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凤临沧瀚》 人物简介 净世北疆冰梧川: 雪落羽风帝君朔溱吟翂·翂颂(风帝剑)雪落摄政王羽翊朔溱翊巉(破风弓) 雪鸮族勤春燕族归乌羽族金喙雪落圣雪帝君朔溱沨铃昆虫大族千足族尘沙 净世西境森林: 白泽祈瑆帝君昆仑珩遇·珩泷(天马妄羽)祈瑆帝后归惶 净世南境百川下·明澈: 苍峒之主,沧龙沧浪(后做沧海)帝君崆峒浛渊·碧海(风波剑、滕蛇乘雾、水元素圣灵秦淮忆沐) 百川下鲛族皇百里重锦·锦希百川下鲛族外政王百里重川·川夕游鱼族族长星筝·华筝鲸落陟彼华悠纹贝 净世东境圣火防线·跗骨: 光辉凤族怀慕帝君苍梧雲初·鸷鸟(云瑛剑、毕方祗焰、光元素圣灵明煌擎辉、锦瑟竹风) 继承人光辉凤族修粲储君苍梧晢曦 火焰凤族昀樨帝君苍梧焓凩·承旂(细雨剑、黄昏剑、金乌冥旭、火元素圣灵焰火怀炡) 继承人火焰凤族焚洙帝姬苍梧晢瞳·玉碎(寒枝剑、沙洲剑、蛮蛮天水、燉篁) 符文——二十四桥明月夜,波心荡,冷月无声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我与丹青两幻身,流转世间会成尘 ——明月高楼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仙鹿族长碧穹白虎族长勿雪狼族长银朓炎狮族长炘汗血族奔腾玉兔族月辉柔绒族尔茸八百里族芜豗 镇西府: 镇西之主白念俟 镇西夫人上官娴·天下\ 莫凌风(长枪长风) 姜月叆·云叆 莫诚舒(长枪舍予) 楚朔棪(兄),楚朔诗(弟)·风雅 均雅: 白念陌 白澈予(兄)·紫火,白澈许(弟)·气流 昔玉樗 湘源(兄),湘远(弟) 落英,羽炽 深罅: 齐王北冥漠寒(长兄)·徵,齐王妃东来天籁(迷魂师) 闵默帝君北冥漠泽(仲兄),闵默帝后司马安晴 秦王北冥漠烽 丞相司马安辰(兄),司马安岭,司马安鐘,司马安柠 楔子 凤临沧瀚是为一块远离众神之巅的大陆,远甚于星穹流光,故而时间的流速也更快一些。陆地广袤,水系纷繁,因幽冥域和黄昏之城的战争,此处封印着凶兽。上有三大帝国,分别是深瑕,均雅和净世。 极北之境寒风飘朔,在一线天之下,是神力浑浊的魔族帝国——深瑕帝国,当今帝君为仲子北冥漠泽,其妻为当今丞相司马安辰之妹司马安晴;其兄北冥漠寒封为齐王,但野心勃勃,齐王王妃东来天籁擅长人心,是为其得力助手;其弟北冥漠烽则是年纪尚幼,封为秦王,下辖京都守军。深瑕帝国的臣民好战而知礼,一直在寻找能将一线天恢复的方法;而世家却勾心斗角,为了地位你死我活。只有丞相司马安辰的家族冷眼旁观,成为了帝君北冥漠泽的后盾,地位仅次于皇族。值得提的还有湘氏,北冥三兄弟的母亲,上一任皇后就是湘氏的嫡出女湘琴,贪慕权势的女子。 中原之地四季分明,领土广阔,现在的王朝是清河王朝,皇族是为清河白氏。当朝帝君早已在挚爱的皇后病逝之时就有旧疾落身,千年下来也到了风烛残年。皇长子白念陌和皇四子白念俟是皇后的血脉,皇次子白澈予和皇三子白澈许是离妃湘离的血脉,向来想夺走白念陌的储君之位。但白帝因皇后的遗愿——保护二子可像平凡人一般平安长大——一直没有将储君之位交给白念陌,就连白念俟与太医院首席医师之女上官娴的交情都没有干涉,给了他们兄弟二人充分的自由。当朝丞相是凤氏凤宣坤,书画精通,亦善鼓瑟,其妻是当朝唯一的女将军思玲珑,共育二子,长兄凤卿纭比幼女凤卿凩年长近两个千年,在幼女出生之前,长子已成为赫赫有名的镇西将军,在与深瑕帝国的战争中斩下了当时的深瑕东来将军的首级,签订了边境的和平条约,那和平绵延至此。白帝除了这一位挚友之外,还有一位是大将军莫诚舒,他有二子,长女莫凌夙早年失踪,幼子莫凌风因当年配合凤卿纭,也立下了战功,亦为镇西将军。他还有两位早已故去的挚友,大将熙临寒和御史台台首姜月曦,虽为御史台台首,他姜月曦也是将才卓越之人,只可惜在与净世的千年之战里折损,两人连尸体都没能带回,白帝闻讯,病情更是雪上加霜。但好在都有后代留下,熙临寒之子熙临渊和姜月曦之子姜月叆都和白念陌白念俟兄弟一起长大,他们比凤卿纭莫凌风还要长上一个千年。说起白念陌的挚友,还要说一个人,帝京禁军的掌握者楚朔棪,他当年在姜月曦的手下和姜月叆一起学艺,但还未来得及归乡,北境被深瑕偷袭,作为守城世家的楚家灭族,随着城池一同消失在战火里,故而才会有凤卿纭的成名之战——御西之战。 再谈谈白澈予白澈许两兄弟,他们自幼被灌输皇位于他们的重要性,故而将白念陌白念俟等人作为眼中钉。他们的势力在极北,国境线与深瑕是重合的。极北将军湘源湘远两兄弟与他们是表兄弟,中原将军羽炽落英这两位风氏兄弟与他们一同在京都长大,更有管理天文历法的昔氏长子昔喻樗相助,实力并不弱于白念陌白念俟两兄弟。 西边是莽莽榛榛的森林,净世的西国境线就是均雅的东国境线——高峻的遇冥山脉,净世一如其名,没有太多的勾心斗角,除了昆仑氏的第五任帝君。陆上由四族管辖,其族君便是管理者,其上本应该有凤凰苍梧帝君坐镇,但在数个椿楸(8000*2)之前,那遥远的创世之初的一个椿楸之后,为了保全净世,凤凰族迁入均雅,帝君之位空缺,由四族族君代行,现今分别是林鹿羽君碧穹,白虎圣君勿,雪狼羽君银朓和炎狮圣君炘,史官由龟族圣君陆沙担任。 水域名为百川下,由鲛族,鲸族,鱼族和贝族,四族地位不平等,鲛族独占鳌头,皇室为百里氏,现任帝君为百里重锦,一直守在封印之边,摄政王为其弟百里重川,东境将军由其妹百里重玖担任。鲸族鱼族的族君为庞鲸羽君陟彼和游鱼羽君星筝,贝族的族君纹贝圣君守常年在封印之地驻守,极少露面。和陆上的情况相似,其上的沧龙帝君也于创世第三个椿楸之末出走净世,再寻不见。 北境国界线与深瑕的南境线重合——冰梧川高耸入云,百鸟族族君,现任孔雀羽君沨铃能够算作三朝之君,阅历丰富,值得一提的是,她教授熙临渊以医术。有她在,净世不会亡。西境与森林接壤,瘴气弥漫。守护在此地的是昆仑白泽,一生都效守在封印之边,亦鲜少露面。 净世的臣民都是开了民智能够化形的兽族,但并不是每一只兽都能够开民智,开智失败的,和普通的牲畜相同,每一只诞生在同样的地方,同样经历弱肉强食,优胜劣汰。 当今是风雨飘摇,暗潮汹涌。 我不知道聚在一起的人还有多少能够再度相见 但我明白 不论多少 不论多久 我都会等待 (1)将别 天高云淡的日子里,在浓重的树影下坐了两个人。 一个年幼的白袍女孩靠在另一个身着浅绿长裙的女子身上,闭着双眸睡着,毫无预兆地就到靠她的肩上。 那个浅绿裙裳的女子从书中回神,无奈地看向枕在肩上的女孩子,轻轻叹了一声,那神色是和她面容不相符的忧虑——上官娴本是天真开朗无忧无虑的容颜,可是神色却是将要倾盆的天空。 她伸手轻轻拂去挡在她眼前的细碎发丝,凩儿是他们这一群人里最年幼的,也是唯二的女孩子——毕竟莫凌夙离开得太早。她留恋地注视着她,都不愿看向走向她们的人。 白念俟和凤卿纭相视一眼,都默契地没有开口。凤卿纭只是静静地来到她们面前,蹲下身子,注视着她睡颜的目光是化不开的悲戚;白念俟看着上官娴胆怯还是期盼更多的目光,终究只能深深地叹了一声,无奈摇头,他做了一个“留不住”的口型。 她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仰头望他,目光里满是质问和失望。兴许是她动作太大,原本睡熟的人悠悠转醒,那双黑得圆润的珍珠还有些雾气掩盖。在目及眼前人的那一瞬间,凤卿凩伸手抱住了她的至亲,声音清脆、笑容璀璨:“哥哥!” “我回来了。”他修长有力的猿臂一捞,将妹妹搂到了怀里,掩饰自己的悲伤。白念俟将上官娴从地上拉起来,看她掸了掸衣裙。他们一时,谁都没有再说话。 凤卿凩看了看把自己抱得比平时更紧的兄长,又看向另外两个藏不住自己思绪的人,有些不安地开口;“哥哥,娴姐姐,怎么了么?”凤卿纭摇了摇头,想掩瞒过去;“没事。” 凤卿凩看着他,突然感觉到了莫大的危机,她摇摇头,揪紧了他的衣襟:“哥哥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对不对?”说着,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出来。凤卿纭都不敢回答她了,而上官娴垂下了头,白念俟握紧了她的手。 “怪不得,这几天临渊会带我出府,去其他地方看看......他还与我说他会一直陪着我……原来你们早就打算要送我走。”凤卿凩挣扎起来,带着哭腔,她小声嗫嚅着,“我要去找临渊。” “他现在不在府上。”凤卿纭在她说出熙临渊的名字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妹妹不再信任他了,“他去给你找安身的地方了。”“你们要送她去哪里?”上官娴压着嗓音,当年她看着莫凌夙离开,也无能为力,如今还要再重演么? “去屋子里吧,父君娘亲都在。”凤卿纭强忍着颤抖,紧紧抱住了她,看向自己怀里的人,亦是红了眼眶,“凩儿,不要怕。” 当朝丞相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沉毅的面容也漏些不舍,他的感情一向不写在面容之上。思玲珑跑去,将他们紧紧拥入了怀抱,一言不发。白念陌姜月叆楚朔棪莫凌风都静静地看着他们。 凤卿凩声音委屈,她的羽睫扑闪着,她看向面前红了眼的英气女子:“娘亲,我做错了什么么?为什么要送我走?是我不够强大,还是我不够聪明?……娘亲,我不想走......”思玲珑没有回答,只是抱着她。 上官娴看向凤宣坤,他也红了眼角,她不解:“为什么我们的无能,要让凩儿来还?凤相大人,为什么?上次送走凌夙姐姐。这次送走凩儿,下次,是不是我?”莫凌风听着凤卿凩稚嫩的问题,又听到了她谈起自己的姐姐,一时悲痛更甚。 “凩儿现在走,给我们大家,尤其是你们,留了一条后路。”凤宣坤开口,红了眼眶,声音却一如往昔,“她迟早都要离开,大家各奔东西。凩儿有过安逸幸福的日子,也要付出,和它相称的代价。” 凤卿凩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她虽年幼,但一身火焰之力足够自保,而且还有凤卿纭和熙临渊共同教授的剑术,她的实力不弱,她想通了,便伸手自己抹去了眼泪,洒脱地放手:“走就走吧,现在就走么?”再没有回旋的余地,她不想再在这里,徒增烦恼而已。 莫凌风走去,伸手理着她的发丝:“再等些日子,他送你过去,那里他熟悉,不要怕。”“嘉蓝兄,你们是投票表决的吧?我有权利知道么?”凤卿纭不舍地松开了她,思玲珑亦然——她的对面正好是凤府的大门。 “我和临渊,都想挽留你。你娴姐姐没有去,你哥哥弃权。”他不管凤卿纭阻拦的目光,将他们的结果告诉她,“我想你有权利知道,凩儿已经长大,到独当一面的时候了。”“有我不熟悉的人么?”她继续追问。“没有,我们几个,你父君娘亲,我父君娘亲,还有白帝。”莫凌风宽慰她,“临渊会经常去看你的。”他话音刚落,凤卿凩就冲了出去,头也不回。 凤卿纭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也没有去追。 他闭上双眸,不堪负重,眼泪一滴滴流下,他以袖掩面,却掩不住他抽泣的声音。凤宣坤看向他:“卿纭。”莫凌风伸手引着他去了后院,回首之时摇了摇头。“我们对不起她,对不起他们......”思玲珑太明白他们兄妹情深,“卿纭每一次从镇西府回来,第一个去见的一定是卿凩,后来卿凩长大了,就经常等在他入城的路上,有临渊陪着,两兄妹并轡归来。” 凤卿凩没有跑多远。凤府地偏,进入的路也只有一条。她停下了步子,期盼地望着那一边的人影幢幢——凤林河将这里和那一边隔开。她不想将眼泪拂去,就这么就眼着泪眺望那个银发靛衣的高挑身影。 熙临渊步履匆匆,在解决完事情之前就收到了莫凌风的消息,不由更加着急:凤卿纭在乎凤卿凩,幼妹本就招人疼爱,再加之伶俐体贴,他们一众都很疼她,如今这般,他身为兄长,撑不住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凩儿......她却要走和自己一样的路。 他敛了思绪,匆匆归来,在桥边,就看到了从对面冲过来的人。 他伸手,拥她满怀,一如往常:“凩儿等了多久?”“一炷香吧,我想。”她闷闷地开口,“临渊,我们什么时候走?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熙临渊松开她:“等我们启程,至少要半个月时间,凩儿不想留在这里了么?” “再等下去,也不会改变什么,不是么?还不如早些走,忘了这些,还自在些。”凤卿凩仰头看他。熙临渊看着她,伸手牵住了她,带着她往回走:“我再带你去看有没有什么缺的,那里与这里不太一样。”她点了点头,由他牵着回去。 他们进门的那一刻,在的人都看向他们。熙临渊环视了他们一圈:“牧云和嘉蓝呢?”“在院子里。”姜月叆回答他,“你也带凩儿去吧。”熙临渊看向身后的人:“凩儿,你要做好,永生诀别的准备。净世排他,你有凤凰的血脉,他们会接受你,可是我们不一样,换言之,不出意外,这是你与阡陌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了。”凤卿凩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熙临渊伸手拂去了她的泪水,松开了她的手:“再看看他们吧,要走得毫无牵挂。” 凤卿凩看向上官娴,然后跑了过去,抱住了她:“娴姐姐,你还记得你说要我看你出嫁的事么?现在看来我是没有机会了,就只能先祝福你了。”“我记着了,凩儿。”她哭着抱住了她,“凩儿,要听临渊的话了,牧云他走不出的。”凤卿凩颔首,她看向她:“临渊很好的......最舍不得娴姐姐了啊......” 熙临渊看向流过泪的思玲珑和凤宣坤,示意他们也叮嘱她一些,就当做一个念想。凤宣坤摇了摇头,思玲珑则不然:“临渊,可以写信么?”他颔首,凤相大人以无私著称,不论是当年率兵并未为凤卿纭减轻压力,还是现在送幼女走,他只为国家考虑,不为他自己。 凤卿凩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回到了他的身后:“临渊,我们去院子里吧。”熙临渊点了点头,骨节分明的手牵住她雪白娇嫩的手,他带着她缓步离开,他想替凤卿凩得到凤相大人有私的证据。 “临渊。”凤宣坤终于开口,他看着他们一前一后,“我把卿凩交给你,在那里,没有熟人,你照顾好她。”熙临渊没有停留,只是轻轻点头,两人一同离开。 白念陌看向他:“凤相大人,凩儿她至少......”凤宣坤摇头示意他不必多言。 “嘉蓝,牧云。”熙临渊唤他们,“凩儿来了。”凤卿纭闻言才怔怔地抬起低垂的头,看向躲在熙临渊身后的妹妹,勉勉强强地抑制住哭声:“凩儿,哥哥对不起你。我留不住你。” 凤卿凩看着他颓唐的样子,方才的别扭一下子就被愧疚冲毁——她冲了过去,跪到他面前,抱住了他,笨拙道:“哥哥,没事的......我没怪哥哥。哥哥,以后,就只有临渊迎接你回来了......” 熙临渊看着莫凌风红了的眼眶,也坐了下来。凤卿纭抱住了她:“我没事的,镇西府里都是熟人,凩儿千万小心。”凤卿凩点了点头,指尖拂去他的眼泪:“哥哥不要难过,不要担心。”凤卿纭看清了她的面容,心下想着:这是我这一生都放不下的人,一定一定,要记得她,音容和笑貌。 “临渊,麻烦你了,那里你熟悉么?”他看向他,有些忧虑。“那里人很好,我师父会照顾凩儿,在我不在的时候。那里,我住了几个百年,都很熟悉的。”熙临渊起身:“我要过去一趟,看看有什么缺的,你们再多陪陪她吧。” (2)拜会 在眼前的黑暗褪去后,展现在眼前的是蔚蓝色的宫殿。 熙临渊伸手扯了扯蔚蓝色的斗篷将自己额前的碎发遮住,又从袖中取出了鬼面,扣在自己的脸上,这才抬步走到大门前,不紧不慢地敲响了大门。 不一会儿大门打开,显出一个碧蓝长袍的男子——墨色的长发高束,面容清俊温柔,腰间悬着长剑,广袖和长袍飘逸。“沧面见过摄政王殿下。”他拱手,向他行礼。当今鲛族摄政王百里重川抬手扶住了他,声音清朗:“不必多礼,沧,随我进来吧。”他颔首,跟了进去。 走入内室,他才将面具摘下,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容:“又来打扰你了,重川。”“没事,我一个人在这边本就有些时光难度,毕竟乘雾殿总是在睡。”他回首看向那一侧,就看到一道残影飞扑到熙临渊肩上,蹭了蹭他的面颊。 “浛渊。”乘雾张开了那双蝠翼,蹭了蹭他,“你什么时候回来?”“朦胧,还要好久。”熙临渊伸手抚了抚他头上的犄角,看向对面抿茶的男子,“我有一个人要带回来,凤凰的血脉......但年龄尚幼,我也不能长居于此,她会常在师父那边,但如果下来的话,有劳你照顾了。” “然后,关于这次带来的情报,我想,就是夺嫡之争愈演愈烈,所以,她才会迫不得已来到这边。”百里重川看着他,微微一笑:“交给我就是,女孩子么?”熙临渊颔首,看着他,仔仔细细。 两人半晌都没说话。 “重川,是我的错觉么?怎么感觉你比我们上一次见面憔悴了一些?”熙临渊作为医者,能够看出他们的身体状况。 “浛渊啊。”百里重川轻轻叹了一声,“他开始怀疑当年,那个作为祭品的,是不是真的你了......你要尽快突破那重禁制,得到沧浪神位的承认才好。” “可是不论如何,你都会因我被他罪责。”熙临渊轻声,他戴上了面具,“当年你从大牢里带我出来时,也已经想到了现在的状况吧?” “可我不后悔。锦沉溺在丧父之悲里,可我不一样。娘亲非死于你先父君之手,我便不在乎。”百里重川起身,来到窗边临窗而立,微风拂起他的发丝,“父君他飞扬跋扈,又好大喜功,鲛族里早已颇有怨言,当年先父带兵进攻的时候,也给了他们一个借刀杀人的机会。先父只是替罪人,也是忠于他的国家,刀枪无眼从无儿戏,浛渊,不要自责。” 他回首看向他,依旧是印象里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当年他们相见的时候,熙临渊也只有刚满三个千岁,而百里重川也还是一腔孤勇的少年—— 他当年冒着性命危险将被定为祭品的熙临渊救出,和陟彼星筝一起联手瞒下了这件事,然后将他送到了沨铃那里,将伤势养好,又习得了一手医术。他看着他的面容,依稀还可以看见当年那个满身血污气息奄奄的少年将领。 “重川。”熙临渊微微一笑,里面满是苦涩,“千年之战已经过去了两个千年,可是我依旧没有办法冲破那禁锢在血脉里的封印。”百里重川闭上了双眸,忧虑不减:“当年的昆仑帝君也打了一手好牌,趁机让崆峒丧失了三大帝君的神力与地位,千夫所指......浛渊,你的归途,不易。” 熙临渊突然洒脱地笑了:“也不至于如此悲观,重川。我在乎那个将要来到此地的女孩子,如果可以,待她神力足够强大的时候,我也可以冲破封印。但我希望,这里,再不用我回来,以沧浪帝君的身份。” “可是你活着,这个问题就不会解决。”百里重川轻声,“你先去见沨铃殿下吧。浛渊,听我一言:少出现于此。”熙临渊颔首,身形消失在这里。 百里重川看着他方才在的地方,双眉紧蹙。 门沿的风铃被吹响,惊动了里面捻着草药的紫衣女子。“谁?”她厉声,指尖银针现形。“警惕了不少啊,安冉。”熙临渊的身形浮现,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宽大的袖摆和裙摆上是一丛丛鸢尾花,衣襟上还有满天星,长发挽在身后,上面有一把紫玉梳嵌着——深瑕帝国的帝后,也是沨铃的二弟子,司马安晴,此地之名,为安冉。 “师兄怎么来了?”她收回银针,放下草药,来到他的对面。“师父呢?”熙临渊奇怪道,“这个时候师父都会在这里晒草药的。”“不然师兄以为我在做什么?”安冉指向那几大箩筐的草药,“师父去见......尘沙殿下了。” “昆虫族族长?”熙临渊微微偏首,“我也不着急回去,便在此帮忙吧。”说着,开始看那些药材,几息之后开始分拣。 “师兄此次来,所谓何事?”安冉好奇问道着,继续刚才的分拣。“均雅也要乱了。均雅的凤氏,你知道么?”他轻轻叹了一声。“知道,那个斩了东来将军首级的镇西大将军就是凤氏的人吧?”她的语气里有几分崇拜,“应该是一个很厉害的世家吧。” “那位将军的幼妹,将要在这里安家落户。我此次前来,就为了她的事。”熙临渊看向她,“我可以将她托付给你么?她从小由那位将军和我带大,我想着,她也要像女孩子一些。就算我和他不在乎,可是他人的眼光言语多多少少都会影响她。” 安冉来了兴致:“女孩子?好啊!我没有妹妹,也没有朋友。她多大了呀?”“近两个千年吧。”熙临渊算了算,转了话题,“安冉,炡炡还好么?” “它一直住在金乌蛋的身边,在炘那边。我上次去,他的模样有些清楚了。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安冉微微一笑,“上次还碰上了白泽的妻子,她很漂亮。” “白泽之妻?”熙临渊皱了皱眉,嘉蓝说凌夙唯一的消息,就是嫁给了一个昆仑氏的男子,“我记得白泽的姓氏就是昆仑?”安冉颔首:“师兄可是想到了什么么?” 他摇了摇头:“我待会儿去一趟炡炡在的地方。朦胧以后也常在这里吧,照顾她。”“浛渊,你很在乎她,将她托付给我们那么多人,但她最想的,还是你在吧?”熙临渊闻言,轻叹一声:“我知道,但不可能。白念陌一日不上位,我便一日不能离。”“你为什么不能走?”安冉不解,“他难道有恩于师兄么?” “我从这里回去后,就一直借住他的府上......大概是我父辈的友情吧,在当年千年之战前,我就和他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熙临渊垂眸,太深的友谊,也会成为禁锢和束缚。 “师兄,早日带她过来吧,正好我一个人也难熬得紧。”安冉紫罗兰的双眼闪耀着希冀的光,她素来清冷,也就在自己兄长和师兄这边还有些小女儿的娇气。 熙临渊颔首:“我知道了,那我要去一趟炡炡那边,安冉记得告诉师父有客人要来的事。”“我觉得不是客人,是家人。”安冉一本正经地修正他,然后点了点头,“放心就是!”“我之前住的屋子......安冉,这里有多的房间吧?”熙临渊问她。 “反正正常生活起居所需要的都有,房间也都有,师兄最多可以带两个女孩过来。”安冉冲他一笑,“师兄还是为她带一些能够寄托思乡之情的东西吧。”熙临渊颔首,带着肩上的螣蛇消失于此。 “就是这里了。”乘雾带着他落在一棵茂盛的大树之前,郁郁葱葱的枝叶让他们一时看不到那个巢。 “炡炡!”熙临渊放弃寻找,转而呼唤他。“浛渊?”活泼的声音传来,一个火色的团子冲了出来,刹不住车撞在他抬起的手背上。 “浛渊!”他通体是晶莹剔透的糯米团子,伸出了火焰附着的三叉小爪子挠了挠方才撞到的头,然后迎上了他的目光。熙临渊看着他,伸手抚了抚他撞到的地方:“这些日子可还安稳?”怀炡忙不迭地点头。 “那就好,那小金乌还没孵出来么?”“要让他破壳而出的温度,凭我现在的力量还不够呢......浛渊,你认识有凤业火的人么?”怀炡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我认识一个还没觉醒的凤凰血脉。她还年幼,再让他在壳里呆上几年吧。”熙临渊看向他,透过他现在的模样,在眨眼间看到了昔年那个能让整座遇冥山脉都陷入火海的,拥有六扇火焰之羽的他,“炡炡还需要多少力量才能变成昔年辉煌的火元素圣灵?” “我需要一个主人......当年太愤怒,把我自己的根本赔了进去......”怀炡耷拉下了脑袋,“凭我当年的实力,小金乌早就该出壳了!”“我知道了。”熙临渊若有所思,“那我再去其他地方拜会他们一下。” “浛渊还不如去水下宫殿里恢复一些神力!浛渊应该继承沧浪神位,成为三大帝君之一的。”怀炡撇撇嘴,“不留你啦,快些去吧。”说着蹦蹦跳跳地钻入了那郁郁苍苍的树叶间,消失不见。 熙临渊无奈摇首,乘雾看向他:“浛渊,现在你还有什么要做的么?”“尽快回去吧。”他轻轻一笑,“我认识他们,和她认识他们,还是有区别的。我再回去陪她几天,朦胧,你届时在山上等我们便是,如果我们从从药坊里的传送阵过来,是直达山顶的。” (3)离别 “临渊,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日黎明之前,凤卿凩摸黑敲响了他的房门,看着只穿了寝衣还没完全清醒的熙临渊,问他。 熙临渊看着她,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凩儿,太早了。现在去只能吹冷风的。我们要去的地方,可是在冰川之上啊。” “可是我不想哥哥送我走,他这几天光是陪着我,就已经在强颜欢笑;再让他送我走,我不忍心。”“但我以为,牧云想亲自送你走。”熙临渊微微一笑,其中好些苦楚,“你哥哥从没错过你什么。就算是当年你的出生,他也是从镇西府快马加鞭将半个月的路硬生生缩减到一旬,连休息都顾不得就和先一步回府的凤相大人一起迎接你来到这个世界,不是么?” 凤卿凩没有说话,只是仰望着比她高太多的人,两个千年,她才一个恰及及笄年华的小丫头,想与他平视,还得再长上几个百年才行——好像也是,她的哥哥除非职责所迫,否则不会错过她的任何:“好吧。” 熙临渊看着她低垂的头,深刻地体会到了他们兄妹之间深深的感情,不由得有些羡慕凤卿纭:“再去睡一会儿,我会来找你的。别着急,再睡会儿吧。”凤卿凩抬头看着他,不知想了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子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熙临渊看着她的身形消失在墙角,突然想起自己错过她来到世上的事,悄悄掩上了门。 当年他还在遇冥山脉上和父君,台首殿下还有阡陌、月沉在看地图的时候,乍听闻深瑕偷袭西北境灭族楚氏、毁灭城池的事,都是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净世的战争消耗了他们太多,早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 多亏当年刚满两个千年的凤卿纭和莫凌风由凤宣坤带着,率兵支援西北,才消除了这后方忧虑。他俩也正是在这一战中成名的。 但反观自己,千年之战,赔上了他的父君还有他自己的性命,身上有着作为鲛族对祭品选定标记的毒素,有直系后代的情绪波动决定。 思及此,他握紧了双手,不甘却无可奈何。 蒙蒙亮的天色多了几分压抑与怅惘。 凤卿凩窝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凤卿纭悄悄推门进入,又小心翼翼地挪步到她的身边,仔细地看着她的面容。虽还稚嫩,但成年后的风华绝代也能望见些。 凤卿纭不想叫醒她,他其实不想让她走,他怎么会舍得?一手带大的小妹妹他怎么舍得放出去,一个人?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贪恋,眼帘微动,凤卿凩缓缓睁开了双眼,望见的便是自己的兄长。“哥哥?”她还没反应过来。“醒来了?”凤卿纭伸手把她捞起来,看着她还有雾气的双眸,“临渊已经在外面,都已经准备就绪了。另外,于凩儿应该是个好消息,你娴姐姐也一起去。” “当真?”凤卿凩立刻来了精神。“当真,因为上官和家里商讨了,反正迟早都是走,不如和你一起走。”凤卿纭将她拉入自己的怀抱,“我也能放心了。” 凤卿凩看向他的面容:“哥哥照顾好自己,今后,真的只有临渊会迎哥哥回来了。”“你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虽然临渊说那里人很好,但终究是陌生地方......保护好自己,别为你娴姐姐添麻烦。”凤卿纭看着她身上的中衣,淡淡一笑。 他开始打理她的长发:拿过一边的梳子,细致地帮她理顺长发,挽上三股长发在脑后成为发髻,戴上了他想在她成年之时送出的发簪,是凤凰于飞,栖之苍竹。他看着发髻,满意地起身,帮她去取衣裳。 凤卿凩走下床,穿好鞋履,走进浴室,又洗了一次脸。凤卿纭看着她走出来:“凩儿其实长大了啊。”他为她理的发令她看起来高贵倨傲,几缕在鬓边散发显她的肌肤白皙,脖颈修长,整个人都亭亭玉立——他一时怔然。凤卿凩看过现在自己的模样,不由对未来多了几分期盼:“所以哥哥也不用担心了。” 上官娴和白念俟互相看了看,她开口:“迟早都要走,俟,我等你们来接我回来。”“要好好的。”白念俟看着她,本以为可以不让她走,可到头来,却还要惜别,“我不敢给你诺言,娴雅。但我会为你,为哥哥他们,让自己活着的。”上官娴比凤卿凩知道更多,毕竟她也是比凤卿纭年长五个百年的人:“我明白,俟,没了我和凩儿,你们也少了些顾虑。去和他们争夺你们的天地,你们的天下。不要管上官氏,父君和祖父,他们会保护自己。”白念俟点头。 熙临渊看着兄妹俩一起拾级而下,还有跟在身后的莫凌风,不由站直了身子,严阵以待。 “临渊。”凤卿凩在凤卿纭松开自己的手后,缓步而来,亭亭玉立。他伸手,握住了她的,然后看向凤卿纭。 “临渊,你们出发吧。”凤卿纭看向天空,“趁人还少,我和嘉蓝就不送了,你也小心。”熙临渊颔首:“放心便是。”上官娴看着静默不语的凤卿凩,走来,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回首,笑容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希冀。 “那我们走了。他们已经到门口了。”熙临渊看向凤卿凩,说着。凤卿凩伸手,神色庄重地向她对面的男子行礼:“哥哥,从今往后,就是经年不见,你不要担心,父君和娘亲也是。”“父君和娘亲前些日子出公务,我会代为转达。”凤卿纭也向她拱手,“勿念。”“就此别过。”他们异口同声,随后,向两个方向走去,再不回头。 “师兄,回药坊么?”一个银袍的男子持着缰绳,问最后登上马车,坐在身边的人。 “凩儿,上官,需要带些早点么?”他回首问她们。“不必了,我俩都不饿。”上官娴回答他。 “直接走吧,吟翂。有劳你了。”熙临渊看向他。“师兄不必言谢,我此番也正好回去一趟,见见母皇。”他一抖缰绳,马车向外驶去,坚毅沉稳不苟言笑的面容多了几分笑意。 “我前些日子回去过一趟,安冉说师父去见尘沙殿下了。”熙临渊有些忧虑,“那片沼泽,还在扩张么?”“据说是的,我也很久没回去看过。父君总有办法的,而且翊巉也在,那小子主意多。”作为沨铃的长子,吟翂比他弟弟翊巉更成熟稳重。“也算是心头大患了。”熙临渊垂眸,“千年之战里,我觉得参与战事的,不止我们,应该还有插手。” “那片沼泽一直都有,不过是千年之战的尸体,将它养肥了而已。”吟翂动用神力,长风渐起,将他们送上天空。 “凩儿,上官?看看窗外。”熙临渊回首看向她们在的地方。凤卿凩伸手撩开了帷幔,看到了广阔的天空与悠悠白云,不由由衷赞叹:“临渊,我们在半空中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要走空路,但临渊容我问一句,我们真的飞得过直入云霄的遇冥山脉么?”上官娴有些担忧。 “放心,驾车的人可不是普通人。”熙临渊微微一笑,“凩儿,上官,我们要去的地方,名为净世冰梧川。我在那里修习医术百年,帮我们驾车的,是我师父的长子吟翂,在那边等候的人,除了我师父,还有我师妹安冉。那里的人可都是有神力傍身的,凩儿,和你一样。”“和我一样?与生俱来的强大神力么?”凤卿凩不由好奇。“嗯,但凩儿的神力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熙临渊温柔地为她解答。 “这样啊?那我的责任是不是也很重......父君说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凤卿凩语调未变,但多了几分惆怅。“大家都会帮你的,我也会的。”熙临渊垂眸,“凩儿,你对我的身份又知道多少?” “师兄承认那个身份了?”吟翂突然兴奋。“还没那么快,而且是它承认我。”熙临渊低声。“我对临渊身份的了解么?”凤卿凩沉吟了,“临渊出身武将世家熙氏,是为大将军熙临寒独子,皇长子白念陌的至交与心腹之一。但我曾经听到,你身畔的奇怪声响,它让我有一种莫名的悲哀,所以我有结论:你不止这一层简单的身份。” 熙临渊笑了,垂眸理了理衣摆。吟翂看着前,有些惊讶:“我可以询问方才推测师兄身份的小姐的身份与同行小姐么?”“凤氏,凤卿凩,有长兄凤卿纭。”凤卿凩看着外边飞掠的云彩,回答他。“同行者么?均雅上官氏上官娴。”上官娴从臂弯的布袋中取出了一些糕点,递给视线回归的凤卿凩。 “凤氏么?”吟翂看向熙临渊。“凩儿,上官,我告诉你们,自千年之战,到我再度出现在你们面前这之间的事情。”熙临渊闭上双眸,“这个事,他们没有人知道,包括月沉和嘉蓝牧云。”上官娴和凤卿凩相视一眼,都仔细听去。 “千年之战里,我,月沉及我们的父辈,还有阡陌,我们五人是作为将领的。但结果你们也知道,我们的父辈连尸体都没能带回,阡陌落了一身病根,月沉的左手再不能执剑。可是我,你们应当并不清楚。我的父君杀死了当年的鲛族皇。”熙临渊再度讲这伤口,已经多了几分当年没有的从容。“鲛族,是管理水域的,最大一支势力。”吟翂补充。 “当时还是皇次子的百里重川碰到了当年身负重伤的我,他来不及带我走,他的兄长,如今的鲛族皇百里重锦便来到了我们边上。我以为我会死,但,重川保下了我的命。百里重锦被重川的说辞打动,就暂时留下了我的命,但他为了将我的性命控制,给我种下了祭品的蛊。在祭祀的前一夜,李代桃僵,百里重川带着我一起登上了冰梧川,他将我交予了沨铃殿下。” 他顿了顿,继续道:“就这样,我成为了沨铃殿下的第一个弟子。修习不久,我的血脉就躁动起来,这时我才知道,熙氏的根,在净世。熙氏旧名崆峒,是净世三大帝君——与凤凰苍梧氏,白泽昆仑氏齐名的沧龙崆峒氏。我在将伤势养好后,趁着药坊的开张回来,作为雀翎药坊的首席医师。” (4)惊险 熙临渊在说完之后,便慢慢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凩儿,上官,这个事,不要告诉其他人。因为如果被有心人听到,我不能确定阡陌是否会像往常一样相信我。”凤卿凩颔首:“我明白,但我们也不会出去了。纵使是娴姐姐,也要在平定之后才会回去,那时候应当已经不是问题。临渊不能回归这里的原因也在于此么?” “这个是因为清河白氏对我熙氏有恩而已,我报答他们的方式,就是辅佐阡陌上位,这样我才能问心无愧地回来。”熙临渊轻轻叹道,“但是凩儿,如果这里有事,你可以通知我。” “哎?”凤卿凩一时不解。“净世看中的,是实力。凩儿来到此地,就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其实,我至今都不为他们所认可,因为我的神力太弱。”熙临渊回首,看到了想要撩开帘子的素手,便伸手轻轻握住,“所以这些年还是住在山上比较好。”那纤细白皙的手也反握住了他:“好。” 长风吹彻,吟翂开口:“师兄做好隐蔽,卿凩小姐上官小姐,坐稳了,我们很快要翻越遇冥山脉和污浊沼泽,这是最为凶险的一段路。” 熙临渊颔首,松开了她的手,取出了斗篷遮在身上,又戴上了面具,那件靛青的衣袍在瞬间化作玄衫,辨不出他的身份。 就在下一秒,凌厉的风刃在瞬间破空而来,马儿受惊,嘶鸣起来。 “吟翂,稳住马匹。这个交由我来。”言罢,他伸出左手,神力凝聚,然后海潮破空而去,将风刃吞噬,“出来吧。”凤卿凩不放心,仔细地听着外界的动静,上官娴则是紧张地望着她,生怕她一个冲动,暴露了身份。 “车上的是什么人?”一个清冷的少年声音响起,吟翂闻言皱了皱眉:“翊巉,你都忘了我了么?”“阿兄?”威胁的神力散去,另一个衣冠胜雪的人出现于此。吟翂看着他,衣袍也变作了在净世的常服,面容冷肃,“是有什么发生过了么?连边境的要你在这里。”“我说我是来迎接你们的,你信不信?”他来到身边,熟稔地坐下。 “姑且信了你。”吟翂没有笑,周身爆发出极强的神力,将他的面容撕裂。“阿兄?”他只来得及这么唤他一声,就散在了神力之中。“那也应该装得像一些,如果是巉岩,他会扑到我这边来,而不是坐在我身边。”吟翂蹙眉,竟然能够幻化成翊巉的模样——已经危机四伏了么?“师兄,我可能要先行离开,去确认一下巉岩的安危。”吟翂看向他。 “你去便是,找到他了也和我说一声。”熙临渊点头,应允了。他纵身跃去,长风送他离开。“临渊?”凤卿凩沉默了良久,有些担忧,“你怎么样?”“我没事,这股力量,竟有些熟悉......”熙临渊执着缰绳,神力盘旋,“我们没还没进入净世疆界,看来已经有人知道我们的计划了——嗯!”一声短促的闷哼,他左手捂在了白羽箭的伤痕上,微微喘息。 “临渊!”凤卿凩惊慌唤他,“我能出来么?”“别出来,这箭伤,还不算什么——”他话音还未落,像是白骨上有利剑在一道道划刻一样的疼停在瞬间布满全身,他的额上冷汗一滴滴地滑落,神力瞬间衰弱。捂在伤口上的左手也开始颤抖。 “临渊!”上官娴也坐不住了,“你还好么?”“不太好......”他开口,再无方才的从容。帘子撩开,凤卿凩走了出来,来到他的身边,扶住了他。“凩儿?你出来做什么?”熙临渊勉强打起精神,看到了一席白裾,不由有些担忧。 “让他来就是。”我才不要当胆怯之人。她释放神力,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神力比在凤府上更加强大了些。污浊的水凭空现形,呼啸着朝他们扑来。凤卿凩垂眸,不屑挥袖,炽热的神力不甘示弱地迎了上去,那海潮竟再未前进一步!“凩儿?”熙临渊看她将攻击防下,有几分怔然。 “躲在暗处的人,不要躲躲藏藏的了。”她的声音多了几分冰冷,周身更为炽热。熙临渊坐在她的身后,等待着蚀骨的疼痛过去,模糊的视线还能依稀地分辨她和敌人。“凤府的小姐么?那么,我们就有把柄了。”那个闲适的声音刚刚落下,他的身形就淹没在了熊熊烈火中——她垂下手,那抹火光逐渐散去:“想要用凤府来制约白念陌么?临渊,你还好么?” 熙临渊感觉到力气恢复了些,便撑起手臂,慢慢坐直了身子,额上的碎发有些黏连:“尚可,此去路尚远,凩儿来坐着吧。” 凤卿凩坐到他的身边,伸手握住了他的,她侧首看着他,目光直直望进他的双眼,有些担忧:“临渊,我们还有多远的路要走?”“别怕。只要进入净世的领域,我们就不用担心。”熙临渊执着缰绳狠狠地甩了一下,马儿加速跑向对面,他才看向她,靛青的双眸里是温柔的笑意,“凩儿,在这边,恐怕要隐姓埋名,你自己取一个名字吧,是在这里的你,和凤府与均雅毫无关系。” “换一个名字么?那临渊在这里的名字叫什么,给我参考参考?”她毫无顾忌地依偎在他身侧,充满心里的是对他的依赖。“我的么?我在此地唤做浛渊,三点水旁的浛。” 福灵心至,她脱口而出:“唤我焓凩,炽热却冰冷的长风。”“确定么?”熙临渊一怔,竟决定和他用一样的读音么?“我确定,临渊。”凤卿凩却很执着坚定,“焓凩,有几分你和哥哥的影子。”“凩儿。”熙临渊看着她,哀伤又无奈,周身神力盘旋——不忘警惕着周围,“我和牧云都只是立在你身后的人,你会有和我们截然不同的自由。”“临渊不必劝我。”她抬手止住了他,多了几分孩童的狡黠,“还是说,临渊在担心我么?”只是我以为,我拥有的未来,它和你绑在一起。 “巉岩!”吟翂愈发着急,他一路一边南行,一边散发神力呼唤自己的孪生兄弟,一直没有回应。 翊巉在恍惚之间感受到了冷峻清澈的冰雪之力——那是他成长的故乡的气息。鲜血染透了衣袍,带走了神力和动作的可能——贯穿胸膛的长剑将他钉在岩壁上。“巉岩!”他的声音传来,从头顶的崖壁之上,在山谷间一遍遍回响。 翊巉用尽力气抬起头,翕动着嘴唇:“阿兄。”气若游丝。那抹清明再没有往前走,吟翂回首,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唤。他伸手,右手上凝出了一柄短匕首,然后,他闭上双眸,在左腕上割开了口子,鲜血流下,他催动了两兄弟之间的忧思,然后看到了冰晶小雀振羽飞去,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 “看来,守株待兔,有时是一个好方法。”一个蒙着面的人好闲以暇地立在翊巉的身前,看着他奄奄一息,又看了看被鲜血重重叠叠晕染的衣襟,“作为第四位帝君,你的母亲,连你的命都可以牺牲,如果是你的兄长身处这般险境,会不会亲自出来呢?”说着,他伸手想欣赏他的神情,却被他躲开。 “你,有什么目的?处心积虑引我阿兄过来,又费尽心思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他在唤他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拼尽全力也要送兄长离开的准备。 “巉岩!”一席翩跹白袍来到此地,但不敢再前进半步——是他的神色和情况,还有他身边那个蒙着面的人。“阿兄。”他轻轻开口,“告诉母皇,小心一切有形之物!”然后在那蒙面人抽出刀刃时爆发了自己最后的神力,他悲戚地看了他一眼他,然后闭上了双眸。 “巉岩!没经我的同意,你怎敢擅自赴死?”比他更强大的神力爆发,吟翂伸手用自己的神力为他保留下续命的神力,然后玄冰绽放,将他冻入,“圣雪帝君的血脉,可不容轻视。”冰裂的声音,他的躯体随着玄冰的绽放而被撕裂,鲜血和惨嚎,还有残肢断臂都跌落山谷。 面容冷肃,翊巉怔怔地看着他伸手。在长剑离体的同时搂他入怀,翊巉感受到了兄长颤抖的身躯,便轻唤他:“阿,兄。”“我在。”他看着躺在自己臂弯里的人,垂眸,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满是对失去他的后怕,“不要再做傻事了。你知道我的。”“这不是,怕,阿兄因为我,受制于人么?”他靠在他胸膛,伤痕开始缓慢地愈合——有他的神力和鲜血。 “我们回冰梧川。”他抄起他的膝弯,两兄弟一同消失在圣洁的雪光中。 “这里以东,就是净世的地界了。”熙临渊开口,告诉身边的女孩子,“净世的领土广袤,凩儿,我宁愿你自由地平凡,也不要拘束的尊贵。”“临渊,我的神力和血脉,恐怕让自由,成为了这一世最难得的事。”凤卿凩抬眸看他,“但是一想到这片是我安身的土地受到他们的玷辱,我就不能袖手旁观。临渊,没事的。” “说起来,上官怎么那么久没说话?”熙临渊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便问里面的人。“娴姐姐睡着了。”凤卿凩撩开帘子看到了上官娴只手托首的优雅睡姿,又悄悄匆匆地掩上了帘子。“她和念归的分离,也是上官氏为自己的宝贝女儿谋生路而作出的决定的影响。” “临渊,你们没有把握一定能赢过他们吗?那,如果失败,你能到这里来,那哥哥他们呢?”“牧云兴许还能到这里来,他和你一样都是凤凰苍梧氏的血脉,而其他人,大抵只能接受成王败寇的结局了。所以,”熙临渊的声音顿了顿,“我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5)冰梧川 冰雪飘落的地方,白澈予看着手下死士传回来的信息。几声爆破的声音,他抬首望去,有两枚性命的令牌破碎,碎片跌落。 “皇兄,他们!”白澈予看去,是自己的弟弟匆忙走来,神色慌张。“无妨,在走之前,就已经知道必死无疑。”他将传来的情报交给了他,“他们看到了一个白衣的女子,一个黑色斗篷戴着面具的人和一辆在空中行驶的马车,然后那个女子擅长火焰,男子的神力较弱,似乎还身负蛊毒。另一边则是,圣雪帝君的两个孩子亲如手足,但也只有那么些信息了。” 白澈许看完轻轻叹了一声:“皇兄,我怀疑那个人,是熙临渊,他身边那个。是凤家大小姐凤卿凩。”“有证据么?物证人证确凿,我们才能给他们一个叛国的罪名。”白澈予看着他抬首,语气里多了几分玩味,“许怎以为是他们?” “暗卫的情报不太好用,拿不上台面。”白澈许抽出了腰间的玉骨扇,拍了拍自己的掌心。“让暗卫去凤府周边和莫府周边探探风声。”他淡漠的嗓音响起,向外走去,“我去会会孑羽。” “凩儿,看到那高耸的冰川了么?那里就是你今后住的地方。”熙临渊一行人自进入净世领域之后就再没有感受到凌厉的杀意。 凤卿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冰蓝的冰川映入眼帘,还有耀眼的光芒反射,目光下移,便是草甸灌木,与郁郁葱葱的树林了:“临渊,你会在这里留多久?”她舍不得他,再回到那个危机四伏的地方。“等你适应这里之后,凩儿不必为我们担心。”熙临渊侧首看向她,那双眼眸里流淌着安抚的笑意,“其实于我而言,京城里更安全。” “可是这里才是长久之计。临渊,我明明从未来过这里,可是对这里却莫名的熟悉。”凤卿凩有些失神,她伸手想挽留一缕山风,“我记得在这座冰山的南山脚下,在三条溪流交汇的地方,有一棵参天的扶桑树,枝丫繁盛枝叶茂密。”熙临渊一怔,她怎会知晓? “我还记得,在仙鹿都城里,也有棵和它不相上下的榕树,上面的枝丫系满了祈福的红飘带,旁边是千顷修竹林。它们仿佛在我的记忆里,我曾经去过。”凤卿凩注视着他,“临渊你曾去过么?”“我没有去过,但我知道这些。”熙临渊又扬鞭催促马匹向山脚奔去,“我们等会儿御风上去,马车去不了那么高的地方。” “那娴姐姐怎么办?”凤卿凩不赞同他。“自然是有办法的了。”他冲她温柔一笑。 在马车落地的时候,整个车厢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将里面安眠的人吵醒。上官娴有些不清醒,她揉了揉眼睛,嗓音还有些哑:“这是我们出门第几天了?”“当日下午而已。吟翂的御风术是由师父亲自教授的,比我的强多了。”熙临渊轻轻一笑,“上官,你有多少行李要带上去?”“不多,我都装在手镯里了。”上官娴走了出来,就看见熙临渊挽着凤卿凩的手臂,一时间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对佳人。 “临渊,那棵,就是扶桑树了吧?”那茂盛的枝叶让身处百里之外的人都能轻易看到,那熊熊烈日的万丈光辉将这里映照成一个不落之地,溪水清澈带着的冰川寒意都有些被暖化。熙临渊应了一声,看她蹲下身,伸手轻轻触到了水面——寒意刺骨,却又有些温和。 “我们上去吧,车马之后会有人来处理。”他也蹲下了身子,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有些凉,然后扶着她起身。凤卿凩望向远方,周身的火焰之力温柔了寒意:“就好像,回家了一样。” “这里才是你真正的家,数不清的岁月之前,凤凰在这里居住过,后来为了方便驻守,她带着自己的孩子去到了仙鹿都城,榕树长起,修竹栽种。”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熙临渊和凤卿凩一同看去,是一席云色作底、星色绘纹的袍子缓步走来,“祈瑆帝君,昆仑珩遇不请自来,不知你可否欢迎?” “我未曾来此,何谈欢迎?”凤卿凩看着他星光灿烂的双眼,“我名焓凩,有幸相见。”珩遇看着这一席白衣的女孩子,不因为她的身份,而是她给他的第一印象,便是天真活泼,也许长大后还有几分倨傲和倔强。 但在目光移到她身边人的时候,他的目光突然狠戾:“沧龙族的人,怎么还有脸面回到这里?”熙临渊感受到了危机,他皱眉,满身的神力凝聚起来:“祈瑆,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我未曾做过对不起的你事。” “不是你,不只是你,你们沧龙族当年毁坏苍梧殿下布下的封印害得我昆仑氏每一任帝君都要用一生守护封印再无自由,你怎敢回来?”熙临渊没有说话,这段历史,他听师父讲过,也确实知道每一任昆仑帝君为此付出的代价,只是——他昆仑氏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么? “不许动手!”凤卿凩挡在熙临渊身前,制止他,她右手上的黄昏剑挡在了两人之间,“珩遇,先把神力收回吧。”怒火在目及她时便熄去了大半,他收回了方才释放的神息:“焓凩?”“上去再说,沨铃殿在等我们吧。”她劝他。 珩遇看着他们收回神息:“正好我也有事找沨铃殿,那就一起去。”熙临渊没有犹豫地开口:“冒昧向你打探一件事,祈瑆。你可认识一个叫莫凌夙的女子?”上官娴和凤卿凩闻言均是一愣:凌夙姐姐竟然在这里么? “你说的是,夙慧么?她是吾妻。”珩遇看着他,面色稍有缓和,“你认识她的家人么?”“我认识她的弟弟,名唤莫凌风。”他看着他。两人一时无言。 “奇怪,师兄他们怎么还没到上面?”安冉立在坐着抿茶的沨铃身边,焦急地向外眺望,喃喃自语。“恐怕是被珩遇拖住了吧。”“那师兄不是会很危险?”安冉慌了,拥有帝君之名的人神力本身强大,何况是净世四大帝君之一的珩遇?一旁是乘雾,他化成正常形态,背后两只翅膀展开:“不如我去带他们上来好了。” “朦胧?”温和的声音响起在门外,乘雾化作小兽的形态,冲了出去:“浛渊!”熙临渊抱住了这条冲进自己怀抱的小蛇,伸手轻柔地抚着他,然后看向打开的大门之后的人,“师父,安冉。吟翂他们回来了么?”沨铃颔首:“翂儿说你回来之后去看看他们,不让我去。” 熙临渊看向凤卿凩,不太放心她一个人。“不会有事的。”凤卿凩看向他,“娴姐姐也在啊。”上官娴一直牵着她的手,也点了点头:“放心去便是。”他点头,身形消失在这里。 凤卿凩和上官娴看向屋里的女子。沨铃和安冉也看了过来。对面两个女子一坐一立,坐者,长发铺散,有一根白玉簪挽着,身着白色长裙,如花的裙摆上是孔雀尾羽上的眼眸之纹,雪孔雀族血脉单传,向来一家为一族,她便是现任家主,同为净世四大帝君之一的圣雪帝君——沨铃。而身侧的紫衣姑娘,长发披散,身姿修长,腰间还有一枚玉佩,是她的第二位弟子,深瑕帝国帝后司马安晴,现作安冉。 “先进来坐吧。”沨铃看着那个白衣的小姑娘,安抚一笑,“翂儿虽为吾之长子,但正真的经历却还是比不上渊儿,何况他谈吐优雅,举手投足之间是沉稳从容,翂儿一直以他为长。”凤卿凩回首和上官娴互相看了看,她又看向另一侧的珩遇。“进去便是,沨铃殿虽年长,但你只需唤她一声圣雪就好。”珩遇微微一笑,然后抬步迈入门槛。凤卿凩也了进去,上官娴亦然。 “来到净世,就是真正地回不去了,你可要想好。”沨铃看她们走近,不由开口。“不会后悔。我名焓凩。含有火焰的,极寒之风。沨铃殿如果愿意,也可以唤我一声焓儿。”凤卿凩走到她不远处站定,声音从容大方,“我身后的是上官娴,出生均雅医师世家。” “医师世家?我雪孔雀族也擅长医术。我名沨铃,念在我们的年龄实在相差甚远,焓儿唤我一声师父,可还愿意?”沨铃起身冲她微微一笑,“定居下来,这里就是以后的家了。”“嗯!”她很认真地点了头,神色里满是慎重。 “我身侧的是渊儿之后的第二个弟子,安冉。冉儿,以后焓儿就要交由你照顾了。”沨铃看向侍立于身侧安冉,叮嘱她。“冉明白,师兄先前已经嘱托。”安冉颔首,恭敬谦和,她看向她,“不如先稍作歇息?一路赶来也有些倦累吧?”凤卿凩看出她的意思,便顺从地应下了。“师父,弟子先行告退。”安冉向她行礼,凤卿凩也跟着向她施以一礼,三人一起离开。 沨铃在他们离开后才看向那一袭星色:“有什么事了么?” “我感觉到了一股很强大的力量,在西侧的山林里爆发,但是太微弱,我一时不敢确定。”珩遇没打算隐瞒。“神力很强,但其神力波动却很微弱?是谁要隐藏什么了。珩遇镇守在西疆,封印也在西疆内部。”沨铃沉吟了,手下毕竟兵力不多,“带上雪鸮的族长一起去吧。”“雪鸮族长?沨铃殿,那可是为数不多住在你边上的种族了。” “无妨,焓儿她们回来,不会出事,这里的事我自有办法。珩遇,你回去吧,在渊儿获得沧浪帝君之位承认之前,不要对他出手,你不是也以公平为准则么?”“是。那我先回去,沨铃殿,小心些吧。”珩遇抬手向她行礼,礼成而去。 (6)安顿 “遇到了什么么?伤势竟然如此严重。”熙临渊看着吟翂帮翊巉将绷带重新把伤痕包扎,不由皱紧了眉,“洞穿胸膛的剑,喜欢欣赏战俘痛苦的神情,会是谁的风格?” “……师兄,你的胸口怎么颜色有些深,受伤了么?”翊巉又靠了回去,正视熙临渊时发现了被血浸湿的衣襟,犹豫着问了他。吟翂也看去,有些担忧。 熙临渊垂眸扫了一眼自己的伤痕,摇摇头:“在吟翂离开后受的箭伤,不碍事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吧。”“我不会放过伤害巉岩的人。”吟翂神色庄重。 “师兄,恐怕要小心一切有实体的东西,我之所以会被他们擒住,就是因为他们会用百木之力。而且我没见过他们,气息也不像净世,可他们却知道我的身份,还有我和阿兄的关系,我以为他们的眼线可能遍布,万事小心。”翊巉看向他,那霜白的瞳孔中认真。 “我明白了。”熙临渊回答,“翊巉好好休息,吟翂也是,我就先回去了。”“师兄亦然。”吟翂颔首,两兄弟目送他出去。 熙临渊推开门,自己屋里的陈设还像原来一样,甚至连灰尘都没有积。门被敲响,他侧首看去:“凩儿么?推门进来便是。” “临渊,你的伤口包扎过了么?”她站在门外,有些担忧。“怎么了么?方才吟翂也催促我来包扎。不是很重的伤,不必担心。”熙临渊伸手打开了虚掩的门,毫不意外地看见了那个白衣的小姑娘。 “冉冉说你房间里可能没有包扎用的绷带了,我便拿了些过来。”凤卿凩抬眸看向他,“临渊,从今往后,就没有凤卿凩这个人了。我名焓凩。” 熙临渊看着身形纤细修长却连他锁骨都还未到的女孩子,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舍弃姓名,就是抛弃身份,凩儿,你确定么?毕竟连我,都还用着熙临渊这个名字。” “我不再离开净世,临渊,我喜欢这个地方。那里污浊,我不愿再回去。我等你回来,回到这个地方。”凤卿凩看着他,十分的笃定,“我下定决心的。焓凩,现今只承认仍属于均雅的你。至于哥哥……要看他自己的意愿了。” 熙临渊注视着她漆黑的眼眸,就似一面明镜映着他自己的容颜:“凩儿,我的荣幸。去休息会儿吧,毕竟不是上官那样在车上睡着。”凤卿凩,现作焓凩其实不太想离开他,但又想着自己没什么理由留在他身边,便点了点头:“好吧,临渊不要忘记包扎伤口!” 熙临渊颔首,微笑着看着她离开这边,消失在回廊尽头。 “回来了?看看我们房间你喜不喜欢。”安冉和上官娴趁她出去的时候里一起挑了一间朝阳的大房间,但因为她不在就没有轻率布置。“挺好的。”焓凩看着那灿灿的阳光,即使已经日暮将至,却依旧温暖明媚。 “那就好。我们住在一起好不好?直到焓凩儿成年不得不离开,回到仙鹿都的时候?”安冉舒心一笑,然后询问她的意见。“好。”焓凩笑了,满心的欢喜,“但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把床铺打理一下,细节明天再斟酌?” 上官娴突然开口:“凩儿改名为焓凩,安冉的原名是司马安晴,那,我要不也改一下名字?至少在这里,这些时候,我们是一家人。”“好呀!”安冉其实很高兴,她感觉到了家的温暖,那种可以无话不谈打打闹闹的自由和亲密。 “我想想……娴灵吧。”她稍作思索,便决定了自己的名字,“娴是我本名,灵;是我的个性。就这么定啦!”“那我还是唤娴姐姐和冉冉。”焓凩微微歪头,是很可爱的笑容。“焓凩儿和灵。”安冉看了看她们,也说出了她们的称呼。“凩儿和冉。”上官娴,现作娴灵如是说道。 “我方才看过这间屋子,它有一个很大的卧室,还有两个梳洗室,我们现在站的是它巨大的客厅,这边过去。”娴灵伸手指向西边,落日照亮的地方,“还有一个阳台。” “冉冉,这间屋子原来是做什么的?”焓凩从卧室里走出来,好奇问她。 “其实这方土地都是师父的。冰梧川之巅,是雪孔雀一家世代相传的领地。我们进来的第一个院落,是师父还有吟翂他们一家人的院子,我们现在的这个院子,是师父的先人在传授医术时为弟子们建筑的,但由于能够入他们眼的人不多,所以那么久了,很多屋子都只是一间屋子,就像我们这一间。师兄那一间以前倒是有人住过,但是在每一个弟子离开之时都会将自己的一切带走,将它恢复成他们初见的样子。”安冉作为她们三人中最熟悉净世的,自觉地为她们讲解。 在瘴气弥漫的森林东边,珩遇化作原形落在了平坦的草地上。 白泽背上有两扇翅膀,胜雪的白,头上还有两只褐色的角,四足到脊背是天蓝到雪白渐变的颜色。他慢慢踱步过去,便看到了靠在树干上睡着了的妻子。他趴了下来,张开了两侧的羽翼,用一侧盖在她的身上,他凑近了她,看着她安静的睡颜,那双永夜的双眼里看不清他的思绪。 睡梦中的人慢慢张开双眼,星辰色的双眼晶莹神秘。她云色的袍子上是雪白的鸢尾花,广袖上是是他昆仑氏的纹样,夙慧为其爱称,她名归惶。 “阿珩?”刚刚睡醒,她还没从梦中回神。“夙慧。我回来了。”珩遇用他硕大的脑袋蹭了蹭她的鬓发,声音温柔缱绻,“身子可有不适?” “总是犯困。”她恹恹地靠着他,“沨铃殿怎么说?”“刚刚安顿好雪鸮族族长,冰梧川迎来了新的客人。夙慧,我要不带你上冰梧川吧,顺便看看你的身体。”珩遇担忧地望着她。归惶伸手揉着他毛茸茸的脑袋,然后一把抱住了他:“可是我不太想离开你,阿珩。” “我的神力已经强了不少,那封印,我可以在冰梧川上压制;何况,冰梧川新来的客人,来自你的故乡。”珩遇抬起巨大的爪子,用褐色的爪尖小心翼翼地理着心上人的发丝。 “那,要不我们明日上冰梧川看看?来自我故乡,是要变天了么?”她看向冰梧川,声音隐忧。 “又一颗太阳升起了。”怀炡从睡梦中醒来,他看着怀抱里硕大的金乌蛋,又想到曾经自己的强大力量,一时有些恍惚。“怎么有一股那么强大的火焰之力在冰梧川之顶?”他振着一双团羽蹦蹦跳跳地飞出了重重叠叠的树叶,看着晶莹剔透的冰川:“他们,应该醒了吧?”他飞了上去,感受着那股寒意逼近,散出了自己的火焰,温暖柔和脆弱。 “冉冉!”他一飞到顶上,入目的就是与身前一只紫色的绶带鸟交流的安冉。她回首,击鼓亦伸长了脖颈看他。 “呀,还有击鼓!”怀炡来到她的肩膀,伸出小爪子摸了摸他凑近的首,“好久不见了。”他鸣叫了一声,拍了拍翅膀。“击鼓,愿意和我一起住么?”安冉温柔地抚着他的羽毛,轻声问他。微微侧首,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展开羽翼抱住了她。安冉满足地笑了:“炡炡也一起过来?”他心安理得地坐在她肩上,击鼓也跟在身侧,他们一起回去。 “凩儿,还好么?”娴灵听到了她压抑的哭声,不由担忧地来到她榻边,伸手抱她到怀里,低声哄着她,“怎么了?” “没事,娴姐姐,就是在梦里看到哥哥还有嘉蓝兄了。”焓凩抹了抹眼睛,看向她,“我没吵到娴姐姐吧。”“没。”她揉了揉她的长发,“起来吧,冉已经出门去应该快回来了。” “冉冉出去了?”焓凩缓了口气,有些惊讶。“冉在日出的时候就出门去了。”“那么早么?”焓凩起身,披上了自己朴素的外袍,看向客厅。 娴灵起身,先走了出去:“这是什么?”焓凩跑了出去,没看到璀璨的阳光却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鸟儿:“冉冉你在吗?”“我在啊。”她在外面敲了敲落地窗,示意她俩打开。 娴灵跑去,然后安冉走了进来,掸了掸衣裙,回首看向那只绶带鸟:“击鼓击鼓!炡炡,一起进来!”一道火光飞了过来,那只紫色的鸟儿在光芒中化作常态,飞进来后落在她身上。 “冉冉——!”怀炡刚想扑到她身上,却被那个素衣散发的姑娘吸引去了注意力。 门被敲响:“安冉,凩儿她们起了吗?”“临渊!”焓凩跑去打开了房门,“我们刚刚起来。” “起来就好。嗯……怀炡怎么也在?”熙临渊牵住她的手,然后看到了怔住的怀炡。“临渊,这是你说的,凤凰的后裔吗?”怀炡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和他们牵在一起的手。 “凩儿只是凩儿。”他周身的气息突然冷峻起来,“她只是她。”焓凩这才分了目光给他:“凤凰,对于你很重要吗?”“灵,我们先出去吧。”安冉感受到了她师兄的神力翻涌,于是在话音未落就拉着她带着击鼓飞了出去。 “临渊,她们?”焓凩一时不解。“把地方留给我们而已。”熙临渊看着他,面容清俊而疏离。赤色的团子明白了他的严阵以待:“临渊,我想我知道是为什么了。” 熙临渊看着他,静默了半晌才开口,声音低沉——他在威慑他:“凩儿来此,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甚至还要再脆弱几分……但炡炡,你可以认她为主。” 怀炡看着这个面容稚嫩的女孩子,振着羽翼来到她眼前:“我叫怀炡,你叫什么?”焓凩伸出左手接住了他:“我叫焓凩。你的神力好温暖。” 怀炡坐在她的掌心,浅红色的双眸里翻涌着兴奋的光:“我可以叫你凩风吗?寒冽的风也是可以被春风吹暖的呀。凩风可以叫我炡炡!” 焓凩点了点头,葱白的指尖慢慢收拢:“炡炡,你好可爱!”他闻言,咧开嘴笑了起来,然后一跃而起张开短短的手臂抱住了她的脖颈。熙临渊侧首,神色辨不清喜怒。 “哎?”焓凩有些不解,她看熙临渊伸手,拨开了抱在她脖颈上的小家伙。怀炡委屈地看着他,有些奇怪:“浛渊?” “炡炡还是先出去吧,金乌还需要你。”他找了一个理由,“你将它安置好后,再来上面陪凩儿就是。” 怀炡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焓凩,然后悻悻地松开手,委屈地离开了。 焓凩只是看向身后的人:“临渊是要单独叮嘱我什么吗?” (7)叮嘱 熙临渊看着她,伸手为她理着有些凌乱的长发,那双靛青色的眼睛认真地注视着她:“凩儿,不要勉强自己帮别人。你是凤凰的血脉,责任很重;可是你现在的实力担不起这份责任,你的身体也负荷不了那么强大的神力。我决定送你来这里,是想让你好好的,不是让你来将自己奉献,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临渊的意思……可是,他们会不会瞧不起我?”焓凩垂眸,有些低落。“不会,你在冰川之巅,能够上来的人,都知道凤凰,也都会知道你的状况,别怕。何况师父在,他们不敢。我知道凩儿骄傲,但这些年,直到成年,你可以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孩子。”熙临渊扶住她的肩,微笑着看着她,“就算是成年之后,要肩负责任了,也不要强撑,我一定会回来。凩儿,眼下就是就是你要面对的全部,那些未来,还未来。” 焓凩看着他的双眸——那里流转着温柔的笑意:“好。” 她的双眼忽闪忽闪地看着他,没有移开视线,却也没有不好意思。“咳。凩儿是饿了么?”他倒是先别开了视线,揉了揉她的发顶。 “有点……毕竟昨天到今天,一点东西都没吃,我还好,主要是你。昨天的伤,还好么?”熙临渊看着她担忧的神色,安抚一笑,让她感觉如沐春风:“没事的,好歹是当过将领的人啊。走吧,我们去花室,那里有准备早饭。” “师兄,你们怎么那么迟?看看谁来了!”熙临渊刚刚迈进花室,就闻安冉兴奋的声音。 他抬首看去,正对面就是沨铃吟翂翊巉还有一席褐色的衣袍,瞳孔骤然放大,他急忙行礼:“抱歉让诸位久等,浛渊见过尘沙殿下。”焓凩也学他行礼:“焓凩见过尘沙殿下。” 沨铃看向和她隔了两个位置的爱人,笑着,满是自豪:“尘沙,这是我的大弟子浛渊还有小弟子焓凩。”双眼有纱布覆盖,他早就失去了视觉:“是圣雪看中的人,那就一定有独到之处。都用焓/浛来做名,你们可是兄妹?”熙临渊看向焓凩,她摇了摇头:“回殿下,义兄妹而已,却也胜如兄妹。”尘沙点了点头。 “怪不得昨日冰川之下,焓凩会维护浛渊。”拇指上戴着一枚冰清玉洁的硕大钻石和他的眼瞳相称,珩遇早有猜测,他喃喃道。“落座吧,渊儿凩儿。”他们一起走来。 娴灵扯过她按到了自己身边,安冉给他递了个眼神,他会意,坐到了她的身边。沨铃挥袖,冰晶小雀背负着青稞饼、酥油茶等进来,放在中间的圆桌上。 “这里的早餐形制竟然和均雅没有什么区别?”焓凩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冉说三个国度的文化其实是相似的。”娴灵看着,低声,“你看看珩遇边上那个女子,你还认不认识?”焓凩这才发现她的正对面是珩遇——他正在帮身边的女子取酥油茶。 “她的五官,怎么有点像,嘉蓝兄?”她不留痕迹地打量了许久,才得出结论。 “冉儿。”沨铃突然唤她。“师父?”安冉慌忙应道,匆匆将刚入嘴的饼吞下,就着熙临渊递来的酥油茶喝了一口,咽下之后看向她。 “啊,不用着急。我就是想问,你们三人睡一起,那同一个房间里可还有多的床铺?”沨铃微微一笑,安抚她。“这个有的。”安冉回答,“还有人要来么?” “与你们,尤其是凩儿和娴灵,应该是熟人。”沨铃想了想,看向坐在珩遇身侧的女子。 “我名归惶,祈瑆帝后。”她起身,看向她的对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亦名莫凌夙,有弟弟莫凌风。”焓凩和娴灵互相看了看,有一个声音就夺走了她的注意力:“我名浛渊,崆峒氏族。亦名,熙氏,熙临渊。”熙临渊看向她,“凌夙,很久没见了。” “是很久啦,方才身后的小姑娘,是凤相大人的幼女吧,当年我走的时候,还在襁褓之中呢。”归惶没有否认,她看向娴灵,“娴儿可还记得我?”“自然记得凌夙姐姐。”她也笑了。 “西境近段时日不太安稳,封印一直在被削弱,夙慧近日身体也不佳,还请沨铃殿多费心。”珩遇看向她,那双眸子里满是不舍和无奈。 “无妨,正好早已分别的人再度聚首,也算是我沨铃的荣幸。冉儿,你们能够住一起么?”沨铃询问她。安冉看向归惶,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可以的。”她应下。“那就好,珩遇记得不时来看看归惶。”沨铃放下心来。吟翂和翊巉相视一眼:这是一个大家族么? “归惶,凩儿还有上官都是均雅皇长子一方的人,归惶之弟和凩儿的兄长都是我的挚友,我们一同为皇长子白念陌效命。近年,白念陌白念俟和白澈许白澈予的夺位之战日益激烈,凤相、白帝都希望我们之间的斗争不会威胁到三人,同时也是为我们谋一条生路,才决定先后将她们送来此地。”熙临渊开口,沉稳的声音并没有偏袒谁。 “渊儿又要什么时候才能收手?依照你的意思,均雅现在是一趟浑水。”尘沙开口,温厚的声音是长辈对幼辈的关怀。“浛渊要等皇长子上位之后,或者是,净世需要我的时候。毕竟,这个局势发展下去,均雅和深瑕极有可能开战,只恐怕净世难以独善其身。” “听哥哥说,湘氏已经有一部分族人进入了西境森林,也不清楚要做什么。漠泽虽然坐着皇位,但实际的势力并不如他的大哥北冥漠寒,齐王殿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弟弟北冥漠烽拥有兵权并且与漠泽亲近。”“冉是深瑕帝国的帝后。”娴灵看出了归惶的不解。 “圣雪。”尘沙突然呼唤他的爱人,“正真开战时,他们是回去,还是留在这里把净世也拖入战争?”沨铃看向她们。 “师父,我已经抛弃了旧名。”焓凩看向她,笑意盈盈。 “若净世需要,临渊也将动用在净世的身份。”熙临渊淡淡开口,转头便是她不赞同的目光。 “归惶已经是净世的人了呀。”她一笑,“也会尽力帮助净世的。” “如果深瑕陷入战争,我不会插手。”安冉有些犹豫,“但我会用我在深瑕的身份,帮助我的哥哥。” “我不插手,我眷恋的人希望我独善其身。”娴灵说完,便是表态的结束。 “看来在凩儿成年之前,珩遇,劳烦你了。”尘沙冲他一笑,珩遇摇手:“无妨。”“渊儿,你知道为什么你至今不能得到沧浪神位的承认吗?”沨铃注视了他良久,才问他。熙临渊动作一顿,随后神色自如的望向她。 “有关的人快到了。”沨铃看向他们的身后,喃喃道。 “焓凩儿,焓凩儿?我和你换个位置。”安冉突然碰了碰她的手。“哎?”她有些不解,娴灵看向她们,有些不悦。 “四大帝君的事,我坐在中间意外的尴尬。”安冉起身,娴灵只能无奈放手,看她来到他边上。熙临渊看着她来到身侧,冲她勉强一笑。 “临渊。”她轻唤他,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如果需要我的帮忙,你一定要开口。”“那么快就将我对你的叮嘱又忘了吗?在成年之前,你只顾着悠闲就是,学一些日后能帮助你的,成年之后,我自会来找你。”熙临渊冲她一笑,“我希望我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冲破封印,得到神位的承认,能够与你并肩。” “趁他还没来,焓儿,你愿意成为苍梧神位的继承人吗?”沨铃唤她,严肃认真。“我愿意,却也要看他乐不乐意。”她看向沨铃,“师父请讲。” “这些年在外流浪的凤凰族,血脉早已被玷污,苍梧殿下当年就倨傲非常,定不愿让一个血脉都受到玷污的后人来继承自己威名赫赫的神位。跗骨之火,痛不欲生,神位的承认,不仅仅意味着获得权力与地位,还有净世三大帝君的责任,若是苍梧神位,还有永不落败的传奇。”沨铃看着她,“没有哪一任凤凰经历过这跗骨之火,但若果是将全身血脉中污浊,甚至是白骨中的污浊全部烧尽,痛苦非常。成年,焓儿,你要有痛苦的觉悟。” 焓凩听罢,只是云淡风轻地点了头:“我明白了。我不会让自己死在火焰之中。”熙临渊握紧了她的手,这一瞬,他仿佛看见了百年后那个倔强倨傲的凤凰帝君。 “临渊不必紧张。我心里明白。”她侧首冲他安抚一笑。 “抱歉,临时有客人接待,耽误了些时候。”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冰梧川的极寒对鲛族的激流真的不友好。” 一抹蔚蓝出现在他们身后,百里重川有乘雾载着来到此地:“鲛族摄政王百里重川见过沨铃殿尘沙殿。”“落座便是,渊儿边上。”尘沙看着他坐下,然后看向沨铃。 “抱歉让你匆忙赶来,重川。”沨铃先向他致歉。 “师父,沧浪神位的承认,和鲛族有关系么?”熙临渊看向她。 “重川,你们海洋权能的分布情况是什么?”她不答反问。“海洋权能?据我所知,锦那里,有三份,我这里一份,小妹重玖那里也是一份,陟彼星筝各两份,还有纹贝那里一份。”百里重川看向熙临渊,“就算是我,也拿不到锦那里的三份。” “只能拿回七份么?重川,再问个问题,鲛族对于沧龙崆峒氏,看法何如?”沨铃皱了皱眉,继续问他。 “不太好,我不清楚为什么锦对于沧龙有很深的敌意,表层是那封印拘束着他的自由,但深层,我看不透,鲛族在其影响下,并不愿意沧龙的回归。甚至我当年冒死救出临渊那么早的事,他都开始旁敲侧击地询问我。沨铃殿,沧浪神位,已经不愿意再出现了么?” (8)妥协 “是。”沨铃看着他从容地将消息讲来,给了他回答,“渊儿自己的神力被封印,和凩儿一样,被玷污的血脉神力削弱,何况还有当年你们鲛族设下的祭品之毒,还要加上当年昆仑白泽族设下的封印阵,三重封印,没那么简单。” 熙临渊神色不变,隐藏在袖摆下的手却逐渐紧握,冲不破封印,他就不能名正言顺地回来,站在小凤凰身边保护她。 百里重川和珩遇互相看了看,默契地没有说话。 焓凩自顾自开口:“那么师父,有没有办法能够让沧浪神位愿意现世的办法?或者说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带动临渊神力增强的办法?”“凩儿?”熙临渊回过神,捉住了方才她收回去的手。尘沙面朝着他们,微弯唇角:“圣雪,凩儿有能力,你告诉她吧。” “尘沙殿下!”他不满地看向他,“这是沧龙族的事。”凩儿还年幼,她不该承受那么多不应由她承受的压力,至少不是现在。 尘沙摇了摇头。“渊儿,放心便是。焓儿,你在这里到成年的几年里,学习符文吧,在玉石之上雕刻特定的纹样是可以有特殊作用的。在你成年之后,神力的涌动也可以带动渊儿的神力涌动,能够帮助他冲破封印。”沨铃看着她,微微一笑,“两千五百岁成年,焓儿还有几个百年才成年,这时间足够。” 焓凩看向有些羞愧的熙临渊,反握住了他的手,冲他一笑:“临渊不要担心我。”熙临渊看着她满足的笑容,愧疚更甚,他抬首看向他们:“我先带凩儿离开了,日后烦请师父多照顾些凩儿,京城局势暗潮涌动,我也难以常来,且书信难至。”沨铃颔首,默许他们离开。 娴灵看着他们牵着手离开,有些不满。安冉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刚想说什么,就听闻尘沙的声音—— “圣雪,他们真的只是兄妹么?”他饶有兴趣地只手撑颚,问她。“不太确定,焓儿兴许一直将渊儿当作兄长吧。”她垂眸,咬了一口青稞饼。吟翂逸巉互相看了看,吟翂斟酌着开口:“我昨日带他们来时,有观察过她和师兄的相处,他们很了解彼此。” 沨铃看到了好奇的爱人,无奈了摇了摇头:“冉儿,待会带着归惶将床铺理一下吧。”“好。哎对了师父,冉今天能请假去布置房间吗?”安冉突然问她,那双紫罗兰色的双眸里跃跃欲试。 “去吧,冉儿。我什么时候硬要你在雪山之巅了?”她微微一笑,然后看向百里重川,“重川,你哥哥他近些年来,有没有什么不像他的举动?” “不像他的举动?有,他因为玖儿与瞻之的恋爱而削去了她的东境将军的职务,险些连瞻之一起处理。”百里重川想了想,“但依他对小妹的疼爱,他本应该高兴还来不及才是!” 珩遇颔首:“此事我略有耳闻,前些年星筝澹之来我这边看我们的时候说起过这件事,瞻之被他象征性地削了职位,但实权还在。澹之说若不是星筝和瞻之的地位摆在那儿,重锦说不定连他的命都要拿走。”“只是恋爱而已啊。定局都没有下来。”归惶有些不解,她看向他。 “恐怕是想将自己的亲人都留住吧。虽然现在看似鲛族独占鳌头,并且纵使纹贝徏彼星筝三族联合都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但是如果重川和重玖都离开他,那么鲛族的统治势必动摇。”珩遇摩挲着拇指根上的戒指,“他急切地想要知道当年祭品的事,恐怕是有人提醒他了吧,重川你这几年有见过重玖吗?” “小妹这几年都蜗居在游鱼族的领地,我又有公务缠身不能离开瞭望塔,自然是没见过的。不过她倒是寄来过她和瞻之的信笺,告诉我他们两人很幸福。”百里重川微微一笑,“我倒是希望如果真的动乱,我和锦之间的事情不会牵扯到玖儿。” 西境的森林里瘴气弥漫,是真正的暗无天日。 白澈予拉着弟弟的手走入了森林,身形被瞬间涌来的烟雾掩盖。 “皇兄,孑羽就住在这里么?”他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的背影。“嗯,漠寒不会骗我们。”他步履匆匆,然后急急停了下来,抬首看向那迷雾后的人。 “喜雨,你还在为你弟妹的事担忧么?”“我总以为他们想离开我,我近几个百年身体情况已经大不如前,如果真的要离开,我未必能劝阻他们。”一个沙哑悲凉的声音响起,与他对话的人闻言微勾唇角:“喜雨,比起你弟妹,你恐怕更应当担忧沧浪帝君的回归——你的衰弱,恐怕和他有莫大的关系。而且如果他回来,你可就不能为所欲为了。” “我明白,当年祭品的事,十思不肯告诉我,我们本是无话不谈的兄弟;授衣也一样,我不想众叛亲离。”他的声音苍老,“我这些年,总是梦到惨死的父皇,每每见面,他都说,那个祭品还活着。可是我发动毒素,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这个事交给我吧,我能用植物的力量,去帮你找找这个所谓的祭品,也能够顺道帮你找找这沧浪帝君之位可能找上的人。”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信和担忧,“你照顾好自己。”“我明白。”声音消散。 顿了顿,他开口:“澈予澈许,是你们吗?”“是。让我想想,喜雨是谁。”白澈予回答他。 孑羽挥袖拨开了重重迷雾,显出了自己修长的身型——一席白袍上攀附着翠绿的楠木枝叶,广袖上却是云烟纹,青丝如瀑散在身后,狭长的凤眸,俊挺的鼻梁,嫣红的薄唇,孑羽。 “是什么风把你们吹到这儿来了?均雅离这里可不近。”他看着他们,那双青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们。 “算了,这是你的棋局,我们就不来掺合了。你能够到的范围有多少?”白澈予作罢,看着他的神色。“我的范围?囊括整个净世,但有四位帝君神力保护的范围除外。怎么了?”他看着他们,“如果是要商议大事,那就过来吧。”他们颔首,跟在他身后。 干净整洁的布置,他们并肩而坐。 孑羽看到了白澈许的不安,便淡淡一笑:“我名孑羽,作为魂魄我已经活了数不清的岁月。但是这幅身子,是我的挚友北冥漠寒帮我做的,圣苍楠木虽不如扶桑等神木那么金贵珍稀,但用来作为魂魄的载体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我生前是白泽,昆仑孑羽。在有了这副圣苍楠木所筑成的身躯,我拥有了御使植物的力量。你们想要查什么?” “不是查什么,而是听漠寒说您有办法监视净世和均雅的边界——遇冥山脉。我们现在有了初步怀疑,有一个能够挑拨我们对手关系的结症。您应该听过沧龙崆峒和熙氏。”白澈许拘谨,少年的声音干净清澈,“熙临渊为熙氏独子,是白念陌的心腹,如果心腹在向千年之战的对手净世通报消息,那么主仆之间,是不是会分裂?” 孑羽看着他,笑意不及眼底。 白澈许紧紧揪着自己的衣摆不让自己显出一丝惧意。 “是可以,但是恐怕不够充足。让我想想,这是一张大网,要几个百年的时间来布局。就像当年我和漠寒两人给净世制造的巨大麻烦一样。” 在鎏金的层层宫门之后,均雅帝国最高执政者正靠在椅背上,看着字迹俊逸的书信。 “臣恳请陛下允臣驻守边疆之意。臣不胜犬马怖惧之情,谨拜表以闻。”他轻声读出这最后的字,看着落款“凤卿纭”三字久久不语。 “父皇,这件事对牧云打击真的很大。”本该朝气的声音却浸满了担忧,白念俟孤身而来,他一如儿时一般坐在他身边,轻声。 “我明白。”他闭上双眼,“凤相大人的一双儿女都是惊才绝艳,但也许在凤相看来,兄妹、父女之间的感情会牵制他们,所以才会特意将他们分开。凤卿纭作为兄长,已经很称职了。” “不是称职啊,父皇。而是卿凩小姐那么大了也没有一丝被玷污的痕迹,世俗污浊。”他无奈地叹息,“父皇,让牧云去吧。他留在这里徒增痛苦。” 他没有说话,又恍惚间看到了昔年他,莫诚舒,凤宣乾凤宣坤两兄弟,熙临寒还有姜月曦一起言志的时日。然后回神的时候,又看到故人的面容渐渐消散,只剩下了凤宣坤和莫诚舒的面容——尚存的故友。 “他一个人,也不太放心,等凤相回来后再定夺吧。”他闭上双眼,“宣坤他,其实是舍不得自己这双儿女的。故作冷酷不过是为了当他们展翅高飞的时候,没有其他的束缚。” 白念俟看着他眼角的皱纹,心下叹息:父皇的神力连自己的岁月痕迹都已经无法全部掩盖了么? 树林郁郁葱葱,凤相夫妇不在,凤府偌大,只有他凤卿纭一个人居住。 “牧云啊!我和父君说你太孤单了,就搬来你这边小住几天,你同不同意啊?”莫凌风朝气蓬勃的声音传来,将他从愧疚中硬生生拽了出来,他摇了摇头,扶着树干起身,看到了逆着光而来的人:“好。” “真是奇怪,临渊出去那么些时日怎么还不见回来?”“没那么快,凩儿一直在我们身边生活,突然换地方定然会不习惯,我还盼着临渊多陪她几天,否则她连哭都没有地方。”凤卿纭低垂眉目。 “哎呀,凩儿那么可爱,那里的人一定会疼她的!你就不要多担心了,把你自己照顾好啊牧云。你已经请命调往西疆,远离京城倒也挺好。”莫凌风却不以为意,宽慰他。 (9)凌云之巅 “又一颗太阳落下了。”一抹微光立在她的肩膀上,怀炡陪着焓凩一起立在知曦的露台上。所谓知曦,即是阳台。 “炡炡,落下的太阳会去哪里?是回到扶桑树,还是化作这漫天星辰?”焓凩已经发现了自己和临渊有多些相处娴灵就会不悦的事,故她现在一个人独处。 “它们会消散在坠落的地方,那些光芒与温度,都会随风回到扶桑树。”怀炡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碰着他的主人,“浛渊很紧张凩风。”“哥哥托付给他了,把我。”她伸手接住了余晖,“哥哥和临渊是挚友。他很照顾我。” 怀炡回想起了清晨他严肃的神色,不由有些发憷,本以为浛渊是不论何时都能端住谦谦公子的架子的人,结果发现并不是这样:“凩风,你的到来,使浛渊看起来更多了几分生气,他以前在这里,都是淡淡的神色,都没见过他动怒的样子,甚至是严肃。” “为什么?临渊他——”她刚想说什么,却被一个声音温和地打断:“我怎么了么?”来者正是熙临渊,他身边还有那条螣蛇乘雾。 “临渊!”她立刻就止住了和怀炡的话题,开心地伸出手臂,牵住了他的手。熙临渊紧紧牵着她,靛青色的双眸里是流转的笑意:“要出来逛逛吗?朦胧也很好奇你。”“不仅是焓凩小姐,还有——”他刚想开口说出自己的目的,就被熙临渊截住了话语:“没有了。” 她展颜一笑,熙临渊身形轻巧地落在她面前。 “所以,一起去吗?”他笑着问她,“在认识凩儿之后,每一次回到这边,总有两个念头,一个是想着,快些回去见你,牧云把你拘束在凤府里,其实对于你而言并不公平;还有一个就是想带你来看看。” “当然了。”她凑近了他,两人默契地一笑,同时飞身落到了乘雾的背上,怀炡扇动团子羽来到了她的肩上,看向搭在她肩上的手,默默无语。 “朦胧走吧,去凌云之巅。”他揽着她坐到他的背上。他回首蹭了蹭他们的面颊,然后蝠翼奋力一振,飞向高处。 “她跟着临渊出去了,不去找她回来了?”归惶掩唇轻笑,看向对面的娴灵。 “不着急,反正临渊还是要回去的。”她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我决意来这里,除了怕凩儿自己不能应付这里的新生活,还有就是怕临渊对她居心叵测。凤相、卿纭虽然将凩儿交给了临渊,但那是因为没有其他人在。如今我在,丞相大人已经将凩儿交给我了。” “居心叵测?那你不如说他用心不良。”归惶轻轻一笑,“我当年走的时候,千年之战还在进行,御西之战已经结束,凩儿也已经降生,但是他们的认识我却没来得及看到。如今见他们这般亲密,我倒还挺欣慰?毕竟想临渊这样的人,太少了。”安冉闻言点了点头:“师兄很好啊,为什么灵会不高兴?” “归惶啊归惶,珩遇对你太好让你忘记了你为什么要来这里的原因了么?你是为了逃婚才来到这里的!跟你青梅竹马长大的湘源不仅习得了莫大将军的招式,还险些将你的一颗心骗走,若不是莫夫人看清了他的为人,不知你嫁过去要受多少苦!我在怕,我怕他现在只是伪装给你我看让我们放松警惕……” “他不会那么不堪。”归惶的双眼黯淡了一瞬,“至少阿珩对我很好,他特别喜欢化作原身陪我。” “化作原身!”安冉吃惊,她险些直接跳起来,“原身,只有非常非常亲近的人或者是被逼迫如生死存亡的场合里才会先出来,他经常显出原身来?” “对啊。毛茸茸的,他的脊背上还有两扇丰满恢弘的翅膀!”她微笑着,仿佛那相伴的无数夜晚都在瞬间被记起。娴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自己可太可怜了。 “他很在乎你啊,凄惶。”安冉得出这结论。 归惶一笑,回忆起过往来:“我当时来这里,身后还有追兵,是阿珩帮我解决的他们,救下了我的!他看我一个人,就收留我和他暂时住在一起。关键是他把他的屋子让给了我,自己化作原身在屋子外面休息,休息得比我迟却醒得比我早,直到后来有一天他回来,带着满身的伤痕奄奄一息。我这才知道他们白泽族的职责,要一生效守封印之边维护净世的安全。他的伤口是在和污浊之息对抗的时候留下的。说来惭愧,我出生莫府却没有习承父君的招式,一点忙都帮不上。我看他一天天昏迷,生命的征兆愈来愈弱,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动用我自己稀薄的星光之力为他愈合伤口。在他醒来之后……”她垂首不说了,只有面颊微微泛红。 她们都看着她,直到她再度开口:“我认为我们的关系就突飞猛进了。” 安冉恍然大悟:“珩遇是在千年之战里上任帝君之位的,在他的父君昆仑横槊死后,他对均雅帝国其实没什么好感,但却能对你动心……嗯,有些奇怪。但是你的星光神力居然和他星空的神力是相似的我倒真没想到。”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也没想到,但是能够帮助他,我就很高兴。我还记得我在西境森林里兜兜转转找食材做饭,食材也没找到,结果在屋子里连炊具都没看到。于是我只能去寻找果子……不容易。但我没想到阿珩连果子都吃得津津有味。” “昆仑氏族是素食主义者,而且他们的血脉在数个椿楸后依旧纯净。纯血种的四大帝君血脉,雪落朔溱氏,就是师父的种族、沧龙崆峒氏、凤凰苍梧氏还有白泽昆仑氏不论男女,只要血脉纯净神力充沛,就可以和他们流有相同鲜血的后裔。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寻找伴侣,一辈子都不会抛弃,没有生离,只有死别。” 安冉此言一出,两人均是一怔。 “阿珩他,这辈子只会爱上一个人么?”她不可置信,但瞬间又感觉到了自己的幸福。“嗯。所以灵对师兄还有什么意见吗?”安冉微微一笑看向她,“青梅竹马的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我还是不太乐意,凩儿还小,不论是我还是牧云临渊都没有跟她讲过爱情这玩意儿,我可不想她懵懵懂懂地错过了一个更值得爱的人。”她看向冰梧川的极高之地,“但这事情吧……反正现在看她高兴就行。” “凩儿,往那个方向看。”熙临渊伸手指向繁华的陆上都城。“哇!”她惊讶地看着星火点点的寂静夜晚,“就像是沉到水面的星空一样……” 熙临渊也看着这有橙黄的灯火晕染的黑夜:“这是留给未归人的归路。炎狮族能够用火把,雪狼族是从他们那里借来的。昆虫大族,是由萤火虫族带头点亮夜空的。像林鹿族白虎族都是用油灯点亮夜晚。净世居民大多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和均雅略有区别。均雅可能凩儿不太清楚,均雅的手工业还是很发达的,但净世是以农业为主辅之以手工业。我当初带你去逛过集市,那里的东西能够称得上精致,但是凩儿是不是沉思良久,然说好像没有喜欢的?” 焓凩垂眸想了想,然后看向他,点了点头:“确实精美,但好像不是我喜欢的风格。” “所以我以为这里的你应当会喜欢,精致的物品,常常用历史的故事来装饰,翙翙其羽的凤凰,破水而出的沧龙,星光散尽的白泽,落雪装点的孔雀,是古色古香的风格。”他微微一笑。 她的眼眸亮了:“当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他伸手搂紧了她,看向她,“你若可以,我们明天就出去。”焓凩却垂眸:“恐怕不能吧,临渊,你和娴姐姐是有什么过节吗?” 熙临渊偏首:“和上官么?我明白了,我和她之间的过节,估计是关于你。没事,别担心。你想出去了,让安冉带你去就是。安冉师妹逛过很多地方,比我熟悉的多。”她看着他,点了点头:“我这些日子先熟悉这边,有空了再下去。“他笑着点了点头:“好。” “焓凩小姐,你和浛渊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乘雾看准时机差了一句嘴。 “哎?”她回头看向垂首望着他们的巨大螣蛇,“我和临渊的关系吗?”他希冀地点了点头,怀炡也是一样好奇地看着她。熙临渊却默默无语,看向那片灯海。 “哥哥把我托付给临渊……我们应当是很好的朋友。应该还能再多一些兄妹之间的默契……怎么了?”她看着他们,不解地问。“那,浛渊以为呢?”乘雾不想就此罢休。“我么?和凩儿以为的一样,”他的嗓音淡雅温和。 风突然吹起,焓凩悄悄拉紧了自己的大氅,却惊动了他。 “冷了么?”熙临渊敏锐地感觉到了她一瞬间的哆嗦,关切问她。“有那么点。”她看向他,依旧是笑着,“没事。”他摇了摇头,搂紧了她:“我回去,不带朦胧走。你想来这里,只要和朦胧说就好。我不在的时间,他和安冉都会照顾你。” 焓凩低落地看着他:“我不阻拦临渊,那你记得来看看我。京城里谨慎行事。”熙临渊微微一笑:“好。我们回去吧,再不回去,惊怕上官会更生气。“她点了点头,两人紧紧牵着彼此的手一起落在了他的背上。“朦胧,回去吧。”熙临渊唤他。 “好,坐稳。”他本就舒展开的羽翼瞬间发力,带他们离开这里,荒无人烟。 “晚安了。”乘雾的速度很快,在焓凩看着星光之海的没多久时间就将她送回了原来的地方。 熙临渊小心地把她放到露台上,然后理了理她的鬓发:“早些休息,凩儿。” “临渊也是,娴姐姐还有凄惶冉冉管着我可没法儿迟睡,到时临渊自己早些休息。”她叮嘱他,“别冷了。”熙临渊点头:“好。我先回去了,晚安,凩儿。” 她点头,然后看乘雾振着翅膀带着他回去。 注视着他的背影,她又及时地添了一句:“临渊,朦胧,好梦!”熙临渊微微一笑:“你也是。”他的声音很轻,里面是藏不住的笑意。 (10)分别 “焓凩儿?”安冉突然唤她,紫罗兰色的瞳孔注视着在露台上眺望风景的焓凩的背影。 “哎?冉冉有事吗?”她回首,离了露台跑进来,肩上的小团子也不解地看着她。 “师兄应该快回去了。”安冉招她坐到身边,然后抱住了她,开口,“算算时日,也差不多了。平常师兄回来只是小住三四天就会匆匆回去,这次已是反常,一个朔望月了。” “临渊……” 她听到了她的呢喃,伸手紧搂她在怀里:“焓凩儿,你如果想送他,恐怕要早起的。师兄每每离开这里,都是天还没亮就悄无声息地通过传送阵出发走的。” “我知道了……谢谢啦冉冉!”她蹭了蹭她额上的碎发,然后直起身子离开了房间。 “如果师兄也离开,也不知道会不会魂不守舍。”她看向窗外有些担心:阿兄,连我也想回来一趟看看你们呢。 在扶桑树光芒明亮的时候,天上的群星还在眨着双眼看着水面的镜像。 焓凩摸黑出门,连怀炡都没叫醒,她起身穿上鞋履,谨慎地慢慢挪步出去,经过娴灵和归惶的位置尤其小心,生怕惊醒了她们。 娴灵突然翻了一个身,正好面对着她。焓凩被吓得不敢动,僵成了一块木头,她看着她咂咂嘴,又酣然入梦,不再发出声音。焓凩还是不敢动,好半晌才再度挪步,有惊无险地来到了房门。 小心地伸手,一只拧上开了房门,另一只则小心地压在门板上,不让门发出声响。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才将门拉开,悄悄地潜出去,再将门小心地关好,然后松了一口气进入了梳洗室。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垂下头,拧开水龙头,掬一捧清水泼在自己脸上,感受着冰冷将睡意驱赶,她关上水龙头,取过边上的毛巾将脸上的水珠擦干,洗净了毛巾将它挂了回去,这才以指为梳,理着长发开门出去了。 穿过寂静的回廊,她停下了脚步,停在了门牌上标有“浛渊”二字的房门前,静静地等着。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靛青袍服的男子,长发有发冠束起,一丝不苟地披散在身后。 “凩儿?”熙临渊没想到她会等在门口,“怎么了?”焓凩仰视着看着他,没有说话。 熙临渊有些不解了,大清早等在门口,见了他又不说一个字,发生了什么么?“凩儿?可是出了什么事?”他伸手,想在她眼前晃一晃唤回她的神志,却没想到在他伸手的瞬间她就扑了过来抱住了他! “凩儿?”他着实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紧紧抱住了她,“你怎么了?” “临渊……”有些哭腔,她紧紧抱住了他,“你要回去了,对不对?”熙临渊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嗯,你差不多适应了,我就能放心地回去了。别担心我。凩儿,现在我还不能心无旁骛地陪在你身边。” “我明白,只是舍不得你……”她在他怀中抬首,对上他宠溺的眼神,委委屈屈。“我也舍不得你啊。不久之后我会回来的,别担心。住在这里要好好的,明白么?安冉很好说话,也很博学,你可以跟着她一起。”他温厚的手掌摸索着她的发顶,声音轻柔,“我不敢轻易告诉你什么时候我会回来,但是我能够告诉你我一定会回来。” “我知道。就是想来送送你而已。都要好好的。”她退出他的怀抱,神色认真。 “好。”他应下,牵住她的手,“凩儿,要一起去传送阵法那里看看吗?”“送你过去,到时候你会回来是不是也是通过那个阵法?”她问。 和她并肩同行,熙临渊颔首:“嗯,通过那个阵法。方便快捷。”“那是我是不是也可以迎临渊回来?”她突然兴奋。 熙临渊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不过凩儿还是不要累着自己了。我这次回去看看,有没有能帮我们作信使的东西……这样你也能放心些。”她点头。熙临渊摸了摸她的发顶,然后停下了脚步。 “阵法,要从这里走下去。”熙临渊凝出一丝神力,然后看向她,“就送到这里吧,里面的路不好走。” 焓凩突然看向扶桑树的地方——一轮红日从郁郁葱葱的树冠倒影中升起,慢慢地走向天空。“日出了啊。”熙临渊也静静注视着太阳的升起,“凩儿该回去了,她们醒来发现你不在恐怕会生气吧?” “我知道啦,临渊,下一次见面我等你的信使!”她展颜,一个灿烂的微笑,“等你回来。”熙临渊报之以一笑:“好。”然后身形轻巧地向下走去。 焓凩没肯离开,直到有胜雪的白光明亮一瞬,再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之后,她才原路折返。 在一阵炫目的光芒消失之后,熙临渊睁开双眼,入目就是自己在雀翎药房的房间。他垂眸,掸了掸衣袍的灰尘,走去推开了房门——阳光倾泻。 “师父!”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熙临渊看去,是药房中的小助手菖荠,一个身着翠绿色衣袍的青涩少年。“这个月里应该没出乱子吧。”他倚在门框边上,抱臂看他。 “嗯。对了师父,卿纭将军说如果师父回药房了就去一趟凤府。他和凌风将军都在府里。”菖荠回答。 “菖荠,你的父母,找到了么?”他突然问他。“我没有去找。师父这里挺好的。”他的笑容里没有一丝失落,“师父过来累的话要不先休息会儿?” “不必了,虽然启程早了些。我现在过去,这里如果有医师不能处理的病人记得通知我。”他以颔首致意他,“菖荠,帮我找一样东西——鲜血能够联通的消息。”“这个么?我尽量去找找吧。”他挠了挠头。他点头,向外面走去,身形消失在回廊尽头。 “牧云,嘉蓝?”他走过凤林河上的桥,伸手敲响了凤府大门,“我回来了。” “临渊!你可回来了!”莫凌风的声音和他的身形一同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一把牵过他的手拉着他跑到内室。“不是。怎么那么着急?”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跑到了那片树林。 “你先在这边坐着,我去找念归他们。”他说罢,就匆匆离开了。熙临渊看着他离开,还是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这和我有关,临渊。”另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他浑身一震,回首不可置信地看向刚刚起身的凤卿纭:“你,也要走了么?” “是,这里有太多她在的模样,我知道我应该尽快走出来,而且凩儿在那里也不会出事——可是作为兄长,我终究难安。赋闲的时日里终究会让忧思缠身,临渊。”他微微一笑。 原本意气风发的男子也不得不躲藏起来了么?熙临渊看着他,最终还是颔了首:“我明白了。但,我不知道这个对于你而言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了。凩儿到那里后改了姓名,也断绝了和这里人的关系,包括嘉蓝,她说你若在志向实现之后回到净世,她仍然承认你,但如果你不愿意回去,那她也断绝了和你的联系,换言之,现在,凤卿凩已经消失,住在雪山之巅的,是凤凰氏族未成年的女孩焓凩,我师父沨铃殿下的小弟子。” 他顿了顿,看到了他悲伤的神色,继续道:“她在成年之后,会继承苍梧帝君的位置,为净世政权的执掌者之一。”凤卿纭垂眸,闭上了双眼:“她终究还是,不信任我了……那也好。她既不困囿于过去,那我也能少些自责。”熙临渊想开口去安慰他,结果—— “临渊你回来啦!”白念俟冲得比莫凌风更快,险些没及时停下来撞到他。“念归。”沉稳的声音响起,白念陌无奈地唤他,“多大的人了?正好大家都在了,前些日子我已经收到了凤相大人的来信,他说让牧云自己决定去留。”“我父君已经放我出去玩了!”莫凌风伸了一个懒腰,“他让我自己决定。”姜月叆和楚朔棪相视一眼,都看向他。 “我不日回归镇西军。”凤卿纭抬眸看向他们,“去意已决,如无意外,我不会回来。”莫凌风一怔:“这样啊?那我也陪牧云去好了,反正我们俩地位和职责都一样,同时镇守也没什么不妥。” 熙临渊突然开口:“阡陌,念归,朔柒月沉,牧云嘉蓝,不论去到哪里,都小心实物。”他言罢,挥袖,蔚蓝的神力凝聚,将他们包围起来,他的手上浮现了白玉洞箫:“崆峒居!”他们不过是一眨眼的瞬间,就来到了蔚蓝的海洋之下,空无一物的居所之内。 “这是哪儿?”莫凌风惊叹,“是时空转换么?你的实力怎么那么强!”他摇了摇头,右手上的白玉洞箫挂穗暗红,“不是我的神力强大,而是我生来就有的招式,这样可以保证我们的谈话不被有心人利用。嘉蓝,我碰到凌夙了。她嫁给了白泽,昆仑珩遇,净世的四大帝君之一祈瑆帝君。她现在和凩儿上官她们住在一起。我此行回去,除了拜会师父,就是安顿凩儿和上官。同时师父也叮嘱我不论如何,如果有重要的事要讨论,务必排除所有实物的存在。” 白念俟和白念陌相视一眼。“临渊你碰到阿姐了?她过得好不好?”莫凌风焦急起来,他紧紧盯着他。“凌夙说珩遇对她很好,她很幸福。”他微微侧首,余光打量他,“你不用担心。但是我当时说过,净世排他,你们姐弟恐怕很难见面。”“没事儿,阿姐幸福就好。”他心满意足地笑了,“阿姐那么好的人。” 白念陌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临渊,这是你们熙式的招式么?”熙临渊颔首,不留痕迹地压制下了龙啸:“是,阡陌不必担心。”他颔首表示知晓。楚朔棪看向窗外,那里空无一物。 (11)会面 “凤相大人回来了!牧云你不去看看他们吗?”莫凌风兴奋地跑来,他从书中回神,看向一只手撑在门框上的挚友,轻轻一叹:“还在城外吧。” “哎呀,都已经三个月没见一面了!”他跑来,想拉他过去,却被他拉着定住了身形:“嘉蓝,你真的应该学着如何沉稳起来了,我当年之所以让临渊陪我一起照顾凩儿,就是因为你太不靠谱,一天天的没心没肺。”凤卿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身量修长的他比莫凌风还要高半个头。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莫家的性子,这是可是莫家的特色!我阿姐也是这样的!”莫凌风挠了挠自己束好的发冠,拉着他的手,“我们也快要离开了……牧云你在难过么?” 他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不想那么早出去而已。一时不想面对父君和娘亲。”“凤相大人着实过分了些!”提起这个他还是愤愤不平:明明可以避免的!“不是父君过分,嘉蓝。现在的我们确实没有什么把握,我只是不太甘心,都来不及一试。” “凤相大人,凤相夫人。”熙临渊和姜月叆一起骑着马来城郊迎接他们回来,此时正是夏秋之交,还有些苍翠的树叶摇曳在眼前。熙临渊和姜月叆一起向他们行礼。 两匹枣红骏马上的男女身量相当——只是女子左手上是长鞭,腰间还别着长剑;而男子则是双手执轡绳,安适从容。 “怎么出来那么远?”思玲珑收起了长鞭,问他们。“念归说要快些接你们去凤府,牧云和嘉蓝已经随时可以出发去镇西军了。嘉蓝还要去请莫大将军和其夫人,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我知道了。”凤宣坤点了点头,“玲珑,我们快一些。”思玲珑用力一夹马肚子,骏马嘶鸣一声,冲了过去。他们也紧紧跟随,来到了凤府。 “父君,娘亲。”凤卿纭起身向他们行礼,“可还顺利?”凤宣坤颔首,平静的神色不辨喜怒。思玲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自己的儿子好一会儿,才确认他没有太悲伤,这才移开了目光,看向坐在长桌的另一边的一对夫妻。 莫诚舒的身材比凤宣坤要更加魁梧,他是真正的武将——熙临寒是儒将。一旁的女子看着温婉,实则一身傲骨,嘴里不饶人——行事作风与莫诚舒一样的尉迟洌。 熙临渊和白念俟相视一眼,他挥袖,白玉洞箫现形:“崆峒居!”神力凝结,将他们卷入这水下的安宁。“人已经全部齐了,不论身处何地,都要警惕实物。” 凤宣坤抬首看向穹顶:“临渊,这个招式,临寒他,传授给你了么?”熙临渊颔首:“是,在千年之战之前。”凤宣坤不再言语。 “父君,我和嘉蓝,不日启程。你们回来,我就可以放心地离开了。”凤卿纭看着他们,并没有太多的不舍,“他们应该不会把主意打到父君娘亲身上。”“爹爹和娘亲就更加不用担心,除非他们不想要西境的领土了!”莫凌风骄傲自豪,声音里是神采飞扬。可莫诚舒则是淡淡瞟了他一眼,而尉迟洌轻叹一声:“风儿,你自己小心。”莫凌风看了看他娘亲温婉的眉目,又瞅了瞅他父君坚毅的面容,一时没再说话。 “风儿,西境与净世接壤,你们不要轻易地打扰净世,镇西军皆是精锐部队,还请好好珍惜。”莫诚舒开口,“宣坤,你以为呢?” “镇西军是当年我从兄长手中接过的部队,再加上我和你一起训练,卿纭,凌风,你们是他们的第三任将领。”凤宣坤都不愿意再看一眼凤卿纭,他看着凤府窗外深海的景致,“那里是你们的天地,如果可以,你们等到皇长子即位再回来。那里终归是比这里安全。” 熙临渊看着凤卿纭举着茶盏半晌没喝一口,轻轻咳了咳:“莫大将军,我碰到凌夙了,她现在过得很好。然后,凩儿此去,就不会再回来,也不再承认凤卿凩这个名字所承载的所有。不要,把她们,当成退路了。” “那我们把她送过去,卿纭为此承受痛苦并离开凤府,也就没有意义了。她要担起这份责任。”凤宣坤的眉目冷肃,他看向凤卿纭:“卿纭亦不能留情。” “我不会率军翻过遇冥山脉。父君多虑。”他摩挲着杯沿,看向莫诚舒,“莫大将军,你们,也不日过来吧。就算以凩儿她们为后路,我们也不能一遍遍的劳烦她们。”莫诚舒点头:“我知晓。宣坤先进宫去看看白帝吧。” 凤宣坤看向坐在身边默默不语的妻子,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玲珑,我们进宫吧。”思玲珑这才别开尉迟洌的视线,点了点头。两夫妻起身,向门外走去。 熙临渊轻叹一声,在他们离开后,他看向凤卿纭:“牧云,凤相大人他们,亲自照顾过凩儿么?”凤卿纭看向他,放下了杯子:“没有,我不让他们照顾凩儿。我不知道他们对于我和凩儿——他们的骨肉是个什么感情,但是我明白,我不能让凩儿太在乎他们——她尚年幼。她能恨我,却不能恨他们,因为她的命是他们给的。” 熙临渊垂眸,闭上双眼还是那个女孩的笑靥:“牧云,你做到了,凩儿不在乎父母;但你没做到,她没有恨你。” 凤卿纭低声笑了:“可她也不在乎我了,她只在乎你。”他猛然抬首,漆黑的双眸里是坚韧和果决:“临渊,我将她交予你,亲人也好朋友也罢。请你,原谅我的自私。” 他摆手,微微一笑:“没事,我师父她们很喜欢凩儿。只是牧云,你不要后悔,归入净世的事。我看得出来,凩儿虽说断绝了和均雅的联系,但她仍然盼望着你的回归。你陪她长大,她不可能说放就放。” 凤卿纭突然开口:“所谓的断绝与均雅的联系,是断绝了所有人?”熙临渊点头:“就算是我也一样。焓凩所认识的人,是崆峒氏族的浛渊,不是均雅熙氏的熙临渊。”“临渊下一次去净世的时候,如果她问起我,你告诉她:珍惜她所拥有的,均雅的皇位之争,唯一与她有牵连的,只有你一人。忘却她在均雅度过的年岁,也忘却照顾过她的兄长。只有这样,均雅才没有能够掣肘她的存在。” 凤卿纭闭上了双眼,再亲的人也会各自走远,身为兄长,能够目送妹妹不留恋地走远并知道陪在身侧的人,已经足够;就让我一个人在泥沼里承担起我的责任和理想,“均雅,有我想施展的抱负,有我想追逐的梦想。” 熙临渊静静凝视着他,莫凌风怔怔地注视着他,白念俟也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牧云......”“不必再劝。嘉蓝,你今日夜里可以吗?我打算趁夜走。”凤卿纭睁开双眼——平静得令人担忧,他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莫凌风点头:“依你。”“那我便先行告退,诸君,如果有幸,还能在这世间相见。”言罢,他起身,离开了这里,再不回头。 “临渊,你见到夙儿了?”莫诚舒和凤宣坤完全不同,他极爱护自己的两个孩子,甚至当年送长女离开,也是一家人一起去镇西府上去送。 “是的。”他点了点头,“自千年之战,凌夙和祈瑆帝君住在一起,是为祈瑆帝后。而且她说那位帝君很爱她,她很幸福。” “那就好。”莫诚舒舒心地笑了,“幸福就好。你下次去,若她问起我们,就说一切安好。”熙临渊颔首:“临渊明白。” “凤相大人,凤相夫人。”白念陌亲自来,打开门就看见他们等在门前,“随我来。”凤宣坤和思玲珑相视一眼,并肩进去了。 “宣坤和玲珑一起来的?”听到了两重脚步声,白帝起身看向走到不远处站定的两人。 “事情已全部解决,不必担心。”凤宣坤看着他。“宣坤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他担忧地看着他们,“玲珑也想问,不是么?” 思玲珑开口,摇了摇头:“陛下这样讲,凤相是不会说真话的。”“那么多年了,宣乾兄的事影响了你那么多年甚至也影响到了你的一双儿女,宣坤,不必如此的。”白帝长声叹息,看着眼前神色冷峻的男人,“为什么要把自己困囿在过去?” “我不能让他们也像我一样。琴之。”他唤了他的名字,“我能保护他们,但这一生太长。他们要学会自保,要学会绝然。” “卿纭已经决定离开。凌风也陪他去。”白琴之看着他,右手搭在自己长子的肩上,“卿凩上官还有凌夙也已经离开,我们的掣肘少了些。宣坤,我希望你能在辅佐陌儿上位的同时保护好自己。你使自己与卿纭卿凩的关系断绝,可是你不能断绝你和玲珑的关系。” 凤宣坤低低地笑了:“我明白,琴之。我好不容易才娶得的爱人怎么可能会再放手?” 思玲珑认真地看着他:“当真?”“玲珑在怀疑我吗?”他侧首对上她的视线,笑容俊美温柔。白琴之看着他们夫妻对视,看向窗外又想起早已长眠的挚爱,陌上,陌上,那里孤单吗? “琴之找我来只有那么两件事么?”凤宣坤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作为结束,回归正事。“宣坤以为我有很多事么?”白琴之反问他,“我只不过仗着自己的年纪比你大一些,想劝劝你而已。” “那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他一笑,“我和玲珑先回去休息了。你自己身子也照顾好。” “那么快就要走?”“不然还有什么事?”凤宣坤不解地看着他。 他伸手拍了拍自己长子的肩膀:“我是没事情了,但是陌儿有事情想问你。”“念陌有什么问题么?”思玲珑好奇地看着他。“凤相大人知道熙氏的来历么?”白念陌已经可以和他平视,和凤卿纭身量相当。 “临寒的氏族么?那应该和凤家相当,怎么,开始怀疑临渊了?”他看着他为难的神色,“尽管问就是。”“凤相大人,我只是以为,我留不住临渊他们。临渊当年失踪过百年,回来时以医师的身份出现,我总怕他和净世太近......” “于你不利?”凤宣坤接话。看着他被戳破了心事的模样,他微微一笑:“不用担心。临渊和临寒是一样的忠心。如果他要走,恐怕也是在你名正言顺地坐上皇位之后了。于他,你不用怀疑。念陌要学会信任人。高处不胜寒,而人心尚未凉。” (12)逃离 夜色弥漫,凤卿纭将自己的衣物全部收拾好,然后看着自己桌上那根银色的发簪,没有动作。 犹豫再三,他伸手将簪子收进袖中,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京城再繁华,孤身一人终究难以安居。“凩儿,往前走就是,不要再回头。我也要离开了。”他轻声,走到自己的院子里,一只通体赤色的独腿仙鹤立在门前。 他伸手碰了碰他伸来的脖颈。 此番进京他心下有预感,便将自己在镇西边境的交易所里带回来的小仙鹤一起带了回来。“祗焰,我们走吧。”他低声,“离开这里,回到你的故乡。”他蹭了蹭他的鬓发,舒展羽翼,火光明亮在一瞬间,他变作坐骑形态,将他背到了背上,振翅离开。 “祗焰,你的故乡在哪里呢?”他垂眸问他。一声轻轻的长鸣,他低哑着嗓音回答他。“果然是净世。”凤卿纭悲凉地摇了摇头,“可愿跟在我身边?”他短促地叫了两声,降下了高度。 “那就好,我的身边,也只有你了。到了么?”凤卿纭忽的生出了一股悲凉之感。 祗焰落在了地上,梳理着自己的羽毛,看到了骑马等在这里的莫凌风。 “呀,你带祗焰回来了?”莫凌风下马,摸了摸他的羽毛,然后看向落在地上的挚友。 “嗯。”他翻身上马,向祗焰伸出手,“祗焰来我这边吧,剩下的路你若被看见,是会出事的。” 他点了点头,在火光中变作小兽,拍着翅膀来到他的身前,蜷缩起一只腿。 “毕方族善火,牧云,你善光。”莫凌风低声。“我明白。这边过去也要半个月之久,尽快早些到。”凤卿纭扬鞭,先向前冲了出去。莫凌风紧随其后,跟着离开。 熙临渊一个人立在皇长子府的院子里,仰头看着那轮明月。 “临渊。”一个低沉微哑的声音响起,熙临渊回首看去,来者是白念陌。“阡陌。”他点头向他致意,“有事么?” “我前些日子找过凤相大人,今天想和你谈谈。”白念陌晃了晃手中精致的酒壶,“我们也很久没有月下对酌了吧?” “倒也可以。”他微微一笑,心中却紧张异常:是他的身世吗?“崆峒居。”白玉洞箫光芒流转,带他们来到月下寂静的居所。 那轮皎洁在窗口凝结白霜,倾泻入他靛青的眼瞳,白念陌注视着他单薄瘦削的背影:“临渊,你会离开这里么?” 熙临渊一怔,他没有回答,只是向前走了几步,拉开了他们的距离。 “千年之战后的两个百年你就如蒸发了一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去哪里了?”“阡陌,你为什么想起来问这个问题?”他不答反问,笑容里满是苦涩。 “牧云去往西境,嘉蓝也是。上官卿凩也已经离开。我们身边已经少了很多人了。”白念陌静静地凝视着他,在此言尽后。 “阡陌,都会渐行渐远的。”他看着他,挥袖,便是对酌的石桌和石凳,崆峒居的屋子散入水中,月光直直落在了石桌上。 “临渊,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要离开?”白念陌失去了耐心,他一向来厌恶分别。 熙临渊看着他,无比坚决地点了点头:“是,在你上位之后。”像被惊雷贯穿了躯体,白念陌张口,却一字无出,即使他早已料到了他的回答。 “我答应凩儿,在安定之后,去到她的身边。”熙临渊的目光在提及她的时候分外的温柔。 “你告诫过我,不要忘掉自己的志向。”白念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知道。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我的志向,直到遇到凩儿,才清晰。千年之战,让我怀疑我先前的路是不是错误。净世并不如均雅一向的印象,他们那里,不比均雅差半分。”熙临渊看着他,“阡陌还不必担心我离开与否,至少现在我是你这边的人,会尽力帮你。” “倘若均雅和净世开战了呢?你又要去哪里?”白念陌问他,看着他的神色,自嘲地笑了,“你会帮净世,而不是我。” “阡陌,她是我想保护的人。但仅于均雅,白帝的位置,我觉得你更合适。”熙临渊看着他,“不喝酒么?” 白念陌看着他,走到桌边,将酒倒进了早已备好的酒盏中,然后举起酒盏,看向他。熙临渊会意,两人一饮而尽,同时将酒盏放下。 “我不该喝那么快的。”熙临渊以袖掩面,咳了起来。“我也很久没喝了。”白念陌看着他,微微一笑,“至少你现在不会离开。” 夜星明亮璀璨,雪山之巅更是因空气稀薄而异常明亮。月色皎洁,雪山就像是披了银色纱缎的女子,不可方物。 焓凩一个人立在知曦的窗台上,身边是已经睡熟的怀炡。“这才离开几天呐,就开始想他了......”焓凩看着那雪峰,轻轻叹息。 今天傍晚归惶回去了,说是再过几天回来,给她们带些小玩意儿上来。 一声清脆的鸟鸣在夜空中格外嘹亮,她伸手去接那一段白纱,看指缝里倾泻的无瑕:“是谁被惊动了呢?” 她闭上双眼,看到的便是熙临渊目及她便会浮现的笑容,还有她的哥哥,投了弃权票——其实就算他投挽留票,也不会改变什么。一时不想见他,不过是自己倔强倨傲;舍弃了凤卿凩这个名字,却还是留下了那个凩字,每每想到这个字,都是他俊美的面容还有逗她时促狭的笑意。 “临渊将我改名的事告诉哥哥,哥哥他一定会以为我不在乎他了吧......血浓于水,我只想哥哥好好活着。”她低声诉说给不在身边的至亲。 她垂眸,一抖广袖,明艳的火光凝聚成描绘着凤凰纹样的锦瑟,她伸手想拨弦,却终究只是轻抚锦瑟而已:“眷竹,你醒着么?”其中一根弦自己轻轻弹奏了一个音符。 “我睡不着。也许我应该学着习惯一个人,她们都很好,可是我总感觉心中缺了一块什么,怅然若失的。”焓凩小声,声音里满是悲哀,“我不贪心,但是少了什么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她自己弹了一段旋律,然后静静躺在她的臂弯里。“是哥哥教我的第一段旋律,眷竹你还记得。”她的眼神里满是追忆,“这是舍不下的年岁啊。” “今天怎么想着回来看看我?身子怎么样了?”珩遇看着坐在对面的爱人,拨弄着火把问她。 “凩儿在不高兴。”归惶只手托腮,注视着他被火光映耀着的温柔面容,“我想下来给她找些新奇玩意儿,至少能暂时分散她的注意。至于身子,好像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浛渊走了有些日子了,现在才怅然若失么?”他闻言轻轻一笑,“果然要一个人多想想才会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夙慧不用太上心,安冉会在乎她的。” “喂!”她伸手想揪他的袖子。珩遇看着她恼怒的神色,顺势让她揪住了袖子,然后逆势,轻轻巧巧地把她抱到了自己的怀里:“夙慧啊,她习惯就好了。”归惶刚刚反应过来,就撞进了永恒安宁的夜色,她一时没有说话。 珩遇注视着她,情不自禁地靠近了她,在她唇上落下一吻:“上面的日子还习惯吗?”归惶反应过来,就缩到了他怀里,不让他看现在她脸上的红晕:“尚可,就是没你在......不是很习惯。” “这,我想也是焓凩现在会孤独的原因吧。可我记得娴灵和她不是好朋友吗?”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长发,解释道,“就连我都会时不时想想你。” “再亲的朋友,那里会比照顾着长大的人亲?我听娴灵说,她认识凩儿时,凩儿已经一千多岁了,也就是说,她自有记忆起,她的哥哥还有临渊就是她最亲的人。凤相大人和凤相夫人反而要靠后。” “这样么?”他紧紧搂着她,“夙慧的童年,那时我还在这里增强神力呢。我也就大了你五个千年而已。三大氏族的后裔虽然身形和心智成长得都很快,但是要有与神位相匹配的神力却需要很多很多年。”“我听冉冉说了。”她点了点头。 在远离雪山的地方,那片沼泽的边上。 胜雪的衣袍和褐色的长裾并肩而立。 “尘埃,他在这里么?”沨铃有些担忧。“我前些年在这里看到过那只东西。但是里面太泥泞,视野不太好,而且你也知道我这双眼睛,在千年之战里被姜月曦的曦光刺破,基本不能视物,我的神力在那时已经全部散开,这个是当时捕捉到的身影。” 尘沙说着,挥袖,黄沙的颜色浸染他们身前的空气,那东西的轮廓逐渐描绘,沨铃的瞳孔骤然放大:“尘埃,你当时没和他硬碰硬吧?” “我自然没有那么不自量力。”他侧首微微一笑,“我没有靠近,只是目送他离开,在这沼泽之下。” “你的双眼我也没有办法......”沨铃想伸手去碰他,却被他紧紧地牵住了手:“没事的,那么多年了,巉岩那小子总喜欢跟在我这边倒也没发生什么事。圣雪不要自责。我们的关注点是不是偏了?” 沨铃看着他,点了点头:“嗯。从沼泽底下离开么?什么时候有那么一个通道了?”“不清楚。”尘沙摇了摇头,“但我觉得,如果真要开战,恐怕这个会成为一件很棘手的事。” “这些日子,回来住吧。昆虫大族也不需要你时时刻刻都在那里镇守吧?”沨铃突然开口。“哎?圣雪啊,你怎么又走神了?”尘沙无奈地看着她,“虽然正有此打算。一个人住很宽敞,但是还是喜欢你在身边,圣雪以为呢?” “......我的错。我感觉到了有什么正在对净世虎视眈眈,但我却没什么力量去保护这片土地。尘埃,我怕我撑不过这一战。” “什么丧气话?浛渊安冉还有焓凩都在呢,珩遇也在。别怕。我们有足够的神力。”他伸手准确地拂过她的面颊,“我在,别怕。”“你这么说,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了。你的原身有吓到我。”她放松下来,靠着他站着。 “蜈蚣族嘛......这也是我不常化作原身的原因啊。”他明白她不想多想这未知的强大,便一同她追溯往日。 (13)月圆 一个朔望月之后。月圆月缺,可是月亮本身没有消长。算了算了,焓凩注视着身边眺望雪山的人,想着,但是不论如何,现在人是团圆的。 “临渊怎么在月圆的时候回来了?”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捉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一个月了,反正京城里闲着无事,就来看看你。”熙临渊左手牵住她,右手上光芒明亮一瞬,“我带来了信笺。这个,你见过吗?” 深蓝色的光芒散去,两个左旋的海螺显出形来,连花纹都是一模一样。“嗯?海螺么?”她好奇地看着它们,问他。 “嗯,它们生长在海洋里,从出生到死亡。它们将海洋的歌声记录在了这些不会消退的纹路里,我在均雅找到它们,但这看上去却更像是净世物件。”熙临渊点点头,“因此我们也能用它们来联系。” “原来这有什么必然的联系。”焓凩笑着听他说完,“那是不是我和它说话,那边的你就能听见?”熙临渊无奈地看着她的笑容:“恐怕没那么简单,我具体还要问问师父。哎,凩儿这个月都做了什么呀?” “唤醒了眷竹,弹了几段旋律,然后熟悉了一下这边的几条路,大多数时间,都在藏书室里。”她看着他,毫不畏惧。 “凩儿,我突然感觉,我可能不太方便经常过来,因为京城里我总能感觉有人在监视我。”他伸手摩挲着她的长发,轻轻叹息着。 “我明白,临渊。”她垂眸,“不要担心我,我在这里过得挺好的;你在那里千万谨慎。对了,临渊,哥哥他还好吗?” “我和牧云他们也断开联系了。他和嘉蓝一起去了镇西府,就当是远离那方伤痕累累的故土。镇西府离这里不远……你其实可以出去逛逛,但要在你长大之后。”熙临渊没有看她,自顾自说着,“净世的各个部分也足够你逛的了,凩儿。” 她突然回首,声音清亮:“炡炡,这边!” “呀,凩风还有浛渊都在呐!”一个灼热的小团子飞了过来,直直冲进了她的怀抱,心满意足地蹭了蹭之后才看向她身边的人。“嗯。”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应了一声。 “浛渊让我好找。”另一个声音响起,乘雾拍着翅膀来到他们凭栏而立的地方,“重川在等浛渊还有焓凩小姐。” “他么?在哪里?”熙临渊皱起眉来,一般不会是好事。“古木风铃,而且碧穹也在。”乘雾垂首,“浛渊若不去,我向他带话便是。” “我一个人去,天色不早。”他没有问她的意见,只是看向她,“凩儿,早些休息,我会在这边多住些天的。” 焓凩点了点头,然后目送他们远去。 “这么晚了,才会安全一些。”百里重川看着孤身而来的人,轻轻叹息,“焓凩她歇下了?” “我希望她与你们的一次见面,没有我的在场。你们认识的只是她,不是有我在身边的她。”熙临渊对此极为在意,便拗口地解释。 “她是独立的人,不依靠谁。”坐在百里重川对面的碧袍开口,沉稳儒雅。 “抱歉!”熙临渊刚想开口,就见到一个硕大的白绒绒的球冲了过来,在碧穹面前堪堪停下。 “年轻人就是好。”雄厚的火焰之力比主人先到,炘的声音传来。 “你也没多少大岁数。”青年的声音响起,银朓的身形先清晰起来。 白球在瞬息之间变作一个短襟窄袖的黑发少年,白虎圣君勿扑到了碧穹的身上:“有什么事么?”出生在战争之时的勿年岁与焓凩相仿,身量不及碧穹。 “自然是有事。” 银灰之上绣着雪狼族的族徽,铅灰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身后,银朓走进了屋子,身后是一身赤色的炘,以豪爽著称的炎狮族族长。碧穹看着他们都落座后,便挥袖,苍翠的神力将他们笼罩,带入另一方宁静的月下森林。 “沨铃殿有信传来,让我们小心。”他悠悠开口,“恐怕战事将近。” 银朓颔首:“确实,最近封印的异动有些强烈。星筝说水下经常有地震,不得安生。” “锦也有和我说,让我在驻守之余也关注一下异动,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百里重川无奈轻叹,“好在小妹玖儿是自由之身,正好让她有足够的理由和瞻之一起出来透透气。” “重玖先前一直被重锦禁着足么?”熙临渊好奇问他。“是的。我还特地因这事跟重锦说了好久他才同意的。”他点点头。 “吟翂和我说擒住翊巉的人在翊巉那儿挑拨离间,那么我可不可以以为也有人在用重锦的手挑拨游鱼族和鲛族的关系——为的就是将净世四分五裂,再无威胁可言?”熙临渊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问他们。 “也不是不可以,临渊。你自己呢?如果这样,你来来往往的身份跟容易被发现,不仅净世难容,连均雅也不会容下你。”炘赤色的眼眸望着这位已有帝王之姿的沧龙族人,声音里有些忧虑,“重川也会因此被罪责,不论如何对净世都是不利的。” “自父君和我参与千年之战起,我就已经身负累累罪行。”熙临渊垂眸,“但现在......这个形势在,我恐怕在这趟之后会很少,甚至是不能回来。要辛苦你们承担起东境和南境的防守任务。” “这倒是不足为惧。”炘爽朗一笑,“我炎狮驻守在扶桑之树,淬炼的火焰有信心承担起重建圣火防线的任务。” “南境里,我和锦都会注意,沧浪防线的复兴却要靠浛渊你自己了。锦素来骄傲。”百里重川微微一笑,“我也会联合水下三族一起的。对了,见过怀炡了吧?” “嗯,小家伙跟在凩儿身边还挺高兴的。”他的唇角微弯,心情尚可。“我曾经见过水元素圣灵忆沐,但也只是一面之缘,这么多年了也都没见她第二面。此行回去去帮你问问。如果我能找到她,那她也会帮你恢复一定的神力。”百里重川看向他,极为认真严肃,“说得功利一些,也是在帮我自己。” 碧穹和勿一直没有插嘴,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这时,碧穹才开口:“浛渊,圣火防线的四大主阵位的材料是什么?” 熙临渊一愣:“我不太清楚。”炘方才志在必得的面容也在瞬间僵化了。 “赤瑶晶可没那么容易获得,就算有了原石,其上的纹路还有排列,也没那么简单。根据仙鹿都城的圣火防线记载,这条防线,必须有凤凰族亲自筑成。炘族长,恐怕炎狮族难以承担。”碧穹谦和有礼地向他解释,“连浛渊都不清楚,可见其的神秘之处。” 熙临渊沉默了:圣火防线于净世而言确实重要,而且这也是凤凰一族的见证。但是,难道要凩儿就此结束她烂漫的时光么?她来这里不是受苦的。 “穹,圣火防线的修复,需要多久?”他抬眸,靛青的眸子里满是凝重。“至少一个百年。”他垂眸,“如果凤凰帝君的实力不足,恐怕还需要更久。” “我知道了。你们还有其他的事么?” “有,沼泽里有未知的庞然大物,到时候会成为一大致命的隐患。”勿趴在碧穹的肩头,懒洋洋地睁开了鎏金的双眼,“而且这沼泽之下还有一个不知通到何方的通道。浛渊如果有时间可以思索一下这个对策。” 银朓也点了头:“确实,星筝有次来找我,她问我雪狼族的下方是不是游鱼族的领地。我点了点头,然后她问我我们有没有看见过很大很长的巨龙,我回答没有,她带着满腹的疑惑回去了。我以为那时他们可能已经看到了这个东西的原身——可见是极为棘手的东西。” 熙临渊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会同祈瑆商量这件事的。” “珩遇居然承认你的地位了?”炘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他那么高傲的人!” “没,只是师父警告他不要在我还没恢复的时候和我对战,有损他追求公平的名声。”他摇了摇头,然后起身,“我先回去了,诸君也早休息。对了,穹,古木风铃和千顷修竹林还在吧?” “嗯,保护得好好的。”他没有多问,“凤凰若是能回家,仙鹿都希望能拥有她的风姿。” 百里重川是最后走的,一个人跳入了水中,化出了鲛族的鱼尾,慢慢地游回去。 “那么迟了么......”他无意间抬首,怔在了原地:瞭望塔里竟然有明亮的灯!他化成人身,落在宫门前,有些犹豫:如果是小妹,那是最好;如果是重锦...... 温和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川,回来了。”“锦,你怎么在这里?”他看着宫门从内打开,露出了一个华服的公子。 比他更坚毅的面容,就似棱角分明的溪石,长发规规矩矩地束在脑后,戴着鲛族皇的深海发冠,深蓝色的两重衣袍将他包裹,右手上是世代相传的神杖,鲛族皇权的象征——来者正是鲛族皇百里重锦,他百里重川的孪生兄弟。 “锦那么迟了还不休息么?”百里重川笑着,心里却很痛。百里重锦看着他,伸手不自禁地覆上了他的脸庞:“川,你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自然。”他闭上双眸,一如往昔般蹭了蹭他的掌心,也不管他何出此言,“战事恐怕苗头已露,锦,封印之边,千万小心。” 百里重锦听着他的话,仅剩的那点笑意也消失不见:“我明白。川。你都很少来看我了。” 百里重川看着他,苦涩地笑了,然后伸手紧紧抱住了站在身前的兄长:“锦,你知道么,我有时,已经认不出你了。” 百里重锦感受着他熟悉的气息和温度,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一直都在的。” (14)海螺·金乌 这些日子太快,转眼就已经成昨日。焓凩一个人静默地伫立在知曦之上,肩上是那个玲珑剔透的小团子。 她左手修长的五指紧紧攥着一封信,面容却依旧沉静。 右手腕上艳丽的珠链里放着她离开这里重新经营一个家所需的全部东西,还有这些年她需要学会以及她想要学会的所有东西。 在熙临渊回来之前,她就已经和沨铃探讨过,作为师父,沨铃知道她的目的,便给了她足够的盘缠,支持她的决定。 “凩风,舍得么?”怀炡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夜色之下他看不清楚她的面容。 “怎么说呢,我想有属于我自己的空间。也顺便在我成年之前让他们认识作为焓凩的我。就像是临渊为我所做的一切的目的。”她垂眸,“分别这天迟早都要来的。我还是不适应这种生活,或者说从来不喜欢这种生活,我一个人也能好好的这番不告而别,也能让临渊少回来,少些担忧。他今日离开,现在时间差不多了,炡炡,走吧。”怀炡颔首,和她一起出去了。 熙临渊特地等在房门口,等他们过来。 亭亭玉立的身形出现在尽头时,他微微一笑,站直了身子看着他们靠近。 焓凩看到他眼中的笑意,便没有再靠近他。 两人遥遥相对,彼此都没有先开口。 “我昨天去见过师父了。”熙临渊慢慢走去,直到她身前,垂眸注视着她,“师父和我说你要一个人下山去的事,也劝我不要担心了。” 焓凩注视着他,一瞬不瞬。 “我不反对,凩儿。你要照顾好自己,你长大了。”他抱住了她,在她耳边呢喃,“你希望有时候我在你身边么?” 焓凩不自觉地笑了,她点了点头:“要的。你知道我根本不想你回去。” 熙临渊感受着耳边她的鬓发,闭上双眸:“好,你连着朦胧一起带去,他也能保护你一些。而且,他比我更熟悉这里,做一位向导他还是足够的。”两人一同分开,互相看着。 怀炡注视着熙临渊含着笑意的眼,心下更是明白了一些两人的关系。 “浛渊啊,你就这么把我卖了?”乘雾盘着身子在他的肩上,闻言有些幽怨地开口。 “把你卖了?我可没有获得报酬。”熙临渊看向他,“我若不在,你都跟着凩儿。 ”他点了点头,张开蝠翼来到了她伸出的手掌,仰头看着她。焓凩看着他,展颜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乘雾张开蝠翼拍了拍,然后来到了她的肩膀。 “昨日去见师父,也问了关于海螺的事。我昨天将他们处理过,但实际功效恐怕还要试验过。凩儿,边走边说吧。” 熙临渊将其中一个放到她手中,自然而然地牵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焓凩点头,两人并肩而去。 怀炡蹦蹦跳跳地到了乘雾边上,和他一起看他们的相处。 云还是铅灰色的,灰蒙蒙的天色一如当时他们从凤府出发一样。 “我待会儿会拿着另一个海螺去到那边,然后我会和你通话,你这边在光芒亮起时凝出神力和他凝出的光芒相互连接,应该就可以听到了。你若要告诉我什么,用神力笼罩这个海螺然后说话就好。”熙临渊细致地讲解,时不时偷偷看一眼她的神色。 “是这样么?”她散出神力,笼罩住了整个海螺。 熙临渊点了点头,伸手扶着她跃下了一级台阶。“临渊,那你如果有牵扯到净世的事,不知我可否有幸知道?我尽量不打扰你。”她看着他遥望扶桑树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揪着他的袖子,问他。 “自然,凩儿啊,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了。”他回首看向立在身边的女孩子,依旧是温柔的笑意,“我过去了,我们试试看。”她点了点头。 他跃入神阵,光芒明亮在瞬间。 几息之后,深蓝色的温柔神力伸了出来,焓凩惊喜地散出神力,和那束光芒交汇在一起。 “凩儿?”是他温柔的声音。“我听到啦!”焓凩原地蹦了一下,声音欢快,“临渊,你听得到么?” 另一边的人听着她欢呼的声音,闭眸就能想象出对面的人是何等的高兴,这般想着温柔的笑意又浮现:“嗯,我也能听到。以后若没有事,我都会给你发消息的。但最好是即时通话。” “我一定能接住。”她自信满满,脸上是兴高采烈,“那我下山去啦?”“好,万事小心。海螺可要好好保护。”熙临渊不放心地叮嘱她。 “知道啦!哎,临渊,我可以在他上面打一个洞做成手链的一个坠子么?有些害怕会不经意时惯常去摸他却不在。”她突然想到。 “我也刚想到这个问题,你先保管一段时间,我在均雅找找有没有可以不打洞就变为坠子的方法。”熙临渊在那边回答她。 “嗯,那我去山下了。就先切断了?”她看到了曦色的浮现,“我可不想被娴姐姐揪着领子提回房间。” “好。”他应下,直到那边的女孩子先消散了神力,才断开联系。熙临渊这才推门出去,回到这方不安的天地。 “朦胧,介意载我一程么?我想去扶桑树看看。”她看着火红的太阳飞上天空,万丈光芒逐渐将天空晕染。 “上来就是。”乘雾化成原身,两扇蝠翼悠悠展开。 她小心地坐下,然后伸手紧紧地圈住了他。“焓凩小姐放心就是。”他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就回首低下头蹭了蹭她,“我飞得很稳的。” “起飞啦!”怀炡比焓凩还要兴奋一些,他举起自己的小爪子遥遥指向扶桑树,端的是兴高采烈。 乘雾用力振羽,乘风而起,带着他们飞向凤凰族的圣地。 “炡炡,我可能会在扶桑树住上几个百年。仙鹿都那边我暂时不去。”怀炡闻言,紧紧抱住了她:“好。正好凩风可以用自己的火焰孵化一下小金乌,不过金乌族向来桀骜不驯......” “我可无所谓。”她不在乎地笑了,“他若愿意,就跟在我身边,若不愿意,自由便是。我的神力再强一些,就可以展开凤凰花啦!” “焓凩小姐,拥有神兽对于凤凰族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就像我之于浛渊,浛渊之于我一样,他能给我一个容身之所,而我在他身边可以增强他的神力。”他缓缓降下高度,声音里满是温柔,不仅是因为浛渊在乎她,而且他自己也挺喜欢她。 “朦胧,我只是尊重他的意愿罢了。”她仰头看向他,“也没有拒绝他的意思。” 乘雾不由一笑,稳稳地落在了粗壮的树枝上:“有道理。我们到了。” 焓凩松开手,走在这枝干上,向前望去,是一个青竹色的巨大鸟巢。 “凩风,要委屈你先在这巢里住些日子了。”怀炡歉疚地坐在她的肩膀上,耷拉着脑袋。 “问题不大。朦胧呢,是回到你原先在的地方,还是留在这边?”她在安慰好怀炡后,问他。“留在这里,浛渊恐怕不放心焓凩小姐一个人。在这里也能帮些忙。”乘雾垂下头来蹭了蹭她的鬓发。 “来我肩上吧。”她伸出手,“我想着在这里建一个小木屋,如果可以帮临渊也建一个。” “倒是一个不错的注意,一起去勘测位置吧!”怀炡又兴奋起来,“建木屋诶!不过凩风,我建议你先把小金乌孵出来。” “我没有化为凤凰身,我怎么孵化他?”焓凩不解,她向前走去,看到了那颗硕大的金乌蛋静静地躺在永不消失的火焰中。 “凩风,借我你的凤业火一用。”怀炡充满了信心,“你一定可以的。” 乘雾担忧地看着她平摊双手,神力逐渐凝聚,发丝与裙摆飞扬。 金红的光芒渐渐显出自己的辉煌,灼热的温度也开始弥漫,怀炡看着她。 “凤凰翼其承旂兮,遇蓐收乎西皇......”她轻声念完之后,神力骤然爆发,“承旂·凤业仓皇!”熊熊烈火在瞬间燃起,凄凉的凤鸣声回荡在茂盛的枝叶之间。 “是凤业火!”怀炡欢呼一声,神力流淌,他指引着火焰将金乌蛋环绕,乘雾看着那枚蛋的纹路逐渐明亮,有些担忧:她这样,能撑多久? 怀炡看向被光芒笼罩的金乌,没有留心凩风的状况,直到—— “凩风!”乘雾将她盘到了身子中间,担忧地看着她憔悴的面容,他凑近了她,那斑斓的眸子里映着她苍白的面容。 “我,没事。”她强撑着,没有停下神力的输送,“别打断炡炡。”乘雾颔首,静静地看着她输送神力。 怀炡并非不知道主人的状况,但凤业火一旦动用就必须事成而止:“凩风,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焓凩点头,冷汗涔涔:力气在不断的被抽取。 “神力在耗尽之后,若要再继续动用,就会伤及身体,凩儿记着,若非万不得已,一定不要强撑。这个万不得已,指的是性命之危。”昔年兄长的叮嘱犹在耳畔,她闭上双眸,汗水沿着肌理滑落脸颊:哥哥,让你失望了。 盛大的火焰之息骤然展开,气浪一阵阵地排开,她无力地垂下手,广袖遮住了被火焰灼伤的十指,她躺倒在乘雾身躯圈成的范围里缓缓地呼吸着来缓解神力抽空的疼痛。 怀炡飞了过去,伸出爪子轻轻抚摸着金乌蛋壳,感受到了里面生命的复苏,他惊喜地回首看向他们:“凩风!最多七日,小金乌就能破壳而出了!”焓凩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守在身边的乘雾:“朦胧,带我去巢里吧。” 与此同时,凤卿纭突然收拢了出鞘的长剑,闭上双眼神力慢慢流淌着晕染周身。 “怎么了,牧云?”莫凌风不解地看着突然蹙起眉尖的挚友,担忧问他。“无事,只是与凩儿的连心发动了而已。”几息过后,他恢复了神色,“没事的。” 莫凌风将信将疑地看了他半晌,才点点头:“姑且信了你。别练了,我们吃早饭去吧,我饿了。” 凤卿纭闻言微微一笑,伸手在走到面前的男子头上敲了敲:“就想着吃早饭。行了,走吧,不饿着你了。” 莫凌风先走回去,凤卿纭落在了后面。 他回首凝望高耸入云的遇冥山脉:凩儿,发生了什么需要你抽空所有的神力? (15)木屋·泄漏 睁开双眼,还是那片郁郁葱葱的天地。焓凩发了好一会儿愣,才回过神来。 “浛渊,凩风醒了!”怀炡欢快的声音响起,焓凩刚想慢慢撑起自己的身子,就有一双有力的胳膊扶着她坐起来:“有好些么?” 焓凩看去,在目及他容颜的一瞬间就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他:“尚可......你怎么回来了?” “凩儿啊。”熙临渊无奈地伸手帮她慢慢地理着长发,担心都变作了无奈,“你睡了三天。我正巧一直没出医馆,给你发了三次消息你一次也不回应,我就只能亲自来看看。小金乌的事不用那么着急的,你还没有化为凤凰身,凤业火应当是不宜动用的。” “也还好吧。”她心虚地瞟了他一眼,看到他的眼神又迅速把头埋到他怀里去了。 熙临渊被她逗笑,伸手慢慢抚着他最在乎的人的脊背:“‘也还好罢?’那你怎么要休息那么久?炡炡被我罚着去管小金乌,朦胧去雪山上帮我们带早饭。我暂且不走,要帮忙建屋子么?住在巢里不是办法。” 焓凩看向坐在金乌蛋上委委屈屈的小团子,斟酌着开口:“临渊,炡炡也是出好......”“心”字还没出口,她就看到了熙临渊带着几分恼怒的神情,立刻闭了嘴。 “还没说你呢,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把自己弄得那么虚弱。”他伸手故作凶狠地戳了戳她的鼻子,“下不为例!” 焓凩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怀炡耷拉着脑袋,认命地管起了小金乌。 “对了临渊。”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挑过在哪里建木屋了么?”面上的恼怒半分不假,但熙临渊不会对她发脾气,闻言这面上的寒霜才稍稍消融了些:“嗯,就在巢边上。小屋是能放下的。” “小屋,能住多少人?”她好奇问。“你一个人。”熙临渊看向她,面上的霜雪化作了春汛已经消失了。 “那,你,不来住么?”焓凩知道自己没有理由,除了把自己折腾得很虚弱之外,来拥有他的陪伴,可是她贪恋他。 “我不能常回来。”熙临渊伸手抚着她,“如果回来应该是住在雪山上,这样来看你的时候也能顺便把早饭带下来。”焓凩闻言失落地点了点头。 熙临渊一时也没有说话,他也没有理由时时刻刻地照顾她,至于住一起,这是奢望,能够在虚弱的时候守在她身边,他就已经知足。 树叶被惊扰,两人同时看去。 是乘雾钻过了重重树叶落到他们面前。 “焓凩小姐已经醒来了,身子可还好?”他俯下身子蹭了蹭她,熙临渊趁着这档功夫将挂在他犄角上的早饭取了下来。 “已经没事了,抱歉让你担心了。”焓凩歉疚地伸手抚了抚他。“我倒是无妨,关键是浛渊。”他甩了甩尾巴,“浛渊是当日夜里过来的......” 他还想继续讲,就听到了他的声音:“凩儿,朦胧,来吃早饭吧。”怀炡一听到“早饭”二字,眼神一亮,刚想扑到焓凩的身上,就被熙临渊冰凉的眼神给熄灭了热情。 “金乌蛋上管着,”熙临渊拿着他的早饭走过去,“我当时就和你说过,凩儿只是凩儿。”怀炡垂着头,举起爪子接过了早饭。 “炡炡!”焓凩却不管,她跑来,伸手,“我有些冷。怀炡闻言立刻扑到了她的怀里,全身都燃起了温暖的火焰:“凩风可千万别冷,不然浛渊会削了我的!”说着还得意地眨了眨眼睛。 熙临渊淡淡瞥了他一眼,转而看向抱着他的焓凩:“凩儿,你不吃么?” 她抱着怀炡回首冲他一笑:“过去吃饭吧。炡炡在,温度足够的。” “想让他长个记性而已。凩儿不用怕他不高兴。”他说着牵住了她伸来的手,引着她来到临时的餐桌。 “有什么打算么?”熙临渊看着她慢慢地吃着梨花酥,问她。 “去集市逛逛,还得找个木材商买点木头......本来就想着让朦胧带路了。”她没有看他,只是盯着影影绰绰的叶子。 熙临渊看向乘雾:“朦胧,你以为呢?”“浛渊在的话,那也没我什么工作了......”他的眼眸中流淌笑意,“木材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找碧穹羽君呢?” 熙临渊看向他,那双眼眸中忽然满是哀伤:“朦胧,你和我背道而驰。”“哎?”他不解地凑近他,“为什么?又没让卿凩小姐出面。” 焓凩没有听他们的话,在吃完之后起身,声音清澈:“炡炡,陪我走一趟吧。师父说鹰族的族长金喙就在青苍树上,有事可以找她。” “青苍树?凩风跟好了!”怀炡悬在空中,跃跃欲试。“凩儿?”熙临渊想要叫住她,但她只是微微一笑:“我知道临渊在思虑什么。我可以的!”金红的神力环着她飞舞,最后交织成一朵盛放的凤凰花,璀璨高贵。 焓凩坐在上面,冲他微微一笑:“没有后顾之忧了吧?”“掩盖好你自己的身份。”熙临渊微微一笑,“我就不陪去了。这边等你。”她点点头,和怀炡一起飞远。 “因为就算我出面,凩儿与交际的能力依旧没有锻炼。她在均雅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出过门。她的兄长把她拘束在凤府,偶尔出去也要我或者是兄长陪着出去,我其实还挺担心她。”熙临渊看着它们身形消失的方向,然后回首看向乘雾,“你明白么?” “我们应该想一个办法,让白念陌怀疑熙临渊。”白澈予沉吟着,“孑羽兄,有何高见?”白澈许亦看去,那席胜雪的衣袍。 孑羽垂眸:“我当年离间过沧龙和陆上二十族,但最终也没能将他们的权力收为己有。澈予,白念陌此人有什么弱点?” “他么?”白澈予想了想,“有的。他不喜欢离别,也不喜被背叛。但我总觉得熙临渊那样周全的人,应当已经跟白念陌报备过才是。” “这样么?”北冥漠寒沉吟了半晌。“阿寒。”温柔灵动的声音唤他,“当年我叔叔进攻的极北之城的守城世家不是被灭族了么?但是我记得......” “天籁说的是楚家幼子,掌管京中禁军、白念陌挚友之一的楚朔棪之弟楚朔诗么?他一直在我这里。”白澈予突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以楚朔诗为诱饵引楚朔棪上钩从而将他控制在手中为我们效力,进而去分裂他们?”白澈许说了一连串都不带换气,深吸一口气后看向他们。 “就是这个意思。”白澈予敲了敲他的脑袋。“白念俟又有什么弱点?”孑羽摩挲着下颚,问他们。“他冲动莽撞。”白澈予回答,“但极听兄长的话。” 他点了点头:“麻烦你们告诉我,白念陌势力的分布情况。”“镇西军是他的势力,镇西将军凤卿纭镇西将军莫凌风都是他的挚友。京城里,除却方才说的楚朔棪,还有姜月叆,现在刑部任职务,还有就是熙临渊,他是闲职。” 孑羽点了点头:“都记下了,澈许澈予,你们先回去,下次来......我会托漠寒将必要的东西交给你们,好好利用。离间计,永远都是最有用的。” “念归,你知道临渊去哪儿了么?”白念陌不由好奇,“他已经好几天没出现过了。” “八成又在净世那边吧。要不是净世排他,我也想去看看娴雅。哎!”白念俟话音刚落,就被白念陌打了一下,“哥哥打我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白念陌瞥了他一眼,“等你有了临渊那样的神力再说吧。”语气里满是烦躁。 “哥哥在因为临渊不高兴么?”白念俟偏头看向他,白念陌看向他,最终点了点头。 “哥哥啊,临渊要回去你就放他回去呗。临渊在那里的地位也不会比这里差,他去那里也能帮忙维持和平的!”白念俟的声音天真烂漫,“而且当年哥哥不就说要牧云、嘉蓝、临渊、月沉还有朔柒都幸福的么?临渊愿意追随在卿凩身侧,我能看出来,他其实很喜欢卿凩。既然他们在一起能够幸福哥哥为什么不成全他们?” 白念陌垂眸,一时没有接话。“还是说哥哥害怕临渊会给我们招致麻烦?”他又问他,然后自顾自地解释下去,“临渊做事向来谨慎,哥哥也早已有体会。” “念归啊,你知道我的性子是喜聚不喜散。”白念陌轻轻叹息。“哥哥也真是!”白念俟突然展颜,“不是还有我们吗?” “朔棪,有找到你小弟的消息么?”宫里面气氛有些凝重。楚朔棪摇了摇头,“我匆匆回去过,在牧云他们的帮助下也找到了他们的尸体,可是唯独没有看到小弟。两个多千年过去了,我都不确定他是否活着!” 戴着铃兰纹银面具的男子是利落的束袖便衣,不似身边的褐发男子是广袖飘飘。楚朔棪湛蓝的眼眸里满是泪水,灭族之痛,历久弥新。 “朔柒。”褐发的男子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姜月叆哀伤地看着他。凤宣坤和白琴之相视一眼,凤宣坤垂眸,声音毫无起伏:“朔棪,无论如何,你都要保持理智。你在找朔诗的事,恐怕白澈予他们也知道,很容易被利用的。” 楚朔棪摘下了面具,露出了本身的容颜:“凤相大人,不论是我还是牧云,都不能保持理智在这种情况下。”白琴之冲他摇了摇头:“宣坤啊,就连我都做不到。朔棪,月叆,你们平日里也保护好自己,不要单独行动。临渊呢?” “临渊有好些日子没出现了。”楚朔棪回答他,“他和我说去看卿凩小姐了。”白琴之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皱起眉头的凤宣坤:“宣坤,你也大可以放心了。” 他却摇了摇头:“不是好事,这样既不利于卿凩,也不利于临渊。太容易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朔棪,待他回来后,你让他来一趟凤府,我有话和他讲。” “凤相大人,临渊他喜欢卿凩。”姜月叆轻声,他不敢看凤宣坤和白琴之:抱歉了,临渊,将你埋葬在心底的念想告诉他人,“他舍不得他她一个人在那里,也不想让她担惊受怕。” (16)隔阂·仓促别 白琴之也只是有一瞬的惊讶,随即归于平静:“这样么?宣坤你就是太不在乎卿纭卿凩了。现在是大可放心了,临寒将临渊教得很好。” 凤宣坤却是神色不变,姜月叆垂眸不敢看他,楚朔棪却直视他:“凤相大人,临渊是自由的。” 他的目光一下变得渺远,自嘲地笑了笑:“朔棪,没有一个人是自由的。他既然决定要和伴在她左右,那么,就应该来一趟凤府了。” 楚朔棪依旧不惧:“我不会转达。凤相大人,你要斩断凩儿的最后一丝挂念么?她被迫断了和牧云的联系,与至亲分道扬镳的日子本不该那么仓促!我知道凤相大人是想让凩儿可以走得毫无留恋,不犹豫不痛苦,可是凤相大人你忘了,凩儿还年幼,牧云和临渊作为她最亲近的人,断掉联系她怎么愿意,怎么承受?” 白琴之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摇了摇头:“宣坤,不要操之过急。” 凤宣坤没有明确表示,只是默默地看向姜月叆:“月叆,我想知道你对临渊对凩儿感情的看法。” 姜月叆抬首,琥珀的双瞳中清澈哀伤:“我不想再害临渊。他很好,我相信他是深思熟虑。凤相大人,你,不应当不信任临渊。”凤宣坤轻轻点了头。 “看!”欢快的声音传来,熙临渊抬眸望去,是先落在扶桑枝上的焓凩。 将书放在一边,他起身,带着在想到她就会露出的温柔笑意:“回来了?怎么样?” “很顺利!”她还没站稳,就扑过来抱住他,“金喙族长告诉了我一些基本信息,我一个人去的!”熙临渊稳稳地接住了她,然后看向坐在木头堆上的怀炡,那堆木头被放在好几辆车里:“凩儿是不是还要把这些车还回去?” “那个掌柜很好,她说这些车可以先用着,家布置妥当了再还不迟!但我想着把木头运下来后就还回去。” 熙临渊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乘雾。他会意,卷起木材分堆放置。 怀炡拍着翅膀坐到焓凩肩上,看着他慢慢转移木头:“凩风,累死了......”声音委委屈屈,他向她撒娇。 “嗯?可是我还特意照顾你,车下的凤凰花是我的神力。”焓凩有些不理解,可是一旁的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神像冰凉的刀子直直冲了过来。 “凩风帮忙可不累呢!”他急急开口,伸出小爪子挠了挠她的鬓发。 “炡炡,应该是你照顾凩儿,而不是她照顾你。”熙临渊的声音有些冷,“若非是现在凩儿需要掩藏身份而你又太招摇,这些小事一定是你一个人完成的。凩儿一个人不要强撑,能代劳的都让炡炡去就是。” 焓凩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日后就麻烦你了,炡炡。” “浛渊,是这样么?”乘雾问他,身后是整整齐齐的木头堆。 熙临渊颔首:“嗯。麻烦你了朦胧。凩儿将车送回去吧,然后回来我们一起建?” “嗯!”她看着他,下定了决心要为他也安置一个休息的地方,“炡炡留在这里。我自己去就是。”怀炡点了点头,又蹦蹦跳跳地坐到了金乌蛋上。 凤凰花在半空中描绘,她冲他们一笑,然后转身,带着车子们一起离开。熙临渊目送她离开,然后看向这枝干纵横。 “娴儿?怎么了一个人在这边?”归惶刚刚回来,打开门就见娴灵一个人坐在风雅中。 “我就想知道,为什么凩儿不愿意和我们住在一起。”她挠着自己本就有些卷曲的长发,有些不高兴,“本来是我照顾她的!” “我问过师父这件事。”安冉也走了进来,她微微一笑,“灵,师父支持她定然有她们的道理,何况师兄也陪着她下去了,想必师兄一定是为焓凩儿好的!你就不要不高兴啦,我们都在呢。” 娴灵垂眸,最终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罢了,若是小丫头能够高兴,倒也是极好的。只是,临渊终究是要回去的,不能长久的照顾她。” 安冉看向知曦,在恍惚间就会看到那个喜欢在知曦上一站就是一天的小女孩:“灵,焓凩儿热爱着自由。她喜欢无拘无束的一个人,或者是通晓她心意的人在一起。她有太多的忧思,可我们却无一人能体会。灵,你有可望而不可得的无奈和悲哀吗?” “抱歉让你俩上一趟冰梧川。”沨铃坐在尘沙身侧,看着对面的两人。 百里重川摇摇头:“反而是要感谢沨铃殿,我又有了透透气的机会。” “我刚好送夙慧上来,顺路的。”珩遇回答她,“不知所谓何事。” “焓儿下山去了,应该是住在扶桑树上。”沨铃看向他们,“她说她要自己去熟悉这个地方。” “到底是她。”珩遇笑了,“沨铃殿,我可以去看看她么?”“你最好装作偶然遇到。不过你们已经见过面,应该问题也不大。”沨铃思索了一会,“焓儿还好相处吧?” 珩遇颔首:“我以为沨铃殿应该去问问娴灵她们。夙慧和我说焓凩心性通透又极为聪慧,却装了满腹忧思。” “川哥哥!”在不久之后,百里重川回到瞭望塔时已经正午。 他刚落地,就有一个天蓝的身影冲了过来,撞入他的怀中。百里重川没有防备,被撞的后退了一步,然后才反应过来,伸手也抱住了她:“玖儿?” “重川。”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一席朴素的白袍立在不远处,高束的长发,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领模样,来者正是游鱼族的大将军之一,左将军瞻之,和他的恋人鲛族帝姬百里重玖,有兄长游鱼族右将军澹之,兄长百里重川百里重锦。 “今日怎么想起来来我这里了?”他摸了摸妹妹的长发,放开了她。 瞻之走上前来,牵住了她的手,柔柔一笑:“这几日游鱼族不太安定。经常在地震。哥哥嫂嫂一起发布文书,游鱼大族的城镇全部都用神力庇护起来,百姓已经全部变作原身居住在水草之间,这样还能安全一些。哥哥让我来问问,鲛族领地可还安生?”百里重玖急急点头。 看着妹妹的可爱模样,百里重川微微一笑:“鲛族还好,锦那里没有要紧的事务传来。来坐一会么?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百里重玖突然后退了几步,瞻之也皱起了眉,将百里重玖藏到了身后,神力凝聚——如临大敌。 百里重川轻叹一声:“锦,你来了。”百里重锦落在他身后,没有看着他们,只是凝视着自己的孪生兄弟:“又去冰梧川了,身上的寒意还没抖落。” 百里重玖慌了,她扯了扯瞻之的袖子,小声商量:“远瞩,阿兄只说了这一件事吧?”瞻之颔首:“嗯,我们现在回去。” 百里重玖点了点头,随后看向百里重川:“川哥哥,我想起来还有事在游鱼领地,就先回去了!” 百里重川亦知这隔阂一时难消,便点了点头。两人忙不迭地消失在了这里。 “锦,你当年太凶了。”百里重川回首看向他,满是无奈,“玖儿都不太乐意见到你。” “只是怕你们离开我。”百里重锦走到他身后,伸手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他在心底默默地说道。 “我前不久刚刚来过,有什么事了?”“没什么事,就是很想见见你。”他凑近了他,细细地看着他的羽睫——他的同胞兄弟。 百里重川看向他:“还要多久?”“如果是封印的话,恐怕要我一生效守;如果是破封的话,我也不清楚。”他回答。 “对了,锦。你有没有看见过水元素圣灵忆沐?我记得在百年前她现过一次身。” 百里重锦垂眸思索了一会,摇了摇头:“并无。”额前的碎发正好挡住了他眼底瞬间暴起的暗潮:已经开始想到水元素圣灵了......是那位帝君要回来了么? “这样啊.......”百里重川失落,“我碰着怀炡了,他问我还有其他元素圣灵出现么?我就想着来问问你。” “封印之边太过污浊,元素圣灵也不会乐意在那种地方出现。”他猜测,“我就先回去了,想必冰梧川一趟,你也累了。” 百里重川看着提出离别的兄长,犹豫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嗯。不送你了......皇兄。”百里重锦浑身一震,却也遏制住了抱他的欲望,离开了这里。 “这一声皇兄,锦,你还记得我们抵足而眠的日子么?”百里重川闭上了双眸,耳边是他们昔年的承诺,眼前的现实他不愿意面对。 看着空空荡荡的荒芜宫殿,百里重锦闭上双眸,泪水蜿蜒而下:“皇兄,皇兄......川,你在提醒我什么呢?” 他看向那封印之地,就像是海底的一只巨大眼眸,空洞洞地望着。 “凩儿是住在屋里呢还是住在巢里?毕竟屋子建好但装饰还未完善。”熙临渊好奇地问她。 焓凩舍不得移开眼,她注视着这间他们一起亲手修筑的屋子,回答他:“先住在巢里吧,毕竟还未完善。” “呀!”一声惊呼,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炡炡?怎么了?”焓凩跑去,伸手戳了戳悬在金乌蛋边的怀炡。“金乌蛋壳裂开了!”怀炡咧开嘴笑了,“凩风,小金乌来陪你啦!”熙临渊看着金乌蛋,神色难辨喜怒。 “炡炡,小金乌出壳后需要吃什么么?”焓凩有些担心。“用凩风的火焰就好了!”他没过脑子,“最好是凤业火!” “这怕是不行。”焓凩端正神色拒绝了他。侧首去看熙临渊,然后默默地说了缘由:“我不想再让他为我忧心。”蛋壳碎裂,裂缝蔓延在整个金乌蛋上,里面的雏鸟啄壳的声音也愈来愈清晰。 乘雾落在此地,带来了急报:“浛渊,京城里有事,传送阵里有人等你。”“什么?”他讶然。焓凩亦是回首。 “凩儿,抱歉不能陪你了。”熙临渊不敢看她的神色,只是直接地将她拉入怀抱,“我之后会和你用海螺联系的。” 焓凩点了点头:“我明白,快些回去吧。那里需要你。”“照顾好自己。乘雾,跟在凩儿的身侧。”他看向他,乘雾点头。他们一起目送他离开。 (17)陪伴·否决 熙临渊只身离开,御风来到了传送阵,捕捉到一抹青色的身影。 “菖荠,有什么要事?”“师父,这次是凤相大人亲自来找。我怕是有什么急事,就直接过来了。”菖荠有些担心,“台首和司军起来过药坊,说是对不起师父,把师父埋在心底的秘密告诉别人了。” 熙临渊默了默,然后看向他,问:“他俩,告诉谁了?”“凤相大人和白帝。”菖荠看着他不太好的脸色,有些担忧,“要不,师父就直接承认在净世的身份,不要在回去了?反正他们也不能来这里。” 熙临渊摇了摇头:“罢了。随我回去吧,菖荠,日后跟在我身边,作为我的助手。”菖荠点头,跟在他身后,一起回去了。 “啾啾啾啾!”清脆的鸣叫声骤然清晰,浑身湿漉漉的灰色小雀挣扎着从壳里把自己挪出来,然后可怜兮兮地倒在了巢中。 “啾~”他低落地叫了一声,看向他出生的地方。 焓凩呆呆地看着这只巨大的小雀,慢慢开口:“朦胧,他能听懂我们说话么?”“我出生时可以,他应当也可以。”乘雾居高临下地望向他,扇了扇蝠翼。 “啾!”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只能在巢中扭动着身子,羽毛都未丰满。 “哎呀,朦胧不是这样的啊!”怀炡无奈,他飞到小金乌的肚子上,燃起了疯狂的火焰,大盛的火光将他们的身形吞噬。 焓凩没有说话,乘雾也只是静静注视。 不多时,兴高采烈的声音便传了出来,火焰逐渐熄灭。 才及乘雾一半的小雀抖着浑身蓬松黑色的羽毛显出身形来,乌黑的眼眸滴溜溜地转着,他看着她。 “小金乌?”焓凩试探性地唤他。“啾!”他突然拍了拍翅膀,极为高兴地伸长了脖颈去蹭她的颈窝。 焓凩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怔怔地看着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凑近她。颈窝里毛茸茸的触感使她不由得一缩,又伸手试探着圈住了他的脖子,一样毛茸茸的。 怀炡看着她的笑意,也极为快乐。 “啾啾啾,啾啾。”他乖顺地蹲下身来,舒展了羽翼抱住了她。“!你愿意跟在我身侧?”焓凩先是惊于自己可以理解他的鸣叫声,再是惊于他愿意跟在只是见了一面的自己身边,“确定么,小金乌?” 他点了点头,极为坚定。“金乌金乌,叫你冥旭好不好?玄冥旭日。”她灵光一动,就像当年为自己取名焓凩一样。 他很高兴地点了点头,用他金黄的喙理了理她的鬓发。 焓凩回首看向一边静默不语的乘雾:“朦胧你可以帮忙照顾照顾旭儿吗?我这几日都要来回跑。” “那是自然了。”他微微一笑,张开蝠翼碰了碰一边收拢羽翼乖巧的金乌。“那,就那么说定啦!”她靠着冥旭坐下来,脱下外袍将自己裹住,蹭了蹭他蓬松柔软的羽毛,困意上涌,便软着声音,“我有点困了。” 怀炡咧开嘴笑了,点了点头,然后飞到了她的膝上,火焰环绕着他们:“凩风睡去。” 乘雾慢慢游过来,把他们环在了里面,他们都睡去。 清晨,又是旭日东升。 熙临渊坐在药坊的后院里,听到了脚步声,便淡淡开口:“月沉,朔柒,你们来了。” “师父我先忙去了。”菖荠朝气的声音传来,他点了点头。 菖荠在他们进来后将门带上。 先是一片静默。 姜月叆虚心地不敢看他,楚朔棪却正直地望着他的背影。 熙临渊转过身来,一席靛青的袍服,衣摆袖摆用银线绣着波涛纹样和曲水纹样,长发柔柔地披散在身后,他没有笑,显出几分清冽出尘:从小沉着寡言的少年只有笑起来才会让人感受到几分温柔。 “临渊......抱歉。”姜月叆自知理亏,也明白这会给他带来多少麻烦,“如果我们可以帮上忙,请务必让我们知道!”楚朔棪颔首。 他闻言垂眸,细致穿在颈间的海螺正挂在胸前,海螺是唯一能够和她联系的东西了......我舍不得和她断掉这最后一丝联系。 “我明白。”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复又抬首,稍稍温和了些,“如果可以,我可能也会申请外调,届时你们辅佐好阡陌。” “你也外调?”楚朔棪意外,“那这边不就只有我月沉念归还有阡陌了?”“我留在这边......也是,我不可能割舍下药坊。”他垂眸,有些纠结。 “凤相大人恐怕想把你和凩儿的联系也断掉。”楚朔棪面容冷肃,声音里满是不满,“他冷酷得无情。” “牧云已经无法与她相见。如果我也和她断掉联系......我不能让她生出被抛弃的念想。”他喃喃自语,“她那么好,不应该不高兴。” “不要去见他了,你过去吧。”姜月叆开口,看向他,“他总不会......”“亲自过来”四个字还未出口,周遭的天地就在瞬间变了模样! “师父!”菖荠突然感受到了极强的神力爆发在一瞬,他匆匆开门,里面却空无一人! “不要来见我了么?”一个冷酷的声音响起,他们都看去,正是凤宣坤。 “凤相大人,您这是要强逼迫我做什么呢?”熙临渊微微一笑,但左手已经开始凝聚神力,如果真的不行,就强行一试吧。 姜月叆还有楚朔棪一起把他挡在身后,看着他。 “苍梧域的一角,没有人可以进入。”凤宣坤慢慢开口,“月叆朔棪,这件事与你们无关。”楚朔棪回首看向熙临渊。姜月叆则警惕他的动作。 “你们先出去吧。”熙临渊点了点头,“不会有事。毕竟都是,自己人。凤相大人素以无私著称,这个时候应该也不会对我痛下杀手。” 姜月叆看他说完,又看向凤宣坤,见他闭着眼,心下有些惊慌。“罢了。”楚朔棪看出了他的决意,便最终作罢。 “我送你们出去。”凤宣坤张开双眼,挥袖赤色的光芒流转,将他们送了回去。 熙临渊看向他,神色依旧沉静:“凤相大人不知昨夜找我是有什么要事。” “我虽能看出几分端倪,你对卿凩的感情不是简单的兄妹之情,但我终没有想到,你对她的是恋人之间的眷恋。”凤宣坤的目光如有实质,他仔仔细细地审视他。 熙临渊皱了皱眉:“凤相大人,只是我喜欢她,至于凩儿对我,可只是简单的兄妹之情。” “凩儿对你的信任早已超过了对卿纭的依赖。”凤宣坤冷冷地看着他,“凤家的人,不论男女,都以国家为重。熙临渊,你如今总是心在净世,这于你不利,于卿凩也不利。一来你不能心无旁骛地帮助念陌;二来还会给他们带来许多隐患,离间是,把柄亦是;三来,你会让卿凩不能独立!让她全身心的依赖你,这是你想要的么?” “凤相。”熙临渊也毫不示弱地看向他,“我要驳回你的观点。我喜欢凩儿,这没错;可是凩儿也在乎牧云。相对于五个百年才相见的人,无论如何都是更依赖出生时就伴在身边的人才是。牧云将她托付给我,而且我是她那里唯一认识的,亲近的人,她为什么在事到如今,不能更依赖我一些?我告诉过阡陌不用为我担心,我也不会为你们增添麻烦,把柄,我用时空阵往来;离间,我早已告诉阡陌我的抉择。至于帮助阡陌,我早已有数;至于凩儿,我不想让她生出被抛弃被欺骗的念头,她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 他说完,眸子里的光芒坚决明亮:“凤相,你终究不在乎凩儿。” “我在不在乎她,不需要你们这些外人置喙。”凤宣坤的语气凌厉,神力徘徊威压出现,凤凰的神力蠢蠢欲动。 龙啸声回荡开来,他的袍服翩跹,长发纷舞,熙临渊已经感受到了他要动手的意志。 “卿凩的凤凰血脉终究要觉醒,熙临渊,你以为我不知道么?熙氏旧名崆峒氏,身负着白泽族的封印;你又参与过千年之战,临寒所为你我皆知,你身负的祭品之毒,我也能够猜到;再加之血脉不纯,熙临渊,你拿什么去陪在卿凩身边?凤凰帝君身边的无能之辈,只会成为她的负累!你希望她因为你而掣肘么?” 凤宣坤每说一句话,熙临渊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到最后竟是惨白:“你是怎么知道的?” “熙临寒的氏族我凤宣坤怎会不清楚?”看着苍白的面庞,凤宣坤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利箭,将他们伤的体无完肤一无是处:“你配不上她。她也配不上你。作为帝君,她无暇顾及你;作为恋人,她不能自理,于你而言,她也只是一个负累。” 熙临渊怔怔地看着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在他怔愣的时间里,凤宣坤的手上已经凝结出了一星光芒。他突然动手,神力向他扑去。 熙临渊回神,气浪一阵阵排开,沧龙的神力挡在身前。 凤宣坤眯着双眼,细细审视着这位看上去有些孱弱的故人之子。 神力还在持续爆发:耗着便是,他那身躯,根本承受不了那么久的消耗。 熙临渊看着他,神色凛冽,目光锋利:“凤相,你的意思是,让我抛弃凩儿?” “她舍不得抛弃你,那么。就你抛弃她。”凤宣坤是铁了心要他们离散,故而步步紧逼。 熙临渊无力地笑了:“凩儿,我可能,要很长时间见不到你了......”龙啸声透着几分悲凉和沙哑,他闭上了双眸。 “神力再度凝结?”凤宣坤看着他周身光芒流转逐渐明亮,皱了皱眉 神力冲来,带着鱼死网破的勇气,熙临渊骤然睁眸,排山倒海的神力蜂拥而来。 凤宣坤勾唇,身形消失! 熙临渊讶然,他刚想移动身形,后颈一痛,双眼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凤宣坤出现在他的身后,他微阖着双眸,好半晌才睁眼,看向倒在身前的熙临渊。 “临寒,熙、凤二家终不可能联姻。我想他们忍受过孤独,才会更深思熟虑,也能够更好地保护自己,和所恋之人。你,不怪我吧?” 心下一痛,焓凩从梦中惊醒,对上了乘雾忧心的目光。她摇了摇头:“京城里,应当没有人是临渊的对手。”乘雾作罢,又趴了回去,可是焓凩却再无休息的心思:“临渊,你怎么了?” (18)猜疑·回望(1) 菖荠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熙临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到他塌边,牵起了他的右手,神力注入。 象征生命的苍翠在空中勾勒出桑叶的轮廓,然后神力化作涓涓细流,流入他的身子。“师父......”菖荠凑近了他,轻声唤他。 羽睫轻动,意识逐渐复苏,他缓缓睁开双眼,有些头痛和虚弱。 “师父。”菖荠看懂了他的意思,便扶着他坐了起来,靠在床背上。 “离早上,过了多久?”熙临渊蹙着眉,问他。 “当日夜里而已。师父,凤相大人对你做了什么?”菖荠担忧问他,“你还记得卿凩小姐吗?” “这个自然。”熙临渊一听到她的名字,笑意便又显露出来,“菖荠给我些神力,我想和凩儿说会儿话。”他点了点头,神力流淌。 沧龙的神力包裹了海螺,下一秒,赤色的神力也散出了绝美的光辉。 “凩儿?”下一秒,像是利剑穿胸,这疼痛从心口传来,他一下收紧了五指,有些喘息,瞬息之间冷汗遍布。 菖荠惊慌地揽住了他的身子,神力弥漫在周围。 “临渊,你还好吗?清晨里心很慌,你发生了什么?”那边的女孩子声音里满是焦急。 “没事。”熙临渊缓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她,“我没有事。小金乌你给他取名叫什么?” 那边的声音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响起了清脆的金乌的声音。 熙临渊艰难地忍受着痛苦,但听到金乌的鸣叫声后就知道金乌已经认她为主了。 笑容浮现,他放下心来,却又不可遏制地心痛:“我今日有些累了,凩儿,这几天恐怕都没法和你聊上几句了。”他不想让让她为他担心,故尽全力不让自己呻吟出声,强作平常。 “没事!旭儿在呢,我一个人能好好的!你也要小心,照顾好自己。我就先结束了。好梦,临渊。”说完,那边的女孩就先断了神力的联系,匆匆忙忙:想让他早些休息。 熙临渊强撑着到联系断开,这才脱力地倒在了菖荠的身上,痛苦地喘息着。 “师父......菖荠能做什么?”他手足无措。“等待。”他全身都有神力流淌,沧龙的神力不断地流转在全身,好半晌才逐渐将疼痛消退。 菖荠看着他,苍白的面色,黏连的鬓发......何曾在他面前如此狼狈过? “菖荠先去休息便是,没事了。”他闭上双眼,已经没了力气。“师父,凤相大人他终究不同意你和卿凩小姐么?”菖荠没敢停下神力的晕染,握紧了他的手——他曾经带他离开了那个悲哀的曾经。 “菖荠,我要用我的能力让他们承认我和她。”他张开双眸,执着坚定,“就暂且是韬光养晦休养生息……我不会让她一个人。你且去休息,让我一个人休息会儿。” 菖荠点了点头,悄身退了出去。 熙临渊看向窗外,夜色已深。要怎么样,才能和她相见? 乘雾冥旭还有怀炡都屏息敛声看着脸色有些阴沉的焓凩。“凩,凩风。”怀炡有些害怕。纵使她年龄尚幼,但已经有了作为帝君的威严。 “怀炡啊,你跟在焓凩小姐身边也不算短了。”乘雾凑近了他,悄悄道。“乘雾你也不能说我吧?”他又悄悄回复他,充满了不服气。 “啾啾,啾啾?”冥旭却不怕,他鸣叫着蹭了蹭她,拍了拍翅膀,“啾啾啾啾,啾啾。”焓凩看向他明亮的双眼,突然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埋首在他蓬松的羽毛之中。 冥旭扭转脖颈,细致地为她打理着纷扬的发丝。怀炡和乘雾互相看了看,都一时保持缄默。 “炡炡,朦胧,你们应该不清楚,我和临渊一起的过往吧?”她声音闷闷的,没有从羽毛中抬首。 怀炡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嗯嗯嗯嗯,临渊在的时候凩风都和他在一起,一个人了又开始一个人独处。” “这样么?那还真应该告诉你们了。”焓凩埋了好一会儿才缓下心境,看向他们,眸子里亮晶晶的,就像是春汛冲刷的溪石。乘雾盘着身子安坐了下来,细长的尾巴尖还环在了冥旭身后,而怀炡则坐在了冥旭的背上。 “我出生在千年之战的时候。但我认识临渊时,已经五个百年过去了。那个年纪那个时候,刚好也是我哥哥凤卿纭重新回归职务的时候。我不清楚为什么我的父母不亲近我,很少教导我,但哥哥却亲自像父母对待孩子那样对待我。我明明父母健在却像极了和哥哥相依为命。由于此,哥哥也极不放心我一个人,于是找了临渊在他镇守边疆的时候来凤府里照顾我。哥哥为了他不用来回跑,还在凤府他的院落里为临渊专门留了一个房间,隔着一条走廊就是我的寝居。”焓凩用指尖缠绕着发丝,黑白分明。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非常相信和亲近他,我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这个世上有太多的事都是无由的。他怕我怕他,便先告诉了我他和我哥哥的关系,然后才说明来意。”乘雾静静地听着,眼前又浮现那个儒雅温柔的主人的身影。 “他经常陪在我身边,每次都会陪好些年。他和哥哥不同,大概是因为见闻不同、陪在我身边时我的年龄不同,他教我诗文、历史、政务和书法,有时候也会告诉我净世的美丽景色。而且他经常陪我去逛帝都——哥哥以为我还小,外面不安全。”她垂眸,“临渊很耐心,他让我看他写,也将我拢在怀中手把手地教;至于历史政局,他自己就是皇长子身边的人,对这些自然是无比清楚——但他却公私分明,更冷静客观;诗文的话,浩瀚如烟海,他教了我他最喜欢并了解的部分。他说他也不知道这些诗文是从何方而来,他学习的历史里虽有这些人,但这片大陆并没有这段历史。我不在乎,反正他不会害我。” 她伸手按上了剑柄,两把佩剑剑鞘上是对称的凰羽纹:“我所学之上,其实更像临渊,可我的性子却是哥哥和临渊一起教导出来的。临渊比哥哥更好说话,但哥哥比临渊更疼我一些,要求自然也更高一些。在我千岁那年,哥哥带我去见了白帝还有他认识的人。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次宴会,庆祝皇长子六千年生辰。但是中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插曲,导致一个月后禁军军营的演武。演武有一个规定:如果双方中有一方不肯认输,那么另一方可以杀死他而不用承担责任。他们应该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那封邀请函里也有我的名字,我就不得不去。哥哥和临渊他们为了保护我,把我排在了最后,这样,只要他们赢了,就能够以多胜少结束这场演武,我也就没有上场的必要。哥哥和临渊的对手,嘉蓝兄说是对方实力的顶峰,两场苦战,他们赢了,可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我那时神力的运用还不是很自如,只能在他们的指导下帮他们包扎其伤口,那是我第一认识到我需要学会术法和剑术,我至少不能拖累他们。”说到这里,她垂下了双眼,当时血淋淋的伤痕如在眼前。 即使都可以隐忍着,但上药时到底还是有几声闷闷的呻吟。 “我在那个时候就和他们提出:我想学术法和剑术。哥哥一开始还没同意,但在他和嘉蓝兄一起去镇西军后,临渊被我磨得没有办法,便开始教我剑术,曾经的少将军就纡尊降贵地陪我这个初学者从最基础地练起。说来我这双剑还是哥哥在我五百岁生辰时特意在镇西府上得来的,但上面的剑穗却是临渊在我千岁生辰时赠予我的,有一定的防护力。他们都对我很好,所以关于父母,我没有什么亲近的感情,在我这里他们也只不过是一个冷冰冰的词汇,我不在乎。”她抚摸着经年以来颜色依旧鲜艳的朱红色剑穗,那时熙临渊也和孩子一样兴高采烈地把穗子递到她跟前,让她过目之后亲手系在了剑上。 “这样如果你动用双剑,我也能够知道,然后及时赶来了。”他那是微笑着摩挲着自己的发顶,“牧云也能放心些。” “我在他们看来是永远长不大的小姑娘。”她垂眸,声音有些悲伤,“我被迫和哥哥断开了联系……可我们是亲兄妹……这把锦瑟是哥哥送给我的,哥哥亲自教授却没有临渊过问的,便是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我已经不知道我还没有没机会再和哥哥见面,再见到临渊和哥哥他们一起、就像我幼年时候的样子。我其实很反感那些干涉我生活的人,哥哥临渊都很清楚,所以他们尽可能都等我亲自提出要求或者是提出建议,从来不用命令或通知的口吻告诉我我要怎么样。这和以其他人不一样,他俩给了我充分的自由。” 怀炡看着她,似懂非懂:“怪不得,怪不得浛渊会那么紧张凩风,你是他一手带大的人。爱护自己的亲人谁都是一样。” “这不一样,炡炡。当年哥哥曾戏言,让我以后跟着临渊走,他说把我交给其他的男子他可不放心,但临渊是他知根知底的朋友,也看着我长大,他希望以后临渊能带着我一起生活。那时我已经有一千五百岁了,临渊他已经四千五百岁,自然比我更清楚。当时他紧紧地抱住了我,看向我哥哥说‘牧云啊,太早了。凩儿还没有成年你就开始打算她的婚事,有你这样做哥哥的吗?’哥哥却笑呵呵地回答他:‘凩儿太好,我可舍不得交付他人——除非她有了真正心爱的人。’” 真正心爱的人,哥哥,你那时可真是明白我,我确实喜欢临渊啊。她在说完之后就不再言语,一个人沉在回忆中。 乘雾和怀炡相视一眼,怀炡伸出爪子挠了挠她的发丝:“那为什么刚才凩风的脸色那么不好?” “因为我父君不想让我和均雅的再有半分交集,我和哥哥的,我和临渊的。他以前就算再困,也会隔着走廊和我聊会儿天,可是他今天却说他累了。我知道他的难处,却让我更加忧心他是不是瞒了我什么,又要一个人强撑。可是我没有理由啊,我怎么可以去逼问他?” (19)木梳·松动 那一天之后,很多年都没有回到山上,扶桑树上的小木屋成为了自己孤独的天地。 焓凩坐在木桌之前,赤红凤凰的摆件下压着一叠铅笔稿,还有窗户边上的三盆凤凰花,凤凰花前是那一串用红线串成的符文链——只有两颗符文,那之间是那颗海螺,她还可以睹物思人。 “啾啾啾啾!”冥旭立在粗壮的树干上,从窗外探头进来,看着她,叫了几声,极为高兴。“怎么了?那么高兴。”她起身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走到屋外,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看到了一袭胜雪的衣袍和一匹洁白的马。 “焓凩?是我,珩遇。”树下的人坐在立在清澈的水流之中马匹背上,仰头望她。焓凩有些意外,她动用御风术落在了水面之上,好奇地看着他:“有什么事么?” 珩遇看着眼前的少女:“这些年没见,你又高了不少。焓凩,你比我们初见时美丽了很多,都可以看见你未来的风华绝代。”“你什么时候夸人夸得如此顺溜了?”她已经和他熟稔,连他的辖地极西森林都去过不少次,“说正事,珩遇。你这话题转的真不怎么样。” 珩遇微微一笑,咳了咳:“夙慧说沨铃殿找你。”“师父?我这就上去!”她回首唤道,“旭儿炡炡,我们一起去师父那里。”“好!”活力满满的声音响起,浑身乌羽的冥旭飞了下来,怀炡坐在他的背上。 “珩遇?还有妄羽?”怀炡咧开嘴笑了,“好久没见!”“很久没见了。”珩遇也颔首向他们致意,“走吧,我陪你们一起上去一趟。”妄羽嘶鸣了一声,跑了几步展开羽翼飞上了天空。 冥旭回首看向白衣的少女坐在背上后,舒展了羽翼飞上天空。“走喽!”怀炡伸出小爪子,一如当年离开的时候。 “师父有没有说是什么事?”她有些担忧。“应该是他回来了。乘雾不在你身边。”珩遇神色肃穆,“最近封印之边的异动有些频繁,也不怀疑沨铃殿是让我们一起去水下看看。百年了,也不知游鱼族的领地还是不是原来的模样。” “水下啊……”焓凩明面上没在乎他的到来,只是在听到他的到来时,清澈的漆黑眼瞳有一瞬间的明亮。“到了。”他突然开口,两只神兽都飞上天空,再缓缓降落。 “来了。”一个明媚的女声响起,一席紫袍早已等候于此。安冉看着她,跑去紧紧地抱住了她:“好久没见啦焓凩儿,长高了呢。”“冉冉,我真的高了些吗?”焓凩突然问她,那双眼睛里满是期待。“我自然确定。珩遇也一起来吧。”她牵过了她的手,招呼他。 他点了点头,在抚了抚他的鬃毛后,跟着他们进去了。 “师父,尘沙殿。”沉稳温柔的男声在殿内响起,安冉也停了下来,停在门前:“师父,尘沙殿。”“师父,尘沙殿。”焓凩也唤他们。“沨铃殿,尘沙殿。”珩遇也开口。 沨铃看向身前的端庄的男子,只见他闭上了双眼。尘沙扶着他,厚实的尘沙之力守护着他的身躯:“恐怕还是不行,圣雪。”熙临渊已经感受到了那穿透胸口的疼痛,他看向紧闭的大门,目光悲哀。乘雾也在他身旁,他拍着蝠翼,看向他。 “不要和她说。”熙临渊艰难地开口,“不要让她知道。我只是太忙了……都来不及和她讲上一句话。”乘雾垂首,蹭了蹭他。沨铃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神力涌动:“凤凰族的绝情之毒……连我也束手无策啊。渊儿先从后门出去吧,不要让她知道。”尘沙担忧地看着他,手上不敢放松半分:作为大弟子,浛渊少有那么虚弱狼狈的样子。 “尘沙殿,我自己可以。可以把这个,代替我转交给她吗?就说我在那里还有很急的事,不能多留。让她照顾好自己,不要担心我,和她哥哥。”他的双眸里满是悲哀,手上是凤凰花纹的木梳——可念而不可及的痛苦,是附骨之痛。 尘沙点了点头,接过了梳子:“放心。”他点了点头,留恋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离开。乘雾化作小兽的模样,在他的肩膀上,沧海的力量围绕在他身侧。 沨铃和尘沙相视一眼,都是一样的心疼。“渊儿为什么会被种下绝情之毒?焓儿又该怎么办?”尘沙摇了摇头:“暂且瞒着她吧。照渊儿说的。” 殿门从里推开,尘沙立在沨铃的王座边上,而沨铃则端坐在王座中,右手前伸,将门推开。 安冉看着没有第三人的大殿,沉默了一会儿。 焓凩和珩遇相视一眼,她开口:“师父......尘沙殿......我好像听到临渊的声音了......” 尘沙伸手,檀木梳在他宽厚的掌心中显出模样:“他来过,只是匆匆又离开了。他说他在那里还有很急的事,不能多留。让你照顾好自己,不要担心他,和你哥哥。这把梳子是给你的。”焓凩走去,来到他面前,垂眸注视着梳子:“他那么忙么?他有没有说京城的局势怎么样?” 沨铃起身来到他身边:“没有。他也确实好些年没有来了。焓儿不要担心他,不会有事的。”沨铃看着她垂眸,捧着数字的手都在颤抖,轻轻叹息,不忍再看。 安冉和珩遇互相看了看:“珩遇,你问一下师父找你们有什么事。”珩遇点了点头,他看向沨铃:“沨铃殿,有什么事发生了么?那么着急找我们上来。” 舍不得移开目光,但她一言不发的模样太让人心疼,沨铃艰难地再移开目光,看向珩遇:“嗯。游鱼族的领地污浊之息弥漫,重川有信传来。珩遇,你带着焓儿一起去。焓儿此行去,去看看将来你统领净世最棘手的问题。”焓凩抬首,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好。珩遇,我们一起过去么?”珩遇点了点头:“沨铃殿,尘沙殿,我们先过去了。”尘沙颔首:“去到那里万事小心,不排除有细作的可能。”焓凩点了点头。 安冉目送他们离开,然后看向并肩而立的两位长辈:“师父,师兄他真的已经离开了么?”“刚刚走。”沨铃闭上了双眸,“恐怕再见之日,就是开战之日了。”安冉一愣,然后才缓缓点头:“冉先告退。”尘沙点头。她离去。 “我又能替他,瞒上几时呢?” “旭儿,会水么?”焓凩问他,有些忧虑。“啾啾?啾啾?”冥旭抖了抖羽毛,拍了拍翅膀,“啾。”“别怕,我也一起去的!”焓凩忙忙伸手拢住了他,“一起去吗?”“啾啾啾啾!”他立刻兴奋起来,展开翅膀抱住了她。她的笑容清丽,身手敏捷地跃上了他的脊背,她看向珩遇。 “随我来。妄,带我们去水下的封印之边。”他看向那个深蓝色的圆形祭坛,眸色深沉。嘶鸣一声,他向前跑去,直接凌空而去,羽翼展开。冥旭拍着翅膀飞了起来,也紧紧跟了过去。 “焓凩,撑开守护就是,水下也一样可以呼吸的!”在触碰水面的同时,星空的屏障就将他们包裹起来,珩遇回首提醒她。“好。”赤色的屏障也同时升起,冥旭拍着翅膀冲入了水下的天地。 焓凩看向身侧不远处那个散着黑雾的巨大祭坛,一时愣怔:“炡炡,那个就是,封印么?”“是的,封印着邪物的苍梧封印在椿楸之前就已经有些削弱,凩风,这个封印是凤凰族设下的。”怀炡坐在她的肩上,声音低沉,“凩风先不要管这些,找你自己的计划就好,这个封印,珩遇和重锦都会处理的。” 焓凩颔首,她的指尖神力涌动:“珩遇,我们去哪里?”“去见百里重川。对了,浛渊还没带你去见过他吧?我先认你为义妹,这样你到时可以用自己的身份来认识他们。有面具么?”珩遇回首看了她一眼,安排道。“好。有的。”火光明艳,鎏金的面具遮住了她的容颜,只露出了那双美丽的眼眸。 “重川,你在哪里?”珩遇话音刚落,妄羽便落在了地上,冥旭也拍着翅膀落了下来。 “焓凩小姐,珩遇殿。”一个稍稍低沉的声音响起,乘雾拍着翅膀来到了他们的身后。 “朦胧?你去见过临渊了么?”焓凩着急问他。“嗯,浛渊只是匆匆到了到,那把梳子他特意带来的,凤相盯他有些紧,京城局势也不太安稳,一个百年足够变故陡生。”乘雾蹭了蹭她的发丝,“我带你们去找重川么?” 珩遇看向他,点了点头:“非常需要,多谢了乘雾。”他摇了摇头,看向冥旭:“冥,先上去,剩下的路交由我来。你要作为焓凩的坐骑,而不是谁的坐骑。”冥旭点了点头,拍了拍翅膀,然后飞了上去,冲出了水面。乘雾把她背到背上,妄羽跟着他穿梭在激流中,匆匆赶往游鱼族的领地。 “玖儿!”百里重川调动激流,无数层防护将她裹了进去,尖锐的黑雾化为万箭从四面八方扑了过去,插在了激流之中。而与此同时瞻之也动用神力,光芒明灭的蔚蓝色神力扑了过去,将黑雾的后援截断。 “没,没事?”百里重玖惊讶地睁开了双眼,不可置信地转身看去:是鲛族的激流! “川哥哥!远瞩!”她喜出望外地唤他们。瞻之扑了过去,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中,后怕不已:“没事了,没事了,有受伤么?我看看。”“川哥哥的屏障来得及时,没事!”百里重玖扬起一个天真安抚的笑容,她回首看向对面跑来的人,“川哥哥怎么来了?”“封印之地突然异动,重锦脱不开身,便托我过来了。”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妹妹,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才松了一口气。 “这黑雾好生难缠!”百里重玖有些生气,“我明明冻住很多了!”“这是封印松动最大的一次。柸中雪!”蝠翼展开,冰雪的神力冲了出来,将所有能看见的黑雾全部冻住,乘雾缓缓落下,后面妄羽也落了下来,“重川,你可真让我好找。” “我刚刚到这边。”百里重川微微一笑,“乘雾殿,有什么办法么?”珩遇走来,神力涌动:“瞻之重玖,你们哥哥嫂嫂呢?”“哥哥那边也有些棘手。”他一拍脑袋,“就算那边还有檐之!”“恐怕要两边一同发力,一边遏制源头,一边消灭余孽。”珩遇垂眸,“我和妄去找重锦,焓儿留在这边帮忙?” “好。”她的声音有些冰凉,“珩遇自己小心。”他点了点头,妄羽带着他离开这里。“随我来吧,游鱼族的状况更糟糕。现在鲸族应该已经被惊动才是。”瞻之调动神力,牵住了百里重玖的手。他们都点了点头,一起离开这里。 (20)弥合 乘雾一路无言,焓凩则是抱臂靠在他的背上,默默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惊慌失措的人声逐渐清晰起来,百里重玖和瞻之相视一眼,同时动用了神力:“玖衣·振翼!”“远瞻·波涛!”神力冲去,将黑雾围住。百里重川看着剩余的黑雾:“川夕·瀛动!”一阵地动山摇,他挥袖,长剑出鞘,带起瀛鱼模样的激流将剩下都困住。 “瞻之,别再过来!黑雾化形,哥哥已经受伤了!”瞻之看去,是三弟檐之还有族长星筝,他看不清兄长的神色。 “不能再拖下去!”星筝又惊又怒,她凝聚神力,然后高高跃起:“华筝·风水漂流!”寒流从她的周身流淌出来,将他们包围起来在瞬息之间。“华筝·西风吹彻!”是冰碎的声音,寒流被击破。星筝瞪大了双眸,眼睁睁看黑雾化做的长剑直直冲向她的心脏! “卿卿!”伤势极重的澹之已经没有力量再出手,他的声音里满是绝望。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回望·疏桐!”赤色的神力爆发,双剑交织而来,一柄剑将黑雾挡住,另一柄则环绕这黑雾飞了一圈,以及高的温度将它们烧尽! “你是谁?”星筝落到地上,看着朱红的双剑连着剑鞘一起回归它们主人,然后注视着她,问。“殿下先安顿好他们,我一时不会走。”她扫了他们一眼,收回了神力。星筝看懂了乘雾的意思,便匆匆跑去照顾澹之了。瞻之也冲了过去,檐之亦是围了过去。 “君,你还好么?”星筝半跪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我还好,咳咳。卿卿怎么样?”他微微侧目,想看看她。“我没事,那位姑娘出手及时。檐,瞻,帮我一下。” 两人应声,瞻之和星筝一起架着他,看檐之在光芒中化为原身——一尾绚丽的孔雀鱼。水流涌动,瞻之帮着星筝将澹之扶了上去,然后目送他们远去,再回到这里。 “我想先冒昧一问,乘雾殿背上的女子,是谁?”“我么?可以算是,珩遇的义妹吧。”焓凩睁开双眼,从乘雾的背上一跃而下,毫不胆怯地看向他们,“单名凩。” “你拥有火的神力……是炎狮族的人么?”百里重玖有些好奇,“炎狮族的姑娘是泼辣直爽的性子。” 炎狮族?她抬眸静静看着他们:“抱歉,并不是。”“凩小姐的身世尚未清楚,珩遇殿也只是暂时收留。她现在是沨铃殿下的小弟子。”乘雾替她解围,向他们解释。 封印之边,珩遇和百里重锦都已经凝聚起了一时间里最强大的神力。 “重锦,你先开始。”珩遇的眸色深沉,他的声音亦然。百里重锦颔首,墨蓝色的激流在他的周身骤然爆发,呼啸着冲向封印。珩遇立在他的身侧,银紫色的长发都被掀得纷扬,他突然皱了皱眉:原来他的激流,是墨蓝色的么? 星空的神力也爆发,无数星光汇聚,汇成霜白,直直冲入了封印:“猖狂的污浊之力,再度陷入沉眠吧!珩泷·天地玄黄!”白泽昆仑氏世代相承的封印术爆发,神力冲入神阵,将它们打回到了他们应该在的地方——一阵猛烈的地动山摇! 百里重锦再度爆发神力,墨蓝的激流在瞬间化作霜白,化作了一重新的封印落在祭坛上。两人同时收回了神力,都有些疲惫。 “怎么和以前的间隔对不上了?”珩遇还记得前些日子刚刚见过的记录,有些纳闷。“可能是污浊的实力又进一步怎强了。”百里重锦凝视着那个神阵,垂眸看向了自己的手,“我的身子也在日渐衰弱,恐怕再几个百年就需要川来代替我了。” “你让他继承帝位么?”珩遇不由好奇。“嗯,我们本就是孪生的兄弟……”如今却渐行渐远,怎不让人感慨? 熙临渊一个人立在自己房间的知曦上,遥遥俯视那个祭坛,神色凝重。“已经遣了朦胧去帮凩儿,她应该以为我已经离开了……”他喃喃自语,“我既然不能和她联系半分,那……只能把海螺交给牧云了,再过两个百年,成年的附骨火也该出现了。凩儿的心是热的,至亲的人都离开,如果被问到诛心之问,需要忍耐生死,她拿什么去坚持?” 看到了霜白的神力将那污浊水面的黑雾压住,熙临渊走回了房间。 “你为什么在不能靠近她的情况下还要回净世?”他恍惚又想起了楚朔棪的不解。“因为我想她。见不到的话,能够听到她的声音也好。我不想她因为我而终日忧思。” 这回答太牵强……熙临渊垂眸,或许应当依旧和她用海螺联系?看来需要先回去才行。朝中关切阡陌身子的人多起来了……恐怕是想从他俩下手来打击白帝,或者是除掉他们自己成为储君。 “那么这几年,还真是走不开了。”他苦笑着,隐去了身形,走向时空阵。 “凩。”珩遇和百里重锦一起来到此地,他唤她。 “可还顺利?”焓凩闻言透过面具看向他,语气并无半分起伏。“尚可。我旁边的是百里重锦,鲛族的皇……重玖?瞻之?”珩遇还想继续说下去,就看到了两人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由关切问他们,“你们怎么了?” “我在,你们就如此不自在?我只是来接川一同回去而已,没有对付你们的意思。”百里重锦淡淡地开口,不怒自威,“川,你还好么?” 百里重川点了点头,他看向身后的两人,斟酌着开口,“珩遇,乘雾殿,请你们也暂且逗留一会儿。玖儿还在怕重锦么?”珩遇和乘雾看了看,都默契地退到了最边上,将场地让给了他们。 焓凩悄悄地侧过了视线看向他们:“珩遇,重川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很恋家的人。”珩遇轻轻一笑,“具体的为人,可就要你自己去看了。”她只得答应,静静看他一人斡旋。 瞻之和百里重玖并肩而立,对面的百里重锦则是孤身而立,他们的中间,还有百里重川一人:两方于他都是重要之人。 “锦哥哥,你当时为什么不同意我和远瞩的爱恋?”百里重玖不想多浪费时间,便开门见山地直接问他。百里重锦看着少女模样的小妹妹,想了想开口:“玖儿已经长大,有自己的选择了。我和重川一样,都不想你离开鲛族的领地。你知道,鲛族向来只与白泽昆仑氏交好,其他族,我们都不放心。重川只考虑你,但我还要考虑到鲛族的地位,你选择了他,去意已决,那我就不再为难你们。玖儿不必再怕我。” 瞻之看向身边的爱人,只见她垂着头一言不发:“季秋,你还好么?” 百里重玖牵住了他的手,然后抬首看向他:“那我东境将军的职务和远瞩大将军的职务呢?”“玖儿是嫁到游鱼族,所以东境将军的职务定然是不能承担了的。至于瞻之的职务……我当时的确愤怒,毕竟瞻之应该也清楚,玖儿之前在鲛族是什么样的地位。” 百里重玖看向他,细细回忆了当时两兄妹的决战,从一阵后怕中回过神来后她有些疑惑:“仅仅是关心则乱么?川哥哥,这是真的么?”相对于直接动用武力的百里重锦,她更亲近用温柔言辞询问她的百里重川。 “你也不想想锦为了你花了多大的心思。”百里重川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走到了百里重锦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我等会和你一起回封印那边。”百里重锦点了点头。 “远瞩远瞩,你接受么?”百里重玖担忧地问他,湛蓝色的双眼里满满都是他的容颜。“我并非放不下当年,毕竟哥哥嫂嫂并没有为难我。”瞻之伸手抚着她蔚蓝色的长发,抬眸看向他们,“只是有些担心,重锦殿下会不会继续那么敌视我们。” 百里重川回首看了看他平静的神色,又看向他们:“锦不会的。瞻之还有玖儿放心。那么,矛盾解开了,对么?”“可以吧……”百里重玖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她看向自己的两个兄长,又回首看了看身后的爱人。瞻之会意,松开了手。 百里重玖在下一秒就冲向他们,最后一跃而起,扑进了百里重川的怀抱,然后抬首冲两兄弟一笑:“川哥哥,锦哥哥!”笑容还是一如当年的灿烂。 百里重锦心下一怔,百里重川一如旧日地抱住了她:“在呢,玖儿。”“嗯。”百里重锦也伸手抱住了她,就像当年三兄妹还住在一起地模样。 瞻之并未走近,只是远远看着他们。“我有空回来看看你们!”百里重玖看着站直身子身量修长的两个兄长,“还是一家人哦!” 百里重锦颔首,与百里重川一起目送她跑回瞻之身边。“如果游鱼族有异动,不妨告诉我们。”百里重川微微一笑,他向他们伸手,“水域之下,都是一起的。”他点了点头。“珩遇,乘雾殿,我和锦先回去了。”百里重川向他们颔首致意。 珩遇看向沉默的百里重锦:“重锦如果对于封印有些吃力的话,不如去试着找找沧浪神位现世的方法,或者是那只位置的继承人,封印,本是他们的职责。”百里重锦默然不应,只是带着百里重川一起消失于此。 焓凩侧首看尽了他们和解的全过程,只有在他们拥抱的时候,才猛地被触动:哥哥和临渊都不在身侧,她也是一个人啊。这么想着,百年来没有反应的思念又在心头掀起了滔天的巨浪,她抬袖遮住了自己的双眼,不想让他们看去她的脆弱。 “珩遇。”她全力稳住了声音,“没事了的话,我就先回去了。”珩遇有些担忧地看向她:“凩,想他们了?”焓凩点了点头:“我先回去了。”“我送她一起回去,珩遇,雪山上见了。”乘雾回拢脖颈蹭了蹭她的鬓发,然后振着蝠翼飞了上去。 “瞻之,重玖,在这里小心一切的不寻常,尘沙殿下说,不排除有细作的可能。”“净世里,也会有叛徒的存在么?”瞻之有些不相信,百里重玖突然想起当年百里重锦出手时相对漆黑的激流,有些害怕。 “人心总有弱点,瞻之。那些弱点,就会成为被他们把握的缘由。” (21)东行·迎 焓凩在乘雾落在树枝上的一刹那,就撑着他的背跑了下去,冲到冥旭身前,把自己埋了进去,哭了出来。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冥旭慌了,他急急展开了翅膀把她抱住,伸长了脖颈去蹭她,毛茸茸的。“凩风!”怀炡也同时唤她,落在了她的肩上,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哭,肩膀一耸一耸的,却还压抑着哭声。 “凩风,都是自己人……哭出来吧。别忍着,我们心疼。”怀炡伸出小爪子挠了挠自己,只好软着声音劝她。冥旭紧紧地抱住了她,他感受到了她泪水的冰凉,也听到了她的放声痛哭,不由心疼起来。 “乘雾!发生了什么?怎么凩风出去一趟就成这样了?”怀炡愤怒地瞪着逐渐靠近他们的乘雾,质问他。 “浛渊走得匆忙,焓凩小姐没能见上他一面,去水下又见着百里三兄妹和好如初......是触景生情。”他轻轻叹了一声,“浛渊此番回去恐怕又是几个百年不会来这里了,也不知他能不能影响政局,让焓凩见一面兄长也好。” “哥哥.......临渊......”过了好些时间,哭泣声逐渐停了下来,她没力气了,只能靠着他抽噎着,徒劳地唤着他们的名字,“哥哥......临渊......我好想你们......” 怀炡抹了抹自己的眼睛,他看向东边,做出了决定:“凩风!我带你去东方防线的旧址,那里在离镇西军营不远的地方,我带你去,也许能够遇到你的哥哥!”乘雾点了点头,他凑近了她:“浛渊有说,如果焓凩小姐想念亲人的话,去遇冥山脉上远眺也是可以的。”焓凩已经慢慢地平复下来,只有双眼还肿得和核桃一样,惹人怜惜。 她就着泪水,泪眼婆娑地看向他们,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去不了......我没有能力能够保护好哥哥,在那种情况下。他们都紧盯着他们的错误,我怎么可以去?” “可是这样不是办法!凩风!你不要那么清醒,你还小啊。“怀炡心疼她,举着爪子怜惜地拂去了泪水,“东方防线,这是一条很重要的防线,但是在凤凰族迁出净世后就衰落了,我曾经见过它们,仍然矗立在那里。凩风,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啊。” 焓凩紧紧搂则冥旭,转过头看着他们。 乘雾也点了点头:“确实,那个地方我也能够进入,不用和他们产生任何交集。焓凩小姐其实不适合和四大帝君之外的人有太深的羁绊,这反而会成为束缚自己的枷锁。” 焓凩伸手抹去自己的泪水:“我可以去么?东方防线?”“可以的!不过我需要和珩遇说一声。”怀炡高兴起来,他张开了团子羽,“等我回来!”焓凩点了点头,乘雾和冥旭都目送他离开。 “我去收拾收拾东西,以后会在那里小住吧。路太远了。”焓凩就着泪水冲他们一笑,然后走回了屋子。乘雾收拢蝠翼,斑斓的眸子里满是哀伤——明明笑着,却比哭着还令人揪心。 珩遇垂首从枝叶下穿过,回到了自己的领地。前面传来一阵嘶鸣,他有些好奇地踱步过去,便看到了一袭云色的袍子抚摸着自己坐骑的场景。 妄羽蹭了蹭她的掌心,然后转头看到了化作原身的珩遇。 “阿珩!”归惶跑过来,向他伸出了手,“可还顺利?”“还好。只是封印又松动了些。”他垂下首蹭了蹭她,“也许每两次之间的间隔会再度缩短……净世的安稳日子,恐怕不多了。”“这样么?”归惶垂眸,揪紧了他送给自己宽松的珠链,“阿珩的压力,又重了些。” “没事的,至少在焓凩成年前,我能够承担。”他微微一笑,“她比百年前我们见面时又长高了些。” “我怎么感觉你把凩儿当成妹妹一样?她可是有亲兄长的!”归惶笑着看他,“你和他比,恐怕还逊了不少。”话音刚落,星空的光芒闪过一瞬,她被有力的手臂带入怀中,唇上附上了柔软——珩遇化为人形搂着她吻了上去。 妄羽展开了背上的翅膀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一吻毕,归惶面颊泛红,双眸剪水,有些脱力便放任着自己被他抱在怀里。“夙慧啊,我可不是正人君子。”珩遇附在她的耳畔,缱绻温柔,“我可不大度。”“这不是,忘了加一个条件......对于凩儿而言嘛。”归惶缓和着方才有些窒息的感觉,回答他,“知道你不大度......反正你于我而言是最好的。” “姑且放过夙慧。”珩遇恋恋不舍地舔了舔她的唇,松开了对她的钳制,那双漆黑的眼睛专注地凝视着她。“阿珩......”归惶看着他,然后别过脸,面上红霞遍布。珩遇可不愿意放手,他紧紧地牵了她的手,带着她回到屋子。 妄羽嘶鸣了一声,跺了跺草地。“妄羽去玩便是!”珩遇的声音传来,妄羽看着他们的屋子半晌,晃了晃脑袋离开了这里。 “阿羽都看不下去......阿珩,你下次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吗?”归惶恼怒地瞪他,只感觉他比当年风儿还淘气。 “好。”他去找了放在屋里的水果,捧了好些出来,边走边应,“说起来,鲛族的三兄妹和好如初,我想净世的安全能巩固一些。”归惶只手托着下巴,看他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水果放在桌上:“阿珩怀疑是水下先动乱么?” “可以那么说吧,毕竟祭坛在水下,重锦的身子开始衰弱——”他话音未落,突然温暖的火焰之息展开。 “嗯?”珩遇看向外面,“怀炡?是有什么事么?”“火元素圣灵?”归惶亦好奇地看去。 “珩遇!抱歉打扰一下了。我,冥旭还有乘雾都陪着凩风一起去极东之境修复圣火防线了!”怀炡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只有声音传来。“小心一些……如果见到亲人的话,记得一定要打开屏障。圣火防线的东边还有近五十里的净世领土,如果他们越过国界,净世就会占据上风。告诉凩儿,做她想做的,如果不行的话……传信给我。”珩遇本想将她交给碧穹,但又想到她的身份,还有自己的爱人,最终决定自己亲自处理。 “好,多谢啦珩遇。”火焰之息迅速撤去,他离开。“阿珩,净世的东西边境,距离挺远的吧?”归惶有些担忧。“没事,正好让妄羽练练速度,而且凌风不应该也在那里么?”他微微一笑。 “我们走吧。”怀炡冲进了扶桑茂密的枝叶,稳稳地落在了焓凩伸出的掌心上,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提议。 “冥,化作小雀的模样到凩风肩上,我带你们过去。”乘雾舒展了蝠翼,回首看向他们。“啾啾!”冥旭摇身一变,变作一只通体乌羽的小雀安安静静地立在她的肩上,怀炡则坐在另外一侧。焓凩坐到了他的背上,看他奋力振羽,飞上天空。 “凩风,舍不下的,就不要抗拒。”怀炡为她理着鬓发,就算是一丝不苟。“我知道,所以才会同意去那里……我想他们了。朦胧,你之后去哪里呢?”“我么?留在凩风身边,浛渊明确告诉我,不论他在不在这里,都要我跟着你。”乘雾微微一笑,“如果可以,我也会尽量为凩风争取到一个见他的机会。” “先谢谢你了,朦胧。”焓凩伸手,感受着风流过指尖,右手腕上的红绳上挂着两颗赤瑶晶符文,还有一颗海螺。 “凩风所以圣火防线有什么疑惑么?都可以问炡炡的。”乘雾看着远方的山脉逐渐显现出他的轮廓,“坐稳了,我们到陆上二十大族的领土之前我要拔高高度,至少不能让他们看见我们。遇冥山脉高耸入云,且极为凶险,我们要翻越山脉可不容易。炡炡,准备好火焰以防万一。” 怀炡点了点头,张开了羽翼坐在她的手上,全身的火焰都流淌起来。奋力振羽,乘雾飞向高处,沧浪的神力涌动在周身。 “凩风,你在好奇我的神力么?”他感受到了焓凩神力的晕染。“嗯。这无垠之水的神力……这就是你的神力?”她也没有否认。“螣蛇族,是自沧龙崆峒氏现世就一直跟在他们身侧的兽族。沧龙族和螣蛇族神力相近,这也是我能保护浛渊的原因。”他耐心地解释,“凩风还在雪山上时,应该已经看过净世的历史了吧?” “是的,也知道了苍梧神位的重要性。”她垂眸,辨不清她的情绪。“凩风,你只是你。不是别人,不要怕。你可以拥有你自己的神位,取自己的帝号,你只是你,不是别人。”乘雾看着周围,告诉她,“就像珩遇,他帝号祈瑆,拥有的也是祈瑆神位。而他的父君,则是帝号神位同名,为横槊。”焓凩点了点头:“我明白。你们能够理解我,我就很满足了。” “都是一家人啦!”怀炡开口,他笑得灿烂,“凩风看看我们身下!”焓凩依言垂首看去,被地下云雾缭绕的景致震撼:“这就是……净世的鸟瞰图吗?” “大致可以啦,就是乘雾飞得太高了,很多都认不出来。”怀炡睁大了双眼,努力地去凭借依稀的轮廓来辨认,然而是徒劳无功。 “师父,凩风离开扶桑树了。我看到乘雾带着他们往东边去了。”安冉看向对面落子的沨铃,“不会有事么?”“她去东境,恐怕是去看东方的圣火防线了。”尘沙坐在一旁,有一片叶子在他手心。“要不我也去那边?”她试探着开口。 “冉儿还是留在这里吧。焓儿喜欢一个人,而且那里是她的故乡,恐怕也不希望有人打扰。再说了,你离开了这里,娴儿还不闷死?”沨铃笑着看她为难的神色,“让她去吧,她本就应该学会一个人了。” 安冉摸索着下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也是,当年我和娴也没能让她快乐,还是让她和师兄一起离开了这里。”她有些颓丧,低落着落下了一子。“她的能力足够撑开屏障了么?”尘沙忽然问沨铃。“足够了,当年她来雪山上时,就已经足够了。”尘沙点点头。 (22)布局·议 “近日闻讯,白念陌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白澈许听着不常登门拜访的人带来的消息,看向皇兄白澈予。 “我这边也有这个消息。”白澈予抿了口茶,看向来者,“如无急事,先安坐片刻,很快还会有客人来。我已经派落英他们去接了。”昔玉樗点了点头,坐在了白澈许的身边。 “湘源湘远怎么也在?”昔玉樗看到了对面并肩而立的两兄弟,意外。“嗯,正逢回来之日。”湘源为兄长,弟弟湘远比他更加沉默一些。 不多时,落英和羽炽带着两个带着斗篷的人走了进来。 神力涌动,其中一个人伸手,将他们带入了另一个结界。 “这里是我的私宅,照理说是没有危险的。”白澈许有些不满。 “谨慎一些比较好。”来者掀开了斗篷,露出了他们的面容——孑羽和北冥漠寒。 “我在三百年前答应给你们的东西已经不会出差错了,就趁着这个日子交给你们。”孑羽开口,手上是一个器皿,里面有几根黑线——它们还在扭动。 “这是?”白澈许皱起了眉头。 “蛊。傀儡蛊。”北冥漠寒开口,声音有些凉,“我和孑羽商量了一下,决定从两个方面来打击他们。这个蛊,是用来对付白念陌他在京的人,另外镇西府上的,我会调动兵力,但也需要你们极北守军的帮助,离间计,两方离间,你们看是否可行。” 昔玉樗垂眸:“这个蛊,会对他们有性命之忧么?虽然立场不同,理政的方式不同,但白念陌那方的人手的确和我们几个不相上下。” “玉樗,你还想留他们一命么?”落英看着他,有些不相信,“你这是在给自己挖坟墓!” “我有把握。”他心平气和地回答他,“澈许澈予,你们两方相斗,对国家会有一定的影响。你也不想得到一个荒芜的王朝不是么?” 白澈予沉思了,手指弯起,骨节在桌沿有节奏地轻轻地敲着。 “不会有性命之忧,只要你能够将它们安然地取出体外,但如果那蛊在体内碎裂……那可就不好说了。”北冥漠寒为他解惑,“对手之间的惺惺相惜么?玉樗也是性情中人。” 孑羽只是淡淡地扫过了他,看向湘源湘远两兄弟。 “这个发动者既然有齐王承当,那么我极北守军恭敬不如从命,但还是希望殿下能够给我们一些装饰,让他们镇西守军看不出来。”湘远开口。 “好。”北冥漠寒答应了,“我手上有兵力五万,军于深瑕南境,和你们的军营离得并不远。” “我将这个留在这里,”孑羽将装着蛊的器皿交给了白澈予,“还有这个,方便我们及时联系。落英羽炽都是中原将军,驻军地和京城应该还是有一些差距,湘源湘远在极北守军之地,澈予澈许又在京城,刚好三颗,可别丢了。”他们都看向他掌心三颗玲珑剔透的水晶球。 “滴血认主,再用你们的神力构筑起联系,这样就可以直接联系了。”他们都点了点头。 “临渊!”一个匆忙的声音传来,熙临渊正端坐自己的崆峒居中凝聚神力,听到声音便慢慢睁开了双眼,神力回归撤去幻象,走去将门拧开。 他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白念俟担忧的神色:“阡陌的身子又一度恶化了么?”“嗯,哥哥总是在梦境说话,可是我一点也听不懂……临渊,你看看哥哥吧”他愁眉苦脸地,满是忧虑。熙临渊点了点头,随他一起来到皇长子府的密室之中。 重重纱幔之后便是于大半个月前陷入昏迷的白念陌。 白念俟掀开了帷幔,和熙临渊一起走了进去。 床上的人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晕,十指都紧紧攥着被褥仿佛在忍耐什么,一呼一吸之间都是灼热与难忍的痛苦,苍白的唇一开一合,却没有任何的声音。 熙临渊皱紧了眉,他伸手搭在了他的脉象之上;白念俟焦灼地等着他。“怎么会,看不出来是什么病?当年回来的时候我知道阡陌的身子大不如以往,但这个现象却不太一样……念归,你最近和阡陌是一起吃的吧?”他有些焦急,问他。 “嗯,我们吃一样的东西,而且一般都是,我和哥哥的碗是都要换过的。还是没能防住么?”他有些慌了。 “没那么简单。我去找一趟他们,让他们一起住过来,我回来之后你去凤相大人那里走一趟,就说请求白帝一定不要将牧云嘉蓝召回,并且探讨和净世合作的可能。我现在一度怀疑,白澈许他们已经和深瑕联手,这症状,在我所知的医书里并无记载。” 白念俟点了点头。他先离开。 “凤相大人!”日影西斜的时候白念俟敲响了凤府的大门,他连着敲了好一会儿,这才等到门开。 “凤相夫人,抱歉,叨扰了。我想找一下凤相大人一起去一趟宫里。”他向她行礼,在站直身子后才开口。“凤相已经去宫里了,正午去的,现在还没回来呢。有什么要事?不急的话先来坐会儿吧。”思玲珑回答他,同时侧身留了一个空隙。 “不了,那我先进宫去了,凤相夫人,麻烦您了。”他挠了挠头发,做出决定。“没事,小心些。”她微微一笑,“不送了。”“嗯。”言罢,他又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是什么事呢?”她看向天空,预感到不妙。 “你要不先歇会儿吧。”楚朔棪看着白念俟鬓边的汗珠,有些不忍。白念俟看向抿茶的熙临渊。 “先这样吧,念归,我们开饭了。”熙临渊起身,“向诸君介绍一个人。”姜月叆有些惊讶于来者:一袭翠绿的桑叶纹长裾,长发挽在身后,漆黑的双眸有些拘紧——来者正是熙临渊的弟子! “菖荠,来见见他们吧。我日后恐怕不太会出皇长子府,要劳烦你多跑几趟了。”“师父不必担心,只是药坊……?”“我明白,会去的。”熙临渊看向他们三人,“这是我徒弟菖荠,以治愈之术见长,你们认识一下,以后就不是我亲自来找你们了。”“台首,司军,四皇子,鄙人名为菖荠。”菖荠向他们行礼以示敬意。“有幸相见,菖荠。”白念俟代表他们三人向他致意。 “凤相大人,您今日有空可以和我们一起进一趟宫么?”白念俟终于找到了凤宣坤,喜出望外地问他。凤宣坤看向天空:“我听玲珑说念俟昨日也找过我。只是时日稍迟……玲珑和我一起去宫里面么?” 思玲珑走出院子:“什么?” “一起入宫见白帝。”他笑着看着她,又温柔地重复了一遍。“好。”她理了理长发,然后看向白念俟身后的两人,“月沉还有朔柒也一起去么?” “不,我不去。我还要回皇长子府。”姜月叆有些拘谨,他退开几步,“祝你们顺利。我先回去了。”他们分道扬镳。 “请进,凤相夫妇,俟儿和朔棪。”温柔的声音响起,白琴之已经感受到了他们的力量。 “父君,临渊和月沉守在哥哥身边,我和朔柒一起过来的。”白念俟有些忧虑,“临渊说哥哥的病他也没有办法,他怀疑这是从深瑕来的蛊,由此怀疑深瑕和二皇子他们联手了。” “故也想来问问白帝还有凤相大人,与净世联手,意下何如。”楚朔棪接过他的话,一起询问他们。“这……俟儿,去找一下莫大将军和莫夫人吧。等你们过来。”白琴之看他匆匆离开。 “怎么大家都在?”豪爽的声音响起,莫诚舒和尉迟洌并肩而来,白念俟走在他们身前为他们开路。 “自然是很重要的事了。”白琴之微微一笑,“临渊怀疑白澈许他们和深瑕联手,但是我们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只能先暗暗准备。临渊提的意见是,和净世联手,不知你们有什么看法。” “和净世联手……净世现在在的帝君,应当只有两位才是。这是临渊一个人的看法,我并不这样以为。何况千年之战绵亘至今,我们要怎么和他们请求?”凤宣坤否认了他的提议。 “宣坤那么以为么?我却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千年之战确实是一个极为头痛的事,我们拉不下脸,他们也未必会同意。”莫诚舒和他政见不太相同。 “诱之以利,只有永恒的利益。只怕我们不能提出足够让他们动心的利。”思玲珑坐在凤宣坤身侧,有些为难。“关键是我们不知道净世的状况如何,就算是镇西也不清楚,遇冥山脉阻隔了一切。” 尉迟洌轻叹一声,“何况,净世作为兽族聚居之地,自然之子的神力本就比我们要强很多,光是那四位帝君,神力就足够毁灭整个均雅。” 白琴之看向白念俟,“临渊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临渊说只要你们做出决定要去建交,他就有办法。”白念俟挠了挠头发,“具体他也没有和我说。哦,对了!他还说,不论如何,一定不要召牧云嘉蓝二人回京!我估计在临渊眼中,京城是一片乌烟瘴气的沼泽,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白琴之颔首:“这我明白……若不是怕京中他们一家独大,我还想把你们几个陆续送出去。待陌儿身子好些,我将帝印授予他,你们一起离京。” “父君,那你呢?”白念俟有些不放心。“他们不会轻易动我。告诉临渊,等陌儿身子好些了,你们一起进宫来。”白琴之看着他,“不论如何,我要完成当年对你们母后的承诺。”白念俟点了点头。凤宣坤和莫诚舒都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对视了一眼。 “这样么?那还只能盼着阡陌能快些醒来了。”熙临渊听着他们的转述,“但愿这些日子不会出什么事。”姜月叆垂眸看向白念陌还有些痛苦的神色,轻叹一声:“别的不说,阡陌他能醒来么?” “不太确定,但是月沉,不至于如此悲观,如果真的不行的话,就带着他一起去到镇西府。这样……至少比在京城更好。”到那边,就可以去找师父,也就不用有那么深的负罪感了。 (23)瞭望塔·交战 “看!怎么样?”忙活了两个月,才将理想中的瞭望塔建出来,焓凩骄傲地看着这幢隐匿在山林里的小屋,满意至极。 “啾啾啾啾!”冥旭再度拍打翅膀,乘雾也配合他动用神力,一起模拟狂风骤雨——小屋和它的地基纹丝不动。“啾。”冥旭喜悦地叫了几声,复又垂下头蹭了蹭她,然后拍着翅膀钻进了自己的楼层。 焓凩踏着凤凰花看着他兴奋地转悠着,也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新筑的鸟巢,比起扶桑树上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凩风,我们住在最上面么?”怀炡问她。“嗯,高处风景好。而且旭儿也可以在上面哦。”她伸手招他来到自己身边,回答怀炡。 “朦胧,你和旭儿自己商量,反正有四层,你们自己选。来上面看看吗?”她微笑着看向他,“也是你的劳动成果呢!”乘雾化作小蛇的模样盘在她的肩上,凤凰花散着绝美的光辉带着他们一起来到顶层。 “这一层是起居室,上一层——可以直达,是会客厅,也可以是瞭望台。”她说着走进了起居室。里面的布置很精致。“凩风为什么放了两张床?”怀炡不解地问她。 “因为……万一有人受伤了呢?”她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但是当时去采购家具的时候,就买了两张床。“你说两张床中间要不要加点什么阻隔一下?毕竟男女有别、主客也有别。左边的床是我的,东西稍微多一些……” 说起这个她有些脸红。乘雾和冥旭看向那临窗而设的长桌,书柜、纸和镇纸、笔架和墨水、梳妆镜和妆奁——不是一点点的多。 “凩风,我睡哪儿?”怀炡的问题与他们不太一样。“炡炡和我一起睡啊,就像先前一样。”焓凩微微一笑,她对自己的房间布置其实很满意,“我喜欢这里。” 怀炡悬在她身前看着这个房间:“只可惜旭儿进不来。”冥旭不服气地叫了一声,拍了拍翅膀。“旭儿想来上面?那只能委屈你变成小兽的模样了。”她有些歉意地伸手抚弄着他的羽毛。 “啾啾?啾啾!”他转了个身子来表示自己的开心。 正在这时,焓凩突然神色一变,猛地转头看向了窗户。“是镇西军和谁开战了么?”她跑向门外,轻轻一跃,有凤凰花带着来到山脉的至高之处。 太高太远,她只能看到一大片乌压压的人:“还是开始了么?那么……动荡也将开始了吧?” “是深瑕帝国的军队。这是他们深瑕的服饰。”莫凌风披着甲胄,横执着长枪。凤卿纭凝眸,看着派出的先遣部队已经有被撼动的态势:“深瑕恐怕想报那仇,很久了。来便是了!嘉蓝,我们应战!”说着他一夹马肚子,率先跑了出去。 “哎!诸君请随我来,主将已经冲出去了!”击鼓声隆隆,莫凌风听到了他们的士气,亦冲了出去,长枪上寒芒闪闪。 焓凩只是扶着树干看着他们,镇西军的军服是暗黄色的,大概是应了黄沙的颜色:“哥哥和嘉蓝兄都已经上阵,看来这次的敌人不容轻视。”“凩风,他们都很厉害么?”怀炡看着他们以锐不可当之势冲入了混战之中,有些难以置信。 “哥哥比嘉蓝兄还要再强一些,我以前和哥哥交手,他都让着我,没出过全力,我也不太清楚。但,想哥哥他年少成名,一定是有他的过人之处。”焓凩神色凝重,“深瑕突然开战……旭儿,带我回雪山一趟,我要去见冉冉!” “啾!”他点了点头,先飞了出去。“朦胧,炡炡暂时守在这里。”她安排道,并在他们点头之后飞了出去。 安冉看着匆匆落在树上的女子,不由一笑:“这是发生了什么事那么着急见我?”“冉冉,这是两国家的事情了,深瑕向镇西军开战,你知道么?”她有些着急,“要带你过去么?” 安冉神色一僵,她立刻捉住了她的手臂:“带我过去,焓凩儿。”她颔首,下一刻,两只鸟儿一前一后迅速掠去。 “是深瑕的服饰……我认识……他明明答应我不会出兵的!”安冉怔怔地看着他们,满是失望,“他骗了我。” “冉冉是深瑕帝国的后,他,指的是深瑕帝国的皇。”怀炡坐在她的肩头,为她解释。“冉冉……别怪他。再说,哥哥他们很厉害的!吃亏的恐怕还是你的国度。”她只能这么安慰她,“但是深瑕先出兵,恐怕战事又起,这一次净世难以置身事外了。我只怕哥哥他们,会将自己埋葬在他们驻守的镇西军营。冉冉,你的后位,稳固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阿泽的皇位恐怕会被篡夺,他的哥哥,驻守深瑕南境的齐王北冥漠寒一直对皇位贼心不死,他的那个齐王妃更是擅长操纵人心,我的哥哥和我的夫君都留在深瑕,我不知道现在朝中局势如何,我连他们的安危都难以确认,焓凩儿,我和你是一样的。”她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头,有些不知所措。 “冉冉,我是为了见到哥哥、修复圣火防线才来这里的。”她静静凝视着那个执剑和另一方主将对峙的模糊人影,“镇西军,是我哥哥他们年少成名的地方。也是朝中皇长子他们最后的据点。等我实力再强一些,就可以着手修复,圣火防线,也可以和哥哥再度相见了。” 安冉点了点头:“嗯,在这里可还习惯?”“挺好。冉冉若无急事,小坐一会儿可否?”她微微一笑,询问她。“啊,这怕是不行了。焓凩儿,我必须回一趟深瑕,去见见他们,我想现在应该不是自投罗网。”她神色凝重,“我舍不得他们。” “那你快去快回吧,冉冉。不日后,雪山上见!”她点头,紫色的绶带鸟啄啄自己的羽毛,然后振翼离开。 一路疾行,当司马安晴落在自己家族的院落中时,正逢其兄下朝归来,一身紫色的官服令他的身姿挺拔修长。 司马安辰推开门时就看见浅紫长裙的妹妹坐在书桌边上发呆的模样。“晴晴?”他一愣,以疾步代替了缓步,伸手扶上了她的肩膀,“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就突然回来了?” “阿兄,你知道今日深瑕和镇西军开战的事么?”她的语气有些不安,她伸手接住了他的发丝,缓缓收拢五指将它们紧攥。 司马安辰一愣:“并不知晓,而且今日朝上齐王秦王都在,也未提起任何调兵遣将的事。”“可是我不会认错深瑕的军服。而且能和均雅镇西军的将领不分胜负的军队……”她有些语无伦次,“这太奇怪。” 司马安辰垂眸看她,伸手将发上的落花拾起:“不会有事的,只是如今司马氏势力已有些孤掌难鸣,你知道的,我们三个弟弟在朝中话语权并不大。我要叫他们进来么?” “去见见他们。我也很少会回来了。毕竟要帮师父守着冰梧川。”听他提起他们叔父的三个儿子,又想起了他们年幼时的模样,她的心情稍稍好了些。 “冰梧川那边赶来的么?怎么身上的寒意没有先前那么明显了?”他牵起她的手,不禁疑惑。“我从遇冥山脉那里来的。我师妹和我说的,我亲自看了后才回来的。”她冲他一笑,“不论如何,我都不想你们出事。” 司马安辰安抚地笑了:“不会有事。”他推开门,有一个仆人安静地垂首侍立于此。“春,能去叫一下三位公子让他们来厅上见么?”他的语气温和。那个男子点了点头,化为烟雾过去了。司马安晴没有说话。 司马府上的仆人都是烟雾的暗卫,和宫中一样,这也是司马氏的殊荣。 “我们先过去吧,这个落雪的时节,正好府上梅花开得灿烂。”他提议。“好。”她安安静静地跟在兄长身后。 “你去见陛下么,今日回来?”“不了。不念他。”她回绝得冷淡,“我看到深瑕的军服时我感觉他欺骗了我,他答应我深瑕不会主动出兵的。” “晴晴,未必是我们出的兵。你忘了你只看了军服,可是他们的面容他们的招式你都没有看到,怎可贸然下段论?”他有些无奈,“莫断章取义。” “阿兄,朝中怎么样?”她揉了揉眉心,换了个话题。“尚且稳定但,人心浮动也可见一斑。在这么发展下去,恐怕不日就会向陛下申请调动兵力毁灭镇西军。你知道的,均雅镇西军,一直是东来氏的心头之恨。” “那我劝他们冷静,如果不想净世也出兵的话。我师妹说了,她的兄长,就是均雅镇西军的主将。我师妹年纪尚幼但神力高强,而且她有凤凰族的血脉,那可是净世四大帝君的血脉,在净世可以说是一呼百应。”“我明白。”他点了点头,“净世向来避世而居,我明白他们的强大。晴晴放心。” “阿兄,阿姐!”一个开朗的少年声音传来,有一个素白衣衫的青年跑了过来,在他们面前才堪堪停下。 “阿柠?”司马安晴看了好久才认出他来,“长那么大了。”“安柠入朝不久,陛下便让他从最基础的做起,安岭还有安锺都比他先入朝,地位稍稍比他高一些。”司马安辰向她解释道,“晴晴太久没回来了。” “我都与时代脱节了。阿柠,你两个阿兄呢?”司马安晴摸了摸他的发顶,问他。“阿兄他们在换衣服,很快就来。阿姐今天回来真的太意外了!”他的笑容干净纯粹,他一直是一个年幼的孩子。 她看向他:“阿兄,一定要入朝为官么?官场向来污浊,阿柠不适合。”“我也发现了。”司马安辰看向这个比他妹妹还要再矮一些的青年,“今日朝上怎么言辞如此犀利?” “因为他说阿姐……”他突然就很委屈,“他们说阿姐叛国,说和陛下不和……阿姐那么好,怎么能够被别人泼了污水?” “这样么?看来是我离开太久……阿柠,你告诉我,你愿不愿意走你辰阿兄这条步步为营的路?”她问道。司马安柠怯怯地看了司马安辰一眼,摇了摇头,“我不想,可是阿爹不让。否则辰阿兄也不会带我入朝。” “我会和叔父说。”他淡淡一笑,“就算不能离开朝廷,带你远离京城也是可以的,只是离家太远,你可就不能每天都回司马府了。” “没事的!”他依旧朝气蓬勃,“我还能去那个地方发展司马家的势力呢。”“那可就是先前削藩的背景了……”司马安晴无奈地叹息,“阿兄,家里要麻烦你多费心了。我今日下午入宫,不出意外要多留几天在这里。我和他不和?可真会胡言乱语。” “无妨,今日这话陛下已经严厉地警告过他们了,一时也不会再犯。”他摸了摸她的发簪,“去厅里吧,看看梅花。” (24)包容·伤 “陛下,皇后娘娘回来了。”从小在身边的心腹悄悄地说道。 一顿,北冥漠泽看向门口,那里站着一个玄裙的女子,眉目姣好,清冷孤傲。 “你先下去吧。对了,明日在我的位置边上,设下皇后的位置。麻烦你了。”他语气平淡地嘱咐他。那个心腹拱了拱手,退了下去,顺手将门关上了。 司马安晴静静凝望着他凝望自己的模样,没有上前,也没有说话。 北冥漠泽先移开了视线,却再难以专注于手头的奏章。他轻轻叹了一声:“吾爱,不过来么?”“阿泽。”她这才拖着步伐,缓缓来到他身边,既不亲近也不疏远。 他们成婚那么多年,司马安辰一直奉着她的意愿没让她住在宫里,故而两人一直是聚少离多,再加之两人并非年幼相识,故并不亲近——北冥漠泽于司马安晴而已。 “怎么回来了?他们怎么欺负你了么?”他的心安下来,将奏折放下,看向她。“没。只是今日上午净世的东境暸望塔望到了均雅镇西军和深瑕极南军的交锋——我便回来看看。阿兄说深瑕并未派兵,阿泽,你以为呢?” “皇兄不会欺骗我。”他静静注视着她,“皇兄曾经答应过我,不论是我们中的谁继位,另外两个都要为那一个守好这天下。” “事到如今,阿泽你还是那么信任他么?那么,阿泽,我想告诉你,我不信任他。”她直白无余,“我……” “我知道,吾爱不信任皇兄。”北冥漠泽微微一笑,这个年轻的帝王不苟言笑,笑起来却意外地温柔,“但是我信任吾爱,也信任皇兄。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同意你不常住在宫中和后来同意你去冰梧川的原因。我会保护好司马氏,还有我自己。” 司马安晴想说的话全部都被他的话堵死了,她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只得徒劳地张了张嘴。 “吾爱不必担心。”他恋恋不舍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将心思挪到公务上去。 司马安晴看他批奏折,神色专注,便没有打扰他。 “明日同我一起临朝么?”他突然开口,她浑身一震。 “打扰到吾爱了么?”他将最后一本放下,侧首看她。 “嗯……”她忽的又不好意思看他,假装有些痒便想将发簪拆下。 “等等,我来吧。”北冥漠泽握住了她的手放到她的膝上,然后才一心一意地去帮她解散发簪,看那发丝一泄如瀑散在身后,然后伸手,帮她用玉梳梳理。 司马安晴紧张地一点不敢动,连呼吸都刻意放轻。“还是那么怕我么,吾爱?”他开口,声音轻柔。司马安晴有些羞恼:“没!” 北冥漠泽看着她,突然想起有一日司马安辰和自己聊起眼前的这个人。 “安辰问过我,为什么着急娶妻,还要娶一个他认为我未曾相识的女子。”他为她理着长发,自顾自道,“我知道当时娶你,安辰很不高兴。但是我打定主意,非你不可。” “司马氏安晴何德何能。”司马安晴又回忆起当年突然被通知要嫁给当朝太子——位置还不稳固——时那个惊愕愤怒的情绪,故出口也没刻意掩瞒自己的心情。 “我和你哥哥自幼相识,你那时年纪尚幼。我见过你很多次,你还是一个小女孩,喜欢躲在安辰的背后,都没拿正眼看过我。关键是你们家又没有能够照顾你的长辈,你母亲去世得早,你父亲那时也身体不佳,安辰无法,只能不论到哪儿都带着你。但也正是因为这个,我见过你很多次。” 北冥漠泽说着,有些笑意:“后来你长大了,不是常常跟在安辰身后了,但那个时候我却很想见你,你自己不知道,你有一种能够让人平静下来的力量。” “所以你看重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力量?”司马安晴的语气让他辨不出喜怒。“当然不,但是那时候,我知道我很想见你,远远瞥一眼也好。正巧父皇那时候愁着我的婚事,你知道,皇兄娶东来氏时父皇已经动过一次怒,对于我的,他更加谨慎。当时父皇和母后已经离心,我和漠烽都是父皇亲自抚养的,东来氏和湘氏交好,父皇清楚,他要守好北冥氏的天下。你还记得那时你做了什么么?”他看向她,正巧她也看向他。 “那个时候么……?我记得我们的婚礼很仓促,都是你们家的奇葩规矩!一定要成婚的妻子才能跟着夫君一起行动!”她提起这个就很气,莫名其妙地嫁了人才能有施展自己才华的机会! “不气不气。”北冥漠泽抱住了她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在她耳边轻声,“你嫁给我,安辰功不可没。不过他也看出来你不太愿意和我住在一起,便向我提出了申请,我也同意了。”“怪不得阿兄总说他亏欠我。”她起先绷紧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赖在他怀中。 “可是你现在愿意了……吗?”他本想自信满满地猜测,可是却又突然不敢贸然下定论,便没有说本来想说的话。 “阿泽。”她抬眸看向他,紫罗兰色的双眼里映着他的容颜,清冷俊美却又温柔体贴,“我当时嫁给你,可以说是被迫的。但是现在,我想着,也不是件坏事了。” 北冥漠泽有些诧异:“吾爱?”“嗯。”她微微一笑,“我会在你身边多住几日。我出来前……没和师父通报,回去还得听尘沙殿说教一番……呜……但愿我师妹会帮我通报一声。” 北冥漠泽稳稳地将她揽在怀里,他垂眸看着有些蔫了的人儿,不自觉地微弯唇角:她在向自己打开心门么? “阿泽,你得将朝中局势稳住,净世的实力本就不容小觑,凤凰帝君即将成年,非我们深瑕可以轻率出征的对象。不是长他人志气,而是……阿泽你应该也明白,我于净世,是一种不一样的感情。阿柠和我说了今天朝上发生的事……你,不会不信任我,至少不会不信任司马氏,对不对?”她依旧扑在他怀里,靠着他的胸膛,闷闷地说着。 “吾爱。”北冥漠泽将她紧搂在怀里,垂首吻了吻她的发顶,“我们去寝殿的花园里看星星吧。” “哎?可是你明天不是还要?”她惊讶地抬首看向他。 “没事的,不耽误。”他微微一笑,牵了她的手揽她在身前一起走到寝殿中。 “我知道她出去的事。”沨铃坐在屋子中,手上是不停歇地纺布,“焓儿不用担心。”尘沙看向焓凩所立的方向,温柔开口:“焓儿,还在想渊儿么?” “临渊应该有自己的思量。”焓凩垂眸,纤长的羽睫遮住了那双在瞬间黯淡的眼眸,“我答应过他,尽量不去打扰他;他也答应过我,如果是和净世有关的事,他会先告诉我。我信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抛下我一个人。至于现在……我打算等我神力再强大一些,要去修复圣火防线,顺道,试试看能不能帮助我的兄长——均雅镇西将军凤卿纭。” “焓儿,你的神力有所增强,我和尘埃都能感受到。你要做好随时都会经历附骨火的灼烧与承担凤凰帝君的责任……如果可以,你的哥哥,也可以和你一起经历这附骨火,和你一起成为凤凰帝君,你也不必再担忧太多。”沨铃将手中的布卷好,放在一边,“焓儿年纪尚幼,很多事情还不能一个人处理。”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他们,掷地有声:“我明白。但哥哥志向坚定,我不想成为他的负累。” “渊儿难以脱身。凩儿,若有犹豫,便劳烦小金乌带你来雪山之巅,和吟翂他们商量。”尘沙做出了决定,“毕竟作为长子的吟翂,是作为孔雀帝君的继任者培养的。”她点了点头,起身掸了掸衣裙,“我就先回去了,东境战事全权交予我吧。” “嗯。”沨铃伸手将她腰间的玉佩正了正,“焓儿,我有幸,看到了你成长的决心。去吧,这净世的天地,任你翱翔。“焓凩闻言,寻即向她行礼:“焓凩谨遵教诲。”言罢,孤身而去,将细雪披在了肩上。 “嘶……”手下的躯体有一瞬间想要挣脱却又被意志死死撑住,只漏出一声呻吟。 “横贯脊背的伤痕还有几分力度,牧云,你何苦撑到这个地步?”莫凌风担忧他的身子,凤卿纭解了上衣,如玉的脊背肌肤上是一道赤色的深刻伤痕,明艳而深刻,他紧紧揪住了身下的被褥来抗衡这疼痛,额间布满了因忍耐而布满的汗珠。 “牧云,你真的认为不会有其他的事么?”莫凌风不忍心看他的狼狈,便在药上好之后别过了视线不再看他。“我不确定,再过几天看看吧……如果真的不对劲,临渊说过向净世求医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不耽误战事……”他有些困倦,声音也有些模糊。 “你且好好休息,这里交由我。”莫凌风伸手为他整理鬓发,“睡去吧牧云,这剩下的事交由我来。”他点点头,随后一头扎入了梦乡。 莫凌风看着他还有些痛苦的神色,轻轻叹息了一声,为他盖好被子,悄声走出了营帐。 “凌风将军,将军他伤势如何?”作为凤卿纭心腹的慕远一身甲胄,立在他的营帐前等候。“不太乐观,慕远,为难你夜里多注意他一些了,如果他一旦有什么别的不适,我们都将立即出发去净世。他的伤势并不能够看轻。”慕远点了点头,看着他一个人离开这里。 “牧云,如果真的是有意为之,那连我也只能说一句万事小心了。”他喃喃自语。 (25)圣火防线·离开 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焓凩想着,裹紧了被子靠在床头,侧首望向窗外。 怀炡还熟睡在她的身侧,淡红色的水晶团子看起来更是可爱。 “啾啾?”突然从窗口处传来一声疑惑的声音,冥旭探头想看她睡醒了没。 “旭儿。”她轻柔唤他,“稍稍等一会儿,炡炡还在睡呢。”“我没有睡啦!”怀炡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悬在了空中,用小爪子揉了揉自己淡红色的双眼,“早呀,凩风,旭儿。” “啾啾!啾啾啾啾。”冥旭的声音很兴奋,那天细雪之时的约定将在今天兑现。 “好,让我带上所需之物。”她下床,无奈地摸了摸冥旭的脑袋,去整理东西。 乘雾落在冥旭边上,看向云雾背后的防线:“这道圣火防线曾经给予净世千百年的安宁,凤凰族被迫出走,它也凋零至今。当年的凤凰帝君,就是净世的开国之君——名唤苍梧,高傲倔强。当年的沧浪帝君也是锋芒毕露毫不退让,净世的开国他功不可没——名唤崆峒。两个一样骄傲的人也是惺惺相惜的关系,但苍梧先走,留给崆峒的只有永生的悲哀。崆峒为了让苍梧的血脉流传、净世安稳,尽心竭力地照顾着他和苍梧两人的后代——第二任凤凰帝君和沧龙帝君。凩风,苍梧和崆峒都是两族的姓氏;而苍梧和沧浪是神位的名字,拥有神位,就会拥有来世。” 焓凩将所需之物备齐,走出了屋子:“我可以拥有自己的帝号,对吧?”他点了点头。 “昀樨。光芒和桂子。”她坐在了他的背上,说出了自己的帝号,“成年之后,是不是在外交等重要的大事之时,都要以帝号相称?” “是,帝君之间出于尊重,在谈论公事之时也会以帝号相称,珩遇帝号祈瑆,沨铃帝号圣雪,至于浛渊,他恐怕还没想过吧。”他振羽飞向山下,“还有凩风,帝号昀樨。” 隆冬夜的飘雪和檐下凌,和跳跃的炉中火;仲夏夜的桂子和萤火虫,还有温热的手心…… 焓凩闭上了双眸,那段时间太美好,她想用新生的尊贵来提醒自己的曾经:“朦胧,快到了吧?”“嗯。”乘雾缓缓降下高度,如从天而降的神明的信使。 她落在地面,看向了背后这块巨大的赤瑶晶,注意力在瞬间就被繁复华贵的纹路夺走了:“这就是,圣火防线的符文阵法了么?” 冥旭和怀炡也仰头看着这块巨石,无以言述的震撼。 通体赤色的巨石干净纯粹,长夜的颜色勾勒出守护的决心,纵使表面上有风霜刀剑的细碎刻痕,也掩不了它的通透和坚定。 乘雾抬眸看着比他还高的巨石:“这些赤瑶晶,当年开采出来就耗费了苍梧大部分神力,再运到这个地方,依照阵法排列,险些耗尽崆峒的神力,却耗尽了苍梧全部的神力……百年后,苍梧被叛军杀死,崆峒从沉眠中惊醒,破水而出却只来得及收殓她未寒的尸骨,随后他以极为残忍的手段血洗净世,将叛军逐一凌迟,用他们的血来进行祭奠,这便是净世史书上第一张被鲜血浸湿的纸。” 焓凩看着符文:“我回来……这些叛军的后代,还会对我动手么?”“旭儿在,我们都在,他们动手之前,我们先将他们处理。如今还有沨铃殿和珩遇,不必担心。雪孔雀和白泽,他们是在苍梧崆峒相继逝世之后才一起并入净世的,当时的两位帝君,是栖梧和临渺,净世的版图也是在那时候,真正得以确立的。”他细致地为她讲来。 焓凩伸手细细地抚摸着纹路,闭上了双眸,神力涌动。 衣摆翩跹,长发纷舞,白衣的少女已经有了帝君的气概,怀炡和冥旭都静静地凝视着她。 赤瑶晶开始颤抖,神力的光辉逐渐将它们唤醒,焓凩张开了双眼,看着散出火焰的符文:“先辈,当年的背叛,是那么刻骨铭心,连拥有鲜血的赤瑶晶都蕴含了下来,埋葬了千年。” 莫凌风本安安静静地坐在凤卿纭的榻边看书,突然看到了他垂在床沿的手指动了动:“牧云?” “嗯……”凤卿纭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自己恢复过来,神思清明,“看来,是挺过来了。嘉蓝,备马,我想去极西之境看看。” “你疯了牧云!你的伤还没结痂你就这么折腾你自己?你是不是不想再见到他们了?”莫凌风一时气急,“我不备马,你也不许出军帐。你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凤卿纭艰难地转过头看向他:“是凩儿的神力将我唤醒的……我想见她。”“不行!”他态度坚决,“凩儿既然在此,就一时不会离开,你们相见的机会有很多,不差这一次!” “嘉蓝!”凤卿纭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忍心?”“我不忍心她看到你的伤痕,也不忍心你撑着伤重的身子到处乱跑。”莫凌风不为所动,只是默默凝了些力气。 凤卿纭明白他的思虑,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偏过脸不想看他:“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去看她?”“等你伤好。极北军没安好心,深瑕南境又居心叵测,牧云,我们不能置阡陌他们于不顾。”莫凌风看出了他的妥协,便放松了右手,向他解释。 “置他们于不顾?嘉蓝,凩儿一个人在那里,我便是置她于不顾!我曾经和你们说过均雅有我想追逐的理想……但是这于凩儿相比,就太轻了。她是最珍视我的人啊,嘉蓝。”他自嘲,“我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舍本逐末?” 莫凌风没有回答他,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他闭上了双眸:“嘉蓝,我现在才明白,我最想要的是,她在身边,我能够保护她。” “我写信回去吧,均雅,应当和净世恢复外交关系。”莫凌风闭上了双眸,“牧云,你太重感情了,而这个却是凤相大人最想你舍弃的。” “他做梦。”他的语气冷淡,“他自己不是也没有断绝所有感情么?”“如果当年的你有这份勇气……也许凩儿就不会一个人在那里了。”莫凌风有些恍惚,那时候的他最终也只是目送临渊送她们,面对幼妹只能愧疚地紧紧抱着她,投票也只敢投弃权票,但现在的他应当是羽翼丰满,有能力一搏了。 “凩儿的离开,让我认真地思考了我到底想要什么。如今我能够告诉她,我要守在她的身边,世人的言语那又如何?”凤卿纭闭上双眼,“这些日子,望风也想眷竹想得紧。” “望风?你的瑟?他想眷竹瑟了?”莫凌风震惊地望着他。 “嗯,望风和眷竹,本就是一体的,后来只是五十弦分裂为二十五弦而已,我和凩儿都拥有一半。”他又转过头去看他,“望风的弦一直都在颤动,他前些日子都在自己拨弦。我能听出来。” “算来,你们也确实分别了很久了,当年走时她才两千岁未满,那么多年过去,她的成年,你作为兄长也确实该去看看。”他走到桌边,“我写信给临渊,问问他能不能和净世建交。” “好。”凤卿纭又闭上了双眼,“我累了,你,正午时再叫我。”“你先休息,交给我。”莫凌风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回应了一句。 “这,便是那上面的纹路了。朦胧,麻烦你载我飞遍所有的赤瑶晶了,我要把符文拓印下来,然后看看它们残缺的部分。”焓凩看着留在自己的记录符文上的古老纹路,侧首对乘雾道。 “复原这些纹路……可是一项大工程。小姐还是不要累到自己。”乘雾蹭了蹭她,然后拍着蝠翼飞向另一边。 “旭儿炡炡想去玩儿么?”焓凩看向他们。“还是跟在凩风身边吧,这里,我总感觉不安全。”怀炡坐在冥旭的头上,用小爪子挠了挠自己。 “不安全么?”焓凩突然沉吟了,“原来炡炡也已经感受到那股晦暗的神力了。”她挥袖,凤凰的火焰汹涌而出,流淌在这里,她看向天空:“这里是凤凰族的领地!” 怀炡闭上了双眼,发现那股神力居然不见了! “凩风!它,不见了。”怀炡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无妨,凤凰帝君名声在外,想来也能让他们忌惮一些。至于这后果,看他们什么时候会不知好歹地进攻净世了。”焓凩的面上冰霜未消,她寒着声音,“我最恨战争,尽管它让我的哥哥才华毕现。” “阿泽,阿兄,我回去了。”待了近一个月,梅花也将凋零,司马安晴穿着来时的白裙,向他们作别。 “一个月了,晴晴,别担心我们。”司马安辰抱住了她,“在雪山之巅,就不要想着深瑕了。哪天我们真的过来了,你也要避嫌,明白么?在净世的你,只是安冉。” “我明白的。阿兄,万事小心。”她在他怀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有空再回来看你。” “时事动荡,别多回来,容易受伤。”司马安辰松开她,为她理了理她又遗漏的长发,“我把这个交给你。司马府上都是能够信任的人,我们交谈几句,也应当不成问题。” 她接过了他递来的海棠镇纸,不由漏了笑:“好。阿兄,用镇纸交流,你比师兄还厉害,他用的还是海螺呢。” “如果可以,我倒是很想见见你那位师兄。”他也是一笑,“去和陛下说几句吧。” 司马安晴点了点头,走到他面前,看着他。 “吾爱这次留在身边一个月,我已经很高兴了。”北冥漠泽的深紫色眼眸中流淌着不舍,“但我很贪婪的。” “知足常乐……阿泽。等到安定下来,我回来之后……就会搬到你身边住了。”她郑重其事地承诺,“所以你要保护好你自己,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明白。吾爱,启程吧,这边过去,也需要很久。”他伸手抱住了她,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我偶尔也会用安辰的镇纸和你联系的。” 司马安晴点了点头,紧紧握住了手上的镇纸:“好,那,我走了。”他点头,松开了她。他们一同目送击鼓舒展羽翼,在原地消失不见。 “陛下,防人之心,不可无。”司马安辰看向他,为难地提醒他。 ”我知道。”他揉了揉眉心,“我先回去了。”“不送了。”他也有些倦怠。 (26)百年音信·归雪山 焓凩正专注地将记录符文中的符文绘在纸上,怀炡抱着那颗海螺翻来覆去地看着,冥旭则好奇地瞅着她手中的铅笔将符文绘制。 “炡炡,你知道朦胧去哪了吗?”她没有停笔,只是问他。“不清楚呢,说是去见重川了。恐怕是有什么很着急的,水域之下的事吧。凩儿不必管水下,那里是浛渊的辖地,现在归百里重川治理。” 焓凩点了点头。 她看着拓印下来的第五个符文,又看了看记录符文中的剩下十一个符文,挠了挠头发。 “圣火防线是一个大阵,想要恢复它可不容易。”怀炡看着她有些忧愁的眉目,不由出声安慰她,“不急于一时。” “令我忧虑的不是这个阵法。在冉冉出去后的夜里,我就感受到了哥哥的伤势很重,一个月过去了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又不能过去……也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 怀炡没有说话,突然光芒亮起,幽蓝的神力散出温柔的光华。 焓凩看着那颗海螺,一时手足无措:“临渊……” 她回过神来急急将神力散开,包裹住了海螺和他的神力。 “凩儿,抱歉那么久才来联系你。”是他的声音,多了些许憔悴和虚弱。 “临渊,我没事。你怎么了?”她揪心起来,那么久了都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我还好,近些日子偶感风寒,没事的。我收到了嘉蓝的来信,他说你哥哥伤得很重,近些日子已经陷入昏迷了。凩儿,可愿去接应他们?”熙临渊忍着一次次穿透胸膛的剧痛,努力平稳着声音。 “果然是真的,我于月前就通过连心知道哥哥受伤了……我该怎么办?”她垂眸,声音里满是哀伤。 “别怕,牧云不会有事。京城里已经有了宵禁。这样,我的信已经在路上了,将于明日抵达嘉蓝之手。他应该会带着牧云过来。你在遇冥山上等候便是。”熙临渊听出了她的茫然无措,不由心痛起来,“不要怕,不会有事的。” 焓凩紧紧攥住了海螺:“好。临渊,你呢?身子要不要紧?” “我不会有事的。动乱将要开始,凤相大人和夫人出去办公务了,京城里阡陌昏迷了好些时日,我也没有办法。如果可以,我们也将全部转移到西境来。”熙临渊强撑着,他眷恋她,“凩儿,凩儿,你是不是快要成年了?” 焓凩的双眼蓦地红了,她含着眼泪点了点头:“是。我现在住在遇冥山脉,修复圣火防线。临渊,我想你在身边……哥哥不会归入净世……” 熙临渊闭上了双眼,眼泪流下,喉口涌上腥甜,他不得不先断了联系,随后一口鲜血涌了上来,溅落在案上,他不住地咳嗽,眼尾绯红——似要将五脏六腑咳出来。 “师父!”菖荠担忧地拍着门板,“师父!” “没,没事。”熙临渊咳了好久才缓过来,他的声音沙哑,“你去休息就是。” 焓凩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她泪眼婆娑地看着只剩下朱红神力的海螺,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伏在了桌案上,广袖挡住眼前:“那么久了……你还是决意抛下我了么?” 她抽噎着,埋首在自己袖间。 怀炡手足无措,只能愣愣地看着她哭。“啾……”冥旭的叫声也不再轻快,他拍着翅膀,摩挲着她的鬓角,“啾啾,啾啾。” “我只有你们了……炡炡,旭儿……”她哭着,哭累了就抬起头来将眼泪擦去,抬眸望向漫天的繁星,“我与他,还有机会,再见么?” “凩风!别这么想,别这么想!浛渊他只是身体不舒服不想让你太担心,他不会不要你的……我和朦胧都看得出来他想照顾你一辈子,你不要不信他……”怀炡的眼眶也红了,他伸出爪子轻轻抚过她的眼下,“你看他连你快要成年都还记着,他是挂念你的。” “炡炡……”她垂下双眼,“他不会不要我么?” “嗯!凩风,他不会抛下你的,他会尽自己的全力,让自己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边,并肩而立。你相信他,好不好?”怀炡忙不迭地点头,着急地劝她。 “我信他……我等着,我继续等着,等我们相见的日子。”她垂眸,不堪负重,眼泪滴下,砸在纸上粉身碎骨,“炡炡……他会因为我,受到伤害么?” “我也不清楚,但是浛渊思虑周全,他一定不会让你孤独。”他挠挠自己的眼睛,“凩风先休息吧……明天还要等上一天呢。” “好。”她听劝地去睡了。冥旭拍着翅膀到她枕边,怀炡看着她将外袍挂到衣架,然后钻进被窝,这才将蜡烛熄灭。 晨光还未浮现,天色是雾蒙蒙的阴沉。 莫凌风背着凤卿纭,看向身边的四位副将:“我带着他出去一趟……你们守好这边。”“凌风将军……请尽快归来。”慕远向他拱手。“我明白,牧云在那里不会受伤的,我尽快回来。”他说完,避匿阵法浮现,毕方出现于此。 祗焰垂下头蹭了蹭他主人昏迷的面庞,哀伤地叫了一声。“祗焰,带我们去遇冥山脉。”莫凌风看向他,然后足尖轻踮落在了他蹲下的身子上。“毕方。”他叫了一声,拍着翅膀飞了上去。 冥旭醒得很早,他百无聊赖地在暸望塔边上拍着翅膀,时不时望向山下:“啾。”“那么早,等人么,旭?”乘雾拍着蝠翼慢悠悠落在这里,靠近了他问。“啾啾啾啾!啾啾啾啾。”他突然想起昨夜里焓凩的哭泣,就和他说了。“浛渊……”他垂下了眸,绝情毒不仅让你万分难忍,也让凩风痛苦无比。 “毕方。”一声鸣叫响起,冥旭紧张万分地看去,乘雾也看去,神力凝聚:“是谁?”“毕方祗焰。”他不得不开口说话,避匿阵消失,毕方的模样逐渐显现出来,修长的羽冠,一身赤红的羽,漆黑的单足,漆黑的双眼凝视着他们,“主人凤卿纭。” “螣蛇乘雾,主人浛渊。”乘雾直起身子,“稍等片刻,凩风小姐恐怕还未醒来。”“啾啾啾啾!”冥旭不满地啄了啄他的脖颈。“我知道了。我身边这只,金乌冥旭,主人焓凩。”他无奈地用蝠翼碰了碰他,然后转首看向屋子。 “均雅镇西将军莫凌风。”莫凌风突然出声。 “啾!”冥旭受到了惊吓,立刻变小飞进了屋子。“您吓到了他了,凌风将军。不过我想浛渊的意思,应该是让我称呼您,嘉蓝将军。”乘雾从容不迫,“雪山之巅并非什么人都能上去的,得等凩风醒来。” “你知道我的别名。”莫凌风有些惊讶,“我们素未谋面。”“我的主人是您的旧识,他名熙临渊。”他摆了摆尾巴,然后向屋子慢慢游去。 “炡炡,起床!”屋子里传来一个匆匆忙忙的声音。“凩风我已经醒了!”怀炡不服气的声音传来。“焓凩小姐理当是您旧识,她名凤卿凩。另外一个声音是火元素圣灵怀炡。”他慢慢悠悠地说着,看到了他肩上昏迷的男子,他的瞳孔骤缩,“嘉蓝将军,你肩上的人……怎么和焓凩小姐那么像?是她的兄长么?”莫凌风点了点头。 冥旭又飞了出来,背上还有一个白裙的女孩子和一个赤红的团子。 焓凩带着面具落在他们身前,正对他。“凩儿?”莫凌风有些惊讶,“是你么?”“嘉蓝兄认出我来了。”她抬手将自己的面具取下,露出了自己的本身的面容,“是上一次交手时留下的伤痕么?让我看看哥哥。”莫凌风一手紧紧拢住了他的身躯:“别担心,至少牧云现在的生命体征是正常的。” 她有凤凰花带着飞到了上面,看到了梦醒时分令自己泪流满面的容颜。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触碰到了他的面容:“哥哥……嘉蓝兄,我带你们去找师父——圣雪帝君沨铃。随我来。” 言罢,她落在了冥旭的背上,回眸看向怀炡和乘雾:“旭儿和我一起去雪山,炡炡朦胧留在这里,防备深瑕的进攻。”“你们小心些!”怀炡看着他们远去,不放心地叮嘱他们。 “师兄和我说过了,随我来。”安冉微微一笑,牵着她的手带着他们走了进去。莫凌风背着凤卿纭紧紧跟在她们身后。 “师父!”安冉向坐在床边的女子行礼。“师父。”焓凩委屈地唤她。“焓儿不哭。”她走来摸了摸她的发顶,“劳烦将他放到床上吧。我需要看看他的伤痕。” “焓凩小姐还是先出去吧。”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吟翂立在门边,“交给母皇。”焓凩不放心地回眸望了他们一眼。“去便是了,渊儿昨日已经遣了信使告诉我了他的情况。”她的声音带着对幼辈的关怀。“嗯,劳烦师父。”说完便退出去了。 “好严重的伤。”安冉将门关上,走到边上就看到了横贯脊背的深刻伤痕。“怎么会那么深……”沨铃不可置信地伸手轻轻抚过泛黑的伤痕。“嗯……”就连那么轻轻的触碰都惹来了昏迷人的呻吟。 莫凌风急切地看着她。“恐怕要好些年才能痊愈,凌风将军不如先出去陪陪焓儿。”沨铃看向他,“你若不急,也可以在这里住上几天。” “在下还着急回去。”莫凌风向她拱手,“牧云和凩儿一样都是凤凰族的后裔……他和我说,他决意留在这里,陪在凩儿身边。既然他说如此,就拜托帝君了。”“ 好。那你呢,现在回去么?”她问。“嗯,深瑕的下一次进攻……镇西军的压力很大。”他挠了挠头。 “无妨,就当酬谢,焓儿也会来帮助你们。”她侧首看向安冉,“冉儿,帮我取过刀和纱布。”“是。”安冉有些不忍心。 “那我先出去了。”他担忧地扫过挚友的面庞,然后在她的应允下退了出去。 “师父。”安冉有些发怵。“别怕。”她起身,“只是他昏迷着,又是背上的伤……坏死的皮肉还是尽快割掉得好。”安冉颔首,静默地看着她动手。 焓凩一个人立在冥旭身边,旁边是吟翂翊巉两兄弟。“哎,焓凩呀,你的小金乌好可爱。”翊巉不想她那么愁眉不展。吟翂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巉岩,你的原身更好看。”“……阿兄,你的也很好看。”翊巉一怔,“那是珩遇么?” (27)重逢·祗焰 说话间,那个白点已经来到了他们身侧,珩遇携着归惶一起下来,妄羽拍了拍翅膀,嘶鸣了一声。珩遇拍了拍他的头:“去玩儿吧。”“你怎么每天都拿这句话敷衍他?”归惶嫌弃地瞥了他一眼,随后看向那边立在一起的三个人,“你们怎么都在这边?里面是有什么洪水猛兽么?” 珩遇看着他安安静静地跪坐了下来,正想去看爱人时却发现了另外一只他从未见过的神兽。 “那是毕方。”焓凩回眸看向他,“我哥哥的神兽。”“啾。”冥旭叫了一声,拍着翅膀变成小兽的样子窝到了她的肩膀。“毕方。”祗焰叫了一声,拍了拍翅膀。 珩遇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向焓凩:“是受了什么严重的伤需要沨铃殿来处理?”“我不清楚,很严重就是了。”她耷拉下了脑袋,“临渊的身子也不太好。珩遇,水下可还安定?”“尚可,有重锦他们在。”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沨铃殿在,他不会出事。” “我明白。”她没有看他们,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她回首看向归惶,“对了凌夙姐姐,嘉蓝兄也在!”归惶浑身一僵,她慢慢地转过头去,看到了怔愣在原地的莫凌风,一时没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莫凌风逆着光线看她,傻傻地站在原地,僵硬地仿佛雕塑。焓凩伸手看向时空阵的方向,开口:“我出去一会儿,透透气。”凤凰花盛开,带着她飞下了山顶。 吟翂逸巉相视一眼:“我们还有别的事情,先告退了。”说着,他们一起拱手,然后离开了这里。 珩遇回首看他,不远处的男子长发高束,剑眉星目英气逼人,一袭朴素的灰色的长袍,腰间垂下一枚白玉,脚下穿的是战靴——周身的却是开朗性子人才有的亲和。他微微皱眉。 “阿,阿姐。”莫凌风这才敢确认这是他两个千年未见的长姐,“阿姐!”归惶看着他,将他与走的时候那个还有些稚气的面容重叠,一时竟没有答话。莫凌风想冲上来抱她,但是她身旁的男子气场太强,他不敢轻举妄动。 “阿珩,你吓着风儿了。”她确认下来,无奈地看向身旁的人,“那是我弟弟,莫凌风。”珩遇蹙眉打量了他许久:“夙慧,为什么他不像你?”归惶伸手在他额上敲了一下:“又不是每对姐弟或者兄妹都长得很像。松开啦,我觉得风儿想冲过来抱我。”“我不要。”珩遇一本正经地紧紧握着她的手。 “好吧,”她败下阵来,“风儿,过来让阿姐好好看看。”莫凌风踌躇着:“阿姐,为什么姐夫看起来那么生人勿近?”归惶侧首瞪了他一眼,珩遇这才讪讪地收走了手臂:“我去里面看看。”他前脚抬步离开,后脚莫凌风就冲过来把她抱了个满怀:“阿姐!” “你小子长大了,阿姐都差些认不出来了。”她摸着他的头,“都长得比我高了。”“两个千年了呀阿姐!这么多年你过得好不好?”他松开了她,仔仔细细地打量她。“嗯,你姐夫对我很好的。说来老套,英雄救美。”她微微一笑,“但是他虽贵为四大帝君之一,但私底下很尊重我、像你一样喜欢和我撒娇。” “那应该是,很幸福了。阿爹阿娘也都很好,就是这些年太子之位的争夺……殃及不少人。”他有些恍惚。“我能够明白的,毕竟连凩儿都要到这边来……临渊还好么?”她有些感慨。 “我和他也有四百多年没见了。凩儿来这里几年了,我们就几年没见了。”莫凌风认为没必要和他的姐姐讲假话。 “你还要回到镇西府么?”归惶有些不放心,“牧云在这边,你一个人可以么?”“不可以啊,所以需要和凩儿一起回去……但是我以为凩儿是一定舍不下牧云的。”他有些为难,“深瑕的军队实力不弱。” “我待会儿问问阿珩,他愿不愿意纡尊降贵地代替凩儿去那边驻守一会儿。”她挠了挠长发,“但是西境森林不能没有他在。”“不劳烦阿姐和姐夫啦。”他淘气一笑,“这个事还是我来办吧。” 焓凩一个人落在了时空阵的边上,她静静地立在这里,冰雪反射阳光,她在恍惚之间看到了幽蓝色的光芒:“是临渊么?”她闭上了双眸,用力地晃了晃脑袋:你不能这么依赖他,你要和他并肩而立。 “啾啾?”冥旭不解地看着她,化作坐骑的模样来到她身前,“啾啾?”“我没事,出现了些幻觉罢了。”她揉了揉眼睛,“还是太想他了。旭儿,我们到时候还是要回去的,我把家安在那边了。”他点了点头,低下头蹭了蹭她的鬓发:“啾啾……凩风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嗯……嗯?”焓凩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旭儿,你能说我们的语言了?”“啾啾……是啊,就是不太熟练,啾啾。”他的声音稚嫩而充满生机,满是得意。“太好啦!”焓凩抱住了他,“虽然之前的交流也没有太多障碍。” “凩风,我们去哪儿,现在?”冥旭好奇问她。“去雪山上……我总感觉凤凰火已经盯上我了。”她蹙着眉头,“可是我没有这个信心,去迎接它。” “啾啾,不要怕它!凩风一定可以的!”冥旭垂首蹭了蹭她,“我们都在呢!”她抬眸,看向他亮晶晶的双眼,点了点头。 再回到遇冥山脉已经是落日时分了。“嘉蓝兄还是趁着夜色回去吧,再稍稍等一会儿……我想跟祗焰聊聊,可以么?”焓凩问他。“聊便是了,牧云想来也不会排斥。” 莫凌风摸了摸她的长发,“凩儿,牧云他在那么多年里想通了一个问题,他说他要陪你一起,他要留在净世。” 焓凩一愣,看向他,那双眼睛里满是不相信:“嘉蓝兄,哥哥是什么人我还是清楚的。你不必拿这个来安慰我。”“不是这个意思,凩儿。牧云的陪你,是像你年幼时的那般。”他无奈叹了一声,“毕竟牧云可能也已经知道,临渊一直没有来看你的事情了吧。” 她垂下双眸:“我想亲自问哥哥。”“等他醒来你就可以问他了。”莫凌风伸手抚了抚祗焰的羽毛。 “毕方,焓凩小姐想问什么呀?”祗焰也对她充满了好奇,“烛憩经常说起你。”“烛憩是谁?”焓凩不解地问他。“烛憩就是凤卿纭啊。他说让我这么叫他。”毕方为了方便看她,慢慢蹲下了身子和她平视:“焓凩小姐和烛憩真的很像,不论是容颜上还是性格上。” “你又没看到凩儿处理事务,怎么知道她的性子和牧云像的?”莫凌风不解地看他。“毕方,烛憩说过啊。他还说如果哪天烛憩消失了,就让我离开均雅,回到净世来到焓凩小姐身边,代替他照顾小姐。”他蹭了蹭她,然后在金乌犀利的目光下转过头去蹭自己的羽翼了。 “啾!”冥旭蹭了蹭她,“啾啾。”“旭儿你不是能够讲话了吗?”焓凩无奈地伸手都弄着他,看着他拍了拍翅膀。“啾啾。”他蹭了蹭她的脖颈。“好了好了,我怕痒。”她急忙伸手抚上了他的脊背,让他消停下来,然后看向祗焰,“那你现在是在哥哥身边,还是回到镇西军营?” “跟在烛憩身边。小姐,小金乌出壳多久了?怎么那么孩子气?”祗焰没有回望镇西军营,而是遥遥凝视着雪山之巅,“烛憩还需要照顾。”“那也好,如果哥哥醒来,转告他不要担心镇西军营,我在这边。” 焓凩话音刚落,小金乌就开口了:“我出壳好几百年了!啾啾啾啾!”“好几百年了?那你可真该学着稳重,你主人是凤凰。”祗焰垂首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啾啾啾啾!凩风,啾啾。”冥旭委屈,他说不过他,就只能找她找安慰。“啊,没事的。”她伸手温柔地梳着他的羽翼,“旭儿这样也挺好的。” “我就说嘛凩风回来了!凩风啊!”一个火色的小团子冲了出来,冲到她的怀中,“今天很安全!”“多谢了,炡炡,朦胧。”焓凩抬首,看向化作原身的乘雾。“不必言谢,这份职责由我们共同承担。”乘雾也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她,随后斑斓的瞳孔看向雪山,“那位将军的伤,还好么?” “不太妙,帝君说要百年才可完完全全地养好。”莫凌风忧心忡忡,“可是这个局势,恐怕不会给牧云那么多时间。”“焓凩小姐,我飞回去了。”祗焰起身,他抖了抖翅膀,“烛憩他一个人在那边,我不太放心。” “我知,祗焰告诉他,我在西境,让他安心养伤。得了空……”得了空就敢去见他了么?“没有了。”焓凩终究不敢轻言相见,她不想亲耳听到他说回均雅这个三个字。 “毕方,好。那我回去了。嘉蓝将军,夜色已到,我也送你过去吧。”“别送我了,我这边下去,半夜便能到。你赶紧过去,万一他已经醒了呢?”莫凌风催促他。“好吧,焓凩小姐,雪山再见了。” “好。”她说完,目送他展开羽翼飞向东边。 “牧云其实为他费了不少心思。当年他在镇西府上的交易所里看到了还是幼崽的他,便将他买了下来,悉心照料,最后还特地去找了阡陌问他要了一颗避匿符文,就是怕他会被别人看到从而引发一系列问题。”莫凌风缓缓说着,“牧云与他,应当是相当于你和这只小金乌的。” “我看得出来,嘉蓝兄。要我送你过去么?”她问道。“不必了,我启程了。凩儿你也早些休息,不要太担心牧云。”她点了点头:“我明白,嘉蓝兄小心些!”莫凌风摆了摆手,向下走去。 “我去看看他。”熙临渊看着屋子里的神阵,转头对菖荠道,“如果他们来找我,就说我在休息,明天再来。阡陌的病一时不会再恶化。”“好。”他点了点头。光芒闪过,他消失在阵中。 (28)苏醒·御敌 “深瑕南境,大军压境。”莫凌风蹙眉看着手上的信笺。 “将军,这封信……可靠吗?”他的心腹,副将回夙有些担忧。“可靠。你们卿纭将军得在那儿修养个百来年,这封信,便是镇守东境的净世帝君送来的。”莫凌风起身,“回夙,告诉慕远,整理军队,进行伏击。”“是。”他步履匆匆地离开。 莫凌风看着他离开,然后伸手,凝出了一直陪在身侧的长枪,他皱起眉头:这一回,恐怕比上一次的进攻还要难以抵挡。 “嘉蓝兄。”一个声音突然想起在耳畔,他一惊:“什么人?” “我,焓凩,我看到深瑕的军队已经进入西境。把他们引到我的领地来,这样我才能名正言顺的帮助你们。”她通过会长风将信息告诉他。 “好。”他应下,然后离开这里,他抬眸望向西方,轻轻叹息,“太阳都还没有升起啊。” 不过翌日清晨,红日初升。 熙临渊没有离开雪山之巅,而是一个人静静坐在凤卿纭身边,膝边安眠的是祗焰。 “该回去了么?”他看向窗外的阳光逐渐明亮,然后看向床上睡熟的人,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牧云,我想告诉你好多事情,恐怕是来不及了。”他垂眸,掩不住的失落,“我本以为我可以亲口告诉你的,现在只能用这封书信告诉你了。好好养伤。”他说着,从广袖中取出了信纸,放在祗焰的身边,然后为他留下了温和的沧龙神力,悄然离开。 “毕方。”祗焰被打扰,他看着那藏青色的衣角消失在这里,垂眸看向在身边的信封:能看么? 他抬起头看着一直都是趴在床上的主人,小心翼翼地起身过去,衔着他的发丝为他理发。 “嗯。”微弱的呻吟溢出喉口,他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毕方!烛憩你醒了!”祗焰惊讶地看着他的双眼,喜悦地拍了拍翅膀。 “祗焰……”他的声音微弱,骨节突出的苍白手指慢慢收拢,“好痛……”祗焰展开了翅膀,又慢慢收拢:“烛憩,临渊公子刚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凤卿纭才将紧攥的拳头松开,额上布满了细碎的汗珠:“他,来过吗?”“是。”祗焰衔起那封信给他。“稍微,等一会儿。”他费力地撑起身子,然后再翻过来,裸露的劲瘦的上身有细碎的疤痕,他扯过被子将绷带盖住,挺直了身子坐在床上。 祗焰看他接过信,凝眉看了起来,然后转向另一边,看到了他的里衣和外袍。他张开翅膀,将他的衣物送到了他的身边:“烛憩,山上冷,先将衣服披上吧。” 凤卿纭看向他,勉强笑了笑,点头:“怪不得方才感觉那么冷,祗焰,先告诉我我们现在在哪里吧。”“净世的雪山之巅,四大帝君之一圣雪沨铃的领地,这里也是临渊公子焓凩小姐生活过的地方。对了,嘉蓝将军已经回到镇西府,焓凩小姐在遇冥山脉镇守。他们都劝烛憩先将伤养好。”他啄了啄羽毛,看向他。 趁他说话这会功夫,凤卿纭已将里衣、外袍穿好,稍稍回暖了些:“让他们担心了。我们稍作歇息,待会儿见圣雪帝君。”祗焰点了点头,静静地看他读信。 “是我的错,将对凩儿的感情表现得太明显,牧云,我也很久没有见到她了,凤相给我种下了绝情之毒,连我和凩儿用海螺联系都会犯痛。我不敢让她担心,断了百年的联系。”凤卿纭忽而明白了他这封信的意思,“我很抱歉,让她一个人挨过这些年岁。她将成年,跗骨之火痛不欲生,我近些日子感了风寒,身子很弱没办法陪在她身边......你呢?你的决定是什么?我知道你当时说的不是气话,只是现在,凩儿需要我们中的一个人陪在身边。你当年说过你为什么不让凤相照顾凩儿,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和凩儿说这件事的原因。她一定以为我不要她了,牧云,你来决定吧。如果你不愿去净世,只要陪着她不要靠近火焰就是,如果你愿意回到净世,那就和她一起经历着跗骨之火。我不想劝你,也不是用凩儿的事来要挟你,我只是——” 这里有几滴滴落的鲜血,他闭上了双眸:“临渊,你的身子难道也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么?” 他继续看下去:“抱歉刚刚和凩儿用海螺联系了会儿。我只是找不到,在净世找不到能够让她撑着活下来的人了。牧云,那边我的师父是圣雪帝君,有两个比我年龄稍长的青年,长子吟翂,幼子翊巉。对了,前个月凤相夫妇出京城办公务了,阡陌醒来了,我们恐怕也快要到镇西军来了。牧云,我希望你,能够顺从本心,不为外物所累,名声,责任,亦或是凩儿。” 他看到了落款,不过是两日前的事情。 他看向窗外:“凩儿一定以为我不要她了。我当年没留住你,让你一个人在这里过了那么多年;难道如今还要再错过一次么?可是要怎么和均雅断得干净?”正在他沉思的时候,门突然被敲响。 他急急起身,为她开了门。 “身子可还好?”沨铃亲自来探望他。“已无大碍,多谢沨铃殿下。”他向她拱手。“我是来和你谈一些事情的,可以坐里面么?”“这个自然。”他侧身为她让路,然后将房门关上。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她有些歉意。“晚辈凤卿纭。”他落落大方地一笑,“还要先感谢沨铃殿下帮我医治和这么多年照顾凩儿。” “这倒不必言谢,焓儿作为凤凰的血脉,我本就有义务抚养她,卿纭,你也一样。除却这个,焓儿本身就讨人喜欢。昨日送你来的凌风将军说了,他说你要留在净世,可是当真?” 凤卿纭点了点头:“自从凩儿离开,我和嘉蓝一起到镇西军营,至今已有四百五十年。我也已经明白了我要的到底是什么:我要守在我妹妹的身边。和她相比,为腐朽王朝效命的理想根本什么都不是。”“卿纭也有自己的理想么?”沨铃不由好奇,“我身边那么多孩子,只有你和焓儿和我说过自己的理想。” “我曾经以为,清河王朝还能够实行明政,能够上下勠力同心,共御外敌。但后来我发现,这不可能。均雅的极北守军联合了深瑕的极南军队对我们镇西军动手,沨铃殿,你认为这样的国家,是不是大厦之将倾?也许我的父君还在尝试,但我以为,看他毁灭才是对的选择。”凤卿纭自嘲地笑了,“何况凩儿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太了解她,她什么事都会硬撑着,临渊又不在,跗骨之火成年之礼,我决意回来。” 沨铃听完,虽然觉得并不能够说服她,但她明白他在乎胞妹。 “焓儿曾经和我说过,她说她要获得很强的力量,足够保护她在乎的一切。她已经将符文学会,自身的神力又已经增强,她缺的,只是她的地位——凤凰帝君苍梧神位。她的任务太重,我曾问过她,需不需要人帮助。她给我的回答是:不需要。”她浅浅一笑,“我并不认为她和我说的是真话,你作为她的兄长,她会更信赖你。” 凤卿纭点了点头:“我会照顾好她。”“对了,焓儿还有大约五十年才会成年,但是我以为跗骨之火已经按捺不住,卿纭尽快将自己的身子养好。政局动荡,这次动乱,也许是将三大国际全部打碎再重新建筑的过程,你们都需要充足的神力。”沨铃认真地看着他。 “谨记教诲。”凤卿纭向她拱手。 山川震动,交战双方都停了下来。 尖锐的鸣叫声欲将天穹撕裂,冥旭飞上天空,金乌的无色之焰盛放在空中将空气扭曲。悠远的凤凰鸣叫声响彻天际,辉煌的火焰拥簇在焓凩的周身,广袖飘逸,裙摆如花,她左手托着神阵,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们:“是谁,扰我净世安宁?” 莫凌风紧紧握着长枪,左手捂在了自己的伤痕上。 “虽然引来凤凰帝君的出手是我深瑕极南守军的荣幸,但我们和均雅镇西军的交锋应当并未干扰到净世安宁才是。”对面一个身着玄甲的健硕将领开口,“极南守军主将东来天怒。” “镇西军主将莫凌风。”莫凌风自报家门。他挺直了身子不甘示弱。 “那么,请两位主将看看我神力涌动的界线以西,有多少你们你们的士兵?”流光飞泻将版图勾勒,三国的边境都显出模样两人同时看去,净世的界线上鲜血流淌,已经躺了不少尸体。凤凰火焰在她周身环绕,焓凩神色冷肃:“还要争辩什么?” 莫凌风横执长枪,回首自己身后的将士。他们立刻从善如流地骑着马去收殓他们的尸体。焓凩看向另外一边,东来天怒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个手势,就有两队轻骑出来搬运尸体。 莫凌风不敢掉以轻心,只是沉着地望着对面他的举动。 “天怒,你害怕那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么?”一个猖狂的笑声传来,八枚飞镖直直冲向焓凩的头颅。 “哼。”她不屑轻哼,右手伸出,炽热的凤凰屏障将那飞镖融化成轻烟,“偷袭?那么就让偷袭的人付出代价吧!承旂·九天长鸣!”火焰化作凤首的模样,迅速向飞镖来时的地方飞去,随后便是一声惨嚎,还有马匹受惊的声音。 焓凩都没有回头:“触怒了我,莫要忘了,这里是凤凰的领土。” 东来天怒看向身后并驾的两位副将,三人一起点头,带着残余的部队调转方向向北撤退。 莫凌风看着他们,松了口气。 焓凩侧首看去,镇西军也开始撤退。“回夙,带兵撤退。”莫凌风说完,便将长枪散去,用自己的神力为自己愈合伤痕。 冥旭看着他们都开始撤兵,叫了一声。“等他们撤完,谁知道会不会临时起意。”她的声音很轻,但足够他听到。冥旭拍了拍翅膀以示明了。 (29)合翼(1)·跗骨火 此后又安定了很多日。 盛夏之时,扶桑树的树叶都显得生机勃勃翠绿异常。“凩风,凩风,你还好么?”怀炡担忧地看着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的焓凩,“要不,咱们去找沨铃殿吧。” 她反应很迟钝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鼻音很重:“不要,很快,就会好的。”“可是你都病了快一个月了!”怀炡气急,他无奈地看着她把自己藏在被子里,“你一直都不敢去雪山,是因为你的哥哥在那儿么?” 门外凤卿纭刚想敲门,乍闻此言又收回了手。 “炡炡啊......我怕哥哥会说他要回均雅。到头来我仍旧一个人。你们不是自幼陪在我身边——是无法理解的。”她十指攀着厚厚的被子,脸上则因为高热而绯红,发丝凌乱,她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里衣。 怀炡坐在她的被子上,一掌拍在了自己额上,他还想再说什么:“凩风啊——”“让我休息会儿吧。”她又想闭上双眼再沉沉入睡,便打断了他,“炡炡,代替我守在最高处,一有异动,就告诉我。” “凩风!”怀炡劝不动她,只能看着她再闭上眼,深深地叹息了一声,飞了出去,留下了一个赤红的神阵。 凤卿纭听着里面没有谈话声了,才悄悄推门进去。 祗焰拍着翅膀飞到了她的枕边,垂眸看着她的容颜,一字无出。凤卿纭在她榻边站定,垂眸看着妹妹绯红的睡颜,心头感情悲喜交加。 他轻轻坐下在床沿,伸手轻轻抚过她的鬓发:“凩儿,我带你去雪山吧。” “唔?是,谁?”她听得不太清楚,虽然有些警觉,却没有睁开双眼:唤她凩儿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知道瞭望塔的更是寥寥无几。 她微微转动身子,伸出了双手,缓缓睁开了双眼。“凩儿。”凤卿纭温柔唤她,“是我。”祗焰看了看他,拍了拍翅膀。他颔首,专注地看着自己意识不甚清晰的妹妹,没有管他飞出去。 “哥,哥哥?”焓凩努力把眼睛睁开,至亲的面容映入眼帘,她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身子同时就往前扑去,“哥哥!”凤卿纭伸手揽住了她,把她带到自己的怀中,然后闭上双眼凑近了她,以额触额。 “唔。”她浑身一抖,他的温度比她的低好多。“我刚才听怀炡说,你病了近旬月了?”他紧紧地隔着被子抱着她,温柔的嗓音让她有些不安。焓凩想挣脱他的桎梏再缩回被窝里去,但他哪是那么容易被撼动的? 凤卿纭搂紧了她,伸手为她将眼泪抚去:“凩儿,你还清醒着么?我这次来,就不走了,我会陪在你身边,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哥,哥哥?真的么,你真的不走了,不抛下我了?”焓凩怔怔地抬起头看他,看他有些湿润的凤眸里明亮的光和自己的倒影。 凤卿纭点了点头,把她按在自己怀中:“嗯,不骗你。我不走了,我们去雪山吧,让沨铃殿帮你看看,好不好?”焓凩刚想答应他,却闻外面神兽的鸣叫声匆忙失措。 两兄妹一同抬首望去。 祗焰冥旭一起飞过来,落在窗棂上。 “毕方,烛憩,这次他们直冲净世来的,已经开始登山了!我们该怎么办?”祗焰失了主意,问他。凤卿纭搂紧了她:“凩儿,你要亲自去么。”“当然要了……我好不容易将圣火防线的十六个符文全部修复,怎么能让他们看轻了我们凤凰族?”她强撑着睁开了双眼,紧紧攥住了兄长的袖子。 “好。”凤卿纭答应了她,“我帮你把衣服穿好,解决完他们之后我们直接去雪山。”她点了点头,将他递来的袍服穿上。 凤卿纭生怕她感觉冷,便将她打横抱在怀里,足尖轻踮来到祗焰的背上:“祗焰,旭儿,带我们过去。”“哥哥!我一个人可以。”她在他颈窝里不满。“谁让你现在病着。我怕你连圣火防线都调动不了。“凤卿纭说着伸手将他拢在自己怀里好生护着,璀璨的金色光芒流淌在周身,为她补充神力,“这些年一个人怎么过来的?” “喂!”焓凩抬眸看向腰背挺直的兄长,她的倔犟脾气又上来了,“也不是没有自理能力!暸望塔还是我和旭儿他们一起建的!”凤卿纭垂眸,嘴角勾着一抹笑意:“看来如果没有这些事情,凩儿长大后做一个房屋设计师也不错。”没再看他,她气鼓鼓地像一只河豚。 “我想我看到我们的敌人了。”凤卿纭在和她斗嘴的时候也不忘注意周围的环境。焓凩闭上双眼,灼热的气息向外喷涌,她舒展右臂,上面的三圈红绳自行飞出,十六颗符文石次第亮起光芒:“我希望深瑕的极南守军还记得几个月前那个被凤凰火烧死的人。” 凤卿纭闭上双眸,下一秒,盛怒的凤凰鸣声响彻天际,耀眼的金色光芒笼罩整座遇冥山脉:“深瑕的极南守军,不想死的,速速退去!凤凰族领地非尔等可涉足。”冥旭和祗焰互相看了看,也同时爆发了神力,疯狂的火焰向下冲去,毫不留情地吞噬一切它经过的东西。 焓凩刚想离开他的身边,就被他手疾眼快地拉住了衣袖:“要去哪里?”“哥哥,旭儿在身边。我要发动圣火防线。”她执拗地没有看他,只是目光冷彻地注视着那些不敢上前的人影。 “如果我们能够将他们吓退,你也就不用动用圣火防线了。凩儿我记得我以前和你叮嘱过神力的重要性。你现在身子不好,神力大幅地消耗会使你的身子情况恶化。”凤卿纭认真地看着她,“我在了,你就不用什么都自己扛。” 焓凩看向他——他的眼睛里,光芒都是坚定——泪意又突然上涌,她眼睛里的泪水就没有彻底消失过。含着泪退到了他的怀中,她靠在他胸膛上——就如儿时一般,收回了圣火防线的十六颗阵法。 凤卿纭感受着她的呼吸,确认下来她并没有很严重的伤势、病情也没有加重后才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些人上去。 腰间的长剑嗡鸣着,他冷冷地注视着那些人影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勇气可嘉,但,不过是不自量力!鸷鸟·天光飞泻!”厚厚的云层在瞬间被金光撕裂,化为强大的光潮在山坡上涤荡这罪恶的化身,凤卿纭神色淡淡,右手按在剑柄之上,左臂则将她环了起来隔绝他们的惨嚎。 焓凩不安地在他怀中蹭了蹭,凤卿纭垂首看她:“别怕。”“哥哥,我感受到了一股灼热异常的神力在我们周围。恐怕是,他提前来了……”焓凩有些害怕,她的声音微弱而脆弱。 “那就速战速决。之后得先回扶桑树了。”凤卿纭看向他们,抽出了自己的佩剑:“鸷鸟·云瑛·夜月寒光!”长剑呼啸而去,带起方才降临人间的光潮。 “凤皇降世,罪恶伏诛。”他的声音是化不开的寒冷,长剑回来,留下了无数的冰雕——血色冰雕在荒芜的山坡上密密地立着,令人不寒而栗。 “全军覆没么哥哥?”焓凩悄悄问他,右手紧紧地和他五指相扣。“嗯。深瑕先开战,净世自然不会理亏。”他的语气平平,“好战分子。我们现在去扶桑树,你可有什么要嘱托他们的?” “稍稍等会儿。”焓凩这才离开他的胸膛,回首便是等在一边的乘雾和怀炡。“炡炡,朦胧,我和哥哥离开一段时间。我把这个交给你们。”说着她将自己的手链摘下,鲜红的丝线相互缠绕着,十六颗符文次第排列,还有一颗醒目的雪白海螺,“这个是圣火防线。给它注入神力,就能令圣火防线重新发挥它原有的功效。” 怀炡接过了手链,然后委屈地看着她:“你都没让我保护你,凩风。”“嗯?可是方才是哥哥出的手。”她微微一笑,然后又窝回了他的怀抱,“我们再度相见时,应该就是,动荡之时了。你们小心些。” 他们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他们远去。 冥旭振着翅膀飞在他们身侧。“哥哥先前去过扶桑树么?”焓凩靠在他臂弯中,无力支撑自己。“嗯,上一次还是你师姐带我来的。”凤卿纭回应她,然后将她拢到身前,以额触额。焓凩安分地呆在他怀里,闭着双眼。 “又升高了些。”他退开了些,有些担忧,“凩儿你难不难过?”“没,就是想睡觉。”她恹恹地看着他,那双眼眸都是半睁的,懒洋洋地抬起胳膊,她也紧紧抱住了他,“还是哥哥最好了……” 凤卿纭无奈地看着她趴在自己怀中闭上眼睛,他环顾四周,突然警觉起来。“毕方。”祗焰叫了一声,冥旭也有些害怕:“啾啾!” “看来是闯入了他的范围了么?”凤卿纭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自己怀中一轻,他匆忙看去,方才安安静静躺在怀中的人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凩儿!”他慌张起来,看向空荡荡的四周,“凩儿?”“啾啾啾啾!”冥旭冲他叫着,满是害怕。祗焰则是警惕着周围,他展开了翅膀,火焰浮现。“祗焰,我们继续去扶桑树,那里是凤凰族的圣地,跗骨之火很可能在那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深地呼吸了些许时候,同时亦理清了思路。“毕方。”他叫了一声,加速朝那里飞去。 “哥哥?哥哥!”焓凩也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带到了一方陌生的天地。她强撑着睁开双眼,想动用神力却发现一丝一毫都凝结不了。 “你是谁?”她忽然感觉到了一道倨傲非常的视线,回眸就是一只巨大的白骨凤凰用那黑洞洞的眼眶注视着她。无故地感受到了冰冷,她毫不退缩地看着他。 “你就是苍梧神位看中的人了——你的神力很强大。可是苍梧神位,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名号,更是净世荣光;我是跗骨之火,化为灵体则是赤色的小凤凰——我要看看你有多强大的意志力,来继续这战无不胜的神话!”说着,他自己翩翩起舞,辉煌的火焰扭曲了空气,直直扑向了她,烧在了她的骨肉之间! “嗯!”焓凩都来不及防备,就那么生生挨下了那么一击,随后身子无力地让倒在了地上,疼痛沿着骨骼传递,她甚至都分辨不出哪出更痛。 “唔!”连心将她的疼痛传递到了他的身上,凤卿纭捂住了胸口,“祗焰,快一些,凩儿她未必撑得住!”“我看到扶桑树了!”祗焰说完,长鸣了一声,俯冲下去,长风并未将疼痛带走半分。 凤卿纭抬起头看去,扶桑树苍翠的枝叶包裹着熊熊燃烧的火焰! “凩儿,再撑一会儿……哥哥就快到了。” (30)相随·闻得 “你们在外面等候吧,我进去就够了。”凤卿纭看着他俩坐在一起,然后纵身跃入了那烈火之中,一股热浪迎面而来。 “毕方。”他有些担忧。“啾啾啾。”冥旭叫了几声,然后就回笼了脖颈,“等上几天,凩风说过凤凰火太烈,你我都难以承受。”祗焰看向他,掩不住惊诧:“原来你会说话!”冥旭啄了啄羽毛,又晃了晃脑袋,瞥了他一眼,睡觉去了。 凤卿纭落在地上,看向他的对面——巨大的白骨凤凰展开羽翼,羽翼间是辉煌的凤凰火焰。 “你是谁?”白骨凤凰已经发现了他,它转过头来,黑洞洞的眼眶正对着他,那目光如有实质。 凤卿纭丝毫不惧,他挺直了脊背:“我么?是火焰中女孩子的兄长。”“你来做什么?难道,你要和她一起承担这战无不胜的荣光么?”白骨凤凰继续问他,火焰盛开,“虽然同一时间有两位凤凰帝君也未尝不可。” “我不归净世的信念早已被与我妹妹共进退的渴望侵蚀——我想看看她。”凤卿纭注视着它,字字掷地有声。 “那也要看她愿不愿意了。”白骨凤凰展开了翅膀,凤羽骨间的灼热之息扑面而来。 凤卿纭慢慢走近了那团火焰,而后蹲下身子,温柔唤她:“凩儿,我在了。” 焓凩被疼痛折磨,神思已经不再清明,但他的声音却令她潸然泪下——在瞬间就被火焰蒸发:“哥哥……” 他听着她嗫嚅的声音,心下一颤:“凩儿,我在。”说着他想伸手去碰她,却被炽热阻拦。 焓凩费力地睁开了双眼,她恍惚间看到了他心疼的目光,不由想要宽慰他:“哥哥,我没事,的。”忽地生出了想要牵住他手的念头,她便顺从本心,颤抖着的右手,慢慢伸了出去。 凤卿纭看着一只手——没有血肉伸出来,指尖颤颤。“哥哥。”她的声音愈发轻了。 凤卿纭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她的手,眼泪滴落。 “不要和她在同一团火焰中,不然你们就是共享帝位了。”白骨凤凰出声提醒,“里面的人注定是凤凰帝君,要继承正统的苍梧神位。”“那我呢?”凤卿纭牵着她的手,回首问他,“我欲与之比肩,共担这责任。” “哥哥……不要,很痛的……”里面的女孩子声音微弱,纵使气息不稳,疼痛折磨,“不要因为我,承受这不必承受的疼痛……”“凩儿,我说过我要和你一起的。与其看着你一个人强撑在一边心疼,不如和你一起承担这责任,我凤卿纭并非是局外人,我不会作壁上观。”他说着,半跪在她的面前,恍惚间看到了她弥留之际的脆弱,虔诚地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凩儿,就请允许我,和你同行。” “哥哥……”焓凩闭上了双眼,声音低弱,“我们约定,在扶桑树见面,好不好。”“好。”凤卿纭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轻轻将她的手放了回去,然后看向它,“可以么?” 白骨凤凰静静注视了他良久,点了点头;它翩翩起舞,火焰飞出将他包裹;随后,它展羽将包裹着他的火焰也放到了怀中:“如果当年的苍梧也有那么一个兄长,她就不必将自己的神力和神魂割裂开来,也就不会有我了......” “还是开始了么......”熙临渊静静地感受着那枚剑坠神力的涌动,轻轻叹息了一声,“也不知,牧云在那边了没有......” “师父!宫中传来急报,需要您快些过去,台首大人在外面等您。”菖荠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唤醒,熙临渊听去,然后回应道:“好。” (31)凤皇降世 在盛夏之日到来时,那跗骨之火才完全消散。 “火焰都消散了......他们怎么还没出来?”冥旭大为不解,祗焰只是静静看着那团火焰曾经在的地方。 “怎么,还没醒来?”在灿烂阳光照耀下的竹林里,凤卿纭抱着还在昏迷中的焓凩靠在竹子上,有些担忧。 “跗骨之火对于凤凰神位看中的人,更加苛刻。”一旁的赤红小凤啄了啄自己华丽的羽毛,向他解释,“何况她先前身子就很弱了。” 凤卿纭将她往上托了托,让她靠在自己胸口,柔和的光芒将他们笼罩,他细细地看着胞妹的容颜,牵着她手的手为她源源不断地输送他的神力。 “她很漂亮,不是那种弱柳扶风的温婉,而是遗世独立的清冷和叱咤风云的倨傲——这才是凤凰的模样。”小凤拍了拍翅膀,伸长了脖颈注视着她。 “凩儿原来还会多一些孩童的天真烂漫。”凤卿纭看向他,“跗骨之火,怎么称呼?” “叫我跗骨就好,你们唤醒了我,我便可以以凤凰的形态在你们身边了。你还要用你在均雅的名字么?”他看向眼前这个容颜俊美的男子,“会给你自己带来很多麻烦的。” “我明白,凩儿在这里叫做焓凩,我又该叫什么呢?”凤卿纭思索着,想着他最放不下的东西。这般想着,他复又垂首凝视着她,突然开口:“雲初,唤我雲初。我有初心,便是守她。” “雲初?真是好名字,雲有初心,即使易散。焓凩,是炽热而又冰冷的长风么?”“嗯,临渊和我讲过,焓和他浛渊的浛同音,凩是她的名字,我为她择的字。”他温柔地轻轻抚着她的发丝,“她帝号昀樨。” “昀樨帝君?”跗骨好奇地歪头。 “我的光芒,临渊最喜的金木樨。”他闭上双眼,“她在用一切铭记她最初的两千年。” 耳边的声音清晰起来,焓凩挣扎着将双眼睁开,入眼的是郁郁葱葱的碧竹。 凤卿纭看着她愣愣的模样,小心翼翼地握了握她的手:“凩儿?身体可有不舒服?” 好半晌,焓凩才将一切记起,她抬眼看向他:“哥哥......皇兄。” 凤卿纭明白她的意思,便开口:“凩儿决定改口么?其实于我而言我更喜欢你称我哥哥。凩儿,从今往后,我名雲初,雨云有初。” “哥哥更喜欢我唤你哥哥么?那,如有必要我才唤哥哥皇兄。”焓凩看着他,有些自责,“哥哥还是舍弃了,在均雅的一切。哥哥......” “没事,在进入跗骨之火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我要在你身边。”凤卿纭,如今唤做雲初,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发顶,“我名雲初,雲有初心;帝号怀慕,心怀敬慕。”焓凩看着他,安心地笑了笑:“我名焓凩,炽热又冰冷的长风;帝号昀樨,光芒与桂子。跗骨已经化作凤凰身了。”跗骨点了点头,他喜悦地拍了拍翅膀:“以后,就跟在你们身边,请多多指教!” “凩儿身子无事的话,我们准备出去了。”雲初在她起身后,也站起身,身上的衣袍是阳光一般的金色。焓凩垂眸看向自己的衣袍,是火焰的鲜红色,一时怔然。 “从跗骨之火中出来后就成这样了。”雲初看出了她的困惑,解释着伸出手牵住了她,“我刚才已经试过了,如果要出去,我们会落在树枝分叉的地方,凩儿,你抱紧我。” “哥哥,这里是哪里?”焓凩这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她知道的地方。 “这里是我的神力凝聚而成的时空,他叫竹光。”他宠溺地看着她,然后伸手紧紧抱住她,将神力散去。 跗骨张开了翅膀,他立在雲初的肩膀上:“雲初,焓凩,我叫你们什么啊?”“叫我烛憩。”“叫我凩风,我可以叫你阿骨吗?”话音刚落,扶桑树的茂盛枝叶边代替了方才的竹林。 “当然可以了。”跗骨说着,去蹭了蹭她的脖颈,“去到外面,你们都可以尝试着化为凤凰身了!” “我看到他们了!”冥旭注视着他们的身形从竹林中显现出来。 跗骨先飞了出来。 随后光华明亮,两只凤凰相继飞向天空,嘹亮清脆的凤鸣声响彻天际,随后传来一声声悠远苍茫的古木钟声,交相呼应——凤凰降世,海清河晏。“我们追去吧!” 祗焰看向冥旭,他点了点头。 焓凩看着对面的凤凰,那双眼中满是愧疚:“哥哥。”雲初却笑着看他对面的人:“凩儿,没事的。我做下决定,就不会回头,陪在你身边是我的决定,所以,你不要自责。扶桑树见面,我们都继承了凤凰帝君的苍梧神位。” “嗯,但这只是一个开始,哥哥,我们要用自己的所有力量来继续凤凰族的荣耀......哥哥抛却了自己奋斗而来的显赫身份,来到血脉的囚笼......哥哥的决定,其他人知道么?”焓凩拍着翅膀维持着自己的高度,问他。 “嘉蓝清楚,我只告诉了他一人。”他突然想起了自己保存着的熙临渊的信,有些犹豫,亦明白了此时的她是患得患失,便开口,“这些年我一直都在镇西军营,没回京城。凩儿,我还是喜欢用人身。”这样可把你抱在怀里,至少我在,你不用怕。 “我也是。”焓凩在红光中化为原来的模样,她落在璀璨的凤凰花中,看向下一秒化作人身立在落竹叶上的兄长。 竹叶飘近,雲初将她抱在了怀中:“凩儿放心,我们两人的帝君身份不会再让我们分开了。凩儿,我们回扶桑树,我有很重要的事,想和你说。”焓凩抬眸看他垂眸看自己,目光温柔又慎重,点了点头。 “啾啾啾!哎还想看凩风化作凤凰身的模样的。”冥旭刚刚飞上来,旁边的祗焰也点了点头:“螺旋着飞上来真的是考验我们。”“多飞几次就习惯了。”雲初揽着焓凩,回首看他们。 他的袍服翩跹华美、飘逸出尘,将怀中那骨肉匀称的少女掩在了视线之外。“啾啾啾?凩风去哪了?”冥旭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见焓凩,不由好奇。 “我在。”焓凩伸出手冲他招了招,“回扶桑树。”冥旭把她背到背上,雲初落在祗焰背上,跗骨左看看右瞅瞅,拍着翅膀落到了焓凩的肩上。 “哥哥要说什么?”焓凩有些紧张,毕竟自家哥哥在自己面前不常如此严肃。 “这些年,有念过临渊吗?”两人面对面坐着,雲初看着她,犹豫着将这个问题问出口。焓凩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哥哥有他的消息么?”“我曾经以为,我可以不让你和父君他有太多的交集,但是我想错了。”雲初垂眸,将那封信交给了她,“你看看吧,看完我再和你说。” 焓凩伸手接过了信纸,细细看了起来。雲初抿着唇,看她咬得下唇青白,不由心疼:“凩儿。”焓凩将信仔细地看完,闭上了双眸,流转好久的眼泪终究还是滑落:“哥哥......临渊当时问我是不是快成年了,我说‘是’并且说哥哥不会回净世,我想他在身边......但是他没有回答我,先断开了联系。我虽隐隐有猜测他只是身子不好,却不知道他病得那么重而我又无法帮忙,反而还会加重他的病情......他先前也只是以公务繁忙推脱,他瞒了我那么多年......是我害了他。” “凩儿!”雲初看她颤抖着,不忍心她孑然而坐、自怨自艾,便猿臂一捞将她捞到自己怀里,“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凩儿又错了什么?临渊喜欢你啊,你看不出来么?凩儿也喜欢他,不是么?” “可是如果没有我,至少他不会身负凤凰族的绝情之毒!也就不会被他为难,他还是和哥哥一般的意气风发,其实哥哥也是啊......”她哭着,紧紧抱住了雲初。 “凩儿啊,他喜欢你并因为你受到伤害并不是你的错。你听我讲,好不好?”雲初抬起她的脸,为她仔细将眼泪拭去,认真地注视着那方晶莹的天地,“不要把什么凑归咎到自己身上,没必要,也不应该。”焓凩含着泪点了点头。 “我当年是和嘉蓝一起在莫府长大的,就算父君教授我剑术和锦瑟,他也是来莫府教授的,即使娘亲心疼我,也不过是经常来看我——因而我和嘉蓝的友谊,可以说是从我们出生就开始了。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临渊他们。一直到千年之战之前的五百年,也就是我和嘉蓝任镇西将军之后,我才认识临渊和阡陌他们,为他们效力。千年之战,临渊他随临寒大将军一起出征净世,而我和嘉蓝则留在了京城——那时娘亲已经怀了你。御西之战本来不是我和嘉蓝出征,但当时极北守军的实力不强,不得不由镇西军应付深瑕极南守军,当时父君随我们出征却只是留在军营之中;我于其中折杀了极南守军的大将军东来铭,因而任镇西大将军,嘉蓝则因配合我而一齐受封。你出世之后,我观察父君,他并无太多的喜悦,又想到我自己,我以为他们对你感情并不深,便不想让你和他们有太深的感情,于是在你出生不久之后,我将你带到了我的房间,竭我所能陪在你身边。你的剑术是我和临渊一起教的。至少当年被告知离开时也没有太舍不得父君娘亲,对吧?” “嗯,当时想的是:哥哥你不要我了么?毕竟连嘉蓝兄和临渊都想挽留我......”焓凩已经将情绪控制下来了,她静静靠在他怀中,他问时才会回答他。 “我是最后一个投的,而临渊和嘉蓝是先投的,我去时已经大局已定,何况......父君早已和我讲过,如有必要,你是要先被抛弃的,没有权利留在我们身边,你被他视为累赘。大局考虑,这是父君无情之处。临渊和我说,他说我还要在朝中帮助阡陌,这个投票,会影响我日后的声誉,他说他投挽留,让我投弃权。他也早已料到:不熟悉你的不会在乎,年长的一辈出于大局考虑。结果也确实如此。我当年懦弱,羽翼也未丰,没有能力保护你,可是我现在有了。”雲初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长发,“这也是临渊没有和你说的原因。在他看来,你和父君他们的关系是由我造成的,毕竟你当时还小,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便擅作主张。我之前和他说过,我说你离开均雅,恨的人也只有我——你的生命是娘亲父君他们给的,你恨不了他们,但你能恨我。临渊以为这件事会破坏我的设想,故没有告诉你。我也一直不知道,一直以为他有时不时来看你,也不至于太孤单,也不会生出被抛弃的念想......” “我没有恨哥哥,我只是很想你。到这里的早些时候,我总是半夜惊醒,总是想到你们出事,我只能眼睁睁,不,连知道都不配!临渊后来也不来了,也不和我联系,我更担心他,哥哥在镇西府总归还是远离纷争,鞭长莫及哥哥的处境还算安全;可临渊不一样,他的身份太特殊。”她抬头看向他,“我改去了我的姓名,也只是想让哥哥不牵挂我。” (32)此时相望既相闻 “凩儿,绝情之毒的事我也没想到,而且我也不想你,去恨他们了——恨是一件很累的事。凤凰火出来,我们都已经死过一次,作为凤凰族的人,我们就和均雅断开联系,恩断义绝。然后就是,你不要否定你自己,你有你自己的价值;不论是我还是临渊,我们都会陪在你的身边,心甘情愿。凩儿你明白么?我们不会不要你。” 焓凩注视着她最亲近的人,点了点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好,我不恨他们,也不否认自己。我要用我自己的实力证明我的存在是正确的。” 雲初看着妹妹有些呆愣的神色,刚想伸手揉她的头发并开口时,就听到了怀炡的一声“冥旭!”,明媚的火光突然出现在这里。 怀炡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圣火防线撑不住了,朦胧还在那边和他们周旋!”“是谁?”神思从他的话里被强硬拔出,焓凩直起身子离开了雲初的怀抱,她看向他,神色冷肃。 “都有,镇西军已经出兵,极北守军和深瑕极南守军已经联合。”怀炡在目及他们时就已经知道,凤凰的苍梧神位承认了他们。 “哥哥,我们过去。”她回眸看向他。 雲初起身,将她扶起。冥旭和祗焰自觉地将他们背了起来。 “我也跟着去。”跗骨振着羽翼来到了他的肩膀。 黑云压阵,草木覆霜,天地肃杀。 熙临渊立在镇西军营中,凝望着乘雾强撑着动用神力来抵挡这强大的敌人。“朦胧会撑不住的。”他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只剩军旗猎猎。 拂袖,他隐去身形,御风离开这里。 乘雾周身寒霜覆盖,强大的神力晕染在周身,他肃穆地看着山下的人,再度凝聚神力。 “朦胧。”温和的声音响起,熙临渊一席玄色衣衫来到他身边,“凩儿他们没有那么快。交由我来吧。”“浛渊的身子已经不适合了。”乘雾没有看他,他也已经撑到了极限。 “我试试吧。西风吹散白鸥群,秋色平分碧海云——碧海·冰心玉壶!”苍蓝色的玄冰在山坡上往山脚延展,鲜血顺着玄冰落下,尖锐的冰将他们的躯体穿透,毫不留情。 “浛渊的神力。又强了一些。”乘雾垂眸看向他,他的身形还是一如往昔的挺拔。“猖狂。”熙临渊冷冷看着山下的景致,“朦胧,牧云他回来了么?” “嗯。应该快回来了。”乘雾直起身子,沧浪的神力围绕着他,“绝情之毒,还在临渊的身体里埋藏吗?焓凩小姐也很痛苦,她想见你却又不能见你,求而不得......浛渊要瞒她多久?”“我自会给她答复,如果牧云在她身侧,那她应该已经知道了才是。朦胧,我也想见她。”熙临渊看向他,那双眼睛中满是对所恋之人的疼惜。 尖锐的凰鸣声传来,圣火防线的光芒次第明亮。“她又为难自己了么?”熙临渊没有避开她,而是静静地立在乘雾边上,等兄妹俩的到来。 “怀慕帝君苍梧雲初!”“昀樨帝君苍梧焓凩!”激越的凰鸣声响彻天际,他们报出了自己的名号,“凤凰族的领土,岂是尔辈可以踏足?”“鸷鸟·圣火防线!”焓凩话音刚落,火光流泻与火树银花同时爆发,所经之处连白骨都不留,雲初发动了攻击。 “日珥·玄冥旭日!”冥旭受到了神力的感召,也发动了攻击。烈日凝聚,他展羽,三足金乌将自己的神力凝聚,十方烈日向他们冲去,冥旭收起了羽翼落在璀璨的凤凰花里,看着自己的招式将越界的人全部熔化,高兴地拍拍翅膀,然后回头去看焓凩。 “旭儿的力量也强了不少。”焓凩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雲初看着他们慢慢向后退去,不屑轻哼:“残兵败将而已。” “我们去看看朦胧......那么多冰凌花是谁的?”焓凩看到了苍蓝的玄冰,有了一个不敢想的念头,“会是他么?”“去看看吧,凩儿,他应当也很想你。”雲初看向她,“走吧。”她点了点头,在看着这所有的残兵退下后才跟着雲初一起落在了她平常驻守的地方。 雲初自觉地退后了几步,看着他们。 焓凩轻轻落在地上,看着和乘雾一起眺望山下的修长玄衫,红了眼眶,她在原地踯躅,连唤他都不敢。 熙临渊知道他们的到来,为了不吓着她,用了好些时间才压压了胸口的疼痛,在适应了之后,才慢慢回首,望见了百年未见的眷恋容颜:浓重的纤眉,多情的凤眸,略显惨白的唇,面庞苍白憔悴,许是跗骨之火成年之礼的伤势还未全部养好——爱人红了眼眶,怔怔凝望着他;风华绝代的容颜更显得动人,这一眼便是千年:这是我的爱人。 “凩儿。”回过神来,他微勾唇角,还是当年那份温柔笑意,还是当年那个温柔体贴的青年,他轻唤他的爱人,在一遍遍重复的呼唤终于不再只是无声的思念,他向她伸手,“我好好的。” 焓凩看着他苍白的面庞和骨节分明的手,顺从本心牵住了他,然后扑进了他的怀抱,紧紧抱住了他,瘦削、微寒,她不住地唤他:“临渊!临渊,临渊......”熙临渊抱着她,怀中的人是一块暖玉,暖了他百年的寒冷,寒意融化,他紧紧抱着她,这时才感觉到他是完整的——连胸臆中的疼痛都可以不管不顾,那些和她相比,不足挂齿:“凩儿,我在,我在的,就在你身前。” 焓凩抬眸看向他的容颜,颤抖着指尖轻轻触碰他的脸庞:“疼么?你消瘦了好多。” 熙临渊伸手捉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看着她眨眼,眼泪滴落:“不疼,你在我怀中,不疼。凩儿还和原来一样,而如今是一位帝君了。”说着,他伸手拭去了她的眼泪:“凩儿又为难自己了,圣火防线作为一个巨大的守护阵法,主阵位就有十六符文,你来这里没多久,就将它全部修复,你把自己当什么了?” “你不也是?你瞒了我那么多年,都不愿意,都不愿意和我报声平安。我有多提心吊胆你知不知道?”虽是斥责,可是他更多是嗔怪,可是她更多是满足,“幸好你还在,还能够在我面前......我还能看见你......”还能拥抱你。 熙临渊轻轻拂去她的泪痕,然后想将自己的也拭去,却被她抢先一步:“临渊,我自私地问一句,你有没有想过我?那么多年,我们一面也没见。”“有,我住在药坊的时候,经常写你的名字。凩儿,我见不了你,却让我对你的想念愈发浓重。”他看着她,诚实地回答她,目不转睛。 “我也想你,夜半时分总是被噩梦惊醒,醒来后想的都是你......白天也想你,想着我的神力每强一分,沧浪神位的回归就会更进一步,你就会更安全......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她的视线清晰起来,她看着他的容颜,“我能做什么,关于绝情之毒?” 熙临渊侧首看向静静立在一旁的雲初:“你告诉她了,牧云。”站在焓凩斜后面的雲初点了点头:“你让我决定,我便决定告诉她。” “临渊,你听好,我已经成年,便不想再等:我要你在身边,要你继承沧浪神位,要我们并肩而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焓凩沉思了一瞬便做出了决定,她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轻声诉说,“不论你是熙临渊,还是浛渊。” 熙临渊笑了,他看着她,靛青的双眸里是克制的狂喜和那份不变的温柔,他搂得愈发紧了:“这个应该是我先开口。凩儿,小凤凰,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你是我的旧林和故渊。” 焓凩看着他眼眸中的流淌笑意,心满意足地笑了,她紧紧牵住了他的手:“临渊,我们属于彼此。” 雲初看着他们说着悄悄话,也就放下心来。他三两下跃到最前面,俯视他曾经付出良多的地方:不后悔,看她安然看她幸福,做兄长的就已经满足了。 “对了临渊,你怎么来这里了?”焓凩已经冷静下来,然后又想起自己一冲动地直白,和他的身体,她鼓起勇气看向他,“你和哥哥说吧,我要回扶桑树了。” “哎?不是刚从那儿过来?”雲初来到他们身边,他问她。 “我再去找找看有关绝情之毒的事,我不想临渊忍着痛抱着我。”焓凩看着他,“临渊,等我。” 熙临渊心下清楚自己爱人的性子,便没有强留她,而是点了点头:“好,凩儿照顾好自己。” “祗焰还有炡炡跟着一起去,旭儿还有跗骨留在这边。”雲初明白她的意思,遂安排道。“朦胧也去吧,去那里。”熙临渊看向他身后的乘雾。 冥旭留恋地蹭了蹭她,然后看向祗焰:“啾啾啾啾!祗焰保护好凩风,让她按时作息!”“毕方,知道了,你也照顾好烛憩,让他不要太晚睡。烛憩,我们过去了。”雲初点了点头,熙临渊含着笑看着她:“放心去,没事的。” “你们都照顾好自己,我那边通知也挺方便。”言罢,她身下凤凰花凝结,带着她来到空中,乘雾自觉地把她背到背上,载着她飞远。祗焰和怀炡相视一眼,也飞了过去。 “此次所谓何事?”雲初的神色有些冷,“还是想到要依靠凩儿了么?”熙临渊轻叹一声:“是我的提议,和净世建交。” “千年之战的伤痕,莫说净世,临渊,你放下了么?”雲初皱眉,他担忧看着他,“你确定么?” “再确定不过,阡陌他成为储君,念归封王。此行来,只有我和他们兄弟俩,还有莫大将军夫妇,月沉还有朔柒都在京城......我忘了和凩儿说,玲珑将军去世了,凤相大人不知所踪,朔柒赶去时已经成了定局。”熙临渊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毕竟他和凤相的关系不像凩儿的那么疏远。 “是什么人可有查清楚?娘亲的实力不弱。”雲初并无太多的悲伤,他只是淡淡着嗓音问他。“月沉已经尽全力在查了,奈何手段干净,竟蛛丝马迹一丝未留。牧云放心,一定会查出来的。” “若不是必须,便不要再查了。你们不要再出事就好。”雲初看着他,“若他死了,他给你种的毒会削弱么?”熙临渊摇了摇头:“我想不会,他们带走他一定不会对他好好的。不然,我也不必等到今日,前些日子的进攻我就可以介入了。” 雲初颔首:“他们呢?如果要谈的话......我和凩儿都要避嫌。”“我也要避嫌的。我的身份太特殊,毕竟我师承沨铃,圣雪帝君。” “现在么?”雲初皱了皱眉,问他。“应该不会太急,我回去问他们一下吧。”熙临渊沉了眸色,“阡陌这些年,已经不像以前那么信任我了。” “那你择日回来吧,沧浪帝君回来,净世就不用惧怕什么了。”雲初看着他和他相当的身量,“你以为呢?”“我倒是很想,只是现在的局势不允许。”他垂眸,“阡陌不会放我走,我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手段,我看得出来,他不愿意我走。” “我陪你去一趟,顺便看看圣火防线。”雲初提议。熙临渊冲他一笑:“好。” (33)往净世 “怪不得你会不在镇西军营。”白念俟没有为难他,“见到爱人了?”熙临渊微微一笑,他点了头。 “也只有她会让你化去身上的寒意。”白念俟有些羡慕他,“我也想见见娴雅。”下一秒他的脑门上就挨了一记:“又在想什么?” “哥哥!”白念俟立马不乐意了,“你怎么又打我?” “阡陌,牧云在圣火防线等待我们,但,此牧云非彼牧云。”熙临渊看向他,眸中满是清冷,“如今的牧云,是净世凤凰帝君之一怀慕帝君苍梧雲初。”白念陌一愣:“先斩后奏么?”熙临渊摇了摇头:“情势紧急,当时他恐怕不继承凤凰帝君之位,面临的是性命之忧。当时极北守军与镇西军一战,他受了很重的伤。” “带我们去见他吧。”白念陌有些恍惚,他本以为只有熙临渊会走,没想到凤卿纭走得比他更早。“随我来吧。”熙临渊话音刚落,营帐的帷布被掀开,来者是莫诚舒和莫凌风。“我看到牧云了,临渊也要带他们过去么?”莫凌风问他。 白念陌点了点头,自嘲一笑:“我本以为我们不会分开,至少不会那么早。”“走啦走啦,他在看一块巨石,应该快研究好了。”莫凌风无所谓地笑笑,“他比前些年开心了很多。” “来了么?”雲初戴上了金色的面具,他的声音淡淡。“啾啾,嗯,烛憩,你认为净世会同意么?”冥旭好奇地看向他。 “全凭祈瑆和圣雪还有鲛族。不论是怀慕还是昀樨都不会介入。圣火防线的实力确实强大,但方才用神力感知到了其他方位的神力回应,旭儿,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他抬眸看向那山林,方才的冰凌花融化,都已经化作了草木的养料,他不为所动。“啾啾,这个朦胧知道!”冥旭拍了拍翅膀,“我可以联系凩风。” “我到时回去一趟便是,小丫头高兴着呢,再让她高兴会儿吧。”雲初微微一笑,然后在回首看他们时神色已经沉静下来,“要与净世,建交么?”冥旭看向他们,乌溜溜的双眼好奇地注视着他们,然后拍了拍翅膀,化作了小雀的模样立在他的肩头,戒备起来:“烛憩,他们心思不纯。” 雲初看着他们,伸手抚上了他柔顺的羽毛:“别怕。” “是。”白念陌已经感受到了他与先前不同的地方,笑容苦涩,“均雅太子白念陌有幸与凤凰怀慕帝君苍梧雲初相见。”“也是我的荣幸。”他转过身子,带着金色面具,他向他行了一个平等的问候礼节,“同行之人也一起报上名来吧,净世戒严,需调查每一位来者的身份。” “均雅巡安王白念俟。”“我就不去了,镇西还需要我和爹爹呢。”莫凌风微微一笑,“祝你们好运啦。” 白念陌颔首,然后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人。熙临渊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雲初。 “临渊不随我们一起过去么?”白念陌的声音有些低沉,他仔细地看着他的神色。 “我不随去,就如凤凰帝君一样,镇守在原地。”熙临渊沉着开口,他看向他,靛青的双眸里藏着净世百川下的苍茫。 “好。”白念陌讽刺地笑了笑,“你在为回归净世做准备了么?” “非也,与凤凰帝君共同御敌,难道不是表示均雅诚意的机会么?”熙临渊看出了他的咄咄逼人,便也反制他。 “只有我和皇兄两人,怀慕帝君,劳烦了。”白念俟也感受到了这些年来兄长和熙临渊间关系的恶化,便自作主张决定了下来。 “好。随我来吧。”雲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他们身下轻轻一点,竹林显现,“旭儿,载我一程吧。”“啾啾啾啾!”冥旭欢快地叫了几声,在空中变大,把他背到了背上。 莫凌风和熙临渊相视一眼,他先开口:“临渊,你......你们这几个百年,发生了什么么?”“不是好事。”熙临渊看向他们离开的地方,“净世,也是我的归宿,毕竟小凤凰在这里。” “哥哥带他们来了么?”焓凩抬头仰望远方的天空,喃喃自语。 “是烛憩!”祗焰拍了拍翅膀,然后蹭了蹭她,“凩风看好他们么?”焓凩摇了摇头:“我并不以为。但是我必须想办法留住临渊,留他在净世,或者......”或者自己跟在他身侧,让他无时无刻不受煎熬么?“没有或者了。”她垂下了双眼,“我准备在几日后,留下自己的血脉,这样,就算我身陨,凤凰帝君也后继有人,不必再像几个椿楸前,帝君之位空悬。” “凩风,留下后代,需要耗费你很多神力的。”祗焰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髻,有些疼惜,“按照顺序的话,也应该是烛憩先留下。”“那我届时与哥哥商量一下。”她化作凤凰身,蹲坐在巢中,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乘雾慢慢游来,身侧还跟着怀炡。 “凩风!”怀炡被她的模样怔住:脊背上赤色的羽毛泛着辉煌的光芒,腹部雪白的羽毛蓬松柔软,那双凤眸亮晶晶的。 “唔?炡炡?”焓凩转过头来看向他们,“怎么了?”“凩风真的是你!啊好漂亮啊!”怀炡兴奋地在她周身打转,“我有生之年竟然真看到了凤凰!” 乘雾也靠近了她:“凩风小姐确实很漂亮,炡炡,更准确的形容词,是辉煌。”“喂!”怀炡看向他,“朦胧你怎么回事? ”焓凩闻言把自己盘了起来,埋首在自己蓬松的羽毛间,不理他们。 “好啦别说了,焓凩都害羞了。”祗焰温柔地俯下身子蹭了蹭她,然后蹲坐下来,紧紧挨着她。“祗焰!”她恼羞成怒,抬起翅膀狠狠地扇了一下空气,凤凰火的温度爆发出来。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了。”祗焰看向他俩,“不进来么?”乘雾摇了摇头,怀炡却跳了进来落在他的背上,好奇地伸出小爪子碰了碰她:“我当然进来了,凩风很累的话就先睡会儿吧。不论是谁一时都不会走的。” “沨铃殿,尘沙殿,祈瑆还有百川,人已经带到了,我便先回去了。”雲初坐在冥旭的背上,向他们道,“昀樨还在等我回去。” “你俩都需要多歇会儿,这个交由我们。但若是谈崩了,怀慕你和昀樨也都不能干扰。”珩遇看向他,“每一位帝君都是平等的。”雲初颔首:“我们明白。先走了。”言罢,冥旭长鸣一声,拍着翅膀向下俯冲而去,很快就冲进了那片茂盛的枝叶。 沨铃的神色有些冷,尘沙则是闭着双眸不表示。 “白泽祈瑆帝君昆仑珩遇。”“百川下沧浪职权代行者鲛族外政王百里重川。”两人先后开口,珩遇开口:“当年均雅率先挑起战争,我净世损失惨重;如今你们又先提出议和,我想问问你们均雅,究竟是怎么回事?” “啾啾啾啾!”冥旭拍着翅膀落下。雲初看着抬起头来、凤眸还有些湿润的焓凩,下一秒就变做凤凰身,落在了她的身边,他展开羽翼覆在她的身上:“凩儿,我在,你睡会儿吧。” “圣火防线那边不会有事么?毕竟朦胧也在这边。”她又安心地闭上眼睛,声音有些沙哑。“他既然让朦胧在你身边,他就一定有办法保护自己无虞。而且我想,他也不愿你那么牵挂他。”雲初凑近了她,宽慰她,“等你有些精神了,我再回去。深瑕也不会那么愚蠢,三番两次挑起战争即使一点好处也捞不到。”她点了点头,然后安心地靠着他睡去。 雲初刚想闭上双眼,就看到了乘雾昂起头,神力晕染:“怎么了?”“浛渊恐怕身子有些不适,我决定去一趟。雲初公子,你来之前,焓凩小姐在想留下血脉的事,她醒来后,要不商量一下吧。净世不能缺少任何一位帝君,也不会眼睁睁看任何一位帝君离世。”他展开了羽翼,声音很轻。 “我明白了,你先去吧。临渊应该还不想他的身份暴露,朦胧注意隐蔽。”他在看他远去之后,垂下了头,挨着她睡去。 “临渊!”莫凌风被他疯狂的神力惊动,“怎么了?”熙临渊动作僵硬了好久才最终颓然地跌坐在地上,费力地喘息着。 莫凌风蹲在他身前,握住了他的手,想将微薄的神力给他。“别动!”熙临渊回过神来,厉声制止了他,“就是神力太过丰厚才会这般猖狂。他们若是在我不在的时候回来,便说我有事。” “临渊,你回去吧。”莫凌风突然开口,他微微一笑,“凩儿她在等你的,何况净世也有助于你的神力恢复。至于阡陌这边,我想我和月沉还有朔柒应当都是可以的。” “嘉蓝,我现在还走不了。我说过我要扶阡陌上位,在这之后,熙氏,就再不欠均雅什么了。那个时候我熙临渊才是自由之身,我才能毫不愧疚地立在小凤凰身边。”熙临渊闭上了双眼,“何况现在,我实力不够,净世不会同意我回去的。” “但你在均雅更加不是办法。”莫凌风轻轻叹息了一声,“你先去做你要做的吧,这边我和父君替你扛着。”熙临渊点了点头:“嘉蓝,他若追究起来,我一力承担。这次,你们也不要回去了,留在镇西府吧,至少那里战乱,影响不到这里,何况凌夙也在净世。四大帝君的领地都由各自直接统治,珩霜帝君昆仑珩遇还是有这个能力的。”莫凌风颔首,看他消失在原地。 “浛渊!”乘雾刚刚飞到遇冥山脉,便看见了眺望山脚的玄色长衫。 “我不是让朦胧陪在小凤凰身边么?”浛渊有些疑惑。“我只是感受到了浛渊神力的紊乱,不太放心。浛渊,我带你去重川那里吧,至少要去得一块凝川玉回来,这样即使在均雅,你的神力也能慢慢恢复,兴许在继承沧浪帝君之位后凤凰的绝情之毒就不会影响浛渊了。这于浛渊还有焓凩不都是好事么?” 浛渊垂眸:“我不想给他们带来麻烦。” “那,这样吧,我去那里走一趟,这里跗骨一个人在也不太放心。”乘雾妥协,他展开了羽翼,看向停在边上的白骨凤凰,“我去一趟水下,跗骨,辛苦你一个人看守一会儿了。” 他摇了摇头:“你去便是。沧浪神位确实很多椿楸没有现身了。” 熙临渊看向他:“能让朦胧道谢的不是普通人,是你么,跗骨之火,凤凰族的成年之礼?”“是,正是在下。”他摇身一变变作了一只绯色的小凤凰,他看着他,“你就是这一任沧浪帝君了么?” (34)送别·戒严 没有人知道这五日里雪山之巅发生了什么。 “我一直以为,不会动手。”雲初看向雪山的方向,那里白泽的神力大盛。 “哥哥可能不知道,珩遇是在千年之战里上任的,也就是说他的父君葬在千年之战。”焓凩懒洋洋地趴在窝里,“哥哥,你说你先留下后代么?” “嗯,我的速度比你快一些,对我自身的损伤也会比你小一些,这样他们突然袭击,净世也不至于没有人能够守护。”他蹭了蹭她,温柔道,“珩遇当时嘱托我们都不要插手,凩儿先去瞭望塔吧,这边我在。我前几天在那边,临渊很想见你。” “临渊......我舍不得他痛。”她垂下了双眸,“他身子也不太好。”“去见他吧。”雲初劝她,“毕竟他也快要回去了吧,如果这边交涉不成功的话。”焓凩一个激灵,她怔怔地看着他。 “不要留下后悔,尽管我在你身边。”雲初说完便看着匆匆离去的妹妹。 “烛憩。”祗焰拍着翅膀落下来,“我让旭儿还有炡炡跟着过去了,我和跗骨守在这边。” “好,跗骨,请问我应该如何留下自己的后裔?”雲初化为人形,他身姿挺拔,目光灼灼地看向背后那只化作原形的白骨凤凰。 “需要好些日子。”跗骨静静凝视着他良久才开口,“烛憩要将要嘱托的事全部告诉祗焰才好。” 雲初看向雪山:“他们会出什么事呢?祗焰,你听好。如果他们以临渊为要挟,那么,你让凩儿随着他去,我和临渊一起照顾凩儿,如今,应当是他俩在一起才对。” 祗焰垂眸,思索了半晌:“毕方,烛憩,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甘心么?毕竟是自己妹妹。” 雲初回首,他摇了摇头:“我自然是不甘心,我只想她好好的,如果可以,高兴那是最好。在他临渊身边,凩儿会放心一些——她一直放心不下我们。我和她一起承担着无上荣光与净世责任,她如果决定走,那你务必告诉她:她只能以怀慕帝君皇妹的身份去,同时均雅也必须有人作为人质留在净世,并且,凩儿要有每月一次回来的机会。” 祗焰点了点头:“毕方,烛憩放心。”跗骨看着他的神色:“你在用自己的全部成全凩风和他的爱恋,烛憩。” “我信任临渊能照顾好凩儿,不论是我生前还是身后。”他闭上双眸,“不论如何,我要尽全力保护他们走过这段岁月,烽火不歇也好,狼烟滚滚也罢。” 祗焰点了点头:“烛憩,尽快归来。”雲初颔首,然后看向跗骨。他展羽,凤凰火将他们吞噬。 “不太妙啊,这情势。”熙临渊一个人立在瞭望塔上,身边是乘雾。 “嗯,珩遇鲜少动那么大的火气。”乘雾蹭了蹭他,“而且不论是雲初还是小姐都不会插手。” “嗯?”熙临渊伸手捂着自己的胸口,那疼痛愈发地明显,乘雾甩着尾巴将他包在了自己身子之中,沧海的神力显现。 “不碍事的。想来是牧云让她过来。”他垂下了双眸,“朦胧,其实抱着她,那疼痛就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可是焓凩小姐会心疼。”乘雾仰头看那犹豫的金色的光芒,“毕竟连冥旭都不敢再靠近了。” “浛渊,留下来吧。不要再回去了。”静默了一会儿,乘雾突然开口,他垂首看他,“不要再让焓凩小姐担惊受怕了,也不要再让沨铃尘沙二位殿下忧心了。” 熙临渊垂下双眼:他的亲人们。 “临渊......”焓凩不敢轻易靠近他,她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偏偏这虚弱的结症又在她的身上。踯躅着,她不敢靠近。 “凩儿。”熙临渊向她伸手,蔚蓝色的神力游到了她的身边,传来他的声音,“下来吧,我想抱着你。” 焓凩思量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化作原身,有冥旭带着飞了下来。她看着他,乘雾松开了自己的尾巴。 焓凩看着他伸手,长发纷扬,面上还是温柔的笑意,山风猎猎掀动他的袍服,扑入了他的怀抱:“临渊,真的不痛么?” 熙临渊紧紧搂着她,埋首在她的肩背间,细嗅她身上清淡的扶桑之息:“不痛,不要担心我。凩儿,小凤凰,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点也不想离开你,再一次。” 焓凩也搂住了他略显单薄的身子,和他紧紧挨在一起:“可是临渊还有未尽的职责,不是么?临渊,你不要像哥哥一样,因为我才离开均雅。” 熙临渊轻轻叹息一声,他缓缓道:“凩儿有守护净世的职责......就不能像以前那般整天整天地在我身旁了。而我浛渊还配不上你昀樨帝君的身份,就不能像以前那般名正言顺地守在你身边。你放不下,我也一样。牧云会照顾好你,凩儿,听你哥哥的话,别担心我。只要我于他们还有利用的价值,他们就不会轻易地动我。” 焓凩闻言搂得愈发紧了:“你那么一说,我就舍不得你走了,我不放心!临渊,他们待你,还如旧么?” 他颓然地摇了摇头:他自己能够万仞加身而不皱眉头,可是身前的爱人呢? “他们已经不信任我了,阡陌他......离心了。”他笑容苦涩,万般珍惜地抚着她的长发——小丫头不喜拘束,平常不束发——“只有小凤凰和牧云还么在乎我了。由此,我也不想你们再卷入与均雅的交涉,太浑浊,太危险。” 焓凩退出了他的怀抱,仔仔细细看着他的容颜,下定了决心。 她抬手露出了自己手腕上的符文:“临渊,我将他们交予你。”说着她解下了六颗符文,将他们按照祝融朱雀阵的顺序排列,然后将神力注入,最后将晶莹的赤瑶晶用红线串起安放在了他的掌心:“祝融朱雀阵,仅次于凤业火,这里面的神力至少能发动三次攻击,里面还有凤凰的祝福,至少,临渊,我要护你无虞。” 熙临渊垂眸看了那动人心魄的符文一眼,将他们紧紧攥在掌心:“你也要好好的,我赠予你的剑坠里面也有我的祝福,沧龙的祝福。净世安宁,小凤凰也不要轻易涉足浑水。我先回去了。此行前去,恐怕难以再归来。小凤凰,我们约定好,等我名正言顺地,获得沧浪神位的认可,站在你身边。在此期间,好好地,听牧云的话,明白么?海螺还在,我们不会断了联系。”他再度将她拥入怀中,附在她耳边,温柔缱绻不舍。 “我听哥哥的话,临渊,千万小心,我等你回来!”焓凩看着他松开她,在他正要御风而去之时,她补上了最后一句,“我等我们的团聚,你我,哥哥,珩遇重川,还有师父尘沙殿和吟翂翊巉!” “好。”熙临渊回首冲他的爱人一笑,然后御风而去,留下了一个清俊的背影。 焓凩目送他远去,身形消失在缭绕的云雾中。 “焓凩小姐,你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我还想挽留浛渊的。”乘雾这才出声,他垂下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不好受吧?” “我想他自由一些。毕竟哥哥他......我答应他不愧疚的。”她在看不见他之后才收回目光,注视着他,“朦胧应当比我更加了解浛渊才是。” “是,但是焓凩小姐更明白浛渊在那里的过去不是么?浛渊此行前去,有太多的不确定在等他,焓凩小姐,请你不要为他担忧。”乘雾缓缓拍着翅膀,像一个长者一样劝慰她。 “啾啾啾啾,凩风凩风,有人过来了!”冥旭突然焦急起来,他拍着翅膀无色之火不断涌出。 火光流淌,金红的面具将她的绝代容颜遮掩,双剑飞出剑鞘,她的声音寒冷:“是谁?” “均雅储君白念陌。”“均雅巡安王白念俟。您是?”白念俟挡在他的兄长身前,眼前的女子他不敢轻视。 “净世昀樨帝君苍梧焓凩,如果是出净世,那么请吧。”她侧身,神力飞散作为通途通向外界。 “昀樨帝君,即使均雅和净世建交不成功,但我以为,两国对和平的珍视应当都是相同的。”白念俟看着她的双眼。“我知道。不送了。”她记着爱人的叮嘱,便无意与他们多言。 “虽有帝君之名,却无帝君之实,净世将去向何方?”白念陌淡淡瞥了她一眼,随后看向白念俟,“念归,我们走吧。” “真是为难珩祈瑆和害死自己父君的人打交道了。”焓凩的声音冰凉,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可不管。 冰山之巅。珩遇收敛神力之后看向他们身后的两人。 “沨铃殿下。”珩遇怔怔地看着她周身的寒冰消退。“我没事,只是……出言不逊。”沨铃面容冷肃,她的神力散去,“弄不清楚是谁求谁,这样的盟友不要也罢。” “圣雪,圣雪,消消气。”尘沙握住了她的手,“没事的,没事的。”“珩遇,你有时间的话去一趟圣火防线。那边焓儿在,你和她说,封锁东境并且嘱托乘雾将南境封锁。”沨铃没有看他,只是冷着声音嘱咐他,“净世将全面戒严。” 珩遇颔首:“好。只是浛渊又该如何?”沨铃看向他:“待他有能力了,再接他回来就是,凤凰帝君若军功显著,亦可拥有凌驾于我等诏令的权力,毕竟净世的开国帝君是苍梧和崆峒。” 珩遇点头,他正欲转身离去,长久沉默的百里重川也开口:“珩遇带我一起回去吧,我也顺便讲事情告诉锦。”他看向对面的两人。 沨铃颔首,尘沙也附和她:“你俩一块儿去。我已经感受到了凤凰火焰的爆发,恐怕是怀慕已经开始准备后裔的事了。这战事恐怕空前。告诉焓儿,如果感觉棘手,一定不要强撑,我们都在她的身后。” 他们点头,然后嘶鸣声响起,妄羽拍着翅膀飞来,将他们载着离开。 “圣雪,你在因为我生气么?”他轻声开口。“他们当着我的面说你昆虫族长,我怎么忍得了?”她看向他,晶莹的蓝色双眸光芒夺目,“我现在只希望,渊儿可以平安回来。” “焓凩。”珩遇看到了火焰盘旋的中心,便柔声唤她。“哎?珩遇,重川!”焓凩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冥旭展开羽翼,指示他的主人。“他们已经出去了吧。”他的声音还有些未消退的寒气。“嗯,出言不逊,我也回敬了他们一句。”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回答他。 “沨铃殿下命令了。她说封锁净世东境和南境。浛渊等他有了实力,再接他回来。然后,如果你东境防线战事吃紧,务必通知我们。你哥哥已经进入凤凰火准备后裔的事了,这段时间,由我和吟翂负责协助。”珩遇想了想,把吟翂也加了进来。 “好。哥哥在扶桑树不会受到威胁。浛渊那里我将祝融朱雀阵交给他了。如今便能安心守在东境。你们放心。重川,朦胧需要来你的辖地吗?”焓凩的神色并无太大变化。百里重川看向乘雾,他摇了摇头。 “好。”乘雾应了一声,然后蹭了蹭她,“我守在这边,浛渊也能放心。” (35)宫变(1) “这么多年再没有关于浛渊的任何消息传来,只知道祝融朱雀阵一直没有发动。就连哥哥也好久没有回圣火防线,身边只有朦胧旭儿还有炡炡,恍惚间又是那几个百年。”焓凩合上了本子,用沧龙的书签夹好,然后就滚到了床上。 隆冬时节才是最适合凤凰族生存的季节,毕竟连火系神力也不显得那么炽热。焓凩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留下了一星昏昏烛火便闭上了双眼开始闭目养神。 冥旭看着她闭上双眼,扑棱着翅膀飞到她的案几上,看了看被随笔半遮的、写满了“临渊”二字的纸,默了默,才展羽飞向窗外。 “啾啾啾啾!朦胧我来替你啦!哎炡炡呢?”他立在他的身边,好奇道。 “炡炡受到了神力的感召,他说很快回来,我再替他一会儿。焓凩小姐睡下了?”乘雾望着遥远的镇西军营,问他。“嗯,啾啾,这些年怎么烛憩都没来?两兄妹十多年没见了。”冥旭不由好奇,“依照烛憩的性子应当不会让凩风一个人面对才是!” “恐怕是后裔的缘故,雲初公子生性骄傲,恐怕也不会让自己脆弱的模样展示在别人面前,尤其是焓凩小姐。”乘雾声音很轻,毕竟焓凩太警觉。 “啾啾啾啾,朦胧有浛渊的消息么?他也杳无音讯。凩风说只要祝融朱雀阵还未发动,她就能够放心,我不太确定凩风她有没有想到一个纰漏,就是如果祝融朱雀阵根本就不在临渊身上,那它也就不会发挥它本该有的作用。”冥旭蹭了蹭自己的羽翼,然后看向他。 “放心吧,浛渊会将焓凩小姐赠予的一切都仔细珍藏的。”乘雾扇了扇蝠翼为他解惑,“炡炡回来了,我就去休息了。你们小心些,一有不对立刻通知我。”怀炡出现在他们身边,然后乘雾化作小蛇离开。怀炡看向他乌溜溜的双眼,伸出小爪子捋了捋他的羽翼:“旭儿不要担心啦。浛渊会没事的。” 扶桑斑驳了些旧叶子,凤凰火熄灭,巨大的凤凰出现在巢中,背上还有一只幼小的新凤。 雲初倦累地坐下,然后扭过头去看自己背上的小家伙——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小凤凰还在安眠。 他蹭了蹭自己儿子的羽毛:“曦儿,醒来了。”一声迷迷糊糊的凤鸣从那一个小团子里传出来,晢曦艰难地转过身子,抬起头看向他的父君,“父君?”“我们到外面了。”他亲昵地蹭了蹭他,温柔道,“正巧是夜晚,还要再睡会儿么?” 他点了点头,一个翻身跌落在了他的身侧,委屈地朝他叫了一声。雲初把他扶起,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这才确定他没有受伤:“等到天亮,我带你去凤凰族的领地,你姑姑还在那儿。” “好。”软软糯糯的声音,雲初在看他依偎着他睡去之后才看向一边好奇的祗焰还有刚刚出来的白骨凤凰。 “跗骨,你化作小凤凰的形态吧。祗焰,这是我的血脉,名唤晢曦。”雲初向他俩介绍道。 “原来凤凰族的幼崽是那么——可爱!”祗焰凑近了睡熟的晢曦。他像是感受到了陌生之人的靠近,不安地又往他身边缩了缩:“父君……”“我在呢,睡去。”雲初展开羽翼把他盖住,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然后看向祗焰。 他点了点头,也安坐了下来。“待到天亮,我们就去圣火防线。再没多久日子,估计凩儿也要回来了。”雲初看着深沉的夜色,看向身边的祗焰。 京城里却不太平。 “师父,台首大人有信要我交给你!”菖荠匆匆忙忙跑来,在把信交给他的同时也摘下了自己的伪装。 “他人呢?”熙临渊边看边问。“他,他,台首因寡不敌众被俘了!现在应该被关在……”菖荠话音未落,药坊门口就闹腾起来。 熙临渊沉了眸色:“发动宫变了么?” “我们皇储殿下要求召见你们药坊的首席医师。”猖狂的声音传来,熙临渊和菖荠相视一眼:竟然是那么着急? “菖荠,这样,带去这个,你先回净世,去找我师父沨铃殿下——就说均雅政变,我还有未尽的义务,让他们不要担心;还要告诉昀樨和怀慕,我不会出事,请他们安心等候,对均雅不必再留情。”他说着,沧龙的神力召动了时空阵,“菖荠先去,我想救回月沉,他是无辜的。” “师父……保重。”言罢,他先离开这里。 熙临渊在看着白光消失后,动手将那个神阵抹去。“首席,门口要扛不住了!”店内一个小厮匆匆跑来。 “没事,带我过去,在这后,你们抓住时机,先回净世。”他的声音低沉,“师父说过,你们也要平平安安的。”“那您呢?首席,您可是她的大弟子!”那个小厮有些惶恐。 “不怕,他不会把我怎么样。带我去看看,他口中的皇储吧。”他安抚了他一会儿,才做下决定。 “是。”那个小厮走在他身前,为他开路。 玢云国狱是御史台关押重刑犯人的地方。 姜月叆看着这阴森破败的牢狱,一阵酸楚:竟然,他也会有这一天。“念归应当是被囚禁在自己的王府里了,那临渊呢?自己连夜给他的信不知有没有送到他的手中,他还有爱人在净世等待,不可以来涉险。 白念俟神色自若地看着对面的人,明明是相同的血脉、相似的面容,到头来却是形同陌路。 “皇兄,父皇呢?”白念俟问他,神色看不出悲喜。“在二弟那边。”白念陌淡淡回答,“二弟说想和父皇谈谈。”“所以父皇,把皇位给你了?”白念俟在他点头之后,神色有一瞬间的悲戚:这和平啊……均雅已经发动过一次不义的战争,难道这样的事还要再重新上演吗? “皇兄,哥哥,千年之战还在那里,你还要再发动一次千年之战吗?”白念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至少均雅,不会再是惨胜。”“皇兄!你难道和他们结盟了么?”白念俟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澈予从他身后走来,倒退了一步。 “同样是清河白氏,有什么关系么?”白念陌反问他。白念俟的双眸在瞬间暗下,他转过了身子,不再同他言语,甚至是再看他一眼。 “禀告殿下,雀翎药坊首席医师在外等候。”一个穿着甲胄的士兵向他禀告。“好。”他应下。 “你还要对临渊下手吗?”白念俟猛然转身,怔怔地看着他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他没有再答,而是和白澈予一起出去了。 白念俟坐在床榻上,闭上了双眸,眼泪流下:怎么会这样? “雀翎药坊首席医师熙临渊觐见皇储陛下,皇三子殿下。”熙临渊向他俩行的是臣子见君王的大礼,直到白念陌让他起身他才起身。 “澈予先回二弟身边,入夜再和父皇一起回来吧。”白念陌嘱咐他,声音平淡。“是。”白澈予向他拱手,然后缓步离开。 “熙药师,随我来吧。”他说完便先台步离开了。熙临渊看着他着他走远,也跟了上去。 时空阵光芒闪过,菖荠来到了净世。他身形轻巧地落在上端,抬头看见的便是一个穿白裙的女子。 “我叫安冉,你是谁?能通过时空阵来的人应当是我师兄浛渊的故人。”“是,您的师兄,是我的师父,我叫菖荠。安冉小姐请带我去找沨铃殿下!师父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她!”菖荠看着她,十分着急。“师兄让你来恐怕就没想着让你回去。”安冉边说边走,“随我来。” 安冉带着他一路疾行,直到一扇大门前,她扣了扣门:“师父,尘沙殿,师兄的弟子带来消息了。需要去叫焓儿他们吗?”门缓缓打开,一身冰蓝色华服的女子起身,身侧是一个月白色华服的男子。 “你是?”沨铃审视着他,是上位者的风度,“你和渊儿是师徒的关系,那想来他是信任你的。他既让你来,就没想着再让你回去了。冉儿,去找他们过来吧,重川珩遇,怀慕若是出关,让他也一起来。焓儿身负圣火防线的职责,难以轻易离开。” “那稍微等上一会儿。”她转身,匆匆离去。 但下一秒,愤怒的凤鸣声响彻在整个净世的天地。 安冉看向他们,沨铃也皱起了眉头。 “翂儿巉儿,速去圣火防线!”冰晶小雀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师父,焓凩儿她?”安冉担心起来。“怀慕已经赶过去了,再加上他们,应该不会太难。”沨铃看向东方:焓儿,你也知道他出事了么? 雲初的速度很快,加之对妹妹的担忧,在他抵达之前,就先发动了圣火防线的防御工事。“凤凰翼其承旂兮,遇蓐收乎西皇!昀樨·承旂·凤业仓皇·九天长歌!”又是一声愤怒的凤鸣,通体辉煌的凤凰振翼飞上苍穹与烈日媲美,下一秒以毁灭的姿态坠落人间,仓皇火焰无风自然,从它坠落之地向周围盛放,点燃了枯枝落叶,长风吹彻,火焰烧上苍穹,“凤凰之怒,以鲜血息!”清丽的少女声音传来,焓凩的神色冰冷。 “鸷鸟·云瑛·夜月寒光!”另一个声音传来,光辉的凤凰盘旋着飞上天穹,流光的洪流肆虐,“凤凰降世,罪恶伏诛。”雲初话音刚落,便伸手揽住了妹妹的身子,云瑛光芒璀璨。火焰烧了良久才熄灭,一片烧焦的残破,灭绝生机。 雲初冷冷地注视着一具具白骨,周身的盛怒还没有完全熄灭。 “哥哥。”焓凩突然迷惘,她低声唤他,她声音颤抖,到最后竟是呜咽,“是极北守军。交战的关键之时我感受到了锥心的痛,而且天未亮时感受到了祝融朱雀阵脱离了临渊......”泣不成声。 雲初紧紧抱着她,他一下一下温柔地抚着她的背脊,在确认他们不会偷袭后,带着她回到了瞭望塔。 怀里的人一直强撑着不哭,雲初紧紧搂着她,担忧而无可奈何。 “哥哥,我好恨。”她埋首在他怀中,“我恨他们的不知满足,恨他们不知天高地厚;我也恨我自己,当时为什么同意他去,偏向虎山行......”眼泪溢出,她忍不住。 雲初只是抱紧了她,把她藏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怀中,裹着厚厚的被子——至少还有一丝安全感,她是安全的:“凩儿,哭出来,好不好?”“哥哥,你知道那种疼痛意味着什么么?我和临渊有很强的联系,当年他身负绝情之毒,我在那之前就有过相似的痛......净世又多了一个敌人、少了一位帝君......也许是两位吧。” (36)商议·安身 日光灿烂之时,雲初带着焓凩一起从祗焰的背上下来。珩遇带着归惶一起下马。吟翂和翊巉则立在宫门前等候他们。随后是乘雾带着百里重川飞上了冰梧川,落在了焓凩的身边。“人都齐了,就请随我来。”安冉看着他们纷纷招呼过后,便引着他们来到了冰梧川雪孔雀的圣地——银莲池。那里,沨铃和尘沙早已等候。左手边的,是菖荠。 “师父!”安冉推开了门,看向正对面的两人。“冉儿来我这边。”吟翂携着翊巉坐在他们对面,剩下五人则坐在了一起。 “焓儿可还好?”沨铃担忧地看向一直静默不语甚至什么表情都没有的小弟子。“还好,也只是还好。镇西军恐怕孤木难支,极北守军和深瑕的南境守军一起进攻。就连我和凩儿也都只是用术法占着些优势。拒绝与均雅结盟,净世需要强大。”雲初揽着安静坐在身侧一言不发的妹妹,有些忧虑。 “我明白,祈瑆不能离开西境森林,那这样,百川和翂儿巉儿一起负责东镜战事,怀慕还有焓儿都能够在扶桑树养精蓄锐。”沨铃安排着人手。 “炡炡也会在圣火防线驻守。”低落的声音响起,焓凩的嗓音还有些沙哑,“师父,沧浪神位,要怎么样才愿意相信世人?”“焓儿,这是有机遇的。不要太念着这神位了。”沨铃的声音安抚着她的惶恐,“他会等到的。” “菖荠,说说均雅的局势吧。”尘沙看他们不欲开口,便看向菖荠。 他向他们拱手:“鄙人菖荠,师从熙临渊。今日晨,均雅储君发动政变,白帝被迫退位。两方人马会作一处,皇四子被囚禁在自己的府邸,御史台台首被拘禁在国狱之中,师父先送我逃出来,自己去面对了。对了,师父说,让圣雪陛下不要担心他,他还有未尽的义务。” 他说着,将自己广袖中藏着的物件取了出来,递向雲初:“还有这个,师父一直将它仔细带在身边,今日让我一并带来,应该是想让小姐安心。师父说不要担心他,安心等候他的归来。然后,我想这句话应该是对各位说的,对均雅,不必再留情。”焓凩起身,来到他面前接过了仔细包裹的物件,向他点头致意后便默默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紧紧攥着它。 “渊儿有自己的想法,焓儿?”沨铃看懂了她的意思。 “我和皇兄会住在扶桑树,圣火防线火元素圣灵怀炡会在,他能够发动圣火防线。在此之后,我希望你们搜集到对方高战力的事并最好将他引出来,我昀樨要探探他们的底细。”她看向入口处,那边吟翂和翊巉都看着她。 “好。”吟翂颔首,“交由我们。”“今日就先这样,若有变动,诸位用神力联系,这是我圣雪朔溱氏族的信物。”说着,冰晶小雀飞出了她的广袖。“凤凰苍梧氏。”赤色的小凤尾在怀慕的掌心出现。“百里氏的嬴鱼。”百里重川的掌心是深蓝色的有翅之鲸。“白泽昆仑氏的单列白泽翼。”星空的羽翼展开在掌心,珩遇看向他们,“若无他事,祈瑆携夫人就先告退了。” 沨铃颔首,他们先行离开。 “我和皇兄,也,先告退了。”焓凩的气息已然不稳,她强压抑着泪水和颤抖,故作平常道。尘沙起身,来到他们面前:“我送送你们。圣雪,我送他们离开。” 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陪坐在身边的安冉,“冉儿先带菖荠去休息的地方,渊儿的房间里有一个小隔间,先在那里休息。菖荠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冉儿。” “尘沙殿,他会没事么?”焓凩焦急地看着他,雲初也一样。“渊儿是他们想要的人,他与净世亲近,是用来对付我们的绝妙的办法。所以他不会有性命之忧。渊儿既然让你俩不要担心,那他就一定有应对的方法。你们放心就是。翂儿巉儿两人代替你们兄妹驻守东镜,安安心心地在扶桑树积蓄神力,雲初流下了血脉,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焓儿呢,什么时候留下血脉?” (37)思念·相牵 “巢中空间有限,我总是在曦儿睡去之后再化为人身回到昔年我和他亲手筑成小木屋里歇息。我不知道他是否还安好,海螺虽在,寄托的不过是我的念想。临渊啊,临渊。如果我们再相见的时候你的愿望还是没有达成,那就请允许我帮助你,我不想再做一个旁观者,眼睁睁看你为他们耗费你自己的一切……我其实还好,可是还有朦胧,师父和尘沙殿,冉冉吟翂翊巉,重川和珩遇他们,大家都在记挂你。你把祝融朱雀交还给我了,你又一次抛下了我,一个人去冒险。”一顿,焓凩看向凤凰镇纸,又继续写道,“曦儿长大了,都能跟哥哥斗嘴斗上许久了,还头头是道的,我都甘拜下风。这孩子很安分,都不给我们添麻烦,真不知道哥哥哪儿找到那么多借口去嫌弃。他像哥哥,倔强倨傲,平日里最喜欢把自己团成一团窝在哥哥身边,典型的心口不一。再过些日子,他应该就能化作人形了,那个时候,我也将进入凤凰火去留下自己的血脉了。这对我自身,不论是身体还是神力都是一个极大的挑战,临渊,我期望我们再见的时候,我已经恢复过来,你的实力也有所增强。”焓凩闭上了双眼,当年他对自己的承诺还是清晰坚定,还有他看着自己时带着的惯常的笑意,和温柔而坚定地抱着自己的臂膀。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你当年的诺言,我不许你食言!”她垂眸,“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写下落款“圣雪第二椿楸八百岁”。在将书页合上之后,她滚到了自己的床上,看向天窗之上的茂密枝丫和从那之中洒下的点点星光。 “千里共婵娟啊,临渊,安眠,好梦。”她暗暗想着,慢慢闭上了眼,最终沉沉坠入梦境。 枕边,冥旭已睡去好久。 屋外,雲初埋首在自己的羽翼中,正对着入眠好久的晢曦。另一边祗焰则蹲在巢中警戒扶桑的周围。 月色透过斑驳树叶洒在桌案,照亮的是“梦沧浪”三字。 雪山之上,安冉的肩头立着击鼓,她紧紧握着很久之前她兄长交予的镇纸。“阿兄。”她轻轻唤他,“你在不在那边?” 深瑕司马府,司马安辰正要吹熄蜡烛,忽然看见了镇纸上紫罗兰的的光辉,忙忙散开神力和那光芒交汇起来:“晴晴?怎么了?”“阿兄,我想知道,齐王现在还在帝国境内么?”安冉有些低落。 “齐王殿下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战争,陛下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了他,我等也无法置喙,晴晴,战争在所难免。不要怪陛下。”司马安辰轻叹,“晴晴呢?会参与么?”“我不喜欢战争,阿兄一直都知道的。只是,阿兄,理亏的事,他做的还不够多么?他不会良心难安么?我师兄失踪好久,师妹还有她的兄长都在扶桑树休息,净世并不强大,阿兄,阿兄,净世做错了什么,还需要再一次离别?” “晴晴。”司马安辰担忧地唤她,“净世没有错。错的是人的野心,是人的贪欲。净世安宁,净土安乐,我到时候再同陛下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约束一下齐王,至少,我要为你们争取到一些准备的时间。”“先谢谢阿兄了。这些年阿兄没受到性命威胁吧?三个弟弟呢?”她又想起自己的亲人来,便匆匆问他。 “我以为晴晴会先问陛下。”那头的男子微微漏了笑,“我没事,陛下毕竟还是大权在握,安柠他们都还好。陛下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苟言笑,只是偶尔会差人送来一些魔晶,说哪天你回来了,稍稍留几天吸收了里面的魔气增强自己的魔力再离开。” “如果吸收了太多的魔气,净世可就容不下我了。”安冉微微一笑,“我这么多年在研究傀儡的东西,阿兄,我们不会刀剑相向,对不对?”“照理说应当是的,毕竟我的武力值可不及那几位将军。晴晴不要怕。早些休息吧,明天我会告诉你的。”司马安辰温柔劝她。“好,阿兄也早些休息。”她说完,便先散去了魔力。 “阿兄,这边的日出好晚啊。”翊巉趴在他肩头,没精打采。“在雪山上也没见你起得比我早。”吟翂无奈地看向自己这个弟弟,“这些年的战争里你有感受到师兄的神力吗?” “一直没有,毕竟和我们对战的也不只是极北守军。镇西军至今没有出动,这一支精锐部队也一直是净世的忧虑,毕竟仙鹿都的大门正对着的山坳,直通镇西军。”翊巉看向东境,“扶桑树生长在西境,西升东落。” “母皇虽有命令封锁东境,但就算不封锁,我们的东境依旧安全,毕竟这一片沼泽,吞噬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吟翂回首看向那一片乌黑的沼泽,“连父君都不敢轻易进入,可见它的腐蚀之力有多强。” “对了阿兄,重川怎么还没来?照理说这个时间他差不多该到了!”“乘雾殿去接他了,毕竟让鲛族飞到遇冥山脉上来确实为难他们。”吟翂看向南方,“这不是来了么?” “抱歉,来迟了些。”如玉器相碰的清脆声音,百里重川和乘雾一起来到这里。“我让重川带我去看了看昔年沧龙闭关的地方。如果浛渊回来,他势必有一次闭关,他的身子应当已是油尽灯枯。”乘雾沉了些声音,“就算身侧有凝川玉温养着他的神力之源。” “师兄当年离开,也需要很大的勇气吧?”翊巉不由好奇,毕竟浛渊素来不辨喜怒也沉默寡言,他不敢在他面前多晃悠。 “焓凩小姐支持他,这便足够他离开。他们有约定,焓凩小姐在净世等浛渊回来,她等我们一大家子团聚的日子。浛渊不会不回来。”乘雾昂起头,“只是祝融朱雀脱离了浛渊,焓凩小姐恐怕不会再安分地等在边境了。” “也不知他那里怎么样了。”百里重川轻轻一叹。 千里之外的皇城,雾气笼罩。熙临渊带戴着斗篷,穿着一袭黑色的直裾,消失在了自己的屋中,留下了一个能够与自己媲美的傀儡。 下一秒,他的身形出现在了玢云国狱。 “你来了,身体怎么样?”姜月叆扶住了他,神色上满是焦急。 “你这里没有人吗?不是说玢云国狱看守严密?”熙临渊紧紧抓住了他手腕,再一次催动了神力。“我之前用过迷药,他们一时不会醒来。我们去哪儿?”“先出去再说。”神力涌动,带着他们一起消失在这里。 在沧龙之光熄灭时,有一个白袍的身形出现在了这里。“果然啊,沧龙族的君王已经按捺不住自己要回净世的心了,那么正好,就让我给你这个机会吧。” 漆黑不见五指的石窟里,苍蓝的光芒涌动,带着他们一起出现在这里。熙临渊伸手将他安放在石窟边上:“他没对你做什么?”“我不太确定,反正觉得很不舒服。”姜月叆靠在石壁上,微微闭上了双眸,“对了,那个迷药不会留下隐患吗?” “不会。之前我师父帮我处理很严重的伤口时用过,昏睡了大半个月,什么都不知道。房里一点特殊的味道也没留下。”熙临渊半蹲在他身侧,把着他的脉搏。姜月叆放轻了呼吸,尽量减少他的干扰。 “果然有。”熙临渊睁开了双眼,“跟我的是一样的。我是把他冻住,然后割开皮肤把它取出来的,月沉呢?”“跟你一样就是。”姜月叆左手撑头,有些痛苦,“临渊,好痛......是念归被发现了么?” “恐怕是,月沉,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熙临渊担忧地看着他逐渐失去血色的的脸庞,不由扼紧了他的手腕。“带着我一起去。”说着,他强撑着站起身子,也反握住了他的手,“我们一起去。”“好。”熙临渊说着再度催动神力,看到了逐渐在面前清晰的漩涡。 “才现身么?”白念陌冷冷注视着半跪在不远处的白念俟,看向了那个蔚蓝的漩涡。 “俟儿!”白琴之扶住她,神力源源不断地流转在他们之间帮他挽留性命,“俟儿你看看父皇!”白澈许白澈予两兄弟看向漩涡。“父皇,我没事......咳咳。”白念俟慢慢张开了双眼,握在剑柄上的的手又慢慢将剑紧握。 白琴之起身,挡在了他的面前:“我已经将皇位交给了你们,何至于将俟儿逼到这个地步?将我们父子逼到这个地步?”“父皇,念归他身为巡安王,却心向净世,我怎么能容得下他?”白念陌看向他,声音中满是无奈。 楚朔棪从暗处走来,神色淡淡:“陛下。”“他不在房中了吧?”白念陌闭上双眼,语气平淡。“是。陛下......欲擒故纵么?”他向他拱手。“朔棪和朔诗一起去镇西军营,带嘉蓝回来。”白念陌下令。“是。”他说着,又隐去了身形。 “要动嘉蓝了么?陛下可真是着急。”沉稳的声音响起,玄裾将他身形的挺拔完美地衬托出来,熙临渊不急不缓地从漩涡中走来,身后是另一个更加温柔的男子,姜月叆。 “真是热闹啊,临渊,月沉,念归,还有牧云,你们为什么都离我而去?”“你应该先看看你做了什么,陛下。”熙临渊拉下了斗篷,露出了自己俊美无铸的容颜,“你不再是原来那个你了,我们记忆里的那个阡陌又在哪里?我本以为是因为我终要离开,你开始疏远我让你自己适应,但当我听月沉说朔柒的性子有些改变之后,我怕了。你动手,比我将一切安排妥当,早了一些。凤相大人呢?他应该也在你手上。” 白琴之的瞳孔一下放大:他还活着么? “到底是我手下,昔日的谋士。”白念陌淡淡地笑了,“他当年给你种下凤凰的绝情之毒让你难以和你的爱人相见,这样的人你居然还在乎?” “我只是想气他一下,我和我的爱人早已互通心意了。”熙临渊微微一笑,神力在瞬间爆发,挡住了直直冲向他心脏的赤色神力,“凤相大人。不过我想我现在的身份,更适合称你一声,凤相。” 沧龙的龙啸声在周身低低地徘徊着,熙临渊挑衅地冲他笑了笑。 白澈许突然伸手,长剑冲向白琴之! “陛下!”姜月叆在他们身前现形,将攻击挡下。熙临渊伸手,神力在瞬间爆发,蔚蓝的光潮涤荡这方天地,他趁机带着他们一起冲入漩涡,下一秒,将它关闭。 “还是让他逃了么?澈许澈予,传我令去,全境内搜捕他们,任何一个都行。”白念陌看向他们两人,“不必顾忌父皇。” “你是认真的,只是气他一下?”姜月叆看着他无力地靠坐在石壁边上,有些担忧,“连续动用那么多次神力身体肯定遭不住。”“自然是认真的,神力不要紧。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在那么久之后才肯出手。雀翎药坊的弟子们都已经悄悄回到净世了,师父应当安心才是。我们在这里休整,直到我神力足够强,能够带你们去净世。对了,念归,你现在如何?嘉蓝那边恐怕情势乎不太好。”熙临渊看向他——靠在他父君怀里因疼痛有些喘息。 “不太好,咳咳。”白念俟还有些咳嗽。“行吧,月沉给我些神力,我只能麻烦牧云他们了。”熙临渊轻轻叹息了一声,但下一秒,姜月叆和白念俟同时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向他们的神志。 姜月叆一时没有站稳,幸得熙临渊眼疾手快地扶着他坐倒。“月沉?”他担忧起来。“好痛......你还有能力,凝出冰棺么?他要把我们变成他的木偶为他效力!”姜月叆紧紧攥着自己的十指用疼痛来警醒自己。“好。”说着,寒气蔓延,冰棺将他包裹,“也许能不痛一些。”他闭上双眸。 “我让俟儿陷入沉眠了,临渊,不着急的。镇西军营是他们的氏族之地,会保护凌风。”白琴之冲他一笑。 (38)化人形·野心 “父君,我好难过。”晢曦突然开口,惊得一旁担忧自己的两个亲人一个机灵。 “怎么了?”雲初把他抱在怀里,发现他的温度烫得吓人。 “这是怎么回事?”雲初看向一直窝在身边的小凤凰,“跗骨,你能看看么?” 跗骨张开了羽翼飞到了他的面前,试了试他的温度,轻轻摇头,然后认真地看向他们:“雲初,随我来凤凰火吧,晢曦要化作人身了。” 雲初颔首,看着焓凩小心翼翼地扶着、垂着脑袋好似还未睡醒的晢曦:“曦儿,还能飞上来么?”“能。”换做常日他定要不服输地反驳回去,但这天却是没什么力气和他斗嘴了。 他费力地拍打起翅膀,摇摇晃晃地飞到他的背脊上,一下子跌在了他蓬松的羽毛上。他叫唤了一声,稚嫩又无力。 “我带他去一趟,凩儿自己小心。”雲初叮嘱她。焓凩点了点头,目送他们消失在凤凰火中。 她展开了羽翼,拍了拍,再收拢,然后安坐下来。冥旭飞进来,挨着她坐下:“凩风这几日身子可还好?”“我已经感受到了小生命的存在。这些日子熬过,我恐怕也要去一趟凤凰火。”她垂眸,“毕竟我和哥哥,是一样骄傲的人啊。” 凤凰火焰之中,雲初展开了羽翼将自己的挚子捧在羽翼之间,璀璨的光芒在这片天地里弥漫。 “跗骨。”雲初担忧地看向对面的白骨凤凰。“凝聚起你的光芒,雲初。用你至亲的光芒带动晢曦神力的呼应。这样,在神力瞬间爆发的时候他便能成功化为人身。”跗骨歉疚地低下头,“我很抱歉,我的神力是凤业火,和焓凩的相同,无法帮到你。” “没事的,我的足够了。”雲初看向怀中的小凤凰,温柔的声音含着些许担忧,“曦儿,曦儿?能感受到父君神力的涌动么?”“父君......”他的声音微弱,强撑着张开了羽翼,微弱的光芒涌动在他稚嫩的胸膛,遍及全身,“我的力量好弱。” “没事的,父君在呢。”雲初再度凝聚神力,流淌的金色光芒环绕在周围,他展开羽翼,让光芒抱住了他的挚子,神力涌动,他也极为吃力,“你还年幼,不必着急。” “父君,父君,你还好么?”晢曦紧紧闭着凤眸,他尝试着打破自己躯体的束缚,将自己的神识扩散到这流淌的光芒中去,发现了光潮的动荡。 “等上一会儿,等父君将神力的潮流稳定下来,曦儿,不急。”雲初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全身心沉浸在了自己周身环绕着的凤凰的光芒。 “这样么?”莫凌风听自己父君将局势一一分析,皱起了眉头,“所以父君打消的不仅仅是我探听临渊消息的念头,还有......”莫诚舒颔首,他侧首看向依偎在身侧的妻子:“尉迟,你困了么?”“诚舒,我感觉到了不详的东西......风儿,过来。”尉迟洌看向大门,再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孩子,向他伸手示意。 莫凌风来到他们两人身前,再坐下,靠在她膝上,一如儿时向她撒娇:“娘亲!”尉迟洌不由展颜一笑,伸手仔细抚着他的长发:“我家风儿也长大了。” “莫大将军,尉迟夫人,陛下请我们兄弟带嘉蓝回京。”一如往常的声音响起在他们对面,两股烟雾出现于此地,来者是楚朔棪、楚朔诗两兄弟。 “朔柒?”莫凌风已有所警觉,“你动用了千里之术?”“是,此次事态紧急。”他看向他,铃兰花纹的面具之后,那双蔚蓝色的双眸冰冷无情。 “抱歉,上皇陛下有命让我和父君娘亲一起镇守镇西府。而且净世实力不容轻视,我们在此,他们也不会贸然进攻均雅。”莫凌风没有起身,身后的莫诚舒已经调动了神力:“上皇陛下的命令,饶是陛下也不能违抗吧?” “那还请莫大将军和凌风将军一起镇守好镇西府,这片领土至关重要,那个直通净世心脏的山坳,就在镇西府的辖地。”楚朔诗突然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抬头看向他们,蔚蓝的双眼璀璨明亮,“你们的意志我和兄长会带给陛下。” “多谢。”莫凌风向他拱手。“风潇,这不妥。”楚朔棪回首时,他正巧把头低下:“兄长放心,诗自有办法。”说着他伸手牵住了他的手,消失在了烟雾里。 “那个就是朔柒的弟弟了么?”莫凌风皱了皱眉,“他这是在......”“用他的方式保护我们。”莫诚舒也起身,“风儿,你有办法取得和临渊的联系么?或者是......” “父君,我们恐怕还是按兵不动的好。这镇西府,应当是念归的据点,他还理智,他还清醒,他身边应当还有月沉在。”莫凌风低沉了声音,“阡陌他,已经不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阡陌了。”“好,听你的。”莫诚舒颔首,随后看向站起身来的妻子。 “风儿这几日都和我们住吧,那几位副将,也一起吧。他没有胆子给我们整个镇西府下绊子。”尉迟洌伸了一个懒腰,“玲珑已逝多年,也不知那位大人是否还安然。” “稀罕,朔诗一般不会失手,他说了什么?”昔玉樗也在宫里等他们回来,见楚朔诗两手空空,不由好奇。 “上皇的命令,还有净世的强大。我想想也是,毕竟说说是帝君,不可能忘记在均雅时的年岁。凌风将军在那里,怀慕帝君昀樨帝君也会有所顾忌,于均雅而言并无坏处,何况熙临渊他们现在被迫逃遁,不会去那里。”楚朔诗微微一笑,“陛下觉得如何呢?” 白念陌缓缓走来,身后是沉默的楚朔棪。 楚朔诗和昔玉樗相视一眼:他周身那股活着的气息怎么又弱了些? “兄长又以为如何呢?”他没有靠近他,和他如出一辙的蔚蓝色眼眸如纯粹的宝石。 “陛下,风潇之意臣以为也妥。”他向他拱手。“也罢。我们的军队全部整理并准备好作战,还要好些年。”白念陌看向西方,“这一战,均雅要耻辱湔雪。” “晴晴,陛下拒绝干涉齐王。”司马安辰失落地散出了魔力,接通了和妹妹的联系。“我明白。阿兄,从现在,到安定,这期间我们都不要再联系了。将镇纸藏好,阿兄,司马府不应当因为我承担上叛国的罪名。净世这边,阿兄,原谅我帮助净世。”安冉早已料到了结果,她垂眸,“等我回来,我对他自会有交代。”言罢,魔力消失,她先断开了联系。 司马安辰静静凝视着镇纸,下一秒,那镇纸化作齑粉散落在了空中。 “晴晴,我等我们兄妹再聚首的日子。” 安冉紧紧握着镇纸,闭上了双眸:和她观念不同的爱人,我们的感情在家国与正义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冉冉,你还好么?”千百年沉寂下来的岁月在娴灵的面容上多添了一些稳重。“你不是说去闭关了?千年都不会出来的?”安冉好奇地回头。“我的爱人出事了。”她垂下双眸,“连他都被威胁到了......均雅是有多动荡?他堂堂四皇子!” “师兄会出事么?”安冉揉了揉眉心,“真是多事之秋,娴灵不要怕,师兄说过他和四皇子是一起的,师兄考虑向来周到,一定会保护他的。”娴灵看向她,犹疑着点了点头:“我相信临渊。他自己也和我保证过得,他说会为了我和他在乎的人,好好地活着,等待和我相见。” “四皇子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她不由好奇,“娴灵,我鲜少听你说起自己的身世。” “均雅景林上官氏,本家血脉在景林老宅,我的血脉是上官氏旁支,但我是唯一的小姐。我自幼和四皇子白念俟相识,我们决定在一起也是顺理成章。他呀,素来莽撞有天真乐观。大大咧咧的人却会因为我而细致入微。”娴灵望向雪山之巅,沉稳的面容上显出了少女时代的清丽可爱,“他看问题很透彻,被你师兄他们当做是弟弟,处处关照。” “如果你不来?”她突然奇怪。“他们会多一个累赘。”娴灵垂眸,“家里人让我和凩儿一起来这里,也是这原因。” “只能先这样了,漠泽将战事全权交给我已经是最大的限度了。孑羽兄,就先将就一下吧。”北冥漠寒看着身边神色有些冷的挚友,低声宽慰。“漠寒,我强烈认为你应该自立为王。”他有些不平,“没有野心的人,不配帝君之位。”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道清丽的女声传来,东来天籁戴着面纱遮住了自己的容颜,“白澈许传信来让我们协助他找到叛臣熙临渊。” “他早已按捺不住要回净世的心,我将在神力完全之后联合他们的凤相等人一起挑战净世。呵,乳臭未干的小凤凰怎么守得住净世苍梧帝君永不落败的荣光?怎么守得住净世的安宁?”孑羽不屑地一笑,“我到时候回西境森林一趟,那里有我的试验品,也许能够给净世找点麻烦。” “孑羽兄,净世最强大的帝君是哪一位?”北冥漠寒有些好奇。“照理说应当是凤凰苍梧氏,但现任帝君年龄尚幼,还发挥不出来当年苍梧的神力。现在最强的,应该是蜗居冰梧川之巅的雪孔雀朔溱氏圣雪帝君,朔溱沨铃。” “这样么。”北冥漠寒看向对坐的女子。“对于我来说,阿寒,我最想做的是和司马安晴一争高下。” (39)凌云之志·迎战 百年如弹指,白驹过隙。 这日清晨,焓凩在她兄长的羽翼下醒过来。“凩儿也醒来了。”他温柔的声音响起,头上的羽翼慢慢打开,阳光漏了进来,散在她辉煌的羽翼上。 “娘亲!”稚嫩地声音响起在耳畔,是自己百岁未满的小女儿在自己身边。焓凩微微扭头,看见了一身比火焰更加明媚的羽毛的小凤凰,展开羽翼拢住了她:“早啊瞳儿,还有哥哥和曦儿。”“姑姑起床!”另一个稍稍沉稳的声音响起,是晢曦在他父君身边叫她。“原来我最迟。”她昂起头,拍了拍羽翼,温柔的火焰流淌在她的周身,“你们怎么这么早?” “娘亲。”软软的声音,晢瞳拍着翅膀飞到了她的背上,蹭了蹭她,“你说好今天带我和皇兄出去看看的。”晢曦也眼巴巴地望着她,小眼神里满是期待。焓凩看向目光温柔的兄长:“哥哥,那我带两个小家伙出去喽?” “去吧,这边我在。战事发生了我就来找你。”他展开羽翼,轻轻地抚着她的羽毛,“我都帮你盖着了,怎么还那么凌乱?”“哥哥看着我长大还不知道我睡觉都不安分?”焓凩说着向前走了几步,蹭了蹭他的脖颈,目光里多了几分理所当然。雲初不轻不重地用羽翼在她背上拍了一下:“快些去吧。两个小家伙都等不住了。” 焓凩看向他们:“跟上来吧,曦儿瞳儿。”言罢,她拍着翅膀飞了上去。“我们跟上去。”晢曦用力振羽,晢瞳则轻轻一跃拍着翅膀,一起追了上去。“旭儿,帮凩儿一起照顾一下两个小孩子。”雲初看向立在巢边的冥旭,“祗焰陪在我身边。”“啾啾,好。”说着他也追了上去。 “呀,阿旭也来了!”晢瞳开心地看着他追上来,拍着羽翼护在她身侧,“阿旭!”“阿瞳。”冥旭侧首看了她一眼,“飞行的时候就不要东张西望了。”“旭儿,我们去雪山上吧。”她螺旋着飞了三圈,转向了雪山。 “有些难度啊凩风。”他展开了金乌的火焰屏障,把他们包裹起来。“我想他了,他那时和我说,想来了就让朦胧带着我来,他离开净世,不会带朦胧走。”焓凩垂眸,“百年已过,局势又不知是什么模样了。” “浛渊不会让自己出事的,凩风放心便是。”冥旭用力振羽,瞬间拔高,带着后面的两只小凤凰越上了冰山之巅。 “就这里了。”站在山崖边上,焓凩眺望远处,“瞳儿曦儿,之后的日子,你们相互照顾。我和你们舅舅都要去圣火防线,参与战事。你们之后去冰川之巅,那里圣雪帝君,也就是我的师父会照顾你们的。别怕。” “姑姑和父君都要去么?”晢曦害怕和雲初分开,他伸长了脖颈,“没有人可以代替父君么?”“嗯。怕不怕呀?”她忽然笑了,弯下脖颈去看他们。 “娘亲万事小心!我和皇兄会照顾好彼此的!”晢瞳笑着,墨色的双眼是朝阳般的生气和自信。“嗯,曦儿呢?”她看向她的侄子。“当然不怕了!”晢曦看向晢瞳,“也会保护好阿瞳的。” “到时候谁保护谁还不知道呢!”晢瞳更加倔强和不服输,她不服气地看向自己的皇兄。 “我知道啦,你们都不会怕的。我和哥哥也会经常来看看你们的。也不知道哥哥知道我和你们说这个会不会生气。”焓凩忽然笑了,“现在是白天,等你们长大一些,我晚上带你们来这里,景色还要美。这里,是你们姑父带我来过的。” 临渊,现在你又在哪里? “娘亲,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晢瞳突然十分想见这位素未谋面的至亲,每次娘亲提到他,都是化不开的眷恋和担忧。“我应该快要出去了,等我回来,他就会回来见你们了。但和他一起到来的,就是连绵不休的战争,这对每位帝君都是一个极大的挑战。”她展开羽翼抱住她,“瞳儿不要怕。” “我不怕,我要尽快让自己强大起来来保护我在乎的一切,就像娘亲一样!”晢瞳认真地看向她,“娘亲一定要等我长大!” “好,娘亲等瞳儿长大,要看瞳儿翱翔在苍穹之上,千里江山入眼,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倦累时,回首便是家。”焓凩欣慰地笑了,临渊,女儿胸有大志,像你当年。“曦儿呢?”她好奇地看向这个一向来喜欢窝在兄长身边的小凤凰。 “父君希望我做晨曦明亮,末夜微光,指引方向。如果是自己的话,我希望在阿瞳飞上苍穹之前,我做皇兄的能够把危险排除,把束缚斩断,让她自由。”晢曦展开羽翼抱住了自己这个妹妹,“决不食言。”“皇兄最好了!”晢瞳蹭了蹭他的脖颈,向他撒娇。晢曦也细细摩挲着她柔软的羽毛:“阿瞳是最年幼的。” 焓凩看着两兄妹并肩而立,心里满是幸福:有很优秀的兄长和爱人,还有那么互相关心的孩子,她已经很满足了。“啾啾啾啾,我和凩风都期待你们飞上苍穹的一日啊。”冥旭笑得眉眼弯弯,他凑到了她耳边,“凩风当年的愿望,是有足够强大的神力来保护在乎的一切。凩风,阿瞳像你。” “我明白,小丫头傲气,这一根傲骨,我希望她能一直好好地保护着,流年似水却不改半分傲气。翱翔苍穹,也是每一位凤凰的夙愿。”她悄悄和他道。 一声温润的凤鸣声从山下传来,光辉的凤凰飞来,羽翼间是掠过长风,雲初一路急行而来。 “哥哥?战事起了?”焓凩看着他落到自己面前,神色依旧平静。“嗯,两方人马已经完全融合,仙鹿都白虎城已经出山坳迎战,吟翂翊巉还有重川都已经出战。炡炡还等在扶桑树,吟翂说他们最强的人已经出战了。”雲初看着她,不急不缓,“凩儿也要远门了。” “嗯,哥哥,带孩子们下去吧。志存高远,得了空就该教他们术法。我和旭儿就先过去了,哥哥,我们扶桑树见!”她微微一笑,“他也会在的。” “凩儿此行前去,恐怕还需掩盖身份。若有性命之危,直接联系我,我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别怕。你的身后是整个净世。”雲初看着她,“长大了。”“那我出发了,哥哥也小心。瞳儿,听舅舅的话。”她蹭了蹭自己女儿柔软的羽毛,然后飞远,清脆的凤鸣声响彻天际,一抹血红在半路赶上了他们,匆匆奔赴圣火防线。 “我们也回去,你们姑姑已经告诉了吧,关于她回来之后的事?”在目送他们远去之后,雲初看向两个一同望着他的小家伙,微微一笑。“嗯,舅舅,我们不怕的!”晢瞳坚定地回望他。“好,我们回扶桑树,等你们姑姑回来。” “真是猖狂呢。”乘雾眯着眼看向山下的进攻,蝠翼慢慢悠悠地翕张着。“乘雾殿,对面的那个白袍碧纹的男子和另一个金色发冠的男子,好像有白泽和凤凰的气息。”吟翂握紧了手中的风帝剑,“如果我的感觉是真的,那么焓凩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净世的四大帝君血脉,年岁的积淀很重要。” “感觉是真的,吟翂。但是年岁不是决定因素。”乘雾看向他们,“你们先不要出手,焓凩小姐在赶来的路上。” “乘雾殿,我们和他们的差距很大么?”翊巉紧紧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问他。 “我听浛渊说过,他说史书里记载,白泽有一任帝君并未葬入白泽冢,而是弃尸在外,连骸骨都找不到。这一任,便是后来称为权谋家的第五任白泽帝君,昆仑孑羽,也是封印了沧浪帝君的那一位。白泽冢,埋葬每一任帝君的躯体,引渡每一任帝君的灵魂。他既然没有葬入坟冢,那么魂魄游荡的可能性就很大。”乘雾低声道,“你们千万小心。至于另外一位......我也不太清楚,如果是凤凰的气息,那么应该是焓凩小姐和雲初公子的旧识了。” “他们出手了。”百里重川开始凝聚神力,“带头的是两位族长,仙鹿羽君碧穹,白虎圣君勿。”“他们是老搭档了。”吟翂看着他们。 碧藤疯长,洞穿了不断涌来的士兵,碧穹神色不变,他看向身侧的白衣少年:“勿,放出信号,仙鹿的士兵用碧藤攻击。”勿颔首,一声虎啸响彻在山坳,无数碧藤在下一秒涌出,山坳口的土地被鲜血染红,堆尸如山。 “碧穹,小心那两位在天上飘着的。”勿皱眉,“我感觉到了很强的火焰之力。”“吟翂他们在遇冥山脉上,会帮我们抵挡攻击。”碧穹依旧冷静。 “这两位将领,倒还有两下子。”孑羽看着他们,手心星光凝结,“宣坤,你如何看?”“不过是普通的鹿族,竟也敢称一个‘仙’字。”他满是不屑。 “那便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力量。”孑羽挥袖,星光涌动。“不劳孑羽兄动手。”凤宣坤先他动手,凤鸣声响彻天际,凤凰火喷薄而出,冲向碧藤。 “清寒·柸中雪!”乘雾动手,极寒之冰从天而降,冲向凤凰火。乘雾拍着蝠翼冷冷注视着他:“你是谁?”凤宣坤立在竹叶斑驳的苍梧域一角,面容冷肃:“均雅丞相,凤宣坤。”乘雾一愣,他侧首看向身边的三人:“果然是旧识。”吟翂颔首:“这下可棘手了。” 孑羽看向他:“宣坤,你的一双儿女呢?”“还在来的路上吧。”他语气平静。“那,我可动手了。”说着,寒芒闪闪的修长宝剑从星光中凝聚,他舞剑,发动了进攻的命令。 楚朔棪和楚朔诗相视一眼,化作烟雾攻向两位主将。“交给我们。”冰雪的气息盛放,狼嚎声响彻山谷,银朓挥袖,神力冲去:“炘,勿,前线交给你们了!”狮吼传来,权当回应。 “银朓族长和炘族长怎么来了?”碧穹已经有倦累了。“是怀慕帝君让我们来的。”银朓微微一笑,“那里由他和珩霜二位帝君守着,不会出事。” (40)御敌(上) 短短数息之间,勿和炘就和两兄弟过了数十招。 “好身手。”炘一个用力,把楚朔诗打退了数十步,火焰之力凝聚,“但兽族,有的可不止身手!”“那也要看,你们还没有机会动用自己的神力了!”楚朔诗侧身,冰蓝色的光刃直直飞向炘的心脏。银白的长剑飞来,圣洁的雪莲盛开挡在他的身前,吟翂御风而来,伸手,神力爆发将楚朔诗和楚朔棪一起掀了回去。 “炘族长,和勿一起回去,他们,交由我们来。”炘颔首:“吟翂,小心一些。”说着拉起勿的手一起回到了后面。 “没事吧?”同样是老搭档了,银朓担忧地望着两个一起飞入城楼的人。“没事。”勿的面色还有些冰寒,“穹,你还好么?”碧穹看向在山坳口处堆成山的尸体,面色惨白,“消耗大了些。”“剩下的就交给他们了。”炘活动着自己的手腕,面色不善,“那两个不是善茬。” 吟翂立在自己的雪色莲花上,衣袂翩跹,他神色冷肃,一如天人。翊巉则静静立在他身后,手中已经出现了黄沙的颜色。 “雪山的种族么?”孑羽来了兴致,“本帝君名为昆仑孑羽。”“雪落朔溱氏,朔溱吟翂。”风帝剑飞来,狂风逐渐凝聚。“雪落朔溱氏,朔溱翊巉。”翊巉严阵以待,光芒逼人。“果然是雪山的人,但不是我要的人。”孑羽手中的星光被苍翠的光芒浸染,他的袍服无风而动。凤宣坤看着他们,凤凰火鲜艳。 吟翂皱了皱眉:他要的人...... 一声清脆的凤鸣响彻在东境防线:“承旂·圣火防线!”火焰爆发,辉煌的羽翼在天地间展开,然后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山下扑去。惨叫声还没有散去甚至是还来不及冲出喉咙,躯体和白骨都在火焰中化为了齑粉。他们都看去,孑羽勾起了嘴角:“看来没白等。” 鲜红的襦裙,裙摆上开满了朱红的凤凰花,纤细的腰间垂下了一圈珠链,金色的水晶和赤色的赤瑶晶,雪白的上衣是精致的凤凰花,广袖飘逸,从圣洁的雪到明艳的火,明艳的火色将外袍掩映在火色中。长发有凤凰帝君的发冠束起,如瀑的青丝衬得面庞更为白皙,多情的凤眸微微眯起,颈项间挂着凤凰血凝成的坠子——兄长交予她的护身符,其中的血不言而明。 “凤凰昀樨帝君苍梧焓凩。”她启唇,手腕上的十六颗符文悬浮在空中,是准备进攻的模样。“白泽第五任帝君昆仑孑羽。”“均雅丞相凤宣坤。”两人相继报出名号。 “我们要找的,自始至终都是凤凰帝君,其他的人,都退下吧。”孑羽手中的星光明亮,话音刚落,他便直接发动攻击,“孑孓·星河千帆!”夜幕在瞬间展开,天上如白练的星河旋转着冲了下来。 “承旂·凤凰花绽!”神力爆发,辉煌的凤凰花通体散着金色的光芒将银河揽住。焓凩淡淡一笑,右手托着凤凰花,迅速转身将银河还给了他们。那条白练直直冲向了他的的主人。 “承旂·九天长鸣!吟翂翊巉,你们先回去,我将在此战后远行,圣火防线不能没有你们的守护。”她认真地看向他们,“这里就拜托你们了。”不等他们的回应,她足尖轻点,双剑挣脱剑鞘,寒光闪闪地飞上苍穹,然后带起了剑潮向他们攻去。 凤宣坤伸手,盛大的火焰盘踞在身前,将那条白练吞噬,接踵而来的就是八枚尖锐的凤首镖和与实体相差无几的剑河。 “想不到,她还有两下子,宣坤,我们也得认真起来了。”孑羽挥剑,瞬间爆发的神力化作光刃冲出凤凰火,将那些凤首镖和剑河打散。焓凩看着光刃飞来,立在凤凰花上,她飞向高处,轻轻一跃,将折回的双剑接住,安稳地落在了凤凰花上。 “我们分开攻击。”凤宣坤话音刚落,他的身形就消失在了凤凰火焰中。孑羽讽刺地笑了笑,随后看向她。 “你也是白泽。”焓凩持着双剑,细细打量着他,“为何站在净世的对面?”“年幼的凤凰帝君是没有仔细看史书吧。我可是被称为权谋家的第五任白泽帝君昆仑孑羽。”孑羽仔细地打量着她,凤凰族人个个都是姿容绝代,眼前的这位帝君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第五任帝君......”电光火石,她猛然抬头,双手紧紧攥着那剔透蔚蓝的剑坠:“沧浪帝君神力受限,神位被削也是你做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她厉声质问。 “是。”他轻描淡写一个字,星光就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凤凰花的花瓣将星光挡下,焓凩看着近在咫尺的辉煌光晕,又想起了昔年曾提及的三重封印,还有烛火下那反反复复看到心痛的史书:临渊,他还在......他居然还在......我一定,会尽我全力保护好你。 凤凰火大盛,她调动起所有的神力:“若非凤凰族早年迁出,否则,怎会任你作为?”愤怒的凤鸣声响彻在苍穹:“凤凰翼其承旂兮,遇蓐收乎西皇。昀樨·承旂·凤业仓皇·九天长歌!”辉煌的凤凰从她背后飞出,凤鸣声凄凉愤怒,飞上云层,打开了赤色的天穹,无数火焰洪流从天而降,径直冲向他的骨肉。 孑羽看着这辉煌的景象,却只是淡淡勾了勾唇角,无数星光盘踞身侧,在呼吸之间,无数防御落成。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音响起,焓凩右手执着细雨剑,其上架着另一柄长剑,再远一些便是它的主人。“无耻!”她周身神力洪流爆发,把他直直掀了出去。天色恢复正常,攻击消散,孑羽看着被烧焦的衣角,有些心悸:“到底是凤业火,不容小觑。” 凤宣坤站稳了身形,他面容冷肃:“说我无耻?凤凰昀樨帝君,你敢不敢说你的真名?凤卿凩,为父真是白养你长大了!” “凤卿凩?”焓凩突然笑了,笑得凄凉,“你居然还会念着她?不好意思,凤卿凩在圣火防线落成之后,凤凰火燃起在骨间时就已经死了,只剩了一具白骨,带着满心不甘!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凤凰帝君苍梧焓凩!” “已经死了么?”凤宣坤的神色淡淡,毫不悲痛,“那就死了吧。”焓凩看向他,周身有些寒,临渊这般境地,恐怕少不了他明暗的作梗:“凤宣坤,你知道不知道,当年你种下绝情之毒的人,是什么身份?” “他的身份么?沧龙族人,我怎么会不知道?昀樨帝君,你要以他为借口么?”凤宣坤的语气有些不屑,“均雅的叛臣,也是我等的目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昀樨帝君,你可还要说什么?” “呵。”焓凩挥袖,火焰凝聚。还在期盼什么呢?盼他悔改吗?太可笑了。“那就什么都不必说了。”她伸手,鲜红色绳线因为符文的漂浮而显出飘逸,火光次第明亮。凤宣坤挥袖,苍梧域的一方天地又显出形来,肃杀,威严。 “苍梧域么,果然是没有经历过凤凰火的凤凰,啊,连凤凰都称不上。”焓凩连扯动嘴角都认为不值,“看看吧,真正凤凰族人的神力!” 凤鸣盘旋,无数火焰逐渐浮现,在周身环绕起来。焓凩骤然睁眼,神力爆发,双剑飞出,光芒璀璨。她飞出凤凰花,双手执剑朝他们飞去;孑羽也执着长剑飞去——两者在半空相撞,激起起浪万千,一阵阵向外排开。 凤宣坤看着他们在半空相持,也执剑飞了上去。焓凩发力将他打退了少许,来不及再凝聚力气,细雨黄昏双剑就被他们的长剑制住。 “你输了,昀樨帝君!”孑羽笑了,左手上神力爆发,“孑孓·星河欲转!”焓凩低低地笑了一声,“你怎么就以为,这能打败我?”凤凰火围绕着她,逆流而上,瞬间冲了上去,与星光不分上下。“那么,再加上一些呢?昀樨帝君,你还能猖狂多久?乾坤·凤业仓皇!” “两个人么?”焓凩不得不再次动用神力爆发,挣脱了他们的桎梏,有凤凰花带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们。 孑羽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再次冲了上来。焓凩看着长剑冲过来,轻轻侧身,剑锋险险擦过她的腰身,细雨冲去。在他没入他的躯体之前,另一柄长剑冲来,凤宣坤轻巧借势将她的细雨剑挑开,下一秒,孑羽的长剑冲向她的心脏。 “!”焓凩左手持黄昏剑反手格下他的长剑,“昀樨·承旂·声声慢!”双剑被召动,再度化为凤凰身冲向他们,将他们击退。 “你还是输了!”凤宣坤的身形飘忽,通过苍梧域的时空之力,躲开双剑的控制,直直劈向她的头颅。“承旂·凤凰花绽!”她瞬间召动凤凰花,辉煌的花瓣挡在她的身前,将他的长剑阻挡。“凭你们的这点招数,想我落败,饿恐怕,不易啊。”焓凩挑衅地冲他一笑,双剑飞了回来,两声悠远的凤鸣声传来。 凤凰花大盛,将他斥了回去,然后化作光芒流转在她的手腕上,继续保护她。焓凩握住了双剑,决定主动进攻。 “承旂·九天长歌!”凤首飞镖飞出,六十四枚飞镖纷纷飞去,在他们的长剑上激起金红的火花。焓凩不敢放松,仔细地看着他们,指尖的神力逐渐明亮起来:“承旂·扶桑风华!”无数的扶桑枝叶在身后浮现,炽热的凤凰之息包围了她,缓解她的神力消耗。她垂眸,神力缓缓回复,她抬眸看向对面的敌人。 “已经吃不消了么?扶桑风华是凤凰帝君的治愈之术。”孑羽淡淡地笑了,“昀樨帝君,迎来死亡吧!”他的神力爆发,耀眼的星光将她的凤首镖腐蚀之后,化作光潮,他的长剑爆发出光芒:“孑孓·圣苍楠木·夜巡星华!”混着碧绿光芒的星子从在她头顶的广阔天空,四面八方扑来,冲向她的身体。 “昀樨·承旂·凤业仓皇·凤凰花绽!”她爆发神力,凤凰鸣声爆发,再次震动天地。两方神力在半空交手,气浪掀起。焓凩看向他们,神色肃穆。 (41)御敌(下)·相寻 漆黑的山洞里只有一星蔚蓝的光芒充当光源。 熙临渊逐渐睁开双眼,看向山顶。“怎么了么?”白琴之看向熙临渊,关切。“没事。”熙临渊强压下了心头的不安,他垂眸看向枕在他肩上的姜月叆,“凩儿......小凤凰他们对峙了。” “你去么?带她回来?”白琴之明白他为了他们舍下了爱人太久,而他是深情的人。“暂时不去,这边,我不能离开。”熙临渊闭上双眼,语速很缓,我怕我回去了,在她身边也良心难安。“那她那边?”白琴之担忧,那个年幼的女孩不会怕么? “牧云在。师父也在。他们会保护她的。”熙临渊看向在暗淡的蓝光下姜月叆更显温柔的面容,“月沉还需要我。”“她更需要你。应该是她更需要你。”白琴之很冷静地看向他,“不要懊悔。” “不会懊悔。”熙临渊闭上双眼,“小凤凰很坚强的,她不会出事的。白帝,我如果现在出去,你们的危险会增加。百年了,这个地方也已经不安全了。白帝的神力已将开始衰弱,念归还在沉眠,月沉方才被取出那只蛊虫已经近乎精疲力竭,只有我还能与他们一争高下。我当年和小凤凰约定过,让她安安分分地在牧云身边,等我获得了沧浪神位的承认,堂堂正正地立在她身边。只是,我将祝融朱雀阵送回,也不知她还会不会遵守诺言。” “临渊,被人担心着被人保护着,也是一种幸运。”白琴之看着他,左手温柔地搂着幼子的躯体,“毕竟他提醒着你,你的爱人还在,你不是一个人。”“小凤凰忧虑太过,我怕会影响她这些年的身体状况。白帝不必再劝。”熙临渊制止了他的劝说,他静静闭上了双眼,感受着伴在她身侧的那双剑坠的神力波动。 “小凤凰,小凤凰......”他在心底唤着她,“对不起......” 凤宣坤看着他们僵持不下,左手上神力开始凝聚。“看不出来,昀樨帝君,你居然可以在巨大的岁月积淀下,游刃有余。”孑羽衷心赞叹,“再过些百年,你势必超过现任雪落帝君。”焓凩全副心神都在应付他的攻击,却也不忘留下一手来防备偷袭。 孑羽的眼神突然变了,嗜血又猖狂。悠长的金石相撞声音传来,焓凩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凤凰花在我神力的支持下是坚不可摧的守护,凤宣坤,均雅的丞相难道不知道什么是公平么?” “公平?昀樨帝君难道连这都不知道么?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公平,对于你,公平二字根本就不存在!觉醒的凤凰族人,本就可以以一敌二,怎么,你自认力量不足了么?” 字字诛心。焓凩神色不变:“本君本想手下留情,毕竟凤之一姓,到底也是一个被玷污的可怜人。但如今看来,似乎是没有必要了!”第三次神力爆发,能融化白骨的温度在瞬间爆发,孑羽匆匆逃离,不敢恋战。凤宣坤也迅速逃离了她的攻击范围,免遭一劫。 “逃得真快。”焓凩看向他们,双剑光芒明亮:只能看他们的破绽,自己主动进攻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孑羽和凤宣坤相视一眼,两人从左右两方进攻她,双剑一收,她御风而上,和他们轻擦着错开身形,在半空她迅速回身:“承旂·声声慢!”双剑化凤冲去,将他们狠狠惯在岩壁上。 “昀樨帝君,你在看何方?”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在耳畔,焓凩一愣。就是这短短一息之间,她已来不及发动御风术,尖锐的剑锋就已经刺向她的后心。 “叮——”她一愣,看向庇护着她的守护,是苍蓝的碧波万顷! 虎口发麻,凤宣坤没有握住长剑,由它落了下去。下一秒她发动凤业火,在他发动招数之前就以极高的温度将长剑熔化。愤怒的凤鸣声响彻天际:“我没有兴趣了。为猖狂与卑劣付出代价!”凤凰花辉煌,她看向苍穹,飞沙走石。 凤宣坤看向落在山壁之前的男子,咬咬牙掠了过去。“你以为,你们还有活路么?”冷酷的声音响起,他看去,火色面具下的双眼动人心魄。 清脆的鸟鸣声传来,浑身乌羽的金乌飞了过来,把她背到了背上:“昀樨·承旂·细雨黄昏·声声慢!”双剑飞去,无比准确地洞穿了他们的身子,留下了灼烧的伤痕。 “日珥·玄冥旭日!”另一边,冥旭早已积了一肚子火气,正愁没地方发泄,这会儿所有怒气都化为了炽热的火球,降临人间将所有生机都无情的吞噬。“是我昀樨帝君对你们太仁慈了。”她平摊双手,将神力凝聚,双剑舞出繁复的线条。 “不好,我们先撤!”孑羽这才缓过来,他拾起长剑,舞出了撤军的命令,然后带着凤宣坤消失在了光芒之中。“我们撤!”楚朔诗看到了他们的命令,遂命令残存的士兵一起撤退。 焓凩冷冷看着他们退却,没有动手。冥旭看着他们仓皇退去,满心的怒火,直到看不到了,才看向独自出战的帝君,怒火又化作担忧:“凩风,你有没有受伤?我和炡炡他们看得慌张。” “没事的,带我去那边吧,他们一时不会再来了。”她慢慢落在他的背上,将双剑收回,放松下来。“啾啾,好。”他拍着翅膀飞向遇冥山脉。 乘雾拍着蝠翼担忧地看着他们靠近,不由急切地靠近了他们一些。怀炡悬在空中,看着他们靠近,忍不住扑了上去,紧紧搂住了她:“凩风!凩风......”乘雾也担忧地望着她落在地上,他弯下身子,仔细蹭了蹭她,没有嗅到明显的血腥味,这才放松下来:“看得我们都心惊胆战的,焓凩小姐,你真的是......” “我这不是好好的?”她伸手安抚完自己脖颈间的小红团子,又摸了摸他的头,“不要担心我啦。”“对了小姐,方才那道苍蓝的光芒是什么?”乘雾突然想起了方才令他无比熟悉的光芒。“是这个。”她凝出了双剑,将它们举到他的眼前,乘雾怔怔看着那两枚剑坠——苍蓝的凤凰! “这是临渊赠予我的剑坠,我和你们提到过的。”焓凩抱着双剑,细细摩挲着它们温润的质地,看向他们,“我要冒一个险,如果不是他的庇护,我就不能安然地站在你们面前,它们的守护替我挡下了致命的一击。朦胧,炡炡,你们随我一起出门,去带临渊回来好不好?”乘雾一愣,怀炡也是怔住了:一个人去么? “我想他了,我不要他在外漂泊。”她说着,有些哽咽,“他能保护我,我也要保护他。哥哥也同意了。”“好。”怀炡舍不得她哭,她一落泪,他也心疼。 乘雾看向身后的人。“乘雾殿,你们随着去吧,我们会守好这里的。”吟翂上前了几步,看向焓凩,“焓凩小姐,做你想做的,净世会在身后的。带师兄回来,净世也是沧龙族的家。”焓凩看向他,点了点头。 “啾啾,凩风,带我去。”冥旭很怕她会丢下自己。“旭儿回扶桑树,帮我照顾哥哥。”焓凩轻声,“哥哥他在之后要回圣火防线的,对了,把这个也给他。”说着,她再度解下了手腕上的红绳:“圣火防线,这份责任,是我和哥哥两兄妹对净世的,力所能及的贡献。” “焓凩小姐就不要妄自菲薄了。”翊巉笑着,“快些出发吧,早去早回。” “好,这边就拜托你们了。”她颔首,然后在动人心魄的光芒中换回了常服——绣着金色凤凰花的素白袍服,胜雪的襦裙和外袍,广袖上是怒放的凤凰花。她伸手又给自己扣上了一件斗篷,漆黑如墨。她伸手扯了扯篷檐:“炡炡,朦胧,来我身边,为了掩蔽身份,我们不能太招摇。”他们点了点头。焓凩带着他们御风离开。 “祝她一切顺利。”百里重川轻轻开口,“焓凩一直都很有勇气。” “啾啾啾啾!烛憩,祗焰,我回来啦!”冥旭冲进了扶桑树,惊动了巢中屏息凝神的三只凤凰。 “怎么样?”雲初被那些神力波动惊扰地难以安生。“啾啾,凩风没事,她已经启程去找浛渊了。这个给烛憩。”他拍了拍翅膀,火光中圣火符文显现。“我明白了。”他颔首,“旭儿也来休息会儿。”他小心地迈进巢,挨着晢瞳坐了下来。 “对了,烛憩,凤宣坤,投靠我们的敌人了。他和背叛净世的白泽帝君联手对付凩风!”他又起身,“我得去把信息告诉珩遇。”雲初颔首:“确实要告诉。但不用去他的领地。旭儿去水面上就好。”他点了点头,化作小雀的模样去找珩遇了。 “父君,姑姑没事。”晢曦拍了拍翅膀。晢瞳的眼睛也亮晶晶的,她似附和般急且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们姑姑一直都很强的。” “珩遇!净世最大的敌人,是白泽的第五任帝君昆仑孑羽!”冥旭着急地道,“你会不会有事?”珩遇化作原身,一只巨大的白泽。 闻言,他抬起头:“这样么?那只能辛苦雲初他们了,毕竟我无法对我的直系先辈动手。” “焓凩小姐,剑坠在指引你前进么?”乘雾不由好奇。“嗯。”焓凩点头,“估计是临渊已经感受到了他予我的守护开启,也担心我,想看看我吧。”“小姐来我背上,只要神力的波动压得足够低,就算是隐蔽阵。”乘雾认为她的速度太慢,“毕竟,如果浛渊直到小姐是徒步来见他的,肯定要心疼好一阵子的。” “哎,我傻了。我早已翻译出避匿阵了。”她从发钗中找出了一颗普通的圆石英,为它注入了一丝凤凰神力,“走吧,要辛苦你了,朦胧。”“不会的,带浛渊回来,也是我的愿望。”乘雾的声音含着些笑意,“浛渊也会很高兴的吧。” (42)交手·暖玉入怀 身侧的人突然动了动,惊动了闭目养神的熙临渊。 “临渊......临渊?”他的声音很轻,一遍遍轻轻唤他,“你在么?”“在。”熙临渊侧首看向他,看到了他的双眼,琥珀的本色在幽蓝之下分外明亮,“身子怎么样?”“还好。”他闭上双眸,在他的帮助下坐直了身子,“麻烦你了。” “医者仁心。”熙临渊淡淡一笑,那双靛青的双眸并没有半分不舍,“月沉,之后我离开你们,你要好好的。”“我明白。”姜月叆也没有半分不舍,“你现在呢?”“还要等几年,我要足够的神力,帮念归也摆脱他的桎梏。”他的眸色微微深沉,“这样,我才能毫不愧疚地回去。” 姜月叆刚想问他,熙临渊突然散出了神力,苍蓝的神力爆发,龙吟苍茫:小凤凰!他睁大了双瞳:怎么了?小凤凰会不会受伤? “临渊,临渊?”姜月叆散出神力将他的神力压制下来,“怎么了?”“小凤凰......凩儿出事了,我赠予她的剑坠被动守护开启,怎么会那么棘手?”熙临渊闭上双眼,将自己的神息收回,深深呼吸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了双眼,“我需要去一趟。牧云居然没出手么?” 他慢慢起身,帮他取出蛊,也消耗了很多神力。“临渊,你神力还足么?”姜月叆看向他,面色苍白。 他一愣,然后看向另一边。 一阵嘈杂传来。折扇现形,姜月叆看向那一侧。“让他们找到入口了。”他蹲下身拾起了方才解下的风波剑,神力凝聚,“果然,百年了,这个地方也不安全了。白帝,你和念归这里,会不会有事?” 白琴之摇了摇头:“我在,不会有事。”“陛下不要将希望寄托于自己的地位了,因为来者好像是,深瑕的军队。”姜月叆的话音刚落。 熙临渊就出手了,强大的神力化作光刃向他们的对面冲去。几声惨嚎和鲜血喷涌而出的声音,随后是浓郁的血腥味。 熙临渊皱了皱眉:“地方太狭小,不适合我动手,月沉,你还能么?”姜月叆颔首:“交给我。”“我们把他们引出去,这里太封闭。”熙临渊轻声,他回眸,留下了一片龙鳞,“碧海·风和浪静。”强大的守护阵落下将他们的身形隐去。在看着神阵落下将他们隐去之后,熙临渊拉起姜月叆的手,身形消失在这里。 一时间难以适应,两人都伸手挡在了自己的双眼之前,适应阳光。 “果然是深瑕的军队。”熙临渊看着他们的军服,久远的记忆突然想起:“我当时怎么没发现,这里,是当年,我父君葬身的地方?他们的军服我早已目睹过!” “临渊。”他一愣,充满了悲痛,千年之战,于他们而言都是深刻的伤痕。 “没事。我得了空去看看父君,那么多年,骨肉也已经不全了吧?”熙临渊自嘲,随后看向那些人,“你们,在找什么?” 队尾的人反应过来,他们回身看到了两个身姿玉立的男子,玄袍银发,白裾墨发。 “是他们!”反应过来,他们刚抬步,就一脸惊恐地倒了下去,鲜血喷出。 折扇回归,姜月叆拿着扇子,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熙临渊的目光沉静:“想要我们的命,那么,便追过来。里面,可快要塌了。”仿佛印证他善意的提醒,岩石碎裂的声音传来,碎屑崩塌。他们后面的人也冲了出来,冲向他们。 “月沉,我们走。”熙临渊拉住了他的手,御风术发动,他们加速飞离这里。士兵们也动用了自己的魔力追了上来。 “深瑕的军队......我记得深瑕的极南守军,是东来氏的氏族军队,主将是东来天怒,上头的人是,深瑕齐王北冥漠寒。”熙临渊蹙眉,“是块硬骨头。”“深瑕极南守军的上一任将领,是不是折在牧云手中的东来铭?”姜月叆问他。“是。由此,两军对峙千年。” 熙临渊落了下来,他回身,一道蔚蓝的光刃飞去,无数鲜血绽开。“就这里吧,可怜之人,连自己的墓地都不能选。”熙临渊讽刺地笑了笑。“猖狂!强弩之末,不过末路猖獗!”其中一个士兵冲来过来。 风波剑光芒浮现瞬间,那个人应光而倒,鲜血汩汩涌出。熙临渊神色淡淡:“到底是谁更猖狂一些?” 下一秒,他们将他们包围了起来,蜂拥而上。 “月沉来我身后。看看吧,我们的差距有多少!碧海·冰心玉壶!”冰凌花冲出地面,洁白无瑕的尖锐花瓣上在瞬间染上了鲜血的颜色,悚然,冰凉。 熙临渊右手持着风波剑,一声震怒的龙啸冲出天际,将他们剩下的人震退,他衣袍翩跹:“净世的沧龙族人,可不是尔辈就能够冒犯的!” “那么,不知我深瑕的齐王,有没有这个幸运和你沧龙族人比试?”另一个猖狂的声音传来,一席深紫的长袍来到此地,北冥漠寒看向他们:“千年之战的对手,至今还是对手。熙临渊,姜月叆,我们见过的,就在这里!” 言罢,奔腾的闪电径直冲向他的心脏!“碧海·碧波万顷!”熙临渊伸手,坚固的冰盾现形,挡在他们的面前。“云叆·惊鸿扇舞!”姜月叆伸手,琥珀的光芒浮现,折扇飞去,周围亮起锋利的琥珀光芒,直直向他的脖颈切去! “狠辣!”惊雷劈落,他匆忙拿出武器挡下这一招,银光闪闪的大刀反射着青紫的雷电,北冥漠寒冷冷注视着他们。 姜月叆和熙临渊并肩而立,熙临渊等了一会儿才开口:“我记得,你和你的妻子,感情很好。她那么优秀的迷魂师你居然没带出来么?” 姜月叆闻言,全身的肌肉的紧绷起来:他的父君就是死在迷魂术上的,他被控制着魂魄攻击向了自己的盟友——昆虫族长尘沙,毁掉了他的双眼,也毁掉了自己的性命。 “自然是不会不带的。”他突然冲上前来,攻向熙临渊。 姜月叆一个箭步,折扇化剑将他抵挡:“临渊,你注意周围,不要看她的双眼!” 熙临渊闭上双眼,下一秒,他舞剑格下了凭空出现的长剑:“出来!迷魂师,深瑕齐王妃东来天籁!”周身神息弥漫,无数寒冰凭空凝结,刺向她隐匿着的身形。“不愧是昔年动过手的少将军。啊,不过现在,似乎不是了呢。”沉着冷静到毫无波澜的声音传来,一个紫红色斗篷的女子显出形来,双环望仙髻的乌发上是紫红色东来氏花深渊。 熙临渊沉着下来,他将姜月叆和北冥漠寒的对峙中拉了出来,和他们拉开了距离。“天籁没受伤吧。”他持着大刀防备着他们进攻,一边又关切地问爱人。“没事。不愧是你啊熙临渊,竟能看破我的身法。”东来天籁的眉目冷艳,高贵骄傲。 “吃过一次亏,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这是每一个将军都不会被原谅的错误。我与月叆也好,凌风也罢。”熙临渊的声音有些低沉,“速战速决吧。碧海·风浪滔天!”“云叆·琥珀夜光!”流转的的夜色化作飞刃向他们冲去,随后是咆哮着的万顷风浪,灭顶之势。 “我们先走,有人来了!”北冥漠寒牵起她的手,消失在劈落的雷电之中。“他们逃了?这可不像他们的作风。”姜月叆刚刚说完,身边的人就体力不支。“临渊!”姜月叆来不及扶他。 这时,一双素手稳稳地托住了他的身子,凤凰阵展开。 避匿阵逐渐褪去,少女的身形显现出来,肩上是一个火色团子和一条藏青的小蛇——匆匆赶来的焓凩,怀炡和乘雾。 “临渊!”焓凩的心跳险些停止,她忙忙伸手把她揽到了怀里,苍翠的神力流淌入他的身躯,“临渊?”乘雾落在地上化作坐骑的模样将他们背在了背上,回过身子焦急地看向面容惨白的人。 “小凤凰......”熙临渊疲惫地睁开双眼,入眸的是她焦急惊慌的神色,费力地弯起嘴角冲她安抚地一笑,“没事......你呢?你有没有受伤?”“我也没事。”焓凩感受着他攥紧了自己的手,也用力地反握住了他,“我没事。” 熙临渊闭上了双眸,在她肩头靠着,缓缓呼吸着:“小凤凰怎么来了?” “你把什么还给我了?”焓凩委屈地任他靠着,“你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熙临渊知道她生气了,凝聚了一些力气,他直起身子看向她:“我就知道,小凤凰关心则乱。这才是我将它们还给你的原因。”“临渊!这是你第二次不要我了。”焓凩板起神色,声音微凉,“你是不是吃准了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熙临渊轻轻一叹,他伸手把她抱到怀里:“让你担心了,我的错,但不会再有了,我决定回来了。小凤凰,你原谅我,好不好?”他柔下嗓音,温柔地理着她的发。“行吧!”焓凩别别扭扭地原谅他,“仅此一回!” “好。”熙临渊感受着神力涌动,他搂紧了她,“你也刚刚结束战斗,停下来吧,否则会对你身子不好。”“我还好。”焓凩还是听他话地停了下来,她看向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临渊你现在暂时休息在哪儿?” “月沉,你还记得方向么?”熙临渊看向他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的姜月叆。“啊,记得,请随我来。”他跑了几步,然后动用御风术,飞到他们的高度。乘雾展开蝠翼,也跟了上去。圆石英展开避匿针带他们过去。 “回来了?”白琴之听到了脚步声,便看去。 “陛下。”姜月叆跑了过来,在他面前半跪下,“临渊说他迟些过来。”“好,你们有没有受伤?”白琴之有些担忧,“深瑕的极南守军实力不弱。”“临渊用了神力。”姜月叆回答他,“他的爱人也在,我就先过来了。” “那就好。”白琴之放下心来,“他也快回去了吧。” (43)暖玉入怀·决裂 “守护发动的时候我特别怕。”熙临渊已经缓过来,他后怕地搂紧了他的爱人,“怎么会那么危险?”“焓凩小姐是以一敌二,浛渊,你当年和我说的那位白泽帝君,到现在还活着。”乘雾蹭了蹭他,“观小姐的战斗,我们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的打法嘛......”焓凩抹了摸鼻子,“就是等他们的剑冲到面前了我才躲啊。”熙临渊感受着她窝在他怀中安静的呼吸:“小凤凰的方法,和我很像。” “对了,临渊,你有感受到沧浪神位的窥探么?”焓凩抬眸,正好对上他温柔的笑意。“嗯,这些年已经有些感觉,所以我本打算在治好念归之后就回净世的。小凤凰提前来,恐怕不带我走是不会罢休的吧?” “嗯!我和哥哥请了长假,他也同意的。我来时重创了挑衅的两人,他们一时不会再轻举妄动。更何况吟翂翊巉重川他们都守在东境防线,量他们一时也没什么胆量动手动脚。”焓凩撒娇似的在他怀中蹭了蹭,“还算周全吧?” 熙临渊颔首,垂眸看她用指尖缠绕着他的银发:“小凤凰长大了。牧云近些年来可还好?”“嗯。对了临渊,我有女儿啦!”焓凩的笑容明媚。 “留下自己血脉了?很疼吧?”他伸手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本不用那么着急的。”“哥哥先我留下,所以这些年我和哥哥都在照顾孩子们。我出来的时候,哥哥神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伸手覆上了他的手,“我还和他们说等我回去,也要带他们姑父回去,就是你啦!” 熙临渊看着她笑容明丽,双眸中似有星光无数,一时也高兴不已。 “朦胧去见过了吗?”熙临渊看向他们,“还有炡炡?”“凩风很紧张孩子的,我们没回扶桑树,都没见过。只是听说他们很可爱。”怀炡焉焉地,“浛渊,我们和你是一样的。” 熙临渊浅浅地笑了:“连孩子她爹都没见过,正常。” “凩风!”怀炡委委屈屈地抱紧了她。 “好啦。回去就能看见了。”焓凩看向熙临渊,“临渊呢,还要多久才能回去?”“还要再过个几年,等我神力恢复一些再帮念归将蛊取出就能回去了。我还想着要换个地方,这里被他们发现就不能作为藏身之处了。”他抚了抚额,有些忧愁。 “临渊你现在不止一个人了。”焓凩伸手将他的鬓发拨到脑后,“你现在还有我啊。”“我不太想你动手,小凤凰。毕竟留下血脉的损伤没有那么快修复。”熙临渊亲昵地蹭蹭她的发顶,“我们回去吧,顺便安排一下接下来的事。” “好。”焓凩先站了起来,扶了扶自己的斗篷。“炡炡他们在,小凤凰的隐瞒似乎也没什么意思了。”熙临渊动作轻柔地拉下了斗篷,看着她清丽倨傲的面容。“这样么?那也没关系啊,毕竟只是路上的掩饰罢了。本来如果他们没走,我是直接想动手的:净世的帝君也是他们能挑衅的么?” 熙临渊笑了,眷恋又愧疚:“小凤凰,是我保护你的才对。我说过,我要你等我堂堂正正地获得沧浪神位的认可,成为堂堂正正的沧浪帝君站在你身边——这样才配得上你。” 焓凩看着他,目光从未分给别的人半分,声音逐渐低落:“我明白临渊和哥哥是一样骄傲的人,但是临渊的你身子一直很虚弱,这时间,就让我来保护你,至少我不是你们的负累,也不是你们在实现自己的理想路上的绊脚石,我不是一无是处。” “你在想什么?”熙临渊心疼地再度拢她入怀,没有来的一阵心慌,“为什么要这样妄自菲薄?小凤凰那么好,为什么要这样想?牧云知道你这样想自己么?” “哥哥知道。但也是因为哥哥,他为了我放弃了他自己博得的荣耀陪我来到这血脉的囚笼,权力责任,我们两兄妹无论如何都要延续苍梧神位的不败荣耀。临渊又何尝不是,如果不是我,也就不会背负绝情之毒那么久,身子也不会那么亏空,也不会......也不必和昔日的旧友疏远到反目成仇......如果没有我,是不是——”她还想继续说,熙临渊的怀抱骤然收紧,他俯下身子,以吻封缄,他舍不得,也不能容忍,长发晃到身前,不染尘埃。 “唔?”焓凩整个人都呆在了他的怀里,愣愣看着他的灼灼目光,心疼和愧疚,还有真挚的汹涌的爱意:“你是我的救赎,小凤凰。是我爱你,我对你的爱,令我时常想着你,才会被猜忌,和你没关系的。小凤凰,你是一块暖玉,暖了我一个人的百年孤寒。是你给了我一个机会,破冰而出,龙吟苍茫。答应我,不要再看轻自己好不好?” 焓凩点了点头,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吻了自己,在怀炡和乘雾身前!她埋首在他怀中,当一只鸵鸟。熙临渊突然又笑了,他的小凤凰还是那么可爱。 “浛渊,他们应该等急了吧?”乘雾一笑,怀炡也是满足地看着他。 “走吧,小凤凰?”他拍了拍怀中的人。“寒玉。”她突然开口。“嗯?”熙临渊一时没反应过来。“寒玉。”她坚定地又唤了他一声。“好。寒风寒玉倒也相配,小凤凰,从今往后,只有死别。”牵紧了她的手,他携爱人和化作常态的神兽走了进去。 “我回来了。”熙临渊的声音多了几分昔日没有的温度,“白帝,念归可还好?”“一直没醒来。”白琴之明白他现在的地位。 “我还要再歇几年,小凤凰呢?”熙临渊看向怀中紧紧搂着自己的爱人。 “我也一样,现在回去,哥哥肯定会担心。”焓凩抬眸看向他温柔的面容,“寒玉收留不收留?”他展颜一笑:“怎会不留?只是我觉得我们需要换一个地方了,他们已经找上门来,很快就会有下一次。” “让他们来,也正好让我看看深瑕的实力。”白琴之和姜月叆都清晰地听到了她的怒火,压抑在心底。 “小凤凰,我既然留你在身边,就不会再让你出手了。你的身子不适合再动用神力,我也不适合。你来时。净世有没有说什么?”熙临渊有些担忧沨铃他们的安危。 “只有翊巉说做我想做的,净世就在我身后。”焓凩抬手,纤纤素手抚上了他有些凉的面庞。 熙临渊伸手覆在了她的手上,他不舍地移开目光:“白帝,这里是我父君葬身的地方。我当时,被百里重锦带着来看过,这战场太远,他当时和他的父皇一起在这里和我父君交手,最终都没能活着回去。” “我刚才碰到杀害父君的凶手了,深瑕齐王妃东来天籁,一个很强大的迷魂师。”姜月叆抱膝而坐,声音闷闷的。 “方才挑衅净世的两个人里,有一个是白帝的旧友,凤相凤宣坤。”焓凩噙着冰冷的笑意,“他和净世白泽第五任帝君昆仑孑羽同流合污了。” 白琴之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姜月叆和熙临渊相视一眼,熙临渊咳了一声:“小凤凰的意思是说,凤宣坤是白念陌的人,而后那个朝廷和深瑕的极南守军联手了,统一听昆仑孑羽,这背叛净世的帝君。简而言之,白帝,你们的退路,只有镇西府了,那里应当还没变主人。” “好,好,好。”他突然落了眼泪,到头来,也只有他和莫诚舒了么? “小凤凰要休息会儿么?”熙临渊垂眸温柔地看向焓凩,此时的爱人已经开始小鸡啄米了。“要的。”她的声音带了些鼻音。她整个人都靠着他,弯起腿侧靠在他的胸膛,那里的心跳坚定有力,然后伸手环住了他的身子——是牢牢霸占的模样,又在他怀里蹭了蹭,这才闭上眼眸,渐渐进入梦乡。 熙临渊感受着她沉入梦乡,感受着她轻浅的呼吸,前所未有地踏实和被需要。怀炡落到了她肩头,随后看向用原身把他们盘成一个圈的乘雾。他蹭了蹭熙临渊:“浛渊也可以休息会儿,有人来了我会通知的。”熙临渊也确实感受到了困意的上涌,便点了点头,靠着他睡去。 “重川你至今,都不愿意和我讲实话么?”百里重川在华灯初上的时候回到了水下。在进瞭望塔的前一秒门从里面被打开,眉目冷酷的百里重锦持着权杖失望又悲哀地质问他。百里重川垂眸:“重锦认为,我欺骗了什么?” “你救下了那个杀死父皇的人,他是沧浪帝君之位的继承人。”百里重锦失望地看着他,权杖的光芒逐渐明亮。百里重川神色未变,只是那剧烈颤抖的瞳孔出卖了他的内心。“你欺骗了我那么多年,不是么?我的神力开始衰弱,重川,我怎么会放心把这份责任交给你?” “重锦!如果他真的回来,也就不用你用一生效守封印了。”百里重川说着,眼泪溢出了眼眶,他半跪下,低低地垂下了他的头,“臣欺骗君主是臣的罪,但是,斯人已矣又何必苦追?” “狡辩。”百里重锦声音颤抖,他紧紧握着权杖来抵抗自己,“你是我最信任的人,百川。可是你终究毁了他,毁了我们的信任。”“皇兄。”百里重川闭上了双眸,“你拿我的命走吧,一命抵一命,我的足够代替他的。” “怎么会够?”他震怒,“欺君之罪足够将你斥出百里氏,你一介平民之命怎么去洗先皇的不甘?百里重川,你怎么能,你怎么敢?”“临渊也是失去父君的人!他和我们一样,战事荒唐,我们都没了父君,他年纪还比我们小,上一辈的错误不该由他的后代承担!”“够了!”百里重锦打断他,权杖重重地敲击地面。 百里重川半跪在他身前,挺直的脊骨终究还是折断在他的脚边,他亲自动手。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了。”他想再说什么,心太痛,再狠的话也已经说不出口,“百里重川,斥出百里氏,放逐之刑。”权杖再度敲击地面,一锤定音,再无回旋的余地。 “罪臣重川......领旨。”他没有再抬头,任眼泪再度流出:临渊,我帮不了你了。 “东境防线之事,我将亲手接管。”他的声音冷酷。百里重川看着自己一身蓝袍,凄凉地笑了。随后,他跃出了水面,再不回头。 (44)月夜酌·古战场 “终究还是成了这样,重川,后悔么?”珩遇叹息了一声,抬手为他酙满了酒,“夙慧这几日正好在冰川上。之后呢,去哪里?” 百里重川不知该去何方,兜兜转转走走停停,最后来到了西境森林。他怔怔看着酒杯中月光的倒影,迷茫地摇了摇头:“这个结局也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珩遇,我爱他呀......我看着他渐渐变了,却无力改变,如今决裂,倒也像我咎由自取。” 珩遇看着他眼中盈着眼泪,月光的照耀下明亮无比。 他想掩盖,却阻止不了鲛珠的滴落:“抱歉,失态了。”声音颤抖。 珩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是帝君之间的怜惜。 “他终究不留余地,是我天真,我以为时光能将真相埋葬直到临渊回来的那天,我以为时光可以愈合他心中的伤痕......到头来,都只是我以为啊......”他哭了。终究还是大雨滂沱,珩遇看着他埋首在自己的臂弯间。 “重川,我带你去游鱼族吧,那边你妹妹在,应当不劳烦。”珩遇想了好久,“而且,那边星筝澹之也不是怕他的人。挨过这些年,等临渊回来了,他会帮你。就算是我祈瑆,也不好越职。” “我不想小妹知道这件事。”百里重川在哭完了之后才开口,“我不想我们的事影响到小妹。珩遇,你能不能收留我?”珩遇看着他红了的眼眶,叹息着点了头:“自然是可以,他会再来找你么?” “我不知道,但看他这个样子,我并不那么认为。他说东境的事他会插手,我已经和吟翂他们说过了,重锦不会迁怒于他们。”百里重川垂下了双眼,“珩遇,你认为这是重锦自己,还是他背后另有他人指使?” “重锦么?”珩遇摩挲着指根的蓝宝石,“他一个人没有这个胆子。如果他敢向临渊动手,焓凩一定不会放过他,那么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所以,我以为,另有他人指使,而且是在暗处的人,深瑕吧,亦或者是,叛出净世的白泽昆仑孑羽,那个借沧龙之手撕开封印、亲手封印沧龙神力、又不得不用自己的性命效守封印的权谋家。” 眸色骤然深沉,他沉下了声音:“他的对手,只能够由怀慕和昀樨来,我和临渊都不会是他的对手。”百里重川反应迟钝地点了点头。 “重川最好能在临渊身侧保护他,这样他不受伤,因为只要重锦不侵犯她的底线,焓凩就不会矛头对准重锦,这样他也不会有性命的危险。你明白么?”珩遇起身走到他身边,那双如夜的双眼满是认真。 “我......明白。”百里重川先垂下了头。 “怎么了?”熙临渊感觉到了乘雾的靠近,便睁开了还有些睡意的双眼,看向他。乘雾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另一侧洞穴,那里有蔚蓝色的光芒。 焓凩突然抓紧他的手,骤然睁开了双眼:“!”眼前是阴暗的洞穴,还有凑近了的关切的爱人的面容,焓凩这才反应过来是在他怀中,有乘雾护着:“寒玉......我梦见了一个好像你的人,他的身子是透明的......” 熙临渊和乘雾互相看了一眼,熙临渊轻轻开口:“朦胧化作常态,小凤凰,我们去那里看看。炡炡,守在这儿。”怀炡点了点头,坐到了那星充当光源的龙鳞边,目送他们过去。“小凤凰不要怕,幽蓝的光芒,冲着我来的。”熙临渊回首看着她,紧紧牵着她的手。 “寒玉......算了我先叫你临渊好了,你的过去,是什么样的?”焓凩垂下了头和他错开目光,轻声问他。熙临渊轻轻笑了一声:“我就知道小凤凰会对我的称呼不满,不着急。至于我的过去......年代久远,连我都有些记不得了。” 焓凩突然停下了脚步,熙临渊走在她身前也是一样停了下来:尸骨满地,散乱的森森白骨,染血生锈的兵器,遍布的黯淡血迹...... 熙临渊沉下了眸色:“小凤凰,怕么?”焓凩的手指有些颤抖,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呼出,她看向他:“带我一起去,临渊,你不能再抛下我。” 熙临渊用力将她扯到怀里,将她抱在自己怀里:“我不会抛下你了,再一次。这里是我父君的葬身之地。昔年,我和你讲过千年之战后我的际遇,祭祀的前一晚,重川来之前,百里重锦就带着我来到这里,看他带回他父皇的遗体。他突然想到我还在,就用我父君的佩剑,将我父君凌迟,鲜血早已流尽,不过是地上再多些皮肉而已。我那时浑浑噩噩的就知道两件事:父君真的死了,我只有一个人了;均雅败了,求和不过是几日的事。现在回想,我替父君不值。临寒大将军是儒将,文武兼修,器宇轩昂,他是我当年许愿要成为的人。千年之战他葬在这里,连全尸都不曾留,故土也不得回......” 就算声音再怎么平静,那些埋葬在心间的、对父君的感情还是如此鲜活,他几欲落泪却又生生忍住,只有搂着爱人的臂膀愈发用劲,肌肉紧绷。 焓凩感受到了他躯体的颤抖,伸手抱住了他,血脉里奔腾的鲜血都燃烧起温柔的温度:“临渊,我在,我在你身边。你也可以依靠我的,我已经长大了。” 熙临渊慢慢将情绪平复,当焓凩再看到他面容时,只剩下了凝重和肃穆:“来我身后吧,小凤凰。朦胧警戒周围。” 乘雾拍了拍蝠翼,他坐在焓凩的肩上,看着他们的来路。“再往前走,还会更凌乱。”熙临渊谨慎地挪着步子,压低了声音。 焓凩突然又停了下来,熙临渊一愣,看向她的双眸,里面映出了一个蔚蓝的身影! “你是谁?”焓凩愣愣看着面前这个容貌俊美、与爱人有着几分相似的人,不确定地开口,“临寒......大将军?”她开口,声音疑惑。熙临渊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你能看到我......凤凰族人对魂魄的洞察力,还是如旧。”爽朗的声音传来,那个银盔甲的男子笑了,“是我,作古已久的大将军,熙临寒。”焓凩刚想去扯爱人的袖子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临渊?”她心狂跳起来,刚才还在的,“临渊?” “小姑娘不用担心,我只是带着你来到了魂魄空间,他们都好好的,围在你身边。”熙临寒微微一笑,“你是我儿子的爱人,出于好奇想跟你单独谈谈罢了。”焓凩想了想,点头:“可是临渊会担心。” 熙临寒又笑了:“你像孩子他娘亲,你的名字是什么?”“苍梧焓凩,净世凤凰昀樨帝君。有兄长苍梧雲初,净世凤凰怀慕帝君。”焓凩看向他。“带着渊儿往前走吧,再往前走直到尽头,他也能够看到我了。”熙临寒对这个女孩极为满意,便想好好叮嘱一下这个傻儿子。“好。”她说完便闭上了双眼。 再睁眼时是爱人的面容,他满是担忧:“看到什么了?” “你父君,我们再往前走,你也能够看见他。”焓凩看着他怔然的神态,便知他也是一样惊讶,“往前走。”熙临寒颔首,牵着她的手,小心地挪步过去。 直到一个空阔的穹顶,足音被放大。熙临渊的目光直直对上了对面的那具骷髅,瞳孔骤然缩小。焓凩垂眸看到了深色的地面,是渐渐流出的鲜血将地面染湿。 “渊儿何故看那骷髅良久都不分点目光给为父?”但闻其声不见其人,熙临渊垂眸:“父君......”他挥袖,玄冰之力现形,在他们面前化作一面巨大的镜子,森森寒气,里面照应着一个人。 熙临渊看着他,眼泪就一滴滴地落了下来,他伸手想碰他:“父君,父君......”镜中的男子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笑容温和眷恋:“渊儿,至少,你好好的,这就足够。”“父君!能带您走么?”熙临渊红着眼眶看他的镜像。 “渊儿,人不可贪心。这意外的相见就已经是恩赐。渊儿,焓凩是个好姑娘,你莫负了她。”熙临寒笑了,“为父死前放心不下的,也只有你了。天地茫茫,渊儿,你还没回净世,但已经觉醒了沧龙的血脉,为父很高兴。” 熙临渊看着他的笑容,又想起了儿时在他膝头一起看的大漠落日,他突然回头看向停在身后的爱人:“小凤凰,来。”焓凩犹豫着走了上来,拘谨地向他行了一礼。 “父君,这是我的爱人,我将在之后,和小凤凰一起回到净世。”熙临渊看着对面的人,手里紧紧牵着她,“您以前还说要帮我找一个神仙一样的妻子,到头来还是我自己找的呢。”“是,焓凩,别怕他渊儿的脾气好。”熙临寒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别怕他。” “临渊对我很好的,就是经常丢下我一个去冒险!”焓凩看着他,突然就以为自己找到了靠山。 “嗯?渊儿?”熙临渊看着他,感觉他父君的目光冒着寒气,不由垂眸:“咳,那是特殊情况,今后都不会了。”“渊儿言而有信,毕竟,我上战场前,你娘亲也不放心,以前还听玲珑说,你娘亲总是在我镇守镇西尤其是战事不休时,在家里默默祈祷的。焓凩既有能力和你一同,你也就没必要将她抛在身后,她是你的归处,是你家在的地方。照顾好她,不要让她的兄长心疼。”熙临寒的声音低沉悦耳,他静静看着这个清冷俊美的男子,“你已经长大了。回去吧,这是死人在的地方,自从你们来的时候,这里的亡灵就开始躁动,我也是那时候被你神力唤醒的。今后的路,小心些。” 熙临渊再不舍,也知道是诀别的时候了。熙临寒看着眼前的一双璧人一同向他行了大礼,大手一挥:“去吧,去迎接你们的未来。” “父君还要飘荡多久?”熙临渊突然问他。“我啊,孤魂野鬼到也挺好。”他看着儿子怔然的神色,不由心情大好,他摸了摸他的头,“怕不怕我找上你们?”“不怕的。”焓凩先开口。熙临渊也颔首。 “不必啦,你们走后我也将陷入沉眠。”熙临寒转过了身子,“回去吧。”熙临渊向他拱手,焓凩则向他行礼,异口同声:“父君,我们回去了。”那边的人没有动。熙临渊挥袖,寒镜消散,他们并肩离开。 “这个封印,还要封印我多久呢?”他垂眸看向那具骷髅,幽幽一叹。 (45)惊梦·辞别 “舅舅!”扶桑树上突然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呼唤。“瞳儿?”还有些瞌睡,雲初甩了甩脑袋,看向安眠在自己羽下猛然直起脖颈的小侄女,“怎么了?” “舅舅!”晢瞳拍着翅膀抱住了他,后怕似的蹭了好久,“都是梦么?”“做噩梦了?”雲初温柔地蹭了蹭她,“十年了,你娘亲应该快回来了。”“不是娘亲,是舅舅。”她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紧紧抱住了他,“我看到了灭顶的星光压向舅舅,我和皇兄赶来也无济于事,娘亲也不在......我只听到了一声凄凉的凤鸣,就醒来了。舅舅,星光是谁的攻击?” “是白泽么?”晢曦也醒来了,他拍着翅膀,抱住了自己浑身颤抖的妹妹,看向父君。 “是。”雲初也没否认,“你们珩遇舅舅还要不了我的命,但当年你们姑姑传来的消息,那一位倒是有可能。”“舅舅,这一天都不要离开扶桑树。”晢瞳看向他,“好不好?”雲初看着她有些湿润的凤眸,知道她被梦境里的吓着了,他弯下脑袋蹭了蹭她:“不行啊,瞳儿,圣火防线是我和你娘亲共同承担的责任。” “我不要舅舅出事!不论是我还是皇兄都还没有能力保护舅舅和娘亲,为什么这战事来得那么快?”晢瞳说着说着,豆大的眼泪就滑落了下来。 “阿瞳不哭。”晢曦慌了神,他展开羽翼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去眼泪,然后看向他的父君。“十年,他们的伤势应该没那么快。我不走,别担心我。瞳儿。”雲初拍了拍翅膀,温柔的光芒笼罩着他们,“再睡会儿,还早呢。” 晢瞳看着他的双眼,那里满是笑意和安抚之意,便沉沉睡去。晢曦看着妹妹又卧了下去,这才展开羽翼将她搂住,看向雲初。 “曦儿也睡去。”雲初展开羽翼覆上了他们的脊背。“唔。”他卧下,紧紧挨着晢瞳。雲初这才重新坐下,巨大的羽翼盖着他们,他弯拢脖颈,仔细将他们照顾。 “毕方。”祗焰的声音很轻,“方才怎么了?”“瞳儿梦到我出事了。东境防线之事这几日就只能托付给圣雪殿下了,没有人会拒绝瞳儿的请求。”雲初无奈地看着她睡熟的模样,“和凩儿一样,她梦见的,必然成真。” “临渊。”焓凩看着他额上布满了汗珠,不由心疼地跪在他面前扶着他,扶桑的树影浮现,她动用神术。“没事的。”熙临渊看向再度被白琴之紧紧抱着的昏迷的人,“等念归醒来,我们就回去,待会儿用神力送他们回去,小凤凰,我们一起直接回净世。” 焓凩点头,她扶着他坐下:“你太累了,用了好多神力。”熙临渊闭上双眼,本就不是很有精神的面容更显疲惫,他握紧了她的手,“警戒的事交给炡炡和朦胧,小凤凰,陪我好不好?” 焓凩点了点头,她凝出了一颗火种,放在他手心:“你这些年总说冷,凤凰火有用么?和我说实话。”熙临渊笑了,他的小凤凰还是那么聪明:“用处很大,小凤凰,凤凰火可是能够燃尽魂魄的火焰,用来取暖未免不太好——凤凰火是和凤凰一样尊贵的。” “可是临渊啊,我那么尊贵你不也只是让我当了你的,保温器?”焓凩微微歪头笑着问他,显出一丝俏皮。“不是怕你累着么。”熙临渊被她逗笑,这才张开双眼,看着她。 姜月叆看着白念俟,斟酌再三才开口:“咳,我打扰一下,临渊,念归要多久才会醒?”“感受到了危险的迫近么?那这样,我直接送你们去镇西府,那里我曾经留下过时空的漩涡印记。”说着,他动用了神力,蔚蓝的漩涡展开。 “临渊,你们也尽快回去。”姜月叆说完,就自觉地背起了白念俟,和白琴之一起回去了。 (46)凝川境·瞭望塔 “浛渊!”百里重川看着他们,喜悦不言而明——珩遇和百里重川驻守在这里,就为等乘雾载着他来到此地的一天。 “重川。”熙临渊立在他面前,向他半跪下行礼:“浛渊来迟,重川,好久没见。”“何必如此?”百里重川伸手把他扶起,红了眼眶,“你我结为异姓兄弟,我们是平等的。” 熙临渊在问候过他后才看向珩遇。 “若非你对焓凩的感情真挚,情比金坚,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看上重川了。”珩遇慢慢悠悠地看向他,也笑了,“浛渊,等你回来。对了,你之后都带着重川吧,惩罚终究还是来了。” 熙临渊怔住,他看向方才的人,才发现他神色憔悴身体羸弱,急急拉住他的手,探他的神力,瞳孔都放大了:“重川......”“没事,十年了,我习惯了。”百里重川微微一笑,“你带我走吧,浛渊。” 熙临渊颔首,声音又染上了些颤抖:“从今往后,换我保护你,重川,这条命是你救的。”百里重川握住了他的手:“没事的。” “珩遇,麻烦你了,这些年。吟翂他们呢?”熙临渊看向珩遇,问他,“我记得小凤凰和我说吟翂他们驻守在这边的。” “啊,看不惯重锦的行事嘛,他们替我守在西境森林。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等我和你说的,一战将所有恩仇泯灭,自此之后,就是友人,就是净世帝君。”珩遇微微一笑,他看向熙临渊瞳孔的目光满是认真,“快些去吧,焓凩应当是比我更加着急。” “我知道。劳烦了,珩遇。朦胧,带我们去那里,沧浪帝君现世的地方——凝川境。” 重川看着身侧的男子,他银色的长发飘逸在水中:“浛渊,你有把握么?寒冰削骨之苦,是和焓凩雲初所受的痛相差无几的。” “我知道,我等了那么多年的契机,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牧云和我说过了,他和小凤凰都会来迎我回去的。”熙临渊看向他,靛青色的双瞳里是坚定,“他们都熬过来了,我也可以。” 百里重川看着他,微微一笑:“浛渊,你变了很多。” “我只是又有了勇气而已,重川。我此行去,碰见我父君的亡魂了,在古战场,小凤凰陪着我去的。我想,我也能够和她一起面对所有,过去的,未来的,欢欣的,痛苦的。”熙临渊也看着他,双瞳里的光芒惊心动魄,“重川,我不再是那个不肯将血污洗去来祭奠父君的少年将军了。” “我知道,我看到你和雲初一起面对强敌时我就知道你已经克服了千年之战不再拔剑的阴影。我们到了,浛渊,迎接你的新生。”熙临渊落在地上,神力涌动,玄冰飞出:“碧波·碧波万顷!”苍茫龙吟应声而响,形成威压。 大门缓缓打开,发出沉重地声音。 “浛渊,重川,随我来。”乘雾收拢蝠翼游了进去。熙临渊停住了脚步,看向穹顶:不同颜色的玄冰组成了一幅幅壁画! “这是当年的崆峒殿下在苍梧帝君逝世之后用神力,慢慢牵引而成,讲的是他和苍梧殿下的相识相知相别。相知相识相恋相别,独独缺了一个相恋。”乘雾的声音传来,满是惋惜,“浛渊,先进来吧。”熙临渊点头。 “浛渊!”百里重川刚将目光移开,方才那个人便不见了! “乘雾殿!浛渊他?”百里重川担忧地跑到他身边。“看来是他等不及了。”乘雾依旧镇定,但下一秒,神力的威压加重,温度骤降,那些壁画的颜色更加鲜艳。“重川,随我来,我们等他出来。”乘雾低声,“浛渊就算做好准备,恐怕那疼痛也不是他能够承受的。” 熙临渊惊讶地睁大了双眼,面前是绵延不绝的冰川。 浑身的白骨都反射着晶莹的白光,一条粗壮而修长的白骨沧龙正看着他,空洞洞的眼眶:“你是我要找的人。你叫什么?”“浛渊。”他看向他,眉目清冷沉静如水的青年开口,“寒冷的深渊。”“你可愿意接受我的考验?若是成功,继承沧浪神位,参与净世政务;若是失败,则身死魂散——你想好。” “不必多言。”他声音坚定,“浛渊此行前来就是为了沧龙的寒冰削骨与沧浪帝位。若失败,浛渊无悔。”“很久没看见你那么坚定的年轻人了。好,那么,就开始吧。”冰川移动,发出隆隆声响。寒气凝聚将他包裹。这条沧龙飞来,将那个光球用身子包裹,静静等待。 “已经开始了么?”百里重川看着这个硕大晶莹的莹蓝色光球,问乘雾。他闭上了双眼,调动神力以阻挡汹涌的寒气。 “是。寒冰削骨和跗骨灼烧是一样的,成功便是立在净世的顶端,失败便是身死魂散,绝无第三条道路。他们是因为血脉不纯粹,需要这些神力来提纯神力;而其他的则是在出生之前就已经承受这劫难。就像第三任凤凰族君只有一个妹妹,而他的父辈留下了三枚凤凰卵,其中没破壳的那位已经在凤凰火中已经消散,连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权利都没有。”乘雾看着那颗光球,和他低声道,“我相信浛渊会平安出来的。” 雲初在将焓凩抱着安置在瞭望塔后才折返山顶,那边祗焰还等着。 “毕方,烛憩,凌风将军怎么还没醒?”祗焰啄了啄自己的羽毛,问他。“这不是醒了么?”雲初看着他的手慢慢握紧,便蹲下身去,将他的手握住,“嘉蓝,起床了。”“哎?”莫凌风慢慢睁开双眼,褐色的双眼晶莹温润,“这是?” “遇冥山脉山顶,你好些了么?”雲初看着他缓缓坐起,便问。“头还有些痛。对了牧云,镇西府!白念陌......当今陛下对镇西府出手,幸得楚朔诗帮助这才没殃及全府的人。”莫凌风遥遥望着若隐若现的军营,语气间满是焦急,“我若是不早些回去,父君他们也会受累!” “他在么?亲自。”雲初声音清冷。“不在,但是白澈予在,否则我不会......”说着莫凌风看向他,握住了他的手,“伤得重么?” 雲初摇了摇头:“临渊帮着治好了。我现在也不敢轻易出手帮助镇西,毕竟我是凤凰帝君。此事还要与他们商讨过。嘉蓝,你怎么办呢?” “我决定回去。你们封国的话应该影响也不大。牧云啊,我们也就此别过吧,毕竟连临渊也回去了。镇西府与你们的联系早应该断开了。”莫凌风起身,掸了掸衣上的灰尘,他回头冲身后的人一笑,“就此别过,牧云。”言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到底是他。祗焰,我们去瞭望塔,看看凩儿。若她身子好些了,我们就回扶桑树。”“毕方,好。”他蹭了蹭他,化作小兽的模样跟着他飞入瞭望塔。床上的女子还在安眠,只是方才平躺的的身子已经侧卧成了一轮峨眉月。 “小姐醒来过了?”祗焰小声问他。雲初摇摇头:“凩儿自幼就有这个习惯,喜欢团着被子把自己裹成球,再把自己的身子蜷缩起来,临渊先前和我说这是她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说着,他走上前去,坐在她床沿,轻轻理着她的发丝:“刚才一招胜敌,应当是伤着自己了。”“毕方,烛憩以后还是拦着小姐一点吧。”祗焰并不放心。“等临渊回来,他会管的。我这个做兄长的恐怕是不中用了。”雲初柔柔地笑了,“毕竟我们一同承担这东境防线,未必每一次战斗都会在一起。” “哥哥不用担心的。”柔柔软软还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把自己埋在被窝里的焓凩迷迷糊糊醒来,声音就像猫族的幼崽那样可爱。 “醒了?身子怎么样?”雲初的神色温柔,比对待自己刚出世的挚子还要细心。“还行,我还想睡,哥哥......咦,临渊呢?”焓凩揉了揉眼睛突然想到自己没瞧见那个和自己一起过来的玄色的清俊身影,不由着急起来。 “临渊他去水下了,说是‘去百川下经历玄冰削骨之痛继承沧浪神位’了。”“!他怎么那么着急?他把他的神力都给我了那他自己怎么办?”焓凩的瞌睡立刻醒了,她刚想拉开被子就被雲初拉住了手腕:“不用去了,应该已经开始了。” 下一秒,锥心的痛便立刻又让她倒了回去,重新藏进被窝:“还是开始了。我忘了和他说让他把身子养好再说的!本来想着他在扶桑树养好身子顺道和瞳儿曦儿他们见上一面,他怎么——” “为了你,凩儿。”雲初伸手将自己的外袍解下顺手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他捋起了袖子把她连同被子一起抱在了怀里,“为了我们。临渊说让我们放心,他定会回来。凩儿,我想他那么着急,也是想和你能够尽早并肩,沧龙和凤凰是可以并肩作战的,而凤凰和凤凰则有些勉强。毕竟我们的神力,火焰和光芒并不能很好地融合在一起。临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在乎你,我想他是想让我放心把你交给他。之后我会尽力担过我们的职责,你也能多和他多待在一起。” “哥哥你要庆幸我现在清醒着。”焓凩靠在他怀中,仰头看他,“你听好:我,苍梧焓凩,会和皇兄苍梧雲初共同承担这职责,我不许你离我而去,在我可以的时候。凤凰的地位比沧龙高,我会尽力和临渊商量让他留在扶桑树,或者是东境防线。我不要因为临渊的事而让哥哥一个人。” “凩儿放不下我啊?”雲初看着她的双眼,里面有光芒明亮。 “嗯!”焓凩揪紧了他的袖子,“我要有足够的神力来保护我要的一切,所以哥哥放心,以后我会保护你们的!”“这可不是放不放心的问题,凩儿。皇兄说过,皇兄在一日,你便不用把什么都扛在自己肩上,毕竟不论是皇兄还是临渊,年纪和经历都比你要多一些,这也是临渊唤你小凤凰的原因。”雲初笑了,他看着自己怀中的妹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发,“身体好些了没?好些了我们就回扶桑,这边珩遇在不会有事。” “哥哥,皇兄,我们回去吧。”焓凩气恼却无可奈何。 (47)对峙·沧浪归 几个月过去。 “心不痛了?”雲初看着对面的凤凰飞向自己,落在面前,“又可以跳凤凰族的祭祀之舞了?”“哥哥哥哥我们去接临渊回来么?”焓凩瞅着巢里那两个小家伙还在睡,便悄悄问他。 “去啊,当然去。不过那个地方,你认识么?”雲初化作人身,牵着同样化作人身的焓凩的手飞了下去。“当然啊,不然我远门怎么找到临渊?”黄昏剑出现,剑坠明亮,它调转方向,指引他们。 “哥哥,水下我可是去过好些次,随我来!”焓凩回眸,脸上的笑意灿烂,“梦沧浪,也可以变成纸上字迹了吧。”“我当时和临渊也说了,他只是笑了笑。”雲初想了想,“不过几个月,但于他而言是一次新生,刚刚诞生的帝君神力都不是很强,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凩儿,之后你要不现在他身边住一会儿?” “我,看看吧......”焓凩垂眸,牵着他的手,开启屏障带着他来到水下。 沧龙的神力爆发,乘雾直直冲了出来,一抬眸就是并肩而来的两兄妹,顿时就像看见了救星一样:“小姐,雲初公子请你们帮帮忙!百里重锦在凝川境和重川动手了,再这样下去会危及浛渊的性命!” “好,朦胧,带路。”焓凩周身的神力开始凝聚,隐隐形成了凤凰帝君的威压。右手突然被握紧,雲初对上了她疑惑的眼神:“凩儿,我们会越职的。”“可是临渊!净世四大帝君难道不能同心协力互相帮助么?”焓凩生气了,她右手的温度开始升高,赤色的光芒已经初现雏形,“我当年该警惕了,百里重锦一次都没有在我的面前出现过,除了好几百年他们三兄妹和好的那次。他是不敢来见我么?” “凩儿,只要临渊同意,你便可以代替他出手。只要他同意,肯放下沧浪帝君的骄傲。”雲初可以把“沧浪帝君的骄傲”这些字的语气放重,焓凩闭上了双眼,将神力散去。 乘雾没有回眸,只是自顾自道:“他的神力已经有些污浊,对以清澈寒冷著称的沧龙族人的神力来说可以是难以逆转的损伤,也不知他从哪里听得的。小姐,昔年我和你说过,螣蛇族伴沧龙族而生,故而知晓很多密辛。” “我没有要问你的意思,朦胧,毕竟你一直都在临渊身边,是他的至亲也不当过。”焓凩看向透着寒气的宫殿,“他们......这里都不设防的么?”“这里只有鲛族的外政王才知道,重川一直是这个职位;至于重锦,我也不太清楚。”乘雾匆匆道,“随我来。” “你的鲛珠已经在我手中,重川你还要为一个杀父的凶手掩盖到什么时候?”是百里重锦压抑着将要喷涌而出的怒火。“你已经知道,我又何须掩盖?”重川不肯示弱,在他的身后,是愈发坚固的玄冰。 “放弃吧,如今的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你为他背叛了我背叛了百里氏背叛了鲛族,舍弃了尊贵舍弃了强大,可是他呢?向你回报了什么?连你出事时他也只是在远方为于他有恩的均雅人身边,而不是你身边!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你追随的?” “重锦,你不懂。会这样做才是临渊。”重川笑了,干净纯粹,蔚蓝色的双眼在离开百里氏后第一次真心诚意地弯起,“我看中的便是他这一点,这和你不一样!”“不必再维护他!”百里重锦的双瞳映出他的笑容,他羡慕极,又怒极,挥袖,神力爆发,在他面前分叉,绝大部分都直接冲击在了那巨大的光球上,只有少数几股缠住百里重川,“我说过,你的鲛珠在我手上,你不是我的对手。” 百里重川强撑着不后退,微弱的蔚蓝色光芒挡在他的面前抵挡着他略显污浊的神力,双眉皱起:“重锦,我们都是净世之人,神力应当纯净,你这神力已经污浊,你做了什么?” “你不会明白的!”百里重锦祭出了权杖,神力进一步增强,百里重川咬紧了牙关,调动全部神力来抵挡。 凤鸣声重重激荡,璀璨的金色光芒挡在了百里重川身前,雲初足尖轻点来到他身前:“百里重锦,收手!你不想重川为难!”“他背叛了我,百里氏,鲛族的叛徒,何来的为难?怀慕,我现在是水下的帝君,我们等级相当你不应该插手水下的事务。”百里重锦看着他,神力还在进一步增强。 “这么污浊的神力,百里重锦,叛出百里氏、鲛族甚至是净世的人是你才对!”炽热的凤凰火飞了出来,包裹住了那颗硕大的冰球,焓凩飞了过来,一袭红衣飘飘、广袖翩翩,“临渊!你醒着么?” 光球内,白骨晶莹的沧龙望向自己怀中身姿玉立双眸紧闭的青年:“这是......苍梧?” 小凤凰......浑浊的神识清晰了些。浛渊恢复了一些对外界的感知,他缓缓将双手紧握,神力调动,缓缓在这具重塑的身体里流转。 “临渊,你听好,我已经成年,便不想再等:我要你在身边,要你继承沧浪神位,要我们并肩而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可是临渊啊,我那么尊贵你不也只是让我当了你的,保温器?” “临渊,请你坚定自己,我和凩儿,还有你的女儿、侄子都很想见你、希望你陪在身边,还有沨铃殿他们,都念叨了你好久。我们等你回来。你平安回来,我和凩儿定亲自迎接......你一定要回来。” 是一直念着小凤凰和雲初的话语,还有师父尘、沙殿还有乘雾、重川他们对自己的好才挺了过来,感受着自己的血肉一点点流逝,再一点点生长出来,看白骨生花,他费尽力气才缓缓睁开了靛青色的双眼,那里有一瞬的迷惑。 “我承认你是我的主人,崆峒浛渊,沧浪帝君。”冰色的巨龙向他垂下了头,“我名明澈,是当年崆峒得知跗骨存在后效仿苍梧留下的玄冰。”浛渊看着他,感受着这具身体的陌生,声音还有些沙哑:“明澈,外面很紧急了么?” “是的,苍梧两位继承人都在,鲛族的神力污浊,容易玷污那位光芒之凤的神力,那位火焰之凰的神力倒是并无大碍。只是这里空间狭小并不适合他们作战,还请主人稍稍快一些。”他的声音就如望月夜晚的月光般清冷孤傲。 “临渊,若是不行,就不要着急,我和哥哥都能够撑到你出来的!不要急,慢慢来。”焓凩看向那颗光球,声音嘹亮清丽,凤凰火逐渐将那包裹着的黑雾灼烧,光球原本的璀璨就一点点显现。 焓凩笑了,仿佛间看到了里面青年的微笑。 “小凤凰,牧云。”浛渊闭上双眸,声音清澈,语速稍缓,“帮我,拖延一会儿。”凤凰的鸣叫声回荡,一个清丽一个清朗,是兄妹俩一同答应。 “昀樨,怀慕,你们曾经都是均雅的人,在千年之战的时候。你们都没出战,不知道我的父皇是他的父君害死的。”百里重锦看着他们两兄妹,将往事诉说的声音里满是不甘和怨恨,“我的父皇没有做过不正义的事,就被他的父君以卑劣的招数杀死,身为人子,杀父之仇我不会忍!” 焓凩闻言皱起了眉:“重锦,千年之战我和皇兄确实不是很清楚,皇兄在进行御西之战,那时候我还没降生。关于鲛族先皇,我只能说一声抱歉,但是,临渊也在那一战里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在那之后他就是孤儿,家都没有了。重锦,你至少还有弟妹在。”雲初没有说话,只是尽全力帮助浛渊拖延时间。 “均雅率先挑起千年之战,他的父君本就是罪人!”百里重锦面容冷肃,声音更寒,“如果凤凰帝君如此是非不分,那么恕我直言这只苍梧神位,你德不配位!”“百里重锦,注意词措。本帝君还在,皇妹不是你能冒犯的人。”雲初看着他,神力流转威压徘徊,凤眸里满是尊贵和至高无上倨傲。 “雲初,不要因为重川而束手束脚,尽管进攻!原来的皇兄,我已经找不到他了。”百里重川说完,便闭上了双眼,声音里透着苍凉,神色满是绝望和悲伤,“我的皇兄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以正义为准绳,年少储君之时就劝先皇爱惜民力节省物资,许下愿景要国泰民安,要封印稳固,要弟妹幸福。我重川唯一做错的事,就是没有和皇兄调换战场,让他亲眼看着先皇逝去!父皇死了,皇兄也去了,两个千年,那个正直善良的皇兄再也找不到了,我承认并追随的那个皇兄,再也找不到了。”“我的皇弟也是一样。”百里重锦的双眼如冰封的大海,目光冷漠找不到一丝温度。 “鸷鸟·曦光飞霰!”“承旂·凤业仓皇!”光芒和凤火呼应着增强。 “果然。”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响起,寒光闪闪的剑锋刺向焓凩的心脏。 “凩儿!云瑛·琉光飞霰!”云瑛剑匆忙飞去,剑身擦着焓凩的脊背抵挡住那锋芒,而璀璨的光芒则化作海潮向那方天地扑去,来涤荡暗处的罪恶,雲初寒着声音,“卑鄙小人,出来!” “连为父都不认识了么?”那个声音悠悠响起,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就立在雲初的不远处。乘雾直起身子,看向那个男子。 “凤卿纭,凤卿凩,你们都不听为父管教是了么?你们娘亲的死是净世的人做的,你们还帮助净世么?”凤宣坤慢慢开口,长剑映着周围的寒冰。 (48)沧浪归·团圆 “凩儿不必管。”雲初看向她,神色温柔,“不必担心我。”“朦胧帮助哥哥抵挡百里重锦的攻击。”焓凩说完,周身便激荡起凤鸣,“哥哥小心些,他为人着实令人不齿。” “凩儿放心。”雲初说完,云瑛剑飞出,他看向凤宣坤,语气间满是嘲讽,“不好意思,均雅的凤相是不是眼神不行,连面前的人都会以为是自己的一双儿女,看来是念子女心切啊。” “呵,念子女心切?本相是念均雅心切,我辛辛苦苦养他们长大,教授剑术和锦瑟,结果呢,一个两个的不知回报都逃到净世来做帝君还对养他们长大的均雅挥师进攻!本相辅佐第二朝,心里过意不下去啊。”凤宣坤神色冷肃地看着他,“怀慕帝君也是深明大义之人,怎么连这点感恩都不知晓?” “本君不知如何作答,毕竟本君不是凤卿纭,皇妹也不是凤卿凩,苍梧氏两子由凤火跗骨之火灼烧白骨而成,无父无母。那些欠均雅的也不该由我们来承担,凤相,你如今出现在这里威胁了净世帝君的出世,本君是不会轻易绕过你的!”云瑛剑剑身光芒明亮,雲初执剑,剑锋对上他的脖颈,那勃勃跳动的大动脉。 凤宣坤看向他,炽热的凤凰火流淌在他的周身,凝聚成一柄赤色的长鞭。 雲初看着他扬手,长鞭裹挟着重重火焰向自己的脖颈劈来。 “鸷鸟·凤凰花绽!”他抬手,明亮的凤凰花绽开花瓣将他的长鞭挡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凤凰花迟早破碎。“凩儿,里面交给你了。”雲初看向那边的焓凩,声音温柔,“等他出来。” “哥哥小心。”焓凩没有看他,专注地看着凤凰火一点点将那光球从污浊之息中解救出来。雲初发力,长剑将他逼了出去。 焓凩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这里,打斗的声音逐渐消失,然后看向被凤凰火包裹的冰球。 凤凰花出现,焓凩由它带着来到光球之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凤眸里满是悲悯:“重锦啊,你当真不知道么?”“知道什么?”百里重锦虽一直没有见过她,但从珩遇那里听到过不少关于她的事,冷静下来还是存着些许敬重。 “重锦,我听说当时你们是发出求援之令的,只是为什么没有人来呢?”焓凩偏头,认真地看着他。 “半路堵截了吧,毕竟我后来回去看时,尸横遍野。”百里重锦的语气平静,“昀樨,不用再白费力气了。这条路,我自踏上之后,就没想着再回头。”冰蓝的神力爆发,凤凰火毫不示弱地迎了上去。 “昀樨,我看在你是苍梧氏的面子上,再奉劝一句:让开!这是鲛族百里氏和沧龙崆峒氏的恩怨,若是被误伤,重锦也没有办法。”百里重锦神色肃穆,“你的凤业火虽能烧尽污浊,但是你以为你的火焰到达那个程度了么?” “我不会让!我身后的人是我的爱人,我不会退,半分!”焓凩已经感受到了他的神力进一步爆发,便又咬着牙又爆发了神力,“我苍梧氏的字典里没有‘退却’二字!”凤鸣声激越,百里重锦被迫将所有的力量都放到她身上。 百里重川无力地跪坐在了地上,费力地喘息着。乘雾将他挡在后面,两扇蝠翼慢慢悠悠地翕张着,圣洁的沧浪之力冲向冰球。 外面,雲初退回到原来的地方,看着凤宣坤和他手里的长鞭:“是你抛弃了他们,还是他们抛弃了你?凤相你应该反思一下自己他们为什么会毫无牵挂地离你而去、一刀两断!” “不必多言,怀慕帝君,你今日将殒命于此!”长鞭上的凤凰火更加明艳,破开空气向他冲去。雲初看着鞭子靠近,在碰到他的前一秒,他迅速侧身,长鞭扑空。随后,他朝他飞去,一道残影,云瑛剑冲入了他的心脏,鲜血在长剑离体的同时喷涌而出。凤宣坤讶然地看着雲初毫不留情地将长剑拔出,疼痛和喷涌而出的鲜血将他的力气带走,面色在瞬间苍白。 “未经历过跗骨之火的浑浊血脉,真是可怜可恨。”怀慕说罢,凤业火燃起,顺着他的指尖将他包裹。星光突然明亮,将被凤业火缠身的人带走。 “哼,没个十年是不会恢复的。”他冷冷注视着,随后收起长剑在这里等候他们。 浛渊再度张开了双眼,神力已经充盈在了体内。“主人,外面陷入僵局了。”明澈静静凝望着他靛青色的双眸。浛渊颔首,双手平摊:“明澈,随我一起出来吧。”他颔首,站起了身子。 “小凤凰,我回来了。”浛渊轻声,他闭上了双眼,神力凝聚,在瞬间向四面八方涤荡,冰球出现了裂痕,蔚蓝色的辉煌光芒从缝隙中透出,晶莹美丽。苍茫龙吟回荡在冰球中,然后像是水晶破裂的声音,无数玄冰向四方飞出,融化在炽热的凤凰火中,龙吟声回荡在大殿中。 百里重锦停下了攻击,焓凩却依旧燃着火焰,护着从冰中出现的人。 身量修长如竹清冷,银色的长发有玄色的发冠束着披散在身后,额间有一枚藏青的龙鳞,纤长浓重的双眉下是平静的靛青色双眸,俊挺的鼻梁,殷红的薄唇,再往下是修长的脖颈和隐没在衣领中清晰的锁骨,身上是藏青色的繁复外袍,上面是银线勾勒的冰蓝色沧海之花——沧梦,雪白的中衣交叠之痕是华服唯一的雪色,腰间是沧龙纹样,挂下一枚由凝川玉雕刻的沧龙玉佩,衣摆袖摆宽大飘逸,上面是一阵阵排开的沧海之浪,衣摆上的是滔天巨浪。 “沧龙崆峒氏,沧浪帝君崆峒浛渊。”他静静俯视着他,报出了自己的名号,“鲛族的叛徒,净世的叛徒,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焓凩被他挡在身后,慢慢收回了自己燃烧许久的凤凰火。“崆峒浛渊,百里重川,总有一天我要找你们算账!”下一秒,漆黑的神力将他包裹,消失于此。 浛渊回眸看向她:“小凤凰,可愿意化作凤凰身陪我一起出水?”焓凩笑了,她点头,然后在盛放地火光中化作了自己的原身——辉煌骄傲的赤焰之凰。龙吟声苍茫,藏青色的光芒将他包裹,通体呈藏青色的巨龙游出了光芒,那双熠熠生辉的靛青色龙眸静静凝望着好奇打量自己的赤色凤凰,满含着笑意。“我们上去吧。”他的声音温柔如往昔。焓凩迫不及待地拍着翅膀飞了上去,浛渊也跟了上去。 “重川,来,我带你去岸上”乘雾冲他一笑,摆了摆尾,“来我背上。” 冲出水面,阳光普照。 古木钟声如约而至,回荡在净世上空,一声一声,将崆峒帝君的诞生告诉全净世。 焓凩笑着打量着眼前的这条巨龙,四岔的玄色龙角,银色的鬃毛,那双靛青色的龙眸是她这辈子的眷恋,修长又粗壮的龙身,黛色龙鳞密密排列,在璀璨的日光下闪闪发光,四爪锋利,反射着森森寒光,龙尾甩过,留下藏青色的痕迹。 “临渊!”焓凩欢呼一声,飞扑到他怀中,张开自己丰满的羽翼将她的爱人紧紧抱住,“你回来了!”“我回来了,小凤凰。”浛渊蹭了蹭她纤长的脖颈,亲昵道,“之后就跟着你走了。”“你说的!”焓凩也蹭了他很久,才稍稍分开一些,“临渊啊,换我抱你啦!” 另一只赤色的凤凰飞了过来,立在焓凩的身后,静静凝望着他们,无比满足。 “舅舅,娘亲!”两个开朗的声音传来,火色的身影交错着飞来,扑入了雲初的怀抱。晢瞳扑腾着自己的翅膀挣脱了自己舅舅的束缚,扑入了转过身来的焓凩的怀抱:“娘亲!我和皇兄醒来就不见你和舅舅的身影,我还以为你们又不见了......” “娘亲就在你身边啦,不怕不怕。”焓凩垂头逗弄着她,身下是盛开着凤凰花的原野。 “呀,小凤凰,我要叫她小小凤凰吗?”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晢瞳睁大了眼睛,嫩黄色的凤喙都因为吃惊而张得大大的。“好可爱。”浛渊笑了,他走上前来,温柔地注视着她,“你认不认识我呀?” “爹爹......父君?”晢瞳想了想,“娘亲说过我的父君是沧龙族的人!”“叫我爹爹就好。”浛渊俯下身子小心地碰了碰她的面容,“瞳儿?”“爹爹!”晢瞳也欢呼一声,结结实实地蹭了他好一会儿。“瞳儿,我们一家,终于团聚了。哥哥,曦儿,不过来么?”焓凩拍了拍翅膀,看向立在一边好奇的晢曦。 “去吧,那是你姑父。”雲初放开了翅膀,晢曦迅速地飞过来,仰头看着低头看他的浛渊,试探着开口:“姑父?”“曦儿。”浛渊仍旧笑着,“你像你父君。”“我儿子不像我还能像谁?”雲初拍着翅膀飞过来,慢慢落下,他看着他,“没事。” 浛渊颔首:“小凤凰因此耗费了不少神力。”“没很多啦。”焓凩垂眸帮着女儿梳理羽毛,梳理完了才插了一句嘴。“我把这边事情安排一下,之后和小凤凰一起,你们那儿还住得下么?”浛渊问他们。“哥哥以为呢?”焓凩看向雲初。 “我和凩儿去东境防线,那里是我们苍梧氏的责任。我住在瞭望塔,凩儿在瞳儿再长大一些后带着孩子们住到古木风铃吧,我先前已经和穹他们一起打扫过,已经能住了。”雲初安排,“临渊也住在那边吧。” “你一个人可以吗?”浛渊不太放心。 “放心吧。其实没有事的话我也会经常回来的,毕竟曦儿很重要的。”雲初说着,带笑的眉眼看向自己的挚子。“父君!”晢曦立刻板起脸来,“你想着姑姑就不要以我为幌子!”“这回可真是因为曦儿啊,毕竟你姑姑有了姑父后就不用我这个兄长管太多了。”“哥哥!”焓凩立刻不乐意了,她展开翅膀在他背后扇了一下。 “爹爹管得住娘亲吗?”晢瞳天真地发问。“咳,瞳儿不要质疑你爹爹的实力。”浛渊看向她,龙眸里满是对女儿宠爱和对爱人的真挚,“你娘亲还是我看着长大的。”“瞳儿确实不用担心这个。临渊的身子现在如何了?”雲初冲他们三人一笑,然后看向浛渊。“我恐怕还要再呆一会儿。”浛渊挠了挠紧紧依偎着自己的小凤凰。 “好,凩儿先跟着临渊好了,瞳儿曦儿再有我照顾着。”雲初做下决定。 “娘亲,爹爹,我得了空来看你们!”晢瞳拍着翅膀又不舍地蹭了蹭他们两人,恋恋不舍。“好。我们就在水下,哪儿也不去的。”焓凩看着小凤凰,“跟你舅舅回去,现在扶桑树才是最适合你呆的地方。” “瞳儿知道。我回去啦。”她调转方向,两人颔首,目送她追上了故意慢慢等她的晢曦,两只小凤凰追逐着飞回去,绕着雲初飞。“我们化成原身吧,小凤凰,我想抱着你。”浛渊温柔道。 (49)壁画·安排 “浛渊,焓凩小姐。”乘雾看着并肩而立的璧人,一时没有说话,重川亦然。 “主人。”明澈立在水面上,垂下眼眸,恭恭敬敬。 “重川,我需要你和明澈一起镇守极南防线。需要我给你一个名分么?”浛渊伸手抚了抚明澈的龙角,声音朗朗不容置疑。“浛渊,你将我原先的名分恢复就已足够。”重川笑了,“极南防线......你不修复沧浪防线么?”“修复的,只是还要再过些日子。”浛渊认真道,“我之后会来看。朦胧来我身边,我们和小凤凰一起驻守圣火防线。”浛渊安排着,他没有看身后的人:“明澈日后跟着重川。”“是。”他迈步来到他身边。“重川,如果有事,你可以让明澈直接联系我,我会尽快让我或者是其他人过来。” “我明白。浛渊放心。”百里重川突然向他行礼,是君臣的大礼,“鲛族外政王百里氏重川觐见沧浪帝君崆峒浛渊。”“浛渊有幸和重川相见。”他亦回礼,然后将他扶起。 “那,我和明澈就先回深海瞭望塔了。”百里重川问他。浛渊颔首,目送他们离开。 随后,在乘雾坐到自己肩膀上之后才看向身后的焓凩:“小凤凰,我们去哪儿?”“你不是神力还未恢复?自然是去水下了。”焓凩拉着他的手,又一起沉入水下。 “朦胧,你能解释这些壁画吗?”浛渊牵着焓凩的手,仰头细细看着壁画,问他。“这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这里记录了崆峒殿下飞出水面到苍梧殿下离世的故事。”乘雾化作原身,声音低沉,“崆峒殿下出水,在岸上看到了从天而降的凤凰,这是两人的相遇。”焓凩仰头看向那一抹从天而降的赤色,还有仰头注视的银发玄衣。 “后来,两人结伴而行,净世之所以定名为净世,也是苍梧殿的意思,她希望这片土地不会有纷争;而各族在化形之后互相保护,化形之前则弱肉强食,只有强者才有选择的权利,这是崆峒殿的意思——净世这片土地因为他们才有了纯净的神力,各族中佼佼者才有化形的机会。” “两人携手将东境和南境确定,当时的北境冰梧川还是高耸入云的山脉,而西境地森林则满是瘴气,并不适合居住。”乘雾停了下来,仰望着一幅漫天火焰的壁画,“这是当年污浊之力爆发的模样,由于这一次爆发是炽热的疯狂之炎,苍梧的神力随之大涨而崆峒则不得不以沧龙之身潜藏在凝川境以度过这段时期。苍梧在西境意外与白泽相遇,两人联手压制下了污浊之力,如今的座祭坛就是在那时候慢慢筑成的。苍梧带着白泽去到了水下,三人相见但并不友好。浛渊,小姐,看这一幅,这就是崆峒和白泽昆仑交手的场面,两人请苍梧裁判。” 浛渊垂眸:“为什么我认为崆峒殿下这是......吃醋了?”“我也那么以为。”焓凩看向他,“我之前看的史书里说崆峒殿对于苍梧是求而不得。”“当年的事谁说得清楚呢。”乘雾看向他俩,“至少浛渊和小姐一定说得清楚。”“朦胧,之后呢?”浛渊问他。 “之后......”乘雾抬头,“昆仑离开了这里,回到了他的居所。我想那时苍梧应该很不解吧,不然,崆峒也不会丢下她一个有潜回了凝川境。后面留有一片空白,大概崆峒也不敢对苍梧妄加猜测。”浛渊看着那壁画,紧紧牵着爱人的手:“再往前,应该还有吧。” 乘雾继续向前游去,看到了一片白茫茫与一抹苍绿:“原来是这个时候......这里便是他们再度相见的场面了:污浊之力撕裂了苍梧昆仑二人的封印,气温骤降,百木成冰,苍梧神力迅速衰弱,化为凤凰身蜗居扶桑树以保存自己的性命,他们便相遇在树上。崆峒孤身离去,封印阵旁,他和雪落朔溱相遇,即雪孔雀族族长。两人也是共同封印下了污浊之力。两人一起去到扶桑树,看到了在巢中休息的苍梧。树下也有昆仑在等待。四人同行重新部下了封印,然而朔溱和昆仑都拒绝了他们的邀请,再次不知所踪。” “苍梧建国,定都仙鹿都,在那里种下了祈福的巨大榕树即今日的古木苍榕。这样苍梧虽居住在扶桑树,东境的事她也能够知晓。想必崆峒陪她一起去的,否则壁画上也不会有那么详细的记录了。” 浛渊抬眸,看到了两人的加冕,朔溱和昆仑都在,但他们的领地并未并入净世,而是与他们并列。 “朦胧,后面是......?”浛渊怔怔地看着后面的壁画。“啊,原来两人相知是在这个时候:苍梧布下圣火防线后的虚弱之时。”乘雾抬眸看着,“果然啊,后面的那一段,就是鲜血铺满了,苍梧被叛军围攻,拼尽全力将他们困在阵中再耗尽最后的力气,死在了自己的两枚凤凰卵身边。崆峒去时已经晚了。” “临渊,这里有一段话。”焓凩细细看着,“吾来不及救苍梧,连她的遗言遗愿都未曾知晓,是吾对不起她。吾的后代一定要保护好凤凰。”“崆峒和苍梧的一生可不是几幅壁画就说得清的。”乘雾开口,声音低沉依旧,“其中的细节,都在时光中褪色淡去,我想崆峒殿当年一定恨死了自己,因为他在看两族的继任者长大之后,毫无眷恋地自杀而亡,留下白骨守在百川下深处的苍梧墓旁,没有人知道具体的方位。” 浛渊看向身边的焓凩,只见爱人低着头一言不发。 “朦胧,这里没有记录,后来他的惩治么?”浛渊问他。“那是螣蛇族的记录,但也不明确。我可以帮你们问史官借一下。”乘雾看向两人。“不必了,临渊还是好好休息,我有预感,均雅休息四个月,必定进攻。”焓凩有些忧虑,“虽然均雅的军队不足为惧,但深瑕的魔力你我今日都见识到了,就连我的凤凰火都不能很好地解决,更不需论你的玄冰和哥哥的光了......我回扶桑一趟,再去一趟瞭望塔,临渊,我需要设计新的符文了,曦儿瞳儿还小,强大的神术他们还使不出来。” 浛渊伸手将她搂到了怀里:“别怕,小凤凰,你将他们带在身边,对他们而言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看看敌人看看亲人,就知道自己要为什么而战。不用怕的,我和你,还有牧云,难道会保护不好他们?小凤凰不要多想。” “呀,娘亲!”晢瞳兴奋地冲到了她怀里,在她蓬松的羽毛上黏糊了好久。“瞳儿要快快长大,这样就能和爹爹娘亲一起看看这净世了。”焓凩垂眸宠爱地看着自己这听话的小闺女,“你会比娘亲飞得更远。” “娘亲......你要等阿瞳长大。阿瞳不要娘亲走。”晢瞳把自己的羽翼长得很开,尽力抱住了焓凩。她笑了,俯下身子展开羽翼也将她紧紧抱住:“放心便是,瞳儿,娘亲我可没那么没用!” “凩儿可要照顾好自己。”雲初开口,“就算临渊在身边。”“我知道的。”焓凩笑了,“哥哥怎么想起来把两个孩子带在身边?”“说实话,我并不放心雪山,我不以为那里是一个世外桃源。”雲初的声音变得坚定,“我希望两个孩子能够在我们身边学到更多。而且真的要说保护,难道我们真的保护不好他们么?我不那么以为。” “我明白哥哥的意思,那这样这些年岁我去研究符文,届时真的开战,我们轮流照顾他们。”焓凩看着他,“毕竟啊,瞳儿曦儿也是我们最珍贵的血亲了。”雲初颔首:“好。” “姑姑,所以我们之后?”晢曦搂着晢瞳,好奇地看着他们。“跟着我们去古木苍榕。”焓凩突然皱了皱眉,“我还赶时间,就不多留了,哥哥帮我屋里的手链拿一下。”“有海螺这串?”雲初衔着它飞了过来。“嗯。”火焰闪过,她收下,“扶桑树应该不会发生什么,那我过去了。” “去便是了,顺便问问临渊,他愿不愿意正大光明地娶你过门。”雲初看着她讶然的神色,微微一笑,“凩儿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哥哥也只能保护你到这个时候了。” “哥在说什么胡话。我贪心得很,要临渊,也要哥哥。”焓凩瞬间就红了眼眶,“凩儿聪明得很,哥别想着把我扔下。”“好,那我就暂时不问他了。”雲初亲昵地蹭了蹭她,用羽翼将她抱在怀里,“那你可就要被两个人管着了。” “有什么关系?哥哥临渊都是为我好的。不多说了,我先回去了。”焓凩看向他,发现他的凤眸也有些湿润,不由担心,“哥哥看到了什么么?”“没什么,去吧。”他松开羽翼,然后看她飞远。 “所以父君梦到什么?”晢曦不由好奇。“小孩子哪来的那么多什么?”雲初的羽翼拂过他的脑袋,“玩去吧。” 她回到水下,化作人形,落在凝川殿外:“会遇到什么么,竟让哥哥想把我尽早抛给临渊。”她叹息了一声,慢慢走进了宫殿。 “师兄也继承帝君之位了,珩遇,你什么时候找他?”安冉问他。珩遇看着身边的爱妻紧紧揪着着他的衣袖,冲她柔柔一笑:“我再等上些日子,等他神力完全恢复。”“那就好。”沨铃放下心来,“珩遇现在在东境,带着归惶一起去吧。” “也带上我!我能给你们的攻击加持!”娴灵看向他们。“好,那珩遇带着她们一起过去,这边翂儿巉儿守在西境森林,我和尘埃守在这边。净世的帝君重聚,这对净世而言是一大喜事了。”沨铃将人员安排好,“对了珩遇你之后去看看雲初,然后在东境确认一下有没有奸细叛徒,苍梧殿下的遗憾我不想它在焓儿身上重演。”“沨铃殿放心。”珩遇朝她拱手。 (50)对决·决裂 “碧海·冰心玉壶!”“珩霜·星河千帆!”两股神力碰撞,气浪万千掀起。珩遇看着对面的浛渊,没有半点放松。 “凩儿,紧不紧张?”归惶看着两人短暂的僵持,下一秒神剑神杖碰撞,问一旁安坐的焓凩。“不紧张,临渊不会受伤,也不会败给珩遇。”焓凩笑着看她,“我对临渊有信心。” “你还是决定跟着他了,凩儿。”娴灵也在,她的目光满是无奈,“但想来牧云当年就已经决定把你托付给他了吧?”“娴姐姐没必要为我不满,临渊对我很好的!”焓凩看着两人衣袍翩跹,然后回头,“倒是娴姐姐,这些年可还好?” “闭关出来不久。”娴灵冲她一笑,伸手就如好几个百年前那样揉了揉她的发,“凩儿越来越好看了。临渊倒是好运气。”“娴姐姐也很好看,那是不是四皇子也是好运气?”焓凩起身,看着他们对峙,“果然,临渊擅长的还是防守。” “沧龙族擅长厚积薄发,巨浪和玄冰,凤凰族擅长随心而动,火焰和光辉。”安冉也走了过来,“白泽族擅长的是命运占卜封印这一类,擅长使用星光和永夜,雪落族擅长的是医术和毒,擅长使用狂风、冰雪和梦境。但能成为帝君的,他们的神力都极为强大,所以也不要小瞧白泽和雪落的帝君。大家各有所长,本就是互补的存在。” 雲初负手看着他们对峙,一旁站的是手握着风帝剑剑柄的吟翂和持着破风弓的翊巉。 “雲初,你以为他们谁更厉害一些?”翊巉好奇地看向这位鲜少出手的帝君。“依我看么?自然是临渊比较强,毕竟他曾经是少将军,而且年长我千岁,必然是比我更加强大;至于珩遇,我不太清楚,但听凩儿说他是在千年之战上任,那样的绝境,一定是有过人之处了。”雲初如实评价,然后低下头,摇了摇头,“说来只有我,是凭着血脉上任的。” “雲初不必如此谦虚。”吟翂的声音里满是严肃,“你经历过很多次战争,我认得出你的神力——那不会被凤业火夺走半分辉煌的光芒,还有你本身——不会被昀樨遮掩半分强大的强大。不必妄自菲薄,否则是使我和珩遇愧杀。”雲初依旧摇了摇头。 “珩遇,最后一招定胜负吧。”又一阵飞沙走石,两人再度被对方的攻击震退。浛渊趁机与他拉开距离,将风波剑放入剑鞘,双手平摊神力开始凝聚。“好。”珩遇也不惧怕他,神杖开始浮现朦胧的星光。 “沧浪·碧海·深渊狂澜!”浛渊骤然睁眼,苍茫的龙吟回荡在山巅,“沧龙腾渊,鳞爪飞扬!”“祈瑆·珩霜·夜巡星华!”星光从四面八方冲向呈环状飞翔在苍穹的沧龙,那一阵海浪从他的周身怒吼着扑向他的对手。 “原来是海潮和星光的战斗。”焓凩喃喃着,“我开始好奇临渊的招数了。”“这还不好说?你找他比试一番不就好了?”归惶冲她一笑,“凩儿,我其实挺羡慕你的,因为你不用临渊的保护,无时无刻的、周全的保护,你不是弱不禁风;可是我却是弱不禁风,阿珩他因为我,都不敢离开西境森林,尤其是动荡的年代。” “其实临渊和哥哥也经常担心我的,栖惶没有招数防身么?”焓凩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我们的对手有一个是白泽帝君,珩遇和栖惶都务必小心。”归惶颔首:“阿珩和我说了。他说他有信心保持本心不为他所用。”白泽和沧龙的原身在神力对峙中显现出来,两人都不肯后退半分,那么僵持着。 浛渊趁机瞟了另一边的焓凩一眼,然后冲珩遇一笑:“珩遇,落败的,一定是你!碧海·风波·料峭寒春!”寒风吹彻,风波剑趁机飞出,在他心脏之前停下,若再进半分,便会见血。珩遇眼睁睁地看着神剑冲到心前却没无可奈何:全身神力都集中在神杖上用于和沧龙对峙,实在是有心无力。 “我珩遇甘拜下风!从今往后,浛渊,我们的、父辈的、种族的恩怨就一笔勾销,我们便是朋友了。”珩遇也是个直性子,他痛快地收回神力,看向对面沉静的人,又有些惋惜,“本来你继承沧浪神位是可以和焓凩雲初一起迎战昆仑孑羽的,只是,他下的封印可以应他的意愿而增强减弱,且这个封印下在神位之中,饶是凤业火都没有办法。” 浛渊垂眸:“无妨,总有办法将他解开,不过珩遇,承让了!”说着将剑收回,侧首看向了焓凩。珩遇看向观战的几人,挑了挑眉:“夙慧,你之后呢,还在雪山吗?”归惶摇了摇头:“听沨铃殿下安排。” 他们都回首,看到了刚刚落在此地的沨铃和尘沙。“师父,尘沙殿。”“沨铃殿,尘沙殿。”都急忙行礼。 “好了好了,都是当帝君的人了。我们地位已经平等了。”沨铃抬手,看着他们起身,微微一笑,“这一战,我和尘埃,还有珩遇归惶镇守北境冰梧川,雲初焓儿镇守东境,渊儿到时和重川说一声,他代替你镇守南境,你去帮凤凰兄妹一起应对敌袭,翂儿巉儿镇守西境,如果难以应付就通知你们父君,东境如果三人都难以镇守,那么归惶珩遇也一起去帮忙。这个安排,如何?”焓凩看向雲初,他点了点头。浛渊看向吟翂,吟翂点头。 “沨铃殿,冉请求驻守冰梧川。”安冉先向她行礼,才将自己的诉求诉说。 “娴灵请求驻守东境防线,镇西军......与我牵绊亦深。”娴灵垂眸,向她拱手。 “这样么?”沨铃看着她们,沉吟了片刻,颔首,“好,但你们要保证,你们自己的安全和与你们有关的人的安全,净世不宜插手其他国家的事,除非......” 圣洁的冰雪之力凝聚成她的权杖,权杖伫地声音清脆悠远:“净世已经完全卷入到三大帝国的重组之争!”“是!”焓凩、归惶、浛渊、珩遇、吟翂翊巉和雲初都应声。 战鼓声响起,雲初看向焓凩,看见妹妹无所畏惧地转过身去,神力凝聚。“凩儿已经打过好几场,神力也有些吃不消,这样好了,临渊,我们联手如何?”雲初缓步上前只手压住了她的肩膀,回眸看向来到身后的男子。 浛渊颔首,他看向他们:“浛渊、雲初还有焓凩就先行一步!”“去吧,小心些。”“扛不住了叫我!”珩遇目送他们远去,然后看向归惶。 “对了,我们要分开住了呢。”归惶看向娴灵和安冉,“我和阿珩一起休息。”安冉颔首:“反正灵也要去东境。”娴灵突然有些犯难:“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过去?”“不急,我估计镇西府的人会来。你也不必过去,来回跑挺累的。”尘沙冲她一笑。 “话说你们俩去?”焓凩有些不放心。“我们去,凩儿照顾孩子们吧。”雲初冲她一笑。“我不参战可以,但是我要等在遇冥山脉。炡炡旭儿阿骨都在那边,他们那边不会有事,我在这边我还能放心一些。快些去吧。”焓凩站在瞭望塔上,“临渊,哥哥,小心些。” 浛渊颔首,雲初拍了拍祗焰:“我们走。”凤凰鸣和沧龙啸响彻在山峦间,祗焰和乘雾带着他们奔赴战场。焓凩看着他们远去,淡淡一笑,满心的欢喜。 “是他们!”莫凌风听到了凤鸣声,惊喜地看向后背的姜月叆。“只是这太远了吧......他们也没理由来插手我们和他们的战事。”姜月叆话音刚落,自己的折扇就将锋芒对向了楚朔棪的咽喉,注视着他,他的目光暗了暗。 “父君和娘亲还有陛下念归在另一边,月沉,我们要不把他们引到净世吧?”莫凌风小声和他商量。“那也要看慕远回夙能不能把战马送到这边。”他不敢轻举妄动,对面的两兄弟都是暗杀的好手。 “事到如今,念归,你是逼我除掉你么?”另一边,白念陌冷冷看着他,“以镇西府为据点发展自己的势力,你忘了,跟在你身边的人也是我的手下。”“那你大可问问,月沉还有嘉蓝认不认你!”剑指他的心脏,白念俟目光沉沉看着他,“在你软禁我、对月沉临渊下手时我就和你断开了血脉的联系。现在,你也不必以兄长自居,要夺我的命,就尽管来拿!” “这可是你说的!”八颗符文依次浮现,白念陌闭上双眼,神力游走,将他们依次打去,欲将白念俟困住。“哼,白念陌,你应该用我不知道的神阵!”剑河浮现,白念俟捏诀,将他的符文冲破,剑锋直直冲向他的心脏。白念陌皱了皱眉,神力为盾将他的攻击防御:“看来是我轻敌。” 回到这一边。“将军,马来了!”慕远砍下了挡路之人的脑袋,鲜血染湿了战甲。战马嘶鸣着向他的主人奔来,莫凌风一笑:“好!”他看准时机利落上马,回头一看,姜月叆也已经落在了战马上,折扇化作长剑,鲜血淋漓。“慕远,你们带了多少马出来?”莫凌风一夹马肚子,“我们把他们往净世的方向带!” “回将军,回夙带着剩余的四匹良驹往陛下那个方向去了!”慕远护在他的左侧,又斩杀了一个士兵。姜月叆护在他的右侧,剑光闪过血花绽放。“我们去接他们一道往净世走。”莫凌风持着长枪,看向光芒盛放的地方,“我上次和牧云说让他不要再被镇西府所累,看来是不得不麻烦他们了。” “凌风将军!”在这一边的回夙看到了他,然后将军旗展开,“镇西”二字的旗迎风招展,精锐部队将再次出鞘。 莫凌风看向跟在他身后的白念俟:“念归,快一些做决定!”“众将士听我白念俟之令,镇西府从今日开始脱离均雅统治,自立为国!”强大的剑河飞过,将白念陌的将士悉数杀尽,鲜血之息弥漫。“随我来!”姜月叆冲他点了点头:“跟嘉蓝走,他带我们去找他们,去找净世的援助。”他们颔首,策马奔腾。 “大家跟着将军走,两侧队伍不能够乱!”慕远策马走在最左边,他的声音在混乱中出奇地清晰。 “净世也要掺和陛下平定叛军么?”白澈予御着长风,看着他们对面的两人,“怀慕帝君,沧浪帝君?”“均雅的二皇子和三皇子,现在又应该称你们为什么?否则显得净世帝君目中无人,容易给净世抹黑。”雲初执着云瑛剑,沉静地看着他们,“我和沧浪可没有兴趣参与你们均雅的内斗,但似乎你们的那位陛下,平反并不成功,否则,‘镇西’的旗帜怎会高高飘扬?” “如果镇西独立,净世就可以参与了,毕竟一支精锐部队,也许要很多年的培养。”浛渊的目光冰凉,风波剑已经开始准备,太多年没有舔血,这柄剑也已经兴奋。 (51)独立·盟约 浛渊淡淡的目光看向那边,军旗猎猎,是势不可挡。 “念归,我看到他们了,建交的事交给你了!我和月叆来拖住他们!”莫凌风说罢便和姜月叆一起策马而去。 白念俟抽出长剑化出了剑阵护在自己身侧,然后如离弦之箭般奔向他们。 “怀慕帝君,沧浪帝君,镇西府独立,愿与净世结盟!”白念俟匆匆停下来,看向他们,认真无比。 “镇西独立么?”雲初有些恍惚,在那些和妹妹分别的年岁里设想的竟然真的成了现实,“镇西独立的,是从政治到军事,还是只是一个设想?” 浛渊不置一词,只是将神力散出威慑在场的所有人。“……至少,诚意是真的。”白念俟犹豫了一瞬,开口,“不知两位帝君意下如何?”“净世确实需要盟友。”浛渊开口,靛青色的眼眸里满是肃穆,“但千年之战绕不开,均雅是,净世亦是,你们又怎么样呢?” 正在这时,神力迅速涤荡开来,化作利刃冲向两人的心脏!“是谁?”雲初挥袖,强大的光芒在周身展开羽翼,光潮涌去挡在他们身前和半空中的光芒相撞。 “凤凰怀慕帝君,沧龙沧浪帝君,镇西独立可还未成现实,怎么,要插手我均雅的内政么?”白念陌冷冷注视着他们,周身六十四符文悬浮,流转着神秘的浅紫色光芒,声音里充满了对他们的悲悯,“放弃了故土甚至还要反攻故土,你们在乎的那个人,已经让你们面目全非。这么多年,变的不是我,而是你们!” “均雅的新帝么?恐怕是认错了人吧?”雲初满不在乎地扯了扯嘴角,“我苍梧雲初,如今只是第二次见你们,何来的反攻故土?”浛渊看着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确的认识我们啊。沧浪帝君崆峒浛渊出生于寒冰,凤凰怀慕帝君苍梧雲初出生于凤火——与均雅,半分关系都没有。若再认错,则是对我们的亵渎!”龙啸徘徊,他抽出了风波剑,剑锋直指白念陌的符文。 “好一个半分关系都没有!”白念陌怒极反笑,“念着我旧友间的敬称,却又说自己与均雅没关系!真是变了啊。”妖异的紫火从天而降,空气都聚拢、凝固! “承旂·圣火防线!操纵空气的能力可不多,偶尔出现一个还真是异常棘手。”清冷的声音传来,伴随着灼热的气浪阵阵排开、将紫火吞噬。 步步生花,焓凩看着他们,伸右手,金乌轻轻落在了她的指弯。素净的白色襦裙在瞬间被血色浸染,金线勾勒出尊贵的凤凰花纹,红色的神力将所有锁链全部吞噬,她张开双眼,睥睨苍生的骄傲,“怎么,只有你们能够有后手么?用空气来暗算我的亲人,就该有死的觉悟!” 尖锐的凤鸣冲出云霄,她挥袖:“承旂·九天长鸣!”凤首镖飞出,在白念陌的符文上飞速旋转,僵持不下;白澈予白澈许两兄弟也被迫现身,长剑上凤首镖旋转,甚至可以看到火花! 白念陌发力,浅紫色的神力在瞬间将它们震散,他看向焓凩,眼神就如淬了毒一般怨恨,下一秒,符文飞去:“禁锢!” “我现在没兴趣和你们玩。祝融朱雀!”红线上排列的符文上光芒流动,光芒闪过一瞬便将他的所有神力吞噬,“符文之师强的不仅仅是符文自身,更是使用者的神力和心志,你还有什么是强大的,均雅的新帝?自己的初心早已不复,甚至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清楚,均雅迎来你那么一个帝君,也真是不幸!” 焓凩说着,挡在了雲初和浛渊身前,神色淡淡:“你昔年说我‘净世有我那么一个帝君,也不知前路何方’,那么,我就如今就把这句话还给你!离间之计将信任粉碎,将自己的友人逼走却和自己的敌人结盟,均雅的帝君,你是不是,活在梦里?” 雲初拉住了浛渊,冲他摇了摇头:“凩儿让我们藏锋。” “我活在梦里?正巧大家都在了,那么我们今日就将这笔账好好算算!”白念陌愤恨地看着他们,“是你夺走我身边的人。” “不是你们抛弃在先?不要将已经死去的人和我们混而一谈!”焓凩冷冷看着他们,刚想再次动用神术,手腕就被雲初扼住了。“皇兄。”她没有回头,甚至语调都是陈述。 “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凩儿。”雲初伸手将妹妹带到了自己身前,清冷的声音宣布了净世的意志,“镇西独立,需要用自己的力量证明,除了关键的地理位置,你们的实力也足够打动净世,来弥平千年之战的创伤。” 浛渊看向他,语调一丝起伏都没有:“又改主意了么?”“建交是你的意思,临渊。”雲初没有看他,“我们先回去吧。沨铃殿下说过的,暂时先不参与内政。”他颔首,挥袖,一起消失于此。 “那么,只有我们的事了。”白澈许开口,挥袖间无形的锁链直直冲向他们;白澈予静静看着他们,手中紫火凝聚。“云叆·琥珀夜光!”琥珀的光芒盛放,姜月叆和莫凌风一起策马而来,琥珀的光所经之处,鲜红的血喷涌而出。 “不过宵小之辈,也敢在我莫诚舒面前张牙舞爪地逞能?”长枪现形,银光闪闪,一身银色的铠甲,莫诚舒从另一方向策马而来,“舍予,让他们看看这镇西府经年累月的战事!”长枪嗡鸣,血雾自枪杆中弥漫。他大喝一声,嗜血的威压在瞬间展开,将空气中的锁链全部震断! “长风!”莫凌风也不甘示弱,另一柄银光闪闪的长枪出现,“千钧!”长枪离手,化出幻影像他们攻去。白澈予身形一顿,身后的人已经被威压镇压得喘不过气来。 “陛下,今日不宜恋战,我们低估了他们的实力。”他看向顽抗的白念陌,低声建议,“朔诗朔棪那边也已经很难抵抗了,毕竟白帝和尉迟夫人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白念陌愤恨地看着他们,十指逐渐收紧,却最终不甘地带着他们通过光芒离开。 “这就逃了?”莫凌风好奇地看向后面:逐渐有人影跟了上来。姜月叆勒紧了缰绳,停在了白念俟身后:“念归,意下如何?”白念俟垂眸:“若非莫大将军,他们也不会那么快撤退的。”莫诚舒摇了摇头:“就算我不动用招数,依照念俟的实力他们也扛不了多久。” “没受伤吧?”尉迟洌策马急急停在了丈夫身边,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松了口气,“解决了,之后呢?”“他们应该会来。”白念俟调转方向,“父皇。”白琴之驱马踱步而来,身后是慕远回夙两位副将:“俟儿,去净世吧,带着凌风月叆,这里我和莫大将军一起守着。” 白念俟颔首,姜月叆跟了过去,莫凌风则不放心地看向自己的父母:“父君,娘亲,小心些。慕远回夙,劳烦你们。”“将军去便是。”回夙一笑,随后目送他们策马奔向遇冥山脉。 “结束了,还挺快的。”浛渊开口,遥遥望着方才令人心悸的威压的地方,“小凤凰盛怒时的凤凰威压也不过如此。”“这是莫大将军的绝杀——祭奠,而且不是嘉蓝能够学来的,这个招式对长枪自身也有很高的要求。”雲初负手而立,“要去接他们么?” “小凤凰方才匆匆离去,你不去看看么?”浛渊有些担忧,“凤凰火不是我能够靠近的,可你可以。”“凩儿留了口信让我和你处理这些政务,瞳儿也要化为人身了。”他的双眼因此也流露了些眷恋和疼爱,“瞳儿的梦经常会预见未来,以后也难以安稳。”浛渊垂眸:“需要多久,到她们出来?” “几个月而已,走吧,去接他们到雪山之巅。”雲初挥袖,竹林在身下展开,“把朦胧和祗焰都遣了回去,得靠我们自己了。” 不多时,雪山之巅,朔风凛冽,不论何时。 安冉立在门口,看着他们先后落下:“师父已经准备好了地方,请随我来。”一条小径,冰蓝的玄冰铺开合作的通途。 “这里是我师父的领地冰梧川。”浛渊的声音有些低沉,“净世的各位帝君齐聚——昀樨帝君临时有事未能出席——将见证镇西的诚意。均雅的四皇子,做好准备。”“多谢提醒。”白念俟颔首,身后的两人则是互相看了看。 安冉打开了门:“请进吧。”浛渊看向座首,正是沨铃和尘沙二位帝君。 “沧浪,怀慕,这边来。”祈瑆帝君昆仑珩遇开口,另一边则是朔溱吟翂朔溱翊巉两兄弟。“哎,昀樨呢?”他问。“回扶桑树了,有急事,我待会儿也要回去一趟。”雲初落座,在浛渊和珩遇之间。 “镇西府的诸位坐在对面就是。”吟翂开口,“雪落羽风帝君,有幸相见。”“镇西府白念俟,有幸相见,身后是我的谋士与将领,姜月叆和莫凌风。”他率先落座,两人跟随。 “我记得那时候你还是以均雅巡安王的身份来到雪山之巅,在怀慕的帮助之下。”沨铃开口,“那时候你并无太多的话语,但我能看出来,你和你那位兄长不同。” “镇西府独立,我与均雅和那位兄长就没有半分关系了。镇西希望与净世结盟共度这段艰难的时期,不知净世意下如何?”开门见山地直白,白念俟看向座首的人。“先别急,镇西府的主人。”沨铃起身,长裙曳地,尘沙紧随。“母皇?”吟翂有些不解。 “净世将迎来它新的一任主人。”两人并肩而来,神力凝结成为一柄通体晶莹漆黑、有金色勾勒花纹的神杖,“这是净世政权的象征——苍峒神杖,今日我们将它交由浛渊,由浛渊来代表净世四大帝君作为净世的象征。” 浛渊匆匆起身,再慎重地半跪下,双手平举过头顶:“沧浪帝君崆峒浛渊,有幸成为苍峒之主,将为净世倾尽一切,在所不辞。”神杖被紧握,他缓缓起身,靛青色的双眸里满是凝重。 “镇西诸君请向净世的新任帝君表达结盟的意愿吧。”做完这一切,沨铃有尘沙携着走回了原来的位置。 (52)重逢·相别 浛渊静静凝视着手中通体漆黑的神杖,半晌才看向对面的人,神杖化作光芒流入了他的躯体。 “沧浪帝君,镇西府欲与净世结盟以度过这一段艰难,不知净世意下如何?”白念俟说着,向他拱手。姜月叆起身递上了文书。 浛渊颔首,在回礼之后接过了文书,来到了他们身前递给他们:“我既代表净世,这决策,由你们来决定。” “师兄,缔结盟约这种大事,需要所有种族看过才能够做出决定。”吟翂轻轻一叹,“需要要他们等上几日。”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清脆的鸣叫声。雲初一愣,看向门外。 “镇西之主,净世需要五日时间将民意收集。”浛渊看着他们,声音平稳、不容拒绝。“镇西于此并不着急,希望净世能够慎重对待。镇西愿等待净世的消息。”白念俟笑了。 浛渊看向雲初,向他颔首致意。大门缓缓打开,冥旭、祗焰还有乘雾一起飞来,身后是一席银灰色的长袍和青翠的华服——凤凰族最信任的两大种族的族长一起来到这里。 “昀樨让我们一起来这里,说是会有很重要的事要交给我们。”碧穹微微一笑。 “这家伙......确实有事想拜托你们。”雲初无奈地笑了笑,起身,来到他们身前,将结盟的文书递给了他们,“与镇西结盟,我想知道陆上诸族的意志。”“交给我们就是,四日,我们便能将所有民意收集。”碧穹笑了,“怀慕放心就是。”他点了点头:“辛苦。” “若无他事,银朓碧穹就先告退了。”银朓开口,声音沉稳。 雲初回眸看向那边看着他的浛渊:“沧浪,还有什么要托他们带话么?”“我会亲自去鲛族的。怀慕若是着急,可以先回去的。”他别开了视线,“就有我送诸位回镇西府吧,这些日子我将驻守在圣火防线。羽风,祈瑆,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吟翂颔首:“这里交给我们。” “师兄!”安冉跑来,来到他跟前,“还有事呢!”浛渊笑了:“你不是一个人闷得慌?怎么那么着急让她回去?” “总不能棒打鸳鸯对吧?”她悄悄道,“前些日子娴灵还和我念叨过呢!”浛渊看着她眼眸中狡黠的光芒,无奈一笑:“好。镇西诸位请稍留步,不带走你们之前托付给熙临渊的人么?” 雲初回眸,摇了摇头,看向已经在一旁等了好久的神兽们:“我们也先回去。朦胧留在沧浪身边吧。”乘雾点头,振着蝠翼来到了他的肩膀。 “雲初尚有急事,便不多留了。”言罢,他向他们行了一个礼,随后离开。 白念俟看向跟在归惶身边的女子,连呼吸都滞缓了瞬间。远处的女子一席浅粉的裙裳,墨发有一根银白的发钗挽起,珠链垂落一步一曳,不施粉黛的面容既清丽灵动,又沉稳优雅。 归惶将她带出来后就回到了爱人身边,坐在他身边。珩遇伸手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舍得么?”“娴灵不是我,她不属于净世,反正你在啊。”归惶靠在他肩上,安心地闭上双眼,回握住他的手。 浛渊负手和安冉退到了边上,将场地留给他们。 “娴雅......”白念俟怔怔地望着缓缓来到面前的恋人,想说的话盘旋着,但说出口的只有她的爱称。“念归,好久不见。”上官娴只是笑着,“别来无恙。”“愿意和我回去么,回那个烽烟弥漫的地方?”他看着她,有些局促。“带我回家,回有你在的地方。”她的双眸流转着分别的年岁留下的深刻,她开口,“不要再丢下我一个。”白念俟点头,颤抖着手臂将她拢入怀抱:“回家了,娴雅。” (53)将来 “还是这样。”浛渊看着他,“我们把他引过来吧,重川不要露面了,交由我来。净世里、百川下,总归还是我沧浪的主场。” “放过他吧,浛渊。”百里重川垂下双眸。“你也不要为难自己了。”浛渊看着他,满眼的哀伤,“我以为你看清了,现在的百里重锦,到底是谁。”“什么?”百里重川愣愣地看向他,“浛渊,你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的他,根本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百里重锦!你认识的百里重锦,早已经做了古!你还在为一个顶着你爱的人的面容并伤害你的人辩护,你是傻了还是盲了?”浛渊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难以置信的表情,无奈地叹了一声,“不过是,仇恨蒙蔽双眼、被权势掩去记忆和初衷的一个傀儡,带着他几近沉眠的意识的一个......罢了,你若是还想再见到他,你记忆里的百里重锦,你就必须夺回鲛珠,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出事。” 百里重川愣了好半晌,才点头,缓缓:“好。我要怎么做?”“保护好自己的身子,若是难过了,便让明澈将神力给你,我去试试看能不能引他出来。重川,你一定不要插手。”浛渊认真地握住了他的手,光芒浮现,“希望它能让你好受一些。” 百里重川的瞳孔骤然放大:这是,海洋权能! “我继承沧浪之位后,便拥有了将权能交付的能力,你所有的,就全部化作你的力量,守护你。我们也许会和镇西府结盟,镇西府的领土并入净世,百川下的压力也会轻一些。”浛渊看向他,“你要好好的,在我有能力补偿你之前。” “哎?”百里重川笑了,“不用你偿还的!”“别推脱,重川,否则我良心不安。我近期守在圣火防线,你若无事也可以上来看看。”他微微一笑,“还有事,就不久留了。” 百里重川颔首:“不送了,浛渊。但,诚然如你所言,白泽对沧龙的封印就是对你的桎梏,沧浪帝君不能依赖于凤凰帝君,不论是怀慕还是昀樨。”“我知道,你只管养好身子。”他冲他一笑,随后有乘雾带着飞出了水面。 “看来,客人到了。”雲初忽然看向那唯一的缺口,停下了拨弦。晢曦也抬眸看去,长发披散在身后。 湛蓝色的光芒明亮一瞬,浛渊出现于此。 “古木风铃有凤凰族的威压笼罩,但凡地位比凤凰族低的,都无法动用神力,除非那个人的神力,远高于我们。浛渊现在也住这里吗?”雲初看着他,微微一笑。 “嗯,住在这里,以后方便照顾小凤凰和瞳儿。”浛渊看向晢曦,“啊,曦儿也来了吗?” “姑父,娘亲和瞳儿要多些时间才会出来。”晢曦跑来,仰头看向他。 浛渊也没有催促他。 晢曦静默了一会儿,慎重开口:“姑父,请允许我,在瞳儿出来后,照顾她。” 浛渊一愣,随后看向坐在原地的雲初。雲初也犹豫了,他怕在晢瞳找到所爱之后,作为兄长的晢曦会和他现在一样怅然若失。 “曦儿,你要想好。”雲初的声音传来,温柔而坚定,“你要慎重。” 晢曦回首,发现他的父君神色慎重而哀伤。 “我想守着她。”晢曦毫无犹豫地开口,“我和瞳儿,都不会让自己成为你们的负累。我比她年长一些,能照顾好我们自己的。”浛渊看着他坚定的漆黑双眸,又看向远处雲初的神色:只见他最终无奈地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好吧,但是我希望,曦儿,你有自己的生活,有你自己的理想。”不要像你的父君一样。 雲初轻叹一声:“曦儿,来我这边。这些年你跟在我身边,我要教会你保护自己的方式。浛渊,这些年边境事务还要麻烦你。” “无妨。”他领着晢曦来到他身边,席地而坐,他仰视他,“雲初,我想引百里重锦出来,夺回重川的鲛珠。” “需要我配合你么?”他问他,光芒明亮。“不必,对付百里重锦,我还是足够的,只怕那只白泽——昆仑孑羽会插手,那我需要你的帮助。”他垂眸,“还有一事……” 他犹豫了。 “还有什么?”雲初笑了,“但说无妨。”“我想娶小凤凰过门。”他闭上双眸,“名正言顺的。” 雲初笑了,苦涩又欣慰。 晢曦回首看着他的神色,心中又翻上了一种酸涩:是因为姑姑,父君才劝他不要为瞳儿做太多么? “我明白了。”他良久才开口,“我明白,你和凩儿分开那么久,早已想将关系确定。我也想看凩儿穿上嫁衣、凤冠霞帔的模样……”他的声音颤抖,搭在弦上的指尖都在发颤,带动琴弦。 “但是,浛渊,我问问她,好不好?虽说长兄如父,可是凩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我都知道她。” “父君……”晢曦趴在他膝头,小心地伸手将他的眼泪擦去。“没事。”他看向自己的儿子,“没事。” “雲初……是我心急了。”浛渊抬眸,看到了他闭眸的瞬间眼泪滴落,歉意和愧疚几乎将他淹没。 “我明白。等她出来,我们自会给你答复。等上一会儿,还不好?”他再度张开双眸,凤眸是熠熠生辉的悲哀。他颔首,不再言语。 “为什么会那么悲伤?哥哥,谁为难你了么?”焓凩睁开了双眼,看向东方,“我还不想离开哥哥,可是我也不想临渊一个人……” “娘亲。”微弱的声音唤回了她。她垂眸看去,蜷缩在怀中的小凤凰羽翼上多了一层璀璨的火光,“我好像,变强了一些……” “那是好事呀,瞳儿的神力每强一分,我和临渊还有哥哥就能放一份心。”焓凩垂眸,弯下脖颈去蹭她柔软的羽毛,感受着奔腾着的鲜血带着灼热的温度,“我们是火焰的凤凰,我们所拥有的炽热是为了保护净世。但我更愿意称之为:保护所爱而生的力量。瞳儿,你记着,一个人的志向是会变的,但是心之所爱是永恒的,你要深深爱着你所爱的,它是你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晢瞳抬眸,绯红的双眸光芒璀璨:“娘亲,难道为净世,我们要割舍下自己的亲人吗?我不要娘亲舅舅爹爹还有皇兄走!”“哎?”她一时没跟上。 “爱我们所爱的,深深地爱着他们,娘亲,为什么我感觉到了你要走?”晢瞳不知哪来的力气,张开了羽翼抱住了她,“我想化为人身,这样可以完完全全地抱住娘亲!” 焓凩忽地笑了:“傻丫头在想什么呢?你娘亲可是净世的帝君,不会轻易地赴死!我和你舅舅还要传承凤凰族不败的神话,怎么会走?放心就是!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就是尽快增强的自己的神力,学习符文,学习保护自己的方法,再然后是保护你所在意的人的方法。瞳儿,这一生都不要忘记,你那个翱翔苍穹的梦。”她点了点头,看着她美丽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