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傻子》 第1章 傻子杨仪 杨仪有烦心事,她烦的不是女扮男装,不是一路坐船被个叫王蓝田的学子带头欺负,不是进了尼山书院被王蓝田强逼互换宿舍,不是室友眼高于顶、拉帮结派、却嫌她整天跟个锯嘴的闷葫芦一样闷头看书的书呆样儿不屑与她为伍,也不是烦一个叫梁山伯的同学和一个叫祝英台的同学整天腻腻歪歪。 她在烦,因为一个哲学问题而苦恼。 这个哲学问题由来已久,名叫“我是谁?” 杨仪搞不清自己是谁,她知道自己从小就穿越到天水杨氏家族,成了家主一房小妾所生的庶女。 她知道自己穿越前也叫杨仪。 她知道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母亲在她八岁那年就被人打死,打死她的人正是家主及其正妻。 她知道自那以后人人都说家主小女儿得了癔症。 她知道自己那年确实疯了。 她知道现在自己的病好了,偷了钱从家里逃出来,来到尼山书院,山长心软放她进书院学书。 她知道自己来书院的目的,就是找到八岁那年就一直缠着她的哲学问题:她是谁? 她痴心于问题的答案,因此一路来王蓝田羞辱她是“田鸡”她也不在意,新室友嫌弃她三脚踹不出个响屁她也当不知道。倒是山长女儿王兰可怜她,天天问她病好了没有。 她每次都回答:“好了,我好了。”然后背论语给她听,证明自己思维清晰,逻辑正常,哪料王兰看她的眼神更加怜爱了,苏大妈也天天给她开小灶。 就连整日在书院耀武扬威的新室友都不好意思欺负她,搁她面前耍几天横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个神经病,尴尬得让自己小厮同时伺候杨仪,生怕她控制不住拉尿在床上。 ……杨仪给他们解释自己大小便正常,几次之后室友离她更远了,驱赶她睡到矮榻上,每天起床第一句:“记不记得我是谁?” 他怕杨仪发疯。 后来杨仪坚持,室友好脾气地改问“记不记得你是谁?” 几天之后室友不耐烦了,直接喊“你叫杨仪。”提剑匆匆出门练武。 杨仪觉得这室友真好。 杨仪整天看书,满脑门心思钻研圣贤之道,企图解救自己的大脑,从那个魔音贯耳的问题中脱离苦海。她白天读书,晚上读书,刻苦精神感动山长,也感动另外两个同窗,也就是主角梁山伯与祝英台。 梁山伯本来就心善,而祝英台女儿家家更见不得杨仪生病痴呆,见其他人都欺负杨仪,自告奋勇要保护杨仪。 杨仪很感动,但她并不需要。 她只需要一个答案。 也许诚心感动上天,这日才女谢道韫来书院讲课,据《木兰辞》提问诸生,梁山伯反对新室友“三从四德”逼迫谢夫子,引众生喝彩,谢夫子也对他另眼相看。 “马公子此言差矣,天罡地道,人存其间,修心行德,终止一法。德、言、功、容这四德,就算男子亦应遵行。若是强行区分男女,那便落了浅薄了。至于三从,谢先生自幼父母双亡,这个是众所皆知的,而现在谢先生依然待字闺中,自然无夫可从,说到夫死从子,原本就是荒谬,假如马公子你是一位女子,夫死而子尚处襁褓之中,你当如何听从呢?” 梁山伯说完,祝英台眼光晶亮,忍不住鼓掌叫好。新室友辩不过他,面子挂不住,正要煽动大伙罢课时,一人拍案而起,啪地一声,怒视梁山伯。 众人齐齐惊呼,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瘟田鸡”,马文才的室友!山长一家偏爱的傻子!杨仪! 难不成,难不成她要替马文才当嘴替?! 只见杨仪义愤填膺:“那你的意思,是儿子只要懂事,母亲就必须听从儿子的话了?如果父亲、丈夫没死,做妻子女儿的也必须听他们的?” 梁山伯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丝毫不以杨仪是傻子而敷衍她,正色道:“自然不是,所谓‘三从’,并不是指的事事跟从、顺从,而是辅助、辅佐的意思,夫守义,妇守德,天地合而万物兴焉。” 众人纷纷鼓掌,连谢道韫都开始鼓掌,祝英台更是把手都拍烂了。 杨仪怅然若失,duang地坐回去,马文才哼地一声,才说出没说完的话:“天尊地卑,乾坤定矣。乾道成男,坤道成女。怎可女子高坐于堂,男子屈居于下。本公子岂能与你等小人及女子同室?是男人的就跟我走!” 梁山伯句句在理,奈何马文才横行霸道已久,众人迫于他的淫威,一散而尽,只剩几人面面相觑。 杨仪本来还坐在位子上发呆,被人一把拽住拖出学堂,来到球场。 马文才威胁一波其他人不准上课,才放开杨仪,仔细打量她一番后才道:“想不到你整日和梁山伯祝英台为伍,竟然也和他们有梁子。” 他还以为杨仪开窍要帮他来了。 哪知杨仪傻不愣登,看着他鄙夷道:“你放屁!” 马文才:“……你说什么?” 杨仪也说不清怎么了,就在刚才,梁山伯侃侃而谈之后,她三魂归位、六魄回身,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想她新世纪大好青年,一朝穿越母亲居然被人当面活活打死,她吓得当场失了智,一面是觉得这样不可以她要报官,一面是亲戚仆人十年来不停劝她“习以为常”,导致她人格分裂,时而以为自己是现代大学生杨仪,时而以为自己是死了妈的庶女杨仪,一会儿觉得家人罪大恶极,一会儿觉得他们说的都对……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十年。 这时梁山伯突然说出这些个话,她突然觉得从前的自己又活了过来,登时癔症就好了。她看了看马文才,说道:“你放屁。” 马文才还是没有转过弯儿来:“那你,为什么和我一起出来?” 杨仪觉得新室友真傻:“那不是你把我拉出来的?” 马文才顿时觉得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一怒之下把脚底的球踢出,杨仪闪身躲开,正中随即受害者一个。 王蓝田:“哎哟!马……瘟田鸡你敢砸我!” 王蓝田马上改口,他可惹不起马文才。 听到这外号杨仪就气,她道:“马公子的球你敢不接?” 这时马文才却忽然问:“记不记得你是谁?”这话他问过很多次,每次杨仪都回答自己名字,可正常人是不会说自己名字的。 杨仪道:“你s……”她突然想起这段时间以来马文才是没有跟着别人一起欺负她过的,反而一直让马统照顾她,骂人家傻叉不太好,于是道:“你以后不用问啦,我好了。” 杨仪好了,真是书院奇观,王蓝田都忘了被砸的那一下,大家一块儿围了过来,叽里呱啦问了一通,她都对答如流,不耐烦了就说不知道。 主角梁祝和朋友荀巨伯也走过来,祝英台抓着杨仪胳膊直呼“太好了”。 傻子突然变得正常,大家都替她高兴,唯独马文才闷闷不乐,哼道:“还不是本公子我的功劳。” 其实马文才不大愿意杨仪变聪明,之前杨仪虽然傻,可他说什么杨仪都会听,都会去做,尽管做得一塌糊涂,一些心里话也只说给杨仪听,杨仪听他的话从不外传,但现在他不知道杨仪还记不记得他说过什么。 要不还是灭口算了。马文才心狠手辣,想着今晚就动手。 山长也问询而来,他本来听陈子俊说学生罢课,过来看看,哪知杨仪突然就好了,还感激涕零地给他们下了跪,说什么“再造之恩”“涌泉相报”。山长高兴得都忘记罢课这件事,拉住杨仪的手扬言下山给她烧香还愿。 第2章 又疯了 马文才辛辛苦苦等了一夜,杨仪也没有回来,第二天,第三天依旧如此,问山长打听杨仪下落,山长只说杨仪有事要办,暂时不回书院。 平日里疯疯癫癫、听他说闲话的小傻子一不见,马文才倒还怪想念的,想着:“要是她还听我的话,我就留她一命。” 如此到了第四天,杨仪拖着大包小包、累死累活地打开房门,一只利箭嗖地贴她耳边擦过,钉入门板。 杨仪放下东西摸摸脑袋,回头把箭拔下来还给自己脾气暴躁的室友,问:“文才兄,你怎么啦?” 马文才瞪她一眼:“文才兄?你也配?” 杨仪“啊”的一声:“可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马文才想到梁祝二人这些天对他的种种,嘴角上扬:“你有多大脸?” “诺,就这么大的脸。”杨仪给他比划,吭哧吭哧从包裹里取出一只大布包甩给他,嘿嘿笑道:“感谢马公子这些天的关照,这是送你的谢礼。” 马文才看着手里扁扁方方的东西就无语,问:“这是什么?” “枕头!你不是说你的枕头不舒服吗?我亲自挑的棉花和布料,让绣娘赶制出来的,怎么样?软不软?还有这个,” 杨仪递给他一只盒子,“这是弓弦,我知道比不上你们马家买的,但看到了就买了,不知道你用着趁不趁手。” 她也不管马文才什么反应,兴冲冲提着包裹就往外走,又一只箭射在她脚边。杨仪吓一跳,往后一蹦,无奈回头:“大少爷,又怎么啦?” 马文才勾手,杨仪走过去,马文才看看她,试探问:“你真的都好了?以前的事也都记得?” 杨仪道:“自然想起来了,十八年种种,一丝一毫不忘。”她看马文才面色不善,恍然大悟:“你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恩人,我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的。” 她刚说完,马文才放下的弓箭立即指着她的面中,恨恨道:“你给我忘了!” 哪知道杨仪虽然清醒,十年的傻子生活到底影响了她,加上之前马文才对她不错,她大胆地用手拨开箭头,道:“那你总不能再让我傻一次吧?这样好了,我知道你的秘密,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玩笑似的把自己怎么傻怎么逃出来怎么进书院的经过说出来,还拍拍马文才的肩:“都是过去的事,不要在意啦。” 马文才:“……难道你一点也不恨你爹?” 杨仪:“恨啊。” 马文才:看起来不像。 杨仪:“我恨他,但我疯的原因不是这个。”她喝口水,“我恨得要死,但他们都说打死一个妾算什么,连我娘的家里人都拿了钱欢天喜地地回家去了,弄得我也糊涂,我是该伤心,还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然后越想越气,于是疯啦。” 她说得很开心,好像那些都没有发生在她身上。 与她相反,马文才脸色越来越沉,听她说完,问:“你怎么这样,难道不想念你母亲吗?” “不想,”杨仪答得极快,“她整天歇斯里地的,恨我不争气,恨我不能帮她争宠,天天打我,”她想了想,“不过我因为她疯了十年,也算还她情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恨你爹?”马文才阴郁地盯着她。 杨仪把双手伸到他面前,举起,袖子随之而落,露出满是伤疤的小臂,那小臂又细又白,像个女子,但小臂越好看,那伤疤就显得越丑。 “左边是我娘打的,右边是疯了之后我爹打的。” 马文才震惊了,他从来没发现过这些细节,也没想到还有这么惨的人。 这不怪马文才不心细,完全是杨仪作为一个傻子,虽然偶有人欺负,但平时大家都避着她,就因为她是傻子,大家都没怎么在意,不像祝英台那样惹人注目,所以也没人怀疑她是个女的。 而马文才,更不屑、也懒得观察傻子,所以杨仪才躲过被拆穿的风险。 “我那时傻得这么离谱吗?”杨仪很是怀疑,回忆过去发现自己除了背书好像没做过什么事。 马文才幽怨地看着她:“当然,除了你背书时哪里都可能有你的身影。” 杨仪背书的时候,从来不管不顾,有时夫子还在讲课她突然横插进来堂而皇之从夫子面前走过,有时大家正在吃饭,她非得沿直线走,然后顶着桌子一边哐啷哐啷一边之乎者也,有时别人正占着茅厕,她直接打开门就走进去,把人吓出大病…… 听完自己光辉事迹,杨仪面色绯红,争辩道:“那时我傻,现在不会了。” 马文才一脸“我不信”的表情。 杨仪叹口气,想到来日方长,转眼就松快道:“我走了。” 马文才:“你去哪里?” 杨仪:“送礼啊。” 放下袖子,杨仪小心翼翼抱住礼物,溜出房门。 这次马文才没再拦她。 杨仪先到山长家,给山长送了一幅字画,送师母一匹绸缎,然后来到王兰、王蕙屋里,给她们一人一枚簪子。 王蕙收到簪子欢天喜地去照镜子,而王兰拉住她的手问东问西,还关心道:“要不要我让娘给你换个房间?你的室友毕竟是那个马文才。” 王兰知道她是女子,之前杨仪疯疯癫癫,与学子们一起读书病还好些,眼下她不病了,自然要搬出来住。 谁知道杨仪道:“谢谢妹妹关心,不过我现在还不想搬,我想继续读书。” 几天前梁山伯的话点醒了她,也令她想明白了自己魔怔的原因:她不服这个世界财富、权利阶级的区别,而梁祝正是因为门第之见而成为悲剧,假若她能帮助梁祝在一起,打破世俗观念,那不就证明她杨仪还是从前那个杨仪吗? 也许她的能力不足,不能改变整个世界,但她还是希望身边人都有个好的结局,这也许很傻,但她不在意了,反正她又不是没死、没傻过。 王兰拗不过她,眼看她跑出去,叹了口气。 杨仪抱着剩下的礼物奔跑,王蕙正好打扮完,拉住她娇羞问:“我美吗?” “美!”杨仪竖起拇指,怎么夸姐妹都不寒碜,更何况王蕙是真的心善的好姑娘,瘦下来也绝对是个美人。 王蕙掩袖一笑,说道:“我找祝公子去。” 杨仪一愣,赶忙跟上:“我也找她!” 王蕙跟装了跟踪器似的一下子就找到了祝英台,她正要和心上人搭话,一枝利箭破空而来,直奔祝英台。 只听一人大喊:“小心!” 祝英台被人狠狠撞开,摔到地上,她急忙回头去看,却见几天不见的杨仪抱住手臂,满脸凶恶地看着贼人射箭的方向,手里紧紧抓住伤她的箭,低骂道:“贱人!” 王蕙也吓一跳,看到杨仪受伤也不管祝英台了就要拉杨仪去处理伤口。 然而杨仪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一把推开王蕙,激动悲愤地瞪着她,出口讥讽:“懦夫!” 王蕙刚才还被她夸,现在又被她骂,委屈地呜一声哭了出来。 祝英台惊道:“杨兄,你,你又,又……变回去了?”她想说杨仪又疯了,但想想临时改了口。 杨仪被她这么一说,怔了怔,捏着箭就跑,还跟从前一样,跑得极快,一眨眼不见了。 祝英台急得跺脚,回去找梁山伯当救兵。 第3章 瘟田鸡 马文才刚走到门口,看到杨仪怒气冲冲跑过来拉住他的手就往屋里钻惊了一跳,他正要发脾气,杨仪却先面前往地上用力丢出一物。 马文才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弓和箭。 心爱之物被人拿走,马文才大怒,以为是杨仪偷的,没想到杨仪比他还气,指着箭问:“你的东西为什么不看好!” “有人用它把祝英台射伤了!” 杨仪掉下眼泪,整个人都不太正常,虽然在说他,却好像再说别人:“她受伤了!她要死了!她要死了!” 她打着颤,咬牙切齿:“坏人都得死!” 纵然是马文才也被她吓到,见杨仪没有发疯动手打人的征兆,他稍稍定心,注意到她胳膊上一片血渍,衣裳破烂,下摆也全是土和血。 他阴沉道:“谁偷了我的箭?” 杨仪身上的伤一看就是他的箭所伤,但下摆的血却有点不自然,不像是从手臂滴下来的。他看着杨仪,突然笑了笑,很是温和:“谁打了你?” 杨仪也学他乖巧起来,歪了歪头道:“没有人打我。” 马文才还要再问,祝英台和梁山伯砰地推门而入,见他跟杨仪站在一起,马上冲过来把杨仪拉到身后,对马文才道:“马文才!杨仪没有对你不起,你伤我就是,为什么还要拿她出气?” 马文才被人冤枉,也不争辩,昂首傲气道:“我打不打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祝英台指着杨仪脖子上的淤青:“怎么没有?你看她!” 祝英台还要再骂,手指却被人按住,她转头,杨仪也微笑看着她:“英台,你怎么来我屋啦?” 祝英台:“……” 梁山伯道:“杨兄,你差点被马文才射死,还被他打,你又忘了吗?” 这个“又”字就很贴切。谁料杨仪道:“谁说的?不是他。” “什么?”梁祝一齐道。 马文才不屑地一哼。 杨仪捡起地上的弓箭,和和蔼蔼交给马文才,马文才也不接,道:“掉在地上的东西,我才不要。” 杨仪只好自己背在身后,对梁祝兴奋道:“那人没我跑得快,哈哈哈,他居然跑不过我!到了文楼底下我追上他对着他屁股就是一脚,他就倒了,手里的东西也掉了,我一看是文才兄的东西,知道他想栽赃给文才兄,我气不过,趁他没爬起来就用弓狠狠抽了他一顿。” 她摸摸脖子,点头微笑道:“我还不小心抽自己一下。但他伤得比我重,爬都爬不动了,嘿嘿。” 你到底疯没疯? 三人不禁都退后一步,然后面面相觑,都往文楼赶去,杨仪还在沾沾自喜,没有动,马文才看不过,拽住她一起走。 但楼底只剩下一滩乌漆嘛黑的血和一枚玉佩,马文才认出那是王蓝田的玉佩,暗自握紧拳头。 梁祝也想出了凶手是谁,不好意思地和马文才道歉,马文才只接受祝英台的道歉,对梁山伯爱答不理。 这时杨仪看到血又凄惨叫道:“我打人了!我打人了!不,不是我!我没杀人,我没杀人!不要抓我!” 一边叫一边退,转身又跑了!那速度连马文才都望尘莫及! 三人愣在原地一小会儿,才想起来找人帮忙抓人,但还没等他们找到人,秦京生骂骂咧咧从屋里走出来,看到他们就道:“那瘟田鸡怎么了?大呼小叫地跑回来,还让不让人睡觉?” 三人赶忙跑回杨仪、马文才所住的屋子,杨仪龇牙咧嘴,自怨自艾:“我怎么背着文才兄的箭?还把自己射伤了?” 三人:“……” 祝英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拉住杨仪完好的手:“呀,你受伤了!咱们去找王姑娘吧。” 杨仪说好,梁祝一左一右夹着她就往药房跑,而马文才本来也想跟过去,脚步顿了顿,转头走向另一边。 王兰给杨仪包好伤口,给她喝了安神药让她睡下,走出屋面对梁山伯和祝英台,满脸怒气:“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受伤了?是不是马文才干的?” 梁山伯赶紧将发生的事告诉她,王兰气道:“那个王蓝田,该把他赶出书院去!” 而那边秦京生吓得一路狂奔过来,大喊:“马文才杀人啦!” “啊?!” 这事已经不是私事,山长连夜赶到学生宿舍,只见马文才已经被人拉开,而王蓝田满身血污,虽然狼狈,好歹还有精神哭号,见到他就如见到救星哭道:“山长救我!” 马文才甩开身边人,弹了弹衣襟,气定神闲,丝毫没有认错的态度。 梁山伯怕山长发错怒,赶忙道:“山长,王蓝田偷马文才同学的弓箭射伤杨仪,现在杨仪旧疾又犯,所以马文才同学才会生如此大的气。” 祝英台道:“不是的!王蓝田本来要射死我,杨仪为了救我才被射伤,她还追着王蓝田跑了,她是因为王蓝田才生病的!” “不,山长,是祝英台伙同杨仪设局骗我!她们假装受伤,栽赃陷害!想让马文才置我于死地!”王蓝田道,“马文才!马公子!你要信我!” 马文才只是冷笑,看的王蓝田心里直哆嗦,更加害怕他的手段,叫道:“就是这样!谁不知道杨仪是个疯子!她干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你说谎!”王蕙声音由远及近,她穿过一群人走进屋道:“分明是你射的箭,我都听到了!” 原来祝英台叫人的时候,王蕙就止住哭声跟着杨仪跑了过去,她跑得慢,过去时杨仪已经按着贼人在打,啪啪啪一下又一下。 想到她可能犯病,一时间王蕙被吓得不敢过去。 后来她听到杨仪质问王蓝田为什么要杀祝英台,为什么要污蔑马文才,而王蓝田一边说不敢了一边哎哟哎哟地叫。 之后不知怎的杨仪大叫一声跑掉,王蓝田也趁机逃走。 “你!”山长气到不能说话,指着王蓝田抖个不停,最后负手离去。 到了药房,见杨仪还睡着,山长叹口气,走了。 跟他一起过来的马文才等他走后才推门进屋,抱起杨仪就走,王兰慌忙拦住他:“你干什么?病人需要静养!” 但马文才根本没把她当回事,道:“她是男的,你是女的,她住这里不方便。” 王兰被他撞开,只能眼睁睁看他把人带走。 第4章 杨仪 杨仪喝了药后怎么晃也不醒,她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蛹,马文才和马统折腾半天也撕不掉她身上的衣服,只好打消给她换衣服的念头。 吹熄蜡烛,马文才也脱下衣睡觉,刚躺下就觉得不对,他一摸,发现马统把枕头换成了杨仪送给他的那个,嘴一撇,就要丢掉,但丢到一半手又缩回来,就这么躺了下去。 还真的舒服。他想。 忙了一晚上,他迷迷糊糊睡过去。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马文采揉眼点灯,果不其然,杨仪穿着带血的衣服蹲在凳子上,手拿一本礼记在背书,黑灯瞎火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背的。 “杨仪?”马文才叫她。 杨仪不动,继续背:“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 马文才松口气,他还是习惯傻子杨仪,举灯坐到她旁边,支着脑袋看她。 杨仪又背了一会儿,马文才道:“你背错了。” “啊?”杨仪茫然。 马文才抽走她手中的礼记,换本兵书给她:“诺,夫子今天讲的是这本。” 杨仪看一眼,又开始背:“道者,令民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危也;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 “你说,我是不是有能力做将军?智信仁勇严这五者,我哪一点没有做到?”马文才问。 “嗯。”杨仪点头,她烦死这个耽误她背书寻找真理的人了。 “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之者不胜。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 “你说当我是朋友,是认真的吗?” “嗯。” 马文才嘴角翘起,但很快冷脸道:“你这个傻子,是贱民中的贱民,凭你也配做我马文才的朋友!” 杨仪才听不懂他说什么,又“嗯”一声。 马文才一噎,阴沉不定地看她一会儿,忽然恶劣一笑,问:“你今天发疯,是因为看到了血,是吗?” 杨仪顿了顿,总算给他点反应,转过头看他,轻轻点头。 “那你低头看看身上。” 杨仪照做,看到自己身上的血,她楞楞抬头,惊疑道:“谁的?” “别人的,你杀人了,杨仪。”他恶魔低语。 “咚!”杨仪眼一翻,从凳子上摔下来。 …… 微风入门,阳光普照。 杨仪悠然转醒,一转头看到室友淡淡道:“你叫杨仪。” 室友放下剑,看来是锻炼完回来的。说完这句,室友像是突然想起她已经不傻了,尴尬地找衣服换上。 杨仪爬起来,晕乎乎的看不清东西,晃晃脑袋,昨天发生的种种历历在目,她拍拍脑袋,发现还是看不清,于是她仰起额头,朝矮榻边沿撞去。 “咚!” 杨仪头破血流,但她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她抬头,看到室友衣服穿到一半就跑来,又生气又惊讶地盯着她。 她眨眨眼睛,满脸血污,冲他一笑:“昨天谢谢你,文才兄。” “丑死了!”马文才毫不客气。 杨仪擦把脸:“现在呢?” “更丑!” “哦。” 杨仪跑去洗漱干净,擦完脸后她发现昨天她穿在身上的外套不见了,她努力回想自己把衣服丢到了哪里,一转身看到马统在院里晾衣服。 她大眼一看,嚯,是自己的。 她走过去一问,才知道是马文才扔给他的。 还好没脱里面的。杨仪侥幸想。 但还是要好好感谢自己的室友。 杨仪这么想着,计划请室友吃饭,这时一人手搭上她肩,头也不回就是一拳。 梁山伯顶着熊猫眼仍然关心道:“杨兄,你真的好了?” 杨仪讪讪笑道:“对不起啊山伯兄,我真的好了。” 祝英台虽然生气,但看在杨仪生病的份上很快就释然,掏出昨天在文楼捡到的东西:“给,你昨天掉的,我给你捡回来了。” 杨仪摇摇头,笑着把东西推回去:“这本来就是我要送给你们的,所以我才去找你。这段时间一直麻烦你们,我还挺不好意思的。” 杨仪给梁山伯带的是一套书,给祝英台带的是一只蝴蝶风筝,是她亲手糊的纸面,花样很新。 虽然不是贵重物品,但两人都收到礼物十分欢喜,祝英台顺势邀请她一起去放风筝,杨仪正要答应,一旁有人突兀道:“幼不幼稚?” 三人转头,看到马文才面色不愉,抱臂看着他们。 “杨仪,你昨天说我是你的恩人对不对?” 杨仪:“是,是啊。” 马文才一挑眉,扫视一眼梁祝二人,挑衅道:“那你的恩人不准你跟梁山伯、祝英台一起去放风筝,你听不听?” “……” “马文才你!”祝英台发怒,杨仪赶紧捂住她的嘴。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放风筝。” “杨仪!”祝英台怒其不争,拉住梁山伯往外跑。 杨仪看着他们背影叹口气:她真的想放风筝! 经历昨晚及罢课两事,山长气得把所有人叫到一起,公开宣布要将王蓝田从书院除名,又把起哄罢课的马文才训斥一顿。 想及前程,马文才暂时放下骄傲,跪下认错。而王蓝田不服,事后令秦京生在公示牌前坐下,叫他不停喊话:“杨仪退学!” 他声称杨仪是个疯子,就算好了也有复发的风险,王蓝田身上的伤就是证明。这话引起大多数学子的认同,杨仪的疯癫有目共睹,新一轮的罢课风波又一次开始。 他这话连山长也无法反驳。 秦京生道:“其他人不明真相,只会认为山长开除王蓝田是为了包庇疯子杨仪,如果山长真是为了杨仪好,就应该留下王蓝田,不然就把杨仪一起赶出去!” “对!我们不想跟疯子一起学习!” 因为杨仪大家平时受了不少气,这时积怨薄发,谁也不管王蓝田有没有犯错,都想把杨仪赶出书院。 山长没办法,还是把王蓝田留了下来。自那以后书院的人更不乐意跟杨仪在一起了。 因为这个乌龙,梁山伯没机会撺掇书院妇女罢工上课,马文才没有误会祝英台和他对干,也自然没有后来一系列事情发生。。 杨仪乐得自在,这下更没人怀疑她是不是女人,相反祝英台露出的马脚颇多,有次杨仪还看到她在屋里绣花! 杨仪心里叹气,假装从门口经过,祝英台赶紧收起东西,慌张问:“杨兄,你怎么来了?” 杨仪道:“英台,你在干什么?” 祝英台:“没,没干什么,我在读书!”她抢过银心手中书本,装模作样读起来。 杨仪:呵,你再背也没我背的多! 不是她炫耀,她比这些人都早来书院,山长那一屋子书都叫她嚯嚯……不对,是背光了! 祝英台也装不下去,起身拉住她道:“既然你来了,咱们就出去玩吧?你送我的风筝我还没放过呢,我们去外面放,保证马文才看不到。” “谁说我看不到!” 听到这声音,两人身体一僵,马文才走过来,看着杨仪轻笑:“原来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恩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杨仪心虚,祝英台大声道:“挟恩图报,你算什么恩人?” “怎么不算呢?是不是,杨仪?”马文才挑眉。 杨仪放开祝英台,默默走到马文才身后。 马文才极为满意,朝着祝英台讥笑道:“我们走了。” 祝英台看他嚣张离开,气得狠狠跺脚。 没想到走出不远马文才就停下,对杨仪道:“你知道祝英台是女人,是不是?” 杨仪一愣,假装又傻了:“你说什么?” 马文才对她的小把戏不屑一顾,自信满满:“我知道你看出来了,不然也不会故意在我来之前提醒她。” 杨仪更加心虚,她之前听到王蓝田对马文才说了一堆怀疑祝英台是女人的理由,马文才肯定会亲自求证,所以她才没事就来祝英台屋里转转,生怕马文才来搞事。 不想马文才心思缜密,连她也一起怀疑。 杨仪索性摊开手:“是啊,我知道你要对付梁山伯和祝英台,居然还怀疑她是女人,我也没喉结,没去澡堂洗过澡,怎么,难道我也是女人吗?别的事我不管,可拿这种事欺负英台,我,我不服!” 听她承认,马文才也不恼,负手沉声道:“那你是帮她还是帮我?” 第5章 换房 做狗屁选择题! 杨仪气上心头,想破口大骂,到了嘴边话却一转,道:“你想赢,就光明正大赢,比文比武比什么都好,就算是梁山伯和祝英台,他们输了也会心服口服,何必辱人名誉?” “哼,你懂什么?论家世、论人品、论文学武艺,他梁山伯样样不如我,他凭什么不服我,还在谢夫子和山长面前令我出丑!我一定要他好看!” 马文才攥紧拳头,拎着领子就把杨仪拽近,凑到她脸前危险道:“你是不打算帮我了?” “……” “哼!”马文才松开手,看杨仪后退几步才站稳,转身就走。 今日学琴,众学子在琴房学琴,谢道韫坐在上首观察他们。突然她站起走到杨仪身边,伸手指点:“你的指法错了。”说着给她指出好几处错误。 杨仪声音发抖:“……是,夫子。” 谢、谢道韫!她要喘不过来气了! 一直纠正到她不再出错,谢道韫才坐回原来位子。 杨仪心里砰砰,回忆谢道韫的话和她背过的琴谱,慢慢摸索,一堂课下来竟然弹的有模有样,下课时谢道韫还专门表扬了她一下。 杨仪回屋时脚都是飘的! 谁知道刚进屋就被人抵住脖子按到门上。 马文才一脸戾气,讽刺道:“说着光明正大,却和别人勾结讨好夫子,这就是你本性吗杨仪!” “我和谁勾结了?”杨仪睁大眼睛。 “梁山伯!” 马文才松开她,快步走进内屋。 杨仪一边咳一边想通关键,之前都是马文才和王蓝田得品状排名的第一第二,谢道韫一来就换成了梁祝,马文才自然不服,以为是他们收买了夫子,而杨仪今天被谢道韫夸奖,他就联想到是杨仪投靠了他们。 杨仪简直服了他的逻辑,这位大少爷向来自负,以为除了他别人都是投机取巧,殊不知之前的品状排名都是陈子俊按世家实力来排的,水分大的很。 但实话是不能说的,否则马文才一定要闹翻天。杨仪赶紧跟上去,解释:“不是,我们没有勾结,而且谢夫子夸我真的是意外!你……你干什么!” 马文才提弓出门,眼神冷峻似要杀人,一把推开杨仪跑了出去。 杨仪急得额头冒汗,急忙追出去。 出乎意料,马文才直奔品状排名榜,对着写梁山伯名字的榜单发泄怨气,不停碎碎念。 “梁山伯,一个乡下来的破落户,凭什么你的名字可以挂在这里?就凭我马家最卑微的奴才都比你强三分,比权势、比才学、比身份,你哪点比得上我马文才的脚后跟……” 跟着跑来的杨仪:“……” 感情还是嫉妒,不想承认别人比自己强,所以才找借口说别人攀亲附贵。 见他还要把榜单射掉,杨仪张开手臂挡在他面前:“等等,你想明天再被山长点名吗?” “让开!你这个小人!”马文才箭头一转指她脑袋,“不然我杀了你,别以为我不敢。” 杨仪闭眼沉静,再睁眼道:“好,我是小人,你是大人,难道你要做我这个小人都不会去做的事吗?” “唉,”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陈子俊站到他身后,痛心道,“你想知道梁山伯为什么胜你一筹吗?你不知道谢安谢丞相是多么欣赏那个破落户啊。” 马文才放下弓箭,一副“请指教”的模样。 陈子俊有意引导马文才往歪道上想,果然马文才上钩,就在陈子俊暗中得意时马文才却道:“我看是该当上凤凰的人没当上,那才叫人不平呢。” “那谁该当上凤凰呢?” “当然是陈夫子您啊。本来您和谢夫子应该共效凤凰于飞的,如果不是梁山伯捣乱,今天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应该是夫子您啊。我看您也是爽快人,有怨报怨,有仇就报仇嘛。” 最后是陈子俊满腹怨愤地离开。杨仪看得瞠目结舌,短短一分钟不到,这马文才居然转变攻势让陈子俊成了他的帮手,难怪主角团干不过他。 杨仪见马文才收弓准备回宿舍,走到他身边叹服道:“没想到你看得还挺明白的。” 马文才暼她一眼,嘴角轻扯:“没有人能利用到我的头上。还有你,现在你还认为梁山伯是什么君子吗?” 居然还在纠结这事儿……杨仪长吁口气:“我想好了,你说的对,我不能阻止你做你想做的事,但我也不想帮你对付山伯兄和英台,所以我决定明天和山长说一声,让我和王蓝田换宿舍,他应该和你合得来,也愿意帮你。至于你们和梁山伯的事,我保证不插手。” 那是放屁——不过她会帮的谁也看不出她在帮主角。 杨仪心想。 “你居然为了他们和我作对?!”马文才气疯了,关注点显然不对,而且想歪,虽然歪打正着。 杨仪争辩:“什么和你作对?我只是不想插手你们的事……” “那就是和我作对!”马文才抓住她的手腕,半扯半拽拉她到宿舍,一把丢到床边。 杨仪被拽个跟头,撞到床边,肋骨生疼,马文才还没气消,指着她奚落道:“你休想换房,要不是我,谁会和你住在一起?如今你病好了转眼就想投奔别人,哪有这么好的事?” 杨仪心骂:还不是为了品评才和我住一起?你也有脸说? “那你想怎么样?” 马文才冷笑:“后天演阵,你想办法让祝英台当众露出马脚,到时她是男是女自然揭晓。” “我不干!” 下巴被人捏起,马文才阴郁的脸近在咫尺:“那你就等死吧。” 杨仪喘气,一掌拍开他的手,跳起来怒道:“我不会干伤害朋友的事!你自己一个人过吧!” 杨仪抓起他的枕头就朝他脸上扔过去,趁他躲闪几步蹿出宿舍。她跑得太快,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看看手中形状怪异的枕头,马文才火冒三丈,头都要气炸,用尽全力把枕头扔到地上,甚至跳上去用力踩了几脚才解恨。 杨仪一夜不归,在王兰那里躲了一夜,天刚放亮,她就趁马文才晨起练武偷偷进屋,收拾东西跑到荀巨伯房间,用书把秦京生敲醒:“喂,山长让你和我换房。” 秦京生双眼迷蒙:“啊?” 第6章 演武 剑术课上,杨仪同荀巨伯坐在一起,她没想到自己声名狼藉,荀巨伯竟然除了一开始不自在后来马上就放开自己和她无话不谈。 当然,谈的最多的还是王兰,因为整个书院弟子中,杨仪与王兰最为亲近。 看这大男孩儿一谈到暗恋对象就腼腆不已,杨仪啧啧称奇,表面答应帮他接近的王兰的要求,暗中却想着事后先问问王兰自己的心思。 以为自己的爱情有希望的荀巨伯对杨仪分外殷勤,拉拉她的袖子小声道:“他还在看你。” 杨仪知道他说的是马文才,那股要杀人的眼神任谁也忽略不了,她抖了抖身体,拉着荀巨伯道:“我们练剑去吧。” “好!” 荀巨伯的剑术不如马文才,但绝对比杨仪强,谢道韫评价杨仪是个“练武奇才”,明明只上过她几堂课,如今已经记住大半招式,剩下的就差力道和熟练度。 咳咳,倒不是杨仪多么爱运动,但是谢道韫居然能够打败马文才,超酷诶! 荀巨伯人高马大,剑术水平适中,正合适做杨仪陪练。 两人对练片刻,杨仪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荀巨伯收剑笑道:“杨仪,谢夫子说得果然不错,这才没一会儿你就能和我对上两招了。” 杨仪挠挠头,不好意思又兴奋:“哪里啊,是巨伯你教的好。” “切。” 两人看过去,见到马文才不知何时站到旁边,抱剑对他们的对话嗤之以鼻:“那也叫练剑吗?” 秦京生一脸憔悴,鼻青脸肿地跟在他后面,瞪着杨仪恨不得马上吃了她,以为是她报复自己,才找山长换房。 杨仪装作看不见,她的确有这么个意思。看秦京生这模样,马文才治理效果拔群啊…… 荀巨伯道:“跟马公子比自然不如。” 马文才:“你知道就好,杨仪,这样的蠢材你也乐意和他相处?真是自甘堕落。” 荀巨伯上前就要理论,却看到杨仪伸出手拦他。 杨仪吸口气,挺胸道:“马公子和我们这群贱民待在一起,不也是自甘堕落吗?” 马文才一顿,眯了眯眼:“哪里,同学之间互帮互助不是应该的吗?既然要练剑,还是该找更厉害的人一起,不如我们来对练如何?” 荀巨伯立马横在两人中间,义气道:“不必!谢夫子让同舍弟子对练,如今杨仪和我住一起,就不劳马公子大驾。” 马文才盯他看了会儿,才偏头扬扬下巴:“杨仪,选择谁你自己说。” 杨仪:d!又是选择题! 但这次她已经学乖,挡到荀巨伯面前道:“练就练,不过只有今天,别耽误我和巨伯的品评。” 其实杨仪倒不在乎品评,但是荀巨伯需要啊。 荀巨伯急道:“喂,你明知道他要欺负你!” “没事,谢夫子在呢。” 谢道韫早就注意到他们这边,正在一边观察着。 量马文才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荀巨伯这才退到一边。 “啊!”杨仪被抽中肩头,闪躲之时小腿又挨一记,一个不稳向后跌倒,再抬头喉咙上已被木剑点中。 马文才故作关心,弯腰扶她,却趁机在她耳边低语:“我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马文才朝她伸出手,笑容和善,仿佛很是关心她:“别闹了,搬回来住吧,在别的地方住你会不习惯。” 这才是他的目的。 杨仪明白,马文才同意和她住一起,还有个原因是山长对她过于的关心,只要对她好,在山长那里他的形象就不会差。如果她突然搬出去住,那么山长一定会过问。 “……”只思考一瞬,杨仪反握住他的手,整个人被大力拉起。 马文才满意地看着她:“这样才对。” 杨仪:她能说其实她根本没没找山长换房吗? “唉。”荀巨伯帮着杨仪收拾东西,“秦京生人品差,梦游打呼噜,不爱洗澡,浑身臭烘烘的,如果杨仪你能说动山长一直把你们换过来就好了。” “我也不想换回去,可是如果我不换,遭殃的就是你。”杨仪叹气。 “你何必怕马文才那个人?如果受欺负,你就去找山长不就好了?再说,我们也可以帮你。” “算了,山长本来就因为我顾虑太多,我不能一直麻烦他老人家。” “嘿嘿,杨公子,少爷让我来帮您搬行李。”马统从门外走来,讨好笑道。 杨仪努嘴:“看吧,不搬不行。” 杨仪大步流星走进屋子,见到马文才跟大爷似的穿一身,端坐桌旁,桌上摆着两只杯子。 马文才指指对面椅子,杨仪径直坐下。 马文才道:“回来这么晚,看来你还对荀巨伯恋恋不舍。” 杨仪叹气:“是啊,他还挽留我呢。” “那你为什么回来?” “因为某人希望我回来。”杨仪举起杯子,“马文才,你当真不找他们麻烦了?” “我还说谎不成?”马文才同样拿起杯子,凝神望着她的眼睛,“这一茬就算我大人有大量,放过他们,但你以后也不能随便和别人换房,明白吗?” 杨仪歪头,轻松笑道:“明白,我也不喜欢换房,还是和马公子住一起方便。” 两人碰杯,杨仪一口喝尽,然后看到马文才优雅地小口品茶,但眼睛还盯着她不动。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马文才放下杯子,道:“那个矮榻被秦京生睡过,脏,你睡床上吧。” 想到荀巨伯对秦京生的吐槽,杨仪深以为然,道声“谢了”就去铺床。 马统虽然嘴碎,但手脚还挺利索,早就把床腾出一片空地给她,马统还想帮她铺被子,但被她拒绝。 练一天剑杨仪早困倦不已,沾床就睡,然而马文才迟迟不熄灯,这不像他早睡的习惯。 杨仪抓住被子往头上一蒙,却被人拽掉被子,马文才扬起下巴,问:“你怎么不背书了?” 杨仪翻个白眼:“我又没发病。”转身还要睡。 一本书甩她脸上,杨仪腾地坐起来,怒视而瞪。 马文才哼一声,双手抱头躺下,闭上眼睛:“我想听。” 这大爷想一出是一出,不照做只有自己吃亏。她把书丢开,躺下有气无力道:“想听什么?” “随便。” 杨仪困得睁不开眼:“故事你听吗?讲的是从前有两个橘子,他们非常要好,整日形影不离,后来有头蒜想要加入他们,两个橘子不愿意,说:‘看看我们,和你长的不一样。’蒜就说:‘那又怎么样?’橘子说:‘就算你挤进来,也是橘外人。’蒜气道:‘就算挤不进去,我也得让你们变变味儿。’” 马文才:“……” 听不懂这是内涵他,就算他马文才白活! “换个。”他不耐烦道。 杨仪倒也没想要他生气,调侃一番及时止住,就换个故事:“从前东海那边住着一群穷凶极恶的大盗,他们靠抢劫为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经常乘快船到海这边的土地上流窜作案,事发后再逃回本土。因为他们行动迅速、武艺高强、生死不怕,而沿海地区防线过长,没办法布置兵线,及时防范强盗,海这边的百姓就拿他们没有办法,每次都要损伤大半财产,海边百姓民不聊生。后来有一位武状元,想出一个对付他们的办法……” 杨仪声音渐低,马文才伸手把她推醒:“什么办法?” 杨仪胡乱讲几句戚继光抗倭事迹结束,怕他纠缠转身用被子蒙头:“不讲了,我困了。” 然后呼吸一轻,瞬间入睡。 马文才:“……” 第二天杨仪还没睡醒就被拽出被窝,马文才兴致勃勃,拉住她往演武场走。 到了演武场,杨仪发现明天和他们一起参加演武的天字队队友都在。 “都到齐了,就开始吧。”马文才举刀指挥。 他居然一夜没睡,想出了骑兵应用鸳鸯阵的简化方法,打算明天演武时重挫地字队。 有这份聪明和毅力,你纠缠梁祝干什么? 不得不说,杨仪很是佩服他,竟然从她三言两语的描述中琢磨出实战应用方案,而且仅仅一天就能运用自如。 杨仪还是第一次看到鸳鸯阵实战,看他们一会儿摆三才阵一会儿又变成两才阵,瞠目结舌,不由自主地鼓掌叫好。 听到她的声音,马文才在马背上冲她得意一笑。 第二天的武训实战演练,谢道韫和陈子俊各带一队学生,以打落对面主将为胜。 杨仪没有上马资格,所以在外围观看,用了阵法的天字队果然所向披靡,地字队根本无法抵挡。 身为地字队领军人,谢道韫也被打个措不及防,但她很快调整战术,指挥所有人聚集一起,集中兵力围攻陈子俊,陈子俊武力不足,被打得左支右绌,如此一来天字队只得回防主将。 两队有来有往,甚是精彩。 杨仪看得起劲,双拳握紧恨不得自己亲自上阵,但山长特意吩咐不准她骑马,怕她连人带马一起发疯,她也没有办法。 正在这时一人骑马奔出,却是祝英台,她和秦京生争执几句,随后一头冲进旁边树林,好一会儿没有回来。 “王蓝田,是男人就给我出来!你有事就冲我来!别打杨仪的主意!” 祝英台跑到深处,果见王蓝田的马停在附近,停下四处张望,寻找王蓝田的踪迹。突然一道麻绳飞起打中马嘴,马儿吃痛扬蹄,祝英台被马掀飞,摔到地上。 还没爬起,一只长箭飞射而来,擦破她的衣摆,祝英台只来得及站起,又一道箭飞向她的面门,她吃惊后退。 “英台趴下!” 杨仪大喊。祝英台急忙照做,箭贴着她头皮飞过,再抬头杨仪已骑马停到她面前。 杨仪着急地低头看她,见她无事伸出手道:“快上马!我们离开这里!” “哦哦!”祝英台抓住她的手,杨仪用力把她拉到身后。 又一只箭射出,杨仪抢过祝英台的木剑一剑砍落。 此时杨仪目光炯炯,犹如天神降临,她个子比祝英台高半头,身材高挑,样貌也不算差,虽然祝英台对她不感冒,但心里还是突突地怦怦跳,手不敢摸她的身体。 然而下一秒杨仪“啊”的身子一歪,跌下马去,双手抱头瑟瑟发抖,哭道:“不是我!不是我!” 祝英台也只好下马查看,刚蹲到她身边,就看到马蹄下一地的动物死尸,鸡、狗、兔子、鸟……应有尽有,全是刚死的,还在汩汩冒着热血,一只狸猫只剩半截身体。 “呕!”祝英台忍不住吐了出来。 一道黑影从她身后草丛悄悄走出,举棍打在她的后脑,祝英台叫也叫不出,咚地倒在地上。 而就在祝英台身边的杨仪没有注意到她倒下,捂头不停抽泣,见状黑影嘿嘿一笑,举棍就要再打。 “英台!” “杨仪!” 这边演武结束,陈子俊因着迷谢道韫风采,不慎落马,地字队胜出,梁山伯高兴之余发现祝英台失踪,随后荀巨伯也说杨仪丢失。 一群人边喊边找,顺着马蹄印找来。 黑影暗骂,丢下木棍就跑。 第7章 矛盾 “英台!” “杨仪!” 梁山伯下马跑到祝英台身边,探她鼻息,知道她还活着后松了口气,荀巨伯本想去扶杨仪,结果另一个人直接撞开他,一个箭步冲到前面。 马文才抓住杨仪双臂,强迫她抬头。 “发生了什么?” 杨仪浑浑噩噩,眼睛哭得通红:“英台,英台死了。” “谁伤了她?” “我不知道!”杨仪推开他,爬起就跑,又被马文才拽住胳膊扯回,脖子一痛,昏了过去。 马文才接住杨仪身体,抱她上马。 “好多尸体。”谢道韫走来道。 陈子俊捂鼻害怕道:“这,这些都是杨仪杀的?那祝英台岂不是也被她……” “不是她!”马文才脱口而出,陈子俊愣住。 然而马文才没有理会他,直接上马,马鞭指着一圈人看了一遍威胁道:“动物不是杨仪杀的,祝英台昏倒也和杨仪没有关系,你们敢出去乱说,就等着看!” 众人纷纷表示不敢,马文才这才一抽马臀扬长而去。 祝英台醒来后就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但是谁也不信已经半残废、伤还没好的王蓝田可以做出这种事,而秦京生更是否认和祝英台说过那些话。 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倒是那之后听说原本伤好大半的王蓝田从床上掉下来,伤势更重了。 杨仪醒来就被王兰好一顿汤药伺候。如此过了七八天,杨仪才告别那被人催着喝药的苦日子。 祝英台比她先醒,出于愧疚每天都来探望她,和她聊天解闷。 杨仪本来就没有受伤,喝的全是安神药,王兰怪她不珍惜自己,下足了苦药。祝英台看她吃苦药自己也感同身受,看杨仪龇牙咧嘴把药喝药,提议道:“杨仪,我们去踢蹴鞠吧?” 杨仪摆手:“他们不喜欢和我一起玩。” 祝英台拉着她就往门外走:“我看他们谁敢说你。” 谁知道球场早被马文才那一波人占据,祝英台看了眼转头就走:“算了,我们去玩别的。” 马文才已经注意到她们,一个眼神过去,秦京生喊住她们:“来都来了,就别走了。” 两个场外学生也不管她们反抗,直接把她们架到马文才面前。 马文才一脚踩球,一脚踏地,眼神玩味:“祝英台,听说你球技还不错,要来试试吗?” 祝英台身为富贵人家子女,文娱活动混得也不差,但跟马文才比还是稍逊一筹。但她不服马文才强势,头脑一热就应了下来。 结果祝英台惨败,被马文才一球踢中胸口。那地方本来就是女性弱点,祝英台痛得脸色苍白,捂胸久久不能站直。 马文才倒也不乘人之危,赢了一球暂且住手,看杨仪去扶祝英台,丢下球皱眉道:“杨仪,难怪你会被人欺负,整天和这种弱不禁风的人待在一起,只会和他们一起任人宰割。” 祝英台气极:“马文才!” 杨仪扶祝英台站起,闭眼忍了忍,再睁眼道:“这话你可说错了。” “我哪里说错了?” 杨仪松开祝英台:“与人交友只看合不合得来,我和英台一见如故,注定要做一辈子的朋友。再说我一个大男人,难道指望别人来保护我吗?人贵自强,被人欺负是我自己的问题,怨不得别人。” “说得好。”梁山伯走来,扶住祝英台,“我与英台同样如此,马文才,请你不要再找英台的麻烦,有什么冲我来就是。” 马文才失笑:“就凭你?” 梁山伯挺身道:“反正你有什么冲我来,你出什么招我都接。” 祝英台听到这话就急得拦他,可梁山伯脾气上来也是固执,马文才见他们要好怒气上头,要梁山伯接他五球,否则会变本加厉整他们。 杨仪默不作声,站到旁边,把祝英台拉开,看她焦急心切,便对她道:“五球不会怎样。” 可是梁山伯真的弱爆了!才三球就嘴角流血。祝英台一边叫“怎么可能没事”一边扑到梁山伯身前替他挡球。 他们越是亲密马文才越是生气,看眼浑然不外乎的杨仪,他冷冷一笑:“看到没有,自己实力不强替人强出头就是这个下场,就别怪别人心狠。” 他居然在说前几天那件事……杨仪感到莫名其妙,不自在地抿了抿嘴,走到梁祝面前,面向马文才:“这些天英台一直照顾我,剩下两球该由我接,可以吗?” 从她走出来是马文才就盯着她看,见她为梁祝出头,面色铁青,有点咬牙切齿道:“当然可以!” “不要接!”梁山伯拽她衣袖。 杨仪抽回袖子,安慰道:“没事的。” 第四球比前三球来得还要迅猛,梁山伯大叫让她躲开,却见杨仪飞身一脚直接踢开。 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可杨仪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蹲下来抱着腿揉,道:“最后一球。” 马文才盯着她,眼神冰冷,却随意踢出一球,那球咕噜咕噜滚到她的面前,挨着她腿停下。 杨仪诧异。 马文才道:“算我饶过你们。你们看什么?都散了!” 球场顿时一空。见马文才走过来,祝英台张手挡他:“已经五球了,你还想干什么?” 马文才却一把推开她,抓住杨仪手腕就走。 杨仪一瘸一拐跟他到假山内,马文才丝毫不顾及她的腿伤,越走越快,直到没人处才甩开她,杨仪登时跌了一跤。 “那个祝英台有什么好?你要替她逞两次英雄?”马文才怒不可遏,一拳打在石头上。 “她是我的朋友,我自然要帮她。”杨仪道,扶墙站起。 “所以就一直和我作对?” 杨仪摇头。 “你还不承认?别以为你知道我的秘密,就可以肆无忌惮!” 杨仪还是摇头:“我从来没有和你作对。” “你!” “我不会和自己的朋友作对,我做了我该做的,随你怎么想。”说罢,杨仪又一瘸一拐离开假山,马文才看着她的背影,眼睛一红,又朝石头打一拳,发泄地踢飞一块石头。 两人开始冷战,马统夹在中间两面为难,平白受了许多委屈。而梁山伯私下也和杨仪吐槽,说祝英台突然不再理他,希望杨仪能够帮他问一问原因。 这话在课前说的,梁山伯言辞恳切,杨仪虽然想帮,奈何马文才的眼神跟要吃了梁山伯似的,她只好道:“再说吧。” 陈子俊走进来,宣布要请五柳先生给他们做夫子,但需要两人下山去寻找他。 学生们纷纷举手,就跟做领导人身边志愿者一样,谁都希望出头,但一听可能会错过朝廷派的贤良方正品评官,他们便开始犹豫。 祝英台对品评没有兴趣,正好她最近不愿跟梁山伯说话,于是举手道:“夫子,我去!” 和马文才冷战也挺无趣的,杨仪也举手:“还有我!” “我也去!”梁山伯和她同时说道。 马文才瞪着杨仪,也举起手:“算上我。” 陈子俊犯了难,问祝英台:“你想和谁一起,就选谁吧。” 梁山伯和马文才她都不想选,祝英台低头:“杨仪。” “好,那就你们……” “夫子!”马文才叫停,“山长托我照顾杨仪,她下山我不能不跟着照看。” “哼,我也可以照顾杨仪。”祝英台道。 “你也有脸说?” 祝英台:“……” 提到山长,陈子俊便道:“好,你们三个一起。” 课后杨仪收拾好包袱,马统凑上来道:“杨公子,你不能骑马,不如让我家公子带你下山吧?” 杨仪看眼马文才,见他偏过头去,故意高声道:“不必了,英台借了匹马给我,我可以自己下山。” 早在杨仪骑马救她时,祝英台就注意到杨仪的骑术不错,只是被山长拦着不能骑。这次下山,她干脆把银心的马借给杨仪。 第8章 争吵 三人各骑一马,看杨仪上马,马文才主动帮她牵缰绳,祝英台故意气他:“还以为你多么了解杨仪,连她会骑马也不知道。” 果然杨仪先一步扯过缰绳,将马头偏向另一侧,空余马文才的手停在半空,他尴尬收回手,看杨仪娴熟驱马来到祝英台身侧,再也忍不住,双腿一夹马肚走在两人前头。 祝英台却乐得见他吃瘪,凑到杨仪身边道:“要不我们也结拜吧?” 马文才竖起耳朵。 杨仪挠头,怪不好意思:“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再说你还救过我,我爹娘一定会同意的,而且我看着你,总觉得亲切。” 那是因为我们都是女人。 杨仪挑眉:“那好……” “快走!啰嗦什么?” 马文才冲到她们中间,一甩马鞭抽在杨仪□□马屁股上。杨仪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人都飞了起来。 其实马文才那鞭没有用力,因为是下山,才有离地感。 冲祝英台嚣张地笑了笑,马文才催马去追杨仪。 祝英台:“……”也追了过去。 杨仪早已勒停马在山道上等他们。 “马文才!”祝英台追着骂道。 因为有个人捣乱,两人吵吵闹闹,杨仪实在受不了他们,干脆先走为敬,马文才要追,祝英台横马立 在他前面,幸灾乐祸:“你这么纨绔,就是杨仪也讨厌你。” 她算看出来了,杨仪越冷落马文才,马文才就越跳脚。 马文才哼笑:“你自己的室友你不珍惜,跑来抢别人的室友做什么?难为梁山伯拿你当朋友,为了你连命都不要,可你却抛弃他,和别人一起下山。” 这句话扎心,祝英台难以为情,磕巴道:“不关你的事。” “那我们怎样也不关你的事,劝你离我们远点,祝姑娘!” 祝英台一惊,猛地抬头:“你,你知道了?” 马文才嗤地一笑:“本来只是猜测,可你如此反应,再不明白就不是我马文才了。我告诉你,你想继续待在书院,就别惹我。” 说罢头也不回地去追杨仪。 杨仪也不可能让他们单独在一起太久,等了一会儿见只有马文才一人过来,问:“英台呢?” 马文才故作无辜:“她说她要一个人找五柳先生,走了另一条路,我们别管她。” 他言辞诚恳,杨仪看不出问题,担忧道:“不行,不能让她一个人走。”说着就要牵马回头。 马文才拦住她:“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她?那么你对她……”说着说着恨她不争气起来:“你一个大男人,成天和梁山伯一样跟在女人屁股后面干什么?别忘了你的出身甚至不如梁山伯,祝家不会招你这个女婿。” 杨仪睁大眼睛:“哈?” 她终于醒悟,手臂用力勒得马原地打转:“你胡说八道什么?英台明明是男的!而且就算她是女的,我也不可能喜欢她。” 再说为什么你能看出祝英台是女的,看不出她是女的?难道她就这么丑? 杨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觉好笑又觉离谱,摇摇头回去找祝英台,结果回到原地也没看到她的身影。 马文才悠悠跟上:“我早就说了,她走了另一条路。” 杨仪不理他,调转马头原路返回。到了镇上一路打听,才在一座牌楼下看到祝英台。杨仪下马疾步走到她面前,低头一看,见她红一双眼,明显哭过。 “你怎么哭了?”杨仪按着她双肩问。 祝英台不答,推开她的手退后一步。抬头看到马文才,咬牙转身就跑。 马文才说她勾引杨仪和梁山伯,所以才被气哭,然而一路走下来想到杨仪根本不知道她是女的,马文才明明是在怼她。 想明白是想明白,但她也不想再靠近杨仪。 但她哪里跑得过杨仪?三两步就被追上,杨仪无奈,只好哄她:“好,你不说就不说,别哭了啊。” 说着就帮她擦眼泪,祝英台还是躲,杨仪把帕子给她,让她自己擦。 回头一看,见到马文才正在偷笑,杨仪:“……” 真服了! “别管别人说什么,我把你当弟弟妹妹看,你一哭我就心疼了,别哭了好吗?” 祝英台心里一动,还是低头不语。 哄了半天祝英台才笑出声,道:“那我以后叫你杨大哥好吗?” 谢天谢地,不是杨大姐。 杨仪点头:“只要你不哭,叫什么都成。” “那我还是叫你杨大哥。”祝英台笑起来。 该说不说,不愧是主角,笑起来很是甜美,杨仪揉揉她的脑袋,突然觉得有点嫉妒梁山伯。 “我们还是快点找到五柳先生,趁早回书院吧。文才兄……”杨仪转头,原本马文才站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小男孩儿。 “他好像去那边了。”祝英台道,“找他干什么?他总惹人生气。” “到底是同窗,不能这么说。”杨仪拉着她沿街走下去。 两人还没找多久就在人堆里看到了他,只见他满脸不耐烦,一群老百姓围着他要黄金,旁边还有他写的求五柳先生线索的悬赏。 “我!我认识陶渊明!” “我是陶渊明的表弟!和他熟得很!!” “他瞎说!我就是陶渊明!” …… 为了十两黄金,每个人都在说谎,却连“采菊东篱下”的下句都对不上。马文才脸色阴沉,下一秒踹倒一个百姓,凶狠道:“你还是不是陶渊明!” 人都吓得后退,但为了黄金,仍不肯离开。马文才越想越气,突地有人在旁发笑,一个卖茶老头端来茶道:“小兄弟别恼,喝碗菊花茶降降火如何?” 马文才拍掉茶碗,茶水泼了一地。 “你是什么东西?也来笑话我?” “一共四文钱。”老头笑呵呵地伸手。 “你找死!”马文才就要动手,却被杨仪握住手腕。 “你们?”马文才看过去,不止杨仪,连祝英台也在,看祝英台捂嘴低笑,他脸上难看,甩开杨仪就走。 杨仪跟上,祝英台付了钱,道声对不起也跟了过去。 一路无话,三人在茶铺坐下休息。 辛苦一天连个人影也没有见到,三人都是丧气,而马文才一改往常,既不戏弄杨仪,也不讽刺祝英台,低头闷声吃茶点。 祝英台也知不该再笑话他,转换话题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主角不知道,杨仪更不知道,她就认识梁祝马这三人,至于陶渊明,一个东晋末的人怎么出现在东晋中期,她是真不懂。 杨仪伸个懒腰,不小心把马文才的包裹碰到地上,从里面咕噜咕噜滚出一个黄灿灿的东西。 杨仪无语,把东西捡起收好:“出门背这么重的东西,你不累吗?” 祝英台也道:“可惜没有用的上。” “你住嘴!”马文才喝她。 祝英台:“……”转头拉住杨仪甜笑道:“杨大哥,我们一起去找陶渊明吧?” 马文才“腾”地起身,看杨仪不拒绝祝英台,哼一声离开茶铺。 杨仪走过去:“你怎么了?” 马文才看她一眼,飞快扭过头:“你也笑话我?” 杨仪:“啊?” 她竖指发誓:“要是我刚才笑话你,我不得好死。”她放下手,抱臂道:“我还挺佩服你的,你的办法虽然不行,可我连不行的办法也想不出。” “你还说没笑话我!”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杨仪讨饶。 马文才这才息怒:“依我看,那个陶渊明是祝英台自己要找的,让她自己找去。” 刚提到祝英台,那边一声尖叫,两人从茶铺逃出,跨上祝英台和马文才的马就跑。马文才脸色一变,冲进茶铺一脚踢起长弓举箭就射,祝英台拦住他:“别伤人!” 只这一会儿功夫,两个贼人已经跑远,追不上了。 稍一查看,发现三人包裹全都被抢。 马文才:“祝英台!你连个东西都看不好!” 小二走来,伸出手指:“客观,你们的东西要九文钱。” 马文才气愤道:“你瞎了吗?没看到我们被偷了!” 小二被他气势一吓,颤颤巍巍答道:“就是因为你们被偷了,所以我才问的。” 马文才一指祝英台:“她有钱,梁山伯给的她还收着。” 祝英台:“不行,那是山伯给的,我不会用它。” 马文才:“你!” “好了好了,”杨仪头疼,摸出一枚银簪交给小二,“把这个换成钱去吧。” 小二飞似的跑去换钱。 杨仪叹口气:“王兰姑娘托我给她买的,下次给她吧。” 祝英台心虚:“我帮你挑一个给她。” 闻言马文才冷笑:“岂敢,要是被偷,是不是还要用我们的钱?” 祝英台忍不住,站起来怼他:“那也是杨仪的钱,跟你有什么关系?” 两人当着她面又吵吵起来,杨仪实在不想再劝他们,等钱一换开赶紧让小二拿水拿食物,搁马背上捆好,对二人道:“只有一匹马了,你们两个谁骑?” 祝英台、马文才:“你骑。” 杨仪呵呵:“你们两个加起来也没我走得快。” 祝英台、马文才:“……” 确实杨仪跑起来那速度简直不是人,连马文才也不想跟她争高低,因为那已经不是正常人能达到的高度。 马文才推祝英台:“你骑吧,我和杨仪走路。” 他总算怜香惜玉一次,杨仪甚是欣慰。 祝英台赌气:“我也不,我和你们一起。” 杨仪心梗。 结果放着好好的马不骑,三人走路同行。两人互看不顺眼,都跟着杨仪瞎跑,杨仪走着走着就觉不对:“是不是走错了?” 马文才看眼周围:“这里是城外,几乎没有人家。” 祝英台也道:“看来我们得往回走了。” 杨仪:“那你们怎么不提醒我?不知道我不经常下山吗?” “……” “……” 杨仪甩手不干:“吵死你们好了。” 她撇下两人,走到前面凉亭坐下,用手扇风。 祝英台小跑到她身边:“杨大哥,我错了。” 杨仪侧脸:“那你说你错哪里了?” 祝英台低头:“我不该和马文才吵架。” 杨仪摇头:“不是这个,吵就吵喽,我有时候都受不了他,可是他今天阻拦强盗,你不该那样说他。” “可也不能任他伤人啊。” “那你说,最后伤的是强盗还是我们?如果被抢的是梁山伯给你的包呢?” “我……”祝英台不愉,“提他做什么?” “我怎么不提他?你不理他,自己又难过,跑出来却又对他的东西珍爱有加,这事我无话可说,可别人的东西丢了心急也正常,他们也有不想分享给别人的东西,慷他人之慨这就是你的不对。” “……” “再说你不该为了个强盗和想帮忙把东西夺回来的同窗置气。” 这祝英台却不服:“他只想要自己的东西罢了。” “就算顺手而为也是帮。”杨仪指着一脸解气的马文才道:“你笑什么?你也过来!” 马文才挑眉:“你敢指使我?”却老老实实走过来。 杨仪:“你也不该说那些混话气英台,快和她道歉!英台你也和他道歉!” 两人别扭不动,杨仪只觉得自己是幼稚园老师,碰到俩熊孩子,气得站起来推开他们从两人中间穿过,任两人再喊也不搭理了。 然后她炸了。 “马呢?!” 祝英台借她的马,本来拴在树上,现在那里空空如也,吃的喝的以及苦力马全都一齐失踪。 唯一的底气也丢失,三人面露苦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咴咴~” 三人麻木之际,传来两声嘶鸣。一转头,一灰一红两匹马正交耳相闻。 “那是小灰和你的小红马!”祝英台兴奋,直接向两匹马跑去。 杨仪也笑,却感到马文才似乎不太高兴,她看过去,却见马文才攥紧长弓,盯着红马面容严肃。 杨仪用肘顶他手臂:“你的马回来找你,你怎么不开心?” 他怔忡:“找我?” “当然!英台的马没回来,只有你的回来,可不就是你的小红马回来找它主人了?走吧。”杨仪挽住他的手臂就走过去。 小红马见到主人,哒哒几步走过来和他贴贴,马文才犹豫一阵才摸了摸它的鬃毛,看小红马用脸噌他,总算笑了出来。 祝英台笑起来,明眸善睐:“看吧,山高自有客行路,我们现在得了。” 杨仪、马文才都跟着笑。 第9章 杨仪妈妈 找到了马,三人反而不急寻找陶渊明,在附近逛了起来。要说尼山书院选的地址还不错,依山傍水,清净悠远,三人逛着逛着就忘记时间。 转眼到了傍晚。 “那边有一户人家!”祝英台指道:“太好了,我们可以借宿一晚,明天再继续找人。” 说着驱马领先走一步。 杨仪道:“我们也去吧。” 本来她该和祝英台骑一匹,毕竟两人体重摆在那里,然而祝英台知道自己女人身份暴露后就不愿和她身体亲近,强烈要求自己独乘,无奈,杨仪只能坐在马文才后面,抓住马鞍固定自己。 马文才点头,轻轻一夹马肚,小红马便小跑起来。 他们刚到,屋主人闻声而出,一见到他,马文才呼吸一摒。 居然是那个卖菊花茶的老头儿。 那老头儿看到马文才,微微一笑。听说他们是来借宿,老头欣然答应。 老头自称是个渔翁,晚上要请他们吃烤鱼。 杨仪皱眉,她不喜欢烟熏火燎的食物。反而祝英台没在露天亲自生火烤过东西,主动要求帮忙。 天黑了下来,火堆生起。 “大叔,白天打碎你的东西,真是对不起。”祝英台道,他们借宿,理应懂得礼貌,却先得罪了主人,现在主人不怪罪他们,祝英台越发不好意思。 老头不在意地笑笑:“你给了茶钱,我也没亏本啊。再说,该道歉的可不是你啊。” 正喝酒的马文才不自在地放下酒壶,他站起来,扫视一圈,问:“杨仪呢?怎么不见她?” 祝英台拿来烤好的鱼:“她说想休息一会儿,在屋里睡着。” “她不舒服?”马文才惊讶,绕过石桌往屋里走。 祝英台拦住他:“她说不想被打扰,咱们先吃吧。” 马文才扭过头:“我不吃他的东西。”绕过祝英台三步两步跨上楼梯进屋,却没见到杨仪。 马文才出门:“她不在!” 祝英台:“什么?” 马文才急道:“杨仪不见了!”说着一翻栏杆跳下二楼,“我去找她!” 祝英台赶紧放下鱼:“我也去!” “去哪里?”杨仪捧着一把草走过来。 两人俱是松口气,杨仪虽然正常许多,但偶尔还是发病,如果发病时恰好失踪,在这深山野林,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马文才快步走到她面前:“你去哪里了?” 杨仪把草一晃:“洗澡去了,正好河边野菜多,我就挖来些,我们晚上可以喝鲫鱼野菜汤了!” “野菜?”老头走来一看,皱眉:“哪里挖的?” “屋后啊。” 老头哭笑不得:“那是我种的,不过杂草多了些,菜长得矮些。” 祝英台:“啊?大叔,我再付你钱吧。” 老头摆手:“算啦,送你们啦,我也好蹭一些喝口热汤,我家这口灶台,可许久没生过火啦。” 难怪吃烤鱼,原来是不会做饭,那他怎么一个人生活这么长时间的,居然地都不会种?杨仪心里咦怪,面上陪笑:“多谢大叔。” 杨仪蹲在水边洗菜,马文才站在旁边看她。过了会儿杨仪受不了他的视线,道:“你怎么不去吃鱼?” “我等你的汤。”马文才撩袍,也蹲了下来。 杨仪扁起松开的袖子,露出满臂的伤疤,看得马文才眯起眼睛:“你爹也是当官的?” 杨仪沉默,过了会儿恹恹道:“你怎么知道?” 马文才:“你身上的钱都是私铸钱,这种钱早就停铸,除非家中富藏,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让你偷出来用。” “哦。”杨仪停顿一下,继续洗菜。 “难道当官就一定会搜刮民脂民膏?你家里也是这样?” “哪有当官的不搜民脂民膏的?”杨仪洗好菜,手中没装菜的篮子,就双手掐着回厨房。 “怎么可能?我爹就不是那样的人,难道你爹是?”马文才不服,跟着她走。 “哦?是吗?那你爹可真是个好官。”杨仪不想和他争执,敷衍道,“你去别的地方,碍手碍脚的。” 马文才:“……” 他居然还真的走了。 那老头儿还真没说错,这灶台真的很久不用,不仅积灰严重,灶洞里面塞满了烧半截的干柴,显然是猛填柴火导致氧气不足火烧不着。 忙活好一阵杨仪才端了四碗汤出来,上楼先给老天和祝英台各一碗,杨仪问:“味道怎么样?” “不错嘛,小兄弟,你烧的汤可比我好多啦。” 祝英台却端碗道:“马文才刚才就不见了,杨大哥你看见他了吗?” 杨仪:“他不在屋里?” 祝英台摇头。 “他呀,可能是生我老头子的气了。”老头道,“我不过说了句‘人骑马,马骑人’,他就赌气走了。不用担心,他这么结实,不会出事的。诶!你干什么?我还没喝完呢?” 杨仪抢回碗,走到窗边一把扔出去,听着外面碎瓷声气道:“文才兄虽然出身官宦,但也是凭真才实学想自己干出一番事业,为什么要嘲讽他?你一个捕鱼的,既然自负有大智慧,怎么不去说教那些真正为官不正的烂鱼腐虫,躲在这里嘲笑一个晚生?” 说完她便后悔,到底是借宿,马文才又得罪在先,人家主人好心收留他们,她不该这么冲人发脾气。偏了偏头,懊悔道:“抱歉,我说错话了。” “不,不,你没说错,”老头叹道,“如果不是这世道乱,谁不想实现自己的抱负。” 杨仪不愿再掰扯,放下托盘跑出门。她到楼下,见小红马还在,将附近都转了遍也没见到人,不自觉带了点哭腔:“文才兄,你在哪儿?” 她满脑子都是杀人越货、跌落山崖、尸首异处等等血腥场面,抱歉她之前看多了法治片,越怕越爱看。 “杨大哥。”祝英台小声叫她,“你来。” 祝英台拉他指了指柜子:“那里有人。” 杨仪现在也上火,直接打开了柜子,却和一双泛红的泪眼对上视线。 杨仪又合上柜子,踌躇了会儿道:“英台,你先出去吧,这里没人,是老鼠,我怕他咬你。” 祝英台脸色一变,“那你呢?” “我不怕它,等我赶跑老鼠再叫你,你把门关上。” 祝英台猜到什么,看了看柜子道:“那,那我出去了,有事叫我。” 等她出了门,杨仪才慢慢蹲下,敲了敲柜门:“文才兄?出来吗?” “滚!”柜里人吼她。 “可是我嗓子都喊哑了,也没人喝我的鱼汤,你要不要来尝尝?”杨仪试着开柜门,意外地很好开。 马文才屈膝抱腿,浑身发抖,双手交握不知如何安放,看她开门,咬牙飞快地把门关上。 “出来吧,一会儿都凉了。”杨仪柔声劝他,“你都一晚上没吃东西了。” “不用你管!” “怎么不用我管?我杨仪可不会不管自己的朋友!”杨仪又开柜门,马文才看她一眼,一把推开她朝外跑去,坐在石阶上埋头抱膝继续伤心。 杨仪跟着走过来,他怒道:“你还过来干什么?你也来嘲笑我是吗?” 杨仪坐到他身边:“谁嘲笑你?为什么?” 马文才不抬头,闷闷道:“你还问!” “为什么不能问?我也想知道啊,明明你英俊潇洒,文治武学样样精通,人品也不错,他们凭什么嘲笑你?”杨仪大概猜出他是为今天悬赏失败又被偷东西而伤心,但这些都没什么,也只有马文才才会放在心上。 想到她还是傻子时,马文才说过他父亲对他极为严厉、母亲早早去世,她便难过。 这何尝不是另外一个她?但马文才比她坚强多了。 “你说谎,你和他们一样看不起我,都觉得我是靠我父亲,是个失败者。”他缓缓抬头,却不愿往杨仪那边看。 原来洗菜的时候他是这个意思……杨仪懊恼,闭了闭眼睛,沉思后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没有觉得你是个失败者,我也从不想嘲笑你,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看你表现。” 闻言马文才幽怨地暼她一眼:“以后也不能。” “好,以后也不会。我也不让别人嘲笑你,那个老头我帮你骂他啦,他现在正后悔呢。”杨仪笑起来。 “真的?”马文才不信。 “真的,”杨仪诚恳道,“不信你问英台。” “不准提她!” 听到这个名字他就气,祝英台和那个老头一样看不惯他。 虽然这么说,可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不提。”杨仪顺从如流。 “如果你还是个傻子多好。”马文才突然道。那样他什么话都能跟她说,什么都不用顾忌。 可她不想变回傻子,那样的话,她永远也不会得到自由,不会下山,不会和朋友坐在一起聊天…… 杨仪望天唏嘘:“是啊,傻子都知道肚子饿了要吃饭,某人却不知道呢!” “你说我还不如傻子?!”马文才反应过来,伸手就要抓她领子,杨仪故意被他抓住,拱手讨饶才被放过。 马文才总算愿意吃饭,两人又说笑一会儿才回屋。夜晚三人打地铺,祝英台起身,看着梁山伯给她的布袋偷笑发呆。 睡不着的杨仪看到这幕:艹,失眠还要吃狗粮?! 想想自己又哄这个又哄那个还要打地铺睡不好觉,她更郁闷了。 第10章 回山 杨仪做好早饭,出门叫人,却看到老头儿一人坐在水边收拾渔网。 杨仪走过去搭话。 “大叔,您这地我刚才给除了草,不过我看这地肥力不错,倒不用施肥了。还有下次这季节就别种豆了,种瓜吧,好长。” “小兄弟,你可真能干啊,我种了那么久也做不到自给自足呐。” 杨仪挠头。 “大叔,昨天真对不起。” 老头儿不以为意:“你为你的朋友出头,是人之常情,我怎么会生气呢。可小兄弟,那人性情暴虐,残忍冷酷,这样的朋友也值得你深交吗?” 杨仪蹲下来帮他拢网:“我倒不这么觉得。就像这网,鱼觉得它可怖,人却用它来为生,每人见的不同,想的自然不同。” “再说,再密的网也有漏洞的地方。”杨仪指指他的网上的洞,微微一笑。 老头儿笑道:“苦中作乐,倒也适合。走吧,我们吃饭去喽。” 吃完饭,祝英台向老头儿打听五柳先生的踪迹,老头儿唉声叹气,好似叹惋。祝英台便问他怎么回事,老头儿道:“你们来晚啦,五柳先生已经……唉。” 杨仪看眼老头儿,惊吒道:“当真?” 老头沉默摇头,带他们到了一座新修坟前,道:“喏,这就是他的墓碑。” 祝英台难过道:“可惜不能见上他老人家一面。” 老头疑问:“你们找他做什么?” 祝英台道:“我们是尼山书院的学生,敬佩五柳先生的为人品学,就想请他上山为我们讲学,可惜……唉。” “既然人都死了,也讲不成课,留着也没什么用。”马文才无聊,催促他们。 老头握手于前:“人死就走,马大爷这么实际的吗?” “这就是我为什么富贵双全,而你……” 杨仪突然发声:“大叔,可否告知五柳先生是什么时候去的?” “就在前几天。” “难怪,”杨仪捏一点坟土,“这土都是新翻的。那他是怎么去的?” “得了急症,一夜之间就去了。”老头长叹。 “那就怪了,”杨仪起身,拿帕子擦擦手,“学生不才,也曾在师母房中见过五柳先生墨宝,这碑上的字与他字迹相同,难道他得了急症,连夜就想好给自己立碑了吗?” “……”老头迟疑,问,“尊师母是?” “五柳先生是她的表兄,此次下山,学生也是奉师母之命来寻五柳先生到书院做客。所以问得细些,大叔别见怪。” “原来如此,”老头背手,看眼湖面,又叹一声,“五柳先生去时也极为想念他的表妹,说遗憾不能再见,唉,时不逢机啊。” “至于碑文,是他生前早早为自己写的,我见他夹在行礼中,便请人为他刻了碑。” 杨仪鞠躬:“多谢大叔。那五柳先生的遗物现在在哪里?我想给师母带回去,将来为他立一衣冠冢,也好送他魂归故里。” “……” 老头咳了一声,“我都烧了给他了,这是五柳先生的遗愿,他说生前无所作为,死后留这些俗物岂不遗笑人间。” 马文才已没那个耐心:“你这个人,怎么问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老头脸色一变,怒道:“人死为大,难道还要问问你马大爷五柳先生什么时候死吗?” “你!”马文才冲上来就要打人,杨仪抓住他手臂扯回来,“既然如此,我们这便告辞。”说着把马文才拉远。 老头跟祝英台吐槽:“这还真不像能做成朋友的。小兄弟,你可不要学你杨大哥这交朋友的方式啊,否则迟早会被牵累。” 祝英台:“我,我知道了。” 来时千难万阻,回去时倒在眨眼之间。三人向山长复命,听说五柳先生已经去世,山长十分难过,而师母哭道:“表哥去前还在想我,可我却不能见他。” 山长拍她肩安慰道:“渊明向来清雅脱俗,对世间俗事毫不留念,如今仙去,或许对他是一种解脱,我们该为他高兴才是啊。” 虽说如此,师母还是无法释怀,山长对他们几个道:“你们这次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杨仪,你留下。” 杨仪称是,马文才虽想带她走,眼下也无法,只得和祝英台一起离开。 山长留她用饭,实是为了安抚妻子。杨仪陪师母坐了一天,等师母入睡后才向山长告辞,这时王兰叫住她:“我托你带的东西呢?” 杨仪:“我不小心弄丢了。” 王兰倒也没多生气,挽住她手臂笑道:“那我就罚你后天陪我上山采药。” 杨仪心念一动,却又摇头,“要不我找另一个人陪你?” 杨仪给她推荐了荀巨伯。 王兰:“为什么是他?” 杨仪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祈求道:“算我求你,放心,我会悄悄跟在你身后,要是他敢对你不敬,我就把他推到山底下。” 王兰:“好吧,既然是你求我,我就答应了,别忘了,你可欠我两次了。” 杨仪嘿嘿笑道:“好妹妹,哥哥下次再疼你,啊。” 王兰嗔笑:“你还真把自己当男人了。” “诶——!”杨仪坏笑,“我不是男人,谁是男人呢?对了!”杨仪又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王兰惊讶:“她也是女的?!” 杨仪点头:“所以看在大家都是女人的份上,妹妹平时多照看一下,好吗?” 王兰:“好吧,谁让你是我哥哥呢。” 两人相视而笑。 结果…… 杨仪看眼身后嘚瑟的某个人,嫌弃道:“你怎么跟来了?” 马文才瞟眼她手中的树枝,轻笑:“你一大早就鬼鬼祟祟的,我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你居然偷窥别人谈情说爱。” 杨仪把树枝塞给他:“好了闭嘴,你不也偷窥人家谈情说爱吗——不对,你偷窥我偷窥别人谈情说爱!” 马文才不想吵,大手按她的脑袋:“嘘——” 杨仪连忙树枝一挡,透过枝枝叶叶,看见荀巨伯摘了朵花送给王兰。 杨仪睁大眼睛:“喔~” 马文才奇怪地看她一眼。 王兰不接花,说那是毒草,荀巨伯赶紧把花丢掉,手开始抓痒,王兰隔着帕子捡起花,搓出花汁给他涂上,荀巨伯看着她痴笑。 马文才:“切,没用。” 杨仪不满地瞪他。 马文才:“……” 荀巨伯的手果然不再瘙痒,和王兰道谢,两人继续采药。杨仪拉住马文才跟上,见他们走了许久,荀巨伯时不时贴心扶王兰一把,虽然开始时王兰不太自在,但后来也接受了他的关心,手一拉跨过山沟。 杨仪捂嘴:“巨伯真上道。” 马文才受不了她:“你笑得真丑。” 杨仪:“咳。” 采够了药,停在路边休息,荀巨伯拿出干粮给王兰,王兰却道:“我自己带的有。” 荀巨伯道:“原本看你这么柔弱,需要人照顾,可你事事准备周全,女子太要强,总是不好的。” 王兰回头:“为什么?” “男人不心疼啊,女人太要强,男人会觉得她不需要他。” 王兰沉默,杨仪看得叹息。马文才看她不高兴,问:“你叹什么气?” 杨仪道:“兰儿她对山伯有好感,可英台也喜欢山伯,我不希望她们因为感情而伤心。” 王兰此时伤心,全是因为梁山伯对她爱答不理。 马文才不屑:“所以你希望王兰喜欢上荀巨伯?哼,你既然为她好,为什么不帮她把梁山伯抢过来?” “什么抢不抢的?山伯他对王姑娘无心,我还能硬凑不成?巨伯是个好人,他们要是能在一起也是好事,要是兰儿不喜欢,我再帮她撮合别人就是。” “反正如果你有心爱的女子,我一定帮你娶到家。”马文才信誓旦旦。 杨仪:“……” 哦,我不要女人,我要男人。 杨仪哭笑不得:“我还是欣赏巨伯这种两情相悦……卧艹!” 两人说话功夫,荀巨伯居然被毒蛇咬伤,王兰手上没有解毒药,两人决定返程。 杨仪大惊,她和马文才就在回去的路上,这时再原路返回也来不及。马文才眼睛四下一扫,抓住杨仪躲到石头后面。 王兰搀着荀巨伯经过石头。 荀巨伯一个壮汉,此时却虚弱得可以,伤腿踩到石子,“啊”地往旁边一摔,连带王兰也差点跌倒,好在一双手及时拽住了她。 杨仪讪讪收手,不好意思地冲荀巨伯笑笑:“巨伯,你在啊?” 马文才从石头后站起:“你扶她干什么?” 荀巨伯看看他们,又看看王兰,咬牙切齿:“杨仪你!居然还有马文才!” 王兰:“马公子你也在?正好帮我把荀公子送下山吧。” 说着走到杨仪身边低语:“算了吧。” 杨仪知道她无心荀巨伯,摸摸她的头心疼:“咱们回家。” 荀巨伯瞪着她眼睛快要冒火! 第11章 再次发疯 下课后,杨仪找到荀巨伯,荀巨伯没声好气。 “你还想怎样?说着帮我追求王姑娘,你自己却偷偷跟踪,你究竟是为了帮我,还是防备我把王姑娘抢了去?” 杨仪挑眉:“那你是觉得我比你更适合王姑娘喽?” “我当然比你强,你……”荀巨伯及时住口,他本想说杨仪又瘦又弱,是山长捡回来的傻子,出身不明,时不时还会犯病,根本不能给任何异性带来幸福。 但他看了看杨仪,心觉不能这么说她,撒气地哼一声不说话了。 杨仪激他:“荀巨伯,我看你比我还傻。你也知道王姑娘心地善良,自然对我照顾有加,她敬我是年纪大,当我是她哥哥,我便当她是我妹妹,做哥哥的怎么不关心自己小妹的终身幸福?我看你不错,想给你个机会,可你遇点挫折就放弃,我看我还是找别人吧。” 说着装作气鼓鼓地离开,荀巨伯面露惊喜,急忙抓住她:“你说真的?” 杨仪抱臂:“诶呀,我说的都是假的。” “好哥哥,你帮帮我吧。”这荀巨伯果然能屈能伸,看得开。 杨仪失笑,实在忍不住:“好了好了,我不诓你了。我实话实说,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免得因为误会让你有心结,要我帮你是不可能的。” 拍拍他的肩,杨仪道:“我言尽于此。” 荀巨伯马上把她拽过来揽住她肩,瞬间哥俩好起来:“好兄弟!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今天山伯得了品状第一,我们一起去他屋里庆祝吧。” “上课了,你们还要说到什么时候?”马文才突然出现,冲杨仪扬扬下巴,“你走不走,品评官可来了。” 荀巨伯松开杨仪,看马文才离开,偷偷和杨仪吐槽:“他怎么一直跟着你?难道是要对付你?” 那倒不至于,自从下山回来,他就天天找她一起上课吃饭,有时洗澡也叫她,杨仪当然拒绝最后一个项目。 之前马文才倒没这么粘她,只是看在山长面子上偶尔关照关照她。他突然转变杨仪也不适应,但心里还能接受,而且和马文才一起,那群书院里的富二代们都不敢再取笑她,否则就跟王蓝田一个下场。 ——马文才帮她收拾王蓝田,还不止一次,这点让杨仪觉得他还不至于无可救药。如果还跟之前一样,让王蓝田这种纨绔和马文才厮混,近墨者黑,迟早会走向梁祝传说结局。 那还不如让她跟着马文才,至少她不会怂恿马文才干缺德事。 “文才兄只是关心同窗,巨伯你不用担心。”杨仪劝他安心。 荀巨伯点头,但那表情明显再说“你是不是又傻了”。 两人回到课堂。 杨仪刚坐下,马文才八书翻开放到她面前:“该讲这里了。” “……” 她收回前话,马文才是有点不正常。 杨仪冲马文才感激地笑笑。 课还没开始,王大人就着陈子俊监督失职一事开始发难,杨仪听了一会儿,才明白这两人是在唱双簧,目的就是为了逼迫梁山伯退学,因为朝廷规定,非士族子弟不能入学。 梁山伯据理力争:“我不退学,陈夫子也不走,朝廷法度不公,为什么平民不能入学,不能为黎民百姓献出心智呢?王大人如果是个好官,就该为学生据理力争,而不是为难我和陈夫子。” 杨仪暗暗点头。 王大人却浪道:“可我偏不是个好官!” “噗~”杨仪没憋住。 “你是谁?”王大人扇子一指,杨仪站起来。 “你笑什么?” 杨仪顺了口气才道:“学生只是不服,王大人你兢兢业业,品正端方,为朝廷之所重任,怎能说自己不是好官?难道王大人认为朝廷会委派给一个不是好官的官员做品评官吗?” “朝廷当然是看重本官是个好官。”王大人急红了脸。 “那王大人就该为梁同学据理力争,为天下有志之才争取读书的权利,这是利国利民的长久之策,如果王大人做到,那才该流芳百世呢。” “说得好!”山长赞许地看着她。 “杨仪,说到底,你不也是因为和梁山伯一样是个平民,所以才帮他说话吗?哦我忘了,你连梁山伯都不如,他爹好歹是个县官,你爹是谁?你自己也不知道吧?”王蓝田逮住机会往她肺管子上扎。 王大人奸笑一声,道:“好啊,这书院居然不止一个平民,陈子俊,你该当何罪?” 陈子俊跪下:“臣知罪。山长,求你看在我平时为书院尽心尽力的份上,留下我吧。” 山长为难:“山伯机敏敦厚,是不可多得的好孩子,杨仪身世可怜,除了书院没有可去的地方,王大人,看在老朽的面上,留下他们吧。” 王大人:“既然山长求情,那便放你们一马,陈子俊不必走了,可梁山伯和杨仪之间必须走一个!” 梁山伯:“不行,杨仪不能走!” “那就你走了?” 杨仪气笑:“山伯你别说了,反正我不可能当官,我走就是。” 大不了求山长给她在书院留个职工位。 但她才说完,马文才便站起来道:“杨仪不用走。” 见是熟人,王大人面色一宽:“为什么?” 马文才道:“大人明鉴,杨仪也是官宦人家出身,所以她不用走。” 王大人:“哦?杨仪,你是吗?” 王蓝田嗤笑:“她是?那狗也是了,一个没人管的傻子。” 马文才一瞪,王蓝田顿时捂嘴。 王大人又问:“杨仪,回答我。” “……”杨仪偏头,不想回答,马文才却低声和她道:“杨仪,你真的愿意让他们再瞧不起你吗?” 马文才目光灼灼。 杨仪闭上眼睛。 她一想事情,就喜欢闭眼,要么是遇到难事,要么是遇到不开心的事,如今她遇到了令她不开心的难事。 马文才又道:“我不想你走。” 杨仪一惊,睁眼看他,马文才却坐下了,低头不看她。 杨仪道:“我是。” 众人哗然。 王大人步步紧逼:“那你是?” “天水杨氏。” 王大人惊得后退一步,声音尖锐:“你是仇池公的后人?” 杨仪难堪:“那是我祖父。” 杨仪抬眼:“梁山伯走,我也走,王大人,您自己裁定。” 最终梁山伯留下。 下课后,众人纷纷围住杨仪:“你真的是杨氏后人?” 杨仪:“都给我滚!” “哟哟,不过天水杨氏,也敢大呼小叫?”王蓝田不服道,“你既然是杨家人,为什么自己上山,没人管你?难不成你和王大人撒了谎?” 杨仪冷笑:“要不要你自己到天水郡问一问我杨仪的大名?” 王蓝田:“……” 那是氐族人的地盘,他还真不敢。 杨仪心里难受,起身离开人群,到池塘边坐下。 梁山伯和祝英台走来:“杨兄,今天多谢你了。” 杨仪勉强笑道:“山伯,你也不高兴吧,我也是。” 梁山伯低头,他确实不开心,明明他比那些人都有真才实学,为什么不能为国尽力,反而连累朋友。 他想了想,笑道:“还多亏杨兄呢,不,杨大哥。” 他不是奉承,是真心感激杨仪。 杨仪笑得有气无力:“你别勉强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你说为什么,他们觉得一定是士族子弟才能救国,那些人根本连你的脚指头都比不上,却高高在上。我一个傻子而已,因为出身名门,所以他们就都羡慕我?难道他们也指望傻子去拯救世界?” 祝英台蹲到她身边:“杨大哥,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别人你的出身呢?” 杨仪歪头:“你希望山伯是和祝英台结交还是祝家庄,祝英台结交?” 祝英台:“自然是祝英台。”她声音一低,便明白了。 杨仪道:“再说那个家,我才不去呢。” 她本来就受不了古代人的生活,一个习俗与中原大大不同的少数民族,她更受不了。虽说她父族因为学习中原文化,习俗已变得大有不同,但那也只是从这个烂变成那个烂而已。 要不是穿越,她才不会变成傻子,也不会跑出来。 和梁祝说完杨仪便觉更不开心,和他们道别回屋。 一进屋,马文才就冲她笑道:“你果然出身不凡。” 杨仪:“你早猜到了?” 马文才道:“当然猜不到你是天水杨氏家族的人,只是我希望你是。” 他很开心。 他越开心,杨仪越不开心。 杨仪看他眼神发冷:“那么马公子,如果我真的只是平民出身,连梁山伯都比不上,你现在是不是要赶我出去?” “……”马文才一愣,“可你不是梁山伯。” 杨仪自然而然理解为她和梁山伯不同,是名门出身。 杨仪摔门而去。 那边秦京生:“瘟!……杨公子,你要干什么?” 杨仪:“换房!” 秦京生眼泪顿时飙下来:“杨公子,你饶了我吧!我不想和马文才同房。” 上次他被整得还不够惨吗? 杨仪冷静下来,突然觉得自己耍横跟王蓝田有一拼,她脸色发白,坐地上就哭。 秦京生:妈妈呀有人碰瓷! 荀巨伯:“杨仪你怎么了?” 杨仪又发了疯,这事一下子被秦京生传遍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