们担心,基本上也很少跟我们透露什么。 没办法,谁让我跟云儿姐两个就是小屁孩呢…… “云儿姐,你说现在可怎么办呀?” 我瘫倒在床上,心中甭提有多失落了,那种无力感,好似一双大手一般,紧紧地扼住我的脖子,压住我的胸口,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种感觉,就和当初在村子里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但又无能为力。 说实话,要不是我好面儿,因为云儿姐在这里强压着心中的情绪,不然的话,只怕我这会儿都要委屈得哭出来了。 云儿姐也就这个时候,算是履行了她作为姐姐,也是作为大哥应尽的义务。 “小弟,冷静点,现在情况也并没有那么糟,我们还是相信大家吧!” “再说了,我们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就在这里安静地等着,说不定过一会儿,情况就会有所好转。” 云儿姐难得的语气温和,没有再对我恶作剧。 听得出来,云儿姐已经是绞尽脑汁,在不算大的知识储备中寻找可以安慰我的词语将他们给组成一句话。 只不过,云儿姐的安慰,实在是有些绵软无力。 我窝在被子里,把自己包成一个粽子一般,没有说话。 云儿姐知道我心情不好,倒也没有打扰我,只是挨着我安安静静地陪在我身边。 也就这一刻起,我深切地感知到,一个和你生死相依的同伴到底有多重要,也才明白为什么当初木生叔出事的时候,纸生叔会接近疯魔。 在某些绝望的处境下,一个温暖的怀抱,胜过黄金万两! …… 因为白天实在是太忙了,在床上躺着我不知不觉打了个盹儿,后来,还是被大厅传来的一阵喧嚣给吵醒的。 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声音。 有脚步声,刹车声,脚步声有些凌乱,还伴随着一些摔打碰撞的声音。 我被吓了一跳,从床上惊醒,探手摸去,却发现云儿姐已经不知所踪。 本来因为刚刚的事情,我的心里就一直烦躁不安,现在云儿姐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我哪里还坐得住? 缠在身上的白色被单就像是厚重的枷锁一般,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睁开,我随手抄起桌上的怀表,鞋也顾不上穿,几乎是摔着跟头撞出去的。 现在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出来一看,外边的大厅已经被陈伯布置好了,还围着好几个身材魁梧的黑衣人。 透过人群,我看见云儿姐正猫着腰在那里鬼鬼祟祟地偷看。 见到云儿姐的瞬间,我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原本焦躁烦闷的情绪顿时舒缓了不少,踮着脚悄悄从云儿姐身后走过去。 “云儿姐……” 我轻拍了一下云儿姐的肩头,刚想出声,可哪知云儿姐就像是触电一般弹了起来,几乎是在同时,我看见云儿姐脸上有黑色的纹路缠绕,就连手掌都在刹那间变成暗紫色。 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在看见我之后,云儿姐怔了怔,回过神来,脸上的纹路如同潮水一般消退。 “小弟,你可吓死我了!” “云儿姐轻拍了我一巴掌,嗔怪道。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为了不惹云儿姐生气,我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岔开,低声问道。 “云儿姐,你在看什么呀?” 云儿姐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是第一时间捂住了我的嘴,神秘兮兮地对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这才察觉,偌大的大厅,竟然鸦雀无声! 虽然好几个黑衣人杵在那里围着,但这些人就像是木偶人一般,一动也不动,脸上戴着的墨镜让我看不清他们的眼神。 这诡异的氛围,当即就给我吓了一跳,再不敢出声,云儿姐这才慢慢松开了捂住我嘴巴的手。 云儿姐仍旧是没有开口,只是对我比了个手势。 我顺着云儿姐手指的方向,从几个黑衣人围起来的狭小缝隙当中看过去。 只见,陈伯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换上了一身黄色的道袍,道袍后边有一张八卦图,此时正端坐在大厅中央的神台布。 在陈伯面前的,是一张长方的供桌,供桌上摆了香烛,糯米,还有一大碗黑乎乎的东西。 在陈伯的四周,是好些油灯,似乎在以某种奇异的排列摆放在地上的神台布上。 我看得不免心中疑惑。 陈伯不是一个看相算命的术士么,怎么也干起了道士的勾当? 我正看得入神,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都闪开,他们要来了!” 第194章 黑煞 要来了? 什么要来了? 我当时看得正入迷,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似曾相识的感觉。 也不等我多想,这声音就好像落入水中的鱼雷一般,一石激起千层浪。先前明明还是一动不动的那些个黑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可怕的诅咒一般,连连后退几步。 因为挨得太近,我来不及躲闪,被一个后退的黑衣人给撞了个正着,一下子摔倒在地。 紧接着,门口一阵躁动,传来铁门的撞击声和一阵儿急促的脚步声。 我当时不明所以,但也不傻,看到大伙儿都离门口远远的,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危险一般,随即也准备找个地儿躲起来。 心念至此,我转过头去,开始寻找云儿姐的踪影。 可哪知道,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云儿姐竟是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左顾右盼地找了好一阵子,这才发现,云儿姐不知何时,已经找了个小角落,躲在一个大雕塑后头猫着了。 不得不说,云儿姐找的这个位置还怪好的,隐蔽性强,而且视野不错,正好可以看到大厅的正中央。 过了一会儿,别墅的大门一下被人粗暴地推开。 进来的人是木生叔。 此时的木生叔脚步匆忙,行色匆匆,进来的时候,还险些将陈伯早已布置好的油灯给绊倒 起初,看到木生叔那副焦急的模样,我还以为是纸生叔带着穆风回来了,但很快,我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纸生叔跟木生叔确实是回来了。 但穆风没有。 其实更准确地说,穆风也回来了,但回来的不能算是穆风。 因为我那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别墅的大门口,在木生叔进来之后,我看见木生叔的身后,正对着别墅大门口的空地上,停着一辆车。 只不过,那辆车并不是医院的救护车,而是一辆厚实得像武装押运专用的车一样的大卡车。 “王富贵!王富贵!” 木生叔一进门,就开始叫嚷着。 王富贵听了木生叔的声音,二话没说就跑了过去,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了木生叔。 那东西用一块儿黑布包裹着,我看得不真切,木生叔接过那东西后,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木生叔也不废话,拿着东西直接就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别墅外,传来一阵噪音,先前我听到的撞击铁门的声音便是从那大卡车上传来的。 看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大卡车上关着什么猛兽呢! 我的好奇心被勾起,又紧张又兴奋,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那大卡车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同时心中又有些担心。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几乎可以笃定就是穆风出事了。 只不过,具体出了什么事情,我还不清楚。 因为我的那个位置,虽然可以恰好看到大门,但又恰好是一个死角,只能看到门外的大卡车,但却看不到它的后边,自然也就不知道到底关着什么。 我心中焦急,正想起身一探究竟,可却被云儿姐一下子给按了下来。 云儿姐也没有说话,只是示意我不要出声不要乱动,无奈之下,我也只得是耐着性子安静地等待。 没多长时间,我就看到,纸生叔跟木生叔二人联手,将一个扭来扭去的人给押了进来—— 因为长相过于怪异,我姑且称他为人。 只见,那人浑身上下长满了黑色绒毛,额头上贴了一张符,脸就像涂了炭一般,一双手胡乱挥舞着,疯狂朝着立在两边的黑衣人抓去。 要不是有纸生叔和木生叔二人的联手钳制,再加上符纸的作用,只怕是今天这屋子里的人都得遭殃! 我看得暗自心惊,却根本就不清楚纸生叔和木生叔带回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僵尸。 也只有僵尸,会像这般面目狰狞,而且爱扑人。 可要是果真如此,那纸生叔他们怎么好端端地,会带一只僵尸回来? 穆风呢? 两者联想到一起,我心中忽然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刚刚,纸生叔明明应该带着穆风坐着医院的救护车赶回来的,可后来木生叔接了纸生叔的电话匆匆离去后,回来就是这副模样了。 难不成说,眼前的这不知是人是鬼的怪物,就是穆风? 我被自己这一大胆的想法给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开始重新打量起这不人不鬼的怪物来。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这么再一看,还真就觉得这怪物貌似有穆风的几分神韵! 那怪物被带过来之后,木生叔率先开口,证实了我心中的猜测。 “陈老,人带回来了,也不知道穆风兄弟到底是怎么了,您可一定得要救救他!” 陈伯没有开口,只点点头,站起身来,径直走向那供桌,在神台布上取下了一个装着红色液体的小瓷碗来,用手指伸进瓷碗中一点,往那怪物额头的符纸戳了个红印章。 这法子倒是立竿见影,怪物瞬间身体绷直,不再像之前那般暴躁。 只是,怪物的身体还在微微抽动,并没有完全失去抵抗能力。 “陈老,就我们过去的这么一会儿功夫,穆风的身上就已经长了黑毛,八成也就是您说的黑煞了,这符纸先前还好,但之后就屁用不顶了!” “这后来要不是我死命地踩油门,只怕再晚上个分钟,我们就都回不来了!” 木生叔见那怪物没了动静,撒开手,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说道。 我跟云儿姐两人躲在角落,听得暗自心惊。 想不到,还真被我给猜中了! 这不人不鬼的怪物,竟还真就是穆风! 可现在的问题是,穆风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才会变成这番模样? 陈伯紧接着开口道。 “招魁楼内阴气浓重,穆风的命魂既然和十方精卫阵绑在一起,吸收了太多的阴气,导致活人化煞,变成这样也算是正常!” “当务之急,还是先要吊住穆风的性命,不然只怕再这样下去,穆风的身体压根就承受不住这么恐怖的阴气,等到阴气入髓,彼时神仙难救!” 陈伯话音刚落,只见,穆风的身上,黑色的绒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的细密白毛! 第195章 活人化煞 关于煞。 煞可分为多种,最常见的,便有黑煞,白煞,红煞等等。 其中,黑煞算是较为温和的;红煞较凶,但形成红煞的条件与黑煞相比而言,较为苛刻;至于白煞,可以算是黑煞的进化版,其凶猛程度,比之红煞,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三种,都可统称为煞,其凶险异常,好扑人,却与僵尸有异,似僵而非僵。 所有的煞,与其说是僵尸,倒不如说是一种妖怪,更为贴切。 顺带一提,基本上,只有死人才会化煞,虽不乏特例,但几乎所有的煞,都可由死尸所化。 书接上回。 在得知那浑身发了黑毛的怪物,竟就是穆风的时候,我当下都傻眼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就这么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穆风哥先前还好端端地躺在病房的床上,就在我们离开医院的时候,穆风还是好好的,这两个小时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穆风还有得救么? 陈伯的处理非常及时,仅仅只是用手轻轻一点,就制住了纸生叔和木生叔两个大汉联手都按不住的怪物…… 或者说是,穆风…… 因为距离得很近,我能看清陈伯手中的那个小瓷碗里头,八成装着的就是朱砂红。 这东西,我自然再熟悉不过。 只不过,单是纯粹的朱砂红,应该还是镇不住成为怪物的穆风的。 里边应该还添加了一些别的驱邪的东西,不过至于是什么,我也不得而知。 看到穆风倒下去,我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 可不成想,还没等我来得及高兴,穆风的身体再一次发生了变化,先前是浑身长满黑毛,但现在,却是浑身长满了白毛。 而且,随着白毛的出现,才刚安静下来的穆风,立马又躁动起来,像一条上岸的鱼一般疯狂地扑腾着。 我跟云儿姐在后面,看到这惊悚的一幕,那当真是大气也不敢喘,这要不是大家伙儿都在这儿,我们是打死也不敢继续待在这儿的。 不单单是我,除了纸生叔,木生叔,陈伯以外,在场的包括那些身材魁梧,长相凶悍的黑衣人,也都怕得不行。 至于王富贵,那就更不用多说了,那腿抖得,已经是跟初生的羊犊子没啥区别了。 “富贵,这事儿你们处理不了,可以回去了。” 陈伯见王富贵怂成这样,留下来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还会成为负累,也没再强求他留下来。 王富贵一听陈伯这话,如蒙大赦,当即就要起身回去,可不料却是身子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最后好不容易,还是那些黑衣人保镖们将他给扛了回去。 到现在,偌大的大厅,就只剩下我,云儿姐,还有陈伯,纸生叔,木生叔,一共五个人了。 当然,还有变成怪物的穆风。 人少了,人气自然也就弱了,大厅的温度,好像一下子就低了三四度,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时候,纸生叔率先开口了。 “陈老,您看现在穆风变成这样,还得您给想想办法,我干的都不是对付尸体的行当,老木虽然经常和尸体打交道,但也就是个二流子,这我们哥俩专业都不对口,要是再不及早处理,只怕再这样下去,等到穆风变成了大僵,我们都要没法子了!” 木生叔呸了一声,死鸭子嘴硬道。 “死娘娘腔,你说谁二流子呢?我那是怕使出手断了,伤了穆风不是?再说了,你也知道,穆风现在的状态,压根就不是尸体!” 纸生叔没工夫跟木生叔拌嘴,只是盯着陈伯的脸,希望陈伯可以给出一个解决方案来。 陈伯慢悠悠地将手中的小瓷碗给放了回去,这才缓缓开口。 “小木说得不错,穆风的生魂还在,现在不是尸体,自然也就不会变成僵尸!” “穆风现在的状态,应该就是煞!” 闻言,不止是我跟云儿姐,就连纸生叔和木生叔也是稍稍一愣,显然不太理解陈伯的意思。 因为时间紧迫,陈伯也来不及过多解释,只草草说道。 “所谓煞,是阴气化形的一种,通常只有死人才会化煞。但穆风现在的命魂都和十方精卫阵锁在一起,招魁楼那边阴气浓重,穆风化煞,自然也是不无可能!” 陈伯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纸生叔跟木生叔调正穆风的位置,将穆风安放在神台布的正中央,周围用七星灯围绕,随后,陈伯身着道袍,手持桃木剑,开始围绕着穆风走来走去。 当时我并不明白陈伯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用,直到后来入了道门,成了道士,才晓得,陈伯这是脚踏天罡北斗,为穆风续命! 纸生叔和木生叔二人识趣地退到一旁,我跟云儿姐聚精会神地盯着,大气也都不敢喘。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距离鸡鸣天光,仅剩两个小时。 或许是因为担心穆风,又或许是因为陈伯年老力衰,体力已经跟不上了,走到最后,陈伯的脸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好在,这七星续命之法,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仅用了半个小时,陈伯停下脚步,将手中桃木剑往旁边一丢,身子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纸生叔跟木生叔见这情形,赶忙上前搀扶着。 “陈老,现在穆风兄弟怎么样了?” 木生叔嘴快,第一个向陈伯询问穆风的情况。 “命是保住了,不过,情况不容乐观……” 陈伯擦了擦脸上的冷汗,道。 “七星续命,可以说是强行吊着穆风的生魂,但现在穆风这种情况,就算七星可以保他生魂不灭,却也难保他因为阴气入体,导致生魂受损。” “若是不尽早处置,只怕就算穆风没事了,也会因此落得个魂魄残缺的下场,轻则变得痴傻,重则变成植物人……” 陈伯的话中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虽然七星续命,说是可以给穆风七天时间,但现在情况有变,我们等不到七天了。 拖的时间越长,穆风就越危险! 此时的穆风,或许因为七星续命的作用,身上白毛的生长速度被抑制住了,动静也小了不少。 纸生叔和木生叔二人听了陈伯的话后,沉默良久,还是纸生叔率先接上了陈伯的话茬。 “陈老,您直说吧,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第196章 鬼影 陈伯沉默良久,半晌,才缓缓开口。 “就现在的情况而言,自然是越快越好,一来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穆风的生魂不受损坏,二来,穆风现在仅仅一个晚上,就已经生出了白毛,要是时间依旧,穆风果真化成白煞,只怕就算是我也没办法……” 说着,陈伯径直走向供桌,在神台布上拈起一根银针,在烛火上一燎,又沾了黑狗血,来到穆风身边,直接对着穆风天灵扎了进去。 这个方法立竿见影,陈伯的针一扎进去,穆风身上的白毛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着,陈伯又不急不慢地开口说道。 “穆风是活人化煞,很多手段,我们只能是挑较为温和的使用,但这样实在是难以抑制阴气的扩散。 “就以穆风现在的情况来看,不出三日,必化为白煞……” 随着陈伯话音落下,现场的氛围愈发凝重,纸生叔和木生叔的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先前七天的时间,就已经几乎是不可能了,现在一下子就只剩不到三日了? “陈老,三天时间…这未免也太勉强了。” 纸生叔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木生叔站在一旁,脸上满是不忿,但最终也没有开口反驳。 有信心和没脑子不是一回事。 先前七天时间,或许还能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但现在仅剩三天的时间,又怎么可能呢? 陈伯自然明白纸生叔叔和木生叔二人的难处,沉吟半晌,又看了看时间,这才闷声开口道。 “还有一个多小时,应该还来得及……” “走,我们去一个地方!” 话音落下,陈伯卸下身上道袍,将道袍披在穆风身上,随后便招呼着纸生叔跟木生叔二人一起将穆风搬去外边的车上。 纸生叔和木生叔虽然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对陈伯的无条件信任使得他们并没有过多询问,按照陈伯的要求,合力将穆风扛了起来。 眼见大伙儿都要走了,我和云儿姐也坐不住了,连忙从雕塑后边出来。 “陈伯,我也要去!“ 陈伯听见我的声音,稍稍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冒出来,但也没有反对,点了点头,同意我跟着上车。 在跟云儿姐回去取了贴身的包裹后,我们很快便上了车。 因为化煞的穆风需要人看着,所以这次就只能是让穆风跟木生叔坐到最后一排,我跟云儿姐坐中间,陈伯上了副驾驶,还是由纸生叔来开车。 小孩子好奇心强,我上了车也闲不住,偷偷通过后视镜观察后排的穆风。 此时的穆风身上白毛已经褪去,看起来倒没有先前那么瘆人了,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嘴唇也发青,看上去就和尸体无异。 一路上,因为穆风的事情,大伙儿心情沉重,谁都没有说话,车内的氛围有些压抑。 这一次,可以说是我们距离失去同伴最近的一次。 云儿姐受不了,一头钻进我怀里让我抱着,我们两个相互依偎,感受到对方的陪伴,情绪这才不至于这么低落。 …… 夜晚的道路有些冷清,不过这也好,没有堵车的烦恼,纸生叔马力全开,按着陈伯说的那个地点,拼了命地加速,过了约莫一个小时的时间,总算是到了。 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因为陈伯说的这个地方,实在是有些偏了。 四周黑灯瞎火的,没有一丝光亮,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可一点也不为过。 就这地方,就算不是深山老林,八成也是在郊区。 可要是这样,就更想不通了。 要知道,王富贵身为京城首富,别墅位于北京的市中心,就算是纸生叔拼了命地开,也绝不可能仅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开到郊区来。 那这里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环顾四周,漆黑得可怕,只有车内有一些微弱的灯光,但透过这些灯光,看到在车子后座面色苍白的穆风,说句实在的,我实在是怕得不行,生怕穆风突然又生出那些黑的白的绒毛出来,倒是在车里扑人,还真就没地儿躲了! 车子停稳之后,陈伯率先开了口。 “到地方了,下车吧……” 陈伯的声音依旧沙哑,在这幽暗的夜里显得有些骇人。 纸生叔和木生叔倒是没有二话,直接打开车门就下了车。 陈伯虽然眼盲,但因为长时间在黑暗中的适应,反倒是对这种环境更加地得心应手,也跟着下了车。 车上一下子就剩下我和云儿姐这两个胆小包,还有如同死尸一般的穆风。 我两个本来胆子就小,这下子更是一秒钟也呆不下去了,连忙打开车门下了车。 车外依旧是一片黑暗,脚踩在地上,有一种沙沙的质感,还有点硌—— 我们现在,八成是在一个土路上。 因为黑暗,我并不能看清大伙儿的身影,只能看到一些模模糊糊的虚影。 云儿姐更害怕了,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指甲都险些陷进去。 好死不死,就在这个时候,云儿姐突然惊叫一声,那高音,险些刺破我的耳膜。 我本来心中就发怵,现在被云儿姐这么一叫,好悬没直接昏过去,还不等我反应,很快,我就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人摸了一下。 就这一下,直接就给我的鸡皮疙瘩给干出来了! 云儿姐虽然爱恶作剧,但就现在这个情况,云儿姐肯定是没有心思再恶搞我的…… 可要是这样,那刚刚的动静是…… 我越想越心惊,好不容易壮起胆子兀地回过头去。 这么打眼一瞧,好家伙,差点没直接给我送走,我这也才知道,云儿姐刚刚为什么会突然大喊大叫了。 只见,就在我们的身后,竟有一道黑影半空悬浮,那黑影的手好似风中柳絮,一直在晃晃悠悠地摆动,不用想也知道,刚刚摸我脖子的就是这个鬼东西。 登时,我只感觉空气瞬间凝结,瞳孔骤缩,四肢僵硬,那种久违的强烈恐惧感,再一次席卷了我的全身。 真的,就这么一下,就骇得我神智恍惚,险些就直接尿了裤子! 可好死不死,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耳边忽地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第197章 破庙 毫不夸张地说,就这么一下,我当时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就要昏过去了。 该上路了? 我心中一寒,脑海中闪过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 这上路,上的是哪门子路? 我本能地想到了地府的黄泉路,当下还以为是鬼差抓我来了,吓得双腿发软,要不是云儿姐还在这儿,我不能丢了面子,我指定得跪下来给磕一个! “小阳子,走啊,还愣着做甚?” 那幽幽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好似地府的催命铃一般。 不过这次,我听出不对味儿来了。 这声音,咋这么熟悉? 小阳子? 我眯了眯眼睛,仔细瞧了瞧,这才发现,就在那黑影的身后,还有一个体态壮硕的身影—— 正是木生叔。 木生叔?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刚才看到的鬼影,不过就是木生叔将昏迷不醒的穆风给扛了起来,期间穆风的手无意间打到了我和云儿姐的脖颈,这才有了这么一场误会。 原来是虚惊一场…… 在得知真相后,我心中不免有些尴尬,假装无事发生,拉着云儿姐的手就跟了上去。 这一次,因为大伙儿都不认路,所以只能是由陈伯带路,但为了以防万一,纸生叔在一旁搀扶着,我和云儿姐手拉着手走在中间,木生叔则是背着穆风走在后面。 此时,已经可以远远地看见,天际线翻出了一抹鱼肚白,估计再过一会,就该鸡鸣了。 陈伯一边走,一边催促着我们。 “大伙儿都跟上,要是等到太阳出来,那可就坏大事了!” 大家相信陈伯,全都也没吭声,自顾自地走着。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了一个小树林前边。 在树林的阴翳之下,我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不远处貌似有一个小房子。 陈伯带着我们,就往那树林里头钻。 走得近了之后,我才发现,原来那小房子,就是一件破庙。 那破庙估计是有些年头了,庙宇破破烂烂的,一片狼藉,斑驳的墙壁上满是岁月的胭脂。 就这么一个小破庙,我咋一看,还以为是陈伯搞错地方了。 因为就这地方,甭说住人了,就往它前边一站,你都要担心它会不会突然塌下来。 抱怨归抱怨,但陈伯既然已经带我们到这儿了,自然也没有临阵脱逃的理儿。 万一,就有一些世外高人,喜欢住在这破地方也说不定呢? “走吧,我们进去。” 陈伯幽幽地开口,沙哑的声音在这漆黑寂静的树林里显得有些诡异。 没法子。 陈伯都发话了,我们就是再不情愿,也得硬着头皮跟上去。 不过,在进去之前,我心中还是有些发怵的。 不为别的,一来我实在是担心这破庙年久失修,又饱经沧桑,每日每夜都在这儿风吹日晒,万一突然塌了,我们可就全都要被活埋在这儿了。 二来,自从镇妖塔一行结束之后,我心中对庙宇这些地方,就有一种莫名的抵触,尤其是害怕看到里边的神像。 这可能也就是老一辈人说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在进去的时候,我特意抬高了脚,迈过了门槛。 这也是打小我跟着爹娘逛庙会的时候,听的一种说法。 说是过门槛的时候不能踩,尤其是在一些宗教场所,是对神灵的大不敬。 若是放在以前,我指定是听不进去的。 小孩子本来就叛逆,你这要不说还好,你这一说,我就更想踩上一脚看看会发生什么事了。 我娘见我不听劝,最后还是随口撒了个谎来骗我,说是门槛是挡阴气的,踩了门槛,阴气就会传到人身上,人的阴气重了,就容易见鬼! 我娘这一招可着实是把我唬住了,从此以后对门槛就多留心了点,踩的也少了。 到了现在,跟着纸生叔和木生叔大伙儿一起走南闯北,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我自然也就再不敢犯忌讳了。 云儿姐虽说学的是巫蛊之术,但一些浅显的道理,还是懂的,也和我一样,把脚抬高就准备迈过去,可结果一不小心,被门槛给绊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抓住我的手。 因为云儿姐一直拉着我,我来不及反应,一个趔趄,两个人一起在门槛上结结实实地踩了一脚。 就这一下,可把我给吓坏了。 这是因为,除了踩门槛之外,我还听说过另外一个禁忌。 说是在进入一个房子之前,如果不小心被绊倒了,或是摔了一跤,那么就最后快些离开,因为这是天意在暗示你和这个房子犯冲,或是这个房子里面有什么东西不欢迎你,故意找你的麻烦,要是还继续逗留,则容易出事。 这一下,大伙儿都注意到了我们的动静,纷纷侧目而来。 我和云儿姐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偏偏好死不死,这个时候,原本寂静的四周,却是忽然开始阴风大作,吹得我的衣襟猎猎作响,而且那风邪门得很,砸在我身上,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气味,闻起来让人有些反胃。 不用多久,只一会儿,我就感觉头晕目眩,身子晃晃悠悠的,几乎都要站不稳了。 此时我的后背已经渗出了冷汗,心中暗道不妙。 莫不是真因为踩了门槛然后染了阴邪之气,现在找了脏东西了? 这个时候,陈伯貌似是猜出了些端倪,嘴皮子动了动,嘴里念念有词。 “小孩子不懂事,有怪莫怪……” “借宿贵宝地几日,还望海涵……” 在做完这一切后,稀奇的事情发生了,原本那诡异的阴风,还真就弱了下来,连同先前那昏昏沉沉的感觉,也一并消失不见。 我来不及多想,第一时间查看云儿姐的情况。 云儿姐刚刚适合我一起绊着的,也是一起踩了门槛,先前我的遭遇,云儿姐应该也有才对。 果不其然,此时的云儿姐脸色有些发白,额头上有着星星点点的虚汗,看样子也是刚缓过劲来,只不过状态比我还要差一些。 “这…难道是因为云儿姐是女生,阴气偏重,阳气偏弱的缘故?” 我在心里暗自猜测,不自觉地靠近了云儿姐一些,手也抓得更紧了,再不敢像先前一般嘻嘻哈哈的。 这地方,实在是有些邪门! 第198章 禁言 虽然有了些小插曲,但好在也是有惊无险,环顾四周之后,我发现这破庙倒是冷清得很,布置也简单,就只有正中间的大堂有一尊神像,但神像上面满是陈年的蜘蛛网和灰尘,加上经年磨损,已经认不得是哪路大神了。 至于别的地方,大堂的两侧,有两个小房间,但都是空空荡荡的,除了厚重的尘埃,别无他物。 在逛完一圈之后,我人都傻了。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陈伯带着我们来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到底是要干什么。 这地方,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被废弃了的破庙。 不止是我,就连纸生叔和木生叔他们,也都是满腹狐疑。 “陈老,您带我们来这儿,是有什么高招啊?” 木生叔扛着穆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跟陈伯询问起情况来。 在木生叔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到木生叔的额头不知何时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就连说话都开始有点儿大喘气了。 我看得心中生疑。 因为木生叔虎背熊腰的,而且又是打棺材的木匠,有着膀子力气,穆风就是一个身材正常的青年,这才刚下车没多久呢,木生叔没道理扛不动穆风。 不单单是我,纸生叔和木生叔似乎也发现了端倪,只不过二人只是相互看了一眼,默契地没有开口,等着陈伯发话。 陈伯拄着拐,半晌,忽地开口,对纸生叔说道。 “小纸啊,你带着魁首和田家小妮子去那边避一避。” 纸生叔点点头,并没有多问,随即便招呼着我和云儿姐去一旁的两个小房间。 我当时心中也有疑问,不太明白陈伯口中说的避一避是什么意思。 这深山老林的,还避啥? 难道陈伯还要和木生叔一起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眼瞅着木生叔越来越吃力,身上扛着的穆风好似千斤重担一般,我也没敢再多问,和云儿姐两人一起跟着纸生叔去了隔壁的小房间。 纸生叔蹲坐在地上,从兜里掏出一支香烟,放进嘴里点了,吧嗒吧嗒地抽起来。 借着这个机会,我向纸生叔提起了刚才的疑问。 “纸生叔,我们……” 我这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纸生叔给打断了。 只见纸生叔僵硬地扯着嘴角笑了笑,道。 “小天,最近学习成绩怎么样了?功课紧张吗?” 我被纸生叔这么没头没脑的一问给整愣了。 什么小天? 学习成绩?我自从跟了疯老道后,哪里还上学了?纸生叔怎么莫名其妙地问我这个? 我心中狐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有些不确定地看着纸生叔的眼睛。 纸生叔仍旧在吧嗒吧嗒地抽着香烟,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我,似乎是在催促我回答。 我被纸生叔看得心里发毛,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先按着纸生叔的话说下去。 “啊……” “最近学习还好吧,功课也跟得上。” 纸生叔见我会意,欣然地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什么,照旧在吞云吐雾。 纸生叔的反常更加验证了我心中的猜想—— 这个鬼地方,有问题! 先前纸生叔那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八成就是在暗示我在这里不能乱说话。 想到这里,我没了办法,只好憋着心中的疑惑,安安静静地待着。 云儿姐倒没有我这么多的好奇心,再加上云儿姐几乎一个晚上都没睡,这会儿已经开始犯困了,索性直接就把我当成人肉枕头小憩。 纸生叔抽了烟,因为昨晚奔忙了一夜,这会儿也是睡意上头,顾不得这地方脏乱不堪,直接就坐下来靠着墙打盹。 只有我睡不着。 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这地儿实在是太古怪了。 说不上来的古怪。 不仅如此,就连大伙儿的行为都有些异常,在这种情况下,我实在是没有那么大的心脏还能睡得下。 我原本以为,陈伯跟木生叔应该也就是去办点事儿,很快就会回来了,可这左等右等,等了快两个小时,竟是一个人也没等到。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我心中有些着急,生怕大伙儿出了事,有些想把纸生叔叫醒,但回想起纸生叔先前的反常,又怕坏了事儿,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我左右为难之际,忽地,我听见破庙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虽说现在已经天光了,可在这鸟不拉屎的山野,忽然听到脚步声,还是把我给吓了个半死。 经过这些日子跟大伙儿的出生入死,现在我的反应比之以前要敏捷了许多,几乎是下意识地从包里掏出几张驱邪符和一把桃木剑来。 随着脚步声的越来越近,我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厉害,脑海中不断思索着接下来的应对策略。 说实话,就我现在的本事,要是来的是鬼,可能我压根打不过,要是来的是坏人,我就更打不过了。 结果,我这边正严阵以待呢,从房间的门口处忽地探出一个身影。 来人是木生叔! 此时的木生叔,神色匆忙,满头大汗,脸色十分不好看。 在看清是木生叔后,我这才算是长松了一口气,木生叔进来直接叫醒了地上的纸生叔,道。 “老李,张老头让你过去帮他办点事,现在得空不?” 纸生叔睡懵了,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也不吭声,收拾好东西就要跟着木生叔过去。 临走前,纸生叔放心不下,又特意嘱咐我。 “小天,你和小花先在这里等会,我跟你王叔去看看,很快回来!” 在丢下这句话后,纸生叔和木生叔再一次匆匆离去。 现在,小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云儿姐了。 我们两个都是小孩,云儿姐也不懂什么阴阳命数之理,这要是突然发生了什么变故,只怕我们两个只能等死了。 更要命的是,云儿姐这会儿还睡着了。 我将手中的桃木剑握得更紧了,往自己怀里塞了几张驱邪符,以求心安。 好在,这一次,没等多久,大伙儿都回来了。 只不过,我能清楚地看到无论是纸生叔,木生叔,还是陈伯,脸上都写满了憔悴。 见此情形,我更不敢多问了。 陈伯哑着嗓子,对我们招了招手。 “小天,小花,该去集市了!” 第199章 决意 我的脑筋倒还算活络,想来纸生叔先前叫我小天,应该就是我们在这里的代称。 王叔是指木生叔,老李是指纸生叔,张老头是指陈伯。 那么这个小花,自然就是指云儿姐了。 我会意后,生怕云儿姐迷迷糊糊地刚睡醒,不明所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坏了禁忌,连忙点了点头,拉着云儿姐的手就跟了上去。 在走出庙门前,我注意到,木生叔仍旧待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没有要和我们一起出去的意思。 我本能地想要叫木生叔离开,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忍住了。 现在贸然出声,太过危险,极有可能会置木生叔于险地! 再三思量过后,我还是咬了咬牙,跟着纸生叔他们出去了。 在走出庙门的一瞬间,我只感觉原先周身萦绕着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的感觉也消失了,整个人自在了不少。 与此同时,纸生叔率先开口了。 “陈老,您确定让老木一个人留在那里,就可以了吗?” 纸生叔说话的时候,眉宇间满是担忧,显然放心不下木生叔。 见大伙儿都恢复正常,也可以正常说话了,我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陈伯沉吟片刻,满面愁容,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 “小纸啊,你也知道,现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小木他先前也是干这个的,让他守着穆家小子,应该是最为稳妥的了。” “我自然也是放心不下,可你也知道,时间已经十分紧迫了。” “要是我们狠不下心来,那穆风该怎么办?张天师他老人家的嘱托又该怎么办?” 陈伯这一番话说得纸生叔垭口无言,没再吭声。 “放心,必要的时候,我会亲自球张天师出手,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小木和穆家小子出事的!” 在陈伯说出这句话之后,纸生叔明显松了一口气,脸色也缓和不少,点了点头,没再吭声。 一直走到了车子旁,见木生叔迟迟没有跟上来,我最终还是没忍住,出声问道。 “陈伯,纸生叔,为什么…为什么木生叔不和我们一起走?” 纸生叔脸色黯然,勉强从嘴角扯出一抹微笑,解释道。 “小家伙,现在穆风这样,总得留下一个人照顾,你木叔他号称百无禁忌,这个任务,也只有他最合适了……” 说着,纸生叔从车子的后备箱里去除了一箱干粮和一箱水,原路返回,看样子应该是去给木生叔送东西去了。 看着纸生叔的背影,我正暗自伤神呢,结果突然感觉胳膊一痛,转身看去,原来是云儿姐偷偷掐了我一把。 云儿姐对我使了个眼色,悄悄把我拉到一旁,悄声问道。 “小弟,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云儿姐刚睡醒,现在整个就是懵逼的状态,估摸着压根就不清楚我们在干什么。 我虽然也有些糊涂,但也能猜出一些端倪,整理了一下思路后,便跟云儿姐说起了我的猜测。 “云儿姐,我觉得,大伙儿送穆风来这里,应该就是想要在这里抑制住穆风哥体内的阴煞之气。” “现在,木生叔要留下来照看穆风,我们只能是跟陈伯还有纸生叔四个人一起去招魁楼了。” 云儿姐闻言,一双美眸瞪得老大,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们?四个人?” 我默然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就我们四个人去招魁楼,那不是找……找不痛快么?” 云儿姐都吐到嘴边的那个字,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有些欲哭无泪,垂头丧气道。 “云儿姐,现在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穆风哥现在这个情况,我们总不能留下他一个人不管吧?” 云儿姐点了点头,眸光闪动,最终还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这时候,纸生叔也回来了。 在和木生叔分别后,纸生叔变得沉默寡言,只说了一句走吧,随即便坐上了副驾驶。 大伙儿也都知道纸生叔跟木生叔的交情,都不忍心在这个时候打扰他,安静地上了车。 一路无话。 纸生叔因为情绪不对劲,开车都有些魂不守舍的,好几次都险些出了交通事故,要不是现在车上只有纸生叔一个人会开车,不然大伙儿说什么都不敢让纸生叔开车的。 好不容易,总算是回到了招魁楼。 停了车,大伙儿第一时间跑去查看那天穆风拼了命留下的木牌。 那木牌安安静静地矗立在阵眼,因为阴煞之气的侵入,木牌的底端染了上暗黑色,就像是被墨汁污染了一样。 尽管木牌很小,可在我们眼中,却好似一根擎天巨木一般。 因为,这是穆风几乎用了生命的代价,帮我们堵上的阵眼。 也正是因为十方精卫阵的压制,我们这一次再次站在招魁楼面前的时候,总算是没有了第一次来的那种不适感。 看着木牌,我心中五味杂陈。 也不知道,当初穆风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现在,虽然阵法已成,邪祟受到了压制,可我们一下子失去了两个主力,毕竟穆风自己还陷入了生命危险。 大伙儿沉默半晌,最终还是纸生叔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陈老,事不宜迟,既然阵法已经布置成功了,那我们下一步,是不是可以直接进入招魁楼了?” 陈伯低垂着头,好似没有听到纸生叔的话一般,沉默良久,这才抬起头,看着近在眼前的招魁楼,面色凝重,好不容易从牙缝中挤出字来。 “小纸啊,你怕死么?” 陈伯此话一出,别说纸生叔,就连我们都一下子愣住了。 纸生叔呆了呆,摇了摇头,但又点了点头,道。 “不瞒您说,陈老,我虽然常年游走于阴阳两界,但也还没修炼到那种死生无畏的地步。” “不过,人固有一死,若是真到了那般田地,倘若非死不可,倒也无所谓了。” 言罢,纸生叔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陈老,笑道。 “要是死得有意义,那死了又有何妨?” 不知为何,在纸生叔话音落下之际,我只觉心中悲凉,眼眶莫名湿润。 这一去的凶险,大伙儿心里自然是明镜一般。 陈伯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意,又转头看向了我们。 虽然陈伯没有开口,但我自然也清楚陈伯的意思。 陈伯这是要我们表态! “陈伯,您放心,若是没有疯…张天师的帮忙,我早就该死了!” 我拍了拍胸脯,说下决意。 “现在只不过是多活了些时日罢了,反正已经赚了,死就死吧!” 云儿姐稍稍愣神,但反应过来后,倒也坦然,直言道。 “自从我被抓去学蛊术的那天起,死亡对我而言,也不过是一个随时会邂逅的偶然罢了。” 说着,云儿姐突然冲过来抱住了我的手,凑在我脸旁,亲昵地说道。 “要是能和小弟死在一起,我觉得,好像倒也没有那么可怕!” 第200章 闯鬼楼 云儿姐的话给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没敢接茬,打岔道。 “陈伯,那我们现在就进去吗?” 陈伯这次倒也痛快,点点头,手中红木拐一杵,朗声道。 “走!” 在准备万全,带上家伙事儿后,很快,在纸生叔的带领下,我们一个跟着一个,由纸生叔打头,陈伯年老力衰加上目盲,只能居中,云儿姐胆儿小,说什么也不愿意殿后,所以这个重任就只能是落在我的身上。 我们排成一纵列,来到了招魁楼门前。 隔着老远,就可以看到招魁楼的大门前面有一片黑漆的血污,一股子腥臭到令人作呕的腐臭味直往鼻腔里钻。 我拱了拱鼻子,尽量闭气前行。 因为我们现在身在城区,尽管人烟稀少,但还是要避免被人发现引起公众注意,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我们不能在大门口逗留太久,必须要速战速决。 气氛很是凝重。 单单是在大门口,就已经能感受到招魁楼内那股阴邪之气,让人本能地想要逃离。 纸生叔早已将护身的剪子把在手中,躬身屈步,小心翼翼地带着我们摸了进去。 在踏入大门口的一瞬间,我只感觉到浑身阴寒,整个人如同掉进冰窟窿一般,又好似数九寒冬的天,让人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脚下,是黏腻的发黑的血污和油脂,滑溜溜的,我们不得不减缓速度,免得一个不小心摔倒。 不过,在刚进去的时候,除了阴寒,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大楼的一层空空荡荡,因为长时间的荒废,看起来很是荒凉。 因为我一个人在最后面,进了这地方,难免会心神不定胡思乱想,再加上这招魁楼地势低,又有重楼煞作祟,阳光几乎透不进来,这才刚走了没几步,周遭的环境就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我紧紧跟在云儿姐后边,手中用来防身的桃木剑也握得更紧了,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不小心坏了事儿。 要说这人的点儿背了,那就是倒运,喝口凉水都塞牙缝儿! 这走着走着,就有状况发生了。 我探出一步,却突然感觉脚下一硌,好像是踩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我当下也没有多想,只当是木头石子之类的东西,一脚踢开之后,就打算接着走。 要我说当时我自个儿也是贱,非要自找不痛快,你说说,要是当时直接权当无事发生,走自己的路不就没事了么? 这一踢啊,可真就出事情了! 在我将脚下那莫名奇妙的东西踢开之后,我先是感觉脚脖子一紧张,感觉自己的脚踝忽地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随后那东西竟是直接牢牢抓在我脚上了! 各位咱这不说远的,单说你大晚上走夜路,要是突然来了一个什么老鼠啊野猫啊啥的,从你脚边窜过去,那都得吓一激灵,更何况,这地方可是鬼楼! 我当时本来神经就绷得紧,再来这么一下,那可真就是心神剧颤,当即就给吓了一个趔趄,一个不小心就给撞云儿姐身上去了。 云儿姐胆儿比我还小,哪里经得住吓?被我突然这么一撞,那高音差点没给我耳膜都给震破! 我们两个的动静自然也是引起了前边陈伯和纸生叔的注意,要说陈伯和纸生叔真不愧是吃这碗饭的老人了,面对我们这突发状况,还是十分冷静,打了个手电就给我们照了过来。 在看到手电发出的亮光后,我们的心情总算是平复了不少,可当看到我脚踝上抓着的东西时,真的就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 在我的脚踝上,竟赫然抓着一只白骨人手! 各位你们是不知道,这白骨人手也不知道是不是怨气深重,抓得那叫一个紧啊!我当时都差点把脚给甩掉了,才好不容易从中挣脱,就是以前时候,我跟村里的伙伴出去耍子,不小心小腿上爬了一直碗口大的蜘蛛都没这么大的反应。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中暗骂晦气。 在白骨人手的旁边,就是一句尸体,尸体已经完全白骨化,一点碎肉都不剩了。 敢情我刚才踩的硬疙瘩,就是这个老兄的手! 这倒也难怪这老兄抓我了。 毕竟人家在这里睡了好些年,一直好好的,我这冷不丁地过来踩了一脚,人家不生气才怪呢! 纸生叔见状,第一时间上前来查看我的情况。 我本来觉得还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被一副骨架给抓了脚,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可不成想,在掀起裤腿之后,我发现,在我的脚踝上,竟赫然有一道黑印子! 我心中一惊,想起了先前在槐柳巷,跟纸生叔一起走夜路的时候,就被抓过脚踝,当时也是和现在一样,脚踝处印了道黑印子! 后来,纸生叔和我说那是邪祟的阴煞之气,浸入我的皮肤导致。 我下意识蹬了蹬腿,想要离那具尸体远一些,心中愈发地不安。 这仅仅只是一具化作白骨的尸体,竟然有这么重的阴煞之气。 这招魁楼,还真是个天然的邪地! 纸生叔仅仅是瞟了一眼,并没有说话,默默地掏出一张驱邪符来,给我绑在脚上,随即又对我们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和云儿姐因为刚才闹出的动静太大,都有些不好意思,识趣地闭上了嘴巴,没再开口。 简单地整顿了一下后,我们继续朝着大楼内部探索。 在手电筒的加持下,众人内心的恐惧都减缓了不少,这也才让我有机会得以好好看看这招魁楼的真容。 这招魁楼也确实是气派,别的不说,单说这第一层,虽然久经风霜,但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芒还是可以看得出来,这装潢很不简单,就算是放到现在,那也算是豪华了。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黑暗的衬托,这些华丽的装潢看上去都给人一种……一种阴森诡异的感觉。 期间,我还看到了一些跟刚才同样的白骨,应该也都是当年那场事件中丧命的可怜人。 我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实在是太他娘的奇怪了。 这么大的事件,按理说,警察不可能没有做为,可为什么脸当年死者的遗体都没有妥善处理,将他们送还家属入土为安,反而是一直待在这无人问津的大楼? 第201章 时间跳跃 尽管心中有疑问,但在这个节骨眼儿,我是肯定不敢贸然向纸生叔开口询问的。 纸生叔现在本来一个人要带着我们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幼闯鬼楼,就已经是压力山大了,这要是因为我的好奇心,引来了鬼祟害了大家,那我的良心肯定是过不去的。 万幸的是,这一路走来,除了见到一些死人骨头以外,好像倒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 我们好像找不到上去的路了…… 就算是围绕着招魁楼绕上一圈,也不过是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 可我们这好像都已经走了有一个小时了,就算是再大的楼,也该走完了。 可结果呢? 四面八方,全都是浓墨一般的黑,根本看不到尽头,就跟当初在镇妖塔的时候,煞气成团凝结而成的大黑天一模一样! 我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他娘的,这鬼地方,不会还有什么鬼打墙吧? 可真要是这样,纸生叔身为多年的阴纸匠,不可能察觉不到! 左思右想,越想越怕,我摇了摇头,暗中使劲儿掐了自己一把,以免自己继续胡思乱想。 鬼打墙的厉害,我是见识过的。 当初在槐柳巷的时候,我就险些被一些孤魂野鬼给害了性命! 要是真遇到鬼打墙,胡思乱想心神不定,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 心念至此,我开始把心思放在招魁楼上,尽量忽略环境给我带来的心理上的恐惧。 这招魁楼的楼层,也就那么四五层,和镇妖塔比起来,倒是小巫见大巫了。正在我琢磨着疯老道想让我们取的房梁木会在哪一层时,前边的纸生叔突然打了个停止的手势,示意我们停下来。 看着一动不动的纸生叔,我的心咯噔一下,冒出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这该不会是遇着什么东西了吧? 因为前边都有陈伯和云儿姐挡着,我看不见前头是个什么情况,但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耐着性子等着。 可谁曾想,这等了半天,非但没有等到纸生叔的前进指令,反倒是瞅见纸生叔默不作声地从包里拿出了剪子。 我心中一寒,内心惊惧更甚。 纸生叔掏家伙了! 他娘的,要说我这乌鸦嘴还真是开了光,早不灵晚不灵,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显灵。 这要真撞上东西了,纸生叔一个人还真不一定护得住我们三个! 再者,要是动静闹得太大,一来怕是会引起招魁楼内其他东西的注意,甚至是直接把那红衣女鬼给引出来;二来也是怕被外界察觉到招魁楼内的动静,到时候只怕我们是百口莫辩。 不成想,我这边正提心吊胆,纸生叔突然摆了摆手,做了一个后退的手势。 看样子,应该是让我们赶紧撤。 云儿姐比较迟钝,没能反应过来纸生叔的意思,站在原地没挪窝;陈伯眼盲,自然也就更不能指望陈伯能看到纸生叔的指令了。 这眼瞅着,纸生叔的手挥得越来越急,我终于是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悄悄扯住云儿姐和陈伯的衣领就要向后退。 可哪知道,这两个家伙好像是把我当成了楼内的厉鬼了,也不搭理我,身子连动都不带动的。 这下我是彻底无语了。 后来实在是没了办法,我担心再晚一点纸生叔要是撑不住,我们可能就要让疯老道给我们大摆筵席了,只得是压低声音道。 “陈伯,云儿姐,是我!” 这招倒是有效,在听见我的声音后,二人愣了一下,似乎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但云儿姐也很快会意,搀着陈伯的手开始慢慢往后退。 在后退的时候,我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后浓墨一般的黑暗。 黑得深邃。 说实话,我在一边后退的时候一边心里头直打鼓,生怕我们找不到回去的路了,生怕我们已经被迷了进去,生怕我们会被这里的厉鬼给害了性命。 不过好在,这一切的担心貌似也是多余的。 因为压根儿就没过多久,我很快就察觉到身后有一道亮光升起—— 大门口到了! 就在刚才,我见到这血污的大门的时候,心里头还发怵呢!可放到现在,我见到大门的时候却是感到无比的心安。 只不过老话说得好,行百里者半九十,现在即使大门就在眼前,我也仍旧不敢一下子冲过去,只能是慢慢地后退,一步一步挪动着自己的身体。 好不容易,总算是重新回到阳光下了,我心中的那块大石头一下子就落了地。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不知何时已经渗出冷汗,衣衫也已经被打湿。 随后,纸生叔和陈伯,还有云儿姐他们,也都跟着出来了。 看得出来,大伙儿精神状态都很不好,脸上的表情都有点紧绷,云儿姐更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看样子是被我刚才的举动吓了一跳。 我们没有力气再去交谈,也没有过多逗留,当务之急就是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 一直等到上了车,我才稍稍安下心来。 上车之后,我便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向纸生叔询问其刚才的状况。 “纸生叔,怎么样了?刚刚出什么事了?” 纸生叔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拿起手中的怀表对我晃了晃,道。 “我们着道了!先走!” 随后,纸生叔一脚轰响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出。 在纸生叔举起怀表的一瞬间,我看到怀表的时针,分明已经靠近了十二。 快到正午了! 我心中大惊,瞳孔骤缩,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因为在我的印象里,我们好像才刚进去过了半个小时而已。 我们是在安顿好木生叔和穆风之后就赶来的招魁楼,就算刨去路程需要的时间,我们起码也是赶在九点钟之前就已经来到了招魁楼。 这才过去了半个小时,怎么都已经快到正午了。 难不成是因为里面的黑暗让我丧失了对时间的认知,从而导致判断失误? 第202章 帮手 此时此刻,我心乱如麻,但现在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得要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招魁楼的恐怖,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一旦错过了这个时间段在正午之前还没能离开这一片地段,只怕是会出大问题! 万幸的是,因为这一段人烟稀少,我们开得很顺利,和上次一样,踩点离开了招魁楼的范围。 等到周围的行人和车辆渐渐多了起来,纸生叔将车停在路边靠在座椅上大口大口的喘气,看样子累得不轻。 半晌,纸生叔哑着嗓子开口了。 “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单单是在第一层,其凶险程度就已经远远超乎了我的预料!” 凶险? 我听到纸生叔这么说,又是心惊又是疑惑。 因为打从进去招魁楼到出来,除了特别的黑以及一些死人骨头以外,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相比,相比于镇妖塔,招魁楼好像已经温和的多了。 不过纸生叔这么说,想来也是有他的道理,我没吭声,静静的等着纸生叔继续说下去。 不能纸生叔开口,陈博就接过了话茬子,道。 “我们这是撞上了鬼打墙!” 鬼打墙? 我心中一凛,想不到自己的猜测竟然是正确的! 纸生叔继续说道。 “那些鬼东西还算是有良心的,只是把我们迷进去,但并没有给我们制造太多的幻境。” “要是他们玩的再狠一点,把我们四个分别隔开来,只怕当时我给你们打手势让你们撤退,你们都看不见!” 我想起来先前纸生叔怪异的一幕,忍不住开口问道。 “纸生叔那你刚才是因为看见时间了,所以才叫我们出来的吗?” 我本以为纸生叔是因为注意到已经快到正午了,所以才会招呼我们出来,可不成想,纸生叔摇了摇头,脸色有些不自然,说出了一个让在座所有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真相。 “不是因为这个……” 说着,纸生叔看向陈伯,我惊奇地发现,纸生叔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恐惧! “陈老,我刚刚…看见她了!” …… 在看到纸生书脸上的表情的时候,我都有些难以置信。 纸生叔是何人? 一位闯荡阴阳两界多年,敢和死人做买卖的阴纸匠,见的死人比活人还多,若是寻常鬼祟,又怎么可能吓得到纸生叔? 纸生叔最终也没有和我解释那个她究竟是谁,不过,看纸生叔那副模样,我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能让纸生叔都感到恐惧的,除了这招魁楼里面的红衣女鬼,还能有什么? 不过纸生叔既然不愿意多说我和云儿姐也就识趣地没有多问。 随后,为了缓解心情,也为了填饱肚子,这次由陈伯带我们去找个馆子吃饭。 那也是一家老北京的老字号馆子,看那招牌估计也有个百八十年了,要说这里边菜的味道,倒也确实是不错,虽然不如木生叔上次带我们去吃的那家羊肉馆子,但味道也能算得上是一流了。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这次少了两个同伴,又或许是因为上午的经历,大伙儿都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些饭就算是对付了。 在吃过饭后,纸生叔起身结账招了招手招呼我们要走,可就在这时候一旁沉默不语的陈伯,突然开口道。 “小纸啊,待会先别去招魁楼,我领你去个地方。” 去个地方? 不仅是我和云儿姐有些茫然,就连纸生叔的脸上也是写满了不解,显然不知道陈伯这是什么意思。 陈伯倒是卖了个关子,没有明说要去干什么,只是笑呵呵地从嘴里吐出来一句话。 “当初张天师他老人家只叮嘱我们要照顾好魁首,可没说我们不能找帮手。” “我们现在也实在是没什么办法了,要是再让小纸一个人自己扛着,只怕是非但这招魁楼的房梁木取不下来,那穆家小子就要先丢掉性命了。” 帮手? 在得知陈伯要带我们找帮手的时候,我瞬间两眼放光,开始兴奋起来。 陈伯这一下,可来的太及时了。 现在的纸生叔脸上满是憔悴,刚才的经历已经让纸生叔心有余而力不足,要是在这种状态下再去招魁楼,只怕是会出事! 上了车纸生叔这次没有再开去招魁楼,只是在陈伯的引领下,开去了另一个地方。 这地方倒是不远,只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就到了。 下车之后,眼前的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杂货铺。 在店铺的门口,有一张躺椅,上边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摇着蒲扇晒太阳,看样子估计这老人就是这个店铺的店主了。 我有些纳闷,不知道陈伯带我们来这里想要干什么。 难不成说眼前的这个老人就是陈伯带我们找的帮手不成? 尽管心中疑惑,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下了车,只见,陈伯下车之后,对着店铺的大门口就高声喊了一句。 “老王,你在吗?” 陈泊话音落下,原本还在摇着蒲扇的老人懒洋洋地抬起眼眸,看了我们一眼,但很快就又向完全没有注意到陈伯一样,摇了摇蒲扇,慵懒地说道。 “几位想要什么,可以进店里自己拿,货的价格都写在上面了,把钱放在柜台上就好。” 说罢,那老头就要继续闭着眼睛开始装睡。 陈伯听见那老头的声音,倒也不客气,径直走了过去,从柜台旁边拿起了一瓶矿泉水,随后炫耀般的朝那老头跟前晃了晃,道。 “老王,歇着呢?你这店铺的生意啊,是越来越冷清了!” 那老头见陈波都凑到自己跟前了,这才不情不愿的抬起眼皮,假装才发现陈伯一样,故作惊讶地说道。 “哟,稀客啊!” “老陈,你说说你!来串门也不提前和我打声招呼,也好让我有些准备啊!” 随后,那老头又转头看向了我们,问道。 “他们,是你的晚辈还是你的徒弟啊?” 陈波没有理会那老头的问话,脸上依旧笑呵呵地,说道。 “我要是让你听见风声了,只怕你早就关店铺跑路了,哪里还能等到我上门来?” 那老头见状,似乎也不想和陈伯过多废话,又闭上了眼睛,懒洋洋地说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可不指望你会有这个闲工夫来这里和我唠嗑叙旧。” “说吧,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儿?” 陈伯脸上笑意更盛,全然没将那老头的冷淡放在心上,道。 “老王啊,要不说咱五个里边,就数你最机灵,一眼就能看出来老哥哥我的来意!” 言罢,陈伯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 “老王啊,实不相瞒,其实我这次来找你,确实是有事要求你!” 第203章 双魁(上) 那老头见陈伯也都坦白了,脸色稍稍好看了些,但依旧是没好气地说道。 “老陈啊,你这平时有好事一点不吭声,这现在遇着事儿了,才舍得来我这小庙上香?” 陈伯打着哈哈陪着笑,丝毫没有把老头的话放在心上。 “老王啊,你看你这话说的,老哥们什么时候有好事忘了你呀!我现在这也是真遇到难事了,不然也不会腆着脸跟你开口啊。” 那老头脾气更是犟,都说陈伯和疯老道是牛脾气,要我看,这老头那可是一点不落下风,尽管陈伯好话说尽,但他仍旧是没有松口的意思。 这都让我不禁怀疑,难不成这人老了脾气也会变倔吗? “不去!” 那老头撂下一句话后,又闭上了眼睛,这次干脆直接把蒲扇盖在脸上,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这下子陈伯也闹了,干脆就直接走进店里,把那些什么零食,饮料什么的,一稍而空,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活像个老顽童。 那老头听见陈伯在店里闹出的动静,终于也是有了反应,站起身来,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来,冲陈伯晃了晃,脸上是有恃无恐的轻蔑微笑。 那是一个手机。 随后,老头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 “老陈,你该不会以为现在这个世道,还能任由你胡作非为吧?” “这些东西带走了,要是不给钱,我可是要报官的!” 陈伯这下子是彻底没了脾气,蔫头巴脑地苦笑道。 “老王啊,我就知道,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还是一样,爱财如命,舍不得别人占你一丝一毫的便宜!” 老头倒也坦然,直言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世上,有谁是不贪财的?” “不过,我王义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不丢人,不像某些人……” 言罢,老头轻蔑地瞥了陈伯一言,不再开口。 王义…… 我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 也不知道,陈伯这么煞费苦心求的人,到底是什么高明之辈。 纸生叔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就想帮陈伯说两句。 “王老,晚辈有礼!” 纸生叔一抱拳,冲老头行了一礼,恭声道。 被纸生叔这么一打岔,那老头这才注意到在一旁看戏的我们三人,问道。 “小子,你和那姓陈的是什么关系?” 纸生叔如实回答,道。 “陈老此次,和我们一同前往招魁楼,是我们最大的助力!” 王老闻言,眼眸一凝,转头又看向了在一旁的陈伯。 “好你个姓陈的,我说你怎么会来找我,原来是招惹了招魁楼那个晦气地方!” “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活够了,我可还想颐养天年呢!要送死,你自己去!恕我不奉陪了!” 言罢,老头一挥衣袖,转身就要走。 一旁的纸生叔尴尬极了,原本是想着帮着陈伯劝一劝,做一下老头的思想工作,可哪曾想,那老头一听见招魁楼这三个字,一下子就翻脸了。 关键时候,还是陈伯赶忙开口救场,叫住了他。 “老王啊,你看看你,我们几十年的兄弟了,现在听老哥哥说几句话,都不行了?” 那老头仍旧是绷着脸,冷声道。 “老陈啊,我也就是看在我们是几十年兄弟的份上,才再劝你一回,这招魁楼的凶名,绝非空穴来风,你在京城这么些年,也该知道它的厉害!” “不管你是出于何种目的,我只劝你一句,别去触那个霉头!” 陈伯连连点头称是,但嘴上却一点也不慢,道。 “老王啊,你不知道,我这次是真没办法了,才想着来求你,要是一般事,我哪敢来叨扰你?” “这招魁楼的厉害,我自然是清楚,但是,我这也是有着非去不可的理由的,你看你就……” 陈伯的话还没说完,那老头就已经听不下去了,直接开口打断道。 “得!老陈,我是劝不住你了,反正我今天也把话放在这儿,这个忙,我帮不了!你另请高明吧!” 言罢,那老头再不多说,直接拂袖而去。 看着那老头离开的背影,我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下看来,这一趟是白来了。 陈伯和纸生叔一齐出马,都无济于事,总不可能,那老头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出手相助吧? 就在这个时候,陈伯再一次开口了。 “老王,如果我说,这是天师他老人家的吩咐呢?” 话音落下,那老头刚刚还倔强离开的身影却是一下子僵在原地,缓缓转过身,脸上满是惊愕。 “你说什么?” 老头嗫嚅着嘴唇开口,颤声问道。 陈伯微微一笑,道。 “老王,这一次的任务,那可是天师他老人家亲自交代的!” 陈伯在说话的时候,还特意在天师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生怕老头听不见。 果不其然,那老头在得到陈伯肯定的答复后,身体更加抖得厉害,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 陈伯趁势追击,笑呵呵地说道。 “怎么样?老王,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那老头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但还是有些半信半疑,试探性地问道。 “是…是哪位天师?” 陈伯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竟直接哈哈大笑起来。 “老王啊,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 “除了龙虎山那位张天师,还能有哪位天师?” 说着,陈伯径直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 “老王啊,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你了!” “这位,就是那位张天师的亲传弟子,也是未来龙虎山道门的接班人,朱九阳!” 我听了这话,都有些无语。 好家伙,人疯老道收不收我都还没个准话呢,你倒好,牛皮满天飞,这要是到时候我没能成为疯老道的徒弟,那不就纯糊弄人么? 陈伯把我拉到那老头跟前,看着我笑道。 “来,九阳,我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我的多年老友,王义!” “来,叫王伯!” 我连忙向着眼前的老头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说道。 “王伯好!晚辈朱九阳!久仰王伯大名!” 那老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我半天,全身上下都看了个遍,随后又看向了陈伯,似乎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一般,深吸了口气,道。 “老陈,啥也别说了。” “这个忙,我王义帮了!” 第204章 双魁(中) 在听见王伯的话的时候,我一下子傻眼了。 乖乖! 想不到那疯老道的名头这么好使,先前陈伯好说歹说,王伯就是死活不松口,可现在一听说我们是疯老道那边的人,二话不说就直接答应了。 陈伯一听王伯这话,立马喜笑颜开,连声说好。 “老王啊,我就知道,你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肯定不会看着老兄弟我出事放任不管的。” 王伯白了陈伯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老陈,我可先跟你说清楚,我这是看在人家老天师和九阳的面子上才答应你的,你可甭往自己脸上贴金!” 陈伯闻言,哈哈大笑,拍了拍王伯的肩膀,道。 “好好好!这次是老哥哥我欠你一个人情!” 言罢,陈伯又拽着王伯来到纸生叔和云儿姐面前,朗声道。 “小纸,妮儿,给你们两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老兄弟,京城五魁之一的王义,人称王瘸子!” 王瘸子? 我怔了怔,看向王伯的腿,这才发现,王伯的双腿似乎有些不自然。 纸生叔上前躬身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 “晚辈纸生,见过王老!” 云儿姐有样学样,同样上前行了一礼,道。 “晚辈田云,见过王老!” 王伯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云儿姐,道。 “妮儿,你是苗疆那边的人?” 云儿姐一愣,眼眸中闪过一丝警惕,但很快也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晚辈慧眼,田云正是苗疆人士!” 随后,王伯又看向了纸生叔,道。 “纸生?好名字!能和阴人做买卖,也是不简单!” 纸生叔也是一愣,但旋即礼貌一笑,拱了拱手,道。 “王老过誉了,些许小事,不值一提!” 陈伯趁此机会,插了个话,道。 “各位,我这兄弟那鼻子可是厉害得紧,只要一闻,甭管你是干什么的,都能说出个一二来!” “就说你们,小纸你身上那股子纸屑味儿,还有妮儿你身上那蛊毒的味儿,这老家伙估摸着在你们一下车的时候就给闻出来了!” 陈伯夸得神乎其神,说得我们目瞪口呆。 闻,也能闻出来? 王伯又是白了陈伯一眼,坦然道。 “你们可甭听这老骗子瞎吹,望气就望气,还闻?你当我是狗鼻子啊?” 望气? 我们听到这话,面面相觑,更懵了。 关键时候,陈伯摆了摆手,打断道。 “行了,叙旧的事儿先缓缓,正事要紧,我们现在还要去找一个人!” 陈伯的话瞬间勾起了我们的兴趣,全都把目光齐刷刷地转向陈伯。 只不过,陈伯仍旧是卖了个关子,没有明说,只是催促着我们上车。 上了车,在陈伯的带领下,只过了半个小时,就到达了目的地。 王伯一下车,看到眼前的情景时,登时就乐了。 “呵!这老陈,想不到连老刘都来请了!” 眼前是一个卖的正火热的包子铺,店主是一个穿着白色围兜的身形略显臃肿的中年男人,此时正叫嚷招呼着来往的客人。 在看到眼前这一幕后,我更懵了。 好家伙,陈伯的老朋友,不仅有杂货铺的老板,还有包子铺的老板!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陈伯请的应该都是京城五魁! 任我怎么想也想不到,堂堂京城五魁,竟会随意地支个小摊做起了生意! 这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与此同时,那店铺的老板似乎也注意到了我们,在看见陈伯的时候,那老板一愣,随后眼中闪烁出激动的光芒,用桌上的抹布随意地擦了擦手,一路小跑来到我们跟前,笑呵呵地说道。 “陈老!您怎么来了?” 陈伯呵呵笑着,道。 “怎么?我这没事就不能来光顾一下你的包子铺?” 那中年男子满脸堆笑,道。 “您瞧您这话说的,快请进!” 我在一旁听着,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敢情这老板,不是陈伯要找的人? 进去了后,陈伯倒也不客气,直接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问道。 “这怎么就你一个人看店,老刘呢?” 那老板一怔,答道。 “噢!我爹他这会儿正在里屋睡午觉呢!” “要不,我现在去和他说一声?” 陈伯嘿嘿一笑,摆了摆手,道。 “这老刘,这么多年坚持睡午觉的习惯,倒是雷打不动!” “不用了,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就好!” 说着,陈伯又瞅了一旁的王伯一眼,笑道。 “怎么样老王,你没意见吧?” 王伯依旧带着那个蒲扇,像回到自己家一样,靠在墙上一躺,懒洋洋地说道。 “我现在都成了山间无事人,能有啥意见?” 与此同时,那店铺老板端着两笼大包子给我们送了过来,笑呵呵地说道。 “陈老,难得您来一趟,快尝尝,这可是新口味,香菇的!” 陈伯见了包子,竟是两眼放光,一把用手抓起来,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说着。 “嚯!香菇好啊!香菇的鲜!” 一边说,一边还不忘招呼我们。 “你们几个别愣着,也都尝尝啊!” “我跟你们说,就老刘家这包子,那也是京城一绝!可比那什么不理包子,还要好吃得多!” “要是来…来北京啊……” 陈伯说着说着,还险些被噎着,好不容易顺过气,这才接着说道。 “要是来北京啊,不吃上一口老刘家的包子,那你都白来!” 得!又是木生叔那一套说辞! 我们见陈伯这狼吞虎咽的模样,加上陈伯夸大其词的吹捧,也是不禁口舌生津,拿起一个包子尝尝来。 还别说,这包子单说这用料,就是良心得很,皮薄馅大,入口弹牙,包子皮这么一划开,那里边鲜香的肉汤,就都化出来了,流进嘴里,甘露似的,直教人欲罢不能! 一个包子囫囵下了肚,唯一的感觉就是畅快,迫不及待地又拿了一个,这才尝出来味儿来! 我跟纸生叔云儿姐这么一尝,这也才明白,为什么陈伯会对这包子有如此高的评价了! 那是真他娘的鲜! 香! 不用久,只过了五分钟,两大屉德包子就被我们一扫而空! 也就是这个时候,里屋传来了动静。 那是一个极其沙哑的声音,几乎像是一个老式机器在运转磨损的声音一般,刺耳得就像指甲划玻璃似的。 “儿,有客人来啦?” 第205章 双魁(下) 我这边包子吃得正香呢,结果冷不丁地突然听到这个声音,吓得我差点噎死。 咳了好半天,等我换过来气,转过头后,就发现有一个身穿紫红色唐装的精瘦老人已经站在我身后了。 那老人看起来很是和蔼,笑容可亲,唯一一点奇怪的是那老人的袖袍很长,几乎垂到了大腿,将双手完全笼罩在里面。 陈伯率先站了起来,笑呵呵地拱了拱手,道。 “老刘,别来无恙啊!” 另一边的王伯也同样起身见礼。 精瘦老人在看见二人时,脸上略有意外之色,但也并没有表现出来。同样躬身拱了拱手,笑了笑,没有吭声。 陈伯倒不介意,开始逐一介绍众人。 “老刘,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纸生,他的本事可大得很,是一位同阴人做生意的阴纸匠!” “小纸啊,这位是我的老朋友,刘礼,是京城五魁之一,人称刘哑巴!” 刘哑巴? 我心中暗惊,刚咽下去的包子差点又给吐出来。 哑巴?! 可刚才他不是说话了么? 虽然声音难听得像划玻璃一样,但应该也不算是哑巴吧? 纸生叔礼貌地站起身,朝精瘦老人拱手做礼,谦虚地说道。 “不敢当!” “晚辈纸生,见过刘老!” 精瘦老人笑着点了点头,满脸的和善,一副和蔼长辈的亲切模样。 接着,陈伯又把正在啃包子的云儿姐和吃得满嘴流油的我给一把拉了起来,道。 “妮儿,魁首,还不快叫刘伯?” “刘伯好!” 刘伯仍旧是微笑点头,脸上表情古井无波。 陈伯嘿嘿笑着,说道。 “老刘啊,你猜猜,这两个娃娃是什么身份?” 一听陈伯这话,我有些无语。 看来,陈伯应该是懒得再废嘴皮子,打算开门见山,借着疯老道的名头吓唬人了。 果不其然,见刘伯摇了摇头,陈伯先是指了指云儿姐,慢悠悠地开口道。 “这个小妮儿,是苗疆人士,老刘你可别看妮儿年纪小,但论起蛊毒之术,那可是实打实的宗师级别!” 闻言,刘伯的瞳孔微微一凝,略显惊讶,但这种不自然也只是转瞬即逝,很快便又恢复了微笑。 “晚辈田云,见过刘老!” 云儿姐同样礼貌地朝那老人拱了拱手。 “老刘啊,那你再猜猜,这个娃儿是什么身份?” 刘伯端详了我好一会,还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个时候,先前那刀子喇玻璃一般的嗓音再一次响起。 “老陈啊,你就别卖关子了!” 尽管声音很微小,几乎让人无法察觉,但我还是听了个真真切切。 声音很陌生,我可以肯定,不属于在场的所有除了刘伯外我已经认识了的人。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我小心翼翼地瞄了站在一旁的刘伯一眼。 刘伯还是一脸的笑意,慈祥和蔼,甭说嘴皮子了,就连脸上的皱纹都好像用胶水粘住了一般,亘古不变。 也是,一个哑巴,又哪能开口说话呢? 可如果不是刘伯,那刚才那莫名其妙的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 我心中暗惊,又悄悄瞥了一旁的陈伯。 陈伯倒是面无波澜,脸上没有一丝惊讶,像是早已司空见惯了一般。 还不等我来得及多想,陈伯就已经开口了。 “老刘,我说出来你绝对不信,这小娃子的来头可大得很!” 陈伯说着,借机损起了一旁的王伯。 “刚才我在去找你之前,我还去找了老王,可老王这家伙,可一点不厚道,我是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好话说尽,求了好半天,这家伙愣是犟得跟头牛一般,死活不肯去!” 一旁的王伯只白了陈伯一眼,懒得搭理陈伯这个老顽童。 “可后来啊,我一说出这小家伙的来头,嘿!您猜怎么着!” 陈伯特意用上了一些老北京的腔调,那说话表情和动作幅度,甭提有多夸张了! “老王这个家伙,竟是二话不说,一口就给答应了下来!” 这番话说完,刘伯脸上的表情总算有了变化,眸中闪过一丝讶然。 看样子,陈伯的计谋奏效了! 话音至此,陈伯也不再卖关子,直言道。 “老刘,这位可是我们此次行动的魁首!是堂堂龙虎山老天师的亲传弟子,未来龙虎山道门的接班人!” 话音落下,刘伯瞳孔骤缩,表情怔了怔,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此话当真?” 那嘶哑的嗓音再一次响起,这一次,我可以肯定,这声音就是从刘伯的身上传出来的!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一个哑巴,竟然会说话了! 更稀奇的是,我明明清清楚楚地看见,刘伯的嘴唇依旧是紧紧抿着,动都没有动! 可这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 我心中莫名闪过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在武侠小说中,一些世外高人都有一种神奇的功夫,名唤腹语! 这种功夫,乃是通过催动内力,从而达到腹中发声的效果!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腹语! 与此同时,陈伯接过了话茬子,坦然道。 “老刘,你也知道我陈忠的为人,何时骗过你?” “再说了,我虽然老了,但脑子可没有糊涂到那个地步,敢打着张天师的名头招摇撞骗!” 听到这话,刘伯沉默良久。 半晌,那声音再一次响起。 “既然是龙虎山天师的忙,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帮的。” “老陈,你直说吧,需要我干什么?” 陈伯闻言,哈哈大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刘伯交代了一遍。 “招魁楼?!” 在得知我们此行的目的时,刘伯瞬间眉头紧皱,脸上的皱纹拧得更紧了。 “怎么?老刘你该不会是怯了吧?” 陈伯生怕刘伯临时反悔,忙使出了一招激将法。 刘伯又是一阵沉默,良久,长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一旁侍立着的包子铺老板。 “儿,我和你陈伯,王伯,需要办点事。” “这段时间,这包子铺你务必好好经营,切不可怠慢了!” 包子铺老板对刘伯很是恭敬,点头如捣蒜,道。 “爹,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咱家的包子铺,我一定好好打理!” 但随即,老板话锋一转,担忧道。 “爹,可您真要去那招魁楼吗?” “那可是北京最著名的鬼楼,您平常可连近都不让我近的!” 刘伯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 “若是别人的请求,我肯定就拒了。” “但龙虎山天师不一样,天师他老人家可以说是天下万法的执牛耳者,只要天师他老人家一声令下,天下术士方士,只要是吃阴阳饭的,莫敢不从!” “不然,那可就是大逆不道!” 第206章 城隍爷 听了刘伯的话,我暗暗咂舌,内心惊讶不已。 不管何时,只要听到疯老道的名头,总能刷新我对疯老道的认知。 就连身为京城五魁之一的刘伯和王伯,对疯老道的命令都莫敢不从,不然就是大逆不道! 此等威慑力,号召力,说是天下万法执牛耳者,一点也不为过! 包子铺老板见刘伯都这样说了,也不好再劝,只默然地点了点头。 此时的陈伯,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脸上笑呵呵的,对刘伯说道。 “放心,那什么招魁楼,依我看,也就是徒有虚名,我们刚才都去了,那家伙,就跟观光似的,屁事没有,跟那个和它齐名的镇妖塔一比呀,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陈伯这话,很明显就是说来糊弄人的。 那招魁楼要是不凶,何至于让穆风变成那副模样,又怎么会让纸生叔惧怕? 不过我心里也清楚,陈伯这是想着先把刘伯给骗上贼船再说,就憋着没吭声。 王伯和刘伯鄙夷地看着陈伯,满脸写着不信。 “我说老陈,你怎么连你几十年的老兄弟都骗啊?” 王伯没好气道。 “咱五个里是你当大哥不错,可咱们也不是愣头青,你觉得你张口就来的那些瞎话,管用么?” 被王伯这么一点,陈伯略显尴尬地笑了笑,也不再多说。 王伯倒也没打算为难陈伯,岔开了话题。 “行了,老陈,你要叫的人都齐了没有?” 陈伯就坡下驴,直言道。 “五魁里边,除了咱们这几个,老疯子进了精神病院,老聋子他前些年出了北京,到现在都杳无音信,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陈伯说着说着,语气都变得有些悲凉。 “老哥哥我除了找你们,还能找谁呢?” 众人默然良久,最后,还是刘伯打破了沉寂。 那声音依旧嘶哑得厉害,若是不提着耳朵听,根本就听不懂在说的什么。 “行了,多大的人了,还在这里玩悲情……” “老陈,我们几十年前跟你,现在还跟着你。说吧,需要我们帮你干什么?只要不是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我们都帮!” 话音落下,陈伯却是狡黠一笑,先前的悲悲戚戚的情绪一扫而空。 “老刘,老王,我可就等你们这句话了!” “来!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车就在外边,我们上车说话!” 上了车,我原本以为陈伯会让我们赶紧着些去招魁楼,可不曾想,陈伯急匆匆地说道。 “小纸,快,我们去小木他们那里!” 闻言,不止是我,就连纸生叔都有些懵,转头带着疑惑看了一眼陈伯,正想开口确认一下,可尚未开口,只见陈伯抬眼看了一眼天色,瞬间面色大变,不断催促道。 “快!开车!” 纸生叔见状,也不敢再多问,直接就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飞速冲了出去。 一路上,陈伯一直面色凝重,时不时又看一看天空,同时还在不断催促纸生叔再快些。 在纸生叔的全力加速下,车子一路风驰电掣,只过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地方。 只不过,因为陈伯找帮手花费了不少时间,等我们到的时候,夕阳只剩下了一点殷红垂吊在天空上。 “快,下车,走!” 陈伯哑着嗓子吼了一声,车子尚未停稳,陈伯就已经一把拽开了车门,直直冲了下去。 各位你们是不知道啊,这以前陈伯走道都费劲儿,没走两步就要人搀着,谁能想得到,这会儿陈伯却是健步如飞,跟他娘的装了导航似的,朝着那破庙猛冲,险些把自己的红木拐都给扔了! 大伙儿一看陈伯这个势头儿,哪里还敢耽搁,全都一个接着一个出笼似的从车子里窜了出来,朝着破庙的方向撒丫子狂奔。 甚至于,纸生叔见这情形,车子也不锁了,也不熄火了,钥匙也不拔了,直接跟着众人疯跑。 这好不容易,众人总算是全都跑进了破庙,就在众人跑进破庙的一瞬间,那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此时的破庙外边儿,却是阴风大作,好似恶鬼一般呼啸着,伴随而来的,是如糖糕一般粘稠浓重的迷雾。 只眨眼间,外边就已经彻底被迷雾给遮蔽住了,甭说停在外边的车子了,就连原本近在咫尺的树林儿,此时都已经消失不见。目光所及之处,除了一片奶白,再去其他。 这当口,大伙儿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无不心惊。 这要是再慢上那么半分钟,只怕是连同我们也得迷失在这片迷雾当中! “陈老,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纸生叔面色苍白,额头上冒着虚汗,有气无力地询问道。 陈伯面色凝重,沉默半晌,却是摇了摇头,道。 “事态紧急,一些细枝末节,我晚点再跟你们解释,当务之急,还是要去查看一下小木和穆家小子状况!” 说着,陈伯转过身去,正想走,但却又突然一顿,转过头来对纸生叔说道。 “小纸,我和老王老刘他们先过去,你现在这里待着,记着,千万看好魁首和妮儿!最好不要让他们离开你的视线!” “这两个房间有城隍爷护着,什么妖邪都进不来,只要别出去,就不会出事!” 城隍爷? 我心中暗暗琢磨着,这才明白原来这破庙,就是一个废弃的城隍庙。 至于中间的那个磨损严重的神像,想来就是城隍爷的金身了。 纸生叔点了点头,郑重道。 “陈老您放心,纸生定不负重托!” 随后,纸生叔拉着我们,走进了一旁的小房间。 在临走前,我又仔细看了一眼这破庙,可不管怎么看,那破庙就只有中间有一个磨损严重的神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陈伯他们到底要去哪。 这庙外,又是一大片的迷雾,一看就不对劲,陈伯他们肯定是不会傻到从庙里出去的。 可要是这样的话,这么矮小的一间破庙,还能去哪呢? 难不成,陈伯他们还能直接遁地不成? 进了房间,我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 “纸生叔,陈伯他们到底是去了哪里呀?” “木生叔,穆风哥,他们都没事吧?” 纸生叔听见我的问题,眼神飘忽,明显是不想回答,只是敷衍地说道。 “小家伙,这些事情你就不用知道这么多了。” “你只要记着,陈老的所做所为,都是为了你好!” 第207章 城隍庙诡事(上) 纸生叔越是这般说,我心中的好奇就越是强烈。 只是,既然纸生叔执意不肯说,我也不好意思再多问,只能是先耐着性子继续观察。 “小弟,我们这是到了什么鬼地方啊……” 云儿姐一如既往地胆小,紧紧抓着我的胳膊,依偎在我怀里,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有些颤抖。 说实话,我这边也是慌得很,只是碍于面子,我总不能在云儿姐面前露怯,只能是强撑着。 好在,纸生叔还在,算是给我们两人吃了颗定心丸。 因为这个小房间,四面无窗,只有唯一的一个出口,出口处没有门,可以直接看到外面的景象。 纸生叔依旧是一个人在出口的旁边靠着墙抽闷烟,想来心里也是不好受,毕竟木生叔今天一整天都陪着穆风待在这个鬼地方,现在情况不明,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我闲着没事,跟着纸生叔一起在出口处坐着,看着门外的一片迷雾陷入了沉思。 这鬼地方,要说邪门那也是真邪门,先是一到晚上就浓雾四起,再是陈伯他们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 而且,不管是陈伯还是纸生叔,好像都在刻意地对我和云儿姐隐瞒真相。 难道说,现在的事态已经发展到我和云儿姐都不宜知晓的地步了吗? 说实话,如果不是我对疯老道无条件信任,如果陈伯他们不是疯老道特意派来帮我的,就这种情况,我想不多想都难! 纸生叔一根烟抽完,用手指弹了弹烟灰,将带着红的烟头往地上一扔,随后站起身来,用脚狠劲一踩,脸上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摸了摸我的头,柔声道。 “小家伙,你先在这儿等一下,我去看看情况。” 纸生叔这是坐不住了,想要去看看陈伯他们怎么样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反对。 此时的纸生叔已经憔悴不堪,而且我能看得出来,今天去招魁楼,因为木生叔不在,纸生叔一个人没有往常一般自信淡然了。 要是不让纸生叔去看木生叔一眼,只怕纸生叔会不得安宁。 见我答应得这么痛快,纸生叔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讶然,但很快也便恢复了平静,开始和我交代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宜。 “小家伙,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有很多疑惑,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们处理好了,自然会把真相告诉你,你现在就先跟田云在这里等着。” “这破庙是个城隍庙,中间的神像就是城隍爷,有城隍爷的庇护,一般邪祟不敢造次。” “你就记着,就中间的庙堂和两边的厢房,是绝对安全的,至于其他地方,甭管你看见什么,都不要去!” 对于纸生叔的嘱咐,我肯定是顺从的,只不过我心中的好奇却是愈演愈烈了。 陈伯和纸生叔越是这么千叮咛万嘱咐,我这心里就越是像猫儿挠似的,躁得厉害。 交代过后,纸生叔仍旧是要我待到房间里头,明显是不想让我知道他去哪里。 但这次我实在是忍不住,趁着纸生叔转身出去的机会,我偷摸地跟在纸生叔后面,云儿姐见我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也悄悄跟了上来。 我们两个小屁孩,蹑手蹑脚地凑到了出口处,不过因为纸生叔先前的叮嘱,我们倒是也不敢直接跟出去,只是跟在出口处,想看看纸生叔到底会去哪。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纸生叔出了这个小房间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行动开始变得僵硬机械。 只见,纸生叔缓缓走向神像前,竟是对着神像直接跪了下去,双手合十顶礼膜拜,对着神像念念有词,一副诡异的骇人模样。 我跟云儿姐在一旁看着,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动了纸生叔。 好在,纸生叔很是投入,并没有注意到在一旁窥伺的我们。 过了约莫半分钟吧,纸生叔缓缓站起,径直朝着神像的背后走去。 我和云儿姐自然是不能错过这个大好时机,也是跟了上去,静悄悄地观察纸生叔的动静。 可当我看见眼前这一幕时,才知道这地方到底有多匪夷所思! 只见,在神像的背后,原本冷冰冰的墙壁,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甬道! 那甬道黑暗深邃,单是看一眼,就让人产生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让人忍不住想要逃离。 我和云儿姐当时都被这诡异的一幕给吓愣了,眼睁睁地看着纸生叔的身体融入那黑暗,消失不见。 过了一会儿,那原本消失的石墙,就像是退潮的礁石一般,再次浮现。 一直到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万籁俱寂,我们这才回过神,但心中却充斥着无比的不安。 眼前仍旧是冰冷的石墙。 纸生叔,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融化在墙里了! “云儿姐…你…你看见了吗?” 眼前的一幕实在是过于离奇,以至于我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着了幻觉。 云儿姐木讷地点了点头,瞳孔放大,似乎还沉浸在先前的诡异场景中不能自拔。 应该不是幻境! 不然,纸生叔这么一个大好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该怎么解释? 我用劲甩了自己一巴掌,以求清醒,冷静下来后,开始重新分析眼下的局势。 庙外,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迷雾笼罩着黑夜,好似在四周喷上了一层白浊的奶盖。 不管怎么样,纸生叔既然这么叮嘱我,那就一定有纸生叔的道理,不必太过担心纸生叔的安危。 相反,现在更危险的反而是我们! 先前纸生叔在的时候,我们好歹还有个依仗,现在纸生叔不见了,这时候万一有什么脏东西找上门来,那我和云儿姐就是待宰羔羊,可以说是毫无自保之力。 我瞅了一眼窝在我怀里瑟瑟发抖的云儿姐,有些无可奈何。 这家伙,明明比我还大三岁,还自称是我的姐姐,可一遇到事儿就胆小成这样。 现在这种情况,肯定是不指望云儿姐能拿主意了,只能是靠自己! 思索再三,我还是决定出去,研究一下那个神像。 也就是城隍爷。 先前,纸生叔就是拜了城隍爷,才会出现那个神秘的甬道,这足以说明,城隍爷一定和这座破庙的秘密,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在打定主意后,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云儿姐。 不料,云儿姐在听过我的想法后,脸色大变,花容失色,说什么也不肯答应。 没有办法,我最终还是说不动云儿姐,决定就我一个人出去,云儿姐就待在房间的入口处,这样我们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然而,就在我即将迈出房间的时候,诡怪的事儿发生了。 只见,原本风平浪静的外边儿,此时却是突然狂风大作,阴风袭袭,好似恶鬼嘶嚎! 第208章 城隍庙诡事(中) 我当时本来神经就紧绷得厉害,哪里经得住这么一吓,刚要伸出去的脚登时就僵住了。 那邪风吹得很是厉害,让我都不由得担心,这破庙年久失修,压根就承受不住这种程度的狂风,随时都会倾崩倒塌。 云儿姐在我怀里缩得更紧,口香糖一般,让我根本动弹不得。 没有办法,思虑再三,我最终还是决定先静观其变,等这阵儿阴风停了再说。 也就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吧,那呼啸的狂风总算是停了。 因为狂风的缘故,原本笼罩着城隍庙的浓雾也才稍稍散了些,不像先前一般浓浊了。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也为了早些知道真相,我挣开云儿姐,叮嘱云儿姐在出口处守着,随后一脚踏出—— 说实话,要不是纸生叔在临走前说过,这庙堂和两间厢房都是绝对安全的,我还真不敢这么轻率地就从房间里跑出来。 好在,在我走出房间后,屁事儿也没有发生。 我暗松了一口气,转头对云儿姐比了个肯定的手势,随后便开始探索。 我先是绕着庙堂正中央的神像转了一圈,随后又去了另一边的厢房瞄了一眼。 当然,去另一边厢房的时候,我也仅仅只是在门口看了看,不敢进去。 其一是怕云儿姐看不到我会害怕,其二也是因为先前在镇妖塔时留下的心理阴影,我生怕只要一个不注意,我和云儿姐可能就走散了,到时候就又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们两个不离开彼此的视野就是最好的! 在探索了两个地方都没问题后,我开始有些卡壳了。 走到神像前,原本我是想着,要不就学着纸生叔刚才的姿势,拜一拜这城隍爷,看看事情会不会有什么转机。 然而,就在我即将跪下之际,我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庙外的迷雾,似乎有些不对劲! 先前说过,因为刚才的狂风,那迷雾现在已经散了些,并没有原先那么浓厚了。 可现在这么一看,我才发现我错了! 这雾散了些是没错,可奇怪的是,就仅仅只是散了一片区域! 更准确地说,那迷雾就只是在正对着庙门的那条通道的迷雾散了些,至于其他地方,还是一片奶白。 更奇怪的是,原本我们驱车前来,当时就将车停在了路边,而且离得也并不是很远,现在既然雾散了,按理说,在通路的尽头,应当可以看见我们的车才对! 可现在,通路的尽头空空荡荡,哪里还能看见我们车的影子! 不过,当时我也并没有想太多,只当是自己记错了,万一是车的位置偏了刚好被树林挡住了也说不定呢? 可就在我即将转过身的时候,诡异的事儿发生了! 只见,在大雾的尽头,竟是忽地出现了些细小的黑影! 是树吗? 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定睛再一看—— 这一次,我看的那是真真切切! 在通路的尽头,确实有着些细小的黑影! 而且,若是看得仔细些,还能发现这些诡异的黑影在慢慢地蠕动! 当时我整个人看到这么一幕,人都吓麻了,双脚生了根似的杵在原地动弹不得,额头也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那黑影倒还不少,而且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更多的黑影开始浮出迷雾,凝成人形! 人?! 怎么可能会有人! 就外边这迷雾笼罩的地方,陈伯和纸生叔那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再强调我不要出去,陈伯和纸生叔他们都如此忌惮,足见这迷雾之凶险。 那么这会儿,又哪里会来人呢? 就算是用腚眼子想也知道,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来者不善!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穆风先前告诉我,他遇到过的一个诡异事儿—— 阴兵借道! 就眼前这密密麻麻的人影,和穆风当初讲的那阴兵借道,那可真是太他娘的像了! 可是,这阴兵借道怎么还能借到城隍爷的头上来呢? 云儿姐见我反应古怪,当下也乱了分寸,还以为我是被迷雾外的鬼魅给迷住了,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小弟,你这是怎么了?” 云儿姐这一叫,总算是把我的魂儿给拉了回来。 对啊! 跑! 就现在这个情况,就算不是阴兵借道,估摸着也是百鬼夜行,要是继续待在这里,那不纯纯等死么?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心中一惊,咬了一下舌头,这才好不容易缓过神来。 再定睛看去,那些个黑影果然离得更近了!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可…… 走哪去? 环顾四周,就特么这两间厢房和一间庙堂! 完犊子了! 这个破庙,不就相当于是一个牢笼,把我们全给锁住了! 我本想着叫云儿姐出来再一起想办法,但又担心云儿姐见了对面那些黑影会更加慌乱,只得压下这个念头,随口撒了个谎先稳住云儿姐,随后转过身,开始寻找出路! 先前纸生叔,就是对着城隍爷的金身顶礼膜拜,这才凭空出现了甬道。 眼下,那甬道便是我们唯一的活命机会了! 我学着纸生叔的样子,双手合十,虔诚地双膝叩地,跪了下来,将双手举过头顶,顶礼膜拜。 可哪曾想,就这么一直拜了有五分钟,那城隍爷就是一点不给面子,面前的石墙一点儿动静也不见! 我转过头,看着身后的黑影靠得越来越近,心中愈发地不安了。 到最后,我甚至直接给城隍爷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可这城隍爷就跟没看见似的,还是一点反应不给! 我心中有些欲哭无泪。 这城隍爷,怎么比三清还难请啊! 当初给三清磕头,三清还能保我一命呢!这会儿给城隍爷磕头,城隍爷是正眼都不瞧我一眼呀! 云儿姐见我举止这么古怪,再也忍不住了,直接从房间内出来,正想询问我的情况,可这刚走到跟前,云儿姐就瞅见了外边的黑影。 不出我所料,云儿姐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咪一般,腾地一下扑进我怀里,用颤抖的声音询问道。 “小…小弟,那些东西…是什么啊……” 我心中苦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云儿姐这个问题。 你问我,我又该问谁呀? “没事的云儿姐,应该就是树木而已……” 随口安慰了云儿姐一句后,我开始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神像。 城隍爷不可能就单给纸生叔面子不给我面子,现在最大的可能就是,我应该是遗漏了一些步骤,这才导致甬道没有出现。 可这关键的步骤,会是什么呢? 忽地,我猛然想起,纸生叔当时在跪拜的时候,嘴唇翁翁动着,好像是在念叨着什么。 莫不是一些神秘的咒语? 想到这,我就一个头两个大。 天下道法万千,咒语何止千万! 这我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该上哪找这咒语去? 第209章 城隍庙诡事(下) 眼下,当真是绝路了! 身后有不明的鬼祟步步紧逼,眼前却又无路可去! 虽说纸生叔打了包票,说是庙内绝对安全,可要我把自己和云儿姐的性命完全寄托在一个摇摇欲坠感觉下一秒就会倾塌的破庙,我总归还是放心不下。 情急之下,我伸过手在随身的包裹中一探,想要找出些可以防身的家伙事而来。 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了。 我总不可能,真的要去找纸生叔念的那个奇怪的咒语吧? 这要真找起来,只怕我还没找到咒语,就已经被邪祟给害了性命。 随身包裹里边,因为来之前已经让王富贵安排下人给我们补充了物资,所以家伙事儿倒是不少。 诸如,黑狗血,桃木剑,糯米这些常见的驱邪物件,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不过,随之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虽然有家伙在手,可奈何我不会用啊! 我除了会用一些最简单的驱邪符,还有一些什么黑狗血桃木剑以外,其他的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要是光拿着家伙却不会用,那也是白搭。 况且,如果外边那些东西,连城隍爷都镇不住,这些驱邪的物件也不一定顶事啊! 这眼看着外面的东西离得越来越近,我急得直跳脚,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死马权当活马医,先试了再说!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王富贵办事倒还算妥当,包里竟然还有墨斗! 这东西先前我曾听穆风提过一嘴,说是可以用来限制僵尸,沾上黑狗血后,便是对付僵尸的神兵利器! 此刻我哪还来得及管他三七二十一,将墨斗线全部扯出,又给沾了黑狗血,就着破旧的门框给绕了上去。随后又是找了好些驱邪符,一些贴在门框上,一些跟铜钱一起随身放着,也能图个心安。 至于剩下的那些黑狗血,糯米之类的,因为我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办了,就随手把它们洒在门框上丢在地上。 这样一来,也就算是差不多了。 至于云儿姐的那一份,原本我还是想着让云儿姐也拿出来,跟我一样全部用来布防庙门,但想了一下,为了避免接下来遇到的其他突发事件,还是留着些备用为好。 做完这一切后,我才稍稍心安,云儿姐却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双手紧紧缠绕着我的手臂,指甲都要嵌进去了。 若是在以前,我肯定是受不了云儿姐这么黏着我,但现在情况不同,云儿姐现在最缺乏的就是安全感,我肯定是不能丢下云儿姐不管的,也就由着她了。 现在,我的包里已经是空空荡荡,只剩下一本当初纸生叔叔给我的《民俗禁忌》了。 我直接坐在地上,趁着现在庙口大雾散去,就着月光一页一页翻阅起来。 因为我并不确定我随手布下的这些驱邪的物件到底管不管用,自然是不能将性命全部寄托在这些东西身上。 若是能在这里边找到一个关于城隍庙的禁忌,说不定就有机会扭转局势! 云儿姐这时候就是再单纯,也能看出来那些黑影根本就不是什么树影了,但也没有拆穿我,只是安安静静地依偎在我身边,娇小的身躯微微颤抖。 云儿姐心里还是很怕的,只不过为了不给我施加压力,云儿姐最终还是咬牙忍住了。 “婚宴,建房,旅游……” 翻了不知多少页,看了不知多少乱七八糟的民俗禁忌,可偏就是找不到一个是关于城隍庙的,我心里开始有些焦急了,翻页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动作也变得更加粗鲁。 “嫁娶,宅基,丧葬……” 翻到最后,我甚至连生病需要注意的禁忌都给翻出来了,可就是找不到有一行字是关于城隍庙的。 一直翻到最后一页,我把这本我一直以来视若珍宝的民俗禁忌往地上狠狠一摔,彻底绝望了。 没有! 竟没有半个字,是关于城隍庙的禁忌! 我抬头看去,此时的那些鬼影已经走到了当初我们停车的位置,距离我们不过百米。 借着惨淡的月光,我依稀能看清那些怪物的脸了。 那是一张乌青发紫,狰狞可怖的扭曲的脸! 只见那些个人影,他们的五官几乎都拧在一起,排列毫无规则可言,更令人胆寒的是,他们有的人五官缺憾,有的人甚至根本都没有五官,整个就是一无面人! 如果说这些倒不算是什么,可接下来我看到的,才是真正击溃我心理防线的极端恐怖! 因为,我看见在那些人影的身上,竟都有些似曾相识! 我定睛看去,等发现其中端倪时,却是心脏猛地一滞,只感觉一股冲天寒气直冲天灵,整个人如坠冰窟!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云儿姐颤抖着声音开口了,声音里都带了些许哭腔。 “小弟,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怎么看见,那些鬼东西身上……都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衣服?” 云儿姐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在我耳畔炸响。 完了! 完犊子了! 这些鬼东西,压根就不是路过! 我早该想到的,哪有什么邪祟,会直直冲着城隍爷来的? 在云儿姐眼里,这些东西的穿着,和云儿姐一模一样,可在我眼里,这些鬼东西身上,分明就穿着我的衣服! 跑! 这是我心里头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好不容易撑着门框站了起来,因为心中恐惧,我站起的时候一个踉跄,险些直接摔在庙门口。 站稳身子后,来不及细想,我本能地就拖着云儿姐打算先走进一旁的厢房避一避,总好过在庙门口等死! 结果,天不遂人意,因为匆忙,我路过神像的时候一不小心磕了上去,一瞬间,小腿破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横流。 那时候的我是真的急眼了,要不是身边还跟着云儿姐,我甚至打算直接冲出去,死就死了,一了百了。 然而,就是这误打误撞之下,我的余光瞥见在城隍爷的座下,似乎夹着一张泛黄的纸。 好奇心驱使我将它打开,却只见上方写了歪歪扭扭的这么一行字—— “恳请城隍爷广施天恩,护佑一方!” 第210章 甬道 这…… 这是个什么东西? 我拿着这张纸,端详了好一会,却见在纸的下方,还有一行蝇头小字,上书—— 如遇我,而非我,速退! 如遇我? 而非我! 我下意识地跟着纸上的字念了出来,在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我只感觉浑身上下通了电一般,打了一个激灵,神智也清明了不少。 如遇我,而非我! 这说的可不就是我和云儿姐现在的处境么? 外边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却穿着和我们一样的衣服,不就恰恰对应了纸片上的那句话么?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张纸片是纸生叔留的后手,当下也来不及多想了! 那些个鬼东西,不知道是不是闻了我小腿上的精血气味,移动的速度好像更快了,此时此刻,距离我们不过十步之遥! 在这一刻,借着天上之月,那些家伙无比狰狞可怖的面容总算是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我们面前。 云儿姐身体抖如筛糠,哪里还有半点反抗能力? 情急之下,我拖着受伤的小腿,对着正中央的城隍爷金身,学着纸生叔的模样,再一次跪了下去! “恳请城隍爷广布天恩,护佑一方!” 我几乎是使出了浑身的气力,哑着嗓子,将这句话给吼了出来。 轰隆—— 说来也是真他娘的邪门,就在我这句话话音落下的一刹,我分明看见就在城隍爷后方的石墙上,竟是凭空出现了一个黝黑的甬道! 与此同时,在我的身后,传来了绳索断裂的噼啪声和糯米爆裂的啪唧声。 那些鬼东西,竟真能无视城隍爷,径直闯了进来! 或许是因为人体在面临生死威胁时爆发出的求生本能,我腾地一下站起来,先前的伤痛和疲惫好似一瞬间烟消云散,抓起神像旁失魂落魄的云儿姐,拼了命地朝着那黝黑的甬道冲了进去! 就在我们的身形隐没在甬道的一刹,身后却是传来了一个幽幽的声音—— 朱九阳,你逃不掉…… …… 在误打误撞闯入甬道后,我只感觉小腿一阵剧痛传来,身子抽搐,脑子一沉,直接没了意识。 后来,我是被云儿姐给晃醒的。 “小弟,你快醒醒……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云儿姐带着哭腔的声音吵醒了我,等到我好不容易睁开眼晴,却是发现自己现在身处一片黑暗,就连近在咫尺的云儿姐,也只能是看到一点轮廓。 好在,我总算是还没有迷糊到失忆的地步,在短暂的调整之后,我坐了起来,本想着先掏个亮子出来见个光,可一摸,这才想起先前的家伙事儿几乎全散在那座庙堂了。 没办法,我只能是先安抚着云儿姐的情绪,再从云儿姐的包裹里掏出一只手电打上。 在见到光亮的一刻,我心中的不安减少了许多,云儿姐的抽泣声也逐渐止住了。 这个时候,我就不得不佩服一下自己的先见之明。 若不是刚刚留了一手,只怕我们这会儿只能摸着黑抓瞎了。 “云儿姐,你找找有没有绷带……” 我忍着小腿上的创口传来的剧痛,对云儿姐说道。 这创口不算小,先前就已经流了一大滩血,若是再放任不管,只怕我还找不到纸生叔他们,就要先死于失血过多了! 草草包扎过后,血止住了,我总算是可以静下心来,安心观察四周的情况。 在我们的后面,是冰冷的石墙,看样子,那甬道在我们进来之后就已经关闭了。 这也就意味着,此刻我们只能前进,绝不可能后退! 若是前方没有出路,那我跟云儿姐两人在这狭窄的甬道,只怕是会活活闷死! 时间有限,给云儿姐打了声招呼后,由我在前头拿着手电探路,云儿姐跟在我后面抓着我的衣角。 那甬道实在是有些小,也就刚好是遇着我跟云儿姐两人都是小孩子,若是纸生叔他们来,怕是要弯腰曲背才能通过。 说实话,当时我的心里依旧打鼓,又是兴奋又是害怕。 未知的恐惧总是最具有压迫感的。 就这么一个年久失修的破庙,谁又能想到,其中竟会隐藏着如此多的玄机! 纸生叔和陈伯,他们为什么千方百计地想要阻止我和云儿姐进去甬道? 在甬道的另一头,又隐藏着些什么? 那张纸条,难道是纸生叔为了防止我和云儿姐遭遇不测,给我们留的后手? 那些似我非我的妖邪,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又一个的谜团,好似阴霾一般,笼罩在我脑海。 而这一切的真相,就藏在甬道的另一头! 万幸的是,这甬道并不算长,我和云儿姐二人走了约莫有五分钟的时间,就已经看到了微弱的光亮。 在看到光亮的一刻,我的心情雀跃无比,就连脚步也不禁快了些。 因为这最起码意味着,我和云儿姐不至于活生生在甬道里闷死了! 好不容易,总算是摸到了甬道口,出来之后,来不及打量周遭环境,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深吸了口气,感受着者久违的新鲜空气。 就在我和云儿姐二人出来的一刹,身后的甬道轰隆一声,再转过头时,已经变成了冰冷的石墙。 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这才开始细细打量周遭环境。 我们出来的地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老北京的传统四合院。 在我们两侧地厢房,一片黑暗,就只有正对着我们的房子,里边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陈伯他们若是真在这个地方,那也只有可能在那里! 为了保险起见,我和云儿姐选择悄声缓步前进,这样即使里边不是陈伯他们,而是一些邪祟,我们也不至于打草惊蛇。 至于两侧的厢房,黑漆一团,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我们自然是不可能会去自找不痛快的。 一步…… 两步…… 好不容易,我和云儿姐来到了散发着昏暗灯光的房子前边。 在房子的两边,有着那种古典的中式油纸窗户。 我跟云儿姐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先打个小孔,看下情况。 然而,在我们打通窗户孔的时候,却是在里边看到了极端惊悚的一幕! 第211章 义庄(上) 透过窗户的小孔,我看见房间里面是一盏昏暗的油灯,油灯的笼罩范围并不大,也只能是勉强看到房间的一角。 在油灯微弱光亮的映照下,我可以依稀看见,就在房间的正中央,有四五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这些人影有高有矮,有胖有瘦,虽然因为灯光的问题,我看得不大清楚,但我也能大概猜出来,这些人影八成就是纸生叔他们。 让我感觉后背发凉的自然不是这几个模糊的人影,而是这间房子里面诡异的环境。 只见,在昏暗的烛火的覆盖范围内,我可以隐约看见房子的四周竟散乱地堆放着一地的木头盒子! 这些木头盒子,想必不用我多说,大伙儿也能猜得出来。 可是这谁家正经房子,会在屋里头放这玩意儿的? 也就那时候我跟着纸生叔一起去找木生叔的时候,才见过这种场面。 难不成,这间房子的主人,也是一个棺材匠? 可没道理啊! 就算是这样,当时木生叔也只是将棺材给放在院子里头,可没有将棺材直接放在屋子里啊! 直接将棺材放在屋子里,那睡觉的时候,看着遍地的棺材,难道就不会感觉膈应么? 除此之外,我还看见就在那些人影的正中央,铺着一张简陋的草席,在草席的上方,放着一个浑身长满了白毛的东西,因为灯光的问题我看得并不真切,但想来应该就是即将化煞的穆风了。 陈伯几人此时正围绕着穆风,在他们的正前方,放着一张破旧的桌子,上边已经铺上了神台布,还零七八落地摆着些物件,应该就是供桌了。 看这架势,我已经猜到了,陈伯他们这是在开坛作法,帮穆风抑制体内的阴煞之气,防止穆风化煞。 我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我相信陈伯他们不会害穆风,可我就是不明白,好端端地放着王富贵家舒适又宽敞的大别墅不用,为什么一定要在这种满地都是棺材的破庙开坛作法才行? 难不成,还真就如纸生叔所言,物极必反,极阴生阳? 我这边看得正入迷,想着一探究竟呢!可结果,原本昏暗的天空却是忽然有一道亮光闪过。 闪电! 在闪电照亮夜空的一瞬间,我瞳孔骤缩,看见了极为惊悚的一幕—— 原本还安安静静地待在草席上的穆风,竟是忽然从地上坐了起来! 他娘的,各位你们是不知道,我跟云儿姐本来摸着黑来这儿,又看见了满地的棺材,本来小心脏就是一直提着的,现在这又冷不丁给我来上这么一下,当时我只觉得喉咙里有口气一下子出不去又上不来,险些直接就要去天堂见佛祖了! 还不等我缓过神来,紧接着,又是天崩一般的一声炸雷。 这一下,我是彻底受不住了。吃了一惊后,身体本能地打了一个激灵,结果好死不死,却一不小心碰到了窗框。 “不好!” 我心中暗道不妙。 原本,这漆黑的夜空便是我最好的保护色,可这闪电一来,四合院被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窗户纸又透光,我和云儿姐的身影肯定是映在窗户纸上边了。 再加上,这四合院里头原本就是一片死寂,虽说现在有雷声掩护,可我这冷不丁地撞了一下窗框,凭纸生叔他们的功夫,察觉不到那才是见了鬼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屋内传来了一声暴喝。 “谁!” 还不等我反应,只听彭的一声,屋子的门已经被踹开,一把闪着寒芒的剪子在寒月下飞梭,只眨眼间,就横在我眼前,离我的眼睛只有不到两公分的距离。 他奶奶的,我当时就是个九岁的娃娃,哪里见过这阵仗啊?当下就只觉双腿发软,裆部湿乎乎热乎乎的,几乎要瘫倒在地。 就在这时候,一个略显惊讶的声音传来。 “小家伙?你怎么会在这里!” …… 关于后边的事情,误会解除了,我和云儿姐二人被纸生叔给叫了进去,免不了被大伙儿一顿教训。 说实话,要我进那个黑不溜秋的还满是棺材的鬼地方,我是一万个不情愿,但这会儿外面雷声滚滚,待在外面,好像更加吓人,况且我们来这里的本意也就是找到纸生叔他们,无奈之下,我和云儿姐只好乖乖跟了进去。 进去之后,我看见大伙儿都围在草席旁边,先前我明明看见从草席上惊坐而起的穆风,此刻却是安安静静地躺在草席上,仿佛先前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我的错觉。 尽管如此,但因为刚刚看见的一幕,我不敢离那个草席太近,跟云儿姐二人一起乖乖待在木生叔旁边。 “小家伙,你们这么过来了?我不是让你们留在那里吗?” 纸生叔开口问道。 纸生叔的声音有些憔悴疲惫,但终究也还是没有忍心开口责备我们,只是耐心地询问起原因。 面对纸生叔的询问,我自然是不敢在这里久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那些诡异的人影,奇怪的纸条,全部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伙儿。 大伙儿听过我的讲述后,一个个的面面相觑,脸上满是惊讶之色,似乎是有些难以置信。 “如遇我,而非我……” 纸生叔有些失神,喃喃地念叨着这几个字。 我见纸生叔这种反应,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那张纸条明明就是纸生叔自己留的,为的就是让我在关键时候可以保命,可现在事到临头,纸生叔却还嘴硬不肯承认。 我一个没忍住,直接开口,想要揭穿纸生叔。 “纸生叔,那个纸条,不就是你给我留的暗示吗?” 我心想,这下我直接捅破窗户纸了,纸生叔总不至于再不承认了吧? 可谁成想,纸生叔的反应却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纸生叔听了我的话,明显一怔,好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有些茫然地开口。 “纸条?” “小家伙,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可从来没有留过什么纸条!” 第212章 义庄(下) 啥玩意? 纸生叔的话彻底给我干懵了。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再次开口确认了一遍。 “纸生叔,那个放在城隍爷金身下面的纸条,难道不是你给我的提示?” 纸生叔的表情更茫然了,直言道。 “怎么可能!” “当初陈老跟我和木生千叮咛万嘱咐,告诫我们不要让你和田妮儿进来,我怎么可能会在城隍爷金身下面给你留提示?” 看着纸生叔一脸的认真,我的心底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都到了这步田地,我心里清楚纸生叔没有撒谎的必要了。 况且,这还是当着大家伙儿,当着陈伯的面,以纸生叔对陈伯的敬重,绝不可能会在陈伯面前撒谎。 可要是这样,问题可就大条了! 那纸条既然不是纸生叔留的,那会是谁留的呢? 木生叔? 陈伯? 我心中烦闷,思绪犹如一团乱麻。 首先排除陈伯,陈伯既然都要求纸生叔和木生叔不要让我和云儿姐进来了,那陈伯他老人家自己自然是更不可能让我们进来。 其次木生叔,也不大可能。 木生叔对陈伯的敬重,更甚于纸生叔,木生叔基本没啥可能会背着陈伯这么干。 至于今天刚来的王伯和刘伯,也不可能。 那这莫名其妙出现的纸条,到底是谁放的? 这总不可能是城隍爷他老人家可怜我,给我留下的提示吧? 这也太荒谬了!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沉了下来,显然我说的话,一下子点燃了大伙儿的好奇和戒备。 这时候,陈伯沙哑着嗓子开口了。 “如遇我,而非我……” “魁首,这张纸条的主人,倒是把你当时的处境推断得丝毫不差!” “魁首,你再细细和我说一下,你当时看见的那些鬼影,到底还有什么特征!” 我憋红了脸思考了半天,可到最后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当时那情境,我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这会儿哪里还能想得起来?唯一记得的最大特征也就是那伙儿鬼影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衣服,迎面走来,就好像是遇到了千千万万个我一般! 至于云儿姐…… 云儿姐那小胆子,就更没指望了! 陈伯低垂着头,沉吟半晌,最终还是缓缓摇了摇头,道。 “算了……” “不管留下那张纸条的东西是人是鬼,但至少它的用心不坏,说到底也还是为了救你!” “至于那些鬼影……” 陈伯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笑着自嘲道。 “哎,人老了,不中用咯……” “这样吧,今个儿回去,我去我在北京的老屋里查一下古籍,说不定能找到答案……” 我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但内心却是思绪翻涌,久久不能平静。 我想起了先前王富贵手底下的那两个下人说过,他们在给我们送桃木剑的时候,貌似是被人刻意干扰了。 虽然现在还不能断言这究竟是人为还是意外,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至于这次的纸条…… 按照我的猜测,如果那场车祸是人为的,那么这张纸条的主人应该和那场车祸的幕后黑手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毕竟,如果没有那张纸条,只怕我现在已经是被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给抓了去,生死不明了! 两拨人…… 想到这里,我实在是头疼得不行。 事态的发展,已经远比我想象的严峻了。 幕后的真相,却始终犹如迷雾一般,叫人看不真切。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悠长的叹息声传来,在屋子内久久回荡。 要知道,这屋子内,好些个地方都摆了棺材,就算是这一小片空地,我估计也是陈伯他们为了开坛作法,特意清理出来的。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一根针落下的声音,都是清晰可闻,就更别提这一声叹息了。 我被骇了一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缓过神来后,这才发现声音的主人就是陈伯。 陈伯此时正看着躺在草席上的穆风,嘴唇嗫嚅着开口道。 “现在,还是穆风的情况要紧!” 这时候,另一旁的王伯开口了。 “我说老刘啊,你叫我们来,就是为了救这个小家伙的性命?” “我们的本事,你心里头跟明镜似的,你觉得我们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驱邪赶煞?” 王伯之后,紧接着是刘伯。 刘伯的声音依旧是沙哑木讷,在这寂静的屋子里更显诡异。 “老刘啊,你这可真就是找错人了。” “我们不是不想帮忙,只是这个孩子……” “我们实在是爱莫能助……” 陈伯闻言,呸了一声,骂道。 “你们两个老东西,还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谁跟你说我叫你们两个来,是为了这个了?” 二人闻言,面面相觑,迟疑片刻后,不约而同地开口道。 “那…你叫我们来是干嘛的?” 陈伯也不把话挑明,只是没好气地说道。 “咋了?叫你们来撑撑场子,不行啊?” 不等二人开口反驳,陈伯继续说道。 “行了,今晚差不多了!” “魁首说遇到了怪事,依我看,我们还是先走,不然到时候出了问题,也是个麻烦!” 王伯和刘伯一听这话,当即就不服气了,反驳道。 “我说老刘,我们虽然救不了这个孩子,但要是说当个护法,给你们保驾护航,我就看这方圆百里,除了招魁楼那个穿红衣服的,谁敢来?” 三人就像三个老顽童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不休。 我小心翼翼地偷瞄着四周零落的棺材,心中却还是有一个疑问,猫抓似的,心痒难耐。 好不容易,总算是等到三人停止了争论,我这才插了一嘴,问道。 “陈伯…这地方,到底是干嘛的啊……” 我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 “这地方,怎么摆放着这么多的棺材……” 陈伯他们被我这么一打岔,怔了怔,沉默半晌,陈伯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唉,天意啊……” “天意难违……” “魁首,既然你们都已经过来了,那也就没什么好避讳的了。” “这地方,其实不止是个城隍庙,它还是个义庄!” 第213章 闯迷雾(上) 义庄! 在听到这两个字眼的时候,我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感觉一股莫名的寒气直冲天灵。 义庄这个词儿,我可一点儿也不陌生! 所谓义庄,其实就相当于是古代的停尸房,专门用来安置死人的地方! 当初,我跟着纸生叔一同去寻木生叔的时候,就曾经听纸生叔解释过,木生叔的棺材铺很特殊,院子里头不仅有空的棺材,也有装了东西的棺材! 这里所谓的东西,说明白点,就是死人! 记得那时候,我还被木生叔院子里这诡异的一幕给吓了一大跳! 也因此,纸生叔才会说,木生叔开的既是一个棺材铺,又是一个义庄! 我原本以为木生叔的棺材铺也可以当义庄就已经够离谱了,想不到今天在这个鬼地方,还真他娘的是长见识了,竟然还能见到城隍庙和义庄混在一起的!这简直就比胡辣汤掺白糖吃还要违和! 或者说,难道这义庄内的尸体都非同寻常,已经凶戾到需要城隍爷出手才能镇得住的地步了? 更令我不解的是,这城隍庙是义庄也就算了,可陈伯他们为什么非要来到这边才能安置穆风? 这要是陈伯他们带着穆风去一个道观或者是寺庙,我倒还能理解,八竿子也就是借着寺庙和道观里的正气和神位压制穆风体内的阴煞之气。 可是这义庄,我就实在是不能理解了。难道说这义庄里面的棺材和死人还能对压制穆风体内的阴煞之气有奇效吗? 我这思索着,这时候,陈伯哑着嗓子,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 “魁首,你也看到了,这义庄内满是棺材,棺材里边,那都是有主人的!” “并且,这义庄就背靠着城隍庙,有城隍爷盯着,所以能够停放在这里的尸体都不是什么宵小之辈,都是为祸一方的凶尸,压根就不是一些普通的小鬼可以相提并论的!” “也因此,这地方实在是过于凶险,我这才交代小纸和小木他们,千方百计地要瞒着你和妮儿。” 话音至此,陈伯长叹了一口气,像是把这些天的烦闷全都一口气吐出来的似的,沉默了半晌,这才接着说道。 “所谓,物极必反,过盈则亏!” “老瞎子我这次千方百计地想要带着穆风来这里,也就是想着借这里的阴煞之气和沐风体内的阴煞之气对冲,以求抑制沐风体内的阴煞之气的扩散,防止沐风活人化煞!” “这放眼整个北京城,也就只有这城隍庙的内的阴煞之气,才能和那招魁楼内的阴煞之气相制衡。” “当然,招魁楼毕竟还是京城第一鬼楼,这城隍庙终究还是比不上,此方法只可用一时,以达到拖延时间的效果,但要是时间一长想不到对策来,穆家小子还是得死!” 说到最后陈伯特意在那个死字上面加了重音,就连脸上的皱纹都开始微微抖动。 我心里很清楚陈伯他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原本若是沐风没有要化煞的迹象,单靠七星续命灯已经足够,但若是化煞了,情况就已经完全不同了。 可以说,陈伯这一招,就是驱虎吞狼! “陈伯,那…那这个法子,可以支撑多久?” 陈伯思索片刻,缓缓开口道。 “最多七日!” 七日…… 不管怎么说,七天的时间相较于之前单靠七星续命灯只有三日的时间,总归还是宽裕了许多。 陈伯沉吟片刻,又补充了一句,道。 “其实除了这个方法,我还有最后一个法子,只不过这个法子有损阴德,不到万不得已,我尽量不使用这个法子。” 言罢,陈伯恢复了往日的沉默,不再开口说话了。 到这里,我总算是差不多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终于明白陈伯为什么要费心思去请王伯和刘伯过来助阵。 一来是想着白天的时候去招魁楼能多两个帮手,也能相互有个照应。二来,也是为了晚上的时候能多两个人帮忙镇压在城隍庙内的死尸。 毕竟要按陈伯的话来说,这城隍庙跟招魁楼对比,那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半斤八两,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最主要还是因为城隍爷的金身,在这风吹雨打不知多少年了,加上又无人供奉香火,怕是现在能够压制义庄内的凶尸的力量已经越来越少了。 大伙儿沉默半晌,最终还是由陈伯开口打破了沉寂。 “行了,这边的事儿都已经差不多了,紧着些回去还能休息一下,不然耽搁久了,等到了白天我们又要赶去招魁楼,那可真就是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歇都不带歇的了!” “小木,还是得要辛苦你留下来照看好穆风,我们等到明天晚上再来接你的班。” 木生叔点了点头,或许是因为在这个鬼地方待的时间太长了,又或许是因为心力交瘁,木生叔一反常态,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一直保持着沉默,昏暗的烛火中看不清木生叔脸上的表情。 在陈波交代好一切事宜之后,陈波带着我们走了出去。 此时,外边已经下起了滂沱大雨,电闪雷鸣,在闪电的映照下,我能清楚地看见,一整个四合院,除了紧贴着城隍庙的那一面以外,其余的三间房子里边装着的都是满满当当的棺材。 这要不是因为跟着陈伯和纸生叔他们,我和云儿姐单是看见这一幕,估摸着都得吓够呛。 最要命的是,透过闪电的白光,我隐隐看见那房间里面的棺材,有的竟然在微微颤抖,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要破棺而出一般! 很明显,不只是我包括陈伯在内的其他人全都看见了这诡异的一幕,只不过大伙儿都心知肚明,都默契地没有开口提及此事。 我们几个人顺着四合院好不容易走到了对面,陈伯背过身去,对着石墙就是一通捣鼓,很快,一个黑漆漆的甬道凭空出现。 那正是我们先前来时的甬道,就在甬道的另一头,便是通往城隍庙的方向。 第214章 闯迷雾(中) “陈伯,小心点,那些东西可能还在外面等着我们……” 一看到这黑漆的甬道,我心里头就不由得回想起先前在城隍庙看到的那诡异一幕,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开口向陈伯提醒了一句。 小心驶得万年船。 毕竟那些鬼东西,就连陈伯都认不得,还是小心些好。 听了我这话后,站在一旁的王伯和刘伯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 “小娃娃,你只管放一百个心!有我们两个在这里,管他是什么凶邪阴煞,只要敢来,那都免不了魂飞魄散的下场!” 当时因为我还没有正式见识过王伯和刘伯二人的厉害,在心中想当然地就把王伯和刘伯跟陈伯联系起来,想着既然陈伯都不咋会驱邪赶煞,那王伯和刘伯估计也厉害不到哪去,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忧虑。 这下可把二老给逼急了,王伯的脾气就跟木生叔一样,甚至跟木生叔相较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见我不信,王伯的暴脾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率先冲进甬道,在前头开路。 至于刘伯,则负责殿后。 该说不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有了王伯和刘伯在我们身旁为我们保驾护航之后,我还真感觉心安了不少。 这好不容易,总算是从漆黑的甬道里边出来了,然而,到了外边,让我意想不到的事儿发生了。 我明明清楚地记得,先前在我布下天罗地网之后,那些个怪物还是冲了进来,将我布下的东西搞得狼藉不堪。 包括那张奇怪的纸条,还有那本《民俗禁忌》,先前因为喜欢杂文,所以这些东西,全都是被搞得乱七八糟的,可现在,这些东西竟然全都消失不见了! 明明刚刚还是一片狼藉,可现在庙堂竟然是放空如也! 这可把我给看懵了,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些东西好端端地怎么全都消失不见了。 是那些鬼东西将留下的垃圾全都给清理了吗? 可没道理啊! 要真是这样,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此刻心乱如麻,恨不得给自己抽两个嘴巴子。 这下好了,原本我是想着让陈伯他们看看情况的,可现在这里头干干净净的,什么情况也没有。 并且,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那就是此时的外面,还是一片浓雾。 我不禁开始有些怀疑,先前陈伯说要回家休息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就这浓雾,该咋出去? 万一那些要命的玩意儿,此刻就躲在浓雾外边伏击着我们呢? 陈伯闷着头,倒也没吭声,只是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 “这地方,处理得倒是干净……” 就在我琢磨着,陈伯一个瞎子,到底是怎么看到这些东西时,陈伯忽然开口了。 “还好,现在已经过了子时……” 说着,陈伯又转过了头,对身旁的王伯和刘伯二人说道。 “老王,老刘,你们两个,一个开个路,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二人相视一笑,直言道。 这要是在十二点之前还不好说,可现在已经过了子时,我们两个人要想撑歌一刻钟,让你们上个车问题还是不大的。” 陈伯眯着眼睛笑着点了点头,最后又转过身对我们说道。 “小纸,魁首,妮儿你们三个人跟我这个老头子一定要紧紧更好,老王和老刘他们两个。” “这要是出了半点差错,我们可就真的走不出去了!” 虽然我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见陈伯这么一脸严肃的模样,大伙儿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因为我心里清楚陈伯不可能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现在陈伯既然这么说了,那想来事态应该是很严峻的。 随后在我们答应下来之后,只见王伯和刘伯二人开始发力,身上开始散发出浓浊的金光。 金光护体! 我心中暗暗吃惊,这一招可以说是经典,纸生叔木生叔,还有那个疯老道都曾经用过这一招。 想当初,那疯老道的金光还震撼了我好长时间。 难不成说现在王伯和刘伯二人,也要运用体内金光的力量,来帮我们破开眼前的这片迷雾吗? 我心中的震撼越发的强烈。 要知道,在外边的东西就连纸生叔他们都见了毫无办法。 可现在王伯和刘伯联手起来,竟能为我们杀出一条生路来! 如此,足见二人实力之雄厚! 大伙儿谁也不敢过多耽搁,等到二人的身上的金光将我们笼罩之后,便一齐向外边踏出了一步。 就在我们踏出第一步的一瞬间,外边的迷雾却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一般,全都翻涌着向我们冲了过来。 可下一秒,这些迷雾就被覆盖在我们周身的金光给驱散! 我们见此情形,心中越发地震惊了。 只不过,当看见王伯和刘伯二人的脸色时,大伙儿也明白,王伯和刘伯绝对撑不了多久。 这要是不趁着现在赶紧冲过去,只怕再过片刻,我们都会成为这迷雾中的枯骨。 想到这里,我们的脚步不由加快了许多。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先前在那城隍庙中的时候还看不清在迷雾中的汽车,可现在走了没几步,我们确认清晰的看见前方不远处,但是我们先前停留在那里的汽车。 这迷雾中,有类似障眼法的功效! 我心中暗暗震惊,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心中的好奇,拼了命地向前走着,这要不是陈伯临出发前交代,走夜路最忌讳的就是快跑,我都恨不得长两个翅膀直接给他飞过去了! 越来越近…… 周围的迷雾,似乎是察觉到了我们想要逃跑一般,竟开始有意识地朝我们这边聚拢,为的就是在我们上车之前拦截我们! 一步…… 两步…… 好在,最终还是有惊无险,纸生叔第一个碰到了车子,一把拽开了驾驶座的车门,直接就给钻了进去。 之后,我们剩余几人也是一个紧跟着一个,全都钻进了车内。 这还没完呢! 钻进车内不代表着安全了。 现在的燃眉之急,是要想办法,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将车子开出迷雾笼罩的范围! 第215章 闯迷雾(下) 纸生叔心里比我更加清楚事态的严峻,哪里还用得着提醒,我这边屁股才刚挂上座垫,都来不及关车门,就听见发动机传来怒吼一般的轰鸣声,车子很快便如炮弹般冲了出去。 这迷雾比之先前的大黑天,竟还要阴邪! 先前我们在镇妖塔遇见的大黑天,到底是塔内阴煞之气所化,车子内部封闭空间,众人阳火旺盛,只要待在车里就不会有什么事。 可这迷雾不同。 义庄内的阴煞之气既然已经被城隍爷的金身镇住,那这诡异的迷雾,想来就不是阴煞之气,而是一些别的东西。 如若不是王伯和刘伯二人拼了命地释放体内金光,堪堪罩住车子,破开迷雾,只怕我们非但走不出去,这时间一长,要是万一王伯跟刘伯他们体力不支,等到迷雾渗透进来,到时候大家都得玩完! 大伙儿都很清楚这一点,但现在也别无办法,只能是将希望寄托在王伯和刘伯,还有纸生叔三人身上。 好在,在纸生叔的全力加速下,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车子总算是冲破了迷雾,走出了那片儿诡异的邪地。 在离开迷雾的一瞬间,车子上笼罩着的金光瞬间支离破碎,化为乌有,王伯和陈伯二人瘫倒在座位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二人几乎已经到极限了…… 这要是慢上半分钟,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说老刘啊……” 王伯这时候了也不忘贫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瓮声瓮气地说道。 “这趟,我可真是跟着你上了贼船了!” “这地方,绝对是被别的脏东西盯上了,而且,那玩意儿绝对比义庄的死尸还要凶,到时候,只怕是城隍爷都镇不住!” 王伯口中所说的别的脏东西,想来就是我跟云儿姐先前看到的那些邪门的东西。 陈伯脸色阴沉,点了点头,道。 “城隍爷镇不住的……” “就今天,那些东西都能直接闯进城隍庙里来,这要是再过几天,只怕是城隍爷他老人家的金身都要被那伙儿鬼东西给砸咯!” 闻言,我心头一沉,心中愈发地不安。 一个个的,这都叫什么事啊! 本来招魁楼的事儿就已经够烦了,可现在非但招魁楼一点进展也没有,还莫名生出了这么多的乱子。 要知道,城隍爷虽说只是小神,但再怎么说那好歹也是真真正正的神仙了,正如陈伯所说,那些个鬼东西能够直接闯进城隍爷的庙堂,绝不是一般的孤魂野鬼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 单单是招魁楼一个红衣女鬼,就已经够我们喝一壶的了,现在又招惹上了这些东西。这还就真应验了老祖宗的一句话,叫祸不单行! 这时候,在一旁沉默着的纸生叔接过了陈伯的话茬子,问道。 “陈老,那到时候万一城隍爷压不住他们,到时候义庄里边的死尸全都跑了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陈伯皱了皱眉头,沉吟良久,这才开口道。 “要是我们时间充裕的话,我们倒是可以给城隍爷重塑金身,这样一来,那些邪物想来也不是城隍爷的对手。 “只是,现在时间有限……” “这样吧,今天回去之后我查一下古籍,等明个晚上,我亲自在庙堂看看,那些鬼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么凶,能直接收了他们最好,要实在不行,我就只能是用那个法子了……” 陈伯口中的那个法子,就是先前说的那个有损阴德,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的法子。 在车上简单地休息了会儿后,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我们打算回去,迷迷糊糊休息几个小时,这样等到太阳出来,去招魁楼也好有些气力。 路上,透过后视镜,我看见纸生叔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显然还是不放心木生叔他们。 一路无话。 等到了王富贵的别墅,我只感觉压抑了一天的疲惫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草草洗了个澡,直接就瘫在床上睡死过去。 第二天,我还是被纸生叔的叩门声给吵醒的。 此时天才刚蒙蒙亮,加上晚上我又睡得晚,要说这个时候起,我是一万个不乐意的。 但无奈,时间有限,最终我还是不情愿地起来开了门。 要说王伯跟刘伯两人,精力也是真的充沛,明明昨晚就睡了那么一小会,可我一开门,就看见二人已经在外边候着了。 但奇怪的是,外边只有王伯跟刘伯二人,却不见陈伯。 纸生叔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开口解释道。 “陈老昨晚一回来,就查了半夜的资料,这会儿才刚睡过去,我就想着干脆让陈老好好休息一天,等到我们晚上回来的时候,再叫上陈老一起去老木那边看看。” 我点了点头,没有意见,倒是有些心酸。 陈伯这么大的年纪了,这些日子连着这么折腾,实在是不容易。 叫醒云儿姐后,我们一行五人,将家伙事儿都带上,便向着招魁楼出发。 此时还不是早高峰,我们路上十分顺利,大概六七点的时候,就已经赶到了招魁楼附近。 纸生叔将车子停稳,打开车门下了车,又对我们说道。 “王老,刘老,大伙儿现在都先歇歇,眯一会也好,等到八点我再叫你们。” 言罢,纸生叔掏出了一根烟点上,开始吞云吐雾。 我跟云儿姐有些不明所以,不明白为什么来了又不直接进去,最后还是王伯一语道破了玄机。 “这会儿,确实是太早了,弱阳强阴,过些时候进去也好。” 言罢,王伯倒也不客气,直接翘起二郎腿在车上躺着。 刘伯跟王伯一样,二人都在车上闭着眼睛假寐。 至于云儿姐,自从上了车,就一直睡着,到现在也没醒。 我也想睡,但我这人就是有个毛病,精神了之后,就很难睡得着了。 就这么一直等到八点多的时候,阳光变得强烈了些,纸生叔看了看时间,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后,这才跟我们招呼道。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 “王老,刘老,我们该出发了,这一趟,还得麻烦你们二老多照应!” 纸生叔抱了抱拳,恭声道。 第216章 探路鬼 王伯只摆了摆手,笑道。 “行了,我都答应老陈了,更别提还有老天师的面子在。这招魁楼就是再凶、我也陪着你们闯一闯!” 言罢,王伯跟刘伯二人带上家伙事儿下了车。 云儿姐这会儿,睡得鼾声大作,我好不容易,才总算是把云儿姐给叫醒,只不过云儿姐醒来之后,一直还是迷迷瞪瞪的,一直到下了车,都还跟块橡皮糖似的黏在我身上。 下了车的第一件事儿,纸生叔就先带着我们去检查了一下十方精卫阵,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要是阵法出了问题,那招魁楼内的阴煞之气可就再也没有任何压制了,到时候那些邪祟厉鬼全出来,就够我们喝一壶的。 好在,陈伯亲自指点的阵法倒是十分靠谱,完全没有什么问题,唯一的变化就是,包括穆风的木牌在内的压着阵眼的木剑,底部黑色的纹路更加绵长,也更加深邃。 这阵法内积压的阴煞之气,越来越多了! 再这样下去,只怕木牌完全被黑色纹路包裹的时候,就是穆风身死之时! 大伙儿没再耽搁,在确认阵法没有问题之后,第一时间就赶去了招魁楼的大门口。 招魁楼的大门口并没有什么变化,仍旧是一片黑漆的陈年血污。 不过,这次有了王伯跟刘伯这两个强力的帮手,我心里头倒是轻松了许多,没有第一次来时那般紧张。 王伯的性子,倒是跟木生叔如出一辙,主动提出打头阵,纸生叔倒也没意见,毕竟王伯虽然年迈,但要是论起实力,只会比纸生叔高,不会比纸生叔低。 大伙儿仍旧是跟第一次进招魁楼时一般,排成一条纵队,万幸的是,这次是刘伯殿后,总算是不用我一个人待在最后面担惊受怕了。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我们来的时候,特意带了几把强光手电,进去之后,总算是没有那种黑得压抑的感觉了。 在手电的强光照射下,一层的环境总算是暴露出了个大概,是那种古典的中式艺术风格,尽管因为时间的缘故,全都已经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灰,但仍旧不妨碍那雕饰和装潢中显露出来的大气和华贵。 若是没有那些邪门的事儿,若是这地方没有成为鬼楼,这里一定能成为一个知名的旅游景点。 我心中暗道可惜,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寂静的大厅中却是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给我吓了一个激灵。 等我反应过来,扭头看去,却只见在柱子的一旁,堆积着森森的白骨。 是老鼠吧…… 我强装镇定,在心里头安慰着自己。 也就是这时候我才发现,这怎么越往深处走,堆积的白骨越来越多了? 明明在刚进招魁楼的时候,死人骨头虽然有,但是却并不多,只是偶尔可以看见一具。 可走着走着,几乎每走几步,就能看见一些散乱的白骨。 甚至于到了最后,白骨几乎随处可见,就跟一般的雕饰一样常见。 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陈伯是说过在当年那场事故中死了不少人,但也不至于到处都是白骨吧? 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来了乱葬岗呢! 不管怎么样,这越来越多的死人骨头,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兆头! 我脑海里头莫名想起纸生叔先前第一次来的时候,说自己看见了那个红衣女鬼。 这地方那么邪门,而且现在是敌在暗我在明,万一突然出了啥事,就算王伯他们都在,只怕也是不好应对。 我将手摸进随身的包裹,手中紧握着一把短小的铜钱剑,同时眼睛不断打量着四周,以便发生突发状况可以及时反应。 这要说人点儿背了,那还真是怕啥来啥! 我这边正提心吊胆呢,可这才走了没几步。突然,我的瞳孔骤缩,猛然看见,就在我侧方的一根柱子后面,竟有一个身穿灰蓝色中山装,脸色灰白如纸的瘦高中年男人,正瞪着一双死鱼眼朝我们这边看着。 各位你们是不知道,我当时心里的弦儿绷得有多紧,在看见这中年男人的一刹,险些心跳都要给停了。 那男人却像是察觉到了我在观察他一般,竟是将脑袋缓缓扭向我这边,那副作态,木偶一般,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撞上脏东西了! 我咽了口唾沫,紧握着铜钱剑的手开始出汗,小腿一直在打着颤颤,就连路都不会走了! 我悄眼看了一下走在我前边的纸生叔他们,可他们却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一般,直接无视了。 幻觉吗? 我瞥了一眼紧挨着我的云儿姐,立马否定了这个念头。 因为此时云儿姐的身躯,正微微发抖,抓着我的手也更紧了,有些发紫的嘴唇紧紧抿着,明显是吓得不轻。 在这里插句题外话,看见云儿姐这副模样,我一时觉得有些好笑。 在跟了纸生叔他们这么久后,我的胆儿是大了不少,可云儿姐的胆儿却是越来越小了。 以前在镇妖塔的时候,还能帮着大伙儿一起打僵尸,还喜欢操控绿僵来吓唬我。 可现在,胆儿比我还小,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小女孩儿。 扯远了,说回正题。 在看见纸生叔他们全都没有反应之后,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因为害怕打草惊蛇,所以也只能是就当作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跟在纸生叔后边安静地走着。 好在,那鬼祟倒也没有对我们发难,只是一直睁着一双死鱼眼盯着我们看。 一直等到走过这个柱子,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又不敢直接回头去看,于是就侧过脸,用余光瞥了一眼后边的柱子。 不见了…… 我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呼…… 还好…… 我原以为,那个鬼祟应该是已经走了,可不曾想,就在我扭过头来时,却看见了更为骇人的一幕! 那鬼祟不是不见了! 他是直接冲我们来了! 只见,就在我们的侧前方,就站在刚刚的那个中年男人。 而且,那个中年男人离我们更近了,先前还只是离远了观察,现在他娘的竟然直接靠了过来,离我们不出五步之遥!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沙哑至极的声音。 “别怕,一个探路的小鬼而已!”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第217章 青鬼 那声音跟磨盘一般,一听就是来自刘伯的声音。 刘伯的话让我肯定了我的想法—— 看来,这个鬼东西不是幻觉,大伙儿应该都看见了,只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大伙儿都选择假装看不见。 听见刘伯这么说,我只好强压内心的恐惧,尽可能双眼直视前方的纸生叔,不去看那一旁的探路鬼。 只不过,说是那样说,但那探路鬼毕竟离得太近,要说一点看不到,是不可能的。 云儿姐因为害怕,小心翼翼地靠在我身旁远离探路鬼的另一侧,将头埋进我怀里瑟瑟发抖。 这种时候,我自然是不能露怯了,只能是硬着头皮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着。 奇怪的是,那探路鬼只是大睁着那双死鱼眼凑过来观察我们,但却没有对我们不利。 只是离得近了,我能很清晰感受到,那探路鬼身上散发出的阵阵阴寒之气。 虽说比不得我在镇妖塔看见的何氏,但却可以跟那时候的“包大胆”相媲美,阴寒之气直入骨髓,让我都不禁开始微微颤抖。 为了不让那探路鬼发现异样,这会儿就是牙碎了都得往肚子里头咽! 要说那探路鬼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什么异常了,好死不死偏偏在盯着我看的时候,兀地将那张灰白的脸一下子凑了上来。 就这一下,我当时都差点直接应激了,眼皮子抖得厉害,膝盖几乎都要软下来。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关键还是这老哥身上的那股死味儿,是真冲脑门,惹得我胃部一阵翻涌。 这好不容易,憋了老半天,才总算是从那探路鬼身边走了过去,身上那种被凝视的感觉总算是消失了。 可还不等我松口气,下一秒,我瞳孔骤缩,心脏猛然停了一下,这才发现,四周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这四周不知何时,竟悄然出现了好几道隐藏在暗处的青绿色身影,其中大部份都是跟先前那个探路鬼一般的中年男人,少有老幼妇孺。 不用想也知道,我们这是进了枉死鬼的老窝了。 这些个身体发青,面色灰白的鬼祟,想来就是在当年那场事故中丧生的神棍。 青鬼! 我先前曾在《民俗禁忌》上看过,这所谓的青鬼,顾名思义,就是身体发青的鬼祟,其身体发青的原因就是因为怨气沉积,经年累月不化,以致于怨气凝实,其身上的青色便是郁积多年的怨气之形! 这类鬼祟,因为身上怨气强烈,所以有极强的攻击性,十分难缠! 虽然我先前也已经见过了不少的鬼怪,但还没有成长到能够独当一面的程度,在看到这么多个青鬼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些青鬼,当年无辜枉死,又被镇压在招魁楼多年,既不能投胎,也不能脱身,恐怕他们积压的怨气,已经到了一个极端可怕的地步!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都到了这关头了,这眼瞅着周围的青鬼越来越多,已经将我们给团团围了起来,可无论是王伯刘伯还是纸生叔,全都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我看得心里着急,但却又毫无办法,只能是紧紧跟在纸生叔身后。 不过,这些青鬼却是迟迟没有对我们下手,只是将我们围起来,但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就跟《民俗禁忌》中记载的不太一样了…… 青鬼按说攻击性强,可为什么现在却没有对我们下手? 是因为王伯跟刘伯二人的威慑,还是另有图谋? 根本要不了多长时间,很快,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面容可怖的青鬼。 甚至于,就连我们行进的道路前方,也有几只青鬼瞪着死鱼眼,木讷地挡在前面。 这个数量,没有上百也有八十了,实在是让人触目惊心。 要知道,招魁楼有四五层,可现在,这才只是第一层。 若是细数下来,只怕在招魁楼枉死之人,能有大几百! 这已经可以算是十分重大的事故了。 要是这场事故的死亡人数公之于众,只怕是会引起市民的恐慌,这八成也是官方拼命封锁消息的原因。 走在最前头的王伯,倒是胆儿肥,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走着,一直走到离那个挡路的青鬼不到仅剩一步之遥时,才停下来。 我心中暗喜,还以为王伯总算是要出手了。 可不成想,王伯仅仅只是微微侧身,调整了一个方向,绕开那个挡路的青鬼,直接走了。 这一幕都给我看傻了都。 更离谱的是,那个青鬼竟然也是毫无反应,眼睁睁地看着王伯离开。 一直到我们几人完全绕开它,它都杵在原地跟个木偶似的不动弹。 围而不攻? 这些鬼祟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王伯一直带着我们左拐右拐,最后啥事儿也没有发生,就绕开了所有的青鬼。 在做完这一切后,这一层的大厅,也差不多被我们给走到头了。 只是,我们仍旧是没能找到通往二层的楼梯。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王伯干脆带着我们围着这一层转了一圈,开始地毯式搜索。 在这期间,那些青鬼还是待在他们一开始出现的位置上,没有一点动静,若是不知道的,八成会以为它们是某种雕塑。 这好不容易,总算是找到了通往二层的楼梯,只不过因为年久失修,楼梯腐化得厉害,有多处阶梯已经断裂,但再怎么说,也算是条路了。 来不及高兴,走在最前边的王伯就给我们打了个撤退的手势。 八成是时间要到了。 我心中又是不甘又是无奈。 这又白白浪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可进展却慢得出奇,这才刚找到通往第二层的楼梯。 而且,我们一天中能在招魁楼花费的时间,除去晌午的阳极生阴,早晨的阳气衰弱,还有晚上的阴气浓重这些特殊的时间段以外,也就只有一个上午外加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时间上而言,可一点儿也不比在镇妖塔时充裕。 要是按照这个进度,想要在七天内让穆风恢复正常,可谓是千难万难! 第218章 刘哑巴 回去的时候,我们几人仍旧是像来时一般,小心翼翼地倒退着回去。 这走夜路有个忌讳,可左转可右转但就是不可向后转,后转则阳灯灭。 在后退的时候,我还是有些不安,眼睛一直在盯着那些青鬼,以防不测之变。 万幸的是,一直等到那些青鬼淡出我们的视线,仍旧是啥事儿也没有发生。 好不容易,我们总算是找对了正确的方向,从第一层的大门口处钻了出去。 这一出来,大伙儿全都绷不住了,先前在里面的时候还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可这一出来,全都呼哧呼哧地大喘气,而且一个个的全都冒了汗,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尤其是一开始看着最为淡然的王伯,也是跟那时候的纸生叔一样,在里边的时候看着屁事儿没有,可这一出来,虽然没有当初纸生叔脸上的恐惧,但也是一下子变得失魂落魄,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骂道。 “天杀的老陈,尽挖些坑来给我跳!” “这招魁楼的凶名,还真不是空穴来风,单是第一层就有数以百计的青鬼……” “还好那些青鬼没有暴动,不然还真是麻烦……” 听到这话,我暗自咂舌。 当初我还以为王伯这是有恃无恐,这才会跟个没事人一样在里边瞎逛。 敢情这老小子完全就是在硬撑啊? 也就是打这一次开始,我才晓得,青鬼虽然怨气重,凶戾无比,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弱点。 就比如,因为怨气遮眼,青鬼的反应比一般的鬼祟迟钝许多。 就像我们刚才进去的时候,因为身上自带阳气,所以很容易就会被楼内的青鬼察觉。 但只要不开口,不泄出阳元,青鬼就跟个瞎子一般,不能知道你的准确位置,自然也就无法进攻,这才有了刚刚围而不攻的那一幕。 “行了,闲话少说,再不走,咱可就要困在这里了!” 王伯招呼了一声,大伙儿上了车,离开了招魁楼覆盖的路段。 原本,我们是想着趁这个机会,去把陈伯也给叫过来,但考虑到这一来一回耗费的时间,以及陈伯眼盲,走路多有不便之处,最终还是给陈伯拨了个电话过去打了声招呼。 电话是由纸生叔打的,我们在车上静静地听着。 “喂,是陈老吗?” “陈老,您休息得怎么样?可千万别耽误了身体!” “穆风的事……” “什么,陈老,您是说城隍爷那边的鬼祟有头绪了?” “不确定……” “行,您先休息,我们今个儿下午早些回去接您过去,那些鬼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今晚一定能见分晓!” 纸生叔和陈伯的谈话言简意赅,大伙儿也差不多听出来了些。 “小纸啊,你是说老陈他,已经知道那些鬼东西的真面目了?” 纸生叔紧抿着嘴唇,脸色有些不好看,欲言又止道。 “唉……” “陈老只是说有了猜测,但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 言罢,纸生叔沉吟良久,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补充道。 “其实…要是按照陈老的说法,我倒是更希望陈老的猜测是错的……” “不然,只怕我们会撞上一个不输于招魁楼红衣女鬼的邪祟!” 嘶—— 纸生叔话音落下,大伙儿都一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能跟红衣女鬼相提并论的鬼祟…… 红衣女鬼在这招魁楼内是鬼王一般的存在,而招魁楼又是全国五大邪地之一,这邪祟要是能跟红衣女鬼相提并论了,那该凶到什么程度。 我有些欲哭无泪。 为了躲避鬼戏子,我都不知道招惹了多少厉害的鬼祟了,再这样下去,只怕我就算没有死在鬼戏子手里,也会死在别的鬼祟手里! 纸生叔见气氛沉闷,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强颜欢笑道。 “大伙儿放宽心,车到山前必有路,会有办法的。” “再说了,现在还只是陈老他老人家的猜测,还没确定不是?” “我们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去吃个便饭,待会儿午时一过,我们就上去二楼看看,到时候回去见了陈老,也好有个交代不是?” 随后,纸生叔带着我们就近找了个吃盒饭的地儿。 “王老,刘老,您看我这也没时间给您二位摆筵席接风洗尘,这头一顿就让您二位吃盒饭,实在是不好意思……” 纸生叔陪着笑脸,很努力地想要活跃气氛。 “没事,小纸你这段时间也是不容易啊,一个人主持大局,要是我们两个不来,你一个人要去招魁楼,可以说是……” “害!丧气话就不说了!” 说话的声音十分沙哑,是刘伯的声音。 此时的刘伯笑呵呵的,嘴唇仍旧是一点儿不动,那诡异的声音就像是从刘伯身上凭空出现一般。 听见刘伯声音的一刹,我突然想起,先前在招魁楼里边的时候,我遇着那第一只青鬼,还是刘伯给我提醒了一句,说那青鬼是探路鬼,叫我不要打草惊蛇。 可…那时候要是说话,不就暴露了吗? 难道说,这是因为刘伯说话不用开口的原因? 我对刘伯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好奇了,终究还是忍不住,正要开口,可心思细腻的刘伯仅仅只是扫了我一眼,就猜出了我的心思,笑呵呵地说道。 “小娃娃,咱都是一家人,你有什么想说的,直说吧,不用有所顾虑!” 见刘伯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再遮掩,直接将心里头的疑问给抖落了出来。 “刘伯,恕我不恭…我想知道,您不是号称五魁之一的刘哑巴么?可是您…是怎么说话的?” 刘伯似是早有预料一般,脸上笑容不变,那诡异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哈哈哈哈哈哈……” 那声音笑起来,更加地难听,尖锐刺耳,就好像一个人在用指甲挠黑板一般。 可令我奇怪的是,就在我旁边的纸生叔他们,却是一脸的茫然,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 “小娃娃,我确实是不能说话……” 刘伯脸上笑意更盛。 “说到底,这声音,也压根就不是我一个哑巴可以发出来的!” 第219章 木偶人 啥玩意儿? 不是你发出来的,难不成还能是鬼发出来的? 刘伯的话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我转念一想,觉得刘伯说的又在理。 切不提刘伯确确实实是个哑巴,因为即使是哑巴,也并不是完全不能说话,还是可以阿巴几声的,万一刘伯骨骼精奇,经过后天的康复训练恢复了一定的说话能力呢? 关键还是刘伯连嘴皮子都不动,到底是怎么做到闭着嘴巴发生的? 总不可能还真是内功发出的腹语吧? 刘伯看到我脸上惊愕的表情,脸上笑意浓厚,眉头的皱纹褶得厉害。 刘伯倒也不卖关子,只是笑呵呵地缓缓举起一直低垂着的双手。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刘伯的这双手,好像一直隐藏在袖子里面,很少拿出来,就算是吃饭的时候,也是一直用那宽大的袖子裹着。 难道说,刘伯可以发出声音的秘诀,就在那双手? 心念至此,我的好奇心被一下子勾起,眼睛瞪得老大,紧紧盯着刘伯的双手。 只见,刘伯的衣袖缓缓垂落,出现了一双极其苍老形容枯槁的手。 这…… 我打量着刘伯的双手,心中愈发地疑惑。 因为刘伯的手,除了因为苍老而导致的褶子多一点以外,并没有任何的奇特之处。 那刘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我细细地端详着刘伯的这双手,正看得出神之际,冷不丁地,刘伯的手上却是突然出现了一个小人! 我毫无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差点没蹦起来,冷静下来后,这才发现在刘伯手上的是一个精致的木偶人。 我这才暗松了一口气,注意力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奇怪木偶给吸引了过去。 刚刚,刘伯的手明明一直高举着,两只手都没动,可这木偶人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这木偶人难不成还能自己动? 我正疑惑呢,结果就在这时候,刘伯沙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如何?” “小娃娃,可曾看出内里玄机?” 我心中一惊,抬起头来,却见如果脸上依旧是挂着和善的微笑,嘴皮子动也不动。 见状,我彻底没了头绪,只能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在见到木偶人的那一刻,我心中还是隐隐猜出了些端倪。 想来,刘伯之所以成为哑巴,却还能说话的真正原因,就是这个奇异的木偶。 只不过,要是问我其中的玄机,就以我的道行,又哪里能猜的出来。 刘伯倒也不着急,只是眯眯眼笑着,伸出那双粗糙的大手,轻柔地抚摸着木偶人的脑袋,就像是在抚摸自己的亲儿子一般。 我看着刘伯的模样,莫名感到有些说不出来的瘆人。 哪有人会对一个冰冷的木偶人,摆出那副作态的? 过了良久,刘伯这才转过头,缓缓开口…… 不,应该说是刘伯手中的木偶人,这才缓缓开口。 “小娃娃,让你受惊了……” “正如你所见,这是一个木偶人,它名叫小天。” “只不过,小天它,对于我这么一个口舌残疾的糟老头子来说,是比亲人还要亲的宝贝!” 比亲人还要亲吗…… 我默默点了点头,虽有些吃惊,但却感觉也还说得过去。 这个木偶人毕竟能充当刘伯的口舌,可以说是刘伯日常生活的一大助力,说是亲人,倒也可以理解。 出于尊重,我接过刘伯的话茬,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询问道。 “刘伯,那你平时说话的时候,都是小天在帮你表达你的想法吗?” 看着眼前的小木偶人,我百思不得其解。 就这么一个冷冰冰的木头人,到底是如何模仿人发出人声的。 刘伯没有说话,脸上笑容依旧,应该是默认了我的猜测。 在得到刘伯的答复后,我暗暗吃惊,随即趁热打铁,继续问道。 “刘伯,那这个小木偶人,他是怎么说话的呀?” 我实在是很好奇,因为这个木偶人,它不仅会说话就算了,而且,似乎它说的话只会给想听的人听见。 就这法子,也太邪乎了! 听见我这么问,刘伯明显愣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迟疑片刻,这才缓缓开口道。 “这个嘛……” “哎,人老了,这个法子也是当年一位高人教给我的,现在我都忘得差不多喽……” 我怔了怔,随后默默点了点头。 看样子,刘伯应该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我便也识趣地没再多问。 不过,最起码到现在为止,刘伯身为哑巴却能开口说话的谜团已经解开了。 这个名为小天的木偶人还真是神妙莫测! 闲聊过后,因为下午的时间紧迫,大伙儿草草吃了午饭,随后就准备驾车重返招魁楼。 这一次因为有了上午的教训,在车上的时候王伯给我们好好的科普了一下什么是青鬼,以及遭遇青鬼应该采取的应对措施等等。 我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这要不是因为昨晚跟云儿姐一起逃命的时候,慌乱之中,把那本民宿禁忌给落在城隍爷那边了,等到我们回去找的时候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我现在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王伯的说法跟早上一样,一再叮嘱我们在遭遇青鬼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大喊大叫。因为这样子不仅会因为阳其外泄从而导致氧气衰弱,同时也会引来青鬼的注意。 一般情况下,最正确的做法无疑就是像我们早上的时候那样,无声无息地避开青鬼。 不过,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王伯特意强调了一个例外的特殊情况。 “这青鬼寻常情况下,只要你不搭理他,他就也不会搭理你。” “但有一种情况例外!” 闻言,大伙儿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全都支棱着耳朵仔细听着。 “在遇见青鬼的时候,若是发现这个青鬼一直死死地盯着你,而且还会叫你的名字,这就说明这家伙已经发现你了,这个时候,再玩躲猫猫的游戏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旦发生这种情况,想都不用想,要么跟他死磕,要么直接撒丫子开溜!” 第220章 第二层 听了王伯的话,我的心莫名咯噔跳了一下。 王伯这么一说我这才想起来,当时我看见的那第一只探路鬼的时候,那家伙好像就是死死的盯着我看。 难不成,说那家伙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盯上我了? 可是这样子好像也说不通,因为王伯说的是如果那青鬼盯上我了,那么他不仅会盯着我看,而且还会叫我的名字。 但当时,我并没有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是我太过于敏感了么…… 我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原本想着将这件事跟王伯他们聊一聊,但想了想,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给咽了下去。 这几天发生的事儿就已经够多了,无论是王伯刘伯,还是纸生叔,他们的压力都挺大的,我不想因为自己的无端猜测,又要给他们带来新的压力。 至少就现在看来,那个青鬼也没对我干什么,要是他真的盯上我了,只怕我上午的时候就要吃苦头了,怎么还会等到现在呢? 反正实在大不了,就跟那些鬼东西拼了!至少在我身边,还有着那么多人给我守着呢! 在王伯交代完一些注意事项后,我们很快也就回到了招魁楼。 这一次也或许是因为人多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先前已经探过路了,大伙儿对一层的情况已经知根知底了,我们倒不像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么害怕,排好列队之后,仍旧是由王伯在前头打头阵开路,大伙儿一个接着一个就走进了大门。 一进去之后,大伙走起路来都是蹑手蹑脚的,就连喘气都要喘一半憋一半,生怕惊动了这一层里的邪祟。 就跟上午来的时候一样,没走多久,我们几个人再一次在柱子旁看到了先前的那个探路鬼。 “各位放心,必要的时候我会提醒你们该怎么做!” 说话的人是刘伯。 在这种地方,刘伯的能力无疑就是最好的传话方法,不仅可以保证不被青鬼发现踪迹,又能提高交流的效率。 一行人在刘伯的领导下,全都假装没有看到在柱子旁边窥视的青鬼,一个个的绕行过去。 万幸的是,这一次那个家伙,总算是没有跟我过不去,不然的话被他这么一盯着,我心里还真是有些发怵。 因为早上来的时候已经找到了第二层的楼梯,所以这一次来我们并没有费多大的功夫,很快就聚集到了通往二层的楼梯面前。 不过很快,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前面说过,这楼梯因为年久失修,很多地方都已经塌陷下去了,这要是贸然踩上去,只怕非但上不去不说,还有可能会受伤。 王伯跟陈伯两个人年岁已高,虽然驱邪镇煞是一把好手,但说到底也还是个普通人,这招魁楼的装潢又气派,一层到二层少说也有五米以上的高度,大伙儿不会轻功,总不见得直接飞上去吧? 先前因为来的匆忙,大伙儿谁都没有带工具来,况且就算是带了工具,想要修补一个楼梯也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绝非易事,大伙谁都没有这个空余的时间可以耗费在这里。 思来想去,最为稳妥的方法,还是得要采用狼群行军的方法比较好。 这里插个题外话,狼是一种纪律性极强的猛兽,在遭遇到灭群的危险或者十分极端的环境时,通常都会采用一列纵队的方法来行军,而领头的,正是头狼,也就是狼王! 其余的狼,会跟在狼王后边,跟着狼王的脚印走,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出现意外情况。 我们现在的行走方式,就跟狼群无异。 大伙儿决定让腿脚最为利索的纸生叔在前头开路,在这残破的楼梯之间找到最适合上去的路线,其他人就跟在纸生叔后面上去。 同时,为了防止重量集中导致的楼梯坍塌,大伙儿每个人都隔了一定的距离,将重量均匀地分布在楼梯的每一处。 这一段路实在是不容易。 就算是纸生叔,在这种幽暗的环境下,也只能是如履薄冰一般,一步一步地慢慢试探。 甚至于好几次,纸生叔都一脚踩空,险些掉了下去。 大伙儿大气都不敢喘,既要担心从楼梯上摔落的危险,又要顾及一层的青鬼,生怕动静闹得太大,把他们全都给吸引过来。 好在,虽然艰难,但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大伙儿总算是齐齐上了二楼。 到了出口处,王伯第一件事,就是围绕着出口用刺激性味道很强的黑狗血做了标记,以防回去的时候找不到路了。 “大家万事小心,这二层的情况未明,有着什么鬼祟我们也不清楚,万一要是撞上了什么东西,也是个棘手的问题!” 说话的仍旧是刘伯,刘伯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我们小心着些。 大伙儿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围成一团,打着强光手电,开始观察四周的情况。 刘伯说得对。 这第一层,倒还算是轻松的,但我们也不清楚这招魁楼的构造,万一是跟镇妖塔一样的分层分级构造,那么这第二层的妖邪,势必会更加凶煞,多留个心眼总没错。 只是,大伙儿观察了半天,四周倒是十分正常,甭说鬼影了,就连在一层几乎随处可见的死人骨头,在这里也看不到。 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越是这样,我们就越是不敢懈怠。 “老王,你来打头,我殿后,万事小心!” 刘伯草草撇下一句话,在王伯的带领下,大伙儿由圆圈转变为先前的一列纵队,开始向着二层深处探索。 要说这第二层的环境,跟第一层倒也没差,一样的破旧腐败,只不过可能在建筑风格上,二层的建筑更加地精致奢华些。 大伙儿很清楚,一层的青鬼就已经郁积了足以化行的煞气,在这二层的鬼祟,只会更加凶悍,但绝不会比一层的差!也因此,没有人敢怠慢,大伙儿全都是提着心吊着胆,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 可这越往深处走,大伙儿心里愈发觉得奇怪了。 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这二层,实在是太正常了。 不管怎么看,这都像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荒楼,没有一丁点儿的异常之处。 可偏偏地,越往下走,我的心就越是慌乱,一股不好的预感陡然而升。 我这倒霉的预感再一次显灵了。 就在这个时候,在第二层内,传来了一个空幽飘渺的声音—— “朱九阳……” “你逃不掉的……” “你要死了!” 第221章 鬼喊名 讲真的,就这一下,我听得浑身汗毛炸起,登时腿就跟灌了铅一般,竟是半步都挪不动。 我脑海中忽地想起先前王伯叮嘱过我的,要是听见青鬼喊名,就意味着自己已经被青鬼给盯上了!要么就直接干,要么就直接跑! 难不成说,我这是已经被青鬼盯上了? 我一时没了主意,小心脏跳得飞快,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一旁的云儿姐跟身后的刘伯注意到了我的异样,也都跟着停了下来。 “小娃娃,你咋个了?怎么不走了?” 我当时头脑发汗,脑子都有些发懵,情急之下,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这万一要是我给听差了,那一旦开了口,岂不是坏了事? 就在我犹疑之际,那诡异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朱九阳……” 这一次,我听得是真真切切,浑身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再也忍不住了,本能地靠到纸生叔身旁。 “纸生叔,有东西叫我名字……” 我尽量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吐了一句话。 尽管我的声音已经压得很小了,但在这安静的环境,还是清晰可闻,纸生叔听了我的话,顿时一呆,身形一下僵在原地。 最前边的王伯明显也是听到了我的话,瞬间停住了脚步。 “小娃娃,你说什么?!” 刘伯嘶哑的声音带着些焦急,冲我问道。 因为害怕引来周围的脏东西,我不敢再开口,也不敢回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刘伯看出了我的难言之隐,急急问道。 “小娃娃,你看见什么了吗?!” 听了刘伯的话,我暗暗扫了两眼周遭的环境,却发现四周还是一如既往的正常,并没有看见什么鬼祟。 我心中更紧张了。 第一层的青鬼,好歹还能看见,多少能提前有个防备。 可现在,就完全是身在暗室,那些青鬼要是突然偷袭,我们绝对会陷入被动! 在确认周遭没有异常之后,我默默地摇了摇头。 刘伯听了我的话后,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过了片刻,我听见在我的后面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随后,刘波在后面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递给我一个小物件。 我接过来一看,那是一枚小铜钱,铜钱上面带着些黑污的痕迹,想来是沾了黑狗血。 刘伯的意思是想让我用沾了黑狗血的铜钱开眼。 我心领神会,接过那铜钱之后,往自己眼睛上一盖—— 说实话,一开始我对刘伯的这个方法并不太看好,因为先前在镇妖塔的时候,纸生叔他们也用过这个法子,这法子虽说比柳树叶擦眼睛好点,但同样对道行稍微高一点的妖邪就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不过这会儿我们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只能是先将就着试一试。 不过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这个方法却是有了奇效。 在我将铜钱眼睛上面拿下来的时候,我赫然看见,就在我的侧前方,不过米的距离竟有一个青鬼,正扯着一个诡异的笑容死死盯着我,那双死鱼眼都差点要给瞪了出来。 我被那秦桧看得心里发毛,但也不敢声张,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用手指悄悄指了一下。 刘伯立马会意,直接在暗中传话道。 “老王,就在你右边,动手!” 随着刘伯一声令下,王伯很快反应过来,仅是一下子上升到那青鬼后面,一双大手直接掐了过去。 这一幕都给我看傻了都! 乖乖,这怎么还有徒手抓鬼的? 就算是强悍如木生书,也是需要借助法器的力量,才能驱邪赶祟,可是王伯竟然什么都不用,直接凭借着自己的肉体去和鬼祟相抗衡,这路子也太野了吧! 我看得提心吊胆,可不曾想,王伯只用手一抓,那原本还嚣张无比的青鬼,竟像是小鸡崽子一般,直接被拎了起来! 只见王博从自己随身的包裹当中,掏出了一个印着八卦图案的锦囊,那锦囊只朝那青鬼微微一张口,顿时金光大盛,那青鬼甚至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就被吸了进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到完事的时候,我还久久缓不过神来。 这时候,刘伯开口了。 “老王动静变得闹得太大了,这地方肯定不止这一个货色,我们还是得小心点!” 王伯点了点头,没吭声,收起八卦锦囊之后就回到了队伍。 趁着王伯抓鬼的机会,我又小心翼翼地侧过头来张望了一下四周、确认周围没有别的鬼祟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在王伯处理掉那个青鬼之后,我确实没有再听到那个奇怪的声音喊我的名字,可是我心中却是隐隐不安,怎么都放不下心来。 因为这个声音实在是有些熟悉了。 最开始是在纸生叔那边的槐柳巷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算命的老瞎子,那个老下子就成抓着我的手跟我说过这句话。 其次是在城隍庙的时候,我跟云儿姐被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追杀,在跑进甬道的一瞬间,我的身后也传来了这样一句话。 就在刚刚,那个青鬼竟然也这么叫我! 这句话到底是一种警告,还是一个提醒? 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我之前从来没有来过这招魁楼,这楼内的青鬼,又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实际上,我也根本不清楚,刚刚的那个声音到底是不是那个青鬼发出来的。 我心中莫名闪过一个荒唐的想法—— 万一,那个青鬼只是个替死鬼怎么办? 如果说,叫我名字的另有其人呢? 可如果不是的话,现在目光所及之处,却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心念至此,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只能说明,叫我名字的那个家伙,道行高深,就连铜钱也照不出他的样子! 这些似曾相识的种种经历,不禁让我有些怀疑可能我已经陷进了一个局中,而不自知! 也不知道,这些怪事儿,跟那伙儿在镇妖塔干扰我们的家伙有没有什么联系…… 第222章 鬼打墙 现在这种情况,忙都忙不过来,想太多也没用,我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不要再多想,紧紧跟上纸生叔的脚步。 在用沾了黑狗血的铜钱开眼之后,后面的情况就变得正常了许多,走着走着,我们时不时还能发现几只散落的青鬼。 单看这些青鬼身上,那些幽绿色的阴煞之气,就能看得出来,这第二层的青鬼明显是要比第一层的厉害许多,其中的怨气也更加的深重。 不过再怎么厉害,也毕竟是轻轨,只要我们不闹出太大的动静,他们还是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让我感觉奇怪的是,这第二层的青鬼,好像比第一层的少了许多。 要知道,第一层的青鬼,那可是能将我们给围得水泄不通,可这第二层的青鬼却是稀稀散散的,好似一盘散沙一般。 而且这第二层的青鬼,虽说身上的阴煞之气更重,但是好像对我们并没有太大的敌意,有的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 不过这样也倒是省事,至少我们可以安下心来专心找通往第三层的楼梯。 若是一直按照这个进度,可能很快我们就能上到最顶层,拿到当初那红衣女鬼自缢的房梁木,就大功告成了,穆风也就有救了! 只不过好景不长我们这才刚放下警惕,走着走着,却又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因为无论我们走了多久,这个地方就跟永远走不到头似的,我们好像一直在周围打转转。 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错觉,因为曾经在第一层的时候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可走了半天,我们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因为之前见过的一些青鬼,走了半天之后又在原来的那个位置看到了他! 这下我们总算是反应过来,出问题了! 鬼打墙? 我心中冒出一个骇人的想法。 可是想想好像也不对劲,因为这些青鬼只能是感知到我们的存在,但是并不清楚我们的具体位置又怎么会鬼打墙呢? 这时候,刘伯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语气凝重地开口道。 “老王,停一停,这地方好像有点不对劲!”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转?” 为了不打草惊蛇,王伯仍旧是没有开口回应,只是很默契都停了下来。 刘伯接着说道。 “应该不是这些青鬼干的勾当,我觉得是他们身上的阴气太重,干扰了这地方的方位磁场,导致我们在这里迷了路!” 听了刘伯的话,我有些难以置信。 虽然我很早之前就听村里的老一辈人说过鬼打墙,但是一般的鬼打墙都是一些孤魂野鬼,为了戏弄人才想出的损招,现在单单是阴气太重,竟然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也就是后来我成了道士,进一步地了解过这些东西之后才明白,如果一个地方的游魂野鬼很多,导致这个地方的阴气变重,那么引起浓厚到一定的程度就能起到鬼打墙的效果。 若是阴气再重一些就会凝聚成型,形成迷雾。这也就是为什么,每逢有强大的邪祟游荡,就会有迷雾漫天。 我忽然想起,我先前在那本《民俗禁忌》上,看到过应对鬼打墙的方法。 只是我不知道那些方法能不能应用在现在这种情况。 毕竟那上面记载的所有的方法都是建立在那些鬼祟主动想要利用鬼打墙困住你的情况,现在我们是被阴气所困,若是贸然使用不恰当的方法,可能非但无法破除鬼打墙,反而还会招来周围青鬼的注意。 我这边正发愁怎么破局呢,这时候,刘伯对王伯说道。 “老王,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实在找不到第三层的楼梯也就算了,老陈那边的事儿要紧些,可千万莫耽搁了!” “先前我们在上来的时候做的记号,你现在应该还能找得到吧?” 记号? 刘伯这么一提醒,我想起来了。 在刚上来的时候,为了防止找不到出口,刘伯跟王伯还特意在出口处用黑狗血做了一圈记号。 当时我还纳闷呢,这么黑不溜秋的,拿黑狗血来做记号有什么用?总不能说直接用鼻子来闻吧? 王波点了点头,随后便带着我们开始在这第二层左拐右拐,那副模样就好像装了导航一般,全然不想先前一样迷糊。 我看着王伯这副模样,暗暗咂舌。 王伯的手段,倒还真是稀奇,非但可以徒手抓鬼,还能靠着鼻子认路,这身体能力,远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就这么走了半天,最后竟还真让王伯给找着了回去的路! 下了楼,出了大门,看了看时间,这会儿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算上要去接应陈伯的时间,还有要赶去那城隍庙的时间,总的来说时间上还是很紧的。 大伙儿不敢耽搁,直接就一起上了,车准备回去别墅那边叫上陈博,然后再一起去城隍庙。 今天晚上,一定要把昨天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的真面目给揭出来! 好在,现在还没有赶上晚高峰,一路上还是十分通畅的,但因为离得太远,等到了别墅那边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这才刚一进门,我们就看见陈伯已经在大厅着急地来回踱步了,想来也是担心我们回来得晚出了岔子。 见到我们,陈伯喜出望外,但也来不及多说什么,直接就拉着我们上车,催促着指三叔开车去城隍庙。 经过了一天的休息,陈伯的精气神明显好了许多,一上车就急急忙忙地冲我们问道。 “怎么样,今天有什么收获没有?” 陈伯这是在担心穆风,想要快些为穆风找到破解之法。 大伙儿闻言,都有些不好意思,最后还是由王伯开口解释。 “甭提了,除了一堆青鬼,啥也没见到,这些个青鬼实在是烦人,要不是懒得跟他们纠缠,我怎么说也要把他们一锅端了!” 闻言,陈伯也不惊讶,仿佛早有预料一般,点了点头,道。 “这些东西被困的时间长了,加上又全是冤鬼,不变青鬼才不正常!” “不过,这事儿先放一放。” 陈伯话锋一转,语气肃然道。 “大伙儿,今晚上,咱们可有得忙了!” 第223章 夜鬼 对于陈伯的话,大伙儿都心领神会,没有多问。 若是今天,那些邪门的鬼东西还敢来,到时候可就有得热闹看了。 不过,想到这个,我心里头却是有些没底。 因为这些鬼东西,就连一向博学多识的陈伯也没有见过,需要靠查古籍来辨认,而且陈伯更是发话,这玩意凶得厉害,万一真是古籍上边记载的鬼东西,就连城隍爷都镇不住,到时候就只能是采用别的法子来安置穆风了。 纸生叔一路飞驰,我们很快便赶到了城隍庙的门前。 这一次比上次来的时间稍稍早了些,不过此时的天色也已经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一般。 天色将暗了。 考虑到今天晚上可能要出事,趁着现在还有时间,陈伯招呼着众人将一些家伙事儿和一些干粮跟水,全都搬进城隍庙,以备不时之需。 因为时间紧迫,大伙儿动作都利索得紧,生怕赶不上。很快,狭小的庙堂就已经堆放好了大大小小的物资。 在我们做完的准备工作后,天空的朦胧又多了一层,夕阳的最后一缕霞光最终还是被吞没了。 天黑了…… 就跟昨晚一样,天色一黑,周遭瞬间起了浓雾,将这伶仃的城隍庙给紧紧包裹,好似海中孤岛。 “魁首,你还记得,你昨晚上看到的那些邪祟,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吗?” “又或者,他们出现的时候,可有什么特征或者征兆?” 我愣了愣,被陈伯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 昨晚上,在那些东西出现之前,先是刮了一场妖风,那风可邪门得很,没命地刮,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要将这一整个城隍庙都给拔起来! 而且,我想起来昨天有一个我忽略了的细节。 在那场大风过后,我本以为周围的雾气应该都散了,可不曾想,就只有正对着城隍庙的那条通路的雾气散了,可其他地方的浓雾却是依旧,而且貌似还比原先的更加浓浊了,好似牛奶一般。 我心中一紧,回想起今天早上在招魁楼撞见的鬼打墙。 这迷雾越是浓浊,就代表着这个地方的阴气越是强盛。 在那些鬼东西来了之后,城隍庙周围的阴气明显上升了一个档次,这不就意味着那些东西的实力,是要远远强于城隍庙后边的义庄里头镇压着的死尸的么? 陈伯听了我的话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眉头蹙得更紧了,皱纹几乎都要粘连在一起。 半晌,陈伯低声道。 “老王,老刘,你们两个留下来,跟我一起看看待会敢来冒犯城隍爷的,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小纸,你带着他们两个人先进去,看看小木的情况,要是那穆家小子出了什么问题,立刻来找我!” 纸生叔应了一声,随后又摆出昨天那个奇怪的姿势,对着城隍爷的金身顶礼膜拜,同时口中开始念念有词,念的正是昨天我在纸条上看过的那句话—— “恳请城隍爷广开天恩,护佑一方!” 话音落下,石墙一阵抖动,很快,一个黑漆的甬道凭空出现。 “陈老,您…万事小心……” 纸生叔喉头动了动,声音颤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陈伯摆了摆手,佯装不耐烦地说道。 “行了,不就是会一会几个小鬼么?有老王跟老刘他们陪着,能出啥事? “再说了,要实在不行,我们自然会躲进甬道里边去的!” 纸生叔闻言,默然良久,这才带着我们钻进了甬道。 这一路上,我的心一直跳得厉害,倒不是因为怕黑,现在有纸生叔陪着,黑暗对于我来说也没那么可怕,我担心的还是陈伯他们。 但想到王伯跟刘伯二人的实力,估计都是可以对标纸生叔他们的存在,甚至还要更胜一筹,我也就摒弃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出了甬道后,甬道的石墙轰然落下,彻底隔绝了我们跟陈伯他们之间的联系。 纸生叔带着我们,径直走向对面闪烁着微弱烛光的小房子里边。 开门后,里边仍旧是一盏昏暗的油灯,一张狭小的草席,一方摆满法器的供桌。 木生叔此时正躺在一旁的摇椅上打着盹呢,不过木生叔倒是很敬业,一听见我们推门而入的动静,腾地一下就给站了起来。 在看清是我们之后,木生叔这才放下戒备,转头又躺在摇椅上边睡去了。 看得出来,这几天因为穆风的事情操劳,木生叔实在是过于劳累了。 纸生叔倒也没有叫醒木生叔,只是带着我们走向了供台,查看穆风的情况。 这也是我相隔了这么多天,第一次看到穆风的样子。 这一看,可着实是给我吓了一跳。 只见,眼前的穆风,额头上贴了一张黄符,符纸上边是鲜血一般殷红的符文,叫人看了心惊肉跳,而穆风的身体,被缠绕着的红线紧紧绑住,勒得像个大粽子一般。 一看穆风这副模样,我就知道,穆风就算是在这个地方有城隍爷看着也不老实,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五花大绑了。 而且,更骇人的是,此时的穆风身上的白毛越来越长,乍一看,就跟个野人似的,面色苍白,嘴唇发黑,已经开始有些发尖的獠牙往外出露着。 如若不是陈伯他们这几天拼命地想法子,只怕穆风这会儿已经要化煞了! 纸生叔走到供桌前,取下了陈伯留下来的道袍,披在自己身上,随后又举起神台上的桃木剑,用剑挑了一张符纸,符纸无火自燃,纸生叔一手持桃木剑,一手捏着燃烧的符纸,身披道袍,脚踏天罡步,开始对穆风施法。 我当时看到这一幕只感觉不明所以,还以为纸生叔这是在跳大神,跟云儿姐两人站在一旁乖乖看着不敢吭声。 在纸生叔做完这一切之后,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的穆风,总算是彻底安静下来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旁摇椅上打瞌睡的木生叔忽地开口问道。 “娘娘腔,陈老他们呢?没跟你一起来?” 第224章 阴雷 木生叔醒了。 不过,此时的木生叔,精神状态看起来很不好,在微弱的烛火的映照下,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陈老他们都在外边呢,叫我进来先看看情况,免得你一个人支撑不住。” 纸生叔推了推鼻梁上即将滑落的金丝眼镜,脸上总算是有了笑容,说道。 木生叔跟纸生叔二人,还真是一对活宝,不管身处何种境地,只要两个人待在一块儿,总有心思开玩笑打哈哈。 “我撑不住?娘娘腔,你还是前头照顾好陈老他们,就这小地方,我木生看场子绰绰有余!” 木生叔的话把纸生叔给逗乐了,道。 “老木,少贫嘴了,趁着这个时间,你抓紧再多睡一会,不然待会儿我们走了,你还得一个人看上一天!” 说到这里,纸生叔顿了顿,思考片刻,这才继续说道。 “这样吧,待会儿等陈来他们来了,我跟陈老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替你一天,不然你一直待在这么个地方,也不是事……” 木生叔并不领情,不等纸生叔说完,木生叔就急不可耐地摆了摆手,道。 “行了,老子在这儿还落得清静,你就甭管了!” “赶紧说说,陈老他们在外边不进来,这是在干什么?” 纸生叔将身上道袍卸下后,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木生叔交代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现在陈老他们三人,估计还在外边等着呢。” 木生叔听过纸生叔的解释后,竟是一下子从摇椅上跳了下来,一双牛眼瞪得老大,骂道。 “什么!” “娘娘腔,那玩意要是真像陈老说的那么厉害,你把陈老他们三个人就这么丢在外边了?” 纸生叔万般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安抚道。 “老木啊,王老跟刘老他们二人的实力,恐怕还要在你我之上,有他们护着陈老,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倒是你,你这边就一个人,要守着即将化煞的穆风,还有这周围……” 说着,纸生叔努了努嘴,眼神瞥向了这四周的棺材。 “说实话,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 眼瞅着纸生叔又要开始说教,木生叔赶忙打断。 “哎!行了行了!” “反正陈老他们要是出了事儿,我可跟你没完!” …… 一个小插曲过后,二人总算是安静了下来,纸生叔拖过旁边的一张椅子,坐下来跟木生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跟云儿姐不敢离得太远,也只好坐在旁边听着他们闲聊。 就这般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 我正坐在地上打瞌睡呢,结果这时候,外边突然闪过一道亮光,将狭小的屋子照得灯火通明,紧接着,是狂雷大作! 这场景,就跟昨天一模一样!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雷声吓得打了一个激灵,眼神一瞥,却是发现原本在一旁的草席安静躺着的穆风,不知何时竟然睁开了眼,此时正死死地盯着我! 然而,更让我感到意外的是,纸生叔和木生叔二人,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外边的雷声,没有看见那刺目的强光一般,依旧在闲聊着! “哎,穆风的眼睛这么睁开了?” 这时候,一旁的纸生叔眼尖,总算是发现了异样。 经纸生叔这么一提醒,木生叔也顺着纸生叔的目光看了过来。 躺在地上的穆风,接触到二人的眼神后,开始了剧烈的挣扎,身上的红绳开始绷紧,仿佛随时都会断裂开来一般。 “奇了个怪了……” 木生叔嘴里嘟囔着抱怨道。 “陈老不是吩咐过,施了法咒,至少可以维持一天的么?” “这怎么好端端地,又变成这样了?” 纸生叔同样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嘴里喃喃道。 “这情况,就跟昨天一模一样……” “昨个儿陈老就担心今天再出现现在的这种状况,这才叫我们用墨斗绳给穆风捆上,想不到,还真出问题了……” 纸生叔的话倒是提醒我了。 就在昨天,我跟云儿姐也是在一声炸雷之下,这才看见原本倒在地上的穆风突然暴起,从地上弹了起来。 难不成说,穆风的情况真的跟这雷声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为了印证我心中的想法,我急急询问道。 “纸生叔,木生叔,你们刚才听见那雷声了吗?” 被我这么一问,纸生叔和木生叔二人脸上都有些茫然。 “雷声?什么雷声?” 听见纸生叔的回复,我的心当即就凉了一半,但还是不死心地问道。 “纸生叔,你们昨天是怎么发现我和云儿姐在门外偷看的?” 纸生叔回道。 “当时穆风突然出了问题,我们几个心里头都有些紧张,再加上你们在外边又突然撞到了门,我们想不听到都难!” 我心里头更焦急了,接着问道。 “就这些?没了吗?” 二人回忆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 这下,我心里的想法算是坐实了。 这雷声不寻常,八成,是跟那些邪祟有关系! 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说…… 陈伯他们现在有危险! 我顿时慌了神,不由分说地就拖着纸生叔,想要带着纸生叔他们去甬道那边看看情况。 这雷声,就只有我跟云儿姐才能听到。 如果说,这雷声真的跟昨晚那些鬼东西挂钩的话,那么我不能确定,外边的那些鬼东西,陈伯他们能不能看到! 如果看不到,那可就完犊子了! 我拖着纸生叔,这才刚走到房门口,忽地,外边突然传来了一声闷响。 是甬道的石墙关闭的声音! 我心中一紧,不自觉地往纸生叔身后缩了缩。 我不确定,现在外边来的东西,到底是陈伯他们,还是那些鬼东西。 很快,房间的外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十分匆忙焦急,直直冲着我们这边赶了过来。 我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很快,房门就被推开了。 来人正是陈伯他们三人! 可我还来不及高兴,就见三人脸色惶恐,语气急切地催促道。 “快,快躲起来!” “带上穆风,所有人,全部躲进棺材里去!” “有东西来了!” 第225章 躲棺材 但看陈伯他们那副表情,不用多问就知道,是前边的城隍庙出事了! 只不过,在听到陈伯让我们几人全都躲进棺材里时,我还是傻了眼。 棺材那可是死人房,平日里单是见了棺材都要吐口唾沫暗骂晦气,现在陈伯却让我们往死人房里钻! 这也就是我们几个,不然换作是谁,怕都会觉着心里头膈应。 陈伯这话的意味是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情,还需要躲到棺材里头去避祸? 有东西来了? 陈伯指的是昨夜我跟云儿姐二人看到的那些鬼祟么? 此时的陈伯三人慌慌张张的,明显是被吓得不轻,我们几人见状,哪里还敢耽搁?顾不上多问,只能是先按照陈伯说的,将穆风给安置好了再说。 “快!小木,你去找几口空棺材!” “老王,老刘,你们帮着把穆家小子安置一下!” “小纸,你去给我们几个立个牌,写上我们几人的生辰八字,要快!” 陈伯心急如焚,开始指挥众人忙活起来。 很快,木生叔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疙瘩里头,拖出来了几口陈年棺材来,这些棺材都是年代久远,散发着一股子木头腐烂的臭味。 王伯看着这几口棺材,面露难色,开口问道。 “小木啊,就没有别的棺材了么?” 木生叔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道。 “王老,实在是没办法,这还能找到这么几口棺材就不错了,其他的棺材里边,那都是有主了的,咱总不能干夺人房子这种损阴德的事儿吧?” 起初,我还以为王伯是嫌弃这几口棺材散发的异味,但又转念一想,这里头的棺材,不都是有这么一股味儿么? 琢磨良久,我这才发现,木生叔拖出来的这几口棺材,跟散落在一旁的棺材有些不同。 普通的棺材,就是寻常的木棕色,可这几口棺材,却是上了黑色的油漆,看起来端庄异常。 难不成说,是这棺材的颜色有什么讲究和忌讳? 听木生叔这么说,王伯也是没了脾气,只能是点了点头。 不过,在清点了棺材的数目之后,王伯又不淡定了。 “这……” “这怎么就只有七口棺材!” 七口棺材。 我跟着王伯仔细地数了一遍,确实是七口棺材。 而我们在场的众人,加上因为化煞此刻陷入昏迷的穆风,总共有八个人! 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在场的人中,只有七个人可以躲进棺材里面去,有一个人只能待在外边! “王老,真没法子了,我刚刚把这边的棺材都看了,就只剩下这么七口空棺材!” 木生叔显得很是为难,擦了擦额头上挂着的汗珠,一脸无奈道。 “王老,您看这样成不成,小阳子跟田妮儿,他们两个个子小,您看能不能让他两进同一个棺材里头挤一挤?” 说着,木生叔将目光移向了我们二人。 我和云儿姐两人被木生叔看得浑身不自在,不自觉地背过身去,云儿姐更是被木生叔这一番话给说得小脸通红,脸上浮出一边彩霞。 不过说来,这个办法,倒也确实可行。 因为我和云儿姐两人都是半大孩子,个子确实是小,就算钻到同一个棺材里边,最多也就是挤一挤。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跟云儿姐两人胆儿都小,要是能待一块儿,内心的恐惧也能稍稍减轻一些。 唯一的问题就是…… 男女授受不亲。 不过这一次,压根就不用我俩开口,王博就第一个否决了木生叔的这个提议。 “不行!” “这不是体型的问题,一副棺材,就是只能装一个人,这是规矩!要是坏了规矩,只怕是会出大问题!” 这下,木生叔可就为难了,蹙起了眉头来回踱步,一张胖脸都快拧成苦瓜了。 “这……” “可是这附近,也确实是没有什么别的棺材了呀……” 王伯环顾四周,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要实在不行,咱只能是请一位出来,借他棺材一用了!” “总之,无论如何,两个人万万不能待在一副棺材里,这是大忌讳!就算是生前再怎么亲密恩爱的夫妻,死后也从来没有待在同一幅棺材里的,最多也就是合棺而葬,所谓死则同穴,也就是这个意思!” 一开始,我还有些不明白王伯的意思,后来才反应过来,王伯的意思就是要我们鸠占鹊巢,将棺材里的一位老哥给拉出来,让我们给躲进去。 王伯的这番话,听得在场的众人都冒了一身的冷汗。 老话说得好,死者为大,打扰逝者长眠,那可是大不敬的勾当! 更何况,我们这还是要把死者从棺材里头拖出来,占了人家的房子,这和睡了人家的老婆有什么区别?不用想也知道,只要我们占了人家的棺材,那可以说是结下了不死不休的梁子! “王老,这……” “这地方的客人,那可都是厉害的角儿,咱要是这么做了,只怕是会……” 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木生叔,这会儿都不禁有些担忧。 王伯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 “那不然,咱们还能有更好的法子么?” “比起那外边的东西来,这地方的老哥们,都还算是和善的了……” 王伯这么一说,我心中愈发地好奇了。 这时候,在一旁沉默着的陈伯突然开口道。 “这地方的客人,能不打搅还是不打搅的好,不然以后怎么善后都是个问题……” “这样吧,老王,老刘,你们两个跟我来一趟!” 陈伯也不说原因,直接把王伯和刘伯二人叫走。 我们几个虽然着急,但也只能是耐住性子在原地等候着。 过了半晌,隔着老远我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了一阵吭哧吭哧的声音。 那声音十分沉重,像是有人正在使劲儿推着什么重物一般。 我们几人循声望去,就见陈伯在远处慢慢悠悠地走着,在陈伯的身后,是两个人。 王伯和刘伯。 此时的王伯和刘伯,正在费力地推着一个大物件。 我当时心里头还纳闷呢,这么重的家伙,怎么不让纸生叔和木生叔这两个年富力强的壮年去推,反倒是叫王伯跟陈伯这两个老骨头。 然而,在我看清这物件的庐山真面目时,确实彻底傻了眼,再说不出话来—— 只见,王伯和刘伯二人手上推着的,赫然是一口大红棺材! 第226章 鸳鸯棺 这…… 我设想了一百种可能,可千算万算,就是想不到,陈伯招呼着王伯跟刘伯过去,是去推棺材去了! 而且,这棺材还不是一般的棺材,是极其扎眼的大红色! 就算我不像木生叔那样,是专业的棺材匠,可单是看到这口大红棺材的一刹,就已经感觉心里头很不舒服。 为了印证我内心的想法,我偷眼瞄了木生叔一眼。 果不其然! 一向胆大的木生叔,在见到那口大红棺材的一刹,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甚至就连嘴唇都在微微发抖! 单是一口棺材,就能把木生叔吓成这样,可想而知,这棺材有多凶了! 纸生叔在看到这棺材的一瞬间,脸上也是很不好看,像是知晓了些什么一般,问道。 “陈老,您带着这口红棺材,该不会是……” 不等纸生叔说完,陈伯就点了点头,道。 “没办法了……” “这地方,就只剩下这么一口空棺了!” 陈伯还想多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候,外边却又是一声炸雷响起,白炽的电光打在每个人的脸上。 我心中骤然一紧—— 来了! 与此同时,一个极其沙哑的声音传来—— “打雷了,打雷了!” “一通雷,鬼王来报道!” “二通雷,鬼王把门敲!” “三通雷,全都死翘翘!” 这声音,搭配上这恐怖的台词,在这狭小黑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扎耳。 也就是这时候,我才明白,陈伯他们三人时怎么知道那些鬼东西来了的。 不是他们听得到看得到,而是刘伯小个神奇的木偶人,也就是小天! 小天明显知道这雷声的含义,而且对于外面的那些家伙,小天比我们知道得更多! 鬼王!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小天竟然称呼外面那些邪祟为鬼王,由此可见,那些鬼东西的厉害之处! 陈伯再不敢耽搁,几乎是哑着嗓子嘶吼道。 “行了,都别他娘的问了!” “再不进棺,到时候,我们就算是想躺棺材,只怕是都没人给我们收尸!” 见陈伯都把话说到这个分头上了,大伙儿哪里还敢耽搁,纷纷开始挑选起自己的棺材来。 只不过,八个人,七口黑棺,一口红棺…… 这也就意味着,我们之中,必须要有一个人,进那红棺里边去! 至于这个人是谁…… 木生叔一马当先,第一个跟陈伯报了名。 “陈老,这口红棺,就给我吧!” 木生叔说着,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开始有些微微颤抖。 身为专业的棺材匠,木生叔哪里会不晓得其中利害?又哪里会不知道这口红棺的邪性? 只是,木生叔为了保护我们,还是第一个选了红棺。 陈伯叹了口气,道。 “小木啊,虽说你是打棺材出生的,而且命格奇特,号称是百无禁忌,但只怕,这口红棺,你还镇不住……” 陈伯顿了顿,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小木,实话跟你说吧。” “这口红棺,其实是一口鸳鸯棺!” 此话一出,原本面色就不太好看的木生叔,竟是如遭晴天霹雳,登时身子就僵在了原地。 当时的我,又哪里晓得这鸳鸯棺的厉害,也就是后来学了本事了,这才明白,何为鸳鸯棺! 首先,何为鸳鸯,想必大家心里都明白,用鸳鸯来喻人,就是称颂夫妻二人情比金坚,比翼双飞,好似一对生死不弃的鸳鸯一般。 那么鸳鸯棺,也就很好理解了。 所谓鸳鸯棺,就是指夫妻合葬,有两口棺材,葬于一穴,是为鸳鸯棺! 这要是普通的棺材,鸳鸯棺倒也没什么,可偏偏好死不死,这是一口红棺! 鸳鸯比翼双飞,既然这口红棺是鸳鸯棺,那么也就意味着,另外的那一口跟这口棺材同穴合葬的棺材,也是红棺! 用最简单的话来说,只要我们胆敢招惹上这么一口棺材,那么,我们不禁要背上这口红棺的因果,就连另外一口红棺里边的主人,也是断断不会放过我们的! 当时的我,要是知道鸳鸯棺的恐怖,算是所有的棺材里边数一数二的,就算是同级别的子母红棺也难以匹敌,也许就能理解木生叔为什么会一下子被骇得面如土色了! 不过,害怕归害怕,木生叔却不是孬种,仍旧坚持道。 “陈老,您也看到了,除了我,还有谁能躺这红棺?” 说着,木生叔向陈伯抱了抱拳,略施一礼。 “陈老,请您遂我心愿吧!” “我木生,何时怕过死?就算是死在这口红棺里面,那也是自怨命薄,怨不得旁人!” 言罢,木生叔不由分说,直接大踏步走向红棺,正欲开棺,可却被一旁的王伯一下子给拉住了。 王伯脸上浮现出笑意,道。 “后生,好胆识,有种!” “不过,你也不必急着寻死,老陈他既然赶去招惹这口红棺,那么想来心里也是有了主意,不妨听听他怎么说。” 陈伯也是笑着点了点头,直言道。 “不错!” “在我们之中,确实还有一个人,比我们更适合躺进这口红棺!” 不知道为啥,在听见陈伯这句话时,我莫名感觉小心脏一紧,有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 先前,在镇妖塔的时候,陈伯就没少霍霍我。 现在,该不会又要把这种好事让给我吧? 不出所料,陈伯笑嘻嘻地看向了我,语气平和地说道。 “魁首,这事儿,还得靠你才能解决!” “讲真的,当时在看到这老头脸上的笑容时,我都恨不得一个巴掌呼过去,甚至都有些怀疑,这老头是不是盼着我早死呢! 不然,这口红棺脸木生叔见了都胆战心惊,怎么还会叫我一个啥也不懂的小屁孩进去躺着? 我当时吓懵了,来不及反应,怎料陈伯这老登,直接发话了。 “老王,老刘,开棺!” 随着轰隆一声,红棺的棺材板重重落在地上。 随后,王伯跟刘伯二人,不由分说地就一下子将我给拎了起来,塞进那口红棺里! 王伯跟刘伯二人虽然年迈,但却不力衰,两人拉着我,就跟拎小鸡似的,我完全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就这样被按进了棺材。 在我进去后,棺材板将最后一方空间彻底遮蔽。 在我进去那口红棺之后,外边是一阵嘈杂,想来大伙儿也在挑选自己心仪的棺材了。 等到四周万籁俱寂之时,忽地,又是一声炸雷响起! 三通雷,来了! 第227章 鬼敲棺 “打雷了!打雷了!” “一通雷,鬼王来报道!” “二通雷,鬼王来敲门!” “三通雷,全都死翘翘!” 小天机械沙哑的声音,在这万籁俱寂的义庄内,显得尤为刺耳! 这已经是第三通雷了,如果按照小天的说法,第三通雷的时候,昨夜我见到的那些鬼东西,就已经应该到这了! 我蜷缩在棺材里边,大气也不敢喘,生怕露出了动静或者泄了元阳,引得那鬼祟追杀! 忽地,房间内传来了绵长的吱呀声,在这寂静的黑夜,宛如黑白无常的催命铃! 我心里头很清楚,那些东西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切记,从现在开始,不论外边发生什么,都不要理会,一直等到鸡叫,再从棺材里头出来!” 那声音十分沙哑,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刘伯在利用小天向我们传话。 虽说先前在招魁楼的时候,我们已经知道小天的声音可以给指定的人听到,现在外边的鬼东西,大概率是听不到小天的声音的,可饶是如此,我还是不禁为刘伯捏了一把冷汗。 刘伯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在这种情况下,万一出了岔子,万一小天的声音可以被外边的邪祟听见,那可就暴露了! 不过好在,上天还是眷顾我们的。 小天的话音落下,周围并没有传来什么异样的声音。 只不过,在我们屏息凝神的这会儿功夫,我听见了房间内,有一些很轻微的啪嗒声。 啪嗒,啪嗒…… 就好像是有人,踮着脚在房间内行走一般。 本来躲进棺材的我,这会儿神经就一直紧绷着,现在又冷不丁地听见这么一个声音,哪里还能遭得住?登时就觉得小腹一涨,膀胱一紧。 尿意来了! 他娘的,就这当口,要是但凡憋不住露出一丁点儿来,不用多想,那指定会泄了元阳,到时候外边的邪祟只怕是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那些东西一旦发现这棺材里边的不是尸体,而是一个大活人,只怕是会把我给生吞活剥了! 我不敢再多想,拼了命地夹紧双腿,生怕闹出丁点儿动静来。 那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了,伴随着那脚步声的,是一阵儿透骨的阴寒。 这股阴寒之气,相比于当初镇妖塔的何氏,竟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于,就算是跟当初冒充阴司的那些千年恶灵相比,也是不让三分! 我心中暗暗叫苦。 也不知道自己今年是不是犯了太岁,这怎么事事点儿背,就没有一件好事儿呢! 现在也不知道,外边的这些鬼东西,跟招魁楼的红衣女鬼和镇妖塔的邪鬼仔,两相对比,谁更胜一筹。 随着那脚步离我越来越近,我的身体就好像是掉进了数九寒冬的冰窟窿一般,止不住地发抖。 这也好在是这口红棺的棺身厚实,不然只怕是我在这里边闹的动静,压根就瞒不住外边的那些鬼东西。 也不知过了多久。 那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 我心中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感觉那些鬼东西,现在就停在我的棺材外边。 这时候,小天沙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在这个地方,好歹有城隍爷镇着,义庄内的凶尸没有暴动,想来也是因为城隍爷的金身还没有被他们给毁掉。” “那些鬼东西,碍于城隍爷的面子和这里凶尸的威慑,不敢大张旗鼓地寻找,最多就只是试探一下。” “大伙儿尽量捂着嘴巴小口呼气,只要不被他们察觉,熬到天光,那就万事大吉了!” 听了小天的话,我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些家伙都被称为鬼王了,却还不敢直接掀桌子,原来是因为强龙难压地头蛇啊! 我照着刘伯的吩咐,捂住了口鼻,尽可能地小口换气。 就在我心神不宁之际,忽地,在我的正上方,传来了叩的一声! 这一下,可把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给吓出来了! 不过,那声音转瞬即逝,很快就消失不见。 我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他娘的,太诡异了……” 我在心里暗骂着,不断地祈祷鸡叫声能够快些到来。 可就在这时,那叩叩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这一次,我听了个真真切切! 绝不是幻听! 而且,那声音,听起来就在我的正上方! 我的神经一下子绷紧,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想要听清楚这个声音到底是什么。 叩—— 叩—— 声音一下又一下地传来,一声比一声沉闷。 我听出来了! 这声音,就像是有人在棺材外面不断地用手拍打敲击着我的棺材盖! 想到这一点,我的心里愈发地惶恐,浑身开始战栗。 那些东西,已经盯上我了! 而且,不止是我! 很快,四面八方,都传来了轻叩棺材盖的声音。 我紧闭着眼睛,身体绷得笔直,一动也不敢动,就连呼吸都要降低频率。 这诡异的声音,让我回想起了当初在村子里的时候,我爹娘,还有“包大胆”他们,也都是这么敲我的门的! 昔日的心理阴影加上现在的心理恐惧,不断地攻击着我的心理防线,叩击的声音,就好像敲在我的心上一般! 而且,更要命的是,外边那些鬼东西,见我们没有反应,似乎愈发地焦急了,叩击声开始变得连续,变得越来越快! 说实话,当时我在里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那些东西怎么样都好,就是千万不要把我的棺材盖儿给掀了! 不然的话,只怕我真的会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而昏死过去! 然而,也不知那些鬼东西是已经放弃了,还是我的祈祷起了效果,他们叩击了棺材盖十几分钟后,声音就戛然而止。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甚至没有一个过渡的时间,先前本还杂乱的叩击声,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禁让人有些怀疑刚才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实。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会儿,我是绝对不敢有所动作的,依旧是老老实实地待在棺材里边。 然而,我这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棺材又是传来一声闷响,同时,我感觉,自己的棺材似乎动了一下! 第228章 鬼立棺 我本来因为紧张,膀胱里头就憋着一泡尿,结果棺材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同时竟还开始诡异地颤动起来,这一下,可险些激得我阀门大开,差点让就憋不住了! 这到底是咋回事? 不等我反应,我的棺材动得越来越厉害,好像是被人直接扛起来了一般。 尽管我当时怕得要死,但还是紧咬着嘴唇忍着没有吭声。 棺材晃动了一会后,恢复了平静,但给我的感觉有点怪怪的。 很快,那啪嗒啪嗒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一股强烈的不安,笼罩了我的心头。 我现在,该不会是被这帮鬼东西在扛着走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们这是要扛着我去哪里? 我当时脑海一片空白,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最关键的是,那啪嗒声很是整齐划一,不像先前的叩击声那么杂乱无章。 难不成说,这些家伙就只盯上了我一个人? 心念至此,我的嘴唇开始微微颤抖,双手死死钳住身旁的保命包裹。 砰—— 大门被打开了。 这时候,在我的身后,传来了一道急切的声音。 不用想也知道,是小天! “后生,你莫急,不要发出动静,我们几个晚些……会去寻…你……” 声音到后面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也不知道是不是离得太远了的缘故。 这一路上,因为棺材上下四方全都是密闭的,所以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要带我去哪里,只能是寄希望于陈伯他们。 就这么也不知道晃荡了多久。 说来也是奇怪,可能是因为我闷在棺材里待的时间长了,到了后面脑袋感觉有些昏昏沉沉的,经一不留神给睡了过去。 后来,我醒来是因为我感觉自己的身体状态有些不对劲。 我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人立起来了,身体的受力点由背部传到了脚掌。 不过,此时此刻,没有听到鸡鸣声,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出来的,只能是拎着耳朵小心地观察外边的动静。 此时的外面万籁俱寂,一点儿声响也没有。 我心中暗自窃喜。 难不成说,那些鬼东西良心发现,给我发下来了? 等了好久,就在我因为缺氧而感觉胸闷气短,头晕眼花的时候,终于,我听到了一声模糊的鸡叫声。 尽管因为棺材的阻隔,这声音听起来十分的微弱,但我还是听得真真切切。 错不了了! 我激动地用手扒拉着四周的棺材板,企图找到一条缝隙,能够将棺材板给拉开。 但很快,我就惊讶地发现,棺材竟然他娘的被封死了! 我把上下四方都给摸了个遍,别说缝了,就连个出气口也没有! 要再这样下去,我非得要活活憋死在这里不可! 我心急如焚,心理的恐惧加上生理的不适,促使我拼了命地开始拍打着棺材盖。 “喂!” “有人吗!” 棺材内的空气本就稀薄,哪里禁得住我这么大喊大叫,过了没两分钟,我就已经开始感觉全身发软,昏昏欲睡了。 完了! 我心中暗暗叫苦。 这回,可真是被陈伯他们给坑惨了! 只怕,自己这会儿是要在棺材里面做一回活尸了! 我不断地拍打着棺材盖,但气息确实越来越微弱。 终于,我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 我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再次醒来的机会。 更没有想到,我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实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警局。 “快看,那孩子醒了!” 还不等我睁开眼睛,就听见外界传来了一声惊叹。 等我缓过神来,发现自己此时正躺在一张床上,在我身旁,围着好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 “谢天谢地,不然这恐怕会成为我们北京市今年的第一起凶杀案了……” 一个警察缓缓舒了口气,道。 “那……我们现在还需要叫救护车来吗?” “那肯定啊,这孩子在一个奇怪的棺材里找到的,更别提,那棺材还是在那个地方出现的,身体检查是必要的!” 随后,不可避免地,一众警察对我进行了盘问,但因为我一直被关在棺材里,而且后来也都昏过去了,自然是不能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 再说了,关于城隍庙,义庄,还有那些鬼祟的事情,我肯定是不能说的,不然要是万一事情闹大了,警察顺藤摸瓜查到招魁楼那边去,我们的计划肯定会受到影响! 仗着我是小孩子的身份,对于警察的问话,我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外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看到在警局的门外,有两个人不顾警察的阻拦,拼了命地冲进来。 来人正是纸生叔和木生叔。 “小家伙,你没事!” “太好了,我们找你都快急死了!” 一上来,纸生叔就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开口说道。 “喂!干什么的!” 一旁的警察也恼了。 纸生叔和木生叔二人强闯警局,实在是有些冒失了,这眼瞅着,几个警察围在一起,都差点要拔枪了,场面差点失控,我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后来,还是得要靠王富贵的势力,将我们几人从警局给捞了出来。 如若不然,只怕纸生叔和木生叔要被拘几天,我也一时半会儿不能脱身。 最重要的是,王富贵动用关系,把这件事儿给压下来了。 不然,若是传出去了,那肯定会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也就是后来,我才从纸生叔几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情况。 前边说道,那会儿鸡鸣之后,我就给昏了过去,后来,就是被一些好心的过路人看见,给报了警,这才把我从棺材里边给救了出来。 要是再晚上那么一会呀,只怕我就要下黄泉去找我爷爷去了! 那么各位就要问了,我这是被那些鬼祟给抬到哪儿去了? 别说你们了,就是当时我也纳闷,连同陈伯他们,在听见鸡鸣声破棺而出想着来找我时,也是找了半天没有头绪。 后来啊,还是我们好不容易,才从好心的警察口中给问出了话来。 原来那时候,那些警察找到我的时候,发现我连同那口大红棺材,都一齐立在路边儿呢! 各位不妨猜猜,是在哪个路边? 也不瞒大伙儿,当时啊,我的那口大红棺材,就正正地,立在招魁楼的边儿上! 而且,就恰恰是在当初,穆风用自身的木牌镇住的阵眼上! 第229章 活人坟(上) 当时,在听到那些个警官这么说的时候,甭说我是被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就连陈伯他们也是一下变得面色煞白。 这十方精卫阵的厉害,大伙儿那是有目共睹的。 先前,穆风因为擅自做主,将自己祖师爷传下来的保命木牌给插到了阵眼上,就几乎丧命,现在也还是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随时都有可能化煞。 更别提,穆风身上还有着官家的龙气护体,我就是一普通小屁孩儿,这就连穆风都顶不住的阴煞之气,我在那里待了大半夜,而且,还是连人带棺一起在十方精卫阵的阵眼,待了大半夜! 这要说不出事,那也只能是天上的神仙爷爷显灵了! 陈伯在听到这话之后,当即面色大变,也来不及跟那些警官客套,嘶吼着就要叫纸生叔他们把我给带走。 因为王富贵的疏通,所以我们在离开警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阻碍,很快,我们回到了车子上。 “魁首,你现在有什么感觉没有?” 一到车上,陈伯就面带焦急地向我询问道。 我当时心里也慌,但奇怪的是,要说感觉,还真是一点没有! 甭说像穆风那样直接不省人事,就连个头疼脑热也没有,反而觉得精神头倍儿好,就算是一口气吃上他几个大包子都不是问题! 嘿! 这还真是他娘的邪了门了! 不止是我觉得纳闷,就连陈伯他们也是半天摸不着头脑。 要知道,当初穆风仅仅是将本命木牌插上去,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一个汉子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下了。 可我是整个人都在那阵眼待了大半夜,现在都日头高照了,我还是屁事没有。 这到底是咋回事? 最后实在是想不通了,想着我现在也没啥事儿,就决定先去把正事儿办了再说! 我原以为,陈伯这是要带我们去招魁楼了,可不曾想,陈伯一声令下,目的地竟然是城隍庙! 随后,陈伯面带凝色地向我们解释起了个中缘由。 “这招魁楼的事情,先放一放,无非就是多花点时间。” “但这城隍庙的事情,要是不在今天解决,只怕我们几人,全都熬不过今晚! 陈伯此话一出,把我给吓了一大跳。 纸生叔也是一脸惊愕,问道。 “陈老,莫不是昨晚的那些东西……“ 陈伯点了点头,低声喃喃道。 “通过昨晚那些邪祟的表现,再加上老刘那个木偶人……也就是小天给的提示,我已经大概可以确认了。” 陈伯越往下说,脸色就越是不好看。 “那些鬼东西,和古籍上记载的一模一样,绝对错不了!” 木生叔这时候接过话茬,问道。 “陈老,那您说那些鬼东西到底是个啥啊?咋那么邪乎?” 陈伯也不回答,似乎对那些鬼祟讳莫如深,只是摇了摇头。 “那些玩意……还是少招惹的好……” 见陈伯不愿意说,大伙儿心里都清楚,陈伯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也没人多问。 一路上,气氛都比较沉闷。 很快,城隍庙到了。 这一次,陈伯让我跟云儿姐几人在外边等着,自己叫上其他人一起进了庙堂后边的义庄。 因为这地方,树林密布,就算是大白天,也少有阳光。我跟云儿姐两个人的胆儿又小,见大家伙儿都走了,只好是钻回车内躲着。 没过多久,我们就看见陈伯穿了一身道袍,左手上把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小铃铛,右手抓了一把纸钱,一边走一边撒,口中还念念有词地在说着些什么。 而在陈伯的后面,赫然是一口黑色大棺! 纸生叔,木生叔,王伯,刘伯,四人一起抬棺,表情严肃庄重,跟在陈伯后边走着。 这一幕可把我们两个给看傻了。 陈伯他们这番派头,怎么看都像是大出殡,就缺几个哭丧的和几个吹乐的了! 陈伯走在前头,向车里的我和云儿姐二人使了个眼色,随后一拐弯,朝着密林里边走去了。 我和云儿姐会意,自然是不敢单独留在车内,也都屁颠屁颠地跟在陈伯后面走去。 走了也没多远,大概也就二里地吧。陈伯找了个较为空旷的地方,随着陈伯一声令下—— “落地生根——” 只听轰的一声,那口大黑棺材被重重地放在地上。 这时候,纸生叔擦了额头上的一把汗,开口问道。 “陈老,这就妥了吧?” 陈伯仍旧是面带凝色,缓缓开口道。 “还不行!” “待会儿,叫王富贵再送些装备过来,最好是再找几个年轻力壮的,过来帮着挖坟!” “不止是穆风的,就连我们,也要开个坟口,找个棺材,今个晚上,就要在这里面睡了!” 陈伯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吃惊。 尤其是我和云儿姐,那是听得一脸懵逼。 敢情这口棺材,是穆风的? 可是穆风不是还没死吗?为什么要开坟立棺? 而且,就连我们几个人,也都要开坟口? 想到这里,我的脊背一阵发凉。 陈伯说要我们今晚就睡在这坟墓里边儿,那跟直接被活埋了有啥区别? 再者说,哪有给活人立坟的? 纸生叔他们听得一脸愕然,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木生叔开口了。 “陈老,那按您的意思,我们今个儿都得要睡在这坟堆里才行?” 陈伯点点头,算是回应,口中喃喃自语道。 “那些个鬼东西,既然敢在这大晚上的,大摇大摆地跑去招惹招魁楼里的那个红衣女鬼,那就说明,他们的道行,绝对不比那红衣女鬼低,甚至还要在那红衣女鬼之上!” 言罢,陈伯又长叹了口气,道。 “唉……” “老瞎子我在京城也活了大半辈子了,还从没见过这么邪门的事儿!还从没听说过,有哪一方的鬼祟,敢来和红衣女鬼叫板的!” 陈伯说到这里,顿了顿,这才郑重其事地继续说道。 “记住,八口棺材,八座坟,还有八个灵牌,一个都不能少!” “能不能熬过去这一劫,就全看今晚了!” 第230章 活人坟(下) 众人看着面露凝色的陈伯,心里边都清楚,陈伯不是在夸大其词。 纸生叔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开口问道。 “对了陈老!” “您说有没有可能……这些东西,是被故意安排好的……” 纸生叔话音之外的意思就是,那些鬼祟,是一些想要在幕后给我们使绊子的家伙故意安排的,为的就是要拖累我们在招魁楼的进度! 毕竟,有了当初在镇妖塔的先例,还有我们刚来到招魁楼时遭遇的事情,现在又撞上了这档子事,很难让人不往那方面想。 只不过这次,纸生叔话还没说完,就被陈伯给否决了。 “不可能!” “那些东西凶成那样,这天底下有几个人可以操控他们来为难我们?” 说到这里,陈伯语气又是突然一顿,良久,才吐出一句话。 “要是那些东西,真的是别有用心之徒找来,想要加害我们,那就凭这个手段,我们几个加在一起,也都只是送死,那些人又何苦舍近求远,为什么不直接收拾我们呢?” 纸生叔闻言,却还是有些不放心,还想着多问些什么,可却被陈伯摆摆手打断了。 “行了,多说无益。” “要赶在今个儿天黑之前,立八口坟,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赶紧的,打个电话给王富贵,让他叫人!” 纸生叔应了下来,随即便给王富贵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在等待的期间,大伙儿闲着没事,便开始闲聊。 不过,说是闲聊,但大家最关心的也大多都是关于昨晚的那些鬼祟的事情。 “陈老。” 纸生叔率先开口了。 “我们今晚,要是躲在棺材里边还是躲不过去,那该咋办?” 纸生叔这话一出来,在场众人全都沉默了。 这也是现在大家伙儿最关心的问题。 “怎么办……” 陈伯脸上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苦笑一声,道。 “还能怎么办,到时候,让王富贵通知老天师,给我们收尸报仇呗!” “最好是,再给我们找个宝穴给葬了,这样子下辈子说不定还能投个好胎!” 在这种情况下,陈伯说的这个冷笑话,可一点儿也不好笑。 大伙儿沉默半晌,最终,还是纸生叔开口了。 “陈伯,我们真的没有和那些东西抗衡的可能吗?” 陈伯苦涩地摇了摇头,道。 “昨晚,你们也都听见老刘的那个小木偶人,那个小天说的话了吧?” “鬼王!” “就算是那个红衣女鬼,那个邪鬼仔,只怕是都担不得鬼王的称呼!” 陈伯话音刚落,大伙儿的心就凉了半截。 这下子,木生叔可就急了。 “陈老,不是我木生怕死。” “就现在这个情况,已经超出我们可以掌控的范围了吧?” 木生叔虽然没有明说,但言外之意也很明显了,就是想让陈伯请来那个疯老道帮忙。 大伙儿都默不作声,但却都十分默契地将期冀的目光投向了陈伯 事关生死存亡,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种情况下,要是能请来疯老道出手,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怎料,陈伯面对众人的请求,却也只是长叹了口气,道。 “唉,这事儿,我本来是不想说的,既然你们问了,那我也不隐瞒了。” “你们以为,老瞎子我是真想逞能,这才不去联系张天师的?” “实话告诉你们吧,其实早在穆风开始化煞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尝试着联系他老人家,想跟他老人家汇报一下情况。” “毕竟,老瞎子我的那点儿能耐就摆在这,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穆风去死不是?” “可……” 陈伯说到这里,脸色有些颓然。 “这几天,我每天都在尝试联系张天师,但张天师的电话就是一直打不通!” 听到陈伯这么说,大伙儿瞬间都蔫了。 疯老道联系不上了,那不就完犊子了么! 纸生叔更是不死心地直接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想给疯老道打电话。 但当电话另一头,传来一阵忙音的时候,大伙儿彻底死心了。 也就是遇到这种情况,大伙儿才更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绝望和无助。 木生叔见气氛沉闷,故作轻松地说道。 “害!多大点儿事!” “老天师他老人家,那都是半仙了,这保不齐就是他老人家给我们布置的考验也说不准!” 大伙儿见状,也都配合着木生叔打着哈哈。 只不过,大家心里也都清楚,这就是真正的生死存亡之际了! 只要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命丧黄泉! …… 等了许久,王富贵安排的人总算是来了。 不过,王富贵办事儿倒也还算靠谱,知道我们要挖几座大坟,直接叫来了两个面包车的壮汉,粗略数了一下,也有十几二十人。 为了不耽误时间,陈伯倒也不废话,因为毕竟只是做做样子,不是真要睡进去,所以也就不用点穴什么的,直接找了几个稍微平旷一些的位置,开始动员大家挖坟。 至于我跟云儿姐两个小屁孩儿,因为没啥力气,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是在一旁看着。 挖坟这伙儿,说来简单,但真要开工,实在是个力气活。 尽管我们叫了这么多的壮汉来帮着挖,但进展似乎也快不到哪里去。 这期间,再刨去休息和吃饭的时间,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多钟,八个坟口才算是初具雏形。 不过,这就够了。 只要是能放得进棺材,管他什么坟,都无所谓,也就睡一晚的事儿! 然而,在将先前义庄内的几口黑棺材都搬出来之后,陈伯却是脸色大变,惊呼一声。 “坏了!” “少了一个!” 我当时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但数了数地上的棺材之后,这才愕然发现—— 只有七口棺! 我的棺材不见了! 我这才想起来,今个儿我连人带棺,全都被拉进警察局去了,那口棺材,好像还放在警局那边! 陈伯当机立断,立马打电话过去给王富贵,让他帮着安排人从警局把那口棺材给拖回来! 纸生叔见状,急急开口,道。 “陈老,要不我现在开车去找一下附近的棺材铺,直接找一口现成的棺材过来!” 陈伯脸色煞白,摇了摇头,坚决地说道。 “不行,非得那口红棺不可!” “昨晚,我们的棺材都沾了人气,现在换棺,只会露出马脚,被那些鬼东西发现!” “到时候,谁都活不成!” 第231章 借棺 陈伯都已经把话给说到这份儿上了,纸生叔也不敢再多说,只能是默默地等着。 只是,这一次,王富贵的办事效率实在是太低,一直等到太阳都快要落山,却还迟迟不见那口红棺。 期间,陈伯和纸生叔二人分别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催,却也起不到什么效果。 这眼看着,其余七口棺材都已经葬了进去,我身上冷汗直冒,腿脚开始微微颤抖。 要是按陈伯说的那般,那么现在在场众人中,就只剩下我一人还没有棺材。 没有棺材的下场,就是等到天黑后,只能待在原地等死。 说实话,要是放在以前,我是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拼了命地想要躺进棺材里面。 管他娘的什么鸳鸯棺! 现在,活命最要紧! 最后一个电话,是木生叔耐不住性子,直接抢过纸生叔的手机,给王富贵打过去的。 电话一接通,木生叔就是破口大骂。 “姓王的,你他娘死在半道上了?这天都要黑透了,你人呢!” 木生叔的雷霆大吼,甭说王富贵,就是在场众人听了,都无不胆寒。 很快,电话另一头传来了王富贵瑟瑟发抖的声音。 “木爷,我是叫手下人去拿的,我也不知道他们这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我这边一直在催,您先别着急啊……” 王富贵这要是不说还好,这一说,木生叔当场炸了毛。 “王富贵,你他娘的听好了!” “要是我们现在因为你办事不力出了事,尤其是老天师的亲传弟子还在这,你觉得,老天师他老人家会放了你吗?” “你觉得,你这京城首富的位子,还能坐得稳吗!” 木生叔气急败坏之下,竟直接用疯老道的名头开始威胁。 不过,有一说一,这方法确实好使。 这会儿也就是王富贵不在,要是王富贵在这里,估计都恨不得直接给木生叔磕一个。 这眼看着,夕阳都快要落山了,这时候就算是威胁王富贵,也不顶用,大伙儿开始着急了。 就在我心灰意冷,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纸生叔开口了。 “陈老,实在不行,您和王老刘老他们进去就行了,我得在外边守着小家伙!” 木生叔见状,也不含糊,跟着附和道。 “陈老,你也是知道我的,我跟娘娘腔认识这么些年了,怎么放得下让他一个人走?” “再说,我木生也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徒,与其活着良心受煎熬,不如搏一搏!就算死了,我木生也算是对得起老天师了!” 云儿姐虽然胆子小,但也在这个时候,扯了扯我的袖子,紧紧跟我挨在一块儿,算是表态了。 然而,就是在这么感动煽情的一刻,陈伯却是不解风情地一下子打断了。 “都他娘说什么呢!” “咱们几个的生息昨晚都被那些鬼东西抓住了,待会儿一个人除了状况,其他人也活不成!” 说着,陈伯咬了咬牙,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缓缓开口道。 “行了,小纸,小木,老王,老刘,你们都跟我来!” 陈伯给四人打了声招呼,留下我和云儿姐,还有已经躺进黑棺中的穆风,随后一起朝着城隍庙的方向走了。 看着越来越暗的天空,我心急如焚,同时心中又有些疑惑。 陈伯他们这是干啥去? 是去找新棺材? 可先前,陈伯他们不是说,那口红棺昨晚沾了我的气息,只能用那口红棺了么? 很快,答案就揭晓了。 约莫过了十多分钟的时间,我瞅见纸生叔几人行色匆匆,肩膀上扛着一口大棺材,朝着我们这边走来。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纸生叔他们扛的这口红棺似乎异常沉重,好似千斤重担,把四个汉子都给压出了冷汗。 最让我感到惊讶的是,纸生叔他们扛的棺材,赫然就是大红色的! 这下子可给我看傻了。 难不成说,是王富贵手底下的人把棺材送到了? 想到这里,我一下子大喜过望,心里早就没有了大晚上要睡棺材的恐惧,只有劫后余生的欣喜。 这样一来,那岂不是说,我就不用死了? 我当下也没有想那么多,上前帮手,将这口大红棺材给抬到了属于我的“坟墓”。 将棺材安进坟口之后,至此,八口棺材已经全部备齐! 接下来,就只需要趁着天还没黑,躺进去就好了! 最终,我还是没能耐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 “陈伯,这棺材……” 陈伯似乎是早就预料到我会这么问一般,不等我话音落下,就摆了摆手,枯槁的手一指坟口的红棺,用着沙哑的声音喝道。 “开棺!” 陈伯话音落下,我注意到一旁的纸生叔和木生叔二人脸色大变,就连身为长辈的王伯和刘伯二人,脸色也很不好看。 我心中暗暗吃惊。 看来,这口棺有问题! 只不过,陈伯毕竟不会害我,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份儿上了,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只能是闯一闯了! 随着陈伯一声令下,众人虽是迟疑了片刻,但最终也还是老老实实地上前开棺。 然而,就在棺材打开的刹那,我的瞳孔骤然紧缩,胃部止不住地翻涌。 因为,在那口红棺里边,赫然是一具干瘪的早已腐化的尸体! 见到这一幕,不止是我,身旁的众人皆是本能地后退了一大步。 这…… 当时我的脑子一阵发懵,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他娘的在做梦还是真的。 我怎么也想不到,在陈伯为我准备的棺材里,竟然已经有了一具尸体! 也就是说,这压根就是一口有主的棺材! 陈伯叫我躺在一个有主的棺材里边,那不是要我的命么? 忽地,我脑海中想起,陈伯昨晚曾经说过,这红棺,其实是鸳鸯棺。 那……难不成说,眼前的这口棺材,就是鸳鸯棺当中的另外一副棺? 可…… 陈伯给我拉来这么一副棺材,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想让我把棺材的主人给赶出来,还是想让我和那尸体一起躺着? 我越想越害怕,身子止不住地开始发抖。 这时候,陈伯哑着嗓子开口了,言语中似有愧疚。 “魁首啊,老瞎子我无能,现在,只能是烦请魁首,忍一忍,和这位老哥,暂且共用一副棺材,熬过这一晚了!” 第232章 下葬 陈伯此话一出,我只感觉浑身战栗,脑子发懵,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这是让我跟一个死人睡一晚? 而且,还是这种死了不知道多少年月的老怪物? 我心中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本能地摇了摇头,哆哆嗦嗦地开了口。 “陈老,您不是说,那口红棺沾了我的生息,只能用那口红棺才行吗?” “可…可为什么现在……” 话说到一半,我就因为生理上极端的恐惧,牙齿一直打颤,再也说不下去了。 陈伯明白我的意思,轻叹了口气,言辞坚定地开口道。 “要是寻常棺材,确实是不能代替,但这个不一样!” “这口棺材,是跟那口红棺同气连枝的鸳鸯棺!也就只有这口棺,才能够以假乱真,骗过那群鬼东西,舍此之外,别无他法!” 听到陈伯这么说,我彻底傻了眼,心中最后的一线希望也破灭了。 木生叔看不下去了,直接闪身挡在我身前,一脸警惕地盯着棺内的古尸,急切地对陈伯开口,想要跟陈伯说情。 “陈老,这也太冒险了!” “小阳子他就是个半大娃子,这里面的主儿是个什么人物,您也清楚,这……” 木生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伯粗暴地打断了。 “够了!” 陈伯这一次,十分罕见地发了火。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很快,便又恢复了平常。 陈伯长叹了口气,哀声说道。 “小木,你考虑过的,我都想过好多次了。” “可现在,天就要黑了,你觉得,我们还能有别的法子么?” “这个方法,虽说是冒险,但这也是目前看来唯一的活路了!” “要知道,待会儿来的那些东西,可比这位还要凶上许多!” “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只能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陈伯一番话,怼得木生叔哑口无言,憋得脸通红,良久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陈老,实在不行,难道我们就不能直接……” 只是这一次,木生叔才刚开口,就被陈伯打住了话茬。 陈伯对着棺材内的古尸行了一礼,举止作态极尽谦恭,不敢有丝毫不敬,同时口中还在念念有词,说的大概也是有怪莫怪之类的话。 虽然木生叔没有把话说完,但大伙儿都能听得出来,木生叔的意思就是想把棺材里的古尸直接给拉出来。 只不过,也就是木生叔胆儿大,其他人压根都不敢开口应和。 陈伯昨晚就说过,棺材就是死者的房子,抢人房子如同睡人老婆杀人父母,要是真这么做了,只怕到时候就真的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陈伯又看向我这边,勉强做出一个微笑,道。 “魁首,忍常人所不能忍,这才能成大事!” “再者,有这位主儿在里面,也不见得就一定是件坏事。” “说不定,等到时候,这位爷还能保你一命呢!” 我心里很清楚,陈伯这句话,不止是说给我一个人听的,还有躺在棺材里的那具古尸。 尽管陈伯的安慰非常的无力,但我最终还是同意了。 毕竟,还有什么是比明知道即将到来的死亡还要可怕的呢? 见我点头答应,陈伯大喜过望,随后给我递来了一个黑乎乎的丸子。 不用想我也能猜出来,八成是和以前疯老道给我吃的尸丹一般,有异曲同工之妙。 “魁首,这颗丹药你含在嘴里,不要吞下去,它能帮你过滤掉棺材内的一些尸毒和异味!” 我没多问,照做了,那黑乎乎的丸子在我口中散发着一股令我几乎作呕的腥臭味,要不是老子之前见过大世面,只怕是光是这味儿我就要受不了了。 在做完这一切后,陈伯开始催促我入棺了。 临走前,纸生叔跟木生叔二人红着眼眶,双手上下摸索,找出来了一些驱邪的物件,想要让我随身带着,但都被陈伯阻止了。 用陈伯的话来说,我这相当于是要进去人家家里避难,要是还带着武器,就算你说你只是为了防身,也多少会引得主人家心中膈应。 再者,无论是什么驱邪的物件,只要是那棺材内的古尸有意害我,我也难逃一死,这些驱邪的东西既防不住古尸,也防不住外边的鬼祟,不如不带! 最后,是纸生叔和木生叔二人一起扛着我进棺的。 那古尸仰面躺在棺材上,我则是要躺在古尸上面。 在我的身体接触到那古尸的一刹,浑身寒毛瞬间立起,也得亏当时老子够有种,硬生生地憋着,不然怕是要直接尿出来,到时候污了人家的房子,估计人家都要直接翻脸了。 进去之后,也好在是有了陈伯给的丹药护身,虽说气味仍旧是难闻,但至少还能勉强支撑。 因为时间紧迫,很快,我的棺材便被盖上了。 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 黑暗中,我听见外边有一阵儿嘈杂的怒骂声。 “王富贵,叫你的人不想死的都别他娘的来了!” “问问问,问你奶奶个腿,想死的话木爷我也不拦着!” 紧接着,又是一阵儿沉闷的棺木碰撞的声音。 半晌,四周终于恢复了死寂。 想来,是纸生叔他们都进了棺。 按照陈伯的吩咐,入了棺就可以了,不用填土,而早在半个小时前,陈伯就已经遣散了来帮忙挖坑的那些帮手。 也就是说,现在就只剩下我们八口大棺静静地躺在坟里,坟头摆着的是我们的灵牌。 这一幕,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静静地等待。 只要熬过今晚,听到鸡鸣声,这一劫,我们就算是躲过去了! 我的双手紧紧攥着胸前爷爷给我留下的玉坠,大气儿都不敢喘,身体一直紧绷着,生怕惹得我身后的那位老哥儿不快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就这般也不知过了多久。 忽地,我莫名开始不安,身上冷汗直冒,像是身体对于危险产生的本能反应。 下一秒,我的不安应验了。 尽管躲在棺材里,但我还是可以真切地听到,外边传来轰隆一声,阴雷滚滚,好似天公咆哮。 我的小心脏在这一刻骤然一紧,眼皮止不住地狂跳。 来了! 这是一通雷,那些鬼东西来了! 第233章 问名 有了前两天的经验,这会儿单是听到这第一通雷,我心里就很清楚,这是那伙儿鬼东西要来的征兆! 纸生叔他们虽然听不见,但因为有小天的提醒,所以也都不会太被动。 大伙儿静静地待在棺里,等待着那些鬼东西的到来。 这时候,小天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我一大跳。 “各位,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切记,千万不要发出任何的声音!不要有任何的动作!” “尤其是,如果听到有东西在喊你名字,千万要守住本心!” 一开始,我还对刘伯这多此一举的提醒感到莫名其妙。 大伙儿心里头都跟明镜似的,都知道那些鬼祟的厉害,又有谁会在这个时候不知死活敢去招惹? 直到那些鬼祟真的到来,我才明白,刘伯的提醒绝非多此一举! 在等待的过程中,我也一直没有忘记我身后的古尸,出于心理上的恐惧,我总感觉在我的身后,似乎有一双眼睛正盯着我看,还有人往我脖颈吹气,搞得我浑身刺挠,后背针扎一般。 这下子,可真是想躲也躲不掉了。 这句棺材里的古尸是个男的,既然是鸳鸯棺,那么就说明我先前躺的那一口红棺,里边应该躺着的是一个女尸。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口红棺空空如也,也不管怎么样,我总归是躺了人家老婆的棺材,相当于是直接强占了人家老婆的闺房,这耻辱,但凡是个男的都受不了! 更别提,我现在还是光明正大地又挤进了人家的房子里,这不就是故意找茬么? 我越想越怕,小心脏跳得厉害,心里不断念叨着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菩萨保佑,生怕还不等外面的那些鬼祟收拾我,我自己就要先被棺材里的古尸给干掉了! 万幸的是,或许是被陈伯言中了,棺材里的古尸虽然感觉对我有恶意,但似乎确实不敢在这个时间段造次。 不过,这对我来说,既是好事,但也是坏事。 鸳鸯棺的凶煞,陈伯昨晚已经和我强调过很多次了,要是那些鬼祟连鸳鸯棺都要避其锋芒,那我才是真的摊上大事儿了! 时间过得很快。 在第一通雷后,第二通雷,第三通雷很快到来。 三通雷毕,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能感受到棺材似乎都在微微颤抖,刚刚在棺材内那异样的感觉也随之消失不见,但取而代之的却是更加强烈的心悸和恐惧。 看来,我身后这位老哥,也是察觉到那些东西的存在了。 如果说,之前在义庄内的时候,这些鬼祟碍于义庄内数不胜数的凶尸和城隍爷,还会有所收敛,那么到了这里,他们可以说是完全肆无忌惮了。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再一次响起。 只不过,因为隔着棺材,加上待在坟里的缘故,声音微乎其微,我听得并不真切,只感觉那些东西离得越来越近,身上那股寒意也愈发浓重。 忽地,四周的微弱声响突然消失,像是从没出现过一般。 尽管如此,但我心里很清楚,那伙儿鬼东西还没走,搞不好,这会儿就在我们的坟头前边。 安静了不过片刻,很快,空气中又响起了些许微弱的声音,只不过,这次的声音很奇怪,既不像是脚步声,也不像是昨晚上的叩棺声,反倒像是有人站在上面窃窃私语,又像是锯木头的声音。 声音很沙哑,十分的难听刺耳。 紧接着,是跟昨晚一样的叩棺材板的声音。 叩击棺材发出的沉闷响声,一下一下地轰击在我们脑海,啄木鸟一般,震得我们心神发颤,头脑发昏。 这种冒犯死者的举止,若是一般人干了,只怕是棺材里的这位老哥都恨不得直接把他生吞活剥了,但这外面的,毕竟是鬼王级别的存在,棺材里边的老哥憋了半天,愣是一声没敢吭。 当时我哪里还敢有动作,双手死死捂着口鼻,生怕呼吸重了泄了元阳被那些鬼东西给发现了,大腿夹得紧紧的,以防膀胱不争气,全身的皮肤绷紧,只感觉血液都要凝结了。 叩击声大概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总算是消停了。 但事儿还没完。 还不等我松口气,就听见外边传来了一个阴翳的声音—— “朱九阳!” 声音好似地府恶鬼哭嚎,又好似阴差的催命铃,阴哑无比,传到我耳中,只感觉魂儿都险些要被勾了去! 更奇异的是,明明隔着棺材,什么声音都听得不太真切,可偏偏就是这个声音,传到我脑海中,感觉就像是在我耳边一样,清晰无比! 这种时候,只要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可好死不死,在那声音响起的瞬间,我竟有种想要应声的冲动! 这也是好在我经过了这么多的风雨,反应比之以前已经进步了一大截,当下就遏制住了那股诡异的冲动。 静下心来后,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是了! 这一定,就是外边那些鬼东西施加的幻术,为的就是检测棺材里边躺着的,到底是不是死人! 这些鬼东西,还真是机灵! 有了这个教训,我心中防备更甚,双手死死按着自己的口鼻,生怕一个不小心吐出声音来,到时候可就全完了! 那声音仍旧在我耳边回荡,久久不散,折磨得我头疼欲裂,憋闷难受,胃部翻涌,几乎要呕出声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刘伯先前要那么叮嘱我们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发出声音了。 就这种折磨,要是意志不坚定,只怕是根本承受不住! 虽然我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名字,但是不用想也知道,大伙儿这会儿受到的折磨,一点儿也不比我少,全都是在硬挺着。 挺得过去,最多就是难受点。 挺不过去,就是死! 可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外边却是突然传来了嘭的一声。 声音很大,我听了个真真切切,可以肯定,绝不是幻听! 而且,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棺材被打开的声音! 第234章 开棺 那沉闷的声音在我耳畔炸响,一瞬间,我只感觉耳朵嗡鸣,脑海一片空白,一个可怕的想法闪过我的心头。 有人开棺了? 意识到这一点,我只觉脊背一凉。 先前陈伯明明才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发生何事,万万不可开棺! 可现在,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然直接开棺了? 难不成说,是有人心神不定,被外面那些鬼东西的鬼话连篇给蛊惑了? 我心头一揪,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云儿姐。 因为其他人,都是混迹于阴阳两界的老行家了,想来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那些鬼东西给骗了去! 云儿姐虽然在苗疆玩蛊多年,足称得上是蛊毒的宗师了,但要是论起驱邪缚魅,跟我这二流子功夫也差不了多少! 要真是云儿姐被骗开棺了,那问题可就大条了! 到时候,非但云儿姐会出事,按照陈伯的说法,我们几个,一个也跑不了,全都得死翘翘! 情急之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昏了头,双手竟是不自觉地摸向了棺材板。 要知道,我们几人的棺材,一没封土,二没打钉,虽说我那时候就是一个九岁的娃娃,那想要在棺材板上边弄出些动静来,还是不难的。 当时我因为担心外边的云儿姐,就差那么一点,就要直接把棺材板给推开了。 好在,关键时候,刘伯先前说过的话如同电光一般在我脑海中闪过。 我想起刘伯刚刚才说过,在棺内,除非听到鸡鸣,否则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出来。 换言之,只要没有鸡叫,就算是天塌了,我也不能轻举妄动!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将贴在棺材板子上的双手给抽了回去。 天知道,外边的动静到底是不是那些鬼祟为了糊弄我精心设计的? 这万一要是个套,一旦我往里钻,那结局就是包括我在内,总共八个人,估计都见不到明个早上的太阳了! 况且,说句难听的,就算是真的,以我现在的本事,能做些什么呢? 那些鬼祟,就连纸生叔,木生叔,甚至是王伯和刘伯,都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 就连我身后的这位老哥,面对他们都不敢吭声,我就是一个九岁的半大孩子,我就算出去了,能救得了任何一个人么? 想到这里,我总算是安抚好自己杂乱的情绪,静静地待在棺材里头等待着。 就在这个时候,小天那沙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了。 先前,我听到小天的声音,只觉得刺耳聒噪,可现在,在这漆黑死寂的棺材里头,小天的声音却是实实在在地让我吃了一颗定心丸。 “各位,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那些鬼祟,在想方设法地制造动静,为的就是让大伙儿沉不住气!” “大伙儿相信老陈,只要待在棺材里不出声,就是最安全的!”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刘伯的第几次强调了。 不过,刘伯的这句话却是让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看来,先前的动静,就是那伙鬼祟引诱我们的诱饵无疑了。 否则的话,我这会儿哪里还可能会有命在? 也就是小天话音落下之际,外面那些鬼东西的叫名声也总算是结束了。 此时,我的后背早已浸透,分不清到底是棺材内的闷热导致出的汗,还是因为内心恐惧而流的冷汗。 在这种暗无天日又充满尸臭味的环境,我的内心是极度煎熬的。 可偏偏的,在这种环境下,我根本就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 我只知道,夜还很长。 再这样继续下去,我怕自己到最后会因为受不了内心的煎熬导致精神崩溃,于是就想着干脆睡一觉,等到明天就万事大吉了。 但,想要在这种环境下睡觉,谈何容易? 在沉寂了半晌之后,外面再一次传来了动静。 这一次,是比第一次更加粗暴的叩击。 不,与其说是叩击,倒不如说是拍打,拍击,更为合适。 那力道之大,甚至震得棺材都开始微微发颤,感觉下一秒就要四分五裂一般。 就这一下,我当时都给吓懵了。 这他娘的,是要强闯了? 与此同时,我发觉自己身后一股森然的寒意涌现。 那股冷冽的寒意,刺得我脊梁骨都开始发抖。 我心中暗暗叫苦。 完了。 俗话说,这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呢! 现在看来,我身后这位老哥,估摸着也是实在受不了这般屈辱,想着直接跟外边的东西拼了。 我这会儿夹在这两尊大神之间,但是周遭散发的那股阴煞之气,就逼得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这要是真的动起手来,那我肯定是第一个废的呀! 当时我心里甭提有多慌了,但我又不能跟这两位爷讲道理,只能是在心里头默默祈祷。 说来也是奇怪,就在我身后那老哥发火的一瞬间,原先那恐怖的拍打声,竟是戛然而止。 这可把我的大脑一下子干宕机了。 听着外边依旧杂乱的拍击声,我心里很清楚,就只有我们这一口红棺的拍击声停了下来。 难不成,是外边的那些鬼祟怕了? 不可能啊! 那些鬼祟,能让陈伯他们都这么如此忌惮,更是被小天说是鬼王级别的鬼祟,怎么可能会怕? 我此刻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样虽说暂时唬住了他们,可也同样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这样一来,万一他们瞅着这口红棺扎眼,跟昨天一样,连人带棺都给我抬走了,那可就彻底完犊子了! 这人要倒霉起来,那可就真的是,忌讳啥来啥! 我这边还不等松口气呢,原本总算是安静下去的棺材,竟是突然开始剧烈颤动起来! 就这震动的幅度,我窝在棺里头,那还以为是地牛翻身了,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身子僵在原地,异动也不敢动! 偏偏这个时候,更让我感到恐惧的一幕发生了! 我的眼角瞥见,在原本四处无光,一片黑暗的环境,竟闪过了一道白茫茫的亮光。 虽说是微乎其微,但是在这种环境下,还是显得特别扎眼 这…… 我心中大骇,心脏止不住地狂跳。 在这种环境下,哪来的光? 处于本能反应,我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身体瞬间绷直,再不敢动。 也就是在我做完这一切之后,我看到就在我头上的棺材板,竟是被打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 光亮,就是从那上面透出来的! 一瞬间,我背部冷汗直冒,身体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发抖! 因为,我看见,就在那条缝隙之上,竟有一双瞳孔全黑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我看! 第235章 檀尸 在原本极度黑暗的环境下,突如其来的亮光让我吓了一跳,身体都不觉开始微微发抖。 最要命的还不是那条白色的缝隙,而是透过缝隙,我看见在缝隙的上面,竟赫然出现了一只瞳孔全黑的诡异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看。 当时我看见这一幕,整个脑海一片空白,身体木头一般地僵在原地,哪里还敢动弹半分? 就这么呆楞了半晌,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娘的,这是开棺了? 不是说,只要老老实实地待在棺材里边不出声,就不可能会出事么? 敢情那陈老头又搁这骗我呢? 这要不是老子反应快些,赶在这缝隙被打开之前,就闭上了眼睛,只怕这会儿就已经没命了。 还不等我多想,下一秒,又是一声轰响,一整个棺材板,竟是直接被掀飞! 在棺材板飞出去之后,外边竟是天光大放,丝毫不像平常的深夜,那月光格外清凄,映衬得周遭环境愈发地可怖。 也就是借着这惨白的月光,我这才总算是近距离看到了棺材外边的是个什么鬼东西了。 那些鬼东西,映入我眼帘的一刹,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先前在西藏那边的时候,我曾经遭遇过的鬼围床。 此刻,外边正杵着好几个高大细瘦的身影,围成一圈,将我团团围起。 这些高大的身影一个个的,面容形同枯槁,脸上沟壑纵横,布满了老树根一般的皱纹。好似活了百岁的老人一般,眼窝深陷,瞳孔全黑,看不见一丝眼白,那手臂却是出奇地长,几乎要垂到脚踝,脚上套着的是黑头布鞋,身上穿着的是和我身上一模一样的素色麻衣。 只不过,因为他们的身体实在是太瘦了,简直就跟竹竿一般,明明就不过是九岁孩童穿的衣服,可套到他们身上,却是宽松无比,在肩膀耷拉着,好似随时都会掉下来一般。 最令人感到恐惧的是,今晚的月亮,却是出奇地亮! 各位看到这里可能就要问了,月亮光一点,有什么好稀奇的是不? 其实里边大有文章! 前头说过,城隍庙那边儿啊,是藏在一个小树林里边的,因为树林的遮挡,甭说晚上了,就是大白天,那也很少有日光能够透进来,整个林子都是一片阴暗。 我们虽说在找坟地的时候,是特意找的空旷的地方,那也不至于说完全避开了树林的遮蔽。况且,这会儿还是大晚上,更别提明明先前还有大雾的阻挡,月光的光耀不及日光半分之一,又怎么可能照得进来? 而且,还是想现在这般,如同白炽灯一样,将外边的环境给照得亮堂堂明晃晃的!给那伙儿高大细瘦的人影那张苍老迟暮的脸,映得拜入墙灰纸砂! 这种情况,只要略一思索,很快就能察觉出不对。 如此惊悚骇人的一幕,更别提我这会儿还是待在棺材里边,心中的弦本来绷得就紧,这会儿哪里受得住?当时眼皮就已经开始发抖,好悬膀胱都要没控制住开闸放水了! 完了! 当时我心里头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那伙人是冲我来的。 毕竟,这些鬼东西身上都是穿着和我一样的衣服,再加上昨天和前天,连着两天的时间,这些家伙都来找我麻烦,要说他们这次开棺不是为了我二来,实在是让人很难相信。 这人啊,寻常情况下都是越慌越乱,可我从小就是与众不同,越慌心越镇,也不知怎的,当看到那些东西开棺的时候,怕是真的怕,但心里却有一种释然的感觉,想着横竖一死,却也冷静下来了。 也就是我这么冷静下来,这才恍然惊觉,先前掀开棺材板的沉闷响声,貌似就只有我这边才有,其他人那边,那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又是幻觉吗? 我在心里暗暗思量着。 不管怎么样,反正现在是不能轻举妄动,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实验。 可如果不是幻觉的话,这些家伙为什么单单就盯上我了? 总不能就因为这些鬼东西看我躺的棺材是红色的比较特殊,这才会选我开棺吧? 这个荒谬的想法,很快就被我给排除了。 且不说,如果这些家伙能够轻易开棺,一开始压根就不可能还要多此一举地敲棺问名! 再者,棺材的颜色,只能断吉凶,又怎么会因为这个被他们强行破棺? 也就是说,这些家伙竟然可以不同于先前,直接开棺,就必然是因为达到了某种条件。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勉强有了三点推断。 其一,因为先前棺内古尸忍无可忍,选择不再让步,直接跟他们对峙,导致激怒了他们。 其二,这些鬼东西有可能是因为随着夜深,阴气渐浓,力量增强,这才会直接破棺。 其三,我想起了陈伯先前所说的,一棺不伺二主之说。 陈伯之所以昨天晚上坚持不肯答应让我和云儿姐两人躲进同一口棺材,就是因为这个说法。 一口棺材,不能容纳两个人,哪怕是生前亲密无间的夫妇,最多也只能是同穴而葬,但却不能同棺入土。 只是,我并不清楚,这个说法,对于一个活人和一具死尸,这两个阴阳两隔的身份有没有阻碍。 就目前来看,我比较倾向于第二个猜想。 原因也很简单,单从刚刚外边那些鬼东西敲打棺材的声音和频率,由最开始的叩击,到最后变成了拍击,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的力量已经越来越强了! 当然,想归想,实际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我没有能力去验证,也没有时间去验证。 那些家伙动手了! 只见,离我最近的那位老哥,已经伸出了一双枯树皮一般的蒲扇大手,直直地冲我抓来! 我本能地闭紧了双眼,静静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说实话,就当是我真的一点也不抱着可以生还的希望,就等着早些赶去投胎了。 可哪知道,我紧闭着双眼良久,周边却迟迟没有什么动静,却是闻到自己身边传来一阵檀香,香气飘然,让人骨软筋酥,难以自拔! 第236章 天光 香味? 我心中愕然。 好端端地,哪里飘来的檀木香气? 莫不是说,这口红棺古韵犹存,还留着原始的木香? 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我给否决了。 区区一口棺材,饶它是楠木身躯,却又如何禁得住这百余年来地古尸尸气浸染? 虽说世上却是存在百年难得的千年沉香木,以此木造棺,可得木气萦绕,保尸体千年不腐。但是说到底,这红棺也不过是一山野义庄内的无名棺材罢了,如何配得上这种棺材? 想来,不是了。 耐不住心中好奇,我还是微微眯开眼睛,想着偷看一眼外边的情况,这样也好过当个糊涂鬼,等下了阴间到了地府见了阎王,也能有得说不是? 要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只怕是下去了投胎都难! 可我这眼睛都还来不及睁开呢,却是感觉身体下方忽地一空,下一秒,整个人竟是直接落到了棺材底部! 一瞬间,我心头震骇,惶恐不已。 要知道,先前我可是一直压在那古尸的上方的。 可现在,我的身体突然扑空,这不就说明,那个古尸已经不见了么? 我眯着眼睛一瞧,果不其然,只见那个古尸的脖颈正被一张蒲扇大手紧紧攥着,那大手看似如同枯叶,皱皱巴巴的,可是抓在那古尸脖颈上,却是如同铁钳一般! 那古尸,也就是这鸳鸯红棺里的男主人,如此凶厉的恶鬼,此时竟是如同一个孩提一般,半点挣脱不得! 我心头狂跳,大气也不敢喘,只能是待在棺材底部静静地观察着。 在月光的映照下,那些鬼祟对古尸的动作并不难观察。 只见,为首的鬼祟将古尸高高举起,下一秒,古尸口鼻处竟是流出了一股蓝白色的气体,气体似有所引,竟径直冲着那伙鬼祟而去! 与此同时,我看见在惨白的月光下,古尸像是受到了极大的苦楚一般,拼了命地挣扎扭动。 各位可以想象,在这种孤寂的夜晚,你再月光下看到一个陈尸多年的古尸,竟像是活人一般开始扭动自己的身体,就能理解我当时的心中恐惧了。 饶是古尸拼命挣扎,可在那伙儿鬼祟面前,却是没有丝毫有用之功,反而是越来越虚弱,身体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如此可怖骇人的一幕,让我不禁想起先前蹭在镇妖塔的时候,大伙儿在穆风的带领下,想着抓捕血尸,但因为力战不敌,最终只能是靠云儿姐唤出的绿僵殿后,才堪堪脱逃的场景。 然而,就在第二天晚上,那些绿僵就已经变成了一张张干瘪的尸皮! 而我现在遭遇的场景,比之当初,何其相似! 不消太久,就只过了半刻钟的时间,那拼命挣扎的古尸直接没了动静,而后竟是猛然爆开,化作齑粉! 就这么一个让陈伯他们都无比忌惮的古尸,凶名远扬,不下于子母棺的鸳鸯棺古尸,这么一会儿功夫,没了! 当古尸散落的齑粉落在我身上之时,我的身体已经开始止不住地发抖。 古尸彻底没了。 那下一个,岂不是到我了? 生死关头,少有人能做到真正的超脱释然,尽管我已经拼了命地咬紧牙关,指甲都要嵌进肉里了,可就止不住身体的颤抖。 完了! 我心中暗暗叫苦,内心有如死灰。 那些家伙历害成这样,除非是疯老道亲临,否则的话,我基本就是死路一条了! 说出来也不怕各位笑话,那时候,但凡那些鬼祟再多看我一眼,再把那双蒲扇大手朝我这边伸过来,只怕我是会跟当初在鬼戏子那边的时候,被吓得涕泗横流,当场失禁! 然而,天公作美,上苍有德,恰恰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些个鬼东西竟是像没有看见我一般,正眼都不看我一眼,径直离开了! 见到这一幕,我心中即将绷断的弦这才算是稍稍松了些。 敢情,这些鬼东西压根就不是为了我而来的,而是为了那句古尸? 如此一来,也就基本可以印证我的第一个猜想,那些鬼祟应该就是被古尸激怒,这才会直接掀了人家的棺材盖,直接挫骨扬灰了! 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他们找的不就是我么? 现在我明明就在这儿了,可他们假装看不见这是什么意思? 虽说心里发牢骚,但我当时别提身体绷得有多直了,除了控制不住地生理性发抖以外,其他的保管是跟正牌的死尸一模一样! 那些鬼祟并没有走远,仍旧是在我们周围徘徊,更要命的是还他娘的时不时朝我这边瞄两眼。这也好在是我心理素质过硬,不然,单就这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都得把我给逼疯! 夜晚阴寒,秋风萧瑟。 我一个人躺在棺材里头,耳边是那些老哥们走路的脚步声和时不时拍打棺材的声音。 不过,万幸的是,除此之外,到也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异常情况,因为我这边连棺材板都没有了,他们更是直接忽略了我,只是时不时地看一看。 就这般一直耗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诡异地惨白月光逐渐褪去,黑暗重新笼罩。 伴随着黑暗而来的,是那啪嗒啪嗒脚步声的渐行渐远。 随后,天际线的方向,翻起了一抹橙红。 鸡鸣了。 雄鸡一唱,天下白! 一直到这个时候,我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长长地,痛痛快快地,吐了一口浊气! 这一劫,算是被我给熬过去了! 鸡鸣过后,是砰砰的几声拍打棺材的声音。 我一开始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应当是陈伯他们的动静,想到这里,我顾不得许多,翻了个身,直接爬出坟去,想着帮陈伯他们把棺材板子给推开。 毕竟,陈伯他们年老力衰,又闷在棺材里头一夜,这会儿怕是都使不上劲了,要是再不让他们出来,只怕是会出问题! 翻出坟后,因为我最先一个进棺,所以也不晓得哪一口棺材才是陈伯他们的棺材,于是只能就近找了一口棺材,撸起袖子就要开干! 可当我走进坟前,定睛一看,眼前暴露出的场景却是让我的眼睛瞬间瞪大,生生止住了脚步! 因为我看见,在那棺材板子上面,竟是有着好些个乌黑的手印! 第237章 阴术 我好不容易勉强支撑着微微有些发软的身子,强行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虽说,纸生叔已经和我说过,这些手印不过就是一些邪祟体内阴气的附着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因为刚刚的经历,我现在犹如惊弓之鸟,又怎能不怕?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的耳边传来了砰的一声—— 扭头看去,只见木生叔此时正坐在棺材里面,一脸的狼狈,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木生叔见了我,脸上明显有些愕然,似乎是不相信我竟然会是第一个从棺材里面出来的人。 不过,木生叔的想法和我一样,都是想着先把大伙儿从棺材里边给拉出来,不然迟早会闷坏的。 没有上钉的棺材,棺材板子虽然沉,但想要移开并不是什么难事,都不用我帮忙,木生叔一个人就已经给收拾得七七八八了。 很快,大伙儿在木生叔的帮助下,都在棺材里边冒了头。 不出我所料,像是纸生叔和木生叔二人这样年富力强的中年人还好,可像是陈伯他们这样的,已经是年老力衰,根本承受不住,从棺材里面出来的时候,就一直在大喘气,那声音就跟是老式旧风箱一般,呼哧呼哧的,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对了! 云儿姐! 我想起昨晚那诡异的声音,生怕云儿姐出了事儿,连忙开始查看。 不过,万幸的是,云儿姐此时就好端端地坐在棺材里面,看样子精神头还不错。 因为一晚上的折腾,大伙儿在棺材里面也没怎么敢睡,要是再赶着去招魁楼,只怕是身体受不住,商议之下,最终还是决定先回去王富贵的别墅那边,洗个澡睡个觉,好好休息一番,等到下午再去招魁楼。 这应该也是目前最无可奈何的方法了。 正在大伙儿休息的时候,瘫软在棺材里边呼哧呼哧大喘气的陈伯,却是突然扯着嗓子开口了。 “老王,你抓紧去看看那尸体,有没有什么异常!” 我心里清楚,陈伯这是想要确认棺材里边那个古尸的情况。 只是,陈伯不知道的是,那古尸早在昨晚就已经灰飞烟灭,死得不能再死了。 王伯倒在棺材里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啪地一下点燃,狠狠地嘬了一口,吐出一口烟雾后,骂骂咧咧地说道。 “他娘的,姓陈的,你好歹让老子喘口气啊!” 抱怨归抱怨,一根烟抽完后,王伯还是撑起身子,朝着那口红棺走去。 当王伯来到红棺前边,看见那口空空如也的棺材时,脸上闪过了一抹愕然。 不过,王伯毕竟是走江湖的老阴阳了,见过的邪门事儿估计比我这辈子吃过的饭还要多,只是瞥了一眼洒落在棺材边的那些黑灰的碎屑,眼神就逐渐清明起来。 随后,王伯朝着陈伯吆喝一声,语气平静地说道。 “老刘,那家伙已经没了!” 若是棺内古尸还在的情况下,王伯可不敢这么放肆,都是称呼古尸为老哥,主儿。 只是,现在古尸都没了,那还顾忌个屁! 陈伯听了王伯的话,似是早有预料了一般,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见陈伯这番模样,我还以为是陈伯知道些什么,还想着问问陈伯为什么昨晚我的棺材板儿都被掀了,可却没有被那伙儿鬼祟抓走的事儿。 不过,见陈伯一脸的疲惫,满面的愁容,话到嘴边我最终还是忍住了。 现在,明显还不是什么好时候。 休息片刻后,为了节省时间,大伙儿也没墨迹,回到城隍庙旁找到了车子就准备打道回府。 临走前,我突然注意到,好像少了个人。 一,二……六,七! 只有七个人! 我这才突然想起,当时好像还有一口棺材没打开! 是穆风的棺材。 我心中疑惑,还以为是大伙儿把穆风都给忘了,于是便赶忙开口询问起来。 不料,陈伯在听了我的话后,头也没回,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 “魁首,这个法子便是我先前给你说的那个损阴德的法子,也是现在唯一可以暂时吊着穆风的命的法子。” 而后,陈伯和我解释了他单独留下穆风一个人在坟地里的原因。 前边说过,穆风把祖师爷赐的本命牌给插在十方精卫阵的阵眼上了,导致命魂跟阵法绑在一起,招魁楼内阴煞之气如题,性命岌岌可危。 如果穆风不化煞,那么陈伯单用武侯的七星续命法,还可以给穆风吊着性命,但要是穆风已经化煞了,那么陈伯的七星续命法,也不能说完全没用,只是效果微乎其微。 原本,陈伯还想着可以借着城隍爷的金身压一压,再利用义庄内的凶尸以阴冲阴,还能勉强抑制住穆风体内的阴煞之气,但现在那些莫名其妙的鬼祟来找麻烦,就已经坏了城隍庙的风水局了。 现在,陈伯唯一的方法,就是将穆风葬在棺材里,利用地阴之气,来压制穆风体内的阴煞之气。 这样的方法,有个名字,叫“活人坟”! 但是这个名字,就已经晦气,要是施展起来,那就更加晦气。 方法也很简单,只不过,一般的活人坟,只是将活人的头发,指甲,还有穿过的衣服,再用一张黄裱纸,上面用鲜血写上生辰八字,一起埋进土里即可。 陈伯的这个法子,显然还要更超过一些。 这个法子,极其厉害,要是对活人用了,那人轻则破财折寿,重则家破人亡! 也因此,这个法子,属于是阴毒之术,是下作的法子,一般也是一些心术不正之辈想着害人才会这么干。 陈伯这个虽然是属于特殊情况,但只要用了,那就是有损阴德的事情,这也就是为什么陈伯尽可能避免使用这个方法。 …… 上了车,大伙儿都躺在车座上昏昏欲睡,只有我心神不宁,实在是不能放下心来好好睡觉。 因为这两天,我们一直在因为穆风的事情忙于奔命,而且又不知道从哪儿招惹了那些个瘟神,几乎都没时间去处理招魁楼的事情。 眼看着,几天的时间过去,可我们也就仅仅只是上到了招魁楼的二层,离那房梁木的距离还远着呢! 第238章 商议 车子晃晃悠悠,很快,我们便回到了王富贵的别墅。 有一句话说得好,鲜花都是需要绿叶的衬托才会出众,这话儿我现在可是有了深刻的理解。 就一见到王富贵的别墅的那一刻,我跟那边城隍庙狭小阴暗的棺材堆一对比,才知道自己之前多少是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这才一下车,我就开始双腿发软,只想进去找个房间,洗个热水澡,躺在柔软的床垫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王富贵提前收到了我们要回来的消息,也是不敢怠慢,早早地就在家门前候着了。 “哎哟!各位爷这趟儿回来真是辛苦了,你看看这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累坏了吧,赶紧进来歇着!下人已经在准备饭食了,大伙儿要是累了,等到睡醒再吃不迟呀!” 王富贵拖着那一口地道的北京腔,急急跑过来我们身边,一边搀着陈伯一边献殷勤地说道。 要是在平时,大伙儿可能还会跟他聊上两句,只不过这会儿,大家都是几乎忙了一个晚上,精神也紧绷了一个晚上,都没咋谁,这会儿眼睛都是红的,哪里还有闲工夫搭理他? 进了别墅,我再也压抑不住身体的疲惫,直接就跑去洗了个热水澡,结果因为太累了,竟直接倒在浴缸里头睡着了。 后来,我是不小心滑到水里头被水呛醒的。 难得的是,这一次睡觉我没有做噩梦,相反感觉无比地舒坦,浑身的疲惫好似一下子烟消云散,起身之后,脚底踩着棉花一般,轻飘飘的。 云儿姐照例是跟我一个房间,我出来的时候还正在床上酣睡。 我间云儿姐睡得正香,舍不得叫醒,套上一件衣服后边想着出去看看。 外边,纸生叔他们醒得比我还早,这会儿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议事呢。 看了看客厅的时间,已经是下午 我闲着也没事,索性就溜了过去跟着听。 我原以为大伙儿应该是在讨论待会儿的行程,可近到跟前了,才发现他们这是在聊昨晚的那些鬼祟。 “诶,我说老陈,你从棺材里边出来的时候,有没有闻到一些很古怪的味道?” 开口说话的人是王伯。 陈伯此时正拈着一杯香茶,小口小口地嘬着,听到王伯问起来,这才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说道。 “怎么?老王你狗鼻子灵,昨晚是发现什么异常了?” 王伯紧蹙着眉头,正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满面愁容,半天才缓缓吐出一句话。 “我也不太清楚……” “但我昨晚上,确实闻到了一些古怪的味道……” 话音落下,陈伯忽然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呵呵说道。 “老王,难得呀!” “难得你平时那么个大大咧咧的性子,竟也六一起了这些犄角疙瘩里的事儿了!” 王伯蛮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 “别闹,我说正经的!” “你们几个今早从棺材里边出来的时候,就没有问道什么奇怪的气味?” “像是……某种香气?” 王伯此话一出,我登时就瞪大了眼睛,身体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 也就是这时候,大伙儿这才注意到躲在角落偷听的我。 陈伯见了我,笑呵呵地冲我摆了摆手,转头对王伯说道。 “喏!” “老王,你不是想知道真相么?” “魁首他昨个儿棺材板子都被掀开了,自然是啥都看见了,你想知道啥,直接开口问就是!” 随着陈伯将话茬子传给了我,大伙儿的目光也都向我这边转移。 没办法,刚好对于昨晚上的事儿,我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疑惑,刚好就趁着现在这个机会,一股脑儿地全给倒出来了。 听完了我的讲述,大伙儿都是面面相觑,一脸茫然,尤其是听到我说昨晚那口鸳鸯棺里面的古尸已经被那些邪祟给搞得灰飞烟灭的时候,脸上带着或多或少的惊骇,也就陈伯几位老人因为早有预料,还算是平静。 木生叔的性子急,一听我说完,就忍不住急急开口了。 “小阳子,此话当真?” “你当真看到那些鬼祟,直接把那干尸给整得渣子都不剩了?”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当时那些鬼祟就正好在我的坟头,那月光又亮堂,看不清那才是见了鬼了! 在得到我肯定的答复之后,木生叔整个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脸色骤变,一下子呆愣在原地,久久无话。 趁着这个机会,王伯插话道。 “后生,你那晚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我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王伯见状,眉眼间透出一丝喜色,紧接着问道。 “什么味道?具体说说?” 我深吸了口气,壮了壮胆子,这才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檀…檀香!” 各位,真不是我胆小,就昨晚那一次,是除去鬼戏子那晚以外,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也是为数不多我孤立无援只能自己自求多福的一次,以至于我每次回想起来,都会激起内心极端的恐惧。 我这话一说出来,王伯脸上是又惊又喜,激动万分地喃喃自语道。 “檀香……檀香!” “对!就是檀香!” 也难怪王伯这么激动,说实话,就这个问题,我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虽说就是个半大孩子,但这些天来跟着纸生叔他们走南闯北,也见了不少鬼祟,可无论是尸还是鬼,从来没有见过会自带香气的,多的都是那些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浓烈恶臭的。 大伙儿不约而同地齐齐将目光转向了陈伯。 陈伯是疯老道为我们请来的智囊,论起这些理论知识,陈伯当是众人之中学识最为渊博的。 而且,在我们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陈伯一直就是眼皮半抬,一脸淡然地看着自己杯中的茶水和回旋的茶叶,似乎对我们这个话题并不太感兴趣。 这就恰恰说明,陈伯早已知道了其中奥妙,这才会如此风平浪静! 随着陈伯饮下最后一口茶,将茶杯放下后,陈伯带着墨镜的眼睛扫了众人一眼,半晌,嗫嚅的嘴唇才吐出了一句话来。 “唉……” “想不到,老瞎子我干阴阳这么多年,这一次,竟然还打了眼……” 第239章 暗箭 众人听了陈伯的话,皆是不解其意,但谁也都没开口,静静地等着陈伯继续说下去。 “昨晚上,那古怪的香味,我也闻到了,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香味八成跟你们踩的一样,就是檀香!” 陈伯倒也不墨迹,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只不过,虽然自己的猜想被肯定了,但大伙儿心里却高兴不出半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更别说,陈伯这番眉头紧锁,这番忧心忡忡,可想而知,这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陈伯脸上带着苦涩,给我们抛出了一个问题。 “要是老瞎子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些东西,八成就是檀尸了!” 陈伯的音咬得很重,在说到檀尸这两个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愈发地凝重了。 檀尸? 大伙儿听到这个新名词,皆是面面相觑,满脸的疑惑不解。 何谓檀尸? 难不成是檀木成精了,变成僵尸? 不用大家多问,陈伯就已经开口解释了。 “各位,现在我们必须得要接受一个可能超出我们处理范围之内的坏消息!” 大伙儿不敢怠慢,一个个的都竖起耳朵听着。 “先前,我以为那些鬼东西,多半只会是古籍上记载的一种喜欢在人间四处游荡的鬼祟,但现在看来,是我看走了眼!”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那些鬼祟,并非是自然存在,而是被人为操控的!” 陈伯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在先前大家的认知里头,都以为是我们运气不好,撞上了一些不该撞上的东西! 可现在,陈伯既然说他们是被人为操控的鬼祟,那么这就说明,我们这几天在城隍庙遇到的怪事,包括昨晚险些丧命的经历,都是有人在幕后一手策划的! 一想到这里,我就不禁脊背发凉。 换句明白的话来说,我们遇上的不是野生的猛兽,而是家养的恶犬! 遇到家养的,可远比遇到野生的更加可怕! 野生的再怎么凶猛,再怎么厉害,那也只是我们运气不好撞上的。 但是家养的可就不一样了。 要知道,昨晚上那些鬼祟,我们可是拿他们一点儿办法也没有,甚至于被他们给逼得躲进棺材,躲进坟里,逼得我不得不跟一具陈年老尸躺在一块儿! 可这些鬼祟,竟然可以被人为操控!这就说明,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有一个幕后黑手,拥有着足以掌控这些恐怖邪祟的力量,而且会时不时地给我们放冷箭! 防不胜防! 听了陈伯的分析,大伙儿脸色都很不好看,在场的气氛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沉默了半晌,木生叔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道。 “陈老,您怎么可以肯定,您说的那些什么……檀尸,就一定是被人为操控的呢?” 木生叔说这话的时候,脸红脖子粗,在木生叔的脸上,我看到了明显的不服气和不甘心。 很显然,木生叔这是不相信,世界上能有这么厉害的家伙,单是手底下操控的檀尸就足以将我们给逼上绝路。 陈伯叹了口气,布满皱纹的饱经风霜的脸上勉强挤出一抹苦笑,自嘲道。 “老瞎子我,这次倒还真希望是自己学艺不精,判断失误……” 随后,陈伯又是话锋一转,直接问道。 “小木啊,我问你,你可知道,何谓檀尸?” 这话,要是询问身为专业赶尸匠的穆风,倒还有可能找到答案。只是,现在穆风昏迷不醒,木生叔主攻的也不是尸体,要是问起木生叔…… 果不其然,木生叔憋了两秒之后,还是摇了摇头,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木生叔没说明白,自然就由陈伯来向我们解释这所谓檀尸,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所谓檀尸,其实也很容易理解,就是一种以檀木作身躯,进行香火供奉的尸体。 而檀木,无论是在古时候还是在现在,都是一种极其珍贵的木材,能够用这样的名贵木材重塑身躯,那么这具尸体的主人,那肯定是非富即贵。 就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三国演义大家都看过吧?在三国演义里边儿,就有这么一个桥段。 说的是关二爷大意失荆州,败走麦城,后被吕蒙割下头颅,献给当时的吴侯孙权。孙权因为惧怕关羽的死会招来刘备大军的复仇怒火,于是就想了个法子,将关二爷的首级献给当时的魏王曹操,以求祈祷祸水转嫁的作用。 只不过,曹操何等聪明谨慎?只一眼便识破了孙权的用心,当即便命人将关羽的头颅配以檀木身躯,以王侯之礼,风光大葬! 而这里曹操给关羽尸身配置的檀木身躯,也能算是半个檀尸,只不过因为只有身躯部分才是檀木,所以并不能称为真正意义上的檀尸。 真正的檀尸,其最明显的特征,便是我们昨晚闻到的那股子浓郁的檀香,这正是因为檀尸本质上并不是可以腐烂的血肉,因而也自然不会有一般尸体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浓郁的腐臭味。 而且,其实就算是檀尸,一般的檀尸并没有什么危害,也不会去攻击人,除非是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恶心畜养檀尸。 在这一点上,檀尸和血尸一样,都是需要人工去培养,唯一的一点不同就是,血尸在自然条件下,虽说是极难形成,但也并不是说完全不可能,但檀尸不一样,檀尸只能人工,在自然界中完全不可能存在。 也因此,陈伯才会断言,之前是他看走了眼,这些鬼祟不是一些古籍上记载的在自然中游荡的恶鬼,而是一种可以人工培养的檀尸! 陈伯还说,相较于我们在西藏的镇妖塔遇见的血尸,檀尸其实算是一种较为温和的尸体,就算有被别有用心之人操控的可能,但论起凶戾之气,远不及一般的血尸,按理说,不应该像昨晚一般凶恶才对。 之所以好端端地变成这番模样,背后一定是有着某种原因,只不过这种原因,我们目前还是一无所知。 第240章 洗牌 听完了陈伯的话,大伙儿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不骇然。 这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我昨晚上看到了那些鬼东西,一个个的又干又瘦,看上去就跟老怪物一般,皮肤形同枯木,干瘪异常。 我这思索之际,木生叔开口打破了沉默,言语中尽是愤懑。 “他娘的,先是血尸,再是檀尸,这些家伙,还真他娘的是没完没了了!” “陈老,再这样下去,他们还不知道会在后边给我们憋什么坏呢!这次也是我们侥幸逃过一劫,要是换了下次,只怕我们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沉默,没有人接上木生叔的话茬。 因为木生叔的话虽说是直白难听了一点,但却是赤裸裸的现实。 敌在暗我在明,更别提,那些幕后黑手的实力,只怕是还在我们之上。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跟案板上待宰的羔羊,也没什么区别! 陈伯沉吟良久,半晌,这才缓缓开口,哦那个嘴里吐出一句话来。 “其实,我感觉这些鬼东西的目的,包括他们背后的那些操纵者的矛头所向,并不是我们……” 陈伯的这句话,可把我们给说懵了。 这些东西这么拼了命地想要置我们于死地,不是为了我们,还能是为了谁? 总不可能是心理变态,单纯就只是在戏耍我们吧? 大伙儿紧紧盯着陈伯,期待着陈伯揭开剩余的谜底。 在众人的催促下,陈伯这才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来。 只不过,此话一出,大伙儿都是呆愣在原地,实在是难以置信。 因为,陈伯口中的那个被盯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疯老道! 疯老道! 一听到这话,大伙儿心中第一个态度就是否定和抗拒。 这怎么可能呢! 疯老道何许人也? 龙虎山的张天师,道教祖庭的执牛耳者,统管天下万法! 更别提,就连陈伯自己也承认,疯老道现在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半仙,若是身后羽化,那也是能够正神位的人物! 就这么一个人,天底下,谁敢打他的主意? “老陈,饭可以乱吃,话可不敢乱讲!” 就连跟陈伯是多年的至交好友的王伯也听不下去了,开口质疑道。 “你怎么就敢肯定,那些幕后黑手,就是冲着天师他老人家去的?” 陈伯此时倒是不急不躁,从桌上拈起先前喝剩下的那半盏香茶,抿了一口,这才缓缓说道。 “老王,你猴急什么?听我说完!” “我老瞎子又不是老糊涂了,龙虎山的张天师,我能不清楚这个名头是什么分量?” “但我敢断言如此,肯定是有原因的!” 大伙儿闻言,也都只得先耐着性子,安静地听下去。 陈伯顿了顿,缓了口气,继续说道。 “各位,你们难道就不觉得,先前的西藏镇妖塔,还有这次的北京招魁楼,都有相同的古怪之处么?” “原本,这两个地方就是张天师他老人家吩咐我们带着魁首一起长见识的,可偏偏,这两个地方,我们都受到了干扰,导致最后不得不中止!” “就说镇妖塔那次,那次我们在阴司那里就被绊住了,后来要不是张天师出手,我们还能有活路?” 陈伯这话说出来,大伙儿又陷入了沉默,没人敢吭声。 因为陈伯所言不错,那次如若不是有疯老道救场,只怕我们这会儿已经是在阴曹地府相聚了,哪里还能有命在? 陈伯继续说道。 “再说这次,我们也同样是遭遇了跟镇妖塔时候一样的境遇,以我们的能力,根本就应付不了,如果我们实在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我们会怎么样?” 听到这里,我心头一震,同时,我看到纸生叔他们的瞳孔也是骤然一缩,脸上写满了愕然。 对啊! 如果我们应付不了,真到了那危急存亡的关头,那就只能是请疯老道出来救命了! 难不成…… 经陈伯这么一提醒,大伙儿的思路一下子就清明了起来。 陈伯紧接着继续说道。 “如果说,我们第一次在镇妖塔的时候,还能用巧合来解释,那么这一次,可就完全解释不通了!” “张天师是何人?天下只要是在阴阳两界混饭吃的,哪个没有听说过他老人家?” “可那伙人,偏偏就是明知道张天师他老人家的身份,明知道我们是张天师他老人家派来的,却还刻意来干扰我们!” “说句不好听的,那不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么!” 陈伯话止于此,但大伙儿心中的震骇久久不能平静。 因为陈伯说的话,环环相扣,头头是道,完全找不出半分可以反驳的理由。 我们是背着疯老道的名头出山的! 如果说,先前在镇妖塔干扰我们的家伙是不清楚我们背后站着的是疯老道,或者说是对镇妖塔里面的鬼仔像垂涎已久,只是碰巧我们的出现坏了他们的好事,这才对我们下手,那还说得过去。 可现在,无论幕后黑手是谁,疯老道都已经在镇妖塔的时候现身了,这就相当于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直接告诉对面,我们是被他罩着的!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家伙还敢在招魁楼再一次对我们下手,那么就只有两种解释。 要么,就是那些家伙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疯老道的厉害,所以才敢对我们下手。 要么,就是他们根本就不惧怕疯老道,对疯老道的实力有十分清晰的认知! 前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么,这样一分析,陈伯的推断,就完全有可能了! 有人,在打疯老道的主意! 就是在这时候,纸生叔冷不丁开口,抛出了问题的关键。 “陈老,您说的这些都不错。” “可是我现在还有一件事儿很好奇,他们如果真是要针对张天师他老人家,那么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闻言,陈伯缓缓叹了口气,开口道。 “执天下万法之牛耳,这个地位,这个权力,天下谁人不眼馋?” “可偏偏,这个殊荣一直停留在龙虎山天师的身上,历代传承,成百上千年来都不曾易主。” “这就难免,会有一些势力不服,想要重新按资排辈,拿到这个天下道法第一的位置!” 说到这里,陈伯脸色变得凝重,就连脸上的皱纹都在微微颤抖。半晌,才吐出一句话。 “也就是说,这天下道法,有人想要洗牌了!” 第241章 入局 陈伯这一席话说完,在场众人一个个的都是呆若木鸡,脸上写满了惊愕。 陈伯的说法,听起来似乎很不切实际,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离谱,但我们却都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 如果陈伯推断的就是真相,那么岂不是说,已经有实力暗中想要扳倒疯老道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有些欲哭无泪。 自己怎么好端端的,先是被卷进了一场莫名其妙的鬼戏,又是被卷进了一场莫名其妙的考验,现在竟然还被卷进了一场莫名其妙的阴谋。 这叫什么事儿啊! 那些势力,既然有着想要绊倒疯老道的想法,那么准备的手段,也肯定不会弱了,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像纸生叔他们这种阴阳两道的行家,都拿这些鬼祟没有办法。 来人对标的是疯老道,和我们,压根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大伙儿沉默了半晌,这一次,没有人再开口质疑陈伯,对陈伯说法的态度,也从最开始的坚决否认,变成了现在的半信半疑。 “陈老,那也就是说,这一次的那些檀尸,其实根本就不是用来对付我们的,而是用来对付张天师的?” 陈伯点了点头,长叹了口气,道。 “就目前的形势来推断,确实如此。” “不然,用那些东西来收拾我们,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大炮打蚊子,杀鸡用牛刀了……” 话说到这里,陈伯突然苦笑出声,哑着嗓子道。 “只是,也不知道我们这一次没有叫老天师过来救场,是好事还是坏事……” 是呀,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那些檀尸真正的实力,我们还没有见到,若是叫来疯老道,虽说有可能让疯老道直接将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除尽,甚至是顺藤摸瓜,捣毁那些心存异心的势力。 但,那些势力敢这么做,其目的就是绊倒疯老道,又怎么可能会不做好万全准备? 先前在镇妖塔时,疯老道已经暴露过一次自己的行踪,要是这次再来,万一那些幕后黑手已经设伏,只怕就算是疯老道,也是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我心中莫名一揪。 疯老道这几天一直没有接我们的电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 一旁的纸生叔见我忧心忡忡,也是看出了我的隐秘心思,安慰我道。 “小家伙,别担心,龙虎山天师能够坐镇天下道法第一千年之久,其根基之庞大,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而且,以张天师的地位,只要此事揭露,传出去,天下势力必将鼎力相助!” “只要张天师他老人家待在龙虎山,就算是天下势力全部来攻,龙虎山也不可能沦陷!张天师也不可能会遭人下算!” 听了纸生叔的话,我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陈伯呢喃着开口道。 “唉,我多希望这一切都只是我这个糟老头子的胡言乱语……” “倘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到时候,天下可就要大乱了……” 言尽于此。 之后,我们很默契地没有再进行这个话题,似乎每个人现在对于迷雾后的真相,都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原本,疯老道是我们的最大靠山,只要有疯老道在,管他什么魑魅魍魉,都不过是浮云! 可现在,陈伯却说那些幕后黑手的目标,极有可能不是我们,而是疯老道。 这种感觉就像是,疯老道现在和我们成为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们身后再没有可以让我们毫无顾忌的靠山。 “行了,都别胡思乱想了,天师之位,千年来都无人可以撼动,真不懂你们在这里杞人忧天个什么劲儿!” 说话的人是王伯。 王伯话音落下,陈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对王伯说道。 “对了老王,有个事儿,我还得找你咨询一下。” 王伯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 “有屁赶紧放!” 陈伯道。 “老王,你知道现在天下的那些势力,除去道教祖庭龙虎山,还有跟道教一脉同源的势力以外,哪个势力最大不?” 陈伯这番话,明显是有心想要揪出这个幕后黑手。 王伯被陈伯逗笑了,指着陈伯的鼻子,笑骂道。 “老陈,你问我?” “真他娘的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多年前就隐退了,要不是这次你来请我,我这会儿还在看我的杂货铺呢!” “别说我了,咱们几个,你看老刘,现在开了一家包子铺享清福,老疯子前些年说是研究什么天道,结果疯了进了精神病院,现在也还没出来,老聋子就更别提了,他是最早隐退的,现在人还不知去向,就你一个人现在还在给那个姓王的当什么保家仙!你倒好,现在跑来跟我们几个不知皇历的山中老人问这个!” 听了王伯的话,陈伯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便也就此作罢。 聊着聊着,时间过得倒是快,现在已经是吃午饭的点儿了。 赶巧这个时候,云儿姐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边出来了。 王富贵倒是殷勤,等到大伙儿来到吃饭的地方,就发现已经摆了满满一大桌的饭菜,王富贵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一见到我们,王富贵立马收起了平时商业惯用的严肃表情,转而是换上了一副笑脸,招呼道。 “诶哟,各位可算是来了!” “刚刚饭食都已经备好了,只是我看见各位都在大堂议事,也没敢去打扰,只好先叫下人热着。” “各位快落座,现在饭菜都热乎着,趁热吃最好!” 大伙儿也没客气,照着位子坐了下来。 要说饿,那也是真饿了。 从昨个儿吃过一顿囫囵晚饭一直到现在,大家伙儿忙活了一个晚上,回来倒头就睡了,那都是粒米未进,现在肚子都在打鼓儿。上了座,大伙儿愣是一句话都没吭,每个人嘴里塞得都是满满当当。 吃得快,饱得就也快,吃过午饭,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这个点儿,正好是避开了正午阳极生阴的时辰。 为了节省时间,大伙儿也都来不及消食,带上该带的家伙事,挺着个大肚子就要准备出发。后来,云儿姐还是一边打着饱嗝,一边被我给生生拽上了车。 第242章 木手 上了车,纸生叔一脚油门呼啸,因为大中午的街上都没什么人,我们很快便到了招魁楼附近。 只不过这次,我们一来到招魁楼,就明显感觉招魁楼周边散发的阴煞之气,比之以往愈发地浓重了。 “陈老,这…这是怎么回事……” 坐在驾驶室的纸生叔略显惊愕地开口询问道。 陈伯只是淡然地摇了摇头,轻声道。 “现在还不清楚。” “不过,你们还记得昨个儿我们去警局接上魁首的时候不?” “当时咱还特意问过,他们说魁首的那口红棺,就是在这招魁楼的附近找到的!据说还恰恰就是在穆风那孩子当初插木牌的地方!” 陈伯这么一提醒,大伙儿也都猜出来了个七八分。 现在招魁楼的阴煞之气大涨,极有可能就是因为阵眼遭到了破坏,十方精卫阵失去了它原本的功用。 而没有阵法的保护,我们是说什么也不敢轻易踏足那个鬼地方的。 因此,等到纸生叔停下车来,大伙儿要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前去查看阵法的情况。 事实证明,我们的猜测是对的。 等到我们来到当初穆风立牌的阵眼一看,却发现穆风的本命木牌已经消失,阵眼上面空空如也! 陈伯曾经说过,十方精卫阵,必须要以桃木剑镇之,才能起到压制阴煞的效果,现在十个阵眼缺了一个,阵法自然也就失效了。 这可就出大问题了! 重要的不是区区一个阵眼,而是穆风! 先前我们不是没有想过将穆风的本命木牌给拔出来,可是陈伯却说,穆风的本命木牌一旦插进去,身家性命就等于跟这十方精卫阵给绑在一起了,贸然拔出来,只怕是会对穆风不利,因而大伙儿这才迟迟没有行动。 可现在,木牌已经被拔出来了!而且,木牌不见了! 要知道,穆风是正统的湘西赶尸人,木牌是祖师爷赐的,一脉单传,木牌子要是丢了,穆风会有性命危险不说,只怕穆风就是死了,也是死不瞑目,更是无颜下去见祖宗! 对于这一点,陈伯自然不可能不清楚,只是,陈伯为了让我们放宽心,也只得是故作轻松地安慰我们道。 “各位,老子曾经说过,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现在,虽然说木牌不见了,但也并不完全是坏事。” “虽然我也不知道那些檀尸是怎么做到的,但至少,穆风的情况现在暂时也没有恶化,而且穆风体内的阴煞之气被切断了,这也就是说穆风不会再化煞了。” “现在,只要利用地阴之法,吸收掉穆风体内的阴煞之气,穆风应该就会没事了。” 陈伯一席话说完,我们这才稍稍定下心来。 只是,穆风的本命木牌绝不可丢! 否则,我们又怎么对得起穆风为了我们拼上性命的举动? 现在唯一的线索,还是昨晚上那些檀尸。 只不过,现在我们对于那些檀尸的去向,根本就是一无所知,更别提找到他们了。 而且,就算是找到他们,就算那木牌真是他们拿的,我们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说,直接伸手跟他们要回来吧? 要真这么干了,那还送死也没什么区别。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当务之急,还是先重新调试好阵法,先从招魁楼里边将房梁木给取回来再说! 不幸中的万幸是,十方精卫阵并没有遭到太大的破坏,仅仅只是一个阵眼出了问题。 陈伯再三确认过后,从自己随身的包裹中抽出了一把随身携带的桃木剑,就想要直接插进阵眼里去。 可偏偏就是这个时候,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在阵眼一旁的草丛中,貌似有着什么东西。 好奇心起,我便凑上前去打算查看一番。 可这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直接把我给吓得跌坐在地! 只见,在草丛里边,竟是赫然出现了一只人手! 我闹出的动静吸引了陈伯他们的注意,大伙儿还以为我是出了什么事,呼啦一下围了过来。 “小家伙,发生什么事了?” 纸生叔挡在我身前,关切地询问道。 可不等我开口,我就注意到纸生叔的身体明显一僵,看样子也是注意到了草丛里面的人手。 木生叔胆子大,察觉到纸生叔的异常后,直接就冲过去,扒开了草丛。 这次,大伙儿都看得清清楚楚。 在一个不起眼的草丛里边,却是藏着一只人手。 不过,这并不是真的人手,而是一只用木头做的木手。 在得知不是真的人手后,我这才安下心来,起身观察那莫名其妙的木手。 那木手做工倒是精致,几乎栩栩如生,只是缺乏了活人人手该有的血色,这才导致我第一眼看走了眼。 可是,这招魁楼,为何会有一只木手? 我第一个联想到的便是刘伯的那个木偶人,小天。 但很快,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小天的设计何等的神妙机巧,而且刘伯几乎把它当成亲儿子看待,怎么可能会遗落一只手在这里都不知道? 而且,这木手看上去像是一个成人的手,尺寸也和小天矮小的身材并不匹配。 可既然不是小天的手,又会是谁的呢? 几乎是同时,大伙儿心里同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檀尸! 檀尸的身体,不也是木头做的么? 难不成说,这木手,就是檀尸留下来的? 想到这里,我心头的疑云更重了。 檀尸何等厉害,而且数量又多,只怕是招魁楼内的红衣女鬼也不尬按轻易招惹。 到底是谁,竟可以斩断檀尸的一条臂膀? 带着疑问和好奇,大伙儿小心翼翼地就打算将这条木手给捡起来。 因为害怕这木手会有什么异常,大伙儿一个个地都是做好了战斗姿势,生怕这木手直接就扑到众人脸上。 木生叔胆儿大,这伙儿,自然还是交给木生叔。 不过,好在这木手看起来就完全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木头,除了长着手的样子,并没有任何异常。 可古怪的事,这会儿就来了。 大伙儿围着木手,一番研究后,却是发现,就在木手的背面,刻着歪歪扭扭的这样几个字—— “一物换一物!” 第243章 登楼 一物换一物? 这是个什么意思? 在看清木手上面刻的字后,大伙儿面面相觑,一脸的茫然。 看着上面刻的字,感觉就像是这只木手是有人特意留下来给我们看的。 可留下这只木手的人是谁呢? 是那些檀尸吗? 他们不惜斩断自己的手,想要跟我们换的东西是什么呢? 心念至此,我忽然想起那块凭空消失的木牌。 莫不是,那些檀尸想和我们换的就是穆风的本命木牌? 陈伯他们的想法和我差不多,一致认为,如果这只木手真是那些檀尸留下的,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奔着穆风的本命木牌来的! “香气淡雅,必是檀木无疑!” 陈伯轻嗅了一下,用笃定的语气说道。 既然是檀木,那就基本可以肯定,跟昨晚上那些檀尸脱不开干系。 也就是说,这断手,就是那些檀尸的无疑。 只是,随之现在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那些檀尸,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为什么想要穆风的木牌? 而且,以那些檀尸的实力,想要木牌,大可以直接拿去,何苦多此一举? 重重疑云笼罩在我们心头,好似迷雾,将前方的道路完全遮蔽。 “算了,管他娘的,说来说去,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也没得选。” “既然那些鬼东西想换,换就是了,大不了以后有机会,咱再给它换回来!” 木生叔扯着嗓子说着,随后抓着木手的臂膀高高举起,猛地一挥手,将那木手直挺挺地插进了阵眼! 在那木手插进阵眼的一瞬间,我的心莫名揪了一下,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们现在既然用了这木手,那就等同于是同意了这场交易,也不知道,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 “小木,等一下!” 陈伯后知后觉地急急开口,但此时已经无用。 木生叔已经将木手给插进了阵眼。 这下子,陈伯可急了,哑着嗓子吼道。 “小木,这十方精卫阵,只能用桃木来压阵眼,其他的木头,根本就起不到镇压的效果!” 经陈伯这么一提醒,木生叔这才反应过来,本能地伸手想要去拔出这木手,要不是纸生叔眼疾手快,及时制止了木生叔,只怕是木生叔也会变成跟穆风一样,昏迷几天不省人事。 “陈老,现在该怎么办?” 关键时候,纸生叔还算冷静,没有失去最后一丝理智,冲着陈伯询问道。 此时的陈伯,却是默然杵在原地,枯老的双手紧紧抓着手中红木拐,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 众人见状,谁也不敢开口打扰,静默地候着。 半晌,陈伯总算是呢喃着开口了,言语中是掩盖不住的震惊和愕然。 “阵法……竟然闭合了!” 此话一出,不止是陈伯,众人也是惊讶不已,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陈伯继续开口道。 “而且,这十方精卫阵,比之先前,威能更甚!” “这招魁楼内的阴煞之气,竟是被压制了大半!” 这下,众人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就在上一秒,陈伯还在说檀木不能用来镇压阵眼,可是下一秒,陈伯就宣布了阵法闭合的消息,甚至威能更甚,这打脸来的也太快了吧? 莫不是说,这檀尸的木手,拥有一些我们意想不到的威能? 陈伯默然良久,但最终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只随口说了个檀木受过香火供奉,其阳更甚来敷衍过去。 大伙儿见状,也都识趣地没有再多问,反正现在阵法闭合了,招魁楼内的阴煞之气也被压制住了,不就是最好的结果了么? 只是,这木手插在阵眼里边,实在是有些吓人,就像是有一个被埋在地里的死尸,伸出手来想要挣脱束缚一般。 为了防止吓到过往行人引起公众注意,陈伯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块儿黑布,将木手给严严实实地盖住了。 时间有限,现在既然阵法的问题解决了,大伙儿也没再耽搁,直接来到了招魁楼大门前。 不知时不时我的心理作用,以往我一看到招魁楼黑洞洞的大门,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可这一次,我却感觉先前的恐惧消散了大半。 难不成,是阵法起的作用? 我摇了摇头,没再多想。 在这种阴煞之地,胡思乱想心神不定,那可是大忌! 大伙儿很快排成一列纵队,开始向着招魁楼内部进发。 原本,木生叔是叫嚷着要打头阵,可王伯却说木生叔之前没来过,不认路,抢过了这先锋的位置。 王伯是跟陈伯同辈的老人了,木生叔自然不敢多说,老老实实地排在第二去。 我和云儿姐接上,陈伯跟在我们后面,再之后是刘伯,纸生叔殿后。 一行七人,一同进去了招魁楼。 这一次,是我进招魁楼这么多次以来,安全感最足的一次。 前边的第一层仍旧是跟前几次来时一样,好些个青鬼将我们团团围住,不过这些青鬼也就是睁眼瞎,只要我们憋着不出声,他们压根就不会对我们发动攻击。 王伯带着我们拐来拐去的,很快便上到了第二层。 这地方,给我的印象给一点儿也不好。 当初来到这的时候,先是有一只奇诡再喊我的名字,后又是遭遇了鬼打墙。 现在我们来到这里想要找到这通往第三层的楼梯入口,绝不是个容易的事儿! 一上来,王伯他们照例在楼梯口处倒了一些黑狗血,为的就是待会就算是找不到第三层的楼梯,那也不至于迷路。 而后,刘伯又告诫我们用沾了黑狗血的铜钱开眼,这样才能见到潜伏在黑暗中的青鬼。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同样都是青鬼,可第一层的青鬼却是肉眼可见,可这第二层的青鬼却需要借助铜钱开眼。 要是按照这个模式下去,那第三层,第四层可咋办? 到时候,我们该不会只能当个睁眼瞎吧? 我不敢再多想,在做完这一切之后,王伯冲我们比了一个前进的手势。 也不知道是不是招魁楼内的阴煞之气被镇压了的缘故,这一次上到第二层来,我感觉没有第一次的时候那般黑暗,那种心悸的感觉也是减少了许多。 第244章 残阵 也因为这个,我这才有胆子开始仔细观察第二层的情况。 这一看,还真就发现了些我以前没有发现的细节—— 尽管很黑,但借着手电阿德光亮,我还是可以隐隐看见第二层的地上,似乎有一些暗红的纹路。 原本,我还以为这是以前在招魁楼遇害的可怜人残留下来的血迹,但很快,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些纹路有些太规整了,虽然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风霜,已经黯淡不清,但我心里还是可以笃定,这绝对不是自然的血迹可以形成的。 而且,这第二层并没有太多的血腥味,相较于第一层的浓烈的腥臭味和腐烂味,这地方的味道已经可以用空气清醒来形容了。 既然这样,那么这些暗红色的纹路,就不应该会是血迹才对。 这个想法从我脑海中闪过的时候,当时我心里就憋得慌,特别想招呼陈伯他们一起看看这些东西是咋回事,但碍于不敢开口,只能是小心地扯了扯木生叔叔的衣角。 吸引了木生叔的注意后,我用手电筒一照,指着地上的纹路示意给木生叔看。 这个举动,成功地引起了大伙儿的注意。 因为在这里敢说话的只有可以借助小天开口的刘伯,所以在观察了大半天后,刘伯开口解释道。 “这……好像是当年那些想要来招魁楼内驱邪的神棍们布下的阵法……” 阵法吗? 我心中暗暗思量着。 也不知道,这个阵法有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我心中冒出了一个颇为大胆的想法。 如果那伙儿神棍是有些真本事的,那么我们说不定还可以利用下这些残存的阵法,来试试看能不能压制这第二层的青鬼。 跟在我后边的陈伯听到了刘伯的话后,步子也是停了下来,脸上带着些许惊愕。 只不过,这种惊愕也只是转瞬即逝。 刘伯的声音在这时候再一次响起了。 “老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就能肯定,当年那些神棍布下的阵法,就一定管用么?” “而且,就算是真的有些作用,但这个残阵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了,可能早已经腐化,根本就无法恢复以往的作用。” “再者,这残阵以前对付不了这楼内的东西,难道现在就对付得了吗?” “我们要是贸然启动,说不定还会引得楼内的东西不快,到时候,倒霉的可是我们!” 刘伯这么一说,我这才反应过来,陈伯的想法竟和我一样,也是想着利用这残阵来对付楼内鬼怪。 不过,刘伯说得也不无道理。 我们这次来,还是要以勘察为主,不可以太冒失了。 虽说这个念头暂时被搁置下来了,但这好歹也算是一个为数不多的线索,跟着这线索找下去,说不定就能解开当年在招魁楼内的疑云,了解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伯当即拍了板,示意众人沿着这红线开始寻找,意图要窥见这阵法的全貌。 哪怕不用这个残阵,但是只要知道这个阵法是个什么类型的,对我们也或多或少会有点帮助。 于是,一行人继续朝着第二层的深处进发。 说来也是真稀奇,明明当初在西藏镇妖塔的时候,还是大晚上呢,都没有这地方这么黑,而且这地方黑得稀奇,就连强光手电在这里都看不了多远。 而且,随着我们的深入,第二层开始变得越来越黑,深邃的黑暗如同浓浊的墨汁一般,在众人的眼前云遮雾绕。 没办法,因为能见度的问题,大伙儿的脚步放得很慢,不过倒也无妨,谨慎些总归是好事。 这残阵,倒是很大,我们走了这么老半天,却依旧没有找到阵眼,一直都是只能窥见冰山一角。 而且,这地上的暗红色纹路错综复杂,根本就找不到哪个是主脉,哪个是旁支。 找了老半天,结果最后非但没能找到残阵的阵眼,反而是彻底给迷了进去,已经完全辨不清来世的方向了。 这也是好在王伯提前在入口处倒了黑狗血做标记,不然就这么贸然深入,实在是过于冒险了。 “老陈,要不算了吧,这残阵也不是非找不可……而且,我担心这地方那么邪乎,我们这样子瞎转,只怕是会被迷进去……” 刘伯终于是耐不住性子,忍不住开口了。 可是陈伯这会儿却是犟起了性子,执意要走下去。 我当时说实话心里也是打了退堂鼓,有些不理解陈伯为什么非要执意寻找阵眼,也是后来才晓得陈伯的用心良苦。 也好在,我们的运气不算是太差,走着走着,只觉脚底下的暗红色纹路已经逐渐清晰。 不过,在这期间,我发现这第二层开始有些不对劲了。 原本,我们在刚进来的时候,还老远见不到一只青鬼,可这等我们顺着纹路开始往第二层的深处进发时,周围的青鬼似乎一下子从地底冒出来了一般,数量开始激增。 而且,四周的黑暗愈发的深邃,甚至于到了后面,我们所见不过五步之遥,几乎可以说是在摸着黑走。 任谁也能看得出来,四周的环境开始不对劲了,但现在已经到半途了,若是想要临阵脱逃,只怕也不是一件易事,众人没了办法,只得是硬着头皮开始往残阵的中心走。 这越走,我越是心惊,也才明白,原来第二层的青鬼一点儿也不比第一层的青鬼数量少,甚至还要多得多! 只是,这第一层的青鬼比较分散,但这第二层的青鬼,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力量的束缚一般,越是往里走,青鬼的数量就越多。 甚至于到了最后,已经是多到了无处容身的地步,一眼望去,绿油油的一片! 先前单是在第一层的时候,那些青鬼身上的阴气就已经是让我瑟瑟发抖,更别提现在这种情况,我只觉一股无边寒意只冲脊梁骨里头钻。 再走下去,凶多吉少! “老陈,够了!” “我们不能再往里走了!” 刘伯终于还是按捺不住,急急出声制止。 我原以为,这下说什么都是要掉头了,可哪知,陈伯呆愣了半晌,最终却还是默然地摇了摇头! 第245章 八卦镇魂 让大伙儿谁都没有想到的是,都已经到这种关头了,陈伯却还是坚持继续向前。 因为陈伯的反应,当时甚至大伙儿一度怀疑陈伯这是被这招魁楼内的东西给迷住了心神,故意把我们往坑里带。 不过,王伯和刘伯都是陈伯多年的至交好友,要是陈伯出了什么异常,他们两个肯定能第一个察觉,这样一来,这种可能性也就排除了。 “老陈,这地方已经没路走了!” 刘伯有些不甘心地继续劝阻,希望陈伯可以改变主意。 这次,刘伯说得可一点儿没错。 现在单是我们周围的那些青鬼,就像是过年集市里的人流一般,一个挨着一个。 就一眼望过去,根本数不尽到底有多少青鬼。 这要是再继续走下去,只怕我们非但找不到这所谓的阵眼,反而会被大群的青鬼困在这里出不去! 一旦被困,天一黑,招魁楼就会变成真真正正名副其实的鬼楼!到时候,只怕我们也会成为招魁楼中的一员! 事情的利害,陈伯不可能不清楚。 可饶是如此,陈伯却仍旧是不依不饶,坚持要往前走。 王伯和刘伯劝不动,其他人在陈伯面前又都是小辈,陈伯拿定主意了,其他人也不好再劝阻,最终没了办法,也只能是跟着陈伯硬着头皮往里面走。 一路上,我们为了绕开这些密密麻麻的青鬼,费了不知多大功夫,可行进的效率,却是极低。 在这期间,我们一行人全都是低着头闷声走,生怕手电筒的光打在那些青鬼身上被他们发现。 一直这般走了不知道多久,陈伯兀地停了下来,用脚轻轻踩了踩地面。 大伙儿虽说是不解其意,但也跟着停了下来,最终还是刘伯最了解陈伯的意愿,讶然道。 “老陈,这个地方,莫不是这第二层的阵眼?” 陈伯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对王伯做了个手势。 这一幕,刘伯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惊呼道。 “老陈,你要拿八卦镜镇住阵眼?!” 我当时完全不理解何谓八卦镜,也压根就不明白陈伯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一直等到后面出去了,刘伯他们讲起来,我才感觉后背一阵发凉,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陈伯要使的法子,名为八卦镇魂! 八卦镜本就是道家一法器,可以起到驱邪缚魅的效果,一般寻常人家,为保家宅安宁,也会在门梁上悬挂八卦镜。 按照这个逻辑,陈伯想要请出八卦镜来坐镇阵眼,以达到镇魂的效用,好像倒是合情合理。 只是,有一个无法忽略的问题是,这鬼地方的青鬼数量之多,怎么可能是一个八卦镜可以收拾得了的? 再者,这阵法本就是残阵,就算是找到了阵眼,在没有修复阵法之前,也根本就无法发挥阵法的全部威能。 更别说,在第二层之上,还有第三层,第四层,除了这些成群的青鬼,还有最为恐怖的红衣女鬼! 在这种情况下,贸然以八卦镜启动阵眼,跟自寻死路,也没什么区别了! 果不其然,陈伯此话一出,就连胆儿大的王伯也是一脸的吃惊,似乎是不相信陈伯会这么轻描淡写地做出这样的决定。 “老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万一出了事,我们只怕是一个都出不去!” 刘伯急眼了,直接绕过纸生叔,来到陈伯面前对质。 陈伯没有吭声,只是静默地抬起头来,戴着墨镜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刘伯的脸。 陈伯个子不如刘伯,加上眼盲,外观上看上去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老人,谈不上什么威慑力,可陈伯这一下子,却是看得刘伯一愣。 很明显,刘伯被陈伯这坚定的态度给震慑到了。 二人就这么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刘伯被迫做出了让步。 “老陈,就算我和老王愿意陪你送死,可孩子们呢?这些后生,你也要他们陪你去送死吗?” 陈伯态度坚决,只是用拐杖在地上缓缓比划了一个字。 “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众人齐齐点了点头。 来之前,毒誓都发过了,既然要同生共死,冒险一次又何妨? 刘伯和王伯二人等的就是我们的表态,现在既然我们已经叫性命交托,二人也是没了后顾之忧,相互对视了一眼后,王伯暗自叹了口气,从随身的青布包裹里边取出了一个黑鼓鼓的物件。 八卦镜! 这八卦镜单是从青布包裹里面取出来,我们就已经可以明显感觉到周围的青鬼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原本呆滞的目光也齐刷刷地聚集到了我们身边。 一旦揭开黑布,还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举动! 这些青鬼,一个个的青面獠牙,翻着死鱼眼,要说不害怕,自然是不可能的。 众人全都呆站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喘,紧张兮兮地盯着王伯手中的八卦镜。 纸生叔和木生叔二人,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已经悄无声息地多了一把剪子和一根桃木钉。 只不过,这些法器一掏出来,周围的青鬼就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愈发地躁动不安,甚至开始扯着凄厉的声音开始嚎叫。 全场的青鬼数量已经不可估量,他们这么一叫唤,众人只觉耳膜震颤,心神激荡,惊骇欲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王伯来到陈伯预先找到的阵眼,顾不得多想,直接一把掀开装着八卦镜的黑布。 在黑布被掀开的一刹,我只感觉一道金光虚晃,一块八方木体,上刻八卦灵符,中间镶嵌着一块明晃晃的镜子,在王伯手上显现。 在八卦镜亮相的瞬间,周围的青鬼瞬间暴动,周遭阴煞之气涌动,几乎令人窒息。 只要稍稍晚上一秒,就极有可能被暴动的青鬼淹没! 在这种情况下,众人哪里敢怠慢? 纸生叔和木生叔第一时间摆好了战斗姿态,王伯眼疾手快,直接将闪着金光的八卦镜,印在了阵眼处。 霎时间,阵眼金光浮动,原本残留在地上的暗红色纹路,竟是光芒大作! 残阵,被启动了! 第246章 鬼追命 在残阵启动的瞬间,我只觉周遭空气一滞,原先笼罩在我身体周遭的那股阴煞之气竟是如春雪一般消融,连同那股刺骨的寒意,一同消失于无形当中。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温暖与舒适。 我亲眼看见,原本密密匝匝的青鬼,竟是在八卦镜金光大放的一刹那,化作一道道青光,如同入海涓流一般,尽数流进八卦境内。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视线所及之处,所有的青鬼竟是全部无影无踪,一只不剩! 这一幕,不止是我,就连纸生叔他们,也是看得瞠目结舌。 众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陈伯想出的这个法子,效果竟然是出奇的好! 更想不到,这时隔多年的残阵,竟然还能有此威能! 还没完,随着一众青鬼的消失,原本四周如同墨色一般的黑暗,就连强光手电也照不通透的黑暗,此刻竟是慢慢散开。 虽说,黑还是黑,但至少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至少不至于让我们几人摸着黑走路。 与此同时,我看见逐渐消散的黑暗中,有一个东西渐渐浮现出来。 当时的我精神过于紧绷,本能地以为是什么脏东西,吓得直接躲到了纸生叔身后。 可结果,等到我定睛一看,却发现眼前的竟然是一个古旧的楼梯! 通往第三层的楼梯! 众人见此情形,皆是大喜过望,也就是这个时候,大伙儿才明白陈伯的良苦用心。 任谁也想不到,大家一起找了半天的第三层的楼梯,竟然就在眼前! 而且,如若不是这黑暗散去,即使楼梯近在咫尺,大伙儿也都看不见。如若迈不出这一步,只怕我们只能是在这第二层日夜徘徊,不得脱身! 还来不及让大家高兴,这时候,陈伯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竟然再也顾不上这里的规矩,直接开口嘶吼道。 “快,快下楼!” 众人都被陈伯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给吼得愣住了,不明白陈伯这是什么意思,但看陈伯脸上惊恐的表情,众人也没敢再多问,转身就准备离开。 好在,王伯的鼻子灵,虽说四周漆黑,但还是可以靠着先前黑狗血的味道找到出口的方向。 原本,王伯因为走夜路规矩的限制,不敢直接回头,想着拐过去,可陈伯却是急匆匆地催促道。 “老王,直接走,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下,众人更加疑惑了。 如果是木生叔说出这话,我们倒还可以理解,毕竟木生叔的宗旨就是善念为先,百无禁忌。可陈伯做事一向严谨,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能让陈伯连规矩都顾不上了? 王伯听了陈伯的话后,一咬牙,也不再受规则限制,直接扭头朝着出口的方向奔去。 众人见状,没有热闹敢迟疑,紧步跟上,纸生叔更是害怕眼盲的陈伯掉队,直接将陈伯给背了起来狂奔。 来的时候难,但回去的路上,倒是顺利得很,不多时,前方就已经隐约出现了出口的位置。 “快,快下去!” 陈伯几乎是在嘶吼着说道,就连嗓子都开始沙哑。 不过,就算是情况紧急,但是在这种古旧的楼梯面前,众人也心急不得,不然万一要是踩断了楼梯,直接给掉下去,那我们可就直接切断了一层与二层的联系,很难再上来了。 一个,两个,大伙儿按着顺序,好不容易,终于轮到我下楼梯时,我实在是心痒难耐,很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能让陈伯这么害怕,想着反正规矩已经坏了,再坏一次也无妨,于是就作死地偷偷回过头去瞄了一眼。 可就是这一眼,直接把我吓得双腿打颤,甚至在下楼梯的途中腿一直抖得厉害,几乎要摔下去。 在后面迷雾一般的黑暗中,我依稀看见似乎有一抹黯淡的红色。 而且,那抹红色逐渐朝着我们这边的方向飘来,随着距离的拉近,那抹红色开始变得妖艳,好似血染的一般。 起初,我还没有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可当我看到那抹艳红开始逐渐凝成一个人形时,我忽地想起,陈伯曾经说过,这招魁楼当初在民国时期,的确是死过不少人,但真正成就了招魁楼京城第一鬼楼凶名的,是一个在招魁楼顶楼大堂处自缢而死的女人。 红衣女鬼?! 这四个字在我脑海中炸响的一刹,我只感觉脑袋一阵嗡鸣,身体瞬间开始发软,几乎要栽倒在地。 好死不死,我因为扭头过去看的这几眼,跟大伙儿落下了距离,因为事态紧急,谁也没有注意到,我还一个人待在后面没下楼。 眼瞅着,木生叔他们离我越来越远,我慌了,彻底慌了! 这种仿佛被众人抛弃,需要独自面对一切妖魔鬼怪的压力,哪里是我这么一个九岁的小屁孩受得了的? 我当时脑子里乱糟糟的,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 跑! 再不跑,我要是被那红衣女鬼给抓住,那肯定就是必死无疑! 可偏偏,急中生乱,我这才刚迈出去一步,小腿一软,竟是直接跌坐在地。 出于本能的恐惧,我的双腿连连向后蹬,同时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想要知道那红衣女鬼的位置。 可这一回头,我浑身的肌肉却是瞬间锁死,半步都挪动不了,瞳孔骤然紧缩,浑身开始止不住地发颤,同时感觉大腿有一股暖流涌出。 也就是看到这一幕,我才能明白,为什么纸生叔身为职业的扎纸匠,见过的脏东西无数,可却在见到那红衣女鬼的时候,吓得不敢动弹了。 只见,在我的眼前,不过十几步的位置,有一个飘在半空中的女人,身着红衣,脚上穿着一双小巧的绣花鞋,头发散乱地披着,脸色死灰,眼睛翻着死鱼白,一张黑洞洞的嘴巴张得老大,大得可怕,下巴都几乎要碰到胸口,那种诡异的幅度,我敢保证,在座的各位就算是把嘴巴给掰脱臼了,也远远达不到那样的程度。 最为骇人的是,在那红衣女鬼的嘴巴处,吐着一条如同布带一般的长舌,那舌头无比艳红,几乎要垂吊到她的腰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