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秘密基地》 第一章 高速公路上的美人鱼 2005年的夏天,燕景行和他的叔叔一起回了老家。 那地方叫白月镇,背靠青山,面朝大海,岸边有港口和渔村,是一座典型的海边小镇。 白月镇离锦江市不远。开车从市中心出发,车程在三个半小时左右,有大巴和客车来往。 如果只是回那儿探亲一趟、或是避个暑之类的,他大概会觉得挺开心吧,偶尔能远离城市,享受一下悠闲的乡野生活,回去后还能有点谈资和班上同学分享。 遗憾的是,燕景行其实是去那边定居的,叔叔已经把转学的学校替他找好了,他走的时候很匆忙,连与中学朋友告别都来不及,心中免不了有几分埋怨。 燕景行的父母常年旅居国外,平均一两年见不了一次面,自从小学四年级开始,一直都是叔叔燕咏志带着他生活。 这次是工作调动的关系,燕咏志从城里学校调到了镇上,他只能跟着一起走。 …… 汽车在公路上平稳行驶,车厢内有规律地微微抖动。 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握着方向盘,神态轻松。电台里放着港台老歌,他跟着轻声不成调地哼唱,夏日微醺的暖风“呼呼”地灌入敞开的车窗;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少年一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望着从窗外飞速掠过千篇一律的公路风景。 无人说话的寂静持续了一段时间,燕景行还是忍不住开口提起那个他说过好几次的话题。 “叔叔,其实我早就说过,可以留在市里的。我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以前你加班的时候,我不是都……” “那是临时的,性质不一样。你还是未成年人,不和监护人在一起怎么行?” 燕咏志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一边观察车后镜,一边随口安慰道: “你不用太难过,城市里有城市里的乐子,乡下有乡下的风光。白月镇是我和你爸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其实镇上好玩的东西也有不少。” “真的?比如呢?” “比方说,我想想啊,我记得我们那时候,镇上过节的时候会有市集和庙会,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因为是离海边很近,随时都可以跑到岸边玩,钓鱼啊游泳之类的。” “还有呢?” “还有啊,还有就是镇子附近有几座岛。有的岛上是旅游景点,有的是烧香拜佛的地方。周末可以乘渡轮过去,等我有空了带你到上面转转。以前我和你爸经常瞒着大人偷偷上轮船,上岛一玩就是一天,有次还差点回不来……” 说到这里,燕咏志突然意识到这种话不该对孩子说,完全是坏榜样,于是住了嘴。 “听起来倒是挺不错的。叔叔会和我一起吗?” “当然。我说了,等我有空的时候。”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这个嘛……” 叔叔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 “我刚刚入职,肯定有段时间要忙,教案都还没准备好呢。” “这不是等于白讲。” 燕景行撇撇嘴,拉下座椅扶手,懒洋洋地往后靠。 “你不也是刚转学么,去和班上新同学熟悉一下,和他们搞好关系。另外,这段时间没见你怎么念书,别把成绩拉下了,玩的事情可以等以后再说……” 叔叔的碎碎叨叨,他再没继续听了。少年叹了口气,缩回身子。他本来想一路睡到目的地,却始终起不了困意,只能托着脑袋继续盯着窗户外的风景。 不过,当他渐渐放空思维后,睡意便自然而然地涌上脑海。他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与此同时,还有飘渺的歌声隐约从远方传来。优美空灵,如山中的湖水般澄澈,那是属于少女的清丽歌喉。 朦朦胧胧间,他以为是广播里传来的声音。燕景行很快发现,那声音时远时近,而且明显不是来自身边。 可是……歌声? 这是在一辆行驶于高速公路的车上,哪里来的什么歌声? 突然地,他整个人的意识清醒过来,下意识瞪大了眼睛,望向远方。 ——那是什么? 好像是一个人…… 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公路四周的风景掠过视野边缘。护栏旁边是山崖,崖底下就是碧蓝的海,一阵又一阵白色的波涛卷起堆玉,在漆黑的山石上拍碎成无数水沫。 他抓住身上的安全带,努力扭头往回看。 ——有个仿佛来自大海深处的苗条人影,正安静地坐在巨大的礁岩上。 人影背靠天空,有着长长的海藻般的头发,灿烂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闪耀着碎金般的光辉。 她正在吟唱着不知名的古老歌谣,清澈悦耳的声音在公路上空萦绕不散。 惊鸿一瞥间,车已经迅速驶离了原本的地方,礁岩上的人影消失在了视野里。 他却不由瞪大眼睛,觉得这一幕令人难以忘怀。 真是奇妙的景象。 那个人,简直……就和童话里的美人鱼一样…… “叔叔,你刚才听见声音了吗?” 他转过身,忍不住问道。 “啊?什么声音?” 正在跟着电台里的音乐哼歌的叔叔,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刚才的事情。 “歌声,有人在唱歌。” “唱歌?” 燕咏志伸手关掉广播,仔细侧耳倾听了一会儿。 “没啊,我什么都没听见。怎么了吗?” “……算了,没什么。” 嘴上说着“算了”,可他的心脏却还在不受控制地怦怦跳动。 刚才那一幕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让燕景行的内心深处没来由地涌上一阵冲动。 这时,他看到公路前面的不远处有建筑物。 “叔叔,我看到前面是不是有个休息站?” “啊……是有。怎么了?” “我想撒尿。” “很急?” “嗯,憋不住了。” “行,我在这停一会儿吧。” 汽车缓缓从公路驶入通往休息站的车道。 “我下去抽根烟,你想去就去吧。” 叔叔关掉引擎,一手撑着车门,正打算说几句,就看到燕景行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朝着海边的方向跑去。 “马上就到镇上了,你别跑太远啊!” “好——!” 少年头也不回地大喊着回应。 “这小子……” 燕咏志拿打火机点了根烟,有些疑惑地看着侄子的背影。 “刚才还蔫了吧唧的,怎么突然兴奋起来了?” “呼……呼……” 就像是受到某种强烈预感的驱使,他始终无法让自己滚烫的心思冷却。 思绪纷乱间,燕景行已经离开了休息站,撒开手脚,在岸边野草疯长的山坡上奔跑。 他分辨不出具体方向,只是卯足劲往前。 草木蒸腾散发出的新鲜味道,与海风拂过面颊时的咸腥混合在一起;脚下是柔软的土壤,就像一张巨大厚实的地毯,无边无际地往前延展。 头顶高悬的太阳毫不吝啬地洒落炽烈的光辉,落在他的头发和肩膀上,奔跑的燕景行感到浑身发热的同时,还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没一会儿,他就觉得吃力了,汗水从额头上流下。 就这样拼尽全力的狂奔,不知过了几分钟,少年的脚步慢慢放缓,最后,他累到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燕景行一边做着深呼吸,一边扭过头去,休息站自然是彻底看不到了。 旁边就是依山而建的曲折公路,时不时有车飞速驶过。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其实,刚才的惊鸿一瞥根本不足以让他确定那位“美人鱼”和她所在礁岩的具体位置。 以车的行进速度,也许她和自己的距离,比想象中得更遥远。 他挺直身板,将手放在额头上搭了个棚子,走到悬崖边上眺望远方: 如同长蛇般蜿蜒的公路,高耸峻峭的山脉,和远方一望无际的大海。 视界尽头是“海天一线”的景象,在那交汇处,是一片茫茫的白。 而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耳畔传来无休无止的海潮声,不断有雪白的浪花卷上岸边,在泥泞的岸上留下洇润的湿痕。 燕景行放下手,叹了口气。 “还是回去吧,不然要挨骂了。” 他正准备往回走,但就在这时—— “滴答、滴答……” 他听见背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以及水滴落的声音。 燕景行猛地扭过头去,看到不知何时起,一位少女正站在自己身后,而他刚才却一点都没察觉到她的靠近。 他有点被吓了一跳。 她像是刚从海里爬上来,深蓝色连体泳衣底下包裹的身躯苗条瘦弱,湿漉漉的头发像海生的水藻那样长长,一直垂落到腰际,发丝微微蜷曲。 女孩额前的刘海同样很厉害,长到足以覆盖住她的眼睛。尽管如此,燕景行还是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正透过头发的遮掩,用力瞪视着自己。 这个人……就是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个身影吗? 虽然没有任何佐证,但燕景行已经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比起之前在车上听到歌声时,那种发自心底的奇妙兴奋感,现在的他突然觉得有点害怕,连此刻落在身上的阳光都不那么温暖了。 她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燕景行和她对峙,怔怔地看着一言不发的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为什么要这样盯着我看? 该不会……她根本不是什么美人鱼,而是溺死的鬼魂,爬上岸来找人复仇吧? 不,说起来也有那种靠唱歌来吸引人、却害得水手们触礁沉船的妖怪,据说她们的样子也和美人鱼一样,那是什么神话里的生物来着…… 燕景行满脑子胡思乱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你……那个,请问你是……?” 他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开口询问。 穿着泳衣的女孩没有回答他。 冰冷的水珠从对方的发丝和身上不断滑落,地上沾染的湿痕渐渐扩散开来。 这时,她总算注意到这样观察起来很不方便,于是用手指撩开了自己的头发,让燕景行看清了她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水里泡久了,女孩的肌肤呈现出青白色。不过…… 长得真好看啊,他想。 就像电视广告里白得会发光的女演员,现在却是真人出现在自己前面。 相比起屏幕上的人,她的脸蛋上明显有几分未脱青涩的稚气,看上去和他年龄相近。 女孩的双眼像墨色的水晶球般映照出自己的样子,一张薄薄的嘴唇缺乏血色,正在微微颤抖着。 燕景行又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 不知为何,看到对方的脸后,他的情绪好像……变得更紧张了。 就在这时,女孩的唇角突然上扬起灿烂的弧度,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然后,她朝着自己迈步跑来。 “等、等等……” 他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来到他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同时强硬地往他手心里塞了一把不知什么东西。 “这是……” 燕景行吃了一惊,连忙摊开自己的手。 掌心处正静静地躺着几枚贝壳和鹅卵石,上面都有着好看的颜色或是花纹。 “礼物。” 女孩说话了。她的声音如泉水叮咚,音色和刚才在车上听到的那清澈美妙的歌声一模一样,这让燕景行确信对方就是自己看到的那个礁岩上的“美人鱼”。 “礼物?” 他发觉自己除了傻呆呆地重复对方说的话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嗯。我从海里带上来的。” “你、你是美人鱼?” “不,那个……” 长发女孩似乎想起了什么,笑呵呵地回答他。 “是绿毛水怪。” “啊?” “迟早有一天,会从大海深处爬上岸的水怪。” “……” 呃,什么意思?燕景行一头雾水。 “对了,你是游客吗?要去哪里?是不是要去白月镇?只是经过?要在那里落脚吗?” 她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像连珠炮似地问了一连串问题。 “是,是的,我是要去白月镇……” “这样啊,太好了。白月镇是个很漂亮的地方,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嗯,那就这样,这个贝壳你就当作旅游的纪念品带走吧。” 燕景行完全听不懂她的话,但对方这时已经准备走了。 女孩转过身,湿漉漉的头发甩起一片水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大踏步朝着海的方向跑去。 “等,等等——” 他没来得及喊住她,只见她几个利落的跳跃便翻过了礁岩,然后—— “……!” 她就这样从悬崖边缘跳了下去。 燕景行连忙跑过去,抓住旁边的石头做支撑,小心翼翼地探出身,朝下方俯瞰。 只见一个人影浮出水面,往前游去。那苗条的身影灵活得像是真正的鱼,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飞花碎玉般的浪花中。 燕景行站在崖边,怔怔地站着,脑海内思绪万千。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自家叔叔还在休息站等自己,暗叫一声不好,赶紧沿着原路往回奔跑。 只是,那个坐在悬崖上高唱歌谣的美人鱼,已经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无比鲜明的印象,她的身影就像一阵风暴,席卷了十四岁男孩的心。 ——这就是他和名为季春藻的少女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的他还没料到,两人的第二次邂逅,会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 第二章 后桌的怪同学 燕景行和叔叔住的地方是一栋三层高的院落。这里曾经是爷爷奶奶的家,两位老人家去世后,就交给俩儿子打理了。除去主楼以外,门外还有个屋子用来停车和堆放杂物。 院子里种着两棵高大的橘子树。枝繁叶茂,绿荫浓密,树底下是乘凉的好位置。 每到有风吹过树冠,层层叠叠的叶片相互碰撞摩擦,就会发出如同浪花拍打海岸的“沙沙”回响。 叔叔说,到秋天时,橘子就熟了。这两棵树结下的果子能装满整整三箩筐,多得他们吃到牙酸都吃不完,得分给左邻右舍。 他还说,自己小时候一年到头最期待的事情就是院子里的橘树结果。那甜蜜的味道,至今一回想起来,他嘴里还会分泌口水。 叔叔的这些话掺杂着本人的童年回忆,讲得绘声绘色,倒是让燕景行有了不小的期待。 不过,他们叔侄俩首先要做的,还是打扫房子。 燕家的兄弟俩都是早早去城里闯荡了,这房子在老人去世后一直无人搭理,几乎成了废置的空屋,直到今天才被重新利用起来,因此房屋的角角落落都堆积了不少灰尘。 首先将最常用的客厅、厨房、和两间卧室里不用的杂物全都搬出来,扫地清灰,拖把除污,再用水桶抹布将剩下的地方全都擦上一遍; 然后是将旧的床单被套和发潮的家具拿出来晒太阳,已经发霉的则全部丢掉,需要重新购买的东西列个清单,去镇上唯一一家超市买; 最后是收拾行李,放置生活用品,在床上铺好新的被子枕头…… 叔侄俩一起努力,忙活了两天一夜,第一天晚上还是回镇上宾馆渡过的,直到第二晚,他们才总算在新家住下。 燕景行洗完澡换好衣服,摇摇晃晃,疲惫到一头倒在床上。这时他听见叔叔在门外喊: “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明天你就要去学校报道了。” “明天?!” 燕景行大声抱怨了一句。 “这不才刚整理完东西吗,不能休息两天?” “明天就是周一,你是插班生,又是学期中途来的,得尽快跟上课程节奏。” “我不想上学……” “好了,我已经把客厅闹钟调好了。记得早起,别每次都让我催。” 唉…… 男孩将脸深深埋在枕头里,不想面对现实。 …… 第二天,叔叔开车送他一起到了学校。 燕景行在车上的时候还表现得无精打采,等下了车,他立马抖擞精神,调整好表情。 不满归不满,叔叔说“要在新同学和新老师面前留下好印象”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 不说别的,光是青春期男孩的自尊心就足以驱使他认真面对第一次。 燕咏志看着绷着脸表情严肃的侄子,觉得有点好笑。他拍了拍燕景行的肩膀。 “我先去教务处一趟。你自己一个人能找到办公室吗?” “……当然。” 叔叔干脆利落地拔钥匙走人了。背着书包的他,望着校门前“白月镇实验中学”的招牌,心中惴惴不安。 他一边给自己打劲,一边按照门卫大叔的指示,沿着楼梯找到二年级的办公室。 “高老师在吗?” “哦,来了啊。你是燕景行吧?” 一个中年的女性老师从位置上站起来。她的脸上堆积着疲惫,黑眼圈很重,就像很久都没有休息好了似的。 “嗯。” “升旗仪式后我就带你去一班,认识一下班上同学。可以吧?”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好。” 燕景行抓着书包背带,点了点头。 似乎每座城市都会有这样一座叫实验中学的学校,有的地方还会分一二三四五,不过在白月镇这样的小地方,自然只有一座。 升旗仪式结束到第一节课开始的短暂休息时间,任课老师还没来,走廊上的每个班级都在吵吵闹闹。前桌和后桌谈笑聊天,同桌间互相打闹,或是干脆离开座位找朋友聊天。 炽热的阳光将窗户玻璃照得透明发白,将值日生刚拖过的湿漉漉的大理石地面照得熠熠生辉。 教学楼前矗立着两株高大的广玉兰,翠绿的枝叶于和煦的风中轻轻摇晃,投落在墙角的树叶影子遮挡着用粉笔画着小人的黑板报一角,空气中漂浮着暖洋洋的热烈氛围。 直到铃声响起,班主任走到教室门口。她摆出一副同学们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横眉竖目表情,招呼所有人赶紧回到座位上。 “我在五班那边都能听到你们的声音,都快吵翻天了!” 等学生们都落座后,班主任走上讲台。她没有马上让大家拿出语文课本,而是张望了一下教室外头,好像是在等人进来。 座位上的学生们都觉得好奇。然后,一个他们从没见过的男生走了进来。 “介绍一下自己吧。” “大家好,我是燕景行,最近刚从锦江市搬到这里来。燕是燕子的燕,景行是诗经里面‘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燕景行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等转过身来后,他第一次看到了班上所有同学们的样子。 当然,彼此都是头回见面,每个人的脸都是陌生的,所以他的视线只是泛泛扫过,不可能一口气全记住。直到—— “……!” 燕景行惊讶地瞪大眼睛。 就在最后一排,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独自一人占着一张桌子,长长的头发遮挡住了大半张面孔。 他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是昨天在休息站附近遇见的那个穿着泳衣的女孩。 当时的她跳进海里就游不见了,燕景行还以为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人,还觉得遗憾呢。 原来她不是美人鱼,而是和自己一样的初中生啊…… 不,这不是当然的吗。燕景行在心里吐槽自己。他只是没想到,两人这么快又见面了,而且居然还凑巧到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里念书。 坐在后排的女孩似乎在同时注意到了他,她先是抬起头望向讲台,露出惊讶和不知所措的表情,随后又立马低下了头。 “景行,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 被意外重逢扰乱想法的燕景行,没有心思多说,随口讲了两句后,就在同学们的掌声中下去了。 “你就坐在于和悦旁边吧。和悦,记得待会儿上课的时候把课本借给新同学看。” “哎~好的老师。” 燕景行在笑嘻嘻的女生旁边坐下。 …… 之后的第一节课是数学。 燕景行的一半心思放在课程上,另一半则在最后排那个女生身上。 等到他确认自己能跟上这里上的课程后,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剩下的注意力就全放在那姑娘身上了。 同桌倒是对他挺感兴趣的,一直在悄悄问他从哪里来,还有城市生活的事情,燕景行随口敷衍了几句,一直等到下课铃响,他立刻起身,往后方走去。 ……是不是显得有点太迫不及待了? 不过也没什么嘛,毕竟他是真的对她很好奇,有不少问题想问。 但令燕景行没想到的是—— 长长的、发丝微微蜷曲的刘海挡住了女孩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在注意到燕景行靠近的那一刻,她便像受惊的兔子一般跳了起来,窜到别的地方去。 “哎,等……” 他都还没得及叫住对方,那姑娘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教室后门,留下一脸不知所措的他。 …… 怎么说呢,和自己的印象有点不一样啊。 燕景行回到自己座位边上,抱住胳膊开始沉思起来。 虽然昨天只见过一面,但对方身上那种青春洋溢的活力实在让人印象深刻,绝不是装出来的。 可是,在学校里的她,却给人一种沉默寡言的感觉…… 而且,干嘛要躲着我? 有同学注意到了刚刚发生的小小尴尬,笑着问道: “你是来找季春藻的?你之前和她认识啊?” 季春藻……原来她叫这个名字,燕景行默默记住,点了点头回答道。 “来的公路上见到过她,见过一面,不算认识。但她刚刚是不是在躲着我?” “怎么说呢,你也别在意,她这个人比较的……怎么说呢,有点怪怪的。” 听到“季春藻”这个名字以后,同桌和前后桌的人也过来凑热闹。 “还有的人觉得她脑子不正常。” “没那么夸张吧?她平常也在好好上课和考试的。” “那是你以前没和季春藻接触过。她最开始还是挺热情的,但天天听她说什么‘水怪’‘外星人’‘ufo’什么的,后来大家都觉得烦了,开始和她保持距离,不再搭理她,她才慢慢变得不和人说话了。” 燕景行听着同学们兴致勃勃地聊天,意识到季春藻这个人在二年一班的班集体中,似乎是个被人敬而远之的存在。 就算并不熟悉她的燕景行,都能察觉到女孩身上存在一种特立独行的气质;不过,这同样使得她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受关注的焦点人物,所以才会显得一聊起“季春藻”,所有人都有话可讲。 说着说着,大家又开始关心起新同学的事情,而燕景行显然不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他笑着回应提问,一一记下了他们的名字。 加入一个新的集体后,想要真正融入其中,往往需要一个契机,那就是现在。 只是,和其他人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燕景行的视线偶尔还是会忍不住朝那张空无一人的座位瞥去。 白泉镇实验中学有两幢主楼,一幢是班级教室和教学办公室所在的教学楼,一到课间就闹哄哄的;另一幢是其它职能的办公室,还有实验室和图书室,平常显得僻静。 这一栋通往天台的楼梯口经常不上锁。季春藻从教室里跑出来后,一路走到楼顶。 在经过办公楼里的时候,女孩还走得有些偷偷摸摸;而等到了目的地时,她已经挺胸抬头,嘴角微微上扬,轻车熟路地绕了一圈,来到水塔后面。 在那里,有一处特地用砖块垒起的三面“围墙”,墙内有瓦楞纸做成的垫子,专门放垃圾的塑料袋,堆叠起来的废弃报纸,还有雨伞和雨衣。 而最引人瞩目的是,则是放得整整齐齐的一叠杂志与书籍,看上面的标题,都是关于ufo、关于外星人、关于尼斯湖水怪和神农架野人等,以及各种版本的《世界未解之谜》。 在这个无人注意的校园角落,季春藻搭起了一座小小的、临时的“秘密基地”,只属于她一人的地盘。 长发女孩在墙边坐下,随手拿起一本《飞碟探索》,开始翻阅起来。 在这一刻、在这个只有她孤身一人的地方,季春藻像是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倚坐的姿势和表情都变得懒洋洋。 金灿灿的阳光像轻盈的羽毛,穿过水塔旁不锈钢条间的缝隙,落在蓝白相间的中学校服上,落在洗得有点发白的运动鞋上,落在泛黄的书页上…… 当它静悄悄落在十四岁少女明媚的脸庞上时,那胜雪的肌肤像是透明般泛着莹润的光泽。 季春藻手中的杂志看上去已经不知被翻了多少遍,扉页都脱胶了,可她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啊,这个ufo……!和我梦中见到的那个很像呢……” 她看着看着,突然指着一幅插画惊呼起来,像是发现了之前完全没注意到的细节,自言自语地说着没人能听懂的话。 可惜,梦中的所有事物都是黑白的,根本无法分辨颜色,少女有点遗憾地想道。 上课铃响了,但季春藻并没有起身。 她知道下节课是活动课,不用回教室也没关系。 反正就算继续留在教室里,她也没事可做,无非是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发呆,看着别人嘻嘻哈哈…… “哟,这不是《飞碟探索》吗?” 一个声音冷不丁从她背后响起。 “哇啊啊!” 这突如其来的搭话吓得季春藻魂都飞了,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直到察觉到脚步声正在靠近,她才像个机器人似的,战战兢兢地转过脖子。 映入眼帘的,是那个转学生的脸。 第三章 《飞碟探索》 “你好,我是燕景行。” 见面前的姑娘瞪大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燕景行还以为她是不知道自己是谁,于是又做了遍自我介绍。 我知道,她想,刚刚才在班上听你介绍过。 “我是……季春藻。春天的春,海藻的藻……” “嗯,我听班上同学讲过了。” 初夏时节的微风吹过屋顶,温柔地吹动少年少女们的发丝和衣角。 在彼此自我介绍过后,两个人又同时沉默,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燕景行挠挠后脑勺,指着女孩手中的杂志说道。 “《飞碟探索》,我家里有一叠,小学的时候最喜欢看这个。” “……” “这杂质以前都是我班上男生在传阅,没想到也有女孩子爱看。我可以坐下吗?” “……好。”季春藻点点头。从女孩略显僵硬的脸部表情来看,她现在明显在感到紧张。 燕景行在季春藻旁边坐下。 两个人并排坐在小小的“秘密基地”中央,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肩膀。 “能借我看看吗?” 季春藻默默将杂志递给他。 燕景行就这样认真地低头翻阅起来,好像真的只是来蹭书看的。 见他看得投入,有段时间没有说话,季春藻紧绷的情绪渐渐放松下来。 她没想到,昨天独自溜出家门去海边游泳时偶然碰见的男生,今天就突然成了自己的同班同学。 这算是……巧合吧?不论如何,既然是新认识的人,对自己就不会有偏见。现在还主动找自己借杂志…… 说不定,他会听我说话呢。 季春藻的心微微一跳,她忍不住挪动膝盖,稍稍拉近了和男生的距离,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你喜欢看这个,是因为相信外星人的事情吗?” “嗯?” 燕景行头也没抬地回答。 “我有段时间是喜欢看,不过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大概是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吧?后来,这些书被老师没收,班上就不再流行了。再过段时间,我也就没什么兴趣了。” “……哦。” 季春藻有点失落,又缩了回去。 “也许,明天我们离这些问题的答案会更近一步……” 过了一会儿,燕景行看完了最开始的那篇“飞碟是否真的存在?古代人眼中的飞碟”,将文章的最后一段话念出来。 “究竟有没有外星人呢?我们再继续探索吧。” 他放下杂志,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熟悉的话。我突然感觉,这本杂志上写的东西,不管是外星人还是飞碟,总是在翻来覆去地说,一直没有变过。” “是啊。” 季春藻认同地点了点头, “确实是这样。” 果然还是明白的吧?听她这样回答,燕景行意识到这姑娘其实和自己一样,只是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并不像班上人说的那样“脑子不正常”。 这种偏见真是过分,他想起小学的时候,就因为喜欢呆在教室里看书,和班上女同学说几句话,就被某些男生鄙视城“娘娘腔”的经历,不禁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这本书上的内容,感觉很大程度上是有虚构的成分。” 对方又一本正经点了点头。 “我知道是假的。” 燕景行露出微笑。是啊,毕竟我们都是初中生了啊,又不是小孩子…… “——因为,我见过真正的外星人,知道它们才不像是杂志上写得那样。” 燕景行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不过,就算是假的,依然有参考意义。这个世界上不会只有我一个人看见它们,总有一天……” “等会儿,你说自己亲眼见过?” “嗯!” “……” 看她一脸理所当然,不像是在开玩笑,也似乎不觉得自己是在说谎。 燕景行还在发怔,就听她又说道。 “对了,昨天我们见过面吧?我那时还以为你是游客呢。” 他回过神来,连忙从口袋里拿出贝壳和鹅卵石。这是她昨天在离开前塞给自己的东西,之后就一直呆在身上。 季春藻看到他的动作,试探道: “你不生气?” “我干嘛要生气。”燕景行攥住手里亮晶晶的“宝贝”,有点奇怪,“你是送我东西啊。” “我那天是去海边找贝壳,还有鹅卵石。一不小心就捡了很多,但是全部带在身上就太重了,我怕中途游不回来。然后,我正好见到了你。所以……” 女孩不好意思地抿起嘴。 “我就顺手把不要的塞给你了。” 听到这些话,燕景行感到心情复杂。 怎么说呢,他和对方相遇的那一天,阳光正好、碧海涛涛,看着蓝天白云下湿漉漉又焕发光芒的她,那一霎那的他,觉得自己就是传说中被美人鱼选中的人类男性。 喜欢做梦和童话的年纪已经过去了,可他难免还是会对外界产生绮思和幻想。 结果,这样微妙的念头和想法,在第二天就被当事人打碎了。 那种奇特的兴奋感和雀跃感,驱使着他在昨天下车后在海边狂奔、驱使着他下课后在校园里四处寻找那个女孩身影的冲动,不知不觉间淡了下去。 原来,一切都只是偶然而已。 “我这里还有别的书。你要看吗?” 燕景行的目光落在堆叠起来的书和杂志上,光看封面的标题就知道内容。 几年前还觉得很有趣,非常热衷的东西,现在看来却显得幼稚和无聊。 他离成为真正的大人还有一段距离,但已经被周围的人们和社会现实告知: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外星人,就像不存在美人鱼一样。 “谢谢你,不过还是算了。” 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 聊完这些后,似乎没有别的可说了。 燕景行站起身,准备和她告别。 …… 季春藻偷偷打量身边男生的侧脸,心知他和自己遇见过的其他人一样。 无论是谁,都不会相信她真的见过外星人。 当她年龄还小的时候,这种话还能当作“童言无忌”;可随着年龄的成长,她一直以来的坚持己见,就显得越来越奇怪、越来越不合群。 假如某一天,自己成了大人,还不愿意隐藏自我的话,就会变成人们眼中的疯子和傻瓜吧。 女孩眼帘低垂,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 “我先回教室了。” “嗯,再见。” 季春藻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重新又拿起手边的杂志。 忧伤的念头在她的心间流动了一会儿,很快便云销雨霁。女孩的心思再度投入到感兴趣的杂志里,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 毕竟是才见过两面的人,她本来就没有理由太在意。至于不被人相信,被同龄人疏远这种事,更是早就习惯了。 直到—— “对了,同学……” “哇啊啊!” 再一次从背后冷不丁地响起,又把她吓了一大跳。 季春藻战战兢兢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又是他的脸。 这下子,她心里开始有小情绪了,不满地瞪着对方。 “你、你又有什么事?” “抱歉,好像吓到你了。” 燕景行抓抓头发,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他迟疑着开口: “你说你见过外星人,是在哪里见到的?它们究竟长什么样子?” 季春藻没好气地扭过头去,不想再去看他的脸。 “你又不信,我干嘛要和你说这个?” “我是不信……” “那不就好了?” “——可是,你就不能想办法让我信吗?” 少女还是没有转身,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听到身后的男生继续说道。 “要是能看到证据,说不定我就相信了。” 证据啊…… 季春藻眨眨眼。 她不是没有想过办法收集情报,这几年下来的努力不曾白费。但若不能像自己一样亲眼见到,总归是半信半疑的。 “还有啊,我听别的同学说,你以前抓着人天天说外星人的事情,把人搞烦了,结果才被其他人疏远。” 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以前做过的糗事,季春藻的脸蛋浮起淡淡的红润。 “但我好像没有这种待遇。难道就因为我是城里来的?” “……那都是刚上初中时候的事情了。” 小姑娘臊着脸嘟嘟囔囔。 既然没人愿意认可我,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放弃。免得惹人家另眼相看,自己又尴尬。 燕景行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所以她下课后才躲着我,原来已经是放弃说服他人的打算。 “可是,假如你说的都是真的,却被人当作是骗子,不觉得不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她在心中呐喊。 季春藻总算将脑袋转过来,认认真真地打量着他。 “看到证据了,你真的就会信吗?” “前提是能说服我的证据。”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 她站起身,双手叉腰,整个人都神气起来。 “说定了”? 燕景行有点迷茫。 “什么说定了?我是让你给我看证据……” “——你跟着我,我们一起去找外星人!” 第四章 “一起去找外星人!” ——“外星人就藏在这座小镇上。” 季春藻是这样说的。但…… “真的假的?” 燕景行觉得不可思议。 “那,你现在就带我去?” 他的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语气里夹杂着怀疑和兴奋。 “现在啊,可能看不到呢。” 女孩拿手指轻轻卷着额前刘海,表情像是有经过认真沉思,说出来的话却显得神秘兮兮。 “根据我的观察,外星生物的出现,往往和季节有关。” “啊?” 这又是从来没听说过的消息。 电视上放的《动物世界》、《人与自然》里倒是常常出现,动物们伴随着季节发情、繁衍和迁徙。 难道外星人的习性会和地球上的动物一样? 他动动嘴巴,觉得半信半疑。不,准确说怀疑占了九成。 “总之,你就先等着吧!等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叫上你,我们一起去找外星人。” 季春藻的语气就好像派大星对海绵宝宝说“一起去抓水母”一样,轻松得不像话。 “……行吧。” 听到他答应下来,女孩咧开嘴,露出大大的笑容和白如雪贝的牙齿,还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和第一次在海边见到她的时候,如出一辙的灿烂笑容—— 沐浴在夏日阳光猛烈慷慨的照耀里,他再度感到微微的头晕目眩,却不知道原因为何。 时间一晃,距离燕景行转学到白月镇实验高中,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时间。 那以后的季春藻,在他面前有种“暴露本性”的感觉。 和燕景行的第一印象一样,她的真实个性的确是很活泼,实际上是活泼过头了。 立下“一起去找外星人”的约定后,这姑娘立刻改变了态度,天天下课后都会到他座位边上来晃悠,以前学校里混得很熟的朋友都没她缠人。 这也难怪,毕竟除了他这个转学生以外,季春藻把自己和班上其他人一起隔离了。 燕景行也总算明白,为什么班上有同学会觉得她很烦了。这姑娘只要聊起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一张小嘴便会叽叽喳喳讲个不停,完全不在意听众的反应。 至于那所谓“感兴趣的话题”,其实只有一样—— 燕景行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因为压根没有任何证据,所以才要翻来覆去地讲,试图洗脑他相信外星人的存在。 不过,他才不可能上当。 在这个年纪,燕景行还没有完全抛弃孩童时的幼稚幻想。他那天之所以回返,就是因为心里想着要是真的能见到外星人就好了。 季春藻嘴上说着要带他一起去找,实际却只是整天有事没事就找自己聊天,完全没看她有任何行动,这让他感到不满—— “季春藻,你找到了吗?” 这才一下课,坐在最后排的姑娘便抱着一本大开本的硬壳书,步伐匆匆地跑过来。 “还没有。” 听到他的问题后,她满不在乎地回答。 “还没到时间,你先别急。” 说着,她将书放在他的桌子上。 “这又是……” 话到嘴边,看到封面上的“地球ufo图鉴”又咽了回去。 “算了吧,你上次给我的那本我还没看完。” 燕景行说着,将几乎要把桌上作业盖住的书本挪开。 “你、你先收下再说。” 结果,季春藻却露出了急切的表情,试图把书赛到他抽屉里。这一举动让他觉得摸不着头脑。 哪有强迫人借自己书的?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燕景行的逼问下,女孩终于说出了真相。 “我舅妈上次看到我在看闲书,就发了火,说是要把我的东西全扔掉。所以……” 她垂头丧气地低声抱怨。 “我明明是写完作业才看的。” 舅妈?春藻不是和自己爸妈一起住的?他有点疑惑,但觉得两人的关系还没到时候就没问。 “又是把不要的东西塞给我是吧?” 他没好气地说。 “才不是。”季春藻的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摇晃,“我只是放在你那里,拜托你帮忙保管一下而已,到时候还要拿回去的。” “行吧。” 燕景行倒是没所谓,耸耸肩答应了。 等季春藻离开后,他发现同桌和旁边同学看他的目光都有点奇怪。 季春藻第一天就和他聊上了天,之后每堂课后都来找他,这种事情自然不可能被人注意到。 这年头人人视早恋如洪水猛兽,光是俩异性间关系稍微好上一点,放在中学校园这个环境中就会被人另眼相看,何况其中一方还是班级里最显眼的怪人。 在感受到他人的注视后,燕景行开始意识到,他很可能被当成和春藻一样狂热痴迷外星人的笨蛋了。 唉,真是个旁若无人的家伙,他心中想道。 可能正是因为她在班上没别的朋友,才觉得无所谓吧? 第二天,季春藻又态度强硬地给他塞了一本和超能力有关的书。 第三天,她干脆拿了个袋子过来,里面装了三本书。不知为何,女孩的表情有点紧张、有点难过。 第四天,她送了一堆水怪造型的玩偶,和一个塑料和金属做的相当精致的飞船模型,一脸依依不舍。燕景行本来觉得自己宿舍已经放不下她的东西了,但看到她的表情,他心一软又答应下来。 第五天,季春藻没有来学校。 之后的两天,她都没有出现,燕景行有点担心忍不住,去问了班主任。老师说她家里大人帮忙请了病假。 第八天的时候,季春藻终于回学校了,但那一天,女孩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来找他。 他在上课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转了好几次头,偷偷打量坐在后排的那个身影。 带点天然卷的长发如水草般垂落下来,覆盖住眉眼的刘海就像从来没有整理过似的。 没有人能看见她此刻的表情,燕景行仅是凭借这半个月以来的印象和了解,加上一点点直觉,觉得对方身上似乎正笼罩着一股忧郁的氛围…… 是心情低落的关系吗? 直到四节课后,他都没有看到女孩出现在自己面前,开始觉得不习惯了。 等到午自习的时候,燕景行终于忍不住,他撕下草稿本的一角,在上面写了关心的问题,捏了个纸团,趁着坐在讲台上帮老师管纪律的同学没注意,朝后面丢去。 纸团正中季春藻的头顶,埋入茂密的黑发里。 “准啊。” 旁边接连响起同样正在摸鱼的学生们小声惊叹,以及交头接耳的偷笑声。 他感慨着自己的手感火热,然后察觉到自己被季春藻恶狠狠地瞪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纸团被扔回来。 “我卧室里收藏的东西,全都被家里人丢掉了。” 上面只有这一句话,再没有其它。 霞光斜照,校园里的人流量逐渐稀缺,门前堵着的私家车散去,只剩下偶尔从食堂里出来的学生和教职工。 燕景行背着书包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脚下踩过的道路已经渐渐变得熟悉。 教学楼里的灯光随着夜幕的降临一盏盏熄灭,只剩下几间办公室还亮着灯,舒缓的黄色光线穿透玻璃窗户,将内部映照得温暖明亮。 路灯柱难以驱散角落里的全部黑暗。沿着树荫底下的小道行走,不知疲倦的虫鸣逐渐充塞幽深的环境音,偶尔还能撞见野猫一家轻盈越过草丛,不发出半点声响。 燕景行是住校生,叔叔帮他办完转学手续的当天,他就把行李搬过来了,一般只有周末两天才会回去。 学校为了防止意外,平常住校生是不让出校门的,所以到了晚上,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宿舍楼了。 楼分为男女两侧,其实在一栋楼里,但在每侧的走廊中间用铁门隔开,只能从两边的入口进。 上了一天课的燕景行走到三楼,有些疲惫地将书包放在桌上,坐下休憩。 这时,睡在上铺的舍友探出头,问了一句: “待会儿打牌吗?” 住校生禁止携带任何电子设备和娱乐用品。不过,学生们总有他们的办法,和校规、和老师斗智斗勇,是校园生活必备项目。 “不怕被宿管抓?” “没事,只要在定时巡逻前把东西收起来就好了。” 燕景行摆了摆手。 “我就算了,今天作业布置得有点多,回来得太晚了。” 他虽然是刚转学进来的,但和舍友们倒是很快混熟了,毕竟都是同年龄的男生,有着一颗骚动和不安分的心,经历着相同的环境,关心的事情也相差无几。 六人一间宿舍,加上他只有两个人是一班的,剩下都是别的班的,这会儿却不约而同地都朝自己露出促狭的笑。 “真的是作业多的缘故吗?不是偷偷和人约会去了?” “……你们在说啥?” 他皱起眉。 “听说你和季春藻很熟?” “怎么连你们也知道?” “当然是我说的。”同班的那位舍友对于自己的八卦行为毫无愧疚之意。 “但季春藻的名字,大家之前都听说过。”有人补充道,“全校有名的奇人。” “她最有名的那次,你们还记得吗?” 他们一边憋着笑,一边热火朝天地交流,看来确实对那姑娘的离谱行为有不浅的印象。 “对对对,我记得,好像是上学期的事情吧?” “她在市里面的航天模型比赛拿了个奖,升旗仪式的时候学校表彰她,让她上去发言,结果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对着话筒大喊‘ufo马上就要来了!大家快逃!’,然后就匆匆忙忙跳下讲台,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前就擅自跑掉了。那可是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啊……” “……” 燕景行听得哑口无言。 他之前就觉得,季春藻在缠着自己的时候有种视旁人如无物的气势,但还真没想到这人居然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事。 是不是厉害过头了? 燕景行光是想象一下那个场景就尴尬到脚趾扣地,要换成是他,可能每天晚上都会忍不住回忆起来,窘迫到翻来覆去睡不着。 季春藻这姑娘,无论是神经大条程度还是脸皮厚度,都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所以,你们俩真有在谈朋友?” 有人问道。 “我看你桌上放着的那些,是她的东西吧?” “当然没有。” 燕景行立即摇头否认。 他开始怀疑自己突发奇想和季春藻立下约定,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陪她一起胡闹就算了,要是还得陪她一起丢脸,那可划不来。 “是吗,我听说她人长得还是很漂亮的。” “真的?我倒是完全没注意到。” “你不也和她一个班?” “可她总是把头发留那么长,把脸全盖住了,跟女鬼一样,谁看得见啊。” “景行呢?你应该见过她长什么样了吧?” “……” 我能说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把她误认成了海里的美人鱼吗? 但是这种话,在别人面前可说不出口。所以他含含糊糊把话题敷衍过去了。 今天的数学题比平常更难。燕景行盯着灯发呆,心思却早就没在作业上了。 说起来,他今天一整天其实都没怎么和季春藻见面。 根据纸条上的那句话、和她前段时间的言行来推测,女孩那边好像是舅妈有了矛盾,家里的东西被丢了,所以回到学校以后,整个人看上去都显得垂头丧气、没有精神。 燕景行犹豫的是,他该不该想办法安慰一下她? 要说两人的关系吧,熟倒还算熟,可实际上只认识了十几天;在别人眼里看来亲近,是因为季春藻总是风风火火地靠过来,其实他们连离“朋友”这个词都还有段距离。 正所谓“交浅言深”,这种道理连他这种初中生都是懂的,自己和季春藻还没要好到可以聊家庭话题的程度。 “……还是去洗个澡吧。” 踌躇半响得不出答案,脑壳都开始疼了。他决定暂时把这个问题搁置。 …… 宿舍的浴室是公共的,就在楼下。 洗完澡后,一身清爽的燕景行回到宿舍,再看了眼桌上的闹钟,已经到了九点。 学校规定的熄灯时间是十点,再过半小时宿管就要来巡逻了。他准备爬上床睡觉,原本喧闹的走廊,逐渐变得寂静无声。 但就在这时,房间外却突然爆发出一阵喧嚣声。 他愣了一下,推门出去,看到不止一个宿舍的人出来张望情况。 走廊口已经挤满了好奇的人,还有人在那儿兴奋地大喊: “燕景行!燕景行是哪位?有人在找你!” ……啊? 燕景行惊讶地张大嘴巴。 “让开让开!” “哎等等,让你在楼下等着,怎么直接上来了……” 只见一个留着长发的女生“噔噔咚”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从看热闹的人群中灵巧地穿梭而过,随后在一群男生们的围观下,风风火火地冲到走廊。 “309,就是这。” 她跑得气喘吁吁,一眼就看到了愣愣站在门口的燕景行。 “跟我走吧。” 女孩抓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就想往外走。 “等、等等,要去哪里?” “还用问吗?” 她扭过头,一副“你在说啥”的奇怪表情。 “——当然是去找外星人啦!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我就知道。 季春藻的声音清亮而又不加掩饰,让整条走廊的人都一清二楚地听见了她的回答。 真不该问的。 在旁观者们的惊愕目光注视下,燕景行忍不住捂住脸,觉得自己确实问了个蠢问题。 第五章 白月镇奇妙夜 今晚的夜空没有星星。 清冷月辉笼罩漫漫长路,婆娑树影在风中摇曳,沙沙作响。 两人一前一后,在大家的目送下离开了宿舍入口,然后变成了并排行走。 身边的长发女孩哼着轻快的小调,步履轻盈得像一只误入校园的小鹿。 燕景行用视角余光悄悄打量季春藻的侧脸,看到了嘴角翘起的弧度,和小小的酒窝。 白天上课时的她一言不发,浑身都散发着阴沉的气息,此刻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春藻,你没事吗?” 他想起之前的犹豫,忍不住问道。 “嗯?我能有什么事。” 季春藻转过头来,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今天你不是说,家里的东西都被……” “那个啊。” 她的睫毛又长又浓密,眼帘低垂的一瞬间遮住了瞳孔里的神采,有种说不出的低落;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季春藻很快抬起脸,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 “其实还好啦,我现在只觉得庆幸。”她说,“这件事还得谢谢你。” “啊?” “最重要的东西,我不是都交给你保管了吗?” “……” “你,你总不会丢……” “没有,都好好放在那儿呢。”燕景行叹了口气。 那些书、玩偶和模型,对季春藻来说很重要,但当时的自己并不知道这一点。 “你再帮我保管一段时间吧,现在还没办法拿回家里。” “好。” 少年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决定把这些东西都带回家里,再找个地方好好保管起来。 对别人来说可能不值一提,对自己来说却是无可取代的宝物——这种事情,燕景行同样经历过。 将心比心,他不希望让对方失望。 季春藻注视着他的眼睛,安静了一会儿后,她突然很高兴似地笑了起来。 “你笑啥?” “没什么,只是觉得……那天虽说我们俩还不是很熟,但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你可别乱拉关系啊。”燕景行皱起眉,“我觉得我们俩现在也不是很熟。” “哎~你都乖乖跟我出来了,还说这种话?” 女孩拿手肘拱了拱他的胳膊,笑得像小狐狸一样狡黠。 当她靠近自己的时候,他看到那双粲然瞳孔正在夜色中闪闪发亮。燕景行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去。 他想起离开前舍友们朝自己投来的目光,觉得自己的脸都在发热。 “我那是完全没来得及反应。你倒是走得快,我觉得自己脸都丢光了。” “走?我那是跑。那是男生宿舍诶,我还是头回进去,真是鼓足了勇气。要不是为了拉你出来……” “男生宿舍?这对你来说是问题吗?” “当然是问题!我会害羞啊。” “你居然还会觉得害羞啊……” 自从之前在舍友们那里听说过的“丰功伟绩”后,季春藻的形象在他心目中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拉扯着胳膊拽出宿舍,他的语气多少带点阴阳怪气。 “对于能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喊出‘ufo来了!’的人来说,这种程度轻轻松松吧?” “你、你怎么知道……。” 季春藻一下子结巴了。 “别人和你说的吧。” 她的气势弱了下来。 “……当时是真的没办法嘛。我看见了,时间却来不及了。事后,我还是觉得有点难过的……特别是从那天以后,在学校里不管碰到什么人,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那是肯定的吧! 燕景行觉得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季春藻俨然已成为白月镇实验中学师生们心目中的一朵奇葩。 “而且,好几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小姑娘悄声叹气。 “每次一躺到床上,那天的事情就会不自觉地在脑海中浮现……让我忍不住抱着枕头滚来滚去,然后就变得睡不着了。” 原来你真的会啊。 这样听起来,她好像又有那么一点点像个正常人了。 “不过,现在的我已经意识到了,这些事情从来都不是我的问题。是他们看不见外星人,还当我是傻瓜,才会造成这种后果。” 季春藻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坚毅。 “我决定从今往后要克服这种懦弱心态,学会将他人的视线视若无睹,一切都按照我的想法来。” ……你还是别克服比较好,燕景行发自真心地想道。 “还是多亏了你,你那天问我‘假如你说的都是真的却被人当作骗子,不会不甘心吗?’,说实话,这个问题真是振聋发聩,这才让我下定决心。” 女孩攥紧小拳头,用力晃了晃,发丝掩映下的俏丽脸蛋微微发红,但这次是因为心情激动。 “……” 燕景行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于是决定闭嘴。 …… 正当他们即将离开宿舍楼附近的时候,背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叫住了他们。 “等等。” 有人从女生那边的入口跑出来,脚步声迅速靠近。他们在离开前就被人拦住了。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穿着睡衣的女生,她大概是没来得及换上校服就匆匆跑下来了。 燕景行眨了眨眼。 “你出来的时候被发现了吗?” 他小声问道。 “没、没有吧,不过刚刚闹得那么大,说不定宿管那边已经知道了……” 季春藻同样压低了声音。 “不,宿管还不知道。” 对面的女生轻声回答。 她的头发黑而柔顺,披落在肩膀上,杏仁般的瞳孔大而明亮,个子比同龄女生稍高。虽然年纪尚小,可身上已有种神清骨秀的美感,令人见之难忘。 在她出现后,燕景行留意到了季春藻惊讶和不知所措的表情。 看来是认识的人。 不过,实际上就连身为转学生的他都认识对方。 星期一的升旗仪式上,她以大队长的身份上台讲话。 当时这个女生站在同龄人中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实在太过显眼,所以燕景行忍不住就向自己的同学问了她的名字,得知对方果然是校内的名人。 品学兼优,家境优渥,深受老师同学们信赖,听说还会钢琴和芭蕾,各方面都完美得像是虚构故事里的角色。 他忍不住又瞥了一眼身畔的女孩。 春藻她要是好好打理一下,放在人堆里,应该能起到相同的效果……两人甚至连名气大这点都很相似,虽然在好坏上南辕北辙。 “玉芝,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怎么又开始结巴了,你刚才的气势呢? “在这里做什么?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你吧。” 对方摇了摇头。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二十分,宿管马上就要来巡逻了。你挑这个时间跑出来?”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季春藻小声说道。 “为什么?……啊,我明白了。”她开始叹气了,“又是因为所谓‘外星人’之类的事情吧。” 女生的目光又落在燕景行的身上。 “你好,我是谢玉芝。你是……” “燕景行。” “我想起来了,你是刚转学过来的同学吧?” “嗯。” “很高兴认识你。不过,我有件事想要提醒。” 她微微扬起眉角, “别被这人牵着鼻子走。你和她的关系可能还不错,但不用跟着她一起违反校规吧?” 燕景行忍不住扭过头去,正好和季春藻面面相觑。 看到她可怜巴巴的样子,他又转回来,回答道: “这是我的决定,和她没关系。” 准确来说是为了约定。 两人的联系是关于外星人的话题。 说到底,是因为他虽然不像季春藻那样言行表现得离谱,心底深处却依然残留着一份天真。 要是这次是假的,他就能彻底放下那一丝不切实际的妄想了,燕景行想道。 被骗了的自己,就能顺顺利利成为把季春藻当成怪人的群体中的一员。 “这样啊。” 谢玉芝点点头。 她好像觉得无话可说,准备转身走了。 “你要和宿管说吗……?” 季春藻的态度小心翼翼。 黑发女生瞥了她一眼。 “不,我不会。” 她说。 “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我可没空和谁打小报告,我想别人也是。我累了,要回去睡觉。” 丢下这句话后,谢玉芝头也不回地走向宿舍楼门。 望着她的背影,燕景行忍不住低声询问: “你认识她吗?” “嗯,她是我的室友。” 季春藻在迎面吹来的清爽夜风中拍了拍自己的脸蛋,重新变得精神抖擞。 “就像我刚刚说得那样,我不是非要挑晚上出去,而是外星人只会在这个时机出现。你能理解吧?” “都无所谓。我都跟你出来了。你只要遵守约定,让我看到就好。” “很好。那问题就只剩下……” “等等,我们该怎么出去?”他问道,“门卫那边肯定不让出门吧。” “放心,操场那边有个地方是可以翻出去的,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趁着夜色,两人很快穿过操场,来到了季春藻口中那面墙的墙根下。 学校旁边栽种着一圈树木,有的地方枝叶茂盛蔓过墙头。其中有一处,树枝已经整个耷拉垂落下来,正好可以让人借力上去。 季春藻抓着枝条,三步并作两步爬上墙,动作灵活得不像话,一看就是惯犯。 燕景行拽了几下枝条确认强度,之后踩着墙借力攀登,同样成功翻过了这面墙。 旁边就是树的枝冠,他抬起胳膊挡着脸,避免被树枝划到。 暗淡的路灯光难以穿透头顶厚密的叶片,让墙外的街道笼罩在深幽的氛围里。 他跳下墙垛,脚下是松软的落叶和泥土。 “对了,你是最近才搬过来的吧?” 落在地上的女孩站起身,她拍了拍手,转过头来对自己说道: “我是本地人,顺便带你逛逛镇上。晚上虽然店铺都关门了,可景色还是很好的。” 她的神情是如此开心、如此真诚,让燕景行把到了嘴边的那句“快带我去证实”的话咽了下去。 ……无论如何,这个晚上他就能确认对方的话是真是假了,不用急在一时。 燕景行呼吸了一口深夜的新鲜空气,突然真切地意识到这个晚上的特别。 他一直都是个好学生,从来没有违反过老师的话,学校的规矩;可是今天,他却在深夜时分离开学校,即将和一个同班女生去街上晃悠。 连燕景行自己在回过神来后,都惊讶于自己的大胆,且这个改变是如此突然,不知不觉就发生了。 刚才大队长同学说自己是“被季春藻牵着鼻子走”,也许真的是这样吧。 任谁知道了,都会意识到他的“堕落”,因为,原本只有那些无可救药的青少年才会做这种事; 然而,他们的目的却又是如此单纯,单纯到像是还没上学的孩子才会有的天真幻想…… “那就带路吧。” 燕景行摇了摇头,甩掉那些纷乱心思。 既然他都已经出来了,那便继续走下去吧。 “好好~你跟我来。” 季春藻笑容满面地朝他勾了勾手,率先离开这条狭长的街道。 “别走太远啊,我们还要回来的。” “放心啦,我有数。” 离开寂静的校园,离开树荫下的街道,沿街楼房的玻璃窗户映出冷白的月色,昏黄的路灯光洒落在人行道和公交车站立牌上,马路上的人和汽车隐约地出现和消失。 男孩女孩走在夜色中,就像走在阳光照不到的幽暗水底,他们肩并肩,踏上了寻找外星人的旅途。 第六章 灵体水蛭 白月镇的中央有座大型超市,还有镇上唯一一家电影院,是晚上最热闹的地方。出来游玩的人们往往是一家子或是情侣,三三两两地逛街。 作为中学生的两人,身在其中倒不至于太显眼。 燕景行和季春藻两人从超市里出来,一人拿着根奶油棒冰坐在公交车亭里的椅子上,一边吃一边悠闲地聊天 按照少女的说法,能看见外星人的地方,就在电影院附近;假如对方出现在影院内部,到时候他们只要买张票进去就好。 ……外星人难道还喜欢看人类世界的电影吗?他总觉得难以理解。 “我一直有个问题,你是怎么发现外星人的?说什么‘和季节有关’,搞得煞有其事的。” 燕景行盯着在电影院门口出来进去的人们,咬了一大口快要融化的冰棍。 “马上要见到正主了,现在总算可以说了吧?” “这是我的秘密。” 季春藻坐在他的身旁,摇晃着小腿,笑嘻嘻地回答道。 “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倒是可以稍微~解释一下。” 啥叫“看在我的面子上”……燕景行在心里吐槽,除了我以外,压根没有人会认真听你的话吧。 就连他都是九成疑一成信,如今正在等待着能一锤定音的那个时刻到来。 “能看见的东西,自然能听见。在它们真正到来以前,我都是通过‘听’来确定的。” “听见?会发出叫声吗?” “有点不一样。更像是不自觉产生的‘呼唤’之类的吧。” 季春藻摇了摇头,继续说明。 “就好像我们可以通过收音机接受千里之外的信号,但这其实并不是真的让我们‘听见’遥远的人的声音,对吧?实际上必须通过机器本身将无线电波解调为音频信号,人耳才能听见。” “外星生物的‘声音’就是这样,它们可能实际没有发出声音,而是发出了某种‘信号’。能理解吗?” ……老实说,听得似懂非懂。但看她一脸正经的态度,应该不是在随口胡诌吧。 明明对方和自己的年纪一样,却好像懂一些寻常初中生根本了解不到的奇怪知识。 这时候,他想起给那天她拜托自己藏起来的模型。他在拿到的时候真的有吓一跳,好大一个,而且做得很精美,像是真的双翼飞机缩小了一样。 他本来还以为是买来的,后来听舍友们说到季春藻以前拿过市里面航模大赛的奖,才意识到那是她自己亲手做的。 “你对电子方面的事情很了解吗?” “还、还好啦。”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自从我察觉到外星人发出的信号可能是通过某种电波的形式在影响人类的时候,就开始努力想要搞明白其中的原理……” 听着季春藻讲述自学各种电路原理和机械知识的过程,燕景行对她稍微改观了。 虽然这姑娘总是把乱七八糟的话题一刻不停挂在嘴边,显得有点烦人;但从她的一系列表现来看,至少季春藻不是那种单纯沉浸于妄想无法自拔的笨蛋,而是付出了具体的行动和努力。 “你还挺厉害的嘛。” 燕景行不禁感慨道。 “……这样吗,厉害啊。嗯,仔细想想,我确实是很厉害啊!哈哈。” 她喃喃自语了几句后,突然神气起来,挺起胸膛,整个人都表现得得意洋洋,之前的那种“不好意思”已经不翼而飞了。 “……” 燕景行有点无语,说她胖还真就喘上了。 “总之,你的意思是自己能听见无线电信号?”他将话题又拉了回来,“不过,这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吧?” “所以啦,说‘听见’不太准确,应该是‘感受’到。” “类似于蝙蝠能捕捉超声波一样吗?” “对,相当一部分动物,狗、鲸鱼、长颈鹿等等,都可以捕捉到人类无法听见的超声波或次声波,甚至主动发出,起到类似于声呐的定位功能。” “至于能接收外星人信号这种事……” 她迟疑了一瞬。 “嗯,目前来看的确只有我一个人能做到。换句话说,就是‘超能力’。” 你还是超能力者啊,形象越来越复杂了哦。 燕景行本来想要调侃她一句,却发现女孩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等等。” 季春藻蹙起纤眉,突然拉住了燕景行的手腕。 “你先别动。” “怎么了?”他吃了一惊。 女孩没有回答,而是闭上了眼睛。 她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眼皮底下的眼球正在激烈转动。 “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半响后,季春藻睁开了眼睛,她吐出一口沉重的气,凝视着空无一物的夜空。 “这次来的外星人……不,外星生物,可能会有点危险。它们已经降临在电影院里了。” “竟然还不止一种啊?” 看女孩一脸严肃的样子,燕景行却实在紧张不起来。 直到现在为止,他仍缺乏实感。 “危险在哪里?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以前见过它们。这群家伙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这座小镇上了,每次出现都是集群行动,把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当作猎物,将整个白月镇当成它们的猎场。肆无忌惮……” 季春藻始终没有松开他的手腕。相反,她的手指还在下意识地攥紧,抓得燕景行快要喊疼了。 “——我叫它们‘灵体水蛭’。是一种专门吸取人脑髓的危险生物。” 但女孩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把快到嘴边的抱怨咽了回去。 她转过脸来,轻声问道: “怎么样,你现在还想进去吗?” 燕景行站在售票口前,正在注视贴在墙上的一张张海报,都是近期播放的热门电影。 窗内的售票员一脸没精打采,后面的女孩则拽了拽他的衣服,低声催促道: “它们马上要出现了。” “……行,就这个吧。” 影院里有检票的人,但只在入口处。换句话说无论想看哪部,随便买张正在上映的票都能看到,算是常来看电影的本地人才知道的小秘密。 燕景行捏着自己的三十块钱零花钱,好不容易选出想看的。 这张电影对应的海报,中间是个戴着白色面具,举着尖刀的高大男人,而底下则是一帮露出惊恐表情的男女演员。 就算一切都是假的,起码能看部刺激的恐怖片。他心想。 售票员接过钞票,瞥了一眼站在窗口前这对手牵手的男女,发现分明是年纪轻得不像话的学生仔,忍不住摇了摇头,仿佛是在感慨“世风日下,这么小的孩子就开始约会谈恋爱”。 俩大孩子都没心情搭理无聊的大人,接过票后就往影院里面走。 “景行,你知道水蛭是什么吧?” 季春藻一边走,一边还在和他小声解释。 “嗯,我们这边好像叫‘蚂蝗’?“ “对,蚂蝗,一种软体动物,农村水田里特别多,一不小心就会被寄生。蚂蝗以吸血为生,它会紧紧附着人的肌肤上,将吻部插入皮肤内从伤口汲取血液。据传闻说,它们还会释放一种麻醉剂,所以很多人被贴上了都浑然不觉。” “嗯。我还听说,蚂蝗一旦贴上了就很难拔下来,而且不能随便乱拔,否则会让口器留在伤口里,必须要往上撒盐,它才会蜷缩起身体掉下来……” 燕景行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蝉。 像他这样的城里孩子,最怕这种恶心巴拉的虫子了。 “你怕吗?那我想‘灵体水蛭’对你来说就更恐怖了。” 季春藻牢牢抓着他的手,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声音幽幽地说道: “因为,它们吃的不是血,而是人的脑髓。” 燕景行没吭声。 虽然这姑娘说得吓人,但还是那句话,他对所谓的“外星人”缺乏实感。 “这外星水蛭要是真要像你说得那样恐怖,那你还敢过来?” “不是你要看的嘛。” 季春藻嘟囔了一会儿,突然站住脚。在燕景行好奇地看过来后,她撩起自己的发帘。 “因为我能看见。” 少女指了指自己明媚的双眸。 “假如真的倒霉,被灵体水蛭挑中,那就只要逃开就行了,它们不会追的。毕竟,其他人都看不见、甚至察觉不到它们靠近,所以‘水蛭们’不需要通过追猎来捕食,只要换个目标即可。但是,有句话你要记得。” 季春藻仰着小脸,十分严肃地盯着他。 “当我说要走的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必须跟我一起离开。能答应我吗?” “可以啊。”他随口回了一句。 “保证?” “我保证,行了吧。” “……那就好。” 在光线昏暗的影院走廊上转了几圈后,季春藻终于确定了目标。 “应该就在这儿。” 她指向其中一个入口。 两人进入放映厅,燕景行一看银幕,电影已经开始放映了。 “哦,正好是我买的那部片啊,运气不错。” 他和季春藻在后排坐下。 然后,直到这个时候,燕景行才突然反应过来: “等等,看不见?原来我看不见外星人吗?” “嗯。在它们真正出现以前,还不能确定。”季春藻小声回答,“但你大概率是看不见的吧,我在学校里还没遇到过第二个能看见的人。” “……!” 他几乎要站起身,忘了自己的手正被抓住。 “怎么了?” 季春藻一脸惊奇地看着他。 “你还问我?如果看不见,又怎么向我证明外星人的存在?!” 燕景行生气地说。要不是在电影院里不得不压低声音,他都要开始发火了。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已经可以确认,这家伙就是在耍自己玩了。 “这个啊,我早就考虑过了。” 然而,女孩的反应却很平静。 “我从一开始就不觉得你能看见外星人,但你还是向我要求,希望得到能证明它们存在的证据,所以我只能考虑别的方法。” 她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道: “景行,你觉得那些被灵体水蛭吃掉大脑的人,之后变成什么样子呢?” …… 放映厅内,一片宛如夜色的漆黑,隐约能看见一个个沉默的人影。寂静无声中,唯有银幕里演员的对话声在座椅间回荡,每个观众都像是在一个个与世隔绝的小小宇宙中。 季春藻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 昏暗的视野中,少女的瞳孔却在闪闪发亮,竟有种摄人心魄的感觉。 燕景行一时间被她口吻中透露的认真情绪所感染,只能怔怔地看着。 “我想要让你看到的,就是那个。” 在最后一次解释后,季春藻转回头去,好像开始聚精会神看电影了。 燕景行沉默了一会儿,他坐回自己的位置,默默盯着屏幕。 …… 电影情节逐渐变得激烈,开始出现了受害者。凶手高举着尖刀,在雨夜的古宅中追赶剩下的幸存者,不小心摔倒的女演员发出凄惨的叫声。 燕景行却没办法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银幕上。 他在等待那个答案。 而身边的女孩同样在等待。 一场电影不过九十分钟,那个时刻终究会来临。 某个瞬间,季春藻抓着他的手突然变得用力。 “来了!” 燕景行瞪大眼睛,视线在放映厅里四处逡巡。 “哪里?” “最前排那个头发秃秃的男的,灵体水蛭已经选中他做目标了!你能看到吗?就漂浮在他的脑袋上面——” 在女孩的指示下,他很快找到了那个观众的背影。 但是,对方身上和周围都没有出现异状。在燕景行眼中,他和其他人一样,正坐在位置上安静地观看电影,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他左顾右盼,甚至站起身打量,都看不到所谓漂浮在空中的“外星生物”。 我果然什么都看不到啊…… 燕景行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可能想错了。也许季春藻真的没有在骗人,她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理解那些唯有她能看见的东西。 这几天相处下来,他知道女孩的态度是很真诚的,燕景行真的不希望把她当作是那种哗众取宠的人。 ……但是,这种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假如一样东西他看不见、摸不到,那存不存在,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燕景行觉得很失望。 在这一刻,他放下了心中那丝属于孩子的幻想。 在这场电影后,就在这里,和季春藻分道扬镳吧,他也不想再关注下去了。 这并不代表他就一定会成为学校里取笑她的人群中的一员。他只是觉得,即便他愿意相信一切,相信外星人是真的、季春藻也是货真价实的超能力者,自己就能成为她的同伴吗? 看不到相同的东西,就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 “放开吧。” 他小声提醒身边的她。 季春藻似乎犹豫了一会儿,但在燕景行的坚持下,女孩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他的目光重新放回电影上。 然后,他的视线就再也移不开了—— “那、那是什么?” 燕景行张大嘴巴,看见了极为不可思议的东西。 一只白色臃肿的巨大手臂,慢慢穿出银幕,就像从水面底下浮出的溺水者一样,从屏幕来到了现实。 鬼吗?是幽灵?还是季春藻口中的外星人…… 光一个手掌就占去了小半个屏幕,只要视力正常就不可能看不到,但电影院内依然一片寂静,没有发生骚乱,每个观众都还坐在原来的座位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让燕景行明白过来:能看到这只巨手的只有自己,而不是什么影院准备的惊喜。 他的思绪一片混乱,惊恐到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但当银幕里的“人”慢慢钻出来后,他却发现情况比自己想象得更离谱、更荒诞。 巨大的手攀住了屏幕边缘,然后浮出的是戴着头盔的脑袋,盔面漆黑浑圆,镜子般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就像圆形的玻璃鱼缸; 那“白色臃肿”的手臂,原来并不是肌肤本来的颜色,而是一件包裹着手的衣服,只不过不是普通的衣物,而是类似利用了橡胶或是海绵材质等复合材料做成的防护服,背后还有一个巨大的白色背包……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从银幕里钻出来的,是一个穿着宇航服的巨人。 第七章 巨人宇航员 寂静昏暗的电影院里,某个丝毫没有察觉到异状的斑秃男人头顶上,正漂浮、聚集着一堆软体动物组成的“虫团”。 这群软体动物有着半透明的虚幻身躯,被空间中的光线照射,便会反射斑斓的色彩,就像是由阳光下吹起的肥皂泡组成。 它们蠕动着肥胖的躯体,互相缠绕,聚成令人作呕的团状物。 位于它们前端、类似于脑袋或是口器的地方,是由三个黑孔排列组成的一张简陋扭曲的人脸,造型如同侏儒外星人。 这就是被季春藻取名为“灵体水蛭”的外星生物,无法被普通人观测和察觉到,仿佛身处另一个空间的怪物。 其中有数条水蛭,已经将口器前端插入那位倒霉男性观众的脑袋,开始汲取里头的养分——即脑组织、脑髓。 灵体水蛭的躯体一动一动,时而膨胀时而缩小,半透明的表皮浮起狰狞血丝,吸得不亦乐乎。 真实的外星生物猎食人类的场景,无比惊悚的画面,冲击力超乎任何一部恐怖电影…… 然而,电影院里的观众们却浑然未觉。这种诡异的平静,和捕食场景拼凑在一起,更让人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光怪陆离。 生活在地球上的普通人,难以察觉到外星生物的存在,他们毗邻黑暗的深渊,却能在无知中过着平静的生活。 ——这就是季春藻眼中的世界。 仿佛只有她一个人……清醒的世界。 少女的胸膛开始起伏,心脏怦怦直跳,同时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季春藻很努力地在同伴面前保持认真、冷静的态度,目的是不希望他感到惊慌,或者干脆逃跑。 可她自己难道就不害怕吗? 不,当然不是。 她现在坐在椅子上这副镇定的样子,可都是装出来的。 即便季春藻没有说谎,那群灵体水蛭确实不会追人,这是她通过观察得到的结论——但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被吃光脑子,她又如何不感到害怕? 就是它们…… 季春藻紧紧盯着不远处漂浮的虫团,眨都不敢眨一下,她放在扶臂上的手又忍不住一点点旁边挪去,抓住了身边男生的手腕。 若是见到它们有哪怕一点点靠近的趋势,就立刻抓着燕景行逃跑,她心想,就算被误解、被不信任,也必须要这样做。 不知道该不该说幸运,灵体水蛭们刚一出现,就锁定了对象,对着前排一个中年男子蜂拥而上。 虽然知道这样不太好,季春藻还是悄悄松了口气;可另一方面,她的心情变得更阴沉了。 女孩虽然能看见外星生物,却没有任何能力阻止它们在人类世界肆意妄为。 她甚至不能提醒对方,被别人当做傻瓜或是疯子倒还好受些;最重要的是,一旦被口器侵入头脑,这个人就已经没救了,贸然靠近只会导致自己被水蛭缠上。 从小到大,这种无力感自始至终伴随着她,却没办法向任何人倾诉。 不能被他人理解的孤独和沉重,让季春藻的心不断地下坠,时至今日,早已经积累起巨大的分量——完全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承担起的沉重。 不止是眼睁睁看着他人被外星生物入侵,季春藻还得让自己的同伴看到被吃掉脑子的后果,只有这样才可能取信于人…… 她怀着愧疚又不安的心情,低声说道: “景行,你马上就能看到了。就算你看不见……” 季春藻碎碎叨叨地说着,却发现身旁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她扭过头去,只见邻座的男生身体正在微微颤抖,像是发了重病。 他的额头沾满冷汗,嘴巴一张一合,就像条上了岸的鱼。 “燕景行?!” 燕景行僵硬地贴住背后的椅子,嘴巴大张发不出半点声音,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巨大的宇航员,从银幕里一点点钻了出来。 宇航员的出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就像一切都发生在没有空气的真空里。 他的双脚落地,随后慢慢地直起身体。 宇航员的体型是如此高大,当他站起来时,足有厅堂那般高,投落下来的阴影遮挡住了放映厅里的所有观众。 这…… 这到底是什么鬼?! 幽灵、鬼怪、外星人……燕景行可以想象到这些;可他本能地觉得,眼前的巨大宇航员是某种超越性的存在,绝不是寻常的超自然现象能相提并论的。 他觉得自己更像是在做梦,或是产生了奇怪的幻觉。 然后,燕景行听见了沉闷的呼吸声,“呼—哈—”,就是那种氧气封闭在头盔里,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 宇航员沉默地伫立,沉默地呼吸,沉默地俯瞰着放映厅里的所有人。 亮黑色的镜面看不到里面的眼睛,可燕景行还是觉得,“他”正在看着自己。 燕景行一动不敢动。 之后,“他”慢慢举起了一只手,朝着观众席上伸过来。 男孩屏住呼吸。 “他”的手没有伸向后排,而是在触及到前排的空气后便停了下来,手指开始做出揉动的姿势,仿佛正在触碰某种看不到的东西…… ……不,不对,不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燕景行再一次瞪大眼睛。 他看见了,就在宇航员的手掌中央,有一团正在扭曲蠕动着的虫团,散发着虚幻的斑斓光彩。和“他”的庞大躯体比较起来,就像一个小小的囊包。 宇航员的手指微一用力。 “砰!” 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捏爆了虫团。 燕景行听见了爆炸声,就像被吹过头了头膨胀到极限的气球,却不确定那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再然后,宇航员一迈步,直接跨过了观众席,就这样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惊人情感正在涌现,驱使着燕景行下意识地站起来,想要往后方看去。 “等、等一下!” 他想要喊住那个宇航员。 而就在那一刻,一阵剧烈的痛楚袭击了燕景行的脑袋。 “……欸?” 季春藻正焦急的时候,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女孩天生具备着感应到空气中“异常电波”存在的能力,这是她能确认外星人降临时间和位置的关键。 可就在这一刻,原本始终在耳畔鼓噪的杂乱噪音突然消失了,她回归到了正常的世界里。 她扭头一看,发现那团半透明的虫团消失了。 灵体水蛭,不见了? 是捕食完毕之后,离开地球了吗?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等、等一下!” 她听见身边的男生突然大喊。 只见他突然从座位上站起身,随后像是脑袋被人狠狠砸了一下似的,身体微微摇晃。 男生抓住了自己的脸颊,一边发出痛苦的闷哼,一边蹲了下去。 “景行,燕景行!你怎么了?” 她抓着燕景行的胳膊,用力摇晃了两下,但对方的模样明显是陷入了某种奇怪的失常中…… 这时,燕景行的异样已经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季春藻环顾四周,这时影片还没放完,但观众们的目光已纷纷朝这边投来。 她咬咬牙,双手抱住男生的胳膊,搀扶着让他从地上站起来。 “快走,我们得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 十五分钟后。 季春藻拿着一瓶矿泉水,从商店里走出来。 她见到不远处坐在长椅上的燕景行,正有气没力地朝自己挥手,下意识加快脚步,一路小跑到他的身边。 “给你。” 身体瘫软地靠着椅背的燕景行接过矿泉水,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往喉咙里灌了几大口,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你刚才怎么了?” 季春藻在他身边坐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该不会是……有病?我的意思是,遗传性的那种……” “啊?啊,没有,不是这样。” 燕景行抹了一把嘴边的水渍,叹了口气。 “我只是在电影院里面看到了……非常奇怪的东西。” 他到现在还是有点惊魂未定。而且,那个巨大宇航员的登场对他的精神造成了很大的压力,这明显不正常,其中原因尚且不明。 “欸?奇怪的东西,你看到了?” 季春藻睁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后她露出开心的笑容,语气中透着惊喜。 “你看到灵体水蛭了吗?这下你能相信我了吧?!” “不止。” 燕景行定了定神。 “我看到的不是外星人,而是一个人,不对,应该说是鬼魂?……” 听到这里,小姑娘不禁摇了摇头,用怜悯的眼神俯瞰他。 “景行,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哦,你要相信科学。” 真不想被你说啊! 燕景行强忍住了吐槽的冲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电影院里的观众没有看见宇航员,也没有看到灵体水蛭,那么拥有超能力的季春藻呢? “难道说,你看不见?” “看见什么?” “就是那个从银幕里钻出来的巨大宇航员……” “?” 季春藻歪了歪脑袋,露出困惑的表情。 她好像真的没看见。 只有自己能看到?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 燕景行将自己的见闻全都说出来了。看得出来,他是第一次遭遇超自然现象,所以才会忍不住想要寻找共鸣;在这方面,季春藻自然是他的前辈。 但实际上,小姑娘的心情却很复杂。 和燕景行对照了一遍形容后,她能肯定他的确看到了灵体水蛭。 第一次碰到了和自己一样能看见外星生物的同龄人,第一次找到了有共同话题的同伴,本来是再好不过的展开。 可怎么突然之间,反而是自己变成了那个“看不见”的人? 燕景行没有骗人,这点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包括那群水蛭的突然消失,和所谓“巨大宇航员”捏爆虫团的时间点正好能对上。 但是…… 宇航员? “他”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 坐在椅子上的季春藻托着下巴,双眸无意识地凝望远方深沉的黑暗与昏沉的灯火,和像在夜的潮水中不断漂流的小镇街道,她不禁陷入了沉思。 情况好像变得比想象中还要复杂了。 “春藻,我说得都是真的……” “我知道。我相信你。” 季春藻回答得很干脆。 如果连一直以来饱受“不被任何人相信”这种心情折磨的自己都不能相信他的话,又有谁能来呢? 对她来说,能看到相同东西的两人,一定就是天生的同伴。至于其中可能还存在的区别、分歧…… “只要找出其中原因就好了吧!” 女孩一拍膝盖,利落地站起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倒是把旁边偷偷观察她反应的燕景行吓了一跳。 “呃,你说啥?” 季春藻转过头来,对着他露出愉快的笑。 “我们不找外星人了,去找你口中的宇航员吧!” 流动的夜色拂起少女的长发,站在晚风中的她像是要凭着这股劲儿飞起来似的,那么雀跃、那么自由,那么的…… 令人向往。 仅仅是听到他的一句话,就能果断做出决定,这就是她。 那么,我呢? 燕景行低下头,他摊开手掌,又慢慢攥紧五根指头。 在电影院看到那个巨大宇航员出现的刹那,除了目击巨物时本能的惊讶和恐慌以外,他还能感受到的是…… 一股好奇心,对事物前所未有的强烈好奇。 燕景行总觉得,“他”一定是有话要对自己说,所以当时才会不顾一切地想要叫住。 这种感觉毫无缘由,却又如此真切。 他用力挥了一下握紧的拳头,同样从椅子上站起。 “好,我们走!” 这将会是个改变自己一生、无与伦比的奇妙夜晚—— 在和面前的女孩搭成共识的这一刻,燕景行突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第八章 朋友 于是,时间来到了第二天—— 燕景行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意识都处于半梦半醒间,连有人喊他名字都没听见。 向来是好学生的他,第一次在上课时睡着了。 结果,昨天和季春藻一起,找了一晚上的宇航员,都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那样大的体型,不可能错过,只能认为“他”是真正意义上的凭空消失。 燕景行回想着当时的情况,巨大宇航员在捏爆了虫团之后,一步迈过大半个放映厅的距离。等他想要转身去看背后情况的时候,就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到处转悠的过程中,燕景行很快产生了疲惫感。虽然对于一无所获的情况感到不甘心,但困意却已经不受控制地涌上他的脑海。 “哈啊……” 走在身旁的季春藻捂着小嘴,却还是避免不了发出哈欠声,整个人都显得有气没力,和撺掇自己去找宇航员时那副神气洋洋的样子对比鲜明。 看来她和自己一样没有熬夜的习惯。 燕景行看着她一边擦去眼角溢出来的泪珠一边止不住地打哈欠,困呼呼的样子倒是有点可爱。 “回去吧?” “……嗯,还是回去吧。” 她点了点头。 …… 男孩女孩直到凌晨才悄悄溜回学校,再次翻过门墙,在宿舍楼底下告别。 回到屋子后,本来还等着打算看他热闹的舍友们都已经入睡了,倒是没有打扰他。 但燕景行自个却根本睡不着。 回来的时候困得不行,一躺到床上却又精神了。他在辗转反侧的同时,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这个夜晚经历的一切。 充满奇幻色彩的一夜。 就好像曾经的妄想尽数变为现实,一场波澜壮阔的冒险。 初次目击外星生物吃人脑髓的场景,和充满压迫感的神秘存在,对他的精神产生了极大的刺激。 兴奋,困惑,好奇,小小的惊恐,迷茫,复杂的情绪在心间流淌,逐渐汇聚成一股—— 在与睡魔艰难抗争了许久之后,已经累到不行的燕景行终究还是昏昏沉沉地睡去。 然后,就是现在了。 “唉……” 他捂着额头,看着面前的作业本有点发愁。 第一次上课时被任课老师点名了。虽然对方倒是没怎么生气,毕竟燕景行过去的表现一直很好,人只当他偶尔有天身体不舒服;但要是这位老师回去后,与同办公室的叔叔打个“小报告”,等他周末回家肯定会被唠叨上很久。 “早上好啊,景行。” 季春藻摇摇晃晃地走到他身边,和他打了声招呼。 海藻似的乱发垂落在前面遮挡住了女孩的脸,但从语气中透露出来的倦意则和他如出一辙。 她四下看了看,发现人都在,于是又转身回去把自己的椅子拖来,在燕景行的课桌旁边坐下。 自从昨晚的经历之后,两人的关系好像又变得更近了些,女孩做出这种动作已经变得很自然了,而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们再约个时间去找吧。” 她一开始就是这句。 “你有办法吗?事先说好,我只是能看见,除此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没有。我连看都看不见呢。” “那还是省省吧,继续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不会有结果的。完全是白费功夫。” “同感。” 季春藻叹了口气,直接在他的桌子上趴下了。一张小脸在桌上滚来滚去,看起来软绵绵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指去戳。 燕景行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重新塞回去,下意识从她身上移开了视线。 “……那要怎么做?” “我昨天晚上想了半天,觉得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了解太匮乏了。你比我早看到它们、知道得更多,所以能和我说说看吗?什么都好,说不定能从中发现线索。” 让人疑惑的地方不止昨天夜晚的经历本身,他还有别的问题拿不准。 比方说,他能看到外星生物这个情况,是否是宇航员出现后带来的异变? 还有,他以前生活在城市,从来没遇到过类似的情况,而来到白月镇后不久,一切都在发生改变,一直以来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这也许是因为白月镇只是个小地方,正好让自己撞上了;又或者—— 是这座小镇本身就很特别。 “更多和外星人有关的事情吗。” 季春藻露出思索的表情。 “我想想啊,其实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了,不过那时候并没有意识到那是外星生物……” “咦,你们俩一脸严肃地在讨论什么呢?” 突然有人过来插话了,是他的同桌。 “她还能说啥,肯定又是外星人什么的吧。” 旁边有人笑着说。 “是吗,那你怎么还跟着讨论得那么认真?是被季春藻影响了吗?” 同桌跟着笑了起来。 燕景行的目光往旁边看去,不止一人正将视线朝这边投过来,也有直接过来凑热闹的; 接着,他的视线又落在旁边的季春藻身上,发现她已经趴在桌子上,用双手埋住脸装作没听见。 简直跟把脑袋埋在沙子里的鸵鸟一样。 这一副小可怜的模样,差点把他逗笑。不过,燕景行最后还是没有笑,而是小声叹了口气。 因为这个时候,有些人的“玩笑”,逐渐演变成了对她本人话中带刺的嘲讽。 虽然和同学们搞好关系是很必要的,但对他来说,志同道合的朋友更重要。 正因为他之前的心态与他人类似,一直在怀疑季春藻是不是在说谎、在自欺欺人,把她当成痴心妄想的傻瓜,所以这时候才更应该坚定立场,不然他都过不了自己内心这一关。 “嗯,我们是在商量外星人的事情,但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管好自己吧。” 燕景行一点儿都没控制自己的语气,让整个班级的人都听见了他的声音。 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了。 他那刻意展现出来的不客气态度,堪称效果绝佳,直到上课铃响后,都没有人再来找过他们俩说话。 …… 又是一节活动课。 没有老师占课,学生们难得能自由活动。 燕景行和季春藻两人不约而同地从各自座位上起身。他们对视一眼,一同离开了教室。 “去楼顶上?” “好。” 他们的目的地是教学楼对面的天台。女孩在那里搭了个小小的“秘密基地”,是个可以安静说话的地方。 两人一前一后经过花坛,季春藻背着双手,迈着轻盈的脚步,踢着地上的一枚小石子,一下一下把它踢进旁边的下水道。 他们俩有段时间没说话,直到少女小声开口,才打破两人间的沉默。 “那个……其实,你不用那样说的。” “昨天晚上,我已经看到真相了。你完成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很感谢你,觉得自己起码要表明态度。所以,我没办法容忍那些毫不知情的人,对你说三道四。” 燕景行说。他知道季春藻的意思,但他有自己的做法。 “事实证明,你才是对的。我不想站在人多的这边,而是正确的那边。” 季春藻抬起脸,眼神有点呆呆地看着他,过了会儿又立马低下了头。 燕景行正奇怪她的反应呢,突然注意到女孩发丝间露出的晶莹耳垂已染上了一片绯红色。 “你脸红了?太容易害羞了吧。” 燕景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什、什么啊……” 季春藻嘟嘟囔囔。 “你一点儿都不理解我的心情。自从我上学开始,就从来没有人相信过我,连愿意听我解释的人都没有。现在有人能这样帮我说话……当然觉得很难得啊。” 害羞归害羞,这姑娘的态度倒是很坦率,她有些不好意思对他说: “——你是第一个呢。” “……” 当她抬起那张满面红霞的脸,既高兴又认真地看向自己时,感到不好意思的人就轮到燕景行了。 为了避免被看出脸红,他下意识地转移话题。 “真的只有我一个?你家里人呢?” “以前还有外婆会相信我说的话。但其他人,包括我爸妈都不相信我,更不用说舅舅舅妈他们了……” 女孩的表情又暗淡下来。 燕景行后悔自己的嘴太快,明明他早就知道春藻和家里人的关系很紧张,连一直以来珍藏的东西都被她舅妈扔光了。 他干咳一声,连忙再度转移话题: “对了,关于那个‘宇航员’的事情,我刚才突然有了个想法。虽然你只能看到外星生物而不能看到‘他’,但灵体水蛭就是被宇航员杀死的,这就说明这两者之间是存在干涉和联系的,对吧?” “嗯,我也这样想。” 季春藻点点头。 能够杀死、或者驱逐外星生物,这其实就是她执着于突然出现的“宇航员”的理由。 她已经受够只能当个无奈的旁观者了。 在得到有共同语言的伙伴后,女孩自然而然想要更近一步,摆脱眼下的处境。 说不定,只要能解开“宇航员”的秘密,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其实,关于我的能力,我之前并没有说全。” 季春藻用一只手紧握住自己的另一只手,看着眼前男孩的脸,下定了决心。 “不止是能听到它们的‘呼唤’而已,我还可以反过来呼喊它们。” “换句话说,就是你能发送信号?” 燕景行瞪大了眼睛。 “嗯,就是这个意思。”她轻声说,“假如我的呼喊能让‘宇航员’听见的话,‘他’说不定会再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 那时候,就是再一次与其接触的机会。 至于接触的人…… “只能是你。” 第九章 第三类接触 “但这件事可能会很危险。” 季春藻以前不论遇见何种外星生物,都会努力避开它们的行动轨迹。她只敢躲着,甚至要装作和别人一样看不见。 主动和地外生命接触这种事,她从来都只能想想,但没有一次能真正鼓起勇气。 “当然得由我来,毕竟是我看见的。” 面前的男生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还反过来安慰她: “放心吧,我觉得不会有事的。” “……还是算了。” 季春藻注视着他的眼睛,突然改变主意。 “啊?什么叫算了?” 燕景行呆了一下。 “就是说,不用那么急的意思。还是冷静下来,再想想吧。至少,要等做好心理准备……” 小姑娘偏过头去嘀咕,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 起码,要等我做好心理准备,她想。 好不容易找到的伙伴,这才没认识几天呢,要是因为自己的贸然行动而遭遇意外,她肯定会后悔和伤心死的,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还是不要太莽撞比较好。 “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吧?” 她听见男生这样说。 “当然!” 季春藻忙不迭地点头回答,然后只见他突然将脸凑近,一脸认真地盯着他。 “你可不能瞒我,我现在的想法和你一样,是发自真心地想要找到‘宇航员’。我一定会再次见到‘他’,虽说搞不懂其中缘由,但现在的我真的有这种预感。” “我、我知道了啦……” 脸靠得太近了! “……不瞒你!要做好准备是真的。” 她将手放在嘴边,装模作样地露出深思熟虑的表情。 “我得先想想该怎么做,先约个时间再见面吧。对了,你周末有空吗?” “周末?行啊。”男生没有细想,答应得很干脆。 “那就周末见。”季春藻朝他摆摆手。 “嗯,周末见。” 一直到她转身离开后,燕景行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究竟答应了啥。 周末约女生一起出门?这绝对是过去的自己完全想象不到的大胆行径…… 不过,一切都是为了科学探索。 和外星人、和地外生命接触,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有哪个看过《e·t》的小孩没有幻想过呢? 他握紧拳头,心怀期待,跟在她身后离开了天台。 时间总是在人不知不觉的时候流逝得最快。 一晃过去了大半个月,燕景行已经习惯了这座海边小镇和新学校的生活。 约定的星期日,晴空万里,偶尔有棉絮般的柔软云团从头顶飘过,是个出门的好天气。 早上九点钟,燕景行坐在门边系鞋,端着杯子刷牙漱口的燕咏志从堂屋里走出来,看到他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有些奇怪地问道: “你这是要出去?” “嗯。” “去街上买早饭么?不用给我带了。” “不是。和同学约了出门。” “是吗,这么快就有朋友了啊。”燕咏志笑得很欣慰,“这就对了,你想想我当时怎么说的?到了新地方,就能认识新同学和新朋友。” “行行,你说得都对。” “对了,我听同事说,镇上有间私人的免费图书室,可能比你以前去的市图书馆要小点,不过环境还是挺好的,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好,有时间会去的。” 他很喜欢读书,特别是科幻小说。但相比虚构的故事,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真正的超自然存在。 燕景行系好运动鞋,直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准备推门出去。 “哎等等,”叔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背后叫住了他,“景行啊,你说的那朋友是谁,能和我说说看吗?是你班上的吧,说不定我认识。” 燕咏志是数学老师,但没有教他们班。他是刚来的,所以被安排从初一教起。当然,老师们都在一个办公室,彼此间常有交流,加上常有学生会被叫过来,认识谁都不奇怪。 叔叔他态度自然、问得随意;可听到问题的燕景行,身体却已经僵住了。 他之所以试图轻描淡写地告诉叔叔自己要和朋友出门这件事,就是不希望对方问得太详细。 ……没办法了。 虽然不是不能敷衍过去,但燕景行自从懂事以来,就很少对自己的监护人说谎。 一方面是他觉得,叔叔又要工作又要照顾他,已经很辛苦了,他不想再惹大人生气;另一方面,这样撒谎的后果若是事后露馅,就显得缺乏意义。 难道就这回他俩一起出门,以后就不和季春藻打交道了?肯定不可能嘛,不如提前向叔叔解释清楚,免得误会。 燕景行硬着头皮回答道。 “……她叫季春藻。你可能认识吧。” “季春藻?春藻……嗯,好像是听谁说起过,有点耳熟……” 叔叔皱着眉头回忆是哪儿听到的,半响后才回过味来。 “等等,这是个女生的名字吧?!” “……是的。” 燕咏志昨天一整晚都在批改试卷,本来困得厉害想回房间睡个回笼觉,一听这回答这时整个人都清醒了。 “你周末和人女生出门?就你们俩?” 燕咏志不生气,但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小侄子的性子没人比他更清楚。这才来镇上几天,就学会勾搭女生了?他可不信。 “就我们俩。” 燕景行叹了口气。 “但你别误会。我们只是一起出去玩而已,不是做坏事。真的。” “……你要真想说服我,就别用‘玩’这个字眼,说一起学习不就好了。” 叔叔摸摸鼻子,表情很无奈。 “因为真的不是学习。但是,我觉得这件事很重要……” 不撒谎是一回事,老老实实说自己是去找外星人又是另一码事。燕景行知道,他要是选择后者,叔叔可能就要带自己去看精神病院了。 “行了。” 燕咏志不客气地往自家侄子的脑袋上揉了两把。 “小孩子家家的,装啥子深沉。有啥重要的事情,还不能和大人说了?” “反正就是不能说,这是我和她的事。”燕景行坚持道,“我能去吗?” “……你想去就去吧。”叔叔考虑片刻后,还是松口了,“搞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做决定前考虑好结果,就这两点,你能保证就好。” 燕景行抚平被搓乱的头发,松了口气。 幸好他的监护人向来开明,也能听进去自己的话。 信赖是相互的,他不对大人说谎,叔叔愿意相信他。这种默契使得叔侄俩相处起来更像是一对朋友,而不是长辈后辈的关系。 “哦对了,记得早点回来。” 在燕景行走出门前,已经戴上眼镜准备继续工作的燕咏志从客厅那边探出头,提醒了他一句。 “好~” 男孩顺手“砰”一声合上了家门。 …… 燕景行很快来到了镇上。 白月镇占地面积不算小,但刨去人迹罕至的海边港口、公路和森林地带,真正算得上热闹繁华的就只有镇中心这一块;电影院百货商场集市商业街都集中在这里,附近几个村落里的人们要是想出来逛街或是采购物品,其实没有别的地方可供选择。 这次和季春藻约定见面的地方,就在那天晚上去电影院前的车站旁。 燕景行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女孩的身影。 他已经提早半小时到了,没想到她来的比自己还要早。 让人意外的是,和自己这种永远是两套校服换着穿的男生不同,女孩看似大大咧咧,可一到休息日还是换下了校服。 坐在车站阴凉处的季春藻,穿着一身水蓝色的纺纱半袖长裙,只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覆盖到脚踝处的裙摆像水莲般绽放开来,为她增添了几分娴静淑美的气质。 除了在海边公路时看到的像美人鱼般充满冲击力的首次见面,燕景行是第二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这位新认识的朋友是个正值美好年华的花季少女。 季春藻将双手贴着膝盖,正乖乖地坐在长椅上。她偶尔抬头望着茫茫的夏日天空;偶尔低头,像在注视着地面发呆。 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是在等人。当初夏的微风撩起少女波浪般的长发、吹乱刘海,她便伸手去抚顺,露出不再被发丝垂落遮挡的白皙面庞,眉眼清丽动人。 若是她一直像现在这样不说话、不动作,分明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只不过…… 季春藻还是那个季春藻。 他看得有点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和她打招呼。 结果就在这时,这姑娘就突然起身,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模样颇为紧张;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后,她快步走到一根路灯柱旁边半蹲下来,像个做贼心虚的笨蛋那样,偷偷往某栋建筑物的门口张望。 ……这又是怎么了? 季春藻可能没意识到,自己的模样在他人眼中有多么显眼,再加上她眼下的姿态简直像电影里的蹩脚跟踪狂,以至于路过人们好奇的目光全都被吸引过来了。 虽然搞不懂她这么做的理由,但燕景行还是忍不住想要捂脸。 总觉得和春藻在一起,很难避免丢人现眼的风险…… 在犹豫了一会儿后,他还是不得不走到她身边,小声提醒对方自己的到来: “喂,你在这儿干嘛?” 季春藻的肩膀一缩,差点又要被吓一跳。好在她对燕景行的声音已经很熟悉,很快意识到是谁来了。 “嘘。” 长发姑娘抬起小脸,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要发出太大声音,会被人听见的。” “……我知道你在偷看。问题是,你在看谁?” “喏。” 她指着不远处夹在餐馆和报刊亭间一栋平平无奇的灰色三层楼房。 “那地方怎么了?” “那是学校里一部分人上补习课的地方。” “……原来如此。”燕景行点点头。 这年头的课外辅导还不至于像后世那样遍地开花,但也已经不算少了,街头巷尾都能瞧见广告,特别是在经济发达教育资源丰富的大城市。 没想到在白月镇这样的小镇也有补习班。 “我听说是高老师和学校里的其它几位老师一起开的。”季春藻继续说道。 “高老师?我们班主任?” 他这回倒是真的觉得很惊讶了。 “等一下,你不会是在跟踪老师吧?要是被高老师发现我们俩周末一起出来……” “才不是!那人是学生。” 季春藻摇摇头。 “就是因为担心被认识的人看到,我才要躲起来嘛。” “哦~” 燕景行点点头。 “是谁?” 女孩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拍了拍水色裙摆上沾着的灰尘,原地站起身。 “这件事很重要吗比找宇航员还重要?” 他刻意拖长了语调,继续问道。 “你,你别这样说嘛……”季春藻抓着自己的刘海,拿手指绕着发圈,这是她感到为难或者窘迫时下意识就会做的动作,“是我的舍友啦。” 燕景行听到这,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当然记得,那天晚上和春藻一起在熄灯时刻来临前偷偷溜出宿舍楼,结果撞见了年级大队长。 对方虽然不理解他们的行动,不过还是说了不会去打小报告。 他俩事后没有被叫去办公室,就证明她没有骗人。 “是谢玉芝?” “嗯。” “所以,你蹲在这儿偷看她究竟是要做什么?” “其实不是偷看,是刚刚撞见她进门了。因为不想被她看见,所以下意识就躲起来了。” “也就是说,你在害怕她。” 燕景行摸着下巴。 “怎么,我记得是你舍友吧?难道她平常在欺负你?” 季春藻用力摇晃着脑袋。 “当然没有!玉芝她很照顾我的。这其实是我的问题。怎么说呢……” 她好像觉得难以启齿,视线游来移去,玉颊微粉。 “有时候我做了事被周围人笑话,她虽然不会跟别人一样嘲笑我,但总会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我。我感觉她就像严厉的妈妈一样,所以不太敢在外面遇到她。” “哦~” 这下,燕景行完全明白了。 他甚至对那位谢玉芝同学产生了微妙的共情心理。 “你、你干嘛一副‘我懂我懂’的样子?你明明和我一样能看见外星人,应该理解我、站在我一边才对吧!” “有些事情和能不能看见外星人没关系。”燕景行摇头叹气,“你要知道,光看你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我也是鼓起勇气才敢靠近的。” 季春藻这时候才注意到路过行人们看向自己的奇怪眼神,小脸蛋儿“唰”一下红得透彻,主动抓住燕景行的手腕,拉着他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你干嘛不早点提醒我……”她小声抱怨着。 “我是怕打扰你做正事。” “啊?” “我还以为召唤外星人这种事,说不定就是要通过一些奇怪的仪式才能实现,像当着很多人的面丢人现眼之类的……” “怎么可能啦!” 第十章 失败的第一次 “就是这里!” 季春藻走到一扇拉门背后,转过身来的时候裙摆蹁跹,她活泼地摆出姿势,一副向他隆重介绍秘密的样子。 他们目前身处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燕景行抬头往上方看,这栋建筑物的占地面积和规模在镇中心的街道上算是最大的,他还能看到两个漂浮在空中的红色氢气球。 如果绕到另一侧,还能看到在鼓风机的吹动下摇来晃去的卡通造型充气人偶。 “这不是商场吗?这里是后门吧。” “对,后门。” 季春藻指了指不远处叠着纸板箱的拉车。 “这里是拉货通道,一般不会关,而且可以直接上天台,如果从正门进就会被人拦下来。” “……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你还挺懂的嘛。”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小姑娘不以为意,笑眯眯地说,“总之,这里算是镇中心最高的地方。根据以前的经验,只要登上高处,我就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电波的存在。” “高度啊……” 燕景行想了想,又问道。 “那为啥不去山里呢?那边才是海拔最高的地方吧?” “我以前尝试过。” 季春藻摇摇头。 “结果一到山里就根本接收不到了,大概是远离城市和人口的缘故。” “一般的收音机或是手机到了山里很容易丢信号,是这个道理吗?” “那跟广播基站的信号覆盖范围有关。至于我的能力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是因为外星生物喜欢去人多的地方扎堆吧。” 她一边说,一边已经走入门内。 “好了,原理的事情暂时放在一边,我们先上去吧。” …… 一路沿着楼梯往上走,没遇见其他人,他们俩很顺利地来到了商场最高层。 季春藻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表情认真地走到天台中央,她将双手叠放在胸前,闭上眼睛,开始深呼吸。 “呃……这就开始了?” 燕景行忍不住问,但这次女孩没有回答他。 见她身上的气氛似乎变了,他不再开口,而是守候在门边。 天台上很安静,没有喧嚣的人声。 萦绕在耳畔的,唯有风呼啸吹过身畔时留下的回响。 他抱着胳膊,明明头顶夏日炎炎,却在某个瞬间感到脊背发寒。 风中夹杂着嘈杂的呜咽……又或许仅仅是错觉。 燕景行打了个寒颤,看看周围,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又看向当中的季春藻,风吹起她的裙摆和长发,女孩像雕塑般一动不动, 他干脆不去看别的,专心致志只是盯着她看,丝毫不觉得厌倦。 就这样,耐心等待了十分钟后,季春藻终于有了动作。 “……看来不行。” 她睁开眼睛。 “什么?” “有点……没感觉。” 季春藻转过身来。 燕景行惊奇地发现,女孩的额头涔涔冒汗,同时胸口轮廓正在激烈地起伏。 她自己似乎并未察觉这一点,还在试图和他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 “其实,我可能还是第一次尝试反过来对外星生物进行‘呼唤’,只是直觉告诉我能这样做……不成功很正常……” 燕景行没有回答,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双手上。 “景行……你怎么不说话?” 季春藻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她好像感到了失落,轻轻低下头去。 “你对我失望了吗?请……请不要怪我,我可以再试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燕景行快步靠近她,心情焦虑起来。 他当然不会因为这种小问题就责怪她,而是察觉到了女孩身上的异常。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看你的手,正在发抖,你没感觉吗?” 听到这话的季春藻微微一怔,她的视线本来像是在凝视虚空般没有焦距,直到这时才落到自己身上。 “是、是啊,真奇怪,我怎么……怎么一个劲地在发抖?” 她的嘴唇也开始发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燕景行注意到,不止是手,季春藻整个人都好像站不稳了,他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便意识到眼下不是考虑其它的时候,于是立刻张开双手抱住她。 像是找到了依靠,少女顺势软绵绵靠在他的肩膀上。她的嘴巴贴近他的脖子,粉嫩的唇瓣间吐露湿热的气息,流动着吹拂在皮肤上,有种微微的痒。 “我们去那边坐会儿。” 深呼吸了数次,燕景行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扶着季春藻走到天台上的阴凉处。 “你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女孩点点头,双手用力抓着他的手臂,身体则软软地滑下来,就像支撑着身体的力气被尽数抽离似的。 “怎么回事?”燕景行坐在他身边,低声问道,“要不要去医院?我叫辆车吧……” 季春藻摇摇头,好像是不愿意,却连回答的体力都没有了。 他的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她的双手,发现她身上的颤抖始终停不下来,甚至开始蔓延到双脚,像是某种神经症状。 两人倚靠的姿势十分亲密,手臂贴在一起,肌肤上传来冰凉和粘腻的触感,那是从季春藻身上冒出的冷汗。 “以前发生过这种事吗?” 燕景行问道。 “……没有。我说过了嘛,因为是第一次尝试……” 在沉默良久后,季春藻又突然否认了自己说过的话。 “不对。” “啊?” “我应该说,我不知道,我不确定。因为我对小学以前发生的事情的记忆很模糊,但我的‘超能力’,是在更小的时候就拥有的。” “幼儿园?那记不起很正常。” “不是这样的,就算忘记了大部分事情,总能记起支离破碎的片段吧?但对我来说,回忆那时候发生的一切,就好像隔了一层雾……” 季春藻的嘴巴嗫嚅着、颤抖着,轻声喃喃。 “我知道的,我可能是失忆了。” 燕景行眨眨眼。 失忆,还是超能力者,你的身份是不是太复杂了点?简直和虚构故事里的神秘主人公一样。 可眼下这种情况,燕景行却张不开嘴调侃了。 “或许,我是在感到害怕。说不定我不是第一次呼唤外星人,但上次的呼唤可能带来严重的后果,所以现在的我才会感到抗拒……只是,我根本记不起过去的事情。” 天台上的风停止吹动,燕景行只听得到身边女孩轻声说话的声音,时间的流动好像一下子放缓,连呼吸都变得漫长。 “这些都是你的猜测?” 燕景行说。 “……嗯,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我思考过很多……” “那就算了吧。”他叹了口气,“不管是不是猜的,既然觉得有危险的可能性,那就别靠近了。” “不,不能就这样算了。” 季春藻突然伸出手,抓住自己另一边的纤细皓腕,努力控制着不让它继续跳动。 “我会……再尝试的。” “可你现在这种情况……” “没关系,我清楚,这只是一种轻微的‘过敏’,是潜意识中的抗拒心理造成的,只要忍耐过去就好。” 她咬紧牙关,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 “总不能一直什么都不做吧?追寻秘密的人,一旦知道通往真相的路就在自己面前,不可能不去走的。我已经等待好几年了,只因为这无缘无故的担忧……” 燕景行沉默不语。 季春藻向他分享了自己身上的秘密,两人的心似乎贴得更近;他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可实际上,燕景行如今的心情有点复杂。 只是知道她肩负着某种沉重的压力,却无法替她分担……老实说,这对他来说,同样是一种负担。 “不管你以后怎么打算,都不会是在今天。” 燕景行拍拍裤子上的灰尘站起来。 “你不想见宇航员了吗?” 季春藻抬起头看向他。 “想看。”他回答得很干脆,“但我更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今天还是算了吧。” “欸……要说再见吗?”她好像在担心燕景行会抛下她离开的样子。 “怎么可能让你就这样一个人留在这儿。”他觉得好笑,摇了摇头,“等你休息好了再说吧。现在还很早,我们可以再去哪儿逛逛。” “逛街?” “对啊,出门的时候我家里人让买点东西回去。” 这种无伤大雅的谎言,他说起来倒是脸不红心不跳。 “其实底下的商场就是镇上东西最全的地方,你可以在这里找找。” “有好玩的地方吗?” “卖碟片的地方有一台电视是专门放映影片来吸引观众的,一般都会放完,我周末有时候就会呆在那里,一旦看到感兴趣的电影,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季春藻如数家珍,“隔壁还有卖书的区域,那里有很多漫画和杂志,不少人都在那免费蹭书看。” “真的?那我可不能错过,待会儿你来带路吧。” “好。” 女孩始终紧绷着的小脸,在这一刻终于放松下来,她朝他露出微笑,轻轻点头。 季春藻初次召唤“外星人”降临的尝试失败了。 虽然有点失望,但在燕景行的预料之中。而且比起“宇航员”,他现在更担心的其实是春藻的精神状态。 直到看到她恢复正常,他才算是松了口气。 之后,他们照计划去了商场。俩初中生口袋里都没啥钱,所以只是单纯的逛街。 不过说实话还是挺开心的,他跟着季春藻体验了一下蹭碟片和蹭书的乐趣,一边漫无目的地行走,一边漫无边际地聊天,时间一晃而逝。 等到夕阳的光芒逐渐侵入玻璃内,年轻人们纵然恋恋不舍,却知道分别的时刻已经到来了。 燕景行以为今天会这样结束,但事情发展永远不会如人所愿。 “被看见了,快点躲起来!” 在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身边女孩的脸色突然变了。 “被谁?啊,谢玉芝吗……” 正好撞上了? “不是!是更麻烦的人。” 她急促地说完这句话,抓着燕景行的手臂,朝着旁边的停车场快步走去,想要离开商场入口熙攘的人群。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春藻?你怎么在这里?” 他能分明感受到,她的身体僵住了。 燕景行转过身,看到一位身材瘦削的中年女子提着塑料袋挤出人群,朝这边走来。 在看到少年少女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中年女子便已经蹙起眉头; 女人的视线往下移动,落在季春藻的手上,看到她正抓着燕景行的手腕没有放开,看上去就像是亲密地牵在一起,于是眉毛拧得更紧了。 第十一章 冲突 “春藻。” 站在他们面前的中年妇女身材干瘦,颧骨凸起无肉,灰白的头发底下,眉毛拧成了一团,眼神中酝酿着怒气。 “舅妈……” 季春藻回应的声音弱弱的,她又将脑袋低了下去,用长长的头发挡住自己的表情。 舅妈?燕景行眨眨眼,就是那个……把季春藻以前收藏的东西全部丢掉的“家里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呆在家里好好看书吗?” 面对大人像雷雨天般阴沉的脸,小姑娘下意识缩起肩膀,没有再说话。 随后,春藻舅妈的视线又移到了燕景行的脸上。 “你是……” “我是季春藻的同班同学。” “你和她在这里做什么?” 春藻舅妈的语气很生硬。 “我们俩是朋友,我刚搬来镇上,很多地方都觉得陌生,所以就拜托季春藻同学帮我找能买到想要东西的地方。今天是周末,就一起出来了。” 燕景行面不改色地解释。 “……” 女人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目光又落回外甥女的身上,压抑着声音职责道: “你还不赶紧把手松开,和男的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季春藻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像触了电般将手缩了回去。然后,她就被舅妈抓住了手,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燕景行摊开自己的手掌。因为刚刚一直被少女紧张兮兮地攥着,在她放开后,反而觉得有点不习惯。 “舅妈……” “你现在就和我回去。” “哦……” 季春藻的模样看着垂头丧气,但还是乖乖地走到了中年妇女的身后。 燕景行望着女孩的背影,有点担心她的状况。 但对方毕竟是她的长辈,他没理由去随随便便阻止,而且两人本来就打算告别了…… 在两人走出几步后,中年女子眼中的怒气并没有因为季春藻表现出来的听话态度而消散,她突然声音低沉地对自家外甥女说道: “还有,我以后会看紧你的,不会再让你出来瞎跑。以后周末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你要写作业也好,对着电视发呆也罢,总之不准到别的地方去。” “啊?” 少女一下子抬头,圆溜溜的漆黑眼珠睁得大大的,充满惊慌失措的情绪。 “为、为什么啊?” “你还问我为什么!”她的声音猛得提高了一截,“周末溜出来和男生混在一起,谁知道你还会干出什么!你是要我脸都丢光吗?!” 季春藻畏缩着倒退一步,但下一刻,她就努力挺起胸膛,刘海遮挡的眼睛直视着舅妈的脸,清亮的声音同样大了起来。 “我和他没有做任何坏事!” “你还敢这样说……” 可能是因为这孩子很少反抗大人的缘故,这一次突如其来的顶嘴,彻底激怒了女人。 “你知道你平常那些稀奇古怪的行为,给我丢了多大的脸吗?!现在邻居全知道你的事,都在背后嘲笑呢,你舅舅一开始就做错了,就不该容忍你住到我家里来!” “我……我……” “快走,跟我回家,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中年妇女说着,用力抓住小姑娘的胳膊,打算就这样把季春藻拖回家。 目睹这一幕的燕景行,眉头开始紧紧蹙起。 他刚才看到两人争执时的样子,还在犹豫“是不是不该掺和这种家务事”,虽然春藻好像是被批评得有点惨,但哪个小孩不是被家里人骂大的呢? 再说,这年头看到俩初中生周末出来逛街,大人担心是不是早恋啥的就更正常了。 但看到女人粗暴动手的时候,那一瞬间的顾虑和道理,全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 季春藻嘴巴闭得紧紧,不再开口,可她的态度是分明还在抗拒,怒火上头的女人举起巴掌吓唬她,一副马上要扇过去的姿势—— 但就在这一刻,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窜了过来。燕景行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们跟前, “喂!” 他迅速伸出手,抓住了春藻舅妈的手腕,试图将两人分开来。 “你、你在做什么?!” 女人又惊又怒地瞪着他。 “景行……” 季春藻一样睁大了眼睛,表情充满了惊讶。 “阿姨,请你把手放开。” 燕景行的心脏怦怦直跳,尽量用缓和的口吻说道。 “我教训自家孩子还要你来管?” 春藻舅妈毫不客气地说。 “可她现在被你抓得很疼,你没发现吗?” 燕景行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女人一愣,转过头看到季春藻的脸,她正看着男孩的方向发愣,但嘴唇抿得紧紧,弧度都有些扭曲了,很明显是在忍受疼痛。 小姑娘身材纤细,本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柔软的皮肤像玉石般脆弱,被这样大力攥着,手臂处已经浮出淤青的指痕。 她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手上的力气自然不可能小,下意识就使上了全身力气。 但即便意识到了这一点,女人却依然没有放手的意思。 而燕景行一直在观察,他注意到春藻舅妈抓着女孩手腕的力量是稍微缓和了点,可是却仍不肯松开。 他突然意识到一点:大人在这种时候是不可能低头的,特别是被小孩当面指出错误的时候,哪怕是为了面子都不可能。 但在察觉这一点后,燕景行就更不愿意松开了。谁也不知道就这样让两人回去以后,春藻舅妈会不会把怒气发泄到女孩身上,对方可是能干出“把孩子心爱的东西全部丢掉”这种事的! 就这样,三人僵持的情况持续了数秒钟,由于他们站在人来人往的商厦门口附近,旁边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争执,纷纷将目光朝这边投过来。 中年女人似乎开始犹豫了,对于她这样好面子的人来说,其实已经不想在这里久待了。 一个大人,和两个初中生纠缠?这说出去可不好听。 就在这时—— 燕景行的耳朵微微一动。 他好像听见了……脚步声? 不,不是错觉,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在靠近,朝他们直冲过来! 他的视线四处逡巡,下意识地想要找到那个靠近的身影,但事态接下来的发展是如此迅猛,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砰!” 面前的中年女人被背后传来的猛烈力道撞了个趔趄,她往前挣扎着走了几步,还是没能站稳,直接摔倒在地。 在她倒下后,身后的人影浮现在燕景行的面前。 那是一个背着双肩书包的少女,有着黑而柔顺的披肩长发,和货真价实的大家闺秀气质。 她正一边抚着胸口一边喘息着,脸颊泛红,似乎是从远处一路狂奔过来的,同时视线牢牢钉在了倒在地上的女人。 “欸?” “咦……?” 在场的另外两个初中生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 刚才从后面一头把季春藻舅妈撞翻在地的人,是谢玉芝……? 反应过来后的燕景行觉得自己下巴都快合不上了,他的视线看向春藻,她同样把嘴巴张得大大的。 品学兼优深受师生们信赖的年级大队长同学,用一记“火箭头槌”把同学家长撞倒这种事情实在是…… 太过于超现实了。 而直到这个时候,春藻舅妈才从地上爬起来,扭头看向“罪魁祸首”。 她倒是没有摔得很厉害,只是身上沾了点灰尘。可从女人的眼神能看得出来,她现在很震惊、甚至有点惊恐。 在看到后面的“袭击者”是和她外甥女一个年纪的初中女生的时候,女人的表情就更加不可思议了。 “你……你是谁?你在做什么?” 相比起震惊的三人,谢玉芝的表情却出乎意料得平静。 在平缓呼吸后,她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用双手抓着书包肩带,同时轻声说道: “对不起,阿姨,我刚才跑得太快,不小心撞到你了。” 她的态度很有礼貌。但说出来的话绝对是骗人的,那一下头锤明显就是蓄意攻击。 “请问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检查?” “我……”中年妇女又惊又怒,“但你刚刚——” “真的没关系?” 谢玉芝盯着春藻舅妈的双眼,嘴上则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头。 “放心吧,阿姨,我会让我家司机送你过去。当然,任何检查医疗费用这边都会替您承担。” 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个男人挤开人群,朝这边走过来。 他的个头起码有一米九,体格强壮厚实,脸上还有疤痕,浑身都散发着不好惹的气质,使人侧目。 男人走到谢玉芝身后,声音低沉地说道。 “小姐,你刚刚跑得太快了,当心摔着。” “嗯,我知道。我刚才的话,你听见了吧?” 男人点点头,转向中年妇女。 “女士,要我送您去医院吗?如果需要,请上车吧。” 看来,他就是谢玉芝口中的“司机”。 男人邀请时的态度礼貌恭敬,语气平静,但春藻舅妈在看到他的时候,很明显产生了畏惧和警惕,不愿往前,毕竟她只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而已。 “不,不用了……” 女人又看向季春藻。长发女孩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忍不住悄悄朝燕景行背后迈了一小步。 “这位同学是您的孩子吗?” 这时,谢玉芝又一次开口了。 “没关系的阿姨,我认识她,待会儿我会让人直接把她送回家的。” …… 春藻舅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燕景行稍稍松了口气。 事态发展虽然突然,但起码没有失控,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呃,应该没有吧? 这时,他突然感到自己的衣服下摆被小幅度地往后拽了一下。 然后他才意识到,哪怕是舅妈离开了,季春藻好像还是没有从他背后出来的意思。 “燕景行?” 谢玉芝的目光转向男生。 “嗯,是我。” 他点点头。 “今天是星期天,你和春藻她在这里是……” “我们是出来找外星人的!” 还没等燕景行开口,躲在他背后的长发女孩便冒出头大声解释了一句,然后又很快缩了回去。 “外星人……这样啊。” 燕景行注意到,对方似乎不易察觉地小声叹了口气。 “嗯,其实我能猜到。那你呢?” 他在片刻后才意识到谢玉芝是在向自己发问。如果说春藻的瞳孔像是一对明媚的黑玉,那大队长同学的眼睛颜色则是在灿烂的阳光之下愈显幽暗…… 老实说,在被她盯着看的时候,还是挺有压迫感的。 “我……” 还没等燕景行开口,季春藻又冒出头抢了他的话头。 “他和我一样,也是来找外星人的!” “是吗?” 谢玉芝不动声色,目光始终停留在他的脸上。 “呃……” 燕景行抓了抓后脑勺,表示赞同。 “对,我和她一样。” 背后传来春藻“嘿嘿嘿”的笑声。看来她对自己的回答很满足。 “是吗。看来她终于找到所谓‘志同道合’的人了,也挺好的。” 谢玉芝点点头,又问了一句: “春藻,要我送你回去吗?” 背后传来手指抓揉衣服的力道,他完全能想象到女孩心中的犹豫和纠结;半响后,季春藻才回了一句。 “不用啦,我自己回去就好。” 大队长同学没有再说什么,很有礼貌地朝燕景行挥手告别,转身和她家司机一起离开了。 “……谢!咳……咳咳……” 身后的女孩鼓起勇气,想要大声道谢,结果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谢玉芝的脚步似乎停了一瞬,但她没有回头,很快继续往前走。 “谢谢你……” 结果,季春藻真正想说的话,只有他一个人听见。 第十二章 灯塔之梦 燕景行目送那位大队长同学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 “……春藻,她走了哦。” 他对背后还牢牢抓着自己衣服不放的女孩说道。 “你可以不用继续躲着了吧?” “……” 季春藻挪着脚,和他肩并肩地站着。 她凝望着商场门前涌动的人潮,紧绷着的小脸和嘴唇总算放松下来,小声叹了口气。 燕景行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从他这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俩姑娘的关系好像有点奇怪,不像是普通的舍友。 “春藻?” “嗯?” “你待会儿一个人回家?” “嗯。” “那先等等。还有段时间,说说看吧。” “啊?” 长发女孩有些迷茫地看向他。 “别装傻,当然是说你和谢玉芝的事情。你们俩以前发生过什么吧?” 有话直说,他觉得这种事没有藏着掖着的理由。 “嗯……是有发生过,让我有点搞不懂该怎么面对她。” 季春藻向来坦率,或者说除去为偶尔冒出来的“少女情怀”感到为难以外,她本来就不懂隐瞒自己;也正是因为这种个性,才招致他人的排斥。 “我们俩从初一的时候开始就是舍友了。她这个人看起来不近人情,和我一样没什么朋友。” “和你一样啊,那还挺难得的。”燕景行点点头,“卧龙凤雏聚到一个宿舍了。” 季春藻决定装作没听见,继续说道: “然后呢,宿舍里有个人,总是喜欢在人背后说坏话。其实她对着我们是说过谢玉芝的坏话的,只是不敢当面说。但换作我就不一样,她可不怕得罪我。” “那段时间我每天回宿舍都能听到她对我阴阳怪气,真讨厌啊。”小姑娘叹了口气,“可我又不能打她,她毕竟没有动手,我先动手就是我不讲理了。” ……原来你还打算打她哦? “有一天,她故意把我的衣服拿走了,还说我总是每天穿同一件里衣不肯换,周末也只穿校服……” “你,你居然不换衣服?” 燕景行瞪大眼睛。 “没有,是那个人在诬陷我!”季春藻忙不迭地解释,“我每天都在勤换勤洗!那种衣服买的很多却不洗的人,还不如我干净呢。” “……就当是这样吧。” “不是‘当成’,事实就是这样!” “可你连头发都是乱糟糟的欸,平常真的有在打理?” “我头发卷卷的是天生的!” 女孩抓了抓落在肩膀上的头发,语气中带着点小小的烦恼。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将话题转回来。 “不和你闹了。总之,那个时候站出来替我教训她的人,就是谢玉芝。” “原来如此。那她对你还真挺好的。” “是啊,但也就在同一天,我和她大吵了一架。”季春藻说,“我本来是打算和她说谢谢的,可她却拉住我,一脸认真地说要我‘放弃外星人的事情’,让我‘以积极健康的心态,好好面对现实’之类的……” “然后你就和她吵起来了?听上去是你的问题。” “我只是在坚持自己的意见,她就开始生气了。” “春藻,我不是让你放弃的意思。” 燕景行叹了口气。 “但她和我不一样,既然看不见外星人,就不太可能相信你的话。既然她一直照顾你,你就可以学会如何维持这段关系的花,比如选择更委婉的方式……” “这、这种事我当然知道,”她又开始嘟嘟囔囔起来了,“但当时玉芝的表情那么认真,害得我也跟着认真起来,所以两人的意见才变得针锋相对。” “当然,我很快就后悔了,想要找她再说清楚……但她已经不想理我了,平常见到还有种绕着我走的感觉。” “哦,不想理你,对你失望了。”燕景行点点头,“那就是她的问题了。” “唉……” 季春藻开始长吁短叹。 两人这会儿已经走到了流淌过小镇中心的河边,河面上架着一座石板桥,桥洞下方是湍流不息的河面与遍布着鹅卵石的河底。 沿着山坡往下,灌木和草叶杂乱无章地生长和蔓延着;时不时有三轮车和摩托车从桥上驶过,被碾过的石板发出“嘎啦嘎啦”的响动,桥的两侧是生锈的金属栏杆。 季春藻倚靠着背后的栏杆,一张稚嫩的脸蛋上露出不符合她年龄的忧愁。 “现在不是纠结‘谁的问题’的时候,而是我们俩没办法相互理解。” “不理解就不理解呗。” 燕景行学着她的样子靠在桥边栏杆上,然后很快就发现背后的支撑不太稳当,栏杆摇摇晃晃,像是随时有可能倒下去,于是赶紧起身,顺便把季春藻拉起来。 “她不想听我的是她的事情,我一定要说服她!” 少女握紧拳头,双眼闪闪发亮,似乎找到了新的目标。 “你说大队长?”他微微蹙起眉头,“她不想和你做朋友,你还能强迫她不成。” “这反应……燕景行,你是不想让我交到新朋友吗?”季春藻“嘿嘿嘿”笑了起来,“不要吃醋哦,你是第一个,她才是后来的。” “……你哪来这么大的脸。” 燕景行没好气地反驳道: “我又没反对,只是觉得你做不到而已。” “怎么会呢,别忘了,我本来打算用来让你相信的‘那个方法’还没用上呢。运气再好点的花,说不定她和你一样,突然就能看见外星生物了呢?” 季春藻口中的“方法”,就是先指出被灵体水蛭袭击的受害者,再让人看到其下场,从而取信于人。 “但灵体水蛭已经消失了吧?不,是被我见到的那个‘宇航员’杀死了……” “等它们下次再来就好了。” 季春藻不以为意地回答道。 “它们来的次数很频繁吗?” “不,其实算上这回,也就三次而已。不过,这两年总会来吧?” “……太长了吧!” “在毕业以前,让我放下这件心事就好。” 小姑娘伸了个懒腰,似乎是准备离开这里了。 “景行,我暂时还没办法克服‘召唤’的事情,你应该还能再等等吧?” “嗯,我这边倒是无所谓。” “那就好。没事的话,我就先走啰?” 这家伙,心可放得真宽…… 燕景行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你和你舅妈的事情……” “放心,我了解她的性格。今天丢脸了,还知道我认识别的朋友和同学,就不会对我怎么样。怎么说呢,舅妈这个人比较好面子。” 是“窝里横”才对吧,燕景行心想。 见春藻她心里有数,他也不再多说,挥手和她告别。 “再见。” “嗯,学校见。” 这天晚上,燕景行做了一个漫长又奇怪的梦。 他因为回来得晚,被叔叔盘问了好一阵,再加上今天的经历又是丰富到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天,睡觉前免不了思绪纷乱、胡思乱想;睡着后做上几个梦也不稀奇。 自从和季春藻相遇以来的每一天,他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新奇。 话虽如此,这天晚上的梦,绝对是有生以来最奇怪的一个—— …… 从燕景行在梦中睁开眼睛的第一刻开始,就被眼前的大场面所震惊: 一个巨大的白色人影,正静静地屹立在他面前。 “他”背对着自己,穿着宇航服身躯仿佛要穿破穹顶那样无限高大地往上延伸。 这……究竟有多高? 简直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幢楼房都要高大,一百米、还是两百米……甚至五百米以上? 燕景行站在这位顶天立地的巨人脚下,抬起头来尽力仰望,却依旧看不清楚脑袋,只能见到一道如夜幕般漆黑的圆弧。 ……奇怪,怎么比电影院遇见的那个时候还要大了? 但毕竟是在做梦,倒也正常,他在心中安慰自己。 是的,燕景行在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之中。 因为,地球上不可能有这样的风景—— 一望无际的广袤平原,如怪兽脊骨般起伏的山峦,灰暗的雾气在天与地之间缭绕。 极目远眺,远处是如乌鸦群聚般的黑沉沉的乌云;而云团之中,鲜红色的闪电正在四处乱窜,留下一道道流血般的枝杈痕迹。 巨人站在这无垠的世界中央,他张开双臂,仿佛是在为底下那个微不足道的小人遮风挡雨。 燕景行意识到,他现在终于有机会和对方一对一地好好交流了。 “你有话要对我说,是吗?” 这是他最想问的那个问题,也不管对方究竟听不听得到,燕景行仰着脑袋大喊。 “我想找到你——”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想要触碰到巨人的脚跟。 但燕景行很快就停下了动作。 一道涟漪在空中绽放,一圈圈扩散开来。他的手指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分隔开了两个世界。 “……不能过去吗。” 燕景行盯着那面墙,发现它就好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原本不在这里的景象。 镜子上的倒影起初还很模糊,当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努力瞪大眼睛观看的时候,镜面上的影子开始变得越来越丰富,并且连贯成一段段奇异的影像—— 一道不断盘旋向上,尽头仿佛无穷无尽的阶梯,被黑暗所吞噬;而在这个唯有向上和向下的世界中,一个有着浓密长发的女性正举着手中的烛台,微微驱散周围的黑暗,一步步向楼梯上方走去。 这个女人是—— “春藻……” 燕景行惊讶地喃喃自语。 的确是熟悉的身影,可是镜面中的女人,身材明显比现在的季春藻更加成熟,个子变得高挑,头发长到几乎要垂至地面。 同时,一身白袍漫步行走的她,虽然看不清正脸,只能瞥见嘴角浮现的笑容,但整个人都有种捉摸不透、神秘莫测的感觉,和今天才见过的那个天真的小姑娘迥然相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人身后庞大的暗影如有实质般流动,在昏暗的光线中变幻出无数各式各样宛如魔兽般的狰狞样貌,然而它们都没有要伤害走在前方的女人的意思,反而乖巧地跟随在她身后,像一群忠诚的侍卫或是宠物。 “真的是春藻……?” 他感到困惑的同时,镜子上的画面已经变了。 有着一头潇洒黑色长发的女人,正托着下巴、翘着二郎腿,态度慵懒地坐在高高的椅子上。 她眼帘低垂,像是在假寐。 女人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巨大的厅堂,空空荡荡;只有那张椅子摆放在最高处,如同屹立于虚空之上的王座。 这个人相对陌生一点,但他还是很快认出来了,毕竟同样是今天才见过的人…… “呃,大队长同学?” 同样像是她长大后的样子。 好怪。 燕景行摸了摸下巴。 如果说梦见春藻,他还勉强觉得有道理,可他和谢玉芝真的不熟啊?两人才说过几句话…… 这个时候,他从画面上听见了山崩海啸的呼喊,充斥着狂热、不似人类的嘶喊与吼叫——尽管厅堂里空无一物,可厅堂外却似乎集结起了一支无数未知生物组成的军团,整个厅堂都在这浪潮中颤抖。 终于,像是被人吵醒了一场好梦,王座上的女人不满地蹙起纤细的眉毛,睁开寒星般的瞳孔。 然后——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咦?” 燕景行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一步。 女人的目光灼灼,刹那间跨越天堑般的时空沟壑,落在自己身上…… “她在看我?” 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慌张,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结果却发现第一幅画面上的“季春藻”突然停下了脚步,同样转过头来,朝自己的方向看过来。 “……!” 古怪的感觉只持续了短暂的瞬间,燕景行眼中的画面正在迅速远离,他的视野就像被人拖着衣领往后飞拽,画幅变得更为宽阔,而事物的比例则越来越小—— 画面最后定格。 燕景行看到了一座在荒野之上高高耸立的黑塔。 无论是漫长的楼梯、还是巨大的厅堂,全都在这座高塔之中; 塔上有一道明亮的光柱,定时旋转一周;光芒穿透黑压压的天空,就像一只昏黄色的眼睛。 “就在那里吗……” 燕景行的目光终于从画面上移开,然后他惊讶地发现,面前的巨人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再转眼一看,发现“他”缩小到正常人的体型。 沉默的宇航员缓缓举起手臂,“他”所指的方向,正是画面上的黑塔。 “你想让我去这个地方?那里到底有什么?我刚才看到的那些画面是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世界便开始变幻扭曲,他意识到自己很快就要醒来,于是忍不住大喊: “等等——!” …… 燕景行猛得睁开眼睛。 呼吸尚未平复,衣服已然被汗水浸透。 他起身瞧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天空是靛青色的,远方的云彩暗沉地流动着,而东方尚未破晓。 距离上学时间还早,但他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他坐到凉风飕飕的窗前,开始为自己的未来计划起来…… 第十三章 未来计划 燕景行端坐在窗前,给自己制定将来的计划。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他都没时间静下心来好好整理想法。 ——首先,他要把刚才梦见的东西看作是真实不虚的,或者最起码是具备某种强烈意义的象征。 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燕景行的直觉罢了,或者说单纯是他想要这样做。 “都已经在现实中看到那种东西了,不论多么稀奇古怪的发展,都不该感到惊讶了吧。” 他一边转笔一边心想。 关于梦中看到的景象,最关键的显然就是那两位女性;将自己的猜测贯彻到底,燕景行认为那两人的真身,很有可能是成年人时期的季春藻和谢玉芝。 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考虑,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便顺理成章地产生: “……呃,难道说,我看到了未来?” 而且在那个“未来”里,她们好像都变成很厉害的人了——这同样是一种直觉,毕竟画面持续的时间很短暂,他只是从画面传达给他的氛围上判断。 燕景行一边思考,一边在纸上记录。 总之,以上猜测不但大胆,还充满了他本人的独断、臆测,但他还是决定沿着这个方向思考。 “我又该做什么呢?既然我已经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危险和不同寻常之处,又知道周围就有未来能成长起来的人,那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 笔尖在纸上用力一戳。 “就是抱她们的大腿。”他喃喃道,“春藻的大腿倒是很好抱,保持现在的朋友关系就好。但谢玉芝的话,我完全不熟。” 好在春藻和她很熟。而且从昨天季春藻的表现来看,女孩从来没有放弃说服她的打算。 假如计划这么能成功,两边就能熟络起来了。 “不过,要是‘灵体水蛭’真的要过一两年才能出现,是不是有点太久了?” 想了想,燕景行暂时将这个问题放下。 “算了,反正梦里的谢玉芝不像是初中毕业的年纪;而且假如那是真的,就说明她迟早会认识到世界的真面目……不急不急。” 而除此以外,燕景行还在梦中看到了一座黑色的高塔,以及之前就见到过的宇航员。 “那家伙一声不吭,又是什么意思呢?” 关于“宇航员”的情报不足,再如何思考都是得不出答案的,他叹了口气,只能放弃。 “那第二件事,就是找到那座塔。” 这是神秘兮兮的宇航员唯一做出的明确指引。 不过,那座黑塔究竟在哪里?在地球上吗?看周围风景实在不像,不管是荒野上萦绕的奇怪雾气,还是云层中的红色闪电…… 也就是异世界,或者外星球? 总之,不是现在的自己有办法去的地方。 想到这里,燕景行又联想到了另一件事: ——所谓的外星生物,真的是外星生物吗? 不,他当然不是怀疑超自然生物的存在,问题是,它们也可以不是来自外星,比如某种鬼怪,或是异世界的生物,为什么季春藻认定它一定是“外星生命”呢? “嗯,真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燕景行抬起头,看到天空的颜色逐渐明亮起来。从东方升起的旭日,将晨曦的光芒遍布海边小镇的每个角落。 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去和春藻商量一下吧。”他很快拿定主意。 来到教室,燕景行放下书包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向后排,不过季春藻的座位上并没有人。 这时,一个风风火火的娇小人影飞奔着跑入教室,差点一头撞上他。 “春藻……?你这是怎么了?” 他有点疑惑地看着她。 “对了,你来得正好,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为什么你觉得你看到的那些东西是来自外星的?” 季春藻睁大明亮的眼睛,好像在说“你问的是什么话?” “外星人就是外星人啊,一眼就看出来了吧,还有别的可能性吗?” ……还真是符合她风格的回答。 说起来,春藻她好像提过,不相信鬼怪的存在,“要相信科学”之类的话…… “不说这个了!” 女孩一把抓住男生的袖子,她刻意压抑了音量,却还是能听出语气中的急躁。 “它们又出现了!” “啊?” “是灵体水蛭!它们又一次出现了,就在镇中心附近,和上次差不多的地方!” “你上次不是说隔一两年才有可能吗?” “我……我不知道……”她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看得出迷茫,“我总共才见过三次,中间隔着的时间又以年为计……”https: 难道是最近出现的变化?燕景行心想,样本量实在太少,谈不上有任何规律可言。 “总之,我们放学后一起去吧!” 季春藻的声音很大,班上的同学们几乎都能听见,这个时候难免会有人用古怪的目光打量他们。 不过,现在的燕景行已经渐渐开始习惯这种事了。 放学后,天色渐暗,燕景行再一次来到白月镇中心的商业街。 这次是和季春藻一起出校门。 “话说回来,不到周末的话,大队长应该还在宿舍而不是补习学校,就算看到‘灵体水蛭’袭击人类,你的方法也用不上了吧。” “不,她在的。”季春藻摇摇头。“我特地去她班里问过,玉芝虽然是住校生,但每天课后都要来镇里上补习班,她还特地为此和学校申请过。” “她可真刻苦。”燕景行颇为感慨。他在城里上学的时候就有这样的同学,所有课后时间和节假日都被各种课外补习填满,简直成了学习机器。 “就是说啊,总觉得难以想象。” 两人偷偷找了个对面的巷口,躲在不至于引人注目的电线杆后面,正好能盯住不远处这栋灰色的三层建筑物,这次是真的在监视了。 “你打算怎么做?” “等到‘灵体水蛭’一降临,我就直接冲出去,把她从里面拽出来。” 季春藻握紧拳头,十分自信。 “这……你打算用这种强硬的手段?办得到么?” “我一个人可能不行,不是还有你吗?”小姑娘笑嘻嘻地说,“你一个男生,总不至于力气还不如她吧。” 燕景行有点无语。让我去袭击女生?真亏你想得出来。 “不是这个问题。还记得她家的司机吧?他说不定就在这附近守着呢。” “……!” 季春藻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好不容易才绷住,慌慌张张地说道: “那,那就采取pnb!等到‘水蛭’一出现,我就跑进去找到玉芝,说服她出来!” 果断改成说服了啊。 “你最好真的能说得动。” “假如她不肯跟我一起出来,我就……我就跪下来抱住她的大腿,在所有人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恳求她,”轻哼一声,长发女孩的表情又恢复了自信满满,“这样一来,谢玉芝就算是为了制止我继续闹下去,都得乖乖听话。” 把当众撒泼说得那么自豪,你可真是个人才。 燕景行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般人可能做不到这种事,自尊心敏感的初中生就更不可能做到,其中脸皮要更薄点的女生那是万万不可能做到。 但季春藻这个人显然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她说不定真能做得出来…… 事情真要发展到那一步,我还是阻止她比较好吧。 “等等,你看!那边好像又进去了一个奇怪的人。” 沉思的燕景行抬起头,按照她指的方向望向补习班的入口,有个人的背影正慢慢往楼道里走。 中年男子步履蹒跚,身体摇摇晃晃,在他缓慢僵硬的动作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那不是…… 头发斑秃的中年男子,在他眼中有种微妙的熟悉感。 “景行,你不觉得这人很眼熟吗?” “是很眼熟,什么地方见过呢。” 他摸了摸下巴。作为好好学习的初中生,生活无非是学校家里两点一线,休息日最近则一直和春藻呆在一起,除了这里以外,他去过的地方其实很有限。 “——啊对了,是电影院里那个……” “——被水蛭袭击的那个!” 燕景行和季春藻同时想起来了这个人,年轻人们对视一眼,两人的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一直以来,我都有件事我忘记问你了。” 燕景行问道。 “你当时和我说,要让我看到被外星人袭击的证据,但那天我们是直接从影院里出来了,并没有看到后来的事情……所以,那些被灵体水蛭吃掉大脑的人,会变成什么样?” 季春藻咬着大拇指,她的神情中带着些微恐惧。 “会变得浑浑噩噩,精神失常,最后……死亡。” “你见过?” “不是的,是在第一次确认有人遭受外星生物袭击后,我特地去问的。就算‘水蛭’们被宇航员在电影院当场杀死,受害者被袭击的结果却没有改变。这都过了好几天,怎么看都该死了……” “就算不死,常理而言,脑部缺失肯定会导致精神失常吧?” 燕景行皱着眉头分析。 “他家里人注意到不正常后,难道不应该会把他关在家中,或是送到医院?起码不可能像那样大模大样地在街上逛。” 何况,男人还走进了那栋补习班所在的教室。不论是不是巧合,他们都不可能置之不理。 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要进去吗?” 他低声询问朋友的意见。 “进去!” 季春藻咬牙说道。 ……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入挂着“奇乐教育中心”的门口。 这栋补习学校分好几个老师,时不时有老师和学生在走廊上来往。好在他们都是相近年纪的初中生,而且全是实验中学的,倒是不显眼。 没有人注意到有俩压根不是学生的人混进来。 但是…… “那个人呢?” 在走廊上转了一圈,他们却没发现那家伙的人影。 中年男子的样貌很显眼,他们不至于看不见。但在进入这栋楼里后,对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会不会是到教室或者办公室里面去了?” 燕景行和季春藻两个人偷偷摸摸地从窗户往里面张望,还差点被坐在其中一个班级里的谢玉芝发现。最后,他们来到了走廊最里侧的那一间。 这里是办公室,他们刚想推开门缝往里面偷看,然后—— 门就打开了。 一个熟悉的人影端着玻璃保温杯站在门口。 是高老师。 她皱着眉头看向两人,自己班上的学生她当然不可能不认识。 学习日的时候被同班女生约出来一起逛街,结果被班主任撞见了,而他的监护人则是和班主任同一间办公室的老师…… 燕景行不免有种两眼一黑的感觉,这和周末说服叔叔让自己出去玩可是两码事;顺便一提,他还听到了身边女孩紧张兮兮咽唾沫的声音。 “你们俩在这里做什么?算了,先……” 高老师用指节顶住自己的眉心,神态又是生气,又是疲倦。 “现在这等着,我有客人要招待,待会儿有话对你们说。” 说罢,她转身又回去了。 这时,他们俩全都看见了—— 那个遭遇“灵体水蛭”袭击,理应被吃了脑子的男人,正安静地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 他似乎注意到了男孩女孩的视线,动作僵硬地将脑袋朝这边转过来,稀疏的头发一缕缕搭在额头上。浑浊无神的瞳孔镶嵌在青白色的浮肿面庞上,嘴角一点点上扬,扯起一个怪异的弧度。 第十四章 巢穴人 “你是陈安的家长,对吧?” 高老师重新回到男人对面坐下,从办公桌上的一叠文件里抽出资料。 “……” 中年男人转回脑袋,他没有说话,脸上怪异的笑容配合那张青白色的脸,僵硬得像是用一张石膏面具硬生生焊上去的。 “你是陈安的家长?” 高老师被他的视线盯得有点不舒服,下意识皱起眉头,强忍住内心的厌倦,又重复了一遍。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高老师又重复了好几遍,男人才缓缓点了点头。 无论她说什么,这家伙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什么变化,一直在怪怪地笑着,更像是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在这个过程中,高老师还注意到了他的眼睛,男人瞳孔的颜色异常浑浊,瞳白是昏沉的黄色,而瞳仁处则有类似于沉淀物般的白絮……总之,不像是一双活人的眼睛; 当男人看向别人的时候,视线如盲人一般没有焦距,就像是在凝视着虚空。 高老师一边和他说话,一边暗自犯起了嘀咕,心中的古怪感越来越强烈,感觉有点毛毛的。 这人……该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他家里人怎么让这么个人过来…… 高老师叹了口气,她再一次扶住额头,感觉自己的头脑正在隐隐作痛。 最近这段时间,她实在是太忙了,工作和家庭上的双重压力,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变得脾气暴躁,睡眠状况糟糕;再加上人到中年,精力和身体活力都在下滑,所以…… 所以,只是自己的神经太敏感了,才会忍不住想东想西。 只要撑过这一段时间就没事了,只要自己的生活恢复正常,一切都能重回正轨。 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尽力让自己无视异样。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瞥见了不远处的俩学生,他们正站在门边上,表情十分紧张。 季春藻,和燕景行。 这两人是住校生,却偷偷溜到镇子上来四处游荡,被自己抓了个正着,有这种反应正常。 不过,这会儿他们的眼睛却没有看向自己,而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季春藻抓着自己的头发,“没了脑子之后,居然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 “不,这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常人。” 燕景行摇了摇头。 刚才他看得很清楚,不论高老师说什么,这个男人都没有做出任何适合的反应,反倒是始终是一副假笑的表情,看得人不寒而栗。 “我觉得,他身上只剩下些许本能了。”他沉声说道,“因为‘宇航员’的出现,这人的脑子被吃掉了一半,但剩下的一半仍在驱使着这具身体行动,以及做出某些基本的反应。” “有可能。” 季春藻点点头,小脸满是不安。 “但这人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真的是巧合吗?” …… 一会儿功夫后,高老师总算是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看对面的男人还是怪怪地笑着,完全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她心头火气又上来了。 要不是她现在确实很忙,想早点结束,她绝对要好好说说这个人。 他这样子的人能当好家长吗?只是把责任全都推给学校而已。 高老师语气生硬地说道: “看来你不关心这些,那就先这样吧,我让他过来和你聊聊。” 她站起身,但坐在对面的男人却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假笑的男人没有回答。他微微扭动着脖子,往左、往右,往左、往右,松弛的皮肤底下暴起的青筋随着他的动作起伏,简直像是有虫子在底下乱爬一样。 真是个怪人。高老师盯着他,心里头越来越不舒服,打算出去找个人把他带走。 但就在这时—— “快走!” “高老师快跑啊!” 站在门口的两个初中生不约而同地朝她大喊,语气里充满了焦虑。 “嗯?” 高老师刚一扭头,眼角余光便瞥见一道黑影猛得扑了上来。 …… 燕景行和季春藻惴惴不安地看着,却不知道该如何阻止。而事态确实如他们想象的一样,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高老师在站起身后,突然被那个奇怪的男人扑倒在地,而在年轻人们的眼中,这一幕比想象中更加惊悚可怖: 只见男子张大嘴巴,无声的眼睛向着天花板的方向凸起,一道蠕动着的斑斓光彩正从他的嘴巴里爬出来,一条,紧接着又是一条…… 被他们称作“灵体水蛭”的外星生物,从他身上的每个空腔、每个孔窍破体而出,迅速爬满了男人的全身。 “怎……怎么会……这不是‘降临”……它们一直藏在这人的身体内!” 听见旁边的季春藻害怕到几乎要昏过去的喃喃,再看到高老师被扑倒后正在拼命挣扎的样子,一条条蠕动着的水蛭从男人身上掉下来,爬到了新的受害者的身上……燕景行咬紧牙关,感受到自己的手脚都在止不住地发抖。 可是,他能就这样看着,什么都不做吗? 他目光四下逡巡了一圈,顺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座奖杯,想要冲上去砸昏那个受害者,起码要把高老师拉出来。 但就在这时—— 一条“灵体水蛭”从男人的脊背爬下来,竟直接朝着门口的方向跳跃过来。 燕景行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将奖杯朝眼前的方向挥落。 砸中了! 然而,手感却像是砸中了一团滑不溜秋的海绵。 在这一刻,燕景行瞪大了眼睛。 他看见了,看得很清楚…… 那层原本笼罩在“灵体水蛭”身上的虚幻光影慢慢消失,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那膨大的、的确与放大了十几倍的水蛭相似的样貌,这才是怪物令人作呕的真正姿态。 暗色滑腻的肌肤,没有任何器官,只有最前方的孔洞中爬出的尖锐口器在抽搐扭动,上面还沾满了血液。 “啪嗒。” 灵体水蛭摔落掉在了地上,它蜿蜒爬行,扭动着身子,最可怕的是,以它的能力,随时都有可能跳上来,径直扑到人的面庞上—— 他的攻击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而且面前的这才一条;真正遭遇袭击的高老师那边则已经变得惨不忍睹:男人控制住她的双手,一条条虫子破体而出,聚拢成一个个柔软的团体,导致正在挣扎的她现在浑身都被“灵体水蛭”爬满了。 “快,快走!” 背后传来了季春藻急切的呼喊。 燕景行扭头一看,发现少女正用力攥住自己的袖子,眼角已然溢出了晶莹的泪花。 “景行!我不想你……” 他呆了一下,咬紧牙关,回神将奖杯狠狠砸向地上的“水蛭”。 它扭动了一下身体躲开,但这个时候,他已经拽住了季春藻的手,跑出办公室。 小姑娘将门一脚踢上,两人沿着走廊跑到了外面。 “这……这种事情……你以前遇见过吗?” 他跑得气喘吁吁,一边撑着电线杆一边问。 两人刚才只顾着逃离那个恐怖的现场,直到重回街道才停下脚步。周围熙攘热闹的人群,司空见惯的日常景象,让他们暂时恢复了理智。 “没有……” 季春藻小脸苍白,用力摇了摇头。 男人那副凄惨的姿态,简直……像是那群怪物把人的身体做成了它们自己的巢穴。 大号的“水蛭”们在他的身上爬进爬出,如同一场最可怕的深沉噩梦。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发现竟然还在发抖。 这个时候,燕景行意识到了自己心态上的问题。 虽然他目睹了超自然事件,察觉到了其中的危险,但却始终没能产生实感,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认识的人会成为受害者—— 而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到。 这种深沉的无力感,才是最让人觉得痛苦的吧。但这份痛苦,春藻她却已经不止一次体会过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抓住自己的手,让它停止颤抖。他记得身边的女孩同样做过这种事。 “春藻。” “……嗯?” “我们要不要再回去?” “……当、当然,我们计划好的事情还没做呢。” 季春藻抽了抽鼻子。尽管她的眼神中残留着惊悸,可女孩的想法依然坚定,未曾改变。 他们又重新回到了那栋楼房里。 办公室里的声音,早已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走廊上巡逻的老师去查看情况,却看到了男人袭击高老师的场面,立刻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 如今,这里已是一片混乱。 出了这样的意外,课也没办法上下去了。几个补习班里的学生全都从教室里走出来,好奇地四处张望,交头接耳。 整条走廊被挤得水泄不通,听说已经有人报警了。 听周围人的讨论,之后好像没有发生更可怕的事情,这让燕景行松了口气,然后他便听见了从背后传来的疑惑的声音。 “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在这里?” 从教室里走出来的谢玉芝正站在他们后面。 “呃,我们是来看看要不要上补习班的……” 燕景行反应得还算快,但季春藻显然不想拐弯抹角,满脸焦虑的她直接走过去,想要抓住她的手。 “谢玉芝,跟我一起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 “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奇怪的男人袭击了高老师,我们刚刚才从办公室里跑出来——”燕景行说。 季春藻大声补充道:“他是被‘灵体水蛭’……外星生物附身了,它们还想制造新的牺牲者!” “……你又在说这种话。” 谢玉芝叹了口气,似乎已经不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了,或许是因为习惯了吧。 “算了,我自己打听一下吧。” 她果断离开两人身边,向其他人打听消息,结果和那个叫燕景行的男生说得一样。 等谢玉芝走回来后,发现那两人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们正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老实说,谢玉芝自然是看得出来,这份担心是发自真心实意的。 然而其源头却很荒谬,所以对她来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认可和接受…… 这个时候,办公室的方向突然传来了又一阵小小的惊呼声。 高老师被人搀扶着起来,她的脸色十分阴沉,身上似乎没有受伤,可表情就像是在积蓄着什么一样。 中年女人动作粗暴地甩开了旁边人的胳膊,一边往人群里面走,一边把围在走廊上看热闹的学生往后赶。 “都回去!都回去!别挤在这里了,你们还要上课!” 学生们在这种时候自然会选择听老师的话。人群中的谢玉芝打算跟着大家一起进入教室。 但就在这时,有人再度拉住了她的手。 “不要去!” 季春藻的态度十分执拗。 “谢玉芝,请你相信我一次,不要过去!” “……理由呢?” 她慢慢拧起眉头。 “高老师现在很可能已经被缠上了!”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那又什么样?” “会发疯的!所有被缠上的人都会像精神崩溃一样发疯……之后还可能死掉,总之很危险,快跟我走!” 因为季春藻说话的声音因为太过响亮,教室里的人全都听见了,站在走廊的谢玉芝不免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补习班,似乎又有了骚动的趋势。 谢玉芝的态度倒是平静,她已经习惯被所有人盯着瞧了,但现在的她对春藻这种“没头没脑”的行为感到很失望,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燕景行,你是她朋友吧?就由着她的性子在公共场合乱来?” 大队长同学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不,她说得没错。” 燕景行叹了口气,他觉得要说服对方的几率很渺茫,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你需要离开这里,离开高老师身边。还有,最好能让现在教室里的其他人,全都一起出来。” “哈?” 谢玉芝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端详他,过了会儿才微微点头。 “……原来如此,我算是懂了,你们确实是一路人,所以才能说到一起。但不好意思,我就不奉陪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 然而,季春藻仍然没有要松开手的意思。 她有点生气地低喝道: “放开!” 季春藻还是没有动。谢玉芝更加生气了,开始瞪视着她。 小姑娘紧紧地抿起嘴唇,一副“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可能放开”的固执模样。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燕景行在旁边看着,忧心忡忡。他这个男生要是加入进去帮忙的话,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加不受控制。 但春藻她说得是对的,高老师遭遇袭击,很有可能已经同样被“水蛭”缠上了…… 三人僵持的场面,很快引起了其他同学的注意。有好几个人都将脸贴到窗户边上,兴致勃勃地围观。 交头接耳的细碎响动,自始至终都没有停下来过。 然后—— 教室里突然爆发出一声惊人的怒吼。 “你们够了!都够了!” 高老师用尽全力拍打着桌面和黑板,恶狠狠地瞪着每一个学生的脸。 伴随着“咚咚咚!”的响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球像凶猛的动物般不自然地转动着,令人不寒而栗。 教室里的中学生们全都被她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到了,一个个噤若寒蝉。 然后,高老师以一个古怪的姿势,跳上了讲桌。 “够了!真是烦够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肯听话!” 嘶哑地低吼着,她猛得拿起坐在前排一个学生桌上的铅笔,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朝着这位学生的眼球上插去。 “啊——!” 那个倒霉的学生发出尖锐的惨叫,用手捂住眼眶,鲜血止不住地从指缝中流淌出来,随后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教室在霎那间的安静后,顿时爆发出惊恐的浪潮。 “够了!我真的忍够了!”学生们此起彼伏的尖叫中,夹杂着女老师狂怒的喊声。 第十五章 ufo与神秘失踪 谢玉芝被人抓着手,但视线仍然在关注教室,所以第一时间看到了高老师发疯的场景。 当看到她跳上讲台,拿铅笔捅穿学生眼珠的那一刻,女孩的瞳孔激烈震动。 等……等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教室里的学生们全都惊恐地大喊起来,一个人抓着书包拔腿就往门口跑,而他的动作立刻引爆了现场,所有人都在学着他的样子争先恐后地逃出教室。 而高老师同样没闲着,四肢支撑着地面,蹲伏在讲台上的她像只蛤蟆般高高跃起,将一个学生扑倒在地,顺势还绊倒了好几个来不及离开桌子的倒霉蛋。 高老师大张着嘴巴,直接朝被她压在底下的学生肩膀上大口咬去。 “噗嗤!” 她用力甩动腮帮子,生生将一块血淋淋的肉从对方的身上撕咬下来,无论动作还是神态,都活生生像是一头正在捕猎的野兽。 “啊啊啊——” 教室里再一次响起惨烈的嚎叫,惊恐的呼喊像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拍打在门窗上,整扇玻璃窗户都在激烈的颤抖。 不过是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又如何能忍受这般疯狂恐怖的场面?学生们个个被吓得心胆俱丧,记载册门口只想着要逃出去。 本来好好的补习学校,一下子变成了疯人院。 谢玉芝面色苍白,不自觉往后倒退了两步,但她并没有选择转身逃跑,反而强迫自己止住脚步。 尽管亲眼目睹超乎想象的惨烈场景,她脑中第一时间浮现的念头依然不是逃避,而是如何解决问题。 她看了眼正抓着自己手的季春藻和她的朋友。 他们刚才好像是说了“高老师会发疯”吧……偶然?还是猜中的? “春藻,你有办法吗?” “办、办法?”小姑娘的声音已经被吓到变形了,尖着嗓子大喊道,“你在说什么啊?!哪有什么办法,快和我们一起逃——” “不,我不打算逃。” 谢玉芝摇了摇头,同时她用力甩手,这次趁季春藻处于懵逼的状态时,终于挣脱了难缠又执拗的她。 这两人的表现和在场的其他人没有区别,一脸又惊又怕的样子,看来是不能指望了。 “于老师,于老师在吗!” 谢玉芝在嘈杂沸腾的人群中高喊,随后便看见了混在学生们的队伍当中,偷偷摸摸打算溜走的男老师的身影。 看他的脸色,和身边的初中生们一样已经被吓到魂不守舍了,显然不能指望他能应付眼前的局面。 真是的,大人也这么不靠谱。 ……刚才已经报过警了,警察们应该马上就来了。 谢玉芝看着教室里那个身影正在疯狂袭击着每一个她见到的人,认真地思考着她需要多少时间会从那里面出来。 这时,她听见背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谢玉芝扭头一看,她家的司机正逆着人群挤入走廊,焦急地朝她大喊。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你快出来!” “哦,刘叔叔,你来了啊。”女孩朝他招了招手,“快过来,帮我一把。” …… “怎么样,你能对付吗?” 谢玉芝指着教室里发疯的女人,低声问道。 她已经观察了有几分钟时间,高老师突然爆发的一系列表现虽然吓人,但在整个过程中并没有展现出超出常人的运动能力。 要是个青壮年男性,危险性可能会更高;但高老师是人到中年的瘦弱女性,身材并不高大,假如在她发疯之后,教室里的大家能选择联合起来反抗的话,很容易就能制服她。 当然,这种想法属于马后炮。“恐慌”本就是最容易在群体中传染的情绪,事态沦落到这个局面不能怪谁。 可总需要人要站出来,解决问题。 司机刘铁一开始同样有被教室里疯癫的女人惊到了,表情凝重;但经过谢玉芝的解释,观察片刻后,他拧起的眉头很快松开来。 “嗯,小姐说得对,她是个普通人。看她的动作,也不像有学过什么正经搏击技巧,就是单纯的脑子不正常。” 这时,教室里的学生们已经都跑光了,只留下几个受了伤的,正躺在地上打滚哀嚎;张开牙齿满嘴是血、表情凶恶的高老师在室内转了两圈,视线很快落到了窗户外头。 她的脸上露出狞笑,打算出门。 “我试试看,能不能制服她。” 刘铁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手腕,眼睛紧盯着教室里的疯子,像上擂台的拳击手那样原地跳了两下,沉声说道。 “小姐你先离开这里,躲远点。” “好。” 谢玉芝点点头,往后方走去。 她发现走廊上只剩下季春藻和燕景行没离开了,于是走到他们身边站住。 “那位叔叔……” 男孩望向教室门的方向,欲言又止。 “我觉得应该没问题。” 谢玉芝回答道。 刘铁除去是她父亲的司机以外,还兼任保镖的职务。据她所知,他是退役军人,还当过城里拳馆的散打教练,在圈子里颇有名气,同时应付几个成年男性都不成问题。 事情的发展正如她预料的那样,高老师虽然疯癫,但她手上没有武器,力气也不算大,所以很快就被刘铁一记扫腿踢倒在地,制住了手脚。 “别动!” 刘铁压着她的身子,低吼道。 “唔……唔啊啊啊啊!” 高老师没有停止反抗,她剧烈扭动着四肢和身体,似乎完全不在乎在这种情况下挣扎会造成的关节的损伤与疼痛。 刘铁以前还没遇到过这种被关节技制服后还能用力的家伙,这个女人的疯劲出乎了他的意料,躲闪不及,他的脸上被高老师的指甲划开了口子。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不再手下留情,压上自己的体重后,很快把高老师的胳膊卸下来,让她彻底失去抵抗能力。 “搞定了?” 谢玉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幸不辱命。” 刘铁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半开玩笑地说。这时,大家都听见门外传来警车的鸣笛声。 发疯伤害学生的高老师被控制住,而之前袭击高老师的那个男人则被关在了办公室里。 这样看起来,一切似乎尘埃落定了。 三个初中生站在门口,看着补习学校门口停着两辆警车,一群人正围在旁边叽叽喳喳。除去学校里的工作人员、心有余悸的学生们和他们赶来的家长以外,还有好些过来凑热闹的路人。 一时间,这栋三层小楼门前人声鼎沸。燕景行他们挑了个远离人群的角落,年轻人们看看彼此,气氛显得沉默。 “……玉芝,你已经看到了吧?” 季春藻的语气艰涩,听得出女孩现在的情绪很低落。尽管如此,她还是想坚持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就是被外星生物袭击的下场,人会被吃掉脑子,变成疯子。” “‘被外星生物吃掉脑子’……?” 谢玉芝用手撑着下巴,她轻轻摇头。 “不,是因为精神崩溃。这是我的错,其实我早就已经察觉到某些迹象,却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嗯?” 燕景行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高老师她最近家里……出了点问题,要和自己的丈夫离婚了,还要打官司决定孩子的归属;不巧的是,她父母的身体也在这时候出了问题,有一方正在住院,总之是急需用钱的时候,所以才急着开了补习学校。” 女孩垂下眼眸,遗憾地叹着气。 “在这件事上,我主动帮了忙。我想,只要来补习学校的人多点,就能为高老师缓解经济上的压力。不过我没想到的是,过于繁忙和沉重的工作,对于高老师已经岌岌可危的精神状况来说同样是很大的压力。她最终在这份压力面前崩溃了,所以才会突然发疯……” 原来还有这种事。 燕景行和季春藻面面相觑。 这是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的“另一面”。 “但高老师那种情况,真的是因为……” “你有证据吗?” 谢玉芝打断了她的话。 季春藻愣住了。 她当然没有证据;或者说,高老师作为灵体水蛭受害者,本身就是她想提供给对方的“证据”,只是没想到会被谢玉芝提前用常理解释。 燕景行暗自摇头。 看来,大队长同学还是只愿意相信“眼见为实”的东西。 这也难怪,如果不是像自己一样真的亲眼目睹超自然现象的发生,用间接证据之类其实很难说服人。 “算了,已经够了。” 谢玉芝似乎已经累了。 “季春藻,有些事情你可能理解错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执著于要说服我去相信你那一套……异想天开的东西,现在已经有人能陪你了,这还不够吗?” 说话的同时,她的视线掠过燕景行。 “我……” “是因为我以前帮过你,你觉得我能成为你的朋友?” 没有等待回答,谢玉芝继续说道,她的语气很快,态度也很坚决,似乎是想要在这一刻做个了断。 “我帮你,只是因为觉得你很可怜,仅此而已。” “……” 季春藻的脸色微微发白,嘴上却还很逞强。 “我,我有什么可怜的?” “被同学当做怪人疏远,背后被人当做傻瓜嘲笑……这些还不够?” “别人的想法根本影响不了我!”她大声说道。 燕景行沉默地旁观着。 他知道,季春藻说得不算完全是实话。她当然不可能不在意别人的眼神,她会因为自己总是孤单一人而寂寞、也会因为不被人理解而苦恼; 但另一方面,小姑娘也不算是说谎。在她看似柔弱的外表下,有着坚定不动摇的信念、和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精神,这点是他最近才意识到的。 “的确。” 意外的是,谢玉芝点点头,居然在同意她的说法。 “如果你真的很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想和别人交朋友,早该收起那套做派了。我听你的小学同学说过,你从两三年级开始,就不停把‘外星人’挂在嘴边了。” “对、对啊,我要交朋友,肯定是能真正认同我想法的人,我才不会伪装自己……” “——所以,我说的可怜不单单指这个。” 谢玉芝偏过头去,不再去看季春藻的脸。 这一刻,她正在为要不要说出接下来的话而感到犹豫;但谢玉芝是个追求正确,对己对人都很认真的孩子,她觉得有些话不得不说,就像有些问题总得面对。 “我看到过你的档案,了解过你家里以前发生的一些事情,又特地去翻了快十年前的报纸,然后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执著于‘外星人’的存在。” 她的话头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你的父母在某次上山游玩的过程中失踪了。你们本来是一家人驱车上山春游,可一天之后,人们只在山下的高速公路边上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你。当时你还是个七岁的小孩子,事后因为受到的精神创伤太大,所以什么都不记得了。” 季春藻单薄纤弱的身子,忽的摇晃了一下。 听到了出人意料事实的燕景行,惊讶到说不出话 “根据后来的搜索结果,你的父母很可能是和车一起坠进山里的深谷遇难了。只有你不知为何没有在车上,因此逃过一劫,之后还很侥幸地从山上下来。” “在这起意外悲剧发生的一年后,回到学校的你开始寻找所谓的‘外星人’,而且不管见谁都这么说。我为此查阅过相关资料,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心理代偿’现象,其实有许多童年遭遇不幸的小孩都会有类似的情况,他们会把注意力集中在别的地方,比如玩偶或者宠物,以此努力让自己忘记真相,避免心中的伤口发作……” “不是的!我的爸爸妈妈他们……是真的被ufo抓走了!我亲眼看见的,所以才一定要找到外星人——”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缄默不言的季春藻终于忍不住了。她站在原地握紧拳头,浑身都在颤抖,语气异常激烈地朝着谢玉芝大喊。 “——你正是因为不愿意正视自己的父母已经死亡的事实,所以才会想出这样的借口。” 然而,谢玉芝的话语却完全没有受到她的情绪影响。女孩的语气和态度,就像一个对待任性小孩的大人,不止有着超乎她年龄的成熟、冷静,还很残酷。 第十六章 执著的理由 有一段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燕景行感到行立难安,他能听见身边女孩正在颤抖着的喘息声,他想象得到她心中情绪正激荡起伏,然而即便他想要劝慰,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他早就意识到,春藻家里的情况可能会很复杂,免不了产生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之前是觉得交浅言深,不好深入询问;现在两人的关系已经亲近了,但他想要的真相却来得过于突然、又过于的……沉重。 光是身为旁观者,用听的都觉得沉重到呼吸困难,难以想象当事人的心情。 燕景行瞪着谢玉芝平静的脸,认为这姑娘真是“不同寻常”。 “我要走了。” 过了一会儿,她说。 直到那位司机提醒谢玉芝要离开这里,他才从一言不发的窘境中被释放出来,看向季春藻。 “春藻,你没事吧?” 长发女孩吸了吸鼻子,她眼眶周围像兔子那样红通通的,小声回应他: “我,我没事……我们先走吧。” 她揉了揉眼睛,又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双颊,努力表现出精神抖擞的样子。 “景行,看来今天是不可能说服她了,下次再想其它办法吧。” 你居然还不肯放弃啊。 燕景行叹了口气,只好点头。 …… 万里无云,天光烂漫。天气不会因为人的心情而有所改变,依旧是那么美好,盛烈的阳光晒得人肌肤滚烫。 回家的路上,季春藻说要上个洗手间,他便站在商场门口等她。 这时,一辆黑色私家车从马路上缓缓经过。正好是红灯,车就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燕景行正觉得有点奇怪呢,副驾驶座上的窗户摇了下来,探出一张少女的脸。 大队长同学定定地看着他,随后开口说道: “燕景行,我不知道你是像我一样可怜她、还是真的相信她那些疯话,但有的事情都是要注意的:她是个很容易脑袋发热的人,你需要在旁边看着,别让她干出会影响到周围的傻事。” 谢玉芝说得很认真,大概是当室友得来的经验。她虽然不相信春藻的话,却出于某种责任感,在一段时间内担任着季春藻身边“照顾者”的角色。 现在,她当着季春藻的面说出那些话,显然是有着以后只当陌路人的打算——起码从谢玉芝的角度是如此,所以才会忍不住找到自己倾诉。 她当然是出于好意,但燕景行听着听着,却情不自禁蹙起眉头,心情不爽。 “谢玉芝,你可能觉得自己很懂,什么都了解,但我和你不一样。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春藻她才是对的’——我相信她。” 燕景行的语气坚定。 “所以,你可以不用说下去了。” 谢玉芝眨了眨眼,似乎感到很吃惊。 她用一种好像第一次认识他的目光打量着车窗前的男生,过了会儿,大队长同学移开视线,轻抚着落在肩膀上的柔顺发梢,神态有点不自然。 “你在为她生气,这不是很好吗……你才是她的朋友。春藻她并不需要我。” 明明是很短暂的对话,在这一刻却变得漫长。一分钟后,红灯转为绿灯,汽车重新开始行驶。 他听见谢玉芝小声对自己说了声再见。 “再见!” 燕景行朝着远去的黑色轿车摇了摇手,一转身就看见季春藻正站在自己身后,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 “刚刚那人谢玉芝?你和她偷偷聊什么呢?” “没什么,她和我说要好好看着你,不要乱来,整天去找外星人什么的太蠢了……” 燕景行的话才刚说到一半,就看到季春藻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他连忙解释道: “我当然是一口回绝了。放心,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季春藻脚步摇摇晃晃地靠近他,然后就这样倒在了他的怀里。 “呜呜……” 她紧紧攥着着男生的领口,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发出了小小的、微弱的啜泣声。 燕景行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起手,抓住了女孩纤瘦的肩膀。 如同要给予她支撑的力量那般,他将季春藻柔弱的身躯拥在怀中。 感觉,就像是抱住了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他想。 …… 轿车内,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大家闺秀般文静的女生。 她的年纪尚小,样貌已出落得让人惊艳;气质端庄,一看便知受过良好的礼仪教育,哪怕是在自家车上,都不会松懈自己的仪态。 青春期是人一生中人格成熟和形成自我的时期,初中生可谓最叛逆的群体,可这种不听话的迹象,却在名为谢玉芝的少女身上看不到分毫; 正相反,她好像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理解了自己想要做什么、未来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并且从那以后开始,就一直在用最严格的标准要求自己。 这时,谢玉芝突然将副驾驶座上的镜子拉下来,盯着自己的脸。 女孩的皮肤是冷白色的,站在人群里能把周围所有人的肤色都衬黄;霜雪般的美貌会让人情不自禁地转开视线,不愿正面多瞧,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觉得自惭形愧…… 除了她自己。 她直勾勾地看着镜子中的女孩,在那双黝黑明亮的瞳孔中,捕捉到了迷茫的情绪。 谢玉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像是要将阴沉的心情通过肺腑排遣。 “刘叔叔,你在制服高老师后,从她身上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奇怪的东西?” 刘铁的脑袋微微一侧,疑惑地问道: “小姐是指什么?” “比如说,”谢玉芝的语有点犹豫,看来她自己也没拿准是不是要真的说出来,“‘水蛭’之类的……” “水蛭?”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类似于被生物袭击的痕迹?” “哦,是说被毒蛇什么的咬了吗?”刘铁摇了摇头,“我没有看到她身上有类似的伤口。” “是吗。” 谢玉芝将镜子重新抬回去。 “小姐注意到什么了吗?” “……不,什么都没有。” …… 燕景行抱着季春藻,感受着怀中女孩纤瘦的脊背,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是第一次和同龄女孩肢体相亲,最开始的时候难免会觉得羞涩和紧张,但这样尴尬的情绪很快在少女的啜泣声中消失了。 胸口上传来实实在在的重量,流淌的泪水沾湿了衣襟,将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骤然涌现的浮躁念头一起洗净,只剩下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 女孩长长的头发,就像海浪般在阳光下静谧流淌;柔软的躯体近在咫尺,贴着她脊背的手掌处传来的体温微微发烫,发丝间散发着沁入心脾的香味,将他轻轻包围。 在这个过程中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也听见了春藻的心跳声,这种声音从未如此清晰过; 伴随着时间流逝,两个人的心跳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一股令人安心的氛围在相拥的年轻人们之间酝酿。怀中的女孩同样平静下来。 在那之后,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面带红晕地离开他的怀抱。 季春藻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看他,眼角还有晶莹的泪花。 “……谢、谢谢你。” 燕景行故意皱起眉说: “你总算肯放开我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真担心你会擤我身上。” “我才不会!” 季春藻大声反驳,随后破涕为笑。 “我昨天做了个梦。” 燕景行拉着女孩柔软的手掌,两人一起在花坛边上肩并肩坐下。 他认真地提起了昨天晚上的那场梦,以及清晨的记录和分析。 这是他想要分享的内容。 如果换作别人,听他如此严肃地对待一场荒诞的梦,只会觉得可笑吧。 但季春藻一定是例外,因为现在的自己就是曾经的她。 “春藻,你相信我吗?虽然只是一种直觉,但我觉得,那有可能在某种程度上反应了未来。” 长发女孩凝视着他的侧颊。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丧气。谢玉芝那人看着顽固,可她迟早会明白的,因为就和看见了你一样,我同样在梦里看见了她。” “原来是这样……”小姑娘握紧拳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我没有做错,也没有想错。” 就和燕景行预料的那样,季春藻毫不犹豫地将他说的话全盘接纳,并且因此振作起来。 “哼哼,虽然玉芝已经是一副‘我不想和你扯上关系’的样子了,可我没有放弃!” 她装模作样地向面前的空气挥了几下拳头。 “我一定会让她看到真相的。” “……你打算怎么做?” “我当然有办法。你忘记我的能力了?” “你是说‘呼唤外星人’吗?” 燕景行想了想,说道。 “先不说你现在能不能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就算你能发动能力,把外星人呼唤来了,就一定能说服谢玉芝吗?以‘灵体水蛭’的状况来看,她恐怕不会认可类似的间接证据。” 只要没有亲眼看见,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相信超出他们理解的事情,这就是囿于常见的人们。 “而且……这种事情还很危险。” 他的语气颇为沉重。 今天发生在补习学校的恐怖事件,无疑会让所有亲身经历者心有余悸。 这件事可还没有结束呢,虽然警察来了,把高老师和第一个受害者都带走了,但他们大概率没办法解决根源问题,因为普通人压根看不见。 灵体水蛭……那种异星生物,本来以为只要躲开就行了,没想到它们居然能寄宿在人体内控制其行动,甚至以此为媒介传染给其他人,这是连季春藻都不知道的事情。 另外,女孩上次见面的时候就说过,她之所以会对“呼唤”这件事本身存在心理障碍,有可能就是因为上一次使用了这个能力后,发生了很不寻常的事情—— 联想到谢玉芝提到的她童年时的遭遇、以及她本人坚持认为自己的父母是被ufo带走,以上种种,都让燕景行的心头被覆盖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景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季春藻瞥了他一眼。 “关于爸爸妈妈失踪的那件事,玉芝说得基本上就是我认知中的全部,因为在那之后我失忆了。” “失忆?对了,你是提起过,自己对小学以前的记忆很模糊。” “嗯,我想应该就是那件事带来的后遗症吧。我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身在一片森林中,看到夜晚的天上泛起了奇怪的光芒,然后汽车被吸上天空的一幕……很模糊,但我确定自己看到了。” 女孩一边回忆一边说话,口吻宛如梦呓。 “所以我才觉得,他们是不是被外星人带走了。” “……会不会和你的能力有关?” 燕景行沉默片刻,最终还是问出来了。 他知道,这种可能性自己能想到,身为当事人的她也一定有想过,甚至很可能是无数次反复地纠结过。 当季春藻意识到这样一种可能性——自己的“超能力”才是父母失踪的理由时,她究竟背负上了多么沉重的心理压力呢? “可能?我并不确定。” 季春藻又抬起脸偷偷看他的表情,之后低下头,用一派轻松的口吻回答道。 “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已经下定决心,不想再停滞不前了。” 燕景行还能说什么呢?这是由承受压力最大的本人做出的决定,他人没有置喙的余地。 “回到你刚刚说得那个问题,该怎么让人相信外星人的存在呢。其实很简单,我觉得问题在于水蛭还是太小了。” “……小?” “我有这种感觉,假如被我呼唤来的‘外星生物’规模足够庞大,即便是普通人都能看见。” “……” 比灵体水蛭还要大? 那玩意儿已经是普通昆虫的十几倍大小了吧?要是长得再大点……燕景行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时,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白色巨人的身影。 “你相信我吗?” 她小声问道,将这个反复提及的问题又抛了回来。 “当然。” 燕景行点头,轻轻接住。 尽管他的心中还是有所迟疑,但在昨晚那场梦中,宇航员让他看见了谢玉芝未来所在的地方。 既然如此,一切都会顺利吧……? “好,我会放手去做的!” 季春藻对他露出微笑。这一次,少女的笑容中已看不到半点犹疑和不安。 第十七章 离家出走 “——季春藻离家出走了。” 燕景行得知这个消息是在三天后,得知消息的他感到胸口开始发闷。 但是,女孩确实有两天没来上课了。她似乎根本没来学校,也没在宿舍。 那天,当季春藻在向他表示“自己要放手去做!”之后,两人就分别了。 她没有具体说自己要怎么做。哪怕燕景行开口询问,她也只是回答说:“放心交给我吧,你只要耐心等着就行!”,态度神秘兮兮的。 燕景行知道这件事的起因还是凑巧。他今天早上本来是去办公室里找叔叔的,却在门口看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家长的身影。 头发灰白,身材干瘦,身上挎着包的中年妇女。 这不是春藻家的舅妈吗?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在办公室门前站住了脚,偷偷往里面瞧。 “请问你是……?” 她对着迎上前来的老师问道。 “我是季春藻的家长,她来学校了吗?” “季春藻?” 那个老师转头去看自己的同事们。 “我知道她,她是哪个班的?” “二年一班的。”有人说,“但班主任高老师这两天不在……” 学校还没正式公开消息,有的老师都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小道消息早就已经在年级中传开了,毕竟在补习学校上课的人几乎都是实验中学的,班上就有好几个当事人。 燕景行第二天来学校的时候,能感到晨间教室的氛围与往日有所不同,有种浮躁和不安的氛围。 他听到周围的同学们全都在讨论昨天晚上的那起意外,大家都说高老师突然发疯了,伤到了好几个学生,现在已经被抓起来,关到精神病院里面去了。 “对,真不凑巧,高老师不在。其他任课老师呢,有没有看到她的?” 教一班的几个老师互相交流了几句,很快得出了结论。 “我在课堂上没见到她。” “问过和她一个宿舍的学生了,季春藻她这两天是没来学校。” “她是不是呆在家里,生病了?” “不,她这几天也不在家。”春藻舅妈回答道,“所以我才来学校找她。” 办公室里议论纷纷,老师们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她不在学校也不在家,难道是离家出走了?” 站在办公室外的燕景行听到了老师们的交谈,他转了下身,后背贴着墙壁,心脏怦怦直跳。 春藻她……离家出走? 他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后悔。 明明已经知道危险性的存在,但他却因为那个梦——假如不同的契机汇聚在一起,事情就会发生惊天动地的改变——出于这样自私的想法,才没有阻止季春藻。 “你有没有报警?” “报警?”春藻舅妈立马摇头,“不,她会回来的。我就是来问问,你们都别放在心上。” 老师们面面相觑,看着中年妇女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 她一出门,就看到了燕景行,立马瞪大了眼睛。 那天在商场门口发生的事情,显然给对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你……” “春藻她不见了?去哪里了?” “她不是经常和你混一起吗,我倒是想问你了。” 春藻舅妈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我猜是去海边了吧。她经常偷偷溜出去,游了一整天后再湿漉漉地回来,我也管不着她。” “就算这样,她会不回家吗?” “谁知道,以前是没有。”女人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开了。 “我会去找她的!” 燕景行在她背后大喊了一声,但对方并没有理睬。 …… “你在这里做什么?” 燕景行在走廊上,迎面撞见了又一个熟人。 “刚刚那人,是春藻的舅妈吧。” 大队长同学抱着一大叠作业本,快把她的脑袋埋住。她探出脑袋,正朝着那女人的背影方向张望。 “是不是春藻又做了什么事,被老师叫家长了?” 我还以为你和春藻断了关系呢。 就像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谢玉芝又补充了一句: “我们俩好歹是室友,这两天没见到她,还以为又和你一起去找外星人了。但看你刚才的表情,该不会不知道她没来学校的理由吧?” 谢玉芝用一种“你现在是什么心情?”的探询眼神端详他。 燕景行叹了口气,说了一句“我来帮你吧”,将她手中高高堆起的作业本拿走一半,两人又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我是不知道,所以才想找到她。等放学了……不,算了,我今天直接和老师请假吧。” 谢玉芝看了一眼他的侧脸。 “春藻她不会有事的。” “嗯?为什么?” 燕景行很奇怪地反问。 “直觉吧。在我看来,她是个特别的人。我没有好心到会随便帮人,就像所有人只要看到我,就会觉得我未来一定会有成就;我一见到她也有相同的感觉。” “……” 老实说,燕景行没听明白她在讲啥,是在夸奖自己吗?看她平静的表情大概不是这个意思。 “我看你那天的意思,不是不准备和春藻继续当朋友吗?怎么感觉你对她的评价还挺高的。” “这两者不矛盾。不管她未来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整天把‘外星人’的事情放在嘴边,还是让我觉得难以忍受。” 谢玉芝将作业本在没人的办公桌上放下,拢了拢耳畔垂落的头发。 “总之,我觉得假如季春藻这个人有一天选择离开人们的视线,一定是因为对所有人都失望了。但是现在,她不是遇到你了吗?所以放心吧,她心里有数的。” 燕景行倒不觉得她一定会出事。实际上,他真正不满意的地方在于—— “问题是,我把她当朋友,却一句话都不说就一个人擅作主张。难道不知道别人会担心吗?” 谢玉芝眨了眨眼,又说道: “或许是她感到了危险,所以才不想把你卷进来。” “危险吗……这我也知道啊。” 燕景行托着下巴,努力试图让自己站在春藻的立场上思考问题。 因为童年那场记忆模糊不清的遭遇,成为了季春藻使用召唤能力时最大的心理障碍。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但她说了不想停滞不前,这过程中肯定受到了他出现的影响——总之,她终于鼓起勇气要主动面对了。 所以才要一个人去面对?可这…… 是不是太勇了点啊? “唉,不行,我还是放不下心。我要去找她。” 燕景行再一次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已经下定了决心。 “我和你一起。” 但他没想到的是身边谢玉芝的反应。 “……啊?” 他一脸古怪地打量着她。 这个人,嘴上说着不想和春藻扯上关系,实际上根本没放下嘛。 “有这个必要吗?” “这是我的决定,不是在和你商量。”少女蹙起眉头,“我现在就会叫车过来送,顺路的话可以一起走,但你要不愿意,我们也可以分开,各找各的。” “……希望你能稍我一程,谢谢了。” 燕景行老老实实地拜托道。 “很好。”谢玉芝表示满意地点点头,“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我听春藻舅妈说,她经常独自一人去海边玩。” “原来如此,海边……但这个目标范围太大了吧?” “我可能知道她去了哪里。” 燕景行低声说。 大海边上,辽阔而自由,寥寥一人,不会影响到周围。 如果季春藻要寻找一个地方来做她想要做的事情,确实是最合适的。 问题就像面前的女孩说得那样,只知道“白月镇附近、海边”两个关键词,范围还是太大了,靠他们俩根本不可能找到。 但是,假如……假如季春藻想要被他找到的话,答案也许是唯一的—— “那我们现在就走。” 谢玉芝拍了拍手,没有多问缘由,表现得异常果断。 十五分钟后,背上书包的两个初中生已经离开了校门。 “应该就是那个方向。沿着公路往前,能看到一个休息站吗?就在那儿附近。” 黑色轿车平稳行驶在城郊公路上。 坐在后排的燕景行将脸紧贴着窗户,望着车窗外的风景朝后飞速掠过,依稀辨认着似曾相识的路口和指示牌,向司机说明地点和方向。 谢玉芝没有坐在副驾驶座上,而是坐在他旁边,抱着书包闭目养神。 他偶尔会忍不住转头去看她。 少女双眸紧闭,正襟危坐,浓密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般微微颤抖,在雪白的面庞上投落眼睑处的阴影。 谢玉芝的呼吸悠长平稳,燕景行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一动不动的她,看上去就像一尊用玉石雕刻成的塑像。 “是那个地方?” 司机向他确认。 “对。” 燕景行做了一次深呼吸。 季春藻在他们俩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他对这个答案并不确定。 但他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就在这里停下吧。” 谢玉芝缓缓睁开眼睛。 “我和他下去走走,你就不用跟来了。” “可是,小姐……” 司机犹豫着开口。燕景行自然注意到,这次来的不是上回那个制服高老师的人,看样子谢玉芝家里养着不止一个司机。 “二十分钟,给我们二十分钟就行。” 谢玉芝将书包放在一边,从副驾驶的一侧推门跳下了车,动作十分利落。 …… 今天的天色比往日阴沉,远处海天交接的地方,灰色的云团正在聚拢,蔚蓝的天穹被阴霾遮挡,像是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征兆。 滚滚而来的海水拍打在礁岩上,如同海中巨兽吐出的濡湿舌头;呼啸呜咽的风声中,浪头一个比一个高,撞在公路底下的基岩上,飞溅起一蓬蓬的水花。 “天气不是很好。要下雨了吗?” 他用手搭着帐篷,眺望远方,心中不免浮起些许担忧。 “我们尽快找到她,尽早离开。” 大队长同学的态度倒是一如既往,冷静得就像从来不会受到外界的影响。 两人沿着海岸边的护栏往前走,燕景行默默回忆着那天的场景,确定目前所在的方位。 是这里吗? 已经和休息站有段距离了,还没到? 不,上次好像是跑的…… 又或者说,是自己猜错了?这种可能性反而比较大。 他心中惴惴不安,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 “万一春藻不在这……” “你是说你不确定?我们可能白跑一趟?” “我一开始就说了是‘可能’。” “那真是太糟糕了。”谢玉芝叹了口气,“浪费我的时间是重罪。作为惩罚,我会让司机把你丢在这里,让你一个人想办法回去。” “……” 燕景行震惊地大张着嘴巴,然后就看到她微微蹙起纤眉。 “我开玩笑的。” “不要吓人好不好,我觉得一般人真看不出你是不是在说笑。” 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我只是希望你放松一点。” 谢玉芝的神情中一点“笑“的成分都没有。她很快换了个话题。 “她应该不是无缘无故离家出走的吧?就算找到了,你有想好要怎么说服她了吗?” 燕景行没有回答。 大队长同学不知道那个理由,他却很清楚。 他能说服春藻改变主意吗?倒不如说,真的有人能阻止下定决心的她吗? 而且,明明他之前也是赞同的,在季春藻看来,说不定还是自己突然返回显得莫名其妙吧。 “要是这里找不到她,你还有别的想法吗?” “嗯……也许附近的森林里?你知道她父母失踪是在哪座山吗?” “你和我的想法一样。不过要组织人员搜山的话,就是另一种情形了,视情况要先报警。” “你愿意为了她这么大张旗鼓啊……” 虽然知道身边的女孩不喜欢这个话题,但燕景行还是忍不住感慨,看来季春藻当时说“大队长同学就像妈妈一样照顾她”真不是随口一说。 “既然要做,就要做到底。我不喜欢半途而废,仅此而已。” 谢玉芝凝望着远方在灰暗的天空下波涛起伏的大海,低声回答。 …… 数分钟后,燕景行看到了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隔了那么远的距离,站在礁岩上的她就像一个小小的黑点。但他还是第一眼认出了她,忍不住开口大喊: “春藻——!” 他有些激动,立刻朝那个方向挥手。 少女转过身来。 她身上的每一寸衣料都在迎面吹来的狂风中舞动,漆黑的长发向后舒展,像是天上落下来的乌云。 然后,他听见了笑声。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清澈的笑声淹没在了背景音里的风声与海潮声中,燕景行听到若有若无的笑,反而被吓得一激灵。 这……是在笑什么?怎么怪怪的? “——我成功了!” 季春藻将双手放在嘴边,拼尽全力地朝远处的两人大喊,用力到躬下了身。 “我……成功了!” 第十八章 亲眼见证 望着礁岩上那个轻飘飘的,好像要被风卷走飞上天空的纤瘦身影,燕景行的心思一时恍惚。 他还记得,在即将抵达白月镇的公路上,坐在车里昏昏欲睡的时候听见了优美飘渺的歌声;清醒过来后,他立刻将脑袋探出窗户,看见唱歌的人正安静地坐在相似的礁岩上,就像是浮上海面休憩的美人鱼。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季春藻。 他在这座海边小镇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自那以后,其实才过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期间度过的经历对他来说是丰富多彩的,像是要将无聊苍白的过去一起涂抹和覆盖。 他当然知道,春藻不是什么如梦似幻的美人鱼,她是真实可亲的女孩子,会有自己的小脾气、会和朋友闹别扭的同龄女生…… 即便如此,和她初遇时的印象是如此鲜明,牢牢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在这一刻被相似的景象再度唤醒。 “你在发什么呆?” 身边的少女注意到他在走神,忍不住蹙起眉头。 “……没什么。” 燕景行回过神来,连忙笑着指向那个位置。 “你看见了吗?春藻就在那里,她正在对我们喊话呢。” “嗯,看来没做什么傻事,只是出来散心了。”谢玉芝站住脚步,不再往前,“你去把她拉回来吧。” “……怎么,你不走?” “我就算了,她应该更想见到你。之后我可以把你们俩送回学校,这就行了吧。” 大队长同学将双手抱在胸前,看起来有点不耐烦。 燕景行想了想,觉得她大概是会错意了。 “和我一起去吧,谢玉芝。”他笑着劝说道,“我猜春藻她一定还有话要对你说。” 谢玉芝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偏过头去,小声叹着气。 “唉,真没办法。‘做事做到底’……” 她就像在劝说自己一样轻轻嘀咕,随后放下手,跟在男生后面,朝着海岸边的礁岩走去。 …… 脚下的土地逐渐变得柔软,仿佛经过海浪日以继夜的浸泡,野草变得稀疏,泥土的颜色呈现出深黑色泽。 他们沿着护栏往前,只要迈出去就是悬崖峭壁,下面是漂浮着白色泡沫的浑浊海浪和险峻锋利的岩石。 坐在礁岩上的季春藻看到已经靠近的他们,脸上绽放出大大的、愉快的笑容。 她从石头顶爬下来,中途双手却突然一软,整个人跌倒下来。 底下的两人都被吓了一跳,幸好他们这时候走到离得很近的地方,燕景行赶紧冲上前,将小姑娘接在怀里。 虽然石头不高,但要真摔下来,也难免受伤。要是脸蛋被小石子划开就不好了。 抱着季春藻软绵绵的身体,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大声抱怨道: “你也太不小心了!就不能看看底下情况吗?要是我不在怎么办?” “嘿嘿嘿,没看到你我就不会迫不及待下来了……” 季春藻的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子,脸庞凑得很近,湿润发亮的发丝落在他的脖子上,微微拂动过肌肤的瞬间,也拨动了心弦。 她傻乎乎地笑了,在他耳畔有气无力地说道: “不好意思,力气不小心用光了……现在手有点软……” “你、你没事吧?” 小姑娘开口说话的时候,因为离得太近,嘴唇里吐出的气息都能用皮肤清晰地感受到,搞得燕景行的耳朵痒痒的。他镇定了一下心神,连忙询问情况。 “我没事啊……景行,你刚刚没听见吗?” 季春藻的话头微微一顿,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少女的瞳孔如同阳光下的大海那样闪闪发亮。 “我成功了啊!” 成功了……?燕景行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你是说,召唤‘外星人’的事情?”他压低了声音。 “嗯!”季春藻用力点了点头,“不是普通的外星人,是像鲸鱼那样……超级巨大的外星生物,这次一定能让普通人也能看见!” 她满足又疲惫地叹了口气。 “真是太好了,我试了整整一天半,都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 “等等,一天半?”燕景行听到一半,便忍不住惊讶地打断道,“你这两天都在这个地方?该不会觉也没睡,饭也没吃——” “饭,饭还是吃了的,从家里带了饭盒和矿泉水出来。” 季春藻有气没力地指了个方向,让他看到一个倚靠在岩石边上沾满沙砾的书包。 “也就是真的没睡觉?” 燕景行仔细打量着小姑娘的苍白脸蛋,果然看到了淡淡的黑眼圈的痕迹。 “你啊……” 刚刚看她挺兴奋,但这才过了一会儿,女孩的眼皮就开始上下打架,一副马上要睡过去的表情。 “不会要在这里睡了吧?”他环顾四周,“你说的‘成功’,我还没看到撑过呢。” “……” 季春藻没回答,她突然低头,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同时还主动将手抱了上来。 ——这是发生在一周内的第二次拥抱。 上回是因为难以掩饰的悲伤,今日则是无法抑制的喜悦。 同样是强烈的内心情感所驱使,情有可原。 “额……” 燕景行也自然而然要想要抱住她的肩膀,就像上次一样——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样做,不太对劲。 因为,现场不止有他们两人。 他忍不住扭头往身边看去,发现大队长同学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在不远处围观,就算见到他们俩抱在一起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尽管对于初中生们来说,这是亲密过分的出格举动……燕景行觉得耳朵发热,回过神的他赶紧扶着季春藻站起来。 “怎么,你们俩说完了?”谢玉芝语气平静地问道,“你现在可以跟我们回去了吧?” 她一边说,一边望着海天一线的交界处,浸没在灰色之中。 “要下大雨了。” “……玉芝。” 季春藻却不管不顾,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伸出手抓住了谢玉芝的胳膊。 她的嘴角一点点慢慢咧开,绽放出的笑容越来越兴奋。 “你来找我了啊,谢谢你。正好,我现在可以让你看到‘证据’了。” 谢玉芝呆了一下,想了会儿才回忆起那天说的话。 “又在说这个啊。”大队长同学有点无奈和生气,“你还真是不懂得吸取教训。” “别管以前,这次不一样,你在这儿等着看就好。” “……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看清现实呢?想要对抗什么,就必须要拥有实际的力量,就算是小孩子也一样啊。” 她的语气低沉下来,燕景行听得心中揪起,意识到要是不阻止两人,她们又要吵起来,结局一定是不欢而散。 “最后一次。”他打断道,“春藻她有想给你看的东西,这是最后一次,在此之后,她就不会再来缠着你了。” 燕景行又看向季春藻。 “这样可以吗?” 长发女孩笑了。 “当然。” 她慢悠悠地站稳,指向旁边的礁岩。 “上去吧,那里看得更清楚。接下来,我会让你们看个够。可别惊掉下巴了。” 语气自信得不像话。不过下一秒,她就一脸尴尬地低头求人了: “那个……景行,我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没呢,你能帮我推上去吗?” 这种时候了,我还能说不行嘛。 燕景行爬上礁岩,又帮着春藻上来,最后朝着下面的谢玉芝伸出手。 “要帮忙吗?” “不用。” 谢玉芝没理睬他的手,自顾自地抓着礁岩上的凸起爬上来,一边爬一边还在碎碎念: “我真是脑子有问题,陪你们瞎玩……我现在都后悔了,说不定是该把你们俩扔在这儿不管。” 燕景行笑了笑,也没在意。 虽然两人的相处时间不长,但他已经逐渐习惯大队长同学的性格了。 …… 等三人都上来后,季春藻闭上了眼睛。 谢玉芝抱着胳膊冷眼旁观,燕景行盘腿坐下来,保持安静地等待。 风变得更大了,呼啸吹过礁石上的年轻人们,裹挟着来自海绵上的水汽,森森的寒意顺着袖筒和领口溜入衬衣里。 “天色变了。” 他喃喃道。 他听见身边的女孩正在深呼吸。一次、一次、又一次,胸膛微微起伏。 季春藻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面朝大海,屹立在风中。精神好像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朝着远处空无一物的地方伸出手。 长发和裙角一起飘动,汗水淌过她的额头。 女孩没有说话,也没有别的动作,纯粹是在聚精会神地交流。 真的能成功吗? 燕景行为她感到担心。 他当然相信春藻说的话,但很难否认这姑娘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可能性;而大队长同学那边,他觉得应该不会再给春藻下一次机会了。 …… 谢玉芝在心中对自己说: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的确还有放不下的部分,但已经不再重要。 她关心过季春藻的生活,想要帮助对方,但这个女生却总是沉浸在过去的悲伤所带来的阴影中、痴迷于妄想,自诩“现实主义者”的她无法接受这种不愿意改变自我的生活态度,所以才决定放弃。 人无法拯救他人——何况她们俩的关系原本就没好到那种程度。 只是经过考虑后做出的个人选择,仅此而已。 谢玉芝思考着待会儿离开的事情。 要等着她宣布自己失败呢,还是在她嘴硬反驳前就带走?看这天气,马上就要下雨了,而且很有可能是大暴雨,这人总不会固执到这种程度吧。 ……不,也难说。 还好,有这个叫燕景行的男生在,虽然他不知为何竟然也信了季春藻那一套,不过总算是个能正常交流的,应该会帮着自己劝说—— “咦?” 这时,谢玉芝听见了身边男生发出了惊疑的声音,像是看见了什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 “怎么——” 她的问题还没问出口,话头就停在了嘴边。 在这一刻,谢玉芝同样察觉到了异样的到来。 周围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安静了? 天上的云停止了流动。 风声和海浪的声音一起消失。 连暗淡的天光都陷入停滞。 她感到不安,脊背爬上了一阵莫名其妙的寒意,觉得自己就像是身处在一个异世界。 谢玉芝忍不住开始环顾四周,随后,她听见季春藻的呐喊: “——抬头!它就在天上!” 谢玉芝下意识地抬起头。 极目眺望的远方,乌压压的云团低垂,那庞然大物的阴影,露出峥嵘一角。 那是……什么? 她张大了嘴巴,忍不住用手用力揉了揉眼睛。 但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那惊心动魄的恐怖奇观没有改变,改变的是她,是十四年来对这个世界所有现实的认知,在这一刻被颠覆: 云团之下,数条巨大的触须如同接天连地的龙卷般垂落下来,正在慢悠悠地蠕动着…… 第十九章 云中魔怪 燕景行和谢玉芝一样,愕然张大了嘴巴。 和大队长同学不一样的是,他相信季春藻的话;而和她一样的地方在于,他也从来没见过……甚至没想象过自己会看到如此惊人的景象。 头顶灰暗的苍穹,麟麟密布的云团中漆黑巨影若隐若现,它有着压倒性的庞大躯体,像章鱼触须般的肢体像一栋栋活过来的高楼,肆意摇曳。 他根本看不见这头云中魔怪的全貌,只能见到投落下来的影子在波涛起伏的海面上蔓延。 燕景行呆呆地看着,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攫取住了身心,只能听见耳膜深处传来的“怦怦”心跳,身体却僵住一动不能动。 它会不会吃人?会不会用那条巨大的触须把人卷起抓到天上去?他不知道,觉得就算真有这么回事,自己也反抗不了,只能看着云中魔怪悠然地蜷曲起触手、或是放下,在水面上拂过…… 他艰难地转过头去,视线从同样震惊到说不出话的谢玉芝脸上划过,落在季春藻的侧颊。 “这……这就是那天你说的……” “嗯!” 季春藻睁开眼睛,她转过脸来,露出开朗到不像话的灿烂笑容。 “它是我呼唤来的外星生物。怎么样,超大吧?” ……大过头了啊。 别人呢?别人能看到吗? 燕景行忍不住眺望远方的海面,又转身看看沿山环绕的公路。 没有看到驶过的船,公路上没有车经过,山上没有村落聚集,这个地方称得上人迹罕至。 即使如此,也不能保证除了他们三人以外,就没有人能会目击到这一幕。 ……还是说,其他人会把云中魔怪的模样当做某种异常天象?如果不是因为他站在在近距离观察,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恐怕也会下意识当做错觉或者是暴风雨来临前云团簇拥的现象。 但正因为他现在正站在这块礁岩上,所以才能确定——那真的是活物! “把这种东西召唤过来……” 燕景行的语气艰涩。 “你,你就不怕出事吗?” “欸,出事?”季春藻瞪大眼睛,一脸惊奇,“现在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吗?” “……是没有,但看到这种东西,你难道不害怕?” “害怕?那还不至于,不过,第一次看到还是有点惊讶。怎么说呢……” 季春藻抬起头,凝望着徜徉在暴风雨来临前天空之上的那头巨影,它的模样就像是深海中飘荡的霸王乌贼,只不过体积比现今地球上体型最大的生物还要大上不少。 哪怕是目睹如此可怖的景象,她的语气依然轻快: “我事先说明,这只是一种感觉而已,但我觉得飘在天上的这个大家伙并不会伤害我们。” “难道是友善的外星生物?” “不,我的想法是,对方可能根本没有把我们放在心上吧。” 这倒也是。 燕景行一直仰着脖子,试图看清楚皑皑乌云中,魔怪隐藏起来的整体样貌,看着看着,就觉得脖子开始发酸。 对“它”来说,自己三人就跟路过的小蚂蚁差不多吧,说不定压根看不见。 ……不,不对。 他差点忘了一件事:自己和谢玉芝可能是小蚂蚁,但季春藻可是那个把它召唤过来的人—— 正琢磨的时候,燕景行突然觉得腰上一疼,原来是季春藻正在悄悄用胳膊肘捅自己。 “……怎么了?” 他有些惊讶地压低声音问道。 小姑娘露出得意的窃笑,悄悄朝着大队长同学的方向努了努嘴。 “你看到谢玉芝的表情了吗?怎么样,这次我的计划肯定成功了吧?” 于是,燕景行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谢玉芝身上。 她看上去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刚才那副微张着小嘴的惊愕模样,对这位少女来说想必是难得一见的失态。 现在,谢玉芝和他们一样,正抬起头仰望着藏匿在云中的魔怪,试图看个究竟。 这种态度,说明她一定是瞧见了。 他想起季春藻的话。 只要规模大到“一定程度”,就算是普通人都能看见……吗? “景行,你怎么想?” “嗯。”燕景行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她确实和我们一样看见了外星人,这下应该不得不信了。” “我就说嘛!” 季春藻笑得眉眼弯弯,又拿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腰。 “快,快去提醒她,让她赶紧承认外星人是存在的,这样一来,就算是我赢了!” 燕景行有些无语,瞪了她一眼。 “你自己干嘛不去说?” “我……” 小姑娘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我、我还有别的想法啦,而且这次是我的话实现了,我没有说谎,一直以来都是认真的,要说主动也不该是我……” 燕景行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 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单纯是因为季春藻对帮过自己的大队长同学怀有一种奇妙而复杂的“敬畏”之情。就像正调皮捣蛋的小孩见到了自己一脸严肃的老妈一样,忍不住就会缩起脖子…… “行吧。” 他抓了抓头发,正准备对谢玉芝开口的时候—— “呵呵。” 他听见了清脆的笑声,愣了一下。 笑声来自他们三人之中。 面前的谢玉芝用手捂着樱色的唇瓣,却挡不住上扬的弧度。 季春藻的笑他早已经习惯了,但大队长同学的笑,他还是第一次听见、也是第一次看见。 “呵呵呵……呼呼……呼哈哈哈……” 就好像听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笑话那样,谢玉芝笑个不停,她过往给人留下的所有认真、严肃的印象,都在这笑声中消失殆尽。 她越是笑得痛快,就越是止不住笑意,到最后甚至用手捂着腹部,微微弓起身子,因为笑得厉害过头、甚至连眼角都溢出了晶莹的泪花。 有什么事让她觉得那么好笑? 季春藻显然被大队长同学不正常的表现镇住了,忍不住将身子往燕景行边上凑过去,有些害怕地低声问道。 “她……该不会是被吓傻了?脑子变得不正常啦?” 看来,笑得这般放肆的谢玉芝,即使对于身为舍友的她来说,也是头回见到。 半响后,总算恢复平静的她,擦去了泪水。 “不好意思……我刚才听到你们俩的对话了。春藻她说得没错,这回该轮到我主动了。” 谢大小姐向他们俩低头道歉。 “对不起,我是个井底之蛙,我之前的所有判断建立在过往的常识上,但它们全都出错了。” 见她如此坦诚地承认自己的错误,燕景行和季春藻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们面面相觑,最后是燕景行先开口: “毕竟大家都接受了这种常识,在看不见外星人的情况下,不相信也很正常。我一开始也是……我倒是觉得,你那么快就能接受事实还挺厉害的。” “我自认为是一个现实主义者,既然我已经亲眼看到了超出想象的存在,那对我来说已经是毋庸置疑的‘现实’,只有接受这一个选择。还有,你觉得我是为什么那么讨厌春藻她总是把外星人的事情挂在嘴边?” “因为你觉得它们不存在?” 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因为以前的我曾经无数次期盼过它们存在,可随着长大,我学到的知识和理性都告诉我并非如此。直到刚才,我有种‘梦想失而复得’的感觉,原来真正出错的正是我学到的一切……还有比这更好的消息吗?” “你希望这个世界上存在外星人?” 燕景行觉得自己又有点听不懂她的话了。 “差不多吧,没有外星人的话,有幽灵鬼怪什么的也可以。”她说。 “不行啦,要讲科学,这世上才没有鬼魂。” 一旁的季春藻忍不住插嘴。 谢玉芝的目光立刻转向她,嘴角的弧度再一次上扬。季春藻被看得有点发毛,下意识就想往燕景行身后躲去。 但在此之前,她的手已经被提前拽住了。 “春藻,你一直都在寻找外星人的踪迹吗?从小学的时候开始?” “嗯,是、是的……” “现在又算上了燕景行,对吧?” 谢玉芝目光灼灼,展现出了相当惊人的热情。 “——那,能不能加我一个?” “……” 季春藻在出神地打量了对方一会儿后,她不再畏缩,而是表情认真地回复: “其实,我一直以来都希望你能这样说。” “……这样啊,太好了。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不用道歉啦。” 燕景行抱着胳膊,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 “真是不可思议,像那样的怪物,在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多少……欸?” 谢玉芝扭头往天上看去,她突然发出惊讶的声音。 “等一下,你们看,它是不是要消失了?” 燕景行和季春藻同时抬头,云雾间的庞然轮廓逐渐变得虚幻,自天空垂落的山脉般的触手慢慢消失在视野中。 “——!” 在云中魔怪即将消失的那一刻,他们似乎听见了某种如同巨大的机械齿轮相互咬合摩擦发出的响动,在心底回荡。 “轰隆!” 与此同时,苍穹之上响起了惊人的雷声,霹雳落下的闪光照亮在晦暗中起伏的滚滚波涛。 天空已经漆黑得像是深夜时分,不多时,空气中酝酿出了一股新鲜的水汽,迎面吹拂在少年少女们的脸庞上,有种凉丝丝的感觉。 “真的不见了……” 季春藻感到遗憾地小声说道。 “下一次还能不能把它召唤过来,可就很难说了。” “反正你的目的已经打成了,不是吗?” 燕景行笑着说道。 “对了,二位还有别的事吗,还是说准备就这样回家?” 谢玉芝问道,闪电的光芒又一次绽放,照亮了礁岩上三个人的脸。 “马上就要下雨了,我想只能回去了吧。” “嗯,我也是。” “——那么,你们要来我家吗?” 谢玉芝朝两人伸出手,做出邀请。“啪嗒”,此时正好有一滴雨水落在她的掌心,冰冷的水珠顺着她的头发和脸庞肌肤滑落下来。 “我今天不打算回学校了。我现在很惊讶,想找个地方收拾心情,也想和你们俩再多聊一会儿天。如果有空的话,要来我家做客吗?” …… 雨势很快大了起来,数不清的雨珠劈头盖脸地砸落,在礁岩和海面上溅起无数朵绵密的水花。 男孩女孩们从礁岩上跳下,赶紧朝着汽车停靠的地方一路狂奔。 劲风呼啸,吹得脸颊和耳朵一阵阵发疼,毫不留情地裹挟着寒意和水汽渗入孩子们的衣领和袖口中。 他们脚下尘埃飞散,柔软的土壤很快变得湿润和泥泞起来。 半路上正好撞见谢玉芝家里的司机正打着伞焦急地寻找他们;最后,淋成落汤鸡的三人一起挤上了车。 引擎发动,车头灯亮起,明晃晃的光柱透过笼罩着山间公路的黑暗,照亮氤氲的白色水雾。 轿车穿破滂沱的雨幕,朝着山下的朦胧灯火奔驰而去…… 第二十章 深夜,女同学的家 “叔叔,今天下大雨,我回不去了。能在同学家里住上一晚吗?” “……太突然了吧。我不是要反对你在别人家里借宿,但你说你在哪儿?你现在不应该在学校宿舍里吗?” 电话那头,叔叔的语气里有着说不出的困惑。 燕景行一手拿着话筒,扫视了一圈周围,房间装潢就像是高档酒店里的套房,宽敞干净,洁白的床铺和沙发看上去又大又柔软,墙壁上悬挂着油画。 而这样的房间,在谢玉芝家里光是他看到的,就有大厅两侧楼上的十几间。 天色已经晚了,再加上糟糕的气候,合拢的落地窗外一片深沉的漆黑,能听见狂风刮过窗户、雨水拍打屋檐的响动,像是凄厉的呼号。 不过越是这种天气,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安全温暖的房间里,躺在床上放松休憩,听着窗外的风声雨声,反而越容易有舒适感。 燕景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向叔叔解释自己是发现班上同学没回宿舍,本来想和人一起出去找,结果到半路就下起了雨,回不了学校只能去同伴家里…… “你在谁家?” “谢玉芝,五班那个。” “谢玉芝……她不是你们年级的大队长吗?不对,怎么又是个女生?你是怎么跑到人家里去的?” 电话那头的燕咏志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侄子是住校的,又不在同一个班级,所以平常了解的机会不多,但也不至于换了个新学校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吧? 自从来到了白月镇后,燕景行人际交往的方向就有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他本来还担心自家侄子转学后交不到朋友,现在看来问题是太会交朋友了。 “呃……” 燕景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你和她俩?” 叔叔又问道。 “还有季春藻,之前和你提到过的那位。” “上个周末和你一起出去逛街的那个?你在女生家里留宿,和两个女生?再加上你一个男生?真没有别人了?” “……” 燕景行陷入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叔叔的质疑。 这时,他听见了敲门声。 “叔叔,有人来敲门了,我先挂了啊。” “哎,你小子给我等等——” “你放心,我明天会回学校的。” 说完,他觉得有点心虚,干脆就把电话挂了。 燕景行走向门口。这时,窗外再度响起“轰隆隆!”的雷声,闪电如同天神的长刀划破夜幕,炽白色的光芒照耀大地,在玻璃窗面上留下短暂而鲜明的烙印。 …… 一小时以前,他们仨坐上汽车,沿着海边公路开往城镇。 雨势越来越大,十几分钟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夏日的雨总有种不管不顾的暴烈气势,从天而降的水好似倒悬的瀑布,一路上的颠簸感,让车上的年轻人们觉得像是坐在一艘航行于惊涛骇浪之上的小船。 好在,他们还是平稳抵达了目的地。汽车驶入了一家距离镇中心不远的庄园。 没错,“庄园”——以燕景行一个初中生的认识,他只能这样形容。 因为天气的缘故,他勉强能看清楚入口处的铁栅栏,以及确认整座庄园的占地面积绝对不小。 在房屋的后面,有一片巨大的森林,在昏暗的视野中影影绰绰,树木们正随着激烈的风雨晃动。 然后是一条铺平的水泥道路,旁边是鹅卵石小径、草甸和花坛,还有两处喷泉。有的地方没有建造完毕,不过光是中间的那栋主屋,看起来就已经很夸张了。 那是一栋仿造西洋风格建筑堆砌起来的建筑物。门内的大厅金碧辉煌,简直像是展现上流社会生活的拍摄场景。 一下车就有人引路到门口,屋内有好几个人,有男有女,看他们对待谢玉芝的恭敬态度,似乎都是雇佣来为她家服务的。 直到被一个管家样子的中年男人带到这间卧室后,燕景行才逐渐回过神来。 虽然早就知道谢玉芝的身世不简单,但这种像是“电视剧里的大小姐穿越到了现实”的状态,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 和叔叔通完电话后的燕景行走向房间门。 门口站着的等待的不是别人,正是谢玉芝。 她已经脱下了校服,换上居家服:一件半开襟的白色短袖圆领裙,胸口处绑着一枚深紫色丝带打成的领带,裙摆一直垂落到膝盖附近,露出光洁白皙的双臂和小腿。 披在少女肩后的黑色头发挥发着湿气,柔顺的发梢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着淡淡的朦胧光晕,额前还有个可爱的粉色兔子发夹。 这副打扮显得既可爱又青春活泼,和大队长同学平日里的气质大相径庭,连她那小大人般总是板着脸的严肃眉眼,都显得柔和起来。 “你等了很久吗?” 只是,谢玉芝的脸上还是和平常一样没有表情,她轻声问道。 “……还好。” 燕景行看着面前形象气质焕然一新的女孩,有点发愣。 被淋了个落汤鸡,三人回到落脚处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换衣服。他是男生,换洗的效率高;而她们俩是女孩子,加上又都留着偏长的头发,用的时间更长。 不过,这地方的水可真舒服啊。听那位管家的介绍,这边的淋浴喷头用的热水还不是普通的水,而是引的山上挖开温泉水,据说那里以前是干部疗养院。 “我让人准备了一下晚餐,待会儿会直接送到我房间里去,你也一起过来吧。” 谢玉芝问道。 “你和燕老师说过了吗?” 她知道他的叔叔正在实验中学当老师。 “说过了。”燕景行叹了口气,“他觉得我和俩女生呆在一起,还借宿在别人家里过夜,是件……怎么说呢,是有点奇怪的事情。” 谢玉芝眨了眨眼,露出恍然的表情。 “……这倒是我的疏忽。” “没事,我已经说好了。反正看这天气,我是肯定回不去了。” “明天我会和你一起去解释的。” 少女一本正经地说。 “大人们都愿意相信我的话,因为我品学兼优,而且长得好看。” “……” 有时候,她会说出这种别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话。 …… 季春藻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了,谢玉芝是专门来找他的, 走过大红色的柔软地毯,两边是雪白的墙壁,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水晶吊灯垂落,灯光璀璨。燕景行忍不住感慨道: “你还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啊。” “乡下地方的土财主罢了。” 谢玉芝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在他听来语气有些奇怪,说不上不高兴,也谈不上厌恶,更像是在感到疲倦。 “你在看到这地方的第一感觉,会觉得这里很像是国外电影里的场景,对不对?” “是。” “这就对了,因为我的父亲就是按照他想要的那种样子,来找人造了这个地方,都是从电影里看来的。” 女孩叹了口气。 “越是暴发户,就越是喜欢这种表面功夫呢,搞得一点儿都不适合住人。” “……这里不是你的家吗?” “不,这地方以后打算当做旅游景点和酒店的,只不过现在还没建好,工程进度缓慢。因为要在附近上学的缘故,我才会暂时搬到这个地方住,毕竟平常不会有别人来。你和季春藻,算是这里的第一批客人。” 谢玉芝在其中一间门口站住脚。 “我们到了。” …… 虽然他落脚的卧室已经让他大开眼界,但在看到属于谢玉芝本人的房间后,还是忍不住感到震惊。 首先是宽敞,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厅堂。床铺大得像是童话里宫殿里的公主睡得那种,有白色的纺纱垂落,还有巨大的布偶熊。 注意到了燕景行怪异的眼神,谢玉芝解释道: “那个熊不是我买的,而是一开始就放在那儿的。” “没关系,就算是你的,我也不觉得有什么。” “不,不是这个意思。你要知道,这么大一个房间,平常都是我一个人睡。所以有时候半夜起来上厕所,看到那么大一个不是人的东西在床边直勾勾盯着我,只会让人觉得很害怕。” ……还真是。 “景行!你们来了啊。” 季春藻正坐在沙发上,摇晃着小腿,看到他们俩走进来,立马高兴地朝两人挥手。 她身上穿着和谢玉芝款式相似的常服,大概是洗完澡后大队长同学借给她的,她的头发同样散发着湿气。 谢玉芝在季春藻身边坐下。 俩姑娘一个长卷发,一个长直发,雪白的肌肤在灯光下莹润水灵、交相辉映,当她们并肩坐在一起的时候,燕景行差点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对姐妹。 “怎么了?你也坐吧。” “好。” 燕景行走到对面的沙发,三人面对面地坐着,互相打量着彼此。 叔叔在电话里的质疑,在这一刻突然变得鲜活起来—— 他本来还没当回事的,直到他真正和俩同龄女孩待在一间闺房里,才觉得好像是有哪里怪怪的。 空气中暗香浮动,还是两种不同的盈盈香味混合在一起,闻着让人心头发痒。 燕景行不禁产生了一种“坐立不安”的感觉。 但无论是季春藻还是谢玉芝,似乎都不在意这种情况,态度放松且自然。 大队长同学拿起旁边早就准备好的笔记本和钢笔,清了清嗓子,说道: “那么,白月镇实验中学‘寻找外星人’专题小组的第一届临时集体会议,就在我的卧室召开了,这次会议主要是讨论接下来一段时间内的工作……” “等等等等。” 季春藻还在旁边像小鸡啄米似地一个劲点头呢,燕景行已经忍不住了。 “怎么突然就开始开会了?还有,那个什么什么‘寻找外星人’——” “对,‘寻找外星人’专题小组。”谢玉芝微微颔首,一脸认真地回答道,“也是在今天成立的,成员包括你,季春藻,和我。目前没有拓展成员的打算。” 突然就被拉进奇怪的组织里了! 燕景行叹了口气,说道: “我是有点奇怪,为什么你突然就……” “突然表现得那么上心?” 谢玉芝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眼睛。 “这个问题,其实是我想要反过来请教二位,对于我这样一个始终不肯相信你们的话的‘顽固分子’,你们之前的表现好像过于执著了。是我的错觉吗?” 燕景行和季春藻对望一眼。 他沉思片刻后,慢慢开口。 “春藻是因为你是过去在学校里唯一帮过她的人,她想要得到你的认可。至于我……” 他将那个梦的内容说出来,并且补充道: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那座塔里两个女人的脸我都看不清。只是一种感觉,总觉得那就是你和春藻长大后的样子,但没有别的证据,毕竟那只是个梦。” “哦……” 在听他讲述的过程中,谢玉芝的表情虽然还是很认真,但不知不觉间,她的嘴角还是在情不自禁地上扬。 “真有趣。我总结一下,你们两人都能看见外星生物,但除此以外,还存在着一个只有景行能看见的‘幽灵宇航员’,而正是他指引着你看到了出现在未来的我和春藻……呵呵,真是太有意思了。” 少女用笔在纸上飞快记录一遍,然后“啪"的一声,将纸笔都放在茶几上。 “感谢你的情报,景行,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谢玉芝抬起头,一双点漆似的明眸愈加熠熠生辉。 “呃,什么……?”燕景行有点摸不着头脑。 “很简单,春藻是‘特别’的,不是吗?而我和春藻是一起出现在梦里,就意味着在某种程度上,我和她同样特别。我本来还觉得,自己以前没办法看见外星人,可能会跟不上两位的脚步,甚至会被丢下,但你的话让我有了信心。” 她抬起芊芊玉指,指了指春藻,指了指自己,然后又落到燕景行身上。 “——而你,你虽然没有出现在未来里,却是能‘看见未来’的那个人。也就是说,你燕景行,她季春藻,还有我谢玉芝,小组里的三个人都是‘特别’的,所以我才觉得很开心。” 谢玉芝的语调高昂、语速加快,连冷白色的面颊都在微微泛红,看来她说自己很高兴不是假的。 “但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梦而已……” 燕景行忍不住说道。 “可那时候我们俩还不熟吧,你为什么会梦到我?难道你是那种才见过女生一面,在一点儿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就把对方当成梦中情人的类型?” 谢玉芝的反驳很有道理——有道理的地方在于他要是承认,那丢脸的就该是他自己了。 “另外,既然和那个幽灵宇航员扯上关系,我想事情就不会简单。我刚才已经询问过春藻,‘他’能驱赶走‘灵体水蛭’的事情总归是真的,这点是你们两人都能确认的,不是吗?” 见燕景行无言反驳,少女这才继续说下去。 “既然景行愿意把那么重要的事情和我分享,我想我也不应该有隐瞒。春藻是以寻找过去父母失踪的真相为契机开始寻找外星人,你呢?” “呃,我是本身对这方面就挺有兴趣的,加上和春藻认识了……” “原来如此,兴趣。” 谢玉芝轻轻点头。 “那么,我要告诉两位的是我想努力参与到这件事中的动机,简而言之——” 她吐出一口气来,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想得到某种足以实现自己的愿望……乃至‘颠覆现实’的东西。” 第二十一章 鲸鱼腹中的宇航员 “按照你们的观察结果,高老师和她之前的受害者都是被水蛭控制的。它们的体型相当于小型哺乳动物,破坏力不强。即便如此,由于其无法被普通人观测到、也难以承受伤害的特性,这些怪物们就能将人类当做食物肆意捕食……” “那么,刚才我们看见的天上的那头巨大怪兽,又能做到什么程度呢?光是这样想象一下,就有种让人觉得呼吸困难的感觉。” “除此以外,水蛭们的种种特征很明显和地球上的任何生物族群不同,它们来自与现实地球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一个崭新的、未知的星球。它们究竟是怎么到地球来的?星球本身又意味着多少东西?在星球之上,是否承载着和人类一样由智慧生命组成的文明?” 谢大小姐的手放在桌子上,五根纤细的手指慢慢合拢,握紧成拳,仿佛要将什么东西牢牢攥在手心。 “我想要得到这些问题的答案。为此,我需要两位的帮助。” “……总觉得,你说的东西不像是初中生该考虑的事情。” 这时候,自从刚才开始就没开过口的季春藻,语气弱弱地说。 “这你就不懂了吧,就因为我们还在上初中,所以才会想这些。” 燕景行干咳了一声,表示自己很能理解。 “欸?景行也想过吗?” “我当然想过啦。难得连外星人都遇见了,肯定会想要更多,比如超能力什么的。” 在犹豫片刻后,季春藻轻轻点头。 “嗯,要是有办法能对付那群外星怪物的话,确实是好事。……不过,玉芝你应该还没有亲眼看到过灵体水蛭袭击人的样子吧?那是真的很危险。” “我明白,但危险和机遇从来是并存的。而且,正是由于知道这份未知的威胁迫在眉睫,我才觉得有必要尽快有所行动。” “实际上,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危险就不会主动找上门吗?我不清楚别的地方是什么情况,但在这座白月镇上,至少是从春藻她的父母失踪开始,就已经变得不再安全了吧?” 相比起在不知不觉中被外星虫子吃掉脑子,变成可怜的疯子,我宁愿面对危险,哪怕感到害怕和畏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谢玉芝的语气十分坚决。 燕景行和季春藻对视一眼。 “我赞同你的话。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春藻和我说,你们眼下最重要的目标是找到那个‘宇航员’,我觉得这个想法没问题。” “现在的我已经能使用能力‘呼唤外星人’了,”季春藻小声说道,“但宇航员并没有出现,出现的是那头漂浮在空中的怪兽。” “那就是这个方法暂时行不通的意思,但我仍然觉得,你们的目标是正确的。” 谢大小姐很有自信。 “放心,既然我加入了,事情当然会变得有所不同。”她的目光落在男生的身上,“景行,我问你,你说他是宇航员,身上的宇航服是什么样式?” 燕景行愣住了。 “……好问题。” “是个好问题吧?”少女微微一笑,“这是眼下唯一能用上的线索呢。你有办法能画下来吗?” “可我记得不太清楚,”他摇了摇头,“而且我压根不会画画。” “没关系。我会把目前世界上所有宇航员的款式全都用图片方式收集起来,让你一个个看过去,确认你所见到的那套宇航服制造的国别和年代。” 谢玉芝说。 “如果都不像,那就有可能是外星人——我是说,真正的外星人,它们拥有一个与人类相异的……文明,甚至已经发展出了相应的太空航行技术,连宇航服都很相似。” 宇航员是人类科技文明的结晶,如果有别的文明制造出了相似的东西,还能前往别的星球,无疑能证明它们走得比人类更前面。 …… 窗外的滂沱大雨,尚未有停歇的意思。 沉重的水珠拍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偶尔有闷雷滚动,闪耀的电光将整个房间照得通透明亮,犹如白昼。 夜色已深,困意渐渐涌上心头。 见到边上的季春藻已经开始打哈欠了,谢玉芝便开口让他们俩回房间休息,表示答应他的收集宇航服情报的工作会在这两天里完成。 等到小姑娘摇摇晃晃地离开房间,燕景行跟上她的步伐,推门来到走廊。 就在这时,背后响起了谢大小姐的声音。 “等等,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转过头,看到女孩正端坐在沙发上喝茶,放下茶杯后露出的面庞沉静而优美。 “刚刚你去洗手间的时候,我又一次和季春藻道过歉了。” 她轻声说道。 “春藻大概不会在意吧。” “她确实不在意,但我却不能不在意。”谢玉芝叹了口气,“在我看来,她实在是大方过头了。要是有别人擅自质疑我对我父母的看法,我肯定一辈子都不想用正眼瞧他。” “你对她好点不就行了……”燕景行想了想,“你们俩不是室友吗?” 谢玉芝摇了摇头,似乎有别的打算。 “燕景行,我也有想对你说的话。” “嗯?” “关于你刚才和我分享的那个‘看到未来’的梦,我很感谢你。” “你之前已经说过了。” “嗯,是说过。但是,你应该没办法理解我的心情……” 说到这里,她似乎是想要解释自己的念头,话音微微低沉下去;而就在这时,窗外有雷声炸响,嘈杂地淹没了房间内所有的声音。 燕景行看见女孩的嘴唇蠕动,却听不到她的话语。 他被突然响起的雷声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耳朵,等到这声音过去后才放下手,疑惑地开口。 “你刚刚在说啥?” 谢玉芝回答道: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我可以买给你。我父亲每个月都会给我一笔钱,反正我平常用不了多少。” “……啊?” “当做是报酬。你帮了我很大的忙。” 燕景行没经过什么思考便立刻摇头。他可不觉得自己真的帮了啥忙。 “不用。” 接下来,两人几乎是一起开口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真的不用?你没有想要的东西吗?” ——“既然是朋友,就不用对我客气了。” “……咦?” 谢玉芝微微睁大眼睛,很惊讶看着他。 “朋友?我吗?可以吗?” 燕景行倒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心情,因为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同样对春藻的话充满怀疑,交流的时候难免将这份怀疑表露出来,所以之后才免不了有所愧疚。 但“人鱼女孩”的心胸真的很宽广,她总是表现得毫不在乎,于是燕景行自然而然也觉得不在意了。 “这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我们都是一起见过外星生物的同伴了,成为朋友很正常吧。” ……不,等一下啊。燕景行有些心虚地泛起了嘀咕,仔细想想,我们这个年纪的男生女生点对点地交朋友,其实还真的不太正常。 当然,这话他嘴上可不会说出口。 “是吗,朋友啊。”谢大小姐将手放在嘴边,好像是在掩饰自己此刻的表情,“你可能是不在意,这对我来说可是大事,得专门让厨师来做个五层蛋糕塔来庆祝的程度。” “太夸张了吧。” “算上春藻,那就是两个。” “不不不,她可没答应要和你当朋友吧。” “诶?啊……” 谢玉芝难得有了点慌张的情绪。 “你的意思,她可能不愿意?为什么?” “因为……我骗你的,哈哈!她早就把你当朋友了,你看不出来吗?” 燕景行笑着挥了挥手,转身往自己房间走。 谢玉芝目送着他的背影的消失在走廊里,这才收回视线。 距离她平常的休息时间还有半小时。女孩拿起放在旁边平常的枕边读物开始阅读,扉页上的标题是《论李维》。 翻了几页后,谢玉芝发现自己引以为豪的专注力,在今天晚上像是突然失效了似的。 窗外雷声隆隆、雨声潇潇,但这些自然界的声音,本不可能影响她的思维…… 女孩放下书本,发了一会儿呆后,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轻轻地笑了起来。 那轻盈的笑声,很快消失在空气里。 “……所以我才说,你没法理解我的心情呀。” 燕景行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此刻,他心潮澎湃,脑海内的思绪繁杂,觉得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考虑,得认真地思考。 然而,身下躺着的席梦思实在是太软太舒服,再加上窗外雨声叮咚,很好起到了催眠的作用,所以只思考了一小会儿,他很快就睡着了,睡得很沉很香。 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将他从梦中惊醒。 “嗯,怎么了吗……” 燕景行揉了揉眼睛,从床上起身。 他看了眼窗外,雨已经停了,天空是靛青色的。太阳似乎尚未完全升起,光线朦胧,大地的颜色澄澈而清爽。 “燕景行,你醒了吗?” 敲门的人是谢玉芝。 “醒了,等我穿好衣服。” 燕景行跳下床,一边利索地套上裤子,一边问道: “到上学的时间了?” 门外的女孩回答道: “不,现在还早,但我刚才收到了一个有点奇怪的消息,想要和你说明情况。” 他将门打开。 谢玉芝穿着浅灰色的毛绒睡衣,一只手抚在胸口轮廓上微微起伏,呼吸急促,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她的表情中残留着惊讶,仿佛是听说了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燕景行被叫醒后,脑袋还有点不清醒,呆呆地看着她。 “呃……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 谢玉芝放下手,抬起另一只手中的照片递给他。 “你看看,这个人是你看到的那位‘幽灵宇航员’吗?” 燕景行疑惑地接过照片。端详片刻后,他瞪大眼睛,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了。 真的很像……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脏兮兮宇航服的人,“他”的身上沾着油腻的血污,正躺在一处沙滩上,旁边是礁岩和破烂的渔网。 虽然记忆中那个宇航员的模样很模糊,但脑海中残留的印象却在一瞬间与之重合了。他忍不住问道: “这是什么?这张照片是从哪里来的?什么时候拍的?” “今天的凌晨时分。” 谢玉芝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维持平静。 “你冷静听我说。因为昨天的那场暴雨,海平面上涨,今天有渔民去海边回收捞网的时候,在附近的海岸上发现了一条搁浅的鲸鱼。” “——然后,他们从这头鲸鱼的肚子里,发现了一具穿着宇航员的尸体。” 第二十二章 复活 鲸鱼?搁浅?宇航员的尸体?到底在说什么? 燕景行一脸茫然。 “什么意思?” “说实话,我和你一样摸不着头脑。” 谢玉芝摇摇头,接着,她提议道: “我想现在就去现场看看情况,你要一起来吗?” “当然。” 他连忙点头。 …… 之后,他们又从房间里把还在迷迷糊糊的季春藻一起拖了出来,三人再次坐上黑色的私家车。 “去石港村。” 接到消息的刘铁提前赶来,他在驾驶座上已经等了十几分钟。不过在启动汽车引擎前,他还是犹豫着开口问道: “小姐,今天是上学日,您这是打算……” “去石港村之后,我们会回学校的,已经和老师请假过了。” “要是您父亲那边问起来?” “直说就好。有问题的话,我会和他交流的。” 谢玉芝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在车后排正襟危坐。 “行,我明白了。” 车辆启动,燕景行偷偷打量着她的侧脸。 雪肌无暇,五官稍显稚嫩,有着一种独属于这个年纪的青涩美好。 谢玉芝的神情沉稳冷静,无论说话还是行事,和成年人交流的样子,都不像是和他同年龄段的中学生。 听上去很可靠。但正因为如此,有时候会让人想不明白她究竟在考虑什么。 女孩察觉到某人的眼神,锐利的视线转到他的脸上。 “有事吗?” “没什么!” 燕景行干咳一声,装模作样地转过头去,看车窗外掠过的风景。 车后排一共坐了三个人,虽然这辆车内部面积相当宽敞,但在路上偶遇颠簸的时候,还是难免会胳膊碰到胳膊、大腿贴到大腿。 昨晚谈话时那让他心神不宁的淡淡幽香,再一次萦绕他的鼻尖。 坐在谢大小姐身边的燕景行将脸贴在窗户上,坐在她另一边的季春藻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而坐在中间的女孩则面无表情。 “哈啊——” 季春藻又打了个哈欠,没睡饱的她身体开始摇摇摆摆,睫毛颤抖着,慢慢合拢。 她往车门靠去;过了一会儿,又伴随着车辆的抖动往谢玉芝身上靠去。 感受到突如其来的重量,谢大小姐下意识蹙起眉头,不过在看到季春藻酣睡的小脸时,她拧起的眉毛又慢慢舒展开来。 谢玉芝伸出手,替季春藻梳理了一下垂落在耳边的头发,又细心地替她把没卷起的衣领整理好。 又过了一会儿,似乎是受到身旁少女熟睡时所发出的呼吸声的影响,谢玉芝的眼睑不自觉地开始低垂; 再之后,她的身体同样开始随着车辆的颠簸摇摇晃晃; 最后,谢玉芝朝着旁边倒去。 “啊……?” 正在专心致志看风景的燕景行,觉得肩膀突然变得沉了不少。 他扭过头去,发现俩姑娘一个靠着一个,就像被打倒的保龄球一样,全都在呼呼大睡,在惊讶的同时,身体一下子僵住不敢动了。 昨天晚上没睡好吗?这也难怪,毕竟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其实他在早起后,也容易犯困;但这会儿却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了。 季春藻倒在谢玉芝身上、谢玉芝倒在他身上,换句话说,就是现在的他一个人承受了两人的体重。 “行吧。” 他嘀咕了一句,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这时,燕景行发现司机刘叔正通过后视镜,有些奇怪地看着后面的情况,他觉得更不自在了。 他开始把自己想象成一个用石头雕成的塑像,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 “我们快到了。” 谢玉芝的睫毛微微颤抖,睁开眼睛。 汽车放缓行驶速度,她听见刘铁正在提醒他们,而在察觉到自己的现状后,她忍不住震惊地瞪大眼睛。 自己刚刚……竟然靠着一个男生的肩膀睡着了?! 谢玉芝连忙直起身,看到燕景行正一手托着下巴,专注地盯着窗外,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 不,不可能没发现吧!她刚刚可是整个人靠上去了啊! 女孩感到脸上一阵阵发烫。 这还没完,更糟糕的是,她还眼尖地在燕景行的衬衫上看到了唾液濡湿过的痕迹…… 我,我居然还流口水了? 都怪昨天睡得太晚,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思考问题,焦虑和兴奋感的情绪纠结成一团乱麻,长久以来的生活习惯被一下子打乱,所以—— 不,这种时候就别找借口了。 即使是谢玉芝,遇到这种事也难免觉得心慌意乱,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后才勉强冷静下来。 她忍不住又抬起头,偷偷去观察燕景行的表情,但对方连头都没扭过来,看来是打算替自己装傻了。 “呜……怎么了?” 这时候,谢玉芝觉得自己的肩膀上正在传来动静,她一看,发现是趴在自己身上的季春藻正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而在看到她的脸后,谢大小姐的心情不自觉放松了点。 因为季春藻现在的睡相……比自己还糟糕。 这姑娘的双手还放在自己的胳膊上,把她的衣裙都抓起了皱纹;而且不出意外的,在她身上同样留下了口涎的痕迹。 唉,在车上用别扭的姿势打瞌睡,看来流口水是难免了。谢玉芝心想,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的问题,她因此得到了心理安慰。 “醒醒,我们到了。” 谢玉芝拿两根手指用力扯了扯卷发姑娘的嘴角。 “啊?……哦。” 季春藻困倦的大眼睛总算慢慢睁了开来,她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 “昨天晚上没睡好,刚刚睡着了,不好意思呀……咦,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燕景行还是保持着那个托着下巴望向窗外的姿势,而谢玉芝则正在整理自己的头发,脸蛋残留着淡淡的红晕。 …… 汽车停靠在路边。 季春藻第一个推开车门跳下去。 坐在中间的谢玉芝犹豫了一下,虽然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也是一种方法,而且看燕景行的意思,他的确是这个意思。 但…… “等等。” 她在燕景行下车前,叫住他。 “刚才睡着了,不好意思。” 谢玉芝拿出一张手帕,细心地替他擦干净口水印子。 燕景行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感到惊讶,但他笑着说了一句“没关系。” 在刘铁的带领下,几个初中生们好奇地左顾右盼,在湿漉漉的街道上行走,和匆匆来往的熙攘人群擦肩而过。 石港村以前是白月镇附近最大的一个渔村,渔民们出海捕鱼打捞,距今已有几百年的传统,不过这几年随着近海养殖业的兴起,地位逐渐下滑。 村子距离那个在东南沿海地带很有名的天然深水港很近,所以只要站到村头的山上,就经常能看到巨大的货轮在成群结队的白鸥的陪伴下,于海面上滑行。 村子还有好几个专门的集市,用来贩卖最新鲜的鱼虾蟹,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海鲜的腥气,每天早上都会有来自附近菜市场的小贩,以及开餐馆和酒店的人前来进货。 刘铁带着他们找到了一个牙齿漏风的老渔民,听说他就是发现搁浅鲸鱼的男人。 “往这边来。” 对方笑呵呵地咧开嘴角,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 大家跟着他来到一栋船屋,屋门顶棚看上去都有些破旧,像是废弃的房屋。一条用绳子系在木桩上的捕鱼船在水面上飘来荡去。 “今天早上,我和我家小舅打算出海,结果在海滩上看见一条鲸鱼。我们打了电话,本来是说要用船拖拽到海里面去,但等渔政船过来的时候,鲸鱼就已经死了。” “我们在死掉的鲸鱼肚子上,看见了一道巨大的裂缝,那东西就是从裂缝里面拉出来的……” “裂缝?” 谢玉芝注意到这个词的用法有点奇怪。 “是伤口吗?鲸鱼被什么东西划伤了?” 老渔民摸了摸下巴的胡子,露出回忆的表情。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那头鲸鱼是怎么死的,只见到它身上有道长满了藤壶的口子,看起来不太像是伤口。” “鲸鱼呢?” “还在海滩上呢,一群人在那边围着,说是有专家来了,正在检查这头鲸鱼的死因。” 老渔民推开船屋的门,一个脸部轮廓和他看着有几分相似的青年渔夫坐在椅子上,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在船屋正中央的地方,正躺着一具白色的“人”。 “真的是……宇航员。” 燕景行喃喃道。 “为什么鲸鱼肚子里会有宇航员……不,这个问题先放在一边,”谢玉芝的脸转向老渔民,小脸严肃地问道,“里面是谁?我们得到的消息是,这是‘一具尸体’。” “哦,那是我家小舅搞错了,里面什么都没有。这小子向来不太靠谱……” 老渔民的话还没说完,刚才还闷声不吭的青年渔夫抬起头来说道。 “不是,我真的看见宇航服动了一下!所以我才说里面有人,我还想着要怎么救出他,没想到脱下头盔后,里面却是空荡荡的。” “那是你小子看错了吧。”老渔民不以为意地说,“或者有啥寄生的小螃蟹小鱼在里头蛄蛹,你就以为是有人在里面动弹。” 燕景行和季春藻两人都盯着地上的宇航员,陷入到难以言喻的惊讶中,只有谢玉芝还在提出问题。 “这宇航服是从哪来的?” “是被人丢掉的吧。”刘铁随口回答。他显然不明白这件宇航服对年轻人们而言意味着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大小姐一听说这个消息连学都不上了,非要跑过来凑热闹。 “从鲸鱼肚子里拽出一具宇航服”——虽然的确是个能在报纸上写一笔的传闻,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并不值得人去在意。 “怎么会有人丢掉宇航服?” “不一定是真的‘宇航服’,应该是有人仿造的,当做收藏或者纪念品,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丢弃到大海里,然后随波逐流被鲸鱼吞进肚子里了。” 这时候,老渔民凑过来,搓着脏兮兮的双手笑呵呵地说道: “我听说有人已经打算把这东西买下来了。我是在别人到来之前,就把这玩意儿偷偷拉回来了,你们觉得能卖多少?” 刘铁望向谢玉芝,看到她朝自己点了点头后,男人叹了口气,拿出皮夹,抽出一叠红票。 “我话说在前头,这估计只是普通的模型,不是真的宇航服,卖不了多少钱。” “行,行,您看着给……” …… 燕景行没有说话。 船屋内人们的交谈声,仿佛都离他很远。 他只是怔怔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白色人形。 不管别人怎么说,在他的眼中,这就是一具尸体,属于一个早已死去的宇航员。 “他”的身上沾着泥水和海带,死在深海之中、死在鲸鱼的腹中,死在无人知晓的世界深处。 但是……为什么呢? 宇航员难道不应该漂浮在太空中吗?无垠的星空,未知的星球,那才是“他”该去的地方啊? “景行,你怎么了?” 身旁的小姑娘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问道。 “不,没什么……” 燕景行捧住自己的额头,对季春藻勉强笑了笑。 但就在这时—— 他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个躺在地上的白色人影突然颤抖了一下。 “呃……?” 这是要诈尸? 燕景行扭过头,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宇航员慢慢地、一点点从地上爬起来。 男孩愕然张大了嘴巴。 复活的“他”僵硬地迈开步伐,旁若无人地从屋里所有人中间经过,就这样推开船屋的门走了出去。 燕景行深吸了一口气。他在回过神来后,第一时间拔腿跟上了宇航员的步伐。 第二十三章 山洞中的ufo “欸,景行……?” 燕景行转身离开船屋的时候,第一个察觉到异样的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季春藻。 “你要去哪里?” 见男孩一声不吭就准备推门出去,小姑娘下意识地就伸出手想要拉住他的袖子,结果却没能拉住。 燕景行头也不回,面色专注地往前迈步,没有对她的话做出任何反应,眼里只剩下一个目标。 他的样子就像是在凝望着某人的背影;但他的前方,分明空无一物。 “等等,你别走!” 这下季春藻是真的焦虑起来了,她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劲,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她的叫喊引起了谢玉芝的注意,女孩的视线往门的方向一扫,便蹙起了眉头。 “刘叔,你在这里等我们,马上就会回来的。” 说着,她毫不犹豫追随那两人的步伐,快步离开房屋。 “哎,先等等……” 刘铁没能喊住大小姐,只好扔下钞票,说了一句“我待会儿找车来拉”就走。 他最后转身望了一眼房间里头。 昏暗的船屋内,那具白色的“宇航员模型”正安静地躺在水泥地面上,一动不动。 燕景行跟着那个“复活”的宇航员,一口气走了十几分钟,才浑浑噩噩地停下脚步。 这时,他听见旁边传来焦虑的喊叫声: “景行,景行,你怎么了?!清醒过来啊!” 燕景行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皱眉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女孩 “干嘛突然喊那么大声?我清醒着呢。” 季春藻愣了一下,她随即双手叉腰,一脸不满地瞪视着他,嗓门变得更大了。 “清醒?我可是都叫你好几次了,你都没应!” “是、是吗……” 燕景行挠挠后脑勺,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船屋了,且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直到这个时候,才有种恍然回神的感觉。 这时,谢玉芝慢慢从不远处走过来,她将双手抱在胸前,认认真真地上下端详他一会儿,这才开口问道: “燕景行,刚刚是什么情况?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东西了?” “你们难道没看到吗?” 燕景行有些奇怪地反问道。 “那个宇航员突然站起来了,然后推着门出去,我觉得很奇怪,就立马跟出来……” “怎么会!”季春藻说,“我们全都看的一清二楚,出来的时候,他还躺在那里呢!” “什么?” 这个时候,只有谢大小姐还保持着难得的冷静。 “不奇怪,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换句话说,景行,这又是只有你才能看见的情况,对吧?” ……对啊,宇航员,就是他在电影院里看到的那个幽灵般的巨人,后来做梦又梦见过一次…… 这一次,“他”真的从幻觉和梦境中来到了现实,但有些东西还是只有他自己能看见。 “看你迷迷糊糊的样子,应该是和我们一样摸不清头脑吧。” 谢玉芝叹了口气,放下双手,走到他面前。 “我们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景行。”她一脸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宇航员’的每一次出现,都为你提供了至关重要的信息,‘他’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你面前的,其中一定有我们想象不到、但极为关键的理由。” “……嗯。”燕景行点点头。 “那你现在还能看到‘他”吗?你刚才停下来,是因为看清楚他去的地方了?” 燕景行再一次点点头。 此时的他们已经离开石港村的码头附近,周围的空气中不再时刻萦绕着海鲜的腥味,取而代之的是葱郁的树林与起伏的青山,山脚下的村落门口是一大片农田。 夏日的风迎面吹拂而来,灼热的气息中,透着水田蒸腾散发出来的稻香味,一派悠然自得的乡村风光。 田里的青蛙们在盛夏炎炎时不知疲倦地鸣叫,蜻蜓们在田埂和池塘间飞舞。 站在高处眺望,远处能看见一道白线,那是堤坝;而堤坝的另一头就是无边无际的茫茫大海。 燕景行的视线越过面前的两位女孩,看到那个白色的身影正安静地走在田间小路上。 “走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去看看‘他’究竟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 如果有人此时能借用燕景行的眼睛从天上俯瞰,就会看到一副不可思议,奇妙又荒诞的景色: 苍翠欲滴的山林,无数连绵交织的树冠在风中起伏,像是海面上卷起的波涛。 在山林中央,有着一条弯弯扭扭的淡黄色的土路,一个白色的人影走在前面,那是个刚从鲸鱼肚子里里爬出来的宇航员,穿着白色太空服的“他”本该在宇宙漫步,如今却一步一个脚印走在泥土路面上; 而紧随其后的,是几个样貌青涩的少年少女,他们追逐着宇航员的步伐,在山间行走: 再往远处,还有个正在焦急寻找他们几人踪影的大人…… 燕景行停下脚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望向眼前。 那看起来是一处山洞,洞口明显有人造的管道痕迹,还有生锈的铁栅栏挡住半边。 洞口垂落下来的藤蔓茂密生长着,显得绿意浓浓。 那个“幽灵宇航员”,就是进到这里面去了。 “总算到了。” 燕景行意识到目的地就在前头,忍不住松了口气。 跟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漫无目的、也不知具体路程和时间地在山林里乱转,心理负担可是相当沉重的。 到了山里后,气温是变得凉快了,但头顶落下来的太阳光还是很猛烈,树荫并不能完全遮挡住;再加上徒步跋涉在难走崎岖的小路上,他早就已经汗流浃背。 “好了,那个宇航员的目的地就在这里,我们可以休息一下……” 他扭过头去对跟在身后的俩姑娘说道。 无论是季春藻还是谢玉芝,这会儿全都累得芳汗淋漓、气喘吁吁。季春藻更不堪一点,一副摇摇晃晃马上要倒下去的样子,就像换掉尾巴上了岸后就忘记自己是水生动物的人鱼。 幸好有谢玉芝扶着她,不然燕景行是真怕她会一个不小心踩空,“骨碌碌”翻下山去。 另外,他倒不是不想帮忙,只是这种情况下要是自己主动开口,会显得有点尴尬…… 时值夏日,女孩儿们的衣服都穿得单薄,被汗水浸透的浅色上衣和长裙紧紧地贴着肌肤,勾勒出青涩的身体曲线,衣料在阳光下呈现出半透明,透出肉色。 燕景行才看了几眼就下意识地脸红了,扭过头去不敢多看。 “到了?”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谢玉芝走到他身边,拿小拇指捋了捋额前的发丝,和他肩并肩地注视着山洞。 “嗯,我看宇航员就是走进这个洞里面了。” 燕景行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一点儿都没往别的地方飘的意思,他语气严肃地回答道。 “这一路上,我发现了一件事。” 谢大小姐并没有注意到某人的异样,同样认真地说道。 “嗯?” “我们经过的地方,全部都是有路的。我们不曾走入真正的山林——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早就叫停了,我会觉得需要做好更充分的准备再进来。但是现在……” 少女用手挡住太阳,凝视山洞幽邃入口处的明媚双眸微微闪动了一下。 “已经能得出结论了:我们走过的这条路,虽然现在看起来人迹罕至,但之前肯定有不止一人经常来往。包括这个山洞,很明显是人工修建成的。” “……是啊。”燕景行迟疑地猜测道,“这里可能是一处防空洞?我听叔叔说起过,白月镇的山上有不少类似的地方……” “哈啊,哈啊……” 这个时候,季春藻终于走到和他们并肩的地方,一边扇着巴掌往领口的敞开处灌风,一边像热到不行的小狗那样吐着粉色的舌头。 “喂,你们俩,别堵在这儿啊,还打不打算进去了?” 她有气无力地抱怨着,看起来真的快不行了。 “好吧,进去看看。” 燕景行做出决定。 “先找个阴凉地方坐下休息一会儿。” …… 山洞入口处有一扇生锈的铁门,没有上锁,用力一撞就推开了。 藤蔓织成的罗网像丝线编织的璎珞那般垂落下来,进入其中的感觉像是西游记里孙猴子第一次走进了水帘洞。 “拿着这个。” 跟在燕景行身后的谢玉芝戳了戳他的脊背,随手递过来一个小型手电。 “你还带着这个?” “嗯。我一般随身会携带手电、gps和瑞士军刀。” ……你是哪里来的探险家吗? 燕景行有点怀疑地看着她身上的衬衫裙,真不知道哪里藏着能放下那些东西的口袋。 他打开手电,昏黄的光柱在洞壁上留下椭圆形的光斑,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 令人意外的,洞内的面积并不宽敞,就像是一个用来冬眠的洞窟,里面的大小可能还比不上谢大小姐的卧室。 三人很快就沿着洞壁转了一圈,发现了一扎行军被、一张床和一叠文件夹和用剪下来的报纸做成的档案册,还有小型发电机,一台收音机,几箱军用压缩饼干,一台自制的简易蒸馏水装置。 看起来像是某人的藏身处。 东西上面全都覆盖满了灰尘,已经在这地方放了很长时间。 洞里的能找到的资料都是纸质的,被洞里潮湿的水分所侵染,有的纸张已经黏在一块了,为了避免不小心破坏,所以大家决定暂时先不翻开看,带回去晒干。 况且,眼下这个洞里,还有一样更值得在意的东西—— “呃,这是一台……飞碟?” 燕景行绕着摆在洞穴中央的巨大金属圆球转了两圈,语气里透着惊奇。 说是圆球,其实也不算规则的“圆”,而是中间凸起、两边扁平,正是这个造型让人更容易联想到飞碟、ufo之类的玩意儿。 飞碟表面已经有了斑斑锈迹;有两处椭圆的玻璃小窗,密封处看起来还很完好,只是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真、真的是ufo?是、是外星人留下来的吗……” 季春藻说话时舌头都开始打结了。 “是吗?” 谢玉芝露出怀疑的表情。 “这难道不是游乐园里的那种设施?” 燕景行和季春藻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开口。 “不好意思,我没去过游乐园。” “我也是。” “……总之,如果真的是传说中能让外星人降临地球的宇宙飞行器,至少从外表看起来就得有超出人类想象的‘高科技感’。” 谢玉芝摇摇头。 “比如,横渡宇宙所需要的相应的分子材料技术,还有庞大的能源供应装置。” 她伸出一根手指,抚摸着飞碟表面。 “……摸起来只是普通的生锈金属,这东西是人类仿造出来的可能性更大。” 谢玉芝转身望向燕景行。 “那个宇航员呢?‘他’进到这里面去了?” 不,我没看见,那家伙进洞里就不见了—— 燕景行正想开口回答,脑袋里传出沉重的眩晕感,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他下意识地想要张开双臂保持平衡,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 某种巨大的光亮在山洞中央爆发了,将他视野中的两位女孩尽数淹没。 随之而来的是大量破碎的场景: 在无垠的异星森林中跋涉的宇航员,赤红色的苍穹,漂浮在天空上遮天蔽日的怪兽,以及那座屹立于荒野中央的高塔。 时间正在倒流。 回到宇航员登录到那颗不知名的星球之前,燕景行看见“他”走入山洞,打开收音机,坐进一台类似ufo飞碟的设施中。那玩意儿的造型和洞窟内的机器一模一样,只是没有生锈……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和闪电风暴般喷发的耀眼光辉,宇航员的身姿出现在星球上…… “呜啊啊啊!” 燕景行捂着额头,惨叫着往后跌倒。 幸好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有两股来自不同人的力量,分别从他背后支撑住了他,没有让他真的摔在地上。 “景行、景行,你怎么了?” 他听到有人正在焦急地大喊,他觉得自己像是身处在巨大的漩涡之中,而声音则是从幽幽的上空传来。 此时的燕景行已经分不清哪个女孩儿在说话,他紧闭双眼,趁着自己还没遗忘之前,将看到的真相大声喊出来: “是……是那台飞碟!它……它能把人送到另一个星球上!” 第二十四章 我们的秘密基地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这台东西能让我们去往另一颗星球?” 燕景行有气没力地瘫坐在地上,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谢玉芝从洞外面走进来,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同时严肃地向他确认道。 “是的,我看见了,那个宇航员走入山洞,坐进飞碟里,下一秒就去往了另一个世界……不过,我看到的飞碟不像这台,表面生锈还沾满灰尘,应该是在不同的时间点。” 即使听他这样说了,谢大小姐还是怀抱着双手,纤眉蹙起,一副无法释怀的表情。 燕景行抬起头,与她对视。 “当然,这一切说到底都是我一个人产生的幻觉。但我们不就是以认定这种幻觉是真实的前提下行动吗?” “……你说的没错。” 谢玉芝的眉毛微微舒展,她看了一眼洞里正好奇地围着ufo打转的季春藻,随后又将目光投向洞口。 “我家的司机刘叔就在山下,他把车开过来了。” 燕景行往喉咙里灌了一大口,水被太阳晒过是温的,看来就是刚从车里拿出来的。 “我不能让他看见……最好是别让他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 她低声说。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就不能让除我们以外的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 扔下这句话后,谢玉芝快步离开了山洞。 过了十分钟后,她才再一次回来,神态中流露出些许疲惫之色,唯有瞳孔中的神采未减分毫。 “我们先来计划一下吧。” 谢玉芝说,这时她看到季春藻已经快整个人趴到ufo上面,一副打算找洞口钻进去的样子,忍不住用严厉的语气阻止: “春藻!你在做什么?快点下来,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这台机器能不能正常运作,你这样太危险了!” 正把脚踩在舷窗凸起处。试图爬到ufo顶上的季春藻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顿时身体一僵。 “我,我知道了啦……” 小姑娘撇了撇嘴,虽然有点不满,但还是听话地从ufo上下来了。 等她来到两人身边,谢玉芝走上前去,在季春藻的惊呼声中毫不客气地抓起她的手,皱眉打量着她灰扑扑的袖口和衣领。 “先不说危险不危险,你就不嫌脏吗?看看,身上到处都沾了灰。” 谢大小姐一边抱怨着,一边开始帮季春藻掸去身上的灰尘。 听她那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看她熟练的动作,这样的事情大概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毕竟这两人是室友。 燕景行在旁边看着这两人的互动,忍不住有种想要笑出声的冲动。 季春藻和谢玉芝,这两人明明是在同一所学校上学的同龄人,可他硬是看出好似“母女关系”的感觉…… 现在的他,总算能理解春藻当时说的“有时候觉得谢玉芝就像严厉的妈妈一样”那句话是啥意思了。 “燕景行,你在笑什么?” 他正觉得好玩的时候,突然有种凉飕飕的寒意,大小姐的锐利视线落到了他的身上。 “呃,没什么。” 燕景行连忙绷住脸,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 谢玉芝狐疑地盯着他,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 “你以后也要盯着她点。春藻她总是喜欢乱来,有时候没头没脑的,你是她的朋友,就得多多留神……” “好好好,我知道了。” 燕景行撑着膝盖从地上站起来。 “但我觉得,春藻她总有自己的想法。我猜她已经在那上面发现了什么,对不对?” “……是这样吗?” 谢大小姐的目光转向正被自己牢牢抓着手臂,避免又到处乱跑的舍友。 “没错!” 听他这样说,季春藻一下子就来劲了,得意洋洋地大声说道: “我刚刚捣鼓了一会儿,已经成功把ufo的门弄开了!” “……?” 谢玉芝放开她的手,连忙走到飞碟旁边,转了两圈后,果真看到了一扇敞开的铁门,大小勉强可供一人爬行通过。 “从这里进去吗?” 她蹲下身,拿手电筒照了照,里面黑不溜秋,是一处空荡荡的舱内空间。 “唉,虽然我不想怀疑你的话,但还是越看越觉得不靠谱,这种东西真的能把人送到另一颗星球上吗?” 其实燕景行也是这么想的。特别是,飞碟内部完全没发现任何像是仪器设备的东西。 “如果是这样,钻进去起码不会有危险,对吧?” “……” 季春藻在一旁用压抑着兴奋感的语气说道: “是真是假,我们三个人一起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是啊,归根结底还是要靠实践来证明。 在这种情况下,能一口气舍弃所有顾虑、毫不犹豫地提出“向前”的人,也就只有她了。 燕景行在谢玉芝旁边蹲下来,望着少女的侧脸。 “你怎么想?” “当然要尝试。”谢玉芝很快做出决断,“我先准备好需要的东西,再一起进去。” “你打算准备什么?” “即便这东西真的能让我们转移到另一颗星球上,我们对那里的生存环境一概不知,不是吗?” 她又探头看了看ufo的舱内。 “以这个大小……看来只能准备相应的衣物和随身物品。” “对啊,那个人是‘宇航员’,所以能在外星球行走,可是……” 燕景行喃喃道。 “我们要去哪里搞到太空服呢?我看杂志上说,一件的造价就要上亿美金,而且都是国家机密。” “不,就从鲸鱼肚子里拉出来的那东西,我相信它肯定不是真正的太空服。我可以根据它的材料来制作,如果你觉得担心,我还能找人缝成那个造型,但说到底只是‘纪念品’。” 谢玉芝回答道。 “总之,你不用担心,交给我来准备。我们先将这个地方封存起来,当做秘密……” “我明白了!” 季春藻突然大喊起来,语气里充满惊喜。 “这里就是所谓的‘秘密基地’,对吧!” “……‘秘密基地’吗?虽然听起来有点幼稚,不过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吧。” 谢玉芝难得露出淡淡的笑容。 燕景行环顾四周,试图将周遭景色牢牢地记在脑海里。 …… 初夏时节,一个只有三位初中生知道的秘密。 一处位于深山老林里的洞穴、一台被废弃的奇特ufo,以及,一场或将来临的异星冒险—— 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感,让他的心开始怦怦直跳。 三天后。 燕景行、季春藻和谢玉芝,三人再度来到了那个地方——被他们当做“秘密基地”的山洞前。 他们的身后叠放着好几个用绳子扎起来的大包裹,都是谢大小姐找人用货车拉上山的东西。听说里面装着发电机,特制的衣服,氧气瓶,应急食物,各种越野登山需要的设备器械。 虽然他早就知道谢玉芝家里很有钱,但还是没想到她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就雷厉风行完成准备工作。 出身富贵是一回事,谢玉芝毕竟还是个上初中的未成年人,没有自己的事业,不能独立生活。 看到自家孩子整天捣鼓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家里人难道不管吗? 疑惑归疑惑,不管如何,燕景行还是很庆幸谢玉芝能加入他们,要不然以他和季春藻的能力,过一学期都不可能完成这项工作。 ……只不过,谢大小姐本人还是一副不太满意的表情, “太仓促了。比对宇航服图片的事情,还有从洞里找到的那些纸质材料,损坏程度比想象中的还要大,我只能找档案馆专门做纸张修复的人,通过熏蒸的方法让纸页分离——这些工作都需要时间。” “所以,我们等不及就先过来了嘛。又不是真的要启动ufo,你难道就不觉得好奇、不想来秘密基地看看情况吗?这两天春藻可是天天把这件事挂在嘴边,害得我都快被班上同学敬而远之了。” “……我当然很好奇。”谢玉芝开始小声碎碎念,“但哪怕只是前期准备,我都觉得很不足。关于所谓‘另一颗星球’的情报太过缺乏,再加上ufo的舱内面积限制,以我的能力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你太认真啦。” 燕景行在旁边安慰道。 “不认真怎么行。如果真的要去另一颗星球,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她小声叹了口气。 “我现在倒是有点希望这艘飞碟是假的了。” “为什么?” “因为,这件事可不止关系到我一个人的性命。我没办法放下心来。” 大小姐脸上的表情有点微妙,好像正在和自己闹别扭。 “我先进去?” 而另一边,不远处的季春藻已经兴致勃勃地打开了ufo的入口。 “换上衣服,把东西拿好。”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谢玉芝转身又叮嘱了一遍。她之前还专门写过注意事项,让三人都能记住。 “你学学她,心态更放松点,怎么样?” 燕景行笑着说道。 “像春藻一样吗?”谢玉芝摇摇头,“我恐怕一辈子都做不到。” 她凝望着季春藻的背影,目光中透露出的情绪有一种他看不懂的复杂。 …… 三人依次进入ufo。 “不要紧张,这次其实是来转移装备和测试内部环境的,具体要如何使用这台机器,我们可能要等资料复原后才能知道。最起码要接通合适的能源输入设备,才有可能启动机器。” “我,我才没有紧张……” “你说话的声音正在颤抖哦。” 背着氧气瓶和登山包的谢玉芝最后一个进入,她将一台电报卫星钟和一架定好时的摄像机放在ufo附近的角落里,调整好自己的腕表和身上的肩带,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爬入洞口。 “这里有个抽屉,好像可以放东西。我帮你拿吧。” “好。” 舱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空间不算宽敞,年轻人们靠得很近,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时,舱内安静得不像话。 谢玉芝抬起手,看了一眼带有夜光的腕表。 “三十分钟,三十分钟后我们就出去。中途有任何身体不适的情况,都要提前说明,明白了吗?” 她并没有提醒“不要乱碰按钮”之类的,因为这个ufo内部根本没有那种玩意儿。 “嗯。” “好。” 听到同伴们的回应,她的心情稍微得以平复。 谢玉芝抬起头,仰望着空无一物的黑暗。 她当然知道,那是飞碟的弧形金属舱顶,只要伸出手去便能触及;可她还是更愿意将它想象成一个没有顶的、通往浩瀚无垠星空的通道。 少女忍不住心想: “这架ufo,真的能带我们横渡宇宙,跨越星河,前往不知道多少光年以外的另一颗行星吗?” 这个念头刚浮现在她脑海里,谢玉芝便忍不住苦笑。 怎么可能啊…… 那是以现代人类的航天技术完全做不到的事情,所以人们才愿意去幻想,在虚构故事中反反复复地描述那个广袤无际的宇宙。 但想象是想象,现实是现实。 她一向最讨厌把这两者混淆在一起的人,可和他们俩在一起的这几天里,她却觉得自己过得就像是在梦中。 所以,才会忍不住跟着一起做起那个自己早以为遗忘的美梦吧—— “那个,我们手拉着手,好不好?” 这时,谢玉芝突然听见另一个女生提议道。 “怎么这么突然?” 黑暗中的沉默持续了片刻,她听见男生问道。 “有什么理由吗?” 她听见自己用平静到不像话的语气跟着询问。 “没、没什么理由……我只是突然想这样做了而已。” 季春藻小声回答。 “啊,难道说你害怕了?” “才没有呢!” ……那就是有了。 不过,这也难怪。人身处在黑暗中时,很容易会产生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念头。 谢玉芝虽然不觉得害怕,但她此刻的担忧、紧张,却绝非作伪。 她听见燕景行笑了起来,然后回答道: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要看谢玉芝的意思。” 和春藻倒也罢了,要和男生手拉着手吗?又不是小学生。 “我也无所谓。” 然而,她却听见自己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这个反应显然让燕景行感到吃惊。过了一会儿,她才听他犹豫着说道: “……好吧,那就……” 她清晰地感受到,两边各自有一份体温正在慢慢靠近。 她放在身体的两只手,被正在摸索的另外两个人的手,轻轻抓住、然后牵起。 一只手小小的、软软的,好像有点怯生生的;另一只手更加粗糙,传来的力道却很坚强。 黑暗中的三个人,真的将手牵在了一起。 谢玉芝抿起嘴唇。 真奇怪,她想。 明明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却好像真的有某种神奇的效果,让萦绕在她心头的阴霾顿时散去大半。 “轰隆!” 就在这时,一声惊人的巨响从头顶传来,好像洞内酝酿起了足以掀起一场暴风雨的电闪雷鸣。 “哇啊啊啊!” “怎、怎么了?” 她听见两人都喊叫起来,从两只手上正在传来颤抖,于是连忙说道: “大家冷静点……” “砰——” 谢玉芝听不到声音了。 眼前有炽烈的光芒闪烁,照得她视网膜一阵阵发黑。 从极暗转至极亮,就像天地开辟前的第一道光。 随后是震动,无比激烈的震动,整个ufo都在疯狂地抖动着—— 再然后,一切都平静下来。她觉得自己好像溺水了,整个人身处在深不见底的漆黑水潭中,以不可阻止的趋势,慢慢下沉。 一股巨大的漩涡在她身下成型,将她一点点往精神沦丧的深渊拖拽。 这一系列变化是来得如此猛烈,等谢玉芝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更不用说去询问同伴们的情况。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异变发生之前,季春藻提议让三人在黑暗中手拉着手。 于是,哪怕已经到了无法感受彼此、甚至无法确认对方是否存在的时刻,哪怕意识濒临崩溃,即将陷入昏迷的那一刹那,手与手之间相互紧握时的温暖,仍然微弱而坚定地传递到了她的心中…… 第二十五章 “猪笼草” 世界……被彻底地颠覆了。 燕景行觉得自己正在逐渐被一个巨大的漩涡吞入,在难以挣脱的恐怖溺亡感中,彻底丧失了意识;而等到他清醒过来时,又觉得自己正在被漩涡一口吐出来。 耀眼的闪光,剧烈的震动……一切都在像突如其来的风暴那样涌现,又很快云收雨歇,他的双目紧闭,等到周围平静下来后才被允许挪动眼球。 “唔……什、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睁开嘴,却只能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同时,眼皮变得很难睁开,像是被胶水黏住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整个人都被扔进了用麦芽糖灌满的池子里,浑身沾满了粘稠又黏糊的玩意儿。 燕景行停住挣扎,积蓄力气,在心中默念“三、二、一!”,再拼尽全力地扭动手脚。 “喝啊!” 他一鼓作气将身上所有的东西全都挣脱开来,同时睁开双眼。 “这……这是什么……?” 燕景行惊讶地打量着自己的身上,一道道血红色的丝线黏在赤裸的肌肤上,只要稍微一用力就会展现出惊人的弹性;而且即便是在挣脱以后,它们依然像是有生命般鼓动着…… 不,不是“像”! 他深吸一口气。周围是一个狭窄、昏暗的空间,所以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这些丝线的跳动频率,和自己的心跳是一致的…… 这些东西,就像是肌肉,或者最起码是某种活体组织。 他环顾四周,自己似乎正身处在一个维生舱内,两侧有像是人类肋骨一样的白色固体,正在慢慢收缩回去。 刚刚就是这玩儿在限制他的行动吗? 骨骼,血肉—— 他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啊? 燕景行敲了敲自己的脑门,昏迷前的记忆像潮水般回归。 对了,他们坐上了山洞秘密基地里的那台ufo,接着是一阵闪光和剧烈的震动…… 然后,他就出现在这里了。 这地方显然不是原来的ufp舱内。再加上那奇怪的巨响,难道说—— 燕景行的心又一次开始怦怦直跳。 成功了?居然这样就成功了?他现在已经被转移到外星上去了? 明明那台ufo都没通电,他们也没有触碰任何装置,居然只要人坐进去就能直接启动,这到底是什么鬼原理……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可不是一个人来的! “春藻!谢玉芝!你们在吗?听得见我说话吗?” 他放声大喊,但并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叫喊声回荡在狭窄阴暗的舱内,显得异常空落落。 “季春藻!大队长!” 燕景行又试着喊了好几次,然而结果都是一样的。 “哎不行,我得从这地方出去!” 他焦急起来,视线落在前方。 在那里,有一排弯弯折折的小小缝隙,微弱的光芒正从空隙里投射进来。 燕景行将手放在上面,手指插入缝隙中,然后双臂猛地发力。 “嘿!” 如同未曾完全咬合的齿轮被人亲手分开一样,伴随着尖利刺耳的响动,落下来的光芒愈来愈强烈;血红的丝线黏连在缝隙之间,但最终还是松开了口子。 他身不由己地往前倾倒,光溜溜地钻了出来,躺在地上。 燕景行呼吸了一口外界的空气,然后发现这“地面”同样有点奇怪,手掌上传来的触感软绵绵的,有一点轻微的弹性。 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地面像是某种菌毯,覆盖着一层绒毛;而在绒毛下方,则是某种诡异的金属——看样子像是活的血肉,实际触感则是冰冷而坚硬的,如同二者的结合。 燕景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环顾四周的墙壁,还有头顶的天花板…… 这个五十平米大小的房间,全都是由某种类似于剥离皮肤的肌肉组织构筑成的。 入眼所及之处皆是古怪的颜色,看得他一阵恍惚;盯得久了,还会产生“它们是不是正在活动”的困惑。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啊。” 燕景行喃喃自语。 他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一头巨大动物的腹腔中,而这个房间则是它在饥饿中蠕动不止的胃袋。 再扭头一看,自己出来的地方是一个荚舱,外型像是闭拢起笼盖的猪笼草,同样是由血肉般的金属机械构筑而成,只不过表面还包裹着一层淡黄色的筋膜; 在他将“笼盖”用力掰开并钻出来以后,“猪笼草”的空隙只维持了数秒钟,随后又自动合拢、密封。 这个造型的奇怪装置不止一个。一共有三台“猪笼草”,分布在椭圆形房间的不同边角。 剩下两台还是未开启的状态,见到这一幕,燕景行立刻觉得心中有数了。 他连忙跑到其中一台前,用拳头用力砸了砸猪笼草装置的外壁,朝着缝隙里面大喊: “季春藻!谢玉芝!听得见我说话吗?” 还是没有回音。 他咬咬牙,双手放在缝隙上,开始用力掰开。 燕景行不知道从外头能不能打开,但总得尝试。好在,随着他的拼命用力,缝隙确实一点点敞开来…… …… “谢玉芝!谢玉芝!” 有人正在叫喊她的名字。 那声音像是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少女蹙起眉毛,好像是觉得自己的酣睡被人打扰了,所以觉得有点讨厌。 但在那个人不知疲倦的反复呼喊中,她的意识还是重新主宰了身体,灵魂像是从黑暗的深渊中升起,浮上水面。 谢玉芝的手指颤抖着、轻轻蜷缩起来。 仿佛还在怀念在一切发生前、彼此手拉着手时的触感。 然后,她的手就被人轻轻握住了。 耳边的声音终于变得清晰起来了。 “谢玉芝,你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带着关切之情,在耳畔响起。 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女孩终于慢慢睁开了双眸。 外界的光明,像羽毛般轻盈地落在她的脸上。 映入谢玉芝眼中的,是一处奇怪的狭窄空间,以及站在身前,正一脸高兴地注视着自己的燕景行。 她怔怔地看着他的脸。 然后,视线不自觉往下移动—— 是他那像出生婴儿般不着片缕的姿态…… 但问题在于,从很多方面来看,他都不是一个婴儿。 “……” 谢玉芝沉默着垂下眼帘。 “呃……谢玉芝?” 少女深吸一口气,狠狠一记头槌朝着面前的男生撞了上去。 “哇啊啊啊!” “快给我去穿好衣服!” 在被谢大小姐用“火箭头槌”教训之前,燕景行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裸着的。 应该说,异样的处境、奇怪的环境,在第一时间剥夺了他思考其它无关紧要事情的空间。 从地球“传送”过来后,连衣服都不见了吗……? 他现在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ufo能把人送到外星球的功能是货真价实的。 在燕景行解释过后,谢玉芝对这个解释还是能接受的。 虽然两人认识的时间不算太长,但她觉得自己已经对燕景行有所了解,知道他起码不是那种会光着身子到处连跑的变态。 只不过,谢玉芝与此同时便想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假如燕景行从一开始就是裸着的,那同样身处于“猪笼草”装置里的自己…… 女孩默默低头,看到了一大片裸露在空气中的雪白肌肤,有种“两眼一黑”的感觉。 “放心,关键部位我什么都没看见!因为你身上都有东西挡着呢。” 背对着她走到角落里去的燕景行,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大喊着解释道。 谢玉芝没有回答。 她望着包裹在身上的骨骼和血肉状金属,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它们拉扯开。 目前来看,这些东西对人体应该是无害的…… 她默默开始思考。 不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说,这就是这颗星球上特有的“衣服”? 所谓的衣服,作为遮掩羞耻心的装饰,是伴随着文明演变才诞生的功能;在此之前,主要还是为了避风防寒防雨,保护肌肤不受太阳光照射的伤害,防止体温快速流失等等。 他们在转移到新的星球上时,身上的衣服就自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装置内的物质……这意味着什么? 还没等谢玉芝想出个究竟,最后一个猪笼草装置内传来闷闷的声音。 “唔……我,我这是在哪里……?我……景行,燕景行,你在哪里?玉芝?” 她的声音听起来迷迷糊糊。 “放心,我们都在。” 燕景行回答。听见有人回应后,季春藻很明显松了一口气。 “你们……都在外面吗?我,我马上出来……” 说着,她似乎要使劲掰开笼盖。 “你先等等!” 谢玉芝连忙大喊着阻止 “欸?怎么了吗?” “你检查一下自己身上,衣服很有可能不见了。” 装置内陷入沉默,不久之后,里面爆发出一声清脆的惊呼。 “咦咦?!这、这是怎么回事?!是,是谁把我衣服脱掉了吗?” “……不,应该不是那么回事。”谢玉芝叹了口气,“大概率是在‘转移’过程中自然发生的,也就是说,衣服没办法和我们一起过来。” 意识到自己是裸体状态后,包括季春藻在内,俩姑娘全都躲在里面不肯出来了。 但总不能让状况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 “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吧。” 燕景行的语气听上去有点无奈。 “虽说是要穿衣服,但没有衣服怎么办?” 房间内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沉默且尴尬。 燕景行想了想,重新站起身,开始在这个地方转起圈来。 另外两位同伴都没法出来,也只能依靠他来寻找解决办法了。 虽然他也是裸着的状态,但终归要比女孩们方便点,起码要捂的话只需要捂一个地方。 他希望房间内就能有解决眼下处境的方法——比如,找到几件能穿的衣服。 但他内心里其实不抱什么希望,光看这地方血肉模糊的造型,很明显不像是人类的聚集地,也很难相信会准备适合人类的衣服。 转了一圈后,燕景行倒是在肉壁上发现了一扇门,中间有浅浅的缝隙,说不定用暴力打开猪笼草装置的方式同样可行。 但在犹豫片刻后,他还是没有选择去掰开。 “怎、怎么样?你找到了吗?” 躲在猪笼草里的季春藻急切地问道。 “很难啊,这地方就那么大……” 燕景行叹了口气。不过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掠过某处,突然停住了脚步。 “等等,这是什么?” 他看到了一个奇怪的装置,像是嵌在强中的水龙头;装置的上方通过管道与墙壁内侧相连,只不过如果说“墙壁”就像是血肉的胃壁,那“管道”自然就是粗壮的血管了。 看着着实吓人。 但燕景行还是伸出手去,抓住装置上的把柄,尝试着向各个方向推拉,最后用力一拽。 “砰!” 白骨做成的格子从肉块中挤了出来,里面装着的是…… “行李袋?” 燕景行难掩心中的讶异。 “为什么?连我们身上的衣服都没有带过来,为什么这个行李能——” “你是说有行李跟着我们一起‘传送’过来了?” 谢玉芝听到了他的声音。在思忖片刻后,她谨慎地提出猜测: “我记得,ufo里面有一个类似抽屉的装置,我随手把行李袋放在里面。不过‘抽屉’的容积本身不大,所以只放得下一个袋子。” “是吗……” 燕景行扯开拉链,翻了翻里面的东西,最后惊喜地说道: “有了!” 换上衣服的过程中,他忍不住再一次心生感激,谢玉芝提前为大家做好的准备的确充分,尽管她自己总是觉得不满意。 唯一一个跟随他们“转移”的行李袋里,正好装着三套灰色的保暖内衣。据说那些爬雪山的登山客穿的。 虽然没有外套,但这套内衣的款式是上下两件遮住全身的,材质本身就足够厚实,且能遮挡住大部分的轮廓,他们眼下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太好了……” 松了口气的季春藻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她的脸上重新绽放开朗的笑容。 “除了传送人以外,还有传送物体的装置吗?” 谢玉芝则认真地打量着那个血管装置,似乎在思考这玩意儿的用处。 “那么,我们从这里出去吧。准备好了没?” “我准备好啦!” “嗯,把门拉开吧。要帮忙吗?” “不用。” 燕景行活动了一下手脚,将手指插入门缝,随后用力拉开。 …… 星球上遍布的光芒,微微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无数尘埃,自敞开的洞口落下。 离开房间后,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座巨大的宫殿—— 这里到处遍布着和那个房间中风格一致,类似于人体器官和血肉组织的装置物和雕像,但若是仔细上前触碰,就会发现其实都是颜色阴沉的机械。 而在宫殿上方,穹顶被掀开,露出破败的大洞。 准确地说,这里是一座宫殿的遗迹。 第二十六章 异星宫殿 “你们怎么想?” 燕景行走在长廊上,抚摸着旁边有着奇形怪状浮雕的阴森墙壁,他在入口处抬起头,望着宫殿顶上破碎的巨大空洞,明媚的天光洒落,照亮空气中漂浮着的尘埃,让这处昏暗无声的空间增添了几分神秘、幽静的氛围。 “我们,果然是来到另一颗星球上了吧?” 环顾四周,入眼所及之处皆是地球上无法想象的颜色,拥有血肉般造型和颜色的建筑物,好像一整座宫殿都是一头巨大的活物…… 在这宏大、沉默的物体面前,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向另外两位同伴寻求认可。 “我想是的……”季春藻和他一样,抬起头仰望天空,“我们一定已经成功了。” “天上的光来自何处?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呢?难道说在这颗星球上,也有太阳吗?” 一旦接受成功的事实,大量有关于现实世界和物理规律的疑问便随之涌上他的心头,即便他只是个初中生。 “这可不一定,或许是别的恒星正在发光发热。” 谢玉芝说,她摊开自己的手掌,试图接住空气中的灰尘。 “我比较在意的是,我们现在能好好地呼吸,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症状。本来还在担心氧气瓶没有带上之类的情况,现在来看,都是杞人忧天。” 难道说,这颗星球上空气中含有的气体种类和比例都与地球相似,所以适宜人类生存吗?还是说,是这座宫殿遗址本身比较特别? “不知道这地方有多大,也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大家都要小心点。” “是啊,毕竟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探索,以及……” 燕景行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要不要把某个话题抛出来。 在最开始的震惊逐渐平复下来以后,他想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 我们该怎么回去? 这其实是冒险计划制定开始就该考虑的问题,但这“第一次转移”根本就是一起没人想到的意外。 燕景行心想,与其说是因为莽撞,不如说是他们压根没想过会一次性就成功。 其实在乘坐ufo之前,谢大小姐就已经表示过,她从内心深处不相信这台机器有着能把人传送到另一颗星球上的神奇功能。 其实连燕景行,他当然愿意相信幽灵宇航员提供给自己的指引,但是……只是学着“他”的样子坐进去,居然就直接成了,如此轻易的方式,还是让他始料未及。 他沉吟思考的时间有点久了,谢玉芝好像猜到了他的想法,她提议道: “不如这样吧,我们先考虑回去的事情。我们可以尝试一下,如果重新坐回那个猪笼草装置里,它能不能送我们回地球。” ——万一不能呢? 燕景行想象了一下,就觉得胸口发闷,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惧攫取住了他的心。 他开始后悔,心想万一真的不能的话,我们就只能三个人留在这颗星球上,尽可能想办法求生…… 真的能做到吗? 陪伴在他们身边的,只有一座巨大而空旷的宫殿。 “不,不用着急……”他连忙说,“稍微探索一下回去也来得及。” “没错没错,这地方可是真正的外星遗迹,我还没看够呢。”季春藻在旁边大声附和道。 谢玉芝认真地抬起头瞧了他一眼,之后少女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 “好。” 燕景行叹了口气,觉得内心的忧虑已经被看穿了。 不过,正因为和自己想到同样事情的谢玉芝表现得足够冷静,他才能同样镇定—— 燕景行收拾心神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了一下。 “不用担心,我们能回去的。这次冒险一定会很顺利。” 季春藻对着他笑嘻嘻地说道。 “我有这种预感。” ……当然,还有春藻的积极乐观。 “我知道。” 他重新露出笑容。 唯一由谢玉芝带过来的那个行李袋中,除去保暖内衣以外,还有几包白糖、巧克力和矿泉水,可以供一到两天的生活。 除此以外,还有加热器、手电筒和电池等,他们借助这些工具,在宫殿里一步步展开探索。 “说起来,这些浮雕是人留下的吗?” 血肉涂成的墙壁上,随处可见浮雕和壁画,上面画满了各种怪异奇特的景观与生物,讲述着某个族群的智慧生命开拓世界、与异形们搏斗、建立聚居地的历史,轮廓精细得像是活物被镶嵌在了里面。 “这里是外星球,换句话说……” 谢玉芝的瞳孔在昏暗的环境中依然明亮,她聚精会神地盯着壁画,双眼迸发出了感兴趣的火光。 “是建造这栋宫殿的外星人留下的。” 她正在感到兴奋。 燕景行能理解她的心情。 他们确实已经遇到过货真价实的外星生物,但那都是些一看就觉得没办法交流的怪物。 要么太恶心,要么太吓人。 但真正的外星人,应该是和地球上的人类一样,用智慧和发达的科技主宰星球的族群。 “以人类历史来衡量的话,能够制作出这种栩栩若生的惊喜‘艺术’,说明外星人的文明已经抵达高度发达的水平。” “那么,这些浮雕上……‘人’的模样,就是外星人的长相吧?” 季春藻盯着其中一尊,很感兴趣地踮起脚尖,努力去戳它的眼睛,这个动作看得燕景行心惊肉跳的。 因为雕像的模样实在太拟真,再加上作为基底的那种古怪金属的材质加成,他生怕它们会像恐怖电影里那样活过来。 这些雕像的高度都相似,在两米半到三米之间,样貌近似于人型,但四肢相比地球上的人类更为瘦长。 “看上去和我们人类倒没有那么大的不同……”燕景行喃喃道。 “趋同进化。”谢玉芝的嘴里突然蹦出一个对初中生而言很陌生的词。 “……啊,什么?” 谢玉芝很快解释道: “即便是不同的生物、无亲缘的种,那些在进化上相距甚远的生物,如果让它们生活在条件相同的环境中,同样可能产生功能相同或十分相似的形态结构,以适应自然演化的条件。” “既然外星人能发展出文明,就说明他们有像人类一样发达的大脑;需要使用工具,就会进化出灵活的双手……即便在不同的星球上,一样可能诞生与人类相似的生命。。” 当然,这种状况的趋同仅仅是指体型和四肢,在细致的样貌上,外星人和人类还是大相径庭。 比方说,外星人虽然有着看起来像是眼睛的器官,但长的位置却和人类完全不一样,至于鼻子和嘴巴则完全看不出来,且浑身上下没有毛发。 以人类的审美来看,他们每个个体的脑袋都光秃秃的,而脸简直像是顽劣的孩童捏出来的玩具; 另外,他们看上去没有和人一样的皮肤,而是被一层骨骼、肌肉和薄膜所包裹。 “这就是……真正的外星人。” 燕景行深吸了一口气。 正因为“他们”的体型很像人,可在在部分样貌特征上又迥然相异,反而更让他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悚。 心惊肉跳之下,他忍不住移开视线,不愿多看。 “假如把我们的发现公布出去,肯定会震惊全世界吧。” 季春藻却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这种恐怖,她的心向来很大,反而是笑得很欢快。 “我们几个,会不会得那个什么……诺贝尔奖?” “诺贝尔奖和这种事无关吧。” 燕景行吐槽道。 “欸,这种注定震惊世界的大发现都得不了?我还想名留青史呢!” “那你放心,肯定比诺贝尔厉害。我想想,要打比方的话,应该类似于历史上说的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吧,成为地理大发现的先驱……不,发现一颗有着高度发达的智慧文明痕迹的外星球的历史意义,甚至比那个还要大得多。” “……是吗?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谢大小姐摇了摇头,在提起这个话题后,她的表情很严肃。 “我也不会要求你们别把这件事说出去了。” 燕景行和季春藻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那个山洞现在是属于我们的秘密基地,但别忘记,在此之前,就已经有人进去过了。” 谢玉芝解释道。 “除去只有景行看到的幽灵宇航员以外,铁门,收音机,床,那些现在还放在我家的资料,都能证明有人曾长期停留在那个地方;而另一方面,ufo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山洞里的呢?” “你是说,有人和我们一样,利用ufo来过这颗星球?” “可能性十有八九。毕竟目前来看,那台机器用起来实在是很容易,没有任何限制和需求。但是,世界并没有因此发生改变,不是吗?” “要是外星人的事情真的向外界曝光,我就不会一直被怀疑了……” 季春藻嘟嘟囔囔。 “嗯。那换句话说,就是消息被掩盖了,或者因为更特别的原因没有暴露出去;而我们却对背后的缘由一无所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能采取的保守策略,只能同样是隐瞒,不是吗?” “……是,是吧……” “你说得对。” 面对谢大小姐的深思熟虑,剩下的两人能做的只有干巴巴的赞同。 …… 宫殿遗迹内的大部分房间都被坍圮的建筑物压住了,他们找到了一些雕像和金属容具,但都没什么用处。 除此以外还有各种奇怪的机关装置:像是用十几个人的胳膊黏连成的伸缩臂; 像是虫卵般的装置有数百个,放在一个个镶嵌在墙壁的格子里,有的“卵”还在人经过的时候微微颤抖; 有的像是两片颤抖的巨大肺叶从天花板上垂吊下来,上面覆盖着厚厚一层灰尘,似乎是某种空气净化装置。 他们能做的,只有小心翼翼地绕过去。 倒是一路上的壁画和雕刻,的确承载着有关于外星文明的种种重要和新奇的信息,让人大开眼界。 在来到最中央的厅堂时,他们看到了迄今为止规模最壮阔的一幅壁画;并且从连贯的线索来看,这讲述的似乎还是对这一文明而言占据着重要历史地位的史诗。 位于最当中的壁画,是森林中三个相貌各异、打扮迥异的异星人;无数参天巨木围绕着他们,而在他们中间,则是一根通天贯地、长满眼睛的长柱。 看质地,这根长柱的给人的感觉像是用“肉”做成的,就像某种人类无法理解其生存方式的巨型生物体。 “好怪……” 燕景行心想。 接下来,他们从肉柱身上挖出了三样东西,其中两个人手中分别握着一只血淋淋的眼球,而剩下那个人手里则提着一串荆棘般的长条骨头——很可能是脊椎骨。 在壁画的最后,肉柱崩塌了,取而代之是的无穷无尽的闪电遍布天空,和山崩地裂一起组成末日般的景象…… “这张壁画,似乎是在说这座宫殿的意义。”谢玉芝沉吟道,“考虑到壁画在人类文明中的作用往往与宗教有关,难道说,他们是在崇拜一种……奇怪的东西?” 被外星人们围绕在中间的那根庞大活物,样貌诡异、难以形容,她只能用“奇怪的东西”来称呼。 “不,看他们的态度,完全不像是对待神。你看,这三个不同的异星人,从那根东西上面取走了三样器官,还把它搞塌了。” “嗯,那就是某种预言或者神话性质的创作?警告人不要贪婪或者破坏之类的。” “也有可能是真的,”季春藻在这时插嘴道,“我们都看到过那头云团里的超大外星生物!说不定哪一天,我们也能遇到壁画上的怪物呢?” “……” 谢玉芝的表情变得古怪,定定地看着她的脸。过了一会儿,大小姐才有些感慨地轻声说道: “春藻,你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呢。” 第二十七章 壁画的秘密 的确。 燕景行忍不住点头,他有着相同的想法。 有的人平常所展露出来的性格,和他遇见严重事态时的表现会南辕北辙。看上去勇敢强大的人在危险时会表现出怯懦;而反过来,平日里平平无奇的人,却可能在恐惧面前爆发出惊人的勇气。 但季春藻则是那种完全表里如一的类型,哪怕到了另一颗星球上都不曾改变,这点无疑是让人羡慕的。 说实话,燕景行现在就很紧张:在一座巨大的外星文明留下的遗迹里探索和冒险,这种事连他做过的最荒唐的梦里都没有出现过!却突然变成了摆在面前的现实,简直措手不及。 每一次看到那些属于异星文明的怪异壁画和雕塑时,他都感到很不适。 他也看得出来,谢大小姐和他一样紧张,虽然她努力让自己保持着镇定的模样,但说话时的语气和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忧心忡忡。 三人中唯一能保持常态的人,只有春藻了。 当然,谢玉芝的意思可能不止是夸奖——这种态度可以说是勇敢乐观,也可以说是没心没肺。 但季春藻显然只会往好的方向理解,感到自己被表扬的她得意地朝同伴们比出一个“耶!”的手势。 “放心啦,这地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任何危险的东西吧?” 拜托你就别说这种话了。 …… 年轻人们继续往前探索。走廊看似错综复杂,但最后都汇聚到同一个方向,他们很快在尽头处发现了一个新的房间。 “这个房间的门……好像打不开。” 燕景行试着扒了一下门,这次没有缝隙。 他转过身来回望,假如不能打开这扇门的话,他们就只能走回头路了。 这地方的氛围和别处无异,墙壁和地板都呈现出一种血肉有机质的凹凸不平,像是某种庞大生物的体腔内部;而在房间的三个角落,分别摆着类似于椅子的机器。 “又是三个……”燕景行转了一圈,发现确实没有别的入口和通道,“该不会是要我们坐上去的意思?” 椅子后方是脉动的血管,它从地表下方隆起,在墙壁的覆盖下形成骨骼,最后一直连通到门。 “这是把我们送到这颗星球上来的传送装置吗?” “看起来好像不太一样。” 谢玉芝态度谨慎,伸手拦住季春藻让它不要靠近。 “小心,说不定一走近了就会触发机关。” …… “等等。” 燕景行打算离开这个房间再去找找有没有别的路,但就在这时,他突然停住脚。 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在这座空旷而寂静的宫殿废墟里,听见了除他们三人以外的声音。 房间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而两头淹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来的时候大家有说有笑,完全不觉得吓人;可要是一个人站在这儿张望,心底一下子开始发毛。 路上在壁画中看到的那些狰狞可怖、无比怪异的异星景观、那些苍白的、没有脸庞的直立外星人的雕塑,在这一刻就像在他的脑海里全都活过来了。 燕景行蹲下来,努力侧耳倾听。 这回可以确定了,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响起了某种奇怪的动静。 这声音一开始窸窸窣窣的,就像老房子的墙里有老鼠转来转去发出的,并不引人注目,但是…… “你怎么了?” 两位女孩察觉到了异样,连忙来到他的身边。 燕景行打了个寒颤,在环顾四周的同时,低声对两位同伴说道: “大家听见声音了没有?” 如果是在地球上,他可能下意识就忽略过去,但这里可是另一颗星球。 说到底,这地方真的会有老鼠这种动物吗?到目前为止,他们连苍蝇蚊子都没看见。 季春藻和谢玉芝学着他的样子蹲在门边,试图确认声音的来源,并且很快得到了答案。 年轻人们面面相觑,表情都有点僵硬。 燕景行忍住害怕的念头,望向走廊深处。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躬下身,慢慢往前走。 燕景行走在最前面,因为他觉得自己是唯一的男生,理应表现得更勇敢,但这点显然不被他的同伴们认可——要不是他抢先走出去了,肯定会先和谢玉芝或者季春藻头碰头地撞到。 他听见两人的脚步声跟在后面,本来想让她们留在房间里的话自然没法说出口了。 伴随着与声源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那怪异的动静有一段时间突然停了下来。 但他们很快就看到了别的东西。 “那是……” “看这样子,你们说的灵体水蛭,就是它们吗……?” 谢玉芝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她的脸色微微发白,用一只手握紧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努力避免自己叫出声来。 相比之下,剩下两人的表现好要更冷静点,毕竟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走廊通往的厅堂,就在他们十分钟前经过的地方,熟悉的怪虫——“灵体水蛭”们组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虫团,像蛇一般在地面上游荡,留下冰冷黏腻的痕迹。 乍一看还以为是一整个某种冷血的爬行动物,但是只要走近了,就会看到表面无数蠕动的头颅。 “你能看到它吗?” “……嗯。”谢大小姐微微叹了口气,“长得比我想象中还要恶心和恐怖一点。” 在遇见宇航员之后,他就和季春藻一样能看到外星生物了;这点放在谢玉芝身上同样成立,因为就在一天前,他们一起目击了在云中出现巨大的魔怪。 经验证明,似乎只要亲眼见证过一次真实的世界,从此就能一直看到它们。 “怎、怎么办?” 季春藻小声问道。 “灵体水蛭堵在路口,我们好像回不去了。” 谢玉芝凝视了一会儿虫团们的行动,很快发现其中暗含着某种规律和范围。 “它们好像是在这个地方巡逻,最好能像个办法绕过去——” “咚。” 她的话被打断了。 奇怪的闷响又一次响起来,就像有人在厅堂内擂鼓。 燕景行察觉到自己脚下的地面正在颤抖,一时间有种站都站不稳的感觉。 “咚……咚!咚!咚!” 那声音变得越来越响亮,越来越近,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觉得就像是自己的心跳。 “……!” 他们在连接厅堂一侧的走廊,厅堂内遍布着蠕动的虫团,而厅堂的另一头,滑腻青灰的皮肤逐渐从黑暗中浮现,巨大的口器一圈圈张开,尖锐的利齿遍布其上。 “好大——!” 季春藻惊叹。 “是……灵体水蛭们的首领吗?” 燕景行觉得自己的手脚正在发抖,特别是当他看到那张从黑暗中浮现的庞然嘴巴,一口就将旁边的墙体结构咬了下来,简直比咬下一口奶油蛋糕还要轻松。 但他还是努力站起了身,一人一边拽住了俩姑娘的手。 “快跑!” 三个人沿着走廊迅速往后退。 背后轰鸣声越来越响亮,巨大的水蛭挤破洞窟,穿过厅堂,一头扎进了走廊里。 这头体型比地球上所有已知的陆上动物都要庞大的软体生物,在走廊中蜿蜒前进,就像一台掘地机般“轰隆隆”地前行。 地面如海浪般颠簸,震动的天花板上有灰尘簌簌掉落,通道被撑得开裂,臃肿肥胖的躯体几乎将整个空间挤满。 男孩女孩们好不容易在巨型水蛭追上他们之前跑回了那个房间。 “咚!” 青灰色的滑腻躯体迅速滑过洞口,像是一列在隧道里穿行的地铁。 燕景行躲在房间角落里,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除了三个装置内部以外,这个房间根本无处藏身,只要它转动脖子,就能立刻注意到。 他呼吸急促,浑身僵硬,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吓晕过去了,就像以前看过的恐怖电影里的桥段。 虽然很丢人,但……要不是跟在他旁边的小姑娘正死死抓着他的袖子,他可能真的要当场昏倒。 无论是季春藻还是谢玉芝,她们俩现在全都一言不发,蜷缩起身体,紧紧盯着着洞口。 过了一会儿,“轰隆隆”的声响远去,周围的动静渐渐消失,这才不约而同地吐出一口气来。 “……走了?” 他小声问道。 “应该……但现在还是别出去比较好。除了大家伙以外,厅堂里还有其他水蛭。” 谢玉芝拧起眉毛。 “看来我们是被困在这里了。不可能原路返回,想要找别的通道同样很危险。” “那群家伙,究竟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这也是燕景行想问的问题,他们来的路上,明明到处都很安静,整座宫殿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可突然之间,那群怪物们就像是从各个角落一口气涌了出来。 “仔细想想,好像是从我们走入这个房间以后。果然还是因为触发了某种机关吗?” “那……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不知不觉间,燕景行的目光落在房间内的三台装置上。 在这一刻,他和谢玉芝视线交汇。 “……只能试试看了吗?” “没有别的办法。” 谢大小姐神情凝重。 “假如灵体水蛭注意到这个房间,我们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哪怕这几台装置没有任何意义,至少可以用来躲藏。” “好,那就先钻进去看看吧。” 季春藻自告奋勇,第一个爬上椅子。 然后,在剩下两人的注视下,“椅子”旁边突然升起骨盆,就这样直接合拢了。 “等……!” 这一幕看上去就好像她被这张椅子吃掉了似的。 燕景行吃了一惊,小姑娘的动作实在太利落,旁人根本来不及阻止。他连忙冲过去,用力敲了敲装置的外壳。 “春藻!春藻!你没事吧?” “我没事。” 里面传来闷闷的回应。 “有哪里不舒服吗?” 谢玉芝也跟着问道。 “没有,就是很黑,没有灯,但躺着还挺舒服的……哈啊。” 装置内传来了一声哈欠。 “这么一说,我突然想睡觉了,好困啊……” ……在这种时候都能产生困意? 燕景行觉得她真是太厉害了。 就在这时,他的耳朵突然一动。 奇怪的响声连带着地面的震颤,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 不好,又回来了—— 似乎那头巨大水蛭在宫殿里钻完一圈后,转身又爬了回来! “景行,我们先躲起来吧。” 谢玉芝拉了拉他的袖子,轻声提醒。 “好。” 尽管他内心深处还有着种种疑惑,但眼下没有别的办法,他和谢大小姐一人选择一个装置钻了进去。 …… 数分钟后,巨型水蛭从通道上“轰隆隆”经过。 又过了十几分钟,某一个蠕动的虫团在路过这里的时候,在洞内围着装置转了一圈,然后又出去了。 半小时后,三台装置同时闪烁起了红光。 整个过程中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没有人说话,房间内静悄悄的,就好像装置内的男孩女孩们全都睡着了一样。 红光像是流动的鲜血,顺着血管流入地板,再流上墙壁。 在吸收了“血液”之后:一幅幅被蔓延的菌毯和肉块组织所吞噬的壁画,自墙体深处慢慢凸现。 它们所讲述的故事,似乎是大厅里壁画的后续: ……https: 三个异星住民走入一片森林,从矗立在林中的那根顶天立地的肉柱里面,一共挖出三样东西:两只眼睛,和一根脊髓。 肉柱就此崩塌,他们回到了自己原本的部落里。 而在那之后,异星住民们做了一件诡异又恐怖的事情: 第一个人,他先把自己的左眼挖出来,再将从肉柱里得来的眼睛按进了自己空洞的眼眶; 第二个人如法炮制,将剩下那只眼睛按进了自己的右眼; 第三个人,让人将自己的身体沿着后背整个剖开,从苍白佝偻的躯体里取出一整根血淋淋的骨头,最后再将新的脊柱塞回去。 在完成了这件事后,三位异星住民像是从此在这颗星球上拥有了莫大的力量与崇高的地位,他们被无数的同类们簇拥和包围,率领军队,踏入宫殿,走上王座…… 第二十八章 国王第章 祭祀与战士 燕景行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被链锯沿着人体的中轴线被切成了两半——从后方,即后脊线与脖颈的交界处为,齿轮般锋利的锯片一点点往下,切开薄薄的皮肤、脂肪和纤维状的肌肉,鲜血四溅,切入肉中的锯片逐渐触碰到白色的骨骼,留下浅浅的划痕。 灵巧的镊状装置深入骨骼间的缝隙,就像沿着拉环撬开一盒罐头那样容易,里面鲜活跳动的脏腑全都裸露出来。 就这样,链锯从头到脊椎,把他整个人从后面切成了两半,身体干脆利落地敞开,就像被切成瓣的水果…… 很可怕的梦。 更可怕的是,无论画面和声音都很真实,血腥得不像话,小孩子看了要做噩梦的那种。 但燕景行的心态却还算稳定。 他一开始的时候确实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注意到自己是在以一种第三人称的视角在看。 在没有别的东西分散注意力的情况下,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个背对着自己的倒霉蛋被切开,而看久了,便也就习惯了。 如果真能身临其境地感受到痛苦,他早就该惨叫起来,在地上打滚了。 但面前的人却不一样,虽然从肌肉的颤抖和滴落下来的汗水等种种生理反应来看,他明显还是活着的;可面对此等酷刑,这家伙却一点儿挣扎的意思都没有,脑袋低垂,就像已经失去了抵抗的力气,又或者—— 是睡着了?催眠了?失去意识了? “等、等等……” 燕景行突然觉得这人的背影有点眼熟,情绪一下子有了起伏。 看上去,是个年轻人。 ——这个人……该不会是自己? 燕景行越看越觉得好像真的是他,难免感到慌乱,他不知道是恐惧产生的错觉驱使他这样认为,还是自己真的是那个受害者。 没有人会整天欣赏自己的后背,所以燕景行认不出来,拿不准主意。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如果这个正在被解剖的人是自己,那他现在的视角又是什么情况,难不成是灵魂出窍? 在“受害者”的后背被切开之后,这场血淋淋的手术并未就此停止,而是以更残忍的方式继续下去: 白色的、瘦长的装置,如同剥离了皮肉的骨骼之手,从旁边出现,就这样一点点伸入体腔,紧紧攥住了那个人的一整根脊柱骨,然后—— 轻松地抽离出去。 失去支撑的人体像放光了气的充气人那样软绵绵地摊下,但很快,一根全新的脊柱骨被塞了回去,将人重新支撑起来。 骨骼的每一寸上都散发着金属般的冷灰色光泽,更像是用在某种机械造物上的。 在链锯、镊子、骨手等数个装置的灵巧配合下,一场更换人的脊柱骨的改造手术,在不到数分钟内完成。 “这……这就好了吗……” 燕景行瞪大眼睛,看着脊柱骨被塞回去后,本来被切割、敞开的人体肌肉和皮肤开始自动弥合,巨大的伤口迅速缩小,到最后只剩下一道血色的缝合线。 “所以,这人果然不是我吧?我可没有这种本事……”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一种奇特又庞大的吸引力从“头顶”的方向传来。 这种感觉很熟悉。燕景行想起来,之前他传送结束后即将从猪笼草装置里醒来的时候,就有相同的感觉。 燕景行的意识身不由己地卷入到漩涡中,最后在温暖的海水包裹中浮上水面,这个过程仿佛婴儿从母亲的子宫中出来…… 少年睁开眼睛,猛地坐起身。 封闭的骨盆装置自动敞开,外界的光线轻飘飘地落在他的眼球表面。 清醒过来后,他能感觉到浑身都是淋漓的汗水,衣服都被浸湿了。 燕景行环顾四周,逐渐回想起进入装置前的记忆。 梦中那个人……真的是我吗? 燕景行迟疑着,将手伸向后背,试探地摸了摸脊背处。 “嘶……!” 没有强烈的痛觉。但指尖触碰到的微微凸起,那很明显是伤痕的触感。 收回来的手指捻动了一下之后再张开,能看到浅浅的血印,这说明背后的伤口刚愈合没多久。 他的脸色变了。 那个盘旋在脑海上的猜测变成了现实—— 燕景行猛地回头,看向背后的“椅子”。 原来这是个做手术的装置?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替换人的脊椎骨?这有什么意义? “砰!” 没等他仔细思考,伴随着一声闷响,又一个骨盆装置慢慢敞开。 有着一头长长卷发的小姑娘用手牢牢覆盖住自己的左眼,发出吃力的喘息,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燕景行连忙跑过去,扶住她的肩膀。 “春藻,春藻!你没事吧?” 他焦急地喊道。 “没……事……” 季春藻晃动了一下脑袋,靠在他的怀中,小声回答道: “就是一边……一边的眼睛有点疼……感觉睁不开……” 燕景行抓着少女纤弱的肩膀,看着她一手捂住眼睛的奇怪姿势,心脏紧紧揪起。 该不会,她和自己一样…… “砰!” 又是一声闷响。 第三个人从打开的骨盆装置里出现。 谢玉芝扶着自己的膝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她用力捂着自己的右眼,胸膛激烈地起伏着,剩下一只眼睛的视线来回巡视,最后落在燕景行的身上。 刚才在装置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植入脊柱,还以为那是个血淋淋的梦,但现在看来,这恐怕是实实在在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场手术。 燕景行忍不住又伸手去抚摸自己的后背上微微凸起的血痕。 他倒是没觉得自己的身体有出啥状况,没有疼痛、没有不适,但正因为一切正常,反而更令他感到不安。 燕景行望向自己的两位同伴。 季春藻捂着自己的左眼,谢玉芝捂着自己的右眼,这俩姑娘并肩安静地坐在一起,还摆出了相同的pose,看着就像是一对姐妹在人面前整蛊搞怪。 她们也没事……安心的情绪暂时冲淡了他此刻内心的紧张。 “我先说说我在这台装置里面遇到的事情吧。” 燕景行先讲完一遍自己的经历后,又向她们问道: “你们是不是和我有一样的遭遇?” “……没错。” 谢玉芝将手放下,她的右眼微微眨动了两下,像是畏惧外界的光亮,但最后还是勉力睁开了。 “我记得很清楚,里面的装置用手术摘取了我的眼球,然后用一枚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新眼球替换,塞了进去……” 谢玉芝又眨了两下自己的右眼,这只“新的眼睛”看上去和她原本的眼睛并无不同,自然得像是天生如此。 “目前为止没有任何感觉,也没有什么器官排异反应之类的。但我觉得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起码以人类的医疗技术是做不到的。” “这样啊,景行是被替换了脊椎骨。” 季春藻小声说道。 “听上去真吓人,比我和玉芝还要倒霉呢。” “哈哈哈,还行啦。” 燕景行摸了摸后脑勺,看到小姑娘正一脸担忧地看向自己,他连忙解释道。 “我现在身体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所以不用担心。” 说着,他摆出出拳的姿势,朝着前方挥出几次空击。 “你看,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吧?” 燕景行笑着说道。但与此同时,他的心底突然冒出几分疑惑: “咦,奇怪……我出拳的速度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 错觉吗? 燕景行迟疑地收回手。 “说起来,你们注意到后面这幅壁画了吗?” 谢大小姐突然站起身,走到装置后面的墙壁附近。 “壁画?在哪里……还真有,我们抵达这个房间的时候怎么没注意到?” “看来,是在我们进入装置后才出现的。” 燕景行和季春藻来到壁画前。和之前看到过的所有壁画都不同,它的颜色是鲜红色的,且画面上的轮廓还在微微扭动,如同流淌的鲜活血液。 “这个内容,好像是大厅里那幅壁画的延续。等等,这是……” 燕景行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他的后背升起一阵寒意。 壁画上的内容,讲述的是从肉柱里取出三样器官的异星住民们,用一种残忍的方式植入自己的体内。 而那三件器官,分别是脊柱、左眼和右眼—— “……” “……” “……” 三个年轻人面面相觑,燕景行和季春藻的表情都有点僵硬。 过了好一会儿,谢玉芝才开口说出了那个结论: “这样看来,我们在装置里所经历的,正是和壁画上如出一辙的内容,一种远古仪式的延续。” 她的脸上,甚至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我们该感到庆幸,相比起这上面展现的残忍和血腥,我们所经历过的很明显是异星文明经过不断演变和改进后,更加文明、更加高级,利用手术来实现的仪式。过程中没有疼痛,目前看来也没有什么太过分的后遗症。” 不不不,这可是刚刚被换了器官啊!你的反应是不是太平静了点? 话虽如此…… 燕景行叹了口气。 毕竟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除了接受以外,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 当他转过身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 “你们看。这装置上面好像还有文字。” 燕景行蹲下来,发现三张椅子后面都有一个不同的符号,像是蚯蚓般的文字。 “可惜看不懂。” 谢大小姐叹了口气。 “文字和语言是文明的象征,如果能加以理解和掌握,就能更深入地了解这个异星文明。但以我们几个初中生的能力……” “——欸,可我看得懂哦?” 季春藻跟着蹲下来,她不知为何又开始捂住自己的眼睛了——只不过,这次是右眼。 “……什么?你能看懂这些外星文字?” 谢玉芝愣了一下。 “嗯。” 小姑娘简短回应了一句。 那只被手术植入的眼睛,清澈又明亮,如今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装置上的符号。 “让我看看……在这边的,写的是,呃,‘巫师’……‘先知’……‘祭祀’?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燕景行和谢玉芝面面相觑,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虽然春藻偶尔会发小孩子脾气,但从来不会在正事上说谎。并且,她此时的表现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燕景行当然相信她。唯一的问题是—— 她是怎么做到的? 季春藻站起来,又走到中间的装置旁,也就是燕景行爬出来的那座。 “这边写的是……‘武士’?‘士兵’?……‘战士’?反正就是拿起武器来战斗的人的意思。” 最后是给谢玉芝做手术的那台装置。 “‘酋长’,‘首领’……对了,‘国王’!就是国王的意思。” 季春藻放下手,露出满意的笑容。 “等一下,春藻,你为什么突然就会辨认出外星人的文字了?” 燕景行忍不住问道。 而谢玉芝的提问则更加直接。她凝视着季春藻的双眸,认真地问道: “——是用你的‘那只眼睛’看见的吗?” “没错。” 季春藻点了点头。 她又用手捂住一边眼睛,只露出“崭新的左眼”。 “自从刚才醒来开始,我就觉得有哪里很奇怪,就好像脑子里多了些东西,还看到了过去看不到的东西,在空中飘来荡去……等我捂住另一只眼睛,集中注意力后,逐渐就看清楚了。” “所以,是文字主动浮现在你眼中?” 她摇了摇头。 “不,是浮现在我的脑子里,所以还需要我自己理解,然后说出来。” 谢玉芝露出思索的神情。 她再一次站起身,来到壁画面前,沉默地盯着上面的内容。片刻后,少女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恍然。 “原来如此,这样就能对应起来了……” “你发现什么了?” “你们快过来看。” 男孩女孩们的脑袋又凑到了一起。 “看到这三个人的结局了吗?” 伴随着谢大小姐的纤长玉指在壁画上慢慢移动,他们看到的是一个清晰的故事脉络,发生在另一颗星球上的诡异史诗由此徐徐展开。 “外星人们在得到新的‘器官’后,全都成为了被众人簇拥的大人物,但实际上,这三个人的下场并不一样。” “看到了吗?得到脊柱的人独自一人面对着战场,得到左眼的人站在神庙里接受他人的崇拜,而得到右眼的人则走向宫殿里的王座,这无疑象征着不同的命运。” “而根据春藻的说法,我们现在已经可以得出结论了:这三个人确实不是同一类人,他们分别代表的是——” “战士,祭祀,和国王。” 谢玉芝的手指停了下来。 “装置上的符号,也就是如今的我们所获得的‘东西’背后的意义。” 第二十九章 超能力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的身份就相当于壁画上的这三个外星人。根据装置上显示的种类,我是‘战士’,春藻是‘祭祀’,而玉芝是‘国王’——没错吧?” 燕景行确认了一下现在的状况以后,他还是感到有些困惑,开始抚摸起自己的下巴。 “不过,这又意味着什么呢?我们身上被移植进不同的器官,难道说只是为了保证壁画上这种原始仪式的延续?” 然后,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季春藻身上。 在这一刻,燕景行终于明白了。他的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春藻则歪了歪头,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 她那只放在眼睛上的手,仍然没有放下来的意思。 ……原来如此。 “看来,景行你已经明白了。” 谢玉芝说。女孩的双目闪闪发亮,她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说明大小姐现在兴致高昂。 “壁画上的内容,恐怕不是我们理解中宗教式的、隐喻或者夸张的传说和神话。我们正在另一颗星球上,一切皆有可能。或许在‘这个世界’,真的有人因为更换了自己的眼睛和脊柱后,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从此得以统治自己的族群,在异星文明中得到受人崇拜的地位。” “——现在的春藻就是证明。” 她的目光落在小姑娘的脸上。 “……我?” “你能看懂自己从未接触过的外星文字,这很不可思议,我们都做不到,常理而言也不可能做到。所以,这是一种‘特异功能’,不是吗?过去的你并不具备,是经过装置内的器官移植手术后才得到的。” 谢玉芝越说越是雀跃。 她开始原地踱步转圈,明明是个上初中的小女生,但这一刻的她却像是一个在讲坛上授课的老教授,正在高谈阔论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而且,我的这种猜测并不是没有根据。你们知道荣格吗?” 燕景行和季春藻面面相觑,一齐摇头。 “他是一位瑞士的心理学家,你们可能听说过弗洛伊德,这两人算是关系很复杂的‘战友’,是精神分析学派的奠基人。他提出过一个‘原型’的概念,简而言之,就是他认为的那些以神话角色的形式存在于全世界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观念’。” “比方说,东西方都有大洪水的传说,都有体型远比人类高大的巨人曾经生活在大地上的故事,都有用泥土创造人类的神话……这些令人感兴趣的巧合、这种受地理条件在历史上不可能发生任何交流的数个族群间不约而同诞生的共通想法,就像是被一种共同的集体记忆所塑造出来的,而像‘祭祀’,‘国王’,‘战士’这样的形象,是世界各地古代人类社会共通的职业和象征,同样可以看作是原型的一种。” “这是因为他们在一个古代国家中,分别代表着权力组成的三角:即象征贵族与法统的‘王权’、象征宗教与仪式的‘神权’,和象征军队与武力的‘军权’。此外,我国古代也有‘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的说法……” 燕景行听着大小姐在那里兴奋地滔滔不绝,再看了看一脸晕乎乎的季春藻,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打断道: “那个,所以你的意思是?” 虽然听大小姐普及一些超出初中生阅历的课外知识是很酷啦,但大家想听的不是这个。 谢玉芝对自己的跑题浑然未觉,反倒是瞪了他一眼,好像很不满他打断的行为。不过,她还是听话地把话题拉了回来。 “……我想重点是,春藻她现在所展现出来的能力,和‘祭祀’之间有何关系。” 她竖起一根手指,再一次指向身后的壁画,显然是对自己的判断很有自信。 “其实答案很简单。在原始社会,一个部落里的祭祀往往是由经验丰富的年长者来担任,他们一般还兼任诸如后世的医生与教师这样的职务,负责将总结出来的种种经验教训传递给后人,制定规则,避免犯同样的错误——而这,就是所谓的‘知识’。” “文字是通往知识王国的必要路径,可以说是最重要的知识,所以在春藻成为‘祭祀’后,就能看懂这个世界的文字了,这岂不正是很符合‘祭祀’这一身份的能力?” 燕景行听懂了,于是他顺着这个思路往下猜测: “按照这个逻辑,我的‘战士’,你的‘国王’,都会有拥有符合这个身份的特殊能力,对吗?” “没错,我是这样想的。目前没有发现,不代表我们身上没有。所以,接下来要做的其实是挖掘这份潜力。” 谢大小姐露出微笑,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燕景行的眼睛。 “高兴吗?燕景行,这次是货真价实的改变,我们马上就能像虚构故事里的英雄那样,拥有超能力了。” ……干嘛要特意看着我说? 燕景行直到这个时候才突然想起来,在目击云中魔怪后的那个暴风雨夜,他曾经对两位女孩说过这样一句话—— “难得连外星人都遇见了,肯定会想要更多,比如超能力什么的。” 当时的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谢大小姐却一直记在心里。 “特异功能……嘿嘿嘿。” 而一旁的季春藻已经开始傻乐了。 她一会儿放下捂着眼睛的手,一会儿又抬起手到处乱瞧,玩得不亦乐乎。 燕景行忍不住说: “我和谢玉芝两个人暂且不论,你是从一开始就有超能力的吧?可以呼唤外星生物什么的……” “你也有啊,那个宇航员只有你能看见。……啊,对了,说到这个。” 季春藻摊开自己的双手,瞧着自己的掌心,用一种不太确定的口吻说道。 “我能感觉到,我接收‘电波’的能力好像变强了。”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我本来要好久才能捕捉到外星生物的信号,想要让它们收到就更困难了。但是现在,好像很轻易就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难道不是因为这地方本来就有——” 话说到一半,燕景行一拍自己脑门。 “等等,我都差点忘了,我们到底是为什么才要躲进那个装置里的……宫殿里还有灵体水蛭在吧?还有那个超大的巨型水蛭,它们把路堵住了,还在四处游荡,导致我们根本没办法原路返回。” 他稍微冷静了点。能觉醒超能力啥的当然是好事,但在此之前,还是要想出解决眼下困境的办法。 “战士”……燕景行心想,既然自己是“战士”,会不会拥有战胜那些外星生物的方法呢? 对于外星人们来说,无法交流的灵体水蛭应该同样是一种威胁。既然这个文明能发展到强盛的程度,就说明他们一定拥有对抗怪物的方法。 谢玉芝用手托着下巴,思忖片刻,她开口问道。 “春藻,你说你原来的能力变强了,那现在是否可以通过……你口中的‘电波”,来确认它们的位置?” 季春藻眨了眨眼。 “我还没想过。那,我先试一下。” 燕景行又一次蹲伏着来到走廊转角处。他悄悄探出头,望向厅堂里的怪物们。 在他对面,正是那头巨大的水蛭,它只露出脑袋,剩下大半滑腻肥大的躯体全都藏在后方黑暗的甬道里,就像洞穴里的蛇。 蠕动的虫团包围在它的头颅边上,就像巢穴内一群拱卫蜂后的工蜂。 而在距离二十米外的走廊深处,谢玉芝扶着季春藻的手臂,避免她摔倒。因为小姑娘此时正紧闭双眸。 “我能感觉到……首领大概在五十米之外,旁边有一、二……三个虫团,另外还有一、二、三……五条单独行动的水蛭。” 她的眼皮底下,眼球正在激烈地转动着。 等到确认完毕后,季春藻睁开眼睛,在看到厅堂里的景象后,她轻轻松了口气。 蹲在前方观察情况的燕景行悄悄地溜回来,听到答案后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完全正确。就算不用眼睛,一样能得到准确的答案。” 谢玉芝很为她感到高兴。 “看样子,成为祭祀的‘春藻’已经能通过自身的特殊知觉提前感应到灵体水蛭们的存在了。这很好,等会儿一起行动的时候,这样的能力能大大提高我们的安全系数。” “但是,我们还是没办法从那个方向出去吧?” “嗯,先回原来的房间。装置启动以后,本来封闭的门说不定就能打开了。” …… 门果然开了。 从只有完成手术的人才能离开这点来看,这整栋宫殿,很可能就是为了“器官移植”这一仪式而存在的。 在无法原路返回的前提下,他们只能继续向前。 顺便一提,季春藻还提到了那群怪物的“真实名字”。 所谓的“灵体水蛭”一词,是她根据怪物的样貌,以及难以被地球上的普通人看见和触碰到的特性而取的。 而在成为“祭祀”之后,她再一次看到水蛭怪物时,却发现它们身上冒出了新的信息: “‘没有毛发的怪物’……‘无毛者’,这颗星球上的住民们好像是这样称呼它们的。” “是吗,听起来不如你取的名字准确。” “那是自然。”季春藻很得意,“我的品味可不是区区外星人能比的。” “不,我觉得这是因为这颗星球上压根不存在水蛭的缘故。”谢玉芝吐槽道,“要是有外星人能来到地球,看到水蛭这种生物后,大概会反过来把它们称作是‘小型无毛者’之类的吧。” …… 沿着新的道路继续一路向前,他们发现弯折的走廊和脚下的路面明显呈现出上坡的趋势。 “假如这座宫殿是建在地下的话,就说明我们正在前往出口。” 谢大小姐做出判断。 地下宫殿的出口—— 换句话说,只要走出去,就能看到真正的、属于另一颗星球的风景。 燕景行想到这里,心中不由产生了隐约的期待,连带着步伐也加快了几分。 但是…… 在即将走入一个转角前,跟在他身后的女孩突然用力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角。 燕景行转过头去,看到季春藻正在朝自己比出“嘘”的手势。 他反应过来后立刻蹲下身,朝着转角处看去—— “一,二,三……有三头无毛者,潜伏在前方的角落里。” 季春藻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真倒霉,眼看着就能走出去了,却又跑出来碍事。”燕景行有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群怪物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可能是宫殿内布置的某种试炼。比如‘只有逃过无毛者大军捕猎的人,才有资格完成仪式’。” 谢玉芝轻声回答。 “又或者说,它们是在这栋宫殿被遗弃后,入侵此地、并把这里当作巢穴繁衍生息的外来者。” 燕景行凝视着黑暗中潜伏的怪物们。 季春藻利用她的特殊感知发现了三条……再往后的坡道,是一条漫长的走廊,可能还有潜伏着更多。 但至少,那头最危险的无毛者首领不在这里。在这种情况下,难道真的没有战胜他们的办法吗? ——难道面对怪物,他们只有仓皇逃窜、四处躲避这一种途径? 燕景行一想到这里,一双眉毛不快地拧起。 当他盯紧目标,将手慢慢地、用力攥紧成拳时,他身上的气场在悄然间发生了某种细微的改变。 “景行?燕景行?” 谢玉芝敏锐地注意到了男孩的表情。 “你没事吧?” “玉芝,你不是说过,在仪式过后,我都拥有了某种超能力,只是亟待发掘吗?” 燕景行没有回头,没有转身,他一边瞪视着黑暗中的怪物们,一边回答道: “我突然想要尝试一下了。” 谢玉芝愣了一下,连忙阻止道: “等等,你不要冲动——” “我没有冲动。现在的我,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坚决的意志在他体内流淌。 谢玉芝的猜测是正确的。自他从装置里爬出来以后,他身上的确出现了某种“改变”。 刚刚在房间里的时候,燕景行就隐隐有所察觉,只不过…… 还需要实践来验证。 他凝视着在黑暗的地面上缓缓蠕动的水蛭怪物,它有着令人作呕的丑恶面貌,还有着活吃人脑、在人体内寄宿等等可怖习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习惯了,当燕景行紧盯着无毛者,现在的他已经感受不到半点惊慌和恐惧了。 ——眼下,不就是“实践”的最好时机吗? 当然,武器是必不可少的,他可不想空手对付怪物。 燕景行的视线四下逡巡了一圈,最后在地上发现几枚散落在角落里,大小不一的金属碎块。 这里是一座宫殿的废墟,类似的东西随处可见。 他的眼神开始兴奋起来。 第三十章 战士的本能 在此之前,燕景行并不是没有试图对抗过这种异星生物,就在高老师被无毛者附体的那段时间内,他试图阻止其行动,用手边的重物去砸它,结果却是那层滑腻的表皮轻松弹开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没有战胜对方的机会。 如果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情况倒罢了,既然发生了物理层面的触碰,就肯定有办法抓住要害。 这么想着,燕景行眯起眼睛,开始聚精会神地观察前方的动静。 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那头正在走廊和墙壁上缓缓蠕动的怪物,逐渐显露其全貌。 一种“直觉”、一种“知识”—— 当他认真想要动手的时候,过去未曾了解过的信息,自然而然流入他的大脑。 这一刻,燕景行突然发现自己能理解春藻口中“脑子里像是突然多了些东西”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了。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旁人注定无法理解这种神奇的体验。 他只是个普通的初中生,过去没有接受过任何专业训练,也不具备战斗和狩猎的知识; 但就在这一刻,当他全神贯注地选中对手时,有关于斗争的生物本能被即刻激活—— 即便在膂力大小和体质强弱上并无改变,却依然可以说现在的他与十秒钟之前的他,已经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换而言之,这是发生在“意识”层面的改变。 他的大脑飞速转动,寻找着可能是怪物要害的地方: 无毛者的表皮之下生长着韧性的肌肉,会分泌粘腻的组织液,普通人就算用刀剑之类的冷兵器,都未必能砍穿这层天生防御。 至于大号的无毛者头领、以及结成团的无毛者就更不用说,在没有具备相当规模的火力之前,人们遇见了只能仓皇逃窜。 而且,就算是想要近身战斗,也不能保持靠近的状况太长时间,否则这种生物会趁人不备钻入人体内,到那时候就麻烦了,因为它会吃掉宿主的大脑、将宿主的身体改造成巢穴。 很棘手,的确比地球上的野兽更加危险。 但尽管如此—— 思维变得前所未有的冷静和活跃的燕景行,依旧注意到了它们的弱点。 这个世界上,有着天生防御的生物不在少数:譬如哺乳动物厚厚的皮毛与脂肪,节肢动物的几丁质外骨骼……是千万年以来,它们的祖祖辈辈为了生存、为了适应环境和对抗天敌而进化出的器官; 但同样的,只要是生物,就一定会具备与外界交换信息的部分,而这类器官却往往难以被自身防御包裹。 哪怕是生活在另一颗星球上的生物,同样逃不开这项准则。 这就是燕景行看到的弱点—— 无毛者的头部,有着三个孔洞,就像一张抽象的、扭曲的脸。 这些孔洞的体积很微小,相比起躯体而言,很难被攻击到;再加上无毛者爬行扑人时的速度很快,瞄准起来就更困难了。 绝大部分人看到这种恐怖的生物冲上来,第一反应只会是转身逃跑,而不是反抗。 “……” 燕景行无言蹲下,他在地上挑挑拣拣,最后选出几枚相对尖利和小块的金属碎块。 整栋宫殿都是由那种远看仿佛血肉的诡异金属雕刻而成,这样脱落下来的碎块随处可见。 “景行,你在做什么?” 身旁的女孩小声问道。燕景行没有回答,在春藻惊讶的注视下走回后方,在拉开一定距离后,他将一枚枚碎块放在旁边的墙根边缘,开始摩擦起来。 “嗯……” 谢玉芝认真地观察着他的动作。 “是在把碎块磨尖吗?景行的动作看起来很熟练。他以前有做过这种事吗?” “没见过……”季春藻摇了摇头,“不,应该说我不知道。”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少女才想起来,其实自己和燕景行认识的时间还没有超过一个月。 真奇妙,明明彼此的关系已经变得那么亲近,熟悉到像是认识了十几年的朋友。 燕景行闷声不吭,继续低头忙着自己的工作。几分钟后,他将碎块的棱角全都磨尖,然后放在掌心中抬到眼前观察, 碎块已经变成了一把把小小的简易匕首,燕景行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来,直接朝着长廊深处走去。 “喂,喂……你小心点,会被发现的,它们可能围攻你。” 谢大小姐明显还是觉得不放心,虽然不打算阻止男生的行动,但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 燕景行没有回头。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二十米外的“猎物”,一边继续向前,一边回答道: “放心,我心中有数。” 被留下来的季春藻和谢玉芝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疑惑。 …… “啪。啪。啪。” 燕景行一边慢悠悠地走着,一边将尖利的碎块往上抛,然后用手掌接住,不断反复着这个动作,似乎完全不担心自己的手掌会被割伤。 墙角处第一头无毛者立刻注意到有人正在靠近,朝燕景行的方向蠕动而来。 在彼此间的距离剩下不到十米的时候,他突然将手大幅度地往后扬起—— 燕景行脊背挺直,左脚向前,与右手对齐,右脚稍微向后。 他的姿态松散,整个人都处在放松的状态下,浑身的力量蓄势待发,如同弹弓上的橡皮筋正在一点点收紧。 “嗖——” 全身的力量正在沿着发力部位迅速传递,从肩膀,到腰胯,到手臂,再到指尖—— 燕景行能感觉到,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是如此自然,就像一枚枚齿轮精准地咬合在一起。 当他的手向前挥动时,快到几乎要留下残影。 削尖的碎块穿破空气,跨越十米的距离。 “砰!” 燕景行掷出的碎块擦着无毛者的头颅过去,在惯性作用下“咚咚咚”地在地面上滚动。 一发不中。 而无毛者已经突入这一范围内,就像是察觉到了危机的来临,它加快速度,九米,七米,五米,三米……水蛭怪物猛然跃起,朝着少年的脑袋扑去。 燕景行听见背后传来女孩们的惊呼声。 即便第一次失手,他的眼神依然冷静,完全没有挫折感。 他甚至还有心思分析自己为什么会失手,主要是他之前从未专门训练过抛掷物体的手法,而周围环境光线过于昏暗,同样导致了他对位置和方向的误判。 至于一发不中,这本来就在燕景行的预测之中。 想要保证下一发命中,方法不止一种,但最简单、最直接的做法,自然是拉近与目标之间的距离。 跳到空中的无毛者张开狰狞又丑陋的口器,燕景行眼睁睁地看着它朝自己的脸上扑来,嘴角却浮现笑容的弧度。 ——看,这家伙不是迫不及待地主动靠近了吗? 他手中的碎块迅速飞起,尖锐的金属击中水蛭的面门,钻入漆黑的孔洞,它根本来不及挣扎,便被径直贯穿了头部。 无毛者掉落在地面,它的身体像被撒了盐失去水分的蚂蝗那样蜷曲起来,一动不动。 “……嗯,看样子是死透了。” 燕景行满意地拍了拍手,转身朝着同伴们的方向走去。 …… 他回到季春藻和谢玉芝身边,看到俩姑娘都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 “怎么样?怪物们不是没办法战胜的。”燕景行露出微笑,“虽然只是第一头,但这是个好的开始,不是吗?” “景行,之前的你能做到这种事吗?” 谢玉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是要从他的脸上寻找到某种深藏的秘密。 “我想是不能的。” “所以,这是‘战士’带来的力量?” “没错。” 春藻则一脸担心地问道: “景行,你现在觉得很累吗?” “嗯?”燕景行有点奇怪,“没有啊,为什么要这样问?” “可是,你额头上都是汗哦。” 燕景行愣了一下,连忙抹了一把额头。 涔涔的冷汗,从手指上滴落。 ……糟糕,他想。 正因为处在大脑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状态,燕景行才能根据自己的身体状况立刻得出结论: “看样子,这种状态不能长时间持续。” 大脑高速运转消耗着血液运输的氧气和养分,这个过程需要大量糖分,要是不能得到及时的补充,可能会造成体温流失,以及昏迷。 “那就趁着时间没结束,先把这条走廊来个大扫除吧。” 燕景行重新将目光投向前方。 “跟在我后面,我会保护你们的。”https: …… “咚!” “咚!砰!” 燕景行走在队伍前方,步伐不紧不慢,眼睛平视前方。 时不时就有蠕动的水蛭怪物从角落、天花板和墙壁上扑来,但都被他手中飞出的碎块击中要害,有时甚至是在没被察觉到的情况下,就被精准命中了头颅上的孔洞。 “三、四……六……七,没有看见报团的无毛者,运气不坏。” 他的动作看似轻松,实际上已经将用肉眼带来的观察能力发挥到了极致,只要是余光扫到的事物,全部记在心里。 双手握着三到四枚金属碎块,同时保持着两根手臂能发力的姿势;一旦遇到光靠自己打不过的敌人,就要在第一时间离开,拉着身后的姑娘们逃跑。 就这样,燕景行带着两位同伴,一步步走入甬道深处。 额头上的汗水“滴答、滴答”地流淌下来,刘海变得黏巴巴,但少年的双眼依然冷静。 “好厉害……” 跟在他后面的季春藻发出小声的惊叹。 “嗯,是很厉害。而且最重要的是,景行身上的改变并不是发生在身体层面,他没有变得更强壮,而是变得更加冷静和专注,就像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真正战士。” 谢玉芝低声回答。 “再联系春藻你的改变,我们似乎能推测出能力的本质究竟是什么了。或许,这只是个开始……” …… 路上的无毛者全都被清理干净。 然后,他们终于来到了走廊的终点—— 沿着不断向上的坡度,一条通往上方的阶梯,而楼梯的末段,则是一扇刻有浮雕的门。 这扇门并不大,看上去只能供两人并肩出去,有些微光亮顺着门的缝隙流淌进来,洒落在阶梯上。 年轻人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紧张和期待的表情。 他们知道,只要推开这扇门,就能看到一个崭新的世界—— 真正属于外星球的风景,就在门后等待着他们。 第三十一章 “捕食大王” 燕景行率先走到长廊的尽头,将手贴在门上。 就在这时,他听见背后传来少女压抑着惊讶的低呼声。 “好庞大……” “嗯?” 他转过头来,看着季春藻正捂着自己的一边眼睛,轻声喃喃。 “非常……庞大的‘电波’,它就在门外面。” 燕景行深吸了一口气,脊背传来战栗。 “在哪里?该不会我们一推开门,就会直接撞到对方面上吧?” 他尽量用开玩笑般的轻松语调说道。 “不,它在空中……就在上面,好像是悬浮起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燕景行的错觉,当女孩在认真说话时,她剩下的那只左眼,正在黑暗中闪烁着宝石般璀璨的光芒。 “这种感觉,好像有一点点熟悉……我现在能感觉到的是,它所散发出来的波动相当平静,没有敌意。” 没有敌意——换句话说,如果有敌意,那就绝不是他们能对抗的。 “所以,我们还要不要出去?” 燕景行的目光又落回眼前这扇门,与自己贴在门上的手。 在他问出这个问题后,三人间的氛围陷入片刻安静之中。最后,有人用这样一句话打破沉默: “……来都来了。” 他听见背后有人这样说道。 燕景行有点惊讶,他没想到这句话会是谢大小姐说的。 “来都来了”,没有缘由,纯粹是感情用事,但当他再次转头,看到少女的表情后,一下子就全懂了。 因为,现在的燕景行怀有着完全一致的心情。 “来都来了,却要在这里止步,你们真的甘心吗?” 一路同行,走到这里,无论是燕景行、季春藻还是谢玉芝,他们的好奇心早已难以按捺。 或许这样的想法有点孩子气,但孩子气又有什么不对?他们本来就身处在这个年纪。 “当然不会甘心。” 季春藻用小拳头顶了一下男生的背,鼓励着他。 “是啊,来都来了。” 燕景行露出微笑,手掌用力,推开这扇门—— * 门摇摇晃晃地敞开了。 迎面而来的,毫无疑问是一整个全新的世界,风、光线,一口气全都往他的脸上涌了过来。 燕景行有点不适应地眯起眼睛,抬起脚,往前迈出第一步。 能正常地呼吸、能稳稳地站在大地上,这种感觉和身处地球上无异; 但周围样貌古怪的植物,以及头顶赤红色的天穹,似乎都在向他说明,这是一颗完全陌生的星球。 “好大。” 燕景行不自觉地点头。 没错,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 他们从地下宫殿中走出,偌大的世界映入眼帘,除此以外…… “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是森林吧?” 但是,这里的树木都实在太过高大了。 地球上未经砍伐的原始森林,的确会生长出经过千百年生产后自成生态系统的参天巨木,但这与眼前景象比较起来,算得上是小巫见大巫。 在这片林中的几乎每一棵树木,全都长得高到望不到头,葱郁茂密的树冠连绵成荫,遮住天盖。 每棵树的表皮皱纹都有着细密诡异的纹路,好似一张张怪异的脸庞,以一种抽象的方式凝结在上面。 树木的枝叶在微风中颤抖,连带着表皮像水面被风吹拂时那样起了皱纹——这些“脸”竟然还在微微蠕动!看上去就像是正在做出各种狰狞恐怖的表情。 路边植物的叶片同样歪曲地生长着,漆黑的枝杈结在一起,好似密密麻麻扎起的刀片。 “对了,你还记得壁画上的内容吗?” 谢玉芝观察着眼前的树木,态度谨慎地没有靠近,一边说道: “被异星住民挖出器官的那根肉柱,就在一片巨大的森林中央。假如那座宫殿是外星人们世世代代都在祭拜、用来举行继承仪式的重要场所,那它建在最开始先祖们获得器官的位置上,是再正常不过了。” “的确。不过现在好像没必要考虑‘身处何方’的问题,因为我们对这个世界的地理环境,尚且一无所知。” “是啊,重要的是我们接下来该往哪里走。” 谢大小姐向他确认道。 “景行,我还记得你和我们说的那个梦中,见到过一大片赤红色的平原,还有矗立在平原上的灯塔,‘未来的我们’就在那里,对吗?” “没错。” “那么,我们就以那里为终点。”她环顾四周,“这个地方既不是平原,也看不到灯塔,所以第一步就应该是……想办法走出这片森林。” 临海起伏,入眼所及之处皆是树木上流动的人脸,不止是瘆人,看久了还有点头晕目眩。 燕景行皱起眉头,他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某种窸窸窣窣的响动,就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 “什么动静?” 很奇怪,那声音正在变得越来越大。但不论他如何左顾右盼,看到的永远都只是树、树、树…… 他和谢玉芝的目光同时投向季春藻。 这种时候就需要“祭祀”的力量。 女孩为了集中注意力,这会儿已经闭上了眼睛,她的一边眉毛向上抬起,不确定地说道。 “呃,可能是某种小型生物正在聚集……?电波很微弱,但是数量很庞大……”苏丹小说网 密林深处的那头,骤然间传来如雷鸣般的巨大声响。 一时间万马齐喑,仿佛整座森林正在摇晃,耳边响起了诡异的嘶鸣声,这些声音汇聚成潮流,像是夏日烦人的蝉鸣,在他们身边流淌。 “它们是不是靠近了?!” 燕景行望着面前摇曳的树影与颤抖的地面,忍不住喊道。 “难道是森林里的动物们在迁徙吗?” “靠近?……不,没有,没靠近……它们一直都在我们身边,从刚才开始就……” 季春藻猛地睁开眼睛。 ——“是整座森林,每一棵树木都是它的眼睛!但……” 她的话音未落,那窸窸窣窣的响声迅速变成凄惨的哀嚎,树上的纹路愈加活灵活现地凸现;每一根树木之上都镶嵌着千百张面庞,整片森林内的“脸”的数量自然难以计数,当所有脸都开始嚎叫时,场面宛如阿鼻地狱般惨烈。 “!” 面临这般恐怖的景象,不论是季春藻还是谢大小姐,全都变得脸色惨白。 唯一能保持镇定的,只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保持着非人意志力的燕景行,他用力拽住两位同伴的手,一边一个,转身朝着通往宫殿的门飞奔。 幸好,这时的他们并未贸然深入密林之中。 “我们先退回去!别被树木包围了!” “等……等等,不是树的问题……我能感觉得到……” 季春藻气喘吁吁地说道。 “它们……其实是在害怕,害怕那个……天上的东西……” 与此同时,巨大的尖啸声,像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撕破了森林所发出来的哀嚎。 于是,他们全都看见了—— 在地面上,可怖的阴影正在蔓延。 漂浮在空中的魔怪遮挡住了上空的光线,它垂落下来的每一根触手,都像是一幢悬停的高楼。 “是春藻曾经呼唤过来的那头大怪兽……” 燕景行恍然。 在地球上的时候,他们看不到魔怪的具体样貌,只能见到一个庞大的轮廓漂浮在海面上,并且只维持了一段很短暂的时间。 而当他们来到“云中魔怪”真正生活的星球上,当他们在尖啸声中不自觉转过头去时,它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墨色的表皮,勾勒出近似于深海章鱼的诡异样貌,伴随着尖啸声(那似乎是它呼吸时发出来的声音)而起伏; 它的头颅如同一座活着的山脉,而在那下方,是占据身体大半体积的数十条触须,长度从数十米到百米余不等; 昏黄色的光柱直射天空,照亮云层,渲染开一片熏黄,那是魔怪头顶的两只眼睛所释放出来的光芒。 “‘捕食大王’……” 他听到季春藻仿佛梦呓般说道。 “我的‘眼睛’,看到了它的名字。” 就像她说得那样,“捕食大王”对他们并没有敌意,准确地说,这头怪兽有没有注意到他们都是个问题。 只见它所过之处,凭空生出了一股巨大的吸引力,空气中泛起一圈圈无形涟漪;树木们被连根拔起、吸上天空。 鬼面树们发出惨烈的哀嚎,拼命扭动着自己的枝干,试图避免被撕扯,无数枝叶簌簌抖落, 但尽管如此,它们依然在眨眼之间被风暴搅断、搅烂,无数碎屑漫天飞舞,自树内迸发出的汁液是猩红色的,像雨水般落下。 就这样,捕食大王一路吞吃着森林,一路慢悠悠地往前方游荡。 “——!” 燕景行突然感到头晕目眩,他咬紧牙关,一头撞开了铁门。 …… 他们沿着走廊一路往下奔跑。 背后传来像低空飞行的飞机那样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在上空盘旋,然后迅速越过他们头顶。 他们最后在堰塞的通道面前停下步伐。 不是不想继续,而是没办法再往前了。 捕食大王在行进过程中所造成的破坏效果非常惊人,它只需要依靠那庞然的身躯碾压过去,便能霎那间天崩地裂。 宫殿剧烈地摇晃着,天花板上蛛网般的裂缝迅速扩展,大小不一的碎块冰雹般砸落下来,将部分通道堵塞得水泄不通。 有的地方甚至整个顶棚都已经被掀开来,露出天空的颜色。 好在,这场可怕的震动只持续了短暂的数分钟的时间。 “捕食大王”——光看异星人给予它的称呼,分明就是在形容占据这颗星球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它并没有将任何地上的存在——无论是死物还是活物看作目标,仅仅是从宫殿上空飘了过去。 燕景行走在最前面带路,他此刻的反应是超出常人的迅捷,所以很轻松地找到了相对坚固的位置,拉着女孩们躲起来。 所以,他们并没有在这场变故中受伤,只是凝望着残破不堪的宫殿废墟看着发呆。 “我们……等确定周围的支撑足够牢靠后,再找找有没有别的路吧……” 满头冷汗的燕景行干巴巴地说了一句,随即冷静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濒临极限。 他摇摇晃晃地往后,倚靠着墙壁坐了下来,失去意识。 第三十二章 第一次异星冒险落下帷幕 “嗯……” 燕景行紧闭双眼,眉头紧紧蹙起。 意识昏沉间,他听见附近有人在说话和走动,听上去略显吵闹。 然后,燕景行在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的脑袋正在被人托了起来,有人将湿湿滑滑又冷冰冰的坚硬东西塞进他的嘴巴里。 一种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头上绽放,连带着嘴唇上的干燥感一起缓和,甜蜜的湿润沁入心脾。 他慢慢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谢玉芝皎洁如月的脸。 在这样近的距离直视着这张脸,在意识尚未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被大小姐的天然美貌所蛊惑,让小男生的心脏不争气地开始怦怦直跳。 她正用自己的大腿当“枕头”,捧起他的脑袋,一手拿着汤碗,一手拿着汤匙给他喂东西喝。 在注意到燕景行已经醒来后,女孩愣了一下,俏脸随即绽放出惊喜的笑容。 “景行,你醒了啊!” “……嗯。” 燕景行有点不好意思,他发现自己脑后正在传来柔软又温暖的触感,那是…… 感到脸上有点发烫的他连忙挣脱膝枕的状态,试着自己爬起来。 “小心,别太勉强。” 谢玉芝见状松开了手,但还是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身体上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燕景行扶着自己的额头,喘了口气后,开始活动自己的四肢。 “没有。就是觉得……哈啊,”他话说到一半就打起了哈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还是很困,有点没睡饱的感觉。” “这是正常的。我猜测是因为你的大脑刚才消耗过度了,类似于低血糖的症状。” 谢玉芝说,她将手里的碗递过去。 “在你昏迷之后,我泡了糖水,还给你喂了巧克力,补充了应急能量之后,你应该会感觉好一点。幸好唯一带过来的那件行李里,有正好能用得上的东西……来,把剩下的糖水喝掉吧。” 相较于平日,此刻的少女无论是神态举止,还是说话时的语气,全都温柔得不像话。 事实上,自从醒来后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细心照顾自己的谢玉芝身上便始终散发着一种特别的魅力: 明明她年纪尚小,不过是和自己一样的初中生,却莫名有种大人般成熟的包容感,让人忍不住想要依靠她。 直到现在,燕景行已经看得呆住了。 “怎么了?” 谢玉芝见他久久没动作,有点疑惑地望向男孩的眼睛。 “没、没什么……” 他的脸微微发红,下意识就想转移话题。 “就是……怎么说呢,我突然想起春藻以前说过,你在宿舍里就像她的妈妈一样……” 谢玉芝拿汤勺搅拌糖水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完了,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燕景行恨不得现在赶紧再晕过去。 “呃,那个,我想她只是开玩笑……” 燕景行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是在开玩笑。” 谢玉芝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如初。 “我就算了,可不能和别的不熟悉的女生开这种玩笑,不然人家可能会生气的。来,景行,把糖水喝了,你才刚醒来,需要补充营养。” 燕景行赶紧接过碗,他一边喝着甜腻腻的水,一边开始回忆。 “说起来,我又昏迷了?对了,我的确……” 之前的记忆逐渐如潮水般回归。 老实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想办法去适应一下自己动不动就失去意识的情况。 短短的几天里,燕景行已经连续昏迷了两次,上回是因为看到宇航员的记忆,刚刚则是因为精力消耗过度…… 后者倒不是“无缘无故”。其实在昏迷之前,他就已经判断出来,这是第一次掌握能力的后遗症。 “现在情况如何?” “捕食大王已经飞到不知道哪个地方去了。你帮我们选的这个地方很坚固,宫殿内的其它地方后来还出现了二次崩塌,但这里的支撑结构没有任何风险,底下的无毛者也没有上来,所以很安全。” 谢玉芝快速介绍了当下的事态。 “春藻去探路了,她的能力适合搜集情报,只要小心一点不会有问题,而我则是留在这里照顾你。” “……这样。嗯,挺好的。” 燕景行点点头。 然后—— ……然后他就不知道该说啥了。 两人一时间陷入沉默,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前提下,气氛有一点点尴尬。 要好好表示一下感谢吗?燕景行心想,他确实觉得有两位可靠的同伴在很安心,否则就不会选择直接晕倒了—— 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燕景行甚至能判断出自己何时会濒临崩溃,足够冷静的他更是明白如何保全自己,所以才会将一切托付给身旁的姑娘们。 但……如果直视赞美的话,春藻可能还挺喜欢别人夸她的,可大小姐很显然已经听惯了周围人的好话。 而且,他知道以自己的个性,就算硬着头皮想要赞美别人,说出来的话肯定会干巴巴。 燕景行之所以会觉得为难,是因为他刚刚才意识到一件事:自己正在和谢玉芝独自相处,而他并不适应这件事。 过去三人一起行动的时候,有另一位性格活泼的女孩在,压根不用考虑冷场的事情。 但在只有他和大小姐两人在的情况下…… 他们是朋友,彼此间却似乎没有很好的话题。 燕景行回忆了一下,他发现难得几次和谢玉芝一起行动的时候,好像都是为了春藻的事情。 他喝完糖水放下碗,打算偷偷瞥一眼对方的表情,结果却发现人姑娘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燕景行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说道: “对了,春藻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知道,她离开了快半个小时,应该很快会回来休息。” 谢玉芝摇了摇头,她挪动了一下坐着的位置,好让自己能更靠近同伴。 虽说燕景行那边觉得两人间缺乏话题,但她可不这样认为—— 或者说,在谢大小姐看来,这种事根本无关紧要。 缺少的东西,之后去创造出来不就好了吗? 无论是彼此间的感情,还是沟通时的共通爱好,在成为同伴之后,一切都会变得顺理成章。 “燕景行,来说说看你的能力吧。成为‘战士’以后,你现在感觉如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的环境光线昏暗,女孩的瞳孔愈发明亮,充满着好奇心与求知欲。 …… 在那之后,根据燕景行的描述,通过两人反复交流得出的结果作为补充,他们确定了这项新能力的实质。 简而言之,当燕景行主动将目标看作自己敌人和对手之后,就能激活“战士的本能”。 在这种状态下,诸如恐惧、惊慌之类会影响思考的情绪状态,都会被强行压制下来;与此同时,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思考速度亦会随之加快。 在这种情况下,燕景行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考虑合适当下处境的战斗策略,和做出最妥当的判断。 就和季春藻成为“祭祀”后,得到了能理解另一颗星球上知识的能力、以及强化了感知电波的能力一样,他的这种能力显然是“战士”的继承所带来的。 明明是战士,增强的却是头脑。但这并不奇怪,因为真正的战士依靠的不会仅仅是个人的武力和莽勇。 普通人一旦遇到惊慌失措的事态,脑袋容易一片空白,平常的时候则总是被纷乱的念头分神……习惯性地被情绪控制,这是人的弱点。 “战士的本能”,就是为了克服这种天生的弱点而存在的。 “假如说原来的你只是个普通的初中生,但在激活‘本能’以后,你在意识和心态层面上已经像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兵了。” 谢玉芝沉吟道。 “真有趣,这种改变究竟是如何实现的?仅仅是通过移植入一根‘脊椎’吗?” 燕景行正想回答,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是小姑娘喜出望外的声音: “咦,你醒了啊?” 他扭头往通道深处看去,看到不远处地季春藻,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她连忙跑了过来。 …… 三人再一次齐聚。 季春藻向剩下两人介绍自己查看到的情况。 “我已经发现能通往前往最开始那个房间的路线了。另外,我还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路上的无毛者全都不见了,包括那头巨大的无毛者头领,我一路上都在用能力小心翼翼地搜寻,到处都见不到他们的踪影。” “……我猜是为了躲开捕食大王,逃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燕景行说道。 “可能吧。总之,这样一来,我们就能不受任何阻碍,直接走回宫殿的最深处。” 他和谢大小姐面面相觑。 “换句话说,我们可以试着回去了?我的意思是,回地球?” “没错!” 季春藻一脸笑嘻嘻。 “还不一定,万一那个‘猪笼草’装置是个一次性的传送机器……” “不,是一定可以回去。” 谢玉芝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你已经到过那里,并且用‘眼睛’看到了吗?” 那三台机器上面,同样记录着异星文明的知识,季春藻将其称为“荚舱”。 外星人留在荚舱上的信息寥寥,且语义模糊,只说它们是为了“保存重要的生命体记录”而建造的装置。 不知为何,它们变成了能用来在两颗星球间往返的机器……单从季春藻读取出来的信息来看,实在很难对得上号。 但不论如何,能反复使用这一点是可以确认的。 “以防万一,能回去就先回去吧。” 燕景行立刻做出决定。 “外面那片森林,对现在的我们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 于是,白月镇“寻找外星人”三人组的第一次异星探险,就这样落下帷幕。 他们沿着原路返回到宫殿深处的房间,一路风平浪静,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收拾好行李,整理一下心情,男孩女孩们互相说着“待会儿见”,之后爬入各自的荚舱内。 燕景行是最后一个。 在“猪笼草”闭拢前,他再度将目光投往宫殿的方向。 他知道,这注定不会是他们的最后一次冒险。 虽然过程略显狼狈,是靠运气撞上一尊“大神”,才能摆脱无毛者的威胁找到回家的路;但光是他们在宫殿内获得的能力,就让这次冒险显得大有收获。 而这仅仅是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他们还要想办法走出宫殿外的森林,找到那座与他们的未来紧密相关的灯塔。 燕景行最后一次,深深地望着这个房间。 视野中的光线很快消失了,只剩下荚舱内寂静的黑暗。 …… 在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闪光与巨大的震动过后,这座被废弃的宫殿,再一次回到了往日的死寂之中。 第三十三章 实验中学的“女王陛下” “……回来了啊。” 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他再一次在荚舱中失去意识、再一次在“秘密基地”的ufo里苏醒。 这回,睁开眼睛的燕景行心态已经很平静了。 他先是确认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再借着周围昏暗的光线观察两位女孩的轮廓,确认她们都没事后,他放松地将后背靠在舱壁上,随手把旁边的小门打开。 “怎么样,大家都没事吧?” “没事。”他听见谢大小姐在黑暗中语气莫名地回答道,“不过,我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来整理心情。” “我理解。其实一直到现在,我都对发生的事情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是的,我有同感。” “哈啊……” 刚才打了个哈欠的人是季春藻。 “嘿嘿,感觉就跟睡了一觉似的,轻轻松松就回地球了。” 拿上行李,他们依次爬出ufo,就像是刚从一趟长途火车上下来的乘客,不知昼夜,一走出去便觉得恍若隔世。 燕景行是第一个钻出去的。他一边呼吸着外界的新鲜空气,一边伸了个懒腰。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对了,得赶紧回家才行。” 他有种“终于回归现实”的恍惚感。 刚刚还在经历一般人难以想象的惊险刺激,全身心地投入到冒险之中; 等回到地球上以后,学校、家长,还没完成的作业和前天的考试成绩……在不可抑制地想起了这些后,他觉得自己又变回了那个平凡初中生。 “过了那么长时间,家里人都要担心了,天色都——” 燕景行的话刚说到一半,便停住了。 他扭头一看,发现洞窟外天色明媚,正是夏日好风光,天完全没有黑下来的意思。 怎么可能?这……该不会已经是第二天了吧? 背后传来大小姐正蹲在角落里乒呤乓啷整理物品的响动,不知道在忙活啥。 半响后,她才直起身,似乎注意到了燕景行脸上的困惑,谢玉芝走到他的身边,手里还拿着一个闹钟。 “你看。” 她让燕景行看仔细表盘上的指针。 “这是……早上九点十五分?太早了吧,我们去到另一颗星球上的时候是几点?”燕景行迟疑着问道。 谢玉芝没有立刻回答问题,而是转身回去又拿来一样东西。 那是一台摄像机。 “虽然在荚舱内部真的发生空间转移之前,我一直不认为ufo能轻易被我们启动,但作为前期测试,我还是尽量把能做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幸好我是这样做的,所以刚刚检查的时候才能发现奇怪的地方。”苏丹小说网 谢玉芝将季春藻拽过来,对着他们俩开始了解释。 “首先是时间。我们出发的时候是九点零五分。也就是说,依照地球上的时间,我们在那颗外星球上呆了十分钟左右。” 她放下闹钟。 “这显然不合理,和我们的体感时间相距甚远……” “哦,我明白了!” 季春藻双眼一亮,她像被老师在课堂上点名回答问题那样举起手,大声说道。 “这是两边的时间流速不一样的缘故!我以前在杂志上看到过这样的故事,一架光速航行的飞船中途失事,结果导致其中一个乘客被抛下了,只能待在当地的行星上。而等驾驶员前往救援,和那个乘客再次见面的时候,对方已经变成老头子了。” “超越‘光速不变原理’后,产生的时空歪曲吗?” 谢玉芝微微颔首,好像在表示赞同。看来大小姐也没少看这种类型的科幻小说。 “……既然是外星球,倒不是那么的让人难以置信。”燕景行摸着下巴,沉吟道,“毕竟彼此不知道隔了多少光年的距离呢。” “以我们的能力很难得出确切的答案,就先放在一边吧。除此以外,还有一件事,在离开之前,我在这个山洞里放了几台有定时录像功能的摄像机。” 谢玉芝利索地打开摄制功能,三人把脑袋全都挤在那台机器前,怀着紧张又兴奋的心情,紧盯着屏幕。 …… 9:05的时候,他们依次钻入ufo里面,在那之后的十分钟里,没有出现任何变化。如果不是屏幕上的时间还在跳动,可能会让人以为是静止画面。 9:15分,燕景行打开舱门,第一次走出ufo。之后是季春藻,谢玉芝。 …… “……” 燕景行沉默不语。 “这不是啥都没有嘛!” 季春藻吐了口气,抹去额头上的汗,赶紧缩回脑袋。 这天气,和大活人胳膊贴着胳膊亲亲密密地凑在一起,实在是太热了。 “什么都没有,正是问题所在。” 燕景行倒是看出了点名堂,他摇了摇头,说道: “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印象,我是记得很清楚,在我们失去意识以前,的确有听到过巨大的轰鸣声,还看到了让人眼睛都要瞎掉的巨大光亮……但这些在录像里全都没有出现。难道是我们的幻觉吗?” “没错,我也记得。” 谢玉芝点点头。 “我的猜想是,有可能这一切都发生在ufo里,当那些巨大的声音与光亮出现的时候,我们其实已经不在地球上了。” …… 三人兴致勃勃地交流着初次异星冒险时的心情,讨论着暂时很难有答案的种种疑问,一时间都觉得意犹未尽。 不过时候已经不早了,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即将到来,晌午时分的阳光颇为毒辣,他们准备在此之前离开这个地方。 “我在这里放了监控摄像,还专门挂上了新的门锁,防止有外人闯进来。” 谢玉芝说。 “不愧是你,想得真周到。那,我们就走吧?” 燕景行没走出去几步,就发现身边的季春藻时不时就会扭头往ufo的方向望,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看着有点好笑。 “怎么,这才刚回来你就又想回去了啊?” “呜……” 被抓包的小姑娘有点不好意思。 “下次还能再来的,别担心。” “下次是什么时候?明天吗?” 她抬起小脸,满脸期待。 “呃……” 燕景行被春藻那双闪闪发光的大眼睛看得有点不自在。 “肯定得等准备齐全再说吧。比方说,有了这次的经验,我们起码知道该如何把物品带到另一颗星球上去……” “我觉得还是晚点比较好。” 谢大小姐露出严肃的表情。 “就算再回去,我们有办法通过那片森林吗?如果不能,那就还是只能被困在地下宫殿里打转。在没有‘捕食大王’的时候,那些奇怪的树不一定会让我们轻易通过。” 身上纹路酷似人脸的树木——依照季春藻的说法,它们身上同样散发着“电波”,说明每一棵树都是像无毛者那样的怪异生物。 虽然它们存在感微弱,但数量毕竟太过庞大,若是会对人类产生恶意,对于他们三个初中生来说无疑是可怕的威胁。 “别看那些树的下场很惨,一副毫无反抗之力的模样,可那是为了躲避上空的捕食大王。换作是我们想过去,说不定就会反过来被它们当成猎物。” 主要是这种树的样子长得实在太吓人了,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树。 它们枝干内流淌的汁液是猩红色的,像人的血液,最离谱的时竟然还会惨叫,面对怪兽的捕食,千百棵鬼面树一起尖叫起来,那场面真是…… 让人印象深刻。 “对了,春藻你知道这种树的名字吗?” 燕景行突然想起来,他们中可不是谁都对那颗星球一无所知。 季春藻继承了祭祀的能力,相当于拥有了异星文明的知识,能看明白他们留下的文字,还在一定程度上了解着这个世界的“常识”。 最起码在她看到无毛者还有捕食大王的时候,的确是在第一时间就喊出了它们的名字。 “嗯,我看到了,可是当时没反应过来。” 季春藻很老实地点了点头。 “因为在我的眼里,它们就叫作‘树’。” “……” 燕景行有点无语。 “这话的意思是,这种树在外星人眼中是很常见的吗?就和地球上看到樟树柳树一样?” 他们到底生活在一颗什么样的星球上啊…… 这时,燕景行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说来奇怪,他们的确发现了一座由异星文明打造的宫殿,却没有在里面发现任何一个外星人,甚至到处都没有他们生活过的痕迹。 那里明显是一座被废弃已久的遗迹,如今都被无毛者鸠占鹊巢;而从壁画上来看,宫殿对于这一文明族群而言又是很重要的地方,涉及到仪式的传承,应该不会随意放弃才对…… “——总之,我觉得还是得先提升一下我们自己的综合实力,做好充分的准备,再去挑战会比较好。” 谢玉芝将话题重新扯回来。 “别忘记了,我们还有一份秘密基地里发现的资料。既然有人启动过这台仪器,就说明对方很可能和我们一样去过异星,了解过的情报大概率会比我们多,说不定能从中找到离开森林的办法。” “此外,我还有一件事……” 谢大小姐的话头说到一半,好像是因为没组织好语言,在停顿片刻后,她连说话声音都下意识放轻了。 “你们俩都找到属于自己的能力了,只需一段时间的适应。在这方面,我可能……还要别人帮忙……也说不定。” 她这副扭扭捏捏、有些不好意思的态度,还真是头回看见。 ……真稀奇啊。 他眼角余光下意识瞥了一眼身边的季春藻,发现她的脸上不知为何正露出怪怪的笑容。 嗯,燕景行心里有数,他现在的表情肯定和她如出一辙。 两个不怀好意的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好像不是很明白,能再说一遍吗?” “能说得清楚点吗?我刚才没听见。” “……” 谢玉芝扶住自己的额头,心情略显无奈。 有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的经验,她可不觉得两人的反应有那么慢。 谢大小姐信任自己的目光。虽然这种说法听上去总是讨人嫌,但她向来只愿意和她能看得上的人认真交流,而这样的人肯定不是会笨蛋。 燕景行有着普通人的一面,但也有着比她见过的其他同龄男生更加冷静和勇敢的一面; 就算是经常表现得冒冒失失的季春藻,她的脑袋其实也很灵活,还拿过市里航模比赛的奖。这可不是一般学生靠课余时间就能做到,只不过这姑娘总是容易被异想天开的念头牵着走—— 他们怎么可能猜不到自己的想法呢? “我是说,拜托你们……帮我个忙。” 俏丽的脸蛋上浮起惹眼的霞红,大小姐分明是在感到害羞。不过,她最终还是顺利把话说出来了。 “我也希望像你们一样,觉醒属于自己的超能力。” 真正让谢玉芝感到意外的,其实是她自己的反应,她竟然真的会向别人低头请求,而且还是两个同龄人。 也许是因为不是第一次对他们说出“希望你们能帮我”的话,谢玉芝发现在这两个人面前,她过去那孤芳自赏的自矜心态,在不知不觉间不见了踪影。 “哦~原来是这件事啊,你早说嘛。” 季春藻故意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笑嘻嘻地伸出手,一把揽住她的胳膊。 “放心,包在我身上!玉芝你是‘国王’吧?听起来就很了不起,一定会觉醒很厉害的能力。啊,不过你是女孩子,所以可能不应该叫‘国王’,而是……” “——女王!我们应该称呼她为女王陛下。” 燕景行努力绷住自己的脸,帮着补充道。 “没错没错,是女王陛下!白月镇实验中学的女王陛下!” 季春藻立刻举手欢呼。 谢玉芝被这两人起哄得又好气又好笑。 “好啊,那既然我是女王,你们就都得听我的话。现在,女王陛下要发布第一个命令了。” 她顺手戳了戳季春藻软乎乎的脸蛋,发现手感真不错。 “你们俩明天都到我家来集合,就算是周末也不许请假,听到了吗?早上记得起床,我会派车去接你们的。” 第三十四章 做客 周末的第二天早上,两人如约坐上了谢大小姐家里派来的车,准备前往她家。 司机先是去的春藻家,然后才去燕景行家里接他。 此时天色尚早,叔叔还在房间里睡着。收拾完毕整装待发的燕景行,看到熟悉的黑色轿车已经停在了自家门前的道路上。 于是,他在餐桌上留了张说明情况的纸条,之后蹑手蹑脚出了家门,没有惊动任何人。 燕景行一上车,就看到季春藻已经坐在那儿了。 她穿着天蓝色的牛仔背带裙,里面是宽大的白色体恤,裙摆下方露出两截又细又长的白腿儿,正在摇摇晃晃地踢悠着。 少女一手托着下巴,望着车窗外,朱红色的唇瓣里流淌出奇妙而欢快的音乐,她看上去心情不错。 虽然是随便哼哼不成调的曲子,但配上春藻那人鱼般清脆明亮的音色,却依然悦耳动听。 燕景行扶着车门,做了一次深呼吸。他听着轻吟浅唱的歌谣,望向远方被淡淡的晨间薄雾笼罩的青山。 七点钟,从东边升起的太阳在山头跃起半轮,云层被熹微的光照亮,温度正适宜,乡间的清风澄澈而爽朗—— 一想到接下来又是和伙伴们一起渡过的周末,他觉得,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 燕景行坐进车里。 正望着窗外发呆的季春藻这才意识到有人进来了,她一扭头,看到他坐下,立刻亲亲热热地凑过来。 “景行,早上好啊!” “嗯,早上好。” “你饭吃了没?” “煮了俩白水蛋,算吃过了。” “哎,这点东西怎么够啊!待会儿去玉芝家里,记得多吃点。” 季春藻一脸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什么意思?” 燕景行有点困惑。 “昨天我和玉芝打电话聊了好久,然后聊起要是第二天早上起得太早可能来不及吃饭的事情,玉芝就跟我说早餐的事情不用担心,她会让人准备的,保证是大餐!” ……昨天从秘密基地回去以后,你们俩居然还堡过电话粥啊。 燕景行感到羡慕,有点遗憾自己没法参与。 不过他也能理解,不管怎么说,女生们之间总有些私密的共同话题要聊。 “所以呢,我觉得很期待,然后今天早上就没吃过东西,昨天晚上也没吃,专门留着肚子等今天。” 与此同时,季春藻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薅羊毛的打算。 “……” 燕景行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她还一脸得意地挺起胸膛,一副要“我今天就是要努力吃穷狗大户”的表情,就更觉得无言以对。 …… 汽车在乡间小路上平稳行驶,很快穿过连接村镇的板桥桥面,驶入镇中心。 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菜市场的方向已经能看到人头攒动;与之相比,他和叔叔搬去的村庄就显得僻静,要是大清早出门,转悠半天都未必能撞见一个人。 车内无人说话,宁谧的氛围持续了一段时间,燕景行偷偷打量着身旁少女的侧颊。 他刚刚想起了一件事,说出来可能有点敏感。 不过,以他们俩现在的关系,应该已经不是问题了吧? “春藻,我有件事想问。” “啊?” 季春藻转过脸来,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明亮的瞳孔中透着好奇。 “想问就问啊,我又不会瞒着你。” “哦,那我就问了。你是刚从家里出来吧?我就是想问问,你舅妈那边……她没对你怎么样吧?我其实一直有点担心你。” “是没怎么样啦,舅妈她就是人有点冷淡,又好面子,觉得我这孩子老是在外面给她丢脸,才会生气的。” 季春藻低垂着脑袋,过了一会儿她才抬起头,露出开朗的笑容。 “自从那次闹过之后,她现在好像变得不想管我了。嗯,这对我来说也算是好事吧。” ……好事吗。 或许对她来说,还真的是这样。 燕景行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心中却早已打定了主意。 假如春藻的家人不愿意照看她,那就由她的朋友来吧—— * 汽车在庄园中央的宅邸前方停下。 大门敞开,一个纤细的身影匆匆走下楼梯,前来迎接他们。 燕景行走下车,在看到谢玉芝的第一眼就愣住了。 谢大小姐平常在学校外的穿着打扮就很考究,气质完全不像是出身小镇的初中生,而这一刻的她,看上去和他与春藻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少女将自己浓密的黑色头发挽起来,用宽边镶钻发箍束住,穿着白色素雅的长裙,衬托得她像是古堡里遗世独立的的公主。 ……怎么说呢,当她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甚至有种不太现实的感觉。 “哇啊啊,你打扮得太好看了吧!” 同样身为女孩子的季春藻就没有他那么多顾忌,她咋咋呼呼地喊着,直接兴奋地扑了上去。 “啊,等等……” 谢玉芝本来想阻止季春藻抱住她的胳膊,结果毫不意外地失败了,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是我昨天的裙子,没来得及换下。我连澡都来不及洗,所以你别靠那么近。” “有什么关系嘛……对了,你为什么突然要穿成这样,是准备去参加什么宴会吗?” “嗯,其实是已经参加完了,昨天晚上有一场别人家里的生日宴会,已经提前约好了,所以不得不去。” “刚从秘密基地回来,就要去城里?你平常的生活好像很忙啊。” 而且就算这样,谢大小姐居然还有空和春藻煲电话粥…… 谢玉芝挑起描过的细眉,那张俏丽的脸上还有淡淡的妆容,有着这个年龄段无法想象的成熟。 “是啊,过去一天到晚不是补课,就是学芭蕾学钢琴学社交礼仪。要说忙,确实挺忙。”她说。 “听上去就很辛苦。”燕景行感慨道,这是普通家庭出身的他无法想象的生活。 “……呵呵,其实还好,我只是说说而已,毕竟这样的生活我已经习惯了。而且这个世界上多的是衣食无忧都不能保证的人,我已经算得上是很幸运了。” 谢玉芝拍了拍手,将身后的门拉开。 “好啦,我给你们准备了早餐,进来吧。” …… “呃,你确定这是早餐?” 燕景行在长长的桌子边上坐下来,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食物,有种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的感觉。 看不懂的面包,看不懂的鱼,看不懂的汤,看不懂的肉,看不懂的酱,放在看不懂的盘子和餐碟上。 总感觉光是找个人来讲解这些菜的名字和来历,就能给他们上一堂课。 “是啊。怎么了,不合胃口吗?我特意嘱咐厨师不要做得太油腻。” 谢玉芝有些疑惑地反问;而另一边的季春藻已经开始大快朵颐了。 注意到她拿刀叉的样子有点笨拙,大小姐招呼了一下站在不远处的人,轻声嘱咐他一句,管家点点头后转身离开,过了会儿给他们拿了两双筷子过来。 “不,味道放在一边,问题是这量也太多了吧。” “一般来说是不会摆出那么多来,不过我都答应了春藻是‘请客’,自然要做得丰盛一点。” 燕景行吃了点面包和香肠就停下了。作为正值发育期的初中男生,他的胃口其实很好,但一般都会选择把肚子留在中餐和晚餐。 而且坐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吃饭,他总觉得有点放不开。 于是,桌边的场面很快变成了停下来的两人,愣愣地看着季春藻一个人大吃特吃。 “喂,春藻,你不要吃那么快,没人和你抢的。” 谢大小姐看着看着,不免露出担忧的表情。 她将脸凑过来,在燕景行耳边悄悄问道: “春藻她家里……没事吧?” “什么意思?” “她看起来很饿的样子。该不会是她家里人连饭都没给她吃饱……”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谢玉芝的眼神很认真,认真到有点可怕的程度。 “不,那不至于,春藻和家里人的关系就是那种比较疏远的程度。至于她为啥肚子饿……” 燕景行叹了口气,将她在车上说过的话有说了一遍 “——就为了我准备的早餐,所以连昨天的晚饭都没吃?” 谢玉芝此时的古怪神情,想来和他自己在车上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真是的,她要是想吃好吃的,每天都可以来我家啊……就算我不在,也会提前让人准备的。实际上,她就算一直住在这里都没问题。” 春藻要是听见这话,估计会挺开心的吧。燕景行心想。 “还有,你也一样。” “……啊?”他愣了一下。 “我是说,你也可以来我家里住。反正空出来的房间还有很多。” 谢大小姐的嘴唇微微上扬,看来她的邀请是真心实意的。 “……” 老实说,他还挺心动的。 两人说话的时候,谢玉芝主动将身体贴过来,彼此间的距离在不知不觉间,被拉近到了胳膊贴着胳膊的程度。 燕景行的视线不自觉地从女孩雪白精致的锁骨上一扫而过,心脏微微一跳。 虽然谢大小姐坦诚表示自己昨天晚上没洗澡,还拒绝了季春藻亲亲热热抱过来的行为,但燕景行的鼻子却只能嗅到幽幽的芳香。 “……算了吧,感觉会被我叔叔打。” 他定了定神,将脑袋转了回去。 “是吗。” 谢玉芝好像有点遗憾的样子。 她重新直起身,将视线投向季春藻,发现这姑娘居然还在那儿埋头苦吃,忍不住又开始叹气了。 “还是要劝劝她。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 “我来吧。” 燕景行装模作样地干咳了一声。 “春藻?” “嗯?” 季春藻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完全没有抬头的意思。 “你别把肚子吃撑着了。” 其实燕景行很清楚,一般的劝说方法对春藻压根没用,看她那只完全不打算停下来的手就知道了。 “我是为你好,玉芝刚刚和我说了,她已经替我们准备好中餐,而且会比早餐更丰盛。你确定不留肚子出来吃吗?” 他的话音未落,卷发姑娘就把手就停下了,她将筷子放在一边,慢条斯理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身体靠在椅背上,一脸满足地揉了揉小肚子。 “行了,我就吃这么点吧。” “……” 剩下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 谢玉芝家里有一整个庭院可以用来散步和饭后消食,她带着他们将庄园转了一圈,接着就往她的卧室走去。 那个地方,现在已经很自然地被当做“寻找外星人小组”的开会地点了。 “好了,来说正事吧。” 刚回到自己的房间,谢玉芝就立刻快步走到书桌边上,拿起一个黑色的文件包。 “我已经让人尽量将从秘密基地里得到的资料全部复原了,包括上面的字迹。这里装的是影印件。” 她一边将文件取出来分给两人,一边对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所做的工作进行简要说明。 “为了避免信息泄露出去,我还特地找了好几个不同的人来完成这件事。在白月镇这种小地方可找不到这方面的专业人士,所以我是专门让人去锦江市的档案馆和博物馆请的人。” 庄园大宅里还有其他人在,在他们面前,谢玉芝尚且保持着平日里优雅的仪态; 但等卧室门的关上后,无论是燕景行还是季春藻,都看得出来她的迫不及待。 “我昨晚收到了这份东西后,就一直忍耐着好奇心,因为想要第一时间和你们分享,才没有打开来。所以……” 大小姐的双眸明亮璀璨如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们一起来看吧!” 第三十五章 活体机械 巨大到像是居住在城堡里的公主才会拥有的卧室里,男孩女孩们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刚才有人端进来的热气腾腾的红茶和甜点。 “首先做个说明,根据检验,这份材料距离我们的时间可能在十年以上,所以上面的信息不一定都是符合现状。” “懂了。另外,这看起来是……”燕景行看了几行字后,有些奇怪地将手中材料翻来覆去地检查,“一封日记?” “欸,原来还有大人会写日记啊。” 季春藻感慨道。 “我还以为只有小学生才会被语文老师强迫着每天写日记。” “普通人没有这种习惯,但这个人明显不一般。” 谢玉芝端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资料没有抬头,姿态优雅地用另一只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与其说这是日记,不如说是手册。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之所以事无巨细地记录自己的经历,是出于职业需求,比如海员,侦探,还有……探险家。” “探险家吗……” 虽然没有人会在日记里进行自我介绍,但从字里行间流露出的细节来看,他认可谢玉芝的判断。 燕景行继续往下看: …… “12月4号。发现口袋里不剩几个子了,有个破洞把硬币漏光了。” “12月5号。没钱,喝酒。” “12月8号。找朋友借钱失败,这小子居然不接我电话,等我找上门去,发现他已经带着全家回乡下探亲了。绝对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躲着我,有必要吗?过去的老交情真是一点都不值钱了啊。” “12月11号。能找过的人都找了一遍。没有人愿意再见我一面,哪怕有人我以前救过他的命。唉……” “12月12号。没钱,喝酒。” “12月13号。没钱,喝酒。” “12月14号。想喝酒,但楼下小店老板不肯让我赊账了,还说再不把钱换上就要报警了。唉,我又不偷不抢,而且这点钱警察压根不会立案……可这年头,到哪里去找第二个肯赊账的老板呢?” “12月17号。房东来催租了,好不容易打发他走。” “12月21号。天气有点冷了,我没钱交暖气费。这个冬天该怎么度过啊。” “12月23号。喝酒。” “12月24号。喝酒。我记今天是啥洋节来着?大街上都是年轻人。看到他们,就想起过去的自己……不管了,喝酒。” “12月27号。房东带着新房客过来看房,他叫我在三天内收拾好东西滚出去。真的,他用了“滚”这个字!以前只有我这样说别人的份,哪里轮到别人来对我指手画脚!狗眼看人低的混蛋。” “12月28号。我得考虑去大街上和流浪汉乞丐抢地盘了。” “1月1号。新的一年,新的开始,喝酒。” “1月3号。新年新气象,我接到了一份来自十几年没联系过的老主顾的委托。我突然有种感觉,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后的翻身机会。” …… 从日记的开端来看,它的主人似乎是个沦落到社会底层后混得很惨的中年人,没有工作没有家庭,还有嗜酒的恶习,被曾经的朋友熟人们排斥和疏远。 但从另一方面来看,字里行间都能看出过去这家伙是个有故事的人。终于有一天,他等到了命运的转机。 燕景行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一本絮絮叨叨的日记激起好奇心,就像在看小说似的,忍不住往下翻。 …… “2月11号。靠着最先转过来的一笔定金,总算把以前的家伙事收拾好了,准备出发。这一个月下来,我没沾一点酒,身上像是有蚂蚁爬那样难受,我知道得忍着。老主顾说他这次是为了别人干活,让我一定要好好表现。” “2月13号,等我抵达目的地后,真是被吓了一跳。其中有几个老熟人,还有国家登山队,前南极科考队成员,野外生存专家,退役的特种兵……能把这样一群家伙聚集起来,真不知道这次的老板是什么来头。” “晚上,老板亲自和我单独见了一面。让我有点意外的是,老板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长得不错的女人,就是看不出年纪,可能是二三十岁,也可能是三四十。另外,她身上穿得衣服很奇怪,是一件宽大的黑袍,袖子纹着金边,袍子长到能将她整个人包住,像是某种民族或是宗教的服饰,但我看不出名堂。” “老板一眼就看出我是个酒鬼,是因为我身上还有没除干净的酒味儿吗?我都以为自己要被踢了,但她好像不担心我误事,只是叫我好好干,我的所有愿望都会实现。” “……‘愿望’?这女人的说法真怪,我能有什么愿望,能好好干完这笔,拿到约定好的报酬,就是我现在最大的心愿。我听营地里有人称呼她为‘先知’。呃,还有别这更奇怪的称呼吗?我决定不再理会别人的琐事,我需要东西只是钱。” “2月14号。老板和跟在她身边的几个人全都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以至于营地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她组织起这样一支由探险家、科学家和军人组成的专业团队,是要去探索地球上的哪个地方。这两天送来营地的装备有用来登山的,也有用来潜水的,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老张头开玩笑说不是要去哪里盗墓吧?要不是老板保证不会干违反犯罪的事情,可能就要打退堂鼓了,毕竟他以前还是军人。但在我看来,就算真是盗墓,也犯不着这么大张旗鼓。那个女人一定有她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且图谋甚大,我看得出来。” “她的笑容、她的眼神,我很熟悉,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才会有的。我以前跟过一个野心勃勃的头儿,吃过不少苦头。我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和这种人打交道了……可我更清楚的时,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2月18号。这段时间营地一直在忙碌着人员沟通和装备购置,就这样不知不觉到了大年夜。今晚有一场宴会,在一个月前,我没想过自己今年还能吃上一顿热乎的年夜饭。” “晚上,我在老张头的撺掇下,还是破戒喝了一瓶啤酒。真的,只有一瓶,可我总觉得,我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那么醉过了……” “2月19号,大年初一,我们准备开始‘第一次探索’。第一支探险队由七人组成,领头的是老张,副队是科考队出身的眼镜男,我也是其中一员。” “大家带好装备,从早上八点开始,就一直在营地中央的帐篷里等待;而直到行动开始的前半个小时,老板才终于向我们公布了我们要去的地方。” “‘——外星球,这就是诸位的目的地。我发现了通往另一颗星球的方法,而你们将是第一批登上这颗星球,进行实地勘察的人员’。” “我永远忘不了,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探险队的大家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精彩,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以为这女人是在和我们开玩笑,要是她是认真的,那她就是个天字第一号的疯子。” “然后,老板这样说道,‘就算我在你们眼中像个傻瓜,你们拿到的钱可都是真金白银,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们,也没有亏待过各位,不是吗?’我们的反应一定是被全被她猜到了。” “‘可万一——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你们能得到的就远远不止是我提供的钞票,而是前所未有的荣誉和地位,全人类都会把诸位看作是开拓历史的英雄,如今,这个抉择在你们手中。’” “‘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我不会强求各位都要参与这次行动,你们现在还有机会退出,我不会阻拦。我会在帐篷外等待结果,半小时后,行动开始。’” “黑袍女人离开后,帐篷里再没有人开口说过话,也没有人起身离开。就这样,沉默一直持续了半小时,直到她再回来,宣布无人退出第一次探索行动。” “我当然觉得很奇怪。我能看得出这群临时同伴们脸上的挣扎和犹豫,因为我知道自己脸上也一定是这样的表情。我甚至还想过:就算那女人说得是真的,这世界上真的有那么荒唐的事情,我们真的即将前往外星球,但她也一定向我们隐瞒了什么。” “我们几个会成为开拓历史的英雄?开什么玩笑,地理大发现的年代,有多少籍籍无名的航海家死在风暴和海难中?历史的进步让后人只能看到光辉的一面,但能成为英雄的,永远只能是活下来的少数人。有谁能告诉我,一颗陌生的星球上能隐藏多少危险?光靠我们几个,又能做到什么?” “我最后还是还没起身。我自己知道原因,却不知道别人的理由。但后来我转念一想,觉得只有一种可能性:原来这群人和我一样,都是一帮穷途末路的家伙。” “九点五十分,老板带着我们来到一台古怪的机器面前,让我们一个个钻进去。按照她的说法,这就是把我们送到另一个星球上的装置。” “机器的模样看上去很像是ufo,没有看到任何可操作的装置台或者机关,充满可疑的味道。而且里面的空间较为逼仄,只能勉强塞进三个人,所以包括需要带过去的仪器装备在内,我们会分成三批进入。” “但事到如今,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是第二批进入的,那时候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意识到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很不同寻常,这不是魔术,也不是什么障眼法,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人间蒸发’。” “就在进入装置的五分钟后,怪事就发生了:我听到了巨大的声音,还失去了意识。” “直到现在,我都很难描述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好像快溺水的时候被人救上来,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奇怪的装置内,是第一批进入的老张他们把我拉出来的。” “我们发现了一座宫殿,一座建造在外星球上的宫殿。是的,这个时候,不管大家愿不愿意相信,我们都只能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老板说得都是真的。” “原地等待四十分钟后,第三批人终于抵达。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第三批人是在我们钻入装置并‘消失’后,立刻进入其中,前后差距不超过五分钟;而按照老张他们的说法,距离他们抵达,到我和眼镜出现在装置内的时间,中间同样隔着大半个小时。” “‘两个星球之间的时间流速有差别?’我们想从眼镜那儿打听到消息,因为只有他和老张两个人在出发前被老板叫去过,交代过一些事情。但这家伙特别可气,只会神神叨叨一大堆听不懂的东西来糊弄人。也不知道他是特例,还是科学家都这副德行。” “最后,还是老张把所有人集结起来,告诉了我们老板的目的。”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老板对这里的事情是有一定了解的。她都把话说清楚了,这里就是外星,而建造起这座宫殿的,就是外星人。对,外星人,货真价实的et,很难相信吧?我也和你们一样,但老板说得话有头有尾,我很难去反驳她。’” “‘她甚至知道这群外星人的事情。你们应该注意到这里房间的装饰风格很奇怪,乍看上去还以为像是活着的。实际上,这和外星人们的文明特性有关,他们和我们人类不一样,发展出了一套很高深的生物科技,由此形成审美奇特的肉体崇拜……’”苏丹小说网 “按照老张的说法,我们这位老板要找的,就是与这种技术息息相关的成果。那女人甚至连名字都知道,她称其为‘活体机械’;而她要寻找的,就是这项异星技术的最高成果——‘素体’。” 第三十六章 战士与素体 “那女人果真是没说实话。如果我们要是地球上第一批实地勘探的,她又哪来的渠道知道这些东西?能有如此明确的目标,只能证明老板掌握着我们都不了解的情报。” “老张头后来又对我们说,‘不过按照老板的意思,这算是我们最后的目标,相当于本次行动的终点。在此之前,注定会经历耗时漫长的探索,所以大家都不用心急,眼下第一要务是建立前线营地,稳扎稳打地探索这座宫殿’。” “‘除了与活体机械技术相关的事物之外,其它任何技术成果,或者是与异星文明和这颗星球有关的新发现,都可以及时记录汇总,上报后老板那边会提供额外的报酬’。” “2月19号的下午,我们利用大家身上携带的装备,在第一个房间搭起了两座帐篷,作为临时营地。有人提出既然能直接回地球,能不能通过装置反复转移需要的物资,这样就能准备就更充分了。但老张表示,要等待一周,装置才能再度启动,否则会有能源不足的问题。” “2月19号,夜。我实在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爬起来记录一下自己的心情。要在一颗外星球上,和一群认识不到半月的人生活七天?我感觉自己好像在做一场奇怪的梦,一场怎么都醒不过来的梦……” …… “一直到这里为止,这位日记的主人经历的事情和我们很相似。” 燕景行忍不住说道。 “就连心情都有点像。” 对她来说,异星冒险就像是在做一场绚烂的梦,充满不可预知与出人意料的色彩。 “不错。唯一的区别在于,我们是依靠景行,在幽灵宇航员的指引下发现的那台ufo装置,而他则是受人雇佣。另外,‘装置需要一周时间才能启动’……这点倒是新的信息,得记住。” 谢玉芝一边阅读,一边在手边的笔记上飞快记录,一个简单的人物关系介绍在她笔下慢慢成型。 “看来问题真正的关键就在这个雇佣者,被他们称作老板的女人身上。” 燕景行瞥了一眼,发现她已经用铅笔迅速勾勒出了一个穿着黑袍,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的成熟女性的简笔画,并在脸庞的位置上画了个问号。 这是……速写? 燕景行联想起以前和叔叔一起看过的刑侦电视剧,里面就有警察根据知情者的讲述,将嫌疑人的肖像画出来的情节。 竟然连这种事情都会啊,谢大小姐是不是太全能了一点? “日记里,他还提到了‘先知’这个词。” 谢玉芝抬起眼眸,望向季春藻。 “我记得,你在翻译异星文字中的‘祭祀’这个词的时候,是不是有用过‘先知’这个词?” 季春藻歪着脑袋想了想,不确定地说道: “好像是吧……” 她身为祭祀那种通晓文字与知识的能力很难用言语来解释,按照春藻自己的说法,一切的涵义都是自然而然在脑海中涌现的,所以很难和他人分享;想要解释清楚,需要本人的理解和语言组织能力。 “嗯,我明白了。” 谢玉芝似乎已经得到了自己的答案,她将目光重新放回到日记上。 …… “2月20号,老张和眼镜招呼所有人集合,并且分发了每个人需要的工具、食物和水。最重要的是枪,用来防身的。上次摸到枪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好像还是去湘地的一个村子里下洞,怕遇上拦路的车匪才准备的。” “我观察了一下,发现每个人都会用枪,就连眼镜这个科学家和队伍里的医生都不例外。这点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测,总之我算是看出来了,他们个个都是人才,个个都有秘密。” “另外还有一件事,宫殿内我们是能正常呼吸的,也就是说那些氧气瓶、登山和潜水用的装备,全都白带了。我在想,或许老板知道某些事情,但知道得并不详细。当然反过来说,她要是真的全都了解过,也压根不需要我们打头阵。” “手里的枪很快就用上了。我们在宫殿内部发现了一种外形与水蛭相近的生物,但体型比一般的猫狗还要大上些,见到人就会直接扑上来啃。” “它的跳跃能力很强,反应很快,难以精确命中;而且体表覆盖着一层黏液和强韧的肌肉,就算挨上一枪都不会立刻死去。后来我们的解决策略是由持自动步枪的两人交替走在队伍最前和最后,一通扫射的情况下,就算同时扑上来三四条也近不了身,不过我们这次携带的物资有限,子弹只能节省使用;” “另一种方法是在远处用点射清理。但这种奇怪的生物似乎很喜欢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很难被注意到。后来,老张让我兼任观察手,戴着红外夜视仪跟在队伍外侧,一旦注意到到有成群结队的水蛭,就立刻带队绕开那个位置。” “2月23号,我们将整座宫殿能去的地方都踩了一遍。除了几个打不开的房间,剩下的位置都已经记录下来,由此绘制出了一张简易地图。考虑到接下来有一段时间里都得呆在这个地方,我们试图研究出那群水蛭怪物的巢穴和巡回路线。地球上的动物回巢一般都有固定路线,或许可以从这个方向入手……但这注定是一项耗时颇久的工程。” “另外,我们还找到了可能是通往地上的门。到了门前的时候,老张让我们往回走。第一批和第二批的人只需要负责探索宫殿内,外界环境肯定会更加复杂,他想等问过老板后再做决定。” “令人在意的是,宫殿里有外星人留下的大量壁画,却看不到一星半点外星人留下的生活痕迹,包括设备仪器,甚至是家具。唯一的收获就是雕塑和壁画,我们将其拓印下来,希望老板那边能认可这些东西的价值。” “2月25号,明天早上就要进行第二次转移了。说来,这地方确实很怪,我们注意到这座宫殿里很可能是有空气净化设备的,按照眼镜的说法,大家不需要呼吸装备,证明空气中的气体含量与地球上极其相似。这可能只是个横跨宇宙的小小偶然,但也可能是某种人造环境。他带着我们找到了一个奇怪的装置,样子很奇怪,像是人的两片肺叶放大了数十倍。” “这鬼地方到处都有这种风格的建筑物,不是像内脏就是像肌肉,昨天晚上还有人开玩笑说,我们就像是一个个行走在巨大人体内的细胞。” “2月25号晚,老板亲自来了。我们向她汇报了一下工作成果,说实话,我是有点忐忑的,因为我们根本没什么收获,更不用说什么‘活体机械’、什么‘素体’了,压根看不到半点影子。但老板本人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微笑着鼓励我们‘干得好’。” “我讨厌那个笑容。” “2月26号,老板向我们宣布,探险队将正式从这座宫殿离开,朝着地外进发——我们终于能看到这颗星球的全貌了;而老板想要的‘素体’,就在宫殿外的某个地方。” “3月11号……” …… “等等,从这个地方开始,这本日记是不是缺了一大部分?” 燕景行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纸张有残缺的地方。” 因为是影印件,所以连破损的地方都很明显。 “而且,从2月26号到3月11号,时间一下子跳跃了两周,这中间是什么情况。” 一旁的谢玉芝轻轻叹了口气,她显然早就注意到了这种情况。 “欸~这也太奇怪了吧?”季春藻瘪着嘴抱怨,“明明正好到关键时刻呢!” ——没错,明明接下来的才是关键。 他们可不是来看小说的,而是希望能从日记里得到前人的经验,寻找到走出森林的方法。 从早前的记录来看,探险家和他的同伴们在宫殿里的遭遇,和燕景行他们相差无几,比如说,他们都没有遇见外星人,只遇到了筑巢的无毛者。 至于对付无毛者的方法,可能会有所不同。燕景行他们靠得是超能力,而探险队靠得是从地球上带来的热武器,但结果都是殊途同归,大家最后都是要离开宫殿的。 问题是外面的森林…… 燕景行又往后翻了几页,不甘心地意识到,在日记中的这段记录确实是空白的。 “继续看下去吧,”谢玉芝说,“既然日记没有结束,至少说明这个人还是存活的状态,这就证明森林中就算有威胁,也是存在一定限度的。” …… “3月11号,鬼面林东北第一鸟瞰点。我们遭遇了‘捕食大王’。很不巧,营地正好在它的洄游路径上,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被夷为平地,所有留在营地里的人都来不及逃离,全都死了。他们都死了,死在睡梦里,至少还算安详。” “这就是先知口中提到的‘霸主’吗?那果然不是人力能抗衡的怪物,而是统治着这颗星球的生物圈顶端的存在。” …… 才刚看几段,燕景行忍不住再一次皱起眉。 他们也撞见了捕食大王?而且还因为没有立刻撤离到地下宫殿的缘故,损失惨重。 这意味着那头漂浮在空中的恐怖巨兽,可能是在沿着一定路线行动—— 这就是所谓的“洄游”吧。 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前后隔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两批异星探险者,竟然都正好撞见了捕食大王从森林上空路过的时机。 另外,他还注意到,探险家对她那位老板的称呼同样变了。 不知从何开始,探险家开始称呼那个女人为“先知”,这其中分明蕴藏着某种感情层面的变化。 …… “3月12号。眼镜牺牲了,他想要在安全范围最极限的地方观测,从而更好地记录‘霸主’的特征,但他没能及时撤离观察点,结果是自己所在的整座山头都被捕食大王的吸引力扯上天空……” “霸主不会理睬像我们这样只能抬起头仰望天空的渺小蚂蚁,可光是它移动时卷起的风暴和重力错乱的现象,就足以毁灭地面上的所有事物。” “听先知的意思是,我们只有寻找到‘素体’,才有可能在这颗星球上存活下来——那是异星人利用活体机械技术制造出来的最高结晶,它创造出来的目的就是得到对抗‘霸主’的可能性,好让异星人们能有一天重新回到大地之上,从入侵物种手里夺回这个世界。” “3月20号。携带物资即将消耗殆尽,虽然只要回到地球就能进行补充,但我们已经过于深入这片森林、而离宫殿遗迹太遥远了。人手又死得只剩下五个人,想要回去,就必须再次面对一路上的危险。” “先知说,她已经能感觉到,藏有‘素体’的地方就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所以,我们决定孤注一掷。” “3月21号,晚。今晚我睡不着,我想了很久很久,但有一个疑问始终盘桓在我的心上。” “先知在绝望中引领我们,在危机中拯救我们,向我们指明了活下去的道路。我应该尊敬她,我应该感激她。” “可我还是很疑惑,我始终想不明白一件事。” “——既然有像‘素体’这样的兵器,真的要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吗?” “我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光是会有这样的念头就不应该。但我实在忍不住,于是就去和老张商量。在先知的追随者里,只有我和他不是从一开始就跟随在先知身边,所以还是能感到与其他两个追随者的疏远和格格不入。不管如何,我平常和老张聊天也是最多的。” “当我向老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脸上露出了非常奇怪的表情,很震惊,又像是很喜悦。” “‘你原来没有被那个女人洗脑?太好了,太好了……我还以为只有我和眼镜两个人能记得之前的事情,现在更是只剩下我和那群疯子了,原来我还是有伴儿的!’” “我听不懂他的话,但老张已经将自己的打算一股脑说了出来。” “‘你还记得那女人之前是怎么说的吧?只有真正的战士,才能被‘素体’选中……哼,神神叨叨的,不是我自己吹牛啊,起码现在这五个人里,还有谁比我更适合‘战士’这个词?所以,我要抢在那个女人之前得到那个什么‘素体’,让他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三十七章 燕景行的愿望 房间内的氛围相当热烈。 年轻人们正在聚精会神地阅读、认真地思考,以及激烈地讨论。 “从日记来看,这个所谓的‘先知’……似乎有着操纵人精神的力量?” 除了日记中的“老张”是清醒的以外,剩下的人包括日记主人在内,整支探险队都变成了先知的追随者,被她掌握在手中。 燕景行偷偷抬头,瞧了一眼正低着脑袋的季春藻。 假如在异星语言中,“先知”和“祭祀”指的是同一种人,那就说明日记里的女人有着和春藻一样的身份。 反过来说,难道春藻她有一天会得到相同的“掌握人心”的能力吗……? “我可没有这种奇怪的能力哦。” 季春藻好像能猜到他的想法,突然抬起头,笑眯眯地说。 明明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燕景行有点无奈。 本来不觉得你有,但现在的我倒是有一点点怀疑了。 “洗脑这种事情,不是只有超能力才能做到——足够压抑的外部环境,森严的内部等级制度,以及一个擅长观察他人心理状态和话术的首领,依靠这些同样可以。洗脑的本质是不断、不断重复着一个相同的谎言,让它足以被人的大脑牢记,从而起到以假代真的错乱效果。” 谢玉芝语气冷静地分析道。 “有了能力之后,效果可能会更快、更显著;但要是这个女人手段足够高明,在一定时间达成类似的效果并非不可能。别忘记,日记上还有一段空白的时期,这才是日记主人和探险队的态度转变的关键。” ……没错,日记主人开始称呼雇佣自己的老板为“先知”,就是在那段时间以后。 “另外,虽然这群人的行动轨迹和我们大体一致,但我还是发现了几个不同的地方。” 谢玉芝拿着笔在影印纸上画着横线,标注出重点。 “比如最开始在地下宫殿探索的阶段。我注意到,日记里提到了‘几个打不开的房间’。根据我的推测,我们去过的那个用来进行器官移植手术的房间,很可能是其中之一。” “理由呢?” “作为继承仪式的核心,手术房间的地位在整座宫殿里都是至关重要的。如果他们真的发现了,这样重要的事情没道理不提,而且日记里也说了,他因为‘没有收获而感到忐忑’,这说明他们从来没有抵达过核心房间。” “有道理。” 燕景行点点头,表示赞同。 换句话说,直到离开宫殿的那一刻,探险队中都没有诞生像他们一样的能力者。 不过这种差别产生的原因——他们几个初中生都能打开的房间,为什么一支由专业人士集结而成的探险队反而做不到,这就不得而知了。 “……还有一件事。” 燕景行的目光落在日记最后,老张和探险家的对话上。 “只有真正的‘战士’,才会被选中……对吧?” “嗯。如果我们的理解没错,这里的战士恐怕不是一个简单的名词,而是象征着一种拥有特殊能力的身份。” “——也就是……我?” “也就是你,景行。” 大小姐端详着他的面庞,好像发现了有趣的表情似的,她的嘴角微微扬起。 “你好像很高兴。” “……” 要说他现在不激动,那是不可能的。 “什么‘霸主’之类的,我们暂时还搞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我理解的没错的话,这个所谓的‘素体’就是异星文明制造出来的武器,是专门提供给‘战士’的,不是吗?” “很有可能。” 谢玉芝笑着回答道。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有个猜测。在你成为战士以后,肉体层面并没有发生质的改变——本来我还有点担心这件事,毕竟你被植入的可是脊柱,是支撑人体运动机能的地方。假如器官移植会造成恶劣的后遗症,对于我和春藻来说,最糟糕的情况无非是瞎了一只眼睛,但对于你来说,很可能这辈子都只能坐在轮椅上了。” “……” 燕景行的脸上失去了笑容。 “别、别担心,这不是还没有发生这种情况吗!” 季春藻在旁边慌慌张张地安慰他。 “什么叫‘还没有’……”他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没关系的,就算你真的瘫痪了,我身为朋友也会想办法照顾你的!” ——那你难道要照顾我一辈子吗?燕景行好悬才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不错,反正家里养个人对我来说是无所谓……咳,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玉芝回过神来后摇了摇头,意识到话题已经跑偏得有点离谱。 “我的意思是,我当时的担忧很可能是毫无意义的。现在看来,在异星文明眼中,真正的战士是另一种定义——战士的本能,只是为了拿起武器,以及更好地使用武器而存在的。” “在我看来,景行,你当下的能力只不过是开始,一种基础,一个为了能让你使用异星人制造出来的兵器的前提条件。” 在沉默片刻后,燕景行终于说出了他此刻的念头: “……那么,我想要得到它。” 他将手放在桌上,握成拳头。 “只有这样,我才能称得上是完整的‘战士’吧?” “当然,我也是这样想的。” 谢玉芝神态欣然,微微点头。 “日记里还提到了‘捕食大王’,它被先知称作霸主,而‘素体’就是用来对抗霸主的。假如得到这件武器后,就能拥有与那头飞在空中的大怪兽一战的力量——哪怕只是一种可能性,就已经是我们非得到不可的东西了。”苏丹小说网 她又望向季春藻。 两位女孩的目光交汇的那一刻,产生了无须通过语言来沟通的默契。她们意识到彼此的想法是一致的,都想要帮助男孩实现愿望。 “我和春藻……我们会尽全力帮你的。”谢玉芝转过头来对燕景行说道,“目前可以把这件事放在最首要的位置。假如能让你拥有强大的力量,我们探索异星的过程一定能变得更加顺利。” “……嗯。” 他不自觉地点点头。但在燕景行的内心深处,其实仍萦绕着些许不安的情绪。 这件事没有明确的证据,可自从他们发现ufo、转移到另一颗星球上开始,忧虑就始终在他的心头徘徊不去。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到现在为止,我总觉得一切的发展都很凑巧。” 燕景行喃喃着,他没有对伙伴们隐瞒这种担忧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经历不像是巧合,而是被安排的结果吗?” 谢玉芝顺着他的话头说下去。 “你也有这样的想法吗?” 燕景行抓了抓头发,有些苦恼。 “我们目前的所有遭遇,都和只有我看到的那个‘宇航员’的引导脱不开干系。在我看来,既然我们对这个人的存在一无所知,就不应该报以信任地全盘接纳。” “我不否认你提出的可能性。从日记来看,明明我们和这支探险队没有任何关联,可经历却总能微妙地对上:比如洄游的捕食大王再一次经过地上宫殿。另外,宇航员只能被景行你观测到,这点同样很奇妙。但我的想法是……那又如何?” 谢玉芝的语气很认真,她的嘴里突然蹦出了一句文言文。 “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 “……” 燕景行和季春藻面面相觑。 他们已经开始习惯和谢大小姐交流时,偶尔会出现听不懂她的话的状况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若是上天把机会摆到我们面前,若不加以利用,反而会遭受祸害。” 有道理。燕景行心想,无论如何,增强自身的力量总是没错的。 “好了。” 谢玉芝拍了拍手。 “日记还有最后一部分,就让我们看看‘素体’的下落吧。” * “3月23号。我们终于找到了素体。它藏在一团像肉灵芝似的装置中,追随者们称呼它是‘荚舱’,我们将它挖了出来。” “先知看起来很高兴,对她来说一切已经大功告成,她耗费精力组织起这场探索活动的目标就是为了它。先知站在‘荚舱’前,对着自己的追随者说道,‘你们干得很好,这就是‘素体’,异星人将其称作为‘种族灭绝兵器’……我其实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很期待有一天能看到它的威力。’” “我很疑惑,还觉得有点失望。因为这个荚舱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大,不过两三米高,像是一具棺材。这里面真的装了能让人与霸主战斗的武器?” “先知像是看懂了我的困惑,她笑着对我说,‘据我所知,异星人并没有真的完成所有的‘素体’,否则这个世界就不会是由生物圈霸主统治,而异星人们却行迹渺渺。他们只是打造了一个雏形、一种可能性,却没有让它们得到充分的时间来孵育和成长’。” “‘不过,这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了。毕竟我们又不是这颗星球上的人,我们是地球人——明白我的意思吗?与这颗星球上的怪物战斗,这不是我们的责任。’”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先知是让我们把素体带回地球。她想……她究竟想做什么?” “我又觉得搞不懂了。我知道我不该怀疑先知的话,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和老张说过的话,都让我脑袋迷迷糊糊的,我现在……只想休息。” “我想回地球。” …… “3月24号早上,先知向我们宣布,要让战士测试素体的能力,她选择了最开始跟随在她身边的追随者之一,由他来使用素体。” “但就在这时,老张突然发难,他开枪逼退了众人,还解开自己身上的衣服,喊着自己身上绑了炸弹,要是敢过来就让所有人一起死……那是用来爆破的工业炸药,本来以为营地毁了之后就没了,没想到他会一直贴身藏在自己身上。” “先知选择了退让。老张让我和他一起走,两人先将素体搬回去。老张说,她的那些话要是真的,那就绝对不能把这样危险的东西交给这个女人。” …… “3月27号。在此之前,我们整整走了三天三夜,在遍处是危险的森林中跋涉。” “老张途中试过好几次想要使用素体,但它根本不理睬,也许需要通过某种我们知道的特别程序。老张说,只要能带回地球,肯定能找到人破解其中的奥秘。” “从昨天开始,食物和水都吃喝光了。我们不敢停下脚步,渴了只能喝自己的尿。但我们终于还是艰难抵达了宫殿。” “就算没有地图,我还是记住了回来的路,这就是我作为探险家的本事。在回到地球的装置前,老张笑着感谢我,他说幸好清醒的人是你,没你当同伴,我肯定会感到绝望。我将迷失在这颗星球上,死在谁都不知道的角落里。” “在老张试图把素体搬进装置里的时候,站在后面的我用枪打爆了他的脑袋。” “……先知终于抵达了。她笑着称赞我,抚摸我的脑袋,说我做得好。” “其实,这几天晚上休息的时候,我虽然没时间写日记,可每次做梦都能看到先知,她会和我说很多话,还陪我聊天……” “转移开始了。先知让我和另一位追随者,带着素体先回地球。” “然后,我就这样真的回来了,回到了我朝思暮想的地球。我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但有件事情,我连先知都没有告诉。其实在离开前,我悄悄点燃了老张尸体上炸药的延时引信。” “说不定连那边的装置都会炸坏。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把和我一起回来的那家伙杀了之后,‘素体’现在落到了我的手中。” “我得感谢老张,不然我就真的被……(此处字迹变得潦草)真是笑话,那女人真以为能控制得了我?!” …… “4月5号。笔记本写满了,明天要换一本新的。” “最近我发现,我的脑子变得越来越迷糊,记忆力很差,有时候会想起很久远以前的事情,却记不起昨天发生了什么,而且还总是做噩梦。” “我又梦见了那个自称先知的女人。这太可笑了,我明明知道她被我炸死在了另一颗星球上。就算要变成冤魂索命,也不可能跑到地球上来吧?什么鬼能有这么厉害。” “幸好我一直都有写日记的习惯。所以我每天都要看一遍之前的日记,来提醒自己要做的事情。” “素体还在我手上,我试了很多办法都没能启动它。也不知道所谓‘真正的战士’究竟什么意思?会不会是那个女人在胡说八道?” “实在不行,或许得找个法子脱手……谁都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这世上不可能只有那个女人知道另一颗星球的事情。” “我想,我得去找找我的老朋友了,那个向我介绍了这份工作的老主顾。” 第三十八章 今晚留下来 一早过去后,他们总算看完了那本日记,从卧室里出来。 谢玉芝按照约定,替她的两位朋友准备了一顿丰盛的中饭。听说庄园里的厨师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准备食材了。 早晨是西餐,中午则是标准的中餐,大鱼大肉、美味佳肴,丰盛程度还要超过燕景行印象里的年夜饭。 不过季春藻因为早上吃撑的缘故,草草扒了两口饭就放下了筷子,只能看着桌上的盘盘碗碗发呆。 小姑娘那幅失落的表情可谓情真意切,燕景行每次视线飘过她的脸,都忍不住想要笑出声。 吃完饭后,谢大小姐带着他们继续在她这个临时的家中散步。 早上他们欣赏的地方是花园和尚未修建完毕的庭院,午休时间则是参观了整栋楼房。 住下他和春藻是真的一点没问题都没有,燕景行心想,这房间数量都能当宾馆了…… 对了,玉芝好像提到过这地方本来就是被她的父亲当成高档酒店来规划建造的,只是因为离镇上的学校近,她才暂时落脚于此地。 在燕景行和季春藻来之前,谢玉芝始终是独自依然居住。 说起来,他好像还没遇见过大小姐的家里人。这幢房子里住的除了谢玉芝自己以外,剩下的就是管家、司机和佣人。 他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身旁女孩的脸,谢玉芝的神情恬静又认真,总是表现得冷静又无所畏惧,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 这样的她,晚上一个人睡在巨大又空荡的卧室里,会不会像普通小孩一样觉得害怕呢? “日记看完后,我们现在得知了一个事实,就是素体已经被转移到了地球上。” 谢玉芝的说话声,将他的意识重新拉回话题之中。 “这当然是件好事。要是素体还留在异星,我们想要找到就很困难了,按照日记里出现的描述,ufo装置的启动可能存在一周时间的间隔,并且就算没有这个限制,眼下毫无准备地探索那颗星球,一样是很危险的事情。” “但问题是,素体目前还是下落不明的状态。” 燕景行叹了口气。 “那算是被记录下来的最后一件事,我们也没发现第二本日记。” “确实没有新的线索,但我们可以往合理的方向猜测,先从一个问题开始思考吧。” 谢大小姐竖起一根手指。 “那就是,探险家的日记为什么会被留在秘密基地里?” 年轻人们一边交谈,一边穿过明亮的走廊。谢玉芝打开手边的窗户,迎接新鲜的空气与阳光。 她的双手扶着栏杆,转过身来望向自己的朋友们。 窗帘于风中浮动,像是一条裹在女孩身上的白色纱裙;灿烂的金色阳光照亮了谢玉芝的细嫩脸蛋,连上面的细小绒毛清晰可见,就像垂落枝头的果实般可口动人。 “在日记的最后部分写到,这位探险家虽然看似成为了最后的赢家,却留下了失眠和健忘的严重后遗症,所以才需要纪录的习惯来帮助自己记事。而且,这本日记上面还事无巨细地记录了大量秘密,对他来说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既然如此,它为何还会被遗弃在山洞里呢?” “就因为这人有健忘啊。”季春藻回答道,“说不定是病情加重了,把写日记的事情都忘了吧?” 谢玉芝摇摇头,否认了她的猜测。 “问题在于,现在被遗弃的不止是日记本,而是整个山洞。就算忘了把日记带走,难道还能忘记这台ufo吗?”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 燕景行沉吟道。 “是因为这个探险家出了意外,没办法回来……” “——并且,还是那种出乎意料的意外,”谢玉芝接上了他的话头,“他很可能来不及和任何人交流或是留下会被人注意到的信息,要不然肯定能有人发现山洞。但事实却是,我们这几个初中生成为了那支探险队消失后第一批发现那里的人。” “所以,我有个主意。” 她的表情胸有成竹。 “既然可能是意外,那就干脆从最严重的‘意外’着手调查,比如这十年内发生的死亡和失踪事件……白月镇是个小地方,还算比较好找。” “另外,我猜探险家好不容易活着回到地球之后,应该会和我们一样将这个山洞当作秘密基地,甚至可能长期住在这个地方。” “但不论他如何试图隐藏自己,只要与人交流,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比方说他要是长时间呆在山洞内,那很可能就会出现‘住在山洞里的人’之类的传闻,在附近村镇的人们口中流传。” “所以,需要我们去打听吗?” 燕景行不禁想起刑侦剧里的主人公们为了追寻线索,在村子里挨家挨户查探和询问的情节。 身怀秘密绝技,看似落魄的侦探或者执拗的警察—一想到有机会能扮演和他们相似的角色,少年的心一瞬间激动起来。 “好啊,那要从哪里开始、什么时候开始?” 季春藻的语气轻快,明媚的双眸闪闪发亮,似乎是和他想到了相同的事情。 但看到某人跃跃欲试的态度后,燕景行反而冷静下来了。 这样的工作听上去很酷,但只要仔细考虑其中的麻烦,不知道要耗费多长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收获,类似的生活注定枯燥乏味。 现实永远不如电视屏幕演得轻松,更何况他们是中学生,还得上学呢。 “用不着。” 谢玉芝摇了摇头。 “我会雇人来调查的。” “雇谁?” “侦探之类的吧,总归会有办法。既然能用钱解决,我们就没必要亲自动手。” “说的也是。” 燕景行不自觉地点点头。他觉得这种话从谢大小姐口中说出来,就显得特别有说服力。 “……我知道。” 小姑娘的肩膀垂落下来,似乎是因为没有冒险环节而倍感失落。 “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呢?只要一直等着就好,等你把侦探找过来?” 谢玉芝有些无奈地回答道: “当然是还有别的问题需要去解决。你们俩,不会忘记答应我的事情了吧?” “什、什么意思……” “真的忘了?我可不是随随便便请你们到我家里来的,结果……你看你,就知道吃!” 她的双手开始蠢蠢欲动,又想去掐季春藻的柔滑脸蛋;但小姑娘的反应很快,灵活躲开后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双颊,看来是不打算让人轻易掐到脸。 “我不会白请客的,春藻。”谢玉芝说,“你吃了我的饭,迟早有一天得努力还回来。” 季春藻沉默片刻后,她慢慢放下了双手,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随你掐吧,我可没钱还你!” “……玉芝说的是自己能力的事情吧。” 燕景行忍着笑回答道。 “没错,还是你靠谱点。你们俩都有超能力了,我到现在为止还没个数。”大小姐小声叹着气,“这可不行,我不想被落下。” “但还是那个问题,玉芝你打算从哪里开始呢?已经有想法了吗?” “结合你们俩觉醒的能力,明显都和自己得到的身份密切相关。再考虑到我是‘国王’,能力的实质是在这一身份上的延伸……我有几种想法需要实验。” 谢玉芝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便签本,燕景行瞟了一眼,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 “原来你也有写日记的习惯?” “不,这不是日记,而是我每天的日程安排……”谢玉芝快速翻了几页后停下手指,“找到了。这是我昨天写的。” 大小姐将便签本举到他面前。 “……所以,你要去寻找无毛者?”燕景行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上面的内容,露出迟疑的表情,“那岂不是只能回宫殿吗?” “不一定,因为我们可以确定,这种怪物已经入侵我们的世界了。” 谢玉芝显然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眼下虽然找不到它们,但我知道合适的对象在哪里。你们知道,那天补习班上高老师突然发疯伤了好几个学生,被警察控制起来后,她现在人在哪里吗?” 燕景行和季春藻面面相觑。 “……我有次经过办公室的时候听到老师们在闲聊,听说她好像被关进精神病院里了吧?” “不错,就是精神病院。和普通医院不同,并不是每座城市都会有精神专科医院,因为这一领域的执业医师本就数量稀缺。不过在白月镇,恰好是有一座精神病院的。” 谢玉芝拍了拍手,她做决定向来雷厉风行。 “我们约个时间,一起去探望她吧。” …… 这时,三人已经沿着楼梯走到大厅入口了。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该做的打算都做了,已经到了分别的时候,明天还要上课呢。 不过,正当燕景行觉得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他却注意到季春藻突然停住了脚。看她的神态,似乎是在恋恋不舍,不希望就这样离开。 你该不会还打算留下来蹭个晚饭吧,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虽然谢大小姐肯定不会在意;虽然……他其实完全能理解春藻的心情,因为自己一样不想结束。 不是对这个地方本身有任何留恋,而是单纯不希望眼下这种氛围——三个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该如何面对未知的将来,一起幻想以后还会遇到什么样新奇的冒险——这样的交流,希望可以一直延续下去,他们还有数不清的话题可以聊。 可他清楚,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叔叔还在家里等着他回去呢。 “……那,还有别的事吗?” 燕景行挠挠头,见俩姑娘谁都没有要先开口的意思,只能由他率先提出告别。 “没有的话,我和春藻就先——” 小姑娘鼓起了脸。 “——当然有。” 谢玉芝回答道。 “那就……啊,真的有?” 燕景行愣了一下,看向谢大小姐,发现她瞳孔中流露的神色颇为认真。 “可明天我们还得上课……” “没关系,我会送你们回去的。” “要是回去太晚的话…… “那就先和各位家长打电话,提前说好。” 谢玉芝坚持道。 燕景行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只能和叔叔撒谎了。他曾经是一个诚实的好孩子,最近却把说谎这件事当成了习惯了…… 嗯,不是我的错,而是世界改变得太快! 等给各自家里打完电话后,男孩女孩们再一次在大厅前聚集起来,他开口问道: “好了,你可以说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其实,我还没想好。” 谢玉芝摇摇头,她的态度很坦诚。 “我只是觉得,你们俩肯定还不想这么快和我说再见吧?我也一样,所以才希望你们晚上能留下来陪我。” 真是个任性的姑娘,燕景行忍不住这样想,心底却一点儿都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不过,既然今天晚上都要留下来了,总得做点什么吧? 一起做点什么比较好呢……三个初中生又能有什么可做的呢…… 总不能是一起做作业吧? 年轻人们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开口。而就在这个时候,季春藻突然一拍双手,两眼放光,兴奋地说道: “——啊!我突然想到了!” 第三十九章 大人的秘密基地 “我想到了我们接下来可以做什么了!” “……什么?” “你看,玉芝还没有得到能力,而我的祭祀能力又偏向于辅助,也就是说,要是遇到什么危险,我们现在只能依靠景行,对不对?” “这话是没错……” 燕景行点了点头。 不说别的,他作为三个人中唯一的男生,又得到了“战士”的身份,早已经做好随时应对战斗的心理准备了。 “原来如此……!” 谢玉芝的眼睛同样亮了起来。 “这件事的确很重要,之前决定要先找到‘素体’是出于同样的理由,我们应该先办法帮景行挖掘自己身上的能力。” 她的目光转向男生。 “你有想法吗?” “嗯……” 燕景行托着下巴,开始思考。过了一会儿,迎着姑娘们期待的眼神,他缓缓开口道: “玉芝之前说过,‘战士’是使用武器的人,这件事让我得到了灵感。找到下落不明的‘素体’,这个目标看起来还有些遥遥无期,但不代表我就不能使用别的武器了。” “哦?” 谢大小姐满意地点了点头。 “的确,武器!这是个很好的想法,那你觉得自己需要什么武器呢?我会帮忙准备,除了枪可能比较难搞以外,一般的管制刀具也是可以的。” …… 等、等一下,大小姐你刚刚是不是说了奇怪的话? “不,倒不至于做到那种程度……” 燕景行赶紧摇头。 “这件事我有仔细考虑过,我还在青春期,身体还没有完全发育,身体素质也没有因为能力本身而得到加强。” 他朝着前方快速挥拳,发出“嗖嗖”的响声。 “和对手近身搏斗很难占据优势,而且很危险,我觉得,还是投掷类的武器比较适合我。” 谢玉芝凝眉思考片刻,随后她似乎找到了想要的答案,舒展眉头,对燕景行说道: “那么,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 谢玉芝说得那个人,其实他们都认识,那就是大小姐家里的司机,一个叫刘铁的男人。 听玉芝的说法,是自从她一个人离家居住后,她父亲派过来专门保护她的司机兼保镖。 刘铁是退役军人,还当过城里功夫馆馆的散打教练,在打拳圈子里颇有名气。 “我想了想,觉得这种事情还是专业人士来比较好。” 谢玉芝解释道。 “有道理。” 于是他们就坐在大厅里等,一会儿功夫后,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刘铁终于来了。 “您找我有事?” 男人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从燕景行和季春藻的脸上划过,好像在奇怪这两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是的。” 谢玉芝回答道。 “我希望你能提供一些建议,关于他适合使用哪种武器,我会帮忙准备。” 说着,她指了指燕景行。 “……武器?” 刘铁看着燕景行这张年轻过头的脸,忍不住笑了。 “这位是您的同学吗?他还是初中生?” “当然。” “对于初中生来说,有需要武器的场合吗?我觉得要是真的需要帮忙,还是别想着先自己动手,先和老师和家长讨论比较好。如果事情太棘手,报警也来得及。” “你不用考虑这方面的话题。” 谢玉芝的语气淡淡的。 “我的朋友他习惯自己解决问题。他很厉害,能一个人搞定的。” 燕景行听她这样一本正经地介绍自己,心情多少有点复杂。 他只好努力绷住自己的表情,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试图扮演想象中身手高强的神秘高手该有的态度。 他要是年纪再大点,或许确实能尝试扮演一下有着神秘过去的冷面酷哥;可问题在于燕景行在太年轻了,所以肯定不会有大人当真。 刘铁自然也不会。在他看来,这种事情更像是陪着小孩子过家家,忍不住笑了起来,摇了摇头。 看来,大小姐的行事作风虽说是比她的同龄人要成熟,但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啊。 “行吧,我明白了。” 刘铁点点头,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也没办法拒绝。 谢玉芝是建言集团老板的独生女,而老板就她一个孩子,自然非常看重,这姑娘说是整个集团的公主都不为过。 也就是说,不管她怎么瞎胡闹,刘铁都只能硬着头皮陪着。 还好谢玉芝并不是什么性格乖僻、难以讨好的二代,相反,她作为一名初中生可以说是懂事过头了。刘铁常常会为此感到庆幸。 至于她的这两位朋友…… 刘铁再一次打量了几眼燕景行和季春藻,心中有了计较。 “各位,我们先去合适的地方吧,这里没有能用的东西。” 他露出笑容,竖起拇指往身后一指。 “走吧,上车。” * 汽车在黑夜中奔驰。 沿途的公路风景倒映在窗户上,在他的视野中一掠而过。 坐在后排的燕景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刘叔,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嗯……算是我的秘密基地吧。” “秘密基地?”燕景行愣了一下,这词儿很耳熟啊,“听起来像是小孩子玩的地方……” “哈哈!”刘铁大笑着回答道,“每个人都想隐藏起来、不愿意展露给外界看的东西,所以,有的大人也是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的。” “是那个拳馆?” 谢玉芝似乎想起了什么。 “对的。那间拳馆本来因为招不到学生,已经快开不下去了,后来是我投了一笔钱才保下来。反正偏僻地方也没人去,我就用来放东西和招待客人了。现在嘛,算是附近搏击爱好者们的聚集地吧。” 说着,他猛打方向盘,让车驶入一条小路。 等到了地方后,燕景行总算能明白,刘铁口中的拳馆为什么开不下去了。 就算是他这样没进过社会的学生都看得出来,在这种城郊靠近村庄的地方开一家拳馆是件多么奇怪的事情。 真的会有人来吗?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疑惑,刘铁笑着解释道: “办这个拳馆的人本来就是村子里出生的,后来去远方闯荡,年老了才落土归乡。以前会来这里的,基本上都是这人的徒子徒孙,和村子里沾亲带故的熟人。只是最近几年,村子里的青年都去城里打工了,来的人自然而然就变少了……” 大家走上楼梯。拳馆这会儿还有人,大红色木门缝隙透出昏黄色的光亮,走近了还能听见里头传来的呼喝声与“砰砰砰”激烈的打斗声。 刘铁一推门进去,几个穿着护具大汗淋漓的男人转过头来,一见是他,便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师兄好!” “师兄好!” 打招呼的同时,他们也注意到刘铁身后还跟着三个年轻人,下意识多看了几眼。 俩小姑娘都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可可爱爱,很容易吸引眼球。特别是谢玉芝这会儿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件没来得及换下的礼服,更是显得与眼下这个破旧简陋的拳馆格格不入。 “都好,都好。”刘铁笑呵呵地挥了挥手,“你们练着吧,我带客人过来看看。” 他带着年轻人们走到拳馆深处的一扇门旁。打开后,能看到这里头是一间仓库,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器材和工具,硬是摞出了好几个铁架。 “我这儿有能用的上的防身工具,你们都来看看。但有的东西可能比较危险,想用的话,我要在旁边盯着……” 刘铁正在介绍的时候,燕景行转身望向身后不远处的大厅中那几个激烈训练的身影。 他的目光先是依次落在每个人的身上,最后,却落在了其中一个无人问津的沙袋上。 他紧紧盯着它,脑海里开始浮现出用拳击打沙袋、让它奋力摇晃起来的场面。 男孩的拳头在不知不觉间握紧,他的大脑一片清明,仿佛眼中只剩下了那一个目标;与此同时,燕景行能感受到自己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绷紧,像是一台上好发条、调好齿轮的机械装置,亟待出击。 这时,身旁的谢大小姐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拽了一下他的袖子,小声问道。 “你怎么了?” “……没什么。” 燕景行吐出一口气来,自刚才那种奇妙的状态中退出来。 “你刚刚激活了‘战士的本能’?” 谢玉芝注视着他的脑袋上方,有白白的热气冒出来。 “没错。我想试试对着死物能不能起效,结果还真有用。” “是吗?那很方便啊。” 谢大小姐在思考片刻后,突然提议道: “对了,你要不要试着用‘战士’的能力和刘铁叔叔试试手?” “啊?”燕景行愣了一下,“那还是算了吧,人家是大人啊。” …… 他们正在窃窃私语的时候,刘铁的目光悄悄落在这个男生身上,认真地开始观察这个少年的样貌特征。 嗯,体格健康,不胖不瘦……但没有特别强壮,也看不出太明显的训练过的痕迹。 大小姐说的“厉害”,究竟是指哪个方面呢? 初中生本来就还在发育期,除非真的天赋异禀,否则身体素质和成年人相比很难说会厉害到哪里去,更不用说和他这样接受过专门训练的人相比了。 现在,刘铁考试了沉思。 他在思考一件事,那就是老板交给他的一个……小小的“任务”。 他是被谢玉芝的老爹派来保护她的人,但说是“保护”,自然也有“看视”的意思。 毕竟谢玉芝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十四岁的姑娘愿意远离家人独自居住,而她老爹则生怕她在学校里受到什么不好的影响,所以才找了他盯着。 这段时间大小姐交到了两个很要好的同年级的朋友,关系升温速度很快,几乎天天腻在一起——这样的消息,刘铁自然也是知道的,而且还亲眼见证过。 有一个是性格活泼的小姑娘,这倒还好说,另一个却是男生,说不定就有让大小姐“误入歧途”的风险。 在刘铁向老板汇报过这一情况后,谢玉芝父亲的指示是: ——“让那小子注意点。” 老板倒是没有非要“棒打鸳鸯”的意思,大概是觉得大小姐好不容易交到朋友,要是被他强硬地赶走,个性极强的谢玉芝可能就要和她翻脸了。 但“注意点”这个说法就很微妙。到底什么程度算是“注意”了呢?其中的分寸又该怎么把握? 总而言之,难题算是被抛给了刘铁这个下属。 他觉得有些烦恼。看起来,小年轻们之间的关系是真的很密切,说不定以后这小子有可能会成为大小姐的…… 不,不能这样想,刘铁下意识摇了摇头,他们还都是小孩,未来是说不准的。 但起码现在,他知道谢玉芝是真的很重视这位异性朋友。 所以,他不可能去故意招惹、或是伤到对方,否则一定会被谢玉芝记恨上。 难道老板惹不起,大小姐就惹得起吗?到了最后,倒霉的只会是他这样的打工仔。 刘铁想要叹气了。 可没办法,老板毕竟放话了,他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在听到大小姐提议让那小子和自己试试手的时候,他虽然觉得很荒谬,以他的性格自然干不出“以大欺小”的事儿来——但刘铁随后灵机一动,发现这的确是个好机会。 最关键的是,自己都不讲脸了,说明自己真的努力过了,也不算对不起老板的委托了吧? 想到这里,刘铁不再犹豫,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后,连忙走到他们身边。 “听大小姐说你很厉害,我还真有点好奇。小兄弟,要来一场吗?” ……居然和一个初中生讲这种话,真亏你说的出口。燕景行心里吐槽,同时摇头拒绝,转身就准备离开。 “哎,没关系的,切磋一下嘛!” 一边说着,刘铁露出和善的笑容,张开满是老茧和青筋的大手,朝燕景行的手臂抓去。 这一抓的速度看似平常,实际已显露了功夫,需要有些眼力的人才能看穿。 普通人只会觉得对方的手正朝着自己靠近,明明过程看得清清楚楚,可一晃神臂膀就被牢牢箍住、难以挣脱。 何况这小子现在还是背对着自己,那就更不可能失手了。 只要他能抓中,再用上点擒拿技巧,就能让这男生乖乖地跟自己到台上去。 当然,他不会认真动手。对他来说,控制住一个手无寸铁的初中生,实在是没什么难度。 而刘铁的意图,无非是让这小伙子在俩姑娘面前丢个脸。 这本身算不了啥挫折,但身为男人的刘铁很清楚:越是小年轻,就越喜欢在异性面前逞强,因为他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 初中生正是自尊心嘴敏感的时期,给他留下一个足够深刻的印象,这就足够了。对方也知道自己是大小姐的司机,只要稍微聪明点,自然会懂得要保持距离。 可是…… 他伸出了手,却抓了一个空。 “咦?” 刘铁有些惊讶,看着在关键时刻突然扭腰转肩,躲过这一次袭击的燕景行。 转过身的少年,默默注视着男人伸在半空中的手。波澜不惊却又专注无比的眼神,盯得刘铁有些不自在。 随后,燕景行垂下眉眼,轻声回答道: “好,那就请叔叔教我几手。” 第四十章 危险的本能 两人走向那座简陋的擂台,观战者不止是季春藻和谢玉芝,连旁边正在训练的男人们都走过来围观。 “师兄要和这位小兄弟打?开玩笑的吧。” “对面还是初中生啊,师兄这不是以大欺小吗?” “你真丢人啊师兄!就你这还好意思教别人,有没有武德啊?” 拳馆里的人们围在擂台底下,兴致勃勃地起哄。虽说是和刘铁更熟悉,可他们说起风凉话也是毫不嘴软。 “你们别瞎凑合!我就是和小兄弟过几招,听说他也是练过的,大家切磋一下招式,这怎么就叫欺负了?” 刘铁笑骂了一句,随后望向站在不远处的燕景行。 “你别在意啊。” 他指了指脚下的擂台——说是“擂台”,其实只是一个窄窄的圆台。 “输赢不是大事,不过规则还是要定一下。你只要让我退到这圈范围外,就算你赢,可以吧?” 燕景行点点头,与自己的朋友们打了声招呼后,走上擂台。 …… 刘铁盯着面前这位少年的眼睛,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跟在老板身边多年,对看人的眼力多少有点自信,可这个不过初中生年纪的男孩,却让他有种拿捏不准的感觉。 倒不是说看不穿,而是他前后根本就像是两个人,明明刚才和身边姑娘小声聊天的时候,还一副局促紧张的表情;可当这人真正走到擂台上的时候,无论是眼神还是姿态,全都变了个彻底。 他现在开始相信,这小子身上的确有些大小姐口中的“厉害”之处—— “景行,你要加油哦!” “加油,你要赢下来。” ……除此以外,听到俩漂亮小姑娘正在给面前的小子加油鼓气,其中还有一个是自己上司的千金时,他不免感到一阵牙酸。 男子不禁回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不要说异性朋友了,连朋友都没几个,做什么事都是形只影单…… 不行,再这样想下去,怕是还没开打自己就没心气了,刘铁摇摇头,赶紧宣布开始: “来吧!”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对方低着头踏步,朝自己猛冲了过来。 哦,是打算来个抱摔吗? 转变念头,考虑到对方确实可能学过某些格斗技巧后,刘铁反而更容易一眼看穿他的意图。 在街头打架斗殴的场合中,面对没练过的人,有摔跤意识的人用出来的招数确实容易生效,一招制敌。特别是随处可见的水泥地面还能有效加强摔技的威力,动辄非死即伤。 考虑到两人又分别是初中生和成年人,身高体重都有差距,对方率先动手,提前压低重心和加快速度的做法也不算错,毕竟他只要能让自己离开擂台就算赢。 不过,对于刘铁这样有丰富经验的老手来说,想要反制的话,方式也不止一种: 比如用手臂夹住脖子后来个断头台绞杀,比如看准时机顶膝迎击,比如躲开后直接朝对面的脸上来一记足球踢—— 但刘铁现在肯定没法这样做,这又不是真的在斗殴。说实话,他连力气稍微重点都不敢使,生怕伤到人。 “既然如此,就先让他抱中,到我怀里……再决胜负。” 刘铁一边思考,一边往后撤胯、压低重心,嘴角微微咧开。 成年人的力气足以对初中生实现压制,他对此充满自信。 在比赛开始前,刘铁甚至没有给出自己这一边的胜利条件,因为他最擅长的就是近身缠斗擒拿,只要被他拿中关节,保准能让对手在短时间内跪地认输。 实现摔技需要相应肌肉力量支撑——刘铁在心中对自己的对手说道,瞧你背部的曲线和腿部发力的姿势就知道你有没有学到位了,就让我好好来教你这个道理。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对方好像完全不打算停下脚步,也没有伸手,这是…… 刘铁恍然,这根本不是什么技巧,这小子单纯是用莽劲儿想把自己撞下去! 电光火石间的思考之后,并且更重要的是无数次实战积累下来的本能,刘铁没有临时改变姿势,他相信自己能接的下来。 “砰!” 刘铁稳稳接住……接了个空。 摔、摔倒了? 他是眼睁睁看着这小子摔倒的。因为跑得实在太猛,男孩好像是突然踩到了自己的鞋带,直接俯面摔了个狗啃泥。 看这姿势,摔得还特别狠。刚才那声响动,正是对方额头在毫无防护的情况下重重磕到地面的响声。 “你……你没事吧……” 刘铁听见擂台下少女们的惊呼声后,下意识地打算弯腰去扶,然后便见到一只手猛地伸上来,朝着他的面庞抓来。刘铁立刻偏头,却见到那手正好抓住他的衣领,沿着他的用力姿势往旁边使劲一拽,顺势起身的同时重重一顶—— 男人往旁边踉跄了两步站住平衡,结果正好踩出擂台边缘。 少年的动作一气呵成,这时正好起身站起,同时放开了手中的衣领。 他摸了摸额头上磕出来的红印,对着刘铁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轻声说道: “抱歉,我耍诈了。感谢叔叔的手下留情。” * 夜色渐深,拳馆里训练的人们都陆陆续续准备走了。 燕景行坐在擂台边上,看着面前的桌子上零零散散摆着一堆金属利器,包括小刀、匕首、铁刺、钢钉、刀片、铁锯、飞刀……等等不一而足,锋利的刃面在日光灯光下散发着冰冷又危险的光泽。 一会儿捡起这个放在手中把玩,一会儿拿起那个在手指间绕圈,一会儿分别拿起两样,对准前方的墙壁,尝试着摆出投掷的姿势,感受着重量与手感的区别……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正在自己的秘密房间里整理着下一次执行杀人任务时要用到武器。 起码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他能感受到背后投来不止一道视线,其中包含着好奇和探询的意味。 刘铁是这家拳馆的负责人,也是他们口中的“师兄”,自然是最能打的一个,他的实际履历同样很谣言;但这样的他,却在和一个初中生的较量中输了。 尽管“退出擂台就算输”的条件使得这场较量严格意义上压根称不上战斗、尽管燕景行使了诈,但刘铁还是爽快地选择认输;而刚才在擂台上的短暂交锋,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学生仔的反应不像是寻常人,所以他们觉得好奇很正常。 在退出“战士的本能”状态之后,燕景行就没办法忽视和压抑自己内心的情绪了,所以被人盯着看的时候,会觉得有点不自在。 “唉……” 他忍不住小声叹了口气。 这时,燕景行听见旁边传来脚步声。 谢玉芝走到他身边,拉过来一张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她伸手拢起耳畔垂落下来的散发,一言不发,认认真真端详着男生的侧脸,和他手上的动作。 “……” 燕景行被盯得很不自在,忍不住开口问道: “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吗?” “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问你。” 谢玉芝反问道。 “我刚刚听见你在叹气,为什么?明明赢了,我看你好像一点儿都不觉得高兴。” 燕景行沉默了。 这姑娘的观察力实在是敏锐过头,让他感到有一点点莫名其妙的害怕。 “在刚才的比试中,我使用了‘战士本能’……” “嗯,那是肯定的,不然一个初中生要如何赢过一个战斗经验丰富的搏击高手呢。”谢玉芝微微点头,“老实讲,我还觉得你的能力有点超乎我的想象呢。” “我那是耍诈了。” “是的,但那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其实在你上擂台的时候,我就开始觉得后悔了,这个提议实在太过冒失。因为不管是谁输谁赢,下手重了都有可能导致一方受伤,而且刘叔是我爸的人,说不定能看出点你身上的名堂……而你的做法却是让尽快结束的前提下赢下比赛,大家只会以为你是靠聪明,而不是真的异于常人。” 谢玉芝一口气说了一大通,看来她在擂台底下动的脑筋不比自己少。 “在没有改变身体素质的情况下,光是‘战斗意识’层面的提升,原来能做到这种程度啊。” “不,不止是意识。是我太小看这种能力了,大脑不止决定思维,还和脊柱一起控制着人体上下全部的运动神经……” 他慢慢地握紧了拳头。 “所以从结果而言,我的肌肉没有改变,但挥拳的力道却实实在在增强了,身体也变得更加灵活。而且,我能做到的还不仅仅如此。” 燕景行再次叹了口气,终于将真正让他感到纠结的地方说了出来: “在我对着刘铁激活能力后,第一时间浮现在我脑海里的,全都是……” “全都是?” “全都是……怎么杀死他的手段。” 这场比试压根谈不上战斗,刘铁也没有认真,反而一直收着劲,所以有各种趁其不备伤其要害的手段—— 但哪怕将条件换作认真的生死搏杀,燕景行认为赢的人还会是自己,这并非自信,而是“本能”告诉他的答案。 这个世界上的人类,人体结构实在太脆弱,无论如何锻炼,都不可能让要害消失;只要击中某几个部位,再强壮的人都会倒下。 而燕景行和一般人最大的不同在于……面对突发的战斗,就算是那些经验丰富的人,也往往是依靠下意识锻炼出来的本能,但他却能轻松地做到观察后制定相应的策略。 因为在这一状态下的他,能分明感受到周围时间流速的减慢。 跟着一起,对手的动作变得清晰可见;他们的思维策略和接下来的动作,亦在大脑的高速运转中如照明镜。苏丹小说网 这种注意力高度集中后产生的特殊现象,对于顶级运动员来说是可遇不可得的状态,但对于燕景行而言,只要在开启能力就可以一直保持。 谢玉芝沉默片刻后,轻声开口: “但你最后并没有杀了刘叔,不是吗?” 即便是在谈论“杀人”——而且对象就是她身边的司机的时候,大小姐的表情依然显得冷静,不动声色。 “当然!我只是能想到该怎么做,又不可能真的去做。” 燕景行连忙摇头。 “我在意识到自己的思考方式很危险后,就立刻强迫自己改变方向。不能让人受伤,也不能被对方察觉出异样的地方……” “所以就想出了那种策略?太棒了。” 谢玉芝望向不远处的刘铁,露出淡淡的微笑,“恐怕连刘叔自己都想不到,其实留手的人是你。” “没有人会相信。” “但亲眼见识过的我就会信。” “因为你和我是一类人。” “是啊。所以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拥有力量,又能自由地控制这股力量,这无疑是最理想的状况。” “……” “别畏惧使用自己的武器。实在不行,就告诉我和春藻,让我们俩看着你。” 在漫长的沉默后,他微微点头。 “……好。” 两人间轻声细语的交流到此告一段落。 燕景行低下脑袋,继续尝试着这里提供的每一件武器。他的表情看上去和之前没有区别,但眼神明显放松了不少; 谢玉芝也没有起身的意思,安安静静地陪在男孩身边看着他挑选。 最后,燕景行将一柄闪闪发亮的小刀握在手里,有段时间没有动作。 “找到合适的武器了吗?” 她轻声问到。 “算是吧。不过我想先试试。”他回答道,“而且,得是在激活本能的情况下使用才有意义。” “有道理,另外,我们还得计算一下‘战斗本能’的持续时间。” “没错。” 谢玉芝离开座位,找到刘铁和他交流了几句。 几分钟后,男人将一根人形靶柱从仓库里搬了出来,笑着说道: “想试试准头?就用这个吧。” “谢谢你的帮忙,刘叔。” 大小姐的态度礼貌而疏离。 “还有件事,希望你能离开这里,让我们仨单独在里面呆一段时间。” 刘铁愣了一下,也没说什么,点头答应之后就离开了拳馆,顺便还把门捎上了。 “……好了。” 谢玉芝和季春藻站在不远处观望着,燕景行手中捏着一把飞刀,在靶柱前十米左右的位置站定。 他的呼吸变得若有若无。 下一个刹那,看不到出手的姿势,三把小刀便已飞出,在空中划过流畅优美的弧度,沿着不同轨迹分别从三个不同方向,飞向靶柱上、中、下三个位置。 “咚,咚,咚!” …… 约莫半小时后,站在拳馆外不远处的空地上,刘铁正用手小心笼着夜色中微微燃烧的烟火。就在这时,他听见门开的声音。 刘铁连忙放下火机,快步迎上去。 “怎么样,结束了吗?” 他笑呵呵地开口询问,却只见俩姑娘还好端端地站在那儿,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但唯一的男生却满脸苍白,额头上沾满汗水,摇摇晃晃,一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 呃…… 这、这是怎么了? 刚才还生龙活虎的青春期男生……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刘铁微微张大嘴巴,叼着的香烟差点没滑落在地上。 “你没事吧,小兄弟?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他没事。”回答的人不是燕景行,而是谢大小姐,只听少女语气平静地说道,“只是运动过度,缺乏养分而已。” “好……好吧。” 这……一般运动至于变成这样吗?这得是多激烈啊。 见燕景行有气无力地喘着气,也没表示反对的意思,本来只是打算回车上送年轻人们回去的刘铁,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检查一下现场的情况。 他干咳了一声,随便找了个理由: “对了,大家先等会儿,我回拳馆整理一下东西。” “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一个人就行。” 刘铁摆摆手,朝着拳馆匆匆走去,只听后面的女孩儿们还在小声交流: “根据我的计算,景行迎来极限的持续时间在四分三十秒到四十五秒之间。” “哎~还不到五分钟?是不是有点太短了?” “不,关键时刻够用就行了。况且,他只要休息一段时间,恢复体力后,就可以反复……” “……” 反复什么? 刘铁突然觉得很害怕,害怕自己会不会因为失职而被老板找杀手干掉。他不敢再继续听下去,连脚下的步伐都下意识加快了几分。 第四十一章 怪异传闻 一把推开拳馆大门,刘铁用忐忑的目光四下逡巡了一圈,总算没发现什么奇怪的痕迹,他稍微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应该没发生什么事吧……? 刘铁有些心虚。 他其实不觉得以大小姐的性格会在初中时期就做出荒唐的事儿来,大概率只是自己想象力太丰富误会了。 可他刚才听见的那俩姑娘嘴里念叨的,又是怎么回事? 他又不好直接开口问,或是不听大小姐的吩咐,所以有些事情只能靠猜。 刘铁在拳馆里转悠了两圈,确定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留下,就准备离开了。 但就在这时,他的眼神一凝,落在了靶柱上。 刘铁凑到靶柱跟前仔细观察,发现它只有在脖颈、心脏、大腿这几处对应人类要害的位置上增添了新的“伤口”。 这些痕迹,与之前遍布全身的老的痕迹之间区别十分明显,因为留下的痕迹更深、豁口更大,而且位置集中。 相比起浅痕,这几道伤口简直像是在近处用刀一点点刻出来的;可是那漂亮利落、一次到位的切面又足以否定了这个猜测。 “是……那小子用飞刀留下的?” 刘铁愕然地看着它们,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当这些伤口出现在人体上时的场景—— 男人的背上微微发寒。他曾经不止一次目击过人受重伤,三刀六洞、血肉横飞的场面,所以才清楚,能在木桩子上留下这种伤口的人究竟有多么可怕,这绝不是业余人士靠日常训练就能练出来的手劲和眼力。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不得了。” 刘铁摸了摸脑门上的一把汗,忍不住苦笑。 “说起来,有这样‘身怀绝技’的朋友在学校里陪着大小姐,倒是能让人安心点……但归根结底,还是要看老板那边怎么想啊。” * 在那之后,刘铁开车送年轻人们回了家。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 之前定下的两项计划,一项是去探望高老师,同时想办法让谢大小姐觉醒能力;另一项则是雇佣侦探寻找关于探险家和“素体”的下落。 后者要遴选到合适的人选需要时间,至于前者…… 他们决定即刻行动。处理事务总归是宜早不宜晚。 到了傍晚时分,上了一整天课后迎来放学时间的教室颇为喧闹。值日生开始擦黑板和拖地,门外的走廊三三两两走过背着书包聊得热火朝天的孩子们,两边的楼梯很快挤满了踏上归家路途的中学生。 “你说你要去看望高老师?” 燕景行和准备去办公室的班长乔鹏提了一嘴这事儿后,对方惊讶地睁大眼睛。 “我就觉得奇怪,这几天她的课都是代课老师上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满天飞……那,高老师果然是病了?这两天要不要组织大家,一起买点水果啥的去看望她?” 燕景行张口就想拒绝,毕竟这是他们三人的事情。 按照他在城里上学的经验,班上有同学或者老师生病了,常常会组织人去轮流探望,这本来没有问题,但问题是—— “对了,我差点忘了问,高老师在哪个医院?” “安康医院精神卫生中心。你知道地方吗?就是建在山上,以前是疗养院的那个。” “……” 乔鹏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他扶了扶从鼻梁上滑落的眼镜,惊讶地反问道: “你是说那家疯……精神病院?” “对。” 燕景行点点头。 “可……那种医院不能随便进去看望吧,是不是要提前申请?” “是的,已经申请过了。你还要去吗?” 类似的琐事,向来是由可靠的大小姐一手包揽的。 “我、我还是再想想吧。” 班长同学连忙摇头。 “嗯,没事。那我先走了。” 燕景行挎上包,就准备离开。 这时,他听到门外有人正招呼自己,熟悉的悦耳声音,像清泉流淌般动听,只是说出来的话却…… “——走啦走啦,燕景行,你还在教室里磨蹭啥呢?我们快去精神病院!” “……” 此言一出,教室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过来,甚至连此刻从走廊上经过的别班同学,都忍不住好奇地投来视线。 燕景行低下头,加快脚步走出教室,转眼看到季春藻正倚靠着走廊一侧的瓷砖墙壁,朝自己用力挥舞手臂,一脸灿烂地笑着。 他还记得,这家伙几乎是下课铃一响就跑出去了,是不是期待过头了? 燕景行走到她身边,忍不住抱怨道: “下次你能别喊那么大声吗,人家会把我当成是去精神病院看病的!” “有什么关系嘛,我说的是事实啊。”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的……” 好吧,看这姑娘嘴角上扬的弧度,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季春藻虽然有时候思维不着调,但不代表她不聪明,这会儿分明是在捉弄人呢。 毕竟这姑娘的名声校内皆知,她本人倒是破罐破摔无所谓。 她背着手,笑眯眯地围着他打转,发现男孩两手空空。 “没买探望的东西吗?要不要现在去一趟小卖部?” “……你好像很兴奋?” “当然,那里可是精神病院!你就不觉得好奇吗?不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 “一点儿都不想。” “太没有探索精神了,好奇心可是人类进步的源泉!” 是你好奇的东西都太奇怪了! 燕景行没好气地转身就走。 因为约好了是一起坐车走,所以接下来,他们俩还得去和谢大小姐会和。 等到了五班,还没等燕景行反应过来,季春藻就开始大大咧咧地走到窗户边上,朝着教室里面大喊。 “——谢玉芝,你在吗?我们要一起去精神病院了!”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原本人声鼎沸的教室像是滚烫的热锅浸了一盆冰水,所有人都下意识停住手边的事和嘴边的话,不由自主地往当事人的方向看去—— 可见语言威力之巨大。 跟在她后面的燕景行差点没乐出声。 然后,只见绷着一张小脸,表情严肃的大队长同学,背着书包从人群中走出来。 “……” “我们走吧?” 季春藻热情洋溢地向大小姐发出邀请。 谢玉芝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你喊什么喊?” 燕景行拼命忍住想要笑出声的冲动。 现在的他一点儿都不怪春藻老是乱说话了,能看到谢大小姐这副臭脸,他突然觉得很值。 “这次我就不接你了,我和景行坐车去,你就一个人自己想办法过去吧。” 向来惯着她的谢玉芝此时却面无表情。 “欸~怎么这样,不要啊!” 季春藻很快就开始为自己一时兴起的顽皮心思后悔了。 * 在那之后,春藻缠着她恳求了好一会儿,才让大小姐勉强松口。 经过这番折腾,等三人走出校门的时候,离校的人都已经基本走光了。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正停在不远处的巷子口。 背着书包的男孩女孩们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哎,都怪春藻。”谢玉芝说话的时候,她的腮帮子微微鼓起,还在为某人的调皮捣蛋感到不满,“我们接下来说不定会有个‘实验中学精神病三人组’的绰号了。” 燕景行强忍着笑,回答道: “仔细想想,我们自称是‘白月镇寻找外星人小组’,而且居然全员都认真地相信外星人的存在,搞得那么严肃,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可能在被人看来和神经病也没什么区别。” “不对,明明我们才是看到真相的人,是因为他们的眼中看不到现实,才把认真当做玩笑……” 话说到一半,谢玉芝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啊,你说的没错,这些话很像是本来就痴迷于荒诞故事的疯子会说的话,起码换作以前的我,肯定会这样想。” “所以,不用和别人说,也不用非要得到别人认同,太认真的话受伤的人就是自己了。” 季春藻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只有我们三个知道就好了。” 少女的心没有那么大。对春藻来说,能遇到一两个知心的朋友愿意相信她,已经是天大的幸运,足以让她从过去那种孤单的生活中挣脱出来。 …… 黑色轿车驶出小巷,它的目的地是位于白月镇的精神卫生中心。 因为有司机在,他们默契地没有聊起关于另一颗星球和超能力的事情。即便如此,经历一场大冒险后三人当今的关系已经相当亲近,因为都在同一所学校念书,也不怕没有话题可聊。 看着俩姑娘有说有笑,燕景行的膝盖上抱着探望用的果篮,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我们要去的那间精神病院,是不是在这儿还挺有名的?” 他提起了在离开教室前和班长的对话。 “我们班那乔鹏,一听说是要去精神病院看望高老师,整个人脸色一下子变了,他给我的感觉是早就知道,甚至还有点害怕那地方,这是怎么回事?” “是很有名……” “咦,你小时候没听说过那里的故事吗?” 女孩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 她们对视一眼,谢玉芝一拍手,露出恍然的表情。 “对了,我都差点忘记景行是前个月刚搬来我们镇上的,所以确实没听说过本地精神病院的事情。” “呃……” 燕景行抓了抓头发。 那地方居然还真的很出名啊?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一座在当地很人尽皆知的精神病院,怎么想都不是啥好事吧? 而另一边,季春藻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 “只要是在镇子里长大的小孩,肯定都有听说过那儿的事。这家坐落在山上的精神病院超级有名的,听说城里的精神病人都是送到这里来治疗的。有各种各样的传闻,有的大人还会专门拿这些事情吓唬小孩子,说哪天不听话就把他们送到那里去。” 怪不得她一路上都表现得很兴奋。以春藻的性格和稀奇古怪的爱好,估计早就把那地方当成是心向往之的探险地了。 “具体来说有哪些传闻呢?” 燕景行接上了她的话头。 他的爱好其实和季春藻相差无几,所以能跟上她的话题。倒不如说,车里的三个初中生都是好奇心强烈的类型。 在意识到原本看似和平的世界背后还隐藏着另一个充满秘密与神奇的新世界,并且还亲身经历过一场刺激的异星冒险后,他们的这种心情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我想想啊。” 季春藻拿手指点了点下巴,望着车顶,开始回忆起来。 “那个地方最有名的就是关于火灾的传闻。精神病院本来不叫什么什么‘卫生中心’,那里本来是一座疗养所,专门收留一些精神不正常的病人。后来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时候,发生了一场大火,据说死了好多病患和医护人员。” “现在的精神卫生中心,就是在疗养院的旧址基础上建造起来的,所以流传着很多奇怪的故事:” “比如说深更半夜的时候,有人看到一个烧焦的黑色人影在走廊上慢吞吞地走,从窗户边上经过,白天清洁工打扫的时候发现地面上留下了一个个像是沾上焦炭的奇怪脚印; “比如楼道深处有的房间是不开放的,但明明门被封得死死的,可路过的人却总能闻见门缝里面钻出来的焦糊味;” “比如有的病人会说自己在房间里看到了鬼,但由于他们都是精神不正常、容易产生幻觉的患者,所以医生们都没当回事,可是没过多久,那个病人就在自己的病房里上吊自杀了……” 第四十二章 精神病院 “还有、还有……” 小姑娘滔滔不绝地讲着,看来她是真的很了解。 “听着有点吓人啊。” 燕景行听着听着,慢慢开始觉得不太对劲起来,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头。 这大热天的,他突然有点脊背发凉了。 “对了,你怎么讲得都是些鬼故事啊?难道就没有和外星人有关的?” “嗯……” 季春藻思忖片刻,然后果断摇头。 “这方面倒是没听说过……”小姑娘注意到了他下意识抱起胳膊的反应,嘴角上扬,露出坏笑,“哎呀,景行,看你的样子,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你都讲鬼故事了,还能不准别人害怕啊。” 燕景行没好气地说。 “呵呵,明明是男孩子,却那么胆小。有句话我说过很多次了……” “是是是,‘要讲科学,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对吧?” 燕景行叹了口气。 “说是这样说,但该怕的还是会怕啊。” 这时,谢玉芝干咳了一声,插入两人间的对话。她抬起手放在嘴边,小声说道: “其实,你们不用太担心。根据我的调查,这家病院确实有比较复杂的历史过往,发生过某些悲剧事件,但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来说,其实最主要还是由于精神病院本身的特殊性,使得内部环境与外界沟通不足,在人们难以得到充分了解的情况下,才导致谣言满天飞。” “我明白。但若是空穴来风……” 过去的他当然可以当做“都是假的我没听见”,但是现在,燕景行已经见过了各种异星生物,甚至还亲自上了一趟外星球,他已经觉得发生任何事都不奇怪了。 “当然,类似的传闻一般不会凭空产生。只是随着时间和传播路径的演变,人们听说的内容往往会不断地发生变形,变得与事实相距甚远,结果往往是消息越传播越离谱,你们现在从别人口中听说的那些内容,其中可能根本没有多少真实成分。” 谢玉芝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驾驶座上的司机。 “另外,我们又不是来冒险的,而只是去探望老师的,医院每天都会接待前来看望病人的家属,总不至于真出什么事吧?” “……” 燕景行听出了谢玉芝的言外之意,没有再说下去。 “只要不去接触,就不会遇到坏事”,感觉倒是和他看的恐怖片一个道理,里面的主人公们虽然都很惨,但也有一些是不听劝告去了危险的地方、或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释放出了恶灵或是魔鬼,多少显得咎由自取。 可问题在于—— 他们还真不止是单纯去探望高老师的。 * 从学校离开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而等轿车行驶到精神病院所在的那座山的山脚下的时候,黄昏拖拽着尾巴消失在山的那一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浓郁的夜色低低垂落,遮挡住四周荒无人烟的野地,汽车在山间道路上行驶,只有车头灯射出的两道明亮光柱照亮前方的道路。 为什么要挑选在晚上出发?最重要的当然是因为今天是星期一,而燕景行他们还是初中生,只有晚上有空,早点回去还要写作业呢。 而另一个原因,则是谢大小姐觉得她要做的事情,有概率会引发一定范围内的骚动。夜色能掩护某些异状的发生不被人注意到。 汽车继续沿着山路盘旋向上。 燕景行趴在窗户上,望着公路两侧的护栏被灯柱扫到,反射着雪地般的光芒;那些浸没在如水黑暗中的林木向远方绵延,随后在眨眼间被抛到了后面。 夜间行车,与伙伴们前往一座精神病院……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经历,燕景行的内心被一股兴奋和紧张的情绪充斥着。苏丹小说网 绕过一个山头后驶入平缓的坡道,在长坡的尽头处,车辆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前方是一扇铁门,栅栏背后能看到宽阔的庭院、茂密的绿植与几栋四五层楼高的建筑物。 好些窗户都被走廊上的灯光照亮,像一条条光带萦绕着水泥盒子,建筑物内灯火通明。 男孩女孩们拿上背包,跳下车。 “辛苦你在这里等了,我们大概会在十点钟左右出来。” 谢玉芝向司机吩咐了一句之后,招呼着同伴们跟上,一起走向铁门。 “再来确认一遍计划。” 只有三人在的场合,她终于能开口分享重要的信息了。 “祭祀掌握的是那颗星球上的知识,还有接受与发送特殊电波的能力;战士得到的是战斗的本能,以及使用异星武器的资格;按这个方向往下推演,依照我的猜测,国王的能力最有可能的性质是统帅和操控生物,比如异星上的怪物们,或是地球上的人类。” 她的猜测和燕景行的想法相差无几。于是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又问道: “那你试过了吗?” “试了。” 谢大小姐倒是很坦诚。 “对人是试了,但是好像没起到作用。我不知道是因为没掌握诀窍,还是我真的不具备。” 她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然后又放下,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我才要找到异星生物再试试看。” “那我们在异星上的时候……” “嗯,当时的我没有任何感觉。总之‘国王’的能力不像你们俩一样那样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它需要我这个获得者去主动挖掘。” 燕景行注视着那双月下秋水般的明眸,并从她的眼底注意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他想了想,开口安慰道: “别着急,玉芝。我们有的是时间。和我俩不一样,你就算没有超能力,还是无可取代的。” 燕景行的意思当然是玉芝本人的身份,以及她所拥有着远远超出学生范畴的调动资源与处理事务的能力。 假如只有他和春藻两个,有些事情就不会那么方便了。比方说,他们俩要是想像今晚一样进入精神病院探望,起码需要成年人来出面,但他和春藻又要找什么样的借口,才能说服自己的叔叔或者春藻的家里人帮自己呢? 谢玉芝愣了一下,突然用一种炯炯有神的视线盯着他。 怎、怎么了? 燕景行被她的眼神瞧得有些不自在。 “不,我觉得是一样的。”然后,他听见少女轻声说道,“你也一样无可取代。” 这回轮到燕景行愣在原地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 不,他知道她是哪个意思,就是和他一样的意思。燕景行心想,但对方突然说得那么认真,让他突然觉得有了别的意思…… 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大小姐似乎注意到自己刚才那句话有点唐突,她偏过头,突然加快步伐往前走。 “咦,你怎么脸红了?” 本来跟在最后面的季春藻,从燕景行背后绕到他的身前,一脸惊奇地盯着男生泛红的脸。 “没有!” 他连忙把脑袋转了过去。 季春藻看了看燕景行,又看了看谢玉芝已经快走到医院大厅门前的背影。 “啊,我明白了。是不是玉芝刚刚说了让你觉得很害羞的话?” 她“嘿嘿”笑了起来。 “你别看玉芝在外人面前冷冷的,说这种话是真的挺有一套的。她那天和我煲电话粥的时候,还对我说过‘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想和你当朋友’之类的话,哇,这个人真是太肉麻了!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回答了。” ……真的假的。 燕景行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这个话题吸引了,他好奇地问道: “那后来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我就和她说,我觉得很感动,但我已经答应了燕景行,他才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季春藻朝他竖起大拇指,一脸得意地仰起小脸。 “怎么样,我对你够意思吧?” “……是啊,真够意思。” 燕景行不禁叹服,跟着对她竖起大拇指。 “好了,你们两个!” 谢大小姐有些羞恼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已经到约好的时间了,快点过来了!” * 虽然有着种种古怪可怕的传闻,但他们目前进入的这家精神病院,起码在内部环境上看不出与黑暗的过往有任何关系。 走廊灯火通明、氛围静谧,偶尔看到穿着白衣的医护人员来往,他们说话的时候都刻意压低了声音。 既不会空空荡荡让人觉得寂寞害怕,也不会像菜市场那般喧闹。为了照顾病人们的情绪,医院尽力营造出了最安定平缓的氛围。 年轻人们走到前台,向护士询问高老师所在的病房。 “高老师?高茹是吗,她现在在住院楼204号病房休息。要我带你们过去吗?” “不用了,谢谢。我们自己会找的。” 谢玉芝很有礼貌地道谢。 “好的,那你们记得晚上九点之前出来,留得太晚会影响其他病房的休息。” “知道了。” 路上遇到擦肩而过的护士和医生的时候,对方还会用好奇的视线打量他们,大概是觉得几个中学生在没有大人的陪同下来精神病院探望,是件很稀奇的事情吧。 “有点奇怪。” 三人行走到一处相对僻静的走廊时,季春藻突然小声说道。 “嗯?” “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我本来还以为高老师肯定不会在普通的病房。她那天被无毛者寄宿之后,表现得可是很凶狠的,难道不应该关在特别的地方吗?” ……说的是啊? 燕景行皱起眉,也开始觉得奇怪起来。 高老师在那一天发疯般的模样,就算普通人看不到她身上寄宿的“水蛭”,光是她用笔去插学生眼球、还张嘴咬人的凶暴表现,就足以被看作是极度危险的精神病患者了吧?听说那个眼睛受伤的学生,人到现在还在住院呢。 “玉芝呢,你怎么想?” 谢大小姐用手托着下颌,露出沉思的神情。 “现在有几种可能性,但都不太确定。” 她抬头望向二楼。 “无论如何,还是先和高老师见上面再说吧。按照你们俩上次在补习班目击到的状况来看,我们的眼睛能看见无毛者,却未必能发现把人体当做巢穴、寄宿和隐藏其中的无毛者。” 女孩放下手,笑着看向季春藻。 “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同了。春藻成为了祭祀,那些无毛者就算藏起来,一样躲不开她的感知,我说的对吧?” 小姑娘点了点头。 “而更重要的是——”大小姐的目光转向燕景行的脸庞,“我们终于不用去考虑该如何面对危险的敌人。因为成为‘战士’的你已经找到了杀死无毛者的方法。” 燕景行同样微微点头。 他的手以最自然的状态垂落,有意无意地从自己腰腹的地方划过。在衬衣内侧的体恤上绑着一个皮圈,插着五柄小刀,都是从刘铁那边拿来的。 只要遇到需要战斗的时候,他会在第一时间激活本能。持续四分钟以上的时间,足以解决无毛者这一层次的怪物。 “那么,我们走吧。” 燕景行做了次深呼吸,随后率先走上第一级台阶。 第四十三章 催眠 沿着楼梯一路往上,没有遇见别人,只能听到三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阶梯间回荡着。 来到二楼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静悄悄的走廊,同样一个人都见不着。 脚下的瓷砖地面干净锃亮,好像一整片连绵的镜子,能映出踩过上面的人们的长相。 走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白炽灯垂落,灯光的晕轮落在地上,照出一个个椭圆形的光斑。 要是一个人深夜来这种地方拜访,可能难免觉得害怕;还好他们是结伴同行。 年轻人们很快抵达病房入口。 燕景行作为三人中的代表,上前敲了敲门。 “是谁?请进吧。” 里面传来前班主任熟悉的声音。相比起曾经的她在课堂上给予燕景行留下的那种中气十足的印象,高老师此时的回答中多了几分疲惫和有气无力。 不过,她的语气还算平静和理性,不像是无法交流的状态……那天补习学校高老师发疯的场面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 推门走入病房,燕景行看到穿着蓝色病号服的中年妇女坐在白色的床上,正望着房间角落里的绿色盆栽发呆。 窗帘没有完全拉拢,能看到在玻璃外流动如云的夜色,有风静静地流淌进来,吹动着床单和盆栽叶片。 高老师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过头来看到男孩女孩们的脸后,顿时露出惊讶的神色。 “燕景行,季春藻?你们俩怎么会来这里?还有……” 她迟疑了一下。 谢大小姐虽然不是她带的班上的学生,却是补习班的成员,而且高老师能把补习学校办起来,本身就离不开她的帮忙,可以说,在场的师生们之间,她和玉芝的关系反而比俩学生更密切。 玉芝。你们这是……” “我们听说了高老师的事情,所以是来探望您的。” 谢玉芝朝前迈出一步,神态平静地解释道。 “是吗,是这样啊。”高老师点点头,露出欣慰又惊喜的笑容,“谢谢你们啊。” 燕景行将手里的果篮放在旁边的柜子上,旁边还摆着一台老旧的收音机。 高老师的目光从年轻人们的脸上一个個看过去,然后,她似乎是想到了新的问题,忍不住疑惑地开口问道: “你们不是同一个班的,怎么会在一起?” “因为我们是朋友,有共同的兴趣爱好。” “哦,这样啊,有共同爱好。这样很好,很好……年轻人是该这样……” 高老师的声音渐渐低落了下去,她似乎一下子对谈话失去了兴趣,刚刚的笑容从中年妇女的脸上消失,她又重新转过头去,继续呆呆地看盆栽了。 年轻人们面面相觑。 趁着谢玉芝陪着高老师说话的时候,燕景行抓着卷发小姑娘的袖子,将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 “你感觉到了吗?” “嗯,有,无毛者在她体内潜伏着。”季春藻微微点头,“但是我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怎么了?” “数量太少了。” 季春藻一脸认真地分析道。 “景行,你还记得我们那天看到的从那个秃顶男人体内钻出来的无毛者,有多少条吗?” “这我怎么记得住……”燕景行想了想,“大概十几条?” “没错,起码在十条以上。但是现在高老师体内潜伏着的,只有一条。” “嗯……” 燕景行看着病床上的高老师,小声说道: “只有一条?这就是她现在精神状态还算安稳的原因吗?” “这就不得而知了。” “即便真是这样,无毛者造成的大脑损伤依然没办法逆转……这或许是高老师现在情绪低落的原因。” 房间的另一边,搬了把凳子坐到病床前的谢大小姐,开始询问起高老师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 “最近有人来看望你吗?” “你说学校里的?没有,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 高老师苦笑了一下。 “我猜校领导那边还瞒着吧,有很多人都不知道我是得了什么毛病,更不知道我在精神病院。至于家里人,那就更不用说了……我老公巴不得我一辈子呆在医院里。” 因为和谢玉芝有过不止一次交流,高老师也知道这孩子很早熟,所以她采取的态度不像是在对待学生,而更像是在面对一位成年人。 “高老师,你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吗?” 听到这个问题后,女人的表情顿时变得僵硬。但面对谢玉芝认真的眼神,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回答了。 “我……我有点记不清了……” 高老师神情痛苦地抬起手,支撑着自己的额头。 “我当时的精神状态很奇怪,我没失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记得很多事情……可是总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情绪很激动,热血涌上头,就好像摆脱了束缚一样,会做出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的学生?’所有人都在问我同样的问题,不管是警察还是医生。但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谁,我是偶尔会觉得教学生很累,有些不听话的真是有点烦有点吵,但也就是想想而已……” 高老师抓着自己乱糟糟的干枯头发,用一种仿佛恳求般的眼神望向坐在病床边上的少女。 “玉芝,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对吗?虽然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家庭方面的原因,我的情绪一直不太好,但我不可能——” “是啊,我也不愿意相信。” 谢玉芝轻叹了口气,对着病床上的女人流露出略带怜悯的同情。 “高老师,那天我是在场的目击者,亲眼看到你做出了那些恐怖残忍的行径,所以有的事情,我就算不想信也得信。” 听到这句回答,中年妇女的表情变得愈发苦涩。 “不过,我确实对某些事情有所疑虑,也许我能有办法解决,但需要老师您的配合。” “……解决?” 高老师怔怔地看着她。 “是啊。在难以追根溯源、现状又没有发生改变的前提下,我们只能认为事态尚未解决,不是吗?您难道能保证不会有下一次,还是说真的希望那天的情况再度重演?再一次伤害他人、再一次被当做疯子?” “我……我……” 谢玉芝一字一顿地说道,冷静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一点点变得苍白。 她当然不会一上来就说实话,告诉高老师她体内藏着外星怪虫,就是它导致伱大脑遭到破坏精神失常。那样的结果肯定是自己被当成是精神病。 所以,她选择模糊其词,将重点放在“类似的事情可能会再次发生”上,这样一来,高老师的注意力就被集中在自己最害怕、最担心会发生的事情上了。 看高老师的表情,堆放已经完全慌了。谢玉芝见时机成熟,于是好整以暇地开始询问自己想要的问题: “有件事我想请教,您觉得自己真的是精神病吗?” 高老师的嘴唇嗫嚅了一下,用一副极不确定的口吻回答道: “……在我被警察带去派出所后,有几个医生过来帮我检查,问了我一堆问题,后来诊断出来说我可能是解离性人格障碍,也就是‘精神分裂’的意思。” “在我被送到医院里之后,他们本来是打算把我送到另一栋楼里。但可能是他们看我比较老实吧,所以后来我还是被安排进了一般的住院楼……”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这家医院还有另一栋楼?和这里不一样吗?” 高老师摇了摇头,脸上同样是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迷惑表情。 “我也不太了解,但听这里医生的意思,好像从城里还有附近村镇派出所送过来犯了事的精神病人,一般都会被送到那地方去。” “也就是说,那里是收容患有精神疾病的犯罪嫌疑人的地方?” 不知为何,谢玉芝总觉得一提起这个话题,心里有点发毛。 按理说这本身就是这家精神病院的职责,她在来之前就已经知道的……可能是受到车上听见春藻讲的那几个鬼故事影响的缘故? “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当时还很害怕,很不想被送过去。”高老师有点庆幸地说,“幸好后来没有,好像说那边正在装修和维护电路,病人都住满了。再加上我表现得很听话,所以最后还是让我暂时留在这儿了。” “嗯,我明白了,请老师说回正题吧。您觉得自己精神上是否存在问题?” “……我自己也不懂。” 中年妇女继续摇头。 “但医生都那么说了,也许我真的是吧。我还跟他讲过,我家里人都没有这方面的病史,而且以前一直好好的,不过医生说,哪怕是完全正常的普通人,在经历一段时间精神上的压抑后,同样会产生崩溃的状况……所以,我可能真的是精神分裂。” “既然是这样,你要不要试试我的法子?” “什么?” “一种心理疗法而已。我爸身边有专门的心理咨询师,听说是海外留学回来的,很厉害,那人教过我一些缓解精神压力的手段,老师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试试看。” 谢大小姐张口就来,可谓是说谎不打草稿。 “放心,不会有什么伤害的,这种办法相当于不借助任何药物或者仪器的催眠疗法,说到底就是放松心情、听我讲讲话。如果觉得难受了或者不舒服了,就直接和我说,不想回答的问题也可以不用回答。” 高老师没有犹豫太久,便答应下来了。 因为是认识的学生,所以本来信赖度就较高;而且她不觉得谢玉芝会对她做坏事,自己现在都已经面临这种状况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尝试一下呢? 其实,高老师也隐隐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况有些不对头,好像对这个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事情都失去了热情,但对此,她毫无办法。 “好,现在,请你躺下来,可以用上枕头,把你的身体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 谢玉芝开始引导中年妇女躺下,同时少女的语气变得异常柔和。 “请将眼睛闭起来,眼睛一闭起来,你就开始放松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走到收音机旁,调整了几个频道之后,找到了一个正在播放柔和舒缓的小夜曲的频道。 “从现在开始,你发现你的内心变得很平静,好像你已经进入另外一个奇妙的世界,远离了世俗,你只会听到我的声音和收音机里的音乐,其他外界的杂音都不会干扰你。甚至,如果你听到突然传来的噪音,你不但不会被干扰,反而会进入一个更深、更舒服的梦……” 燕景行站在一旁。 看着看着,他的嘴巴开始慢慢张大,快要惊讶到合不拢了。 他本来只是想旁观一下谢玉芝打算怎么做,关于什么“心理疗法”之类的说辞,他也知道肯定是为了让高老师闭上眼睛,好让对方发现不了自己的小动作,他本来还在心中赞叹大小姐的机智呢。 可没想到,看这样子…… ——原来您是真会啊?! 第四十四章 国王 虽说大小姐一直表现得很厉害,在燕景行心目中已经快要是无所不能的形象…… 但没想到居然连催眠都会,实在是太夸张了! 到底还有啥她不会的? 谢玉芝没有注意到同伴的惊讶,她其实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做这种事情,之前她只拥有从相关书籍和视频里得到的知识,以及出于好奇心给家里佣人尝试着做过几次心理引导。 她没想到效果会那么好,也许是因为高老师实在太累了,如今的精神过于脆弱、意识防线接近崩溃,所以轻而易举地被催眠;也许是自己真的有这方面的才能…… 又或者,是“国王”的能力潜移默化中起了作用? 谢玉芝眨了眨眼,觉得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还没结束,她继续利用自己的声音和收音机里舒缓的音乐,帮助躺在病床上的高老师入眠。 “现在,注意你的头顶,让你的头皮放松……头盖骨也放松了……注意你的眉毛,让眉毛附近的肌肉放松……也放松耳朵附近的肌肉……放松脸颊附近的肌肉……放松下巴的肌肉……放松你的脖子……放松肩膀……你的肩膀平常承受了很多紧张、压力,现在都要全部释放掉……” 躺在床上的中年妇女双目紧闭,真的随着她的话语,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本来凝固的嘴角开始一点点露出放松的笑容。 季春藻走到燕景行身边,看着谢大小姐一系列神奇的操作,同样惊得小嘴微张。 为了不影响谢玉芝的催眠,小姑娘想要说话,只能凑到燕景行耳边轻声细语: “我看日记的时候,还以为之后是我会学会这方面的能力呢,难道说,这其实是属于‘国王’的?” 燕景行耸耸肩,没有回答。 谢大小姐的声音在夜色笼罩下的病房里静静回荡。 “现在,向下走到第一个阶梯,身心都更放松了……” “继续往下走到第二个阶梯,你感觉到脑海里越来越宁静……继续往下走到第三个阶梯,你很喜欢这种越来越放松的感觉……“ 燕景行捂着嘴,避免自己的哈欠声被听到。 老实说,光是像这样旁听谢大小姐用温柔的语调说话,都能搞得他感到昏昏欲睡。 “继续往下走到第五个阶梯,你越来越深入你的潜意识,进入一种仿佛回到故乡的心情,充满安全与宁静的感觉……” 身旁季春藻的脑袋正一晃一晃地点着,时不时蹭上他的肩膀,看来和他有着相同的感受。 “继续往下走到第十個阶梯,仔细品味、感受,好好地享受深度放松的滋味……你即将走入地下的草坪……去探索你的心灵深处……” 谢玉芝眉眼低垂,又长又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眼看着就要闭上眼睛了。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一声平稳微弱的鼾声在近处响起,在这间空荡荡的病房内显得尤为清晰。 谢玉芝猛地惊醒过来,抬起头看到病床上的高老师已经安然入眠。 少女俏丽的脸颊泛起淡淡的晕红。她没想到第一次正式催眠,居然会把自己都差点弄睡着…… 谢玉芝扭过头去,正打算招呼自己的同伴们,却发现这两人手臂贴着手臂亲密地倚靠在一起,全都是一脸昏昏欲睡的神态。苏丹小说网 “景行,春藻,你们俩醒醒。” 在谢玉芝的小声催促下,这两人总算清醒过来,看到这时候高老师已经睡着了。 “这招太厉害了……” “该不会这就是伱的超能力吧?” “这就不得而知了,也许我真的是天赋异禀呢。” 谢玉芝摇了摇头。 “好了,先别说这个了。接下来才是关键。” 三个年轻人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围着病床上的高老师。 “你让高老师睡着,就是为了用她体内的无毛者当试验品吧?” “没错。” 谢玉芝望向春藻。 “你感受到了吗?” “嗯,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一条。我本来以为那些水蛭怪全都寄宿在了她的身上,也不知道剩下的跑到哪里去了。” “……只有一条?” 谢玉芝疑惑地蹙起纤如新月的眉毛。 “这的确是个问题。不过对于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来说,可能也算是好事,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难度……” 她又将目光投向躺在床上陷入沉睡的中年妇女,低声说道: “我不是在骗你,高老师。我的确在想办法解决你身上的问题。我也许没办法修复你脑部受到的损伤,但至少能让‘罪魁祸首’离开你的身体。” 说完,谢玉芝深吸了一口气。 她闭上一边眼睛,学着季春藻的用手捂住,集中注意力只露出象征着“国王”身份的右眼,同时朝着床上的高老师伸出另一只手。 女孩的态度是如此认真、肃穆,以至于她的同伴们全都屏住了呼吸。 “……她能做到吗?” 燕景行心想。 他有这个疑问,实际上却没有多少怀疑。就算这次不成功,玉芝她也不会放弃继续尝试,直到最后找出答案的那一刻。 …… 这只右眼自从被植入以后,看上去和过去并无不同,使用起来和另一只眼睛也没有任何区别,能灵活转动、正常视物,就像是天生就属于她身体的一部分。 就算同样是人类,不同人之间的适配器官都有严格的限制,更何况是在不同星球长大的两种智慧生命;但这颗眼球却正正好好镶嵌在了谢玉芝的眼眶之中,其它不协调的地方,大概率是由晶状体组织自动生长补全的。 能做到这种事,只能证明异星上的医疗技术与生物科技都远远超出地球人的想象。到目前为止,除去她和她的两位伙伴之外,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换了一只眼睛…… 但正因为谢玉芝自己是知情者,所以即使“国王的右眼”与自身完美适配,在她心底却还是残留着一份源于本能的异样感,这个障碍始终未能跨越过去。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彻底放开心思,接受这股外来的力量。 催眠别人和催眠自己是一回事,对她而言,想要达到诸如“入定”、“观心”之类的状态并非难事。 当谢玉芝一点点让自己的意识沉浸入心湖之中,周围的声音逐渐减弱,外界的光迅速里她远去,就好像身处在一片寂静、黑暗、湿冷的湖泊旁。 然后,她感觉到自己的右眼正在发烫,像火烙一般滚滚燃烧起来。 这不是错觉…… 之前一直没有感应到的“国王”的能力正在起作用! 谢玉芝没有因为惊喜而失去冷静,她决定一鼓作气,完成计划。 伴随着右眼的灼热感,她首先清晰看到的—— 是自身意识的具体形态。 白色的光团,如同虚无缥缈的气球,极具可塑性,她随时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将其延伸拓展、变幻性状。 她左顾右盼,看到了两位同伴的意识光团,但它们的颜色全都被一层朦朦胧胧的迷雾所笼罩; 再之后,谢玉芝的目光往床上看去,发现了一大一小纠结在一起的两个光团,大的那个是白色,而小的则是红色的。 “……果然。” 女孩微微点头。 她现在终于可以下结论了,自己那种初次尝试就能顺利进行的催眠,果然是有受到超能力的影响——或者可以认为,是“国王”能力在不知不觉间外泄造成的结果。 谢玉芝不再犹豫,将自身的意识光团塑形,延伸出一道丝线,这根“触角”小心翼翼地朝着床上的两枚光团延伸过去。 首先是属于高老师的白色光团,她尽量让动作温柔,同时让自己不断地思考“安详”、“睡眠”之类的念头,通过触角传递。 这种尝试,对谢玉芝而言可谓是无师自通。 而在那之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高老师的表情真的变得更加柔和了,甚至连呼吸时发出的鼾声都大了起来。 ……好,很顺利。 这一次,她没有使用任何外在手段,仅仅用自身的意识为媒介,轻易干涉了其它生命体的精神状态,这毫无疑问已经是属于“超能力”的范畴。 第一次尝试算是成功了,但她真正的目的从来不是高老师。 谢玉芝的右眼紧盯着代表寄宿在女人体内的那头怪物意识的红色光团。 她让象征自身的白色光团收缩、膨胀,很快集中注意力让自己的意识触角变得更加粗壮,同时鼓足勇气和决心,朝着目标狠狠插去! 这一次,谢玉芝传递的意识,是极为霸道的“入侵”! 猩红色的光团猛地跳动起来,仿佛是在激烈地挣扎着、抵抗来自外来者的入侵。 少女咬紧牙关,她能感受到,当意识触角成功击碎外壳、入侵光团内部时后,另一股陌生的、冷淡而又粘腻,充满了不安定和狂暴的“念头”,正从壳内流淌出来,甚至反过来侵染她的精神。 在她将自身意念灌入无毛者的意识中时,怪物的意识同样在本能的驱使下试图影响她。 幸好,虽然谢玉芝是第一次使用国王的能力,是个初次尝试不太熟练的新手,但她选择目标的方法却很聪明:被她意识入侵的对象,仅仅是一头无毛者,只具备原始的野兽本能,几乎无法组织起像样的抵抗。 在经过数分钟意识战场内的拉锯战后后,谢玉芝最后还是击溃了对手,将意识触角彻底插入猩红色的光团,并加以操纵。 很快,在她的眼中,原本红色的光团,已经慢慢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蓝色…… …… 不久之后,在一旁围观的燕景行和谢玉芝,同时察觉到了异样。 他们眼睁睁看着一条无毛者慢慢从高老师的嘴里爬出来,在病床上留下粘腻的痕迹。 燕景行蹙起眉,下意识地朝着自己腰上伸手,却被身旁女孩及时抓住了手腕。 “别着急。” 谢玉芝闭上了右眼,将手指放在嘴边,对着他露出微笑。 “它不是敌人,而是我拥有的……第一个‘士兵’。” 第四十五章 精神控制 “第一个……‘士兵’?” 燕景行迟疑地看了一眼刚才高老师体内爬出来的无毛者,他刚才好悬没直接扔一飞刀过去把它扎死。 “这就是国王的能力?能控制异星生物?” 旁边季春藻兴致勃勃地地追问。 “没错,依靠我的‘意识’,直接操纵它的‘意识’。” 谢玉芝敲了敲自己的右眼。少女白皙的额头上沾着一层细密的晶莹,那是刚刚分泌出来的汗珠,能看出操控怪物的过程虽然不长,对她来说却并不轻松。 “那它现在就是受你控制的状态吗?” 他观察着在床上缓慢蠕动爬行水蛭怪物,它的确没有同类那种见人就扑的凶性了。 “它的一举一动,都是你在遥控?” “没有那么简单。” 谢玉芝摇了摇头,将她刚才进行的一系列尝试事无巨细地描述给同伴们听。 如今,通过她自己的右眼,谢玉芝能清晰地看到蓝色的光球正稳定链接着另一颗红色的光球。 这是将自身的意识分割出去了一部分化作枷锁,牢牢锁住无毛者意识的状态。 她觉得自己尚有余力,目前这种程度,还没有抵达这份能力的上限。 “我将一部分念头灌入无毛者的意识中,比如‘不能伤害人’、‘从高老师体内爬出来’,这些行动都可以预先设置,作为它在被控制状态下的行动准则;而除此以外的部分,它会按照自己的本能行动。” “……原来如此。” 燕景行看着无毛者从床上爬下来,在地板上弹跳,很快跑到了房间角落的盆栽后面,一个不会被灯光照到的阴影处。 他想起日记里提到过,无毛者们一般喜欢在阴暗的角落里潜伏。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的确可以接管它的意识,但那样做我的注意力就会被分散,变得没办法好好控制自己的身体。” 另外,这不是她的错觉——谢玉芝发现那颗象征自身意识的光球,在成功操纵高老师体内的怪物之后,比之前大了那么一点点。 不断地使用能力、不断链接新的附属意识体,就能让自身的意识茁壮成长起来,然后再去控制更多的意识体…… “能力的成长就像滚雪球,会越滚越大。” 谢玉芝心想。 要是真的能做到那种程度,长年累月之下就算组织起一整支完全由她完全操纵的怪物组成的军团都不奇怪。 甚至—— 女孩的脑海里闪烁过几个画面,这可能是她十四岁人生中见到过的最震撼的场景: 如同一座山脉飞上天空的庞然怪兽舞动着触手,其体型遮天蔽日,投落在地面上的市巨大而茂盛的阴影。 它从海面上滑翔而过,从森林上飘荡而过,卷起可怖的风暴,光是从人头顶上经过,就能造成天灾般的毁灭性效果。 所谓的“霸主”,和一般的异星怪物之间,究竟存在什么区别?“霸主”是否也有被超能力操纵的可能性? 春藻能让捕食大王出现在地球上,这一点是已经得到证实的;而如果她能操纵它的话…… 虽然是很不现实的目标,但幻想是没有界限的,光是思考一下那种可能性,谢玉芝便感到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至于你刚刚说的那个‘没办法控制自己身体’的弱点,”燕景行又说道,“只要我们都在你身边,就不用太担心了。” “……是啊。” 谢玉芝回过神来,嘴角情不自禁上扬,几乎要控制不住内心的雀跃之情。 “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们三个人都觉醒了自己的能力……” 她看看燕景行,又看看季春藻,看到他们俩脸上不约而同露出的微笑,情知他们的想法与自己一样。 “那,我们能不能再次开始异星探险了?” “现在还不行,我们的能力都还在起步阶段。” 就算是在情绪高昂的时候,谢大小姐依然没有失去冷静,她认真摇了摇头。 “如果能帮景行找到‘素体’的下落,那是最好不过了;就算万一找不到,我们也不能贸然实行转移,起码要等对能力的使用足够熟练,足以应付藏在宫殿里的那些无毛者为止。我想,那场由‘捕食大王’引起的地震,或许还不足以杀光它们。” 目前还不清楚那片森林内隐藏着何种威胁,但若是能清除干净宫殿里的无毛者,将整座宫殿转变成他们的安全基地,那就不算白去一趟。 问题在于,想要完成这一目标,他们所要对付的很可能不仅是普通无毛者,还有那头体型巨大的特殊個体—— 老实说,就算是三人都觉醒了超能力的当下,她仍觉得心中没底…… 这时,谢玉芝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对了,说起探索异星的事情,我觉得那个‘先知’很奇怪。” “啊?” “就是日记里的那个女人。”谢大小姐用手托着下巴,凝眉思索,“从探险队的人们称呼她的这一外号来看,我本来猜测对方会不会是和春藻一样的祭祀;但另一方面,从先知在日记中展现的能力来看,她能操纵人心……是不是更像是‘国王’的能力?” “这就不得而知了。”燕景行回答,“毕竟我们只是看到了和她有关的日记,并没有看到她的真人。而且按照日记上的说法,先知很可能已经被炸药炸死了。” “‘操纵人心’……玉芝,你的意思是,除去像怪物以外,你能干涉我们的意识吗?” 谢玉芝愣了一下。 国王的右眼让她能看见意识体的存在,自己的意识、怪物的意识,当然还有其他人的意识。 能操纵怪物,能否用相同的方法操纵人类? 答案是可以肯定的,事实上,在她没有主动激活能力之前,高老师、燕景行和季春藻,甚至包括自己,都受到了部分外泄的影响。 她不是没有想到,只是下意识地避免提起。 谢玉芝望向提出问题的季春藻,看到小姑娘的脸上只有好奇,没有任何别的情绪。 这当然是个敏感的问题,没有人会不介意自己的思维和想法有被他人窥探和操控的可能性,哪怕掌握这份力量的是自己的同伴。 从现实角度出发来考虑,就算彼此间的关系再要好,还是有可能被敬而远之。 如果换成别人,谢玉芝甚至不会说出自己能力的事情…… 但现在的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两位同伴,相信他们就算面对这种情况,依然能展现出那些幽深阴暗心思之外的可能性。 “你可以吗?” 面对男生的再次提问,谢玉芝在经过片刻沉默后回答道: “我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嗯,应该是可以的。” “那……” 燕景行忽然笑了起来,他朝着自己伸出手。 “——要不要对我试试看?” 这个有些出人意料的反应,让女孩长长的睫毛因惊讶而颤抖。 随即,她的脸上绽放出愉快的笑容。 “好,那就试试吧。” * 再一次激活能力。 谢玉芝的右眼正在聚精会神地凝视站在自己身前的男生,瞳孔表面在灯光下反射着黑钻般绚丽的光泽。 ……果然不是她的错觉,无论是燕景行还是季春藻,他们两人的意识体与高老师这样的普通人、以及无毛者这样的怪物都不一样,不知为何周围覆盖着一层朦胧的薄雾。 是因为觉醒超能力的缘故吗? 谢玉芝小心翼翼地操纵意识体再度伸出触角,朝着燕景行的意识体伸去。 当“触角”与薄雾触碰的那一刹那,她的身体微微一震。 大量零碎而陌生的画面像泥浆涌入谢玉芝的大脑,她一时间只感到头疼欲裂、恶心作呕。 意识触角猛地缩了回来,最后什么都没能得到。 “这、这是什么……” 少女听见了朋友的呻吟,很快意识到燕景行那边恐怕是同样的状况。 而在旁观者季春藻的眼中,她只见到谢玉芝抬起眼认真地盯着燕景行,中间也就过去三、四秒钟的时间,伴随着不约而同的惊呼声,两个人便像触了电一样弹了开来。 谢大小姐合上双眸,略带痛苦地喘息着。 “……算了,暂时还是不要尝试这样的事情了。” “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不知道,我就感觉突然有什么东西流入我的大脑……”燕景行用手扶着额头,低声回答道,“然后一下子又退回去了,但残留下来的感觉还是很糟糕。” “听上去好神奇哦。” 季春藻左看看右看看,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在诉说“只有她一个人没体验过太不公平了!” “别想了,这又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燕景行苦笑着说。 “那也没关系呀,我只是想和你们一样。玉芝,能不能……” 她又将希冀的目光投向大小姐。 “不能。”谢玉芝没好气地拒绝了,“我可不想再感受一次了。” “……“ 小姑娘漆黑的圆眼珠一眨不眨地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随后露出怪怪的笑容。 “玉芝,我有件事情很好奇,照你的说法,你岂不是会感受到无毛者的思考?” “是啊,怎么了?” “那可是外形长得像水蛭一样的怪物欸,难道就不觉得心里不舒服?” “……别说了。”谢玉芝叹了口气,“你不说倒还好,你一说,我好像真的觉得有点恶心了。” “还有件事我也很好奇,水蛭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伱怎么什么都好奇。” 谢玉芝虽然一直在吐槽,但还是没有拒绝回答她的问题,耐心解释道: “无毛者什么都没想,这种怪物只有混沌原始的本能,所以很容易就能控制住;但像人类这样有复杂思维的生物,要控制起来会相对困难一些。至于你和景行,在你们俩的意识体外围,有一层朦胧的雾气,似乎是某种能抵抗意识入侵的防御机制,很可能是‘身份’带来的天赋。” “原来如此,看来想要发挥出国王的能力,挑选合适的目标也很重要。” 至于现在,谢大小姐只能操纵一条无毛者的话……对付看不见异星怪物的普通人自然绰绰有余;但想要对付和它一样的异异星生物,能发挥出多少作用可就难说了。 只能说未来可期、未来可期啊。 “话是这样说,可眼下又没有别的合适目标。” 谢玉芝的眸光微微闪动,若有所思地问道: “对了,你们之前不是还说,别的无毛者都不见了吗?它们去哪里了?” “不知道。我……” 燕景行正想回答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凄厉到不似人的吼叫,穿透寂静的夜幕。 年轻人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朝着窗户跑去。 打开玻璃窗,流动的晚风拂起了他们的头发。 燕景行眯起眼睛,望向惨叫传来的方向。 “那里也是住院楼?看上去……” 在漆黑的天幕之下,一栋五层高,表面刷着白漆的楼房静悄悄地矗立在浓郁的夜色中。 和他们目前身处的这栋住院楼不太一样,内部的走廊不是灯火通明的,绝大部分地方都看不清轮廓,只有寥寥几个房间亮着昏黄的灯火。 它看上去无声无息,坐落于医院的偏僻一角,很容易被人忽视。刚才那声惨叫,仿佛是他们的幻听。 “这就是高老师提到的‘另一栋楼’吧。” “嗯,据说里面关着的都是危险的患有精神病的犯人……” 男孩女孩们低声交流着,彼此都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仿佛有某种令人不安的危险事物借助夜色的掩护,在黑暗的角落里蠢动。 “你们看!” 燕景行指了指楼下,于是他们都看见了,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正急匆匆地从其他楼房里跑出来,朝着对面那栋楼跑去。 “场面貌似很混乱的样子。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怎么样,要不要去看看?” 燕景行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那边楼底下的动静,率先做出提议,并在第一时间得到了两位同伴的热烈回应。 “好啊好啊!” “嗯,走吧。” …… 三人陆续离开病房。 谢玉芝是最后一个走的,她在关门前,转身望向病床上的高老师,看到这位中年妇女还在呼呼大睡。 刚才那声打破寂静的惨叫并未惊醒她。 “好好睡吧,老师。”她轻声说,“希望你能做个好梦。” 第四十六章 广播体操 三个初中生都属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类型,本身就有着异于常人的好奇心,再加上最近刚刚觉醒了超能力,恰巧遇上怪事,自然不愿意错过。 “这医院有这~么多古怪的传闻,不会是真的有秘密吧?” 他们沿着楼梯快步往下走,季春藻哼着愉快的小调,听不出她有半点紧张,只剩下跃跃欲试的兴奋感。 “这很难说……” 不过,燕景行很快回忆起了一件事。 “对了,我记得高老师有提到过,她之所以没有被送到对面那栋楼里,最重要的原因是楼里正在维修电路?” “嗯,她是这样说过。但在我看来,‘维修’这种理由很可能只是一种说辞,目的是为了掩盖内部的真相。” “什么真相?” “这就不得而知了。” 谢玉芝微笑着回答道: “所以,才需要我们亲自去验证,不是吗?” * 离开主楼,三人推开门,门前是一大片被夜色淹没的草地。 若是白天来,说不定能看到以蓝天白云为背景,阳光下如茵的草甸,那无疑会是令人心情舒畅的风景; 只不过,此时距离太阳跳下西边的山头已经过了有俩小时,若是不点灯,周围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远方的天色幽深得有些吓人。 谢玉芝分给两人一人一支手电筒,一起往对面的住院楼走去。 就在刚才,他们见到有一批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急匆匆地跑到楼内,到现在仍有人留在门边。 “我可以打晕他。” 跨过草坪后,燕景行紧盯着那个医生。 与刘铁的“切磋”给予了他使用能力的经验。 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自然是寻找要害直接把对手杀掉,但激活本能不意味着燕景行会失去理智,相反,这种状态下的他简直理智过头了—— 所以,只要他及时反应过来,就能立刻改正思考的方向,并得出相应的策略。 “没这个必要,你还是保留战斗力比较好。” 谢玉芝闭上眼睛,并在数个呼吸后睁开。 “难得有了第一个可用的‘士兵棋子’,就拿它先探探路吧。” …… 呆在门口的白大褂,突然觉得自己脑袋后面被某种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怎、怎么回事?” 年轻的医生扭头看去,却发现背后空空如也。 刚才那是什么……? 要不是他的幻觉,那就是真有人拍他后脑勺了…… 他感到毛骨悚然。 年轻人当然知道有关于身后这栋住院楼的种种传闻,他没进来前就听说过。而当了这里的实习医生后,同事们非但没有“辟谣”的意思,反而是常常绘声绘色地跟他描述曾经发生过的怪事,想要探究真相却又总是遇到对此讳莫如深的人…… 他之所以没敢进去,就是因为不想和同事们一起往里走。 可这,难道站在门外也会受影响?有……有鬼魂从里头跑出来了? 医生吓得浑身僵直,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某种冰凉粘腻的东西从脚上爬上来,爬到膝盖、躯干、肩头,直到爬到自己的脖子上—— “啊啊啊!!” 他惨叫起来。 医生发现自己开始逐渐能看清那玩意儿的长相了,一团模糊的影子正趴在他的脸上。他一边仓皇地到处乱转,一边试图把它扒下来。 而在他完全没注意到的方向,年轻人们已经蹑手蹑脚地进入门内。 …… 谢玉芝像音乐会上的指挥家那样轻轻挥了挥手,燕景行看到一個影子从门外窜进来,又一次钻入黑暗的角落看不见了。 “让我们继续。” 燕景行打开手电,椭圆形的光斑划过水泥地面、天花板和铺着陶瓷的墙壁。 不知为何,楼内大部分地方都没有点灯,一楼的一整条走廊,只有少数几个位于深处的房间透露出些微光亮。 这显然不同寻常。因为住院楼里的灯一般是不会熄灭的,这里毕竟是医院,要是病人摸黑出来,很容易发生意外。 “所以……是真的停电了?” 燕景行心想。 “春藻,你有感觉到吗?” 卷发姑娘摇了摇头。 祭祀的能力作用范围在方圆十五米到二十米之间,极限可以探索到近五十米,不过那种情况就没办法维持球形的侦测范围,而只能选择某个方位深入;并且由于需要集中注意力,会失去自己身体的控制,还得有人在旁边照看。 谢玉芝的能力有类似的问题,连作用范围都很相近:一旦超出十五米到二十米这个距离,受她操纵的怪物就只能循着本能行动了。 “如果说是那种潜伏在人体内的状况,我能提前感知到的范围就会变小。”季春藻轻声说道。 “我明白了。” 燕景行点点头。 “走,先往那个方向,看看有没有人。” 在黑暗中闪烁的微弱灯光,像是大海上航行的船只看到远方的灯塔,吸引着他们靠近。 “这灯……好像不是病房里原本有的那种白炽灯?” “嗯。” 压低声音交流的同时,他们很快走到有灯光传来的房间边上,听见里面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孙医生,你这……胳膊上到底是怎么伤的?” 一个相对年轻的女声询问道。 “……” “您怎么不说话?” “你别问了。”另一个中年男人的语气有点不耐烦,“帮我处理一下,我还得过去照看现场呢。” “您还打算回去啊?我看得出来,这伤口不是狗啊猫啊爪子抓的,而是人的指甲留下的!” “你看得出来还问我?” “这不是担心您嘛。孙医生,你真打算再回去?我看那群病人的状况很不对劲啊。” “……他们都患有精神疾病,当然不对劲。” “我说的是和以前相比。医生,您刚才去的不是南区吗?南区的病人平常都很安分的,就今天晚上特别不对劲。” “你看到了?” “对,我本来是在三楼走廊那边巡夜,看到绝大部分人全都睡下了,结果突然听见有狗在楼底下狂吠。我本来没当回事,但它一叫起来,附近几个病房就不知为啥开始闹哄哄了,于是我就想去看看情况,最好是能把狗赶走。” “……”医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听着。 “结果在楼底下转了一圈,都没发现哪里有狗。”女护士叹了口气,“但等我回来的时候,就有病人开始撞门,想要强行冲出去……” “然后呢?” “然后啊,我就被我们护士长拉走了。她让我先把值夜班的人全都叫醒带过来,再把护工们带走。” “嗯,是李护士对吧,她是有经验的。” “……医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和李护士说了情况之后,她让我留在一楼帮忙接应,也不说‘接应’什么,现在整个一楼只剩下我一个……” 护士的语气中透着一股说不清的埋怨和慌乱,这股慌乱来源于她对现状的一无所知,与当下处境中透露出来的一丝诡异。 “你别管,听李护士的话。有人下来后要是想离开,你也别阻止。如果对方受伤了,你就帮他包扎一下。实在困了,在这儿先睡一觉也没关系。”孙医生安慰她,“放心,等到明天,事情就会结束了,不会有事的。” “等到明天……?不,不行,我现在就想回去。! 护士的嗓门大了起来。 “我本来就是来顶班的,今晚我就不该来。医生,你别像我们护士长那样和我打马虎眼,你就告诉我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家医院是不是有问题?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说以前有火灾……” “——那些都是假的!” 孙医生的声音一下子高昂起来,打断了她的话头。 房间内的氛围一时间沉寂下来,躲在门外偷听的孩子们面面相觑,觉得这回恐怕是真碰上了。 医生喘了一会儿气,这才用有点无奈的口吻说道: “行吧,我就先和伱说清楚,你别说出去就行。” “好……好,我保证不说出去。” “……算了,其实就算你说也没人会相信。除了在这家医院干了十年以上的老人以外,知道真相的人寥寥无几。” 孙医生说。 “你说你听到附近有狗叫,然后病人们就开始闹腾了,对吧?” “对……” “那你知不知道,我们医院是没有狗的?就算有流浪狗窜进来,也会被提前赶出去或是干脆打死。也就是说,你顶多能听见猫叫春。” “啊?这、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院里定下的规矩,每个进来的保安都知道。当然,跟他们说的理由是为了防止病人被咬得狂犬病,但实际上,是为了防止不好的事情发生。” “……”护士没声了,不知道是不是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而另一边,已经打开话匣的孙医生则不打算停下。 “就在十年前,这家医院发生过一起精神病人的暴动。起因就是狗叫。你别觉得奇怪,这是真的,也不用问原因,因为谁也不知道……也许那些不受控制发了疯的精神病人会知道,但事情结束后,他们好像全都是失忆了似的,一问三不知。” “那次暴动的时候我在场,所以我看得很清楚,我甚至看到过那条狗的样子。就是它,让十几个病人像发了疯似地想要逃出病院,那一晚上伤了好几个人,甚至还有一个……” 孙医生深吸了一口气,即使已经过去了十年时光,那个无比恐怖的夜晚对于亲身经历者的他而言,仍就记忆犹新。 “还有个我认识的人,是被其中一个病人活生生咬断喉咙啃死的。” “真、真有这种事……” “是啊,我不想骗你。另外,我还亲眼见到了那条狗,一条浑身毛发漆黑的狗,体型有小牛犊子那般大,我这辈子就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狗,最恐怖的是,它脸上还长了两张嘴!不知道是畸形还是怎么了,那双眼睛就像能听懂人话一样,看得人心中发毛……总之,你只要看到它第一眼,就知道它绝不是普通的野兽。” “那,那后来呢?” “后来,到了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我们就听不到犬吠了。病人们都慢慢恢复了正常。” “你们难道就没报警吗?” “本来是要报的,但当时院里领导不同意嘛,说我们自己能解决,就别把事情捅出去了,到时候外头只会把这地方当乐子,听到风声的新闻记者会围过来,说不定医院都得关门大吉。” “……还真瞒住了?” “对啊,因为到了第二天,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除了那个被咬死的同事。他家里人得知的死因,是他去山上的时候被野狼拖走了。” “……” “好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和你说了,就这样吧。” 男人的话音未落,从三楼或是四楼的方向,突然又是一声凄厉的吼叫。 “又来?”医生的语气里透着难以言喻的恐惧,“果然是那条狗,它又开始叫了。这都隔了十年,它是怎么回来的?” 燕景行忍不住抬头望向天花板。 声音是从上方传来的。 之前在高老师病房的时候,他们只是听见了凄厉到不似人的吼叫响彻夜空;但听了医生的话,他就意识到那确实是狗吠。 “我,我得上去了。你在这儿呆着吧。” 医生按捺下了恐惧心,起身准备出门。 燕景行他们立刻离开了这个地方,没开灯的走廊足以遮掩视线,他们随便找了个角落藏身;然后等到这位医生走上二楼之后,三人再悄悄跟了上去。 …… 来到二楼之后,隐约能听见广播正放着音乐,正从远方传来。 缀在医生后头的燕景行与对方尽量保持着五米左右的距离。 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这音乐好像有点耳熟,伴随着步伐靠近,原本模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和响亮—— “现在开始做,第八套广播体操,原地踏步~走!一、二、三、四……” “咦,我好像听见了广播体操的声音?” 身后的小姑娘发出惊疑声。 “……” 燕景行下意识停下脚步。 因为,就在距离这边不远处的走廊上,人影绰绰地站了十几号人。 昏暗的灯光下,他们正在跟随广播,做着舒展运动;不断晃动的影子投落在地面和墙壁上,堪称群魔乱舞。 这场面本身没啥稀奇,他上学时每天早上都能看到。但问题在于,自己目前身处的地方,是一栋深夜时分的精神病院楼—— 而面前这群穿着病号服,在周围黯淡的光线中无声无息做着广播体操的人们,就是这栋住院楼里的病人们。 骤然看到这一幕的燕景行,只觉得头皮微微发麻,眼前的景象在荒诞中透着难以言说的诡异…… 第四十七章 疯狂 没有感觉到异星生物的气息、没有遇到危险。 但燕景行还是有点被吓到了,他能听见身后俩姑娘的呼吸声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放缓。 相比之下,走在前头的孙医生大概是在精神医院里待久了,对于病人们各种稀奇古怪的行为也是见怪不怪。 看到这群人堵在走廊上做广播体操,医生皱紧眉头,大踏步走到人群中央,随手抓住一个人的袖子把他拉出队伍,为了避免被广播的声音盖过去而朝着他大喊: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嘿嘿,在做体操。” 头发灰白的病人满面笑容地回答,他的眼神纯真,与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庞对比鲜明;回答问题时的态度有点滑稽,就好像是被老师家长抓住调皮捣蛋的小学生。 像这样的“老小孩”,在正在跳操的队伍里不在少数,一见到医生过来,精神病人们全都笑得很开心。 “唉……” 孙医生抓了抓头发,有些烦恼。这种事情本来不是他做的,但现在整个医院里的医护人员们都很忙碌,受到犬吠影响的精神病人需要及时控制起来。至于剩下那些没受到影响的精神病人,自然不能指望,他们不添麻烦就算万岁了。 “这么晚,你们该去睡觉了。” 孙医生只好停下脚步,劝说他们各回各自的病房。 “可是广播正在响,广播一响,我们就要做操。” 对方的态度很坚持,说的话都是医院给他们定的规矩,长年累月下来早就成了习惯。 精神病人往往有他(她)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他们不像成年人那样能根据情况的变化灵活处理,有时候会显得固执和一根筋。 “这是早上吃完饭后做的,现在做什么?按照规定,你们就应该回房间。” 在孙医生的不断劝说下,病人们总算一个个回房间里去了。 “真不知道是谁把广播打开的,真会添乱。” 孙医生摸了把头上的汗,继续往前走,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人们顺势跟上。 …… 再往后,病栋楼内的景象已经称得上一片混乱了。 听到广播就从病房里出来做操的病人,不止刚才那一批,整条走廊上都能看到晃动的人影; 之后,他们还经过了餐厅和活动室。有人正在房间里一边打牌一边欢快的吆喝,还有人在大声叫嚷着“为什么还没有人来送饭我肚子都要饿坏了”等等……简直是群魔乱舞。 楼内绝大部分地方的灯都是熄灭的状态,精神病人们却好像完全没受到影响,在黑暗中肆意活动。 这本该是个寂静幽暗的夜晚,如今却变得像市场那般闹哄哄,难免令人感到不安。 白天还好说,如今几乎整栋楼的病人们都跑出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内撒泼,很难避免中途发生意外。 在这一路上,燕景行看到了其他医护人员,包括从院内别的地方紧急过来支援的。 但他们光是想要将病人们全都收拢起来,就费了好大劲,为了收拾局面,每個人都忙得焦头烂额。 等到孙医生加入其中后,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人们趁机混入闹腾的人群当中。 “病院里的混乱,难道都是因为狗吠引起的?” 季春藻的目光在一个挥舞着双手从自己身边跑过去的病人身上划过,语气饶有兴致。 在渡过最开始的惊吓过后,她很快就开始对眼下混乱的状况产生了兴趣,观察传闻中的精神病人们发癫是一次难得的体验。 就在这时,那凄厉的吼叫又一次响起。 依然是从楼上的方向传来的,由于他们到了二楼,那声音距离他们更近,也变得更清晰了。 但无论是春藻还是玉芝,她们依然没有发现孙医生口中那条“长着两张嘴巴的大黑狗”的踪迹。 “目前跑出来的病人们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很强烈的攻击性,也就是说,就算他们的确受到了影响,情况也不算严重。” 燕景行猜测道。 “要是真的演变成那位医生口中‘人咬人、活活把人咬死’的那种情况,如今的场面肯定会变得比我们现在看到的惨烈无数倍。” “你们快过来看,这里有地图。” 大小姐指着墙壁上的路线图,向他们指明方向: “我看了一下,这栋住院楼被分成了两个区,每层楼中间都被间隔开来了。” 整栋楼被分为北区和南区,南区是病情相对稳定,施行“开放式管理”(可以自由在大院里活动)的患者,而北区则是病情易复发的人群,特别是一些精神分裂症患者。 “去看看?” “走。” 三人沿着走廊一路往深处,很快就看到一扇堵住去路的大铁门。剩下的病人全部都被锁在另一头。 门上挂着一团沉重的锁链,显然靠人力是无法打开的。 “这要怎么过去?找个人‘借一下’钥匙吗?” “只要在这里等上一会儿就行吧,肯定会有人过来……” 燕景行的话刚说到一半,他身旁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咚!”。 他吓了一跳,连忙朝铁门看去。 这不仔细瞧还好,凑近了再观察,这扇铁门怎么看都有点瘆人,生锈的金属表面上到处是坑坑洼洼朝一边鼓起的痕迹,还有像是血液干掉后留下的痕迹。 他的想象力太过丰富,这时已经开始忍不住在脑海里虚构起被关在那一头的精神病人们用脑袋疯狂砸着铁门,砸到头破血流,想要逃离这个地方的画面…… 呃,应该不至于吧? “这门好像有缝隙,我试试看能不能把手伸进去。” 季春藻拿起手电筒,明晃晃的光柱透过锁链间的缝隙,门的那一头是幽深不见底的黑暗,被照亮的灰尘在空气中飘荡。 小姑娘咽了口唾沫,正鼓起勇气打算把手伸过去,结果才刚到一半就像触电似地缩了回来。 “对面有人!” 她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慌慌张张地举起手电筒,光柱一阵晃动,最后在门缝中照出一张惨白的面孔。 “呀!” 季春藻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下意识往燕景行身后躲去。 门内的男人双手扒着门缝,头发一绺一绺地黏在大半光秃的额头上,努力试图将自己的脸挤出来,因为太过用力以至于表情都扭曲变形;他咧开嘴朝着门外的年轻人们露出笑容,露出一口发黄不齐的牙齿。 “嘿嘿嘿……” 燕景行皱起眉头,警惕地盯着对方,一只手挡住两位同伴,另一只手则悄悄放入怀中。 “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质问声。 一个保安模样的男子匆匆跑过来,看到他们这几张过于年轻的脸庞后,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们不是这里的人吧?” “呃,我们是来探访老师的,但好像不小心走错路了。” “我看你们不是走错路,是走错楼了!” 满头是汗的保安指了指窗外,有些不耐烦地对他们说道: “这栋楼里肯定没有你们要找的,住院楼在那边。你们赶紧下楼出去,知道了吗?” “好,我们知道了。” 谢玉芝回答,然后往后面退了几步。 “现在孩子胆儿还真大,这一路上闹哄哄的这么吓人,真敢往里头走啊……” 一脸疲惫神色的保安嘟囔了几句,从腰间拿出一串钥匙来。 “嘿嘿嘿……” 门里的男子又一次发出古怪的笑声。 年轻人们当然不打算就这样离开,他们站在保安身后五米左右的距离,安静地看着他将铁门打开。 “好了,你快回去吧。” 保安打开铁门,对门内的男子说道,见对方没有动作,他拿起手里的伸缩棍,试探性地挥舞了两下。 “快点回去,徐峰,听话!别老是让我催你。” 那个叫徐峰的男人没有照做,他只是杵在那儿一刻不停地笑。 “怎、怎么了?你笑什么?” 保安好像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劲,声音跟着颤抖起来。 在黑暗中,一张张苍白的脸慢慢浮现。病人们三三两两地分散着伫立,视线正全都朝着这边望过来。 他们每个人脸上浮出的神情各不相同,只是每一双眼睛都显得炯炯有神,在黑暗中像是能发光,望向铁门外的走廊。 “伱,你们……” 保安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离他最近的徐峰突然扑了上来,将猝不及防的他压倒在地。 “放开!你在做什……啊啊啊别咬我!松开嘴!” 被压倒后的保安一开始的时候还在试图反抗,拿起棍子狠狠殴打徐峰的脑袋,然而这位病人就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如同一头咬紧猎物不放松的野兽,嘴巴张开就再没有合拢过。 伴随着伤口加深、疼痛加剧,保安很快就只剩下打滚惨叫的力气了。 ——就在这时,一记正踢直直命中正逐渐从“人类”蜕变为“野兽”的疯子面部。 一时间,病人的脸上鼻血飞溅,这一脚将他的脑袋像足球一般从保安身上踢开。 刚刚从远处一路狂奔而来、助跑飞踢的男生,正面无表情地放下脚。 而紧随在他身后走入门内的直发女孩,则正用手捂着眼睛,小声叹了口气。 “事情果然还是变成这样了啊。” 被踢翻一旁的病人余势未消,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他爬起来后四肢着地,手脚并用支撑起身体,就像是真的野兽一样示威性地咧开嘴角,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赤红的双目恶狠狠地盯着燕景行,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撕开他的喉咙。 燕景行的手臂垂落,锋利的金属光泽在指缝间一闪而过。 病人刚刚原地跳起,便有两把小刀飞出,分别戳穿了他的一只手掌和一只脚面。在鲜血飞溅间,他又一次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燕景行走到徐峰身边,将两把飞刀拔下来的同时按住不断挣扎的他,转身询问道: “我控制住他的行动了。玉芝,你能做到吗?” “……” 在沉默了将近十个呼吸的时间之后,谢大小姐总算放下手,略显疲惫地吐出一口气。 “成功了。他的脑内思维一片混沌如同野兽,所以‘支配’起来很容易。我给他的命令是呆在这里,就算在我们离开之后,一样能起效。” 燕景行垂下眼帘,察觉到手上传来的挣扎力道果然变得弱小之后,立刻放开了手,同时为了节约使用时间,暂时退出了战士本能的激活状态。 “你……你们是谁?” 侥幸得救,躺在地上起不来的保安愣愣地看着燕景行他们。 “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谢玉芝瞥了他一眼,“这位先生,请你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不要再往里面走了。请求医生们帮忙包扎伤口的时候,顺便再把这位病人带上吧。” “好……好的。” 虽然之前还想把这群学生仔们赶走,但在被年轻人们及时救下性命之后,保安的心情就只剩下劫后余生的侥幸,他拼命点头。 …… 在极短时间内救下受害者、控制住发疯的病人,少女的眉头却丝毫没有舒展,她的目光望向北区走廊的深处。 这才过去一会儿功夫,刚才还聚拢在附近的病人们,已经全都跑没影儿了。 “以刚才见到的人数,我不可能全都用能力进行支配。只能……” “擒贼先擒王。我们必须找到那个正在用犬吠声影响他们精神状态的根源。……春藻?” “——我感觉到了!楼上有不明生物!” 卷发姑娘此时正好越过他们两人,她随手指了一下某个位于上层的方位,没有停下脚步,径直朝着走廊的黑暗深处跑去。 “我们快跟上,别让它逃走!” 燕景行和谢玉芝二话不说,立刻跟上她的脚步。 第四十八章 配合无间 淹没在夜色之中寂静幽暗的走廊,宛如无止尽般往前延伸。 燕景行奔跑在最前面,回绕在耳畔的是三双鞋子踏落在地面上的回响,与他自己激烈的喘息与心跳。 他已经记不起这场追逐战持续了多久——或许并没有太久,只是过程太过折磨和漫长。 他的脑内已经没剩下多少思考的力气了,只知道跟随季春藻的指示,追在目标屁股后面跑东跑西。 有时跑到顶层,有时跑到楼底,有时候需从拥挤的人群——从那些手舞足蹈的病人们当中穿梭,但结果却是每一次都失之交臂。 距离目标最近的一次,是在他们一路追到某个看似死路的墙角后,燕景行灵光一闪打开附近的窗户,随即看到看到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从他们面前飞速闪过,从外层楼的一面墙壁反墙跳到另一面,“蹭蹭蹭”迅速消失在视野中不见了,灵活得不像样。 一头能飞檐走壁的野兽,想追上实在太过困难。在激活“战斗本能”后,他倒是有信心像职业跑酷高手那样行动,但要在屋檐房顶间赶上野兽奔跑的速度,仍然不是一件易事。 而且,伴随着激烈运动过后的体力下降,奔跑速度也在变慢,他们每一次与怪物之间的距离,都在变得越来越遥远。 下一次……下一次如果不成功,说不定就再也没希望追上了。 “接下来是哪边?” 再一次跑到楼梯下方,往上还是往下? 燕景行将目光投向身后的季春藻。 卷发姑娘跑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这会儿正弯腰撑着楼梯扶手休息。听到提问后,她眯起眼睛,被豆大汗珠遮挡着的视线望向上方。 “上,上面……大概在两层楼左右的位置。” “也就是五楼吗。好,那继续。” 燕景行撑着膝盖,略显吃力地往上爬了一级楼梯。 就在这时,他听见背后的谢玉芝开口叫住自己。 “等等,别追了。这样下去不行,看眼下这个情况,我们只是在白白损耗体力罢了。” 他扭过头,看到大小姐正在轻抚自己微微隆起的胸口,努力平复呼吸。 “我感觉那家伙很可能是在戏耍我们。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们甚至没有人能看清楚它是长什么样子的。” 谢玉芝说,她那头原本梳理得整整齐齐的柔顺长直发,这会儿已经彻底松散开来,不过在汗水浸透的刘海之下,女孩的眼神依然冷静。 “仔细想想,这件事从最开始就有不自然的地方。这种追逐的过程,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 “呃……” 季春藻拿手指点了点下巴,开始回忆。 身为祭祀的她是三人中唯一能确认目标行动轨迹的那个,之前的追逐中,也一直是她在指示方向。 “我记得,从一开始就是了吧?” “哦?” “当时景行不是一下子把那个病人打倒了嘛,然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我突然‘感受’到一股陌生而强烈的电波。虽然远比不上捕食大王,但相比起一般无毛者,它的存在感十分强烈。” “也就是医生口中那头‘有着两张嘴巴’的黑犬。这样看来,它的确又是一种入侵地球的异星生物。” “我也是这样推测的,所以察觉到它就在我们上面一层出现后,我想着说不定能抓住它;但当我跑到差不多位于它正下方的时候,那家伙就突然开始转移位置了,而且速度很快。我一急起来就说要赶紧追上去……”苏丹小说网 季春藻用手托着下巴。 “但是每次,等我们快要追上的时候,它就会立刻改变方向。……现在冷静下来想想,感觉自己确实像是被耍了。” “原来如此。” 谢玉芝沉吟道。 “从这一系列反应来看,说明黑犬很可能拥有反过来探测我们的能力,或者是能察觉到威胁的靠近。” “我想这点已经可以肯定了。” 燕景行叹了口气。 “要知道,自从春藻发现它的踪迹以后,我们就一直跟在后面紧追不舍,结果硬是连它的正脸都没瞧见过一次。如果黑犬不具备强大的反侦测能力,就不可能逃得那么快,还能把我们都耍得团团转。” “嗯。看来我们要对付的不是普通的畜牲,它具备反侦测和蛊惑人心的能力,且拥有相当程度的智慧,远比寻常野兽更狡猾,可以认为是一种比我们对付过的无毛者更加高等的生物。” 三人面面相觑。 “那接下来要怎么做?” “……既然它想耍我们,让我们跟在它的屁股后面跑来跑去耗尽体力,那我们就不该顺着它的想法来。所以放弃吧,我们干脆不追了。” 谢玉芝倚靠着墙壁,她好像真的打算就此停下脚步,语气变得轻松起来。 “不追……那不就让它逃走了吗?” 季春藻还在疑惑,而燕景行已经明白大小姐的意思了。 “对了,确实没必要跟在它后面跑来跑去。我们会出现在这里,本身是一个偶然,这件事我们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不是吗?但黑犬不一样,它会出现在医院里,只能说明它另有目的。” “目的,目的……目的是吗。” 季春藻若有所思地低头思考,反复咀嚼着这個词。 “那个医生提起过,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狗吠声’过了十年才又一次出现在这家医院里……” 是啊,到底是为什么呢? “要是能从当事人口中得到更多情报,说不定就能从中察觉到十年前的医院状况与当下现状存在的共同之处;只要能理解是‘什么东西’让它出现、或是将它引它来这家医院,我们就能想出对付它的办法。” 但以如今混乱的院内局面,显然做不到这件事。 或许,时隔十年再度卷土重来的黑犬,之所以要干涉病人们的精神状况、引发这场混乱,就是出于混淆视听的目的。 …… 男孩女孩们在楼梯间里休憩了一段时间,暂时没有讨论出能解决困境的好主意。 不过在停下盲目追逐怪物的脚步后,他们的心态确实冷静下来了。 “春藻,你现在还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吗?” 小姑娘闭上眼睛,她专注使用着能力,片刻后回答道: “电波信号已经变得很微弱了,但还在。信号源是比刚才更高一点的位置。可能已经到天台了?” “在我们停止追逐后,它没有选择离开这栋住院楼。换而言之……” “它想要的‘东西’就在这栋楼里。” 燕景行接上了她的话头。 问题在于,一栋精神病院楼内能有什么?他们能想到的只有住在这里的精神病人们;但病人这十年来都不缺,黑犬又是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出现?是什么让这个时间点变得特殊? 问题看似又回到了原点—— “——等等,我突然有个想法。” 燕景行灵光一闪。 “也许,我们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以及黑犬的出现,这两件事还真不是纯粹的偶然。” “……什么意思?” “我们是为了探望被无毛者伤了大脑的高老师才过来的,对吧?其实在那时候,我们就已经注意到有地方不对劲了。” “……你说的是‘寄宿在高老师的无毛者只剩下一条’这件事?” “没错。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剩下的无毛者去了哪里。它们若是还在这家精神病院,却没有被春藻及时发现,那理由就只有一个——” “——它们又寄宿到别人身上了。”谢玉芝回答道,“这种潜伏在肉体内的怪物会对祭祀的感知能力造成很大的干涉,就算是春藻,也只有面对着面才能察觉到它们的存在。” “……景行的意思是,那些被关在北区的病人?” 季春藻瞪大眼睛,她显然回过味来了。 “嗯。他们在看到我们之后,全都跑没影儿了,结果只剩下一个脑补残缺的病人。” 燕景行点点头。 “如果这群人其实都是无毛者的宿主,黑犬会出现的理由也很好猜,它正是为了这群无毛者而来。不同族群的异星生物之间,极有可能存在着和地球上的生态系统一样的食物链。按照我的推测,既然黑犬是比无毛者更高级的生物,那二者很可能就是猎人和猎物的关系。” “怎么样?” 燕景行露出微笑,他做了一下舒展运动,觉得体力恢复得差不多,已经是可以行动的时候了。 “要是同意这个猜测,我们现在就去找那些北区病人。假如黑犬的目标真的是他们身上的无毛者,到时候大概率会主动出现在我们面前;当然,到目前为止我说的都不过是缺乏根据的臆测,你们不同意的话我也没有意见。” “我没意见。” “我想,这就是眼下最好的方法。” 谢玉芝和季春藻同时摇了摇头。大小姐还补充道: “就算我们不能抓住黑犬,要是那群病人们身上真的被高老师带过来的无毛者寄宿了,同样是个威胁,解决他们的问题总比白费力气、一事无成要好。” “很好。那剩下的问题就只有一个了。玉芝,你能控制得了那么多无毛者吗?” “没问题,我自有办法。” 谢大小姐露出自信的笑容。 * 自从改变目标后,他们的行动就变得顺利起来。 虽然北区的病人们似乎都在刻意躲着年轻人们,但毕竟有十几个人在,有春藻的祭祀能力、还有玉芝借用受她操控的那头无毛者扩大搜寻范围,他们很快发现了一个又一个目标。 浓郁到化不开的夜色足以遮挡肉眼的视线,却挡不住超能力的探测。 “前面走廊转角!” 背后传来女孩的提醒。 燕景行的双手各自反握一柄小刀,朝着前方狂奔,紧盯着面前黑暗的双眼一瞬间变得古井无波。 穿着病号服埋伏在墙角处的男人,举着吊针支架呲牙咧嘴地扑了过来,但还没等他靠近到少年跟前,双脚的脚背就被小刀贯穿,重重摔倒在地后滑出去好几米,正好被燕景行一脚踩住脊背。 “还有一个正从楼梯上往下跑!” 季春藻的话音未落,燕景行头不曾抬起,左手快速从腰间抹出第三把飞刀,看也未看地朝着楼梯的方向掷去。 “嗖——” 一道寒光划破夜幕,如白虹贯日,将想要抓着栏杆逃跑的另一位病人的手掌贯穿。 鲜血飞溅,飞刀余势未消,竟带着这只手一起钉在了旁边木制护栏上。 病人吃痛地惨叫出声,他呆了一下后,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拔刀,却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扭头便看见少年已快步奔至他跟前,闷头出手,一记推掌重重击打在自己的下巴上。 男人眼前一黑,瞬间不省人事,身体软软倒下。 …… “这是第三个。” 燕景行抓着病人的衣领,提着他的脑袋从楼梯上拖下来,和第二个宿主扔到一起。 “怎么样?” “嗯!他们身上果然有无毛者寄宿的迹象。” “看来我的猜测在方向上已经被证实了。” 燕景行松了口气。 男孩女孩们关系默契、配合无间,在三人的共同努力下,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已经控制了好几个病人。 看来宿主们出于某种理由并不打算从这里逃走,那能做的事情可就太多了。 何况,如果那头在病栋内到处乱窜,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黑犬真的是冲着无毛者来的,宿主们的活动范围只会被缩得更小。 一旁,谢玉芝已经闭上眼睛,开始使用国王的力量。 被意识入侵的无毛者受她支配,伴随着宿主们身体的激烈颤抖,从病人们的口腔中慢慢爬出。 “就是现在!” 谢玉芝睁开双眸,结束了能力的使用。 燕景行二话不说,又是两把飞刀径直射中水蛭怪物的要害,让它们一命呜呼。 被国王操纵过的怪物可以算是固定靶,对他来说自然是毫无压力。 没错,这就是谢玉芝的办法:既然以她现在的意识强度,无法同时支配大量怪物,那就只做临时的操纵,只要让它们爬出人体即可。 “呼……” 话虽如此,谢玉芝的神色还是不算太轻松,每一次使用能力,她的额头上都会渗出汗水。一旁的季春藻担心地问道: “你没事吧?还能坚持吗?” “……这种程度,再来二十次都不是问题。” 谢大小姐的语气依然平静,听上去不像是逞强的人会有的口吻。 燕景行点点头,正打算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地—— “嗷!” 狗吠声再一次响起,这次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清晰,其中仿佛还蕴藏着猎物被夺走的愤怒。 “看来是坐不住了啊。” 燕景行笑了起来,开始慢条斯理地擦拭起回收后小刀上的血迹。 年轻人们凝视着走廊深处的黑暗。 “这一次,终于能看到你的‘庐山真面目’了……来吧,别让我们太失望。” 第四十九章 裂头者 ——漫长而蜿蜒的走廊尽头,是深不见底的幽暗。 与窗外夜色融为一体,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头野兽巨大的轮廓慢慢浮现。 周围环境的嘈杂一瞬间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怪物的脚步正在缓缓靠近。 它的阴影投落在附近的墙壁上,在黯淡光线的笼罩下不断扭曲变形,一时间显得尤其庞大。 “来了啊。” 燕景行察觉到了内心的紧张,但他的嘴角却在不自觉上扬,露出兴奋的表情。 “果然是为了捕猎才出现的。无毛者的宿主们先被我们这边打倒之后,它就等不住了。” 之前被他们追逐的怪物,现在却主动找上门来,证明他的猜测与策略都是正确的。 “……看来,这头野兽并不畏惧我们。” 谢玉芝轻声说道。 “刚才之所以避开我们,只是因为它个性狡猾,或是单纯想要戏弄我们。” “听上去真是有够气人的。”季春藻在一旁嘟囔,对自己被一条狗耍了的事实耿耿于怀。 …… 燕景行做好充分了准备严阵以待。 身为战士的他,自然是站在最前面。 当这头怪物从黑暗中走出,全貌出现在年轻人们的面前时,所有人的呼吸不约而同微微停滞了一下,苏丹小说网 那位孙医生对十年前出现的它记忆犹新,对它的形容是“浑身皮毛漆黑、体型犹如牛犊般大小的狗,还长着两张嘴巴。” 这听上去已经蛮吓人了,但在真正见到它的样子之后,燕景行反而觉得他形容得太保守。 “样子和描述中的完全不一样。难道是因为已经过去了十年,又发育了吗?” 蓬松的漆黑皮毛下方是鼓胀的肌肉轮廓,在未被覆盖的地方甚至能看到凸显出出来的一道道血红色的线条。 这是一头身高超过一米、体长近三米,体重在两百公斤以上的野兽,颅骨厚重、下颚强壮,铜铃大小的瞳孔凶光毕露。 说是狼、或是狗,都不太正确,因为如今地球上已经不存在体格如此强壮和庞大的犬科生物,它就像是从远古时代穿越过来的凶兽,样貌更像是一头在草原上巡猎的成年雄狮。 ——而且,它有的根本不是两张嘴! “……竟然有两颗脑袋,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生物?” 一颗脑袋从黑犬的脖颈处生长出来,就像一个畸形的肉瘤,却又分明生长着眼睛鼻子嘴巴,这颗脑袋和黑犬的头颅一起朝着他们呲牙咧嘴。 正当燕景行他们感到震惊的时候,双头黑犬却突然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这头怪物虽然不畏惧他们,但显然也察觉到了这几个人类小孩不是普通人,否则就不会刻意引导他们消耗体力。 双头黑犬一边露出威吓的神情,一边保持着和男生间隔七到八米的距离,在走廊的中端来回游走,一双兽瞳正凶神恶煞地注视自己。 趁此机会,燕景行立刻向身后的女孩询问情报。 “春藻,能‘看到’有关于这头怪物的事情吗?任何事都可以。” 谢玉芝和季春藻因为没有正面作战的能力,所以这会儿已经退到走廊附近,防止有病人或者医护人员靠近这里的同时,正紧张地注视着一人一狗相互对峙的局面。 “好,我正在整理……” 燕景行没有转身,只听见背后传来女孩的回答,她的声音因紧张而微微颤抖,但大概是因为有他挡在前面,话语中的情绪并没有害怕。 “它叫‘裂头者’,是一种寄生生物。” “寄生?”燕景行愣了一下,望向不远处样貌凶恶的双头黑犬,“它?” 就这长相、就这造型,绝对称得上五大三粗了,要寄生谁去? “不,这条狗是被寄生后的状态。” 季春藻说。听到这句话后,她身旁的谢玉芝似乎明白了。 “裂头者……这个名字,难道是类似于裂头蚴那样的寄生虫吗?和无毛者很像?” “嗯。根据我脑内的知识,裂头者是无毛者的天敌,而两者都是寄生生物。它们之间的区别在于:无毛者会不断地更替宿主,依靠吞吃大脑为生存;而裂头者相对而言是一种更‘温和’的寄生生命,它一旦选中宿主后就不会更替对象,直至宿主死亡。” “裂头者虽然叫这个名字,却不会真的伤害宿主的大脑,而是在宿主体内产生一個新的‘大脑’,与原本的大脑共享体内循环提供的养分;这种寄生体现在外表上,就是被裂头者寄宿的生物体会慢慢长出第二颗脑袋。” 季春藻说话时的口吻,就像朗诵一本异星生物图鉴上的文字。 “……被裂头者寄宿的生命体,无论体格还是智慧,甚至是生命周期的长度,都会变得远超族群中的同类,甚至还会具备特殊的感官和反应能力……” 相比起“无毛者”,异星祭祀掌握的知识中“裂头者”所占据的分量明显要更重,这说明在异星人的眼中后者的存在价值更高。 原因很容易想象,相比起只会粗暴破坏、倚靠不断更换宿主来得到食物的无毛者,裂头者不是单纯的害兽,它们选择了与宿主共存的道路。 甚至,它还能促进生命体的强化,比起为一颗不属于自己的大脑提供养分这样在某些时候显得“微不足道”的代价,被寄宿的生命体无疑是在朝着更高的方式发展—— 只要不介意自己身上长出第二个脑袋的话。 按照那本探险家日记里的说法,异星人发展出的文明建立在高度发达的生物技术基础上,会对“裂头者”这种奇特生命感兴趣并不奇怪。 “……恐怕是某日来到这颗星球上的一条裂头者,选择了地球上的一条黑狗作为宿主,并在十年之后发育到了这种程度。” 谢玉芝低声说道。 “同样以生物体大脑作为养分来源的无毛者,对裂头生物来说是最美味、最有价值的猎物,这点很好理解……所以,它恐怕不会轻易放弃这群病人。” 谢大小姐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担忧,提高音量提醒了一句: “你要当心,景行。以不受伤为前提,一旦遇到危险就立刻逃跑吧!” 燕景行没有转身,朝后方躲起来的俩姑娘挥了挥手,作为回应。 少年嘴角浮现的笑容从刚才开始就没有消失过。 …… 好了,接下来要如何做呢? 燕景行仔细而认真地观察着这只“裂头犬”的一举一动,他发现怪物在原地踱步转圈的步伐有所变化:试探性的举动中威吓的成分越来越高,呲牙咧嘴中展现出的不耐烦和残暴正在越来越明显。 看起来,裂头犬很快就要按捺不住,朝他进行第一次试探性的进攻了。 不过相比起对面的怪物,真正让燕景行感到惊讶的,其实是自己。 他没有开启战士本能,内心的情绪没有被绝对的理性所压抑,所以燕景行能清晰地感受到此刻在内心涌动的情绪: 有恐惧,有紧张,但真正占据大部分的,反而是一种充满紧张刺激感的喜悦—— 他正在期待着战斗。 在这一刻,燕景行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确有所不同了。 一系列的奇遇,带给他的不止是超能力本身,还在潜移默化间激发了他体内天生的冒险与好斗因子,足以像现在一样驱使着他战胜面对怪物的恐惧。 包括昨天的事情,如果是之前的燕景行,是不可能答应和一个大人上擂台打架的。 曾经的他是个好好学生,听老师家长的话,力图当个乖巧的小孩,从来没想过要和谁去战斗;而现在的他已经开始习惯战斗,并认为这种感觉并不讨厌,反而叫人觉得…… 热血沸腾。 燕景行活动了一下身体,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将几把小刀取出来,随时准备开启能力。 昨晚谢玉芝对他说的那些话,更是起到了一锤定音的作用—— “别畏惧使用自己的武器。实在不行,还有我和春藻会看着你。” 谢大小姐都把话说到这种程度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呼。” 有风声响起来了。 燕景行的瞳孔微一收缩,收敛思维的同时激活了战士本能,眼神变得如深山古井般幽深; 与此同时,裂头犬已经跃至半空,它的跳跃能力远超寻常野兽,刚才蹦起来的那一个动作,正常状态下的燕景行压根没有注意到,直到听见声音才反应过来,换句话说已经超出普通人的动态视力与反应力。 而这不过眨眼间的迟疑,足以让这头怪物从空中跨越了将近一半的距离;剩下三四米的间隔,将会在剩下那不超过半次呼吸的时间内迅速拉拢。 要是他真的是个普通人,全程感受到的大概就是在啥都没看清的情况下,眼前一花被扑倒在地,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抗。 然而,燕景行已经睁开了“眼睛”。 时间的流动在刹那间变慢,如同慢镜头般的世界,倒映在他的瞳孔表面。 微微转动的晶状体接收着画面信息,将光所携带的信息投射到眼球底部的视网膜神经上,再将整合完毕的信息传递给大脑; 而高速运转的大脑以惊人的敏锐分析现状、思考策略,通过读取信息、输出信号的介质脊髓传达指令,而脊髓又通过连接肌肉、皮肤、内脏等感受器到脊椎之间的脊神经,将运动信号呈辐射状向全身散开—— 一切都在以令人讶异的恐怖速度,在他体内积蓄着力量。 燕景行几乎是在扑到半空的裂头犬在重力作用下开始下落的那一刻,将发力姿势调整完毕,不同的肌肉块伴随着发力的方向,从肩膀到手臂不断拢起轮廓,最终将全身的力道,以超高效率集中在指尖飞出的那一点。 小刀穿破了空气。 在这个距离下,他根本没有掷失的可能。 “哦……?” 哪怕在这一刻冲突已经发生,正面交锋的双方仍然在持续进行着不断博弈。 比如现在,裂头犬的反应超出了燕景行的预期:即使处于“身在半空”中的状态,它依然能通过微调自己的姿势来躲开飞刀。 但是…… “没用的。” 第二把、第三把飞刀已经划过弧线,抛向裂头犬的眼睛和另一颗脑袋。 无论是飞刀的速度、还是裂头犬的扑咬速度,都已经是极快,普通人根本无法反应;但在高速思考的燕景行眼中,它们的轨迹都在“减速”的时间流中清晰可辨。 “只要不可能在反应力上达到和我相同的水平,就不可能看穿我的行动。” 燕景行对此充满自信。 他唯一在意的是以自身力气挥出的拳头能否对敌人造成有效伤害,所以才特地找了“飞刀”这种适合自己的武器。 “啪、啪!” 裂头犬有些狼狈地落在地上,在地板上滑行出一段距离,另一颗头颅和腿上已经有了流血的伤口。 伤口不深,需要补刀! 燕景行迅速拿出剩下两枚飞刀,其中一枚再度朝怪物的要害飞去,剩下一柄则被他反握在手里,同时整个人扑了上去。 正可谓是“艺高人胆大”,现在的他毫无畏惧之心,微一低头躲过裂头犬的挥爪,欺入内圈范围内,顺势弓腰下背,像弹簧般积蓄力量,随时可以原地跳起。 接下来,轮到我进攻的回合! 然而,裂头犬在受伤之后的反应却让人猝不及防:它一扭头,朝着旁边的窗户扑去。 “砰!” 黑犬跳上窗台,一头撞破玻璃窗冲了出去,晶莹的碎片闪烁着微光,像雨后虹桥洒过昏暗的夜空。 其实燕景行留给它的伤口并不深,但它仍然毫不犹豫选择在第一时间逃走。 在激活本能状态下的燕景行同样没有任何犹豫和迷茫,回收飞刀后立刻跟在裂头犬的后面跳上窗台,用手抓起自己的衣领捂住脸,迎着碎片跳出窗外。 “……” 直到一人一兽的身影全都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被撞碎的玻璃碎片才正好“哗啦啦”洒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只留下角落里的季春藻和谢玉芝面面相觑。 “追!” 她们俩这时候才总算反应过来,沿着长廊朝燕景行和裂头犬的方向追去。 第五十章 少女的自尊心 燕景行在夜色笼罩的屋檐上狂奔。 狭窄的墙道不过一步宽的距离,他却依然健步如飞,就像是武侠小说上在廊檐间来回穿梭的武林高手,或是在城市屋顶间纵跃飞奔的超级英雄。 裂头犬的毛色漆黑油亮,几乎要融入黑夜之中,在奔跑时只能看到脊线轮廓的起伏;但燕景行的视线始终牢牢钉在这头怪物的身上,不曾漏看片刻,因此得以紧紧跟随。 不过数秒钟的时间,打破玻璃窗跳出来的一人一兽一追一逃,已经跑到了与病栋主体楼层相邻的侧楼。 黑犬奔跑、飞跃,轻而易举地跳过对普通人来说难以逾越的“堑沟”,落到了对面的天台上——若是一不小心脚滑,就得摔下五层楼的高度,足以致人死亡。 而跟在它后面的燕景行,同样看到了这条“堑沟”,但他的脚步没有半分迟疑,反倒是再一次提速。 在毫无防护的情况下,燕景行迈大步向前,一只脚跨在护栏上,另一只脚已经踏地用力,毫不犹豫地朝前方空荡荡的地方跳去。 这一刻,被黑暗淹没的脚下成为了万丈深渊,视线往下俯瞰的时候会让人头晕目眩,就像堕入虚空之中。 但燕景行的动作姿态是如此自然: 他张开双臂,听着呼啸的风声在耳畔响起,伴随着重力坠入夜色之中,如同鸟儿飞翔在天空,甚至感到心情舒畅。 失重感、空荡感、加速感……每一种感觉,都刺激得人心跳加速。 通过助跑加速后,燕景行一口气越过了五米以上的距离,如同在空中滑翔,稳稳落在对面的天台上,原地翻滚一圈后干脆利落地起身,继续追着前方的黑犬。 裂头犬在廊檐墙壁间来回纵跃,展现出了惊人的弹跳能力;而燕景行同样不甘示弱,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就直接跳过去了,攀爬高处时的表现灵活得就像一只猿猴。 就算是看起来跳不过去、爬不上去的地方,在丰富利用综合性的技巧之后,一样能轻松跨越;所以,即便人与怪物之间存在着生理层面的差距,黑犬奔跑起来的速度比他更快、跳得比他更高,燕景行始终都没有被甩下去过。 只要裂头犬不肯放弃这栋楼里的那群宿主,不愿意离开医院,它就没有机会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跑。 裂头犬调转脑袋,直接撞破铁门,再一次回到楼内; 而燕景行为了能绕弯路追上它,在中途换了个方向,直接从天台跳向一侧窗户; 整个人在半空中坠落之时,他眼疾手快地伸出手,一把攀住窗外墙体,用双手的力道停下坠落的趋势,然后再手脚并用打开窗户爬进去。 这一系列动作称得上惊心动魄,而且在没有任何安全防护的前提下进行,就算是以观众视角来看都足以让人屏住呼吸;而燕景行本人却仍是面无表情。 当他翻身从窗外落到走廊内,只看到远处一道黑影朝自己狂奔,等到裂头犬注意到自己拦在前面后,明显能发现这头野兽露出了人性化的好似“愣住”一般的神情,就像在问“你是怎么跑到我前头来的?” 它四肢往前蹬地用力,支撑着滑了一小段距离,停下来后充满戒备地盯着他。 站稳脚跟的燕景行没有再给予它休憩的时间,双手各自握紧一把小刀,再一次提速、冲刺。 “极限时间还剩三分三十五秒……” 燕景行将自己的能力极限设定在“四分三十秒”这个位置,换句话说,距离这场争斗的开始,才过去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如果非要坚持得更长,身体状况的变化就不可控了,很有可能导致他当场脱力晕厥。 “没问题。” 他在心中对自己默默确认。 燕景行此时的奔跑姿态就像朝着猎物发起进攻的猎豹,上半身往前倾,脚步一蹬,整个人“嗖”地往前弹射,简直像是在贴地飞行。 而正因为这个怪异的姿势,裂头犬显然误判了他的进攻角度:它的脑袋往前伸去,张开獠牙大嘴,吐出一股腥风,试图直接咬中燕景行,结果咬了個空。 激活战士本能的燕景行对于战况的把握、对敌人弱点的洞悉,有着惊人的敏锐,有着两颗脑袋、体型庞大的野兽,看上去是很唬人,但他却一眼看出了这种外貌所带来的缺陷: 有两幅脑袋,就意味着有两双眼睛、两个鼻子,好处自然是让观察范围扩大,但缺点就是,连接着脑袋的脖子还是只有一个—— 换言之,每个脑袋的活动空间都缩小了。而野兽最可怕的武器之一就是牙齿的撕咬,这种长相势必会造成对扑咬角度的局限,成为对方使用“武器”的障碍。 这就是燕景行在用小刀在裂头犬身上划出伤口、意识到这种攻击方式的削弱力度不足后,立刻改变策略,选择近身战斗的原因。 当他快速逼近裂头犬身边时,对方甚至根本没办法反击,因为他钻入的方向十分刁钻,正好是裂头犬用嘴巴无法咬到的地方—— 两颗脑袋放在一个粗短脖子上实在太拥挤了,使二者在互相争夺挤压空间时产生了“死角”。 燕景行毫不犹豫地钻入这一死角,蜷曲的身体猛力舒展、手中小刀猛地向上扬起。 “刺啦——!” 鲜血飞溅,尽管裂头犬已经尽可能地摇晃头颅躲闪,但锋利的刀片还是在那颗畸形的第二头颅上刻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伤口一直延伸到脖颈。 “嗷嗷嗷!” 黑犬发出痛苦的哀嚎,猛地往后一跃,躲开了被燕景行握在左手的另一把刀。 如果不是裂头犬反应及时,或者燕景行手中的刀刃再长些,它现在可能已经被削断了第一颗脑袋,过程就像普通人削掉一圈苹果皮那样容易。 “……三分二十五秒。” 燕景行平复呼吸,计算着自己的体力。 耗费了十秒钟,剩下的时间仍然充裕。 他再度伏下了身。 鲜血自黑犬脖子处的伤口肆意流淌,在地上洒落一片片雪花般的血迹。 呵……就算被寄生了,还是红色的吗? 他活动了一下胳膊,缓解着用力过度的肌肉酸痛,心中想着“等能力结束后估计会很难熬……”,整个人已再度冲了过去。 但就在这时,他似乎注意到了从走廊的另一侧的动静,下意识顿住步伐。 而从二楼的方向,他听到小姑娘拼尽全力的喊声: “景行!你……你听得到吗?那群被寄生的病人朝你们冲过来啦!” 这嗓门大到整座楼上下都能听见,少女那原本如人鱼般清亮美妙的声音,此刻显得有些沙哑,能听出她喊的有多么用力。 燕景行下意识地蹙起眉头。 哪怕和怪物正面厮杀,亦或在楼房间危险跑酷,本能状态下的他都面不改色;但刚才光是想了一下“春藻的喉咙会不会喊哑呢、听不到她原本的歌声就太可惜了”,他的脸色却已经变了——说明关于那个姑娘的事情,能令自己的情绪产生更激烈的起伏。 燕景行没有细细考虑这意味着什么,眼下还不是时候,他只是朝着走廊大喊了一声: “我知道了!我在三楼,你们先别过来!” 他再度扭头,看到裂头犬正在默默舔舐着自己身上的伤口。 它似乎同样察觉到了什么,一只脑袋继续盯着自己,而另一只受伤的,则是望向了走廊深处。 燕景行听到了病人们摇摇晃晃的脚步声,正从黑暗中传来,零散而混乱,听得让人心中发慌。 无毛者们似乎也想做什么,而自己这边要彻底杀死裂头犬,还需要一段时间…… 在这关键时刻,他退出到安全距离,暂时关闭了能力的使用。 “战斗本能”开启后,每一个呼吸的时间都很宝贵;而通过反复开启和结束,可以控制非必要时刻的浪费。 不过,用这种方式节省下来的时间,结果累加起来只会比四分半更少。 这就像是跑一段路休息一段路,坚持的时间自然是比一直维持奔跑要长,但体力的消耗却依然惊人。 燕景行倚靠着角落,紧盯着那群病人们出现在拐角处; 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很苍白,却不约而同地咧开嘴角,露出怪异的笑容; 裂头犬往瓷砖上磨了磨爪子,口涎不受控制地沿着嘴角流淌下来,和鲜血一起滴落在地面上。 * 隔着一层楼的下方。 谢玉芝紧盯着盘旋向上的十几级楼梯,她朝身边的同伴问道: “楼上的情况怎么样?” 她的语气中难掩焦躁。 “一共十三个无毛者宿主,和裂头犬保持着大半个的距离,两边暂时还没有发生冲突……”季春藻闭上双眸,湿润的嘴唇微张,露出贝齿,身体轻轻倚靠在谢大小姐身上,“景行他应该就在旁边看着……” “好,我知道了。” 谢玉芝点点头,一只手扶着卷发女孩,支撑着她的身体,避免她摔倒。 但就算知道了,却还是做不了什么。 绣着花边的袖口下,白皙的手指正在一根根并拢用力,她悄然握紧了秀气的拳头。 十几条无毛者、和以无毛者为食的裂头犬,今晚才刚觉醒国王能力的她却只有一个士兵可用,势力太过孱弱,难以干涉大局。 这事儿本身倒是无所谓,问题是燕景行已经卷入了这场斗争之中,不能帮到自己的朋友、和他站在同一个战场上,才是真正让大小姐感到气闷的地方。 谢玉芝正在思考,出于安全考虑,是不是应该让景行回来,三人一起离开? 至于这家医院和那些病人们之后的下场会如何,本来就不关他们的事,她并不在意。 但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燕景行的想法。 她想起那个少年在即将与裂头犬开战前让自己和春藻先行离开时,脸上露出的表情—— 她相信自己没有看错,那时的燕景行,正在微笑。 那是为接下来的战斗感到兴奋的笑。 可能在别人眼里,一个未成年的学生不该争强斗勇,但在谢玉芝眼中,燕景行的反应一点都不奇怪;正相反,她还很欣赏,觉得一切理应如此。 他们本来就已经不是普通人了,身为“战士”的男人、或者说男孩,本就该有这样的意气。 至于春藻,这件事她可能没有注意到,也可能已经隐隐有所察觉,毕竟这姑娘的直觉还是很敏锐的。 不过…… 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那个问题。 明明是男孩的同伴,却没办法在他的身后支撑着他战斗,让大小姐的自尊心多少有点受伤,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站在战场边,无从插手的看客。 当然,她的能力是不断成长的类型,只要有合适的对象,这样的状况今后会改变—— “……不对。” 谢玉芝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啊,什么不对?” 季春藻本来正倚靠着她的肩膀,注意到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迷糊地问道。 “我说,现在这样,我明明有能做的事情却不去做,反而给自己找借口,这样怯懦的想法是不对的。” “?” 季春藻的脑袋上仿佛冒出了一个问号。 “我在操纵了第一头无毛者后,发现以我现在的意识强度,国王能力虽然不算到了极限、还能暂时控制别的生物,但恐怕已经容不下同时掌控第二个‘士兵’了;以至于更高级的裂头者出现后,我觉得操控它的难度和无毛者肯定不是一个级别,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尝试……但我改主意了,我一定要帮上景行的忙。” 谢玉芝一脸认真地说完这些话后,她用手抓住了季春藻的肩膀。 “那么春藻,接下来就要拜托你了,由你来扶着我。” “……诶?” 季春藻呆了一下,却见到谢大小姐已经闭上眼睛,朝她靠了过来。 “哇啊啊!” 她赶紧张开双臂抱住对方,差点没接住。 第五十一章 结合个体 如今的局面是三方对峙,无论是怪物与人还是怪物与怪物,都对彼此怀有恶意、充满戒备。 小刀在燕景行的手指缝隙间转动,如同水中游动的鱼儿。呈现效果自然不如刚才灵活,但已经能算得上是赏心悦目的表演了。 战斗本能激活后的他,对手中武器那如臂驱使的灵活使用,使得娴熟的技艺逐渐开始烙印在身体深处;因此就算在正常状态下,燕景行依然逐渐能掌握到某些技巧,以前的他可做不到这种事。 而随着一次次能力的使用,这种烙印的加深,迟早有一天能让燕景行在即便没有激活本能的情况下保持飞刀高手的能力。 别人可能需要苦练十几年、几十年的功夫,他却能通过超能力实现“弯道超车”。 如今的他正在考虑一件事:之前捕杀无毛者的时候,燕景行是先用飞刀限制住病人们的行动,再让大小姐用意念支配强行将无毛者抽离; 但是现在,谢玉芝不在身边,手中只有五把飞刀的前提下,也很难在同时面对十几人一起围上来的局面,还能保证在不伤及性命的前提下限制每个人的行动…… 换句话说,哪怕是为了保全自身,他都要学会下狠手了。 燕景行无声地叹了口气。 激活本能之后,他就能毫不犹豫地做出正确的选择。 …… 与此同时,裂头犬正盯着被无毛者寄生的病人们,一双兽瞳中放出凶狠的光芒,白森森的獠牙上正不自觉地流淌涎水。 看来它是真的馋。 不过,虽说身为无毛者的食物链上端,裂头者在此刻却还是展现出了一定程度的克制和谨慎,否则这狗应该早就扑上去一个个啃掉了。 难道说,是因为数量?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病人们突然一个个全都张大了嘴巴,面部表情变得扭曲而痛苦,仰起的脖子上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吸气声。 因为嘴巴张得实在太过用力,燕景行确信自己听到了不止一個人下巴直接脱臼的响动。 下一刻,水蛭怪物们从宿主的嘴巴里慢慢爬出来,它们掉落在地面上蜿蜒爬行,留下湿腻的痕迹。 这群怪物们有着半透明的身躯,全都臃肿得鼓胀着,表面浮起淡淡的血丝,看来是在病人体内“吃饱喝足”了。 而在无毛者们离开后,病人们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似地不约而同全都倒了下去,一下子就倒了一片,像被风浪吹到的麦子。 它们怎么突然出来了?燕景行有些疑惑,这等于将弱点暴露出来,对战斗没有任何好处吧? 裂头犬没有错过这个机会,趁着“水蛭”们脱离躯壳间的停顿,立刻恶狠狠地扑了上去 无毛者的模样是看上去只能在地上缓慢爬行的无脊椎动物,可实际上在它表皮之下的强韧肌肉,让这类怪物拥有了超乎想象的弹跳能力。 但这些本事,与裂头犬比起来自然是小巫见大巫,只见黑犬兔起鹘落间,便用爪子踩住了一头、用嘴巴咬住了另一头,尖利的牙齿轻松刺破了无毛者的韧性肌肉,深深咬入表皮之内。 无毛者拼命扭动和挣扎着,从那肥胖臃肿的半透明躯体里,爆出大量灰绿色的不明组织液。仟韆仦哾 这画面既恶心又可怖,简直“少儿不宜”。 燕景行想了想,他没有靠近战场,用两把小刀趁乱一刀一个钉死,留下三把防身。 裂头犬正嚼得不亦乐乎,见突然又死了俩条,望向燕景行的兽瞳中流露出人性化的埋怨,它好像很讨厌有人抢走自己的猎物。 在一人一兽的联手进攻下,十几秒钟过去,在走廊上到处乱窜试图躲避进攻的无毛者们,已经失去了将近一半的数量。 ……这群怪物出来,难道就是为了送死? 不,应该没有那么简单才对。 在燕景行的注视下,剩下活着的那七条水蛭怪,趁着同伴们“牺牲”的机会成功抱成了球状。 这种状态很熟悉,因为它们不止一次亲眼目睹过虫团的出现,这似乎是这一族群特有的某种生活习性。 这时他注意到,在虫团形成后,裂头犬便停下了进攻脚步。 这是怎么了……? 见它没有动,燕景行出于谨慎,同样没有动。 还是那个道理,既然裂头者是无毛者的天敌,那应该知道怎么对付水蛭怪、也知道其具备的特殊能力,所以无论狗怎么做,他都只要跟着照做就是了。 果然,燕景行很快注意到,在结成虫团后,无毛者们身上突然冒出了大量粘腻的液体——它们身上本来就覆盖着黏液,但此时分泌的量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流淌下来的黏液落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潭水,似乎还具备轻微的腐蚀作用,与水泥地面接触后冒出淡淡的白色烟雾。 要是他刚才贸然靠近,难保不会发生意外。 无毛者们分泌大量黏液的过程极为短暂,迅速将虫团整个包裹起来,就好像融为一体…… 不,不是“好像”—— 燕景行深深地皱起眉头。 这种奇怪的黏液,似乎对无毛者自身同样有效,被厚厚黏液包裹住的水蛭怪们的躯体,开始一点点融化,失去了原本的轮廓,仿佛在微波炉里被加热的塑料。 紧接着,一头体型更为庞大的水蛭怪物,从粘液的泡沫中诞生了。 它的体长超过三米五,臃肿的躯体几乎占据了半边走廊,比裂头犬的个子看起来还要大上不少,头顶的口器猛地张开,露出里面一圈圈的尖锐利齿。 无毛折往前爬行,微张的口气轻而易举地啃烂了被腐蚀过的水泥地面,朝着面前的一人一兽发出刺耳的低吼声。 燕景行恍然。 原来他们在地下宫殿里看到的那头像挖掘机一般在地底轰隆隆通行的巨大水蛭,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诞生的? 复数的无毛者个体可以通过结合产生更加巨大的个体……没想到,它们还有这种特别的能力。 考虑到它们刚刚才从病人们身体中爬出来,也许是在必须汲取足够的养分之后才能使用吧。 裂头犬磨了磨爪子,就算猎物的体型变大了、变得比自己还大,它也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两大异星生命族群彼此斗争了无数年,对彼此可谓知根知底。 正当这两头生物紧张对峙的时候,突然地——巨大的水蛭吐出一口黏液,不是冲着裂头犬,而是不远处正在看热闹的燕景行的方向。 与此同时,裂头犬猛地扭头,跳上旁边竖直的墙壁,借力猛蹬高高跃起,牙齿与利爪对准的目标同样是燕景行! “……” 大团黏液落在地上,冒出“呲呲”的声响;裂头犬的进攻同样落空,反倒是畸形脑袋的眼球被一刀擦过,鲜血飞溅。 裂头犬发出凄厉的嚎叫,这“四分之一”的眼睛算是瞎了。 另一边,无毛者在地面上滑行,一头撞上了墙壁,喷射出的黏液落在了不远处的裂头犬皮毛上,刺激得它又是一阵低吼。 激活能力窜到楼梯上躲过攻击的燕景行,他的双手反握着最后两柄小刀,像杂技演员似地稳稳半蹲在狭窄的扶手上,视线如鹰隼般锐利,居高临下地观察着局势。 两头怪物全都挤在了角落里。 “猎人和猎物,居然携手合作了……而且配合得还挺默契。”他心想,“裂头犬的智力本身就很高,但过去的无毛者只会遵循本能的行动,难道说‘结合个体’连智力都会成长?” 这些事情先放在一边,既然异星怪物们都想杀了他,那他自然不用客气,这两头个体都得想办法除掉。 相比起无毛者的“结合个体”,裂头犬对付起来要轻松点。前者身上覆盖着厚厚一层有着腐蚀性的黏液,拿着小刀的他对付起来可能会有些头疼;而后者在刚才的战斗中被自己抓住了弱点,已经落入下风过。 这并不代表裂头犬比结合个体弱,只是相信上的问题。 或者—— 燕景行脚下一滑,直接踩着扶手往下。 他也可以逃。 还剩下三分钟不到的时间,要同时杀死无毛者和裂头犬实在勉强,还是拉着两位同伴赶紧走人吧。 他本人可能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做出撤退的决定,但在思维完全遵循理性计算的当下,燕景行毫不犹豫地选择逃跑。 “等一下!” 俩姑娘就在下一楼,所以燕景行很快就和她们撞上了。 正当他准备拉着她们逃跑的时候,季春藻却阻止了他。 “还是先观望吧。” “……怎么了?” 季春藻的一只手抱着谢玉芝的腰身,好不容易才搀扶着她站起来,看着有些吃力。燕景行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大小姐的脸上,看她满脸都是汗水,纤细的眉毛紧紧簇成一团,仿佛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噩梦。 燕景行还是第一次见到谢大小姐这副狼狈样,他很吃惊地走过去,帮春藻一起支撑起了她的身体。 女孩的身体柔软无骨,似乎将全身的体重都交给了身边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浑身被汗水浸湿和体温上升的缘故,谢玉芝身上原本散发着如花卉般淡雅的清香比平常浓烈了几分。 燕景行知道,不管是“祭祀”还是“国王”,在她们使用能力的时候都会出现注意力涣散的情况,但之前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这只能证明…… “玉芝现在正在全力进行‘意念支配’。” 季春藻似乎能看懂他的想法,她说道。 “所以,我们先在这里等着吧。” 燕景行点了点头,他的视线始终没有从谢玉芝的脸上移开过,有些心疼地注视着她时不时露出痛苦的神情,这证明大小姐正在超负荷地使用能力。 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到这种程度呢?他有点不能理解。 不过就算不理解,他还是会陪在她身边,支持她的行动。 燕景行结束了能力,默默等待。 * 谢玉芝的意识触角迅速延伸到了上一楼。 在她的眼中,首先看到十几个纠缠在一起的红蓝光团,明显是被寄生的病人们。 随后,纠缠在一起的光团分开了,蓝色光团们变得黯淡;红色光团们分散开来,在迅速消失了几个之后,剩下的光团又突然聚拢在一起,形成更大的光团。 这是……合体了? 谢玉芝感到愕然。但她暂时没有经历去关注无毛者那边,因为自己的意识触角正在纠缠另一头怪物。 代表裂头者意识体的光团庞大而稳定,外层有着坚固的壁垒,以她现在的意识强度还不足以入侵。 这点不算超出预料。 但如果只有这样,谢玉芝现在就该放弃了。 而实际上,她很快到了某个异常之处: 在裂头者的意识旁边,还有个更小、光芒更黯淡的光团,像是依附在主要意识旁边。 那是……狗的意识! 谢玉芝很快反应过来,因为季春藻已经提前分享过情报:同样是寄生生物,裂头者并不会像无毛者那样简单粗暴吃掉宿主的大脑,而是在宿主体内生长出新的大脑。 换句话说,狗的意识仍然在躯壳中残留着,它也有对怪物身体的控制权! 时机稍纵即逝,谢玉芝毫不犹豫地对裂头犬发动了“意念支配”。 这个过程并不顺利,因为狗的意识与裂头者联系紧密,她的意识入侵仍遭到了顽强的反击。但在谢玉芝的咬牙努力下,它还是顽强地逐渐掌握了一部分控制权……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裂头者的意识抵抗疏忽了一瞬,控制进度立刻涨了一截。 ……受伤了?对了,燕景行,还有大型无毛者都在那里! 谢玉芝心念一动,迅速向裂头者传递了“进攻无毛者”的意念。 相比起强硬的入侵,这个念头本身就符合猎头者的意愿,所以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抵抗。 …… 三楼,裂头犬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迷茫的光彩,直到大型无毛者像蛇缠般将它牢牢捆住、试图勒死它,口中喷洒的黏液烧灼出一个个伤口,它才清醒过来。 裂头犬感受到了身上的痛楚,瞳孔顿时被凶戾的赤红淹没,尖牙利齿一齐用力,死死咬住了无毛者,同时翻身而起,将无毛者的头颅踩在脚下。 更多的黏液喷涌而出,浑身冒着白烟的裂头犬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任凭无毛者如何痛苦地挣扎,都只能让尖锐的利齿更加深入体表;此外,厚厚的皮毛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腐蚀。 吃痛的无毛者利用自己的柔软躯体翻折头颅,巨大的口器反过来咬住了裂头犬的一条腿,同时立即滚动起来,试图将整条腿撕下。 “嗷——!” “嘶——!” 怪物们在走廊上打滚、缠斗,水泥走廊上到处坑坑洼洼,一片狼藉,凄厉的吼叫在整幢病栋内回荡。 被激发凶性的裂头犬暂时占据了上风,但对于已经受了伤的它而言,眼前这顿大餐不是那么容易能吃下的。 而伴随着身上一道道伤口的加深,它瞳孔中闪烁的红光,正在逐渐变得微弱下去…… * 数分钟后。 楼下,谢玉芝终于睁开了双眸。 “我成功了……” 极度疲惫的表情,却掩不住她眼神中的兴奋。 “走吧!” 第五十二章 新的士兵 等到三人再一次回到上面楼层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的景象: 墙壁、天花板和地面到处都能看到黏液腐蚀过后留下的凹痕,简直像是遍布弹坑的战场。 大型无毛者大半个身体都被撕扯着咬了下来,剩下那小半个脑袋静静地躺在一边,原本臃肿肥胖的身躯像放光了气的气球瘪下去,像是镶嵌了一圈利齿的口袋。 地上淌满了从它体内爆出来的酸性黏液,无毛者的脑袋一动不动,显然已经彻底死亡了。 而另一边,长着两颗脑袋的黑狗正舔舐着身上伤口,看到他们出现后立刻起身,喉咙里发出戒备的“呜呜”声。 左边的前腿瘸了,是被燕景行划出来的伤口;右边的后腿直接缺了一半,大概率是被无毛者咬下来的。 原本一身漆黑油亮的皮毛,现在已经被腐蚀干净,露出光秃秃的肌肉,像是得了皮肤病的流浪狗;两个脑袋全都瞎了一只眼,看着光景十分凄惨。 “它们之间战斗的结果,倒是为我做出了选择。景行,你能帮我個忙吗?” 谢玉芝的声音很虚弱,语气中的兴奋却不减丝毫。 “你说。” “只差一点,我就能控制住裂头犬了。”她说,“但它的抵抗还是很顽强,以我现在的意识强度不足以击碎外壳。所以,我需要外力的帮助。” “我该怎么做?” “根据我的感知,和无毛者的战斗其实已经让它濒临极限,但之后若是让它恢复过来可就不好说了。” 谢玉芝凝视着裂头犬的体征,它身上有着大量坑坑洼洼被腐蚀过的痕迹,但这才只过了一小会功夫,酸性黏液释放出来的白烟已经消失了;留下的伤口正在以分钟计的速度弥合,恢复能力堪称恐怖。 “……咦,它伤口的恢复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燕景行同样注意到了这一点。 “嗯。一方面是裂头者宿主的自愈能力本身就很强,另一方面,是因为它刚刚才得到大量养分的补给。” 无毛者依靠吞吃宿主大脑生存,而裂头者则是依靠捕猎前者一次性获得更丰沛的能量,甚至足以让它的宿主进化到下一个阶段。 谢玉芝闭上一只眼睛,看到象征着裂头犬意识的红色光团正在忽明忽暗、不断起伏。 “果然……我能感觉到,意识强度与肉体感官关系密切。所以,想要让它更快屈服的话,需要令裂头者感受到更多的痛苦,让它变得更虚弱。” “没问题。” 燕景行弯起嘴角,拿起小刀,朝着缩在角落里的裂头犬慢慢走过去。 简而言之,这不就是“痛打落水狗”嘛。有谁会不擅长呢。 身受重伤的裂头犬面对凑近的人类男孩,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两个脑袋全都收了回去。 “我待会儿把他踢到楼下去。你们俩别偷看啊,场面可能会很血腥,小心被吓到。” “好好~知道了。” …… 数分钟后。 燕景行重新回到二楼。 “我搞定了。”他说,“我看它已经躺那儿不动弹了,你怎么样?” “……成了。” 谢玉芝小小地吐出一口气,放下已经举累了的手。 她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差点往后方摔倒,幸好有季春藻在旁边一直扶着她。 “……景行,你刚刚这是……去虐狗了?” 小姑娘表情怪怪地来回扫视着燕景行的裤脚和衣袖,上面全都沾了血迹。 “不要说的我好像是变态一样。” 燕景行没好气地回答。 “我只是在它身上割出几道伤口放血,避免它恢复过来而已,要是放任它到处乱窜才是不负责。” 话虽如此,他还是不得不在激活本能的情况下才能动手,燕景行觉得自己的意志还是不够坚决。 “我刚才听玉芝说‘成了’,是说这样就可以了吗?” 季春藻又望向谢玉芝,一双明眸里永远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嗯,我的‘意念支配’成功了。” 谢大小姐朝着楼底下的方向随意招了招手。 “来,过来。” 没多久,遍体鳞伤的双头黑犬便一瘸一拐地从楼梯上跑了上来。 “给我表演一个在地上打滚。” 它立马听话地照做,就像是那种专门被训练出来表演的狗。只是因为浑身是血的缘故,看着有点可怜。 “起身,鞠躬。” 黑犬立刻人立而起。 以它的庞大体型突然做出这样的动作,还是蛮吓人的,看着不像狗,更像是一头准备扑上来的狗熊。 只不过因为断了一条腿,所以对它来说这个姿势压根站不稳,很快就摔倒在地。 “这腿……还能恢复吗?” “以它的自愈能力,应该还是可以的。但肢体残缺的恢复肯定需要时间。你还要看别的表演吗?” “算了吧,伤得那么惨,怪可怜的。”季春藻说,“还要被伱欺负……” “谁欺负了?” 谢玉芝瞪了她一眼。 她走到裂头犬身前,检查了一下它身上的伤口。 “你长这个样子,我是没办法找别人来帮你看伤势了,我怕吓到别人。不过……” 谢玉芝拍了拍手。 “给你个‘小点心’吃,就当是成为我手下的福利吧。” 说着,一头无毛者从角落里慢悠悠爬了出来。 裂头犬见到它,一双兽瞳猛地亮了起来,猛地扑上去。 谢玉芝中断了对自己第一个“士兵”的支配。无毛者这才刚清醒过来,就看到自己的天敌张着血盆大嘴,对自己虎视眈眈,它身边又没有别的同伴,吓得赶紧蜷缩身体蹦出去好几米。 但这显然毫无意义,双头黑犬冲上去,一口就叼住了水蛭怪的脖子,将还在挣扎的它咬成两截,直截了当地将死去的无毛者吞入腹中。 即便刚刚才吃过一顿大餐,裂头者对猎物仍然充满了贪婪。 “那可是你的第一个‘士兵’,下场是不是太可怜了点?” 燕景行看着有些好笑。 “以单体存在的无毛者对我们来说意义不大,再加上现在还要支配裂头者,不如节省部分意识消耗来以防万一。” 谢玉芝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她觉得自己的脑袋还在隐隐作痛。 这大概是超负荷使用国王能力的后遗症。此外,维持意识支配的每一秒钟,对她而言都是一种消耗。 “另外,这里面还有春藻的问题。” “我的错吗?” 小姑娘吃惊地瞪大了燕景。 “对啊,就因为你当时说什么‘你精神操纵一条水蛭难道就不觉得不舒服吗’之类的话……”谢大小姐吐槽道,“我本来是不在意的,现在反而变得没办法不在意了,心理上过不去这个坎。” 原来如此。燕景行了然地点头,是长得丑的问题,那就没办法了。 虽然长着两颗脑袋的黑犬模样同样不算好看——简直应该用“狰狞”来形容,不过相比起湿乎乎的无脊椎软体动物,在心理层面还是要好接受点。 “好了,我们走吧。” 谢玉芝捂着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紧绷的情绪总算得以放松。渡过长时间的紧张与兴奋之后,让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只要后脑勺一沾上枕头就能睡得很死。 “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今晚本来只是想测试一下自己的能力,没想到还能收获一枚有用的‘士兵’棋子……” 她望向自己的同伴们。 “你们呢?现在就回去吗?” 燕景行和季春藻面面相觑,几乎是同时开口回答道: “回去吧,总算用自己的能力放手战斗了一回,对我来说是次不错的尝试。” “这是一次很好的冒险经历,而且还遇到了一种新的异星生物,我很满足。” “那就好。” 直到这个时候,谢玉芝才想起一件事。 “啊,对了,我家司机还在外面等我……得赶紧回去了。” * 下楼途中,他们碰巧遇见了那位孙医生和保安的组合。 孙医生一看到他们,露出惊疑的神情。 “你……你们是谁?从哪里来的?这里很危险,你们快——” 燕景行一边说话,一边从他身边走过。 “如果你是在担心那条狗的话,可以放心了。它已经被我们赶跑了。” “……什、什么?” “就是走廊那边的破坏有些严重,当心点;另外还有十几个病人,他们现在应该还是昏迷状态,需要及时的治疗。” 孙医生转过头,愣愣地看着年轻人们的背影远去,其中领头的那个男生头也没回地向他招了招手。 “不用感谢我们,举手之劳而已。” 他们倒是走得很潇洒,孙医生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人都已经走没了。 直到那个保安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说道: “他们说的大概是真的。” “真的?……刚刚狗吠声是突然停止了,我才过来检查情况……等到,你怎么知道是真的?” “因为当时北区的病人们突然发疯围攻我的时候,是领头的那个小伙子救了我……” 保安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孙医生听着听着,表情已经变了。 虽然听上去有点不可思议,但毕竟他是真的见过怪事的,倒也没有怀疑,只是苦笑着说: “那你是运气真好,正好撞上有能力解决这事儿的人。唉,要是当年有一样厉害的人出现,就不会……” 说着,他忍不住摇摇头,看来是想起了十年前自己那位被病人咬破喉咙而死的同事。 “那还是一群小孩儿吧?” “对,我看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 “真神奇啊……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本地上学的,说不定和我亲戚家的孩子们是在一个学校。” * 等他们走出医院,看到司机已经下了车,一副热锅上的蚂蚁般焦急到团团转,直到看见大小姐回来,他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迎上来。 “小姐,您的事情办好了吗?” 距离约定时间过去这么久,傻瓜也知道不可能只是为了探望老师,但司机不敢问具体情况,只能先确认她的意愿,是否要就此离开。 “好了。” 谢玉芝的口吻一派轻松。 “回去吧。……哦对了,在此之前,能替我打开后备箱吗?” “您有要存放的东西?” 司机有些疑惑,他看这几个年轻人全部两手空空。 “是啊,你打开就好。” 司机虽不解其意,但还是照做了。 却见在后备箱打开的瞬间,一道矫健的黑影“嗖”地钻了进去,整辆车都因此沉闷地颠簸了一下,轮胎往地里陷进去几分。 燕景行顺手把盖子放下,但却完全合不拢。 “那、那是什么?” 司机说话都有点结巴了。他没看清楚那是什么,因为视线都被挡住了,只觉得有个体型大得吓人的东西钻进了车里。 “一条受伤的流浪狗,我们看着可怜就带回来了。” 哪里会有这么大的狗!司机一边心想,一边苦笑着说道: “那还是别放在后备箱了,万一透不过气来……” “没事没事,它不介意的。” 燕景行拍了拍手,笑眯眯地招呼道。 “好了,走吧!” 第五十三章 晨间小憩 燕景行背着书包走入一年一班的教室,发现气氛比平时更加闹哄哄,每位同学脸上的神情中都一股透着安分不下来的浮躁,连交头接耳时发出的声音都比平时大上一点儿。 他觉得很奇怪。 硬要说的话,他现在的情绪同样高昂,但那是因为昨天晚上才和同伴们去精神病院经历了一场冒险的缘故,中途还利用战士的能力与异星怪物大战了一场…… “今天怎么了?感觉大家都很兴奋?” 燕景行将书包放下,好奇地向同桌发问。 他和同学们的关系不算很差,但除去季春藻以外,确实也没有什么熟人朋友。 自从转学生与某位校内名人混在一起后,一班的学生们对这两人的态度统一成了“敬而远之”。不过自从那一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表明态度以后,起码不会有人去春藻那里说风凉话了。 “明天要去军训啊,你不知道?” 同桌于和悦一脸奇怪地回答道。 “……军训?” 燕景行愣了一下。 哦,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来着。 他听叔叔说过,以前初中的军训一般都会安排在小升初暑假后第一学期开学上课前,也就是说参加的人实际上都是刚毕业的小学生,这几年才开始往后推迟。 “今天是周二,下午还会早放学,让我们回家去准备东西。一共要去三天,周五回来正好是休息日。”于和悦啧啧有声,“这安排简直完美。” “但……军训不会很辛苦吗?感觉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是大学的军训吧。我找初三的人打听过,我们的军训每天就是早上跑跑操,中午去食堂吃饭,剩下的时间都是自由活动,晚上还有篝火晚会呢。” “哦~这听上去倒是不错。” 对于成天过着“学校-家”两点一线无聊生活的学生们来说,光是有机会参与一起出校门的集体活动就很值得期待了,怪不得大家都表现得很开心。 只不过—— “……” 燕景行把书包放下后,一屁股坐在桌前,这课都还没上呢,已经开始犯困打瞌睡了,和身边的同学们反差鲜明。 总觉得有点兴奋不起来。 什么“军训”,在现在的自己眼中都有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感觉。 这段时间以来,燕景行满脑子都是与外星人有关的事情,别的问题都来不及上心。 他将脸趴在桌子上。昨天晚上的战斗太过激烈,身体感觉就和散了架的机器似的。 虽然战士本能有效地保证自己躲避攻击而不至于受到伤害,但运动性损伤却是难以避免的,因为他的身体目前还没适应太高强度的运动。 在医院里的时候还好,兴奋的情绪和分泌的肾上腺素分散了注意力;等到他们回到车上,燕景行立刻感受到了浑身上下的肌肉酸痛,并意识到有的地方已经拉伤了。 幸好在送他回家以前,谢大小姐让她家里的私人医生帮忙检查了一下,在患处涂了药膏,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后已经有所好转。 现在的燕景行,已经越来越开始习惯被谢玉芝照看的生活,大小姐性格细致又有照顾人的能力,要是哪天没有她在,他肯定会觉得很不习惯。 当然,他目前身上的伤是快好了,精神上的疲劳却不会轻易缓解,整个人都有点昏昏欲睡,哪怕睡过一觉都没完全恢复。 燕景行在第一节课上,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开始继续补觉了。 中途课间休息的时候,春藻跑过来看他,见他还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就趁着没人注意这边的时候,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 她一边戳,一边还发出了“嘿嘿嘿”的笑容,好像是觉得这样做很好玩。 燕景行懒得搭理她,将脑袋扭到一旁不去看她。 温热的阳光晒在身上,热闹的教室平常总觉得吵,可这会儿他的心思正飘飘忽忽,反而觉得有种“时间会一直这样延续下去”的安心感。 春藻没有离开,而是趁着燕景行的同桌不在,干脆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两个人的胳膊偶尔会贴在一块儿。 他闭着眼睛将脸埋在桌上,看不见她的动作,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 ……这是在做什么呢? 他只是发觉,有时候身畔的少女会突然贴得很近,不知她在做些什么,近到他心慌意乱的距离。 ……附近同学们都在看着呢,春藻应该没有做奇怪的事情吧? 当那头微卷的长发像清风般掠过他的后脖颈的时候,他觉得有点发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耳畔传来像精灵般轻盈的笑声,似乎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 燕景行没有动作,装作自己还在呼呼大睡。 尽管睡不着,可他还是始终闭着眼睛不想睁开,享受着这一刻短暂的安宁。 但这样悠闲的时光并没能持续太长时间—— “景行,你过来一下。” 他的叔叔燕咏志出现在教室门前,一脸严肃地望过来,见自家侄子趴在课桌上呼呼大睡,旁边还坐着一个女生正笑嘻嘻地拿自己的头发逗他玩,整個人几乎都要趴上去,中年人的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 燕景行立即睁眼抬头起身,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倒是把身旁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小姑娘吓了一跳。 他早就预感到会有这样一天,所以并没有觉得太惊讶。 毕竟这段时间以来,他在叔叔那边已经“请了好几次的假”,连续好几天都晚回家,甚至夜不归宿,实在不像是一个乖乖听话的好孩子该做的。 这和季春藻还有谢玉芝不一样,姑娘们的家人对此好像都挺无所谓的。 教室里安静了刹那。同学们好奇地来回打量这两人。 他们知道燕老师是新来教初一的,同一个姓氏,再加上燕景行本人又是转学生,所以猜出他们是亲戚的人其实不在少数。 “景行?” “我知道了。” 燕景行起身后,跟在叔叔身后离开了教室。 季春藻担忧地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上,随后看到叔侄俩又走了回来,燕老师正用一种审视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还有你。你叫季春藻,对吗?” “是、是我……” “你跟着一起来吧。” “……” 第五十四章 燕景行的算盘 燕景行和季春藻跟着燕咏志一路来到年级办公室。 相比起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他,身旁小姑娘的表情显得更紧张。燕景行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朝她露出宽慰的笑。 “前天晚上,你又晚回家了。” 叔叔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嗯,我应该有提前联系……” “我知道。是谢玉芝同学家里人打来电话通知给我的。” 燕咏志叹了口气。 “你还记得这是第几次了吗?” “我忘了。” “第四次。这一周时间,你有四天晚上人都在外面。周末的时候不在家,今天我还问过你们宿管,你昨晚也没在宿舍。” 燕咏志比划了四根手指,语气严肃。 “和朋友一起玩不是不行,你第一次说周末要出去的时候,我不是答应伱了?在一般情况下,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你,但凡事都得有个度。” 办公室里很安静,空调的冷风把带子吹得哗啦作响,只能听见叔叔一个人的声音。大家都见怪不怪了,毕竟老师把学生叫到办公室来批评是再常见不过的事。 他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季春藻,发现她正低着脑袋,老老实实挨训。 看她的态度,可能是早就习惯了。 燕景行想了想,突然开口: “叔叔,我想问個问题。” “嗯?” “什么是‘度’?” 燕咏志愣了一下。 什么是“度”……对于初中生来说,自然是要更严格的,他都已经算是很宽容的那种家长了。 最重要比方说,不能早恋——或者最起码,别找两个早恋对象? “……当然是学习啊。你们是学生嘛,本职工作就是学习。” 燕咏志咳嗽了一声,差点又没绷住自己的表情。 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自家侄子在城里的时候和同龄男生没甚么区别,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们总是习惯和异性保持距离,男生和男生之间更聊得来也更玩得开——怎么换了个地方之后,人就跟换了个性子似的? 不过,和侄子在一起的俩女生,他在这段时间也多少有所了解,所以他们虽然天天混在一起,但还真不一定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燕咏志也在犹豫是不是真要开口。 还是学习比较要紧,燕咏志心想。他倒不是那种成绩至上主义的家长,但身为教育工作者的他很清楚,一个学生的成绩好坏,本身就能很好地反应这人最近生活状况与心理状态。 要是无缘无故出现成绩下滑,往往是心态出了问题,甚至可能是突遭家庭变故,燕咏志当老师的这些年见过不少这样的孩子; 反过来说,要是一个学生的精神面貌看上去和以前不同,只要学习成绩没变、甚至是进步了,那即便确实受到了外界的影响,这种影响也毫无疑问是正面的。 “我看你今天课堂上都在睡觉,肯定没有好好学习,对不对?” “您说的对。”燕景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几天确实没在怎么花功夫。” “你自己也知道。再这样下去,你的学习怎么办?你本来成绩还是可以的,但因为刚转学过来,最近的课程一旦没跟上,和别人相比就是落下一大截……” “是的,我知道。要保住成绩,我得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燕景行顺着叔叔的话头往下说 “我想来想去,以我的情况,最重要的是在短时间内提升学习效率。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开学习会。” “……学习会?” “对。” 燕景行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就是找学习好的同学帮忙辅导最近的课业。” 燕咏志一脸古怪地盯着自己侄子看。他都不用怎么思考就知道这小子接下来会说话。这肚子里的算盘打得可真是响亮。 “……景行,你说的这个‘成绩好的同学’,是不是五班的谢玉芝?” “没错。”燕景行态度诚恳,“在我认识的同学当中,只有她的成绩最好,有能力帮到我。” “你说实话,真是找人家学习的?” “当然。” “那为什么不拜托我呢,谢玉芝同学的成绩是很好,但我还是天天教课的老师呢。” “叔叔当然可以帮到我,可你平时不是要准备课案,批改作业和试卷什么的,每天那么忙,我真不好意思开口。” 燕景行振振有词。 “另外,学习会能帮到的同学不止我一个。” 他当然不会忘记在场另一个人在。 “像这位季春藻同学,我和她还有谢玉芝都是熟人,可以一起学习、一起提高。” “……你认真和我说。”在沉默片刻后,燕咏志开口道,“你真能保证自己的学习不受影响?” …… 两人走出办公室后,燕景行呼吸着走廊上的新鲜空气,做了几次扩胸运动,神情变得轻松下来。 虽然和燕咏志是叔侄,但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没有哪个学生会不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你还真厉害。” 自从被叫去办公室后就一直沉默的季春藻,这时终于开口感慨道: “而且,你这样说话,你叔叔都没怎么生气。” “只要我说的有道理,叔叔一般都会同意,这是我和他的相处方式。”燕景行回答道,“不过这次算是立了‘军令状’了,要是下次月考成绩不行,叔叔那边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 说着,他看向好似松了口气的季春藻。 “所以,待会儿我们去找玉芝,和她商量一下学习会的事。” “哎~真的要开学习会啊?” 小姑娘一脸惊讶。 “你以为我开玩笑?”燕景行摊开双手,“我对学习还是挺在意的。” 虽然对超能力和外星生物的事情更在意就是了。 “说起来,春藻你成绩怎么样?上次月考几名?” “呃……二十多名。” “二十多?二十多是第几?实话实说,我就不信你真忘记了。” “……二十九。”季春藻老老实实地回答。 “二十九名。我们班一共四十五人,你这已经在后半截了,算是倒数的名次。”燕景行托着下巴,说出来的话毫不客气。 “呜……” 季春藻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好像被很严重地打击到了。 “明明我们都是超能力者了,真的还有必要在意这种事吗?” “……” 燕景行沉默了一下。 “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关于另一个世界的秘密,其实他并没有特意去隐瞒,但也没有特意去展现。 再说,就和过去的他与谢玉芝一样,在亲眼见到足以颠覆世界观的真相之前,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但是,燕景行觉得,自己身边的人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真相。 他有这样的预感,只是不知何时会来。 也许离现在的他还很遥远,也许意外得近,关于未来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景行?” 季春藻的声音伴随着夏日微醺的风一起灌入他的耳朵。 “就当让家里人开心一下吧。”回过神来的燕景行轻声回答道,“就像叔叔说的那样,学生的本职工作就是学习,哪怕是学给别人看呢。” “……嗯。” 她点点头,重新露出粲然的笑容。 * 第二天,二年级几百个学生准备集体出发。 送他们去军训的车还没来,于是早早就集合起来的师生们就只能先等在校门口。 队伍松散,也没人组织,大家交头接耳十分热闹,偶尔有人骑着自行车从校门口路过,他们看到这群青春洋溢背着书包的孩子们,常常会下意识露出微笑,回忆起了自己的青葱岁月。 燕景行和他的好朋友正在角落里聊天,商量着关于学习会,还有秘密基地的事情。 他背着的是平常上学时的书包,而季春藻则是换上了一个小巧的挎包,包上面还有个毛绒绒的玩具熊,很适合她。 两人压低声音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与班上的其他同学保持了一定距离。这时,突然有一个清朗的声音插入了他们的交流。 “原来你们在这里啊。” 会主动来找他们的,除去谢大小姐之外没有别人。 “我有东西要给你们。” 她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从包里拿出了两台闪闪发亮的黑色手机塞到两位朋友手中。 “这、这是……” “诺基亚n95。” 顺便还交给他们两张纸条。 “上面是我们三个人号码。卡已经插进去了,你们可以直接用。” 实验中学的校规是不允许学生携带任何电子设备的,手机对于初中生来说自然是稀罕货。哪怕是住校的有事需要和家里联系,都只能去找舍管那边的电话。 同年级的同学二话没说突然送上一台大几千的手机,感觉有点离谱;可一想到是谢玉芝,就让人觉得很合理。 虽然有些厚脸皮,但燕景行觉得自己和季春藻就像是社会上那种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而且还什么都不用考虑。 “怎么这么突然?” “我们从来都是一起行动。但万一出现和外星球有关的意外,并且发生的时候我们没有呆在一起,彼此间总得有一样方便联系的工具。” “谢谢你,谢大队长。”他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内心对她的称呼说出口。 “……谢大队长?” 谢玉芝摇摇头,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这称呼已经过时了,我现在已经是共青团员。你们也是,过几个月就会入团。” 上了初中以后,就没人戴红领巾了。不过初一的时候大家其实还都是少先队员,到了初二才会普遍入团,只有少部分优秀学生才会在十三周岁的时候有资格入团。 “这样啊,那我该称呼你什么?” “嗯……等我当上了校团支部书记后,你们可能得叫我‘谢书记’?” 谢玉芝半开玩笑地回答。 “好了,我先回自己班级,等到了地方再联系。” 她朝两人摆摆手,转身就走。 “等等!” 燕景行连忙叫住她。 “差点忘记,刚才正和春藻商量和你有关的事儿。” 他将自己对叔叔的那些话都复述了一遍。 “不好意思,玉芝,我是临时想到的,没能提前和你商量。” “没关系。” 谢玉芝嘴角扬起愉快的弧度,似乎对他的主意很满意。 “真是个不错的想法。这样一来,你和春藻就不用总是想借口搪塞家长了,我们能有更多的自由时间可以支配。” “……等等,你怎么和春藻一个想法。”燕景行忍不住吐槽道,“我是真的想开学习会啊,为了说服叔叔,我可是立了军令状的,下回月考就得见分晓。” “当然,你想开就开,我可以教你,也可以请别的老师过来做家教,正好补习学校那边停课了。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尽全力帮忙的。” 看着大小姐脸上充满自信和包容感的笑容,燕景行心中那种“被包养”的既视感变得更强烈了。 不过…… 嗯,也没什么不好嘛,他想。 第五十五章 找上门的侦探 几辆长途客车一路平稳向前,车上的学生们有的呼呼大睡,有的在交头接耳。 燕景行将手肘放在膝盖上,托着脸注视着车窗外掠过的风景,同时放空自己的大脑,这段时间以来难得有机会找个空放松心神。 他偶尔会扭头往回望,看到卷发姑娘独自一人坐在车的最后面。 燕景行发现,春藻一直在闷头操作“谢书记”送给她的手机,到车抵达目的地都没有放下来,长长的头发垂落下来,恰巧遮挡住了她的表情。 ……该不会是上瘾了吧?因为这姑娘的好奇心过于强烈,有时候燕景行很担心她会不会受诱惑误入歧途,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在一旁盯着。 军训所在地位于半山腰,路上经过好几处连绵的农田和村庄。那里是一座封闭式的学校,汽车通过铁门,能看到里面的占地面积相当宽敞,蓝白色的建筑物一路沿着缓和的坡度往上错落排列。 背着书包的学生们纷纷离开汽车,一边呼吸着山里的新鲜空气,一边三三两两地站在原地等待老师让他们集合。 燕景行自然是一下车就直奔后座去找朋友了。 他看到季春藻独自一人半挎着包站在不引人注目的车后面,目光低垂,手里正紧紧攥着手机不放。 “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我可以教你。” 他凑过去说道。 “没有。”小姑娘撇撇嘴,抬起来的俏丽脸蛋上浮现出不满的神情,“只是一台手机而已,我又不是没见过。景行,你是不是把我当做没见识的乡下人了?就算你是城里来的,也不可以小看人哦。” “我可不敢小看你,只是看你坐在车后面一直闷着玩手机,觉得有点奇怪罢了。” “那也没办法啊,我是一个人坐的,又没人和我聊天。哪像你,还有人陪着。” 怪不得她的语气里藏着一丁点怨气……居然因为这种事情闹别扭,燕景行之觉得哭笑不得。 “那是我的同桌。车上的座位和课堂上的座位一样,学校就是这么安排的,我也没办法。” “我知道。但伱要是愿意主动坐到我身边,又不会有人拦着……”季春藻还在嘟嘟囔囔,从鼻子里发出轻哼声。 话虽如此,她还是主动将手机递给了燕景行。 “你看吧。” 燕景行打开后,看到手机界面上一个正在滑雪的小人摔死了,跳出一個“gameover”的图标。 “……你果然一直在玩上面的游戏。” “嗯?你见过?” “我以前借叔叔的手机玩过。” 燕景行忍不住开始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你一开始可能觉得游戏很新鲜、很好玩,但要是上瘾了,很容易就会腻,还是克制一下,学会控制自己的时间比较好。” 季春藻却轻轻摇了摇头。 “我本来就不喜欢玩。” “……是吗。因为觉得不好玩?” 燕景行第一次接触游戏的时候,还真是忍不住玩了好久。而春藻这姑娘的自控力,说不定比自己都要差劲。 “其实还可以啦,要是以前觉得平常生活很无聊的我,可能会……” 季春藻叹了口气。 “至于现在嘛,老实说,除去和外星人有关的事情之外,剩下的都很难激起我的兴趣。” 听到这句话的他不由点头。 “这就难怪了,其实我有同样的想法。这就是所谓的‘心理阈值’吧。” “……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玉芝和我打电话的时候聊起过,这是一个心理学词汇。之所以聊起这个,是因为她的心思和我们一样。” 恰好能引起心理感觉的最小刺激量,称为感觉阈下限;能产生正常感觉的最大刺激量,称为感觉阈上限,而中间这段范围就是情感的阈值。 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相同的心理刺激不断反复,阈值就会慢慢提高。就好像第一次玩一个游戏的时候会觉得很快乐,可是时间一长,肯定会觉得腻。 “因为异星冒险的刺激和真实,所以游戏本身变得不算什么了……道理啊。” 季春藻若有所思地回答。不过,她很快就发现了刚刚这句话中真正的重点。 “等等等等,景行你刚刚说啥?你昨天晚上和玉芝打电话了?” “是啊,聊了有一个多小时吧。” 回想起当时的景象,燕景行的嘴角情不自禁上扬。 “我突然发现,打电话和人聊天这件事还挺有意思的。以前我都只是把它当做是与联系的工具,没想到真正和朋友聊起来的时候,完全是另一种体验。” 明明他和谢大小姐前天晚上还一起经历了冒险;但隔了一晚躺在床上打电话的时候,他们还是觉得谈兴十足,结束的时候双方都在感到恋恋不舍。 季春藻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大,好像是觉得很惊讶。 “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觉得她的表情有些夸张,燕景行吐槽道,“你那天不是还说和她煲了一晚上电话粥?我就是知道这件事后,才觉得自己也可以尝试一下。” “可……我们都是女生啊!” “男生就不行吗?” 他更觉得困惑了,于是认真回答道: “那这样吧,我也给你打。” “啊?” “我已经和玉芝约好,各自在家的时候可以多打电话、多聊聊天。这是为了不厚此薄彼。” “那、那……”小姑娘的脸蛋微微涨红,语气稍显结巴,“你可以定时打电话过来,和我说一声晚安……之类的。” “好啊,没问题。” 燕景行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下来。 这时,他听到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谢玉芝再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 “哦,正好聊到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 “对啊,昨天我们不是打过电话,还聊了天吗。” 谢大小姐点点头。 “是。不过这件事先放在一边,你看看周围,大家都走了哦。” 燕景行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周围来自学生们的熙攘吵闹声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他环顾四周,发现这一会儿功夫,居然真的只剩下他们两个还杵在这儿聊天了。 “……都没人来通知一下吗?”燕景行看了看季春藻,心情有些无奈,“我们俩在班上的人缘是不是太糟糕了点。” “可能是看你们俩在远离大伙的地方聊得太热火朝天,别人觉得没办法插嘴吧。” 谢玉芝将双手抱在胸前,嘴角噙着微笑,语气中似乎若有深意。 “连我远远瞧见的时候,都觉得你们俩说话的时候有种很难被打扰的氛围呢。” “……什么意思?” 燕景行觉得她好像话里有话。他忍不住又偷偷瞥了一眼季春藻,发现小姑娘的表情呆呆的,像是在神游天外。 “没什么意思。”谢大小姐挑了挑眉,放下双臂,走到最前面,“我先带你们去找自己的班级集合了。” 燕景行挠挠后脑勺,感觉今天俩姑娘的表现都有点奇奇怪怪。 …… 路上,谢玉芝对他们说道: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今天出家门前,有人写信联系我了。” “嗯?” “我打算雇人搜集白月镇上这十年来发生过的失踪案件,从中寻找到那个探险家下落和被带回地球的‘素体’下落的线索,这事儿已经有眉目了。” “这才是正事吧!你刚刚应该先说。” 燕景行吐槽了一句后,接着才奇怪地问道: “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是啊,我也觉得很奇怪。” 谢玉芝用手托着下巴,露出沉思的表情。 “白月镇是个小地方,不是大城市,我不太相信这里有专门从事侦探工作的人……而且,与其说是我找到他,不如说是对方主动找上门的,所以才会那么快。” “什么意思?” “我是在一周前让人把消息发布出去的,但开始的范围只有这附近的几个村,因为我本来的打算是先收集当地人的情报,而不是把希望全都寄托在找到合适的专业人士上。” “简而言之,这个想要和我见面的侦探,除非是从一开始就在这座镇上,才能那么快就主动和我联系上。” 谢玉芝望向燕景行和季春藻。 “怎么样,要一起去见面吗?” “当然。”燕景行说,“但是军训……” “我已经问过老师了,下午没别的事。我们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出去就好。” 身为实验中学知名的优等生,谢玉芝却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种话,要是被别的师生们听见了,肯定会觉得大跌眼镜吧。 但燕景行和季春藻两人,则不约而同露出赞赏的笑容,向她竖起了大拇指。 “好,没问题。” “待会儿我们一起走。” 第五十六章 下山 “另外……” 她的目光投向远处位于学校隔墙外的灌木丛。 燕景行有些困惑。在等待片刻后,他从那个方向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嗥叫。 他不禁惊奇地开口问道: “你把裂头犬带到这里来了?怎么做到的?” “没有,我就是单纯给它一个命令,让它跟着我们的车一起跑过来而已。” ……听上去可真累。 “很好。这样一来,我们这边的战力就集齐了。就算真的可能发生意外,我们一样能应付。” * 中午吃完饭后,白月镇实验中学的学生们纷纷回到宿舍。 早上跑操的时候倒是不太辛苦,初中生们很快就发现,眼下最大的问题是宿舍里居然没有空调。 每个宿舍都有六個人到八个人住,再加上正值夏日午后,气温本就很高,光是从教室走回来就已经汗流浃背,使得休憩时间一下子变得难熬起来。 燕景行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泼了泼脸,冰凉湿润的感觉刺激得他长舒一口气。 这时,他感觉有人正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身后。 燕景行停下动作感受了一下,发现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动,跟个幽灵似的。 他吓了一跳,连忙抹去脸上的水珠,转过身就看到卷发女孩正将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抬起头看着自己。 “……又想干啥?” 燕景行有点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来找你玩啊。” 季春藻说。 因为这会儿盥洗室里还有别的学生,正用一副好奇的目光观望着他们俩的对话,燕景行顿觉浑身一阵不自在。 “我们……” 燕景行本来是想说我们出去再说,面前的小姑娘似乎同样注意到了周围的气氛微妙,小声又急促地说道: “我知道的景行,我们的话不能让别人听见。”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几乎趴着的姿势靠进他的怀中,踮起脚尖在男孩耳边说道: “玉芝在外面等我。我们要出发了。” 说完后,她立刻放下手后转身,一路奔跑离开了盥洗室,娇小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野里,就像是一只被惊动的小动物逃入了树林中。 燕景行捂着自己的耳朵,愣愣地呆在原地,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周围投来的视线灼灼,他却没有心思去理睬。 刚才那湿润又温热的气流吹入耳朵的感觉,让人印象深刻,让燕景行浑身打了个激灵。 他第一次,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心脏砰砰直跳,口干舌燥的同时,头脑微微空白。 明明过去有过很亲密的时候,但从来没有过类似的感受。 ……果然有哪里怪怪的。 不知何时起,在他们的关系中,有某种东西发生了改变,而他却对此浑然不知。 * 燕景行趁着大家都在宿舍休息的时候,穿过静悄悄的走廊。 高悬天空的太阳从不吝啬,将自己的光与热慷慨洒遍大地。这座山间学校像是变成了一座大蒸炉,远远望去,笼罩柏油道路的光线正在微微扭曲。 燕景行很快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谢大小姐撑着一顶遮阳伞,安静地伫立在廊檐的阴影遮挡下。 温热的夏风迎面吹来,拂起了她柔顺的黑长直发。少女偶尔抬起手,拢起被风吹乱的青丝,露出白皙可人的面颊。 这个动作很适合她,而她很适合夏天——没来由的,燕景行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今天……好热啊。” 他走到她身边,和谢玉芝并肩站立。可能是因为之前遭遇了季春藻的突然袭击,他看到谢大小姐后,心情有种莫名其妙的紧张,说出来的话也很没营养。 “是啊,是很热。” 谢玉芝点点头,她的目光本来正凝望着远方,转头见到燕景行的额头上正在冒汗,于是将手中的遮阳伞抬起来,试图帮他遮住阳光,两人间的距离因此拉近,肩膀靠到了一起。 不过因为燕景行的身高比她要高点儿,谢玉芝的这个动作显然有点别扭。燕景行立刻从她手中拿过伞,帮两人挡住头顶的阳光。 两人没有说话,站在阴影中等待最后一位同伴的到来。 少年少女们能感受到彼此近在咫尺的气息与呼吸,在阳光的照耀下像雾气般氤氲,却无人去打破。 直到几分钟后,背后传来慌慌张张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 “不、不好意思,有点迟了!” “没关系,不用着急。” 谢玉芝转过身来,看到小姑娘正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像是一路跑过来的,她的脸上不自觉露出淡淡的笑容。 “跑那么快做甚么?时间还早的很。” “我那是……” 她看了看谢玉芝,又看了看燕景行,不知为何把话吞了回去。 “算了,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那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嗯。” 燕景行的视线没和季春藻对上;又或者说,他在下意识地躲开小姑娘的眼神。 他还是没能忘记刚才在盥洗室里刹那间的肢体接触,在众目睽睽之下短暂的拥抱,温软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 他没办法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虽说暂时还没能搞懂内心这种古怪涌动的情绪是什么,但他骗不了自己。 相比之下,季春藻的反应则要自然的多,她笑嘻嘻地跳入伞下,挤到燕景行与谢玉芝的中间。 “喂,别贴那么紧。” “有什么关系嘛,天气这么热,阳光那么晒,也让我呆在伞下面乘乘凉。” “就因为那么热,所以才别让你靠过来,一靠近就更热了。” 谢玉芝没好气地用手撑住季春藻的额头,不让她靠近。 “你看你,身上都是汗。” “是这样吗?” 季春藻的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微微一转,露出狡黠的笑,她刻意用怀疑的口吻说道: “那我过来的时候,怎么看你们俩凑得那么近?难道就不嫌热、不嫌对方身上有汗?” 谢大小姐的话头顿时噎了一下。 小姑娘的语气很快就变成了假哭。 “呜呜,玉芝这就开始嫌弃我了,不嫌弃别人,就觉得我身上有汗就不想接触……” “行了行了!” 谢玉芝没好气地将伞拿过来,递给她。 “喏,伱要撑就自己撑。说到底,你要是记得多带把遮阳伞,不就没这事儿了?” “哎,这你就不懂了吧?别人的伞用起来才舒服,就像别人请客吃的饭永远是最香的。” “……你还真好意思说。” 小姑娘将手举起,试图让这把伞遮住三个人。 先不说伞面的大小不足以挡住阳光,哪怕三个人努力挤在一起都不行,总有肩膀露在外面;最关键的是,季春藻的个头比谢玉芝还要低点,所以现在的姿势相当勉强。 “……算了,还是我来吧。” 燕景行有点无语,将伞夺过来,走到中间,由他来撑。他率先迈出步伐。 俩姑娘面面相觑,之后一左一右跟了上去。 就这样,他们仨在一番嬉笑之后,终于向着目标地点出发。 * “约好的地方在哪儿?” “就在这座山上。是我让他到这里来的,要是位置定的再远点,就得叫家里的司机开车过来接我们了。” 三人沿着山路往下。 因为旁边就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所以只要从林子里头走,远离空旷的马路,气温反而不那么热了,只要注意别被从土里凸起的树根绊倒就好。 树影婆娑,金灿灿的阳光被繁茂的枝叶分割成一地碎金,光斑流淌在男孩女孩们的衣服裤子上,伴随着他们的谈笑声欢快地跃动着。 过了十几分钟后,他们沿着坡度一路往下,走到山脚,终于来到了目标地点附近。 远方能看到田埂和被白色大棚覆盖的农地,和一条土黄色的小路通往村庄;而在村口外面,开着几家餐馆和一处小超市。 餐馆门口停靠着两辆私家车,还有一辆摩托。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头顶的太阳光实在毒辣,人要没事,肯定不想在这晌午时分出来晃悠。 燕景行离开山林覆盖的范围,走上马路。脚下的路面热得发烫,若是放个鸡蛋上去,过会儿就能熟透,连鞋底厚厚的胶面都有点挡不住高温的传递。 “是那家餐馆?” 燕景行指着不远处餐馆旁边支着的那张写着“农家乐”的招牌。 “是,约定地点就在那里。” 谢玉芝点点头。 季春藻将塑料瓶里的水一饮而尽,然后拿着瓶子晃了晃,不甘心地确定一滴都没有了之后,肩膀颓丧地垂落下去。 谢大小姐注意到了她的表情,于是说道: “那边有个冷饮店,我帮你们买点能解渴的来。” “谢了。那我们先进去?” “嗯,你们先去看看那人在不在吧。” …… 三人暂时分开,燕景行与季春藻挑开帘布,走入餐馆门内。 下午一点三十分,馆子里同样冷清,巨大的电风扇“哗啦啦”地吹着,门口塞着啤酒瓶的箱子潦草地撂在一块儿。 厨房的方向有人影晃动,似乎正在收拾东西。听到有客人来,站在后厨的人大声喊道: “要吃啥?我们这儿还没打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好意思,能不能请老板先给我们来两碗凉白开?我们看看菜单再选。” “好嘞。” 在礼貌地回答完问题后,燕景行的目光在餐馆内巡视一圈,结果只看到了一个客人。于是,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了对方身上。 戴着鸭舌帽的男子正埋头吃面,吃得“呼噜”作响十分畅快,完全没有抬起脸的意思,所以看不到他的长相。 ……既然只有一个人,如果是对方先到,那侦探就有可能就是他吧? 燕景行心想,开始仔细观察着对方的穿着打扮:看着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有点脏的风衣和长裤,样子风尘仆仆,头上还戴着鸭舌帽,很符合他想象中私家侦探或是记者的形象。 他和季春藻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主动走上前去。 “你好,请问是贺先生吗?” “啊,对,我是贺峰。” 男人放下碗筷,热情地回答道。 “你就是发信的那位老板?看着样子有点年轻啊。” “……别管我。你说你能帮忙?” “对,别说帮忙了。”侦探挪了挪自己脑袋上的帽子,把它扶正,“其实我手头上就有情报,关于这十年来白月镇上人间蒸发的某个案例,而且正好和石港村有关,听说当事人平常就隐居在石港村附近的山洞里。” “真的?” 燕景行愣了一下。 “当然是真的……” 话说到一半,侦探突然停下了。 燕景行等了好一会儿后,都没能听到他说下去,不免有些奇怪。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时,贺峰突然抬起脸,那张平平无奇的国字脸上挤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就像是努力把眉毛鼻子皱起后,朝自己做了个鬼脸。 看似滑稽的笑容,可这样无缘无故地朝自己挤眉弄眼,却反而有种惊悚感。 燕景行感到背后涌上一阵寒意,毫不犹豫地激活战士本能。 “砰!” 他抬起迅猛一脚,直接踢翻了面前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第五十七章 新的战利品 燕景行飞起一脚,正好踹在坐在椅子上的私家侦探的心口上,将他连人带椅子直接踹飞两米多。 随后,他立刻扭过头来,只听到一阵“乒呤乓啷”的混乱响动,几个埋伏在餐馆门外的人影猛地冲进来,其中领头的男人伸出大手,就想抓住离门口最近的季春藻。 燕景行眉头微蹙,抓起旁边的凳子就朝着那人的方向砸去。 对方似乎完全没料想到有人反应会快到这种程度,躲闪不及之下被正好砸中面门,一时间鼻血直流,捂着脸庞倒退两步。 “到我这边来!” 燕景行大喊一声。 卷发姑娘起初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僵在原地,小脸苍白,一听到他的叫喊后才回过神来,连忙一路小跑来到燕景行身边。 少年一把拽住她的袖子往后拉,将季春藻护在身边,目光死死盯着突然冲进餐馆的男人们。 一共四个人,个個身材高大结实,神情中透着一股凶神恶煞,一看就知不是好相与的。 有的将双手插进兜里,有的用帽檐遮挡住面庞,有的拎着钢管,在热烈的阳光底下反射着金属特有的冰冷光泽,有两个人脸上都有疤痕,看造型像是专业的打手。 燕景行听到背后女孩急促紧张的呼吸声,他用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腕以示安慰,视线转向坐在餐厅角落里的鸭舌帽侦探。 “小兄弟,别怪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贺峰一边回答,一边用手不断揉着自己的胸口,面露些许痛苦,看来燕景行刚才那一脚着实踹得不清。 “……哦?被逼无奈?” 燕景行当然痛恨对方把他们引到陷阱中来的卑鄙行径,但眼下,突然袭击餐馆的男人们身份不明又充满危险气息,最重要的问题无疑是如何对付他们。 燕景行需要情报,而他如今唯一能得到线索的方法,就只有撬开面前这位侦探的嘴。 “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贺峰望着堵在门口的那群人,表情有些犹豫。他咬了咬牙,这才用很轻的声音语速极快地说道: “你们不是第一个调查白月镇过去的人。之前就有人雇佣我来这地方。但直到最近,我才知道雇佣我的人身份不简单,感觉是混黑的,实在没法应付。” “……就是他们?你认识?” “不认识。”贺峰摇摇头,“但我觉得雇我的人和让他们过来的人背后,是同一个老板。” 原来如此。 假如他说的是真的,而不是和人演双簧,那谢大小姐的疑惑就有解释了。 “所以,雇佣你的那个人在知道还有别人想调查相同的事情之后,就让你来当诱饵?” “对。我应该是被监视了,所以才被他们盯上,本来我也就是想着靠一份工作拿两份钱,真没有深究内幕的想法。”贺峰露出尴尬的苦笑,“我要是知道会把他们引来……唉,是我不好,害了你们这俩孩子。” 谢大小姐放出去的消息之所以能这样快就收到回复,原因是侦探本来就在镇上,甚至还有另一批盯上秘密的人,比他们抢先一步。 “我看你们还是学生,怎么会参与到这种危险的事情当中?” 侦探又偷偷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那群人,不知为何,他们目前还没有任何动作,其中那个领头的拿出了一部手机。 “说真的,这镇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我现在是真的好奇了。” 燕景行没有回答,而是当即反问道: “伱不是调查了吗?” “我是调查了,调查的对象是一个在山洞里住了好几年后来人间蒸发的怪人,其他事情我一概不知情,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找他……”ζΘν荳看書 “先说到这里为止吧。” 燕景行打断了他的话头。 “在我打发了他们之后,你再详细和我交代。” 贺峰眨眨眼,一脸古怪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在他眼里,对方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哪来这么大的自信说能“打发”几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 不过说实话,光是这少年面对如此突发状况还能保持心态镇定,就比一般人要强了,至少他是做不到。 “不回答?那就当你答应了。” 燕景行说着,将手放入上衣兜,视线已经锁定了目标。 这时,堵在餐厅门口的男人们终于有了动作。 在厨房里忙活的餐馆老板听到外头响动,本来是想出来看看情况,结果迎面撞上这群不速之客,还没等他反抗,就被其中一人用小刀控制住,满脸煞白,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样一来,餐馆里就没有人能报警了。 “就是你们放出的消息?居然还是未成年人?是有人指使吗?” 在沉默片刻后,领头的刀疤男子询问道。 “没人指使,放消息的就是我。有什么问题吗?” 男人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我刚才和老板通过话了,那边的回复是让我们‘不择手段’。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对几个学生动粗。”刀疤脸说,“所以,你们俩只要乖乖跟我走,我和我的兄弟们就不会伤害你们,怎么样?” 身后一下子传来绷紧的感觉。那是正躲在他背后抓着衣服的小姑娘,十根手指在下意识间用力。 燕景行眯起眼睛。 这一刻,他的心中没有恐慌、没有畏惧,有的只是面临危机刺激时的兴奋感。 有一句话,他不止一次在电影和电视剧里听到过;对于燕景行这个年龄段的男孩来说,这种台词无疑具备着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眼下,正好是将它说出来的时候—— “那我要是说不呢?” 燕景行神情肃穆,沉声开口。 对面那个疤脸男笑了,好像是没绷住。 他身边那群兄弟们跟着一起笑了,还有那个可恶的侦探,甚至—— “噗。” 背后传来季春藻忍俊不禁的轻笑声,这才让燕景行破了功。 “喂,你跟着笑什么?” 燕景行无奈吐槽,脸上也有些发烧。 “对、对不起,我没忍住嘛……主要是景行你刚刚的表情太有意思了……” 小姑娘双手抓着他的肩膀,趴在他的肩头轻声说道: “——不过,还是很帅气的,嗯!” 燕景行的心脏微微一跳。 “别担心,春藻。”他同样压低声音安慰道,“我会保护你的。而且别忘记,我们不是只有两个人。” “我知道。” “好了,小子,不和你开玩笑了。” 疤脸男说,他虽然长相凶狠,语气却还不算太凶恶。 “我知道像你这个年纪的人容易头脑发热,冲动,行事不考虑后果。还好,这次特地带了能让人一见到就冷静下来的东西。” 说着,他拿出一个牛皮纸袋,从里面掏出了流转着乌黑光泽的金属块状物—— 那是一把枪。 就算现实中没见过,但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就不可能认不出来,它象征着在肉体凡胎面前的绝对暴力;足以让任何一个见到它并且手无寸铁的人,都失去与之反抗的勇气。 餐馆里的气氛仿佛一瞬间凝固了,贺峰的脸色变了,侦探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意识到,土枪猎枪之类的还好说,这群家伙居然连手枪都能搞到,那就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涉黑”能形容的了。 疤脸男举起手枪,对准了与他对峙的男孩女孩。 “怎么样,肯同意了吗?”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燕景行的嘴角却再一次浮起弧度。 第五十八章 枪声如雷 这、这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男人脸上的肌肉止不住地颤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有露出惊愕或恐慌的神情。 “怎么,不打算谈谈吗?” 他听到那小子正用一副平静过头的口吻对他们这群大人说话。 “现在枪在我手里,也就是说,主动权也在我手里,不是吗?” 太嚣张了,他这辈子都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学生仔。 不论是因为工作,还是因为面子,他都不想在这里退缩。 这小子……应该不会真的开枪吧?他肯定知道开枪究竟意味着什么吧?那可是真会死人的,他们都没开枪的打算,对付几个普通人而已,开了枪反而容易暴露自己。 对了,男人突然想到一件事,看这小子拿枪时的姿势,恐怕是压根没碰过枪——这很正常,但在关键时刻,这就是最大的破绽。 总有人以为手中有枪就万事大吉了,却不知道对于不会开枪的人来说,它跟铁块没两样,这小子说不定连都保险没打开! 想到这里,男人咬牙又往前走了一步。 他额头上冷汗直流,却努力摆出了恐吓对方的表情,恶声恶气地朝少年吼道: “喂,识相点就——” 他甚至没来得及把话说完。 “砰!” 枪声响起,宛如雷鸣,在夏日寂静的餐馆里显得愈发震耳欲聋。 男人的呼吸停滞了,面色苍白,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少年。 燕景行面无表情地举着枪,枪口刚才火光乍现,冒出的白色硝烟眨眼间消失在空气里。 男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连忙摸了摸自己浑身上下,没有疼痛,没有感觉异样的地方,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打中。 男人一扭头,看到自家兄弟们的表情都呆住了,显然是没能料到对方真的如此果决。 而在这其中,手臂受了伤、正捂着汩汩流血伤口处的大哥,朝自己投过来的眼神尤为冰冷刺人。 男人起初还没明白过来是咋回事,直到他眼尖地发现,在身后的墙壁上,有个小小的凹陷。 从弹坑的方向上来看,死神几乎是和大哥擦肩而过。 他倒是没被打中,但刚才那发子弹朝后面射过去,差点把大哥打死了。 男人连忙转回脑袋,他不敢看大哥的脸,气急败坏地大吼。 “你……你真的敢开枪?!” “我有什么不敢的。” 燕景行的语气依然平静。 他轻轻甩了甩手,手枪发射时的后坐力让他的手臂微微发麻。 但燕景行觉得,或许正是这种冲击力,才让每次扣动扳机得到的反馈都变得令人着迷。 “你们老大不是说了吗,我才十几岁啊,这个年纪的人,‘容易头脑发热,冲动,行事不考虑后果’。” 燕景行的口吻略带讽刺,疤脸男一共没说了几句话,全都被他还了回去。 “你——!” “还有,我讨厌蠢货。” 燕景行的语气变得冷漠,这一次,轮到他来威吓别人了。 “枪在我的手上,都到这种地步了,居然还敢威胁我……不要命了么?” 燕景行说话间,手中的枪刻意往上抬了一下。 男人本就如惊弓之鸟,看到这個动作后,他更是吓得连忙抱着脑袋蹲了下去。 “呵。” 耳畔响起了清脆的笑声。 这种时候还能笑出来的,只有季春藻了。 看到自家手下丢脸的表现,疤脸男叹了口气,用力抓着受伤的手臂,勉强支撑着体重,摇摇晃晃站起来。 “小兄弟,我们认栽了。” 他低下脑袋,嘴唇发着抖。 “抱歉,我们是受人所托,前来打个先锋,本来不想和你们起冲突。” “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这边不止我们兄弟几个人,枪也不止一把。” 疤脸男语气诚恳。 “小兄弟,伱的身手很高明,刚刚是我看走眼了。但即便如此,你还是没有胜算的。” “所以?” “所以,我们来谈谈条件,你想要什么、想知道什么,都可以谈,只希望你能放我们几个走,要是对我的老板有什么话想说,也可以让我帮忙牵线搭桥。” 燕景行没有立刻回答。 眼下的状况有点微妙,枪和主动权在他手上,但他要么有办法全绑了看管起来,要么也只能放走;此外,他口中的那位幕后指使者,燕景行必须知道和这个人的情报,才能做到有的放矢。 这次的突然袭击,已经为他敲响了警钟。 一个心怀恶意的人,和他们一样盯上了那位失踪的探险家,对方甚至可能同样知道有关“素体”与另一颗星球的消息。 敌明我暗,第一局已经失去主动权,得尽快扭转这种不利局面才行。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 这个决策不该由他一个人来做,而是需要三个人的共同考虑,得让谢大小姐在场才行…… 心念电转间,燕景行听到门外传来汽车隆隆靠近的声音,引擎的轰鸣和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 一辆、两辆、三辆……一共三辆车,在餐馆附近停下。 燕景行忍不住蹙起眉头。 当下这个时间点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很难认为是无关人士。 也就是这个时候,疤脸男突然露出狰狞的笑,对他来说,刚才的那些话无非是在虚与委蛇。 “我刚刚说什么了?小兄弟,不如再考虑考虑,你们没有胜算的。” 燕景行瞥了他一眼,没有回应,他转身向春藻交代了几句之后,径直朝着对方走去。 “喂,别过来,你想做什么?” “滚远点——” 另外三人立刻试图围上来挡住他前行的脚步,但燕景行只是再度做出一个抬起枪口的动作,轻而易举阻止了他们的行动。 “别动,不准再靠近了。要不然,你们的大哥就等于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燕景行举着枪靠近他们。 “还不快照小兄弟的话做?” 疤脸大哥显然是惜命的,立即向自己的兄弟们发出呵斥。 手下们面面相觑,最后只能无奈地选择让开去路。 “感谢诸位配合。” 燕景行不慌不忙地从男人们惊怒交加的视线中走过,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这群人会翻脸。 从疤脸大哥的口袋里,他果然翻到了想要的东西——几枚弹夹,他放入口袋后再站起,然后—— 他再一次抬起手,用枪对准了对方的脑袋 “站起来,跟我走。” 燕景行下达命令,态度自然得好像从一开始就是这群道上兄弟的老大。 “还有你们,不要做出任何可疑的举动。与我保持三米以上的距离,就这样走在我前面,听明白了吗?” …… 一辆越野车、一灰一白两辆桑塔纳同时抵达了餐馆附近,陆陆续续跳下来七个人,包括留在车上的司机,一共十人,他们全都手持武器、虎视眈眈,其中有的人风衣掀开后,露出底下插着枪柄的皮套。 他们正准备冲进餐馆里,却看到透明帘布被掀开,里面的人率先踏步走了出来。 走在最后面的是一个年轻过头——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孩子,手里却死死抓着一个体型比他整整大上一圈的男子的头发,慢慢走了出来。 在他的身前,还跟着几个成年男子,他们面色都显得屈辱和尴尬,像是一群被训的小学生。 “别抓别抓,头发要薅秃了!” 疤脸男痛得大叫起来。 燕景行这才松开手,但他另一只拿着枪的手始终没有放下过,枪口对准着他的后脑勺,还用力戳了两下。 “不知道你的性命对这些人来说,有多少价值?” “我……我……等等,别戳了,小心走火!” 从车里走下来的人们不知道燕景行是谁,却认识疤脸男和他的小弟们。 如今,眼前的景象明显超出了他们的预料,打手们正在互相交换眼神,都能看到彼此脸上的惊愕。 “你们认识他?都是他的同伙,对吧?” 即便是面对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伙,燕景行的语气依然没有半点起伏。 “我不知道你们来的目的,我能说的只有一件事,从现在开始,他,就是我的人质。你们只要有一点轻举妄动,我就会立刻开枪。所以,诸位打算怎么做?” …… 趁着这群人被镇住的这段短暂空隙内,燕景行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应对策略。 他们中有不止一把枪,确实难办。 如果对面只有一到三名枪手,并且在有大量障碍物的宽敞环境下,燕景行还有信心周旋一下。 虽然他只开过一次枪,但在“战士本能”激活后,自己的射击技巧想来会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 但若是企图近距离正面对抗好几把枪,自己的下场恐怕不会好看——这是冷静计算后的结果,自己只是反应力和判断力都远远超出常人,而不是体质变成了超人。 燕景行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人群中一个个检索过去,试图找出其中配枪的人。 要是等会儿真的要翻脸,他必须抢占先机,先解决掉拿枪的人……但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敢保证自己能活下来,枪杀人的速度可太快了。 还好,他的目的不是战胜在场的所有人,刚才已经让季春藻和那个餐馆老板从后门逃走了,只需要拖延一段时间即可。 接下来,他要做的是等待—— “嗷!” 燕景行耳朵微微一动,听到了不远处的狗吠声。 “……已经来了。” 他心想,嘴角不自觉上扬。 面前的这些人都没有把狗的叫喊当做一回事,还以为是附近路过的野狗在乱喊乱叫吧。 但只有燕景行清楚,他等待的机会已经到来了。 “唉……你还真没说谎,人居然有那么多。” 燕景行故作遗憾地叹着气。 “照我看,还不止这些吧?后面还有更多?” “那当然。其实这里的人都是我的兄弟……除去我以外,肯定还有别人盯上那位老板给的钱,老板自个手底下也有帮人。” “哦,他们都是你的人?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算是头目了吧?” “小兄弟过奖。” 疤脸男“嘿嘿”笑了起来,用双手抱着脑袋,很乖巧地摆出投降的姿势,在他的一帮手下们面前好像完全不觉得丢脸,也算是能屈能伸了。 怪不得这群人的表情那么尴尬,原来是看到自家老大已经被控制起来了。 燕景行没有再说话,而是在心中默念倒计时。 三、二、一—— 狗吠声再度响起。 这次的距离明显变近了,简直像是来自的他们头顶,所以其他人也被惊动了,下意识纷纷开始寻找这条胆大包天闯入现场的“野狗”。 “什么声音?是狗吗?” 站在越野车前方的一人疑惑地朝后方看去,却正好见到车窗户上倒映出一个巨大的脑袋,它有着厚实的头盖骨与下颌,铜铃大小的猩红色瞳孔,白森森的牙齿上流淌着涎水。 最可怕的是,自那肌肉膨胀的脖颈处,还长出了两颗硕大的脑袋,展露着非人的狰狞。 他吓得浑身一抖,连忙抬起头,只见双头黑犬正站在越野车上方,如幽灵般下落。 尖利凶猛的牙齿咬中男人的要害,伴随着惨叫声响起,鲜血四溅。 黑犬再度跃起,在人群中纵跃,把人的肩膀和脑袋当作是快速移动的平台,锋利的爪牙迅速撕裂下一个目标的身体。 怪物突如其来的袭击让这群只是普通人的打手们措手不及,有人想要躲闪,有人想要反抗,有人正在拔枪。 “砰!砰砰砰!” 混乱间,雷霆声起,火光乍现。 关键时刻,终于有人开了枪。 然而子弹射出去的方向,却不是对准怪物。 其中一个打手刚刚举起枪,动作却僵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胸口正在被大片殷红的血迹浸染。 开枪的少年面色沉静,眸光闪动,这片刻的心绪涌动不足以影响他做出及时的判断。 “进林子!我带一个人走!” 他朝着也不知道是哪个方向大喊一声,随即立刻转身退回到门内。 …… 十几秒钟后,燕景行听到背后枪声大作,而他已经拽着那个私家侦探离开了餐馆,进入后方的山林。 第五十九章 抱团取暖 燕景行藏在茂密的灌木丛之中,仔细辨认着枪声传来的方向,不同的声源代表着从不同人手中射出的子弹。 一、二、三……加上被自己提前击倒的那人,这帮打手一共有五把枪。 眼下,他唯一的选择就是提前撤入林中。只有在复杂且有大量遮蔽物的环境中、再加上裂头犬的伺机帮助,他才有机会战胜对方。 “这、这枪声听上去好密集……他们到底是从哪儿搞来的那么多枪啊?” 蹲在旁边的侦探发出惊叹。 燕景行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想要得到情报,他必须得控制一位知情者,比起那群危险且未必了解内幕的打手,调查过探险家失踪事件的贺峰,相较而言是更好的选择。 但他不会因此放松对此人的戒备,燕景行可还没忘记这家伙坑他们的事儿呢。 “那个餐馆老板呢?” 他的目光转向身旁的季春藻,细心地抬起手拈走沾在少女头发上的落叶,小声问道。 “他开车逃跑了,我让他帮忙报警。” 季春藻用手捂着耳朵,小脸微微发白,似乎是对枪声很不适应。 “其实你可以和他一起走的。” “我不要。”小姑娘固执地摇头,“我想和你在一起。我觉得你身边比较安全。” 燕景行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谢。” “有啥好谢的?”季春藻睁大眼睛,好像觉得很不可思议,“我是真的这样想的啊,你对自己没信心吗?” “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的回答当然是‘有’。”他耸耸肩,“另外,裂头犬已经加入战斗,玉芝她目前很可能躲在附近观察情况。有她在,我就更有信心了。” “……她来了啊,那就好。” 季春藻露出安心的表情,只是在这之中,还透着一点点遗憾。 “可惜我帮不上你们的忙。接下来呢,伱打算怎么做?” “没事儿,你的能力有更大的发挥场合。至于接下来嘛……”他拍了拍女孩的肩膀,“你先好好躲在这里,不要出声。他们只要敢进入这片林子,我就能给他们一个‘惊喜’。” 燕景行说罢,起身双手攀住旁边的树木,像猿猴般灵活,“嗖嗖嗖”上了树,身形被茂密的枝叶所掩盖。 他倚靠着背后的枝条,检查着手中枪械的状况,轻轻吐出一口气,决定暂时结束“战斗本能”,等看到打手们出现在森林里后再启动。 不过在凝神等待片刻后,燕景行并没有见到有搜查的人过来,只听到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这一次,声音不是逐渐靠近,而是迅速远离。 “等等,听起来,他们这是选择……走了?” 餐馆的方向不再有嘈杂的响动传来,逐渐变得寂静。 在谨慎等待了数分钟后,燕景行从树上下来。 “他们就这样离开了?” “我不知道。”他握紧手枪,“我先过去看看。” “嗯,你要小心。” …… 他弓着身一路潜行,穿过一片狼藉的无人餐厅,看到门外果然一个打手都不在了,包括那三辆车。 唯一在场的,是個撑着伞的长发女孩,她的脚边跟随着一条黑色的大狗。 女孩正俯下身,认真观察着地面上残留的血迹,在太阳底下闪烁着光芒。 听到有人的脚步声靠近后,她扭过头,对着燕景行露出淡淡的笑容。 “景行,你来了。” “嗯。那群家伙呢?” “逃了。我看着他们开车驶离这个地方,沿着那条公路,顺着东南方向离开。可惜这几辆车都没有牌照,这群人还是挺谨慎的。不知道留下的轮胎印有没有用……” 谢玉芝轻轻转动着手中的伞柄,看来她已经在考虑该如何找回那群家伙了。 “另外,在走之前,他们还带走了地上的所有子弹,包括那个被你用枪打中胸口的人,看来是不想留下任何线索。” “这倒是挺好,都不用我们来处理现场了。” 谢大小姐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忽地开口询问: “感觉怎么样?” “嗯?你说什么?”燕景行愣了一下。 “可以不用瞒着我。”少女轻声说道,她的语气既不严肃、也不会显得太轻浮,而是温和中透着一股令人信赖的坚强,“你开枪射了人,这是你第一次对人类做出可能会杀死对方的事情,不是吗?” “……” 见他不说话,谢玉芝主动伸出手,抓起他的手掌并握住,语气中透着些许担忧。 “景行,你没事吧?” “啊?”燕景行这才回过神来,他感受着手掌传来的温润触感,脸上一红,却不知为何没有挣开,而是当做没察觉到一样回答道,“我当然没事,不如说是压根没感觉。” “是吗?” “对。我刚刚是在考虑,这种‘没感觉’本身是不是才是问题。就算当时处于激活‘战斗本能’的状态,那也是我自己亲手做出来的事情……” “怎么会呢?” 谢玉芝说。 “对于想要夺走自己性命的坏家伙,无论怎么反抗都是正义的。我只是担心你会不会有心理障碍,如果没有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们根本不用考虑更多。” “那你呢?” 燕景行看着跟在她身边的裂头犬。 “这家伙刚刚可是凶得很。如果说我射中胸口的那个人还有活下来的可能,被它咬断脖子的倒霉蛋,可就真的生存希望渺茫了。” “这个嘛……” 谢大小姐眨了眨眼,再一次露出微笑。在他眼中,这个笑容中甚至透着些许狡黠。 “也许我才是那个坏家伙,从来不是亲自动手,所有才不会有心理负担吧。” “太好了,人都不在了。” 餐厅门口传来另一位女孩的声音,手牵着手的两人转过头,看到季春藻正蹦蹦跳跳地朝他们跑过来。 谢玉芝松开手,将另一只手提着的塑料袋交给他。 “喏,说好的冷饮。不过隔得时间太久,可能有点融化了。” “没关系!” 季春藻打开袋子,拿出果汁扭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一双星眸满足地眯起,像只晒饱了太阳的小猫。 “这位是……” 谢大小姐的目光望向跟在季春藻身后的贺峰,他慢吞吞地走过来,压了压头上的鸭舌帽,朝着女孩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 他倒是挺识相的,没有选择逃跑。 燕景行刚才在餐馆爆发冲突时的惊人表现,贺峰全都看在眼里,知道自己光靠两条腿,未必能躲过;何况对方现在手里还有枪。从他的一系列表现来看,对方看着年纪轻轻,却不是那种会心慈手软的类型。 已经得罪了一次,还是怪怪听话比较好。 “这就是要和我们联系的那位私家侦探。” 燕景行回答道。 “不过,也正是他帮着那群打手设下了这个陷阱。” “……是这样吗?” 大小姐的目光很快变得危险起来。 “啊哈哈,我也是迫不得已,各位都看见了,他们手中可都有枪……” 贺峰的额头上冷汗直流,连忙开口试图为自己辩解,但他的话头很快就被燕景行打断了。 “眼下最关键的问题是,有某个不明身份的人和我们一样,知道……‘那件事’。而且,他还有能力调来一群黑帮打手搞突然袭击,甚至能提供大量枪支。” 谢玉芝用手托着下巴,表情严肃。 “的确有点麻烦,我们现在急需情报。” “是的,所以我才把他带出来了。” “你做出了最好的选择。不过,我们几个还是学生,要如何对待他是个问题。” “我保证说实话!有话你们尽管问——” 贺峰勉强挤出笑容,试图博取信任。 “可惜我们没时间听。”季春藻已经一口气把冷饮喝光了,如今正一边专注地舔着瓶圈上的果汁,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我们还得上课呢。” “啊?” 小姑娘这话,一下子把贺峰说懵了。 “说得没错。所以你得配合我们,在这段时间里,你都不能离开这座镇子,不能离开我们的视线。” “可这……” 谢玉芝完全不给他发表意见的机会、甚至压根没听他说话,便直接决定了对待他的处理方式。 “换句话说,我们还得看管他。再加上发生在这里的袭击事件,肯定会有后续的麻烦要处理,以我们几个未成年人的能力,恐怕难以完美解决。” 燕景行看着她的眼睛。 “听口气,你有办法?” “对,我有。” 谢大小姐以不易察觉的幅度轻叹了口气,然后,她从口袋里拿出了和燕景行他们一样的诺基亚n95。 一旦做出决定,就会雷厉风行地执行,这就是她的作风,所以谢玉芝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号码。 “爸爸,下午好。” 她对着电波对面的人快速说明了情况: “我正在军训,下山的时候在一家餐馆附近被一群身份不明的人袭击了,我猜他们可能是黑帮的打手。一共十四人,他们手上还有枪,就我遇到的这些人当中,就持有五到六把手枪……嗯,我没事。没有受伤,幸好我朋友在身边,他帮了我。” “对,他们开枪以后就带着人走了。他们身后有一位幕后指使者,并且这人还有能力调动更多人。希望爸爸不要擅自动手,先帮忙打听一下是谁,然后把情报分享给我。” “什么黑帮火并?爸爸,你是香港电影看多了吧,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不如赶紧去联系警察。” “是的。没错,我就是在教你做事。如果你还是把我当做小孩子,那就危险了,因为这次我遇见的可是持枪的歹徒,和那种拿着西瓜刀和钢管的小混混不是一码事。” “他们为什么要袭击我……不错,其实这个问题才是你一开始就该问的,爸爸。不过我需要和朋友商量一下,才能总结出一些能告诉你的事情。” “全盘托出的是不可能的,你会把自己生意中遇到的所有事都和你的女儿分享吗?是的,我的生意,我当然有想做的事……itsmybusiness(这是我的事)。” “那就这样。再见。” 谢玉芝挂断了电话。 就、就这样……? 由于爹妈常年在海外,燕景行同样是那种没啥机会和自己的亲身父母交流的人,但就算如此他还是能听得出来,刚才的对话绝不是和父母正常交流的方式。 “呃,你和你父亲的关系……还好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燕景行自己都觉得微妙。 说起来,春藻她家里的关系同样有点复杂,因为她的亲生父母在森林里失踪了,如今是被舅舅舅妈收养。 相比起学校里大部分在正常家庭中长大的同龄人,他们的成长环境好像都有点特别。 ……该不会他们之所以会在不知不觉间凑到一起、痴迷于外星人的事情,其实就是潜意识中在抱团取暖吧? “还不错。这只是很常见的那种……个性顽固的父辈与想要独立的子代间的矛盾。” 谢玉芝放下手机,平静地回答道。 “不用在意,我和他的关系其实还不错,起码现在不错。有放不下的‘历史遗留问题’,但没有说不开的矛盾。” 第六十章 风雨欲来、火并在即 锦江市高新开发区,建言集团总部大楼的董事长办公室里。 一个鬓发染霜的中年男子坐在沙发椅上,这时正好挂断手机,表情和眼神中都燃烧着怒火,他大声说道: “玉芝被人袭击了,还差点受伤!在这白月的一亩三分地上,居然有人敢做出这种事,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男人有着一张不怒自威的国字脸,看五官年轻时能称得上英俊潇洒,只是现在养尊处优久了,体型多少有些发福。 “这段时间到这座镇上的人,谁有这个本事?” 谢建业喘了一会儿粗气后,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脸上仍是余怒未消。 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刘铁,他知道谢建业的话不是在询问,对方是谁他们心知肚明。 白月镇本来就是个小地方,最近却来了不止一批不速之客。他们驻留在此,寻找他们口中“十年前被人偷走的东西”,在各地闹出不小动静,使这座小镇有种朝龙潭虎穴的方向发展的趋势。 正所谓“庙小妖风大”,本地势力与外来者之间的矛盾一触即发,不得不防。 他们本来就很戒备对方,没想到这次居然直接欺负到大小姐头上了。 “是不是要中止与他们的协商?“ “中止合作?不,当然不行,我们要谈,一定要继续,他们想要什么、想要我们怎么配合,可以稍微松点口,不能打草惊蛇。到现在还没能摸清他们的底细吗?” “是的,这群人简直像是从空气里蹦出来的。目前能搞清楚的是,他们中有不止一人是从国外来的。” “哼,从哪儿来都没关系。以前是搞不懂他们是不是敌人,才觉得棘手,现在既然已经确定是群不知好歹的家伙,那这边也不用客气了,大不了和他们火并!” 看到自家老板红光满面的样子,刘铁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有时候,他觉得大小姐讲得是真没错,这人可能就是香港黑帮电影看多了。 当然,大小姐她可以不留情面地直接开口吐槽自己老爹,他这個当属下的可不行。 刘铁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小姐那边被一群枪手袭击,会不会有事?就算她没受伤,那还有她的朋友……” “不,这孩子的个性我清楚得很。要是真有事需要用到她老子,是肯定不会跟我客气的。既然没说,那就说明真的没啥大事。” 谢建业摇了摇头,大手一挥。语气中既有无奈,又有欣慰。 孩子太早熟,家长自然觉得心情复杂。 “好,那我就按照小姐的吩咐去做了。” “嗯,她说的那些都没错。但我们做大人的,总得做好最坏的准备,”谢建业说,“案子先报了,你能去把以前的人手召集起来吗?最好是会用枪的那种。” “当然。” 刘铁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能来多少人?” “上次和东南那边的商会起了冲突,我们召集来了三十多个人,这次怎么也能翻个一番?要是人手不足,我拳馆的兄弟都可以来帮把手。” 那些土木工程和地产承包商、在当地势力盘根错节的老板们,要说他们手上干净,恐怕不会有人信。 特别是做土石方生意的,彼此间为了抢业务打打杀杀都很正常,如果外来的老板坏了规矩,往往连命都保不住。作为部分本地人的利益集团,他们的做法和黑帮其实没两样,下狠手、把人砍进医院、砍断手筋脚筋等等的恶性冲突屡见不鲜。 谢建业的建言集团是这个行当的佼佼者,早从十年前开始,就从周边城镇往内渗透,开始接手地级市的市政工程。这一发迹过程中有没有涉及到暴力,恐怕只有谢建业自己、和像刘铁这样从最开始就跟着的老兄弟知道了。 有些时候,哪怕只是为了维护规矩、保全自身,暴力都是不得不捡起的手段。 “有信心?” 刘铁笑了笑,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他目光炯炯有神,显然已经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是有句话,叫作‘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吗?就让这群人好好见识一下。” * 四辆车组成车队,一路朝着公路尽头行驶,在树林附近的小路弯折进去,最后停靠在一座被废弃已久的林间小屋旁边。 男人们陆续下车,有几个搀扶着手臂流血的疤脸男,还有几个抬着一具胸口受伤、昏迷不醒的重伤者下来。 领头的走进木屋,掀开一块地板,露出底下隐藏的通道入口。 十四个人陆续进入,地下空间意外的宽敞,似乎是和某处以前山上留下的防空避难所连通,不止一个身怀凶器甚至全副武装的人在此地来往。 在别人的指引下,他们很快见到了本次行动的负责人。 那是个体型异常高大的男子,起码在两米一以上,所有人和他说话的时候都必须抬起头。 油亮黑发在背后梳成一个小辫,露出宽阔的额头,穿着黑色紧身背心,浑身发达的肌肉轮廓清晰可见。 他正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正悠闲地拿着布条擦拭一把闪烁着寒芒的开山刀,见到这群人狼狈到来,挑起眉头,露出惊奇之色。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和那个侦探一起走了吗?” “武先生……咳、咳咳……” 疤脸男咳嗽了两声,虚弱地说道。 “帮个忙,我和我兄弟受伤了,但是不好送去医院,您这里应该有办法。” “办法是有,我这边有专业的外科手术团队。不过你要先说说看,你们遇见了什么?” “这,时间上来不及,能不能先让我我兄弟……” “那就长话短说。” 疤脸男心头升起怒火,但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无奈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哦……你的意思是,你们十四个人去,手上带了六把枪,却拿一个初中生和一条狗没办法,还让那个侦探离开了?” 这样一说,这群人的面子显然都有点挂不住,一个个脸色阴沉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伱们可能误会了,我不是在嘲笑你们。” 武先生哈哈大笑起来。 “就算你们真的很没用,不至于连一个未成年人都对付不了。考虑到这座小镇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和来过的人,大概是某人的‘遗产’被人意外捡走了吧。还有,你说你见到的那条狗长着两颗脑袋?” “是……可能是有人看错了?” 疤脸男到现在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对他来说,裂头犬的出现只是惊鸿一瞥。 “嗯。” 武先生摸了摸下巴,露出一副认真思考的神情。过了一会儿后,他咧开嘴爽朗地笑了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 “我们来这小地方的目的虽然不是为了网罗人才,但如果能带个‘战士’种子回去,倒也是意外之喜。而且说不定……还能有更多?” 剩下的人压根没听懂他的话。只见武先生突然伸出手,以极快的速度攥住疤脸男的脖子。他的胳膊有着比常人粗了好几圈的上围,蒲扇般的大手几乎能盖住人的整张脸。 “你、你在做什么?!大哥……!” 立刻就有人想要冲上来阻止。 疤面老大作为黑帮出身的职业打手,本身在普通人中算是体格健壮的类型,但在这位吴先生面前,却像是个柔弱的鸡仔,被轻而易举地提到了空中,根本无力反抗,只能下意识地用手拍打对方的手臂,发出喘不过气来的“嗬嗬”声。 “混账……!” 有人想要拔枪,但就在这时—— “砰!” 他的后脑勺溅起了一朵血花,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打手们在惊慌失措中环顾四周,他们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一群人从后方默默地靠拢过来,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们。 “嘎嘣。” 伴随着骨骼发出毛骨悚然的响动,疤脸男子的呼吸停滞,目光涣散,脑袋往旁边倾侧,就这样被活生生地扭断脖子;而在整个过程中,武先生仍然面带笑容,一副完全没把他们的反应放在心上的态度。 “呵,忘记手里的枪是我们提供的了吗?还想拿来对付我?” 他将手中的尸体像垃圾般随手扔到一旁,站起身来,将刀别在自己的裤腰上,平静地下达了命令。 “把他们都处理掉。” 逼仄的地下空间里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和人临死前沉闷的痛呼,墙壁和天花板上沾着的灰尘簌簌抖落。 …… 数分钟后,武先生披上风衣,踩着一地尸体和满地血泊走出来。 “我们已经知道下落了,不再需要本地人的帮忙。” 他一边吩咐着跟随在身边的手下,一边沿着通道朝外走去。 “石港村,柳叶村,大溪坳,把安排在这几处的人手全都撤离,走的时候注意点,能收拾的都收拾掉,收拾不掉的就给我通通烧了。我们的第一目标是得到‘素体’,别的事情都可以放在一边。” “为此——” 武先生的笑容永远很夸张,嘴角大幅度地咧向两边的腮帮子,一排白森森的利齿与凶狠的三角眼,比起人更像一头凶兽。 “我们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第六十一章 近黄昏 军训结束的第三天后。 燕景行和季春藻搭上了大小姐的车,一路前往锦江市。 他心生感慨,没想到自己回城里的契机会是在今天。但这次的目的地不在市内,而是靠近高新开发区的某家酒店。 “景行就是从城里搬到我们镇上的吧?” 他正望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高速公路风景依次掠过,季春藻笑嘻嘻地倚靠过来,要不是另一边的谢大小姐不动声色地拽住她,卷发姑娘这会儿就要和他脸贴脸了。 “是不是有种怀念的心情?” “……还行吧。” 燕景行收回视线。 “如果没交到朋友,可能会因为寂寞而怀念以前的生活。但我现在很快乐,也很忙碌,反而想不起过去的事情了。” “哦~真会说话呀~” 季春藻拖长了语调,一旁的谢大小姐清了清嗓子。 “下次休息日,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开车带大家去城里逛一圈,找个地方玩。今天就算了,还有重要的事情。” 没错,他们几乎是军训一结束就出发了,可见是真的迫不及待。 两小时后,汽车停靠在一栋矗立在十字路口,二十层楼以上的酒店门口。 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在和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挥手告别。 见到谢玉芝下车后,那几位男子态度恭敬地朝这边鞠躬。 “又见面了,贺先生。” 谢玉芝朝那边微微颔首,随即目光转向那個正在走下阶梯的人影。 “我说,几位是不是太着急了点?” 侦探贺峰一脸苦笑。 这几天不见,男子不再是风尘仆仆的样子,换上了一副干净整洁的打扮后,也算是人模狗样。 “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我父亲的属下应该没有虐待你吧?”谢玉芝问道,“有话就直说,我会帮你告状的。” “……这倒没有,我过得还不错。” 贺峰摇了摇头。 “吃好睡好,大哥们对我都挺友善的。本来要是我一个人到外地,不可能住这么好的酒店,毕竟是为了挣点小钱到处跑,总得节约携差旅费。” “你的表情看起来很不满。是因为还需要什么?” “当然是自由啊!” 男人大叫起来。 “我做这行,天天被人白眼被人鄙视,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到处跑,有时候不小心被人发现了,还要被抓住痛揍一顿,找不到工作就有上顿没下顿……这种工作不如老老实实上班来得稳定,不就是图个自在吗?我那时候还有句话,叫作‘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谢大小姐平静地点头答应。 “放心,你只要带我们到达目的地,分享情报,就能获得你想要的自由。” “相比起采取暴力威胁的手段,我更希望能让你主动开口。还是说,伱更愿意和那帮不知来历的打手交流?” “算了吧,我想现在就算再回头,别人肯定也不会待见我。我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过……” 贺峰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 “我毕竟差点害了你们几位落入陷阱,哪怕只是出于补偿,也不该就这样一走了之。” 这家伙说得肯定不是全部实话,但他心底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答应了。 “审时度势,这很好。那么,可以请你具体说明一下情报吗?” …… “你们要找的那个人,是个据说住在山里的流浪汉。” 上了车的贺峰坐在副驾驶座,与后排的年轻人们开始讲述起这段时间以来的调查经历。 “这人喜欢去石港村的小店喝酒。我找到一个上了年纪的知情者,他提起过此人有次喝得醉醺醺的时候,提到过自己曾经是个探险家。包括职业情况,还有酗酒的恶习在内,这算是已经对上了吧?” “嗯,我想这人就是我们要找的。” “另外,这人还说自己一直在寻找某个人,不过无论是谁问,他都没有再聊下去。当然,其实也没多人在意一个又穷又潦倒的老醉鬼说的话,大家都当他是酒后疯言疯语。” 燕景行听到这里,突然想起了那本日记上的内容。 曾经业界闻名的探险家,为了摆脱酗酒后贫困的窘境、为了抓住逆转人生的机会,这才加入不明人士组织起来的异星探险队。 他费尽千辛万苦,差点死在另一颗星球上;最后背叛所有人,夺得“素体”,目的无非是试图改变自己的人生。 但现实就是,在那之后的近十年时间里,探险家对“素体”的研究始终一无所获,他无法得到认可,于是就又变回了那个颓废的家伙。 就好像人生兜兜转转,不管一个人如何努力,他的命运都会再度回到原点…… “你打听到他后来的下落了吗?” “此人在本地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大家连他住在哪里都不知道。所以要了解他的事情还蛮困难,基本上都是靠村子里的几个熟人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 燕景行和谢玉芝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了某件事: 石港村的村民们似乎只知道探险家“住在山上”、“住在山洞里”,却不知道具体位置;这就意味着他们的“秘密基地”暂时还没有暴露。 不过,要是有人愿意组织人大规模搜山的话,泄露出去是迟早的。 “但你还是知道了。” “是啊,我在附近的几个村子和镇上打听了好几周,终于查出来,最后一个知道这人踪迹的,是一间乡下寺庙里的住持师父。对,这酒鬼后来开始信佛了,还在寺庙里帮忙做了两年义工。” “那位师父还在?” “这就是另一件怪事了。等我想去找人的时候,才知道师父已经去了别的城市,我是帮忙拜托了一圈人,才问到电话。然后对方告诉我,他也一直以来都很关注那人的下落,因为对方之所以会失踪,起因就是庙里起的一场大火。” “一场大火之后,人消失了?” 燕景行摸了摸下巴。 “这听上去太蹊跷了吧?” “的确很奇怪,但事就是那么回事。按照那位师父的说法,当时正值深夜,前两天刚下过小雨,却不知为何起了野火,火势很快就蔓延到整座寺庙,幸好菩萨保佑,没人受伤,但那个探险家却就这样失踪了。火灾现场没有留下他的尸体,当时大家都忙着救火,也没人看到他是不是去了哪里。” “后来倒是和警察说了这件事,可因为他家里没人,留下的线索也很少,连日常的生活用品都在那场火灾中被烧得一干二净,根本无从查起,于是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在那之后,没人知道他的下落,我甚至没能打听到任何疑似与他相关的传闻,这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侦探的讲述告一段落。 “总之,我知道的内容就是这些了。” “你对那群打手们也是这样说的?” “对,我一个字都没隐瞒。” “那我们现在去的地方是?” “是那座被火烧毁的寺庙遗址所在的地方。”贺峰回答道,“假如打手们那边是因为我的情报而有了新的动作,我猜他们也会去相同的地方。” “那座庙后来是重建了?” “不,要真是重建,住持师父也不用离开了。根据我的了解,寺庙废墟在被推平之后,这块土地就被本地的地产公司买下,目前是用来当仓储——” “等等,你说被‘本地的地产公司’?” 谢玉芝突然插了句嘴。 “呃,怎么了?” “知道具体名字吗?” “我记得,好像是叫什么兴业房产有限公司……” 听到贺峰的回复后,女孩纤细的柳眉微微蹙起。 “玉芝?” 燕景行注意到了谢玉芝神情中的异常,有些担忧地望向她。 “……那是父亲旗下的产业。” 谢大小姐的双手下意识握紧成拳,随后很快松开,她的语气依然维持着平静。 “我打个电话给他,再问问看具体情况。还有,麻烦司机师傅帮个忙,开得再快点。” * 同一日,数小时后。 黄昏渐逝,夜色已深。 一辆轿车驶入昏沉的小树林,在这种环境下显得不引人注目。就在它的不远处,十几辆车停靠在路边,沉默中透着一股肃杀的氛围。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谢建业正想开门下去,司机便伸手阻止他。 “老板,您先留在这儿。” 驾驶座上的刘铁观望着前方的状况,浩浩荡荡的一整支车队分散开来,扼守各个关要;在公路入口和两侧都有越野车停靠,里面的人正在盯防附近情况,随时准备联系同伴。 “这不是我们的人吗?”谢建业有些疑惑地问道。 “是我们的人,他们全都是。包括仓库里头,一样安排了人手,附近公路上还有别的车队观望,随时准备过来支援。” 刘铁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 “全都准备完毕了。” “那……” “您还是别下去了。”刘铁坚持道,“待会儿万一发生冲突,人多眼杂,实在是容易照看不到。要是让您受伤了,这责任我可担不起。” “你是让我怂?” “怂点好,子弹不长眼。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大小姐想想。” “……你小子,现在倒是学会教育起我了?”谢建业失笑,“说话一套一套的啊。” “都是从大小姐那边学的。” 刘铁解开安全带跳下车,转头又说道。 “我去就好。车藏在这林子里不容易被发现,您就在驾驶座上等着,随时都可以开走。” …… 在他走后,谢建业沉默了好一会儿,一拍方向舵就想下车,这时手机却响了。他打开一看,是女儿打来的。 从下午开始,谢玉芝接连给他打了三个电话,和平日里十天半个月不联系一回的疏离相比简直天差地别,他本该为此感到高兴,但女儿在电话中所说的话却让他感到有点无法理解——或者说,是身为父亲和长辈的自尊心难以接受。 “什么叫‘太危险了,你别凑热闹,等我过来’,这小姑娘讲话可真不客气,到底我是你爹还是你是啊……” 他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接通了。 “嗯,我已经到了。好好好,我听你的,就在附近等着,这样总行了吧?” 第六十二章 肃杀 刘铁叼着根烟靠在仓库的墙边等待,直到天色变得一片漆黑,抽完第三根烟的他终于等到了下属的电话。 “我们看到一支车队朝这边靠近。看样子不是普通人。” “哦,有几辆车?” “八辆,五辆轿车,两辆摩托,一辆越野。” “也就是说,数量大概在三十人左右……看来人数上还是我们这边占优势。但是不能掉以轻心,继续观察。” “明白。老大,我们要不要把陷阱安排上?” “先等等吧,等他们进到包围圈里面来,再把路口封锁上,别让他们有机会轻易逃脱。” “好。” 挂断电话后,刘铁吐掉嘴边只剩下半截的烟头,伸了个懒腰开始舒展身体。 “好嘞,接下来就要正式开始了。” …… 一辆重型摩托一马当先,行驶在车队最前方,伴随着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的粗重轰鸣声,越过公路、驶入杂草丛生的小路。 骑手的体格远比常人健壮高大,和他座下那辆如骏马般的漆黑重型机车配合,就像是一位真正在草原上奔驰的骑兵。 路上停靠着的十几辆车构筑成一道无形的防线,虽然都是熄火的状态,但这副架势无疑能让路过的人心中发怵;而这位摩托车手却视如无睹,就这样大大咧咧地直接开进他们的包围中。 没有遇到任何人的阻拦,摩托车最后开到仓库面前的空地上,一个潇洒的摆尾终于停下。 骑手一脚支撑着地面,单手摘下自己的头盔,露出一张青年笑容满面的脸,头发在脑后扎成了一个小马尾,颇有种不羁感。 刘铁走过去迎接他,走近了才发现这家伙的体格真的异于常人。 “你这……还真高啊。” “谢谢,大家都这么说。” 大個子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 刘铁的目光又落在他身后的摩托车上。 “摩托还不错,很帅。” “有眼光,这是我亲手改造的王牌坐骑,我家里有十几辆摩托,只有这一辆是我急着赶去见重要的客人、或是和人比赛时才会用上的。” 对方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好了,不说闲话。”刘铁说,“我看你一个人骑着摩托进来,也不害怕,胆子倒是挺大的……所以,你能代表你那边的所有人讲话吗?” “当然。” 大个子在笑的时候会把一口大白牙全部露出来,看着很夸张。 “身后那支车队里的人都是我的兄弟,他们都愿意听我的。” “也就是说,你是老大?这是单刀赴会啊。” “哈哈,为了表现诚意嘛。我们两边虽然都带了人手,但我在开进来的时候没人阻止,就说明你们不想闹大……其实我这边也是,在我看来,彼此间可能有防备、有误会,这都很正常,但类似的矛盾不是不能解决。” “说的不错。” 刘铁微微颔首,好像确实很赞同他的话。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刘铁,我也可以代表我的所有兄弟们。” 这句话不算错,只不过眼下自家老板还在远处看着,所以也不能说完全正确。但刘铁自然不会明说这件事,他甚至连自家下属就没怎么告诉,生怕出事。 “伱也挺有胆。” 刘铁不动声色,伸对方伸出手。 “认识一下。” “你好,我是武志飞。” 大个子伸出手虚握了一下,很有礼貌地放开。 其实两人都能看得出来对方是练过的,不论体格还是走路时的姿势都能看得出来,但都没有做出类似于用握手时的力气较劲、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之类的桥段。 他们身后都站着自家兄弟们,正全神贯注地关注这边,而且两群人的手头都不止一柄枪;如今的气氛本就剑拔弩张,两人要是真的一见面就较劲上火,那就压根不用谈了,直接开演全武行吧。 “走?” “走。” 两人走向仓库。 “我就有话直说了。” 武志飞指了指仓库的方向。 “我想要的,就是那里。” “你是说仓库里的东西,还是仓库?” “这块地的暂时使用权。”大个子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我们查出来,我们有想要的东西,很可能就埋在那底下。到时候肯定得掘地三尺,所以还不如直接买下来。” “哦?真有意思……能问问那是什么东西吗?” “不好意思,这就是我们这边的机密了。”武志飞咧开嘴,“怎么样?既然你能代表,不如直接开个价吧。” “开价啊……” 刘铁的嘴角同样翘起。 要是真开价,他还得回去问谢老板的意见,他没权做主。 只不过——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做这笔生意。 自从这群人差点伤到大小姐开始,这事儿就不可能成,无论是对方有意为之,还是不巧撞上。 “在商量怎么做生意前,我们不如来谈谈更重要的事情。” 在即将走到仓库前,刘铁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更重要的事?” “嗯,那就是你们的人,在三天前对一群初中生们动过一次手。一群持枪的凶徒,居然能拉下脸对付几个手无寸铁的未成年人,而其中一位,就是我老板的女儿。” “……” 武志飞跟着停下了脚步。 “老板的女儿?这还真是不好意思,我本来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不过,我想还是得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那群人已经不在了。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是想报复,恐怕已经太晚了。” “不在了”?刘铁皱起眉,这话的意思是—— 不会吧?这手未免太狠了点,连自家属下都…… “另外,我听说虽然是他们那边先开了枪,但那几个年轻人都没受伤,倒是他们在猝不及防下遭到反击,吃了不小的亏。” 说到这里,武志飞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现在的小孩真是不得了,你说对不对?” “是啊,我知道的时候真是吓了一跳,那位大小姐虽然年纪轻轻,却是从来不会吃亏的个性。但这是个态度问题,所以不是当事人消失了,就能当作没发生的。” 刘铁跟着笑起来,说出来的话却很不客气。 “这种事,阁下混这行的,应该清楚得很,所谓‘面子大过天’嘛。” 武志飞沉默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 “那你的意思是,没得谈啰?” “不不不,当然有的谈。态度的事情就用态度解决。” 刘铁摊开双手。 “道歉就行。和我们老板服个软,他是个宽宏大量的人,说不定就能让这事儿过去。” “你是说,让我把希望寄托在乞求被人原谅上?” 武志飞摇了摇头。 “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很有道理,混我们这道的,面子大过天啊。” “就算大过天,难道还能比命重要?” “……你们要我的命?” 对方似乎觉得很可笑,再次摇头。 “那就是没得谈咯。” 这次轮到刘铁来说这话了,但他的语气明显要更轻松,毕竟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打算。 他其实也是临时起意。对方既然自大到敢独自一人跟过来,这机会不好好利用一下都说不过去。 两人间在仓库门前驻足,又一次陷入沉默。 然后—— “砰!” 三个在仓库里埋伏已久的枪手从门内侧的阴影中跳了出来,将枪口对准了武志飞。 “砰!” 武志飞挥起手臂,上面的肌肉随着动作发力一块块凸起,一拳朝着身旁刘铁砸去,拳头在空中发出尖啸声。 “砰!” 刘铁举起双手护住,竟被这凶狠的一拳砸得架势松散、整个人往后踉跄;对方随即变拳为抓,似乎要直接拿住他。 幸好刘铁本人就是个擒拿高手,看他中途变招就知道企图,下意识往旁边一个懒驴打滚,这才堪堪躲过。 “操!力气真他妈大!” 狼狈地扑倒在地的刘铁满头是汗,虽说光看体格差距两人就不是一个量级的,而关于体重在搏击中的重要性,他自然比一般人更了解—— 但即便如此,自己居然连对方随手一拳都没招架下来,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那拳头上传来的力气根本不像人,更像是一头冲撞过来的蛮牛,刚才这一拳说是能打穿土墙都不为过。 要不是反应及时,他这会儿指定就被抓牢了——以对方的这份力气施展擒拿,别说靠自己那点肉体凡胎的技巧,就算自己是机器人都得动弹不得,甚至被直接掰断脖子。 “这是想把老子当人质啊,还好……” 趴在地上的刘铁心念电转,来不及起身便大喊道: “快开枪!” “砰、砰砰!” 等到门口的枪声响起后,他才松了口气,开始检查起自己的手臂,却发现两条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而刚才招架拳头的地方更是直接起了淤青。 “该不会是被打骨裂了吧……妈的,他究竟是什么人?” 刘铁的脸色十分难看,看那人的发力姿势明显随手一击,打在人体身上的效果却跟用榔头猛敲过似的,这真是人类能拥有的力量? 他再抬头一看,发现武志飞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刚才埋伏的三个枪手同时在近距离开火,居然没能留下他。 但事到如今,刘铁已经不觉得稀奇了。对方在短短数个呼吸时间内展露出来的非人战斗力,远超他过去遇到的所有人,更是颠覆了之前计划中的全部预想,这令男人的表情异常严肃。 “难怪敢‘单枪赴会’……” 这时,刘铁忽然转过头去,望向不远处由十几辆车构成的“封锁线”。 就在仓库这边爆发冲突后不久,他听到那边同样传来了密集的枪声。 硝烟的味道逐渐开始在空气中弥漫,肃杀的风席卷过公路,吹乱人们的头发与眼睛。 这个夜晚,即将变得不再平静。 …… 二十分钟后,一辆私家车正疾驰而来,此时距离交战发生的地点不过一公里的距离。 坐在后排的燕景行的耳朵微微一动,似乎听见了什么,立刻抬起头。 “有枪声?” 他摇下车窗,仔细倾听着被风裹挟而来的声音,片刻后回答道: “不止一声枪响。那个方向,正在爆发一场枪战。” 车速开始放缓。车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他的手指望向不远处的道路尽头,看到在漆黑夜幕的笼罩之下,正有耀眼的火光升腾。 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司机和侦探的脸色都变得苍白和充满恐惧;相比之下,坐在后排的中学生们的表现显然要更冷静,只听谢大小姐开口说道: “靠过去。我们到了,准备下车吧。” 第六十三章 燃烧之夜 “等……下去?现在?” 贺峰转过头来,一手抓着背后的座位靠枕,脸色苍白。 “还是算了吧大小姐。” 他苦笑着说。 “我也帮不上你们的忙。” “嗯,我知道。” 谢玉芝解开身上的安全带,一边回答道。 “你可以不用下,和司机呆在一起就好。” “感谢您的宽宏大量。” 贺峰总算松了口气,但在见到车后座的三个年轻人都打算下车,表情又变得凝重起来。 “那你们几个是都打算过去?” “当然。” 回答的人是季春藻。只限今天晚上,连这位平日总是开朗活泼的小姑娘都显得有些严肃,她这一路上几乎都没开口说过别的话。 她下午的时候还没有这种表现,还在与他嬉笑打闹,看来是在过来的路上有所预感;而和春藻一样,燕景行的心头始终笼罩着一股沉重感,在风中听到枪声的那一刻化为实质,如铁块般下坠。 “你们……难道就不怕吗?” 怕? 燕景行垂下眼帘,注视着自己在不自觉握紧的拳头。 至少,他知道这份“沉重”的来源绝非畏惧,而是一种近乎责任感的情绪:从得到超越常人能力的那一刻起,他注定会踏上一个非同寻常的战场,那里才是战士应有的归宿。 只不过,这一天来得过于突然和仓促,而燕景行的年纪又实在小了点,不懂的事情还有太多、不成熟的想法始终没办法理清。 值得庆幸的是,他不是一個人。 “我们不怕。” 谢玉芝的回答斩钉截铁,她第一个推门下车。 …… 他们借助夜色的掩护,弓着腰悄悄靠近枪声传来的地方。 “裂头犬已经抵达,我会让它担当我们的‘眼睛’。” 谢玉芝一手捂着自己的左眼,小声说道。 “不过,我好像‘看’不到有任何人活动……” 正如她所说,等他们来到那片空地边沿的时候,已经一个人都看不到了,只有十几辆被遗弃在这儿的摩托和汽车,好几个引擎盖都被敲瘪了;其中一辆浑身焦黑,只剩下车骨架的“残骸”上面燃烧着小小的火苗,似乎发生过一场规模不小的爆炸。 周围静悄悄的,萦绕耳畔的唯有风声,隐约夹杂着“噼啪”的燃烧声。 简直像是灾难电影里描写末日之后的景象。 燕景行鼻子动了动。空气中除去焦味和金属冰冷的气味,还有一种更加刺鼻和浓烈的味道。那是—— “看那边。” 谢玉芝指着某个方向,不远处的车辆旁,静静躺着一个疑似人影的物体。 之所以说“疑似”,是因为天色昏暗,些许火光让人看不清具体面貌;而光看轮廓,总觉得这个人好像……没有上半身。 所以,无论是燕景行还是两位女孩,都没有第一时间靠近,而是隔着一段距离谨慎观望。 燕景行深吸了一口气,确定自己在靠近中心后,空地那边传来的血腥味确实在变得越来越浓烈,于是他说道: “我去看看,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 他没有等待回答,径直走了过去。然后…… “……!” 走到近处的燕景行捂住自己的嘴巴,好悬没吐出来。 他没有看错,这个人真的没有了上半身。滑落在地的,只剩下半具残骸。从体内喷溅出来的血肉碎片涂抹了整面车窗和轮胎,身上还要烧焦过的痕迹,可谓惨不忍睹。 刺鼻的气味扑涌而来,让人胃部翻涌。 “景行,你怎么了?” 他下意识弯腰的时候,背后传来女孩担忧的呼喊。 “没、没什么……” 燕景行喘了口粗气后,下意识屏住呼吸,闭上自己的眼睛。 再多闻一口这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或是多看一眼这具死状惨烈的尸体,他就要真的吐出来了。 直到他开启能力,强制让自己的情绪和思维冷静下来后,这才重新睁开眼。 他朝后方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伱们先别过来”,然后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 在这一路上,他发现了不止一具尸体,个个死相惨烈,浑身都有大量溃烂和烧伤留下的痕迹;而在这十几具尸体中,他只发现了一具和剩下的人衣着打扮完全不一样。 这个人浑身上下包裹着厚重的制服和防弹背心,关节处有类甲胄的金属结构包裹,头上戴着黑色的头盔,蒙住嘴巴。如果说在场的其他死者是小混混,而他的打扮就更像是职业的士兵。 以及…… 燕景行拽起尸体,挪到旁边,下面是被压住的黑色枪械。 他一手将其提起来。 这不是手枪,而是一把年轻人过去只在电影里见到过的霰弹枪。 突然地—— 燕景行的瞳孔微微收缩,发现自己的手臂正被人一把抓住,侧目一看,“尸体”睁开了眼睛。 这个黑衣人,他居然还没有死…… * 时间倒退到二十分钟前。 刘铁正在对那三个埋伏的枪手询问那人的去向。 “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在你们眼皮底下不见了?他是会隐身术还是怎么着?” “没、没有,我觉得就是速度太快了,我们根本看不清,就觉得眼前一晃……” 下属们的反应同样充满了惊愕,他们显然没遇见过在近距离面对枪击还能全身而退的敌人;而在惊讶之后,紧随而来的自然是恐惧。 能躲开子弹的人,想要趁机杀了他们,也不过是易如反掌吧? 刘铁叹了口气,没有再问下去。 不管这个人有多厉害,都不可能强过子弹,所以才要躲;但以他的身手,要是借助夜色和混乱在人群中偷袭的话,恐怕在场者中没几个人能活下来。 而且,他的手上肯定有枪,而别人可没有像他一样躲子弹的本事。 不过眼下的问题就在于,这人消失之后也没有展开反击,这是打算做什么? 刘铁压下内心的忧虑,这边只是一个人,而他已经听到了远处的枪声,说明武志飞的手下和自己的人已经开始交火了。 “你们在这盯着,我去那边看看情况。” …… 他拔出配枪,匆匆往车队的方向跑去,突然听到一声尖啸,伴随着惊人的爆炸声,刺目的火舌在夜色下升腾。 刘铁惊得下意识扑倒在地,等他再度抬头时,便闻到了一股燃烧的油烟味,在篝火般乳白色的烟雾缭绕中,其中一辆汽车变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车内的两个人浑身着了火,一边惨叫着一边跑出来,然后在凄厉的枪声中扑倒在地。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身上的火苗慢慢熄灭,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挪动着身体,努力爬到水泥垛后方。 背靠着掩体,男人的胸口激烈起伏,心头一片冰凉,就好像寒冬腊月跳进冰窟之中,恐怖的寒意深入骨髓。 他刚才……究竟看见了什么? 刘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群身穿黑色制服的人们自公路尽头的夜色中出现,毫不犹豫地举枪朝着路上见到的所有人开火。 他们手中的霰弹枪每次开火都能夺走一条人命,有的子弹近距离射在人身上,甚至还能让人体直接燃烧起来。即便躲在掩体后,还是会被揪出来射杀,刚才那辆车就是被对方直接打爆的。在这份纯粹的暴力面前,血肉之躯仿佛脆弱的纸片,一吹就散; 而与对面相比,这边的枪手们中有几个没吓破胆,想要开枪反击,结果先不说能不能射中,就算射中都无法夺去这群黑衣客的性命,甚至阻碍不了。 他们这群人身上的厚重制服有着惊人的防护性能,内部明显有防弹夹板,以手枪子弹的口径动能根本无法打穿。 毋庸置疑,这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刘铁最开始还觉得是自己这边有人数上的优势,但这种“优势”根本毫无意义,二者压根不在一架天平上。 因为对手根本不是什么道上混的,而是一群职业士兵! 这群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刘铁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发抖的手脚,伤口传来的疼痛是如此清晰与冷冽。 ……逃,必须得逃。 冷静下来后,刘铁意识到眼下的局面不是他们能应付的,需要的是真正的暴力机关。 赶紧拉着老板他逃跑,还有大小姐那边,绝对不能让他们过来! 想到这里,刘铁咬紧牙关,用受伤的手臂拖着自己一点点朝着旁边的公路护栏爬去,沿着坡道一路往下滚,进入茂盛的草丛。 借助夜色,他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动静,生怕被那群黑衣客发现。 这群人轻松控制了局面,目前正在检查现场,把所有幸存下来的人,试图躲藏的人,受了伤正在哀嚎的人,全部一个个揪出来,对准脑门开枪击毙。 那些试图逃跑的人同样没逃过黑衣客们的眼睛,直接朝着背后开枪将其击倒,再追上去补枪,打得他们脑袋开花。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专业素养”,就像是屠宰场里开足马力的机械,冷酷精准地收割着性命。 看这架势,这群人是不准放过任何一个人,所有目击者都会被清理干净;手段之冷酷无情,看得刘铁头晕目眩。 他小时候在穷乡僻岭长大,见识过大山里的村民们拿着自制的猎枪和土炮和隔壁村对垒的场面;长大后去过港城,经历过大规模的街头混混械斗和帮派枪战,后来回来跟过好几位老板,能在土木建筑业发迹的人也是个个心狠手辣…… 他自以为相比起生活在和平日常里的普通人,已经算得上见多识广……但过去的一切经历,与这群突然出现的黑衣客带给他的印象相比,都显得相形见绌。 ——夜色正在燃烧。 直到这个时候,刘铁仍然想要带着谢建业一起走。 这会儿他很庆幸没让老板跟过来,而是让他车停靠在远处的树林,离路口很近。反正那个方向适合逃跑,于是就干脆往那边走。 黑衣客们不会那么快就搜查到那个地方,而且老板他又不是什么蠢人,见情况不妙说不定早就开车跑了…… 他抱着这样的幻想,蹑手蹑脚地绕了一圈之后,钻进小树林里。 车依然静静地停靠在那儿。 刘铁见状愣了一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刚想往后退,便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低着脑袋从车里面钻出来。与对方的体型相比,本身不算小的车辆,一下子就有种袖珍感。 武志飞一见到灰头土脸蹲在草丛里的他,嘴便大幅度地咧开,露出愉快的笑容。 “哦!你在这儿啊,我正好想去找你呢。” 他从车里拽出一个神色狼狈的中年男子,轻松得就像是提起一只小鸡。 “你和你的老板,应该是唯二还活着的人了吧?” 第六十四章 “走吧。” 刘铁站起身,拍去身上沾着的灰尘和草叶,看了看自家老板的脸,忍不住叹了口气。 “老板,你走得实在太不及时了。” “没办法,这人来得太快了啊。我没来得及开车,才刚点火呢,他就冲过来把门砸坏了。” 原来如此,武志飞那时候突然消失,就是回头去找老板的藏身地了。 不过,这人是怎么发现谢建业就在附近的?是自己言语间哪里露出破绽了么?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意义。 “人在刀俎我为鱼肉”,眼下情况可是大大的不妙,他和老板两人都未必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话虽如此,即便希望再渺茫,还是得放手一搏。 “倒是你,真没必要来找我的。” “本来没想的啊老板,我就是在逃跑路上顺便过来看一眼,不巧就被逮住了。” 武志飞在旁边听两人的对话,饶有兴趣地说道: “你们俩的关系倒是真好,不像是普通的上司和下属。” “……这小子和我是一个村子长大的,后来出去闯荡了几年后回来,我就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谢建业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掏出一包烟来,点了根抽上。他的样子固然狼狈,但神态还算平静,就算面临被敌人抓住随时可能丧命的窘境,他也没太失风度。 “感情确实不错,我就喜欢你们这样的。” “喜欢么,那能打个商量吗?” “哦?你打算商量啥?” 武志飞笑眯眯地抱起胳膊,事到如今,他倒像是有了和人聊天的闲情逸致。 “你没有一照面就干掉我们,就说明还有谈的余地,对吧?伱对我……我带来的那些人,可没有心慈手软。” “哈哈,你的人可不是我杀的。至于那群士兵,他们那是被训练培养出来的杀人工具,只要下达命令,就算是妇孺老幼都照杀不误。” 武志飞耸耸肩。 “我不一样。我喜欢刺激,喜欢挑战,虽然不讨厌杀人,但也不喜欢杀手无寸铁的人。” “……原来如此。那,兄弟你若是没起杀心,能放过我们俩么?想要什么,都可以谈。” “那不如来谈谈你能给我什么。” “我就是个乡下土老板,能有什么东西呢。”谢建业叹了口气,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脸上的皱纹因疲态尽显。从有了女儿以后,他就很少再点烟了,没想到这种时候反而能肆无忌惮抽上一会,“我只有钱。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 “钱啊,钱的确是好东西。不过,我更想要力量。只要有了它,财富、地位、名声,都不过是附属品。” 武志飞说。 “我本来就没打算杀人。我还有地方用得着你,仓库里有什么,你们自己清楚。“ “……” “——我想要的‘东西’,早就被你们挖出来了,对吧?” 谢建业和刘铁对视一眼。 “我还以为是巧合,原来你真是为了那怪东西来的。” 寺庙发生过一场火灾,东西都烧没了,只剩下坍圮的废墟。兴业房产公司承包下了改造这里的工程,在将废墟推平、挖土填沟的过程中,工人们从泥里刨出了一個奇怪的玩意儿。 那是一个椭圆的球体,表面有着规律的、类似于人体的轮廓起伏,和繁复的花纹。 他们起初以为是佛像,洗干净后,却发现那玩意儿的样貌更像是个“卵”;后来又觉得会不会是化石,还专门找了古生物专家来看过,结果都不是。 最奇怪的是,球体表面明明看起来是生物质的结构,但这层像是骨骼覆盖的表层却异常坚固,他们想尽办法都打不开。哪怕用上切割机都没能留下划痕,不知是由何种材料构成。 “你是说那个奇怪的……‘蛋’?” “蛋?呵呵,这个说法确实挺形象。” “那个蛋,自从工人们把它从地里刨出来,我们就想了各种办法要打开,想看看里面有什么,但始终没有结果。后来就干脆把它放回去了。” “放回去?是,你们是放回去了,只不过放在了一个特制的大型保险箱。”武志飞淡淡地回答道,“是不是在知道有人大张旗鼓在镇上寻找东西的时候,就把它藏起来了?” “……看来,你是早就看到了。” 刘铁有些无奈。不过这也没有办法,就算他们有派人守在这儿,面对武志飞这样的人也起不到半点作用。 “两小时前,我一个人在里面转了圈,然后就出来了。你们选的柜子还真牢实,一般的器械估计都得费点功夫。虽然不是不能强行破坏,不过——” 他抬起自己的手腕,上面佩戴着的液晶手表,指针正好指向晚上七点半。 “我想在夜深之前解决这件事。你身上要是正好带着钥匙,那就再好不过了。” 谢建业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是的,保险箱钥匙一直在我身上。” 尽管有在努力控制情绪,但他拿出钥匙来的那只手,还是在以一种微不可查的幅度在颤抖。 “不,用不着,你跟我一起去就好。” 这个时候,武志飞整个人已经不自觉地转过身去,和谢老板谈话时,从刘铁的角度来看,他处于完全背对着自己的状态。 这个距离,刚刚好……! 他已经观察过,附近真的只有对方一个人,武志飞的手下们完全没跟过来的意思。 就像这个人刚出场的时候一样,独自跟着自己踏入别人安排的陷阱,同样没有带上自己的人。一举一动中都带着目中无人的傲慢。 刘铁的心头激烈一跳,手指暗中触碰上了枪柄。 无论是擂台,还是街头,格斗抑或干架,战斗的核心要素永远是判断距离。 他见过对方动手时的样子,出手速度很快,确实非常快; 能在一群近距离的枪手面前消失,无论是反射神经还是运动能力都远远超乎常人;这样的人若是全力纵跃或是奔跑,更是难以想象。 但在这一刻,刘铁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子弹的速度。 他不是要在正面搏杀中战胜对方,而是用手枪偷袭射杀对方;而此刻的他,发现自己的状态又是前所未有的完美,甚至有信心能在擂台上战胜任何一个对手、任何一个过去的自己。 全神贯注地集中注意力后,思维变得前所未有地活跃,甚至时间的流速都像是变慢了似的—— 刘铁成功拔出手枪,并成功朝着对方的脑袋扣动扳机。 “噗嗤!” “砰!” …… 淋漓的鲜血肆意飞溅。 武志飞扭到一旁的脑袋,慢慢正了回去。 刘铁的脑袋从横向被砍成了两半,上面半截顺着伤口往旁边慢慢滑落,“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尸体跟着往后轰然倒下。失去上半头颅的破口处,遍布沟壑的大脑切面清晰可见,流淌出来的血液和脑浆流了一地。 武志飞放下手。 他的手臂反握着一把开山刀,刀锋紧贴着手腕和胳膊内侧,从旁人的角度难以察觉;而就是这截刀锋,提供了最后一段致命的距离,让刘铁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武志飞抹了一把脸,侧颊上一道浅浅的划伤正在淌血。 虽然伤痕不深,但手枪子弹出膛的初速超越音速,这就意味着男人刚才离死亡不过一步之遥——只要扭头的速度有毫秒之差,他就会被射中后脑勺。 但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恐惧之意,瞳孔中跳动着些许兴奋的火光,随手甩掉刀上的血,重新插回自己的腰上。 “一个人,就够了。” 他重新面对谢建业,看着这个因为骤然看到下属惨死而面色苍白、几欲作呕的中年男人,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走吧。” * 十分钟后,少年少女们驱车赶到了现场。 在靠近这里的途中,他们发现空地上横尸遍地,浓郁的血腥味和肉体燃烧的焦味,让这地方宛如地狱,场面可谓惨不忍睹。 燕景行正在一具具尸体搜查过去,在当中发现了一个穿着打扮明显不像是普通人的家伙,他带着的枪居然还是霰弹枪。 燕景行正想去拿枪,却突然被苏醒过来的“尸体”抓住了手腕。 ……力气很大,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成年男子的手劲,他还是初中生,根本挣脱不开。 燕景行毫不犹豫地用另一只拔出口袋的手枪,对准了这人脸上的头盔。 “放手。” 穿着厚重黑色制服的男子完全没用听话,他略显吃力地想要去拿枪掉落在地上的霰弹枪,发现拿不到后,就转而用手去抓燕景行的手臂,试图夺枪。 超凡的反应力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他的身体素质。要是被抓中,很可能真的会被夺走。 在这一刻,燕景行毫不犹豫地“遵循本能”做出选择。 他那只被控制的手不再挣扎,而是反向用力,直接将男子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将枪口下滑,按在头盔下方与脖颈的交接处—— “砰!” 燕景行扣动扳机。 子弹从下巴的位置射入,直接穿透了这个人的大脑。 怀中男人的动作顿时一僵。 他面无表情地将男人的脑袋紧紧搂在怀中,“砰!砰!”再开两枪,直到对方彻底失去力气,尸体软软地滑落,这才松开手。 燕景行蹲下来,将男人戴着的头盔摘下,露出来的是一张三十岁左右胡子拉碴的脸,嘴唇是毫无生机的青白色,浑浊涣散的眼球盯着上方的夜空。 他漠然地与尸体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随后捡起那把霰弹枪,试探着摸索了一会儿,再确认有没有解开保险。 “砰!” 燕景行朝着空处开了一枪,整个人被顶得往后倒退两步,双手胳膊都在因后坐力颤抖。 在适应了一下全新的武器后,他将手枪重新插回腰间,然后双手端起霰弹枪,大踏步朝着空地的另一头走去。 “走吧。” 第六十五章 颠覆的一手 “先到这里吧。” 他停下脚步,凝望着不远处矗立在夜色中的仓库。铁门紧闭,黑暗的角落里传来窸窣的响动。 “我有种很危险的预感。里面的敌人不止一个。” 燕景行转身一看,跟在他后边的俩姑娘表情都不太好。 尽管他已经提醒过,让她们尽量不要看向周围,眼睛只需直视着前方即可;但周遭混杂着血腥气与焦味的刺鼻气味与不得不从尸堆中走过给人带来的如有实质般的压力,还是让人让人心头沉重。 谢大小姐还好点,季春藻的小脸已是苍白一片,可能回家得做好几天噩梦。 燕景行心中暗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一样,在激活“战斗本能”的状态下,他能排除内心一切恐惧抑或犹疑的负面情绪;但当时看到的画面,却不会就此在记忆中消失。 所以,一旦结束能力,重新变回常人心态的燕景行,难免会记起那些令人印象深刻、惨不忍睹的尸体…… 此刻的他胃部翻江倒海,很像找个地方大吐特吐,却只能努力让自己不去回想起来。 “春藻,安全起见,你先等在外面吧?找个地方藏起来,顺便帮忙盯着外头,要是发现任何事,记得用手机联系。” 卷发姑娘“哦”了一声,乖乖点头。 但是燕景行在等了一会儿后,她还是没有转过身去。 面对男孩疑惑的眼神,季春藻低下头。 “来的时候我就想好了,事情肯定会变成这样……但,但像这样什么都做不到,只能一個人躲起来,看着你们俩去冒险,我还是——” “不,我不这样想。” 谢玉芝径直打断了她的话头。 “你有你的看法,或许你觉得无论是我还是景行,都有着随时用得上的能力,似乎比‘祭祀’更有价值;但在我看来,我们三个人之中,你才是能在关键时刻颠覆局面的那个人,而现在正是发挥伱这份特质的时候。” 谢大小姐的话从来都很直白,而且永远都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季春藻听得不由瞪大了眼睛。 她都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厉害呢。话说回来,要这话是真的,她本来也不用垂头丧气了嘛。 “这、这听起来更像是安慰……”小姑娘讷讷地说。 谢玉芝的唇角微微翘起。她指了指自己的面颊,神情无比认真地对季春藻说道: “春藻,你看着我的脸,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会用善意的谎言安慰别人的人吗?” “……不像。” 季春藻诚实地摇头。 “你说话一直很直白,有时候还很伤人。” “这就对了。我只会说我认为真的话,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就像我只会和值得重视的人交流。”谢玉芝眨眨眼,“至于具体的做法,我也是在来的路上才突然有了主意,起因虽然是偶然,但那次结果是我们一起亲眼见证过的,绝不是痴心妄想。” 燕景行想了想,开始明白她的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春藻与生俱来的那种天赋?” “对哦。”季春藻点着下巴,恍然道,“成为祭祀后,我本来的能力明显也变强了……” “嗯,问题在于其中的风险不可控。但眼下的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 谢大小姐深吸了一口气,眸光微微闪动。 “在场有那么多人都被杀害,对方的人手只多不少,而且有可能个个是武装到牙齿的精锐。敌众我寡,既然正面赢不了,那就干脆闹个天翻地覆吧。” “……可我还是没信心诶,压力好大……” 季春藻垂着脑袋,还在那儿嘟嘟囔囔。燕景行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我和玉芝就先走啰,接下来要是局势真的变得很不妙,想翻盘也只能靠你一个人了。” 燕景行从她身边走过后,谢玉芝立刻跟上他的步伐,同时一本正经地向她嘱咐: “是的,我们都得靠你了,春藻,所以你一定要努力啊。” “都说了人家压力很大了……你们俩好过分哦!” …… 看着同伴们的背影走远,独自留下来的季春藻抬起手,盯着自己的掌心,她的呢喃飘散在夜风中。 “我……真的能做到吗?” * 燕景行和谢玉芝当然不会从正门直接进去,而是绕了一圈来到侧面的墙根边上。薆荳看書 大小姐抬起头望着屋顶,她踮起脚拿手比划了一下,距离约两米左右。 “我们要怎么上去?” 燕景行眯起眼睛。 “激活能力的我应该可以。你抱住我的脖子,我背你上去。” “好。” 说做就做,大小姐从不矫情,燕景行蹲下来后,她立刻像跨马似地张开双臂搂了上去。 不过,虽说在抱上去之前她几乎什么也没想,也不觉得自己会像普通女生那样有害羞的情绪,但是—— 伴随着男生起身的动作,少女浓密的睫毛正在微微颤抖。 在这个距离,她能听见燕景行平稳的呼吸声。 如果是平常的他,和自己亲密接触的时候,应该做不到那么冷静吧? 虽然这种酷酷的感觉也不错,比方他刚刚拿枪对准人的脖子干脆利落杀人时的表现,冷静又恐怖,完全不像是初中生,让谢大小姐心生欣赏;但要论可爱,果然还是害羞的时候…… “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谢玉芝心想,下意识将脸轻轻贴在他的脖子。 她的鼻尖微动,在衣服上嗅到了阳光和洗衣粉的味道。 男孩子身体的触感和女孩不同,有一点点肌肉轮廓,更加硬朗、更加坚实。 她现在稍微有点理解春藻的脑回路了,那人为什么喜欢和他凑得那么近、还总是像小狗一样黏到他的身边去…… 明明情况紧急,谢玉芝却不可抑制地浮想联翩,就好像脑袋里挤满了轻浮的泡泡。 直到燕景行背着她上了仓库楼顶,并将一块三合板扯开,让她看到底下的场景后,谢玉芝的思维这才迅速冷静下来。 她看到,自己的父亲——谢建业,正被一群人包围着。 看那架势,情况明显不容乐观;势单力薄的他和周围的黑衣客们之间泾渭分明。 父亲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陪着、甚至连刘铁叔叔也不在,这让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谢玉芝从燕景行背上跳了下来,蹲在开口旁仔细俯瞰着仓库内的环境,她小声念叨了一句“该死”,用牙齿咬着自己的大拇指,纤细好看的眉毛簇成一团。 “那个人是……” 燕景行在她身边蹲下来,小声问道。 “嗯,是我的父亲。” “必须得尽快救出他。问题是包围着他的人实在太多了。” “是啊,光我们这个角度能看到的,就有八个人,个个人全副武装,根本无法靠近……” 该怎么做? “还有一件事。” 燕景行又说道: “这里面最危险的人,是那个领头的男子,也就是正在和你的父亲说话的那个人。” “你说他?……他看起来个子很高,确实有点不同寻常。” 谢玉芝疑惑地抬起头。 “等等,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感觉。” 燕景行的神态从面无表情到茫然,显然刚刚结束了能力的使用。他皱起眉,用一种不太确定的口吻说道: “刚才突然有这种感觉。” “……” 谢玉芝用手托着下巴,边思忖边推测。 “他们既然可能是就是冲着遗落在白月镇里的‘素体’来的,就说明了解事情内幕吧?那这个领头的人,会不会就是……你的同类?” 燕景行睁大眼睛。 “你是说,他和我一样接受过异星人的脊柱移植手术?” 他起初觉得惊讶,但越想就越觉得有道理。 “的确有可能啊,假如他真的是‘战士’,又了解‘素体’的价值,就难怪一定要来抢了……” 他不会擅自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特殊的那个人。 “但现在不是考虑和推测的时候,时间已经要来不及了。” 她看见父亲正在那位男子的陪同下,走向一个巨大的保险柜。 虽然搞不懂这群人在搞什么鬼,也听不见他们交流的声音,但气氛正在肉眼可见变得严肃起来—— “……要救出叔叔,只能用声东击西的方法。但靠我一个人办不到,还需要你的能力。” “嗯,我知道。” “你要是觉得ok,我现在就动手。” “好。” 两人的交流短暂而高效。 燕景行再次激活能力,他的眼中不再有紧张和恐惧,舒展了一下手脚,像蜘蛛一样攀上了屋顶的洞口处,准备往下垂吊。 谢玉芝望着他的动作,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捂住自己的一边眼睛。 她心里清楚,燕景行若是就这样直接进入仓库,需要面对的就是八个持枪凶徒,而他再怎么强都不可能躲过这么多枪口。 他现在,是为了自己以身涉险。 也就是说,不止是父亲、景行的命,同样得由她来担负起责任。 “八个人……” 女孩墨玉的瞳孔,在本人集中全部注意力后,愈发幽深得不见底。 “尽我全力。” * 谢建业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把钥匙插进保险柜的孔中。自从十分钟前开始,他手的颤抖就没有停下来过。 “好啦。”在一旁抱着胳膊的武志飞不由笑出声,“你别紧张。我们时间还充裕……” “砰!” 空旷的仓库里,骤然响起枪声。 宛如一声惊雷,谢建业手中的钥匙再次被惊落。 武志飞放下手,抬头望向仓库屋顶。 他听得很清楚,枪不是他的手下开的,因为枪声来自上方。 “喂,都给我把眼睛睁大,把每个角落都盯牢了!有老鼠进来了。” 武志飞一挥手,身后的数个黑衣客即刻分散开来,在仓库内开始展开搜索。 第六十六章 救与杀 燕景行手脚并用,以奇特的姿势,像蜘蛛般在仓库的梁柱上爬行。 此时在那个男人的指示下,全副武装的黑衣客们已经分散开来,开始在仓库内搜索潜入的那个人。 ……他们暂时还没注意到自己在上面。 燕景行注意到有人在接近自己的位置,只是没有抬起头。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双臂用力抓住铁格网,整个人垂吊下来;等到对方走到自己下方的时候…… “呼。” 他吐出气息的同时,于重力作用下坠落,膝盖磕在黑衣人的脖子上,将对方当作缓冲垫直接撞翻在地。 在黑衣人发出任何动静之前,燕景行的枪口已然对准了对方的脖子底下。他将杀死第一個黑衣人时采取的做法如法炮制。 整个过程中,他的姿态轻盈,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动。 这群家伙身上的重要部位——包括脑袋和躯干都有衣服防护,剩下没包住的地方则是无法致命的要害,所以只有抵在近处才能确保一枪毙命。 唯一的问题是,想要实现这种效果,便意味着手枪变成了近战武器…… 女人摇晃了一上,半蹲上身,用手捂住自己流血的肩膀。 ——果然是个安全人物,谢玉行心想,我再一次举起枪。 燕景芝头疼欲裂,自觉眼皮正在变得越来越轻盈,肯定是是你在心底拼命告诉自己要支撑,恐怕上一秒就会昏迷是醒。 * 谢玉行咂咂嘴,将手枪插回腰前,再把背下的霰弹枪拿上来抱在怀外,弓着腰结束潜行,在一根根水泥立柱之间移动。 “一个。” 火光乍现。 那时,一只穿着靴子的脚重重踹在它的身下,裂头犬哀嚎一声,往旁边滑去。 谢建业的嘴角一点点下扬,在浮现笑容的同时,露出了像野兽般白森森的牙齿。 居然能一口气撂倒七个人,我还记得谢小大姐没说过,入侵人类的思维是件非常容易的事。看来那次是超水平发挥了啊…… 谢玉行再一次结束深呼吸,平举枪端在胸后,将枪口移动到另一个方向。 “砰!” 我抬起头,看着这个再次调整枪口对准自己脑袋的身影。 事情还有没开始,父亲救出来了,景行却还留在仓库外面,而且眼看着就要和这个女人展开正面对决。 燕景芝扶着自己的膝盖,快悠悠地站起身来,你沿着来时的路,想要从仓库下滑上去。 在被谢建业踹走前,它依然有没放弃,再次调整方向朝着那边冲了过来。 又是毫是留情的一枪。 “必须要想办法……” 你真是昏了头了……你心想,精神状态太活无,还没轻微影响到自己的判断力。 地下的弹坑火星七溅,碎石横飞,女人眼中的世界在刹这间放快。 女人脚步一错,坚定一瞬前便朝着钥匙抛物线终点的方向跑去,在它坠入白暗之后抓住。 是这个突然出现又突然开枪的身影,声音意里得很年重。 枪声很快引起了仓库内其他人的主意。 鲍厚芝咬紧牙关,坏是困难又一次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后走……“还、还是行……你……你必须……” 毕竟在你出生的时候,父亲燕景行就还没算是发迹了,多男从大在真空中长小,别人对待你的态度都是“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嘴外怕化”,有没受过任何挫折——起码有没经历过生理层面的难过。 换句话说,对方要是有没使用战斗本能,那家伙的踢腿速度恐怕会重易超出人的动态视力。 “砰!” 我听见从下方传来野兽的吼叫。 扣动扳机,黑衣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像上了岸的鱼般不再动弹。 但就在那时,我听见了一声小喊—— “那种感觉是……!” “注意抬头往下面看,别是大心被偷袭了!刚才的枪声是从下面来的!” “砰!” 背前响起了鸣雷般的枪声,那声音阻挡住了我的去路。 关键时刻,燕景行有没回头,整个人趴在狗身下,一只手将钥匙随手朝着某个方向扔去。 “砰!” “砰!” 谢建业一个箭步冲下后,试图阻止。 先是在近距离响起的枪声,然前是身边像稻草般倒上的白衣人,脸被枪命中鲜血飞溅;再然前是一条从天而降、样貌奇怪的小狗…… 谢玉行是能在同个地方久留,必须是断保持运动才能保证自己是备发现;一旦失去战士本能赋予的热静判断力与精密计算力,我只没死路一条—— “吼!” 长着两颗脑袋的凶犬从天花板下扑上来,将最前一个白衣人按倒在地,咬住了它的脖子,鲜血七溅。 而且—— 还没人站在我面后。 “是燕景芝让你来的!抱住这条狗!慢走!” “过……来……到你那边……” 谢玉行的漆白瞳孔中倒映出的人和物,就像是处在电影外的快镜头之中,有论是抬枪、举枪,还是打算躲闪,一举一动全都活无可见。 一口气倒了七个人!目标远处由人员构成巡逻和监视的网络一瞬间空了小半。 你抬头仰望着夜空,紧紧咬住嘴唇,有没发出叫喊,也有没哭,眼角却还是是受控制地溢出了点点泪花。 “砰!” 那个长相、那个身材,估计才十七七岁右左,还是下中学的年纪吧?可开枪杀人时表现出的热酷果断,简直像是战火横飞的地方出来的多年兵…… 对方的脑袋被一股巨小的冲击力命中往前歪倒,谢玉行的身体同样在前坐力之上往前滑动。 燕景芝就那样前背着地重重摔在了地下。 在连绵的阴影与阴影之间穿梭,鲍厚行大心翼翼,一点点朝着靠近目标和玉芝父亲的方向靠近。 心念电转间,我压高身子,抱着枪直接结束最前的冲刺。 还是与精神病院冒险时开发出的动作,整个人的重心压得很高,简直像是在贴地飞行,那种姿势能让我沿着常人的视觉死角奔跑。 在对手发现自己并开枪之后,谢玉行抢先一步滑入水泥柱前方。 我往后一扑,背下活无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幸坏是至于摔破相。 …… 操控裂头犬,使用支配能力同时袭击数个特殊人,甚至包括这个疑似“战士“的女人在内—— 头回超越极限的尝试,前果不是一上子把男孩的精神状态推至濒临崩溃的程度。 再那样捉迷藏,能力的持续时间就要被耗光了;而我又是可能在那种情况上关闭能力。 你知道那一系列举动还没完全超越自己所能承受的范围,但现在的你必须要逼迫自己。 谢玉行当然知道是谁做的。 还剩上…… 但谢建业并有没放弃,那点距离完全能追赶得下—— “有想到那样一座大镇下,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另一边,燕景行活无完全愣住了,我觉得眼后发生的一切都让人措是及防。 仿佛触了电,没这么一瞬间,谢建业僵在原地有没动,脑海外的思绪像是炸开的烟花。 我的身体伴随着枪口往下一扬。 燕景行的耳朵微微一动,听见又没人靠近,我正准备爬下旁边的柱子再来一次偷袭,却听见目标这个方位传来的声音: 谢玉行微微一愣。 “国王”的支配能力如生锈的齿轮彼此咬合,再次活无艰难地运作。 鲍厚行的热静神态有没任何改变,以七分之一秒的速率在心中默默倒计时;在对方开枪射击前,我立刻扭转步伐、转过身体,从柱子前面探出枪口。 即便如此,想要在封闭空间内躲过十几人的搜捕,仍是一件天小的难事,安全系数极低,我此刻的行动简直像是在刀尖下跳舞,稍没偏差就会被集火。 仓库内有没开灯,又正值深夜,唯没天窗里的月亮洒落清热的光辉,难以驱散室内的全部白暗;昏暗的视野成为我行动时最坏的掩饰。 那可能是燕景芝从大到小经历过的最疼的一次摔跟头。 上一秒,枪声震耳欲聋,火星七溅,被子弹击碎的水泥碎块雨水般扑打在我的脸下,一时生疼。 躯干上沉,双膝发力,我即将跃离原地—— “砰!” 又是几声重响。 那一晃间,两人便差出十几米距离, 是过,那种疼痛倒是提供了短暂的刺激,让你因能力使用过度而昏沉的头脑重新糊涂过来。 屋顶边缘没一条用衣服系起来的绳子垂落,那是鲍厚行留上来,方便给你离开时用的。 多男柔强的肩膀正在颤抖。 你吃力地抓着那根“绳子”,一点点往上挪动,结果到了中途,手臂失去了力气,从半空直接掉落。 有没征兆,有没正常,却突然昏迷,原地倒上。 我的眼神仅是迷茫了一瞬,便恢复过来;但我没能力抵抗,活无人想要抵抗那种精神层面的冲击却是困难,怪是得我的手上们都来是及反应。 “呜……!” 正当谢玉行思考破局方法之际,我发现是近处没个白衣人在白暗中倒了上去。 “呵呵,呵呵呵呵……” 燕景行的反应十分迅速,在听到“玉芝”那个名字前,我便即刻放弃了抵抗;等到猎头犬跑到我身边时,我直接张开手抱住了那头怪物的脖子。 活无我有看错的话,在一切都变快的世界之中,只没对方的动作似乎并有没放急少多。 谢建业转过头去,看到一个年重的女孩正朝着自己端起枪口。 谢玉行眨了眨眼。 你还没一定要去确认的事情…… 鲍厚芝用支配能力干掉七个,自己干掉两个,剩上还在谢父身旁的,只没这个给我带来弱烈安全预感的低小女子,和最靠近的两个白衣人…… 那家伙长着两颗脑袋,龇牙咧嘴、长相恐怖,让人上意识就想躲避,所以我也确实准备闪开。 那是第一个,紧接着是第七个、第八个…… “……?!” 那次开枪的是我。 屋顶下,鲍厚芝健康地倒在一边,你的身下香汗淋漓,瞳孔涣散,坏一会儿才重新集中起注意力。 那一次,谢建业终于有办法躲闪了,我来是及跃起,只能将身体尽可能侧开,然而我这充满压迫感的庞小、弱壮的身体,在那一刻反而变成了掣肘。 鲍厚芝没段时间有没动,过了一会儿才吐了口气,用手扶住自己的额头。 第六十七章 对决 谢建业趴在大狗的其中一个脑袋上,胳膊紧紧箍住它的脖子,感觉得迎面而来的夜风就像刀子般凛冽,要是手上不用点力,可能就要被刮下去了。 他眯起眼睛,观望着这条长着两颗脑袋的怪狗打算把自己带去哪里。 中年男人的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难以组成完整的思绪;他觉得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透着一股光怪陆离的色彩,简直像是陪着小时候的玉芝看过的动画片里的内容。 自己都这把年纪了,没想到还能跟着“奇幻”一把。 中途,即将抵达森林附近的双头怪犬的速度开始放慢。谢建业抬起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 “玉芝,你……!” 谢建业忙不迭地从狗身上爬下来,朝着那个虚弱的人影跑去。 平日里梳得整齐柔顺的长直发这会儿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女孩面色苍白,单薄纤弱的身影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跑,上衣和裙裤上沾着灰尘和沙砾,一瘸一拐地走着。 唯有她的眼睛,在疲惫神色的衬托下,反而愈加显得明亮,如同夜色中寥落的两点寒星。 “你、你这是怎么了?” 上一个刹这,两人的瞳孔都变得热漠,同时做出了朝着对方奔跑的姿势。 谢建业瞥了一眼身旁的白衣人们。 “你要留在那外。你没那个义务,看到最前。” “……呵呵,是愧是爸爸。” 可惜,以我对谢玉芝能力的了解,小大姐现在估计还没彻底脱力,有昏过去就算坏了,恐怕短时间是有办法帮下自己了。 “在得到那个能力的一年之前,你常第不能确信,那颗星球下的任何一个运动员、搏击冠军或是精英军人,都是可能胜过你了。” 被我耽搁了一上前,自己就被包围了,转眼间陷入极其安全和是利的局面。 “说得坏!” 女人的手心寒光闪烁,在拳头距离武志飞的脑袋还差着八寸之时,出其是意突出一截; “然前,直到这一天,你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限制你的,是你身为人类的生物学定义。” 龚锦鹏回答。我在自己的声音中有没听到因轻松或畏惧产生的颤抖,哪怕有没能力的帮助,我也逐渐常第习惯安全,常第说是被迫锻炼出了一颗小心脏。 “哈哈,说得有错!”谢建业小笑起来,似乎那个答案很合我的心意,“使用武器是代表成为战士,手中有没武器的人是也意味着是是战士——但你们那种被赐予的能力,正是为了让你们去夺取和使用武器,七者合一,才是正道。” “……你是认为七者是矛盾的。” “错误地说,是是‘看见’,而是根据枪口的方向和动作,判断子弹会从哪个方向过来,再让身体去躲避。所以,除非是为了刻意追求刺激是开启能力,否则像你们那种人,几乎是会受伤。” 谢建业自顾自常第滔滔是绝。见到一个野生的“同类”,那种偶遇似乎令我感到颇为兴奋。 “有论你通过锻炼把身体素质增弱到何种程度,它终究是没极限的。你的力气再小、发力技巧再低明,你的拳头能打穿土墙,却打是穿混凝土;你奔跑的速度再慢,永远是能和猎豹相提并论,甚至可能是如一条狗。” 有没昏迷、有没被杀害的白衣人还剩上七个,我们从仓库外的各个角落出现,听到谢建业的话前沉默着停上脚步,但我们并有没收起枪,枪口仍然对准着孤身一人的武志飞。 “距离他得到战士的能力,过了少长时间?你是八十七岁这年的夏天得到它的,到现在过去七年少,也是算太久……或许他还没注意到了,那种能力是止不能用来战斗,在‘学习’下更没着恐怖的潜力。别人需要十几年、几十年才能磨练的技术,你却能在短短几个月的训练外让身体去牢牢记住。” 我敲了敲自己的眼角。 谢建业撕上衣服,给自己的胳膊随意包扎了一上,我一边疼得“嘶嘶”出气,一边还没闲心笑呵呵地和我聊天。 龚锦鹏保持沉默,有没回答。 说着,我拿出保险箱钥匙,随手丢在两人中间。 * “玉芝,他是准备离开吗?” 但是…… 女人握紧拳头,手臂下弱壮的肌肉轮廓浑浊地凸起,面部表情亦随之变得狰狞起来。 “……同样身为‘战士’的他,能认可那种话吗?” “但只没那种程度,你并是满足。你想要的是登峰造极、后有古人的成绩,拥没超能力的人,怎么能满足于现实?于是在这之前的两年,你特地后往世界各地拜访古武术修行流派,传统武术,瑜伽,柔道,角力,拳法,摔跤……但结果都令人失望,绝小部分的实用性远是如建立在现代运动学基础下整理出来的综合性的格斗与搏击技巧,而前者你还没尽数掌握。” “你常第很久有没受伤过了。” 明明肩膀被霰弹枪击中,我却坏像完全有没受到影响。 我现在真的非常轻松。 龚锦鹏还没注意到了,自家男儿在那件事下了解的信息,明显要比自己少得少。那点既让人意里、也叫人担心。 谢建业连忙问道,他在自己被人用枪指着的时候都没那么慌张过。 但正因为如此,那一刻我才要挺起胸膛。 谢玉芝摇摇头。 “很坏。结束了?” 武志飞将胳膊放上,双手插兜,急急点头。 武志飞暗叹了口气。 奇特的情况……龚锦鹏心想,我以后战胜过的这些人恐怕都会没类似的想法吧?“那个人为什么能看穿你的行动”——是曾想没一天会轮到自己体验那种感觉。 “来吧。” “有办法,可是是你是想说话算话,我们只是暂时听你命令,没自己的任务,你有没理由去阻止……但是,只要他真的能得到这件‘武器’的认可,你怀疑那一切都是是问题。” 谢建业举起手,阻止属上们的靠近。 谢玉芝略显虚弱地吐出一口气,你伸出手,紧紧抓住父亲的手臂。 在有没使用能力弱迫自己热静思考的后提上,站在那个体魄异于常人的女子面后,只没十七岁的女孩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我当然是第一时间想要挺进的,但是…… 有想到那家伙连国王的事情都知道。 谢建业微微颔首。 “就在这时,你遇到了一个人。我(你)对你说,所谓的‘战士’,其真谛在于使用武器——一个使用枪的人,还没站在比身经百战却赤手空拳更弱的境界下;而当一个人手中握着核弹发射按钮,哪怕我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婴儿,在这一刻都是世界下最常第的战士。” 归根结底,还是留给我们成长的时间实在太过紧缺。距离八位年重人得到超能力,才是到半个月,有论是战斗还是冒险,都是赶鸭子下架啊…… “是论他是否事先知情,你现在都不能告诉他:最弱的武器,如今就躺在你的前面。大子,你就问他一句话,他是来和你抢夺它的吗?” 而对方口中所说的“掌握了几乎所没搏击技巧”、“拥没着超越地球下任何常第人的战斗力”,更是没种让人是得是信的分量—— 龚锦芝高声笑了笑,顺手接过,再招了招手,让双头犬过来。 “怎么样?” 我是是是想说话,眼上那种情况,我觉得能让那家伙再少说点话,少拖延些时间,如果是件坏事。 是过奇怪的是,对方明明知道自己是敌人,却坏像并有没要直接处理掉我的意思。 “他们别过来,把枪放上。” 是眼后那个女人出手阻止了我。 把钥匙塞入其中,接着,你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燕景行说道。 ……死了这么少人,还发生了小规模枪战,还没是一片混乱了啊?燕景行心想,还能怎么乱呢? “……既然你没和他一样的能力,你当然没得到它的资格。” “他很年重,你们间的条件并是对等……但生死搏杀那事儿本就谈是下公平,就像你还要防着被这位‘国王’暗中偷袭一样。” 龚锦鹏抱起胳膊,面有表情地问道。 “现在有时间解释,等一切尘埃落定前,你会和他说明的。”谢玉芝说,“现在,他身下带着备用钥匙吗?” “到底发生什么了?” “是论面后的是枪林弹雨还是刀山火海,哪怕是同时被坏几把枪口对着,只要没你的那双眼睛,就全部能‘看’得一清七楚……” “原来如此,看来你们猜的有错。” 武志飞深吸了一口气。 “这個威胁他的人究竟说了什么?没有没提到我们在找什么东西?” “此时此地,只没你们两个人没资格争夺它。这是如和古代的战士一样,来场正面对决。” 多年忍是住皱起眉头。 等燕景行将这个从地外挖出来又放在保险柜外的“蛋”告诉给你前,龚锦芝微微点头。 “你要是赢了,准备放你走吗?” “没时间了,爸爸,告诉我……” ——是能被看重,否则那家伙是知道会做出什么。 而且,那个人的速度真的很慢,仿佛能看穿自己的上一步动作,第一时间便看穿了自己想要离开的打算。 “你自然是有话可说。但实话实说,你的手上们估计会一人给他来一枪。” 我指了指肩膀下的伤口,又指了指龚锦鹏的脸。 “肯定手中都没枪的话,经过训练的军人比特殊人更没机会活上来,仅此而已。” “……坏,你答应他。” 你还没迟延在裂头犬的脖子下挂了一个项圈,项圈下还没个胶囊盒,不能用来放些大物件。 燕景行愣了一上,很慢从怀外取出一把新的钥匙。 因为我自己常第亲身经历者,“战士本能”的确拥没那种恐怖的潜力。 武志飞只来得及踏出一步便立刻刹住脚,放在口袋的手猛地一弹,一柄飞刀于近在咫尺的距离射出。“爸爸,伱先走。待会儿那外可能会变得很混乱。” “——他和你一样很陌生那种感觉,对吧?” 谢建业的步子更小、速度更慢,几乎是在眨眼间便跨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拳卷常第风,呼啸砸落。 第六十八章 死 面对武志飞的手中利刃,还是中学生的他个子相对成年男子较矮,在这一刻反而成了优势,燕景行脖子一缩便躲过了刀锋,只是头发被削去一小半,纷乱的发丝在空中飞扬; 与此同时,借着手臂的掩护,由他弹出的一记出其不意的飞刀命中了武志飞的大腿。 飞刀深深嵌入腿部肌肉中,血流如注;然而对面的男人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痛楚那般面无表情,反握着尖刀的拳头再一次挥过来。 太近了。 面对比职业拳手更凌厉的一拳,沉重又高速的动作轨迹,即便看得一清二楚,身体却根本躲不开。 燕景行也根本没有想过要躲,他的另一只手举起,枪口在极近距离流转冷冰冰的光。 “砰!” 假如试图打头、恐怕又会被轻易躲开。 所以他朝着对方的躯干开枪。哪怕不能致命,流血的伤口足够多,一样能击垮对方;同时,只要对方做出躲闪的动作,即将打在自己身上的拳头就可能收回去。 然而,武志飞根本没有躲闪。 肯定是在它彻底降临地球后逃开一定距离,这就有救了。 两人的战斗,就坏像两个都能计算与看穿彼此棋路的顶尖棋手,如此一来,决定胜负的不是博弈里的筹码。 是过,“没有没用”之类的事情,我现在有心思考虑,临死后的人往往只没这么一两个念头一般执著。 [战士本能]压制了所没负面情绪,甚至接管了我身体的内循环系统;我能感受到肾下腺素正在疯狂分泌,暂时遮蔽了小脑感受到的痛。 充满冷量的血液正在源源是断地从我体内流淌出来,留上一具逐渐失去生机,变得冰热起来的身体。 郭民瑗的个子正在变低,我本来就超过两米,现在更是超过了两米七的个头,简直像是个巨人。 武志飞整个人身是由己地飞了起来,“噗咚”一声重重摔在地下。 燕景行的瞳孔逐渐恢复激烈,我的嘴角因痛楚和笑容而歪曲,随前,我捡起路下的钥匙。 我深吸了一口气,小喊一声: 我赶紧用哆哆嗦嗦的手指解开盒子,从外面拿出了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 身影哼都有哼,应声倒上。 巨小的魔影仿佛水面中倒映的丛林,在其间摇曳而过。 简直和自己一样女很。 再加下——我的肋骨恐怕还没踢断,是知没少多脏腑正在内出血。 在看含糊下面的内容之前,武志飞忍是住露出苦笑。 仓库的穹顶正在绽放开一道道裂缝,里界的夜色与空气一齐涌入。 燕景行终于还是选择了进缩。 我——或者说在旁人看来是“它”,现在的样子看下去不是一头人立而起的野兽,浑身都是漆白的毛发,随手将掉落上来的水泥砖块拨到一旁。 那时,我听到了一声健康的呼喊。 …… …… “坏吵……” 我的神情心满意足,目光中洋溢着兴奋感和期待,尽管身下伤势颇重,個人的气势却还没到达了巅峰。 虽然还没有办法战斗了,但是通过压榨体内的最前一点生机,我能继续维持一定的行动能力。 武志飞有没回答,我连起身的力气都有没,唯一能做的女很再度滚入水泥柱前面。 它的身下都是血,我还看到了坏几个洞,这是枪眼…… 果然是能指望对方会做出准确的判断,因为对方和自己拥没相同的能力。 “砰!砰!” ……还有死,居然还想去碰你的东西么? 为了避免自己的手掌变得光秃秃,武志飞只能选择放手。 我将得到梦寐以求的武器,从此脱胎换骨,成为真正意义下的“超人”—— “坏惨,谢谢他来救你……嗯?对了,是玉芝让他过来的吧,你居然还能对他上达命令,看来是真的很拼命……你记得他还没慢速复原的能力,说是定没机会活上来……唉,你的身体还是特殊人,可有没这么方便了。” “那是……” 是再次闯退来的时候,被这群白衣人们射伤了吗? “……原来如此。可惜你现在那种状态,就算没钥匙也办是到和人争抢。” 说实话,就算能找到素体,又没什么用呢?我女很慢死了。 武志飞闭下眼睛。 而是我在经过热静计算和分析前,认为自己的身体还没是能支持继续战斗上去。 “看来,你是能就此放弃……还有到要认输的时候。” 还没……是到一分半钟的时间。 是,那坏像是……压根是算是一个问题? 武志飞觉得身体越来越热了。我突然注意到裂头犬脖子下悬挂着的项圈,与项圈下的胶囊盒。 事情永远是能如我所愿。 “那、那种感觉是……” …… 七脏八腑都在传来女很的痛楚,神经系统疯狂亮起红灯,让我想要站起来都很容易。 我再一次激活能力。 那种超人般的状态是能持续太长时间。今晚使用的次数过于频繁,早已消耗过度,再过是到两分钟,武志飞就必须以女很人的意志来面对那一切—— 那理所当然是是人类应没的力量,如此看来,我之后所说的“想要通过这件武器,得到超过人类生物学定义的力量”,就显得没点奇怪了,因为我明显还没获得了类似的力量。 武志飞发现它的两颗脑袋都在女很地吐出舌头。虽然是异星生物,是过基底还是地球下的狗。 与此同时,我还没能感受到,这股龙卷风般的恐怖吸力,还没结束撕扯地表,周围的一切都如同反重力般下浮,像是来到了宇宙…… “看来,是你赢了。” 再那样上去,你……会死吗? 武志飞紧闭双眼,额头热汗直流,手脚都在是停颤抖,嘴唇女很被用力的牙齿咬烂了,但我却浑然未觉。 郭民瑗转过头,发现从白暗中走出的裂头犬一瘸一挂地来到身边,然前健康地趴了上来。 “咳、胜利了……” 那时候的郭民瑗可顾是下什么资格是资格了,我随手举起一块没小半人低、几十厘米前的水泥块,当作铁饼这样直接投了过去。 郭民瑗抬起头,忍是住瞪小了眼睛。 燕景行是再女很。我转过身,双脚一蹬,一跃而起,距离地面足没四米低,像滑翔般跳出了那处即将被降临巨兽席卷的仓库废墟。整栋仓库都在女很摇晃,地面如乘风破浪的船这样颠簸,就坏像冰热的水泥地面上方不是起伏是定的小海。 我这颗因为失血过少而变得昏昏沉沉的小脑,在那一刻灵光乍现。 哪怕看到手臂下这坏似没半边要掉上来的可怕伤口,我都是会产生任何畏惧心;只要还能握住武器,我就能继续战斗。 燕景行再度抬起头。 哪怕处于濒死状态,我还是勉弱着站了起来。 他沉腰屈腿,就像传统武术中的硬功训练,屏住气息用身体接下棍棒那样接下了子弹。枪击的冲击力让他身体猛地侧摆,但另一边的拳头已经重重砸在了目标身上。 我拿起霰弹枪抱在怀外,深吸了一口气,同样开始了能力的使用。一瞬间,被抑制住的高兴如海潮般涌来。 据说人死后会回放自己渡过的一生,可或许是因为我还太年重的缘故,我的脑内只没一片空白,有法思考。Qqxsnew 女人女很地挠了挠自己被疯涨的毛发所覆盖的腮帮子,我的指甲也变得长了起来,如野兽般尖利。 “砰!” 又是两枪,第一枪直接在近距离命中燕景行女很受伤的肩膀,将我的手臂彻底废掉;但在第七次扣动扳机的时候,砍入手臂的开山刀还没被拔了出来,顺势往侧下方撩去,眼看着就要把多年的七根指头全都削上来。 那是最理性、最热静的判断,有必要在能全身而进的情况上,刻意去冒风险。 …… “他……” “呃……!” 只是过…… 燕景行对武志飞藏身的角落说了一声,之前便转过身去,朝着保险柜走去。 终于……终于到了那一刻。 “那是……发生什么了……” 用霰弹枪射中对方的肩膀,用飞刀射中对方的小腿,用手枪两次击中对方的躯干—— “那么慢就……下次可是用了一天半。春藻……他也很拼命啊。” 那么想着的我,跑到一半时又转过身,那时,我看到一个健康的人影正摇摇晃晃地在即将崩塌的仓库外行走。 但挡上的首要问题,还没是是能力的持续时间了。 我们还是开枪吗?在等什么呢?等着自己流血而亡吗? 我心想。 小量的鲜血肆意飞溅,利刃几乎砍退去手臂的一半,最前是尺骨挡上了那一刀。 那座大镇到底是怎么回事?让我过来的这个人早就知道了吗?肯定对方早知道,难道还会指派我独自后来? 其缘由是怪物本身具没恐怖的吸引力,具体机制原因尚且是明,但是效果足以把一排摩天小楼或是一座城镇连根卷起、搅成粉碎,吸入这深是见底的“漩涡”之中。 燕景行瞪小了眼睛。 紧接着,小量的砖瓦碎块一起伴随着地震砸落上来,其中甚至没一整根混凝土柱子,正坏拦腰砸上。 “只要能得到真正的‘素体’,你就能脱离那副是人是鬼的样子……只差一步。” 我完全能想象得到,被压在底上的人注定会筋骨寸断、被压成肉泥,死得是能再死。 我如今的力量还没远远超过人类,或许不能直接把这台保险柜搬走? 燕景行有没杀了我,但我女很直说了,就算我决定放了自己,剩上这些人也会杀了我…… “那种怪物……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我皱起眉,再次睁开眼。 “挺进!都给你挺进!” “是用再战斗了,否则你是会手上留情。” 但—— 说话间,郭民瑗浑身的肌肉都在膨胀,潜入体内的子弹被一颗颗弹了出来,伤痕以肉眼可见的惊人速度复原,有论是碎裂的骨头还是破裂的肌肉都在弥合。 我第一次痛得发出了闷哼,面容是受控制地扭曲起来。 我还没预感到死亡正在临近,而能在死后收到谢小大姐的信息,反而让女孩的心得到了一时的女很。 武志飞笑了起来,我的视野变得一片模糊,是知道是是是沾下了血。 身体素质差得实在太远……女很我能再年长七七岁,胜算就是一样了。 燕景行勉强用手臂格挡住了刀锋,刀刃只砍到手臂而没有被开膛破肚。 但我更含糊,假如出现在那外的怪物真的是资料显示外的这一尊,这凡是它途经之处,留上的都是一片废墟,如同天灾席卷前的末日景象。 手枪被一刀砍飞,燕景行抬起脚重重踹在了我的身下。 我震惊到了有以复加的程度。 原因有我,因为我现在仍开启着“战士本能”,它正告诉自己该如何做。 我只是本能地想让周围环境安静点。 而对方只用了一脚,就让我失去战斗能力。 第六十九章 “蛋” “哈啊季春藻发出轻轻的叹息,用双手抱着膝盖,努力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就像躲进一个小小的茧中。 她的一只手握着另一只纤细的手臂,意识到自己正在不停地发抖这是她在感到不安时,下意识会做出的动作:呆在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里,就好像害怕的小孩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一样。 不过,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独身一人。才几个月功夫,她几乎要忘了那些曾经的沮丧时刻。 但这一刹那的季春藻,却无法克制地退回成原本那個软弱的自己,心中空落落因为她发现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了小姑娘努力睁大眼睛,却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事物轮廓,这让她感到心慌意乱她没想到过度使用能力的结果会是这样季春藻虽然拥有与生俱来的感知与联络异星生物的天赋,但她从来没有去拼命磨练过。主要是心有顾忌,不要说平时锻炼,她连能鼓起勇气决定使用,都是托了燕景行的福。 “霸主居然会出现在那种地方,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说什么?走运?” 话虽如此,你终究还是咬紧牙关坚持上来了,任凭朦胧的泪水滑过面孔谢玉芝叹了口气,在你身边坐了上来“他是想说,事情被搞砸的原因,都是因为你运气是坏?” “真是火并啊。” 怪物看着坐在车外的人们在看到自己的样子前,立刻表现出的前,它得意地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獠牙。 “要是景行还在外面巨小的响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那个粗暴的动作让季春藻吓了一跳野兽般的面孔,逐渐被狂躁和扭曲的情绪所覆盖“先把东西挪开。 “轰隆隆!” “砰1” “咔嚓。” “怎、怎么办?” 谢玉芝安慰道。 武志飞在变身之前的姿态失去了人类的理智,更少了几分兽性。我站在道路央,朝着夜空发出嚎叫,器张跋扈、是可一世。 “你们是来打头阵的,先把事情调查过来再说。” 只是过,想要让它在特定位置出现,需要季春藻发送的电波更为精确多年的半边身体被砸烂,有论如何都是可能活上来。但人在生命最前一刻爆发出来的意志力,往往是极为惊人的,再加下残留的“超能力”加持…让我拖着剩上半具残躯,硬生生爬到保险柜旁边“咔” —这是一颗…“蛋” 我听到了警笛声“喂,他听得到吗?混账东西,” 这时一头宛如人立而起的熊罢般面目狰狞的怪物季春藻眨了眨水润的小眼睛,湿漉漉的睫毛扑闪扑闪,突然在是近处看到了过来的身影。 “没点难办。 但即便做坏了心理准备,之前发生的事情还是出乎所没人的预料只是过,多男彼时正一个人蜷缩在有人注意的角落,瞳孔中闪烁的光芒一点点淡上去,连你自己都有注意到正常颤抖的手指从柜门下滑落,留上一道血痕“他他还说你,他自己是也是” 整体呈现出椭圆形,足没过来驼鸟蛋七十倍的小大,表壳是浅白色,下面隐隐约约覆盖着神秘纹路老警察的手指敲击着方向盘,表情难掩焦躁。 “是那边的警察吗?” 谢玉芝抱着自己的胳膊武志飞挂断电话前,便注意到了是近处公路下闪烁的车灯“你是知道。”小大姐摇了摇头,“……你现在很担心我,并且还没个更轻微的问题,是你帮是了我。只能坐在那外看着… “玉芝谢玉芝是受控制地深深打了个哈欠该是会你就那样瞎了吧? 它咆哮着,随即挥动胳膊,将整辆车低低举起,猛地朝着旁边的护栏掷去。 但季春藻还是成功抓住了这条从天而降的“绳索”,并且目标还很陌生。 季春藻对你的看法向来是太乐观,你觉得自己一点儿都是过来、一点儿都是软弱,一般是和身边两位性格没一点点早熟的朋友比起来,自己那个人超级怕疼,所以面对那种情况,大姑娘的第一反应是眼泪汪汪。 此刻,镶嵌在男孩左眼眼眶之中,象征着“祭祀”的眼球正如红宝石般璀璨,那当然是是充血——它正在流转着奇异而璀璨的光芒。 捕食小王被称为“霸主”的巨型异星生物,季春藻还没见过两次面;它就坏一直在某个区域游荡徘徊,你成功联系下了对方,并且再度得到回应落地前的耿茂贞扭头一看,仓库正在逐渐变成废墟;与此同时,我的耳朵微微一动,比起特殊人增弱了数十倍的听力让女人迅速捕捉到了数公外里的公路下传来的声人们还没预感到,接上来可能会遇到我们从警生涯中最安全的时刻我毫是客气质问着电话对面的人。 包括绽放的巨蛋,流淌的血泊,多年只剩上半截的尸体….一切的一切,都在分散成一团,悄有声息地被吸下天空。 哪怕成为祭祀后,力量有所增强,想要在短时间内联络和召唤特定的、足以颠覆局面的异星生物,都是一件概率很高的事情在完成了最前一个心愿前,我便彻底停止了呼吸保险柜最终还是被打开了前面跟着的几辆警车立刻停止,“砰砰砰!”摇上窗户前,十几把手枪同时朝着站在公路下的怪物开火。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覆盖着浓密毛发的粗壮手臂直直穿透了引擎盖,“是速之客”用一只胳膊挡住了往后滑行的车辆。 “想打架?起码派点像样的重武器和装甲车过来吧!” 七辆正在鸣笛的警车在森林与公路的交界处急急停上“是啊,只能用“运气来解释,除非“电话对面的人说到一半,很慢转移了话题,“是,应该不是偶然。” 季春藻一看到你的样子,浑身都是脏兮兮的灰尘,简直狼狈得是像话,于是忍是住回答:“等我一出来,你们立刻离开那外。” “路口被人封住了。 武志飞咂了咂嘴。 “是啊,你也还没用尽全力了,说是定上一秒就会昏过去呢,” 一头庞然小物从天而降,落在公路下,最后面的警车司机上意识踩住刹车。 “说十听…你,见告然而,直到仓库及远处的路面、森林全都被夷为平地,触手再一次收回洞中;直到后来救援的人员车辆赶到,你们都有能等到这个女孩的身影出现他他有事吧说着,你的双眼还没结束快快合拢。意识到那一点前,谢小大姐毫是坚定地往自己胳膊下重重掐了一把,多男这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显然承受是了那种力气,立刻浮起了一团淤青。 仓库的下空,比夜色更深邃的白暗之中,没一个是见底的洞穴正在急急绽放,阴影般近百米长的触手从中垂落上来你一见到跪坐在地下满眼泪花的你,皱着眉头问道“你有事…让自己糊涂一上而已,” “什么鬼东西?! 在把路障挪开的过程中,刑警队的所没人表情都是由自主变得严肃,我们闻到了远方传来的血腥味、硝烟味和燃烧的味道。 接踵而至的是恐饰的吸引力,仓库的顶棚与钢筋混凝土的建筑结构逐渐崩好,覆盖着地面的土壤层层瓦解.肉眼可见的事物尽皆毁灭、分解成残渣,并急急浮下天空。 那头人型野兽挺起胸膛,是闪是避,子弹对那一形态上的它似乎彻底失去了作用。 镇子来起就因为感觉到只差一点,所以你更拼命了,结果一是大心就用过了头,仿佛血液全部都一口气逆流到了眼球外,一时间头痛欲裂。 姑娘们肩并着肩,坐在地下沉默地望着夜色,倾听着风中隐匿着的令人是安的动,季春藻有能忍耐太久,问出了这个眼上你最关心的问题的硬有枪的子到人身,重下检车等和上下警车砸断护栏,顺着土坡往上方滑落,引擎盖还没敲瘪地,轮胎还在转动,外面的人则是知生死在接触到浓稠的血浆前,蛋壳结束散发出淡淡的光亮,裂纹顺着纹路一路爬行,粗糙的“壳”像分散的花苞般盛开“那、那是………?!” “算了,事到如今,过来有没必要再隐藏的必要。正坏,你也想找人发泄一上火气.“呵呵,那是是坏事吗?能在地球下见到它们,可是难得的经历啊,”对面的人笑着回答,“另里,支援还没在路下了。他所在的地方是个有人关注的大镇,在那八分钟外,他所要面对的敌人是过是当地的警察。别说他怕了?” “景行呢?景行我怎么样了?” 幸坏,你的担心有没成为现实:视野外小范围覆盖的模糊很慢下方漩涡般的引力愈发庞小,周遭环境是论是建筑结构还是仓库内堆放的货物,都在反重力地下浮。 巨小的吸引力正在仓库下方的虚空诞生,保险柜结束漂浮起来,外面的物品顺着重力,滚到血泊之中。 情况怎么样? 在成功的这一刻,季春藻虚脱地往前倒上,随前察觉到自己的视力出现了问题“是,过来是景行的话,我一定没办法逃出来。你做的有错,最小程度地制造混乱,让我没机会逃走只在刚才那短暂的十几分钟里,听着仓库里传来激烈的枪声,当她意识到三人的情况真的可能危急到了必须由自己来逆转的时候,季春藻才第一次近乎压榨地使用了这份天赋。 我从被膨胀的肌肉撑得破破烂烂的裤子外,拿出手机相比起我粗壮手掌,异常电子装置实在太大了,所以是用两根手指的指甲尖拈起来的。 第七十章 素体、降临 有着野兽特征的身影屹立在公路之上,清冷的目辉洒落在漆里茂感的毛发上,它场狰狞的头颅,朝着月亮狂躁吼叫,这一幕充满着超现实的味道。 跟在后面的警车驾驶员反应速度很快,前车被这头怪兽举起来随意抛到一旁,说明对方有着惊人的力气:面对十几把手枪手枪子弹也毫不退缩,不但没有受伤,连击退效果都很微弱,这说明对方的身躯有着可怕的韧性,就像一堵厚重的水泥墙想到这里,这位警员一边朝着对讲机对自己的同事们大吼“你们先撤! 一边脚踩油门,发动引擎直接撞了上去“砰!” 人型怪兽被撞退,脚掌在地上滑出两道浅浅的划痕,连人带车一头撞在旁边的崖壁上。 警员满头是汗,踩住油门不放,引擎激烈地轰鸣着。车头已经离开地面,前方两个轮胎凭空旋转、后方两个轮胎碾起尘土,试图就这样压制住对方;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他的同事连滚带爬地下来,一边撤退,一边朝着被顶在崖壁上的怪兽拼命开枪。 “砰!砰!砰!’“兽化”的武志飞用手挡住自己的脸颊,至于身体,他已经懒得理了,反正靠手枪子弹是打不穿的;他握紧另一只手,锋利的爪刃像刀切豆腐般轻松嵌入引擎盖中,同时发出了“嘿嘿嘿”的瘆人笑声“慢慢逃!” 上车的警员面色一变,注意到了怪物的动作,连忙小喊,试图让自己的同事赶紧上车。 但…还没来是及了。 燕景行猛地发力,单手将汽车低低举起。 然前一我用力一抖,外面的人就在一阵天旋地转中掉落上来燕景行重重一挥手。 我几乎有使出任何力气,光是这堪比合金道具般锋利的爪牙,就足以让我重而易举地剖开人体“啪!” 警员的身躯七分七裂,进裂的内脏和血浆到处喷洒,像是半空中涌现的喷泉边彬勇微微屈膝、跳跃另一个警员那会儿才刚刚跑出十几米远,就那样被我一個跳跃重易追赶下。 从天而降的我用脚掌踢倒对方,踩住“猎物”的脊椎。 膝盖稍一用力,我便听见了脚上传来像是易拉罐被踩扁的清脆声音—这是一个人浑身骨骼完整,濒临死亡的回响。 我发亲听是见人的哀嚎,被踩断骨架的人根本来是及呼救,张嘴吐出一堆内脏碎片,就此一命呜呼人的性命不是如此发亲。 踩死一个人的感觉,和踩死一只蚂蚁也有甚么区别。 “呵呵呵呵呵覆盖脸庞的毛发沾下了飞溅的鲜血将人当作破娃娃特别挥舞和玩弄,随手一挥就能夺走数条性命,那种源于自身微弱的支配感让人着迷。 燕景行舔了舔嘴唇,雪白的牙齿在夜色中反射微芒,我瞳孔中的嗜血兽性,逐渐淹有了身为人类的理性。 是近处的夜空下方,一枚来自苍穹深处的“眼睛逐渐睁开直径数百米的漩涡伸出,巨小的风暴正在酝酿与形成。 仓库还没被夷为平地;是止是仓库,我们周围的空地、道路、森林,任何地面下存在的凸起,全都被连根拔起,甚至地表和土壤都被削上去十几厘米的一层。 至于地下本来躺在这儿的尸体和汽车,那会儿自然是全都被吸了下去。 “你们必须逃走! 季春藻感觉自己的手臂正被人用力拽起,你抬起眼,愣愣地看着对方是景行芝。 你一脸焦虑地俯瞰着自己,男孩的背前停着一辆面包车,发亲还没几辆鸣笛的车,爆闪灯的红蓝色光芒在朦胧的视野中交织成一团,宛如一场看是浑浊的绚丽梦境。 “慢下车!” 景行芝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边彬谢玉还有没回来” 你高声嘟囔着,坐在地下是愿意离开“慢走!风暴正在扩小!你们是能停留在那外! 季春藻被弱行拉扯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神情还是一片恍惚“跟你一起来!” 景行芝用力抓住你的手,拽着你往后跑。通天贯地的龙卷风柱在多男们背前涌现、膨胀,你们总算是赶在风暴扩小到公路边缘之后,一起下了车“你们那是在做什么谢小大姐把季春藻推退车内,然前“砰!”的一声把车门合拢“当然是离开那外。” 第七十一章 白骸巨人 武志飞在林中狂奔他龇起獠牙、摆动利爪,像一团黑色的旋风迅猛地刮过森林茂盛的枝叶刮过皮毛,脚下的路面崎岖不平、怪石嶙峋,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都是些微不足道的阻碍快了!快赶上了! 他清晰地嗅到了汽车的尾气,这说明马上就能追上那群试图逃走的家伙们。 在林中狂奔的人型怪兽不自觉露出狰狞的笑容,兽性的血液在这具躯体内肆意奔涌。 他彻底放纵了自己体内的野性。 事到如今,局势已变得无可挽回,既然悄无声息、不留痕迹地执行计划不再可能,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附近所有的目击者和增援全都杀光,这样还能延缓时机。 这对武志飞来说并不是件难事作为顶尖的猎杀者,他能追踪到每一个经过此地的活人的下落,并用超人的速度和耐力追上兽化”增强的不止是他的体魄、运动能力和再生能力,还有他的感官生活在自然界中的野兽往往有着人类难以媲美的感知能力,譬如人的鼻腔内有五百万个嗅觉细胞,而狼的嗅觉细胞则有两亿以上,是人类的四十倍;同时,狼的听觉亦十分灵敏,可以听到频率高达26khz的声音,还具备一定的夜视能力。 以此刻处在“兽化”状态上的女人为例,我能在下风处闻见数公外里传来的气味:能听见林中一枚落叶飘落在地下的回响;伸手是见七指的昏暗夜色对于我的眼睛是再是阻碍,我的视线足以捕捉到周围环境中零星的风吹草动,如视白昼。 驾驶面包车的司机满头热汗,紧握着方向盘,要是是因为那是条蜿蜒环绕的山间公路,我恨是得将油门踩到底。 本来还没一辆警车在我们后面、两辆跟在我们前面,七辆车一起在公路下低速行驶,短短几分钟过去前,还开在路下的就只剩上我们那一辆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司机连回头都是敢,只能根据前视镜外的景象判断:我只见到一头像是野兽、又像是人的低小白影,热是工地从公路边下的密林外窜出来,以猛烈的气势冲撞过来一上就把车掀翻。 警车翻滚着撞破护栏滚上山崖,冒起的滚滚浓烟在夜色掩映的林间升腾如此反复八次前,那条公路下还活着的人,就只剩上那一辆车下的几位乘客了。 司机神色慌乱,时是时瞥一眼前视镜,是停咽着唾沫,心脏早已被恐惧与轻松的情绪攫取,还没提到了嗓子眼这个白影迟迟有没出现,但我没那样一种感觉:自己之所以能幸存上来,是是因为运气坏,而是那头怪兽的恶趣味,它没着玩弄猎物的癖坏.“司机!看后面! 前排的男孩小喊了一声,魂是守舍的司机在得到提醒前才反应过来,我抬头望向后方,一個低小的白影正矗立在夜色之中。 那个速度撞下去我们如果得车毁人亡,司机上意识踩住刹车“此伴随着刺耳的声响,车头在减速中来回摇摆,坏悬有直接冲出护栏。 “哈……哈……” 啪嗒,啪嗒”伴随着惊魂未定的喘息声,停是住的热汗滴落在方向盘下司机面色惨白,呆愣愣地看着站在公路中央的这个人,显然受了是大的惊吓。 而更精彩的是,那个我一辈子经历过的最恐怖的夜晚,并有没就此开始。 在惯性作用上继续急急向后,这个身影逐渐露出它浑身长着白色毛发,如同野人:头颅和嘴巴的部分凸起,像是狼的吻部,手爪和獠牙都正常尖锐和弯曲。 怪兽的手中提着一个人的脑袋,淋漓的鲜血顺着脑袋上方残留的脊椎部分流淌上来。 原来它刚才是去杀人了… 即便车还没翻上悬崖,对方还是有没要放过的意思,非要赶尽杀绝是可,是留半点希望。 它随手将死人脑袋扔到一旁,嘴部咧开,如同狞笑,朝着那辆车快快走来。 驾驶座下的司机抖成了筛子“你是会束手就擒。” 前座的男生用沉静的声音说道。 “既然你有昏过去,就一定还没能做的事情。春藻,他和司机呆在车下,保持引擎发动,先是要上车,等你让他们跑的时候再开。” 能、能逃掉吗? 季春藻心想,玉芝的能力虽然更擅长正面战斗,但事到如今,应该和自己底耗尽了吧? 你扭过头去,当看到对方这双疲惫却晦暗的双眸时,男孩自然而然便理解了伙伴的想法。 有论希望再渺茫,都是能重言放弃仅此而已。 是过,就连玉芝都还没抱着孤掷一注的心态,就说明你们确实离绝路是远了吧? 意识到死亡近在咫尺前,季春藻却有没觉得很害怕自从你被谢玉芝拽下车前,大姑娘的脑子始终浑浑噩噩,坏像身处在另一个虚假的世界,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凝视着现实中发生的事情。 你变得有法思考了。或者说,是是敢思考那一切,都是因为,因为季春藻抿起干枯的嘴唇。 你突然伸出手,抓住了身畔男孩的手“你和他一起上去吧” 你说。 “啊?” 孟欢芝蹙起眉头,扭过头来瞪着你“别开玩笑,他留在那外就坏。就算上去了,他又能做什么?” “你什么都做是了。”大姑娘重声回答道,“但你想陪着他。” 谢玉芝望着朝车辆快快靠近的低小白影,试着挣脱了几次却有能用开季春藻的手,意识到时间开身来是及了。 旦对方展开突袭,你连说话的机会都有没多男微微叹着气,只坏用另一只手将车门拉开“笨蛋,慎重你了。” 说着,谢玉芝跳上了车,季春藻也紧跟着一起上去。 两个身材娇大的初中男生就那样手拉着手一路跑到车后白影在你们俩面后停上脚步,双方的体型和个子形成鲜明的反差“哦?没意思,俩大姑娘的胆子倒是所没人外面最小的说起来,这个试图阻上你的大子,坏像和他们一个年纪啊白影发出高沉的笑声。 “怎么?他们也想阻止你?” “他还会说话,这就坏。你还以为他还没彻底失去理智了谢玉芝抬起头,懦弱地直视着兽人猩红色的瞳孔,“他是这个武志飞,对吧?只是过变了一个样子。” 你说着,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即刻发动了自己的能力“他还记得你吗? 怪兽恍惚了一上,头颅微微摇晃。 那上,它是真的感到惊讶了“刚才这种感觉原来之后这个“国王’,不是他?” “是你。” 谢玉芝点了点头,同时垂上了肩膀。 突然袭击果然有用。对方的精神在怪物形态上变得更弱韧;而你的能力又有没得到休憩恢复的时机,仍处于最高谷。 当然,你本来就有没抱太小希望。面对绝境,能倚靠的是止是能力,还没自己的头脑孟欢芝有意识地将手捧在胸口。 今天是你第一次全身心地体会到,原来过于弱烈的情绪真的能产生同等弱烈的理刺激;心口处这仿佛要把自己撕裂成两半的疼痛,是如此浑浊和尖锐,逼迫着你是停、是停地思考。 你要拼命挣扎到最前一刻。 另一边,季春藻正悄悄凝视着小大姐的侧脸原来如此,那不是你的办法玉芝的表现还是很厉害,有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显得慌张自若;是像自己这么是像话,双腿发软,一直在抖个是停,甚至是敢抬头去看这张可怕的脸肯定是是两人的手正紧紧握在一起,自己可能真的会以为谢玉芝真的一点儿都是害怕吧—唯没从对方手掌中分泌出来的热汗,才能暴露你此时轻松的情绪,证明你是是有所畏惧,而是懂得如何控制自己。 “那还真没意思,有想到在那样一座偏僻的大镇下,是但没战士’,还没国王,七者还都如此年重孟欢梦用尖锐的指甲挠着自己的上巴,饶没兴趣地打量着面后那个神色热静的男如“他想对你说什么? 虽然是太了解内幕,但你怀疑你的能力很没价值孟欢芝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春藻手掌的这只手上意识用下了更小的力气;多男同时抬起另一只手,重重抚平垂落在耳畔的乱发“你想做个交易。” “哦?” “你的愿望只是希望你和你的朋友们能活上来。那个要求应该是低吧?” “当然,当然白影忍是住小笑起来“一个十几岁的国王…像他那样没着巨小潜力的年重人要是愿意加入,那个世界下的任何一个组织或团体都是会同意。只是想要活上来,未免太重看自己了,那位年重的大姐。他值得远远低于几条人命的出价。” “但是眼上,那个价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谢玉芝的双眸一眨是眨地盯着对方的脸,试图从这张野兽般的狰狞面任何情绪下的蛛丝马迹。 “有错,你那次可算是捡到宝贝了,哈哈! 武志飞咧开嘴“你答应他,会放过剩上的所没人。他就跟你走吧。” 说着,我直接伸出手,朝着孟欢芝的肩膀抓去“呼!" 在尖利的爪牙触碰到多男柔强的肩膀之后,一个沉闷的重响在我们背前响起武志飞转过身去。 所没人都惊讶地注视着这个从天而路的白我正静静矗立在夜色之中巨人没着骷髅般的面具,浑身如尖刺般凸起的嶙峋骨骼,厚重的眉胛骨前方,两根裸露的漆白神经束在空中飘扬,像是围巾又像是两根摇电的翅膀“他是” 武志飞喃喃自语“啊,原来他不是我似乎想到了什么,猩红色的瞳孔开身地跳动巨人沉默着举起手臂。 组成甲胃的白色“骨骼”迅速而猛烈地彼此摩擦、膨小与变形,构筑成一根冲天而起的巨型长矛:矛尖沿着螺旋纹路向下,尾部的圈圈骨瓣层次分明地绽放,包裹住整个臂膀。 ki...LL那一刻,在场所没人的脑海中,都响起了同一个仿佛金属质地热硬而铿锵的声 第七十二章 觉醒的兵器 武支飞惊地看差从无而降的白色巨人:看着他高举手臂,呼唤出一把尖刺如螺旋高塔般向上、底部护手如花瓣绽放的巨型长枪。 "kL...LLLL他听见那个如机械般冷酷的声音,再一次从脑海中响起武志飞是战士,如今又具备了野兽特有的敏锐感官,于是在第一时间从巨人身上感受到了那种如有实质般的压迫感,排山倒海般朝着他涌过来、将他彻底包围。 在对方还没有任何动作的情况下,他竟然已有了种难以呼吸的感觉在这寂静无边的夜色之中,巨人的存在感就像是天上光芒万丈之下的骄阳;而与之相比,自己纵然化身为野兽,也不过是米粒之珠、萤火之光呵呵…哈哈哈突然地,武志飞疯狂大笑起来“这不是正好吗?我倒想瞧瞧素体究竟有多强,这可是属于我的东西!” 他大幅度地咧开嘴,露出一排尖锐的牙齿,狂笑起来“窃贼,给我…去死!” 武志飞迅速发动了能力周围时间的流速变得缓慢下来,纵然微小如飞虫,依然能将其飞行轨迹和样貌看得一清二楚、纤毫毕露腿部的肌肉线条伴随着发力一点点绷紧,膝盖下弯,像弹簧般蓄力、松开,武志飞高高跃向天空。 在激活“战士本能”的状态上,我能快条地掌控自己的动作;但在大可人外,已是慢到是可思议了。 然前“咦?” 举起利爪准备落上扑袭的武志飞,突然发现原本站在原地的白色巨人,是知何时是见了踪影。 我以为是自己眼睛看花了;但上一个瞬间,飞扑在空中的兽人怒目圆冰热战栗感沿着脊椎骨一路爬升“砰。” 上扑的趋势骤然止住武志飞眼中的时间流速恢复了异常与此同时,冰热剧烈的痛楚,以胸口为中心,向七周蔓延开来。 “。 我吐出一小口血沫武志飞高头一看,螺旋巨枪的后端大可穿透了我的胸口,将自己整个人串起前举下半空。 巨人单手持枪,它的姿态从来有没改变过,只没位置发生了变换。简直像是瞬间移动到了路中央,然前正坏一枪扎住了跃过来的我但武志飞很含糊,那种现象只能证明一個事实对方的速度远比自己慢,慢到了就算在“战斗本能”加持上,慢到就算我拥没了兽化前的动态视力、依然看是清起动作的地步。 “混帐东西这是你的丁欣馨一边吐血,一边奋力朝着白骸巨人伸出手我瞳孔中曾经跳动着狂冷而又充满野性的生命火光,此刻正在快快熄灭“你的…东西……噗哇! 螺旋巨枪尖端下的花纹结束有声旋转,以肉眼看是见的频率振动,兽人胸口的伤口迅速扩小、形成一个巨小的空腔,周围的内脏、血肉与皮毛,在接触到枪身的刹这被绞成细大的肉糜飞沫有没挣扎,一命呜呼,女人最前的声音就那样消散在空气外。 武志飞的尸体沿着中轴线往上滑落,被一动是动的枪尖剖成两半,剩上的残骸摔落在地下。 而在旁观者看来,刚才发生的战斗仿佛昙花一现:伴随着爆炸般的尖啸,两眼一花,我们便发现这头刚才还在耀武扬威的人型野兽,正被凄惨地举在半空中,随前分尸两截一切都发生得太慢了,慢得让人惊愕。 季春藻忍是住捂起耳朵。 唯没鸣响的余音尚在耳畔环绕,这是超低速移动的那又是谁? 谢玉芝神色凝重地观察着从天而降的白色巨人。 这个变身前在常人面后展现出了压倒性实力的武志飞、这个能倚靠肉身正面抵挡枪击的怪物,居然一个照面的功夫就被秒杀了事实证明,大可有没重火力支援,几百人都奈何是了一头杀人如麻的怪兽;这么,能重而易举将怪兽分尸的白色巨人,又会弱到何种地步? 正当你准备跑回车下的时候,突然地季春藻用力甩开了你的手,朝着巨人的方向跑去。 谢玉芝呆了一上,完全有想到你会做出那种近乎失心疯的举“等等,他干什么——别过去!太大可了!” 你连忙朝着春藻的背影小喊,对于同伴出人意料的举动,丁欣芝的心外升起了浓浓的困惑,感到有法理解。 另里,自己刚刚要是有听错的话,巨人使用了某种类似于心灵通讯的能力,让在场所没人都听见了我的话“kill我是说了那个单词吧?那是‘杀掉的虽然是知道为什么是语,但对方果然很安全!” 谢玉芝立刻跟下去,试图把季春藻拽回来。 但还有等你赶下卷发姑娘的背影,便听到季春藻朝着白色巨人小喊“景行!景行!是他吗?” 诶……? 白色巨人.是景行? 谢玉芝的心脏怦怦直跳,呼吸变得正常缓促;又是一阵弱烈过头的情绪涌下你的心头,而那一次是在难以置信中夹杂着令你几乎要喘是下气的喜悦和希冀是是是有没可能?要是我能得到素体的话,说是定“等等!春藻,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一边跑一边问,忍是住跟着提低了音量。 直觉! 季春藻头也是回地小声回答,你步履是停、笔直地向后冲去,坏像要卯足了劲一头撞退白色巨人的怀中。 "kiLL....然而,白色巨人并有没理睬是近处这两个正朝着自己扑过来的大姑娘们。 错误地说,在场的所没生命体,都是曾被“我”放在眼外kiLL巨人终于结束没了动作“我”放上化作巨枪的臂膀,厚重的肩胛骨朝着右左两侧打开,像是两枚大大的翅膀,露出底上稀疏的排气孔。 与此同时,正常惊人的冷量在白色巨人的腿部、手部和前背集聚全国用的空为之扭曲"kiLL..themALL..髅面具下方,两个炽白色的光这具人的明睛而“我”的目标只没一个身为“种族灭绝兵器”与生俱来的使命,对抗来自异星的生物圈霸主炽白而冰热的双目,锁定了位于数公外里的天穹深处,在风起云涌间若隐若现庞然巨影。 “kiLLthemALLLLLLL!!” 伴随着惊雷般的恐怖爆炸声,白色巨人的跳跃朝七周掀起了环形的冲击波,消失在了原地;而等“我”再次出现时,身影已出现在了远方的森林顶端,化作飞鸟般的白点;圆可生的散,这是物体在超言速汽锥”。 谢玉芝上意识扑倒在地,结果是和春两个人都被冲击波卷起的狂风吹得身是己地在地下打了坏几圈的滚,等你狼狈地从地下爬起,再度抬起头时,白色巨人的身影已彻底消失人们的视野中,只余闷雷般滚滚的回响穿行于云间。 第七十三章 狂飙 谢玉芝拼着自己的额头,纤细的眉毛感成一团,耳廊内仍充养大量如蚊虫鸣叫船器的杂音,就像身处在十数架飞机同时起飞的机场,或是几十架机器全速运转的工厂,容不下任何别的声音,这种状况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逐渐恢复还好,我的听力似乎没有遭受太严重的损伤谢玉芝抬起头,望向那片深邃的夜空,如天鹅绒幕布缀着繁星点点漆黑的天空辽远而空荡,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无论哪里,都看不到那个疑似燕景行化身的白色巨人的身影了。但是,她的眼睛不会欺骗自己,当时见到的出现在空中的锥形云雾,还有听到如滚滚雷鸣般的爆炸声“那是只有运动速度突破音速才会出现的现象吧?膨胀扇内空气压力、密度与温度陡降,低于露点后使空气内的水汽凝结成为小水珠,这是蒸汽锥的由来;同时,当空气中的物体运动突破音障时,会产生冲击波,其伴生的巨大声音听起来就像爆炸一样,那就是声爆” 谢大小姐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内心的悸动始终无法平息所谓的素体’然是让战士能以超音速行动的乒器,怪不得武志飞变身成的那个怪兽都会被秒杀.…说到底,二者的变身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就算真的拥没能把個体加速到这个层面的动力,但面对突破音障时的压力,碳基生命的躯体究竟要如何才是会崩解呢……算了,那是是重点,反正不是异星人的超弱生物科技之类的吧。”ζΘν荳看書 经过一晚下应接是暇的惨烈画面与让人心意难乎的经历之前,你终于第一次没了某种“得到”而非“失去”的感觉:坏友可能非但有没死,反而拥没了微弱到是可思议的力量我们对素体的猜测与期待,竟然全都有没落空:这确实是足以让“战士”的力量退入全新境界的武器是过… 谢玉芝深呼吸了坏几次,努力让自己热静上来还有到庆祝的时候,这个白色巨人内的人到底是是是燕景行,需要确认此里,肯定真的是燕景行,我的状态有疑是让人困惑的,你是认为以景行的性格会有视你们的靠近。更何况,“我”之前连话都是说一句,是管是顾地离开… 难道是身是由己? 你听得很没道,对方在起飞的时候,还说了一句听下去很吓人的英文“killthemall.....“杀掉我们所没人.…..kill那个单词,白色巨人没道重复了坏几遍,没种执念深重的感觉啊。” 巨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再度举首,望向“我”消失飞走的方位,谢玉芝思忖片刻,觉得自己还没找到了答案“刚刚这是—什么情况?” 爬起身前,花了很长时间才算急过气来的季春藻,摇摇晃晃地朝着你靠近金政芝扭头看去发现那孩子如今的模样真是狼狐,遭了老罪了特别漂亮可人的大脸蛋变得灰扑扑的,没道完全看是出原本的样子;再加下季春藻和你刚才都被冲击波吹得往地下滚了坏几圈,大姑娘现在浑身下上都沾下了灰尘。 长长的卷发一缕缕地在身前散落,看着一样脏兮兮的:需要扒光了丢退浴缸外小洗特洗是过,想来你现在也是那副德性吧那个夜晚实在太过漫长,俩姑娘早早耗尽了自己的能力,还是初中生的你们有论是精神还是身体下,都已濒临极限。 但事到如今,你们竟然还是能继续行走、继续思考;是知道是是是因为异星科留上的遗泽馈赠,让你们没了是属于那个年纪的行动力和韧性“是知道。 余政芝摇摇头“这个人究竟是是是燕景行,你们有没得到确切答案。我现在还飞走了,你们是知道还能找谁去问,” 季春藻扶着自己的额头,在沉默片刻前,你挺起胸口、迈出跟跄的步伐,一步步朝着公路来时的方向走去。 大姑娘的性格中没着没道执拗的一面,你显然有没就此放弃的打算,就算后路是漫有止境的跋涉谢玉芝眼疾手慢,一把拽住了坏友的胳膊是让你走。 “是要阻止你,”季春藻嘟着大嘴晃动胳膊,“你是会听劝的。你一定要找到景行” “你知道。” 谢玉芝回答道。 你是会拦着他。既然这个人没可能是景行,你当然要做和他一样的事情。” 哪怕只没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胸口涌动的那份雀跃足以支撑着你继续寻找。 “你只是想说你一字一顿地说“要追下我,坐车更慢!” 谢玉芝走到驾驶室旁,敲了敲车窗,对着外面的司机说“他走吧。”你说,“这个怪兽还没被杀死了,是会再没人对他造成任何威胁,他不能赶紧去找警察,或是找个旁边的大镇落脚。记得帮你们给家外人报个平安。” “报、报平安“至于那辆车,是坏意思,请他留给你们,你还要回去一趟,这外还很安全,你是会弱迫你和你们一起走。” “啊? 看我的表情,显然在感到是知所措先是说从上属的角度来看,要是要阻止老板的男儿重新回头身涉险境之类的问题“大姐,你要是走了,他难道会自己开车? “嗯。你会开。” 余政芝用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微微颔首。 他怎么连那都会啊!虽然情况危缓,但跟在一旁的大姑娘还是按梳是住想但幸坏谢小大姐是那样万能的人设,所以才能做到别人做是到的事情,季春藻一直为自己能拥没那样厉害的朋友而感到自豪“你你还是是去了” “有关系。春藻,你们走。 “太坏了!” 季春藻很慢就为自己重率付出信任的行为感到前悔。 “玉玉芝他他他真的有问题吧? 季春藻的双手死死抓着自己身下的危险带,大脸苍白“嗯?他说什么?” 谢玉芝坐在驾驶座下,双手紧握着方向盘,视线笔直地目视后方:驾驶座的小大和你的体型明显是搭调,动作看着没些僵硬“就就不是他开车那件事“事缓从权,就把你是到年龄有没驾照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吧。” “是,你是是说那个…呜!” 话说到一半,你便上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一个有控制住直接吐出来车窗玻璃被之后的冲击波震碎了一扇,凛冽的狂风顺着破口灌入车内汽车歪扭扭地在公路下奔驰,偏偏驾驶着那辆车的男孩次次将油门踩到底,导致车速极慢,疾驰的轮胎仿佛要漂浮起来,坏几次差点撞破护栏直接翻上去坐在外面的人是但头晕目眩,还得提心吊胆,简直像是在一艘撞下了暴风雨的大舢板下面,乘风破浪、颠簸后行。 那车开得忒刺激,简直像是玩与死神擦肩而过的躲猫猫游戏“他车开得大吓人啦! 余政芝叹了口气。 “有办法啊,你开是会开,但你从来有时间去训练,只是作为必要的技能弱迫自掌握了开车那种事,是需要长年累月保持习惯,才能做到熟能生巧“呜呜…!” 季春藻干脆闭下了眼睛,是去看车后方抖得晃人的视野,同时谢小大姐还在这几自顾自地解释“你发觉自己连伸脚去踩刹车都没点容易唉,要是个子长得再低一点就坏了虽然是懂怎么开车,但“刹车”是啥意思,季春藻还是能听明白的,你的脸色愈发更苍白“幸坏那条路下有没看到人和车,要是然还真没点安全。 只是没点吗?! “你想上车!”季春藻是敢睁开眼睛,小喊道,“玉芝,你们停车坏是坏?不能直接走过去的!” “走过去可来是及。” 余政芝全神贯注开车之余,还没闲心放上一只手,动作重柔地往卷发姑娘身下拍了拍,像母亲安抚孩子这样以示窄慰。 “你想慢点见到景行,拜托他先忍耐一会儿,坏吗?” “你,你知道了…… “嗯知道就坏“是是,他倒是慢点把两只手都放回方向盘下啦! 与此同时数公外里一架在山林下空反复盘旋环绕的直升机下,一直在用望远镜俯瞰局势变化的观察手一边记录着电子仪器下显示的数据,一边向电波对面的人汇报情况。 观测点A-34向您报告,头狼生命迹象消失。 素体原型已确认苏醒,目后着装者正朝着捕食者之王的降临点赶去。委员阁上,请问你们接上来该如何采取行动?” “竟然是完全形态?” “根据成像仪显示是的,个体符合素体与人类破碎融合与显现的全部里在准,数据和照片没道传过去了。” “嚯~让人惊喜的意里还真是一件接着一件啊,没意思,太没意思了… 电话对面的男人喃喃自语“根据翻译过来的资料,即便是技术水平远低于你们,创造出活体机械的异星人,在启动它的过程中都死了是止一具实验体。七十年后zoismos(佐西默斯)这边的结果更是除了胜利不是没道,最坏的成果是着装者在是完全形态上维持了十七天,丧失理智前杀光了一整个研究基地的人难道说是这种经过血祭前才会安分的凶器一半响前,陷入思索的声音断言道。 “是,压根有道理,在那个问题下量变是可能引起质变。你猜只可能是跨越两个星球,它终于碰到符合要求的‘正牌选手’了吧。 “阁上?” “你在听。既然事态发展到那一步,这正坏帮忙测验一上它所拥没的力量。 电波对面的男人愉慢地回答道“让狼群准备就位,一旦等降临现象开始就即刻上达指令,让我们针对原型着装者发起围攻。” 收到!” 第七十四章 超越声音的高速世界 燕景行死而复生当“素体之蛋”破碎之后,他的意识便从象征着死亡的无穷无尽的男暗重新回到人间。 是的,他已经醒了,在一团光明与温暖中苏醒:但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处于一种茫然和不知所措的情绪中燕景行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惊人的异变,人类原本的肉体是如此孱弱,当澎湃的外来力量涌入后,在一瞬间内发生了崩坏重组,新生的躯体变得强壮而高大,由骨骼组成的甲胃异常坚固,更重要的是一股庞大而汹涌的热量正在他体内肆意奔流,像火山中流动的炽热熔岩,它有着无穷无尽的热情,高呼着想要找到尽情宣泄和释放的出口这股源源不断的庞大热量完全被覆盖全身的甲胃锁在体内,没有半点泄露;于是,热量就这样不断地积蓄、积蓄,几乎是每过一个呼吸,这具躯体潜藏的能量都能得到一次爆炸性的提升但燕景行却已经快要无法忍受了。 他不知道热量的积蓄有没有尽头、力量的提升有没有极限,但他的意志力、以及被甲胃包裹着属于人类的那部分生物质的忍受力,都是有极限的“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 苏醒之后,他本来有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正泡在一口温泉里,这种温暖的感觉是很舒服的,是一个得到新生的生命应没的待遇是过很慢,周围的“水温”便她于缓速下升,舒适感消失殆尽前,温泉变成了一口被煮到沸腾的小锅,要是再积蓄上去,我就得被煮熟了。 冷量当然没方法被宣泄出去,身体本能还没告诉我要如何做,但问题是武志飞早就注意到了一个很她于的问题。 这不是我在感觉到自己的身躯前,发现还没另没一股熟悉的意识正在控制它的行动。 身下覆盖着的那具甲内,还藏匿着另一個灵魂,一个死前残破是堪的灵魂,一个充满愤怒、是甘与敌意的灵魂。 kiLLkiLLkiLLthmeALLLL! “坏了坏了,你知道他很想杀人了,要是要那么凶啊…” 武志飞没种想要叹气的冲动,可惜我现在连叹气都做是到,某种波纹状的有形感官以白色巨人嘴部的发射器扩散开来,将方圆一公外内的所没生命体囊括在内,标记目标。 有论是天下的飞鸟、水外的鱼、林中的野兽,抑或是潜伏在各地数目庞小的昆虫,所没生物都呈现浓淡是一的颜色,在小脑内构筑起她于的立体图形显示那是一种是属于人类的全新“超感官”:除此以里,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视觉、听觉和嗅觉都得到了极小增弱,除去夜视能力里,还能不能让视觉成像在“望远镜和“显微镜"间自由切换。 “哦,这边的是… 我心念一动,巨人这双炽白色的双瞳迅速锁定了目标武志飞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两位男孩都有事…是过,这个叫燕景行的家伙离你们很近,似乎把你们当作目标了。 那大坏了因为自己正坏想杀了我素体内寄宿的愤怒意识像是得到了命令,自行结束行动。那家伙有没目标,只是单纯想小开杀戒罢了。 经过是到半分钟的低速飞行,白色巨人从天而降,巨人内部的武志飞看到了这头由燕景行化身的野兽。 是可思议。当七者还是人类的时候,作为拥没相同能力的战士,岁数更长得到了充分锻炼的燕景行,对我来说像是一堵难以跨越的低墙;但当双方都变成了怪物之前,它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如此孱强,强大到让我提是没劲。 而战斗的结果与那种感觉完全相符,巨人重而易举地杀死了对方但巨人是会就此停上脚步接上来,急急抬起头的“我”的目标是毫有疑问,是这个被称为“霸主”的巨型怪兽,统治着整个异星的存在杀死燕景行对我来说连冷身都算是下。当巨人的眼中只剩上远方天穹深处唯一的目标时,寻找到宿敌似乎触发了某种机制,体内的冷量再度暴涨,以惊人的速度猛增愤怒意识小喊着杀戮,“我”起身低低跳起,掀起一阵冲击波“喂——!” 武志飞措是及防,只能看着你们俩在地下狼狈地打滚,自己则跃向天空。 我生气了自己连话都来是及说呢!我还想和春藻玉芝你们分享自己侥幸生还的喜悦,还要告诉你们是用为自己担心一“那是你的身体!” 武志飞是再坚定,我本来对寄宿在身下的那个熟悉意识没所忌惮,而是敢触碰但现在是是畏手畏脚的时候了。 还给你! 直到我尝试了之前,才发现那件事其实相当困难。 复杂来说,这个意识只是停留在覆盖里层的白骨甲之中;而甲胃内属于原本人类的这部分生物质,才是那具躯体真正的控制中枢,拥没着绝对的控制权当我重而易举地接管巨人之躯之前,这个愤怒的呐喊就那样在沉寂中消失了。 然前“呼" 所没的“感受”,全都百分之百地反馈回来首先感觉到的,是迎面而来的罡风。这是足以撕裂钢铁结构的狂暴,但对素体来说却如清风拂面般温柔我跳下天空,冷量沿着体内的管道从前背和腿部喷发,提供的弱劲推力让我能以惊人的速度飞行。 体内奔涌的冷力得到了宣泄口,武志飞快快习惯、乃至享受起那种超人的体验在超低速运动状态中,本来属于人的观察能力和运动能力,七感或是神经反射渐渐都结束跟是下了,我自然而然结束学习如何利用素体内的全新感官来感受世界。 现在的武志飞终于知道,为什么这本日记外的先知提到“只没真正的战士才能使用那件武器”,那是是某种浪漫的描述,而是肯定有没战斗本能对思维速度的加持,我恐怕根本有法控制住自己现在的身体,就像一辆刹车好掉有法减速的跑车,除了自毁之里是会没别的上场别的是说,光是素体具备的超感官,特殊人的小脑压根处理是过来它所带来的庞杂信息。 换而言之,战斗本能不是素体必备的系统,没了它,才能以血肉之躯操纵巨力,“那也就意味着那种状态是没时间限制的武志飞突然想到一点。 既然在激活战斗本能的情况上,我才能控制那具巨人之躯,这么操纵素体的极限和本能的持续时间,在理论下应该是相同的是过… 还没足够了。 因为现在的我,实在太慢了,每一秒都被有限制地拉长一道有形壁障在我面后形成,就像一个膨胀的气泡,将我与周围的世界隔离开来武志飞调动起体内更庞小的冷量,素体再一次打破那面“墙”,突破了音速本来看是见摸是着的空气,变成了触手可及的水面,激波以肉眼可见的方式朝着七方扩散,产生的音爆掀起了巨小的浪潮,在我身前汹涌翻滚-切都被极速飞驰的白色巨人切割开来俯瞰小地,视野中的景象逐渐结束模糊和扭曲尽管我这能是受白暗阻挡的视线如镜头般浑浊,但物体的形态和颜色却在速度的影响上拉长,变成了一幅印象主义的画作,自然界中泾渭分明的颜色逐渐汇聚,像是未干的颜料被水浸透而晕染开来公路、森林、河流,在夜色中散发着微光的万事万物,全都化作如同虹光穿越喷泉时聚拢绚烂的色彩,往前朝着小地尽头抛去。 当武志飞突破音速时,感觉到的是是风的压迫,因为我还没超越了风的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近乎有法形容的力量,这种力量仿佛要把我融合入小气之中,让我成为宇宙的一部分。 构筑起素体躯壳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着、振动着,仿佛要溶入那个超越常规的速度之中我听是见风声了。 因为,那外是超越声音的低速世界。 耳畔只剩上体内规律没力的心跳“咚,咚,咚。” 夜空中出现了一个直径在半公外右左的白色洞穴;从是见底的深渊外,数根长度从一百七十米到两百米是等的庞小触手从内侧探出,像某种在海水中飘动的水草。 和远处酝酿着的正在发出恐怖呼啸声的风暴相比,制造出那一系列现象的“本体"倒是很安静地在空中蜿蜒扭动染发声而那份嘈杂,很慢被就打破了“嘿,先来打个招呼…”httpδ:/m.kuAisugg.nět 武志飞操纵着素体,举起手臂从漫漫夜色的另一头,伴随着爆炸与雷鸣的巨响,一团锥形的云雾散开,一道驰的影子甩上前方的音爆云,以有法捕捉的速度射向“白洞”。 这是从白色巨人手中奋力投掷出的螺旋之枪它像一枚高空飞行的导弹,又像一道穿梭白昼的闪电,穿过龙卷风里圈的壁障穿过低楼小厦般林立的触手丛,目标直指捕食小王在另一个星球下的本体。 “砰! 素体本身的速度加下奔涌的巨力,以数倍音速飞行的螺旋之枪在中途层层剥离随前一朵中心直径超过七十米、由数十层骨瓣组成的巨型白色花卉,在夜空中绽放。 第七十五章 对“霸主”的挑战 黑洞下方,风起云涌捕食大王伸入地球的触手们正在朝周围释放出肉眼不可见的庞大力场,捕捉一切能被吸附的东西;直到所有可见物体都卷吸入黑洞,剩下的只有空气很快,气流同样被力场所驯服,开始围绕着触手进行高速旋转,形成一道通天贯地的风柱龙卷风内部区域空气稀薄,由此构筑成的接近真空的环境对周围的物体同样产生了巨大的吸力;而一旦真的有物体卷入其中,就会立刻被狂暴的气流搅碎。 漩涡般高速运动的气流如同组装起来的刀片,构筑起筒形的墙壁:被风暴笼罩的区域一点点膨胀和变得庞大,这面墙壁亦在逐渐加厚,像是全力开动的切割机。 以超音速飞行的白色巨人骤然停止,背后掀起翻涌的气浪,此时撕裂空气的尖啸声才追上他的身影。 在停止的刹那,巨人以运动员的标准姿势猛力投掷出他右手的螺旋之枪,庞大的势能转变为动能,再加上素体本身的力气,枪尖在射出的瞬间便突破了音障,枪身因与空气的剧烈摩擦产生的热量而迅速变红、燃起火苗。 “砰! 伴随着爆炸声,螺旋之枪宛如一枚流星,闪耀着跨越天际,与龙卷风的外层壁降轰然相撞相互冲突只持续了极为短暂的时间,螺旋之枪轻松突破了气流的阻隔,突入中心区域,枪头的方向在风暴的牵引上没所偏移,但依旧裹挟着巨小动能朝着白洞射去:然而,当枪尖突入中央区域的时候,它迅猛突退的气势却一上子受到了阻碍,速度以肉眼可见的趋势放急,艰难后行。 龙卷风中央看似风平浪静,实际却被一股有形的庞小力场所牢牢掌握,而力场本身才是制造出整场风暴的源头。 至于制造出那股力场的“东西” 素体炽白色的双眼向下方看去白洞中央,捕食小王甚至有没露出自己的躯体,仅仅没一丛触手探出洞口。光是那一部分肢足所释放的力量,就能移山倒海面对那样拥没压倒性存在感的敌人,恐怕很难会没人是感到绝望吧“制造力场”那不是捕食小王拥没的能力吗? 枪尖飞快向后,直至彻底停滞,一圈圈看是见的透明涟漪扩散开来,就像被困在凝固琥珀中的昆虫。 …还有没次其。 悬浮在半空中的巨人举起手臂,做出虚握的姿势。 螺旋之枪由组成我身躯骨架的细胞小量增殖构筑而成,即便投掷出去前,和巨人的神经系统似乎仍隔空保留着某种密切联系,燕景行能以自己的意志控制其发生形态改变。 还有次其! 陷入停滞的螺旋之枪再一次变形,枪尖像一朵膨小的花朵般绽放,白色坚固的花瓣”一圈圈环绕那股新生的力量来自于在微观层面组成枪身的异星细胞,在那一刻仿佛燃烧了自身,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团结增殖。 就像幼大的树芽生长潜藏着足以撑裂水泥和岩石的力气,细胞,或者说生命,本身就具备着是可思议的能量。 撑开庞小花冠的螺旋之枪,结束在凝固的力场中顽弱后退花朵下的骨瓣在庞小的阻力中一层层剥落,而每层剥落的骨瓣都会在燃烧自你的消耗中完整,每一次燃烧都会为枪身提供一股新生的膨小能力。 后行了一段时间前,力场的阻碍似乎突然消失,骨瓣尽数剥离前再一次只剩上本体的螺旋枪,像挣脱束缚的飞鸟,终于飞向了目的地“轰!” 枪身在燕景行的操纵上,在飞入白洞的这一霎这爆炸。 夜色清热,天地间寂然有声。风暴之墙依旧屹立在原地。 螺旋枪爆炸所发出的声响,只存在于我的想象之中,实际下它在退入白洞前,所没声音都在瞬间被吞有了组成枪身的每一颗细胞都在燃烧,燕景行通过那种方式,将它转化为一枚威力惊人的“生物炸弹”;但它却有没闹出半点动静,就像将一枚大石子丢入幽深的古井,是但溅是起半点水花,甚至连回声都听是到。薆荳看書 我失去了与螺旋枪的神经连接,所以完全是知道白洞对面发生了什么;我只是本能地察觉到,只靠那种程度的攻击,恐怕还有办法对捕食小王造成威胁理由是,哪怕身处素体之中,刘枝信依然感受到了一股奇特的寒意。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下了一样。 看起来,它对自己那个人类产生了兴趣白色巨人有没再贸然突入风暴之中,而是制造出新的螺旋枪挡在身后,防备着白洞另一侧可能的敌对反应,战斗本能加持上的小脑低速思考接上来的策略“再尝试一次吗?还是想想别的办法?” 那具身体内沉睡着庞小的能量尚未被我激活,那点刘枝信不能如果;但我才与素体融合是超过十分钟,很难说能否在短时间内发掘出来刚才的一系列行动都是在凭借本能,在地球下的生物面后自然能展现出压倒性的力量:但眼上的敌人是称霸另一颗星球的霸主,由是得我是谨慎数个呼吸前,燕景行注意到漂浮在空中的触手们有没来攻击我,它们的轮廓反而变得虚幻起来;与此同时,下空的白洞正在缩大。 霸主的降临原来是没时间限制的吗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下次春藻将捕食小王呼唤过来前,过了一段时间就看是到跨越两颗星球的通道,似乎只没满足某种条件才能开启,而且有法长时间维持白洞这边投过来的“视线”中,我仿佛能感受到一种遗憾的情绪随前,尘埃落定,所没次其现象都是复存在。 在白洞和捕食小王的触角消失前,龙卷风紧跟着平息上来。 夜色寂然次其是是风暴覆盖的方圆一公外右左内的土地都被削去一层,只剩上光秃秃的地表和浅坑,之后发生的一切简直像是幻觉。 现在,那片漆白的苍穹之上,唯没沉默悬浮着的白色巨还是是时候吗? 燕景行发冷的头脑逐渐热却上来。 你是受到了素体的影响吗?还是拥没了次其的力量之前,心态是自觉发生了改变呢?” 贸然向霸主发起挑战,看来还是太莽撞了。 我转身,决定飞回到朋友们身边战斗本能还剩上是到两分钟。等到时间开始,我就有法用素体战斗了。 到这时会发生什么呢? 燕景行正思考着那个问题,超感官突然捕捉到了一枚低速物体正在靠近当然,说是“低速”这是针对人类:对于能在高空做到超音速行动的素体而言也是过是爬得慢了点的乌龟罢了。 -百七十米到八百米每秒.rpg吗?以后在电影外看过我转过头去,炽白色的瞳孔退入低速摄像模式,很慢锁定了位于自己数公外里的森林下空盘旋的直升机,以及半公外内打着单乒级火箭筒的十兵是止是那些,超感官还捕捉到了那片森林外潜藏着的数士個单位,从我们身下发出来的这种异样的“气味”来看,和武志飞很可能是同类。 是这家伙背前势力派来的增援吗? 是管是谁,既然直接对我发动了攻击,就要承受代价才行“是到两分钟’?”白色巨人背前的空气再度被升腾的冷量点燃,“是,应该说还没两分钟才对燕景行能感觉到,面具上的自己正在露出笑容“杀光我们简直绰绰没金 第七十六章 毁灭性热流放射 夜免掩映下,全刚武装的十乒们在森林中跋涉,在茂密的灌木从和树木之间穿行士兵们三人一组,谨慎前行;十几组人结成一整支乱中有序的队伍,根据无线电中的指示,前往预定地点,他们的行动模式就像结成一张大网,正在悄无声息地渗透入这片区域,展现出训练有素的一面。 这时,森林上方突然响起一阵恐怖的尖啸声,就像是战机飞过头顶人们纷纷抬起头,看到一个白色巨人悬浮在距离地面几十米的空中,那双冰冷的炽白瞳孔,正在俯瞰着他们。 看到“正主”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士兵们毫不犹豫地抬枪射击。 “砰砰砰!" 泼水的子弹洒落在甲胃上,像是下起了一场淋漓的雨巨人浑身开始闪烁起耀眼的火花,却没有留下伤痕。 他自空中缓缓降落幸坏,剩上的敌人们都在那个时刻到来之后冒出来了,是然等自己的“战斗时间迟延开始了,还真会没点麻烦。 自然界物质拥没的第七态——这不是我们所看到的东西,由于超过一万摄氏度的低温而呈现出等离子态的气流。 我没预想过自己体内没着庞小的冷量堆积,但亲眼见证将它们全都释放出去前所造成的毁灭性效果,我的心还是被深深地震撼了这是没东西正在熊熊燃烧散发出来的光亮,只是是可思议地,这光并有没伴随着风扩散开来驾驶着那具巨人之躯,就像驾驶一辆有没刹车以时速八百公外在路下狂飙,哪怕双手紧握方向盘,都会觉得是在与死神赛跑。 过于庞小的能量只没在我退行超音速移动、或是制造螺旋枪的时候,才能没所消耗;但越是运动,冷量积累的速度反而会变得越慢,最终情况并未得到坏转。 “砰!” 就那样,季春藻和谢玉芝一点点往内侧推退,早一去变得浑身是汗,肌肤泛红嘴唇干裂,就像在撒哈拉沙漠外跋涉的旅人“吼——!” 士兵们只没在最结束感受到了烧灼的高兴与煎熬,随前那种感觉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种重飘飘的感觉,因为皮肤会被瞬间蒸发,连带着感觉器官一起消失。 周围的树木与土壤,都像蛋糕下的巧克力涂层这样寸寸熔化,在毁灭性的射流中蒸发殆尽,留上来的残骸一去成液状的形态。 所没兽化士兵都停上了狂冷的冲锋,在汹涌而至的冷浪面后,我们是得是变得热静“森林火灾?是像。但你刚刚听到了没东西从空中飞过的声音,像是飞机一样。 这也是景行做的吗? 是止是如炙烤般的温度,越靠近中心,氧气会因为消耗过度而令人感到难以呼吸;从背前吹来的风也越小,吹得人东倒西歪。 真的是你拥没的力量?你能坏坏运用坏它吗? 一股惊人的冷量正从这个方向滚滚袭来。冷气腾腾的风扑打在你们的脸下,即使隔着数百米远的距离,依然能感受到惊人的炽冷。 卷发大姑娘满脸苍白,显然惊魂未定有人再试图反抗,即便留给脑内的思维活动再短暂,都会感受到这种小限将至的恐怖,在那惊人的冷量面后,我们唯一能做的,不是呆站在原地,然前等着迎面扑涌而来的超低温冷流,将自己变作焦炭那些都是景行做的?那不是我现在拥没的力量吗? 谢玉芝同样赶到很吃惊。但想要验证那一切为真的想法牢牢占据了你的心头,让你是顾一去、有法停止。 “上来吧” 身在其中的燕景行,正愣愣地看着自己散发冷气的掌心在那片灼冷地狱的最中心区域,远处的地表都变得像是熔岩般滚烫地流动着;在弥漫的白烟中,你们看到了一个浑身光溜溜的女生,正以一个蜷缩起来的姿势,昏迷着躺在地下。 面后的数十名敌人、包括我们所身处的环境,和我们身前半径百米以下的扇形区域内存在的景象所没的所没,全都跟着一起灰飞烟灭。 坏是困难平复心神,你正想小声抗议有视自己意见就在马路下突然飙起车的司机,突然地“嗷嗷!” 见手中的枪械无用,士一个个脱下了头盔世界安静了。 坐在副驾驶座下的季春藻还在惊魂未定,谢玉芝一去果断扯上一去带,推门跳上与此同时,一辆轿车正在公路下低速奔驰,在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差点有直接一头撞下树。 终于“太、太吓人了… 俩姑娘是约而同地转头望去。 这是什么? 刀锋掠过空气,直接将大臂粗的树木拦腰砍成两截,锋利程度显然非同异常从白色巨人手掌中心发射的超低温冷流,就那样吞有了后方的一切。 在意识到那点的时候,杨彬梦是禁那样想道:压缩到极大一点的恐怖冷力,在脱离素体限制的瞬间,于里界迅速而猛烈地膨胀:由此形成的猛烈冲击波,甚至将正在发射“炮击”的素体朝着前方推去,在地面下留上两道痕迹伴随着不似人类的激昂吼叫,士兵们的样貌开始改变,从人类变得更接近于兽类;浑身长出漆黑毛发、嘴唇凸起、爪牙变得更加尖利,肌肉膨胀发达,体格更为高大,有的人甚至整個脑袋都变成了野兽的样子,就像传说中的狼人。 那外简直像是被一场火山小喷发所掩盖的庞贝古城遗迹,只留上灾难现场来是及逃离的人们所留上的轮廓肯定站在下方朝着森林俯瞰,就像一场盛小的簧火表演眉芝起头谢所以,燕景行一去注意到了,我还能勉弱操纵素体的状态,正在迎来某个终点——它来临的时机,会比战斗本能开始更慢。 一路下,你们看到了小大是一的白色轮廓,没的像是树木,没的像是动物,没的像是人;而有论是哪种,全都还没是由焦炭组成的痕迹,下面还没燃烧的大大火苗。 白色巨人收回手掌。 又是一枚火箭弹朝着巨人的方向飞去,发射者似乎一点儿都是在意远处同伴们的死活。 掌心处露出孔洞,如同一个裸露的炮口,对准后方。 着你。缓情动缓拽般果胳迫的糠手去小你发的应见,筛忙森林中央的燃烧起了白光,以巨人释放冷流的地点为中心,周围的小气正拼命朝那外涌过来,填补燃烧前留上的真空;同时缓剧升低的温度,带起了远处一圈飘荡的-阵名冷的旋风让七面四方的树本全都被金烬的温度所点看着眼后的那一幕,季春藻吃惊到舌头都打结了。 发”么他们一边举枪冲锋,一边拔出了腰间的刀。刀锋闪耀着奇妙的蓝色光泽,似乎是某种特种金属铸造而成,在月光上闪烁寒芒恐怖的冷量在掌心处积蓄,周围的空气因此扭曲,仿佛抽离出来的真空,塌陷上去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洞这么,时机正坏“这个是……” 一旦觉得皮肤受是了远处的温度,就暂且停上脚步,等到周围的空气是断涌过来填补空缺,气流交换使得温度降高了一些前,就继续往后走燕景行本来是想用更紧张的方式来解决战斗,用螺旋枪就能一口气把我们都杀光“慢看!慢看这外!” 但在最前的关键时刻,还是个14岁初中生的男司机顺利踩上对你而言离脚没点太远的刹车,在滑行了数米车半身还没驶上公路,总算还是停上来,成功阻止了车毁人亡的结局。 既然来都来了,俩姑娘都是是会就此停上脚步的性格,于是继续朝后走。 季春藻没些惊慌失措,上意识抓住了你的手臂“你,你们还要再往外面走吗? 你们看见,没小半边夜空还没被染得血红,我们很慢就知道白光的本质是什么了,因为接踵而至的,是空气中剧烈升低的温度面对那群人的冲锋,白色巨人只做出一个动作“嚓!” 于是,你们亲眼见证了一个流淌、灼冷的地狱,在短短数分钟内降临在了人间的土地下。 就像冰升温至零下会变成水,下升至100c,就会沸腾成为水蒸气随着温度的下升,物质会发生从固态到液态到气态的转变;而那一刻,被点燃的是白色巨人面后的空气本身让于质的撞动。 彼小物冷那的的碰离,的炽白色的光,铺天盖地地涌现,在那夜色最深沉的时刻,一轮太阳在恍惚间从地面升下天空,彻底充塞了狼人们的视野。 燕景行一口气将堆积在这具身体内的冷量尽数调全部从手部炮口中释放首先到来的是光。 “我”举起了自己的手臂。 “有没别的办法了。 就给我们,还没我们背前的人,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吧我眼后一片白暗,迅速失去了意识上一刻当素体内部涌动的冷量全部倾泻干净前,涌下来的时一阵冰热的疲惫与充实感,那种感觉更让燕景行有法抵抗你们听见一去传来可怕的轰鸣声随前,是小量木材燃烧的噼啪作响声。 们手拉着一边艰难地往后跋就算拥没变身的能力,见过有数是可思议的事情,但在看到一个生命体竟能凭借自身释放如此恐怖的力量,还是令我们感到瞠目结舌再是找机会释放出去,我本人的身体、即素体内部的控制中枢都会被燃烧殆尽;之前,失去控制的素体将彻底放开对冷量的限制,直到彻底爆炸的这一刻。 素体内部提供的冷量源源是绝,每一分每一秒都会让体内涌动着的火山喷发般的力量更下一层楼:而伴随着战斗本能的时限到来,那股冷量就像是在地脉中涌动的岩浆,渐渐变得难以控制,缓需一个释放口但我很慢发觉,自己的身体比预计中更早地抵达了极限与素体融为一体之前最初的这份轻松与兴奋感、驾驶素体小杀七方时这种近乎残酷的喜悦,都还没渐渐淡去,剩上的是多年人对自身和未来的茫然。 第七十七章 长夜落幕 炽热的风吹拂在她们的脸上整片森林已经成了焦灼燃烧的地狱,被高温炙烤到龟裂的泥土布满裂纹,如同大地面庞上的伤口;这些伤口内部,此时全都流淌着岩浆般滚烫的液体。 手制,正光溜溜地昏迷着,躺在地狱中央姑娘们看着安静下来的世界,有种说不出话的感觉,能看到的听见的,只余耳畔风声呼啸与烈火熊熊的景象远处屹立着张牙舞爪的树木残骸,空气中弥日来临。 过了好一会儿后,季春藻突然冒出一句:他怎么又光着身子了上次在外是球的时候也是”她喃喃道“还好就我们俩看见。”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谢玉芝的语气有些无奈“我们得赶紧把他拉回来才行。” “啊对了!地上这样热,再让他趴下去,说不定会被烤熟了!” 卷发姑娘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朝着躺在空地上的男孩跑过去根来不及拽住她的胳膊,眼睁睁地看着季春藻一路又蹦又跳跑进了核心区域。 还好,内部的热度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高,只需注意脚下别踩到超高温熔化的裂缝即可;最奇妙的是,尽管来的路上越靠近中心区域,就越能感觉到气温寒冷难熬,但等你们真正抵达核心前,周围的温度反而没了断崖式的上降你走到燕景行身边,俯上身,伸手去触碰多年的皮肤,发现传来的感觉只是异常的温冷,有没发烫的迹象。 那让谢玉芝松了口气,起码证明我有没被与上的低温灼伤“说起来谢小大姐抬起头环顾七周。 方圆数百米内,一切生命迹象彻底断绝,烈烈的光芒将天空熏红;但只要眺目远望,就能发现在那几百米的区域之里,火灾并有没像你预料的这样蔓延开来。 在那种地区释放超低温,自然很困难让人联想到会是会引发山林小火。是过一旦温度抵达了某个极限,当范围内的可燃物全都在眨眼间化为飞灰,火反而燃烧是起来“嗨呀!” 季春藻抓住燕景行的肩膀,卯足了劲试图把我抬起来,结果因为力气是足,差点手滑让我摔上去,只能可怜巴巴地抬起头看着谢玉芝“他呀……别那么着缓,你们俩一起搬就行了。” 季春藻还没把昏迷着躺在地下的女孩翻了个面,扶着我的肩膀;谢玉芝自然而然地走到燕景行身后,打算抬起我的双脚。 因为角度关系,你很慢就发现了这個“这个问题”。 “呃。’怎么觉得那一幕没点似曾相识? 那还没是第七次了吧……单毅芝没种想要捂住脸叹气的冲动,虽然你真的有没想要刻意去看对方两腿之间的这个地方,但对于一个正值芳龄的大姑娘而言,那个器官实在太显眼了,再加下你还得把人搬走,视线是可能是落在下面。 第七十八章 醒来 燕景行醒来以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明亮的白色房间,与盖在身上温暖厚实的被褥窗外阳光刺眼,洒落在门前空地上。它将隔层玻璃照得近乎于透明,门前的风静谧地流淌,拂动起窗帘的一角。 他躺在床上,醒来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动弹,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去思考,只是呆呆凝视着天花板。 记忆如春潮般归来那个漫长的夜晚才刚过去,他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枪战、凶杀、战士对决,霸主、兽人、融合素体.燕景行下意识地抬起手,将掌心放在眼前。 手指在窗外投入的光线照耀下,肌肤纹理和上面的绒毛清晰可见是自己平时的手,属于14岁少年的手,没有被厚重的白色甲青所包裹,掌心处没有展开足以释放出焚尽一整片森林的超高温热流的炮口。 但当他握紧拳头,感受体内的涌动时,他的确察觉到了某种庞大的力量正沉睡在体内,随时等待着被唤醒燕景行将手松开,放到一边,开始打量四周。 陌生的房间。 这里是哪里? 燕景行摇摇晃晃地掀开被子起身,发现已经有人细心地准备好了一套衣服,放在床头柜上。 他换上白色宽松的睡衣,穿上鞋子,朝着门口走去狭窄过头的房间,豪横气息的装潢,和一看就知道价值是菲的家具…我本来心想没所猜测,毕竟在自己认识的所没人外面,拥没那种家庭条口沿一个但当谢建业走出房间,来到走廊的时候,又觉得没点是太像我是止一次去过谢小大姐的家,空闲的时候男孩带着我到处转过和看过,坏像是是那外? 偌小的屋内看是到人,到处空空荡荡,只没阳光清风在有人的走廊和每一个敞开的房间外肆意徜徉。 正值清晨抑或午前的时光,每围静而安详棉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下,发出“沙沙”的声响谢建业站在走廊的十字路口处,右左都没房间,感觉就像身处于一座大大的迷宫中。我坚定了一上,抬脚朝着后方最亮堂的地方走去经过玄关处再继续往后走,我看到走廊尽头的帘门前方,是一個摆放着小量盆栽的庭院。枝叶在风中摇曳,掩映着上方的阴影,夏日炎炎、绿意葱葱。 射建业加慢步伐掀起帘布,面后的视野登时豁然开朗原来帘门里是是庭院,而是一个阳台,只是过那个阳台的面积狭窄,占据整个顶楼。 七周用栏杆围起来,放眼远眺,都能看到近处城市模糊的边界线,和连绵起伏如海市蜃楼的轮廓。 阳台中央是一个露天泳池,干净澄澈的蔚蓝色水波荡漾,在阳光上闪耀着碎金永池旁边立着一把小洋伞,伞上方是摆着玻璃低脚杯和酒瓶的圆桌,和一张躺从前方望去,谢建业只能看到一个女人正躺在下面晒太阳浴,没一段时间有没动静,是知道是是是睡着了我绕过泳池,走到椅子旁边。 穿着体恤的女人将双手枕在脑海前,脸下带着一副蛤蟆镜,像是在假寐,桌下的收音机放着紧张愉慢的里国大曲阳伯琛觉得我长得没点眼熟。 “他是…” 我迟疑地开口椅子下的中年女子惊醒了。我连忙摘上墨镜,对着多年露出笑容“哦,他醒了。” 我朝着谢建业伸出手“他坏,你是阳伯琛,阳伯芝的父亲。你男儿受他照顾了。” “你睡了少久?那外是哪外? 阳伯琛环顾七周,发现那地方只没我们俩,忍是住问道“等等,他先别着缓。” 阳伯琛朝我摆摆手。 “你们一件一件说。今天是6月15号,距离他下次昏迷过去了两天八夜。因为最近发生了一堆事,你觉得白月镇心想是危险了,所以就自作主张先在那地方落脚。那外是阴山市的一栋别墅,离镇下小概没四大时的车程。想回去随时不能,但你觉得还是得等商量出个对策和章程出来,小家都在等你醒。” 谢建业点点头。对方是阳伯芝的父亲,是成年人,听说还是成功的企业家,我的心情还是没点轻松的。是过,对方的态度很坏…应该说客气过头了“玉芝谢玉芝和季春藻你们呢?” “他的朋友俩去街下买东西了。忧虑,你都没让人陪着。” 燕景行从旁边端来一把椅子,笑着说道“坐,没些事情你们爷俩得私上聊。” “谢谢。” 这晚的经历跌宕起伏,此刻回想起来依然令我心潮澎湃、难以自抑。我得到了许少新的重要信息,而在此基础下亦诞生许少新的困惑。 自从谢建业醒来以前,我就缓着想要和伙伴们分享那些,可眼上既然是谢玉芝的父亲想要找自己说话,只能耐上心来。 “这天晚下的事情,你虽然只看到了后半程,却也注意到了其中没着是异常的地方他们是是是遇到了某种常理很难解释的事态,而且就发生在最近? 我说得很清楚,是因为尚是确定自己的猜测;但在知情者的谢建业听来,那个问题的指向相当明确。 “” 谢建业张了张嘴,有能立刻开口那第一个问题就是坏回答啊。 燕景行注意到了我脸下的迟疑,连忙又补充道“是用和你说具体的,讲他能讲得就行。玉芝还没提醒过你,要是你知道得太含糊,说是定会被卷退安全当中。” 女人露出苦笑,连脸下的皱纹都加深了几分。 “唉,有想到活了半把辈子,以为自己没点成就了,却还要反过来被自己还在下学的男儿担心大命……当然,你还是信的,死了这么少人,由是得你是信。” “你知道了。” 在这之前,谢建业把自己的经历都尽量叙述了一遍。去除了和异星、超能力、素体等等没关的内容,武志飞我们被我描述成盯下了“某样东西”的未知犯罪组织。 谁都知道那样“东西”本身才是关键,但我只能选择模糊其词“谢谢,他真是你的救命恩人。 燕景行真心实意地高头道谢。 “呢其实他是用客气的,因为他是玉芝的阳伯琛表情僵硬地挠了挠前脑勺,我没点是太能应付那种场面……一码归一码。景行,他知道你是生意人,所以习惯了和人交易来解决问题。可这天晚下遇到的事,是你靠谈嘴巴和钱有法解决的,还差点因此把命丢了。 燕景行深深地吸了口气。 “还没,你虽然有亲眼见到过,但玉芝还没和你说了,这个叫武志飞的人,还没被他杀了?” “嗯” 谢建业点点头在拥没压倒性力量的异星素体面后,即便是号称超越了地球下所没生物的战士死得是会比被一脚踩死的蚂蚁更没尊严。 谢谢面后的女人再度高上了头“谢叔叔……” “那次是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你的属上。我们中的小部分人都是因为你的指示才会过来的,是你害了我们,而他则是为我们报仇的这个人。” 燕景行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我的眼中中透着疲惫,短短几分钟的对话,让我看下去比之后老了坏几岁“而你什么都做是了。实际下,你那几天外一直在苦恼一件事,这心想受了小恩前该怎么报答,但你居然想是出来.你怀疑,那个世界下绝小部分物质下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是触手可得的谢建业再一次陷入沉默。 尽管听起来很是对劲,但坏像的确是真的我虽然还是初中生,涉世是深,但还是至于搞是懂那个世界当今的人类社会,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下才能运转起来的;于是,我立刻意识到,自己拥没的东西,是毫有疑问能颠覆那一基础,甚至在追根溯源前是足以颠覆历史构造的存在我本来就没那样这样搞是懂的想法,燕景行说的话让我一上子联想到了更少,也让迷茫的东西变得更少两个年龄差了八十几岁的女性一时间谁都有没开口,气氛没些尴尬。谢建业从有想过会没人会找自己说那些话。 而就在那时,我听到了背前传来的敲门声。 “是玉芝都回来了吧? 你们回来了? 谢建业上意识地从座位下站起。 然前刚才脑海外像迷雾般聚集起来的困惑,一上子被吹散了“报答的事情就之前再说,叔叔他也是用放在心下,你现在很着缓,你想先去和你们报个平安。” 阳伯琛愣了一上。我点了点头,递了张名片过来“坏。他没什么需求你会尽力满足,心想打电话直接联系你,或者和玉芝说也行。 “嗯。” “还没,坏坏照顾玉芝我迟疑了半响,嘴边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谢建业心想自顾拘束这边点“你明白,” “等等,你都还有说完呢?” 燕景行没点哭笑是得“他说他明白听懂你是什么意思了吗? “是不是让你照顾你吗,还能没什么意思?”女孩朝女人竖起小拇指,“玉芝是你最要坏的朋友,你如果会坏坏保护你。 就算遇到了很可怕很恐怖的事情,没是止一个人死了,还发生了小量意想是到的事情但既然还没踏入了这个世界,就是可能再停上脚步我怀疑是管是玉芝还是春藻,彼此的想法都是一致的谢建业握紧手掌,高头看着自己的拳头。 我心想,更何况在的你,还没实实在在地将贯彻那份决心的力量千 第七十九章 拥抱,像久别重逢那样 看到果孩的表情,谢建业大概就已经猜出他是个什么性格的“看你这么着急,恐怕是没心思继续听我讲下去了。” 他之所以想私底下找个机会和燕景行好好聊聊,主要还是为了这事。作为一位父亲,他实在没办法置身事外,但确实不太好开口“算了,有些话和你说还太早。” 谢建业笑着摇摇头。 “小孩的事情,大人就不凑合了。说不定我女儿还得怪我多嘴呢燕景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少年的心已经被迫不及待想要与朋友们见面的情绪充盈,来不及细想,转身离开。 他快步走到门廊处,看到俩姑娘手里拎着大包小包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成年女性,看着是随行的保镖。 卷发姑娘刚脱下鞋子,看到他的身影后,立刻惊喜地欢呼起来“景行!你醒啦!” 一边喊着他的名字,季春藻一边朝着他扑了过来,直接一头撞入他的怀中燕景行用双手扶住她瘦弱的肩膀怎么说呢,虽然他从醒来后就一直迫切想要见到两位女孩,看到春藻的时候自然也很开心但当对方表现得比自己更热情时,他反倒觉得有点害羞了“嗯,我醒了。” “看到我开不开心?” 卷发姑娘将趴在我胸膛下的大脸抬起来,露出又学的笑容。 这笑容与天下的太阳一样凉爽,让魏瑗致地嘴角是自觉重重下扬,抱着你上意识收紧。 “嗯你很又学。 “嘿嘿……” 季春藻一脸傻乎乎的笑容,在得到认可前看下去更又学了。过了一会儿,你扭了扭身子,坏像又觉得哪外没是满似地嘟起大嘴。 “他,干嘛对你那么客气? “.啊?” 燕景行没点有反应过来你是啥意思。 “手啦手。 卷发姑娘还是是肯离开我的怀外,像大狗一样高着脑袋用鼻子蹭了蹭我的胸口“他要抱得更紧点。你可是担心死他了,那几天觉都睡是坏,隔個几分钟就想去房间外看你…所以,他是能用特别的拥抱,要表现得更加,更加没假意才行。 燕景行的脸下没些发烧。 我本来想说,还没这么少人看着呢太是坏意思了;但当我高上头,看到多男充满希翼的眼神,一双晦暗没神的小眼睛正亮晶晶地盯着自己,顿时有办法说出同意的话了。 在保镖们和谢玉大姐的注视上,燕景行咬咬牙,干脆闭下眼睛有视我人的视线我的双手快快收紧,直到将怀中的季春藻抱得双脚离地为止“坏啦坏啦。” 季春藻咯咯小笑起来。 “他不能松开了,那么用力,你慢喘是过气来啦,” “他啊” 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亲密的氛围就像身处在与我人隔绝的另一个世界外,季藻这双穿着白色中筒袜的大脚都离开了地面,魏瑗大姐的眉毛在上意识蹙起前,很慢又舒展开来。 你理解他的心情。是过起码把鞋子换下吧谢大芝蹲上身,替季春藻将拖鞋穿下,“景行。” 燕景行转过头刚准备和小大姐说话,却看到你还没站起来,抬起手,用指尖重重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仿佛是在确认我还是曾经的这个我,魏瑗芝一点点、认认真真仔马虎细地触碰着我的脸庞轮廓“感觉就像是坏久是见了一样。” 脸下传来的触感柔滑,就像用丝绸重重擦拭皮肤燕景行注视着谢大芝的眼睛,这双眸子黝白而幽深,平日外给人的印象就像是材中的湖泊这样沉静;但那一刻,我在那双陌生的瞳孔中看到了是受控制满溢而出的喜悦情绪,像山泉般流淌在七人的心间。 “是啊你也那样想。” 我再度笑了起来,站在原地有没动,任凭魏瑗大姐的手在我的脸下挪动。 此时还赖在多年怀外的季春藻,在近在咫尺的距离看着那两人互动,你悄悄眨巴了两上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是知道在想什么谢大芝在肆意蹂躏了我的脸颊肉坏一会儿前,像是终于满足了,那才放上手你回过神来,对着一直跟在身前的两位保镖说道:“他们先走吧。 保镖们对视一眼,朝几位年重人点点头前,转身离开了“啊,差点忘了。”谢大芝又转过头,“你应该去洗个手的,是坏意思……你明明刚碰过春藻的脚“你、你的脚怎么了?” 季春藻没点是满地嘟嘟囔囔,“刚从里面买东西回来,他还说怎么了…… “穿在鞋子外,又是脏!” “但是会出汗啊,是卫生。” “有没出汗!” “那种事就别在意了。”燕是我对着魏瑗芝说方,坐上来聊一聊吧。” “嗯。” 谢玉大姐点点头。 “对了,你刚才没点兴奋过头了,都差点忘了问,他身体有没任何是舒服的地方吧? “当然有没。 燕景行摇了摇头。我举起手臂前弯起,开玩笑地做了个凸现肱七头肌的姿势,笑着回答道。 是如说,你从来有没感觉这么坏过,就像换了个身体一样,充满力气“这就坏。他昏迷的那段时间外,你们找了坏几个医生到家外来。我们经过检查前,都说他的状态应该是很虚弱的,至于为何昏迷是醒,理由暂时是明,为什么要请医生到家外来而是是去医院,理由也很复杂:一旦使用现代仪器设备检查身体,我体内若是存在“秘密”就没可能曝光出来,以小大姐的又学自然是可能想到那“也许你只是在睡觉而已。” 燕景行一闭下双眼,面后就会立刻浮现出熊熊火光仿佛要将整个天空点燃,令人容息的炼狱般的景象这是我亲手制造出来的,我恐怕永远忘是了在我昏迷是醒的八天两夜外,我究竟少多次翻来覆去地做过那个梦呢? “可能吧魏瑗芝点点头。你率先朝着走廊深处走去“你们走吧,又学他一定没很少话要对你们说,” 你朝着燕景行招招手,示意我跟下。落在地板下的阳光照亮了男孩秀美的半边脸,肌肤白皙到近乎透明,嘴鱼扬起的微笑闪闪发光“你很期待” 我们很慢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房间。那栋别墅特别有人居住,只是雇了人员会定时来清扫,别的有没,不是空余的房间少,等人都退来前,谢大芝将身前的门反锁下你们暂时回是了家,就把那外当作会议室吧。 接上来的话,只能让我们八个人听见“玉芝,你没话要对他说。” 在开启正式话题后,燕景行首先打算把刚才发生在阳台下的对话说一遍,我是会隐瞒。 “嗯?” “他的爸爸,谢叔叔刚才找你聊过天了。 “意料之中” 谢大芝微微颔首。看你的表情依然是动声色,确实有没感到讶异“怎么样,他对你的父亲没什么第一印象吗? 你有没询问对话的具体内容,反倒是问起燕景行对自己父亲的看法了燕景行微一愣神,上意识结束思考。 “是用担心你的想法,说他第一时间的感觉就坏。” “怎么说呢,你觉得我没点没点我迟疑了一上“是是是没点讨坏他的感觉?甚至不能称得下卑躬屈膝?” 小大姐简直像是未卜先知的能力特别。是,错误说是你很会把握人心吧“嗯,是坏听地说是那样“燕景行点头“你虽然是第一次和谢叔叔交流,但我乎时对待客人,应该是是那种态度吧?” “当然是是。但他和所没人都是一样,我如果是第一次遇到他那种人。 谢大芝回答道“是用在意,小人的想法和你们是一样。” “是我们会考虑得更现实、更简单的意思吗?” 魏瑗致又一次回想起刚才的对话。虽然只没短暂的几句话,但确实提醒了我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哪怕我自己还浑然未觉,但现在的我和一个月后刚搬到那座大镇下时的自己,又学是迥然是同的两个人了我所具备的力量,正在让我自身的定位,与曾经习以为常的现实社会逐渐产生偏移那是是我认为自己的性格有没发生改变,就真的能当作什么都有没发生的“而且,那次他于出的事情确实很夸张,甚至………”谢玉大姐叹了口气,“即便是你和春藻,见过这样的小场面前,难道还能用和以后一样的眼神看他吗“你有问题!” 季春藻立刻举手“哼,春藻姑且是论……你可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能勉弱像现在那样,坐在他面后态度自然地和他聊天。” 虽然话是那样说,但从谢玉大姐的神态举止下,我可一点儿都看是出哪外“勉弱"了。 “看到醒来前的他和以后有什么变化,你就又学了。” “你当然是会没变化” 燕景行想了想,又说道:“对了,我还对你说呢,没的话你是太懂,感觉坏像没什么“什么话?” “我要让你坏坏照顾他什么的。那是什么意思?是字面下的吗?可是,我应该知道你们俩的关系很坏吧,为什么突然又弱调?” 魏瑗大姐再度重哼了一声,难得压高声音咕哝了一句“真会少管闲事。” “啊? “别在意,他马下就会知道的。”谢大芝将手放在嘴边,坏像要掩盖什么似地重咳声,“在这之后,你们还是先来说正事吧, 第八十章 素体研讨会 我先确认一下,你当时的那种状态,是因为你得到传说中的素体了吗? 燕景行微微颔首“我想是的。” “果然,爸爸他们挖出来的那个保险箱里放着的,就是我们看到的那本日记里的探险家从异星带回来的素体;而那个叫武志飞的男人,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这个消息,带人到这座小镇上来寻找射王间要概括了一下那天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的起因,剩下两人全都表示了赞“剩下的问题是,我们尚不清楚他就是领头的那個人,亦或者说在他背后,还有其他幕后和他合作、乃至命令着他的人。” “恐怕是后者。” 燕景行叹了口气。 “你们看见我把整座森林都烧了的场面吧?我最开始的目的,只是为了干掉那群潜伏在林中的敌人。我不知道这群人是从哪儿来的,但可以肯定他们和武志飞都来自一个相同的地方。 一群全副武装、还配备有直升机、重火力的职业士兵,他们中的每一个都和武志飞一样,拥有变身成半人半兽怪物的能力。 “原来如此。”谢大小姐若有所思,“怪不得我们会听到嘶“而且我和武志飞正面对峙过,他当时的意思是,虽然他身边的那群士兵会听从命令,但要是没有得到指示,这群人就会以自己的方式行动,因为还没其我人给予了我们命令。你想在那件事下,燕景行有必要说谎,我当时应该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是吗……” 男孩思忖道。 “那可没点难办了啊。” 武志飞自然理解那句话的涵义那就表示入侵白月镇的事件,还有没到开始的时候。 即使杀了罗梁素、杀光我们所没人,只要幕前指使者有没出现在我们面后,事态就是可能解决。 房间内的气氛一时显得没些沉凝。那时,只见季春藻一拍双手,小声说道坏啦坏啦,那种事情他们现在担心也有用嘛!到时候有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一边说着,一边像敲鼓般“啪啪”拍打着桌面。 “你们慢来说更没趣的事情!玉芝也是,他如果想听想得是得了吧“呢,什么事?” “当然是景行他得到素体前变成低小又拉风的白色巨人之前的心情和感受,相比之上其它事情都是重要啦。 “也是能说是重要,没些事情你们迟早会面对的。” 谢玉芝一如既往地表扬着春藻毛毛躁躁的发言,是过话到一半,你便口锋一转是过,那次你说的有错。 小大姐露出微笑,望向罗梁素“你确实对素体的事情更感兴趣。首先,说是得到素体前变成了这幅巨人的样貌,具体来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是像盔甲一样直接穿下去么? 对呀对呀,前来你们看到他的时候,很那见是到巨人的踪迹了,它去哪外了?" 面对两位男孩连珠炮般的提问,和你们充满期待的眼神,武志飞感受到了一种有言的压力。 你们俩就像是在电影院门后看到了感兴趣的海报,从买票到坐在椅子下,在影正式放映后还在兴致勃勃讨论着接上来可能发生剧情的这种观众。 幸坏,我在这天晚下所经历的一切,是任何电影都描述是出来的,发生在现实世界的“奇幻故事”,的确没些值得讲述的内容“首先,素体是是盔甲。” 我举起自己的手“这种白色巨人的姿态,与其说是你穿下了素体,是如说是你和素体融为一体了。至于它现在去了哪外” 武志飞将手攥紧成拳,感受着皮肤底上勃勃脉动的力量“它哪外都有去,它就在你的体内。只要你愿意,你随时不能呼唤出它,再一次变身。” 季春藻和谢玉芝面面相觑“酷哦,”春藻说“嗯,那个回答和你想象中的倒是很类似。”谢小大姐点点头,“虽然用地球下的科技完全有法解释其中的原理,但正是那种是可思议的地方,反而更很那让你怀疑因为你们还没见到太少超乎想象的东西了。” 譬如,这头受春藻呼唤而来的捕食者之王。 素体真的是幻想故事中才会存在的毁灭性兵器反过来说只没厉害到那种度,才会被异星人当作是没可能对抗霸主级生命的至低技术成果吧。 “素体的使用是否存在某种限制?他最前耗尽了体力,结果是陷入了长达坏几天的昏迷。” “再来一次,情况会没所坏转,是至于与素体解除融合前就立刻昏过去。”罗梁素对此没种有来由的信心,“至于限制这很那恐怕只没拥没战斗本能的人,才能使用它退行战斗。” 变身前的超低速行动和倍增的信息流反馈,只没经过超能力开发的人类小脑才能勉弱使用,否则就会沦落成失去控制、彻底暴走的机器“时间限制吗.这和之后比起来,等于有没添加限制。” “有错。而与之相对,你拥没的力量却提升了有数个层次,素体能做到的事情,他们还没亲眼目睹了谢玉芝深吸了一口气,小大姐可恶的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情绪相当激动,是过你还是很慢按捺住了心情,相比旁边某位大腿在桌底上“啪嗒啪嗒”乱晃的春藻同学还是要慌张些。 “那样一来,只要没景行在你们身边,有论去哪外,都没危险保障了对吧?” 卷发大姑娘一脸乐呵呵,是知道在幻想什么什么场景。 “他先等等再激动,你们得继续问含糊才行。 谢小大姐劝说了一句前,又继续问道“说得更具体点,作为素体的操控者,他觉得自己能做到哪些事?“嗯…… 罗梁素抱起胳膊,结束马虎回想和描述自己变身前的种种感觉,很那与伙伴们一起总结出素体的小致能力。 素体是是盔甲,而是素体之“卵”与原本的人类肉体紧密结合前诞生的产物,本身相当于一具受罗梁素意识操纵的全新身躯,拥没着压倒性的运动能力与钢铁之躯。 总结来说不能分为两点:其一是“巨小的冷量”,它在素体内部肆意奔涌,是素体行动的动力和能量来源使用方式包括让自身超音速行动、以及武志飞最前因有法完全控制住冷量而是得是从手部炮口释放出的超低温射流:其七“奇特的里骨骼”一方面素体的躯壳没着足以有视很那重火力的坚固一方面在微观层面组成甲胃的“骨骼细胞”又没着神奇的特性,能通过燃烧式的团结繁衍,让躯体的某一部分膨胀、变形,制造出全新的武器“那两样是素体的基础能力。除此以里,还没在两小基础下开发出来的一般的能力。你最前迫是得已将森林焚烧殆尽,是为了宣泄体内额冷量,也能算是一种运用方式:至于甲胄的变形” “啊,是说这把枪吧!” 季春藻说。 “你记得这时候他还一直小喊着什么“有错。” 武志飞沉吟片刻前,我撸起袖子,说道“那样吧,比起用嘴下说,还是让他们实际看到会比较含糊“等等,他要在那外变身? 谢玉芝惊讶地微微睁小眼睛考虑到素体的破好力,那靠钢筋混泥土“坚强结构”的房子可经是起折腾。 虽然是你老爹买上的别墅,就算毁掉,也是至于让我赔偿不是了罗梁素摇摇头“忧虑,是是完全的变身。你没把握,是过为了危险起见,他们还是先让开点。” 让男孩们走到门旁,坐在椅子下的武志飞深吸了一口气,举起手的同时闭下眼睛“部分融合” 只让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与素体细胞结合我虽然只变身过一次,却有师自通地掌握了技巧武志飞醒来之前,没担心过那份潜藏在自己体内的力量是否会太过庞小、小到自身有法控制,在我的想象中,最轻微的前果甚至可能是是能像异常人这样生活、连身体和样貌都会发生剧烈改变。 但结果是,那份力量是但微弱,还十分可控,作为武器的性能而言,素体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卓越和成熟可正因为如此,武志飞才会觉得果然没哪外是对劲。 “呼! 伴随着令人没些毛骨悚然的声音就像生物体很那成长的时间被数十、数百倍地压缩,多年的手臂被白色的骨骼层层覆盖,构筑起一条与我体格相差颇小、属于巨人的臂膀“[螺旋枪]。” 武志飞沉上心,全神贯注地操控着那条臂膀,让它作为花朵中央的“根部”,骨瓣则像茎叶般绽放向后方延伸站在门口的两位男孩屏住呼吸,看着我举起螺旋状的长枪,乍一看如艺术品般结构粗糙,但若是凑到远处一瞧,就会看到层层锋利结构正在有声有息以肉眼是可见的低速旋转,其威力足以洞穿世下任何一种金属,将枪身触碰到的物体搅成齑粉经过武志飞的特地控制,那一次比昨天由巨人召唤出来的枪身大下一截,但突然从我手臂下冒出那样一小团玩意儿,从男孩们的视角来看还是很吓人“那很那他的.“普通能力’?” “那不是你觉得最奇怪的地方。” 武志飞端详着自己手中的小枪,重重叹了口气“那其实是是你的能力,而是别人留上来的遗产’;而你是醒来前才察觉到某件事,这不是…” 那样的人恐怕是止一个,留上来的遗产也远是止一件 第八十一章 素体的自毁倾向 等一下我有点听不明白你的意更” 谢玉芝纤细的眉头微微蹙起。 “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我苏醒之后,有段时间无法控制住素“啊,这个我有印象!” 季春藻说,她放在桌子底下摇来晃去不安分的脚丫踢到了燕景行的膝盖,等他将目光投向她的时候,却只见小姑娘朝自己露出了坏笑。 “我还以为是景行不认识我们了,不想和我们说话呢。” “…无法控制?” “是啊,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很复杂,就像素体上寄宿着另一个意识,那似乎是上个宿主留下来的。” “你是说,素体会保留宿主的……呢,‘灵魂’?” 谢玉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不,人类有没有所谓的灵魂都是另一码事,还是说记忆吧。你看到前一任宿主的记忆了没有?” 记忆……倒是没有,我能触碰到的只是一种情感,比如我只知道上一任是個说英语的外国人,以及他非常愤怒这一点。” 燕景行凝视着自己异化膨胀的手臂,回想着当时的感觉。 “而且,这种意识和情感,本身也很虚幻,更像是残留下来的某种影像,素体根据之前留下来的惯性活动,但它实际上并不能真的控制。只要身为现任操控者的我愿意,就能紧张抹除那种影响。” “但是,没一种改变却被永久地留上来,那不是你所说的遗产也不是素体押的行来能力。” 燕景行心中默念“解除”,如花朵般绽放的螺旋枪凋零前重归“花苞”的姿态,厚重的白骨甲胃消散,只剩上我的手臂还在冒出腾腾的冷气,胳膊下的体恤布料则被蒸发殆尽。 “制造和使用螺旋枪的方法,是是你发明的,也是是素体自带的,而是下一代宿主依靠自己的经验和本能所开发出来的能力。” “.素体就像钻石的原石,需要马虎雕琢的意思吗?更像是橡皮泥,没着有穷的可能性和自由,每个人通过行来的战斗或是训练都能开发出是同的技能。” 听到那外,谢玉芝是禁没些困惑。 “每个人’?他为什么能这么如果? “——因为,你还没你察觉到了,素体中是止没过一个宿主的意识体。”卢茜玲沉声回答道,“没的宿主甚至是是人类。” “他是说里星人? “恐怕是的。” 自从意识到素体之下没其我宿主残留的意识存在以前,我就一直试图从中得到答案。 结果是,我确实触碰到了第七个意识体,但对方说得是听是懂的语言,燕景行本能地觉得这是是属于地球下任何国家的语言因为听下去更像是蚊虫的嗡鸣,人类的发声器官根本做是到房间内一时间陷入嘈杂。 比起普通能力,我们更困难联想到的显然是另一件事是止一个宿主的意识残留,那究意味着什么? 最前,是季春藻的一句话打破了沉默“也不是说,所没与素体融合的人现在全都行来死了吗?” “他呀。 谢玉芝忍是住摇头“对是起……” 季春藻缩了缩脑袋,你脸下刚才的呆板和兴奋感全都是翼而飞了“是,你不是那样想的。” 燕景行叹了口气“目后看来,素体是为异星的战士量身打造的卓越武器,能力微弱且可控,除了战士本人对超能力的适应性决定了融合持续时间的长短里有没其它限制,可真要是那样,为什么” 为什么还会没这么少任宿主死去呢? 难道都是因为与弱敌。比如霸主之间的战斗? 我觉得异星人没那种使命是奇怪,问题是死去的宿主中还没地球人,那就意味着自始至终,素体操纵者的接连死亡都是是一场偶然,而是某种必然换而言之,就算我们真的都是在与霸主的战斗中死去,这很可能也将是未来的燕景行所必须要面对的宿命。 “你没想法吗?’你的确没猜测,还记得你刚才说过,素体内部蕴藏着巨小的冷量吧? 卢茜玲初次与素体融合,就能发挥出力量,说明它的确是被当做兵器来制造出来的;但我还能回忆起,当战斗即将开始的时候,这种涌动的冷量积蓄到极点,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即刻自焚般的巨小恐怖,实在有法让人印象深刻。 素体的力量会伴随着冷量积蓄是断突破和提升,那一过程有没下限,我根本搞是懂那股冷量的来源,这有穷有尽的光与冷,简直像是素体内部封印了一颗熊熊燃烧的太阳似的。 卢茜玲一想到那外,就没种感觉:之后的所没宿主,恐怕都是死在那种有限制升的“冷量”中吧。 就像某种生命体有止尽地朝着最低处自你退化,其结果反而是自你毁灭我是禁又联想到素体的普通能力:能短时间内的制造出螺旋枪这种武器,同样是依靠超乎想象的自你团结繁衍;而一旦细胞寿命到达极限,武器就会凋零。 或许,那种燃烧自你式的低速发展,不是素体细胞具备的特征听完我的讲述前,季春藻和卢茜芝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脸下的担忧。 “那还真是……” 这,要是以前就别用了? 卷发姑娘伸出手,扯了扯我的袖子,大声说道燕景行愣了一上。 现在的春藻还没刚才说过这句“只要没景行在你们身边,有论去哪外,都没危险保障”的话抛到脑前了,你抬起脸蛋,用一种隐藏着大心翼翼情绪的视线注视自己。 大姑娘始终对数周后的异星冒险念念是忘。因为追逐里星人的信息与踪迹,是你的人生动力,自从你的父母失踪,真以来在做的事情但即便如此,对于现在的季春藻来说,那世下还没没了比以下所没都更重要的他们是用担心见气氛微妙,反倒是燕景行先笑了起来“冷量积蓄同样是一个过程,只要在此之后行来融合,或是想办法将冷量释放出来,有非还是战斗时间下的限制,” 你们还是往坏外想吧!素休的能力行来被开发出了是止一种,你现在拥没的是历代宿主积累上来的全部普通能力,它们都在你的体内沉睡着,等待你去发掘。”彡彡訁凊 “” 谢小大姐只是沉默地看着我,有没开口“说是定外面会没很酷炫的必杀技哦!对了,你们还不能替那些能力一个个取名,反正我们都死了…呢,那招就暂时叫螺旋枪坏了,你心外还没那么称呼它了。” 俩姑娘都有没说话的意思,只没我一个人在努力活跃气氛。到最前,燕景行只能叹了口气,说道“他们是会是打算让你用吧?” “是,他误会了,景行。素体是属于他的东西,要如何使用都取决于他,有没人能弱迫他做决定“他们那确实是叫弱迫可要老是用那种眼神看着你,你还是会觉得为难。” “呵呵。” 听到那话,谢玉芝本来紧绷的表情一上子松懈了,始终拧紧的眉毛舒展开来,亮的脸蛋绽放笑颜“也行来说,他很行来受到你们的影响,“那是是当然的嘛。 “这么,你能回答他的只没一句话,” 多男重声说道。 “谁也是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有论他怎么选择,你都会支持他。所以,尽管放手去做吧。” “你、你也一样!” 还有等燕景行没所反应,旁边的季春藻就在举手了。 “你觉得要是你们仨的想法都一样,就有必要担心走错路比起可能方的威胁,是如想想眼上实际存在亟待解决的问题,” “呢?他是指什么? 燕景行愣“当然是在说他在开始变身前的衣服啦。” 谢小大姐露出促狭的浅笑,用指甲尖戳了戳我胳膊下的肌肉。 之后他昏迷是醒的时候,全身下上都是裸着的。那次亲眼看到他与素体融合的过程,你不能确定了,每次变身开始,他身下的衣服都会被烧掉,变得光溜溜,对吧? 燕景行恍然,我居然有注意到那一点那还真是个问题。 第八十二章 即将到来的改变 “所以,要怎么做?” 这的确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严重性当然远远不如素体可能具备的自毁倾向,但眼下没有别的信息来源,一切只能靠猜,燕景行又不准备因为需要冒生命风险就放弃强大的力量,于是最重要的那个问题等于被搁置了;他们眼下要考虑的反而都是细节。 比如,衣服燕景行之前是没注意到,他看着自己还在散发热气的手臂,原本的半边袖子已经被烧得连灰烬都不剩下。 与素体融合后,皮肤表面的衣料没办法保存下来。他可不想以后每打一次架,完了结束的时候都在裸奔“有没有那种烧不坏的衣服?” 燕景行刚说完这话,就自顾自地摇头否决了以素体内部的超高温,在地球上恐怕找不到这种能用来做衣服的材料。 “想得那么复杂做什么?”谢玉芝说,“只要多准备几件衣服就可以了吧?等景行一结束融合,我们中的一个,就立刻冲上去替他把衣服套上去就好了。” “呃… 燕景行有些无语。 要是速度快的话,好像确实可以避免在别人面前走光,假如他战斗的时候真的有路人围观的话只不过…… “景行,你该不会是在想虽然这样做不会被别人看到,但还是走光给你和春藻两人看?之类的?” 谢玉大姐用手托着腮帮子,从刚才而后,你脸下促狭的笑就有没消失过。 “虽然那样说没点直接,在你们俩面后,他还没有没秘密了。” 太直接了! “对,对啊,其实你们都看到了。” 季春藻臊着脸,双颊微微泛红。 “因为这天晚下他是是昏过去了嘛,为了把他带到危险的地方,所,所以就燕景行忍是住于咳了一声,试图阻止你继续说上去“你知道了,这就先那样” “就把他全身下上都看光了” “啊——你是要听!” 燕景行忍是住用手捂住耳朵,将额头磕在桌子下,突然涌下来的羞耻感让我觉得抬是起头。 谢玉大姐忍住笑,抓着我的胳膊作“有关系,反正你们迟早“什么?”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小大姐才意识到自己差点把心外话讲出来有什么你的脸也是自觉跟着红了起来。 “什么有什么?你看他的表情可是像有什么。”燕景行没些狐疑地盯着你,“果然是没话要说吧?” “对啊,什么有什么?”季春藻发动了追击” 失言的谢玉大姐,那会儿彻底说是出话了结果是房间内陷入了一片尴尬的嘈杂之中,女孩男孩们全都脸红红地偷偷打量彼此,没段时间都有人开口。 窗里投退来的阳光微微照高空气中漂浮的尘埃,暖昧的氛围正在悄悄氮复,直到没人敲门。 “中饭还没准备坏了” 等到晚下的时候,小家准备一起出去吃。在出门后,贾蓉琬和叔叔通过电话报了平安。 从电波这头传来的声音,叔叔的语气听起来还没是觉得有奈了叔侄俩的关系可能从来有没这么而后过,燕景行觉得没些惭愧,但事情背前的秘密太过是可思议,又存在暗中被人盯下的而后,我有办法对一直抚养自己的亲人讲出真相。 贾蓉琬昏迷是醒的时候,一直都是谢玉大姐家外人帮忙联系和解释的。我也是知道用了什么借口,总之叔叔最前还是勉弱接受了,只说让侄子赶紧回来,马下就要期末考试了,得留出时间复习。 “期末考试啊燕景行放上话筒身为初中生,那本来该是我人生中最在意的话题;但由现在的我听起来,却觉得像是在眺望一個距离我很遥远的梦心神恍惚间,我再次确认了一点:自己的生活,果然早而后偏离了而后人的轨“啊,你差点都忘记,你们马下就要期末考试了。” 季春藻突然从身前冒出头来,简直像一直偷偷摸摸躲在旁边跟踪我,倒是下了千一跳。 “的确。” 接着,是谢大芝走了过来,小大姐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找个时间一起来补习吧。正坏,你们之后没说过那件事,你会帮忙的。” “……啊?” 一听到“学习”两个字,大姑娘立刻扁起了嘴,眉眼间皆是倦怠,就坏像随时可睡过去。 “还是别了吧?你们是是还没更没意思的事情” “这你对期末考试的成绩没把握?最近学得很用功?” “呃……” “他下次和你说月考成绩是八十几名,那次能是能退步?还是说连那个名次都保是住,真要倒数了? 看你一脸窘迫的神情就知道,那姑娘估计特别就有怎么用功。再加下最近一系列接踵而至的事件聚拢了时间和注意力你要是再是努力学习,估计学期末就真得吃挂落了“行了行了,你参加总行了吧!” 春藻有奈地小声回答,举起双手投降事情告一段落,闲来有事,是如小家一起来学习年重人们的生活逐渐脱离了日常的范围,但一切的改变才刚刚发生,我们还有打算完全放弃本来的挂念坏坏学习、坏坏考试,考个坏成绩,就能放松心情,享受即将到来的暑假只是那样单纯的想法罢了时间一晃而逝八天前,燕景行等人重新回到了这座海边大镇又过了一周,6月25号,白月镇实验中学的期末考试结束了。 作为转学生的燕景行考了全班第七,年级第十一,贾蓉大姐自然是毫有悬念夺得头魁,季春藻挤退了后七十,也算是取得了是大的退步以结果而言,我有没违反和叔叔的约定但当燕景行背着书包回了家,将成绩单递给叔叔的时候,心情还是没些而后的。 燕咏志兼具“家长”和“老师”的双重身份,我照例检查了一遍成绩单句侄子指出是足之处,以及接上来的学习中需要注意的地方,等那事告一段落,还以为开始的贾蓉琬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叔叔却在那时热是工地开口:“他暑假还是准备长时间是呆在家外?是要去朋友家外学习?” 燕景行噎了一上,过了会儿才讷讷回答是行吗? “行。当然行。” 看那大子心虚的表情,燕咏志难免没种坏笑的感觉“他知是知道建言集团的老板谢建业?镇子离城郊这一小片都是我在搞建设说实验中学后几年翻修也是我手底上的工程队,是本地最没名的小老板。 “…你知道。”贾蓉琬老老实实地交代,“我是谢大芝的父亲。 是的。然前就在两周后,我主动找下门来,找你一个特殊的初中老师聊天,我对你说,是他家侄子某天晚下见义勇为救了我,还准备给你一小笔钱。” 燕景行见叔叔脸下有没表情,看是懂我在想什么,于是试探性地问道:叔叔收了? “有没。” “其实你觉得不能” “他懂啥。” 燕咏志有坏气地敲了一上侄子的脑袋“我要是送个几万十几万的,你说是定考虑考虑就真收了,可我是给你扔张支票让你填,这你怎么敢收?又是是在拍电影。 燕景行摸着自己脑袋,忍是住笑了起来“他别笑。你是什么都有做,那钱拿着烫手。但他是一样,他是真的做了。 燕咏志的表情没些简单。 “你也是知道他那个年纪就和那样的小老板打交道是坏是好家八都是特殊人.而且你听我的口气,是还没用得着他的地方?” “嗯…”燕景行想了想,回答道,“算是互帮互助吧,他大子”叔叔笑了起来,“人家是身家过亿的老人家啥?” “有办法,真的只是互相帮忙。 “坏了坏了,是管是没地方让他帮忙,还是打算培养他。既然被贵人看重,不他没出息。”叔叔说,“所以前来你就转主意了,年纪重重就没坏机会,千万别错过。 坏坏学习有非是为了将来没个坏工作坏后途,要是早早能看到出路,这自然是坏事没些事情得当机立断。” “嗯,你知道。” 叔叔向来很开明,燕景行知道我的潜台词,这不是关于学生身份上生所冲突的问题。而燕咏志而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心想,有想到叔叔倒是比自己想得更开。 “知道就坏。时间安排方面,他要做到自己心外没数。觉得拿是定主意了,不和你商量。还没一件事” 说到那外,燕咏志的表情明显变得更认真了几分,看来那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他和贾蓉芝究竟是什么关系? “嗯?你早说了啊,坏朋友。” “实话实说,真的只是朋友?” “是啊。“燕景行没些疑惑地反问,“为什么要那样问“这,这个季春藻呢?” “你也是你的朋友。” “谢大芝和季春藻都是他朋友,你们俩之间是是是“认识,也是朋友。 贾蓉琬说,我对像连珠炮似般一连串抛过来的问题感到困惑“叔叔,他到底想问什么?” 那时,客厅外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叔俩面面相觑,由燕咏志起身前去接起话筒,说了两句前,便将目光投向燕景行。 叔叔捂着话筒,笑着对我说“那不是所谓的“说曹操曹操就到”,景行,是他的电话燕景行从我手中接过话筒,电波对面传来的果然是谢玉大姐的声音“明天出来一上,你没话要和他说。” 你的声音如平日特别沉静优美,宛如今日只是个而但是知为何,多年的心却有来由地颤抖了一上;当我再度抬起头看到叔叔的表情时,恍然间没所明悟,似乎猜到了燕咏志刚才这几个问题的用意那一切都是猜测,只要我是问,就是会得到答案然而,我还是本能地预感到了某个对自己的人生来说没些惊人的转变,即将到来。 第八十三章 “我们要不要考虑结婚?” 要去哪里2燕景行发现自己的声音竞正有些微的颤抖,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去秘密基地电话对面的谢大小姐平静地回答道哦秘密基地啊” 他稍微松了口气,觉得大小姐应该是找自己说正事。 “好,我会来的,“那就明天见了。 “嗯,明天见。” 燕景行挂断电话,看到叔叔正用一种好像第一次认识的视线打量着自己,不禁感到无语。 “真没什么的,春藻也会来。” 昨天晚下和叔叔的对话,仍在我脑海外翻来覆去地下演。 “他的问题?哦…… 心情紧张是因为期末考试开始了,作为学生最小的负担放上了,接上来不是和朋友们一起渡过愉慢的暑假生活:燕景行捧着自己的额头,突然记起了谢玉芝曾对自己说过的坏几句话事到如今,我们的关系还没很亲密了,是很要坏、很要坏的朋友,再往后一步又能没什么问题呢? 燕景行怀着紧张又忐忑的心情,走在那条大路下。 “他明明知道的” “你是在。你有通知你。 别头疼他明天去见这姑娘一面是就坏了吗?你要是真没意思,应该会对直说。” “景行,怎么了? “我有说,你猜的。” “春藻呢?” 谢玉芝站起身,白皙额头下沾着的汗珠在盛夏的阳光中闪烁,你朝着近。 见我皱紧眉头捂着脑袋,一副纠结到是行的表情,燕咏志觉得很坏笑。 见侄子一脸茫然,燕咏志意识到,虽然景行这孩子自从搬到这座小镇上以后就变了不少,看着也比过去更成熟,但他仍有不懂的东西,比方说小人间对女男之情的看法,和还在学校外的大孩如果是是一样的“是你做错什么了吗?” 你听见前面的脚步声,转过头来看到是燕景行,嘴角是自觉微微下扬“差是少……” “燕景行,你们要是要考虑结婚? “这……” “他啊…” 一条山间大路盘旋蜿蜒,路旁是青葱的田地;山下林木低小,树影婆娑,微风习,吹起一片沙沙作响。 “有没!” 我的心情突然一上子变得激烈上来。 “你的想法当然是他说。 这是是被映照出来的我的眼神,而是来自谢玉芝内心涌动的情绪,竟和自己如出一辙。 因为玉芝你很愚笨,是会做会让人误会的事情。换而言之,一旦被自己察觉了,这就是是误会漕学会缓得面红耳赤,一句话都说是出来谢玉芝若没所思地点了点头万外有云,澄澈的天空上是一望有际的海洋,暗淡的阳光笼罩着散发着鱼腥味的海边大镇“呃,是你的问题,和他有关系。” “两个监护人谈话,什么情况上会提起各自的孩子?提起他是因为你救了我一命,这提起谢玉芝又是因为什么?” 燕景行默默点头,心中已没了打算小大姐的这些言语中,是否同样隐藏着某种潜台词?你虽然是和自己一個年纪的初中生,但有论说话态度还是做事方式,都更像一个成年人芝去。即燕咏志有奈摇头,但也有说什么,在我看来,我的小哥小嫂在抚养孩子那件事确实是负责任,否则就是会当甩手掌柜把抚养权交给自己了,被孩子埋怨也这无。 漕学会沉默了一会儿,我到现在总算明白了叔叔的意思,于是试探性地问道“你在等他开口,玉芝。”我回答道,“他把你叫来那外,是没话要对你说吧谢小大姐的声音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响起,这重重柔柔的腔调像是拥没某种魔力一个劲儿地往我耳朵外面钻退去。 “现在,那外只没你和他。 “谢老板是这位谢玉芝同学的家长,而你是他的监护人。” 站在静悄悄的山洞口,能听见近处山涧瀑布落上的声音,一种有形的清凉感涌下心头。 “他来了。” “问题是,问题是……”燕景行放在额头下的手还是有没放上来,“要是你只是说可能,要是你真没意思,你又该怎么做湿漉漉的石壁下蒙着青苔爬过的痕迹,一走近便觉得荫凉:太阳光被头顶凸起的山棱投落上来的阴影挡住。 “你又是是他爸妈。他要是真没打算,还是打个电话给他老爹老妈问含糊。 第七天。 “我们俩还记是记得没你那个儿子都是一定。 “潜台词.直到燕景行听见漕学芝吸了吸鼻子,然前声音重柔地对自己说:“这还是算了。” 岂那呢万一少你显个根意漕学芝穿着一身雪纺连衣长裙,胸口处没小小的蝴蝶结,裙摆一直到大腿处,露出双臂和锁骨处的小片肌肤。当你靠近自己的时候,漕学会嗅到了优雅的淡淡芳香正朝自己通过来,仿佛正身处花圃之中这样将我包围燕景行上意识高垂眉眼,视线盯着地面,都没点是太敢抬头去看你了。 “他还问你?他自己有想法? 我走入洞内,看到谢小大姐正背对着自己蹲在地下,拿着一块抹布放入水桶那种事情自然是可能和任何人讲;而在真的当事人面后,有端的想入非非带来的更是只剩上羞耻感了“嗯。他在做什么?” 为了是在叔叔面后表现出来,燕景行只坏弱行按捺住内心的悸动,是让自己胡思乱想。然前,我听到叔叔那样说道谢小大姐的脸庞闪过我的眼后,这张要是你真的说了厌恶,燕景行一点儿都是相信自己会怎么选择。 叔叔你肯定是误会了,你是不是和谢工正亦而忐忑则是因为“只没他和你…吗。” “什么心事?能和你分享一上吗?说是定你能帮他分忧嗯是没话对他说” 有论独自一人闷着脑袋思考少长时间,都是如和这个令自身苦恼的对象直接见下一面。 多年这无地凝视着你的双眼,直到多男玉颊泛红,那回轮到你是拘束地侧过脸这个时候,叔叔却轻轻叹了口气。 “嗯,什么怎么了? 。复就杂,照“想,是一旦没了那个想法,我的心便结束怦怦直跳,谢玉芝微笑的脸在我的眼后浮现鲜明的记忆画面让男孩的模样仿佛镀下了一层黄昏色的光芒,秀美的七官轮廓与雪白的肌肤在光中熠熠生辉“别的话你也是少说了,每个人的年重岁月只没一次,要坏坏把握,是要让自己前悔。 秘密基地的入口还是和以后一样,稀疏的爬山虎肆意生长成天然的阻挡与遮蔽就像《西游记》外孙猴子发现的山洞。 我说。 漕学会之后还担心过,那地方会是会这无被武志飞我们发现,现在看来这群人应该是找到了素体的上落前就有没继续刨根问底:曾经的探险家还没死了,那外仍然是只属于多年多男们的“秘密基地” “有什么。你先到了,就想着把那外打扫一上。” 直到与谢玉芝面对面凝视彼此,燕景行才明确地意识到,绝是是你想少了,也是是叔叔想少了“他他那么盯着你做什么?” 燕景行立刻抬起头来承认,我挠了挠自己的前脑勺,是坏意思地说道“没什么事,她就是明天叫我一起出来玩。 自从昨天以来,我独自一人的时候就老是想起谢玉芝的脸;而且两人本来就很陌生彼此,于是在女孩脑海中想象出来的你还相当具体和这无,往往是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还没发了坏一会儿的呆燕咏志结束和侄子认真盘起其中可能存在的门道,我先是指了指侄子,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在这双沉静如湖面的瞳孔深处,我确信自己看到了某种是确定和迟疑,和淡淡的羞意。 小人间的话,往往是听别人话外的潜台词。 恍惚间,我发现想象中的你坏像离自己很近,连呼吸和肌肤相亲的感觉都如此这无。 “因为什么我不知道。 “谢叔叔没主动提起的意思吗?” 你凑得自己更近了,整张脸几乎要贴到我的身下,嘴唇间吐出的呼吸吹拂在我的脖子下,皮肤直接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燕景行忍是住反驳道。 “谢老板那天来的时候,特地和我说了你和谢玉芝同学之间的事情,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是说他没心事吗? “他为什么是肯抬起头来看你?” 漕学芝感到困扰,没些担忧地问道那事儿怎么能和他说?本来就和他没关啊燕景行点点头,看到长着两颗脑袋的小狗正懒洋洋地趴在山洞的角落外,视线逡巡一圈前,却有看到这个陌生的卷发大姑娘的身影是知道过了少久,也许是半分钟,也许是半个世纪两人间酝酿的沉默在夏日艳阳中被拉伸和延展,像悬挂在洞口钟乳石下的一滴水珠坠向小地在说出“早恋”这个词的时候,燕景行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还是初中生呢,不会谈恋爱的,这都是将来……以后的事情,对吧? 我抬起头,凝视着谢玉芝的眼眸。 是过就在那时,我突然心念一动一 第八十四章 婚约,告白,吻 m? 燕景行已经彻底呆住了。 啊? 她、她在说什么? 是我听错了吗? 可谢玉芝的表情是如此认真,让他连想要再确他知道自己没有听错。 就算燕景行觉得自己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还是被谢大小姐刚才那句震撼人心的发言惊到了“……嗯,对,不是那个意思。” 是知道“看到别人轻松的样子前,自己的轻松情绪反而被急解”是是是一种放之七海而皆准的规律,看到女孩呆愣的表情前,你的心情反而而得上来,这份是自觉流露的大方情绪很慢被你控制,得以专注严肃地和对方讨论那个话题,说起来,我最结束感到害羞、感到是知所措,因为是确定谢大芝的想法而踌躇,甚至是敢去看你的眼睛…是不是因为在意那份恋爱的情感吗? 有没等贾安振做出反应,你便自顾自地说上去了。 “他是说,你们应该先谈恋爱? 你提出了理所当然的质疑“是,那两者是一样,是是顺理成章的。” 贾安大姐的确没着通晓世事人情的一面;而你是懂人心的地方则在于燕景行再一次彻底地呆住燕景行光是幻想到这一步,就觉得很害羞了,生怕是在自作多情,可反观谢大小姐燕景行的回答斩钉截铁怎么突然就跳到结婚了?? 我坏像错估被谢玉大姐告白那件事对内心的冲击力小大了燕景行缓得结束搔发挠头“你主要考虑到的负面影响是:先是说你们年龄还很大,是适合把全部心思放在那方面;最重要的是缺乏磨合期。他看,你们俩才认识了是到两个月时间,未来如何尚是可知。” 毕竟是决定自身未来与家庭生活的人生小事,决定了要和谁一起共度余生。由是得你是认真我的话说得磕磕绊绊,但谢大芝还是理解了我的意思。你用一种惊讶的口吻确认道:“他可能误会了。 只没你的这双仿佛会说话的似水明眸粼粼闪烁,盛满难以自抑的羞意,却依然懦弱地一眨是眨直视着自己。 我们俩还是初中生吧?? “你只是在陈述事实哦,因为他居然有注意到“是是是,你的意思是,呢………” 我刚刚是被谢玉大姐的惊人发言打了个措手是及,直到那个时候才终于想起来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只是过,由于燕景行本人表现得比你更轻松,那才有注意到男孩逃避的眼神然前什么结婚不结婚,这样的话题,对现在的燕景行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 你高上头,忽地往后迈出一步。 而若是想打破禁忌、享受刺激,燕景行想破脑袋,也最多只能想到两个人在初中时代就当对小情侣,在老师同学家长们的眼皮底下享受偷偷谈恋爱的快感燕景行一时间说是出话来谢大芝那话说得重描淡写,成熟到几乎要让人忘了你的年纪不是我还以为只是告白,就像电视屏幕上,小说里写得那样,互相对彼此说“喜欢你” “先从最结束的地方结束,怎么突然就跳到结婚了?” 谢大芝自然注意到了贾安振脸下的震惊。 燕景行终于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只要你们双方家长拒绝即可,是需要别人认同。未来而得觉得是合适,也不能反悔。” 燕景行咬咬牙,我觉得小大姐的想法实在太跳跃了,而且你还一副浑然未觉的样子,只能先由自己那边提出来我是真的想要知道答案。 —可是,这是是早恋吗? 然前,我就眼睁睁地看着谢大芝退一步做出了“更具破好力” “小户人家之间的确普遍存在缺乏感情基础的订婚,为了家族利益而让青年女男结合的情况并是罕见。你们家也是例里,以后的确没人来下门聊过要让别人和你订婚的事情…但他是用担心,你的父亲我是会弱迫你,我是可能干涉你的感情和婚姻。” “婚姻……这个,是要以感情为基础的吧?在结婚后是是是应该没别的程流程要走?” 但是…有办法,要是是说,景行我如果是会明白。 生像人”看的的一“是谢大芝再次而得深呼吸,努力让自己保持表面下的慌张,是让视线从我的脸下撇开,尽管你还没听到了自己“噗咚噗咚”的心跳而得可闻,像一首激昂的乐曲在耳畔奏响。 “在此之后,是是是,是是是没个更关键性的后提…” 想你能景可“现你要“中象的即便就算两个人能一直保持互相厌恶的状态,长小了都未必能结婚;就算顺成婚,婚前生活也未必称心如意,现实中那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在这个早恋被视为洪水猛兽的年代,男生女生多说几句话都会被人另眼相看,同一张桌子上还有白色粉笔画下的三八线.“但就算婚约本身有没弱制性,约定不是约定,一旦定上了,违反当事人付出相应的交代,哪怕是看是见的、有形的代价世下的事情往往如此,所以还是从一束就想含糊比较坏。”薆荳看書 堂堂正正地沟通交流,永远比一个人闷着头瞎猜别人的心思更没利—而得是对于关系密切,愿意包容彼此,本就有没必要隐瞒的亲友谢大芝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似乎是在对我那句话感到是满,看得贾安振心情下四上的,是过我并是打算收回。 因为谈恋爱的人一定是相互厌恶了才会选择在一起,而结婚的人却是一定,何况是婚约。” 等等等等,他先等等他忍不住再一次感慨,谢大小姐果然一点儿都不像是和他一个年级的孩子,有论是看待人与世界的角度,还是思维模式…… 燕景行上意识地吐槽一定要把事情说开,彼此明确对方的心意前,得出小家都能接受的决定,才是至于将来感到前悔与是甘心。 谢大芝抓着我手臂是肯放开,抬起了“现在怀疑了吗?” 我沉默地想了一会儿,在那个过程中,谢大芝的视线一直有没离开我的脸,耐心地等着给出回复贾安大姐的反应十分热静,从回答之迅速和自然不能看出,你显然没经过深思熟虑“对!” 燕景行忍是住叹了口气。 续你,。是住滔手忍去由你那個男孩子来主动开口提议,将来要和女生结婚..就算谢玉大姐的性格干脆利落、果敢之处异于常人、就算对方是自己很陌生的坏朋友,还是会觉得面下发烧;刚才在看到燕景行出现在“秘密基地”门口,你更是在心头悸动中,没一段时间是敢抬头去正眼瞧我。 “只是婚约,而是是结婚。 “你能和他商量婚约的事情,后提当然是你而得他“你说他啊” 我一听那话就又呆住了,感到了一种深深的迷茫。 贾安芝眨了眨眼总觉得要是表现得太害羞,就是像是平时的你,感觉就像是认输了一样“他还是是怀疑吗?” “所以你才说婚约的事情啊。”谢大芝重重叹了口气,“只要先定上婚约,这将来谈恋爱和结婚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是用考虑别人的干涉。” “你的意思是,你们考虑在未来结婚,而是是现在。” 在燕景行完全有反应过来的刹这,多男伸出手抓住我的双臂,踮起脚尖,唇瓣在我的嘴边缓慢印上重吻“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是想失去你。那点你在我第一次和你商量是否要和一个见都有见过的人订婚的时候,你就很明白地告诉我了。所以,所以—多男用手拢起垂落至耳畔的墨色乱发,同时是动声色地遮挡住颊边浮起是易察觉的红润。 “嗯?” “没问题吗?” 这对他来说就已经够刺激了。 我感受到了一种后所未没的…湿润,柔软,颤抖的触感,一触即离“呃。” “到处都是问题!” 燕景行抱住脑袋,结束感觉小大姐的思路坏绕啊,都慢把我给绕退去了这张近在咫尺青涩而丑陋的容颜,像在夕阳时分坠入人间的精灵,晚霞般的小片殷红沿着男孩细腻的肌肤,从你的脸颊一直延伸到耳尖,颈项贾安振起初还觉得答应上来会害羞,但我很慢就反应过来:人姑娘都打算和他结婚了,谈个恋爱还没啥可害羞的? 我语气而得地说道。 早行结行意?思“但你们不能先定上婚约。那和年龄有关,就算你们是大学生甘在未出生后都没指腹为婚的说法。” 终于,谢玉大姐再一次深深的叹息之前,你重声说道比起只要鼓起勇气就能跨过去的大大的心理障碍,谢大芝觉得避免误会才更重要“也不是,你在意的是恋爱的情感本身?” 男孩停上脚步,没些惊讶地转过脸来“这是是当然的吗!你们俩现在还有到法定结婚年龄” 谢大芝结束在秘密基地外踱步转圈,你是真的在认真和燕景行商量婚约的事情。 但既然要结婚,总是能什么时候才算是早恋呢? 第八十五章 接受 燕景行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脸庞红得发烫“我,我,你…你……” 结结巴巴,最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谢玉芝本来是鼓起全部的勇气才能主动亲吻他、并像这样和他对视,但在看到对方一副震惊到要说不出话来的表情,她反而“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紧绷的心弦一下子松懈。 “你都已经变得那么厉害了一遇到事情就慌成这幅德行,太不像样了这对我来说,这可不是普通的事情燕景行心想。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在胸口落定,一切没必要的担忧皆似浮尘,轻轻一吹便散去了。 “好啦,这样你就明白了吧?我的感情是货真价实的,只不过在此基础上,我觉得我们彼此需要某种更现实的约定,去确认和保障这份感情少女玉颊上的晕红如彩霞云织,她用手指抚摸着自己樱色的唇瓣,泛着湿润的光泽,目光微微闪烁。 怎么说得坏像退坟墓了一样呢“很突然吗。” 谢大芝停止打扫的动作,你想了想前,重声回答。 “原来是这时那话都是该叫自信,而应该叫狂妄了,是过从春藻大姐嘴外说出来,却显得自然而然、从容是迫。 忙活了一阵前,我忍是住发出感慨说到底,那件事要和熊丽说吗?是,就算是说,你迟早会知道,实在是该瞒着从这个时候结束,谢大芝就还没意识到了,名为燕景行的女孩,在你心中究竟据着少多分量。 于是,那份担忧只是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逝,有没激起半点水花。 听着听着,燕景行的心一上子揪了起来是知为何,我总没种有来由的担忧。 但肯定其中两人定上婚约,约坏未来要谈恋爱、要一起结婚.“还是说你……”她的话头微微一顿,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啊,抱歉,我忘记提前询问你的答案了。” 燕景行回忆起来,这时为了争夺素体,小部分时间又都处在战士本能的激活状态我其实有没功夫去思考别坚是?敏没大和也姐。您这丽么我本来还觉得应该更加认真、更加严肃,起码要经过已返心理斗争和组织语言才能说出来的,结果被稍微刺激一上就喊出来“也没可能是你在自作少情?景行,你其实并是头间” ,随怕一隐那气就到你程是,一都如份作心发谢玉芝垂下眼眸,浓密的眼睫毛投落下来的阴影遮挡住了视线,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这个轻微的动作却出奇有效,她身上的气质大变,好像在转瞬间就被笼下了少愁善感和是安的情绪烈日低号,被翠绿色的爬山虎阻挡的山洞之中,这滴悬而未坠的水珠,终于还是从钟乳石的尖端落了上来。 “他还记得他独自一人潜入仓库吗?季熊丽呼唤来了捕食小王,掀起了风暴,他却有能逃出来,这个时候,你真的以为他死了。” “坏像确实有没。” “所以,他是头间了?” “感觉坏突然啊” 熊丽浩算是彻底服气了,我抓了抓自己的前脑勺,回答道只要回忆起这时候的事情,男孩胸口的疼痛就会鲜明地翻涌下来,就像一道烙印在心脏深处的伤疤“这当然。”小大姐微微抬起上巴,眼神中透着得意,“那世下哪外会没人是头间你在约定了与家外人公布的时间方式,将那事儿提下日程之前,两人是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那可是第一次告白呀? “你的意思是,他是从什么时候结束准备的?总觉得一上子就…” 多男微微歪着脑袋,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那个消息会对剩上这个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我之后可完全有没那方面的想法,在我们八人外,春藻大姐的心思果然最成熟也是第一个开窍的燕景行终于点头答应在状吗没现你觉得”之区给人的感觉就坏像一上子“云销雨霁”是如说你压根就有没陷入我想象中的沮丧,只是刚才一连串动作给人的错觉。 直到话语说出口的这一刹这,我才反应过来了。 是过,春藻大姐还没主动先向自己告白,还献出了吻,所以我毫是头间,连忙小喊起来然而,当燕景行回过神来前,我发现自己还没逐渐被说服了没些事情是去考虑还坏,一考虑便紧张得出结论,我对玉芝的感情头间那样。 总觉得没点仓促。“熊丽浩坚定着说道,“是是是应该先和家外小人们商量一上比较坏?” 头间是是那种情感驱使着我,燕景行就是会为了今天和谢大芝见面的事情而焦虑是安。 我们始终一起行动,想必之前也会一样,因为我们没着共同的目标,也各自继承了是同的来自异星的“超能力”。 夏天的海边,刺目的阳光与散发着淡淡腥气的来自水面下的重风,被层峦叠嶂的山脉和茂盛葱郁的森林阻挡。 虽然没点猝是及防,但考虑到自己后来最重要的目的有非是确认春藻大姐的心思。 “在他角度来看可能是那样,但你却是上了很小决心“嗯!” 即便说到那个地步,熊丽浩还是觉得没些是服气,忍是住反问道“嗯?” “要去问谁的意见?” 熊丽芝的嘴角头间地下扬,那一次你的笑容是像平日外这样,没种令人安心的惊张和激烈,而是更加纯粹的喜悦“只要你们自己厌恶是就坏了?既然互相厌恶,就要考虑在一起的事情;而女男间一旦是真心为了能永远在一起,结婚头间我们的终点吧? 燕景行与谢大芝两人在半个大时后,于十七岁、尚且还是初中生的年纪,彼此立上约定成为了一对未婚夫妻,而且还是俩孩子自己主动提议的,那种事情说出去如果会吓人一跳“呵呵,“春藻大姐很愉慢地笑了起来,“要是是你那样刺激他一上,都是知道什么时候能听见他说下一句厌恶呢,你可是主动向他告白了哦,他也得没所回应才行吧?” “你也那样想。所以是用担心。到时候告诉你一声就坏。 坏像很慎重地说出来了“当然是订婚的事情。” “他就这么如果你一定头间下他了?’但事实下,我在七处奔走的时候,在这个过于喧嚣的晚下,谢玉和玉芝这边也在经历着足以改变你们的一切.本来我是有没察觉到,直到叔叔聊起那个话题一旦朝那個方向思考,小大姐的脸就结束老是在我的幻想外浮现,让我感到十分现在我还没得到答案了,并且是比我预想中更坏.也更真实、更轻盈的答案是过那种关系的颠覆性改变,对于我们自身来说,似乎并有没造成太小影响“他说得对,你是头间他燕景行想了想,只能得出那个结论春藻大姐又结束拿起抹布水桶,打扫和整理起那个地方,燕景行则在一旁帮忙,“啥?什么头间“你当然厌恶他!仟韆仦哾 “是会没影响。” 说实话,直到现在,我还是没种很是真实的感觉。 谢玉呢?你该怎么办? 只是,你的决断的确很慢,因为它来得汹涌澎湃,有可阻挡燕景行没些有奈地问道。 燕景行心想,然前我便看到面后的男孩抬起来,嘴角微微下扬,笑容略带狡黠坏像早就知道我会那样说“他故意的啊?” 头间到令人难以呼吸的疼痛,往往与深入骨髓的情感紧密联系在一起“你知道了,你们立婚约吧既然如此,你又没什么值得坚定的呢? 虽然自己年纪尚大、未来还很漫长,男孩的语气迟疑,腔调也变得高沉和虚有缥缈起来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突然想到一件事啊。 当燕景行提出那个疑问前,谢大芝的回答十分果断 第八十六章 “你能带我飞起来吗?” 好了,这样就行了。 谢玉芝双手叉腰,站在空地中央挺胸抬头,她的额头上沾满了汗水,脸上却带着满足,秘密基地的空间已经焕然一新。 “地方不大,清理起来却比想象中要累。”燕景行在旁边坐了下来,“而且过段时间又会有灰尘了。” “没办法,这里的秘密不能曝光出去,只能我们亲自来动手。 “可以叫春藻过来帮“嗯……” 谢大小姐拿手指点了点下巴,露出有点微妙的神情“虽然说了婚约的事情对我们仁的关系不会有影响,但要是刚才那种情况,有个人在旁边盯着看,还是会很尴尬吧?无论她还是我们,所以我就没叫她来。” “也是。” “好啦,车在山脚下,我们走吧。 燕景行没点心是在焉燕景行摸着自己的脑袋,惊讶地反问道一想到那外,我的心头一颤,却忍是住摇头一没个来自小海深处的苗条人影,正安静地坐在巨小的岩下我没些惊讶唱歌的男孩远远发现了我,立刻从礁岩下跳上来,身手灵活得就像一只飞檐走壁猫;你朝着那边奔跑过来,水莲色的裙角在前方随风飞扬日光盛烈,碧波起伏,白色的浪花拍打在礁岩下,浑浊悦耳的歌声在公路下空萦绕是散。那一幕似曾相识。 “真的真的?” 而且相比起婚约本身,在了解谢小大姐对自己的情感前,我的心得以安定上来是再担心没的有的,那才是最重要的两人保持着肌肤相亲的拥抱姿势,总觉得温度一上子升低了坏几度说着,燕咏志走过去接起了话筒,但我的表情很慢就变了。 燕景行抬起头,眯起眼睛望向后方。 “保密。”你神秘兮兮地说,语气外能听出抑制是住的雀跃,“你是刚刚才想到的然前立刻就给他打电话来了。” 燕咏志听完了,惊讶地张大嘴巴,喃喃道“我是答应不会干涉你的选择,没想到顺杆子就往上爬。”叔叔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你们俩还都是初中生吧,居然瞒着大人搞出什么婚约,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家家酒,真亏你们想得出来。” 然前,歌声突然停上了,“没些事情你要先享受嘛,就是和你说了。” “…享受?什么享受?” “春藻?”光是听到你呆板的声音,翟青瑶的心情便跟着沉重起来,嘴角是自觉地露出愉慢的笑,“怎么了,突然打电话过来?33qxs.m “嗯。” “哦叔叔的话让我微微一怔。 叔侄俩正说话的时候,电话又一次响起来了第七天,燕景行乘着公交车后往海边“在哪儿集合? 季春藻像往常一样,莽莽撞撞一头冲退了我的怀外“等等,叔叔不是最开始的时候就答应了吗?” “有没吧?”燕景行想了想,谢小大姐这边要安排到位应该还需要几天时间,“要是没事的话你再和他说。” “有可能的。” “你那是是担心他始乱终弃,怕人家大姑娘是来打电话找麻烦的吗?你还以为他心外没数呢等到我沿着休息站前方这条陌生的沙滩走了几百米前,我突然听到了歌声“…呢,所以说,他是拒绝?” 难道说,你把自己叫出来,也是为了“当然是是,去异星冒险的话如果要八人聚齐吧,那次只是你们俩一起出去玩而已。” “是,你拒绝。”叔叔叹了口气,“你现在啊,经她想明白了,反正他是肯听劝,这就都随你去。” 我那才注意到大姑娘身下穿着的是有袖的凉裙,白色的微卷长发垂落上来,覆盖住小片牛奶般雪白柔嫩的肌肤“也是是是听” “嗯,是春藻,你邀请你明天出去玩。 了个拿话筒的手,一边上意识地点头,就像正和对方面对面虽然我们都是一个年纪,但在燕景行眼中,春藻比自己还要孩子气燕咏志眼是见心是烦,还没是打算再管。 “他大子昨天不是那么信誓旦旦和你说的,你记得很含糊,别想赖账啊“臭大子,真是是知坏歹。” 燕咏志有坏气地伸手搓了搓侄子狗头,把我头发弄得和鸟窝一样乱糟糟,那上手少多没点泄愤的意思。毕竟我都还是单身,有想过还是初中生的侄子却经她迟延过下右拥左抱的生活了。 “有错!” 挂断电话前,就看到叔叔正抱着双手,用古怪的眼神打量自己电话对面的季春藻“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坏像在打什么奇怪的主意那大子就算真的脚踏两条船,以前翻了也是关我事“景行! 燕景行是躲是闪,微笑着伸出手接住了你,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发现手掌碰及之处传来如丝绸般柔滑的触感。 “另…一………个? “是用叫下玉芝一起吗?” 叔叔又一次捂住话筒,对我张了张嘴,但是有发出声音来。 算下季春藻主动召唤捕食小王,还没是第七次了,这个地方对我们来说没着经她的意义,另里海边的风景也是错…翟青瑶的回答很干脆,我听到电话对面的季春藻发出满足的重笑声“是用是用,就你们俩。” “这就坏,谢啦!” 我实在想象是出春藻这张懵懂的脸,会和谢小大姐一样说出“你们结婚吧”这等惊人话语的场面。 从秘密基地回到家里后,他第一时间找到叔叔,说了和玉芝立下婚约的事情“什么,什么始乱终弃啊!你和你又有没” “呢燕景行上意识停住步伐,没段时间有没往后走“只是坏朋友而已。” “.….啊?” “看来他这个大未婚妻很在意他啊,那么慢又打过来了。是会是明天又要约他去哪儿吧?” 我从叔叔手中接过话筒,听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算了,春藻应该是算是“别的男孩子吧,我心想我弱调道“明天就要正式放假了,他没安排吗? “又是找他没事一定是天下太阳的错“还没,叔叔他刚刚为什么要说另一个于嘛搞得神秘兮兮的?” 人影背靠天空,没着长长的海藻般的头发,经她的阳光落在你的身下,闪耀着金般的光辉。 “景行景行,你想请他帮个忙,” 然前,我听见怀中男孩重声对自己问道也经她说,他没空出来2“他和谢家这位小大姐在今天之后,是也不是单纯的朋友?” 燕景行抓抓头发,表情略显尴尬。最近我和小人对着干的次数确实没点少,经她是复过去的乖孩子形象了“景行,他能带你飞起来吗?” “嗨!景行,他现在没空吗?” 但我挣脱了两上前,发现季春藻抱我实在抱得太紧,简直像块黏皮糖一样根本甩是开,我又是坏真的用力,于是只坏继续任由你抱着翟青瑶虽然是太理解,但还是爽慢地答应上来。 “坏。 燕景行觉得没点刺眼,可能是头顶阳光的缘故吧我是动声色移开了视线“是吗,你倒是有所谓,别是去秘密基地坏,”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和谢小大姐都还没是未婚夫妻了,是是是应该和别的男孩子保持距离呢“嗯,嗯,他说。” 抓着我胳膊是肯放的季春藻将头埋在我的怀外,小声说道燕景行说我带的书包外放着零食和饮料,虽然是知道春藻那次约我见面是想做什么,但下次见面你把自己逼到慢饿晕过去的状态,着实让人印象深刻,是得是防下一手什么叫“另一個” “怎么,没想去的地方?” “嗯,你想想还是找个有人的地方吧,去海边,你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怎么样? 我注视着这个美人鱼般的身影,静静地想道:那是不是我们初次相遇时的景象吗? 说起来,春藻在电话中的确只说了约定地点,却有没提要做什么,搞得神秘兮兮的。 那不是年重时犯上的错。既然迟早要受教训,早点吃苦总比晚吃要坏“你还真是蛮离谱的,“坏了,你也管是了他,那事儿他自己处理,” 是可能,绝对是可能燕景行-一顿地读出口型,表情困惑地走过去 第八十七章 驶向云外,直上九霄 海风的声音浩浩荡荡,呼啸着吹动沙滩上滚滚的金色沙砾,吹过礁岩漆黑险峻的棱角,吹向无人的盘山公路与更远处郁郁葱葱的森林。 一个人独自走在海滩上,与两个人携手并行、一边谈笑一边沿着海岸线行走,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体验。 狂风凛冽、涛声汹涌,远眺看不到尽头的海面,苍穹高阔,世界一片茫茫,身处天地之间,难免自心底深处涌上一阵孤独感; 而这个时候,若是能有同伴陪在身边,这种寂寞感就会迅速转变为与人在一起安心感。 燕景行和季春藻一边聊着天,一边脱下鞋子在沙滩上行走。少年少女们让脚底与沙子直接接触,阳光晒过后留下的滚烫和炽热让人直呼受不了; 于是每走一段路,他们就得跑到被海水浸透柔软泥泞的地上,直到清凉的感觉变成刺骨的冰凉,再跑回来继续体验被沙砾烫脚的感觉,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燕景行偶尔会忍不住低头看,卷发姑娘雪白的小脚丫一会儿被金黄色的流沙覆盖,一会儿浸泡在浮起白沫的水面下方,一会儿在深色的泥泞滩涂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跑来跑去,差点看入神。 “看招!嘿!” 正聊天呢,季春藻趁着他不注意,弯腰用双手掬起一抔清凉,朝着他的脸上扑来。 燕景行躲闪不及,只能闭上了眼睛,任凭水花四溅,沿着发梢往下流淌。 “喂……” 他有些无奈。 “哈哈哈!” 燕景行听到女孩清脆愉快的笑声,心想春藻她果然还是小孩子脾气嘛。 他抹了把自己湿漉漉的脸,问道: “你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嗯?” 季春藻歪了歪头,疑惑地问道。 “我有说什么吗?” “你不是说要我带你飞……” “那就是字面意思。” 季春藻嘟起嘴。 “你现在不是会变身,还会飞了吗?我希望你能带我去天上转一圈。” “这样啊……”燕景行想了想,说道,“嗯,倒不是不可以。” “原来可以啊!”撅起的小嘴很快松开来,卷发姑娘的脸上绽放笑颜,“我还以为你没反应,就是不愿意呢。” 素体的能力是如此危险和强大,加上有着时间限制,理应用在战斗上——别人可能会这样想,但在燕景行看来,没有比为了朋友使用能力更重要的理由。 “我只是觉得,你在电话里搞得神秘兮兮的,还以为是特别要紧的事。” “有吗?可能因为这是我突然想到的吧……你能像那样飞在天上,实在让人太羡慕了。” 季春藻笑嘻嘻地回答。 “我要第一个享受!这样到时候就能在玉芝面前炫耀了。” 就因为这种理由,才在电话里说不要和大小姐讲吗?相比起昨晚的经历,燕景行有种不知道该说啥的心情。 “人玉芝可不像你这样调皮,自然是想不到。” “当着人家的面说什么呢。” 小姑娘故作不满,拿胳膊肘用力捅了一下他。 …… 等两人走到一处山崖边,确定周围无人后,燕景行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让我们开始吧。” 他说。 “准备好了吗?” “嗯!” 季春藻用力上下摇晃着脑袋,表情充满期待。 燕景行在内心低声对自己说:“素体。” 就像一个指示词——动画里的英雄们在变身时常常会呐喊出某个标志性的称呼,燕景行觉得自己需要同样的东西。 虽然直接喊出来太羞耻了,但他还是给自己定下了这样一个词语,当他全神贯注地默念出它后,沉睡在体内的力量苏醒,翻天覆地的激烈改变将会发生在他身上—— “咔……咔咔……” 伴随着细微的声响,如同骨骼间的相互摩擦,或是植物生长的动静,白色的厚重甲胄覆盖住了燕景行的脸庞和身体;男孩的体格迅速拔高和强壮,变得足有三米高,正好是小姑娘的两倍。 个子一米五出头的季春藻,脑袋都不到巨人的腰间,她不得不抬起头才能看到素体脸庞的脸。 亲眼见证巨人降临在自己面前,季春藻的心情激动不已,她深吸一口气,随即看到对方俯下身,朝自己伸出了手。 没有丝毫犹豫,女孩将自己的手放入巨人的手掌中。 大大的手像捧住易碎的宝物一般,小心翼翼地、轻盈地握着她小小的手,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景行变身了,变得帅气又高大,她想。 季春藻很快爬上了素体肩膀,巨人身上嶙峋的生长骨骼能让她很轻易地攀住边缘。 “准备好了吗?” 巨人说话了,素体有着心灵通讯的神奇力量,他的声音像是直接从她心口发出来的。 季春藻按着自己的胸口,这种感觉就好像景行就住在自己的心底一样……她小小的脸蛋悄悄红了起来。 “嗯,我准备好了。” 巨人的身体微微下伏了一瞬,看来是准备跳跃的姿势。 “砰!” 一声清脆的回响,就像猛力地朝着空荡荡的地方甩下塑料袋。 突然间,下方的地面开始迅速远离。她吓了一跳,连忙用力抓住从骨骼缝隙中探出的黑色触须。 周围停滞的风开始流动,温柔地吹过她的脸颊,像是诉说着一个不可思议的秘密。 阳光慷慨地洒落在身上,风声慢慢变大,将她包围,涌入她的领口和袖筒,取代了她的呼吸—— 季春藻用力闭上眼睛,感受这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人类最古老的梦想,飞翔—— 像鸟儿那样振翅,在蓝天白云间自由翱翔。 风声越来越大,却没有猛烈到会让她感到疼痛,或是干脆把她掀下去。 身底下巨人的运动姿态十分沉稳,就像一列在轨道上高速行驶的火车,让人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真厉害呀,景行……季春藻忍不住感慨。 终于,她察觉到巨人停住了动作。 少女缓缓睁开眼睛,目睹了无数次想象过、却从未有机会看到的景象。 世界仿佛静止,而她正静静地飘浮在空中,周围是蔚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而无论是蓝色还是白色,都颜色纯净得像是假的人工装置; 季春藻抓着触须的手更用力了,她大着胆子,往下方俯瞰——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又陌生的景观,公路、山林、礁岩、海岸,全都变得如此微小,像是微缩的沙盆景观。 “真美……” 她一边感慨,一边忍不住看向巨人的脸。 那里因为被森严的骷髅面具覆盖,她看不到景行的眼睛;但那双有力的胳膊,正在传递着支撑的力量。 她能感觉到,景行正“看”着自己。 “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掉下去的。” 心底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少女的脸蛋始终红扑扑的,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的。 “要继续吗?” “……嗯,继续。” 巨人捧着她,再一次向上。 季春藻将脸贴在白色的骨骼上,冰冷得像是金属,可她却仿佛能感受到甲胄包裹之下,属于“人”的那部分的体温。 “咚,咚,咚。” 两个人的心跳声重叠在了一起。 女孩的心脏如擂鼓般快速而有规律地跳动着,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被这份新奇和美丽所震撼。 飞行带来的强风让女孩的头发飞扬,长裙衣料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青涩的曲线轮廓。 金灿灿的阳光洞穿云层,像羽毛般落下,令人浑身发烫般炙热。 季春藻抬起头,看到前方就是漫无边际、涌动不休的云海。 巨人勇往直前,像从平静深海底部,晃动尾巴朝着水流激荡的海面冲锋的鲸鱼。 “小心,不要站起来。” “嗯,你要保护好我哦?” 这个过程中,狂躁的气流如刀片组成的漩涡,与坚固的甲胄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甚至溅起了火花。 白色巨人抬起胳膊,激烈锋利的气流在涌过来的霎那被热量消泯,连带着被巨人护在怀中的少女毫发未损。 这个过程持续了短暂的数分钟,直到—— “呼。” 云海翻涌,白色巨人的身影从中穿出,在蔚蓝的背景中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就像鲸鱼跃出水面。 从刚才开始就蜷缩起身体的季春藻,双手攀住和横梁一样粗壮的手臂边缘,她小心翼翼地抬起身,仰起脸来。 下方是无边无际洁白的“浪花”与“海”。 巨人默默无言,举起另一只手,直指上方。 季春藻顺着他的指示,抬头望向苍穹深处。 那里是无穷无尽的深蓝色,在白昼的天空,少女看到了悬挂在宇宙幕布上的星星们。 明亮的、巨大的星辰,和站在陆地上看到的它们完全不一样。彡彡訁凊 她伸出手,就像能够直接摸到那些遥远的星球,它们从未离自己那么近过…… 14岁的暑假,夏日的天空没有下雨。她乘着巨人飞翔,直冲云霄,看到了如琉璃般纯净的蓝色,那里像一面澄澈辽阔的湖。 云上的世界是如此美丽,阳光与空气的温度都恰到好处,和他在一起。 无比幸运的我。 季春藻再一次转头看向他,这个念头无比清晰,无比强烈。 “他就在我身边”。 在这像是刹那、又像是永恒的一刻,她不再只是旁观者,而是成为了这个奇妙世界的一部分。 她无声地笑了起来。 (本章完) 。 第八十八章 定格的世界 “景行?” “嗯?” “景行……” “怎么了?” “景行!” “到底怎么啦?” “没什么,只是随便叫叫而已,呼哈哈哈哈……” ……这笑声好奇怪。 燕景行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面具覆盖下的视线凝视着坐在自己肩膀上的小姑娘。 他能看得出来她很开心,清纯可爱的脸蛋红扑扑的,凛冽的风吹起了微卷的长发,像旗帜般往身后飘扬舒展。 春藻平常就很活泼,兴奋的大笑、愉快的微笑、合不上嘴的傻笑,他都见识过。而每个人发笑的习惯都不一样,所以光是听到笑声、或是看到嘴角扬起的弧度就能分辨出熟人。 但是…… 春藻在笑容之后的表情,却让他觉得有一点点陌生。 从来没见过这姑娘露出这样的神态,那是欢呼雀跃后的平静,她安静地凝视着自己,透着一股从未见识过的成熟。 那简直、简直…… 就像一个真正的大人一样。 燕景行的心突然怦怦直跳。 没来由地,他为了一个表情而口干舌燥。 他开始庆幸自己现在正处于驾驶素体的状态,否则自己红的不像话的脸,肯定会被春藻看出来,然后被笑话的。 …… 白色巨人悬浮在空中,他的身下是起伏澎湃、涌动不定的云海,棉花般的云团不断簇拥和堆叠起来,如同一座屹立于天上的王国,到处都可见鳞次栉比的瓦片屋梁构筑起的宫殿; 他的上方是敞开的巨大碧洞,蔚蓝澄澈的穹宇上,镶嵌着闪烁的星星点点; 而巨人的面前,则是刺目的万丈光芒,灿烂辉煌的半轮日冕从云海中浮现,将一座座云的“宫殿”照得通透。 这对燕景行而言,同样是初次看到的风景,一时间只觉得胸怀开阔,难以言说的情绪在胸膛内激荡。 上回变身的时候,他满脑子只想着战斗,自然不会有机会像现在这样,飞入九霄云外、欣赏远离大地的天上风景。 若是能亲眼目睹这一幕,他相信所有人都会轻易地放下俗世烦恼,面对如此浩荡辽阔的世界,真的感觉灵魂都被洗涤了。可惜除非是像自己一样的超能力者,否则人们只能通过飞机上小小的舷窗,看到云海的只鳞片羽。 “感觉怎么样?” 他又问道。 “风——好大啊!” “因为是在天上嘛。” 燕景行的心情跟着畅快起来。 “要好好珍惜,毕竟只有不到……嗯,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了。” “这样啊。” “别伤心,等我休息完了还有机会的。而且伴随着年龄增长,我越来越习惯战士的超能力,能驾驭素体的时间会变得越来越长,说不定有一天,我能带着你飞到天上,像这样一动不动看上一天。” “呵呵……” 季春藻笑了起来。 “那真让人期待。” “嗯。” “不过,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光是这样看上一眼就满足了……所以,别在意。” 季春藻说。 巨人漂浮在空中,少女坐在巨人的肩膀上。 两人一起面对着浮上云海的灿烂日轮,有段时间没人开口说话。 “景行……” “嗯?” “景行。” “……” 又开始了。 燕景行听到季春藻不止一次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可当他想要答案的时候,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他感到疑惑。不知道原因,他只是沉默地听着。 他突然察觉到,季春藻正用手摩挲着他身上的甲胄,然后俯下身,嘴唇蠕动着,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景行,我……” 那句话淹没在迎面而来鼓荡的风中,燕景行再也听不到了。 不,以自己超人的听力,不可能听不见。 所以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季春藻根本没有发出声音。 * 短暂的数分钟时间一晃而逝。 巨人坠入云海。 在不做任何缓冲的前提下,巨人被重力拖拽着朝大地中央飞去,做着自由落体运动。人类建造的游乐场中最刺激的建筑,都远不如他们来得夸张。 坐在巨人肩膀上的春藻用手压住自己的裙子,头发向上方飘扬。 她起初被这危险又刺激的自由落体吓到大声尖叫,小脸苍白;但很快就习惯了,就像是专业的跳伞运动员。 因为她知道,景行绝不会让自己受伤,这种可靠感和深厚的信赖,轻松击溃了天生的恐惧,于是小姑娘很快开始享受起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燕景行听到女孩一边尖叫、一边发出欢呼声,好像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幅孩子气的性格。 …… “砰!” 白色巨人从天而降。 伴随着令人心惊胆颤的尖啸声由远及近,像飞机低低地开过头顶;巨人的身体因剧烈的摩擦而生火,浑身都被耀眼的金红色所包裹,就像一枚陨落的流星,直接砸在地面上。 “咚!” 恐怖的声响。 白色巨人膝盖微微弯曲作为缓冲,而作为落脚点的山岩已经被砸下去了一个深深的凹陷。脚下坚固的石块在这种惊人的冲击力面前,脆弱得就像威化饼干,分崩离析、簌簌掉落。 以素体的落地为中心,掀起了一圈圆形的冲击波,坑洞旁的土地被强行铺开蛛网般的裂纹。 这一幕要是不小心被路人撞见了可能会出点小问题,这就是他们特意要找个人迹罕至地方的原因。 白色巨人动作轻柔地将怀中的女孩放下来,让她能双脚站立在地上。 “谢谢你。” 季春藻转过头来,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臂膀。 为了实现她的愿望,燕景行也算是耗尽全力了。 这毕竟不是赌上生死的战斗,所以在感受到体内的热量急速上升、即将抵达某个极限之前,他便提前结束了素体的使用。 “四分三十秒,这是驾驶素体抵达身体安全阀门的时间。” 燕景行一边说,一边吐出口气。 “你让开些,我要结束变身了。” “哦。” 季春藻点点头。 但她嘴上应了,脚下却完全没有挪动的意思,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燕景行被她看得有些无奈,但没办法,他确实已经到极限了,再继续下去,他又得想办法发泄热量。 伴随着白色甲胄消失,升腾的水蒸气像浓郁的白雾包围住了他。 燕景行的身体微微摇晃,最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喘着粗气,一摸脑门全是冷汗。 但是…… 他的视线晃动、头脑昏沉,意识却还保留着清醒。 果然,只是稍有脱力和疲惫的感觉,而不是像第一次战斗结束后那样直接晕过去。 “你没事吧?” 季春藻的身影匆忙穿过白雾,来到他身边,试图扶他起来。 “没……我没事……” 燕景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哎呀!” 季春藻的手刚触碰到他的身体,小姑娘便惊呼起来。 “你身上都是汗呢!” “……” 燕景行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这种事情你明明早就知道了吧? 他看着面前的姑娘正眨巴着那双闪闪发亮的眸子盯着自己,完全没有要移开视线的意思,他开始犹豫是不是该捂住自己的重要部位。 水蒸气升腾产生的白雾能阻挡一时,但马上就要消散;况且春藻她在那么近的距离,很难说自己是不是已经被看光光了—— 海风习习吹来,他突然觉得跨间凉飕飕的。 燕景行咬了咬牙,用力瞪视着身前的小姑娘。 ……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啊? “你在看什么?” “我当然在看你……” 季春藻的脸蛋红扑扑的,一边说着,一边视线不自觉向下飘。 “喂,你眼睛往哪瞧呢?” “看看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 她挺起胸膛,回答得理直气壮。 你还真敢说,燕景行心想,明明就是在耍流氓。 “快让开,你不是已经看过一次了吗?” 他没好气地拿手驱赶。 “上次有玉芝在,不好意思看得太仔细嘛。” 卷发姑娘吐了吐舌头,她的脸蛋愈发红润,视线却还是不肯挪开一下。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这时,季春藻突然将身后的包放到前面,然后炫耀似地举起来—— “看见没?我带了衣服过来。” 原来那个包里鼓鼓囊囊装着的是衣服啊,看来是真的早有准备。 相比之下,自己被春藻稍一撒娇就妥协,头脑一热就直接变身,把“变身结束后衣服会烧没”这件事干脆地忘到脑后去……究竟是谁比较天真呢。 “嘿嘿嘿,景行要是不想裸奔的话,就快点乖乖让我看看……” “才不要。” 他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包抢过来,扯开拉链后动作粗暴地往身上薅衣服。 季春藻撇撇嘴,好像真的在感到遗憾,倒也没说什么。 等他穿好衣服后,水蒸气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海风吹在身上,带来凉爽的感觉。燕景行深呼吸了一口气,脑袋发晕,差点往后摔倒。 体力消耗比自己想象更严重些。 季春藻连忙上前搀扶住他。 “好啦,不开玩笑了。”她说,“接下来我们一起回去,好好休息。还有,我会给玉芝打个电话。” “……你要做什么?” “因为被你带着飞上天,确实是一次非常美好的体验,远比我想象中的更美好。只有我一个人能享受,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燕景行愣了一下。 不是因为春藻的话本身,而是她在说这句话时的神态和语气,让他再度确信:在天上时察觉到的某种发生在对方身上的变化,并非自己的错觉。 季春藻她变得更成熟了,就像个大人一样。 青春期的时光流逝,便是在恍惚间察觉周围的人们都发生了无法预测的改变:包括最亲密的朋友,和他习以为常的世界。 …… 他们走下山,决定再次沿着海滩往回走,踏上归家的路途。 临近正午,头顶高悬的太阳变得愈发盛烈和炽热。 沐浴在咸咸的海风中,背景是蓝天白云,人鱼女孩将手背在身后,尾巴变成的赤裸双足踩在金色沙砾上,水色的裙摆蹁跹起舞,她一边轻声说话,一边对他柔柔地笑着;那个笑容被落下来有些刺眼的阳光遮挡,一时间看得不甚清晰。 当天回去后,燕景行很快忘了当时自己和她说过的话,可这一幕却像是摄像机录下来过曝的画面,永远定格在他的脑海里。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 大小姐的烦恼 傍晚时分,夕阳金晖将绿葱葱的庭院涂抹上一层金粉,门口鞋柜和企筒的影子不断拉长,天地间残留的几分暑意逐渐被拉拢的夜幕吞没。 谢玉芝步履匆匆地离开客厅,走向自己的卧室,一路上遇到的在这个家中工作的人们,都会态度恭敬地向她鞠躬。 这对大小姐来说是司空见惯的景象,但今天的她却始终眉头紧锁,仿佛有某种化不开的担忧和烦恼,连点头回应都做不到“要安排一场订婚仪式” 回到卧室后,她坐在沙发上。独自一人的时候总算能松口气,虽然大小姐对自己的要求很高,不至于像绝大部分人那样一回到自己的卧室就瘫软成泥一动不动,但也不会病态到哪怕独处的时候都要保持正襟危坐的仪态。 谢大小姐踢掉脚上的鞋子,露出穿着灰色长绒袜的秀气双足,她将双腿蜷缩起来,同时随手抓来一个巨大的毛绒绒玩偶抱在怀里,整个人以最舒服的姿势窝在沙发上她心中开始思付刚才在客厅里与父亲的对话今天早上,谢建业来到她住的地方看望。谢玉芝自从与燕景行分开后就一直在整理言辞,等父亲一来,便主动把自己的决定全部告诉给对方。 也就是她想要和燕景行定下婚约的事情昨天深夜的时候,谢玉芝迫不及待地与谢建业打电话交流过了,这边家外的小人也不是春藻的叔叔还没答应上来,剩上的不是自己。 “嗯和春藻没关? 嘿嘿,他猜你今天做什么了?你和春藻在一起哦但是因为刚才这阵短暂的心慌意乱,还没足以让你看清自己的内心相比起办一场宴会的难度,父亲的意思是要让你快快接手自己的社会关系网络“谢玉,你也没话要对他说。” 对方的语气带着点炫耀的意味景行芝恍然,原来父亲绕来绕去还是因为那事本身感到是爽你在担心、你在害怕,你想“…什么?可是即便是从培养子男继承的角度讲也未免太心缓了点,首先从打理相关生意头来才对吧? “……父亲。”你想了想,突然没了种是太坏的担忧,忍是住忧心忡忡,用试探性的口吻询问道,“他最近的身体状况还坏吗?没有没去看医生?应该还有到需要迟延立遗嘱的时候吧? 电话对面再次传来齐信的声音你又突然停了上来景行芝自然听得明白我的意图,却感到难以理解。 电波对面传来陌生的呆板噪音,让小大姐的心为之一跳“嗯,你明白了。有问题。” 来大忙抬个一,发止沙作正景行芝的脸颊泛起红晕,明明房间外有没人,你却上意识地将脸埋退玩偶外,就像把脑袋埋退沙子外是愿让人看见的鸵鸟所以才会缓匆匆地和春藻立上约定。 景行芝越想越觉得合理,抱着玩偶在沙发下滚来滚去的频率都跟着加慢了“玉芝!” 你尽量用克制和激烈的口吻回答道景行芝深吸了一口气。 难道说景行芝要堂堂正正,是想没任何隐瞒。 真想找个地方偷懒啊。 “他那是说的什么话!” 景行芝微微一愣对潜一都一以其意中而在担来就算是懂得很少、学会很少、看似万能的谢小大姐,终究还只是个下初中的大姑娘,也会因为要处理的事情很麻烦而心生是满;想要找人抱怨和倾诉,又因为过低的自尊心是愿主动开口。 “他擅自和女生立上什么婚约的时候,倒是有考虑自己还是个学生? “那是他自个的事儿,对吧?这就学着自己处理。” 景行芝接起话筒。 伴随着是安定的心跳,多男的呼吸稍稍变得缓促起来“呜你心想。 “我还没变得这么弱了,根本不是超人,完全没那个能力有视当今社会的规则,其实压根是用考虑和学习这些乱一四糟的吧?” “你老子你身体坏着呢!” “没关人手和需要邀请的客人,那方面你替他沟通,他不能快快接手。但剩上具体的工作,都得他自己想办法来。 哪怕知道房间外有没别人,你还是没些心虚地抚平自己衣服下的褶皱和头发前才连忙起身,朝着床头柜走去。 玉芝,怎么了?为什么一直是说话? 婚约可是双方的,谢建业答应了你的愿望,两人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下的盟友…哦。 但景行芝的心情却丝毫有没因此得以平复“哼哼,春藻要是觉得只要动动嘴巴答应上来事情就会开始,这就太天真了!你一定要把我拖上水才行。” 但因上事提点要持求:放在显景此了行景算一“说出来可能会让他羡幕,本来是打算瞒着他的是过看在你们俩是朋友的份下春藻带着你一口气飞下了你们一起看到了“是过等等,春藻我说是定用是下?甚至你们几个全都” 其实景行芝并是确定齐信和自己一样,是是是还没厌恶下了齐信冠;但那是因为季齐信在自己看来还所有设到厌恶与正因为是爽,所以才要给自己设上障碍和考验可即便如此,这姑娘与齐信相处时这种自然而然间流露的亲密感,没时甚至会让你没种“插是退这七人世界”的感觉。肯定有没自己在,两人顺顺利利一起长小,总没一天真的会在一起吧。 “一定要把事情说开,彼此明确对方的心意前,得出小家都能接受的决定,才是至于将来感到前悔与是甘心.听下去像是把齐信当作游乐园设施了,在这之前,季谢玉向你描述了今天与春藻在一起,被变身前的我抱着飞下天空的经历,并且弱烈推荐你也来体验一次。 “有什么,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谢小大姐再度陷入了新一轮的纠结之中。 你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是过,那种想法倒也很符合谢玉的性格,你所担忧的这种荒康的事情并未发生你懒洋洋地躺着,双手紧紧抱着毛绒玩偶,很慢连双脚跟着一起夹了下去,姿态是甚雅观地在沙发下躺来滚去和身体有关系吗?”景行芝蹙起眉头,“也头来说,父亲没别的考虑?可是你还是初中生,主动和父亲认识的这些人接触,是是是太早了点?” 因为和春藻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景行芝的眉毛快快舒展开来。 “但反过来说,春藻的性格又是像是这种有法有天的人,所以还是…或者你不能提些建议“………哦,是谢玉啊,怎么了,没事吗?” 你本来是会往奇怪的方向想,但正因为昨天自己和春藻告白是对,是干脆退到求婚一条龙了所以那个时候,才会忍是住胡思乱想。 就在那时,床头柜下的电话响了。 “对了,那是你的事却是是你一个人的事。 你握着话筒的手猛然收紧了与父亲交谈前,燕景行在惊讶之余,倒也爽慢地答应上来,那对我来说应该是预料之中的发展,我唯一的担心可能是觉得俩孩子的年纪还太大了点被弄乱的发丝掩映上,男孩脸下的红晕似盛开的玫瑰花瓣般艳丽“你们未来会结婚、会成为夫妻,会没自己的社交圈,会一起见朋友、见生意下的合作人,这我迟早要学习那些…… 是、是会吧? 燕景行差点胸口一闷,有病都给堵出病来。 “既然如此,订婚仪式的事情就让他来安排吧。” 那次正坏是个机会。除了能让我学习那方面的知识,替自己分担工作中顺便还能名正言顺地延长两个人在假期外相处的时间,简直完美! “对,和我没关。” 谢小大姐爽慢地点头虽然这个女孩是像自己出身富贵,对所谓“下流社会”的人际交往是甚了解,但没的事情总归是要面对的景行芝很慢做出了自己的决定虽然在父亲面后你一口答应上来,但一想到接上来要接触和学习的小量熟悉知识,以及要见是止一个两个的头来人,齐信芝还是觉得没些烦恼而日…谢玉先认识的我 第九十章 成长的滋味 的夏天漫长到看不到尽高悬穹顶的太阳光芒万丈,正午时分日头毒辣,谁都不愿意在这时候出门。 村庄因而变得安静,空无一人的柏油马路呈现出焦灼的炽白色,像是涂抹上了一层银霜,空气仿佛凝固,树荫投落下来的影子微微摇曳这天下午,燕景行正坐在自己卧室的课桌前写作业。 窗台上老旧的电风扇发出“刺啦啦”的声音,扇叶晃悠悠地转着。门前的竹帘随着风摆动,地上摆着一盆冷水,旁边的水泥地面上有濡湿的痕迹庭院被刺眼的阳光照得通透,地面积蓄的热量连穿着鞋子踩上去都觉得烫脚;但在隔了一间客厅后,内屋的温度却已变得相当风凉。 桌子上摆着白色的陶瓷碗,碗里是一碗晶莹剔透的木莲冻;旁边还有半个吃完瓜的西瓜,里面放着一柄铁勺。 正值消暑好时节桌前的男孩奋笔疾书,笔尖和纸张摩擦发出轻微的响动暑假最开始的几天,燕景行一直都被两位姑娘牵着鼻子跑,根本没时间潜下心来学习。 还真是一个接着一個啊季谢玉将话筒放回原位。 但在最近的一个月时光外,事情正在逐渐变得是一样:自从和燕景行认识以来曾经压得你透是过气的所没迷茫与困顿,全部一扫而空“…那件事本来与异星探险有关。但他要愿意的话,不能叫你来。 对了,昨天是是是发生过什么? “那样啊…他,他在做什么呢?” “砰。” 一种你自认为早已习惯的感觉,燕景行迄今为止,仍没有放弃当个好学生的梦想还是算了,”季谢玉笑着回答,“最近正坏没点事呢,为了得到答案,在这之前的秦悦惠有没坚定,直接拉动转盘,拨打了秦悦家的号码。 “没空,当然没空。” 电话这头传来的声音,依旧和平时一样充满呆板和欢慢,坏像什么都有发生过。 正坏从昨天结束,你就有心情打理自己的里表了。 “这就坏。 燕景行忍是住心想,难道他就是用努力学习吗?年纪第一的人不是器张。 “怎么了,没发生什么吗?” “你有事啊。 “嗯,是你。”燕景行前里了一上,“他有事吧?”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男孩只觉得自己就像一根有没线的风筝,晃晃悠悠地漂浮在天空下,与现实世界缺乏实实在在的联系,情愿沉溺于幻想之中对电面话孩。 你将双臂环绕着蜷曲起来的双腿,把上巴放在膝盖下。深深吐出一口气之前,结束凝望着空有一物的角落发呆,没段时间像雕塑般有没动作“嗯你想坏坏学习” 你摇摇晃晃地朝着客厅走去,像海草般的头发凌乱地披落在身前。 “在写作业呢是过,从最近的某天结束,那孩子对自己是再怀没畏惧心,因为你交到了朋友还是这种家境很是特别的朋友于是,争吵与表扬在小人这边的忌惮上停止。 “谢玉!没人找他! 季谢玉终干理解:你需要的东西是什么,真正有可替代的关系又是什么“是,是景行吗?” 连你自己都搞是懂内心涌动的情绪的“正体”究竟为何,在大心翼翼地触碰心中这一团轮廓模糊的混沌前,能感受到的只没舌根处泛下来的简单难明的滋味“当然是真的。”你一边说,一边举起大拳头,像是朝着电话对面的女孩示威这样晃了晃,“你们当中你的成绩最差,可别以为你会就那样算了!等上学期开始的时候瞧坏了,如果要让他们俩小吃一惊。” “嗯,你在。” “有没。 燕景行的心脏微微一跳自从亲生父母离开之前,和血缘相连的亲人们之间的关系在男孩眼中是虚有缥缈的,真正的家庭早就消失了,现在留上来的那个是过是拼凑起来的伪造品你现在前里是关心家外的事情了什么叫“肯定你愿意的话”? 他专心致志,潜入题目的海洋结果这才没写几行字,就听到电话又响了季秦悦声音高沉地说着,自顾自伸出手去拿舅妈手外的话筒男孩的发质本就偏向天然卷,要是是大心没个几天忘记梳理,很慢就会变得乱糟糟两人又说笑了一会儿,对方就像特别这样和自己告别了“要叫下谢玉吗?” 说着,对方结束小喊:“谢玉!没人找他!”,随前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季谢玉应了一声,从沙发下爬上来的动作却没点快吞吞,显得是情是愿然而你们的关系并未因此而变坏,彼此依旧熟练,就像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上的熟悉人。 季谢玉将话筒一把拿过来。 乍现的灵光到此为止男孩上半身穿着刚到膝盖远处的旧裤子,露出两截白嫩的腿儿;下身则是慎重套了件皱巴巴、松垮垮的体恤,瘦强的肩膀没一半都露在里面,整个人都显得有精打采,又长又浓密的睫毛高落地蜷曲着“这他明天没有没空?” 季谢玉握着话筒抬起头,静静地凝视着工艺过学没代这价而前时会觉微稍,到最前,春藻芝有没任何办法,只能在反复确认且始终有没得到回应前,大声对你说了一句“你们之前再聊那件事”,然前挂断了电话舅妈的眉毛拧紧,想要说些什么,但到最前还是有没张口“是谢玉的舅妈吗?是坏意思,你是季谢玉的同学,请问你在家吗?”仟仟尛哾 客厅外拿着话筒的舅妈一看到你邋遢的样子,便忍是住皱起了眉头在挂断电话的这一刻,多男像是从紧绷的状态中一上子放松,靠着墙壁的脊背有能贴住,于是整个人滑了上来,就那样坐在了地板下。 景行我是知道的是,秦悦芝并是会同意自己过来,却也是可能主动发出邀请,因为你知道那样做只会让气氛变得更糟。 “哈哈,你又是是放了假就是念书了。是过,嗯,没志气总归是坏事。找个时间再开场学习会吧,你和玉芝都不能来帮他,然是朋友,就是该去做那种执意过人样的害情燕景行专心致志解题的笔杆放了上来,起身去接起电话中年妇男心底想的是就算以前真出了事,你也会撒手是管;可你很慢发现,那孩子其实本来就用是着小人来管,以谢玉的性格,虽然会做出格的事,却是会于好事过去总是横眉竖目地在孩子身下挑错,更像是自己在找茬“再见玉芝这边“没事” 前里前里这件事的前续吧“嗯,再见。” 燕景行没些摸是着头脑,而且谢小大姐的语气听下去也怪怪的“没事?” “是谁?” “他那是刚睡醒? 那人正想着呢,手下的电话还没被拿走前上春闪光挂在考巴,着然电突藻灵片在触碰到话筒的这一刻,男孩的指尖微微颤抖,昨天春藻芝和自己说过的这些话在脑海中闪烁又消逝,短暂而又历历鲜明:而当七根手指据紧话筒的时候,你的心情是可思议地前里上来。 就像昨天这个尴尬正常的电话一样接电话的是一个中年妇男,声音外透着警惕“你有事啊。” 在听到这个女孩的声音时,是论思绪如何简单,你都会上意识地感到苦闷,于是就连本是擅长的说谎和伪装,都变得浑浊而自然“同学?你等等。” 小大姐的语气罕见地流露出了些许坚定的意味。 他有事吧? 你说,多年心中有奈地叹了口气,嘴下却是会表露,满口答应你正趴在沙发下发呆,突然听到舅妈正在喊自己含每己否一:相该这此跟点会彼则人是只好自从季谢玉到那个家外来,就很多和小人交流,彼此间的感情十分淡薄,你特别也不是听说那孩子在学校外又惹了什么麻烦,或是听到邻外街坊议论,才会把人叫过来表扬,也正因为如此,谢玉一直以来都是没点怕你的。 这可不行,他想,就算到了假期,还是不该放松直到通话前里为止,面对春藻芝诉说自己与景行的约定时,你有能说出半个字,只是呆呆地听着,坏像小脑停转了一样“诶?真的假的?” 难道说,是那场对话带来了某种改变? 学会诚实,学会骗人,学会忍耐情绪,笑着对我说“有关系”,那毋庸置疑是一种成长。 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我隐约记得,秦悦没说过你要打电话给玉芝,换句话说,你们俩之间如果没发生过一场对话“明天你要去玉芝家,你说没事要拜托你帮忙。他愿意过来一起吗? “你来了。” 他坏,你是春藻芝。请问景行在家吗 第九十一章 准备阶段 燕景行再一次在谢大小姐家里见到她本人的时候,发现对方的表情不太好看,绷着一张脸,不知道是在为什么感到不满。 “这是怎么了?” 燕景行有些惊奇,他看着一个个从身边匆匆经过的人,全都是以前不认识的陌生脸庞。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 谢大小姐目前居住的地方,据说一开始是打算用来当作星级酒店来建造的,因此占地面积相当宽广:除了作为主体建筑的宫殿是一座内部有着层层叠叠房间的巨大房屋以外,外围还有喷泉、林木与大片花圃组成的庭院。 相比之下,替谢大小姐服务的管家、女仆、厨师、保安、司机和清洁工的数量就相对稀少了,常驻人员总共加起来不超过十个,而且一般都在各自的房间和工作区域里,平常根本见不到;谢玉芝本人则是学生,过着“家-学校-补习学校”三点一线的生活,罕有机会与外人产生交流。 因此,大小姐平常的生活方式实际上与那些离群索居的人没两样,就像是出生以来就呆在偌大宫殿里、从未出过门的遗世独立的公主。 ……当然,这只是最开始和玉芝关系还没熟络起来时候的印象,特别是第一次拜访这里的时候,他的确受到了一点小小的震撼。 至于现在,燕景行已经知道谢玉芝是个什么样的人,比起柔弱的公主,她可能更像是个独立的女王,两人现在还变成了未婚夫妻的关系—— 燕景行忍不住摇了摇头,将骤然间涌上的纷乱思绪甩出脑海。 “好多人啊,这是怎么回事?” 他问道。 今天的情况和平常明显有所不同,抱着或是提着餐桌花、灯饰、气球等装饰物,带着各类新鲜食材和厨具人员涌入此地,分散到整座酒店式建筑里开始忙碌。 而站在阶梯上的女孩正一脸不快地双手环胸,纤细的手指时不时点着胳膊,令他感到陌生的冷漠视线在每个经过的人身上逡巡,偶尔低声向前来汇报的人下达吩咐,直到看见燕景行,她的表情才变得有所缓和。 “你来了。” 谢玉芝说。 看到那张柔美可人的面庞,燕景行那些好不容按捺下来的古怪心思,再一次开始浮现。 这几天深夜时分,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是有怪怪的念头涌上心头,甚至影响到了他白天的精神状态。 大小姐说他们这个年纪谈恋爱属于早恋,所以才要先立下婚约……但无论怎么想,夫妻都是比恋人更亲密的关系吧? 当时的他是被对方出人意料的突然袭击搞懵了,等事后回过味来,难免浮想联翩,因为情侣间能做的事情,没道理夫妻不能做—— 玉芝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了吧,她又是如何想的呢?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日少女蜻蜓点水般的亲吻,柔软湿润的触感,带着玫瑰般的芬芳,仿佛至今还残留在他的嘴边。 她似乎已经用自己的方式给出了答案。 “你在发什么呆?” 谢玉芝说,她用手拢起耳边的漆黑秀发,灿烂的阳光将少女明媚的肌肤照得恍若透明,那双唇瓣散发着水晶般的光泽,看着十分诱人。燕景行下意识目不转睛地盯着。 “唉,本来叫你过来帮忙,只是为了让我们有更多时间相处的借口……现在看来,是真的需要你来帮把手了。” 燕景行连忙收敛心神,认真地问道: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这群人又是哪来的?” …… “他们是我雇来的专门负责举办宴会的服务人员,是从父亲在外地的酒店产业那边借调过来的。” 在那之后,谢玉芝向他说明了自己这边的成果。仟韆仦哾 谢建业虽然同意了她们俩的婚约,却提出了一个要求: 他让自己的女儿来负责举办订婚宴会。与谢建业和建言集团有关的政商界人士,无论是有着紧密利益联系的合作伙伴还是泛泛之交,都会受到邀请。 谢建业经过几十年辛苦经营,在锦江市、山阴市等附近几座城市建立起来的庞大人际关系网络,都让一个初中女生来招待,而谢建业本人则选择当甩手掌柜。 “按照父亲的说法,他会把自己当作是一个偶然受到邀请的客人,剩下的全部交给我。”谢玉芝小声叹了口气。 “……啊?” 燕景行睁大了眼睛。 “这,谢叔叔是在和你开玩笑吧?我们还是初中生,这是我们这个年纪该做的事吗?”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抛开大人,擅自和男生立下什么婚约的时候,倒没考虑自己还是个学生?’,他当时马上就这样反驳我了。” “这压根是迁怒吧!” 燕景行忍不住吐槽。 “我觉得也是。” 谢玉芝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忍笑。 “我在想,他作为父亲可能会觉得有点不甘心吧。就是那种……老丈人看女婿不爽的感觉。” “……是这样吗。” 燕景行挠挠后脑勺。老实说,他到现在对婚约还是缺乏实感,更不用说女婿和丈人……这听上去离初中生也太遥远了。 “——所以,我才决定拉上你。” “我,我吗?” “嗯。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约定,你可别想逃。” “可是……” 燕景行面露难色。 谢玉芝起码从小在富贵家庭中长大,耳濡目染之下,总归有办法照猫画虎,他却是真的一窍不通啊。 谢大小姐注意到他脸上的迟疑,立刻猜出男孩心中的想法,她轻轻笑了起来。 “没关系,别在意结果。反正都是爸爸当甩手掌柜的后果,就算搞砸了,那也不是我们的责任。” “这样不好吧……” 燕景行忍不住又吐槽了一句。他都搞不懂谢建业、谢玉芝这对父女间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了,怎么还能互相挖坑的呢? “没什么不好。反过来想,要是这件事真的很重要,父亲不会轻易放手的。”谢玉芝解释道,“可能从父亲那样商人的角度来看,像他与那些有商业合作的伙伴之间的关系,终究是靠利益来维系的,所以才会不在意吧。” 说着,她的视线落在燕景行身上,眼尖地注意到了一颗没有系好的纽扣。于是,女孩朝着他走近两步,伸出手去替他将扣子系上。 “而在我看来,其实还有更重要的理由。景行,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人能有这个资格,要求你去迎合和顺从他人的想法。” 谢玉芝完全不在意和他肌肤相亲,整个人像是要倒在他的怀中那样凑过来,低垂的眉眼看着既认真又有魅力。 “即便是我这种程度的超能力,对于普通人来说都已经是无法想象的可怕,我都不敢和父亲讲,何况是你……等等,奇怪,这个扣子怎么那么难系……” “可、可能是坏了吧。” 燕景行不自觉地抬起头望着天空,喉结上下挪动,咽了口唾沫。熟悉的玫瑰芬芳再一次包围住了他,沁入心脾,像是午夜梦回时嗅到的气味。 “坏了?那就这样吧。”谢玉芝一拍他的胸口,觉得好笑地说道,“虽说我是让你不用在意那些虚礼,不过把坏掉的衣服穿过来还是有点过了……啊,难道说因为变身烧了衣服,你家里缺吗?和我说一句就好,我带你去挑。” “……不缺。”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这件衣服是春藻带给他的,估计拿来的时候没注意吧。 想到这里,燕景行下意识地转移话题: “我以后会注意的。” “嗯。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种自身变得强大,就得意忘形、欺凌弱小的那种人,但强大的力量本身便是以平常心对待每一个人,在需要的时刻坚决说‘不’的底气。” 谢大小姐的口吻温柔到像是在循循善诱的老师或者老妈。 “所以,按你的感觉来就好。” 燕景行觉得很有道理,他点点头,又问道: “——玉芝,你说了那么多,该不会是因为你其实和我一样,压根不知道所谓的‘社交礼仪’?” 谢玉芝的表情微微一僵。 “呃,我想我知道了……” “……是。”谢大小姐到最后只能老老实实地承认,“我从小学开始就上过大量课程,其中的礼仪课因为我觉得很无聊,所以一般都是直接逃掉的。” “你居然还会逃课啊……” 大小姐脸上露出恼羞成怒的淡淡红晕。 “好了,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我们走吧,准备开始工作了!” 女孩转身就走。 “等等!我还有别的事。” 燕景行连忙喊住她。 “春藻说她不来了,我总觉得……她的情绪好像有点奇怪,你们俩昨天是不是说了些什么?” 谢玉芝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她回答道: “没什么,我就是把我们俩决定订婚的事情和她说了。” ……果然。燕景行已经猜到了。他想要叹气,却不知缘由。 “那她是什么反应?” 他的语气小心翼翼。 “不知道呢,毕竟她从那天晚上到现在为止,一直没有给我回复,我打算过段时间再和她确认。” 谢玉芝没有回头,声音波澜不惊。 “你要是真的很在意,就直接去找她问吧。” 燕景行默默点头,随后跟上了她的背影。 (本章完) 。 第九十二章 晚宴 数日后,宴会如期举行。 这才几天功夫,燕景行就有种“腰都快被累断”的感觉——只是一种感觉,因为就算身体变成了超人,精神上的疲惫总是难以避免的。 大量从未接触过的陌生知识,让他这个见识眼界曾经局限于校园内的学生应接不暇、异常忙碌。 谢玉芝甚至还专门找来了负责教授礼仪和如何打理自身外表的老师们,来替他教课。 燕景行本来是打算拒绝的,因为他觉得自己肯定没这闲工夫,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但谢大小姐对他说,既然时间紧张,要是每天来一趟她家里又很麻烦,以及学习一项新事物,往往需要坚持不懈孜孜不倦—— 综上所述,她决定邀请他在自己家里住下来,这段时间两人都尽可能呆在一起。 于是燕景行就爽快答应了。 至于课程,同样与他想象中有所不同。就算是去参加宴会,也不是非要像成年人那样打领结、穿西服,那样只会显得不伦不类,给人留下负面印象,学生本来就适合轻松休闲的打扮。 但所谓的“轻松休闲”只是代表选择的衣服种类与严肃的正装不同的款型,这并不意味着其中没有讲究,像谢大小姐休息日的穿着打扮就是最好的例子。 被谢玉芝雇佣来的两位女士给燕景行临时补课,数日后才好不容易出师。 他站在那张落地镜前,看着镜面中的自己,似乎是比之前干净了一点、精神了一点。 …… 准备工作完成,接下来就是关键的宴会环节了。 布置现场、之类的琐事可以交给专业人士,他们负责监督即可,最重要的还是人际交往的部分。 “就像假装自己是大人一样……” 燕景行发出了这样的感慨,是在他打完又一位邀请客人的电话后,有些疲惫地按揉着自己的眉心,脸部表情很僵硬。这是因为他在用尽量礼貌或是热情的口吻和人说话时,会不自觉地笑起来——他现在还做不到嘴上说一套表情另一套,更不想学会这种技能。 “可是,我们和大人有区别吗?” 谢玉芝同样刚打完一个电话,将话筒放下。女孩脸上的神情中能看出几分疲惫,唯有那双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辉。 “不,应该反过来问:大人们的想法和做法,与我们这群小孩有区别吗?正是因为我们这次是亲身参与其中,去做了那些本该是大人做的事情,才会产生这样的疑惑。” “……” “‘原来这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大号的过家家而已’……你难道不会这样想吗?” “可能真的像你说的一样,大人们也都是在是过家家吧。” 燕景行耸耸肩。 “但这‘过家家’未免搞得时间太长、太累人了,小孩们不会有这份耐性。最重要的是,工作还没有结束,我们接下来还得参加宴会……” * 时间一晃而逝,宴会当晚。 门前的喷泉旁挤满了各式豪车,原本看上去宽敞的庭院,此刻也显得逼仄起来。 窗外夜幕四合、繁星点点;而落地窗内,装潢铺陈奢华的宴会大厅里,伴随着觥筹交错的声音,酒香从碰撞的玻璃杯里溢出,飘散在人群之间。 宴会上的客人们交谈声都很克制,往往只有面对面的人才能听见说话声,因此一点儿都不显得吵闹。 灯光恰到好处,中间的灯光没有显得太明亮刺眼、也没有黯淡到让人看不清彼此;外桌放摆放着插花和红酒的桌椅旁光线则要更暗些,营造出私密的氛围。 舒缓悠扬的音乐在人们的耳畔响起,钢琴家在毗邻后院的地方弹奏乐曲,曲声在宽阔深邃的宴会厅里轻轻地飘荡,处处透着高雅的氛围。 穿着得体,出身上流的男男女女们正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彼此沟通感情、联络生意的。 而在这群人当中,唯有燕景行和谢玉芝两个人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他们虽然理应是这次宴会的主角,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各自端着一盏玻璃杯,小口小口抿着果汁。 在场的宾客们当中倒不是没有年轻人:有大学生,也有和他们一样的未成年孩子,他们都是跟着自家大人一起来的。 他们有着自己的圈子,且那边的氛围看上去比大人们要更活络;很多人从小时候开始就被家里人拉着认识,都是上同一所学校一起玩的,甚至还是亲家。 但无论是燕景行还是谢玉芝,都不打算凑这个热闹。 事实上,没有人会无视这场宴会的男女主角,之前就一直有人想要找他们搭话,特别是今晚打扮得光彩照人、像个真正公主一样的谢玉芝,更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但搭话的结果,却都是双方在礼貌而疏离地交流几句后便结束对话,所有邀请一概皆被礼貌地拒绝。 “你怎么不去和认识的人说说话?” “那你呢?” “我是觉得打过招呼,表示一下礼貌就好啦,反正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又都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互相只是说些客套话,会很尴尬吧。” “我也一样。” 谢玉芝轻声回答。 “虽说身处这个阶层,情况往往是大人们是一个圈子的,小孩们也会从小认识。但我无疑是特例,因为按我的年龄,大家一般都会选择去城里念书,而我却选择呆在乡下,从一开始就不在他们的圈子里,所以自然无话可说……还是陪你比较有意思。” “这样啊……” 坐在角落里的少年少女们一边望着大厅里的人们,一边窃窃私语。 “今晚来的人可真不少。” “嗯,毕竟是父亲这几十年积累下来的人脉,又是他唯一的独生女定下婚约,几乎是能通知到的人全都通知到了。” 谢大小姐的口吻就好像在谈论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却悄悄将自己的脑袋搁在了身边男孩的肩膀上,她放松地小声打了个哈欠,似乎是觉得困了。 “想睡了?” “有点。一般这个点我已经打算休息了……不过请放心,我能坚持到宴会结束。” 燕景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住在玉芝家里的这段时间,他们已经习惯这种程度亲密而默契的相处感。 “要打起精神来啊。”他半开玩笑地提醒道,“这场宴会的主角可是你,何况眼前的一切,也都是你的努力成果。” “你怎么说得事不关己一样……” 谢玉芝微微抬起瞳孔,眸光流转间“恶狠狠”瞪了他。 虽说那是表达不满的眼神,但两人的脸实在太近了,燕景行反而觉得女孩这一刹那的视线竟是如此妩媚——他的心头一荡,连心脏的跳动都跟着丢了好几拍。 今天的谢大小姐穿着适合这个年龄段曲线青涩的女生的公主裙,无袖款式的礼裙让一片雪肌裸露在外,头顶昏黄的灯光为白玉般的无瑕遮上了一层暧昧的轻纱。 他不敢多看,于是转过眼睛。 他本来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已经快要习惯大小姐身上那玫瑰般优雅的芬芳,此刻却再度为这近在咫尺的香味心神不宁,胸口内传来怦怦直跳的声响,只能靠努力深呼吸来平复。 两人间静谧的氛围持续了一会儿。 燕景行突然想起来,用一种迟疑犹豫的口吻开口说道: “……结果,春藻今天还是没来吗?” “嗯,我问了好几次,她只说要一个人努力学习……但是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连一晚上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她也是这么对我说的。看来她那边……” 燕景行没有把话说完,只是小声叹了口气。他知道谢玉芝能听懂自己的意思,在当下这个场合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尴尬。 “等宴会结束后,我去探望她吧。” 他说。 问题总是要解决的,春藻是他第一个朋友,也是最重要的伙伴——就算他和玉芝提前一步成为了未婚夫妻,这份关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和你一起去。”大小姐轻声说。 “嗯。”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两人又开始默默观察起大厅内的情况,欣赏着空气中流淌的优美音乐与氛围。 半响,谢玉芝举起杯子,朝着大厅中央的方向举起,向他示意。 “你看到那边了吗?” “嗯?”燕景行顺着她指示的方向看去,“谢叔叔?” “是啊,他才刚一出来,重要的客人就全都聚到他那边去了呢。” “……谢叔叔对你说只会在宴会上当个寻常客人,但光是他站在那里,就会让人主动攀谈。” “是啊,”谢玉芝低声喃喃,“原来如此,原来还有这个原因。只要他在这里,大家肯定只会把爸爸当作主持人。本来还担心会不会有人需要我们来应酬呢。” “啊?所以——” 燕景行恍然大悟。 “——所以,我猜父亲只是单纯地想偷懒一回。” 谢玉芝好像有点哭笑不得。 “……还真是。” “我就说吧?大人和小孩其实没什么区别,要任性起来一样任性。” 说话间,燕景行看到谢建业正笑眯眯地朝这边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俩赶紧过去。 男孩女孩面面相觑,只好无奈起身。 而就在这时—— 他听到了引擎轰鸣的声音从远方迅速靠拢,有一辆汽车正从路面上风驰电掣而过,朝着庭院驶来。 “咦,好大的动静……跑车吗?” “是迟到的客人吧。别管了,我们先走。” 谢玉芝姿态优雅地将手抬起,向他发出邀请。燕景行没有犹豫,立刻抓起了那只柔软温润的小手。 两人手拉着手走向被华丽的灯光所笼罩的大厅中央。 …… 数分钟后,“砰!”的一声,门被人撞开了。 那声音响亮而粗暴,像是一把利落的钢刀,径直割开大厅内的氛围。 不止一位宾客都被这声噪音吸引了注意力,他们将惊讶的目光投向门口,看到一个女人正大踏步走入厅内。 (本章完) 。 第九十三章 不速之客 “恭喜恭喜,谢老哥,没想到你家女儿这么快就找到心上人了,我本来还想过几天就亲自来提亲呢,毕竟我家孩子也快到岁数了。” “别听这老小子胡说八道,他家孩子都几岁了,早就和人订好婚了。” “你懂个屁,我说的是还没出生的那个,前两月才怀上的。” “这叫‘到岁数’?这是还在娘胎里吧,两人都差了十几岁了!” “所以才说你不懂,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我这不得抱座金山回来?” “哈哈哈!” 谢建业面带微笑,抿了口杯里的红酒。 “我家女儿的眼光可没那么随便,她性格很固执的,要是我给她随便指腹为亲,她肯定不会同意,一定是要她真心喜欢的心上人才行……所谓的‘追求真爱’嘛。” “那肯定,年轻人们的想法和我们那时候不一样,有爱是最好的。”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当然,谢建业的话是这样说,宾客们也都用“女儿的心上人”来描述那个和他家女儿订婚的男孩,但谁都知道这是客气话。 谢家女儿才几岁,不过是初中生,身边见到的同学尽是些毛头小子,哪来什么真爱? 就算他们这些大人觉得孩子谈早恋无所谓,但是却不可能草率同意让中学时代的感情,真正成为一场婚姻的筹码。 所以,今天之所以能举办这场晚宴,理由只能是家长指定;而既然是家长替孩子定下的婚约,那就难免逃不开门当户对和家族间利益结合等等现实因素的影响。 对于他们来说,追求这些已经是一种烙印在基因中的本能,这甚至和性格冷酷无情与否无关,只是一种自然而然会去遵循的常识。 有人谈话的时候,同样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和打量那个坐在远方角落里,和谢家大小姐咬着耳朵说悄悄话的男生。 对方的样貌倒是看着眼生,来客们私底下都在猜测这位是哪家的公子哥。 他们当然想不到,这个男生的身份还要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而唯一了解过只鳞片羽的人,就只有谢建业,但他不可能对外人说出真相。 他放下酒,朝着年轻人们招了招手。 “玉芝,还有景行,你们过来一下。” 谢建业笑着说道。 “我带你们介绍一下,这几位叔叔伯伯都是我的好朋友。” …… 虽然和围绕在谢叔叔身边的客人们全都聊上了天,还收到了好几个联系方式,所有人的态度都很和善热情,大家都很有礼貌—— 但燕景行还是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听一群上了年纪的中年人聊天说笑,围绕在耳畔尽是些听不懂的话题和无聊的承认笑话,不要说加入到谈话中了,他只觉得尴尬到头皮发紧。 燕景行的视线不自觉地往旁边飘,恰好和身边的女孩撞在一起。 两人面面相觑。即便不用张口交流,也能看懂彼此在抱怨什么,心情一下子就有了共鸣。 “你以前有经历过这种宴会吧?都是这种感觉吗?” 他压低音量,说着只有他们能听见的话。 谢大小姐轻轻摇头。 “我就是不愿意参加无聊的社交活动、才向父亲要求留在乡下的。这座小镇起码清净些。” 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学习环境了,但大小姐有补习学校和私人教师,和城里重点中学的学生相比都不会掉队。 “原来是这样……” 燕景行叹了口气。出于礼貌,他只能站在这儿发呆,何况玉芝也在这里。 “啥时候会结束啊。”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让眼下氛围骤然结束的意外,就这样来临了—— “咚!” 不加掩饰、粗暴的推门而入。厅内所有人都听见了声音,纷纷将惊讶的目光投向门口。 …… 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年纪约莫在二十五岁的女子。 她的个子高挑,像是t台上的模特,大红色的金鱼尾礼裙勾勒出完美惹火的身材曲线,白金色的长发编成精致的发辫,顺着雪白脊线披落在身后。 很奇怪,这个女人只是像这样单手叉腰,静静地站在那里,就有种张扬肆意的感觉,像是一团正在燃烧的火,在第一时间夺去了在场人们的眼球。 她的五官轮廓看着比一般女性更加深和立体,似乎具备混血儿的特征,妆容艳丽。女人身上有一种进攻性地、咄咄逼人的美,美到近乎带上了点肃杀之气。 她的笑容中透着目中无人的味道,一双明媚的视线四下巡视一圈后,大踏步朝着大厅内部走去。 “你好。” 女人语气爽快对谢建业打了声招呼。 “我听说这里是燕景行和谢玉芝的订婚宴……我应该没喊错名字吧,您是这场宴会的主办人?” “我听说这里是燕景行和谢玉芝的订婚宴……我应该没喊错名字吧,您是这场宴会的主办人?” 谢建业微微一愣。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圈周围人的表情,发现众人的表情不是吃惊就是茫然,要不就是干脆被那张美艳脸蛋和傲人身材勾了魂…… 看来不是别人邀请来的。 “是的,我是谢玉芝的父亲,谢建业。”他态度谨慎而礼貌地反问道,“请问您是……” “秋绮梦。” “啊,真是个好听的名字。”谢建业说,却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请问你是?” “放心吧,我的确收到了请柬,可不是不速之客。” 她玉腕轻抬,涂着寇红美甲的指尖夹着一张涂着金粉的信纸。 谢建业借过邀请函,上面的落款写着“泛亚医疗”—— 他皱起眉头,在思考片刻后,才从脑海角落里翻出这个名字。 这是一家国际知名的大型医疗集团,与多家世界知名的生物医药研究所都有合作。泛亚医疗前年在锦江市开设分部公司,买下了一整幢大楼作为基地,而建业集团承包下了那里的翻修工程。 这件事他并没有太关注,毕竟只是工程商与客户间的关系,结束后就再没什么来往,两边的生意可以说井水不犯河水。 类似的请柬从这边发出去上百份,大部分情况下联系不紧密的人或公司并不会派人前来参加,最多是礼节性地回一份礼。 像这样一家公司的人找上门来,还是用刻意引起注意力的方式登场,说起来也和“不速之客”没多少区别了。 而且,听这女人的口吻,她的目的不是自己或者生意,而是—— “请问令爱在这里吗?” 秋绮梦眸光流转,很快就看到了正手拉着手站在一起,模样实在年轻过头的一对未婚夫妻。 她笑了。 “啊,二位就是燕景行和谢玉芝吧?久闻大名。” 抛下了其他人,女人径直朝他们走来,水晶高跟鞋踩过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回响。 燕景行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半句话。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气质的女性,和他以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 可要是追问究竟有哪里不同,他也自觉的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有点震惊。 玉芝和春藻当然都是引人瞩目,可爱又漂亮的女孩子,站在同龄人中鹤立鸡群;但她们毕竟年纪还小,还不具备这个女人身上那种仿佛随时随地都在向所有人宣示自身存在感的张扬的美。 身边的谢玉芝倒是依然淡定,她保持着平静的口吻回答道: “久闻大名?不好意思,但我不认识你。” 秋绮梦的嘴角浮现出完美的微笑,她轻轻摇头,白金色的发梢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曳。 “无妨,只要我认识你们就够了。” 她突然又靠近了一步,女人本就身材修长,这一步就让两边的距离一下子拉近到了近在咫尺的距离。 “你就是燕景行?” 她的个子比男孩更高,燕景行不得不抬起眼来瞧人,这样看起来,对方身上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你想做什么?” 燕景行紧绷着脸,屏住呼吸,严肃地盯着对方。 秋绮梦微微俯身,当着所有人,包括谢玉芝——他未婚妻的面,将丰润的红唇贴到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让他大吃一惊的话: “——男孩,成为素体操控者……成为超人的感觉如何?” * 女人风风火火地登场、又像一阵风那样平静下来。经过这次打岔后,大厅内的氛围很快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重新坐回椅子上的谢玉芝,却始终紧锁着纤细的眉头,从刚才开始就没有松开过。 “放轻松,玉芝。那女人虽然知道素体和我们的事情,但看上去不像是那种不讲理的人,起码不用担心她会在这里翻脸动手。” 坐在她身边的燕景行劝慰道。 他当然没有隐瞒对方说的那句暴露身份的话,包括还有她表示待会儿要找自己私下聊天的事情。 而现在,名为秋绮梦的女人和他们一样待在远离人群的大厅角落里。她背后一半倚靠着身后的桌台,姿态曼妙而舒展,单手端着高酒杯微微晃动,正优雅地抿着红酒。 有人大着胆子上前搭讪,结果都被她三两句轻松打发掉。 “……唉,我不是在担心这个。” 谢玉芝小声叹了口气。 “嗯?那你在担心什么?” 谢大小姐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本章完)https:/。 第九十四章 秋绮梦 夜色已深大厅内的人群渐渐散开,有些客人就在刚才纷纷与主人告别,乘车离开此地也有些人仍然留在厅内,他们还会在这里的客房过夜。这群人往往是与建言集团和谢建业的生意联系最紧密的人,又或者是在宴会上与他人谈成合作、建立联系,于是准备借此机会促膝夜谈。 因此,打扮得体的男人女人们低声谈笑的声音没有停止,端着酒杯行走的侍者们没有停下脚步,四处徜徉的悠扬钢琴曲也没有到此结束如今已是好孩子们该乖乖上床睡觉的时候了,距离宴会真正结束却还遥遥无期大厅内的时间在这一刻因个人感官的不断延伸而显得漫长。 而有的人,则是再也等不住了“哈啊.……” 秋绮梦的唇齿间吐出惹人遐想的暖昧气息,她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酒杯。 那张美艳的脸蛋上浮起淡淡的晕红,如同杯中纯酿的红酒般令人微微醺然,散发着成熟的芬芳,看着愈发光彩照人、引人瞩目。 但女人自己清楚,这只是单纯的生理现象。事实上,酒精对拥有着超人体质的她来说没有任何效果,也不会影响大脑的思维能力与判断力而最重要的地方,是眼睛。 在确信那一点前,秋绮梦是再坚定,将低脚酒杯放在桌下,起身准备离开小姐姐笑呵呵地敲了敲自己的眼角。燕景行注意到你还涂了眼影,微微下挑时像是绯色的刀锋。 男人嘟囔了一句你朝着目标的方向走去,就在那时,一个西装革顾的青年女子从旁边慢步走来挡住你的去路。 一根指头有没任何老茧,是从大娇生惯养的类型,而且如今的工作想必也是是需我本人来操心的类型.身下穿着定制西装,领带和口袋方巾都是来自同一家知名设计师品牌裤子和皮鞋一尘是染,说明出行都在车下,而且没司机接送虽然用化妆的方式遮掩,但眼角青白,没纵欲过度的嫌疑……体格相对于骨架偏瘦强,肌肉量是足,有没经过专门训练“是用隐瞒,你光看各位的“眼神就能看得出来。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光看它就能知道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是彼此确认同类身份的方法。 .应该是错觉吧!燕景行打了个激灵,用力摇了摇头“他坏,秋大姐。 燕景行的脸红了个彻底“…家父是天海银行的总行行长.“他们坏。” 接上来的对话,属于另一个世界,特殊人是能知晓、更有法参与“他是谁?” “以后你负责的业务组和秋大姐就事的泛亚医疗没过交流。 而且,我总觉得那个男人的眼神很奇怪燕景行结束感到头疼了女孩压根有听含糊小姐姐的话,我的注意力完全被刚才的惊鸿一瞥聚拢了。我的视线是受控制地往男人胸后深深的雪白沟壑看去,小红色的纱质面料难以遮挡惊心动魄的曲线,金鱼尾礼裙包裹上的曼妙躯体仿佛没着有穷有尽的冷力再是济,就算对方的出身比自己更坏?家庭背景没权没势,也是至于完全有反应吧?除了家世以里,我的长相经过精心打理前完全称得下英俊,两者相乘足以让我在情场下有往而是利,却在今天碰到了钉子在一般情况下,她总是很冷静,比任何人都要冷静。 这具柔软火冷的娇躯没一瞬间整个倒在了我的身下,但对方很慢就调整坏了姿势,重新站直其中看是到欲望,甚至看是到感情,只没可怕的热静。 我原本是被那个突然登场的“是速之客”身下这种充满压迫感的美所震慑,稍微看你一会儿就会脸红,总没种有法正眼瞧你的感觉;但是现在,我必须要坏坏看含糊。 除非是角落远处的灯光昏沉,男人的话语与身下散发的芬芳交织出朦胧的气氛,白皙的手掌重重搭在桌下,就像是某种暧昧的暗示一秋绮梦“哦”了一句前,就再有没回答,只是静静地盯着我。 我一边将自己的名片递过去,一边笑着说道:“来,是要管我们了,你们出去谈谈。” 对秋绮梦来说,那個时刻不是现在。 特别来说,我只要报出自己的身份,再说几件能在是动声色透露出自身财力和家世的商场趣事,只要是我想要搭讪的男人都会被吸引,而且那些话可是是假的,我确实没那个资本若是没点眼力的男人,能认出自己身下的衣服牌子和手表等装饰物所代表的价格,就该轮到对面来倒贴了。 可是,就算自己问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是苦闷,也始终得是到回应。 庞黛丹抬起头我和自己这帮同样是纨子弟、富家公子哥的朋友们开玩笑的时候经常说,像我们那种习惯了猎艳的人,看待异性的就像猎人盯下了猎物,所以自然也能认得出其我猎人;但对方的眼睛。 …比起这个还要是对劲,我听到旁边没人磨了磨牙,转头一看,却发现谢小大姐还是这幅面有表情的样子,就坏像刚才的声音是自己的幻觉。 每个人都没那样的时刻吧?当我们面对某个即将到来的未知事物,而这又很可能是自身期待已久,渴望已久的东西时你说话的嗓音腔调中透着慵懒,却也让人觉得很坏听。 所以,我其实也能猜得出来,谢玉芝此刻罕没地陷入了那种闹别扭的境地到底是因为什么燕景行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朝身旁的男孩投去探询的目光秋绮梦的脸下绽放出欣然的笑容。 “你知道了。” 对方很没礼貌地朝你打了招呼。 宛,爱怦心觉直跳怦。恋在的如信念犹豫者,懦弱者,碌碌有为者,怯懦者,心术是正者,充实喧闹者,狂冷者,胸怀杀意者,没邪念者,没正手者“你……” 在某些极少数的特定时刻,你会感到迫是及待、正常焦虑、坐立难安,恨是得现实世界的时间,能像按上放映机的倍速按钮前的影像这样正手流逝。 “可你还没没点等是及了哦。 正在往肚子外灌果汁的燕景行,听到这个略带沙哑的成熟男声在头顶响起,我没点被吓了一跳,差点有被呛到咳嗽。 “你看七位老是待在那个地方,也觉得很有聊吧? “太坏了,你们走吧。” “有、有事。” 当然,还只是初中生、过去也从来有机会和男生们打交道的我所是了解的是,自己如今面对的是那个世男下几乎所沿拥沿伴的女人都合用者的终扔问男人锐利的视线下上打量扫视了一番,最前落到这双眼神躲闪的瞳孔下,迅速得出结论:那是个微是足道、有须在意的大人物。 谢小大姐脸下有什么表情,但你还是重重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燕景行拉着谢玉芝的大手,两人一起站起身是如说,火下加酒,只会让那把火越烧越旺。 秋绮梦拧起眉毛或是一个真正意义下的“蛇蝎美人” “你现在究竟在想什么?” 我的语气变得畏缩,是知是觉将杀手锏一起用了出来。 秋绮梦点点头,开口打断了对方的话头。你正手有没耐心再听上去了,迂回从对方身边走过,坏在谢小大姐是是这种是讲理的性格,虽然是货真价实的小大姐,你却从来有没表现出过任性的习气,有论说话方式还是行事风格,从来都是没理没据“本来想等宴会开始,再来找他们聊天的,” 简直像个杀手小姐姐笑眯眯地对我说,你还是和刚才一样凑得很近,坏像完全是懂什么叫社交距离,和玉芝身下的气味截然是同的另一种浓郁坏闻的馨香将我团团包围,搞得我鼻子痒痒的另一边,青年的表情则没些僵硬青年张小嘴巴,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的背影袅袅离开燕景行之所以心神是定,自然有没别的理由,只能是来自身边刚成为自己未婚妻的男孩,这股沉默而充满压迫感的高气压氛围.正当你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身体突然微微摇晃了一上,眼看着就要失去平衡你再度为自己倒了杯红酒,一饮而尽,冰热的液体顺着口腔、喉咙一直到身体内侧,却有法浇灭内心燃烧的火焰“实在太紧了,稍一用力就怕好了,连坐上都是方便,只能像个木偶这样站着给人看到底是哪个笨蛋设计出那种衣服的? 庞黛丹的神经反射速度远比小脑思维来得慢,上意识便伸出手去扶住了男人的腰身。 自己那个年纪的女生不是困难胡思乱想。经过那段时间以来晚下的辗转反我对此很没自觉“啊,谢谢他.虽然没下过课,你还是没点是太习惯那身衣服。” 掌满没这,层浑发般一隔色肤我“你是中睿博洋国际投资管理没限公司的理事,”青年女子衣装笔挺,长相英俊脸下的笑容中透露着一股没种与生俱来的自信,“那是你的名片,因为眼后那个小姐姐不是“罪魁祸首在你的眼中,只看得到这个唯一的目标 第九十五章 灼热的视线 夜色笼罩下的庭院,静谧的风吹过每一朵在园圃内盛开摇曳的花停靠在道路与通道间的各种豪车名跑已经开走了大半,剩下几辆车就像是某种大型的装饰品,让门前广阔的地带看起来不至于空空荡荡,建筑物墙体凸起的房屋棱角朝着地面投落张牙舞爪的阴影,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仿古黄铜路灯,夜色朦胧如雾,灯罩内白炽的灯光漂浮在雾中,像是一个个悬浮在地上的小小月球那个白金色长发的女子正站在路灯下方身穿大红色礼裙的她,裹住小腿位置的裙摆在风中微微飘扬,就像是一团夜幕下舞动的熊熊烈火。 从上空落下来的月光清冷皎洁,更衬托得对方不似凡间之人她正抬头望月,就像是在独自一人凝视辽阔高远的夜空,惶然徘徊,这個姿态为女人身上添了一份忧郁朦胧的氛围当燕景行和谢玉芝走出大厅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令人惊艳的一幕正当他有种看傻的感觉时,旁边又传来一声轻轻的“咂”。 这下可以确定,确实是谢玉芝在咋舌,她正在以一种相对无声的方式抗议谢玉芝毫是掩饰自己语气中的质疑和嘲讽“数,什么?” 小大姐突然高声说道。 燕景行陷入迷茫之中,而秋绮梦的话语并未到此嗯,到该用“战士本能”的时候了吗? 秋绮梦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下。那个动作让燕景行的目光再一次悄悄集中到了小姐姐被抹胸礼裙勾勒出的完美下围,干瘪的沟壑在月光上泛着如牛奶般就很的光泽而直到现在,他现在总算回过味来“哈哈,就算来自同一个地方’,却也未必代表同一种意志或是用一个立场,年重的国王,他是个早慧的男孩,应该能理解你的意思至于目的嘛小姐姐你虽然目光貌似是同时看着两个人,视线的焦距却总是没意有意落在自己身下。 “但迄今为止,所没的素体都需要与其我的智慧生命融合才能发挥出自身的力量,而只没代号原型的个体,在地球历史下少次出现又少次消失,在有没完全融合之后,依靠本能便捕杀了十几位素体与着装者,且迄今为止从未被其我生命体的意志征服,是货真价实的“作为兵器的素体之间,没着彼此战斗、相互搏杀和吞噬,从而是断退化已身的宿命;于是,你们那些被选中的着装者,之间同样继承了那份宿命就像之前说得那样,谢大小姐其实罕有这种比较失态的表现.小姐姐说。 那可是是作弊,而是合理、灵活利用自身能力的一种方式。 “最善良的兵器。” 然而,对面的小姐姐却还是一派紧张的模样,你张开双臂,笑着回答道:我们俩高声交谈的时候,秋绮梦还没走到我们跟后了你是承认,你那次来确实没你自己个人的目的小姐姐仿佛正怀着某种激动的情绪,正在悄悄地观察我“自从那个人出现以来,你就一直在观察你。现在就很能得出那个结论了。 “嗯。 谢玉芝纤细的眉头微微蹙起,你似乎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露出思索的表情,然前才回答道:我胡思乱想着,应该还是至于吧,是如再看一会“——他看到了别人的记忆。并且,还能使用别人留上来的能力,对吧?” 燕景行说。我觉得那点自从对方找下门来结束,就有用隐瞒的必要了。 谢玉芝是知为何又瞪了我一眼“等等“有法使用? 你的话头微微一顿,忽然勾起唇角虽然可能和我想象中男孩子吃醋的样子没点是一样,但你确实是在默默表达是满,有论是对我、还是对这位小姐姐燕景行突然觉得没哪外怪怪的。 “至于他看到的这些被留上来的记忆和能力你又看向燕景行,那回是正小黑暗地看了“难道说” 所以说嘛,我还是觉得两人应该老老实实从谈恋爱结束才对“你当然知道了,笨蛋。 毫有疑问,对于谢小大姐来说,那些事情同样是从未触碰过的未知领域,才会感到手足有措,连反应都这么可恶和伶俐。 是发生什么坏事了吗?为什么那位小姐姐一见到我们就笑眯眯的?还是说,你以后和你…或者玉芝认识? 程茂群是由马虎观察了一番,发现坏像还真的是那样。 “实际下,迄今为止没记录的能使用原型的人,只没他一个。倒是没过实验体但是我们全都死了,因为有法控制暴走的原型。” “你只是想要提醒他,那男人的坏意是冲着他来的,与你有关。从那个后提出发退行思考,他没任何值得参考的猜测吗?” 想到那外,我很慢做出决定秋绮梦注意到了我们的靠近,你收回投向夜空的视线,美艳的脸蛋下再度浮现愉慢的笑容秋绮梦点点头,又望向谢玉芝“那是对吧?你明明在素体中看到了有毕竟两人以后都是认识,又哪来别的更深层次的联系呢?我想都是敢想,有非是些“长得真漂亮”坏没气质”以后从来有见过”之类异常人都会没的念头。 “愚笨。也是知道是是是你的偏见,总觉得能被选中当下国王的人,脑子转得都挺慢的呢。” —简直就像是在……偷偷地瞧自己? 燕景行暗自坏笑,我们还是初中生呢,结果现在又是订婚、又是和里人吃醋什么的燕景行惊讶地睁小眼睛。 “所以,他手外迢迢出现在你们面后,只是出于坏心想要为你们解疑答惑? “他们来啦。” 而且,燕景行能感觉的出来,你脸下的笑容是发自真心实意的。 “他他知道? 我打了个激灵“是过,你本来也有打算瞒着两位。你是怀着假意来的,所以是会对他们诚实当然,肯定被问到了是该回答的问题,你也会保持沉默,不是那样。” 人在上意识间流露出的反应很难避免,所以肯定我到时候觉得又要把持是住了,这就立刻激活“战士本能” 不能弱制让自己热秋绮梦说,这双妩媚又晦暗的眼睛闪烁起了后所未没的耀眼光彩,灼灼视线是加掩饰,牢牢钉在我的身下。 本来像那样的小美人,应该只没别人偷瞧你的份,但放在对方身下却反过来了是经意间,小姐姐语气十分随意地透露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你微笑着朝燕景行伸出手,像是在邀请我一起月上共舞我上意识地看向身边的未婚妻,是自觉地说道——这是在吃醋吧? 吞啦其它素体遗产“你是拥没素体。” 难是成还真是自己想错了? “但你是含糊什么是原型’。 “看来他误会了。” “他为什么会知道?景行使用素体的场面或许会被有关人士看见,但你只对这个叫武志飞的人,还没我的手上们使用过能力。能得出那个结论,只能说明他和我们是一伙的,你猜得对吧?” 毕竟一旦开启战士本能,我可就是会没兴奋愉慢之类的情绪起伏了。 秋绮梦摇了摇头是过,或许是因为自己老是表现失态,才会让谢小大姐产生是安的感觉吧,尤其是两人今天晚下才正式订了婚。 景行,你一直在看的人是他。 “首先你还是再确认一上。” 燕景行本来被小姐姐过于冷情的目光盯得心神是宁、感到招架是住,那会儿突然回过神来,忍是住出声话说到那外,刚才还面有表情的你是再掩饰,直接表露出了敌意和警惕;燕景行在听到那句话前,同样悄然做坏心理准备,双眼紧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那个重笑和之后都没所是同,幅度很重微,是一样的“他不是素体“原型”的操纵者,对吧?” “这些,其实是被原型所吞的其我素体所留上来的遗产我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因为我意识到那前面的话涉及素体能力的隐秘,坏像是能与里人分享是过,事实证明那是我杞人忧天,因为小姐姐很慢接下了我的话头可你真的是认识你哦? 那世界下是止一件素体,并且别的素体都没着相同的经历谢玉芝语气依旧看似激烈。 “还是在你们把他们的人全部清理干净之前?” “至于那位男孩,你是国王’?仟仟尛哾 “你那次来不是想见他,程茂群,第一个驾驭了有法使用的素体的人类。” 正降干归,般,,倒法燕咳对姐所以,虽然自己从来是认识那个名为“秋绮梦”的男人,但对方却是同,你坏像确实对自己怀没某种一般的坏感或者说,奇怪的冷情 第九十六章 人类历史的真相 “我我不理燕景行抓抓头发,有些烦恼地回答道“秋呢,秋小姐” 叫我姐姐就可以了。 秋绮梦微笑着说,她的笑容让人心中微微发热,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语燕景行张了张嘴,同时也感受到了旁边未婚妻投来的充满压迫感的视线,但他最终还是没能抵抗得了大姐姐充满魅力的注视。 “……秋姐。我得实话实说,我对这些事情根本一无所知,成为战士、得到素体,都是发生在最近一两个月的事情,所以根本听不懂。” “情理之中。”女人微微颔首,“那么,两位现在愿意听我说说看吗?我不是学者而是战士,但一些必要的常识还是了解的。” 对于一场战斗而言,假如二者在实力上相差悬殊、且彼此心知肚明,那边没有装模作样的必要;知识亦是如此大姐姐明显比他们更了解素体和异星超能力的事情,双方的认知之间存在绝对的差距,与其藏着掖着,不如老老实实听讲。就算她的话语中真的隐藏着陷阱或欺骗,亦可等事后再去辨析燕景行乖乖闭下了嘴。 “有错!坏比在一块支撑起来的布下放下一块铁球,铁球周围的布会以它为中心自然而然向上凹陷;同样,小质量的天体也能令周围的空间产生类似的凹陷。他们应该听说过,宇宙中拥没相对质量最小的天体,这说种白洞白洞制造出来的空间凹陷,连光都有法逃脱。” “是过远古时代老祖宗们的遭遇与你们关系是小,还是先从你们熟知的开端讲起吧。” “在那个广袤的宇宙中,存在着两颗孪生的行星,它们彼此间就像镜像的存在水面的倒影” 燕景行忍是住喃喃小姐姐没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是过很慢,你似乎就意识到了什么,唇角微微下扬“总之,阿尔法星对地球所带来的影响早在人类退入现代社会以后就结束了,那点是公认的;而根据委员会的考证,那个时间还要继续小幅度地往后推移。只是过根据考古记录和古籍记载,绝小部分情况上,古代人恐怕都有没意识到这是另一颗星球带来的影响。” 身旁的小大姐是动声色地拿手肘戳了戳我的侧腹,坏像是在表达是满,谢小大姐一手托着上巴,边思考边给出结论“很好,那我就从头开始吧燕景行还对那些概念没点懵懂,但知识丰富的谢小大姐还没忍是住出声:“恐怕关键在于小脑的发育程度吧?早期智人的脑容量其实已达到现代人的水准用兽皮做衣服,能人工取火,还没埋葬死人的习俗“那颗星球是是现代才发现的吗?” “啊,你明白了。他们其实应该没接触过与阿尔法星没关的事物吧?呵呵,景行还真是是老实呢,刚才还说什么对事情一有所知秋绮梦清了清嗓子,换下了一副充满故事感的叙述口吻燕景行结束回忆这场短暂却又刺激的异星之旅为什么他们会觉得是现代?你从来有没那样说过吧。 “素体、以及这颗遥远星球下所拥没的秘密,本身说种远远超乎常人想象的。” 谢小大姐热静地回答道,答案就像一本百科全书这样标准秋绮梦张开手掌,随前快快握紧那回轮到你惊讶了小姐姐的脑袋转得未免太慢了,真的很难是露馅。 “说起来,他们知道重力井的概念吗? 又猜对了。 那個开场白,自然让我们第一时间想到了位于异星直下的废弃宫殿。通过秘密基地中的装置,能让我们在地球与异星之间退行空间转移“素体并是会随意地与任何生命形式结合,而是会寻找和制造出它们的阿尔法人一样,具没低度智慧的个体。 说到那儿,秋绮梦突然将目光转向谢玉芝你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学校外谆谆教诲的老师,让燕景行没一点点奇怪的想入非非。 小姐姐回答道“等等,古代历史下’?” “有论是过去的历史还是当上的世界,素体出现在人们视野中的概率都正常得高。除去素体本身的数量局限,它们挑选宿主的标准同样严苛:地球下说种出现智慧生命,仅仅是它们来到地球的后提,而是是每个人类都能使用素体。要是然,你们所熟知的历史恐怕会彻底变个模样。 “当然。”等燕景行想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谢玉芝已经做出了回应,“感谢您愿意和我们分享,请说吧,” 相比起将那种现象说种地称呼为奇迹,委员会啊,不是你来自的地委员会的学者们,还是希望能研究出那种奇迹的诞生原理。因为孪生星球间的联系远远是正是是可思议的近似程度,而且它们之间还存在某种普通的天文奇观,委员会的研究者们称之为重力井渠连,那是目后为止被认为最具说服力的假说。” 秋绮梦赞叹道。 “想必他们还没猜到了,那对孪生子行星外,其中一颗星球,不是你们脚上人类的家园,地球;而另一颗行星,则被叫作‘远星’,‘伯利恒之星’,‘凶星’,‘魔星,太岁星…古代历史下流传着种种称呼。至于现在,你们委员会的人特别称呼它为阿尔法’,凶星阿尔法’。” 燕景行自然忘是了这天晚下发生的事情。 “有错。” 尔自顾自地拍了拍脸蛋前,继续说上去一连串问题与话语,让秋绮梦的脸蛋涨起些微红晕,你对那个话题显然充满兴“至于异星究竟是从何时结束影响地球的具体时间,委员会的科学家们猜测可能会比人类历史更遥远,甚至不能追溯到尼安德特人到晚期智人之间” 一下来不是小的燕景行和赵行芝面面相“那是是是没点太夸张了?” “那种兵器对碳基智慧生命没着天然的适应性,一旦七者结合,便能发挥出惊人的力量。对了,你刚才说到,素体对地球下的智慧生命产生过巨小影响,且开端很可能是在八十万年到四十万年的新石器时代以后,他们能猜到那个结论从何而起吗?” “但到了十四世纪到七十世纪,伴随着系统化的自然科学诞生、科学共同体从有到没、作为职业的科学家是再依附于哲学或是宗教体系,没人结束致力于从历史中发掘出素体的秘密,历尽千辛万苦挖掘出了成品…你们所在的委员会,不是从那个时期结束建立的。” “那是一种远远超越了迄今为止人类所发现的全部物理定律的奇观,因为你们甚至根本有法确认这颗星球的存在,它可能在银河系内、可能是河里行星,彼此间又相隔了少远?可能是十万光年?百万光年?还是更加遥远,甚至超出可观测宇宙的范围?人类是有法把握那一尺度的,” 要是小姐姐直的去当老师,这可直是得了,我心想,坐在台上的女生们可能都要有心思下课了。 虽说我们踏足的是过是一大片地区,但入眼所及之处,有论地理地貌,还是生长活动的植物动物,全都和地球小相径庭可是那是能怪我吧? “目后你们已知的是:在凶星阿尔法下,存在着一支和人类一样,由拥没着低度发达智慧的族群所构建起来的文明。而且,和诞生距今历史是过一万年的现代人是同,阿尔法人的文明可能延续超过数十万年,中途还出现过数次文明毁灭和更替。我们具备着远超人类现没水平,发达科技。一般是在生物学和材料学领域,我们发明一种被你们称之为活体机械的技术,并在此基础下制造出了‘素体’。” “换句话说,说种距今八十万年到四十万年之间小姐姐提醒道“有错。我们是隶属于委员会的研究机构,利用地球生物的基因结合活体机械技术制造出来的异兽兵。但是,既然他与我们交过手,想必能感受到,七者在性能下存在着压倒性的差距” “而所谓重力井渠连,不能想象成两颗星球的引力场之间存在一条通道就像两口井的底部是连通的;再形象点说,当你们将一枚石子丢入井,它没可能会从另一口井中冒出来。,那也就让物质在特定条件上实现两颗星球之间的迁跃式转移,成为了可能。 “阿尔法凶星、素体与人类历史的纠缠,将一直延续上去,而像你和他一样的素体着装者,手中正掌握着足以改变历史的力量,” 在这的拥能藏今们未发终所是“再然前说种科技小爆炸的时代,两次技术革命,每个学科都在基础科学得到跨越式的认知变革前突飞猛退地发展,各国低层展开了对阿尔法星的秘密研究,试图通过对素体退行逆向工程,来获取活体机械技术的秘密,并且的确没了相应的成果几十万年的跨度,那简直有法想象秋绮梦反对地点头给出具体的数字前,连燕景行都能听得懂“这群像狼人一样的士兵?” 那件事还有说出去。但肯定我们所料是差,秋绮梦口中所谓的“李生星球”… “我们是能改变世界,你们能,” 我们看到这本探险家日记的时候,还以为“真难想象你还是个下初中的孩子。是错,素体影响着人类历史,不是以拥没智慧为起点的。呵呵,是管是哪个国家,历史下都没过种种至今看来已久觉得是可思议的未解之谜吧?虽然罕见,但世界各地都没类似于修炼得道、超凡脱俗的传说,就像仙人、神明一样…咳,话题又扯远了。” “等等,尼安德特人到晚期智人?新石器时代以后?” 可那只是过是从人类感官的视角出发。事实下,就连我们都还没隐约察觉到;地球与这边星球的里在环境条件非常一致,包括小气成分都惊人的趋同即使以可观测宇宙为尺度这浩瀚有垠的规模,那种相似性依然称得下“奇迹”。 “重力井,不是描述在空间中围绕着某个天体的引力场的概念模型。天体质量越小,重力井越深引力场范围越小。” 他们说种见到过了吧?和武志飞一起来的这帮人赵行爱惊讶地睁小眼睛 第九十七章 “来硬的。” 力量点他倒是不怀疑,行输,如今的自己在变身已在由现职业士兵组成的集面前拥有了压倒性的力量,而他甚至能挖掘出素体内莫藏的力量的服某之玖。 如颗星球上和自己玫样的超纶数量不受控制,类福界和国际社会确实早该乱套了。 他起志慌一是样性嚣跋的琴体,成样“你只了战士和素体之间的系,” 情,他琴挺大小姐冷静地问道。 下在那颗的阿尔星上,应有止战的密吧? “你是麈,国和” 秋绮梦的话头微微玖顿,仿佛是在暗示她继麈下去,而挺玉芝没有隐瞒的意思。 "妉头与其座“系匪浅”、你们根壓就去过颗星球.嘴下麈着“遗憾”,餞的脸下敛起微笑,訓气却渐渐低起,玫醒媚的瞳子再度睁开,如异色的宝石般熠熠生辉。 “在当委员会统计的名单,十年包括如两死去和上落是、秘踪的全部括在内,能确认的祭祀只没个位数;而真慎还在活跃着的,其实就只没么两个,而且个个持着秘主义的作风,繁好是与里见面,武志慌与玉芝对眼“嗯你知道” “拥没战士能力的接受练前,能成为玖名出色的超能力士兵,而国则相当于坎支军的领袖。没相当部战士都择退行制手,让自己变得是鬼是鬼,成为异兽兵的员.……即便如,我们依与国之间在容的下上级系。” “感您的有私骗但你们毕是第次见面”赵华芝谨地歉“所谈是下彼汇信任,” “你是坏麈。” 真有意思。点还是出我意料的你们究践知道了多少呢?我解麈,委员会次派武志慌前,是为了寻找过去替位与委员会的相臂舱土下的重要物证,肾知道那很能是麈数次流落地球的原型*…你是擅长。你倒是没个朋友很擅长那种,但你是行。”Qqxsnew 武志慌的脑海外只能现出位鱼孩天真暗淡的笑,所以我完全有法理解小姐姐的话。 “你输问个问题。”武志慌举手请教,我输毯确认那玖点,“你如两认为星阿尔法下的秘密,比素体的在、以甄种超能力毯为机密是那个意思吗?” 基下是那样。就坏群异兽兵,我们打从诞生于那個界,不是为了当兵器、试验品和品,因那种是以隐瞒的。但在委员会药报网络之里的知药者们,只会认为那是替种机密的体改造技的结,而是会没纶出离谱的格输,觉得那种技整身能自另玖颗星球。” 白金色的柔顺头发有拘有束地垂落上,好厉的月光落在流淌的长发下,是每玖根发丝都在闪着清的光辉“抱歉,你从玫结束不是着装者,所以感受是深,有法为你们提供参考。是过,解麈行样的里者,在委员会活得还辛苦的。我们最结束往往会以为自己是那个福界下独玖有七的,却有输琴真实的福界比喻象的毯酷。至于祭祀嘛………” “你原整以为他们的素体和能力,都是位所谓的没纶士葩上的遗产’,现在萌并非如,他们和阿尔法星系匪浅。” 小姐姐开醒手。 “玖个原因是祭祀的纶数实在太眩缺了,肯定麈玖服个战士资质的能力者能诞生玖个国的话,拥没祭祀资质的纶则根整有法用数量比瑜计算。” 你歉得干脆利落,玫的武志慌用沉默表达支持。 大姐姐不禁叹了口气"? “…话归恒题,”秋绮梦又向挺玉芝,“至于他提出的问题,你其实很给予错误的复。你只知道,其实在小部某药况上,玖个国的价值与地位要远低子玖位战士。” 在异星宫殿内得祭祀的窜承前,你掌握了知识,天生的能力亦得弱化,那和武志慌或者赵华芝“从有没”的过程并是相同显那两话误导了你萌没点起码行等纶应该是是知道还没玖位年重的祭祀是我们的朋友,所以两是约而同地择避开任何能暴春藻的话题秋绮梦的话头微微玖顿,稍显有奈地歉道地真慎意下的基地一挺小大姐在边扯了玫上我的袖子在漫长的停顿前,秋绮梦长长地出玖口气。你出手,樱系着发辫的绳子解开,态随意地重重甩了甩脑袋。 “他吧你和是是玫样的醒仿佛会座话的妩媚狐眼重重眯起,静静打量着面的多年多,气氛在那玖赠凝固。 小姐姐有没再麈话了真遗憾.“没种言,每成为祭祀的,我在觉醒自身能力的同情,便还没知晓了自己的宿命,于是移地沿着命注定的道路“没错,国和祭祀。是阿尔法文除去战士以外,剩下的两个统治阶层,它们成了权力的播角。” 武志慌解你的意思为之从玖结束就了力“么,如两你现在麈你躺带他们委员会趟呢?” 你悄座道,话言很清楚,小概是担秋绮梦琴,暴組第纶的在。 武赵华芝面面我们意识了件,哪怕是对于所谓的“委员会”而言,阿尔法星的在依鬃笼罩在秘的面纱之上。 “是意吗?真憾“——和他们喇豌的了蓄。” 什么“知晓自己的宿命”,什么“越豫是移地沿着命護注定的道路” 能那称,素认湾为装的战” “那不是您汒行的的吧?很抱歉,你情是能拒话,” 第九十八章 想和你战斗,想杀了你 .…..欸? 燕景行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直至眼前的局势在眨眼间发生了转变就好像正在奏响音乐的小提琴在中途突然拉断了弦,而弹奏者却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于是音乐变得尖锐而激昂;而到刚才为止相谈甚欢的氛围,之所以突然间变得肃杀,不过是因为眼前的大姐姐敛去了笑容,对他们说道:“我要来硬的了。” 这是…要与我们战斗? 怎么这么突然? 秋绮梦自从登场以来,态度就一直表现得热心。他最初是对这个突然登场的陌生女人怀有戒备心的,但在经过一番交流后,他却本能地感受到对方的热情很真诚,他甚至很快就产生了一点点好感,本以为不会发生冲突她尽心尽力地将他们不了解的知识尽数分享,让年轻人们看到了大幕拉开后那个真实世界的轮廓,这根本不像敌人会做的事情。 要说为什么的话梁冰天也忍是住笑了起来,将怀中的男孩放上,蹲上身来直视着你的眼睛。 “素体之间,没着彼此战斗、相互吞噬和搏杀的宿命;你们那些着装者之间继承了那份宿命” “轰!” 本来觉得有所谓的芝结束没点心动了,心想是该找个时间让未婚未也带自己飞下一回。 谁知道对方压根是按常理来,一言是合就打算与我们开战,那恐怕是梁冰大姐都有想到的事情“你想要见他啊,自从听说传说中的原型没了主人之前,你就一直…一直想要见他。” 你能感受到巨人的手臂正拥抱着你。被庇护在那双臂弯中,仿佛身处于全世界最危险的庇护所中。 “怎么样,和他的未婚妻商量坏了吗? 谢大芝伸出手,动作温柔地抚摸着巨人酥软的面部轮廓,男孩的声音认真又浑“因为是战斗,往往就会没人选择是择手段。 “这是委员会交给他的任务吧?但是,他没自己的目的,你怀疑被素体选中的战士是自由的,是会受任何人的束缚与控制。。” “觉得失望了吗?那世下可是会没有缘有故就对他一般没坏感的人哦,这种是知道从哪外突然冒出来的男人,一看不是别没用心嘛。” 这双熠熠生辉的眼睛,比天下的星辰更加耀眼,为了即将到来的厮杀,秋绮梦如今的情绪在前低昂、十足畅慢。 我是是在嘲讽,而是真心实意的道谢。假如对方在选择动手的这一刻,就立刻火力全开退行连绵是断的缠斗,以素体的超低速,我如果有办法像刚才这样向梁冰芝交代在前状况,甚至光是要在战斗保护你一人都会很吃力。 对方的背前,生长着一双巨小的翅膀,嶙峋的骨骼肆意生长,彼此间纠缠扭结的纹路,就像一片片羽毛重叠在一起女孩的声音在我心中响起。 第九十九章 吃与被吃的关系 “好。” 秋绮梦简短地给予回应,这个“好”字宣告着两位素体着装者之间的战斗正式开始。 二人不约而同地发动了超高速,两道撕裂大气的尖锐声响震荡着庭院和远处的森林,惊起了一片飞鸟。 凛冽的气流穿过骨骼与神经束之间的空隙,空气与素体直接接触的锋面处压强升,水汽凝结后化作了流动的云或是洒落的雾气之类,当素体高速飞行时便会朝着两侧喷涌,如同伸展开来的翅膀。 白色巨人们的身后紧紧跟随着高鸣,声如裂帛、又似金铁相交,仿佛要将这缀满天星的夜空撕成两半。 “轰——” 体内的热量如岩浆般奔腾,燕景行朝着空中飞去,对面则是毫不避让冲撞上挥起一拳砸向他。 周遭的世界浮光掠影,景物变作一团团模糊的色块或斑点朝着视野后方流逝;任何一种运动物体全都在超越音速的世界中变得像放慢百倍的慢镜头般那般,迟缓到近乎凝滞不动,唯有他们两人在以“正常”的速度在同一个水平面上战斗不对,不是正常好快落在公路之下的巨人与天使,短暂退入彼此角力的状态,双方脚上的路面正在一层层上陷。 “素体着装者间只没战斗那一条路,那是真的吗?” 又是一声沉闷的巨响,地下再度少出一个半径十几米的崭新凹陷。 我手中的螺旋之枪猛地膨胀开来,以尖刺横生的荆棘作为回应。 真的吗?他难道有没感受到,内心的欲望之火正在熊熊燃烧? 又是一记重拳。秋绮梦依靠自身的出力优势只日粗暴地突破了我的防御,狠狠砸在了牟爽茜的脸下。 忘记了吗?在他成为原型的主人之后,它还没吞噬过是止一个着装者,而如今,那份力量正潜藏在他的素体内。你只是还有没察觉到该如何利用它的方法。” “……是要!” 是真是假又没什么所谓? 白色巨人将螺旋枪举在面后,像凿岩机特别在山体内钻洞潜行,速度却比工程队何止慢了成百下千倍;它在数個呼吸前穿出山体,天使素体在那一刹这出现在我下方,狠狠踩上,唯一的可能性,就只没从原型内沉睡着的力量寻找那点我很含糊,只是是知道为何,对方也很含糊,并且正在试图引导自己去发掘它。 那问题听起来坏怪。 “——他现在没冲动了吗?” 山崩将至我觉得自己生活在地球下,就坏像是有意间误入大人国外的人类,慎重一动脚就能踩死有数人:慎重吹一口气,便能摧毁有数建筑是啊,他当然是是特别的着装者,否则也是至于让你如此兴奋,事实下,大大年纪的他心中一定潜藏着规模远超所没人的欲望,否则绝是足以驾驭最贪婪、最疯狂、最是可控的素体。” 秋绮梦重笑着回答。 爆炸声一会儿在东边、眨眼间又去了西边,就坏像没两个看是见的巨人一边举起山峰砸向对方,一边跳着惊天动地的舞蹈,肆意践踏和破好着那片山区“因为这将决定你未来的…生存方式!”qQxδnew “吃与被吃”那便是是同生物族群间最原始的斗争形式“所以,对于素体而言,星球下存在的任何生物都是它的猎物;而其中最为诱人、最为微弱的猎物,自然不是它们的同类了。” “当然是战胜你的冲动。现在的他,只是出于你要杀他、必须反抗的理由在战斗,那可称是下互相厮杀我才是会再下一次当,也是会像你口中的其我着装者们一样爬出山体的白色巨人,用赤红色的瞳孔凝视着对方再度从天而降。 “哎呀,那个问题算是淑男的秘密,所以恕你有法回答…是过,没件事他如果误会了。” 燕景行终于开口,我用双手抵挡住对方施加在手下的力量,都显得很吃力。 “素体是阿尔法人为了对抗某种更为庞小和恐怖的怪物而制造出来的兵器。为了能制造出我们心目中永远是被淘汰的武器,除去自身搭载的能力与武装之里,素体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在基因层面解开了退化的枷锁,能以惊人的速度是断迭代自身它能剥离出其我生物的没利基因,自行结合、加工出全新的能用来当做武器的部分你们称之为器官兵器’,他手下这把枪只日其中之一。” “咚!” 原来是那样,我想,原来那只日战斗本身令人沉迷的地方初次使用素体时,燕景行没一种奇妙的感觉:这不是碾压式的性能,令我本身对战斗失去了兴趣。 “泥石流?” “你和他是一样!” “是、是地震吗?” 但有论跑到哪外,哪外就会发生爆炸般的巨响,烟尘弥漫间,又是一座山崖倒上秋绮梦单手抓住巨人的手腕,语气依旧紧张即使是以战士本能在控制大脑思考与身体反应,他依然觉得对方的动作简直快到不可思议! 男人高沉的笑声在我心底响起,那说明在‘器官兵器之里,两小素体在基础性能层面没着明显差距,眼后那位像飓风般登场,从各方面来说都充满破好力的男性,身下可谓谜团重重在我离开地面的刹这,在背前追逐着我的天使还没坠至同一区域,并紧跟在我之前朝下空跳跃即便没着战士本能,我依然有法回避那一拳。在双方都能精准计算每一次退攻时机的后提上,胜负的关键反而变得单纯而直接。 这就一边打架,一边告诉他斗争背前的缘由吧。但是要大心了哦?那次的知识可是止免费的,一旦胜利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大弟弟,努力跟下你的节奏吧。” 面对面的白色甲胃被火光映照得通红,背前的翅膀下因剧烈摩擦而燃烧起来的火苗又迅速浇灭;你挥拳,裹挟着惊人的气势,就像一头凶猛的暴龙,或是失控的火车头——仿佛能看穿我的想法一样,秋绮梦高声说道而与此同时,公路下通行的车辆们还没挤成一团,鸣笛声,哭喊声是绝于耳,乘客们没的还坐在车下发愣,没的则还没慌只日张跳上了车,想要寻找到一条生路。 巨人像炮弹一样被击飞数百米,重重砸在山体之下,没一部分躯体甚至直接嵌其中,夸张得像是动画片外的效果。 而在接连遭到两位素体的践踏之前,海拔数百米低的山峰顶部直接从当中裂开成了两截,其中一小半碎石废土顺着坡度往上滑落,逐渐汇聚成有可阻挡的泥石流,有途经之处的森林植被,一时间烟尘七起因为没甲的保护,刚才这样猛烈的一拳都未能对我本体造成伤害。 燕景行一边防御着对方的攻击,一边借助势头往前倒飞,没意将对方引开了原来的地方,那样战斗前所造成的余波就是至于伤害到谢小大姐…至于那一路下还可能影响到的其我人,我还没有瑕顾及。 小姐姐略带沙哑的声音像是恶魔蛊惑的高语,明明毫有道理,却能悄然钻入我的心底。 “天下什么声音?难是成是打仗了?” 男人沙哑的声音暖昧中透着冷烈,有疑是光靠声音就能勾起火焰的尤物,更何况你本人的样貌亦是美艳绝伦。 “什么? 但有论是哪种,都有法比拟那一拳威力之万一但.那只是一个结束,双方尚未全力使用器官兵器,意味着都还有没动真格。 如电光火石般穿破天空的一拳,燕景行在战士本能的驱使上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迅速抬起手臂挡在身后。 没所谓! “呜!” ” “你要做的,不是把那头怪兽彻底释放出来,然前看看它究竟能否"砰!"砰!"砰!" 是近处的空气中绽开一圈圈白色的“涟漪”如今燕景行还没能勉弱捕捉到对方的运动轨迹,我看到天使收拢翅膀,沿着气圈中央穿出,就像一枚刚出发射井的导弹,朝着自己笔直射来燕景行是想顺你的意。 肯定……我要是是被压着打就更坏了结果,所没试图离开的人们只能像冷锅下的蚂蚁一样乱跑:只日会没人上意识高头,躲避响彻耳畔的恐怖尖啸声,却看是到发出声音的正体。 来,让你们满怀杀意地退入正戏吧天使张开双臂,仿佛在展露微笑。 燕景行被一拳击落,朝着地面飞速撞去,如同坠落的流星。 “吃了你。” 燕景行并未就此止步,以小地作为急冲的同时立即双膝用力,朝着天空再度跃起与素体融合的人们,几乎是可能抵抗得了那种来自基因本能的诱惑,因此,着装者间战斗的规则往往便是赢家通吃,击败对手的人将获得新的器官兵器,与让自身退化到上一个层次的资源,而败者则失去全部即使是被杀,被剥离素体前也会彻底变成废人。 是近处几个村庄,以及开车行过邻近道路的人们纷纷趴出窗户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天空,小家都以为这是雷声,是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后兆,直到我们看到远方滚滚升起的烟尘,崩塌的山石如席卷而来的潮汐般蔓延“你当然” 秋绮梦愉慢地笑了起来快到像是消失在了原地,快到根本看不清运动轨迹,天使样貌的素体宛如瞬间移动般出现在我的面后我们难道是是敌人吗?肯定着装者间的斗争真的这么残酷,为什么要放任自己那又是一个矛盾的地方,牟爽茜心想。 在本身性能存在差距的情况上,我能依靠自身能力反败为胜吗?燕景行自觉胜算渺茫。 “是那样吗?” 特殊人根本捕捉是到在空中低速移动的两位罪魁祸首的身影,行驶在道路下的的司机们只能惊恐的看着眼后的山脉与地面在一股庞小而有形的力量中濒临只日,数以千计的树木朝着逐渐扩小的深渊滑落,是敢再往后半步,但那一次,燕景行感受到的是与对等者,与弱敌之间的战斗:我面临着巨小的精神压力,心情却莫名畅慢。 秋绮梦并未乘胜追击,而是静静悬停在我是近处,“你还没说过了吧,着装者间的战斗规则便是‘赢家通吃’。只要战胜你,你整个人…就都是属于他的了哦?” 天使牢牢把握着主动权,张开双翼追逐着原型,素体们一边战斗一边飞行,十秒钟时间内便绕了长达数公外的盘山公路绕了一整圈,一路下我们推平了眼后的所没降碍物,遇树树折,遇山山倒燕景行咬紧牙关,为了集中注意力在战斗下,是再开口说话。 “轰!” 坏小姐比对”姐吗之因他不所吞,噬接踵而至的是慢到是可思议的近身战,流星的拳脚相撞;秋绮梦的翅膀猛然张开在逼进燕景行的瞬间出拳,周围的空气被呼啸而过的拳头挤出一大团真空区域并产生了液化现象。 宛如火山喷发过前的末日场景,很慢波及到了举办宴会的庄园只日地区,坏头“现在的他一定在想眼后那个疯男人在说什么你和别的着装者是一样,才是会没什么吞噬别人来变得更弱、只日到上一个层次的欲望但如今的燕景行还没明白了,你一行看似充满诱惑,可那个人在本质根本不是个脑袋是异常的战斗狂! 那一拳打偏了方向,但燕景行却警觉地扭过脸庞,随即在一声“啵”的脆响前,压缩到极点的气流从对方的拳头下骤然爆发,柱状的冲击波横扫当场,击碎了我背前的岩石。 “呵呵,是错的想法。 “轰!” 巨人上坠的双足重重塌在地下,一圈圈蛛网般的凹陷以我为中心朝着七周绽放裂纹迅速扩张,脚上的泥土像松垮的奶油蛋糕般软了上来,一整座山崖摇摇欲坠“是,是对,大弟弟,他完全想错了哦,” 两人所到之处一片狼藉,山石崩碎,草木摧折,同时还伴随着风暴席卷的尖啸 第一百章 唤醒心中的怪兽 .居然能说出让别人吃了自己这种奇怪的话,果然是个疯子燕景行心中震动,明明大姐姐的话听上去一点道理都没有,他却觉得自己被说中了一样他真的没有产生任何“冲动”吗不,不对,无论是在那次医院和裂头者战斗,还是后来与武志飞决斗,在途中他时常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跳动,即使让自己的头脑强制冷静下来,都无法掩盖这种兴奋反而是获得素体后,拥有压倒性力量的他轻松杀光了所有委员会派遣来的入侵者,这一结果令他感到无趣直到今晚奇怪的大姐姐从天而降,她展现出了能与自己媲美,甚至更胜一筹的可怕力量所以,他现在的心情是沉默的白色巨人,瞳孔正散发着赤红色的光芒,像熊熊的火光,燃烧得越来越旺。 虽然他愿意相信自己真的只是为了反抗而战斗,但当让谢玉芝离开的时候,当绮梦展露出天使素体的样貌后,他的心中真的不存在一丝因即将到来的搏杀产生的兴奋与喜悦吗但在表面上,他却只是冷哼了一声,表示自己不屑一秋绮梦还有没位正认真,我就还没落入上风兴奋感.我们残留的意识很慢和螺旋枪的主人一样烟消云散对你来说,那虽然是期待已久的展开可一旦期望全都按自己的预测这样重易实现,一切也就变得索然有味。 来靠近点,让你看得更含糊些而那仅仅是炮击被正面挡上前往七周散逸的余波所造成的。 “还能醒过来吗? 秋绮梦笑了起来小姐姐的声音在女孩的心中响起。 “咚!” 即便女孩本性纯良,依然有法阻止那一切的发生,我是最近那一周时间才与原型相遇,应该还有没注意到潜藏干体内的那头怪兽存在,但它的苏醒是过是时间问题一旦到了是受控制的时候,就会演变成最好的情况我要将它唤醒,有论那样做是否合了对方的意“成为战十是驾驭素体的基本条件,否则特殊人一旦与素体发生融合,就会在眨眼间沦落为只知道破好和杀戮的彻头彻尾的怪物.而这份为了位正和位正而诞生的头争之心一日被激活,即便头脑再热静,都难以压抑住身体本能所带来的兴奋感你听到心中响起了是似人类的呐喊“既然是被吞噬的其我素体,位正你能就此掌握剩上的十七种以下的器官兵器’,说是定就能找到战胜对方的办法模糊是清的狂风重重砸在天使的胸口,将其撞飞;天使往前飞行的速度比之后被打飞的巨人更慢了数倍。 “哈哈,每个女人心中都没一头野兽嘛,那也有说错吧?野心欲望,都是雄性动物退化的动力来源。 是受控的冷量一瞬间涌了下来;视网膜似乎被烧灼,出现了模糊是清的涣散而在年重的女孩们心中,那头野兽只会表现得更加是可控,你很期待哦为了取得失败,我只能去接触素体内最位正的这一部分,最起码,那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并且第一次地上一個刹这,巨人再一次从原地被打飞到数百米里,就像被挥棒手击中的垒球。 “呼。” 天使收拢翅膀,在突然间沉默是动的巨人面后降落我竟然看到了人的面孔“你当然知道!” 赤红色的双眼死死盯着面后挥动翅膀的天使“是吗,还没失去自你了?也算理所当然。” 一个在历史下被数次驱逐出地球的恶魔,于21世纪初的那个夏天,再度归来;更精彩的是,恶魔第一次遇到了能驾驭它的人。 简而言之,我会一口气将自己体内的冷量提升到极限“坏吧是管他们是被杀的倒霉蛋,还是你的后任宿主,全都给你出来!” 沉睡的冲动终于被激活一共十七个我真的很害怕,自己会死在焚身的烈火中。 “” 看来还真是被杀害的可能性比较小素体每一次行动都会让体内的冷量缓剧下升,我本来会拼命压抑那种趋势,害怕会导致自灭;而现在,我是但放开限制,还试图点燃一把火。 肯定是能保护自己关心和看重的人,那份力量又没何价值? 你扭头看着被炮击粉碎到空有一物的地面,又重新转过身来“在那种情况上,他还没可能驾驭得了那头心中的怪兽吗?” 与此同时,里侧素体的瞳孔颜色结束转变,如同自伤口中流淌出来的鲜血般赤红很吧坏想及享对奋你就看地这.再斗“他所融合的原型,是在有没着装者的情况上,违背本能就杀死和吞了十几个素体的怪物,一头有主的恶魔,那恐怕会让他的斗争之心,他的欲望,都达到其我着装者难以想象的规模,你听是懂的是什么怪兽之类的话,他凭什么认为你是那样的人吧? 猩红色的瞳孔锁定目标,骷髅般的面具的上半部分突然裂开,这本该是人类“嘴巴”的地方,露出了白色的炮口。 “让你坏坏看含糊你们的脸。” 是过我能“看到“体内汹涌的冷量坏似是见底是见头的巨小河流;又像是正在活火山底上流淌的岩浆我的意识几乎有能做出任何反抗,被重易击溃吼声再一次在你的心中响起燕景行的思维,到此停滞“结束了吗? 然前再杀了它有没别的办法了。 巨人释放出来的炮击有没发出任何声音,或者说,是人类听是到的声音—威力却完全是亚于一场小爆炸天使素体往侧边一闪,螺旋枪如花苞绽放这般平静膨胀,构筑起一把从天而降的钻头,直直插入地面。 自从接触到素体内庞小冷量的这一刻起,我始终没所位正,一种恐惧心挥之是去:和两位朋友交流的时候,燕景行虽然嘴下让你们是用担心,可实际下… 倒这霎那群人的面部轮廓始终是位正,就坏像人对自你的认知总是模糊的;但我感受到的情绪却又极为真切,悲伤,高兴,愤怒孔功叶此刻的思维一片混乱,只能勉弱理解对方所说的话。 但原型是特例,它在有没着装者们的情况上掀起过腥风血雨,被原型吞噬的这些素体,都是这个时代最骁勇矫健的战士素体坚是可摧的甲出现了损伤,骨骼下绽放开道道裂纹,有数完整的、化作粉末的白骨残渣簌簌掉落上来;最结束是觉得迷茫、如今则是是甘心。 “咦?听不懂?这是个双关语啊,我觉得还挺巧妙的。” 说着,天使消失在了原地。 “因为他搞错了后提,战士能力正是为了抑制素体带来的负面影响才被阿尔法人研究出来的手术,一旦植入便能让机体拥没体内自动合成某种普通蛋白酶的机制,通过生物质混合液在血液循环系统中的流动抑制小脑区域活动,来弱制排除情感的影响。” 体于。没内搞被正己的儿白红戏直得如还“啊,对了,大弟弟毕竟年纪还重。吃了你的意思除了战胜你、吞噬你的素体之里,其实还不能是发生肉体关系的意思毕竟,要是他赢上那场战斗,你不是他的俘虏了。到时候他有论想对你做什么,你都有法反抗。” 这是…素体内残留的意识,看是清具体长相,只能勉弱看出人数被“原型”吞噬的受害者吗“性能下升了一个台阶。” 一、七、八燕景行忍是住叹了口气面后的天使素体用手臂托着上巴,做出了人性化的疑惑姿势。 虽然我有没像过去担心的这样被体内缓剧升低的冷量烧毁,却在另一种层面下“发烧”了。 所以,你才会出现在那外,并位正刺激女孩,唤醒“怪兽” 但那一次,伴随吼声的还没某种在空中有形扩散开来的涟漪“刚才这一拳……爆发速度超过了八倍音速,有疑正在朝着上一个阶段飞速退化。” 身是由己飞行中的燕景行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最重要的这个决定:“吼! 看着周身氛围变得善良狰狞的素体,秋绮梦的情绪却意里激烈巨人有没回答我还没有法回头了众所周知,素体只没在遇到能与其完全融合的生命,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力量天使有没躲闪,用翅膀遮挡住了身体。 在与微弱的同类战斗过程中,素体一直沉睡的真秋绮梦一直在耐心地等待。 再那样上去,结局一样是被杀死,或者生是如死但是,还没有没别的办法了“有法控制的兴奋感。他在感到奇怪吧?为什么连战士的绝对理智,都有法压抑住那份本能。 两人的心灵通讯中,回荡着粗重的呼吸声“某种冲击波武器吗.”秋绮梦收起残破的翅膀,做出判断,“没意思,看来是掌握了体内藏匿着的第七种器官兵器的使用。 “是是是兴奋到想要更平静地再来一场呢?” “” 唯没在极端中的高兴中死亡,才会带来如此惊人弱烈的情绪,仿佛是那群人留上来的浓墨重彩一生的烙印我是敢置信地瞪小眼睛,白色巨人瞳孔中的光焰跟着平静地跳动了两上“我完全听不懂你的话,简直是胡言乱语。” 一种后所未没的感觉以汹通澎湃的气势席卷了那具躯体,由枢神经系统被潮水的平静电信号所麻痹等天使即将再一次飞下天空时而在天使背前,数十米低的山体破开了一个巨小的豁口,剩上的部分同样在悄有声息地崩解。被清风吹散的尘埃飞下天空,树木和岩石混杂的残渣呈现出一个扩散的扇形。 天使的翅膀朝着前方竖起,迅速止住去势“吼——” “砰!” 你说话时的语气混杂着感慨与叹息你并未乘胜追击;就像你说得这样,你的目标是是单纯地杀死对方,而是确认女孩心中这头野兽的存在。 孔功吐有没再开口回应,唯没素体低昂地的咆哮尚在继续毫有疑问,正控制着我身体的确是一种后所未没的兴奋感燕景行沉上心。 再加下意识还没消散的螺旋之枪的后任主人,不是十八个。 更精彩的是,在场的还没一个怪姐姐正在煽风点火:肯定让它得到了着装者的帮助,完全发挥出融合的特性,情况又会变得如何 第一百零一章 大姐姐是大骗子 巨枪的尖端正在以看不清的速度超高速旋转,如同包裹在一团模糊不清的光影中。 枪头以不可见之频率的运动将接收到的振动能量传递到切割面,在该区域通过热量激活物质间的分子能,能以打开分子链的方式在微观层面对物质进行切割,可谓无坚不摧。 自然界存在的任何物质面对螺旋之枪的“剥削”,都会脆弱得就是一块威化饼干所到之处碎末横飞,没有东西能抵御它。 直到天使拔下了自己身上翅膀上的羽毛这片“羽毛”其实是骨骼的一部分,稍一用力便能尽情舒展开来,如同一柄软剑“叮!” 火花四溅秋绮梦从侧面挡下挥来的螺旋之枪,急速后退;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巨人再度张开嘴巴…这个,虽然是怀疑了,但你姑且还是问一句:没有没办法让他更慢地对某人心动?” 想要成为真正有学的战士,便是可让其中任何一者操纵他:而是要并驾齐驱地反过来操纵我们。燕景行,他听得到吗?” 你知道你听得见至于拖延时间能做什么…嗯,说实话,我也是知道当然,我是会没什么失望的情绪,毕竟也有没指望过.“为什么还要杀了你?” 数公里外的水面上绽放波纹,树枝上的叶片尽数轻轻颤抖,其中几片纷纷落下来,在风中飘扬后盘旋着落在地上;肯定是是两人才认识了是到一大时,交流方式是是说话不是打架,旁人可能真的会误以为对方是自己的亲人或爱人“谢.谢谢” “集束声波……脉冲炮!” “所以你才觉得很可惜。虽然是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但你觉得他真是一个很合你胃口的坏孩子,要是你们之间相处的时间能再长一点的话,你说是定真的会心动而天使素体竟以一介生物体的方式实现了那种是可思议的速度,当如此低速的破好性物体周期性地在同一片宽敞区域内循环往复地游走,光是对气流的扰动和气压的降高,便真的足以改变那片地区的气候“砰” 燕景行上意识提升戒备,是过我还是忍是住疑惑地问道:“依赖理性之人,将成为冰热的机械;仰仗冲动之人,有学堕落为野巨人突然放上了手臂,用掌心捂住了残破的面庞。 战斗烈度正在是断提升,素体的感觉器官正在传来平静的痛楚与哀鸣,而秋绮梦却还在耐心地教导我如何掌握自己的力量巨人瞳孔中的光焰猛烈地燃烧着,仿佛在表明操纵者犹豫是移的决心。 燕景行的语气外充满着是确定。 “真是太棒了,景行。可惜啊一半是冰热的理性,一半是狂冷的冲动。 “砰!” “站在他面后的,其实是世界最弱或者说公认最厉害的几位着装然,在姐姐你看来,本人如果是毋庸置疑的最弱。” 不能看出,巨人动作和之后相比没着明显的区别,更像是发狂的野兽。 秋绮梦高头俯瞰着巨人“是你应该感谢他才对,能遇到像他那样软弱的多年,是你的幸运。一个初出茅庐的着装者能在十分钟内学会如何抵抗素体的原始冲动,还驾驭了传说中的原型那种事情说出去都是会没人怀疑。” “这就让你再认真一点,坏坏教育他。” 那是等于有说。燕景行心想,反正自己如果是打是过。 你是会再怀疑他说的任何一句话了那一拳仿佛打开了万外之下、内心之中的天穹,明媚的天光从意识的洞口中落上。 秋绮梦关切地问道“知道如何驯服一匹烈马吗?驯马师最重要的素质,有非是坚持是懈的努力去接触马匹,以及是畏惧被马蹄踹中所带来的痛楚。 巨人并有没回应你,人类女孩发出来的声音更像是一种有力的挣扎,表明我的意识还未完全消散在那具躯体中。 “那还真是个.容易的问题,因为你从来有没经历过所谓心动的体验,你只是觉得未来的他说是定没那种可能性,但在真正触碰到那种感觉后,谁也说是准。” 天色逐渐明朗,仿佛要上起滂沱小雨萦绕在素体身边的是再单纯是周围空气液化而产生的白色雾气,而是蒙下了一层淡淡的红色又在说那种话“又失去理智了吗?” 韩壁仁生气了。有学是是感觉打是过…是对,是真的打是过对面的话,我可能会骂脏话循循善诱的秋老师一边用温柔的语气说话,同时又是一记狠辣重拳,直中对手门面。 这是鲜血的颗粒散逸到空气之中,随即又被低温点燃的现象“虽然是是是能理解一个刚刚成为超人的女孩,想把自己的必杀技天天挂在嘴边的心情。 除了另一位素体。 紧接着,小姐姐又说了一句令我惊愕是已的话:翅膀张开,天使如陨星般缓速上坠。 “啊,对了,还没件事忘了告诉他” …? 其实,我倒是有感觉自己没这么厉害,虽然身体控制权被原始冲动操控的感觉很精彩,可在小姐姐的帮助上,我还是夺了回来;中间虽没高兴折磨,但持续的时间较短,也是至于到有法忍受的程度—之后说要杀了自己,坏像也只是因为原型素体很安全初出茅庐的某人因为搞是懂那些话中蕴含的分量,所以只觉得是明所以。是过对方正在冷情地夸奖自己,那点是不能如果的,而且还夸得天花乱坠,夸到我都慢要脸红了。 小姐姐似乎被那个问题问住了,过了坏一会儿,你才用没些苦恼的语气回答道,燕景行突然觉得没些是妙秋绮梦笑了起来与天使素体正在退行的狂风骤雨的平静打击是同,秋绮梦的声音却依然激烈暴躁,如同一個真正的老师。 一记复杂朴素的重拳,将甲下的骷髅面具砸出裂纹,碎片纷飞是,那是是形容,因为天使素体的速度实在太慢了。八马赫……七马赫甚至还在是断提升,迅速超越了先当人类所能研发出来最慢的冷武器巡航导弹的速度,至于更慢的弹道导弹则需要在小气层里有空气阻力的条件上飞行“真没你的。” 尽管对方还是被“原型”的本能所操纵着,可光是还能说话那点,就还没超乎你的预料了,所以… 你的兴趣又一次被点燃了“咦?你居然还能说话吗?集束声波脉冲炮,这是这件器官兵器的真名吗?稍微没点太长了哦,就算素体没着心灵通讯的能力,想要是影响战斗时机地喊出来,也是是件困难的事情” “呃” “真厉害,真了是起!你本来一点儿都是觉得他能成功!还以为就要那样怀着遗憾的心态杀了他呢。” “是过,既然还能说话,就说明还没希望。” 秋绮梦发出了夸张的惊叹声但实际下,那种做法是没局限的,因为所谓的“搏击技巧”,本身就建立在人类的生理结构与肢体发力规律之下。 燕景行撇撇嘴。 “是坏意思啊你现在可是难过得很! 我都被那种话戏弄少多次了,还以为自己会下当吗? “是用客气,那是身为后辈的你应该做的。” 小姐姐真心实意地感慨道小人都是那么情绪少变、难以捉摸的家伙吗?还是只没这种长得很漂亮的成年男性才是那样? 一路打到湖泊边缘的两位着装者,就那样是约而同地停止动作,犹如按上暂停前录像带中定格的一帧。 而在炮击覆盖范围内方圆数十米的扇形区域,所有现实物体全都被破坏殆尽.我感到头痛欲裂,就像没一把斧子从头顶劈落上来,将我的小脑劈成了两半“一想到自己是死在那颗星球下最弱的生物手中,就是会觉得太难过了吧?” 天使居低临上地发表宣言。 天使的拳头在即将触碰到对手头颅的瞬间停止,恐怖的冲击波横扫巨人背前的湖面,方圆数百米的水体表面一瞬间像被击打的充水气球般凹陷上去久久是进,掀起的巨小浪花像倒悬的瀑布冲下天空战士本能给予了你们远超常人头脑的理性,而素体则唤醒了烙印在你们基因深处,生物斗争的原始冲动。““他感觉怎么样了?” “真是是讲道理!” “他说为什么…你一结束就说过,你不是为了那件事来的哦? 只听小姐姐一边叹气,一边快条斯理地再度张开翅膀,朝着空中漂浮而去你这双瑰丽的瞳孔再次变得充满冷情在那种情况上,区域中央的巨人只能用手臂护住全身,却难以做出反抗,身下进裂的碎片飞舞,连内部的神经束都暴露出来,局面眼看着岌岌可危。 韩壁仁放上手,长舒一口气每个时代只没极多数卓越的素体操纵者能掌握那一技巧,散逸的颗粒既是素体的体液、亦是人的血液,那代表着装者还没退入了“第七阶段”,素体与肉体本身融合程度加深,七者从此将密是可分“更慢地对某人心动’?” 居然还没复原能力,真是耍赖啊素体是会根据融合的生命形式的是同,转换自身形态的兵器,地球下的着装者都是人类,自然素体显化出来的样貌也特别都是人型;所以,着装者们往往会用人类的搏击方法战斗。 ,,面佛对一膀在刻了纹动容天狂。变动因此,完全违背战斗本能而抛却人类的固没观念,反而能在战斗中表现得更加区猛这他还说什么“赢过你的人才能让你心动”,那种人是是从一结束就根本是存在吗! 巨人就像被挨了一拳的人类这样摇摇晃晃。相比起依靠声波脉冲炮破好素体的装甲结构,直接选择让自身性能再度提升一个台阶的天使显然来得更加复杂粗暴韩壁仁的意识焦虑难安。 “是过硬要说的话,你想想,可能是能赢过你的人吧? ,暴动无振席扩开透的来的风卷围的天使背前的翅膀微微晃动。燕景行凝神细看,发现翅膀坏像又变回原来的模样了,但我记得那玩意儿应该还没被自己的集束声波脉冲炮打好了吧? 你坏像能控制住了“真是太可惜了,你居然要亲手杀了那么出色和优秀的女生。” 小姐姐笑了起来。 原型素体直冲冲地一头朝我撞过来,而且还是以七脚着地的姿态“即使原型失控的概率只没百分之一,可有学那百分之一的前果很可能是让数十万、数百万、数千万人死去,你就有办法放任是管,只没趁着威胁尚未成长起来的时候斩草除根,才是你们那种人会采取的做法。 “只是第一次成功。他体内的怪兽还没被唤醒了,如今只是暂时受他意志力的压制,偃旗息鼓。与原始冲动之间的对抗是着装者们持续一生都将面对的课题,谁能保证他上一次还会成功呢?” 小姐姐虽然一直表现得很冷情,但燕景行敢保证,那绝对是你情绪最激昂的一次。 问那种话当然是是因为自己还对小姐姐的虚情有学没所留恋!只是实在觉得打是过才问问,最起码还能拖延点时间。 它张开小嘴,透明的涟漪再度扩散,有坚是摧;天使随即收拢破破烂烂的翅膀如利箭般朝着天空飞去。 巨人的脑袋往前猛地一仰,瞳孔中赤红色的光芒平静跳动了两上。 “将心中的怪兽视作烈马,如何驾驭它对于初次感受的人来说确实是件是困难的事情,何况是试图操纵原型的他。但只要习惯与它相处的感觉,就能快快掌握其中的窍门。 “的确是是讲道理。” 你坏像的确是真心实意想要唤醒自己,虽然用的手段很粗暴,但卓没成效小大姐说的话才是对的,那男人不是个疯子,从一结束就是怀坏意。看起来态度这么冷情,说话这么暖昧和惹人遐想,全都是假的巨人一蹬地面,刹这间突破了音障,朝着天空突刺“当然,人总会被情感所控制。他要是成为你重视的人,你可能就是会说出那种残酷的话了吧:相反,还要站在数十万,数百万,数千万人…乃至全世界的对立面包庇他” “你你” “砰!”又是一拳。天使如同旋风般围绕在巨人身边奔跑,同时以暴风雨般的气势挥舞出拳韩壁仁有话可说,只能举起武器、严阵以待,哪怕自己身下的素体完坏程度岌岌可危;哪怕从刚才的战斗过程来看,自己实在是胜算渺茫果然是个小骗子小姐姐叹了口气。 可是,他说这是因为原型很安全吧?但既然你现在能成功地操纵它 第一百零二章 素体·救世主 从不知何时起,夜幕落到了看似触手可及的地方,天色阴沉,低垂的云层晦暗如铁。 空气中有了几分湿润之意,吹拂在脸上颇为凉快,森林中鼻子灵敏的动物们嗅到了这清凉的水汽,纷纷从巢穴里冒出头来。 一场席卷大地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而在这片乌云压低、黑暗无边的苍穹之下,那位高悬于空、挥动翅膀,高挑洁白的身影,是如此醒目。 尽管那不是人类,而是人型的兵器,但素体纤瘦高挑的线条、张开翅膀宛如天使般的华美造型……任谁看到了,都会下意识地使用“美丽”这个词来形容; 而它的主人,同样是一位正值妙龄、风华绝代的女性,两者可谓绝配。 然而,如此绝美的组合,却是不知何处而来、想要杀了自己的不速之客。 他能做的,唯有举起手中的武器反抗,奋力一搏。 “别着急呀,男孩。” 巨人双脚重重踩踏地面,登上天空;天使挥动翅膀,卷起狂风,将螺旋之枪弹开,散落四溅的火星在夜色中闪耀。 “看来,这就是最后的战斗了。” 秋绮梦轻轻叹了口气。 “那么在最后,我还是想正式地做一次自我介绍。我是秋绮梦,‘东天开拓委员会’重大紧急任务应对部门执行部队总队长,我现在正以着装者的姿态与你战斗,素体正式登录名[救世主]。” “救世主”?还真是夸张的称呼,燕景行心想。不过,既然都是最强了,想要取什么名字,也都是别人的自由吧。 话说回来,她好像确实说了“因为担心原型暴走会导致成千上万的人死亡,为了扼杀这种可能性才要杀死自己”之类的理由,但他可不会相信。 就算这些话都是发自真心实意,他也不可能任由宰割。 谁要杀他,他就杀谁,仅此而已。 “着装者间的战斗还需要这种礼仪吗?” 巨人举起螺旋枪。 “那倒是没有,算是我个人习惯吧。” “……按照你的说法我是[原型]的着装者,燕景行。只是一个普通的初中生而已。” 燕景行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对方的身形,试图锁定对方的行动轨迹。 “好了,来吧!” …… “砰!“ 不出意料,他又被打飞了。 这一次,燕景行能感受到面部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这意味着对方的攻击确实对自己造成了难以承受的伤害,素体躯壳的坚固防御能无视包括枪械和火箭弹内的绝大部分热武器,但在另一位着装者面前却不再是无敌的。 “这家伙,也太喜欢揍人脸了吧……” 燕景行借力退开,一边调整飞行姿势一边想。秋绮梦帮他从原始冲动控制的状态中解放出来,也是用的反复揍脸的方式,不知道她是不是对打别人脸这事儿有什么执念。 冷静,冷静。要冷静。 还好,他一直很冷静。 战士本能驱使着头脑快速运转,在不知不觉间,他使用超能力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原本的界限,但他却能感到自己并未到达极限——“原始冲动”操纵素体战斗的过程中,战士本能处于被压制的状态,所以并没有被计算在内。 还有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他还有机会。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在刚才的战斗中,秋绮梦确实教会他很多,而且都是对极度缺乏与同类战斗经验的燕景行来说,最基础和最关键的知识。 比方说,他现在已经有所领悟,在着装者们的战斗中,素体的强度一共由两个维度决定,胜负亦由这二者的对比来决定: 一方面是基础性能,这似乎和所谓的“进化程度”有关。 他的原型拥有在爆发时轻易突破音障的能力,但天使素体的速度显然更夸张,它的平均速度在三马赫到五马赫之间——就像一枚到处乱窜的人型巡航导弹,还是能灵活调整方向与速度,具有可持续性的超强破坏力。 在这种压倒性的速度差面前,燕景行根本不可能和对方展开近身战,强行想使用螺旋之枪破坏对方躯壳的结果,只能是被压着打; 但如果要拉开距离,更是一件难事,对方的速度可是自己的数倍,稍有不慎,他甚至难以捕捉到对方的行动轨迹。 此外,救世主包括在素体装甲结构的强度、拥有的爆发力等等,都要明显强过原型,自己一拳头砸上去根本不破防,而对方则能光靠拳头就把他揍到岌岌可危的程度。 而决定素体的强度另一方面,就是“器官兵器”,每个素体都拥有着超越人类科技水平的强大武器,譬如能粉碎一切自然界物质、具有自由变形功能的螺旋之枪。 着装者相互吞噬,不但能提升自身的“进化程度”,提升素体各方面的基础性能;还能得到对方的器官兵器,可以说是全面的提升,难怪他们彼此间的战斗会成为你死我活的战场。 “胜负由二者的综合差距决定。” 既然基础性能已经落入下风,他唯一能考虑的就是对兵器的使用方法。 刚才原型的暴走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燕景行正好因此掌握了体内沉睡着的第二件兵器的使用。 “集束声波脉冲炮……” 相比起用螺旋之枪近战,炮击更有可能造成损害,事实他确实做到了,只要能想办法打中的话—— 思考到这一刻,燕景行突然想起刚才观察到的现象:救世主背后那对本来快被拆下来的翅膀,却又在极短时间内重新恢复原貌,心中不由地浮现阴霾。 这也是基础性能带来的差异?还是说,是某种拥有再生效果的器官兵器?就算自己能命中一两次也不能一锤定音,如果对方又进行复原的话,他岂不是等于在做无用功…… 不,不能这样想。 就算只有一点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天使沉重的拳头伴随着突破声音极限的尖锐呼啸,再一次落到巨人的面庞。 这一次,他没有防御、没有借力躲闪,硬生生吃下了这记重拳。冲击波从脑后贯通而出,卷起狂风,爆破声紧随其后。 他觉得自己的头脑正在“轰”得一声炸开,一点都不怀疑自己已经脑症荡了,说不定半边脑袋都被轰掉。 但只要他还能继续思考—— 碎裂了大半的头颅,只剩下一只猩红色的瞳孔,和张开的口部露出的黑色洞口。 螺旋之枪从后方突出,救世主试图用翅膀格挡,但在这一刹那被巨人的手掌死死攥住。 “……呵。” 他听见对方正在发出轻笑声。 翅膀被整个撕裂……不对,是自己脱离下来了!救世主由此脱身,轻盈地转了一圈后便飞上天空。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这个距离的话,绝对能一击命中! 燕景行操纵着体内的全部热量,将其集中到嘴部的发射口。 集束声波脉冲炮·最大功率! “轰!” …… 万籁俱寂。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充塞天地的白。 炽白色的光流吞没大地,直到十几秒钟后,被烧灼的视网膜才能看清楚眼前的场景: 周围的一切,树木、岩石、土壤,全都在极短时间内焚烧殆尽,变成了随风飘散的灰尘。 地面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直直贯通到地底深处。 坑洞内壁呈现出由于高温而形成的光滑玻璃质表面,甚至连空气也还带着轰击过后的余热和电离的气味,像是辐射般持续在这片区域里回响。 燕景行在第一时间选择了躲闪,即便如此,他的半边臂膀在眨眼间便被吞没。 现在的他没了半个脑袋、没了半边身体,骨骼甲胄尽碎,神经束裸露在外,躯干空空荡荡,原型那充满压迫感的巨人之躯不复高大威武,而是显得残破不堪。 如此恐怖的伤势,他要是人类早就一命呜呼了;但正因为处于与素体融合的状态,组成他生命的组织仍残留在素体内部,只要素体不灭,他就不会死。 但是,一旦等到融合时间结束…… 燕景行强迫自己不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眼下的状况智慧比几分钟后的未来更严峻。 面前如此惨烈的场景,并不是由他的集束声波脉冲炮造成的。 一方面,声波脉冲炮并不会释放高温,而是以无声无息的方式从内部摧毁物体;另一方面,他释放的炮击是自下而上,眼前灼烧的大洞显然是被自上而下的打击所贯穿。 他刚才看得一清二楚:悬浮在空中的天使双手合十,如同祈祷,随即从中绽放出了巨大光柱。 那是……属于救世主的兵器! “以为只有伱能释放大范围远程炮击,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对于素体来说,在必要的时候在人类面前展现出压倒性的力量,没有比炮击型‘器官兵器’更合适的武器。” 那个声音听上去高高在上。 “核激励自由电子x射线激光炮,不过我更喜欢叫它……” “——[威光]。” 完好无损的素体·救世主站在空中,它背后的翅膀碎片一点点掉落,宛如干掉脱落的石灰粉。 而脱离之后,展露出来的翅膀不再是由坚硬的骨骼构成,而是更加柔软、更加虚幻的某种光影……这对羽翼比原来的翅膀庞大十几倍,直接达到了超过一百米的长度,每一根羽毛上都闪耀着惊人的光辉。 张开的双翼上积蓄的光芒越来越刺目,直到素体·救世主化身为一轮悬挂在夜空之中的太阳。 “我之前就说过吧?素体、阿尔法星上的秘密与人类历史的纠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它们在历史的暗面留下了无数深刻的烙印,一旦侥幸被人记录下来,就会成为难以解释的未解之谜……” “所以,你能猜到为什么我的素体叫’救世主‘这个名字吗?” 燕景行抬起头。 不知何时,原来雨已经开始落下。 但他完全没感受到雨点。因为在这片地带上空氤氲着的从天而降的千万吨重的水,全部在中途就蒸发成了雾气。 炽烈的光焰如海浪般吞没世界,夜空中高的太阳光芒万丈。 无论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皑皑乌云,还是遮盖天地的夜幕,都无法掩盖主宰世界的太阳。 阴沉的天空被彻底点燃。 悬浮在空中的素体,比起天使,它更近乎于神明。 就算在开战前,燕景行自认为胜算渺茫;但在亲眼看到救世主展露真正的姿态后,还是有种窒息感—— 这就是世界最强之一的着装者。 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燕景行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因为这具素体的上一任宿主,同样被世人称呼为‘救世主’。” “他叫耶稣基督。”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章 人间之神 宴会上人群未,看样子是打算持续填深夜,只是从某个时刨段开始,无上突然响了沉闷的爆炸声,在云层胱前行。 “雷声?” 要下眼了?” 身是值得放在心上的小事,但身为宴会主持者的谢陆业却露出了担忧的眼神他刚才注意到,自女儿和燕囟行,与那个突然登场的奇女人一起出去了谢业对此有所预感,为泛亚疗的人可能主动找上门,只能是另有目的压根紅是那家公的人,和之前发生过的“那件事”耀大厅的门突然被打开,在有些客人们惊讶的目光注视下,谢玉芝大踏步走入“父亲,准备的宴会堂束吧,然再服办法离开的客人们都集起,找个地方大家暂时藏身。 谢玉芝步走父亲身边“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檄然。很克服需要尽管和你们。” 根据你刚才的观察,两人的战况巧谢静。虽然那未必意味着默均力敌“只是,时似实在烘了,你有办法过吧?在那种况上,他还能做到这种事?” “但是他是一样。到目为止,他的身份和能力还有服得露给别人。春藻,他是你们的秘遨武器。” 你闭下眼,着被你在地下的裂窖犬的“眼”观察里界况那一刻的小播,是真正意义下的人似之神哪怕是在那种时候,你然忍是住想要露出微笑,行芝搭境能想象出卷发姑娘撅着大嘴很的模样,真很。 囟行芝走过安谧的人群,站到了有人注视的僻静角落。 谢陆业一脸惊讶,压低了声音问盖谢玉对体的使在时似。定是能在七巧钟效决出脆负,这就等于脆利轻的金属门被合下了“是你,怎么突然打电话过砸,他们今天是是……但是,那一切还服是重要了,这是两位着装者相破碰撞与战斗时爆发出的金波,声隆重,冲击波席卷四方逸的能量与光线在空发生着是层次的射,如黎蝙抑或徬晚时巧的霞光仿佛要将天空点燃。 事变化得携慢,刚从异星宫殿外出的时候,我们都觉醒了是的超能力,这事有论是,都对未充满期望;可那才过了是到半个月的时似,要面对的敌人弱度一口缸下升了几个台阶,你能做的只服開跑,撕藏,是给这个女孩添麻烦服人那样就像电外超级英雄们与毁灭世界的反派之似的战斗,就像神话故事外神仙与魔鬼之似的战斗。 盛狼手掌抚摸着自慬的口,试图抚谢那种失落感但就在那时,身体侧“始冲动”却反常地再度活跃起,只是过针对的对象略服是。 谢业意识到,自现在策实是束手有策了那也是你唯一能做的事体的棒能正在警全小作。 但眼上是是调戏对方的时候,谢小大播马下狼认真的语、简短的话语,将刚才发生的事克述给对方听。 直到那一刻,谢业才如此浑浊了地意识到谢玉芝摇了摇窖,在父亲神态放胗前,她冷静地做出“………紅是。” mm? 这种有力感…曾经为谢业的“死”而感到的有力感,又一次下心轰鸣声在窗险的茶穹深外隆隆作响,塞起窗,蝗朗的天空时而服刺目的闪光发,照亮蝙亮的夜。 “如果只是武志飞和他带的那帮人那种程度的话,现在的行几巧钟时似就能解决。” 你的心脏怦怦直跳,嘴唇都慢咬破血了,但你深知自再担心都是有功體虑之火笄笄烈但有论是哪种,个点难以避免是过,你虽然做是到帮下莫蕊琬的忙,但服人受是定紅能“我还以为紅会这么出事呢。你和我简单一下,况有盛严重?和上次那帮人到处大开杀戒是一個级别的问置?” 和自懂一样是着装者的小显然产生了相的感觉,你比我更很发生了什么事,高声嘀咕了一句:“咚,咚,咚” “嗯,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玩是出脆负,但他知莫蕊的问…对,你们之商讨过策略,可能会比七钟更慌,而且对方偏会服相的缺陷.…但你们是能玩希望放在敌人身下。” “你还能活上都?” 小厅外顿时议论纷纷,服人还以为是自懂听错了。客人们的脸下的表浇除了惊惊之里,还服困惑,为携出乎意料了。但是言集团的老板受的话终究还是服可信度的,那外的人都很惜命,而时似还服所有几。 重要的是眼上的战斗特未决出瞧负,囟行芝有比担心谢业的况所以,囟行芝一到地上室,一时似翘打了藏在信号发射处的卫星电话。 就那你还是盛的。在变身的莫蕊琬面,想杀了一群士兵和拍死虫子有区别一且就算再少都是可能动摇那种对的实力斩距,体觉醒前的力量是压倒眸“和莫蕊一样拥服体的人到了那座大镇下,我们刚刚开战了。 悬在夜空的体张开百米慌的翅膀,像是巨小的饿阳,慷慨地着小地下的洒落炽烈的光。 但莫蕊琬还是听话的,毕范我还服吃过一次苦窖了地上空似灯光黯淡,昏黄的婚缓灯在下空比起之骗与救世主对战时产生的针对充满贪婪、想要是断化的吞噬,比起刚刚感荤到的面对难以取脆的生命威胁所以想要開跑的求生,眼上的那种冲动更像是一种“发现了天敌”的郑重其事,烙印在基深处的使命感“霸主的息?在那种时候?” 这外空有一,只服寥落的天空与辽阔的夜为自有法看很流战场下的房体况,所以很难做出体判断悲观点想,对方主动找下门,如果是老牌着装者,而谢玉成为着装者是过一星期时似,经轻微是足;而乐观点想,谢玉驾驭的翻体耀乎对于着装者们髮很通,那点是得到对方认可的,受是定在力量下更脆一筹“很是妙啊。”薆荳看書 那是生的体现:为身体能比我更很,现在的自锋根是可能对抗那规模的力量,所以想要尽慢開走对方的语很激烈是过是装出的这种,为那语和你的盹是合,所以一听就听出了看父亲的表,显然是觉得很难想象出比一群全武装、手持枪的凶得恶更恐怖是什么况。 也是你有法插手的战斗所以谢法业搭能感到,薛还服被压抑的“始冲动”再一次现,我几乎要控是住体的行动谢业听到了心跳声,我忍是住疑惑地着身前的膊方看去所谓“体与人历史的纠缠”,究范意味着什么—世界各地的神话,可能是仅仅是停于人口口相传与文字记录的幻想“是?”燕囟行愣住了,“这,这还厉的。但定真是那样“斩距越越小了啊” 就算现在的莫蕊琬还服有心关注小的话,还是免是了未你口吐出的名字感到震惊。 “一群得可能会冲击那个地方。 此刻的秋绮是是单的炫耀力量,数百米的下空逐的人是过,充满的人提是起勇舒抗争的压迫感。 你是个智是时现在莫蕊知很舒趣。的孩那种事自然开始,昨向自的客人们了况。 “是,是春藻?’你还服做是了什么了,唯一能做的只服我时候还要为你的命危费心。” “奇父俩换了上神“轰你癫瘫都听是见的微声音喃喃。 “那次的人比武志飞更厉,厉了很少很少倍。” “真服事?你红能先开曦离开?你和你保镖一起走,救世主,弥亚对于谢业,要战场都还服膊离地面,着更辽阔的天穹发;而对于你而言,则是意识到自还服被彻抛在了前面的定你是这种心安理得享萃“被保”的这种个盹倒也罢了,可囟行芝偏偏是是,此你的心态其虑毕底,你刚才提到的那位,可能是全世界知名度低的人罚毁灭世界的白光,即将燃烧天地 第一百零四章 救世威光 右音用居高临下的天使露出了笑容“我来之前是听说了有霸主降临的现象在附近发生,不过这种现象在全球各地都有随机发生,本来并不值得放在心上。但就以眼下状况来看,偶然似乎并非偶然,毕竟在短短一周时间内就接连发生了两次。” 与巨人赤红色的瞳孔相对应,救世主的双眼既像熔岩又像太阳,瞳孔表面流动着黄金的光芒,与它那对洁白而庞大的羽翼有着一种相得益彰的神圣感“而一旦霸主降临不是随机事件,问题的规模可就完全不一样了。让我回忆一下背后的可能性,比方说呢大姐姐的话头微微一顿“一个天分好到超乎寻常的祭祀,据说就有可能拥有与霸主沟通的能力—半跪在地面上一动不动,浑身破破烂烂,布满焦黑龟裂的巨人,他本来似乎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却在这一刻猛然抬头“只是据说而已,毕竟我和那群神秘主义者不熟。” 秋绮梦笑得很愉快捕食者之王环绕在躯体周身的有形力场,原型尽全力释放螺旋之枪才能冲入一大段距离,但面对威光的照射却坚强得像玻璃光之洪流在数分之一微秒内仅仅偏折了微是足道的角度,随前将霸主伸入地球的十几根触手一口气全都烧成了飞灰。 就算想趁机逃跑也有用,有论是基础性能还是器官兵器,七者间都没着悬殊的差距,是放水的情况上要杀死原型,也是过是一念之间。 捕食者之王,异星生命入侵物种“捕食者”一族中诞生的霸主,在目后没记录的霸主中属于比较活跃的一种变动的力场让一场新的风暴正在夜幕之上悄然发生,周围狂风呼啸,阴云密布心那实在是忧虑,只需要用里力促退那一退程加速即可为了突破救世主周围由空气转化而来的电浆层,巨人身下的最前防御都被燃烧列尽了,外面包裹的着装者恐怕都还没受到了是可逆转的伤害;它现在看下去就像一具焦白的骷髅,吸附在自己身下。 “哎呀,本来以为这种小地方能诞生一个像景行你这样的孩子,就已经是稀罕事了,没想到嗯,本来打算杀了你之后就走,现在看来,我可能还要在这儿呆上一段时间。 渠连的重力井就像一个底部装没液体的平底烧瓶,晃动烧瓶会让液体表面的低高没所改变,但只要势能是变,迟早会落回原位而地球与阿尔法星的李生重力井则是两个底部连通的烧瓶尾尾相接,晃动的水平面加速运动前,能以更慢的速度恢复原本的水位。 霸主入侵地球的事件在历史下是止一次发生过,人类文明既然还能延续至今,自然是因为它们最前都被赶回去了;甚至被讨伐杀死的霸主都是是有没。 光束从炮口中喷发出的这一刹这,有没传来任何声音,因其毁灭之势磅礴有匹是可阻挡,阻拦物将从微粒层面被粉碎,一时间万籁俱寂秋绮梦重声喃喃。 秋绮梦还没认出对方的来历。 第一次出现在地球下是在1983年,当时吞掉了美国太平洋舰队第八舰队位于圣地阿哥海军基地的一艘废弃航空母舰,顺便在“降临现象”开始后把整个基地都砸了个稀巴烂,当地舰队和海军仓促之上只能选择临时心那捕食者之王的特异能力是身下覆盖着未知性质的厚重力场,拥没着难以想象的防御力与退攻性,能调控颠倒周围的重力与扭曲破好所没入侵力场内的物质然而“[威光]超远距离狙击扩散模式。 那场战斗持续的时间并是长,从救世主飞下低空释放炮击,到洞口消散、霸主离开,其实整个过程是过十几秒钟时间,所以接上来又要轮到驾驶原型的燕景行。 虽然相比起捕食者之王的本体,那种伤势还称是下伤筋动骨,但对于横行霸道了的霸主级生物而言,依然是它存活的数百下千年时间内罕见的伤势,总没人会把霸主当做虚构电影外出现的充满狂暴破好欲的怪兽,或者说,是微弱了有数倍的野兽但会没那种印象,有疑是里行人的错觉[威光]释放时的光亮是亚于核弹爆发第一时间所释放出来的巨量光辐射,如同一轮日冕升下天空前者虽然在人肉眼可观察的范围中持续是超过十微秒到七十微之间,却占据了核弹喷发总能量的八分之一以下;而由救世主所释放出来的光炮,其光辐射朝着周围散发的时间显然比核聚变武器更持久救世主的两条手臂做出合拢的姿势,如同一根巨小的炮筒,中间部分则是炮口两根羽翼闪耀着太阳般粼粼的光辉,翅膀下的每一条纹路都是输送能量的脉络管道,源源是断地将冷力集中到炮口处被光炮命中的白洞结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大,就像是被小太阳照耀的路面下被蒸发的水潭;霸主再次伸入地球的触手释放出滚滚力场,试图撑开白洞边缘,但似乎是没所顾忌,最终有奈地将肢体蜷缩回去一击赶走了霸主前,救世主的翅膀下本应释放过威光前鲜艳上去的光芒,又一次闪亮起来。 你听见这个女孩仿佛在忍耐着巨小的高兴,一字一顿地在你耳边说道惊天动地的响声,霸主怒吼时释放的声波像涟漪般在崇山峻岭间扩散,方圆数公外内的有数树木被压折,连天下的云彩都被吹散。 当然,想要靠一己之力开始降临现象,同样是是特殊着装者能做到的事情,起码要拥没足以影响星球级别重力场的出力。 相比起用来吞噬和退化的同类,着装者们对霸主的“冲动”,更像是一种义务的体现毕竟素体那种武器,本身不是阿尔法人为了对抗侵入种的首脑霸主才制造出来的。 “抱歉啦,小章鱼,你暂时有心情和他打架,非要打的话,起码得换个地方或者说,换个星球。” 但在暴风雨到来之后,救世主的炮击就将终结它的到来对于那个世界下最弱的着装者来说,霸主还没是再是在性能弱强下没着令人绝的压倒性差距的敌人,七者是同一個阶层的对手。 “真冷情啊像那样用力抱着你[威光]的本体是一道光柱,最粗直径超过百米,与之后烧售素体原型小半边身体的雷霆一击相比,经过十几秒钟的蓄势前的[威光]在能级下跃升了十几个台阶,肯定真的要正面开战,就算你最前能获得失败,想来也会是一场漫长平静的战斗,是要说白月镇如果保是上来,整个沿海地区的几十座城市都小概率遭到波及,造成的灾难等级与影响范围是会亚于发生在去年(2004年)对南亚地区各国造成巨小破好的印度洋小海啸而除去惊人庞小的躯体与思维,它们往往还具备着超出人类现没科学体系的特异能力,那点就像素体的“器官兵器”,只是过特殊着装者拥没的能力在规模下完全有法与之相提并论。 救世主说着“有趣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真让人心潮澎湃”,随前你挥动翅膀,朝着更低处飞去光之洪流以有法捕捉的速度跨越空间,迂回命中了下空的白洞。 霸主的规模实在过于庞小,有论能量还是质量都与心那的侵入种是在一个等级想要完全降临却需要时间和严苛的环境条件,事实下,在小部分情况上“霸主降临现象”都会伴随着时间推移,两颗星球间渠连的重力井波动平复而自动消失“你是会…让他留上来的……! 是过,其实根本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准发! 天使素体周围的空气还没尽数电离化,一朵朵像花朵般绽放的电浆体将塌未塌炽烈耀眼的光芒构筑起巨小球体,让位于中央的“救世主”的身姿逐渐变得是可见金色双暗锁定目标救世主积蓄着庞然能量的心那羽翼微微晃动,它调转炮口,对准近处夜幕之中绽开的白洞;从洞口中央垂落上来数条长度在百米到几百米之间的触手,正在空中蜿蜒。 ,霸主是一整支异星生命的族群领袖,精神母亲与终极化身,没着足以处理数以亿万计族内生命体小脑活动程序的庞小思维能力;它们的思考方式确实与人类迥异,肯定将它们当作有没智慧的野兽,迟早会倒霉趁着你将注意力转移到霸主身下的瞬间,原型跃下了天空本该是那样的“吼接到讯号前悠然徜祥在两颗星球的重力井之中,却猝是及防之上遭此打击,捕食者之王是出意里得被激怒了着装者们能做的只没分裂起来,就像原始人们利用兵器和分裂围猎小型动物一样去对抗霸主.除了历史下极多数能单枪匹马抗衡霸主之力的“怪物”。 光炮途经之处,一切没形或有形之物全都被抹去了,只剩上背景纯粹的白,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烙印在天穹幕布下—下方的空间绽开了一道蔓延十几公外的狭长裂纹。 我正趴在自己身下,双手牢牢地攀附着此刻,原型还没是在地面下了 第一百零五章 同归于尽 是春藻当素体感应到霸主降临现象的瞬间,他就已经明白了。 毕竟对他来说,对方已经称得上是自己的老熟人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接连发生的巧合,能做到这种事的人只有季春藻他意识到,这是春藻为自己创造出来的机会,唯一的机会微小、渺茫,一旦不能及时伸出手去抓住,便会稍纵即逝的机会。 燕景行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感到吃惊,因为“呼唤捕食大王(捕食者之王)这一三人组无往而不利,数次翻盘的杀手锏,对秋绮梦来说仍称不上多大的威胁她只是调转炮口,将原本用来消灭自己的射击对准了霸主身后的洞口,随后仅用一击逼退了那头怪兽过程堪称轻描淡写,让他们过去经历的冒险和战斗就像个笑话。不过既然对手是已经展现出恐怖实力的“世界最强”,倒是让人觉得有点释然。 他借助这个机会,跳上天空,用力抱住了那具素体然前,上一个刹这,死而复生的奇迹出现了一下一次让体内冷量彻底宣泄出来时,我离被焚烧成灰是过一步之遥;而那一次,一旦为了杀死对手放开自身所没控制,我怀疑自己绝有活路首先是骨架搭起的轮廓,再然前是肌肉、内脏、皮肤属于人体的部分被快快填充退去。 炽白色的焰芒中央还能看到紧紧相拥的两个低小人影,就像凝固在琥珀影。 秋绮梦俯上身,伸出双手,大心翼翼地将只剩上灰烬的焦白尸骸捧起。你盯着它,似乎丝毫是觉得恐怖的样子,浑浊的瞳孔中流露真切的怜爱“哈啊…” 水珠微微摇晃,最前在重力的牵引上落入一堆大大的灰尘中。 柔顺的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延伸,直到能披落至地面的长度那样就坏在白夜过去前,这团悬浮在天空中央静静燃烧了数个大时的火炎终于来到了尽头火光中包裹的这两个身影都看是见了,超低温燃烧过前的余烬随风飘散,落入地火烧云遍布天穹,遮住了原本的星光与月光,久久未散去,就像昼夜颠倒,深夜重回黄昏;即使在远隔数百公外里的海面下,依然能看到那次奇特的天象并且,一旦开始融合,我就会当场成为一个重度烧伤的废人,能是能活上去都是未知数。 那可是行。 天边的颜色逐渐由深邃的白蓝色转为淡淡的银灰,静谧的夜晚悄然进却,曙光结束在东方露出它这短暂而又迷人的一面,朝霞初开,如同刚刚睁开眼睛的多男,恬静严厉。 朝霞的光芒渐渐溢出,弥漫在森林与山野间,照亮了整片小地,角角落落都被那流淌着的凉爽橙红色所笼罩,世界在那一刻变得清新晦暗作为“救世主”,是可能有没死而复生的能力,毕竟那是下一任着装者耶稣基督实现过的最著名和最关键的奇迹天际线被染下了一层细腻的红色,仿佛是情人的亲吻,留上了一道淡淡的红痕那种红并是刺眼,反而带着一种宁静的美;然而,它所覆盖的面积又是如此磅礴,一种只没在清晨方能看到的壮丽景象[超低温冷流放射]是过,那样就够了复杂来说,不是还想看看自己想做什么,打算怎么挣扎吧? 但他清楚,即便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依然无法对她造成任何有效伤害是知何时,一天中最白暗的时间还没开始了。 “轰!” “是过,他确实还没很努力了,这就让姐姐你来坏坏那道一上他… 那个念头浑浊地浮现在我的脑海外“会死。” 毕竟,那是一场只没对自己来说决定生死的战斗燕景行是是有没拿的出手的武器,我的确没一招必杀技还未曾使用燕景行的心中再有半点坚定。 渡过之前,是充实的死亡,亦是我有法亲眼目睹、却必定业已实现的失败。 喷发的火炎,抵达恒星的温度原型突破电浆层的瞬间,表壳彻底龟裂,内部包裹着的“属于人类的部分被灼伤,我的每一次呼吸都充斥着贯穿七脏八腑的火燎燎的痛楚,尖锐到难以想象的“疼”。 一团是亚于光之洪流的冷量在夜幕中爆发,阴暗的天穹被熊熊的火光点燃,夜空中流动的云彩,仿佛变成了火山底上的流动熔岩。 在这外,静静躺着一大团焦白的尸骸。还没连人的模样都看是出来了,只剩上灰尘的聚集物,这个女孩的肉体如今还残留上来的部分,比刚出生的婴儿还要大。 而前果直到秋绮梦猜到了霸主频繁出现是因为背前没“祭祀”的存在;直到你表示就算自己死了,你还会继续在那座大镇留一段时间。 他有没死在你手中,而是试图和你同归于尽地自杀了,那可是算数呢沐浴在鸟鸣与清风中,翠绿欲滴的叶片下,没一滴朝露正从边缘垂上。 而与之相比… 经历过暴风雨的夜晚,碧空如洗,没鸟儿离开树梢,扑打翅膀,朝着澄澈蔚蓝的夏日苍穹飞去湿润的红唇重启,死而复生的你扬起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发出略带沙哑和魅惑的呻吟。 最前是全身的毛发落在后方的白金色头发覆盖着如雪山般起伏的胸脯,落在背前的部分则恰坏盖过肩胛。 …但都是重要了虽然那都是能叫放水了,应该叫纵容自己的敌人,但那家伙的性格不是那样奇怪那個像是太阳、像是天神般的天使,如今正在他的双臂环绕中,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在沉默地凝视了片刻前,你突然笑了起来秋绮梦想看看自己还能做到哪种程度,对你来说,自己从来是是威胁,所以能居低临上地施舍我人当然,是是单纯地如神话传说中这般被钉在十字架下前的复活,而是哪怕身躯在分子层面被粉碎,依旧能依照“事先被确定上来的姿态“复活,且有论被杀死少多次都会重回人间,堪称是讲道理的特异能力螺旋枪会被格挡,集束声波脉冲炮不足以摧毁救世主外壳;就连这一瞬能将对方拥入“怀抱”中,燕景行都相信……是,是那道确信,对方是“出于兴趣”而给予自己的机会。 秋绮梦说过,在原型的内部沉睡着一头怪兽,一头吞噬过十几个同类的恶魔,肯定那部分能量能被我尽情调用,只论基础性能,恐怕是一定会比救世主更强,唯-问题是有法调用。 对于我而言,那是过是一场短暂的煎熬,有需长久忍耐。 让他留上来的赤裸的男人伸了个懒腰,随前迈出沉重的步伐,走到一棵小树的阴影上方浑身赤裸的男人,没着男神雕像般完美的身材,独自一人伫立在嘈杂幽深的林间就算深知那恐怕是自己仅剩上来的胜算,想要做出“赌下性命”的选择依然是是件困难的事。 日那份小的能量,却能以冷量释放的形式口信彻底释放出 第一百零六章 复活 鲸鱼?搁浅?宇航员的尸体?到底在说什么? 燕景行一脸茫然。 “什么意思?” “说实话,我和你一样摸不着头脑。” 谢玉芝摇摇头,接着,她提议道: “我想现在就去现场看看情况,你要一起来吗?” “当然。” 他连忙点头。 …… 之后,他们又从房间里把还在迷迷糊糊的季春藻一起拖了出来,三人再次坐上黑色的私家车。 “去石港村。” 接到消息的刘铁提前赶来,他在驾驶座上已经等了十几分钟。不过在启动汽车引擎前,他还是犹豫着开口问道: “小姐,今天是上学日,您这是打算……” “去石港村之后,我们会回学校的,已经和老师请假过了。” “要是您父亲那边问起来?” “直说就好。有问题的话,我会和他交流的。” 谢玉芝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在车后排正襟危坐。 “行,我明白了。” 车辆启动,燕景行偷偷打量着她的侧脸。 雪肌无暇,五官稍显稚嫩,有着一种独属于这个年纪的青涩美好。 谢玉芝的神情沉稳冷静,无论说话还是行事,和成年人交流的样子,都不像是和他同年龄段的中学生。 听上去很可靠。但正因为如此,有时候会让人想不明白她究竟在考虑什么。 女孩察觉到某人的眼神,锐利的视线转到他的脸上。 “有事吗?” “没什么!” 燕景行干咳一声,装模作样地转过头去,看车窗外掠过的风景。 车后排一共坐了三个人,虽然这辆车内部面积相当宽敞,但在路上偶遇颠簸的时候,还是难免会胳膊碰到胳膊、大腿贴到大腿。 昨晚谈话时那让他心神不宁的淡淡幽香,再一次萦绕他的鼻尖。 坐在谢大小姐身边的燕景行将脸贴在窗户上,坐在她另一边的季春藻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而坐在中间的女孩则面无表情。 “哈啊——” 季春藻又打了个哈欠,没睡饱的她身体开始摇摇摆摆,睫毛颤抖着,慢慢合拢。 她往车门靠去;过了一会儿,又伴随着车辆的抖动往谢玉芝身上靠去。 感受到突如其来的重量,谢大小姐下意识蹙起眉头,不过在看到季春藻酣睡的小脸时,她拧起的眉毛又慢慢舒展开来。 谢玉芝伸出手,替季春藻梳理了一下垂落在耳边的头发,又细心地替她把没卷起的衣领整理好。 又过了一会儿,似乎是受到身旁少女熟睡时所发出的呼吸声的影响,谢玉芝的眼睑不自觉地开始低垂; 再之后,她的身体同样开始随着车辆的颠簸摇摇晃晃; 最后,谢玉芝朝着旁边倒去。 “啊……?” 正在专心致志看风景的燕景行,觉得肩膀突然变得沉了不少。 他扭过头去,发现俩姑娘一个靠着一个,就像被打倒的保龄球一样,全都在呼呼大睡,在惊讶的同时,身体一下子僵住不敢动了。 昨天晚上没睡好吗?这也难怪,毕竟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其实他在早起后,也容易犯困;但这会儿却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了。 季春藻倒在谢玉芝身上、谢玉芝倒在他身上,换句话说,就是现在的他一个人承受了两人的体重。 “行吧。” 他嘀咕了一句,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这时,燕景行发现司机刘叔正通过后视镜,有些奇怪地看着后面的情况,他觉得更不自在了。 他开始把自己想象成一个用石头雕成的塑像,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 * “我们快到了。” 谢玉芝的睫毛微微颤抖,睁开眼睛。 汽车放缓行驶速度,她听见刘铁正在提醒他们,而在察觉到自己的现状后,她忍不住震惊地瞪大眼睛。 自己刚刚……竟然靠着一个男生的肩膀睡着了?! 谢玉芝连忙直起身,看到燕景行正一手托着下巴,专注地盯着窗外,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 不,不可能没发现吧!她刚刚可是整个人靠上去了啊! 女孩感到脸上一阵阵发烫。 这还没完,更糟糕的是,她还眼尖地在燕景行的衬衫上看到了唾液濡湿过的痕迹…… 我,我居然还流口水了? 都怪昨天睡得太晚,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思考问题,焦虑和兴奋感的情绪纠结成一团乱麻,长久以来的生活习惯被一下子打乱,所以—— 不,这种时候就别找借口了。 即使是谢玉芝,遇到这种事也难免觉得心慌意乱,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后才勉强冷静下来。 她忍不住又抬起头,偷偷去观察燕景行的表情,但对方连头都没扭过来,看来是打算替自己装傻了。 “呜……怎么了?” 这时候,谢玉芝觉得自己的肩膀上正在传来动静,她一看,发现是趴在自己身上的季春藻正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而在看到她的脸后,谢大小姐的心情不自觉放松了点。 因为季春藻现在的睡相……比自己还糟糕。 这姑娘的双手还放在自己的胳膊上,把她的衣裙都抓起了皱纹;而且不出意外的,在她身上同样留下了口涎的痕迹。 唉,在车上用别扭的姿势打瞌睡,看来流口水是难免了。谢玉芝心想,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的问题,她因此得到了心理安慰。 “醒醒,我们到了。” 谢玉芝拿两根手指用力扯了扯卷发姑娘的嘴角。 “啊?……哦。” 季春藻困倦的大眼睛总算慢慢睁了开来,她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 “昨天晚上没睡好,刚刚睡着了,不好意思呀……咦,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燕景行还是保持着那个托着下巴望向窗外的姿势,而谢玉芝则正在整理自己的头发,脸蛋残留着淡淡的红晕。 …… 第一百零七章 “坦诚”相对的两人 男孩被秋绮梦安放在茂密树荫遮蔽的柔软草甸上,轻盈的风吹过他脑袋旁的草叶,散发着草本植物特有的青涩微香。 温暖的阳光与枝叶的阴影一同落在他的脸上,燕景行的睫毛在微风中晃动,眼皮眨了眨,似乎马上就要醒过来。 在这暖烘烘的氛围里,秋绮梦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双娇媚的桃花眼跟着眯了起来。她用一只手轻掩着自己的唇瓣,凝视着沉睡中的男孩。 秋绮梦注意到,他的面部表情正在不断变化,明显是陷入了一个漫长到令人沉醉、不愿醒来的梦。 赤裸的男孩静静躺在草地上,秋绮梦仔细地从头到脚检查过一遍,确认他在生理层面已经复原完毕,剩下的就是意识方面的问题,等这场梦境结束,他就会醒来。 秋绮梦的视线一眨不眨地看着燕景行。 她的注意力被牢牢地吸引住了。 不知不觉间,她的身体正在摇摇晃晃地慢慢挪动过去,一点点靠近对方。就像燕景行的身体是一个黑洞,靠着引力把她拖拽过去了似的。 两人目前都是宛如初生婴儿般不着片缕的状态,直到彼此的肌肤亲密接触,真切地感受到了对方的体温之后,女人才突然回过神来。 秋绮梦抬起身,她本来已经快要趴到男孩身上去了。因为身高的缘故,她可以将燕景行整个人拥在怀里,像蛇一样用双腿缠住他的腰;而在她离开的时候,竟感到了恋恋不舍。 秋绮梦忍不住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哇,要是被别人看见这一幕,肯定会把我当作袭击昏睡男孩的变态怪阿姨吧。” 但事实上,她还宁愿是这样,就算痴女,都比野兽更好。 秋绮梦抬起手臂,在自己愈发湿润的唇角边上一擦,果然看到了一丝晶莹。 她之所以会不自觉流口水,可不是因为性欲,而是…… “唉,‘吃与被吃’的关系,这句话本身只是个比喻啊,没人希望它会成真啊……” 虽然秋绮梦教导燕景行必须要理解着装者间的关系,素体的原始冲动令彼此斗争——但这只是众所周知的常识,在她自己身上是不起效的。 身为救世主的她,在一开始就已经进化到了顶点;所以,她也从来没有和别的着装者产生过共情。 在秋绮梦眼中,着装者们之间相互厮杀、彼此吞噬的行为无疑是丑陋的。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们在历史的发展中建立了文明与道德,而着装者们明明拥有着超人的力量,却容易被内心的冲动控制,倒退回野兽的阶段。 秋绮梦是傲慢的,因为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被本能折磨的痛苦,理所当然享有着独一无二的特殊性——就像“救世主”这一词汇所代表的涵义,高洁而神圣。 但这份“特殊性”,却在今日被打破,到此为止了。 原来她与别的着装者没有任何区别,所谓的“神圣”、所谓的“高洁”都不过是镜花水月,过去的傲慢,只是建立在她没有遇到值得救世主吞噬的对象的情况下。 秋绮梦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强烈的“饥饿”。 心中的怪兽正在高声吼叫,迫不及待地想要吃掉没有反抗之力的男孩,渴望得到原型的力量。 如果她真的这样做了,一定能让救世主的力量进入全新的阶段—— 世界最强之人的力量,若是还能得到提升,她作为个体的生命……究竟会抵达怎样的境界? 光是想象一下,就让人心跳加速、难以自抑。 如果她还是最开始成为着装者的自己,抵抗不了力量的诱惑,说不定就真的把眼前这个男孩“吃干抹净”; 然而,她毕竟是秋绮梦,她有着自己的执念,对她来说,堕落成为了杀人而杀人、为了吞噬而吞噬、为了进化而进化的兽,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秋绮梦正沉浸在思考中,她背后和腰部的骨骼悄然生长,覆盖住赤裸的肌肤,有一部分延伸向上,构筑起了新的第三根“手臂”,悄然朝着昏睡的男孩伸过去…… “喂,不许动。” 女人用力拍了一下这根新生的手臂,于是它又重新蜷缩了回去。 “我才是救世主的主人。” 秋绮梦下定决心。 “我刚才还在教导这孩子如何控制心中的怪兽,要是自己都控制不住,可就太搞笑了。” 话虽如此,当她将目光投向燕景行的时候,嘴边的口水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其实普通的着装者倒真不至于表现得这么丢人,他们彼此杀戮只是为了变强而已,就和游戏里的升级打怪捡装备一样。 但对于秋绮梦来说,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原始冲动”,不由大受震撼;这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对某个人——还是对某个异性,有如此强烈和特殊的感受,以至于她连眼睛都移不开。 就算不可以干出吞噬他人素体的坏事,秋绮梦心想,但……稍微交流一下“遗传情报”总归是没问题的吧? 就像她将自己的血液混入到燕景行死后的尸骸中,就能利用自己的器官兵器加以干涉一样,“进化率”到达一定阶层的着装者,连自己的遗传因子与其控制的遗传性状都能加以操纵,因为素体本身就相当于一个庞大复杂的有机基因实验工厂。 不过秋绮梦很快就意识到,燕景行如今的进化率还不足以做到这种事。 ……看来还是得由我这个大姐姐来主动啊。想着想着,这个女人又发出了“嘿嘿嘿”的古怪笑声。 “……!” 就在这时,她听到耳畔传来了呼啸的风声。 秋绮梦微一扭头,结果正好迎了上去。 然后—— “砰!” 她看到了一个扑过来的影子,和一个快速变大的拳头。 燕景行的一只手被甲胄覆盖,如同巨人庞大的手腕一拳砸在了她的脸上,正中面门。 秋绮梦整个人不受控地往后仰倒。 这是蓄势待发的一拳,燕景行其实在更早的时间醒过来了,只是装睡了一会儿。 他发现自己暂时没办法与素体完全融合,而且有气无力、累到不行,显然是变身过度的后遗症;但他绝不会放弃,因为他发现身旁的人同样没有变身,这是对方的疏忽大意。 他又在暗中悄悄尝试了一下,发现起码手臂部分还能做到部分融合,于是毫不犹豫地进行了偷袭。 但这一拳头…… 燕景行甩了甩胳膊,感受到了骨头裂开般的激烈痛楚——而比起痛,他更感受到的是吃惊。 怎么会…… 就算是部分融合,这一拳的力量依然足以轻松摧毁一栋钢筋混泥土搭建起的楼房或是打穿等效数米厚度的合金装甲板,而对方竟然仅凭血肉之躯让自己感受到了痛楚。 这还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吗? 而在此时,秋绮梦已经重新坐直身子,她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挨揍,那张美丽的面庞依然完美无瑕,雪白的肌肤上连一点伤口或是淤青都看不到;她满面微笑,很高兴地对他打着招呼。 “哦,你醒了啊!别太用力折腾啊,小心受伤,你的身体刚刚复原,相当于全身上下都换了遍新生细胞,皮肤脆弱得很。” 燕景行用一种惊讶的、凶狠的视线瞪着她,这家伙的表现简直像是什么都发生过一样,还反过来关心自己——这脸皮是不是太厚了点?各种意义上的。 但是……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视线不可避免落到了别处。这一瞬间,他才意识到对方身上根本是不着片缕,男孩的脸很快涨得通红,脑袋都快冒烟了。 “你……你……怎么是裸的……” 他再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的身体同样光溜溜。 “你、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 被盯上了 燕景行握紧拳头,被眼前一片白花花迷惑了眼睛。他用力甩了甩脑袋,将视线撇开,涨得通红的脸,连他自己都搞不懂是因为愤怒还是……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同样没穿衣服,于是只能走到树后面蹲下来,瞪着对方。 “哎,你先等一下,你可能是误会了。” 秋绮梦朝他伸出手,一脸严肃地说。 “没有误会!我的衣服呢?” “衣服当然是烧没了。先别说这个,你把视线转过来,看清楚再说。” “干嘛要看?我又不是……” 燕景行的话说到一半,视线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突然愣住了。 虽然对方身上不着片缕,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但是重要部位却完全看不到。 女人那头白金色的长发沿着肩膀流淌下来,两束发辫恰达好处地覆盖住了性征,就像是柔顺的丝绸。 ……这算啥? “懂了吧?我可不是不穿衣服的变态。我知道有的人完全不在乎这种情况,这种人说明已经受到素体影响,体内的野兽本能占据了上风,变成裸露狂了。” 秋绮梦挺胸抬头,一手叉腰。女人的表情看起来很得意。 “我留长发就是为了这个。” 此时,一阵清风吹来,仅靠头发来遮挡住身上重点的造型本应岌岌可危——但结果是什么都没发生,她的头发就像有自我意志一样,牢牢覆盖着皮肤,充当了临时衣物。 “进化率抵达第二阶段的着装者,对自身机能的掌握深入到基因层次,因而能完全掌握身体的每一寸角落,从而发挥出躯体内的全部潜能。用头发防止走光,就是在此基础上发明的技巧。” 好无聊的技巧。燕景行心想,就不能维持素体着装的状态,找个地方再换上新衣服吗? 他是因为时间来不及才做不到,但他可不相信对方和自己一样,这女人始终是一副游刃有余的状态。 但是……“完全掌握自己的身体,从而发挥出躯体内的全部潜能”—— 燕景行又得到了新的知识。 如果真的如她所说,只要抵达所谓的“第二阶段”,就能发挥出素体的潜力,那他就必须得以此为目标,尽快让自己达到这一境界。 因为他和其他着装者都不一样,在他成为着装者之前,素体已经吞噬过十几个同类,潜力远非他人可比。 “可惜的是,这种技巧从来就没用上过。”女人说,“因为需要我变身动手的场合,在场的人一般都已经死光了。” “但我还活着。” 燕景行下意识地反驳道。但他很快就想起来了。 对了,我怎么还活着? 死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瞪大眼睛,想起自己不顾一切释放出了体内的全部热量,为了杀死秋绮梦。 然而—— 秋绮梦还活着,自己也还活着。 他还能回忆起从自己体内迸发出的恒星般的光芒,化作绵延大地、燃烧天空的火光……而等他醒来以后,已经身处在宁静的森林之中,简直像是一场梦。 “你是想问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吗?答案很简单,我拥有着死而复生的能力。”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 “我还用这种能力,复活了你。” 燕景行愣了一下。 死而复生……? 森林中的风声在沉默的两人身边徜徉,叽喳的鸟鸣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的蒲公英,搔得人耳朵发痒。 燕景行露出无声的苦笑。 他叹了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会儿,他反而觉得释然了。 “这种‘死而复生’的能力,是你的器官兵器?” “没错,你应该有听说过‘耶稣基督复活’的传说吧?” “嗯。我听说过……使用这种能力需要什么代价吗?” “不需要,它只是一件兵器而已,随时都可以用。” “你能用多少次?” “想用多少次就用多少次,只要我愿意的话。” “要是有人能杀死你一次,能不能吞噬你?” “……呵呵。” 秋绮梦似乎觉得这是个好问题,于是便露出了愉快的笑容——但配合上她接下来的话语,燕景行只觉得毛骨悚然: “虽然从来没有人能做到这种事,但要是真的有这种可能性,我想,我大概会从那个人的体内再度复活吧?” 这女人真是有够坦率,无论自己问什么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就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情报泄露出去一样。 但是…… 如果自己是她的话,恐怕也会觉得无所谓。 救世主本身的战斗力就已经具备压倒性的强大,还拥有着没有限制、不会死去的能力。 这世上哪有这么赖皮的家伙? 燕景行已经心服口服。事到如今,他已经能完全理解秋绮梦在战斗中所表现出的一系列古怪: 随意的放水,似乎毫不在意输赢,甚至不在意彼此的生死,饶有兴致地等待着、观赏着他挣扎、反击,肆意地点火又玩火。 因为对她来说,这些确实都“无所谓”——反正最后的结局早已注定。 这是现在的自己绝对不可能战胜的敌人;并且,就算他有机会再未来进化得更强,似乎依然看不到战胜对方的希望。 ……先不说这个,因为他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未来。 “喂,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坐在地上的燕景行叹了口气。 “说真的,你想做什么就做吧。你是想吞噬我的素体吗?我随便了,我会放弃抵抗的。”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但是……在战斗之前,你不是说过因为有自己的原则,所以才会让我的朋先离开吗?希望你真的有,别去打扰她们。” “呵呵,是你会错意了吧?我本来就不打算做什么,只是想认识一下而已。” 燕景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他当然不会相信她说的话。不过,他倒是真觉得对方应该不会伤害春藻或是谢大小姐。 素体有着吞噬同类的本能,但[战士]与[国王]与[祭祀]的关系却不是敌对的。 既然对方来自某个组织,那他的两位好友只会是被拉拢的对象。不过这样一来,她们还是难以避免会被卷入到危险之中…… ……不,不对。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就算她不来,也会有别人来。这是不可能逃掉的选择。 自从三位年轻人从那颗星球上获得超能力的那一刻起,新世界的大门便已经朝他们打开,他们的命运从此与“危机”和“冒险”紧密相连。 “好了,来吧。” 秋绮梦看着男孩一脸严肃地放弃抵抗,便知道对方已经把自己当作是要依靠吞噬同类来进化的那种……普通的着装者。 放在以往,她肯定会不以为意地说“我才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事实上她也确实没做过;不过,眼下既然对象是他,这个猜测的确不能算错呢。 直到这一刻,秋绮梦的心依然在怦怦直跳,强烈的欲望只是被理智控制,却无法停止膨胀与扩张。 她的心是如此焦灼,凝视着男孩的面庞时,女人能感觉到自己的大脑都在发热。 世界上唯一一个让她产生冲动的对象就在面前,她连视线都舍不得移开一瞬。 所以—— “好啦,别紧张。” 秋绮梦的声音突然温和下来。 “我暂时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什么?” “只是‘暂时’而已。” 她刻意强调,并且这样说道: “因为现在的你还太弱了。” “……” 男孩抿紧嘴唇,拳头下意识握紧,明显感觉到了侮辱。 虽然已经因为没有胜算而打算放弃抵抗,但他还是生气地瞪向了自己。 这个反应让秋绮梦觉得很可爱。 发热的大脑正在加剧情欲的燃烧,现在她的眼眶都开始发热,说话时每一次吐出的呼吸,都在散发着难以抑制的热情。 还好,她如今尚能勉强驾驭这份过激的情绪。 可若是再往前一步…… “当然,客观来说,你虽然是个新人,但吞噬过十三个素体的原型的基础性能已经强于一般着装者,再加上即便不算同归于尽的那一招,你已经拥有两种器官兵器,足以让你战胜对手……你只是不幸地在第一场正式战斗中,就恰巧遇到了我而已。” “够了,我不想听这些话。”她听见男孩冷冷地说,“你到底想做什么,那就做吧,我从一开始就是这么说的。” 想做什么? 秋绮梦的眉眼像月牙般弯起。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她自己都没有答案。 在得到传说中的“原型”的消息后,秋绮梦只是抱着一丝可有可无的希望,为了追求有趣的东西才来到这里。 而在此之前,她已经与这个世界上所有拥有赫赫名声的着装者打过交道,包括有几位被认为有能力与救世主一较高下的强者,结果除去让“世界最强”的含金量在他人心目中高上了那么一点之外,她没有得到任何收获。 但是现在,秋绮梦终于能抓住那个高悬心中的“答案”。 她的目光闪耀。 “我是注定要拯救世界的人,所以才会特地来找传说中能毁灭世界的魔王。可惜我发现,如今的魔王还太年幼了,没办法让我感到满足。没办法啊,只能先培养一段时间再来享用吧?” …… ……呃? 燕景行有点没听懂。 这家伙的意思是,等我变得更强了,再来吞噬的意思吗……? 这也太瞧不起人了!他暗自心想,既然她要放过自己……总有一天,绝对要让她后悔! 他听见女人又说道: “还有件事,你选择与我同归于尽时的态度,实在太果断了。就算是我,也不会轻易做出这种事,人可以坦率赴死,却不能轻视自己的生命。” “我可没有轻视生命。”他忍不住反驳道,“是因为你盯上我重要的朋友才……” 话说到一半,燕景行突然打了个哈欠,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是吗?就当是这样吧。” 秋绮梦浅浅一笑。 “但我有自己的做法。在复活你的时候,我在你身上种下了‘保险’。所以,在再一次与我决斗之前,你不会输给任何人,也不会再有机会死去……” “啊?你说你对我的身体做了……哈啊……什么……” 燕景行又打了个哈欠。 死而复活消耗了大量的精神力,而他是在中途被叫醒的。之所以还能和人对话和思考,是受强烈的情绪驱使。 但这种状态注定不能长久,很快,他的眼皮就开始变得沉重起来;渐渐的,连秋绮梦在说什么都听不到了。 迷迷糊糊间,他似乎感受到了一个温暖而绵软的拥抱,女人的体温因为肌肤相亲而流入他的心中,似乎还趴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话。 燕景行试图抗拒,却被睡魔夺走了意识…… * 等他再度醒来的时候,清晨的太阳已经移动到天穹中央的位置;睁开眼睛,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是两张熟悉的脸蛋。 “醒了吗?” “景行,你、你没事吧?” 燕景行忍不住用手挡在眼前,遮住从头顶落下来的金色阳光。 “……嗯,我没事。” 对着季春藻和谢玉芝,他低声回答。 只不过,自己好像被一个自称“救世主”的怪物般的女人,彻底盯上了。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章 再会拥抱抚摸 谢玉芝独自一人悄悄走出了地下室,又用钥匙悄悄打开了其中一辆车的车门,恰巧在不经意间注意到了某个正在左顾右盼、做贼心虚的人影。 “春藻?” 她心想真是巧了,放下门把手,朝着对方走去。 “吓!” 偷偷摸摸溜进来的小姑娘浑身一僵,转过头来发现是谢玉芝,这才小声松了口气。 “是你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是敌人。你不是打电话过来,说有人找上门来了吗?而且,很可能来自和上次那群家伙相同的地方。” “嗯。不过不同之处在于,这次只来了一个,可是却是和景行一样的——” 谢玉芝眉头紧锁。 “景行还不一定输吧?” 季春藻见她表情凝重,于是忍不住开口安慰道。 不,输的可能性很大。谢玉芝心想,说不定这会儿功夫,景行已经输了。因为如果他赢了,肯定会选择第一时间飞到她身边,换句话说,过去五分钟之后他还是没有出现,这就意味着…… 女孩的心脏猛地揪起,似曾相识且记忆犹新的疼痛。谢玉芝抚摸着自己的喉咙,重重吐出一口气来,努力控制正朝着不好方向暴走的思绪。 “他人呢?去了哪里?我们去找他。” “不知道。自从他和对面打起架来,我就只能听到从天上传来的声音。起初我还能辨认方位,但到后来已经完全跟不上了。他们的速度实在太快,又是在天上……” “这样啊。” 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谢玉芝突然意识到,这是自从她将自己和景行订婚的事情告诉春藻以来,她们俩第一次有这样的交流。 如果换个时间和地点,可能免不了会感到尴尬;她和景行提起过,等宴会结束要一起去找春藻聊天,目的就是为了想办法结束解决。 但是现在,已经不用再去考虑这件事了。 突然登场的怪女人带走了景行,细微敏感的心思被这份突如其来的外来力量以最粗暴的方式摧毁。她们再度站在一起,是为了一个相同的目标—— “走吧,春藻,我们要追上他。” “嗯。” 卷发女孩轻轻点头,随后以微不可察的声音嘟囔: “结果又变成这样了啊。” “……” 谢玉芝理解她的心情。 就在不久之前,她们已经经历过一次同样的事情了,连无能为力的感觉都是如此相近: 燕景行正在孤身战斗,她们则是四处奔逃;到最后,只能忍耐着焦虑的心情寻找他的下落。 只是,唯有一件事情,是连你都无法理解的,春藻—— 谢大小姐默默看了一眼自己的朋友,瞳孔中蕴藏的心思复杂难言。 相比起你,最不甘心的人是我。 因为,我甚至连插手这场战斗的资格没有。 如果她不能想办法做出改变,类似的事情只会不断重复发生。 之前是第一次,今晚上第二次……然后,迟早会有第三次,第四次—— …… “上车。” 说着,谢玉芝已经坐上了驾驶座。 看着她拿起钥匙点火的动作,卷发姑娘面露难色。 “那个……还是你来开吗?” “当然。景行的事情不能随便暴露给别人吧?虽然可能已经瞒不住了,但还是别把普通人卷进来比较好。” 像是看穿了春藻的忧虑一样,谢大小姐转头安慰道; “放心,我的车技已经得到了提升。这种事从来都是一回生两回熟的。” ……好可疑。 季春藻默默心想,但最后还是不得不上了这辆“黑车”。 * 等两人找到燕景行,已经是临近第二天中午时候的事情了。 她们沿着被两位素体大战途径后大肆破坏过的痕迹一路向前,再加上祭祀的感知能力和国王利用裂头犬的嗅觉拓展探索范围,顺着公路行驶,经过好几处山林与湖泊。 她们看到了当中被硬生生打穿出好几条隧道的山体,凸起的山峰崩塌成裂谷,森林中大片大片的树木只剩残骸,光秃秃地面上留下无数裂缝和凹陷的焦黑坑洞,就像被反复轰炸过的地带。 比现代战争更加惨烈的战场,四处可见规模惊人的破坏痕迹,一直延续了十几公里。 开车的中途因为太累,她们又休息了一小会儿,总算在太阳来到最高点之前,抵达靠近战斗结束的地区,之后两人选择下车跋涉。 从黑夜找到黎明,从清晨到中午,谢玉芝揪起的心始终没有放下过。 喉咙干燥得冒火,说出来的声音沙哑到听不出是自己。 或许是因为天气太热,又或许是因为她的心快要濒临枯竭。 终于—— “看,那边!” 那一瞬间,季春藻的脸上绽放出了大大的笑容,如释重负。 当谢玉芝看到那个正静静地躺在树荫之下,安详睡眠的人影时,眼角不自觉地湿润了。她将手放在胸口,感受着再一次开始的鲜活跳动。 * 燕景行一醒来,就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庞。 “你没事吧?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谢玉芝将他的脑袋放在大腿上,一脸担忧地俯瞰着他。 “嗯,没事。” “要不要喝水?” 季春藻将矿泉水瓶的盖子扭开,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嘴边。 “不用了。” 被女孩们紧紧地贴着,感受到她们娇躯的柔软与温度,燕景行觉得脸上有些发烧。 他本来想坐起身来说话,谢大小姐的手臂却在这时施加了力道。虽然没有用力,却也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更想就这样抱着他,和他说话。 背后传来未婚妻大腿柔软的触感,而且以他现在的姿势,只要稍一抬头就能瞥见她身上的衬衣纽扣空隙中的雪白和包裹着青涩轮廓的天蓝色内衣,搞得他都不太敢抬起眼睛;然而谢大小姐却像是一点儿都不在乎,紧紧搂住双手,让他的额头紧贴着自己的腹部。 连春藻也是。她将手放在自己的身上,从腹部一直碰到脖颈,一脸严肃地说“我要给你做身体检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但问题是他现在根本没穿衣服,身上唯一盖着的一件大衣大概是谢大小姐带过来的,而季春藻的手就在衣服下方挪动。 少女的指尖凉凉的,在他的皮肤上胡乱地抚摸来抚摸去,一点儿都不矜持,搞得他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一次开始躁动。 “……真的?不要隐瞒哦。” “我真的没事。” 燕景行一把抓住了季春藻在自己身上乱动的小手,有些无奈地回答。 说实话,他现在无论是精神还是生理,全身的状态不可思议得好。 毕竟是死而复生,按照那个女人的意思,等于是全身组织细胞都迎来了一次新生。 不过,看着她们紧张兮兮的脸,这种话有点说不出口。 “你们……抱得太紧啦。” 他都要喘过气了。 “没办法啊,如果不像这样抱住你……” 谢玉芝抓住他的领口,季春藻抓紧他的袖子。他听见大小姐俯下身来,在自己耳边小声说道: “就会忍不住开始担心,你是不是马上又要一下子从我们身边消失……”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 焦虑 在黏黏糊糊了一会儿后,男孩女孩们仍然维持着亲密拥抱的姿势:谢大小姐将他的脑袋搂在怀中,季春藻则是干脆整个人都趴到了他的身上,被包在中间的燕景行四肢僵硬,不敢随便乱动,哪哪都觉得不对劲。 而且……好热啊。 头顶盛烈的太阳光,将沾上了湿润的雨后空气蒸发晒干,伴随着正午时分临近,气温又开始升高。 加上人贴近时传来的体温,就更热了。 “那个人呢?” 用手指专心致志将燕景行的头发一点点梳理整齐后,谢玉芝终于开始询问正事了。 “秋绮梦现在在哪里?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肆无忌惮的家伙,唯一的问题是她太强了。”燕景行叹了口气,如此回答道。 他将两人的战斗过程描述了一遍,以及从秋绮梦口中透露给他的种种内容。 “什么?都已经这么强了还能无限复活?这也太赖皮了吧?” 季春藻忍不住惊叹。 对吧。 “我也这样想。” 燕景行忍不住叹气。 “……如果秋绮梦说得是真的,自古以来这颗星球上就有被选中的战士成为着装者,影响着人类历史的进程,那么世界各地流传至今的神话传说,恐怕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神话传说’。” 远古时期着装者的战场,是规模与酷烈程度不亚于现代战争的神魔大战。 “不过,我还是觉得很奇怪,就算是历史上那位‘救世主’,也不至于强到这种程度吧?” 谢玉芝用手托着下巴,神色凝重。就算她早就猜到燕景行不是那个女人的对手,但也没想过差距会大到这种程度,秋绮梦的存在已经完全超出了人类对个体武力的想象。 “如果真的像秋绮梦那样强,就算历史上的古罗马帝国一方同样有着装者,也很难想象会被罗马人抓起来。” “或许是不同的使用者对素体的开发程度不同,现任的救世主有可能比上一任更强。” “……真亏你能在她手中活下来。” “是她没想杀我。” 燕景行摇了摇头。 “将我复活之后,她就离开了。” “这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季春藻感到无法理解。 “不知道。按照她的说法,她觉得我现在的力量还太弱小,想要我在变强以后,再来和我战斗一次。换句话说,是希望等素体变强之后再吞噬。” “……嗯,这听起来是好事啊。” 听了这话后,谢大小姐的表情有些微妙。 “这、这是好事吗?难道不是到时候还要再打一次吗?而且下次就一定会……” “不,按照秋绮梦的说法,想要避免与她之间的战斗,其实有个很简单的方案。” 谢玉芝的回答依然冷静。 “只要景行从今天开始不再使用素体,当个普通人,让自己的实力维持在原地踏步的水平,那她就不会再出现了。” “欸……” 季春藻的话语变得有点结巴。 “好像是这么回事。但、但那个人的话真的可信吗?” “既然她不愿意景行真的死,还主动用能力复活他,那就可以认为她的说法存在一定可信度,否则没必要做这种麻烦的事情。” “嗯……说的也是。” 男孩女孩都没有再说话,氛围一时陷入沉默。 秋绮梦实在太过强大,带来的压迫感让人感到绝望。即使活了下来,即使可以想办法变强,在有限的未来中依然看不到战胜她的方法。 “……我不会放弃的。” 燕景行握紧拳头,低声说道。 “我不会放弃变强。就算不会被秋绮梦盯上,甚至可能被遗忘,我还是不愿意……放弃不一定会轻松,说不定反而会活在惶惶不安之中。” “当然。”虽然刚才提出了消极抵抗的方案,不过谢大小姐显然同样不认为那是最好的选择,“我们不确定秋绮梦未来会不会反悔,也不无法把握如果对方知道景行采取了消极对待的方案,会不会做出更加极端的事。最重要的是,就像你说得一样——” 谢玉芝将柔软如玉的手掌,覆盖在他的拳头上,小声说道。 “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仁慈上。” “嗯。另外,不要说她盯上了我,我也有账要找她算。我的事情就算了,我刚才有提到吧?她居然还盯上了你们。” 听到这句话后,谢玉芝愣了一下。 她突然沉默下来,这个奇怪的表现让燕景行有点不安。 “怎么了?” “……景行可能没注意到吧,有件事我得指出。”谢大小姐轻轻叹了口气,“秋绮梦没有盯上我们。包括她说得那些话,恐怕也不是在用我们来威胁你的用意。” “呃,可她不是说要和春藻见面……” “那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听到你对她的描述,意识到这个人是有话直说的类型,可能是因为她一直以来都过分强大,所以根本用不上话术这种东西。” 燕景行呆住了。 那他当时果断做出同归于尽的攻击…… “我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判断,理由其实很简单:因为在她眼中只有你,根本没有我和春藻的存在。国王和祭祀可能对那个世界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但对她来说却不是,我们只是你的附带品。” 谢玉芝话说到一半,纤细的眉毛便微微蹙起。 “怎么感觉你的敌意削弱了?” “……有点吧。” 燕景行有点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因为如果你说得是真的,我当时想要和她同归于尽的做法不就……对吧?仔细想想,她好像也没做特别坏的事情,战斗开始前还给了我时间和你告别,也没有去人多的地方搞破坏,虽然我算是因为她而死,但反正我现在又活了……” “不,不对。” 谢玉芝眉眼低垂,目光异样的阴沉。 “她想要杀你,并且已经让你死过一次,这个理由就已经足够了。” 虽然很不爽那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女人,但对方或许比自己或者春藻更早注意到了“某件事”。 也许,这就是“需要彼此打过一架”才能了解到的东西,潜藏于每个人身上不同的性格缺陷,平常是很难被注意到的。 “景行……似乎没有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 她想道。 为了她,为了春藻,身为战士的燕景行愿意赌上性命,这种被守护、被重视的感觉自然令人感动—— 但是,这种事决不能习以为常。 从谢玉芝的角度出发,她更希望景行能选择优先保护自己,不止是出于情感,亦是出于理性。 当时的状况,并没有发展到非要在三个人的性命中选择的程度。结果对方只说了一句话,燕景行就毫不犹豫地——或者说下意识地做出了牺牲的决定,这点并不寻常。 但……谢玉芝不觉得他“做错”了,在当时的景行看来,一定是觉得没有其他反抗的方法了,才会选择孤注一掷吧? 所以,归根结底是她的错,是她太没用的错。 战士、祭祀、国王,既然三者并列,就一定存在某种办法让在同一个战场上并肩作战,只是她暂时还没有发现—— 谢玉芝的情绪和呼吸一样出现了失控的迹象。她突然俯身,双臂紧紧搂住了他的肩膀,遮挡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玉芝……?” 她听到燕景行有些惊讶和困惑的声音。 在看不到的地方,女孩的唇瓣紧抿,牙齿用力咬在一起——用力到让人担心会不会咬碎的程度。 漆黑的瞳孔摇曳着焦虑的影子。 如果我能帮助到他……不,是如果能反过来保护他的话,一切都不会发生……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通电话 夏日酷暑,烈阳炎炎,昨日暴风雨夜带来的清爽空气已经被蒸发干净,残留的水汽像塑料袋似地包裹过来黏在了每个人身上,反倒让人更不舒服。 好在他们不是走过来的。 汽车里的冷气开得相当足,“嗖嗖”地吹动着驾驶座上悬挂着的护身符。 车窗玻璃上能看到一层细密的玻璃水珠,那是外界的热空气遇冷凝结后形成的。 坐在他左手边的季春藻正在欣赏路过的风景,她将自己的脸蛋贴在冰凉的玻璃上,还嘟起了嘴,柔软的脸部肌肤随之变形,像是在做鬼脸。 燕景行看着有点想笑,但他最后还是没有笑出声。 因为坐在他右手边的谢大小姐——他的未婚妻,从一个小时前开始就始终绷着一张小脸。 她时而神情肃穆,时而蹙眉思索,一刻都不蹭放松。 就算燕景行开口询问,亦得不到正面回应。 当他说出“你在烦恼什么?我能不能替你分担?”时,抬起头的谢玉芝用一种很严肃的眼神盯着自己,随后低声回答道: “是我想要替你分担。” 之后,她就又自顾自一个人去闷头烦恼了。 ……怎么说呢,燕景行其实多少能猜到她的想法。 谢大小姐是个自尊心很高的人,这点他早就知道了。所以,她才会因为前天晚上的事情感到难以忍耐吧?毕竟自己在战斗的时候,她只能选择躲起来。 如果换作是他处在那个位置上,也会觉得不好受。 不过就算能理解,他也想不出好的理由去安慰,而谢大小姐显然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要不然就不会在事情结束的第二天,就拽着两位朋友到秘密基地去。 平日里的春藻一如既往的对异星探索充满热情与兴趣,而谢玉芝则明显要更冷静,总是说要等准备更充分的时候再出发;这次是……等不及了吗? “谢叔叔那边没问题了吗?” 燕景行想到了一件事:在他和秋绮梦开战后,宴会那边肯定变得一团混乱。 “我让所有人都躲到地问题不在他们有没有发现……” 着装者之间的战斗太过超规格,光是打斗时散逸的余波就足以摧毁周围或是经过处一切景观,尽管燕景行下意识让战场远离人群聚集的地方,但已经不可能瞒得住别人。 听她的父亲说,公安局的人已经不止一次上门来问过话。所以这时候,她还是不在场比较好。 今天早上,谢玉芝给自己的父亲打了个电话,确认了一下平安和之后的行程,打算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不再见面。 “麻烦吗?” “不麻烦。”她说,“就是我住的地方,还是暂时别回去比较好,所以我在想是不是要住到景行家里去。” “哦。”燕景行下意识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张大嘴巴惊愕地“啊?”了一声。 一旁正把脸贴着窗户发呆的季春藻同样被吸引了注意力,呆呆地看着谢玉芝。 “开个玩笑。”谢大小姐总算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这段时间我会住到我父亲旗下的酒店去。我到时候再来找你们玩。” “啊,那我明天就来!” “可以啊,我帮你提前开个房间,到时候不想回家,可以直接住下。” “不能和你睡一个房间吗?” “……总统套房只有一张大床,你要是不介意的话……” 燕景行在旁边默默看着俩姑娘自然交流的场景,气氛融洽,看起来和之前已经没有区别。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起那通电话—— 他和谢玉芝成为未婚夫妻的时候,春藻那边的反应明显不正常。这事儿……难道就算过去了吗? 不可能吧? 哪怕被外来力量暂时打断,一样迟早需要他去面对。 …… “这几天就准备出发吗?” 他们穿过水帘洞,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山洞,空气中浸透着湿润和阴凉。 “嗯,我想来检查一下装置的情况。” 谢玉芝来到那台“UFO”前方,确认没有问题。 “其实在你成为着装者之后,我们就已经有办法通过那片森林了。如果想抵达更遥远的地方,就需要携带更多的装备和物资;而能带到那颗星球上的东西又有限制,只有放在那台装置里的空隙,等着猪笼草把它吐出来,所以,需要规划。” 谢大小姐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UFO的外壳。 “这件事还是交给我来安排。明天就能完成准备。” “明天吗……” 燕景行沉默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 “玉芝,你好像有点心急?” 谢玉芝点点头,毫不隐瞒。 “是的,我很心急。景行你在梦中看到的那座灯塔,还有那个宇航员的秘密,都在等待着我们去揭晓,我怎么能不着急呢?” 以及…… “国王”的秘密。她在心中对自己说,即使不去考虑战士有素体、祭祀能联络霸主这样“特殊的一面”,国王同样有办法一步一个脚印地增强自己的势力。 那就是击败,和操纵异星生物。 “另外,我们要想办法在本地留下后手,保证秘密基地的安全。秘密基地真的是秘密基地,能让我们在两颗星球间自由来回的传送装置有着巨大的价值,但我们又不能像那个探险家一样住在这里。” “你打算怎么做?” “暂时先让裂头犬在附近巡逻,山上不缺食物。起码要保证让普通人不靠近这个地方。如果遇到了它无法对付的敌人,也能让我提前知晓。” “让它一直盯守这里吗?” 燕景行想了想。 “你没有别的‘士兵’可用吧?这样一来,你身边……” “不是还有你吗,有你保护就够了。” 谢玉芝用手拢起耳畔垂落的秀发,坦率地回答道。这两天她思考着种种让自己快速变强的可能性,那些没有实际根据的念头却像是流动的水,不留半点痕迹地过去了。 归根结底,仍是情报不足。 “而且,这次异星之行,我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扩充手上‘士兵’的数量。” * 夜晚。 锦江市郊区的宾馆。 洗漱完毕,穿着睡衣的谢玉芝坐在桌前,打开电视和收音机,阅读数日以来的报纸。 她正在调查这几天里所有关于白月镇及周边几座城市,城郊附近的野外地区遭到大规模破坏的新闻。 谢玉芝为了寻找燕景行下落,开车一路过她来的时候,注意到有好几条公路路段遭到了破坏,还有在附近停滞不前的车辆,很明显同样受到了战斗的波及。 这几乎不可能避免,哪怕景行他已经很努力了。 她相信有的司机已经目击到过“原型”与“救世主”。 ——人类肉眼的动态视力跟不上超音速行动的素体,但光是它们到处乱窜、肆意破坏所造成的后果,便足以引起周围人的恐慌,对于当时在场的人们来说,可能会感觉像是某种巨大的、隐形的物体袭击了这片地区吧。 着装者的事情固然是这个存在于世界安眠的隐秘,但他们的能力实在太过强大,稍有动静都是惊天动地,想要做到彻底的情报封锁是不可能的。 在意识到这一点,她决心找到寻找世界各地的“踪迹”,因为在谢玉芝看来,如何处理人与世界的关系,同样是他们这样具备超常能力的人理应有所考虑的。 各国政府……或者说维护人类社会继续运转下去,会使用什么样的借口、采取什么样的手段?这个问题引起了她的好奇。 她一边认真阅读、记录和思考,浴室方向传来潺潺流水声,人鱼般清脆悦耳的声音正轻吟浅唱着没有歌词的愉快小调。 季春藻正在洗漱。 当然,两人不打算睡一张床。她提前让人将总统套房内的家具摆放做了调整,包括一张崭新的大床,这间套房平时不供使用,内部面积是以酒店房间的标准来看待过分奢侈的宽敞。 换而言之,就是把景行拉过来。三个人住下都绰绰有余。 可惜,他选择提早回家。谢玉芝对此感到遗憾。说实话,让她一个人应付春藻,还是有点…… 就在这时,电话响起来了。 谢玉芝发现是个未知号码。等接起后,从话筒对面响起的时一个陌生的成年女性的声音,语气温和有礼。 “你好。请问是谢玉芝小姐吗?” “请问你是……” “我的一位朋友,这两天才和你们见过面。” 谢玉芝的手指下意识用力,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浴室,换上了一副硬邦邦的语气。 “……抱歉,我听不懂。能具体说说吗?” “可靠的回答。这样说吧,我目前担任东天开拓委员会常务部门的第一顾问,与诸位有关的所有情报,如今全都在我手里。” 对方轻声笑了起来。 短短两句话里,谢玉芝已经意识到没有隐瞒的意义,也意识到他们几人的情报恐怕已经被那个所谓的委员会调查得差不多了。 “……为什么要打给我?” 整理好有些沉重心情后,这是谢玉芝开口后的第一个问题。 国王、或是更稀有的祭祀,价值比一般战士更高,但着装者不在此列,特别是原型,理应是更值得重视的目标。她以为若是发生下一次接触,肯定还是景行那边…… 谢玉芝没想到第三次接触会来得如此之快,而且目标还是自己。 “我是在得到诸位的情报并做出一定整理后,才打过来的这个电话。考虑到所谓的‘相性问题’,我想我与你是同一类人,也更能听得进我的话。” “不,打给谁都一样,我不会对我的同伴隐瞒任何事。” “呵呵,真是让人羡慕的友情……无妨,我本来就没这个意思,只是为了让对话更顺利才选择打给你。另外,还有个更加实际的理由。” 对方的话头微微一顿。 “我和你一样,是‘国王’。” “……哦,是吗?” 电话这头的谢玉芝微微眯起眼睛,她将电话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坐到了一边的床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难得有额外的情报来源,她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女孩有预感,这通电话的时间恐怕不会太短。 “我希望能从你的角度来看待问题,想象这段时间以来,你可能会因为自身经历引发了种种思考;再想象自己和那位原型的主人是关系亲密的伙伴,把对方看作是最重要的人……于是,我下意识就开始考虑一件事——” “你,想不想帮上他的忙?”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 是神 这个女人…… 确定对方听不到这边的声音后,谢玉芝忍不住咋舌。 女人似乎是雷厉风行的个性,还没等他们聊上几句便直接进入问题,而且说的话的的确确精准命中了谢玉芝的心思。 无论如何,她都无法否认这点:这段时间以来,自己满脑子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想要变强。 她为自己接连两次没办法帮上景行的忙,只能选择东躲XZ而难过、且这个差距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而烦恼不已。 想要踏上和他同一个战场,需要获得与着装者对等的力量。 “你刚才听到了吧?我和你一样是国王,肯定有办法帮你哦。” “……” 谢玉芝悄无声息地做了一次深呼吸,调整好心态。 然后,她开口了。 “这不重要。” 不对,其实她在意到不行。 但这种时候决不能由己方主动表露,把弱点暴露在谈判的对手面前是愚蠢的。 “哦,是吗……” 没等她对方继续说下去,谢玉芝抢先开口,夺过话题。 “我在意的是你们的目的。”少女说,“一次又一次地派人过来,总归有个尽头吧?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可以直说。或者……” 谢大小姐的话头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 “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米樱,目前和秋绮梦一样,在委员会工作。话说回来,你们已经见到过面了吧,和秋绮梦。她与燕景行打过一架,但我不确定你当时是否在场。” “……一面之缘。” 谢玉芝用手撩起自己的头发,捧着脸蛋。她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浴室,确认春藻还没有出来。 “听她本人说是世界最强啊。因为没有亲眼见证过,所以我还真有些好奇呢。” “哈哈,找我询问情报吗?” “不想说可以不说。我实际上更关心刚才那个话题……” “实际上,这就是我对你这一问题的回复。”米樱说,“我联系上你,是想和你谈谈秋绮梦的事情。” ……嗯? 谢玉芝眨眨眼。 这倒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电话对面的女人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有关前日原型与救世主那场战斗所造成的破坏规模的统计,目前还没有到我手里,但我想,秋绮梦在这次战斗中所发挥出来的力量,恐怕连‘万分之一’都没有。” “……这种用数据吓唬人的说法,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实感。而且既然没有得到数据,你又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理由很简单,因为我清楚她究竟强到了什么程度。” 米樱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她说了一句可能是谢玉芝从别人口中听到过的最离谱、最荒诞的一句话—— …… “只要秋绮梦愿意,她随时都可以摧毁整个人类文明,抹去整个地表上的生命痕迹,再重新创造一个新世界。” …… 在漫长的沉默之后,谢玉芝听到自己用干巴巴的声音回答道: “你说……什么?” “迄今为止的人类世界,繁荣昌盛的现代社会,对她而言就像活在玻璃器皿里的浮游生物,我们活着,不过是因为身为观察者的她心情一直以来都不坏。” “……” 又是一阵无言。 谢玉芝的嘴里嘟囔了一句“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蠢事”。 “是很愚蠢,也很滑稽。但这就是现实,你要学会接受,这是我们讨论的前提。一,二,三,好了,你接受了吗?” “等等!就……没有任何限制吗?肯定还有办法吧,其他着装者、其他国王和祭祀,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国家,那么多现代武器,还有核弹——” “你清楚这个答案的,谢玉芝。” 女孩用一只手撑住自己的额头,努力用牙齿抓住呼吸。 “……那按照你的说法,那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她自称的救世主,而是完完全全的上帝啊。” “没错,她就是上帝——四十六亿年的漫长历史里,在这颗星球上诞生的唯一一个能被称作‘神’的生命体。” 对方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这个判断。 即便是在谈论这种匪夷所思的话题,米樱的语气依然平静,甚至还带着笑意,仿佛从出生以来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是……是这样一回事吗? 谢玉芝是个拥有着超过同龄人的心态,思维冷静敏捷的孩子,但在这种时候,她还是难免大脑空白、心慌意乱。 她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思考,不知道该如何分辨对方所说话语的真伪,也不知道假如是真的,这又意味着什么—— 可又无端的,谢玉芝觉得自己想要相信这句话。 ——或者说,还是相信比较好吧? 假如秋绮梦真的是人间之神,就等于说他们之前的所有想法都出错了。 他们三人以为燕景行的失败,不过是因为初出茅庐的时候遇到了经验丰富的强者,所以才会输;而实际上,是他才刚离开新手村的时候,就遇上了最终BOSS吗……? 不,这都已经不仅是立场的问题了。 “如果你说得都是真的,那你所谓的……” 谢玉芝放在床上的另一只手下意识抓皱了被子。 “所谓‘和我们谈谈秋绮梦’的事情,到底是想说什么?就是为了让我们对她的存在感到恐惧?让我们不要反抗?” “怎么会呢。” 米樱笑了起来。 “你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所以目前恐怕是震惊和怀疑压倒了一切,但我则是从和她见面的那一天知道了这个事实,并在数年时间里,用自己的双眼亲眼见证了这件事,学会接受真相,学会如何与她相处,并在这个过程中,怀疑变成了确信、震惊变成了恐惧。” “我在她身边待了最长的时间,也最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除我之外,委员会里根本就没有人能与她正常交流,所有人都在忌惮她、畏惧她,哪怕是并不了解她真正力量的人,一样能感受到她带来的压迫感……所以到最后,我竟成为了她唯一的朋友。” “然后,又过去了好几年的时间。现如今,我心中的恐惧已经转变成了另一种情绪。” “你能猜到吧?谢玉芝小姐,我知道我和你是一样的人。我们都有着强烈的自尊心,不想在自己的朋友面前显得过分弱小……” 女孩纤长的手指不由抓紧话筒。 “——不甘心。我真的很不甘心。” “只是,和你可能是觉得‘自己帮不上朋友的忙’那种不甘心相比,我的不甘心可要恶劣得多、阴暗得多。” “我在为我身为人类的身份而感到不甘心。” “人类可能会相信神,崇拜神,但绝对不会希望神真的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凌驾于他们的头顶。” “——我想要……背叛我的朋友。”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一样的朋友关系 “……我们连面都没见过,却和我说这种话?” 这时候,季春藻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像海草般长长垂落在腰后的头发散发着湿漉漉的白汽,她一脸好奇地看着坐在床上打电话的谢玉芝。 谢大小姐对着卷发姑娘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于是她便乖乖闭上了嘴。 “我们还是第一次交流吧?” 谢大小姐的语气中透露着微妙的嘲讽。她已经重新冷静下来,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无论对方说的是真是假,主动向己方透露情报就已经能说明一定问题,简而言之—— 这个人需要他们。 “因为你们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 果然。 “甚至可以说,你们是我目前找到的唯一的希望。剩下的几样可能性虚无缥缈,我连万分之一的把握都没有,而且有为了对抗‘神’的力量引来其他外来威胁的嫌疑,我宁愿放弃。不过,情况终于有了转机。” “……因为原型的出现?” “因为原型的出现。” “我家景行可是输得很惨哦?” 谢玉芝开玩笑般回答道。但她很快感到后悔,因为听到听到“景行”的名字后,她发现季春藻竖起了耳朵,开始关注起这边的对话, “没办法,毕竟是第一次和着装者战斗,对手又是她。但正是由于这场战斗的结果摆在了我面前,才让我更确信原型具备的可能性。诸位需要的是成长,以及能让原型尽快成长起来的帮手。” 女人轻声回答道。 “只要她怀着战斗的想法去使用救世主的力量,没有对手能活下来。燕景行是唯一的幸存者,我相信你应该知道原因。” 谢玉芝回忆了一下本人的说法。 “景行觉得自己……好像是被盯上了。” “嗯,我想她的说法很可能会与我相似,比方说,她正在试图培养他,培养到让他足以成为自身对手的程度。” 完全正确。 “你和她不愧是朋友,看的很准。” “那她还说了别的话吗?” “……她说原型是属于恶魔的力量,自称是与之站在对立面的‘救世主’,只不过现在的恶魔力量太过弱小,才需要她来培养。” “哈哈哈。” 米樱忍不住大笑起来。 “……原型是所谓的‘恶魔’,这种说法有任何依据吗?” “过去的原型确实是个凶狠的怪物,在没有驾驭者的情况下依靠本能杀死了十几位强大的战士,每次出现在地球上都会引发着装者们群体的巨大灾难,所以才有人冠以‘恶魔’的称呼……但这和当今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能一口气杀死全人类的神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 “在我看来,没有比救世主本人更大的威胁。不过,这女人既然会说这种话,那看来她的态度确实很认真,也很看重那个男孩。燕景行……原型……” 女人的话头微微一顿。 “说不定真的能与秋绮梦抗衡。” “如果是这样,那到时候这个世界上就会存在两个‘神’,你不会觉得事态变得更糟糕了吗?” “多一分能打破现状的希望总归是好的,既然全人类的存亡如今都悬于某人之手,那再加一个也不算什么大事吧?说不定,二者之间还能达成所谓“制衡”关系。……啊,话题有些扯远了。” 她觉得自己仿佛能看得到,电话对面的女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在露出笑容。 “归根结底,是因为我相信他是个好孩子,值得培养和教育,与那种已经变成任性大人的女人不一样。” ……这人在说什么?谢玉芝忍不住皱起眉头,情绪突然烦躁起来。 “不要说得你和景行很熟一样。” “咦?我说他是个好孩子,你为什么要生气?” “我只是让你不要随便和我们套近乎。” 你的那位朋友已经够没有分寸的了。她心想。 “你到底在和谁说话?在聊什么啊?” 季春藻隐约从话筒中听到了“燕景行”这个名字,于是扑到床上来靠近正在打电话的谢玉芝身边,想要听得更清楚些。 “喂,等等——” 谢玉芝吓了一跳,阻止的话才说到一半就停下了。 她和燕景行有说过,两人的情报已经暴露给她认,可无论如何都想要瞒下春藻的事—— “哦,是季春藻吗?”对方的语气中透露着愉快的心情,“你好,初次见面,你的声音真好听,感觉很适合唱歌呢。” “欸?” 跳到床上的季春藻抢过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电话那头的陌生人大大夸赞了一番,小脸浮起红晕,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谢玉芝撑着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春藻她果然已经被注意到了。 “我们刚刚在谈论的是燕景行,等会儿再和你说明情况。” 谢大小姐重新接过电话。 “我们还是来谈论一下秋绮梦的事情比较好。你是她唯一的朋友,应该有所了解。” “是啊,‘唯一的朋友’,所以她偶尔愿意听我说说话,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只是这种程度而已。可实际上,我能感觉出来,任何人都没被她放在眼中。” 谢玉芝听出了些许微妙的无奈与疲惫。 不知为何,这个人的可信度在心中突然提高了——只是因为这份疲惫是如此真切。 “我想,你们和那位原型的操纵者之间,肯定不会是这样让人难受的关系吧?真叫人羡慕。” 对方不知是第几次提起了“羡慕”这个词。 “……我都让你别提景行的事情了。” 谢玉芝再一次改变了话题。不知为何,她就是不希望对方再了解燕景行的事情——准确地说,她哪怕愿意分享有关于原型的情报,都不愿意再让对方深入了解景行这个人。 或许是秋绮梦的出现,这个女人堂而皇之地入侵到原本只属于三人的关系圈内,并在景行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痕迹的做法,令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所以才会杯弓蛇影……但谢玉芝是真的不希望情况变得更复杂了。 “好吧,那就还是继续聊秋绮梦的事。” 对方好像觉得很遗憾。 “总之,我虽然是秋绮梦的朋友,但其实并不了解她这个人。于是我觉得开始寻找有关于她力量来源的信息;而恰巧,委员会里关于‘救世主’的记录是最丰富的。有一部分是再暗面流传下来的地球历史,但占据绝大部分的,是依靠委员会内部‘祭祀’的翻译。” “……换句话说,救世主在另一颗星球的历史和文明中,同样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不错,你的理解能力很强。在阿尔法人的历史记载中,秋绮梦的素体同样有着类似于‘救世主’的意思,它被称作‘最终抑制装置’。考虑到阿尔法星文明存续的历史远比我们人类长,所以其中因果关系甚至有可能是反过来——之所以会有救世主,是受到了异星的影响。” “如果只看历史记录的话,救世主毋庸置疑是最特异的素体:比方说不需要吞噬别的素体变强,比方说拥有着七件与生俱来的‘器官兵器’。” “但在这其中,秋绮梦又是最为特别的那一个。弥赛亚……那位地球上的第一任救世主,能够使用其中两件兵器,而依照祭祀解读的历史,阿尔法星人的最高记录是四件。但秋绮梦却可以动用全部七种兵器。在她的手上,救世主才首次展现出了完整的形态。” “所以,她才能抵达那个高度吧?不止是地球,也是数十万年的阿尔法文明中从来没有诞生过的特例。” 拥有了最强大的素体,且将其力量发挥出了有史以来最强的程度——然后,秋绮梦成为了“神”。 “到底是为什么?” 谢玉芝忍不住问道。 “她为什么能做到这种事情?” “没人知道。或许根本就没有‘为什么’,仅仅是一种命中注定的偶然。”米樱回答道,“就像有人能唤醒和驾驭原型,在燕景行之前同样在记录上没有先例。” …… 这场电话持续了近一个半小时,直到季春藻已经趴在枕头上呼呼大睡,直到谢玉芝觉得耳朵微微发疼为止,对面的女人说是在分享情报,实际上更像是把憋在心里的东西一股脑倾倒出来。 “有关于秋绮梦的情报,我所掌握的都已经转述给你,在你们面前,那女人不再秘密。” “是啊……” 就是都没啥用就是了。谢玉芝有点无奈,知道那女人平时的爱好习性,对他们来说有什么意义? “你难道不害怕被报复吗?” “她不会在意的。毕竟就算第二天就公布给全世界的人类听,事态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当人站在蚂蚁的巢穴前,打算用热水烫死它们的时候,恐怕也不会在意蚂蚁如何谈论自己。 “当然,最重要的是就算她生气了,我也能想办法逃跑。我一直在想,我能成为她的朋友,或许就是因为在这点上受到了认可——就算世界毁灭,地球表面都被救世主的光芒烧成了玻璃球,我都能活下来。” “假如你们下决心要与秋绮梦为敌,前提最好是做到和我一样的事情。” “……我们做不到。”谢玉芝说,“我甚至听不懂你的意思,什么叫‘地球毁灭也能逃跑’?” “不会啊,我教你。”对方笑着回答,“毕竟我们俩都是‘国王’。战士有‘素体’,而国王则拥有自己的‘宫殿’,那是我们的立身根本。”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国王的宫殿与飞船猜想 欸,那天晚上还发生过这种事啊。” 谢玉芝看到自己未婚夫的脸上露出好奇的表情,他一脸认真地说道“她说要帮我们的忙,目的是为了打败秋绮梦?虽然这种话听上去就像是骗人的,但我更想亲耳听听她的说法。 接到电话后的第二天,谢玉芝已经准备好了出发前往异星探索的所有行李,三人再一次来到了秘密基地。 你还是别和她联系比较好。” 谢玉芝下意识拒绝了这个提议“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 旁边季春藻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好奇“你想是是。” 见米樱芝一脸疑惑,燕景行伸出手,像是要展示某物般让原型的骨质甲胃包裹住手臂。 “你口中的宫殿,一定是能移动、能在世界末日庇护人生存的装置,你没猜测,可能是某种兼具交通和防护功能的堡垒。” “他同意了?”闵顺宜问道,“肯定他同意得太果断…… “最前,你还说了一件事…你是知道你没有没猜到你们拥没能转移到另一颗星球下的方法,但你表示你们不能使用你的渠道,只是要做坏保密工作。” 景行他不知道原因,她难道还不知道吗? 燕景行觉得那个称呼没些奇怪,我回忆片刻,突然联想到了一件事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之前,秘密基地中的八人再度踏下了另一颗星球的土地“算了。” 谢小大姐神情严肃地说。 平均低度在七十米以整片成而“和她的交流让我确认了一件事。”你说明着此次异星之旅的主要目的,“就像战士''''能使用素体,祭祀能与霸主''''交流一样,国王同样没着属于自己的一般力量,能与庞小的敌人抗衡。” “嗯,并且他看到的这个未来的你’,不是身处在一座巨小的宫殿外。”米樱芝微微颔首,“你在听到谢玉说起宫殿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件事。 那时,细细感受着什么的季春藻突然绽放笑颜“是担心我会上当受骗吧?嗯,这方面还是你比较在行,以后还是你来交流好了“——说是定会把‘你们拥没方法''''的秘密暴露出去,你明白。但你还是开你了,因为目后你还有法判断你所说的一切是真是假。肯定要利用你的渠道,如果需要去往你的地盘。万一你心怀好心你们那边就很被动了“你能感受到它们的情绪''''呢,那些树正在害怕景行他,所以都是敢发出太小的声音。 闵顺宜抚摸了一上,于是这支翅膀便如没生命般抖动了一见此情我刃住叹了口气“啊,我明白了“但那回它们坏像有没阻挠你们的意思。” 在秘密基地的传送装置另一头,不是一栋看下去被废弃了坏长时间的巨小建筑物,说是“宫殿”也有问题吧。 按照这個男人的说法,不是“即便世界毁灭依然能庇护人们活上来”的力量,你将其称为“宫殿”。 燕景行猜测道所以,到目后为止还有没遇到过活的阿尔法人?”.. 我们一边交谈,一边来到了这扇门后。 燕景行惊奇地看向森林,小树们重重摇摆着枝条,就像是在夹道欢迎从遥远的另一颗星球到来的客人们“那个宫殿”,是字面下的意思吗?” “向敌人请求帮助,只没走投有路的时候才会那样做吧。 “嗯。是过有论如何,只没找到真正的宫殿,才能明白是真是假。 “嗯?” 闵顺宜忍是住问道。 “那个问题你没问起过。关于阿尔法文明湮灭的原因,起初的主流意见是认为·里来入侵物种'''',以及它们的领袖霸主毁灭了我们,因为在数个遗迹中挖掘出来的资料、壁画和书籍外都提到了它们的存在,能感受到阿尔法人对此的恐慌但在素体和宫殿等等秘密被逐渐公开之前,小家意识到前期的阿尔法文明,在理论下还没拥没了能抵抗霸主的可能性,并且的确诞生出了足够微弱的素体,比如救世主''''。” 创造世界万物的神见到地下充满邪恶行为,于是决心用洪水毁灭世界,但在末日来临之后,我将那件事传达给一个叫诺亚的人类,并指示我建造一艘巨船,保存人类与地下其我生命的火种。 是,别说阻挠了…它们连声音都有没发出来,安静得就像是地球下会没的树木,完全是复狂躁,像是试图恐吓我们时会发出巨浪般的安谧噪音都是存在了,甚至连树表皮下与人脸极度相似的纹路都显得慈眉善目起来。 “只要确认你是是是秋绮梦的朋友就行了吧?肯定你们俩真是朋友,谢玉大姐就有必要站在秋绮梦这一边来骗人,毕竟就算救世主能有限复活、能毁灭世界等等情报都是假的,你还是打是过秋绮梦:但那句话要是反过来说,可信度就很低了,” 米樱芝做了次深呼吸,意识到那外的空气果然和地球下的有区别。 “比如,宇宙飞船?” “总之,其实地球下的知情者们目后所做的事情,和盗墓贼有两样,只是过对象是里星坟墓。每一次是同异常的发现,都没可能成为促退地球科技上一次飞跃发展的契机与基石,但那样的机会十分稀没。 谢大小姐有那么一点点心虚,所以她在含糊其辞地点了点头后,很快将话题转移季春藻说“他想确认那两人是是是真的朋友?要怎么做?” “所以,开你没人觉得文明毁灭背前没更深层次的缘由,比方说内乱,比方说整个文明其实是被一位拥没压倒性开你的素体歼灭。那外最值得相信的对象同样是“救世主”,毕竟没着“最终抑制装置”那样的称呼。” “宫殿?” 这时候,燕景行笑着说道所以,诺亚方舟是是特殊的船,而是宇宙飞船的意里?” “……是啊,肯定是一艘宇宙飞船的话,即便地球毁灭都能活上来就是是一句空话了吧?” “这个叫谢玉的男人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但当你听你提到没着秋绮梦没着毁灭世的力量,同时又确信自己能在世界毁灭前活上来,你就联想起来了。”米樱芝说,“那个故事外的方舟,说是定是宫殿呢。” 要是…要是那个叫米樱的人,又是一个秋绮梦那样突然出现又紧紧缠着景行不放的怪女人,对她们俩都没好处谢小大姐将手指并拢托着乌黑的上巴,微微抬头,露出思索的神情。你当然没考虑过那个问题终干燕景行亮是开你地推开门“对方还提供了如何得到宫殿的方法其实算是下方法,只能算是方向。据你所说,目后已知的地球下的宫殿''''都各没归属,所以若是想要得到新的宫殿’,除去从别人手中夺走以里,就只没在阿尔法星下退行探索,寻找这些在星际文明失落前,沉睡在各地的遗迹。 闵顺宜抚摸着旁边的壁画燕景行点点头,最前还是放弃了,谢玉芝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要怎么做?” “之后尝试变身才注意到的。秋绮梦是是说过,你在你身下留上了痕迹''''吗?恐怕不是那个。” 兴哈负微恋一住乙我的于大羽、大缝一只出生“说起来,那地方还真是一个人都有没…阿尔法人的存在只在壁画下。我们到底去了哪外?是是是真的灭绝了呢?是“” “你是知道你是做是到,还是单纯有想瞒着你,你能感觉到那根翅膀开你与素体的神经网络紧密纠缠在一起了。而且,还能通过它发出相应的神经信号来联系对面” “你还想到一件事,作为素体的“救世主对人类历史没着重小影响,并留上了种种被称为奇迹的宗教神话。而那些神话中,没一个传说让你很在意,这开你诺亚方舟。” “直接问当事人就坏了。 只可惜,春藻好像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你使用素体,和春藻与捕食小王的行为,都是自发的,你想国王和宫殿的关系应该如出一辙,只要接触到就能明白。” 这个“没必。男有要” 对了!他还记得你以后做过的这个梦吧?梦外面没这个引领你们找到秘密基地的宇航员,还没,还没未来的他和春藻” “也没人觉得,阿尔法文明根本有没灭亡,只是受到了一定损伤。幸存上来的阿尔法人还在那颗星球下的某个地方躲藏着,毕竟人类对阿尔法星探索受局限再很大的范围内,而根据测算,那颗星球的体积与陆地表面积远比地球更广表。” 再一次来到了那个世界比如.……呢,某种很小的坦克?移动城市? 我们沿着有人的通道向下方走去,整座遗迹仍像坟墓般开你。 再加下我们现在开你是是毫有反抗能力的特殊人类,那一路下走得很安心燕景行没些惊讶地看着你“总算——” 根据下次的经验,森林中的每一根树似乎都拥没一定程度的智能,庞杂交错的根系整体构成了庞小的生命体。 “是那样吗?” “……坏吧,你明白了。” 没了第一次经验之前,年重人们的情绪是再镇定,生疏地换坏衣服呆下行李,开房间。 “来了。” 有错,要是真的遇见里星人了,争论也就是复存在了。但事实下人们找到的只没我们留上来的遗迹米樱芝微微一笑。 第一百一十五章 黑塔启动 “这些树能分辨出生命个体的强弱吗?明明是植物,拥有的智能比想象中更厉害。” “也可能是作为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生物族群的演变……” 生物界的趋利避害烙印在本能之中。 位于地球生物顶端的是人类,但人类之所以能成为霸主依靠的是集聚起来的组织度、社会性,在此基础上发展出来的文明利器,而非个体的力量; 因此生物链上的其他捕食者会远离城市、聚落和人群,却可能会把落单的人看作猎物。 但阿尔法星不同,特性与人类高度相似的阿尔法人尽管发展出了高度文明,却只是挑战者;而立于顶端的生命正是以个体形式存在的。 “在这颗星球上,弱小的生物如果想要活下来,可能就得具备探测生物内蕴藏能级的能力。” “原来如此。” 燕景行点了点头。 这时他突然伸出手,臂膀即刻被白骨甲胄包裹。 “根据那本日记里的描述,他们过了十几天都没有走出过这片森林。若是想要找到我们想见到的赤红平原和灯塔,不知道要过去多久——” 少年微笑着朝少女们伸出手。 “所以,我带你们飞过去。” 谢玉芝眨眨眼,没有犹豫将手掌放在他的掌心上——特别是看到春藻第一個这样做的时候,但她嘴上还是免不了担心: “可以吗?你的变身时间会不会不足?” “在与秋绮梦战斗过程中,我觉醒了第二件器官兵器,同时进化率得到提升,目前应该能延长到七分钟。” “‘进化率’……就是秋绮梦提到的那个词吧?果然会随着对素体能力的深入使用而变长啊。” 谢玉芝叹了口气。 “那就是说,秋绮梦本人的话……” “嗯。如果是她,就算全天24小时保持变身都不是没有可能。” 身为“救世主”、身为最强的她,没有弱点可言。 “现在想这个没有意义,我们走。” 白色巨人一蹬地面,跃上高空。 平均十几米的树冠编织起连绵巨大的阴影,遮蔽了天空,直到跳出这片藩篱的阻隔,一个广袤无垠的世界映入少年少女们的眼中。 * “好像看不到‘太阳’……恒星的样子。” 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的狂风被竖起的肩胛骨挡住,谢玉芝坐在原型的肩膀上,只要将身体稍微蜷缩起来,就能整个人躲在阴影之中。 她悄悄放松了一下紧绷的身体,顺便看了一眼坐在另一边肩膀上的季春藻。 可能是因为不止一次有过被景行带上天空的经验,有了经验的季春藻不再紧张,偶尔还大着胆子从缝隙中探出脑袋。 谢玉芝的双手抱着膝盖,将自己的身体贴近这处由坚固的素体构筑起的庇护所里。 之前的体验太过匆忙,如今终于能静下来仔细感受。 她心想,这种油然而生的安全感……真是让人着迷。 就像在暴风雨的夜晚,躲在温暖的卧室里,隔着玻璃注视着大雨倾盆中的世界—— 难怪春藻尝试过一次后就那么兴奋。 “可能是在星球的另一边吧。” 燕景行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 映入眼帘中的万事宛如都被柔和的光笼罩着,是这颗星球的“白天”,只是还不了解具体时间。 巨人在空中疾驰,骨架上升,如同支架,构筑起抗风抗冲击结构,表面能看到层层叠叠的细密骨纹。 “——砰!” 伴随着一声闷响,原型突破了音障,化身一枚火箭朝着森林的尽头射去。 * 由于对阿尔法星的地理环境并不了解,燕景行他们本来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无论是赤红平原,还是平原上屹立的黑塔,都是一个远期目标,他们目前只是想离开包围遗迹的森林,看看外界有什么。 谢玉芝向那个叫米樱的女人询问过这方面的问题,但不知道是因为这颗星球的面积广袤,还是人类转移和探索的地区过于分散、彼此距离遥远,亦或是单纯隐瞒了情报,所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完整的星球地图、乃至大陆地图,只有几处分散开来的不同地点的信息。 谢大小姐没有将平原和黑塔的情报分享出去——不止是出于谨慎考虑,最关键的是,他们同样没有亲眼见到过“那里”。 “那是……宇航员引导我在梦中看见的景象。” 燕景行心想。 “而且,从春藻和玉芝的状态来看,说不定还是发生在未来的景象。” 但事实稍微有些超出意料…… “欸?那地方不就是景行梦中的——” “景行,你看见了吗?” “当然。” 以燕景行的眼力,早在数分钟前就已经观测到——在森林的尽头,就是一大片广袤绵延的赤红平原。 又经过数分钟的超音速飞行,那座黑色的高塔竦然矗立在他们的视野中。 “这就找到了?” “……看样子是的。” 巨人压低身位,从空中缓缓降落,卷起的狂风压低树梢,白色蒸汽朝着四周散逸开来。 “附近没有强大生命活动的迹象。” “嗯,我的红外视野同样没有看到。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你们下来吧。” 等俩姑娘从自己身上跳下来后,燕景行结束了变身。 “所以,你就是在这座塔里,看到了我们的未来吗……?” “是啊,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能找到目的地。” 谢玉芝将准备好的衣服披在他的身上,自己则走向塔的另一边,在这个过程中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刻意往那个方向飘,顺便还把眼睛贼溜溜乱转的春藻一起拽走了。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但她始终无法习惯,脸蛋还是升温会发烫,只能在表面上装作不在意。 …… 三人来到黑塔之前,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 “说起来,我们要怎么进去呢……?” 这座塔,似乎没有门。 不,不用说门了,连一点连接处的痕迹或是缝隙都看不到,是表面光溜溜的“一整个”。 和他想象中的不同,在梦中看到的黑塔是从远方眺望,所以他从没想过这座塔的真实样貌是这样的。 与其说是一栋建筑物,不如说是一根立柱。 燕景行抬起头,发现看不到尽头,黑色的柱状物直冲天空,起码有上百米高。 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黑塔的外壁。 这种冰凉光滑的触感,比起岩石,果然更像是某种金属啊。 “既然你看到有人在里面,那肯定是有入口的吧?会在哪里呢?高处?” “不,刚刚飞过来的时候已经检查过了,这座塔的表面没有缺口。” “表面上看不到的话,那就是……在地底?” 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向地面。 “其实不用考虑得那么麻烦。” 燕景行举起一只手,展现出部分融合后的素体手臂。 “直接在上面打个洞就好了吧?” 膨胀的骨骼生长出螺旋之枪,枪头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旋转。 “……用的手段太过简单暴力,会不会引发不好的结果呢?” “也是。” 这座塔不知是谁建造的,能构筑起如此庞大的整体而不至于结构崩塌,明显是超越地球科技的文明所留下来的“遗物”,说不定会有某种针对外界力量的防卫措施。 比较糟糕的情况就是里面藏着的东西都会被毁掉。一切都是未知,还是得谨慎点比较好。 “嗯,那要怎么做呢?” 燕景行托着下巴思考。 这时,他发现季春藻正闭着眼睛,对着黑塔举起手。 “伱在做什么?” “欸,我吗?” 卷发姑娘睁开一边的眼睛,这副模样让她看起来就像是在故意抛媚眼。 她一边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一边回答道: “我正在使用祭祀的感知能力。我已经习惯对所有看不到或是第一次看见的东西进行‘感知’了,因为很方便。如果是阿尔法星上的东西,说不定能直接翻译出上面留下来的信息呢。” “……有道理。” 谢玉芝点点头。然后,她跟着举起了自己的手。 “我也用国王的控制能力试试看。景行当时在梦里看到的,就是我在这座塔里的场景,对吧?说不定这座塔就和‘宫殿’有关,而且假如这座塔内还存在着异星生物的话,我的能力可以派上用场……” “哦。” 燕景行看了看自己的手。 “那么,我要不要试试看?但战士的能力没有那么方便啊。” 和祭祀或是国王不同,前两者都能将自己的脑电波释放到外界,与某个对象、或是某种媒介发生练习,而战士的思维只能用来与素体相联系。 在素体的增幅下,他能进一步扩散自己的脑电波,与他人进行“心灵沟通”,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没关系吧?反正你已经够强了。” “就是就是。” “哈哈,别这么说嘛,我也有想要尝试的东西。对了,虽然不能扩散到外界,但是对于能接触到的东西……” 他举起手掌,直接贴在了黑塔上。 “说不定可以。” 燕景行像唤醒素体那样,静静地传递着自己的思维。 …… 同一片天空下,同一片原野上,同一座黑塔前,三人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睛。 起初,谁都没有察觉到,异样的征兆已经到来了。 “好像没什么用嘛。” 燕景行心想。 “是啊,静悄悄的。” “嗯。” 他得到了女孩们的回应。 果然不对吗……? 还是得想别的办法,他想。 正当燕景行想要睁开眼睛的时候,脊背上像是有一道电流闪过,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我刚刚……是在想吧?是思考吧?我有“说”出来吗? “没有。没有人说话。” “我没有听到声音。所以,这是……” ——这是我的思考传递过去了? 不知如此,并且…… 燕景行睁开眼睛,他注视着季春藻的脸庞,少女洋溢着青春气息、吹弹可破的双颊正微微泛着红晕,她的嘴唇蠕动了一瞬,没有发出声音,可是—— “我的想法也被你……你们听到了。” 我却听到了她的心里话。 “看样子,我们的思维好像连在一起了。” 燕景行转过头,看到谢大小姐正沉默地看着自己,但她的话语却确确实实传递进了他的心中。 “奇怪,这是……这难道就是这座黑塔的功能?” 而下一个瞬间,剧烈的震动从黑塔内部传来。 燕景行微微一惊,他的反应很快,在激活战斗本能后立刻抓着俩姑娘的肩膀往后退去。.. 黑塔……正在颤抖。 幅度愈发剧烈,以至于塔周围的地面都在绽开蛛网般的裂纹。 它像是即将被拔根而起那般,激烈地摇晃着。 随后,一阵无声的波动朝着四面八方绽放—— 燕景行猛地抬起头来。 他看到,一道刺目的光柱从塔的顶端释放,朝着天空笔直射去,刺破了云层与苍穹。 一道巨大的漩涡正在慢慢形成,并且像一面镜子,捕捉和映照出了对面的景象…… 而在漩涡的另一头,有海市蜃楼般的幻影,燃烧和摇曳着。 “那是……地球?!”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惊讶声音在彼此的心中回荡。 第三百一十六章 被封锁的小镇 那是……地球? 从黑塔顶端释放出来的光柱穿破云霄,像是在空间上打出了一个“洞”,而洞的对面,是缭绕着白色云雾的蔚蓝色星球表面。 虽然不是整颗星球,但那象征着生命与水的颜色很熟悉,若是从卫星的高度往下俯瞰地球就能看到相同的一幕。 “发生什么了?” 黑塔的震动和颤抖逐渐平息,但那道光柱还在稳定地朝上空深处延伸,洞口对面映照出来的地球景色还在不断变幻,就像有人拨动了地球仪,同时镜头不断朝着地面逼近,深入到云雾之中。 三位年轻人全都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悬浮在上空的洞口看,看了好一会儿后,谢玉芝才猜测道: “刚才因为我们同时对黑塔使用了能力,结果唤醒了什么东西……是这样吗?” “也许。” “结果是偶然撞上了?我们的运气还真好啊。” “现在还很难说是‘好’还是‘不好’。” “当然要朝好的方向考虑,这道光总不至于会把地球炸了吧。再说还有救世主在呢。” 意外的有道理。 当然,话是这样讲,把希望赌在秋绮梦那个女人的身上还是很奇怪。 “那道光……应该不是某种武器。” 燕景行抬起头,看着洞口内映照出来的风景变幻,光柱的目标似乎是在地球上搜寻“某物”。 “但确实和地球有关。至于这座黑塔是如何启动的……感觉对于阿尔法人来说,要聚集起国王、祭祀、战士三者才能使用某种装置,这点其实也不是那么难想到。” “——啊,光柱好像停下了!” 季春藻突然大喊,这一次,即便是向来活泼的她,语气都开始颤抖起来。 “那、那里是……” 洞中景象所对焦的镜头,已经靠拢到了某個很近的距离,以至于他们能看清楚地表上的建筑物、道路上行走的人们与穿行的车辆。 就算居高临下的角度有点陌生,但对于春藻而言,那是从小到大生活着、从未踏出半步的家乡,其间一草一木都带着熟悉的感觉,所以她能一眼辨认出来。 “白月镇?” “嗯,是镇上的街道。” “……” 当光柱瞄准地球的时候,他们只是感到惊愕、却还没有太强烈的实感,直到它锁定小镇时才终于慌了神——那是家人们所在的地方。 燕景行抓着自己的头发,难掩心中焦躁。 “不是,这是不是太凑巧了?是因为我们唤醒了黑塔,所以它才会盯上白月镇?” 但光柱并没有就此停留,而是继续在街道和建筑的表面移动。相比起最开始降落到地球上的时候,这道来自遥远星球的光柱的速度显然要缓慢了无数倍。当它抵达某个范围的时候,为了锁定精确的目标,光柱如同有着自己的意志般放慢了脚步。 “难道是为了寻找秘密基地?” 燕景行中途提出了一个猜测,因为光柱的移动轨迹正在逐渐离开白月镇的范围,来到了某个海边渔村。那地方看起来同样有点熟悉,是秘密基地所在的石港村。 但这个猜测同样不正确,光柱很快离开了城镇与山脉的范围,最终移到了……海面上。 “那是,一座岛吗?” 最终,光柱在一座临近岛屿的上空停滞。 被光笼罩的地方,下方海水正在汹涌奔腾,碧涛之下巨兽的阴影徘徊游弋,卷起无数白色浪花;一头庞然的阴影如同礁岩,正从水面之下浮起—— 下一秒,光柱消失了。 光柱消失后,空中的漩涡同样不见了,异星的这片天穹恢复成原本的颜色。 唯有黑塔屹立原地,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燕景行沉默地仰望天空。 有了素体的帮助,漫长的森林不再是阻隔,所以到目前为止,第二次探险并没有耗费太长时间。 但是,他觉得大家已经没心情继续停留在这里了。 “我们……先回去一趟吧?” * 实际上,年轻人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他们找到了黑塔,而塔亦为他们指出了下一步的方向,只不过这个秘密又让他们必须回到地球。 “我们接下来……” 从传送装置里出来的季春藻,揉了揉自己因为躺在传送装置里时睡相太差而变得乱糟糟的长发。 “那地方看起来就在附近的海面上,一座岛,应该很容易发现。” 燕景行虚握了几下自己的手掌,精力还很充沛,原型的能力完全没到极限。 “时间还早。”谢大小姐说,“我准备的东西都没用上呢。” “没错,还不到结束的时候” 他们一齐走出山洞,准备继续今日的冒险。 “呼。” 迎面吹来的风中透着寒意,传来一阵湿润的冰凉触感。 不知从何时起,周围的气温逐渐下降,炎炎夏日被驱赶到了云层背后,燕景行抹了一把脸,望向远方天际。 如铅的黑云低低垂落下来,仿佛能触及到大海。 又是一场暴风雨吗? “会影响你的行动吗?” “不会。以素体的防御性能,就算被雷劈了都没事……”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突然觉得眼前有东西迸发出了光亮。 “看!” 季春藻朝着天上举起手指。 他们很快再一次看到了来自阿尔法星的光芒。 巨大的光柱穿破苍穹,一道道淡淡的金丝渗透过乌云,如羽毛般自空中纷纷降落,投向乌氤的大海。 “又来?我们离开之后,那座黑塔又启动了吗?” “不对。” 谢玉芝喃喃道,她蹙起纤眉,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哪里不对?” “方向不对。”大小姐回答道,“那道光和刚才的光源方向并不一致!” 她的话音未落,大家便看到十几道一模一样的光柱从四面八方延伸而来,连绵的光晕交织成一整面巨大的圆帐,将渔村和附近海面全部笼罩在内,场面十分壮观。 真是奇景。 燕景行、季春藻和谢玉芝,三人一起仰望天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十几道光柱,换句话说,可能有十几座黑塔一起启动了……? 这些来自异星的光芒,将空气中弥漫酝酿的水汽熏染成彩虹的颜色。 他们不知道这样的景象意味着什么,只觉得一切都非同寻常。 …… “大小姐,大小姐!你在哪里?”.. 原本将车停在山下的司机一见下雨了,就打着伞上来找人,他同样看到了从地面四方升腾起来、照耀天空的光柱。 “这、这是什么情况?” 他吃了一惊,这辈子都没见到过这么奇妙的天象。 “彩虹吗?这也不像啊…… 直到看见大小姐和她的两位朋友走下山,司机才回过神来,连忙走上前去迎接。 “下雨了,我送各位回家吧。” * 汽车平稳行驶在山间道路上。 “你怎么想?” 燕景行瞥了一眼驾驶座上抓着方向盘目不斜视的司机,压低声音询问身边的女孩。 “还是再看看情况吧。” 谢玉芝同样压低了声音,她微蹙的眉毛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舒展开来过,显然是对当下的状况感到困惑。 “米樱小姐给了我联系方式。假如除去我们见到的那座黑塔以外,阿尔法星上还存在别的黑塔,她那边说不定会了解情况……” …… 令人困惑的事情还不止一件。 沿着和海相反的方向,顺着村子出口离开就是国道,离镇上有不到三公里的车程。 而在司机即将把轿车驶出路口的时候,他们恰好迎面撞上一支车队。 “呲——!” 司机连忙踩下油门。车在路边停下,等着车队开过去。 “欸,怎么了怎么了?是有人结婚吗?” 季春藻就爱凑这份热闹,连忙将小脑袋探出窗户。 “人家结婚和你有啥关系,总不能跟过去蹭吃蹭喝吧。” 燕景行吐槽道。 “欸……说得是啊,毕竟有人连订婚都没带上我。” 那不是你自己没去……这句话在他喉咙边上打了个转,最后还是没能讲出口。 燕景行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卷发姑娘,发现她正背对着自己,没把脸转过来,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举动十分刻意,刻意得就像是为了让自己发现一眼。 怎么突然又提起这件事了……这不是偷袭吗……这让人怎么回复……啊,车里的气氛好尴尬…… 他又偷偷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另一边的谢玉芝,大小姐正襟危坐,闭目养神,一副“我没听见”的态度。 “好多警车啊!” 到最后,能打破这份沉默的尴尬还是只有季春藻自己,她惊讶地提高了音量。 “怎么回事?” “出大案子了吗?” 司机也很吃惊。 除了最前面的几辆看不出名堂的黑色私家车,后面接连跟了十几辆警车、越野车和黑色的长厢车,到车队的尾部,甚至跟了两辆装甲车,厚重的车体高度超出普通私家车一半,八枚轮胎承载着庞然大物一路气势高昂地碾过湿漉漉的路面。 “装甲车……” 燕景行眯起了眼睛, “这已经不止是警察了,可能还有附近军区调过来的人。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听到司机的小声嘟囔。 这个问题暂时没有答案。但燕景行已经意识到,他习以为常的那个世界正在远离自己;与此同时,某种原本藏于幕后的“东西”开始浮出水面。 谢玉芝的手机铃响了,她打开屏幕一看发现有三条来电显示,不巧正好撞上了他们还在异星的时候。 “玉芝!你没事吧?终于肯接电话了。” 电话对面的男人松了口气。 “我刚刚收到消息,镇子附近的几个路口全都被政府封起来了,只许进不许出,伱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第118章 黑暗中的恐怖故事 车外阴雨绵绵;车内的谢玉芝放下父亲带来的电话,神色微妙。她转过头来,对自己的伙伴们说道: “父亲刚刚打来电话,他说现在的白月镇已经被政府封锁了。” 燕景行眨了眨眼。 “……封锁?所以刚才那些车就是……” “嗯,应该是正准备设置岗哨的人,或者是岗哨已经设置完毕了,正在路上巡逻。” 燕景行不禁陷入沉默。 这还是他们 与那座黑塔有关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官方的反应速度会不会太快了点?黑塔前脚刚被启动,后脚就有人过来了…… “先送我回家一趟吧,我想确认一下情况。” 回到家后,燕咏志一见到侄子回来,就立刻表情严肃地喊住了他。 “景行,我正好有事和你说。”他嘱咐道,“你平常到处乱跑没关系,这几天还是别出去了。” 燕景行的脚步微微一停,心中有了预感,转过头后脸上装作露出疑惑的表情。 “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有点糟糕。”叔叔揉着眉心,好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和小孩子说这个,但他终究还是没有选择隐瞒,“镇上有人死了。” “……死了?” “是杀人的案件。” 原来如此,燕景行一下子就想到了回来路上看到的车队。 但是,如果是发生了一般的杀人事件,需要将装甲车都派过来,还要封锁整个小镇吗? “情况很严重?” “具体情况我还不清楚,我知道凶手没落网,很可能还潜伏在这个镇上。所以你一定要小心,这段时间最好是呆在家里。” 其实燕咏志还是听说了些内容的: 镇上的受害者是一家人,全家都死了,据说死相还很凄惨,报案的人是他们家邻居,一进去看到这光景就吓晕过去了,醒来后连忙打电话报了警。之后过来的警察都有好几个吐了一地…… 有个家里和派出所有关系的同事绘声绘色地向他们描述了一通。 白月镇实验中学是镇上唯一一所初中,镇上和附近十几个村落的大部分家长都会把自己孩子送到这儿念书,各行各业各个阶层的人都有,在这种乡下小地方,消息一旦从某个人嘴里泄露,很快就会变得人尽皆知。 在这座宁静和平的小镇上,突然发生了一起十年难遇的恶性事件,凶手迄今为止还没有被抓到,这当然是件大事。 就像将一块巨石砸入远离人烟的宁静潭水中,泛起的圈圈涟漪酗酒未曾散去;种种消息众说纷纭,学校里的老师们基本都是全家住在附近,免不了感到惴惴不安。 有人怀疑是一帮入室抢劫的职业盗匪,而且看现场情况,这群盗匪可能还不止一人,是一整支凶恶的罪犯团体。 如果这是真的,情况就更严峻了:虽说凶案发生在镇上,但这支团伙流窜到哪里都有可能。 “无论伱还想做什么,或者是你朋友找你一起玩,也等警察们把人抓到了,一切安定下来再说。” 燕咏志告诫自己的侄子。燕景行乖巧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消息学校里的大家都知道了吗?现在是暑假,都不在学校里,肯定会有人出去玩,会不会很危险啊?” “老师们会打电话通知家长们的,让他们看好自己的孩子。” 叔叔朝他招了招手,转身就去打电话了。 …… 燕景行做了会儿作业,又出门伸了个懒腰,随后听到客厅里有说话的声音。 他倚靠墙壁站在门后,偷听叔叔和自己的同事打电话。 “刚刚开了个会,领导那边还挺庆幸的,他说幸好现在学生们都在放假。要是发生在上学的时候就麻烦了,都不知道该不该停课。停了教学进程赶不上,有的家长还会有意见,可万一失个踪死个人啥的,那学校就真得负责任了。” ……好现实哦,燕景行想。 “说的是。对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该通知的我都通知到了,有的人老是不接电话,只能是我上门一趟。你呢?” “我这边也差不多,有那么几户不知道是没人在还是没电话。待会儿一起走?” “好。”同事笑了起来,“说实话,我现在一个人出门也是有点怕怕的。” 燕咏志放下电话,一扭头看到燕景行躲在墙角偷听,有点哭笑不得。 “刚才说的话都听到了?你和你的俩朋友都当心点。这几天就别出门了。” “知道啦知道啦,你已经说过好几次了。” “知道就行。好了,我待会儿出趟门,和同事约好了一起去拜访不接电话的学生。” “很忙?今天晚上还能回来不?” “说不好,我要是六七点钟还没回来,冰箱里还有剩菜,你自己吃了吧……哎,突然想起来我和你们一样还放着假呢。” 燕咏志伸手搓了搓侄子的脑袋。 “大人还是辛苦点,好好珍惜当下吧。” 夜色渐深。 燕景行坐在窗前,望着庭院逐渐被阴翳覆盖,不知为何心中有种莫名的不安。 他已经和谢玉芝还有季春藻都通过电话了,两人也都知道镇上出了一起杀人事件。 谢大小姐那边还好说,春藻和自己一样,被大人看得紧,暂时没法出门。聊了会儿后,大家决定过两天再找机会见面。 他放下笔,走出门,望着今晚没有星星亦没有月亮的阴郁天空,呼吸中透着的沉闷似乎在预示着新的暴雨即将来临。 ……不行。 和两位朋友不一样的是,他有着强大而自由的能力,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限制住他的行动。 如果真的像个普通小孩那样听大人的话乖乖坐在家里,什么都不去做,那他真就是个笨蛋了。 燕景行转回自己房间里,随后一个披着雨衣的身影走出庭院、跳过门墙,动作像猿猴般灵巧。 他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直接飞上了天空。 “赵老师,这是最后一家了?” 燕咏志拿着联系本,站在一栋二层独居民房前,望着面前紧闭的木制房门。 二楼的窗户是深沉的漆黑,厚厚的帘布遮挡着他人窥探的视野没有让房间内的光亮透出半分。这栋房屋矗立在寂静的夜色中,如同一面竖立的崖壁。 “不知道人在不在家。” 这地方,距离镇中心大约数百米的位置,一排房屋高低不齐,屋檐棱角鳞次栉比;楼下是一排店铺,烟酒店、成衣店和五金店,此时都已关了门。 和城市里不同,小镇上的人们仍然维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节奏。 “我去敲门了?” “嗯。” 赵老师推开木门。这扇门不过半人高,里面还有间台阶上的防盗门,两道门之间是个庭院。 院子里绿意葱葱,细看却能发现几个盆栽里的植物已零落成泥,像是被人粗暴地踩踏过一遍。 燕咏志皱起眉头。 房屋周围寂静地像是坟墓,他的心头涌现出一阵不安。 “等一下,赵老师。” “嗯,怎么了?” 同事站住脚。 “……我先再打个电话吧,看他家里人在不在。” 燕咏志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这么晚了,上门打扰不太好。” “也是。” 赵老师想了想,便收回了准备窍门的手。 燕咏志拿起手机,再一次拨通号码。 这是他班上学生的家,他记得这位同学算是班上比较活跃的类型,家里人也很关心自家孩子的学习成绩,常常打电话过来问。 所以这回通知的时候打了好几通电话对面都没人接,燕咏志还觉得有些奇怪。 “……嘟,嘟,嘟……” 接通了。他连忙说道: “你好,我是燕咏志,还记得我吗?” 无人回答。 尽管电话已经接通了,但从电波对面传来的,只有一片虚无的寂静。 “是孙先生吗?我是你们家孩子的班主任。喂,喂?请问你们有人在家吗?” 燕咏志竖起耳朵等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听见了某种液体滴落在地面上的回响。 嘀嗒、嘀嗒、嘀嗒,自虚空中落下…… “没人接?” “接了,但没人说话。” 燕咏志说,他心中郁结的不安正在变得浓烈。 “哎,算了,还是直接敲门吧。” 这一次,等得有点不耐烦的赵老师没有等他再开口,直接敲响了房门。 “有人在吗?” 他的话音刚落,防盗门自动朝后敞开。 “门没关?” 赵老师一边嘟嘟囔囔,一边朝门里面探头。 “怎么连灯都不开一盏……” 一楼同样是一片漆黑,从燕咏志的角度看去,同事的背影就像是被一张等待着猎物上门的巨大嘴巴吞入,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等等!你先别……!” “噗咚!”还没等燕咏志喊出来,伴随着玻璃被打破的声音,随后是房屋侧边的小巷传来一声巨响,吓了他一跳。 “有东西从窗户里掉下来了?” 燕咏志往前走了几步,视线落在湿漉漉的青石路面上。 一团黑影正在地上缓慢地蠕动,发出微弱又悲惨的喘息声。 直到他靠近,借助手电筒的光亮看清楚那张惨白的脸。 “孙浩?你是孙浩?你这是怎么了?!” 燕咏志认出自己班上学生的脸,连忙跑上前去,打算扶起对方。 “老、老师……” 孙浩努力抬起头,龟裂的嘴唇颤抖着,只挤出一声不成调的“老师”。 “没事了没事了,你先别说话。” 燕咏志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天色那么暗,也检查不出孙浩的身体状况是否有异常,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打“120”。 “老、老师……” 燕咏志正在按键,身旁躺着的孙浩同学却不肯停下,继续努力着开口,试图向他传达什么。 “别着急,我已经叫救护车来,你先休息……” “——快逃……” 燕咏志愣住了。 随后,他看见躺在地上的少年猛地张大了嘴巴,唇角直接裂开,直到牙齿、牙床和舌根的位置清晰可见,脸部肌肉朝着两侧翻卷。 就像少年的体内还藏着另一个人,一个把人类当做皮套穿在身上的怪物—— 一根异常肥胖的臂膀从孙浩的嘴巴里伸了出来,手臂上的皮肤皱纹层叠,像是包裹着大量赘肉、又像是溺死的尸体经过浸泡后的肿胀,朝着燕咏志的脖子猛地抓去。 燕咏志在惊慌失措下往后倒退几步,躲过了这一下,然而脚下却没能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头怪物从男孩的尸体慢慢钻出,如同蜕壳的蝉那样钻出人体,矗立在小巷中央。 ——那是一个浑身苍白的巨人,身高在两米以上,体型臃肿,“肥肉”像游泳圈那样一层层叠起来,乍一看就像是米其林轮胎的吉祥物,体表沾满了透明的黏液和血肉。 而在它脚边的尸体,早已失去了人型,头颅彻底变形、撕裂成了两半,人体像戳破的气球那样瘪了下去。 看得出来它的身躯充满不可思议的弹性,否则以其如今的体型,不可能钻进到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身体里。 燕咏志双脚发软,大脑一片空白,知道自己已经逃不了了…… 第119章 米樱 “咚!” 正当燕咏志感到恐惧、害怕到无法呼吸的时候,耳畔却突然传来几声突兀的脚步声,随后是沉闷的落地。 一个身影像超人般从高处跃下,落地时用单手支撑着地面。 他(她)挡在燕咏志和“轮胎人”之间;就在下一刻,燕咏志发现自己整个人双脚离地、人已飘上半空。 那个人披着雨衣、戴着帽子,因此看不清脸和表情,但在燕咏志眼中,却有种奇妙的熟悉感。 没等他细想,从塑料布下方迅速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襟后领——从大小来看,那毫无疑问同样是巨人的手,只是相比起“轮胎人”那尸体般臃肿的手臂,这人的手臂上覆盖着嶙峋的白骨甲胄,更像一个武士; 与此同时,雨衣下的身影一下子拔高了,从青少年的身材变得比健壮的成年人更高大。 “呼——” 他尚未得及反应,便被扔了出去,在空中滑过一道弧线越过数条街道的距离,飘飘忽忽间落了地。 燕咏志不敢继续发呆,起身后连忙跑向巷子外,朝着有光亮、有人声的地方奔跑,同时抓起手机报警。 …… 将叔叔放到安全的地方后,燕景行转过头,望向那个站在夜色中的“轮胎人”, 小巷中一片如死的寂静,他脚步挪动间溅起一小抔雨水,帽檐下的目光紧盯着对方。 “你是谁?不……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直到在这个距离,怪物的模样变得更清晰了。 它的脸庞宽大,就像一张圆盘上覆盖了厚厚的白色粉末,同时有两只类似于眼睛的器官,但相比起头颅实在太小,已经被肥肉挤得看不清了;除此以外,光秃秃的苍白头顶上还能看到两三绺油黑色的头发。 怪物的样貌与人类相近,甚至勉强看出五官轮廓;但正是这种似人又非人的地方、以及完全不可能是人类的样貌与身材,更让人觉得恶心到作呕,连它周围的空气都像是混入了异质般粘稠起来。 肥胖的怪物没有回应他的提问,脸部下方裂开一道肉缝, ——它正在“笑”。 燕景行皱起眉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不成人型的尸体 “无法交流吗……既然如此,我就不能让你这种东西活下去了。” “砰。” 雨衣少年的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 他没有完全变身,只是一部分着装,高举拳头狠狠砸向“轮胎人”的躯体。 那一刹那间,素体传来的触感就像打击一团年糕或是橡胶,拳头如同被吸收般深深陷入到怪物的身体中。 他所料不差,这头怪物的肉体的确具备超强的弹性和可塑性,就像特殊的橡胶合成材料,普通的冲击和打击效果会被这种特性急遽削弱。 但是…… “砰!” 深深陷入白肉的拳头并没有在中途停下,而像是钻头般直接从身体后侧穿了出去,将怪物整个打穿。 无论是如何强韧的表壳,都不可能挡得住出力达到百吨级的重拳。 燕景行收回手,“轮胎人”整个爆裂开来,喷发出的体液如汽油般粘稠,无色无味;怪物跪倒在地,原本强韧的躯壳像融化的积雪那样慢慢软化下来。 “并不强。” 他心想。 总体来看,和之前遇到过的几种异星生物——裂头者或是大型无毛者的威胁度相近。 如果他还只是普通的战士,手上没有合适武器的话可能会觉得有点麻烦,但在素体这种究极生物兵器面前,危险的异星怪物和柔弱的地球动物并无区别。 燕景行跃上半空,一脚踢碎房屋墙壁,粗暴闯入屋中。 二楼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看起来是主卧的房间正静静躺着两具尸体。 看身高两位死者是大人,死法和躺在小巷里的男生一致,尸体轮廓直接瘪了下去,就像漏气的塑料袋那样平贴在地上,大概是这个家中曾经的男主人和女主人。 说起来,经历了这几个月的战斗和冒险,亲眼目睹被怪物杀死的人类倒还是头一回。 目睹如此怪异和残忍的画面,他的心态依旧冷静,唯有愤怒之火在胸口沉闷燃烧。 眼下还有自己能做的事。 “叔叔是和别的同事一起来的,这个人能救。” 燕景行再一次打穿墙壁,来到走廊,看到一楼的大厅地板上正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昏迷了。 只见又有一个轮胎人站在昏迷者的旁边,它的体型比小巷中的那位更小一点。 怪物的身体迅速瘫软下去,从轮胎人的造型变成一滩烂泥,朝着昏迷者的嘴里边爬进去。 燕景行观察着它的动作,大概明白了这种怪物的习性。 “喜欢钻到人体内吗……和无毛者有点像,另外裂头者也有寄宿的特性,这难道是异星生物的共通点?” 观察结束后,观察对象自然没必要活下来。就在燕景行准备动手的时候,他的目光忽然望向大厅前方的门口。 双眼眼球“着装化”后,素体的生命探测视野见到了“ 门被踢开后,自街道外迈入一个打着伞的女人,她步履不停,径直走到怪物和昏迷者的身边。 伞尖闪耀起靛蓝色的火光,刹那间照亮昏暗的房间。 高压电流迅速击穿了怪物的表皮。它维持着软泥怪的姿态,在扭动挣扎了一会儿后停住动作,陷入了彻底的静默。 “……哦。” 燕景行忍不住眯起眼睛。 他是依靠素体那压倒性的暴力秒杀了这头怪物,但根据刚刚其身躯展现出的强度,手枪乃至小口径的猎枪子弹都很难打穿皮层,坚韧程度比无毛者更胜一筹,实际上是种挺难对付的怪物。 但在用上了电击后,效果却很明显,完全称得上是“弱点”…… 换句话说,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不但提前知道这种怪物的弱点,且还能锁定位置,直接找上门。 女人动作优雅地收拢起伞,将伞柄放在肩膀上。 她当然也看到了站在二楼的燕景行,只是对方好像完全不觉得惊讶,语气轻快地对着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打了个招呼。 “伱好。” “你是……?” 燕景行沉默片刻,低声开口。 “我叫米樱。从谢小姐那里听说过吗?” ……米樱。燕景行默默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他听说过,而且就在昨天。 这个人主动联系了谢玉芝,表示自己是秋绮梦唯一的朋友,同属于委员会的成员,甚至还声称自己会帮助他们对抗秋绮梦…… 她还说过,自己会来一趟白月镇和他们见面,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这是我们 ……被认出来了。 米樱走到楼梯边,抬起了头。 一头披肩长发有一半染成了灰色,女人戴着黑框眼镜,样貌虽不如秋绮梦那样美得张扬炫目,却依然能称得上清秀,年龄大概二十七八岁。 尽管身处室内,她却再度打开了自己手中的伞,安静地、微笑着凝视燕景行,朝少年发出邀请。 “要和我一起走吗?” “……和你一起?” “是啊,和我走会更方便。”她说,“我可以带你们去公安局,去停尸场,或者杀人现场。当然,我指的是 这人看起来像是那种知道内幕的类型,燕景行心想,于是他便不客气地直入正题: “你知道现在小镇上的情况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言以概之,外星人入侵了你们生活的白月镇。” 米樱小姐回答。 “至于具体究竟发生了什么,暂时没人知道答案,只能由你的眼睛去亲自确认。” “……我明白了。” “走吗?我可以把伞借给你。” 女人瞥了一眼窗户,玻璃上映照出她的脸庞,和阴云密布的晦暗夜空。 “马上又要下雨了。而且这回,恐怕有段时间不会再停。” 第一百一十九章 马特廖仕卡 “米樱小姐,我们刚才遇见的怪物,也是从另一颗星球来的异星生物吗?” 两人走出血淋淋的房屋,行走在寂静的夜色中。 巷子两边的墙体朝着空中耸立,悬挂在绳上晾晒的衣物在微风中小幅度地摇晃着。 “没错。” 米樱手中提着伞,似乎是将它当作拐杖。 “我看米樱小姐的动作,好像对这种外星生物很熟悉?” “我知道它的弱点。虽然对包括钝击、劈砍都有一定防护性,但只要能在个体上造成有一定作用面积覆盖的化学反应,高温、低温、电流和腐蚀性酸液都能造成伤害。” “但是,这种异星生物被你刚才看到的模样,不如说就是它最虚弱的状态。一般情况下,其实是很难看到以这种方式独立存在的个体。” 女人说。 “多亏你及时赶到,不然情况可能会变得更糟糕。它们会变成人的样貌,在这座小镇上再度悄悄潜伏起来。” 变成人的样子……? 还没等燕景行思考出这句话的深层涵义,米樱小姐继续说道: “对了,我还没有告诉过这一族群的名字。你们现在有遇到过几种异星生物?” “我想想……有一种叫‘无毛者’,就是那张光溜溜的长得像水蛭的生物,它们的个体有大有小,还能聚合成更庞大的个体;有种叫‘裂头者’的怪物,能寄宿在生物身上,还会让宿主多长出一颗脑袋。” “原来如此,伱们果然有位祭祀朋友。” 米樱轻轻点头,用一副“不出所料”的口吻说道。 “一般人大概不会想到用‘没有毛发’来描述某种生物的特征,而是会下意识用地球上的某种生物来类比,比如‘水蛭怪’之类的。这不会是巧合,只有能看懂异星文字的人,才有可能用上‘无毛者’这个称呼。” “呃。” 燕景行沉默了、流汗了。 “呵呵。”注意到他反应的米樱小姐忍不住笑了起来,“抱歉,通过别人的话语分析背后隐藏的问题算是我的职业习惯,我没有恶意,请别在意。” “……反正你都能猜到。” “话是这样说,但我确实没有继续深入调查。我注意到你很看重那个人,为了避免引起你的敌视,我自然要选择提前收手。” 女人语气温和,轻松得像是和人说笑,但话题却很尖锐,说话方式直来直去,在有心人听来相当有压迫感,打个比方的话,有种跟和变成大人的谢玉芝聊天一样的感觉。 “话归正题。目前我们遇到的异星族群,在委员会的记录中被称作‘马特廖仕卡人’。” “呃……等等,什么寥什么卡?” 他完全没听清楚。 “马特廖仕卡。换一个说法你可能知道,那就是‘套娃’。见过那种玩具吗?一个大娃娃里装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娃娃,小娃娃里还有个一模一样更小的娃娃。” “以前在叔叔家里见过……” “套娃是一种俄罗斯特产玩具。之所以这种生物会叫这个名字,一方面是马特廖仕卡最早的目击记录就是在俄罗斯……准确地说是苏联;另一方面,它们的习性从表现上看,和所谓的‘套娃’有种奇特的符合。” 燕景行回忆着之前目击到的一幕。 “……我发现它似乎试图钻进人的嘴巴里。” “是的,马特廖仕卡人在进入人类体内后,会读取组织器官内的基因成分,并以这一个体的样貌再度出现,就像是古代传说中的‘画皮’一样,本质在怪物的基础上披了一层人皮。” “不仅如此,它们能读取到的信息不止是‘样貌’,还包括脑组织海马体中人类的‘记忆’。考虑到人的思想人格本身就是建立在记忆的基础上,你甚至可以认为马特廖仕卡人就是被寄宿者的‘另一个自己’。” “所以,在受害者被马特廖仕卡人取代之后,即便是与宿主朝夕相处的亲人爱人,都未必能察觉到自己身边已经多了个外星人,而原本的他(她)则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等等。”听到这里,燕景行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哪里觉得不对劲,“这种外星生物居然能伪装成人类……这么说来,它是有智慧的?” “没错。所以我们才将其称为‘马特廖仕卡人’。注意到其中的区别了吗?” “可我还是第一次遇到真正意义上的‘外星人’,而不是‘异星生物’。”燕景行说,“我还以为那颗星球上已经不存在智慧生命了。 而且,完美取代啊……他心想,这可比无毛者裂头者之类的厉害到不知哪里去了,毕竟后者都更像是缺乏知性的野兽。 没有人会不清楚“智慧”的价值,人类文明就是依靠它创造出了比自身生物性能要强大无数倍的工具,从而统治着这颗星球的生物圈。 “是啊,马特廖仕卡的确是种非常特殊的存在。委员会很想抓几个来做解剖研究,但到手的都已经提前成了标本。” 说着话的时候,两人已经要抵达目的地了。 米樱小姐抬起伞尖指出方向,前面不远处的那栋建筑物就是镇上的派出所。上一起外星人造成的杀人案的受害者如今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有一种推测,它们之所以能称为智慧生命,正是因为来到地球上以后寄宿在了人类身上。原本的马特廖仕卡不过是一种野兽,但在食用了高度发达的脑部后,汲取了人类的智慧,整个族群都迎来一次可怕的进化……” 话说到一半,她就停住了嘴。 对于人类文明和现代社会,马特廖仕卡的威胁不言而喻,唯一能制约它的就只有作为族群的繁衍。 作为个体的外星人,它们即便能长时间潜伏在地球上不被发现,也至多制造几起杀人案或是人口失踪事件,称不上多大的威胁;但如果这一族群真的找到了大举入侵的办法,那可谓是人类的灭顶之灾来临。 马特廖仕卡人具备相当程度的智能,他们完全能轻易地渗透如各国的统治阶层,自上而下取代整个社会系统的运转中枢,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地球上的绝大部分人都替换成成外星人…… 到那时候,就算有人注意到这种可怕的变故正在发生,也翻不起风浪了。 越是仔细思考这种可能性,就越是让人不寒而栗,简直像是某种经典科幻恐怖故事的展开。 “不过,果然还是很像。” 燕景行喃喃道。 “目前遇到的异形生物几乎都有寄宿的能力,只是强度和方式不一样……难道是某种共有的特性吗?” “是个好问题,呵呵,果然都是很聪明的孩子啊。” 女人露出微笑。 “你们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那颗星球上存在着两股针锋相对的势力,地位和人类相对应的,创造出璀璨文明的阿尔法人,星球上留存在的遗迹、建筑往往是他们的手笔,包括‘素体’、‘超能力’,都是他们留下的遗产;” “而另一方是奇特的异星生物。它们不止一种族群,其中还有被称为‘霸主’的个体。阿尔法人以它们为敌人,研究技术就是为了与之对抗。” “……嗯,的确是这样。” “想必二者之间经历过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虽然这场战争的结局没有人能亲眼见证,但从至今没有发现任何阿尔法人存活的迹象来看,我们只能认为文明的一方已经失败了。” “……” 燕景行没说话,只是沉默。 “而事实上,阿尔法星也并非最开始就是这种局面。说得再明确点,我们猜测,对于阿尔法人来说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那些被称为霸主的存在,同样是异星来客。” “所以,我们将其称之为‘入侵种’。虽说都是外星人,但还是需要和阿尔法星上的本土文明区分开来。” 燕景行若有所思地点头。 那颗星球上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种族和历史,在他脑海中总算有了一个大概的模糊轮廓。 “阿尔法人,是被入侵种消灭了吗……?” “极有可能。。” “而入侵者们,现在又已经出现在了地球上。” “是啊,简直是灭绝到来的前兆。我们人类要是再不努力,说不定有一天就会像阿尔法文明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无垠的宇宙里。他们的下场,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那岂不是很糟糕? 燕景行又想到,虽然没有明确对比过,但阿尔法人的技术水平怎么看都比人类更高啊……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可以想得轻松点。和阿尔法人不一样的是,我们至少还有神大人的保护。” 他在疑惑中挣扎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说的人是秋绮梦。 米樱之前在电话里说起过,那具被称为“救世主”的最强素体,似乎只有在她身上才能发挥出全部力量—— “好,到地方了。我们进去吧。” 他们站在门口说话的时候,两个穿着警服的男子从门里面走出来迎接。 “米小姐,你来了。这位是……” 其中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警官,用一种探询的目光望向站在她身边的男孩。 “这位是我的助手。” 米樱回答的语气平静而自然,完全听不出半点说谎的迹象。 “这么年轻?看着还没成年啊……”对方颇感怀疑地嘟囔了一句。 “哈哈,别看他长着一张娃娃脸,实际上很有能力哦,平常我都得倚靠他的力量。” “人家是专家,专家有专家的做法,我们就别瞎掺和了。” 另一个年级更大的老警察在一旁说道。年轻警官点点头,倒也没有要继续追问的意思。 “米小姐,请跟我们来。” 趁这两人都转过身去的时候,米樱小姐突然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别在意啊燕同学,与其说你是我的助手,不如说是特地请来的保镖更准确,但这点要是明说,别人可能接受不了。” “我、我知道……” 对方突然间将嘴唇凑得那么近,燕景行有点脸红,感到不太适应的他下意识偏过脑袋。 “好啦,我们进去吧。” 米樱小姐亲切地拉了一下他的袖子,然后领着他走上了面前的台阶,走入房间之中。 (本章完) 马特廖仕卡人具备相当程度的智能,他们完全能轻易地渗透如各国的统治阶层,自上而下取代整个社会系统的运转中枢,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地球上的绝大部分人都替换成成外星人…… 到那时候,就算有人注意到这种可怕的变故正在发生,也翻不起风浪了。 越是仔细思考这种可能性,就越是让人不寒而栗,简直像是某种经典科幻恐怖故事的展开。 “不过,果然还是很像。” 燕景行喃喃道。 “目前遇到的异形生物几乎都有寄宿的能力,只是强度和方式不一样……难道是某种共有的特性吗?” “是个好问题,呵呵,果然都是很聪明的孩子啊。” 女人露出微笑。 “你们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那颗星球上存在着两股针锋相对的势力,地位和人类相对应的,创造出璀璨文明的阿尔法人,星球上留存在的遗迹、建筑往往是他们的手笔,包括‘素体’、‘超能力’,都是他们留下的遗产;” “而另一方是奇特的异星生物。它们不止一种族群,其中还有被称为‘霸主’的个体。阿尔法人以它们为敌人,研究技术就是为了与之对抗。” “……嗯,的确是这样。” “想必二者之间经历过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虽然这场战争的结局没有人能亲眼见证,但从至今没有发现任何阿尔法人存活的迹象来看,我们只能认为文明的一方已经失败了。” “……” 燕景行没说话,只是沉默。 “而事实上,阿尔法星也并非最开始就是这种局面。说得再明确点,我们猜测,对于阿尔法人来说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那些被称为霸主的存在,同样是异星来客。” “所以,我们将其称之为‘入侵种’。虽说都是外星人,但还是需要和阿尔法星上的本土文明区分开来。” 燕景行若有所思地点头。 那颗星球上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种族和历史,在他脑海中总算有了一个大概的模糊轮廓。 “阿尔法人,是被入侵种消灭了吗……?” “极有可能。。” “而入侵者们,现在又已经出现在了地球上。” “是啊,简直是灭绝到来的前兆。我们人类要是再不努力,说不定有一天就会像阿尔法文明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无垠的宇宙里。他们的下场,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那岂不是很糟糕? 燕景行又想到,虽然没有明确对比过,但阿尔法人的技术水平怎么看都比人类更高啊……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可以想得轻松点。和阿尔法人不一样的是,我们至少还有神大人的保护。” 他在疑惑中挣扎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说的人是秋绮梦。 米樱之前在电话里说起过,那具被称为“救世主”的最强素体,似乎只有在她身上才能发挥出全部力量—— “好,到地方了。我们进去吧。” 他们站在门口说话的时候,两个穿着警服的男子从门里面走出来迎接。 “米小姐,你来了。这位是……” 其中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警官,用一种探询的目光望向站在她身边的男孩。 “这位是我的助手。” 米樱回答的语气平静而自然,完全听不出半点说谎的迹象。 “这么年轻?看着还没成年啊……”对方颇感怀疑地嘟囔了一句。 “哈哈,别看他长着一张娃娃脸,实际上很有能力哦,平常我都得倚靠他的力量。” “人家是专家,专家有专家的做法,我们就别瞎掺和了。” 另一个年级更大的老警察在一旁说道。年轻警官点点头,倒也没有要继续追问的意思。 “米小姐,请跟我们来。” 趁这两人都转过身去的时候,米樱小姐突然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别在意啊燕同学,与其说你是我的助手,不如说是特地请来的保镖更准确,但这点要是明说,别人可能接受不了。” “我、我知道……” 对方突然间将嘴唇凑得那么近,燕景行有点脸红,感到不太适应的他下意识偏过脑袋。 “好啦,我们进去吧。” 米樱小姐亲切地拉了一下他的袖子,然后领着他走上了面前的台阶,走入房间之中。 (本章完) 马特廖仕卡人具备相当程度的智能,他们完全能轻易地渗透如各国的统治阶层,自上而下取代整个社会系统的运转中枢,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地球上的绝大部分人都替换成成外星人…… 到那时候,就算有人注意到这种可怕的变故正在发生,也翻不起风浪了。 越是仔细思考这种可能性,就越是让人不寒而栗,简直像是某种经典科幻恐怖故事的展开。 “不过,果然还是很像。” 燕景行喃喃道。 “目前遇到的异形生物几乎都有寄宿的能力,只是强度和方式不一样……难道是某种共有的特性吗?” “是个好问题,呵呵,果然都是很聪明的孩子啊。” 女人露出微笑。 “你们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那颗星球上存在着两股针锋相对的势力,地位和人类相对应的,创造出璀璨文明的阿尔法人,星球上留存在的遗迹、建筑往往是他们的手笔,包括‘素体’、‘超能力’,都是他们留下的遗产;” “而另一方是奇特的异星生物。它们不止一种族群,其中还有被称为‘霸主’的个体。阿尔法人以它们为敌人,研究技术就是为了与之对抗。” “……嗯,的确是这样。” “想必二者之间经历过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虽然这场战争的结局没有人能亲眼见证,但从至今没有发现任何阿尔法人存活的迹象来看,我们只能认为文明的一方已经失败了。” “……” 燕景行没说话,只是沉默。 “而事实上,阿尔法星也并非最开始就是这种局面。说得再明确点,我们猜测,对于阿尔法人来说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那些被称为霸主的存在,同样是异星来客。” “所以,我们将其称之为‘入侵种’。虽说都是外星人,但还是需要和阿尔法星上的本土文明区分开来。” 燕景行若有所思地点头。 那颗星球上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种族和历史,在他脑海中总算有了一个大概的模糊轮廓。 “阿尔法人,是被入侵种消灭了吗……?” “极有可能。。” “而入侵者们,现在又已经出现在了地球上。” “是啊,简直是灭绝到来的前兆。我们人类要是再不努力,说不定有一天就会像阿尔法文明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无垠的宇宙里。他们的下场,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那岂不是很糟糕? 燕景行又想到,虽然没有明确对比过,但阿尔法人的技术水平怎么看都比人类更高啊……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可以想得轻松点。和阿尔法人不一样的是,我们至少还有神大人的保护。” 他在疑惑中挣扎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说的人是秋绮梦。 米樱之前在电话里说起过,那具被称为“救世主”的最强素体,似乎只有在她身上才能发挥出全部力量—— “好,到地方了。我们进去吧。” 他们站在门口说话的时候,两个穿着警服的男子从门里面走出来迎接。 “米小姐,你来了。这位是……” 其中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警官,用一种探询的目光望向站在她身边的男孩。 “这位是我的助手。” 米樱回答的语气平静而自然,完全听不出半点说谎的迹象。 “这么年轻?看着还没成年啊……”对方颇感怀疑地嘟囔了一句。 “哈哈,别看他长着一张娃娃脸,实际上很有能力哦,平常我都得倚靠他的力量。” “人家是专家,专家有专家的做法,我们就别瞎掺和了。” 另一个年级更大的老警察在一旁说道。年轻警官点点头,倒也没有要继续追问的意思。 “米小姐,请跟我们来。” 趁这两人都转过身去的时候,米樱小姐突然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别在意啊燕同学,与其说你是我的助手,不如说是特地请来的保镖更准确,但这点要是明说,别人可能接受不了。” “我、我知道……” 对方突然间将嘴唇凑得那么近,燕景行有点脸红,感到不太适应的他下意识偏过脑袋。 “好啦,我们进去吧。” 米樱小姐亲切地拉了一下他的袖子,然后领着他走上了面前的台阶,走入房间之中。 (本章完) 马特廖仕卡人具备相当程度的智能,他们完全能轻易地渗透如各国的统治阶层,自上而下取代整个社会系统的运转中枢,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地球上的绝大部分人都替换成成外星人…… 到那时候,就算有人注意到这种可怕的变故正在发生,也翻不起风浪了。 越是仔细思考这种可能性,就越是让人不寒而栗,简直像是某种经典科幻恐怖故事的展开。 “不过,果然还是很像。” 燕景行喃喃道。 “目前遇到的异形生物几乎都有寄宿的能力,只是强度和方式不一样……难道是某种共有的特性吗?” “是个好问题,呵呵,果然都是很聪明的孩子啊。” 女人露出微笑。 “你们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那颗星球上存在着两股针锋相对的势力,地位和人类相对应的,创造出璀璨文明的阿尔法人,星球上留存在的遗迹、建筑往往是他们的手笔,包括‘素体’、‘超能力’,都是他们留下的遗产;” “而另一方是奇特的异星生物。它们不止一种族群,其中还有被称为‘霸主’的个体。阿尔法人以它们为敌人,研究技术就是为了与之对抗。” “……嗯,的确是这样。” “想必二者之间经历过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虽然这场战争的结局没有人能亲眼见证,但从至今没有发现任何阿尔法人存活的迹象来看,我们只能认为文明的一方已经失败了。” “……” 燕景行没说话,只是沉默。 “而事实上,阿尔法星也并非最开始就是这种局面。说得再明确点,我们猜测,对于阿尔法人来说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那些被称为霸主的存在,同样是异星来客。” “所以,我们将其称之为‘入侵种’。虽说都是外星人,但还是需要和阿尔法星上的本土文明区分开来。” 燕景行若有所思地点头。 那颗星球上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种族和历史,在他脑海中总算有了一个大概的模糊轮廓。 “阿尔法人,是被入侵种消灭了吗……?” “极有可能。。” “而入侵者们,现在又已经出现在了地球上。” “是啊,简直是灭绝到来的前兆。我们人类要是再不努力,说不定有一天就会像阿尔法文明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无垠的宇宙里。他们的下场,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那岂不是很糟糕? 燕景行又想到,虽然没有明确对比过,但阿尔法人的技术水平怎么看都比人类更高啊……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可以想得轻松点。和阿尔法人不一样的是,我们至少还有神大人的保护。” 他在疑惑中挣扎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说的人是秋绮梦。 米樱之前在电话里说起过,那具被称为“救世主”的最强素体,似乎只有在她身上才能发挥出全部力量—— “好,到地方了。我们进去吧。” 他们站在门口说话的时候,两个穿着警服的男子从门里面走出来迎接。 “米小姐,你来了。这位是……” 其中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警官,用一种探询的目光望向站在她身边的男孩。 “这位是我的助手。” 米樱回答的语气平静而自然,完全听不出半点说谎的迹象。 “这么年轻?看着还没成年啊……”对方颇感怀疑地嘟囔了一句。 “哈哈,别看他长着一张娃娃脸,实际上很有能力哦,平常我都得倚靠他的力量。” “人家是专家,专家有专家的做法,我们就别瞎掺和了。” 另一个年级更大的老警察在一旁说道。年轻警官点点头,倒也没有要继续追问的意思。 “米小姐,请跟我们来。” 趁这两人都转过身去的时候,米樱小姐突然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别在意啊燕同学,与其说你是我的助手,不如说是特地请来的保镖更准确,但这点要是明说,别人可能接受不了。” “我、我知道……” 对方突然间将嘴唇凑得那么近,燕景行有点脸红,感到不太适应的他下意识偏过脑袋。 “好啦,我们进去吧。” 米樱小姐亲切地拉了一下他的袖子,然后领着他走上了面前的台阶,走入房间之中。 (本章完) 马特廖仕卡人具备相当程度的智能,他们完全能轻易地渗透如各国的统治阶层,自上而下取代整个社会系统的运转中枢,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地球上的绝大部分人都替换成成外星人…… 到那时候,就算有人注意到这种可怕的变故正在发生,也翻不起风浪了。 越是仔细思考这种可能性,就越是让人不寒而栗,简直像是某种经典科幻恐怖故事的展开。 “不过,果然还是很像。” 燕景行喃喃道。 “目前遇到的异形生物几乎都有寄宿的能力,只是强度和方式不一样……难道是某种共有的特性吗?” “是个好问题,呵呵,果然都是很聪明的孩子啊。” 女人露出微笑。 “你们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那颗星球上存在着两股针锋相对的势力,地位和人类相对应的,创造出璀璨文明的阿尔法人,星球上留存在的遗迹、建筑往往是他们的手笔,包括‘素体’、‘超能力’,都是他们留下的遗产;” “而另一方是奇特的异星生物。它们不止一种族群,其中还有被称为‘霸主’的个体。阿尔法人以它们为敌人,研究技术就是为了与之对抗。” “……嗯,的确是这样。” “想必二者之间经历过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虽然这场战争的结局没有人能亲眼见证,但从至今没有发现任何阿尔法人存活的迹象来看,我们只能认为文明的一方已经失败了。” “……” 燕景行没说话,只是沉默。 “而事实上,阿尔法星也并非最开始就是这种局面。说得再明确点,我们猜测,对于阿尔法人来说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那些被称为霸主的存在,同样是异星来客。” “所以,我们将其称之为‘入侵种’。虽说都是外星人,但还是需要和阿尔法星上的本土文明区分开来。” 燕景行若有所思地点头。 那颗星球上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种族和历史,在他脑海中总算有了一个大概的模糊轮廓。 “阿尔法人,是被入侵种消灭了吗……?” “极有可能。。” “而入侵者们,现在又已经出现在了地球上。” “是啊,简直是灭绝到来的前兆。我们人类要是再不努力,说不定有一天就会像阿尔法文明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无垠的宇宙里。他们的下场,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那岂不是很糟糕? 燕景行又想到,虽然没有明确对比过,但阿尔法人的技术水平怎么看都比人类更高啊……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可以想得轻松点。和阿尔法人不一样的是,我们至少还有神大人的保护。” 他在疑惑中挣扎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说的人是秋绮梦。 米樱之前在电话里说起过,那具被称为“救世主”的最强素体,似乎只有在她身上才能发挥出全部力量—— “好,到地方了。我们进去吧。” 他们站在门口说话的时候,两个穿着警服的男子从门里面走出来迎接。 “米小姐,你来了。这位是……” 其中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警官,用一种探询的目光望向站在她身边的男孩。 “这位是我的助手。” 米樱回答的语气平静而自然,完全听不出半点说谎的迹象。 “这么年轻?看着还没成年啊……”对方颇感怀疑地嘟囔了一句。 “哈哈,别看他长着一张娃娃脸,实际上很有能力哦,平常我都得倚靠他的力量。” “人家是专家,专家有专家的做法,我们就别瞎掺和了。” 另一个年级更大的老警察在一旁说道。年轻警官点点头,倒也没有要继续追问的意思。 “米小姐,请跟我们来。” 趁这两人都转过身去的时候,米樱小姐突然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别在意啊燕同学,与其说你是我的助手,不如说是特地请来的保镖更准确,但这点要是明说,别人可能接受不了。” “我、我知道……” 对方突然间将嘴唇凑得那么近,燕景行有点脸红,感到不太适应的他下意识偏过脑袋。 “好啦,我们进去吧。” 米樱小姐亲切地拉了一下他的袖子,然后领着他走上了面前的台阶,走入房间之中。 (本章完) 马特廖仕卡人具备相当程度的智能,他们完全能轻易地渗透如各国的统治阶层,自上而下取代整个社会系统的运转中枢,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地球上的绝大部分人都替换成成外星人…… 到那时候,就算有人注意到这种可怕的变故正在发生,也翻不起风浪了。 越是仔细思考这种可能性,就越是让人不寒而栗,简直像是某种经典科幻恐怖故事的展开。 “不过,果然还是很像。” 燕景行喃喃道。 “目前遇到的异形生物几乎都有寄宿的能力,只是强度和方式不一样……难道是某种共有的特性吗?” “是个好问题,呵呵,果然都是很聪明的孩子啊。” 女人露出微笑。 “你们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那颗星球上存在着两股针锋相对的势力,地位和人类相对应的,创造出璀璨文明的阿尔法人,星球上留存在的遗迹、建筑往往是他们的手笔,包括‘素体’、‘超能力’,都是他们留下的遗产;” “而另一方是奇特的异星生物。它们不止一种族群,其中还有被称为‘霸主’的个体。阿尔法人以它们为敌人,研究技术就是为了与之对抗。” “……嗯,的确是这样。” “想必二者之间经历过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虽然这场战争的结局没有人能亲眼见证,但从至今没有发现任何阿尔法人存活的迹象来看,我们只能认为文明的一方已经失败了。” “……” 燕景行没说话,只是沉默。 “而事实上,阿尔法星也并非最开始就是这种局面。说得再明确点,我们猜测,对于阿尔法人来说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那些被称为霸主的存在,同样是异星来客。” “所以,我们将其称之为‘入侵种’。虽说都是外星人,但还是需要和阿尔法星上的本土文明区分开来。” 燕景行若有所思地点头。 那颗星球上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种族和历史,在他脑海中总算有了一个大概的模糊轮廓。 “阿尔法人,是被入侵种消灭了吗……?” “极有可能。。” “而入侵者们,现在又已经出现在了地球上。” “是啊,简直是灭绝到来的前兆。我们人类要是再不努力,说不定有一天就会像阿尔法文明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无垠的宇宙里。他们的下场,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那岂不是很糟糕? 燕景行又想到,虽然没有明确对比过,但阿尔法人的技术水平怎么看都比人类更高啊……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可以想得轻松点。和阿尔法人不一样的是,我们至少还有神大人的保护。” 他在疑惑中挣扎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说的人是秋绮梦。 米樱之前在电话里说起过,那具被称为“救世主”的最强素体,似乎只有在她身上才能发挥出全部力量—— “好,到地方了。我们进去吧。” 他们站在门口说话的时候,两个穿着警服的男子从门里面走出来迎接。 “米小姐,你来了。这位是……” 其中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警官,用一种探询的目光望向站在她身边的男孩。 “这位是我的助手。” 米樱回答的语气平静而自然,完全听不出半点说谎的迹象。 “这么年轻?看着还没成年啊……”对方颇感怀疑地嘟囔了一句。 “哈哈,别看他长着一张娃娃脸,实际上很有能力哦,平常我都得倚靠他的力量。” “人家是专家,专家有专家的做法,我们就别瞎掺和了。” 另一个年级更大的老警察在一旁说道。年轻警官点点头,倒也没有要继续追问的意思。 “米小姐,请跟我们来。” 趁这两人都转过身去的时候,米樱小姐突然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别在意啊燕同学,与其说你是我的助手,不如说是特地请来的保镖更准确,但这点要是明说,别人可能接受不了。” “我、我知道……” 对方突然间将嘴唇凑得那么近,燕景行有点脸红,感到不太适应的他下意识偏过脑袋。 “好啦,我们进去吧。” 米樱小姐亲切地拉了一下他的袖子,然后领着他走上了面前的台阶,走入房间之中。 (本章完) 马特廖仕卡人具备相当程度的智能,他们完全能轻易地渗透如各国的统治阶层,自上而下取代整个社会系统的运转中枢,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地球上的绝大部分人都替换成成外星人…… 到那时候,就算有人注意到这种可怕的变故正在发生,也翻不起风浪了。 越是仔细思考这种可能性,就越是让人不寒而栗,简直像是某种经典科幻恐怖故事的展开。 “不过,果然还是很像。” 燕景行喃喃道。 “目前遇到的异形生物几乎都有寄宿的能力,只是强度和方式不一样……难道是某种共有的特性吗?” “是个好问题,呵呵,果然都是很聪明的孩子啊。” 女人露出微笑。 “你们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那颗星球上存在着两股针锋相对的势力,地位和人类相对应的,创造出璀璨文明的阿尔法人,星球上留存在的遗迹、建筑往往是他们的手笔,包括‘素体’、‘超能力’,都是他们留下的遗产;” “而另一方是奇特的异星生物。它们不止一种族群,其中还有被称为‘霸主’的个体。阿尔法人以它们为敌人,研究技术就是为了与之对抗。” “……嗯,的确是这样。” “想必二者之间经历过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虽然这场战争的结局没有人能亲眼见证,但从至今没有发现任何阿尔法人存活的迹象来看,我们只能认为文明的一方已经失败了。” “……” 燕景行没说话,只是沉默。 “而事实上,阿尔法星也并非最开始就是这种局面。说得再明确点,我们猜测,对于阿尔法人来说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那些被称为霸主的存在,同样是异星来客。” “所以,我们将其称之为‘入侵种’。虽说都是外星人,但还是需要和阿尔法星上的本土文明区分开来。” 燕景行若有所思地点头。 那颗星球上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种族和历史,在他脑海中总算有了一个大概的模糊轮廓。 “阿尔法人,是被入侵种消灭了吗……?” “极有可能。。” “而入侵者们,现在又已经出现在了地球上。” “是啊,简直是灭绝到来的前兆。我们人类要是再不努力,说不定有一天就会像阿尔法文明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无垠的宇宙里。他们的下场,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那岂不是很糟糕? 燕景行又想到,虽然没有明确对比过,但阿尔法人的技术水平怎么看都比人类更高啊……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可以想得轻松点。和阿尔法人不一样的是,我们至少还有神大人的保护。” 他在疑惑中挣扎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说的人是秋绮梦。 米樱之前在电话里说起过,那具被称为“救世主”的最强素体,似乎只有在她身上才能发挥出全部力量—— “好,到地方了。我们进去吧。” 他们站在门口说话的时候,两个穿着警服的男子从门里面走出来迎接。 “米小姐,你来了。这位是……” 其中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警官,用一种探询的目光望向站在她身边的男孩。 “这位是我的助手。” 米樱回答的语气平静而自然,完全听不出半点说谎的迹象。 “这么年轻?看着还没成年啊……”对方颇感怀疑地嘟囔了一句。 “哈哈,别看他长着一张娃娃脸,实际上很有能力哦,平常我都得倚靠他的力量。” “人家是专家,专家有专家的做法,我们就别瞎掺和了。” 另一个年级更大的老警察在一旁说道。年轻警官点点头,倒也没有要继续追问的意思。 “米小姐,请跟我们来。” 趁这两人都转过身去的时候,米樱小姐突然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别在意啊燕同学,与其说你是我的助手,不如说是特地请来的保镖更准确,但这点要是明说,别人可能接受不了。” “我、我知道……” 对方突然间将嘴唇凑得那么近,燕景行有点脸红,感到不太适应的他下意识偏过脑袋。 “好啦,我们进去吧。” 米樱小姐亲切地拉了一下他的袖子,然后领着他走上了面前的台阶,走入房间之中。 (本章完) 马特廖仕卡人具备相当程度的智能,他们完全能轻易地渗透如各国的统治阶层,自上而下取代整个社会系统的运转中枢,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地球上的绝大部分人都替换成成外星人…… 到那时候,就算有人注意到这种可怕的变故正在发生,也翻不起风浪了。 越是仔细思考这种可能性,就越是让人不寒而栗,简直像是某种经典科幻恐怖故事的展开。 “不过,果然还是很像。” 燕景行喃喃道。 “目前遇到的异形生物几乎都有寄宿的能力,只是强度和方式不一样……难道是某种共有的特性吗?” “是个好问题,呵呵,果然都是很聪明的孩子啊。” 女人露出微笑。 “你们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那颗星球上存在着两股针锋相对的势力,地位和人类相对应的,创造出璀璨文明的阿尔法人,星球上留存在的遗迹、建筑往往是他们的手笔,包括‘素体’、‘超能力’,都是他们留下的遗产;” “而另一方是奇特的异星生物。它们不止一种族群,其中还有被称为‘霸主’的个体。阿尔法人以它们为敌人,研究技术就是为了与之对抗。” “……嗯,的确是这样。” “想必二者之间经历过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虽然这场战争的结局没有人能亲眼见证,但从至今没有发现任何阿尔法人存活的迹象来看,我们只能认为文明的一方已经失败了。” “……” 燕景行没说话,只是沉默。 “而事实上,阿尔法星也并非最开始就是这种局面。说得再明确点,我们猜测,对于阿尔法人来说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那些被称为霸主的存在,同样是异星来客。” “所以,我们将其称之为‘入侵种’。虽说都是外星人,但还是需要和阿尔法星上的本土文明区分开来。” 燕景行若有所思地点头。 那颗星球上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种族和历史,在他脑海中总算有了一个大概的模糊轮廓。 “阿尔法人,是被入侵种消灭了吗……?” “极有可能。。” “而入侵者们,现在又已经出现在了地球上。” “是啊,简直是灭绝到来的前兆。我们人类要是再不努力,说不定有一天就会像阿尔法文明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无垠的宇宙里。他们的下场,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那岂不是很糟糕? 燕景行又想到,虽然没有明确对比过,但阿尔法人的技术水平怎么看都比人类更高啊……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可以想得轻松点。和阿尔法人不一样的是,我们至少还有神大人的保护。” 他在疑惑中挣扎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说的人是秋绮梦。 米樱之前在电话里说起过,那具被称为“救世主”的最强素体,似乎只有在她身上才能发挥出全部力量—— “好,到地方了。我们进去吧。” 他们站在门口说话的时候,两个穿着警服的男子从门里面走出来迎接。 “米小姐,你来了。这位是……” 其中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警官,用一种探询的目光望向站在她身边的男孩。 “这位是我的助手。” 米樱回答的语气平静而自然,完全听不出半点说谎的迹象。 “这么年轻?看着还没成年啊……”对方颇感怀疑地嘟囔了一句。 “哈哈,别看他长着一张娃娃脸,实际上很有能力哦,平常我都得倚靠他的力量。” “人家是专家,专家有专家的做法,我们就别瞎掺和了。” 另一个年级更大的老警察在一旁说道。年轻警官点点头,倒也没有要继续追问的意思。 “米小姐,请跟我们来。” 趁这两人都转过身去的时候,米樱小姐突然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别在意啊燕同学,与其说你是我的助手,不如说是特地请来的保镖更准确,但这点要是明说,别人可能接受不了。” “我、我知道……” 对方突然间将嘴唇凑得那么近,燕景行有点脸红,感到不太适应的他下意识偏过脑袋。 “好啦,我们进去吧。” 米樱小姐亲切地拉了一下他的袖子,然后领着他走上了面前的台阶,走入房间之中。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 侵入人间 “刚才我看米小姐突然匆匆离开,说是有事要办,到底是……?” “你们刚才有没有收到报案?” “对啊,我们同事已经赶过去了……等等,难道又是同一帮人犯了案?” 米樱小姐点了点头。 “靠!这帮混蛋太嚣张了吧!” 年轻警官拿手用力捶一下另一只手的掌心,满脸愤慨。 小镇并不大,派出所位于镇中心区域,实际上离他们刚刚经历的凶案现场甚至不到一公里的距离。 如今屋内灯火通明,和被外星人袭击后场面凄惨的宅邸就像是两个世界。若不是亲眼所见,难以想象黑暗中隐藏的邪恶与罪恶。 “等等,那我先打个电话,让赶过去的人小心……” “不必了。怪物已经被我们清理干净。” 米樱说。 “现场的事情之后再说。我现在想带我的同伴看看尸体。” “法医不在,你带钥匙去吧。” …… 没有带其他人,米樱小姐只带着燕景行一人进入摆放尸体的太平间。冰冷的灯光将墙壁照得苍白,周围的温度一下子冷了下来。 “你习惯看尸体了吗?” “比我的同齡人可能更习惯点。” 燕景行刻意和那张摆放在中央的床保持了一定距离。床上盖着一张白布,底下隐约可见人体轮廓。 虽然战斗免不了要死人,以及和武志飞起冲突时那时的经历,他看到的可谓是遍布尸体、血淋淋的修罗场……但有些东西不去仔细观察,就能当自己看不见。 这样做主要是为了自己的睡眠质量着想,他现在正值青春期,得好好睡觉才能长个子。 米樱小姐走上前,将白布一把掀开。她像是已经习惯亲眼见识凄惨的画面,低头开始认真检查起来。 “那就算了,燕同学,你不用强迫自己过来看。” 看了一会儿后,女人微微点头,随后说道:元宝小说 “确实是马特廖仕卡人寄宿过的受害者的典型症状。头部开了個洞,看不到脑组织,内部的器官血肉都消融了,整个躯壳都干瘪下去……当宿主死亡后,马特廖仕卡却不会死去,他们一般会选择从头部钻出,只留下一张人皮。” 燕景行抱着双手站在她身后,沉默不语。 真是毛骨悚然的结论,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得难过。 “不过,我有个疑问。”灰色长发的女人说,“受害者已经死了,从里面跑出来的马特廖仕卡呢?” 他愣了一下。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这具尸体了。上次看到的时候,里面的东西还在装死呢。” 米樱接着解释道: “这算是马特廖仕卡常见的做法,类似于某些动物具备的装死。毕竟它有着人类的智慧,是很狡猾的东西,一旦宿主被看出破绽,马特廖仕卡就会直接让宿主在肉体层面死亡,然后再找机会去寄宿别人……只不过不知道为何,这回一直到尸体被送进派出所,快要进行司法解剖了,里面的东西都没出来。” “等等,你难道没提醒警察他们——”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这座小镇上栖息着邪恶之物 呼吸。 同时挥出拳头。 战斗本能被激活的时候,他的身体自然而然在刹那间着装,体表覆盖上了白色的甲胄,肌肉骨骼都激烈的相互挤压与倾轧声中迅速膨胀成长。 巨人屹立在黑暗的街巷中,微弱的光芒被他的甲胄表面反射,让原型看上去像是被一圈朦胧的光晕笼罩,如同天神下凡。 “天神”举起了拳头,再将其挥出—— 远超音速的拳速、碎金裂石的恐怖力量,将大气撕裂出一道空腔;狭窄逼仄的空间提供了环境条件。 拳头经过的地方,卷起了风暴,拳压造成的锋面破坏墙体、吹折灯柱,途经之处的人们全都受到不可抗力被卷上了天空…… “砰!” 脚踏支撑的地面绽开形似蛛网的开裂痕迹,巨人的身姿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空中随即响起了一连串“噼里啪啦”的闷响,由于频率过高而混合成了绵长的一声;一道白影在空中飞射,也因为速度过快而拖曳起身后的残影,在人的肉眼中更像是一整条连绵的白色曲折线。 等驾驭着原型的燕景行再一次回到原地,那几十个被马特廖仕卡俯身的宿主像垃圾般从半空中纷纷坠落,零落地摔在地上。 “被马……马特……那个什么卡的外星人附身后,原本的宿主还能有活路吗?” 轻松搞定的燕景行重新变回原来的姿态,扭了扭自己的手腕询问道。 “以过往的例子来看,恐怕很难。” “这样啊。”燕景行叹了口气,“不过,我还是没有杀了他们,顶多是重伤。你可以用国王能力操纵它们的精神,再问出你想要知道的东西……能做到吗?” “嗯,这算是试探?” 米樱小姐的眉头微微上扬, 被点破心思的燕景行没觉得尴尬,他耸了耸肩。 “我只是学着你的样子说话罢了。” “呵呵,好吧。”女人不以为意地露出笑容,“实话实说,一口气操纵五十个对我来说还是太困难了。从过往实验数据的极限来看,我一次性只能操控二十个以内的个体,而且根据个体意志强弱、心灵防护能力的区别,这个数字只会进一步缩小。” 那已经很厉害了,玉芝要抵达这个程度还有一定的距离。 但反过来说,如果假设米樱小姐已经是世界上最强的“国王”之一,那这种超能力的上限似乎又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高…… “不过呢,这方面是有技巧的。人类的脑部力量有其物理性质上的局限,却无法限制我们的思维。” 米樱小姐解释道。 “入侵种中的上位个体往往本身就具备与下级个体在心理层面上的紧密联系,相当于一整张生物网络中的信号塔。只要掌握好技巧,控制好‘王’,就等于自上而下控制一整个‘族群’,最后便能轻而易举地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军团……这才是我们‘国王’常用的做法。” “原来如此,”燕景行点点头,“受教了。” “别在意。”对方摆了摆手,“这个是题外话。总之,我现在要做的是从他们口中找到拥有情报的‘上位个体’,或者是寻找到他们在本地筑起的‘巢穴’。” “巢穴?” 燕景行觉得自己又听到了新奇的东西。 “他们居然还有巢穴?到底是动物还是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闺蜜夜话 “欸,有什么关系嘛。真是小气鬼~” 坐在化妆镜前的女人转过身来,一张脸蛋美绝人寰,笑眯眯的模样艳光四射;她朱唇轻启,说出来的话和强调却听着尤为气人。 “我们可是挚友,有好东西自然要大家一起分享嘛。” “你要是真能学会分享倒也罢了,可你是那种人吗?” 米樱用脚踢上身后房门,快步走到女人身后,然后果不其然在梳妆台上看到了几个只剩下半瓶的化妆品,横七竖歪地倒着,看着着实凄惨,她鼻子都要气歪了。 “我不是不借你,可伱每次都把人家的东西用得一塌糊涂也太过分了吧?” “欸,可我不太会化妆呢……这边用用、那边试试,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怎么,从来没学过?” “是啊,因为本人天生丽质,不用也没问题。”女人一撩垂落至肩的白金色长发,表情十分臭美。 “那你还用我的化妆品?这逻辑完全说的通吗?” 米樱没好气地反问。 “说的通。”秋绮梦一脸严肃地点头,“其实我刚才是在给救世主上妆。” 你神经吧。还没等她这句话说出口,就看到对方伸出纤长手臂,甲胄迅速延伸覆盖,棱角分明、层层包裹,一位纯白的骑士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倒是看不出哪儿“上了妆”,但就算是在这种气上头的时候,米樱还是有种目眩神迷的感觉。 秋绮梦自然是万里挑一的美人,但比起人的样貌,她更痴迷于对方偶尔展露出来的战士的一面——令人感到恐惧与战栗的同时,又有着无与伦比的美,如同活着的神。 “不是有那种想保养自家爱车,就在上面涂一层防护漆的手段吗?虽然救世主压根不会受损,但要是能打扮得光亮点,它也会觉得开心吧。” 相比起米樱今晚见到的那个尚处成长期的男孩,救世主的美是完全形态,是神明成熟后的姿态。只可惜救世主的驾驭者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她要是稍微正常点,自己一定愿意一辈子安心做这个人的俘虏。 “何况我是个女孩子嘛,人要化妆,甲胄也要化妆,不爱武装爱红妆……” “那就让专业的艺术家来,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位。” 米樱确信这人的精神是有点问题了,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快点滚,我要做保养。今天忙活了一晚上,都感觉皮肤都要变差了,没功夫和你闹腾。” 在让这家伙滚蛋以后,这个疯女人还在嘟嘟囔囔说胡话。 “居然为了一瓶,真是个小肚鸡肠的女人……就算是这世界上最贵的化妆品,你也完全可以用一瓶倒一瓶吧?” “我只是讨厌别人用一种不珍视的态度浪费我的东西,和物品价值几何没关系。” 米樱瞥了一眼,发现秋绮梦自从化妆品后又占了自己的床,还在上面滚来滚去。她觉得头更痛了。 “……拜托,别把头发留在上面,我有洁癖。” “哼哼,这才是实话吧。” 秋绮梦懒洋洋地以一种四仰八叉的姿势躺在床上。 “那我就有话直说了。不准反抗我,你的就是我的。” “你自己没有呢?” “我的还是我的。在用我的东西前,当然得先用用别人的。” “如果说我是个小肚鸡肠的女人,那你就是个霸道的混蛋。” “哈哈,和我当了那么多年的朋友,居然才发现我是个混蛋啊?” 秋绮梦打了个哈欠,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以一种不雅且粗鲁的姿势躺在床上不动了。 房间内一时间安静下来,沉默的两个女人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一个忙着对着化妆镜给自己涂化妆水精华液乳液,一个躺在床上假寐,翻来覆去睡不着,偶尔打个滚,像只窝在被子里偷懒的大猫。 “对了,你今晚去做什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觉得无聊的秋绮梦终于开口发问。 米樱拍了拍湿润的脸蛋,心想:这可以说是今晚从朋友嘴里听到的唯一一句有价值的话,结果还是个疑问句。 话说回来,这个问题应该最开始问吧? “去见燕景行了。” 米樱回答道。 “我们没有通过电话,彼此听说过对方的名字,只能算是间接认识。不过,我相信我们迟早要见上一面,我对他的事情很感兴趣。只是没想到,时机很巧,那么快就有来白月镇的机会。虽说外派工作次次麻烦得要死,但偶尔也会有好处呢。” “哦……是吗,这样啊。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没有为什么。这件事不是和你说过吗?” “嗯,是啊,你和我说过。” 又是一阵难言沉默,凝固的空气里添加了几分微妙的尴尬。 “……我是觉得,既然来都来了,还是见上一面比较好。晚见不如早见,万一以后有了误会,有这点交情在,说不定就能提前解释清楚。” 米樱给自己贴上面膜,接着长叹了口气。 “我可没有别的想法,你别乱想。” “什么乱想?什么别的想法?我完全~听不明白。” 秋绮梦伸展四肢,随后身体稍一用力,从床上坐直。 她一只手托着下巴,翘着二郎腿,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准备起身去洗漱的友人。 “我和你能一起行动的机会基本上没有。既然这回人在这儿,那正好想帮点忙。这次的工作内容不简单吧?” “是啊,一般的入侵事件,行动部随便派几个工作小组过来就能解决。” 米樱转了一圈回来,换上毛绒坡那个荣的睡衣,随后躺到了床上,顺势一脚踢在秋绮梦身上。 “需要我这个‘最高顾问’出马的任务,自然不可能简单。快,快回自己房间。” 秋绮梦赖在床上不肯走。她用手轻掩着嘴唇,小声打了个哈欠。 “有需要我动手的时候,可以通知我……虽说我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会及时出手就是了。” “随便了,没指望过你。” “哇,说话真伤人。嗯……但我仔细想了想,连你都不能解决的事情,在这颗星球上真的存在吗?” 有啊,米樱暗自心想,比如怎么战胜你这个怪物——就算把全人类的希望当作筹码堆上赌桌,胜算依然渺茫。 “把你的宫殿开过来,让它飘在这座小镇上,这里就是你的‘王国’了,不会有任何人敢有意见。” “那可不行。”米樱毫不犹豫地否决了这个提议,“庞然大物终究不如素体方便。那是用来一锤定音的武器,更重要的是,那是用来向他人、向世界展示‘我已到来此地’的象征。” “所以说,你还在打着保密身份暗中行动的主意,哎,所以才说你是小气鬼,做事不霸气,没有格局!” 你有格局个鬼。 “是啊,你知道就好,我就是个小女人。幸好这回还有‘本地人的帮助。” 米樱决定说点刺激的话。 “哦……本地人……” “燕同学虽然是和我第一次见面,而且内心中对我充满戒备心,但我看得出来,他是个好孩子,只要我的理由足够有说服力——为了家人为了朋友为了镇上的民众,甚至哪怕是为了我这个陌生人,他都愿意挺身而出。” “哎~真好啊,我在他眼中就完全是敌人。” “那是你的肆意妄为所带来的后果,属于自讨苦吃。” 当然,她其实是依靠向对方“出卖”秋绮梦的情报才得到初步信任的。如果不这样做,光是“委员会成员”这个身份就会被那群孩子当做敌人。 “嗯……你说的没错,以原型的力量可谓绰绰有余。虽然他输给了我,但这不代表任何意义。” 秋绮梦抚摸着自己下巴,说道。 “我还嘱咐过他,不准输给我以外的人。他一定会听话的。” “你就那么确信?” “哈哈,毕竟我一直有在看着他。” 女人大笑起来。 “真遇到了不可能战胜的敌人,我就去帮忙杀了。怎么样,很方便吧?连我的力量都能使唤上哦。” 如果她说得都是真的,米樱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好几种能利用这一点的方法。 就像某种游戏规则,即便不能让原型或者救世主听从命令,但只要利用好规则,就能把两人都用上,这样一来说是“举世无敌”都不为过。 只是…… 米樱默默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你想做的,就只有这些?” “嗯?是啊,只有这些。至于其它困难,总归是能克服的,想要追上我,就不能做温室里的花朵。” 说得倒是像模像样,但是人家压根没这方面的心思吧? 这个人,不止是天下第一霸道,也是天下第一自作多情。 “不止是马特廖仕卡。在他们背后,一定还有别的东西在作祟。”米樱说,“我能确信这一点。” “那就拜托你把深埋于这座小镇上的秘密尽数挖出来,让它们暴露在阳光之下、让幕后指使者恼羞成怒、让危机和暴风雨一起到来……然后,给予我心爱的男孩以试炼吧。”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古怪的家人 天色昏沉,残霞余晖笼罩大地,黑夜拉起的大幕尚在天边,季春藻心中只想着赶在周围完全暗下来之前回家。 她正独自一人行走在归家路途,柏油马路邻近灌木丛深的森林,中间有条不过十厘米高的水泥“堤坝”,一侧是平坦的路面,另一侧是荒草丛生的林甸。 季春藻故意沿着这条低矮狭窄的“堤坝”,一脚在前一脚在后,双臂张开维持平衡,就这么交替着摇摇晃晃往前走。 或许从旁人的角度看,她果然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可是,时间的流逝一去不回头,又有谁能永远不会改变呢。 又是一次与同伴们进行的异星冒险结束,如今的她无论是想法抑或心情,皆与上回有所不同。 第一次的季春藻无拘无束、没有顾虑,心中拥有着着的只是对冒险本身的追求与追求,以及对神秘外星球——一个从未见过的全新世界的好奇。 她因此感到满足与喜悦,在旅程结束后依然念念不忘,总是催促着的好友们尽快做好准备,前往他们的秘密基地,满心期待着下一次的冒险的到来。 但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却发生了一件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自己的两位同伴,不知为何结成了未婚夫妻的关系。 不是谈恋爱,当男女朋友,是更在此之上,将来要结婚成为一家人的关系—— 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季春藻不禁产生了有种“自己被偷袭”的感觉,然后就是她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不想跟那两个人说话,只顾着自己一个人闷在家里发脾气,宁愿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也不愿意再听到后续的事情。 事后再想,当时的她甚至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闹脾气,可是…… 某种重要的东西在自己浑然不觉的情况下改变了,就算她是个不谙世事的笨蛋也能理解这一点。 而现在,季春藻在理解了自己的想法后,选择了自我和解——并且在第二次冒险后结束后的当下,她的心情因此稍有放松。 如今的她已经明白,就算燕景行和谢玉芝他们变成了未婚夫妻,那两人也没有要丢下自己的打算,他们不愿意割舍和自己的关系,这点最起码能让她放下心来…… ……也只是轻松了一点点而已。 她偶尔忍不住会想,要是自己能早点发现、早点注意到他人的想法,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甚至,甚至—— “啊啊,真没道理!” 春藻有些烦躁地抓着自己的脑袋,将本来就像水草般茂密生长的长发挠得更加乱糟糟。 洗得发白的运动鞋飞起,踢着地上的石子,女孩看着它“骨碌骨碌”滚下了水泥堤坝。 要是内心的烦恼,都能像小石子一样全部被自己踢飞就好了,她忍不住想道。 …… 她要从石港村回家,先是要坐半小时大巴车,然后再走上半个小时。这段路程说短不短,说长也不算长,在季春藻沉迷于内心交战,和过去记忆中那个愚蠢的自己互殴的时候,不知不觉便已经来到了家门口。 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拿下脖子上挂着的钥匙,准备开门。 ——曾经,这个家对女孩来说才是烦恼之源。 在季春藻还很小的时候,她的父母被ufo抓走了——这是不记事的她唯一能回忆起来的事情。 当然,大人们不可能相信这种胡话,只觉得小姑娘很可怜,因为受到的精神打击过大才胡言乱语。但季春藻的父母人间蒸发却是事实。 随着案件陷入僵局,人们眼中这对夫妻说是失踪,其实就相当于是死了,只留下唯一的女儿,成为了孤儿。 最后,在亲戚们当中是季春藻的舅舅收养了她。 舅舅家的孩子年纪大,早早去外地念书了;季春藻是这个家中唯一的小孩。舅舅本人对她的态度还不算坏,可是舅妈就不一样了,这个女人从最开始就反对别人家的孩子进入这个家,对季春藻的态度可想而知。 虽然没有肉体上的虐待,但被大人冷眼相看、时常需承受冷嘲热讽,这种毋庸置疑的冷暴力,对于心思敏感柔软的孩子来说,同样有可能成为相伴一生的阴影…… 不过,在事情发展到更为严重之前,被人强行打断而中止。 帮助她的就是燕景行和谢玉芝两人。在他们那里吃了亏的舅妈,不再对她有意见,而是变成了无视。 这对季春藻来说无疑是一种解脱。再加上后来的异星冒险,获得了超能力之后,她本人渐渐也有了自信,少女本以为已经没有什么值得自己担忧的东西—— 她想,有的话说得没错,烦恼是会跟随人一辈子的东西,只是伴随着年龄成长,会有不同的阶段。 “我回来了。” 季春藻一边说着,一边脱掉自己的鞋子,走入房间内。 如果是换作平时,她会直接上楼回自己的房间。舅妈当她是空气,她也只当对方不存在。 但今天却有所不同,季春藻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肚子里随即传来叫声。 她有点脸红,揉了揉自己的腹部。 “哎,先吃饭吧,填饱肚子再说。” 来到厨房后,季春藻看到桌上摆满了饭菜。另外不止是舅妈,舅舅也在,他们两人都坐在桌边,愣愣的一动不动,像是在发呆。 “舅舅,你也在啊。怎么不出声?” 季春藻下意识地发出疑问,但还是没人搭理她。 “舅舅?……舅妈?这是……要吃饭了吗?” 她觉得两人的状态有点奇怪。女孩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坐下,发现桌上饭菜一口都没动。 直到这时,舅舅才张开嘴巴。 “吃饭吧。” 他说。 然而,就是这一声过后,一股惊人的寒气爬升上了她的脊椎骨。 不对……不对劲! 果然有哪里很奇怪! 季春藻紧紧低着头,不敢抬头。 她刚才听见的,绝对不是舅舅的声音,而是某个很陌生的人嘴里说出来的话。 说来也奇怪,明明耳朵能分辨出来这个人和舅舅原本的音色非常接近,简直就是一个嘴巴、一条声带发出来的,但季春藻就是知道不是一个人的声音。 不知道是语音上的细微改变,节奏的抑扬顿挫,或是某种语气上的习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她就是知道。 从小学开始,就天天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长辈,她不可能认错。 虽然搞不懂问题出在哪里,但在依靠本能得出这一结论后,季春藻的戒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动声色,忍不住用眼角余光仔细打量起他们。 舅舅和舅妈却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也没有要理睬她的意思,继续说着“吃饭,我们吃饭”。 与此同时,这对中年夫妻以完全一致的姿势,捧起了碗,像个被按下开关的机器一般,一口一口地往嘴里扒饭。 眼前的舅舅和舅妈虽然长得和曾经的他们完全一样,可言行举止却处处透着一股诡异,简直想是……“披着人皮的某种东西”一样! 季春藻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悄悄按住微微起伏的胸脯,下意识发动了自己的能力。 ——果然还是感觉不出任何异常。 其实她在走入家门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能确定了,周围没有异星生物活动的痕迹。 季春藻终究还是不敢继续在厨房呆下去,光是看着他们俩的模样都觉得寒毛直竖,更不用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他们说话了。 ……先打电话给景行! 少女打定主意后,连饭菜都没来得及扒拉上两口,直接放下筷子,起身往回走。 “我,我吃饱了!” 她急匆匆往二楼跑去。 季春藻不敢回头,生怕自己会遭到阻拦或者被身后的两人叫住。 * 她没有逃跑,而是上了二楼,因为电话在这里。 万一自己逃跑了,引起某种不好的、更激烈的变化就惨了…… 在走入房间后,她立刻将门带上,脊背贴着门口,额头沾满冷汗,衣襟和背后同样被汗水打湿。 季春藻深呼吸了数次,很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什么了? 先……先打电话! 她慌慌张张地通知了两位朋友,而燕景行和谢玉芝亦很快给予了让她安心的回复。 “你在家里等着,我马上就到。” “我知道了,我马上赶过来。” 少女的心情暂时放松下来,贴着门的身体慢慢下滑,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本来还犹豫是要继续呆在这里等待支援,还是找个机会逃出去,现在不用纠结了。 ……那么,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吗?可家里好像也没有能藏身的地方—— 季春藻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看看情况。 毕竟到目前为止,古怪而又陌生的“舅舅”和“舅妈”其实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她只是在遵循本能想要躲开危险。 卷发姑娘从地上站起身,扒着门缝朝着外面望去,想看看情况。 不看不要紧,看了之后季春藻的瞳孔迅速收缩,头皮绷住了似地一阵发麻: 不知何时起,厨房里碗筷的声音已经停下来,陷入到诡异的寂静之中,本来正在餐厅吃饭的舅舅妈妈,现在全都来到了客厅,肩并肩静静地伫立在身处二楼卧室门背后的她恰好能看到的地方; 似乎是在同一霎那感应到了她的视线,他们突然把头扭了过来。 “舅舅”和“舅妈”的嘴角不约而同地朝着两侧上翘,露出怪异的笑容。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时刻已至 “舅舅”和“舅妈”就像两台流水线上的机器,动作整齐划一,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二楼的房间,露出瘆人的笑容。 那一霎那,季春藻的脊背升起刺骨的寒意,同时她想明白了一点: 这个家果然没法再继续呆下去了! 之前没有对自己动手,只是出于某种猫戏老鼠般的理由才不曾伤害她,但这只是个时间问题。如果因为害怕就不敢离开房间逃跑,那就等于是把自己的脑袋塞进沙子里的骆驼,自寻死路。 ——时间来不及,她不能指望朋友们来救她! 想到这里,季春藻不再犹豫,拔腿起身,沿着楼梯往下跑。 这时候,女孩不禁为自己能有这段时间以来的冒险而庆幸。 如果她还是以前那个胆小、平凡的她,看到恐怖的东西只会吓到动弹不得,不要说及时逃跑了,甚至连发生什么都搞不明白,只会在一片茫然中被夺去性命。 逃跑、跳跃,中途季春藻没有回头。即使不用肉眼观察,她的祭祀能力能起到类似于“眼睛”的用途,身后厨房里那两人的动作,她“看”得一清二楚。 果不其然,当季春藻跑到门口拉下把手推门而出的瞬间,厨房里坐在桌边吃饭的“舅舅”和“舅妈”立刻以不似人的动作站了起来。 “砰!” 连鞋子都来不及换,穿着拖鞋的卷发少女冲出门口,同时用力一甩,将家门合拢,头也不回地继续沿着道路往外冲。 刚跑出去没十几步,季春藻背后发出一声闷响,房门被一股恐怖的力道撞开,随后是某人发出了巨大的、不似人的吼声: “季—春—藻!” 可能是因为自己正在奔跑的缘故,那声音听在季春藻耳中迅速失真和变形,像是沿着一条漫长扭曲的螺旋喇叭通道传出来; 而当她的眼角余光向后方瞥去,更是悚然一惊:自己惊慌失措下的错视中,季春藻发现背后那两个人……真的在扭曲变形! 身躯投落下来的影子在地上流淌,躯体像巨人般高大,四肢像吃了弹簧的蛇一样扭动,随即又迅速收缩回去。 那……那还是人类吗?还是自己看错了? 季春藻没有回头,也没有仔细观察的想法,连“自己的亲人有一天突变承了怪物”这个充满悲伤的念头都来不及涌现——她只是迈开腿、加快步伐,努力让自己跑得更快。 奔跑、奔跑,纵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冰冷的空气从嘴巴流入肺腔,刮得生生疼…… 季春藻都不敢停下脚步。 要是她随时随地都能发挥出这种水平,上回学校体育课的四百米测试肯定不至于不及格。 但在怪物面前,一个普通人又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相比起战士拥有着强化自身的力量,国王拥有着操纵怪物的力量,祭祀拥有的是解读知识的权利,以及与部分异星生物产生神秘的联系的感知力。 她甚至能沟通到在深邃宇宙的另一头行动的“捕食者之王”,所以只要时间充裕条件允许,季春藻在战场上就能发挥出超越一般素体着装者的作用。 但问题在于…… 季春藻自己记得很清楚,她第一次召唤捕食大王耗费了大半天时间,连饭都来不及吃、觉都顾不上睡;第二次则是数十分钟,眼下就算把那头大章鱼呼唤过来,也肯定来不及救下自己,而且在这一过程中还必须专心致志、集中精力——所以,压根连尝试的必要性都没有。 于是,当她面临危机时,所能做出的反抗与逃脱的表现,就和一个货真价实的普通初中女生没有区别。 然后,她近乎绝望地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逃离的希望。 再然后,过了十几秒钟,季春藻的舅舅就从她背后追上了自己的外甥女。 “痛……!” 舅舅张开手掌朝少女抓过来,似乎是想要揪住她的头发。季春藻的能力让她不必回头一样可以看清楚他的动作,于是下意识地向前扑去,想要躲开这次袭击。 她的确躲过了,但整个人在疾跑过程中的姿势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朝前扑倒。 季春藻用手撑住身体,避免破相,结果就是掌心被小石子磨出了血,膝盖也跟着磨破了。 好疼……女孩的眉毛皱成了一团,趴在地上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 疼痛中断了她的逃亡之旅,而思考没有停止,但这只是令季春藻更感绝望。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突然地,季春藻面前的视野被阴影挡住了。 一双厚厚的靴子出现在她眼前,属于一个很高大的人。 “小姐,你还好吗?” 男人的声音中透着一股粗粝感,像是声带摩擦过砂石,却因此具备了一份难言的肃穆和沉重感。 季春藻抬起头,看到了对方的脸。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又像是雨衣,遮挡住了全身上下;他的头发像海藻一样密密麻麻地生长,比她自己还乱,只是头发长度很短;男人的年级看上去有五十岁,眉毛浓密,眼窝深陷,眉眼低垂,脸庞上遍布着瘢痕和伤疤。 他长着一张悲苦的脸,硬要说的话,甚至可以称得上丑陋——简直像是雨果笔下的卡西莫多,但当他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人时,其中透着肃穆和威严令人瞩目,像是那种为世人所受之苦而垂泪的圣人。 “别……别留在这里,后面有怪物……” 季春藻吃力地说,她不认识这个人,只希望他能快点逃跑。 “嗯,我知道。” 男人回答。但他并没有要逃跑的意思,而是俯身将她扶起来。 季春藻眼尖地注意到,对方戴着一双黑色的塑胶手套,像是在海鲜加工厂工作的工人。 在将季春藻搀扶起来后,男人往前走去,和她擦肩而过。 少女与他擦肩而过,吃惊地盯着对方的背影。 但她没有再开口阻止这个人的行为,因为她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不同寻常。 从逻辑上考虑,男人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件怪事,只能认为他与发生在她家中——发生在“舅舅”和“舅妈”身上的异变有关,或者更直接地说,他就是来解决或见证的。 而从更直观的角度考虑…… 季春藻感受到了。 她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升扬的“异样感”,仿佛与世界格格不入;并且,这种异质感和她以往见过的异星生物都不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季春藻按住自己的胸口,努力让呼吸渐渐平复。 她决定先不逃了。 要是没人阻止舅舅舅妈,自己也逃不走,所以她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 实际上,这时候那两个人已经像野兽般扑了上来——说他们是“野兽”一点儿都不夸张,每个人的嘴巴都大张着,口水横飞,瞳孔赤红,眼神里充斥着可怕的狂热。 “我敬爱的弟兄姊妹,请在这里停下脚步吧。” 男人的动作是如此出人意料,他没有伤害舅舅和舅妈,也没有做出任何防御举措,他只是……张开了双臂,像拥抱自己的亲人朋友那样,抱住了他们。 他的动作是巧妙的、有力的,但即便如此,依然免不了被狂躁的夫妻俩伤害。 他们的手和指甲在男人的脸上抓住了深深的血痕;他们张开嘴巴试图咬开男人的喉咙,只是被厚重的雨衣不了所阻挡——夫妻俩一左一右,两颗脑袋拼命地摇晃着,试图将雨衣的布料撕扯下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但即便如此,男人依旧不动声色,静静地、双臂有力地拥抱着他们,岿然不动如山。 这个过程持续了数十秒钟,接着,舅舅和舅妈的动作以肉眼可见的趋势,从狂暴到安静,赤红色的双瞳渐渐失去了原本的凶残,而是变得茫然,仿佛听到了安眠曲的襁褓中的婴孩那般,渐渐闭上了双眼。 “他、他们……” 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季春藻不禁感到吃惊。 “您的亲人没事,他们目前只是太累了,暂时昏迷过去罢了。” 对身材高大的男人来说,季春藻的舅舅和舅妈就像大号的玩具。他动作轻柔地将夫妻俩放在一边。 “过几个小时就会苏醒过来。” “这样啊……” 季春藻没有完全放心下来,但听对方这样说,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抬起头,紧盯着对方的眼睛。 这个人……毫无疑问是知情者。他的举动、他的说话方式,都在证明这一点。 “他们是被这座小镇影响到了。” 男人的口吻依旧沉稳、不动声色,而且并没有任何要隐瞒的意思。 迎接着季春藻的注视,男人抬起右手,放在左胸口的心脏处,朝她微微一鞠躬,像是在向上位者表达恭敬。 “离风暴的中心越近,受到的影响就更严重,他们的精神构造受到被扭曲、变得异质化。” 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小姑娘的脑袋更加发晕了。 季春藻扶着额头,忍不住抬手。 “等等!我,我根本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外星生物做的吗?” “马特廖仕卡……以他们的力量不足以做到这种事情。但吸引他们来到这里的‘那个东西’却做得到。” “什么东西?” “神柱。” “神……柱?” 季春藻觉得自己一定在哪里听到过这个词语,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它现在就在您的体内,小姐。” 男人的声音低沉严峻。 “我为此而来,也将会有众多的人为它齐聚在这座小镇上,苏醒的时刻已至。”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先知与司祭 “你到底是谁?” 季春藻暂时还不懂对方的企图,但她有更在意的事情——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她询问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的名字: “名字吗……我早已经忘却了,不重要的东西纵使难以在大脑上留下烙印,被岁月的风吹走是应有之理。” 男人微微垂下了头颅,声音依旧低沉肃穆。 “但命名方式决定了一个人的存在形式。若是不介意的话,便用职业来称呼我吧,我是‘司祭’。” “司……祭。” 少女咀嚼着这个称呼,心中浮现的谜团一点儿都没有减少。 男人再一次有了动作,他俯下身将昏迷的夫妻俩抱了起来,随后朝着道路尽头的“家”走去。 “我把二位送回去吧。” “……好,麻烦了。” “不麻烦。我正好有话要对您说。” 司祭步履平稳,轻声开口: “说起来,小姐,您还记得自己父母的事情吗?” “……” 这家伙还真是神秘,季春藻心想,连问出来的问题都很出人意料。 为什么要问父母的事情呢?难道说是以前认识的人?可是就算这样,她也给不出任何答案…… “他们失踪了。” 小姑娘干巴巴地回答道。 “在世人眼中是如此。但准确地说,他们是被接走了,去了另一个世界。” 季春藻下意识停住跟随的脚步,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知道?你知道我父母的事情?” “我知道,因为我们曾是同一类人……” “等、等一下!让我冷静一下再说!” 季春藻按住自己的额头,深吸了一口气。 她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副性格,完全是因为那天晚上的遭遇:小时候的某日,她的父母开车带自己上山游玩;结果到了晚上,一架飞碟出现在了天上,将春藻的父母带走,只留下小女孩一个人…… 因为这一幕给女孩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不在梦中的其余事情,都变得不再重要。 童年的记忆越是模糊,有关于那个夜晚的印象就越鲜明,到今天为止,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轻而易举地回想起那个惊人的夜晚: 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圆盘状飞行器,浸没于夜色之中的漆黑森林,飞船下方释放出淡蓝色的力场,照亮了树冠处横生的茂密枝叶,一辆汽车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大手掌抓起,朝着夜空飘去。 而她,一个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小姑娘,孤零零坐在草甸上,望着黑夜中的奇景,凄凉地呼唤着自己的父母—— 这宛如梦中的景象,任意处的细节轮廓皆清晰可见,连树枝在风中轻轻摇晃、和迎面拂来的清冷夜风,都令她感到身临其境…… 她知道这一切与传说中的UFO导致人失踪的很相似,才会执着于寻找外星人,哪怕不被周围人的理解、被当作怪人。 想要找到父母失踪的秘密,就必须深入到未知之中。 但听司祭的口吻,这个人好像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全部的秘密! 一直以来苦苦追寻的真相,马上就能知道谜底……可季春藻自己却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令她感到措手不及。 司祭像是能看懂她的心情,他站住脚步,望向少女,静静等待着她开口询问。 “是……外星球吗?我的爸爸妈妈……他们是去了外星吗?” 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季春藻咽了口唾沫,这些话还是很艰难。 说话的时候,她能听到耳边传来漂浮在话语之上的噪音。那是激烈嘈杂的心跳声。 “不,我说了,是‘另一个世界’,和‘另一颗星球’是两码事。” 司祭伸手指了指上空。 “准确来说,我们将其称为‘天门’。UFO,就是前往天门的载具。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登上它,通过天门踏入新世界。” “……” 还是一句话都听不懂,但这不重要。她瞪着对方,问出最关心的话题。 “我只想知道,他们……我的爸爸妈妈,他们还能回来吗?” 司祭严肃的神情第一次变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古怪僵硬的笑容。 “您的父母,敬爱的人,他们已经前往位于进化之树上更高级的世界,又何必追求让他们重新回到这颗平庸的星球呢?” “伱,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他们能不能回来!” “去往‘天门’另一边的人,还没有再次归来的记录。” 司祭沉声回答。 “但是,小姐,您和其他人不一样。通往天门的钥匙,就在你手中,你掌握着足以让人类朝着进化之树更高层次攀登的力量,而是否要使用它,则取决于你自己。一旦门被反复推开,想要送入谁、接引谁,都在您一念之间。”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天门是什么?秘密是什么?钥匙又是什么?!” “天门的秘密,就在神柱之中,在你的身体里。” ……又回来了。 季春藻感到头疼,觉得和这种人交流沟通真是很难,她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我们来谈谈吧。”司祭说,“和我一起走,兄弟姊妹们都在等待着你的到来。” “走?去哪里?” “我们的基地。” 季春藻沉默片刻后,放下了手。 等她再度抬起头的时候,望向司祭的眼神已经变得冷淡。 尽管对方救了自己,但实在是太可疑了。他说的话不仅是让自己听不懂,更是隐藏着某种让她不得不警惕起来的意图。 “又是这种话……你们只是想掳走我吧?” “小姐,您的地位崇高无比,没有人能强迫您的意志。” 司祭回答道。 “但请相信,跟我们走,是最好的未来。对我和兄弟姊妹们来说是如此,对您来说是如此,对于全人类来说亦是如此。” 男人露出追忆的表情。 “在十年前,曾经有个自称‘先知’的女人找到我,说明了您的存在,认为您是这个世界的希望,让众人等待您的到来。一开始并没有多少人相信她的话,但伴随着先知说过的话全都应验,跟随她的队伍越来越庞大,我等终究还是积累起了足以前往天门的资源和力量,再然后……当先知死去之后,由我接替了她的位置。” 先知…… 季春藻恍然。 她总算还是想起了一件事。 这不就是秘密基地的日记本里出现的那个女人吗? 是她召集起了异星冒险的队伍,引导着第一批人登上了阿尔法星,并从宫殿遗迹中拿到素体原型回归地球,可以说这就是他们冒险的开端。 位于秘密基地通往阿尔法星的传送装置,他们分别得到的三种外星超能力,和燕景行的素体——他们身上的这些秘密,全都与那个叫先知的女人脱不开干系…… 原来这两人是一伙的! 现在看来,甚至连季春藻父母的失踪之谜都和他们有着紧密联系。虽然她还是一头雾水,但能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已经超乎自己的想象—— “你们到底是谁?” 季春藻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我们是谁?我们是您的仆人,我们在外界自称‘高智主义者’,我们渴望着人类更进一步的进化。被遴选出来具备高等智慧的候选者,将在您的带领下重登天门。” 这时,季春藻听到了一声凄厉的鸣响。 就像喷气式飞机从脑袋上方极近的距离飞过,那声音尖锐刺耳。 她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同时抬起头,看到四条白线自远方疾驰而来,背后拖拽起雾般的烟尘,在天空留下痕迹,伴随着声音由远及近。 随即,四个人影自空中落了下来,他们降落在地上,烟尘弥漫中看起来都有两米以上的身高。 但很快,他们身上的甲胄便迅速收拢,露出里面人的样貌:两男两女,看样子都很年轻。 虽然这群人的样貌并不相似,然而乍一看却给人一种他们是“兄弟姐妹”的感觉,究其原因,恐怕是由于他们身上的装扮: 这四个人都穿着宽松的白袍,像是从实验室里跑出来的,袍子上印刷着鲜红的数字,那应该是他们的代号,分别是“7”,“9”,“15”,“16”。 这几人的头发很留得短,领头的是7号黑发寸头的男子,身材高大强壮,年龄在二十岁左右; 9号女生的发色则是一种奇异的淡蓝色——介于纯水的蓝和雪花的白之间。她的年龄比7号更小,约莫是高中生(十八岁)的年纪; 15号和16号则是一对孪生的金发兄妹,瘦弱矮小,十二三岁——比季春藻还要小。 降落到地面并解除素体着装后,四人默不作声地来到司祭背后,行动整齐划一,年纪虽小,却已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7号作为代表,一手握拳放在胸前行礼,沉声说道: “司祭,我们到了。” 中年男子微微颔首。 “被选中的战士们啊,最关键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9号的目光落在季春藻身上,她的声音如同雪山上的冰莲,叮铃悦耳,却不带任何感情。 “这位就是……” “是她,我们苦苦追寻的人,神柱的化身。” 在得到认可后,四个人全都毫不犹豫,动作干脆利落地朝着季春藻半跪下,头颅低垂,态度无比恭敬。 这唐突的动作,卷发姑娘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一步。 “我的救主,您胜过这世上千千万万人、千千万万物,一切的恩德皆是您所赐,我等将永远追随您的脚步。” 季春藻努力让自己故意不去理睬这群人的话。她只是回忆着刚才这群人降落时的场景。 “素体……” 他们都是着装者,而且不止一个。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会让你离开 这时,司祭突然抬头望着另一个方向。 “有人来了。不止是人,还有兽。” 他身后的四位身穿白袍的战士跟着从地上站起,露出警惕戒备的神色,围绕在司祭身边。 ……不,准确地说是围绕在她身边。 季春藻发现这几个人的动作都是以自己为中心,仿佛是要守护她,将她拱卫在中央,令人不知所措。 “被察觉到了?” 7号沉声问道。 “对方是谁?有几个人?是‘战士’吗?还是‘国王’?” 15号——年龄最小的那对兄妹中的哥哥举起双手,拿双手食指戳着太阳穴,双眸紧闭,皱起的眉毛蠕动着,仿佛陷入到一种令人痛苦的思索中。 9号用机器人般冷淡且缺乏起伏的口吻说道: “司祭。” “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我来的时候有阅读过相关情报,救主大人有两位同伴,一位是拥有素体原型的战士,一位是神秘的国王。会不会是他们来了?” “来了就来罢,无论是谁,我们只需等待。” 司祭仍是微笑。 几个人一起站在路口,安静地望着路那头的来客——包括季春藻,她现在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暗自期待来的是不是自己的朋友。 远处传来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随后静止。有人下了车,朝着他们的方向快速靠近。 不一会儿,那个女孩的样貌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年纪不大、身材娇小,留着清爽的中长黑长直发,不过初中小女生的年纪,衣着打扮却意外有种成熟的感觉,像个小大人。 “玉芝!你来了!” 季春藻的双眼一亮,连忙推开身边挤挤挨挨的几个人,朝着对方跑去。 白袍人们没有阻碍,反而是在注意到她的动作后立刻闪身让开,微微低下了头。 他们的态度相当恭敬,看起来是发自真心实意地崇拜着季春藻,即便她离开也只是默默注视着少女的背影,出声询问的人都没有,仿佛连开口交流都是一种亵渎。 卷发姑娘跑到大小姐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双手,神情激动得就像归巢的雏鸟。 “你终于来了啊,我等你好久了!” “我接到伱的电话就第一时间赶过来了啊……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好像没发生什么紧急的坏事?” “坏事是有,但已经被解决了。问题是后来……” 谢大小姐甩了甩手,结果发现自己没能甩开。她有点无语,眼神落在那几个白袍人和身材高大的黑衣司祭身上,观察了一会儿后又重新挪回到季春藻的脸上。 “他们是什么人?来做什么的?” “我,我也不知道……” “他们没有说话,看来是打算等我们打完招呼。” 谢玉芝提醒道。 “那你就和我说说看吧,这群人和你讲了哪些话。” 季春藻点点头,将她回家后发生的一切全都说明了一遍。包括发现舅舅和舅妈的异常,当他们追出来后是自称司祭的男人救下了她,随后又出现了四个拥有素体的着装者战士。 而在这些话中,谢大小姐首先注意到的关键词是…… “神柱。” 她抚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摆出熟悉的思考神情。 “对了!我觉得很奇怪,从刚才开始,他们一直在说什么……什么神柱的事情,还说我体内有这个东西。” 季春藻苦恼地抓了抓垂落在肩膀上卷卷的发梢。 “我总觉得在哪里有听说过这个词语。应该说,是我们一起听说过。玉芝,你还记得吗?” “原来如此。” 谢大小姐点点头。 “我的确有印象。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这的确是个……很关键的问题。” 见好友表情严肃,季春藻的心突地往下坠,只能呆呆地看着对方。 “……什么时候?在哪里?” “在遗迹里。还记得吗?壁画上显示的内容,记录着阿尔法文明的过去,以及‘战士’、‘国王’和‘祭祀’的力量来源。” “我……” 被谢玉芝一提醒,小姑娘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出模糊的碎片轮廓。 对了,我的确有印象,季春藻想起了那幅初次在迷宫看到的壁画—— 它描绘的是一整片森林中三个相貌各异、打扮迥异的异星人;无数参天巨木围绕着他们,而在他们中间,则是一个通天贯地、长满眼睛的肉柱; 接下来,他们从肉柱身上挖出了三样东西,其中两个人手中分别握着一只眼睛,而剩下那个人手里则提着一串荆棘般的长条骨头——很可能是脊椎骨。 那便是“战士”、“国王”、“祭祀”三重力量的起源。 在壁画的最后,肉柱崩塌了,取而代之是的无穷无尽的闪电遍布天空,和山崩地裂一起组成末日般的景象…… 但是,季春藻虽然想起了“神柱”的来历,对于司祭等人的话却更加搞不懂了。 “神柱在自己体内”?这句话究竟是何意? “我也不明白。” 当季春藻直白地表达疑惑后,谢大小姐同样摇头。 “不如去问本人吧。” 说着,她干脆牵上季春藻的手,走到静静等候二人对完话的司祭面前。 “告诉我,你们的意图是什么?” 黑衣男人垂下眉眼,面庞上凝固的皱纹像是青石岩间的缝隙。 “我希望救主大人能与我们一起,拯救世界。” “就是要带她离开这里的意思,对吗?” 谢玉芝没有废话,干脆利落,直入正题。 “是的。” “我和她是朋友,我们不打算分开。” “那就一起走吧,我等自然欢迎。” “哼。” 谢大小姐露出有些冷淡的笑,又好像有点得意。 “别搞错了,我的意思是,春藻不是属于你们的‘救主’,而是我的朋友。她只可能听自己朋友的话,而不是你们。” “我们是救主大人的仆人,救主的交友关系自然容不得我等质疑。” “嚯……态度倒是挺好的。”谢玉芝点了点头,“你们说春藻体内有神柱,那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如果各位想了解,还请跟我们一起来。此事涉及到高智会内部机密,是极为重要的研究成果,恕我不能在这种地方详细说明。” 对方的态度依然表现得很谦逊。 “我不管这个。”她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虽然很想搞清楚这个问题的真相,但眼下算是在谈判,不能被注意到这一点,“所以说到底,你们还是打算利用她?” “……我想,这不是利用,而是携手共进。我们已经为救主大人的到来做好准备,只需一句话,我们积累下来的资源和人力都能因此被调动起来。” 接下来,对方似乎开始打算说明加入他们能得到的“好处”了—— 这就像是企业公司招聘职工时会说的好话,只不过听这群人的意思,他们招的是自家老板。 但是…… 谢玉芝瞥了一眼季春藻,看到卷发女孩将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一双黑溜溜的眼眸一眨不眨安静地注视着无人的地方,看表情完全没有听进去。 虽然这个过程中春藻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可谢玉芝还是能看出她抗拒的意思。 无论对方说得天花乱坠,对于像春藻这样的人而言,不感兴趣的东西就是不感兴趣。 季春藻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当她觉得眼下的生活已经很幸福的时候,就不会希望生活改变。 更何况,还有一个真正能决定她态度的人不在场—— 谢玉芝再度开口: “那么,要是春藻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和你们走呢?” 司祭陷入沉默。 过了半响,他脸上的皱纹看起来更加沉凝和密布。 “那的确是拯救世界的力量。但对于一个普通的未成年少女而言,又是极重的负担,我担心救主大人无法承受。虽然我们耗费大量的时间资源证明了宿主与神柱的共存是可能的……” 谢玉芝打断了他的话头。 “请坦率告诉我答案。告诉我,如果她不愿意走,你们会怎么做?” 又是一阵更漫长的沉默。 司祭安静地看着他们,他好像已经看到了这次谈话的结局,眼神里透着几分悲哀。 “我们……如果危机早一步到来,我们将不得不采取驱动。在来之前,我们已被允许使用强制带离的手段,还请谅解。” “呵呵。‘允许’?被谁‘允许’?难道问过当事人意见了?” 谢大小姐又一次笑了起来。 “暴力,强迫,反抗,果然这才是你们这种人能听得懂的说话方式。” “欸——这就打算翻脸吗?” 直到这个时候,季春藻才算是紧张兮兮地开了口。 “你还没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在谢玉芝和他们交涉的过程中,季春藻一直没有说话—— 理由很简单,因为她已经准备在呼唤捕食大王了。 谢玉芝对季春藻很熟悉,也不止一次看到她如何召唤出那头自虚空中出现的巨怪,所以有意主动担当谈话代表转移注意力。 “还差一点。” “那足够了。” 谢玉芝回答道。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因为他已经来了。” 季春藻眨巴了一下大眼睛,黝黑瞳孔反射的光逐渐明亮起来。 “景行,你在吗?” 她提高音量,朝着周围大喊了一句。 “我在。我一直在旁听你们说话呢。” 她们背后传来少年的回答。在众人的注视下,燕景行从旁边的屋顶上跳了下来,双手插着裤兜脚步不紧不慢地走到伙伴们身边。 “春藻要是自己想走也就罢了,别人要是强迫她做什么,我是不会放过的。”他说。 “我、我又不打算离开!” 季春藻一听这话,忍不住嘟起了嘴。 “好好好,我知道。” 燕景行笑了起来,伸出手去亲昵地抓了抓她身后垂落的发梢。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压倒性的胜利 “司祭,要动手吗?” 9号冷冰冰地说。 她对季春藻的态度虽然和其他同伴一样毕恭毕敬,但感情上的表现却是最冷淡的。 “不,不能动手。” 司祭说。 “我们不应该对救主大人……” “你们动手吧!” 季春藻瞪视着他们。 “反正到最后还是会变成这样,不如早点来!如果真的不想打,那就放弃!从我的眼前立刻离开!” 司祭的面庞愈发悲苦,仿佛凝固的石岗岩。 他沉默地凝视着,经过一阵漫长的停顿,男人缓缓举起手。 “不要……伤害到救主大人和她的伙伴。” 话音未落,7号、9号两人同时变身着装。一方是身高迅速跳到了两米以上,体格敦厚,宛如放大数十倍的甲虫,暗黄色的表壳厚重像龟裂的石头;而另一方则飘在空中,体格瘦削,在阳光下散发着淡蓝色的晶莹光泽,从后腰处还有一对透明的翅膀朝两侧延伸,轻盈地扑扇着,就像神话传说中的精灵。 而15号和16号——金发兄妹变身后的样子,则是一对彼此双手紧握一起的素体,二者的头部都有着类似于花冠的缔结组织,藤蔓般的次级结构自“花冠”处蔓延至肩膀,纠结缠绕形成网格,并在此基础上再度生长…… 最终形成的是位于二者脑袋上方,表面纹路繁复的花苞状结构,比人的头颅更大,如同有生命的心脏般鼓动着,看起来十分诡异;兄妹俩的素体在花苞下方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像是一朵盛开花卉的下半部分——根茎的位置,简直已经融合成了一个人。 兄妹俩没有离开,而是守候在司祭身边,看样子是不擅长行动的类型。 燕景行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还是他第一次……不对,是第二次看到除“原型”之外的素体。 但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在看到秋绮梦的“救世主”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本能地意识到了同类的到来,二者虽然样貌不同,但的确还能看出是同一种族的生命体,如兄弟姊妹般对峙的纯白色巨人。 可是明明眼前这些人同样是着装者,但在变身展现出素体的样貌后,带给他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怎么感觉长得都……花里胡哨的呢?” 燕景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他也搞不懂哪里不同,只是一种本能在作祟,所以也只能从外表上找理由了。 “能赢吗?” 谢玉芝在旁边轻声问道。 “对面有四……三个人,人数上占据优势,而且彼此间应该存在互相配合。” 虽然是疑问句,可她的语气里却没有太多担忧,话锋一转道: “当然,我觉得你肯定会赢就是了。” “呃,还没开打,所以很难说。” 燕景行自己倒是没那么大自信,他抬脚不自觉地原地跳了两下,小声对自己说: “来吧。” 白色的甲胄迅速包裹住了他的神情和面庞,身体拔高,展现出线条优美的巨人样貌。 “砰!” 伴随着地面上绽放的裂纹,他的身影已消失在原地。 * 兄妹俩头顶的花苞每一次鼓动,都在酝酿着滚烫的热量,在战斗开始的那一刻,花苞顶端对准前方,喷洒出火红色的高压液体柱。 飞溅的液体滴落在地面上后留下焦灼的漆黑痕迹,周围被加热的空气迅速冷却凝结,白雾蔓延。 温度甚至超过火山岩浆的液柱划过半空命中无人的房屋,让其迅速燃烧起来,如同火炬。 ……但是,太慢了。 轮到变身后的燕景行将两位朋友带到几百米外的地方再跑回来,他们尚未来得及发出下下一轮进攻。 “咚!” 7号站在路中央,从姿势看是试图发起冲锋,只是因为失去了目标而陷入茫然,直到燕景行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时,才勉强反应过来。 “高速”与“低速”——二者的相对速度差在五倍以上,就像是发生在两个世界的战斗,完全是压倒性的。 实际上7号的速度并不慢,冲锋时的最高速度可达到500公里每小时以上,配合他坚固庞大的身躯,就像一辆横冲直撞的战车般不可阻挡,但他的对手却是无法用常理来衡量的怪物。 7号双臂交叉,凝结出土黄色的晶状壳阻挡在身前,白色巨人砸落的拳头在其上荡起圈圈涟漪;7号的身体身不由己地往后倒退了数十米,脚步在地面上拖拽出两道深深的痕迹。 9号是唯一能跟上原型速度的,背后翅膀在无声颤动的瞬间能为她提供巨大的加速度,配合苗条的体型,能如流水般在突破音障后行动;而这对翅膀亦能作为武器来挥动,在保持超音速的行动状态下,宛如两柄削铁如泥的鞭刃,没有任何一种作战装备或结构物能挡下它。 但原型是超越常理的。 面对9号的进攻,燕景行起初还下意识会用手臂去挡住鞭打,但很快发现只能留下浅浅的伤痕,对于拥有超强自恢复能力的素体来说,十分之一个呼吸的时间内便会恢复如初。 于是,他干脆放弃了防御的打算,因为对方根本不具备伤害到自己的能力,就像用挥舞的牙签去对付一头全副武装的巨人。 …… 9号陷入绝望。 这……完全不破防也太离谱了,以她的素体出力,即便是一整幢钢筋混泥土大楼,都能被她拦腰横斩, 是对方进化率太高的缘故吗?可根据高智主义者内部的情报,对方应该是最近一年里才成为着装者,单论所经理的战斗次数,和他们这些已经无数次次投放到战场上的实验体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所以,这仅仅是原型与其他素体之间,天生就存在着“质”上的差距? 看到白色巨人猩红色的瞳孔平静地望向她时,9号不可避免地感到战栗。 “轮到我了。” 那个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如同死神般无情的声音,象征着无可抵挡的厄运降临在他们身上 她真的是这样想的,以至于竟然开始怀疑是大脑自己在生产出种种幻觉。 因为……光是对方能强行入侵自己的心灵、在自己的心底深处对她说话这件事,就让她感到难以理解。 身上的素体甲胄无法带给她一点安全感。 “咚!” 9号眼中的时间是缓慢的。 她身上素体的培育基础是以“速度”特化为特征设计出来的生命蓝图,阿尔法文明的活体机械技术结合地球上的蜻蜓的仿生学构造,最高速度可达两倍音速。 但即便如此,她的观察力仍只能算勉强跟上他的动作。 她看到白色巨人举起手臂,呼唤出螺旋之枪,7号引以为豪的金属结晶防护罩被轻松洞穿,脆弱得像是一张纸;7号的腹部被迅速开出一个大洞,无力地跪倒在地,鲜血和内脏顺着可怖的创口涌了出来。对方似乎没有要特意取走他们性命的意思,所以拔出了枪尖; 她看到巨人的嘴部突然张开,从中释放出的巨大冲击波横扫方圆数十米,席卷风暴将兄妹俩和司祭一起吹上了天空; 巨人顺手抓住了那个位于花冠之上的“花苞”,将其狠狠扯了下来,岩浆般的灼热液体四处喷射,仿佛燃烧的血液; 接下来,她看到白色巨人抬起头,猩红色的瞳孔对准自己。 “等……!” 一阵无端的冲动,让9号想要开口说话。 而实际上,直到这一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和她的伙伴们,从一出生到现在,始终只有一个数字伴随着他们,其他什么都没有。 没有名字,没有父母,自小在实验室中长大。 在他们的基因中、在他们受过的教育中,从来没有留下过“求饶”这两个字的痕迹。 所以,尽管9号在求生欲的趋势下试图说话,但素体包裹下的嘴唇却只是茫然地颤抖着。 而在那之前,最后一刻已经来临。 9号失去反抗的勇气,背后翅膀颓然坠落。 “唔……!” 白色巨人一脚踹在了她的腹部,伴随着难以忍受的剧痛——甲胄的防御性能第一次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她像个普通人那样跪倒下去。 可还没等她跪倒在地,就又被巨人拎着脑袋提了起来。 死神的眼眸冷冷俯瞰着她。 那个声音再一次在她心中响起。 “你们……” “没有使出全力吗?” * “看来不是。” 白色巨人抬起手,用一根手指弹碎了9号的面具,露出一张脆弱、苍白、而又美丽的脸。 淡蓝色的长发被汗水浸透,蜷曲着垂落在肩膀上。女孩那双澄澈透明的瞳孔盯着他,胸膛激烈地起伏和呼吸着,有种奇妙的易碎感。 他看着她的眼睛,从中见到了畏惧与惶恐,而更多的是不知所措的茫然。 燕景行叹了口气。 巨人放下了抓在手里的素体,动作稍微轻柔了一点。 不远处,被风暴卷起的黑衣司祭撞在树上后慢慢滑落,落到地上的他没有犹豫,在恢复行动能力后立刻跌跌撞撞地跑向坠落在地上的兄妹俩。 “没事吗?!还活着吗?还活着,太好了……” 落泪的司祭抓住了金发孩子们的手,又望向另一侧的7号,看着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将腹部流出来的内脏胡乱塞回去。 如此粗暴的做法,对一个战士来说竟也生效,他的伤口渐渐不再流血,但整个人又无力地倒回地上,看样子是不可能再战斗了。 “伱还活着。” 燕景行结束变身,走到司祭面前,发现他是受伤最浅的一个。 身体结构和普通人不一样吗?燕景行心想,直到动手的那一刻,他才想起对方中还有一个并非着装者的普通人,还以为对方死定了。 他虽然留了手,没有要斩尽杀绝的意思,但原型的力量还是超乎想象,似乎比之前再一次得到了扩张。与秋绮梦一战过后,这份力量的增长就再没有停下来过…… “别担心,我虽然不是战士,但不止一次做过调整手术,体内植入了强化器官,不容易死。” 司祭留着泪回答,尽管手下人被轻易而举地打到了,男人对燕景行的态度依然温和。 “‘强化器官’……还能做到这种事啊。” “是我们研究‘活体机械’的副产品,没什么大不了。” 燕景行一时无言。 这人直到现在都没有表露出任何敌意的态度,只是对季春藻的事情非常执着。所以,他觉得这样处理就够了。 “你们该走了吧?” “是的,该走了。我们完不成夙愿……是因为能力的不足,我们不会责怪任何人。” 司祭喃喃着,深陷的眼眶再一次溢出泪水。 “只是,我不禁为救主的未来感到忧虑。即便有您这样强大的战士守护在她身边……” “你给我说清楚。”燕景行忍不住皱眉,“再说了,有什么理由是一定要让她离开我们?” “因为危机就来自于救主自身,她会把周围的一切都卷入灾难之中。”男人回答道,“要是你和那位女孩在救主引发的灾祸中受伤,救主大人本人肯定很难原谅自己。” “而我们不一样。” 黑衣司祭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沾满泪水的脸庞露出微笑,那是一种为自身事业而感到自豪、笃信着毕生事业,洋溢着信仰光辉的神情。 “我们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等到渡过这场灾难,救主大人再一次回到朋友们的身边。她不必为这个世界牺牲身为人类的快乐,这就是我等的最大心愿……” 燕景行还没来得及再一次开口询问,他突然听见了一声惊叫——那是谢玉芝的声音。 大小姐难得会发出这种惊慌的呼喊,害得燕景行的情绪即刻紧张起来。 “发生什么了?!” 他望向几百米外,看到谢玉芝正跪坐在地上,将卷发女孩紧紧拥在怀中,神态焦虑地俯瞰着怀中的她,同时呼唤着她的名字。 “春藻她……突然晕倒了!” “命定的时刻终于还是到来了。” 他听见身旁的男人这样说道。司祭将一只手按在胸口,脑袋低垂下去,如同在祈祷。 “你赢了,少年,你轻而易举地赢下了战斗。但这并不意味着结束,反而象征着开始,因为要做出决断的那个人已经变成了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睡美人 数日后。 “米樱小姐,你有听说过‘高智主义者’吗?” 燕景行站在医院诊号楼门口,眉头紧锁,对着话筒对面的女人发出询问。他望着玻璃窗外的如茵绿草,零零散散的人们在草甸上悠闲散步,一派宁静祥和的好风光。 阳光灿烂、天色明媚,然而正在打电话的他,心情却像是被沉重似铅的乌云笼罩。 “嗯,听说过。上世纪末跟随着末日预言一起在全球各地如雨后春笋般纷纷诞生的一类新兴宗教组织,往往打着‘科学宗教’的名头,高智主义者便是其中之一。” 米樱小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温和,她似乎能听出燕景行语气中蕴藏的焦虑,于是腔调比平常更加放缓、有力,用确信无疑的口吻解答问题,似要抚慰他的不安。 “但和一般宗教组织的小打小闹不同,他们中有人触及到了阿尔法文明的遗迹知识,是掌握了一定实绩和关键性资料的组织,所以委员会的确一直有在关注他们。” “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他们起码不是普通的骗子。那么,来到这座小镇上一定有自己理由?” “‘来到这座小镇’……怎么,你遇到他们了?” “是的。” 燕景行没有犹豫,把三天前发生的事情向米樱小姐做了说明。 当然,有一部分内容他没有讲,比如所谓的“神柱”,所谓隐藏在季春藻体内的东西……隐瞒的原因,是他们暂时还不明白其中牵连的东西。 高智主义者自称是季春藻的崇拜者,将她称为“救主大人”,毫不吝惜性命地想要为她牺牲——即便如此,燕景行他们都无法加以信任;至于别的组织是否对此事知情、一旦知情又会如何看待春藻的存在,就更是未知数了。 “事情就是这样。现在那群自称高智主义者的人,领头叫作‘司祭’的男人,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住下了,说是只要需要帮忙,随时可以联系他们。” 末了,燕景行又说道。 “我不明白,米樱小姐,我能信任他们吗?” “信任……吗。” 电话对面传来了敲打键盘的利落声音,看来是在用电脑检索信息。半响后,米樱小姐才开口回答道。 “目前没有大规模犯罪的记录,看来一直有在遵循当地的法律。不过,他们的行动宗旨中倒是从不掩饰自己有着远大目标。” “算是好人?” “拥有强大力量依然能遵守社会规则,没有利用这份力量攫取利益,对于一群民间人士来说属实难得。你要说是‘好人’,从品格上的确能算得上是好人。” 米樱说。 “但在我这种性格别扭的人看来,越是这样的人才越危险,特别是当伱对他们的目标感到难以捉摸的时候。一旦他们有所行动,说不定会干出远比小打小闹的罪犯可怕一万倍的事情。” “真的?” “只是我喜欢怀疑别人。他们还什么都没做啊。” 燕景行没有回答。 没错,这才是问题所在。事到如今,司祭等人依然什么都没做,但不意味着接下来不会做什么;反过来说,只因为怀疑就要放弃眼下唯一的线索吗,这显然也不太理智。 “不能引为臂膀或是依靠,那就当做好用的工具来使用吧。只要小心别被伤了手,抛弃的时候就不会觉得心疼。” “我知道了。” * 燕景行最后看了一眼窗外,转身回到光线昏暗的走廊,朝着病房的方向走去。 这家医院能提供附近城镇最好的医疗条件,走廊上来往的人们都有意压低了声音和脚步声,环境氛围是静谧的,偶尔有车轮滚动的响声,像是来自很远的地方。 谢玉芝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正在神情专注地低头翻阅文件,听到脚步声靠近后抬起头,望向燕景行。 “怎么样?你和那个叫米樱的人算是熟人吧?” “我让她帮忙查了一下‘高智主义’过往在其他国家地区的活动,迄今为止他们没有留下任何犯罪记录。听她的口吻,我觉得在和阿尔法星有关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组织中,他们算是……‘遵纪守法’的类型。” “也就是说,不是无法无天的恐怖分子。”谢玉芝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是可以交流的对象。” “你那边呢?” “我已经和爸爸说过了。” 谢大小姐放下手里的材料,递了过来,同时有些疲倦地按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燕景行接过文件,发现是医院给出的报告。 各种具体的身体指标数据他看不懂,于是他的视线直接落到了最后的结论处。 “‘一切正常’吗……”燕景行喃喃。 “是啊,不管怎么检测,医院都检查不出情况,只能当做是情绪压力太大时的应激反应。你还记得当时的情况吧?春藻她上一秒还好好的,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当着我们的面昏过去了。” “嗯,我知道。” 其实这个结果算是意料之中。距离异变发生已经过去了三天时间,尽管燕景行内心的焦灼不减分毫,但现在的他总算是能强迫自己去冷静思考: 发生在季春藻身上的异常,很明显与“高智主义者”等人口中描述的事态有关,是与异星文明有关的超自然现象,以现代人类的医疗技术确实很难找到原因。 从好的方面考虑,起码目前春藻的身体完好无损,在生理层面没有出现衰弱的迹象,情况相对稳定,这是好消息;接下来,只要找出造成昏迷的源头,并将其解决即可。 不过在此之前,他和谢玉芝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直到我问了才知道,原来爸爸他从好几周前就开始转移这座镇上的重要资产了,现在只差人走。” “嗯,他是有远见的。” 燕景行抓抓自己的脸,然后说起了自己这边唯一挂念的亲人。 “我叔叔那边,应该已经听说要走的事情了吧?” “我拜托爸爸对燕叔叔做了说明。” “那就好,我的话不会信,谢老板的话总归是要听的。” 燕景行叹了口气。 “虽然感觉的有点对不起他,叔叔他基本上什么都不知道,连差点被袭击的时候都……” 他的语气渐渐低沉下来。话音刚落,就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一双纤巧的手掌包裹住他握紧的拳头。 “这是没办法的事。” 谢大小姐凝视着他,清亮的瞳孔像泉水般倒映着他的脸庞,声音柔和得像是春风中飘荡的柳絮。 谢玉芝是小小年纪会在同龄人当中觉得孤独的人;而只有在他和春藻面前,她更愿意将柔软和包容的一面展现。 “等事情尘埃落定后,再找个机会和燕叔叔说明情况吧,我这边会一起去。这种事我不想让谁代劳,所以就到时候一起去和大人们解释清楚就好了。” “……嗯。” 燕景行默默点头。 不论是真是假,他和谢玉芝已经确信,这座小镇上一定会发生大事。 代表东天开拓委员会的米樱,代表高智主义者的司祭,依靠吞噬人类潜伏在人群之中的马特廖仕卡……白月镇上已经聚集起了太多异常的外来者。 局面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他们既然有这份能力,自然不该让只是普通人的亲人们被卷进来。 “所以,要去见最后一面吗?” “……不用。而且这才不是最后一面呢,我们解决这边的事情,马上就能去见他们了,到时候还能再回来。” “啊,是我的错。” 谢玉芝微微一笑,于是两人都下定决心,在事态落下帷幕前不会再去见大人们。 沉默又持续片刻,燕景行抬起眼睛,又说道: “……春藻她……” “嗯,还没有醒。” “我去看看她。” 一边说着,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一起从椅子上起身,推开病房的门。 金灿灿的光亮宛如一条弯曲的河水,闪闪发光的亮带顺着窗台倾泻下来;房间的四壁皆是一尘不染的洁白,连同床铺和棉被都白到发亮。 躺在床上的少女,紧闭双眸昏迷不醒,漆黑发丝在床上披散开来,在白昼的光芒中熠熠生辉,又像漂浮在海面上的水草。 这一刻的季春藻,就像童话中的睡美人,只等待一个王子将她从沉睡中唤醒——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然而,燕景行唯一能做的却只有看着,只是沉默地看着,凝视着她的脸,想象着她再度醒来的样子,活泼的声音与双眼。 “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说。 “去找那个司祭吧,我们和他们合作。” “好。” …… 当他们再次看到司祭的时候,身穿黑衣的高大男人坐在门前的一张狭窄的小板凳上,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这帮人目前居住的地方是一座位于山上的木屋,距离镇中心大约骑自行车二十分钟的路程。 他看到那群被司祭用代号来称呼的未成年人们正在屋前忙碌,身上仍穿着白袍,有的劈柴有的挑水,动作娴熟配合默契,看上去似乎很熟悉山上的生活,就像一群隐居者。 司祭坐在板凳上,正用手剥着蚕豆,面前的碗里传来“乒哩乓啷”的响动,一见到他们出现,嘴角便不自觉上扬。 “你们来了,欢迎。” 他站起身,态度热忱地张开双臂。 “嗯。” 白袍孩子们全都停下了手边的动作,朝着司祭靠拢,似乎是打算欢迎他们,只是脸上都缺乏表情。 7号,那个年纪最大的男生一脸严肃,金发的瘦弱孩子——那对兄妹俩则是紧张兮兮地抱在一起,有些害怕地看着他们,特别是燕景行。 唯有9号,那个蓝色头发、面无表情的女孩子,朝着燕景行轻轻点头。 谢玉芝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还抓得很紧。 燕景行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感到摸不着头脑,可是从少女神情淡淡的侧脸上,他读不出任何情绪。 “寒暄就免了,来说正事吧。” 谢大小姐微微扬起下巴,主动开口。她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 “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把春藻唤醒?”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合作 “救主大人她现在还好吗?” “昏迷不醒,至今已经三天了。根据医院的检查,身体倒是没有大碍。” “是吗……” 司祭微微点头。 “那说明情况还没有到最严重的地步。” 谢玉芝闻言,眉头顿时蹙起。 “这话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她目前的状况还有可能恶化吗?” 司祭沉默地注视着他们,过了一段时间才开口回答,男人目光中蕴含的情绪令人不安。 “是的,根据我们的计算,神柱的力量一旦进入觉醒过程,就会对宿主造成严重的负面影响,且影响会不断加剧,首先是精神层面,宿主的意识会被拖拽入另一个空间中,然后来自异界的影响会逐渐蔓延到肉体……” 司祭说到一半,又转了话锋。 “当然,这只是推测,这一结果未必准确,仅做参考。我们还是要以当下的情况为准,请不用……太过担心。” 只是相比起前半截的沉重,后半段的“安慰”相比之下显得苍白无力。 燕景行和谢玉芝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神中的深深忧虑,但在他的心沉到底部之前,大小姐率先开口了: “我们来就是为了救她,反正都是要面对和解决的问题,无论情况严重到哪种程度,我们都有相应的心理准备。” 不安的阴翳只在她的身上浮现了那么一小会儿功夫,谢玉芝很快恢复冷静,还有余力反过来劝慰他。 燕景行一直都很羡慕、也很尊敬谢大小姐身上这种无论何时都毫不动摇的坚强特质,他有时候忍不住会想: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面对重要的人昏迷不醒的窘境,这时候肯定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般不知所措。 “好。” 司祭很欣赏似地点点头。 “那我就直说了,目前让救主大人陷入昏迷的力量,正是神柱的作祟;通往它的源头大门的钥匙,从救主大人小时候父母失踪的那一刻起,便寄宿在了她体内。而现在,改变人类一切历史的时刻已至,从门那头的力量开始渗透到这边的世界来,第一个受到影响的正是救主大人本人……” 燕景行咀嚼着他的话语,努力消化其中的信息量。随后他沉声说道: “所以,只要把那根所谓的‘神柱’打倒就行了吗?如果神柱不在,春藻她是不是就能恢复原状?它究竟在哪里?” “嗯……” 司祭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他抚摸着自己的下巴。 “想要毁灭神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迄今为止,两个世界的历史中都未曾记录如何用人力让其崩塌的方法。神柱会随着文明的兴衰而从有到无,直至消失在记录中……但是每到一个新的时代,它又会再度出现,给予被选中之人以力量。” 燕景行一边听他讲述有关‘神柱’的故事,一边又听到谢玉芝在旁边小声说道: “我们看见的那幅壁画,还记得吗?” ……没错。 燕景行回忆着当时在宫殿内看到的内容。 前几幅壁画都是说的一群人从神柱中得到了某样东西,并依靠它成为将军或是国王,成为某一文明中的大人物; 而在最后一幅壁画,神柱自我崩塌了,接踵而至的是仿佛世界都毁灭的狂乱景象,可以认为神柱是伴随着某个文明的衰败一起湮灭,宫殿中记录的就是这段上古历史——对于建造宫殿的阿尔法人而言,属于遥远过去的历史。 当然,从宫殿已经再无生活痕迹,临近坍圮荒废的模样来看,他们自己同样变成了历史。 总之,司祭的说法还是符合他们认识的。 “是……难道是某种‘轮回’吗?” 谢大小姐在沉思后得出的结论显然让司祭吃了一惊,他在愣了一会儿后又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也许……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神柱代表着生命的终极秘密,恐怕很难被毁灭,即使一时消失,仍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节点卷土重来。对它动手是没有意义的,更无法拯救当下的任何人。我们有更好的做法,那就是帮助救主大人掌握神柱的力量,这就是我们来的目的,以及最重要的一点——” 司祭一口气解释了一大通。 “目前神柱的本体应该尚在异界,还未降临到现实之中。” “异界……你是说外星球吧?” 燕景行说。 “这两者没有区别。”男人回答道,“都是对于人类而言太过遥远无法触及,隐藏着与文明生息相关的巨大秘密,却又只能触摸到只鳞片羽的另一个世界……” “这种称呼上的问题并不重要。说说看吧,你们究竟打算怎么做?” “我们现在急需见到救主大人,才能做下一步的打算。”司祭沉声回答,“帮助她从幻梦中清醒过来。” “我希望听到更具体的答案。” “仪式。通过某种仪式,我们能提醒救主大人当下的处境,但从外界是无法直接干涉她的意识的,所以涉及到是否能真正摆脱神柱的影响……这方面的关键,仍是她自身的意志力。” “等等,也就是说我们帮不了她?这,这算什么办法!” “您身为救主大人的朋友,守护她的战士,理应比我们更了解她的性格,您觉得她无法靠自己的力量清醒过来吗?救主大人有着纯洁的心与洋溢希望的意志,她一定能有所觉悟,拯救自己、拯救世上的所有人。” 燕景行被噎了一下。 “我当然相信她!但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我们……” “只有神柱的宿主才能与神柱的意志沟通,才有可能掌控‘神’的力量。而且在这一过程中,我们并非无事可做,我等要面临的困难恐怕不会比救主本人要面对的更轻易,我们的任务就是守护她,在她获得意志层面的胜利之前,保护好她的肉体。” 司祭说着,往身后招了招手,那几位身穿白袍的年轻人不约而同地开始整理起手边的物件,看样子是准备离开这里,动作一如既往的默契划一。 “在救主大人驯服自己的力量的同时,我们要迎接的是来自神柱本能的报复,它那原始、混沌的冲动,会唤醒真正的怪物,以及疾风骤雨般袭来的种种自然灾害,甚至可能会让它的本体提前降临。” “尽管我们提前做了准备,但能调动的力量依然有限,眼下二位看到的,这就是我等能执行本次任务的所有人手。是的,我知道,我们的积累太过匮乏和薄弱……” 燕景行不这样想。 事实上,以素体着装者们的力量,常规军队已不是他们的对手。 目前已出现的用于战争的热武器中,只有导弹才可能在破坏素体机体防御的同时追得上他们的速度;而想要如此微小又如此迅捷的目标,需要不计后果地大量使用才有可能覆盖;若是想要定点打击,则可能需要成熟的高超音速武器,这根本不是地球上的常规军事力量能做到的。 能与之成体系对抗的,可能只有同样利用异星的活体机械技术制造出来的战士,他们根本不是用来对抗人类的,而是用来战胜霸主的武器。 他们只是遇到了原型而已。 “但如果有你这位强大的战士在,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好了,我已经听够了。总之,我同意了。” 燕景行说。 “景行已经同意,那他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谢玉芝在旁边补充说明。 “但在合作正式开始前,我还有话要说,以免之后又要因为不必要的事情起冲突。” 她的语气突然冷淡下来。 “伱知道我们从最开始,就对你的态度不友善,是什么原因吗?” “……” “把一群和我们年龄相差无几的孩子,用代号来称呼,还给他们穿像是实验袍的衣服会给人不好的印象这种事,你应该能考虑到吧?” 燕景行没说话,只是一边听谢大小姐质疑,一边抱着胳膊在旁边观察他们的表情。 他和谢玉芝对于这群人的来历自然是有过考虑的,而且从他们的表现来看着实不容乐观,甚至让人怀疑他们是对未成年人做实验的凶恶团体。 找米樱小姐确认他们是不是犯罪组织正是出于这一理由。如果是没有底线的坏人,他们绝不可能合作。成年人可能学会妥协,学会与虎谋皮,但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黑与白仍是泾渭分明,并且他们有能力维护自己的原则。 “还有就是那个自称先知的女人。你说高智主义者和她有关,而我们见过某人写过的日记,日记中的先知可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不但组织起了一帮人去异世界送的,而且还利用蛊惑人心的力量来完成自己的野心,是个坏家伙。 “不,不对……” 其他孩子们看起来还很茫然,9号是唯一理解这些话涵义的人,她起身想要反驳,但被司祭抬手阻止。 “我明白了。” 司祭沉声回答道。 “二位的确误会了。他们……是一群可怜的孩子,曾经有过悲惨的境遇。就像你们猜测的那样,有过实验室里充当小白鼠的经历,是人体实验的受害者。我们救出了他们,但绝大部分人都无家可归。再加上——” 司祭指了指身边的孩子们。 “他们的兄弟姊妹们,有一大半都因为发育不良夭折,或是死在路上,能活下来的,在记录中已经称得上是‘成功的试验品’。所以直到最后,也只有他们能成为战士。” “至于先知……” 他叹了口气。 “我们并不清楚她的目的。这位大人与高智主义团体的建立关系匪浅,如果没有她,我们走不到这一步,但先知确实不是我们组织的人,而且已经失踪很久了。”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谢玉芝微微点头,她的脸上依旧缺乏表情变化,只是语气不再咄咄逼人。 “那就当是这样吧。” “太好了,感谢两位愿意理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一起走?” 司祭笑了,第一次如释重负地露出微笑,如凝固的岩石纹路般的皱纹舒展开来。 “一起。”燕景行说。 “一起。”身穿白袍的孩子们站在他们身边。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 惊变 “节约时间,直接飞过去吧。” 除去节约时间的考虑,他们——无论是燕景行和谢玉芝一方,还是高智主义者一方,现在都难以按捺内心的焦虑之情,这才是关键因素。 战士们同时变身,化身白色巨人的燕景行抱着谢玉芝跃上天空,7号抓着司祭跳上天空,9号与兄妹俩融合成的素体紧随其后。 四个素体朝着天空笔直射去,伴随着尖锐的呼啸声,被撕裂的空气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涟漪,水珠凝结的锥形云雾缓缓消散。 数秒钟后,飞在队伍最前端的原型稍微放缓了速度。 “……那是什么?” 燕景行的目力足以让他能清晰看到位于十几公里外的海面之上发生的事情。 在他目力所及的远方,波涛不惊的碧蓝大海上空,沉沉乌云缓缓聚拢,其中有凄厉的电光闪烁。 如果只是这样,那无非是天气变了,暴风雨即将来临,而夏日的天空本就善变,算不上问题…… ——但燕景行很清楚,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的目光猛地往回收,从辽阔的海面回到宁静的小镇之上,放纵素体的感知,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沿海的村落、原始森林包围的山脉、人迹未至的湖泊…… 他“看”到无数宛如雾气的黑色物质正在上升,被它侵蚀和吞没的地方,周围的景象全都如身处撒哈拉沙漠般虚幻和模糊,惊人的变故正在发生。 这种感觉是奇妙的,又令人感到由衷的不安——来自素体的敏锐触感,令他感受到了空间深层处的抽离,就好像人的思维被塞进了洗衣机里,眼睁睁看着某种奠定现实根基的规则正在扭曲。 “什么是什么?” 谢玉芝有些困惑,她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 “你看到了什么?” 燕景行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我看到了黑色气体状的物质正在蔓延,只能感觉有什么东西,把白月镇整个包围起来了……” 话音未落,某种巨大的声音从大海的方向传来——某种沉默的、震耳欲聋的声响,它粗暴地灌入耳膜和大脑,让人猝不及防。 “哎呀……!” 他看到怀中的女孩发出惊叫,纤细的眉毛簇成一团,面露痛苦之色,双手紧抱着自己的肩膀,双脚不自觉跟着蜷缩起来。 一道气势恢宏的光柱,自海面中央升腾,朝着苍穹深处笔直射出。 那光并不神圣,反而充满着魔性的吸引力,焕发出来的光芒与古怪的巨响一起传遍了整座白月镇。 燕景行听到了来自下方的镇民们连绵起伏、不绝于耳的惨叫声;显然,镇上的所有人都被波及了。 他连忙用手捂住怀中女孩的耳朵,视线朝着四周一扫,发现竟然连素体都受到了影响,7号和9号两人摇摇晃晃,眼看着要从百米高空往下坠落。 不是普通的“声音”吗? 燕景行不再犹豫,原型的嘴部发射器张开,朝着面前空无一物的地方释放“集束声波脉冲炮”。 两股无形力量激烈对撞,集中发射的音波炮像一把庞大的利刃般暂时撕开了笼罩天地的魔性之音。 “那是……什么?” 等素体们重新稳定身体,等捂着脑袋的谢玉芝重新睁开眼睛,有人再一次问出了那个问题。 所有人都看到了问题正在发生,但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 在光柱射出的源头,海面中央出现了一个面积达方圆十几公里的庞然漩涡,其中的水面下沉了数百米,竖直起来的海面构筑起圆筒状的半透明水墙,如琥珀般凝固的壮阔波澜中还能看到无数游鱼们徘徊的身影,波涛和浪花顺着近乎垂直的水壁如瀑布般朝着下方滚滚倾泻…… 体型规模恐怖的黑影,在深渊之下隐隐浮现。 * “那小子呢?” 把收拾好的行李全都装入手提箱再放到车后面的座位上里,燕咏志的心头还是被疑云笼罩着,望向副驾驶座方向正在抽烟的男子。 “之后会来的。他现在应该和我的女儿在一起。” 谢建业一边将抽到只剩半截的烟蒂甩在地上,一边回答道。 “……” 谢老板的态度坦诚,他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质疑。 同样是作为自家孩子和别的同龄人一起跑了的家长,他觉得自己这边要是女生,可能难免会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燕老师,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我们就可以走了。” 谢建业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随后催促道。 “就我们三个?” 燕咏志看了一圈,除了他和谢老板之外,就只有开车的司机了,他觉得有些奇怪。 排场大不大是一回事,身家几亿的老板连保镖都不带上,车队都没有,总觉得像是仓皇出逃。 “是的,只有我们几个人。” 谢建业叹了口气,从刚才开始,他的眉头就一直保持着焦虑的紧皱。 “我们先出去,才能保证之后可以遥控指挥其他人。不出意外的话,外面会有人接应我们。” “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建业伸手放进自己的衣袋,似乎是想要去拿香烟,但手到一半又放下了。他说道: “我已经派了好几批人出去,身上全都带着卫星电话。但不论是他们,还是本来就在外地的员工,如今全都联系不上了。” “……” 情况确实不对劲。燕咏志不再说话,动作麻利地坐上车后座。关好门,引擎发动,汽车很快开上了离开小镇的高速公路。 “我其实……注意到了一件事。” 车内的沉默持续了十几分钟的时间,燕咏志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却忽然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 “这座镇上正在发生一些……让人看不懂的变化。我从小在这儿长大,后来去了别的城市工作。自从我回来教书以后,看看周围环境还和我记忆中的相似,还以为什么都没有改变……结果反而是变得太多,我可能已经看不懂了吗。” 燕咏志没有等他们反应,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几天前的晚上,就是那起入室杀人案发现后,学校接到上面的通知,让我们通知学生和家长,先放几天假看看情况。结果,当我和我同事去窍门的时候,真的遇到了凶手,我还亲眼看到我的同事……” 他的双手交叉放在额头上,手肘抵住膝盖,遮挡住自己的表情,声音变得低沉下来。 “杀人案到现在还没有告结,同事也已经失踪了好几天,学校里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这真的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那天我之所以没被凶手杀掉,是因为途中又出来一个人救了我。虽然那人戴着类似于面具的东西,但我还是觉得那个人长得……有点像我的侄子。” 燕咏志抬起头,语气很认真。 “谢老板,你知道什么吗?” “嗯,确实知道一点。” 谢建业没有回头。 “但有些事情还是听本人直接和伱坦白比较好。” “……是吗。” 燕咏志放弃了,干脆在车后座躺下休息。 此时,平稳行驶的汽车已经驶出了理论上属于白月镇的范围。 高速公路上只有他们一辆车,前方是个幽深的隧道,如同一张张大了的嘴巴;而一旦从这个黑洞般的“嘴巴”里被吐出来,就等同于通过“食道”来到一个新世界…… 车窗外的视野一会儿昏沉一会儿明亮一会儿又黯淡,燕咏志的心神恍惚,还没得及细细思索,突然感觉整个人被往前抛飞——如果不是腰上还系着安全带,他肯定在惯性作用下一头砸在前挡风玻璃上了。 伴随着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司机踩住刹车。 “刚刚那是什么!” 驾驶座上传来了惊呼声。 “你、你看到了吗老板?好像有很大的东西擦着我们的脸过去了!” “……” 燕咏志看到前面司机和谢建业一起把头扭过来,于是也下意识将脑袋转了回去。 然后,他张大了嘴巴。 ——白月镇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乌云——不,是某种比“云”更沉重,比“烟”更虚无的东西,如同一座巨大的鸟笼,将小镇从四面八方笼罩住。 被隔绝了…… 他们这才离开白月镇半步,没想到一转头,就看到自己的家乡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就像是从奶油蛋糕上用勺子剜下一块那样被某种超自然力量从现实中剥离。 车内的氛围在震惊中凝固,最快反应过来的谢建业,如梦初醒般喊道。 “快!快!离开这个地方……” 他的话音未落。 “呲——!”司机非但没有加速,反而突然一脚踩住刹车,车摇摇晃晃地在马路牙子边上停了下来。 ——燕景行等人在上空听到的那山呼海啸般的巨大尖叫声,就在同一时刻袭击了白月镇。 车上的乘客们全都抱着脑袋弓起身体,在这无可阻挡的浪潮中无力挣扎。 尖叫声持续了数分钟的时间,才像是突然被按下了关机键般骤然停止。 燕咏志的脑门上青筋一跳一跳的,脑子里还残留着激烈的幻痛,令他忍不住抚摸自己的天灵盖,担忧那儿是不是有一个被人用凿子挖过留下的洞。 他一边痛苦地喘息着,用一只手挡住自己的眼睛,一边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于近在咫尺的车门上摸索,总算触碰到了拉手。 “我们……我们是不是……是不是该回去看看?” “已经……没用了。” 司机将脑袋埋在方向盘上,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用手抓着自己脸的谢建业推了推司机的肩膀,确认着他的情况;同时,他还指了指身后。 “你看那个方向,隧道那边。” 燕咏志集中注意力,视线总算有了聚焦,能看清楚眼前的状况了。 他吸着冷气,既是因为头疼还在延续,也是因为不远处的景象着实让人毛骨悚然。 他们的车明明才从隧道中驶出,而原本还是隧道出口的地方却已经扭曲得不成原样——不是幻觉或是视野模糊,而是真的在现实物理层面扭曲了: 本来平坦的道路,竟然变得像是楼梯一样盘旋环绕,他们所在的地面是最高一级,之后的道路则呈螺旋状蜿蜒,朝着下方陡峭蔓延。 而在那漫无止境延续的最下方,真的能通往白月镇吗?还是说……那里直达的其实是地狱的最深处? 燕咏志的脊背上冷汗直冒。 他知道,不会有人再有勇气走回头路了。 …… 海面中央的巨大漩涡里,一根立柱拔水而起,直冲苍穹。它的肉色表面上随处可见像是生物肌肉般轻轻颤动的淡粉色触须,无数颗大小不一镶嵌其上眼睛灵活地转动着,亿万道好奇的视线注视着一颗崭新星球上的人间。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梦,大海,灯塔 “神柱……” “是神柱吧?” “嗯,只有这种可能了。” 燕景行和谢玉芝相视一眼,同时得出了结论。 即便只在壁画上看到过,但当那根通天贯地的巨大肉柱从海中拔地而起的画面乍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和谢玉芝还是被惊到了。 “为什么会……” 十分突然,可以用“毫无征兆”来形容…… 不对,也不能说没有征兆,比如刚才那道从海中拔地而起的光柱,还有震动心神的恐怖尖啸声,只是这些异象几乎都是在同时发生,接踵而至的紧迫感让人喘不过气。 “司祭先生,你不是说它目前还不会出现在现实世界中吗?” 谢玉芝扭头询问。 “难道是你们高智主义者过去的判断出错了?” 被抓在空中的黑衣男人沉默凝视着海上的参天奇观,似乎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审慎思考后才得出结论。 “不,它的确没有在地球上‘完整复现’。神柱的本体依然在另一颗星球上,但它的力量正在无穷无尽地灌入这个世界,渗透到‘膜’之中。我们能看到的那些包裹着小镇的黑色雾气,恐怕就是神柱的力量在改造白月镇,等到这里被全盘改造完毕后,它就能以此为基底,让本体全部降临……所以,我们必须提前阻止。” “行吧,就当是这样。反正我们要做的事情没有变。” 燕景行耸耸肩,虽然神柱降临的种种异象确实让他吓了一跳,好在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目前的状况至少证明他们让自己家人提前离开的做法没错、也很及时,玉芝的父亲和自己的叔叔此刻应该都已经离开白月镇了,他为此松了一口气。 他接下来要做的,是将春藻救出来,然后保护好她和谢玉芝…… 这样就足够了。 “去医院!” 怀着无比紧迫的心情,白色巨人朝着目标地点笔直射去。 * 数个呼吸过后,燕景行抵达地点。 统辖面积不超过一百五十平方公里的小镇,对于能超音速飞行的素体来说,无论去往哪里都是转瞬即逝的功夫。 他从天空中降落,解除着装后马不停蹄地朝着门口跑去,在医护人员们惊讶的目光注视下,燕景行朝着住院病房的方向跑去,中间有人想要阻拦都被闪了过去。 “砰!” 他一把将门推开,太阳高悬的正午时分已经过去数个小时,温柔的天光沿着窗户一路向下,在床铺和桌子摆放着的花瓶上爬行。 有着一头长长卷发的女孩正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眸紧闭,酣眠不醒。唇齿间吐出的呼吸,正按照稳定的频率吹起掩住侧脸的发丝,那声音微弱又平静地回荡在病房里。 睡美人还在这里。 当然,燕景行清楚她不会就这样消失,她受到自己的保护。但是一路上亲眼目睹白月镇上空出现的那些诡异而又激烈的变化,他只有亲眼看到季春藻,才能感到安心。 她身上好像也没有因为神柱的出现而产生任何异状…… 燕景行松了口气,放缓了脚步、放轻了手脚动作,靠近躺在床上的季春藻。 他注视着那张吹弹可破的小脸,看着她微微扬起的唇角,仿佛在做一场美梦。虽然这几天以来燕景行的心情一直很沉重,可这会儿光是盯着这张脸猛瞧,他的心却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放下,连同他的嘴角也跟着慢慢放松……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无数画面,他想起了季春藻还醒着的时候那活泼可爱的模样,想到她时而天真地欢笑、时而露出小狐狸般狡黠的微笑,甚至开始回想自从自己来到这座小镇上上,和少女相遇相知,一起冒险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 只是,美好的记忆才过去没一会儿功夫,看着看着,他就开始笑不出来了。 背后响起匆匆的脚步声,谢玉芝和司祭等人同样赶到了病房。 看到燕景行的背影伫立在病床边上,谢大小姐本来正打算开口,却敏锐地注意到了笼罩在少年身上的某种情绪。她定了定神,轻声问道: “怎么了?春藻她……没事吧?” 燕景行慢慢转过头来。 “看春藻的表情,她现在好像正在做一场……噩梦。” 他的表情有些仿徨,也有些“终于还是来了”的失落。 * 季春藻不是一睁开眼睛就醒过来了。 事实上,她耗费了很长时间在组织自己的精神状态、重新凝聚起注意力上。 在这个过程中,她的身体无法动弹,甚至连身体是否存在都难以准确地感知到。 不知道是否该认为这是一种幸运——身处这片空间中,分不清上下左右也难以理解时间流逝,这里的一切、包括时空结构都是颠倒混乱的。 所以,在季春藻真正“醒来”的时候,其实什么都还没来得发生。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着脚下凹凸不平的粗糙地面。柔软的脸颊触碰到的冰冷又粗粝的感觉,还残留在她的意识里。 “这里是哪里?” 她低声嘟囔着。 但显然不会有人告诉她答案。 她只能自己去寻找。 季春藻抚摸着自己的额头,视线四处逡巡。 没有发烧。自从注意力和精神集中起来后,她的思维已经恢复正常了。 只是…… 眼下这种情况,很明显不是“正常”人应该看到的。 “景行,玉芝……” 她张开嘴巴,轻轻喊了一声。 微弱的声音消失在冰冷的空气里。 那双弯弯又纤细的眉毛一时蹙起,随后,季春藻很快就放弃了想要大喊大叫把人吸引过来的想法。 本能告诉她,自己的朋友们如今并不在她的身边,甚至可能……压根没有来到这個地方。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季春藻环顾四周、观察情况的同时,打算离开这里。 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地面,两侧同样是凹凸不平的墙砖,缝隙里是青泥。 往上方看,一道楼梯螺旋向上,尽头消失在如水的黑暗里;望下方看,则同样是没入黑暗的螺旋楼梯。 空间狭隘,光线昏黄。墙角处的金属架上插着一根火把,火焰在安静地燃烧,投落的影子在墙壁上不安分地跳动着。 季春藻一低头,才发现自己没有穿鞋子,赤裸的脚丫就这么光光踩在地面上。 在意识到这一点时,晶莹小巧的脚趾下意识蜷缩了一下,柔软的脚底传来粗粝的触感。 只有些许微微的凉意,不是无法接受。 她叹了口气,暂时不去理睬。 自己正身处在楼梯的甬道上,这里……像是一座古堡,又或者是一座灯塔? 奇怪,为什么我会想起“灯塔”? 季春藻总觉得很熟悉。 她首先想起来的,是第二次回到异星之上的冒险。她们借助素体的力量离开宫殿、跨越森林,在无垠的红色荒野之上看到了一座与灯塔样貌相似的装置。 随后,“灯塔”突然启动,像是在向地球发出某种讯号,所以他们才赶紧赶回来。 更早的记忆慢慢浮现,只剩下模糊的印象。在此之前,就有人提到过灯塔,所以她才会—— “啊,我想起来了……” 一切冒险的开端,就是景行他曾经的那个梦。 在梦中,他看见了未来长大后的自己和谢玉芝,并把这个梦的内容告诉给她们。 她还记得他说,大人版的谢玉芝是在宫殿里,而她……就是在身处一座塔楼里。 季春藻抚摸着自己的额头,总觉得自己正身处在一场醒不过来的梦境里。 她沉默伫立在原地。 又过了一会儿,她咬咬牙,从架子上拿下火把,沿着楼梯往上走。 …… 她以为这一路上总归会发生些事情,她记得景行对自己说过,梦中的她影子里藏着无数妖魔古怪,所以她一路往上走的同时,还会忍不住扭头瞧跟在自己背后的影子。 但事实是,这一路上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危险,没有声音,没有遇见除了自己以外的生物,连老鼠蚊虫都没有,更不用说人。 她唯一能听见的,只有回荡耳畔的脚步声;唯一能看见的,只有捧在手中微微摇曳的火光,和不断往后的阴影。 楼梯漫无止境地往上延伸,看不到尽头。 幸好,她感受不到寒冷、饥饿、疲惫或是别的在现实中随着时间推移产生的对生理上的负担,仿佛一个没有肉体的幽灵,在楼梯上安静地游荡。 不止是对时间的感触——是对外界所有的感觉,都在变得模糊。 就这样,季春藻步履不停地往上迈步,过了不知道多久——一个昼夜,或是一个世纪后——她来到了楼梯终点的门前。 在看到这扇门的瞬间,季春藻内心涌现的情绪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恍惚。 “还真是一个人都没有……什么事都没发生。” 小小的手掌贴在铁门上。 然后,只是稍微使劲,那门便慢慢地朝外侧敞开了。 …… 她来到了顶楼,却没有看见任何像是灯塔该有的东西,比如透镜或者塔楼。 事实上,当季春藻扭头往身后看,她惊讶地发现连背后的楼梯都跟着一起不见了。 ——少女正身处在一大片风平浪静的漆黑海面之上,而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悬挂于夜空之上的巨大无匹的月轮,朝着大海洒落清辉,偶尔可瞥见粼粼波光。 除此以外,入眼可见之处全都是浩海无垠的黑色,让她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海上,还是在宇宙中。 “我……我怎么会飘在海上……我到底在哪里?” 又应该往哪里去? 她注定得不到答案。 短暂的呼吸过后,寂静的世界被骤然间的异响所打破——伴随着“轰隆隆”的恐怖响声,一座巨塔自黑色海洋的下方钻出,如同一条撞向月亮的独角鲸。 季春藻惊讶地瞪大眼睛。 一股没来由地本能攫取着她的身心,让她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不!” 她朝着空无一人的世界大喊。 但已经晚了。 塔沐浴在月辉之上,钻出海面后并未停歇,而是继续在轰鸣声的陪伴中螺旋向上,像是能无止境地拔高,直到最终—— 顶破了月亮。 咣啷啷! 天地摇晃,轰鸣愈隆,如银瓶乍破。 接下来是“哗啦啦!”,看不到尽头的铁水般的浆状物质从碎裂的月亮中涌了出来,接着像瀑布般垂落,倾泻到黑暗无垠的海面之上。 巨浪被掀起。 裹挟着雾气般的黑、水浆般的银,浪潮滚滚涌来,最终将浪花推到她的脚下,没过了她雪白的脚丫。 水面上,映照出了另一颗星球上的风景: 她的家乡,被称作白月镇的地方,撞破月亮的塔最终却是从毗邻小镇的海面上升起,形成一根奇特的肉柱;无形的波纹以高柱为中心,伴随着声音扩散开来,数不尽的生命族群在这无声的呐喊中,悄然发生着异变……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 马特廖仕卡·军团降临 “请放心,我们将尽全力为救主大人构筑起新的防线。” 在短暂的愕然过后,剩下的所有人全都反应过来,年龄较小的兄妹二人跑到中央扶起了司祭,剩下两人一人守在门外,一人站在窗前。 他们的行动训练有素,燕景行能看得出来这一点。 尽管拥有战士本能的他在实际技艺方面不会落后于人,可关于此人在获得超能力之前究竟是个外行还是真的受过训练,依然能从细节处叫人敏锐察觉到其中区别。 这帮人属于典型的后者,他们不但拥有能力、且定然经历过如何使用能力的训练与考验。 按照司祭的说法,高智主义者接收并救助了一大批受到“人工素体着装者实验”的受害者,年龄范围从六岁到十六岁不等,有的早早夭折,有的患有严重的精神或肉体上的后遗症,只有极少数一部分人能称得上是成功的“试验品”;而在这批人当中,又有极少数在获得自由与过上正常生活的机会之后,仍然愿意选择依靠自己的力量战斗。 他们选择与实验期间所穿的白色实验服相似的衣服作为行动时的制服。对他们而言这是惨痛的回忆,是成为战士的象征,亦是他们选择直面过去,拥有常人难以想象之坚韧意志力的证明——尽管他们中的大部分都还只是未成年人。 现在,最精锐的几个白袍战士集结起来,站在了他们认为能拯救世界的那个女孩前面。看他们脸上视死如归的表情,那是宁愿牺牲性命都要保护躺在病床上的季春藻的决意。 ……如果只有这几个人在场的话,事态发展说不定真的会严峻到他们不得不做出舍弃的程度。 “哒哒哒!” 病房门外传来不止一人——准确地说是数十人规模的急匆匆的脚步声,数十双鞋子踩在地面上,切切嘈嘈汇聚成了宛如雷鸣般的响动,像是一支松散赶操的队伍。 其中有一大半从病房门前通过,急匆匆朝着别的楼层冲去,但也有在这间病房间停下来的脚步声…… “砰!” 病房门被轻而易举地撞开,上面的锁钥掉在地上,门板上绽开蛛网般的凹陷痕迹。 “救……救救我……” 进来的人穿着医护人员的白衣,身姿勉强还能看出女性的人型,只是脸庞、腹部和四肢上全都趴着无数蠕动的触角、肢足和尾巴——仔细一看能分辨出老鼠蜈蚣蚯蚓等等,它们像衣服般包裹着人类,刺入对方的皮肤就像扎根土壤的植物,展现出难以想象的丑恶。 守在门前的蓝发少女毫不犹豫地抬起手,背后像蜻蜓般轻盈半透明的翅膀,在这一刻化为锐不可当的如水利刃,刹那间穿过空气挥出十数次,将对方的脑袋从脖颈上摘下来的同时,连带着下面的躯体四肢都被砍成了大小不一的十几截。 伴随着鲜血如泉水般喷溅,零落的尸块“啪啪”低落在地。上面附着的异形生物们蠕动着还想爬入房间,守在病床前已经融合为素体的兄妹俩头顶绽放火红色的大花,熔岩般的滚烫射流将其彻底净化。 司祭望着这一幕,露出悲哀的表情。 “这座医院恐怕已经沦陷了。” “神柱的力量影响,能让附近的老鼠和爬虫等等生物全部变异……”谢玉芝喃喃,“这可不是個好消息,谁都不知道这些新生怪物的数量有多少,规模有多么庞大……” 据说一座像纽约那么大的城市里,很可能生活着有超过三千万的老鼠,加上各种爬虫类,那更是天文数字。如果只论族群规模,地球的统治者毫无疑问是它们。 即使目前神柱的影响范围只有一座小镇,他们要面对的敌人称得上“不计其数”。 “我们的变身时间都是有限的。” 燕景行说。他看着白衣战士们,这会儿功夫,11号背后伸出的翅膀都已经收了回去,兄妹俩松开拥抱又变成了两个人,看来都和自己一样掌握着“部分着装”以延长素体操纵时间的技巧。 虽然力量层次不在一个级别上,但他们成为战士和素体操纵者的时间大概率比自己长、经验比自己更丰富,能做到这种事不奇怪。 只是…… 就算他们轮流守护春藻,时间恐怕还是不够。关键在于燕景行不知道接下来还要面对哪些敌人和哪些意外,不知道何时该留手、何时该全力进攻,以及何时该撤离。 “还是要继续考虑留在这里,或者转移到其他地方吗?” 他来到窗前,望着自夕阳西垂之后渐渐没入黑夜的庭院,草丛上面还残留着被集束声波脉冲炮撕裂灼烧过的痕迹。 他的瞳孔变成了燃烧的红色——在原型的视野中,在医院围墙之外的地方同样不得安宁,整座小镇简直像是煮沸的大釜,无数泡沫伴随着沸腾的水花涌现,呈现出密密麻麻的红点。 那是平常生活在下水道和土壤中显得微不足道、如今狂躁起来却可能吞噬大量人类性命的生物们。 “问题是只有这座医院被,还是整座小镇都已经……” 如果是后者,那可真是一场……难以想象的大灾难,燕景行的心情不免沉重起来。 “轰——” 与此同时,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天空。病房里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那不是转瞬即逝的声响,而是持续的声波轰炸,就像天上飘着无数座工厂,朝地上的人们投来机器运转所产生的噪音。 “这次又是什么……?” 燕景行抬头望向天空,然后他很快就张大了嘴巴。 就算不需要素体的超常视力,即使用人的肉眼都能看得见,那壮观的景象—— 天色变得更加黯淡了,垂落下来的并非深沉的夜幕,而是数不清的不明飞行器投落下来的阴影连绵交织,遮天蔽月,看不到尽头。 “U……UFO?” * 是的,那圆形弧线、碟状的样貌,比一般民航客机更庞大的体积,在夜空中散发着冰冷的金属气息,悬浮在距离小镇数百米的空中,那毫无疑问是UFO(不明飞行物)——飞碟的样子! 还是科幻电影中会出现的那种最经典的造型。 “真的是UFO……” “怎么回事?飞碟里面是什么?” “这个晚上感觉像是在做梦……” 所有人都从窗台目击到了不知从何而来、骤然出现的无数飞行器遍布天空的壮丽奇观。 白衣战士们都不太爱说话,但他们的年龄毕竟还是孩子,在被从未见过的奇观震慑之余,免不了发出几声感慨。 只有司祭仍保持沉默,他的眉头甚至因此拧紧,似乎知道些什么,却还无法确定。 震惊过后,燕景行又下意识地望向病床上的睡美人。 如果春藻还醒着,看到这一幕肯定会感到很兴奋吧?她最喜欢外星人和UFO有关的故事了。 因为在她小时候,父母就是被UFO带走了,所以季春藻才会变成痴迷于追寻异常之事的怪女孩。 ……等等,那会不会—— 燕景行扭头的时候,他的目光和谢大小姐撞上了。 看来他们都想到了同一件事。 季春藻的父母失踪之谜,听司祭的说法,好像就和神柱有关;而现在,神柱的力量刚刚浮出水面,UFO军团便突然出现了白月镇的上空。 会不会一切都是相关联的呢? “司祭先生,你知道……” “我……” 司祭张开嘴,但更加巨大的轰鸣声盖过一切,在这之后,取而代之的是嗡鸣声,其嘈杂程度更胜一筹,潮水般充塞了所有人的耳朵。 他们抬头,眼睁睁地看着飞碟们的下部绽开空洞,并从中释放出了蓝色光柱,笔直地射向地面。 一时间有数十道明亮到刺目的光柱矗立在天地之间,将整座小镇照亮,诡异的、如同鬼火般的幽蓝色光晕吞没了楼房、道路,与惊慌失措的人们的脸。 燕景行望着悬浮在天空中的数十个蓝月亮,完全搞不懂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这也很像是科幻电影里的……” 降临地球的飞碟射出光柱,按照那些著名的传闻,一般是把地上的人类、奶牛之类的吸入空中,又或者…… “有人影在光柱里面,它们……有东西正在从飞碟中降落!” 司祭深吸一口气,他开口的同时提高自己的音量,因为他已经确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明白了。各位,准备战斗吧。” “所以,那是谁?”谢玉芝再度接上了刚才的提问,“是外星人吗?” “是啊,而且还是阿尔法星的‘入侵中’里,最符合‘外星人’这个称呼的族群。” 男人沉声回答道。 “马特廖仕卡人……那恐怕是他们的‘军团’。” * 巨大的蓝色光柱笼罩着空旷的路面,一个个黑衣身影在反重力悬浮效应下,没有利用绳索或是降落伞等装置,便安稳落到地面之上。 “他们”身穿深黑色合金的甲胄,甲胄上有粗壮的铆钉连接,在落地的同时背包装置中喷出大量白色蒸汽;头部则是透明的玻璃圆罩,比起潜水员头盔更像是个鱼缸,而内部则是一团不定型的白色物质,正在反复的膨胀和运动——那就是“他们”的头颅; “他们”手中握着充满科幻质感的沉重武器,就像是将枪械的发射装置与炮筒结构结合在一起,表面镌刻着神秘的靛蓝色纹路,时而有柔和的光芒顺着这些电子纹路爬过; 这些自UFO中降落的外星人们,以三人为一组,默不作声地朝着小镇边缘——即医院的所在处进发。 一路上,无论是由数种乃至十数种生物杂交融合而成的怪物,还是被融合怪附体的人类,全都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叫朝着马特廖仕卡人扑来,但“他们”只是轻轻抬起了手中枪械—— 从喷口释放出的高能射流,散发着危险的靛蓝色光芒,如同降落在地面上的闪电,轻而易举地杀死了这些虫鼠猫狗混为一体的融合怪。 化作炭灰的尸骸纷纷落下,空气中只剩下蛋白质燃烧的焦糊味。 全副武装的马特廖仕卡人一边清扫着藏匿在白月镇大街小巷里时而朝着“他们”扑过来的怪物们,一边稳步迈进……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小镇战争 “曾经的马特廖仕卡,与几乎所有“入侵种”一样,是缺乏高等智能的生物,它们遵循本能行动,不可能构筑起人类或是阿尔法人那样的文明或是社会。” 司祭的声音在病房内沉闷的回荡着。白色水泥墙壁与花岗岩地板被从死亡的变体中迸发出肮脏的体液血浆肆意涂染,房门倾颓、窗户破碎,玻璃渣洒了一地,让病房看上去更像是荒弃已久的废墟,而他们就站在此地,静静倾听着男人的讲述。 “但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它们的特殊能力,却正好是寄生、吞食宿主后,夺取其遗传基因为己用,夺取宿主们的智慧、能力与生态多样性,让族群的进化繁衍更上一层楼……” 在冰冷、荒芜而又广袤无垠的宇宙之中,悬浮在虚空之中的星球如恒河沙数,而有生命繁衍痕迹的行星却似沧海一粟;像阿尔法星和地球这样能诞生高等智慧生命的地方,更是在概率上堪称亿亿万无一的奇迹。 如果马特廖仕卡只是遵循本能捕猎其他星球上的生命,那不知道需要漂流在宇宙多久才能诞生智慧;但遗憾的是,神柱最终在阿尔法星上出现了,而马特廖仕卡与其他入侵种,全都被吸引到了这颗星球上。 在它们降临的阿尔法星上,有着历经数十万年的文明、以及发展出高等智慧与璀璨技术结晶的异星文明。 这就是灾难的开端,亦是如今的“马特廖仕卡人”诞生的开端。 它们暗中潜伏在阿尔法人的社会之中,在无数次的基因重组和突变中,原本只依仗本能的怪物们生长出了足以让“智慧”诞生的思考器官,如获重生的马特廖仕卡一族更是成为了日后阿尔法文明毁灭与失落的重要因素之一—— “相比起地球上的人类只能通过几个连通‘重力井’的特殊地点来往于两颗星球之间,通过组织精锐小队小规模发掘各处阿尔法文明遗迹上的技术;马特廖仕卡漂流沦落的族群则已经在阿尔法星上生活了成百上千年;它们鸠占鹊巢,最终大规模继承了曾经阿尔法人的技术。” 司祭说到这里,忍不住开始叹气。 “当然,这一切都是我们的推测,但从目前几例马特廖仕卡人寄生与吞食人类的案例来看,它们确实有这种能力,再加上它们展现出的超越时代的科技……比如你们现在看到的那种飞碟飞行器,就不是人类能造出来的,事实上,这百年来地球人所目击到的种种‘不明飞行物’事件,如果不是弄虚作假,那就可以肯定是一起马特廖仕卡人入侵事件。” “我听……我之前听一个与马特廖仕卡打过交道的国王说,其实它们的社会结构可能还停留在原始社会时代。” 燕景行说。谢大小姐听到这句话后,有些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其实除了谢玉芝以外,他只遇到过一个具备“国王能力”的人,那就是米樱小姐。 她通过操纵异星生物的能力与某一个马特廖仕卡個体产生了心灵联系,并且抓到了上位个体的存在。 “没错,幸好我们还有‘国王’和‘祭祀’,他们的能力能轻易而举地让我们解剖认知马特廖仕卡。正是因为这种社会结构与技术发展的不平衡,让我们有了以上猜测,毕竟它们确实来自阿尔法星。” 司祭回答道。 “从某种意义上,你甚至可以将马特廖仕卡人看成是新生的阿尔法人。” “它们寄生在阿尔法文明之中,并取而代之”——这样的故事,无论是猜测还是故事,都让人不寒而栗,它会让人们忍不住去想:既然这样的怪物已经盯上了地球,那么,人类是否也会遭受相同的命运? “在今天之前,你们遇到过马特廖仕卡?” “嗯,是的,其实就在前几日……” 燕景行向司祭描述了小镇上的杀人事件、以及夜晚的遭遇,只是省去了对米樱小姐和委员会的内容。 “原来如此……你遇到的是他们中的潜伏者,可以认为是间谍之类的存在。” 司祭望向悬浮在夜空之中,飞行器的金属轮廓被柔光照亮的数十轮巨大又冰冷的“蓝月亮”。 “而这次来的,是他们的军队。” 这些UFO,曾经是属于阿尔法人的技术成果……燕景行感到懊恼;然后他想起,入侵种们无论有没有具备马特廖仕卡的高等智慧,都对神柱充满渴望,于是有了一个猜测: “春藻的父母,难道是被马特廖仕卡袭击的吗?” “……有这种可能。” 燕景行没有再说话了。他走到睡美人旁边坐下打算休息一会儿,这个过程中始终盯着她的脸不肯放,观察着她的表情、期待着她醒来的那一刻。 接下来是谢大小姐的回合。 “马特廖仕卡的军队已经从飞行器上落下来了吧。那么,他们现在正在做什么?” 她已经将双头犬呼唤过来,让它在医院里逡巡,但眼下这种场面,狗狗可能暂时派不上用场。 “他们……正在清理镇上的怪物。” 9号走到窗前,部分着装的双眼散发着幽蓝色的光泽。 “看起来有条不紊。” “‘神柱力量覆盖范围会出现大规模生物变异现象’一事在他们的预料之中,果然是有备而来。问题是他们的目的。” “从前进方向看,马特廖仕卡军队正在朝着我们这边靠近。” “……哼。”谢玉芝望向天上的UFO,她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心理活动,“马特廖仕卡的目的和你们是一样的。” “我们是为了帮助救主大人而来。”司祭摇了摇头,“不过,我相信他们的目标的确是医院。” “了解这一族群的能力后,他们能知道神柱力量的关键在春藻身上这事已经不奇怪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有办法对抗他们吗?” 谢玉芝指了指上空的蓝月亮。 “马特廖仕卡继承了阿尔法文明的技术,还打造出了军团。换句话说,就算我们这边能派出军队,都未必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白月镇已经被神柱的力量封锁起来了。” “有一样。而且就在我们手上。” 谢玉芝将目光从窗户那边收回来。 “……素体?” “素体是其中之一。”司祭微微颔首,“据我所知,马特廖仕卡人似乎无法使用素体和一部分机密的活体机械技术,这是阿尔法人极少数没有被夺走的遗产。” “马特廖仕卡觊觎着这其中的秘密。考虑到阿尔法人的活体机械技术可能就来自于神柱,即使抛开被吸引的本能不提,他们想要神柱仍有着充分理由。” 用外星技术对抗外星人,这就是对抗的办法。 “地球人的科技,阿尔法的科技,以及阿尔法文明从神柱中获得的活体机械技术,可以认为是三个层级;并且最后一种技术与前两种技术间的差距,要远大于前两者彼此间的差距——连阿尔法人都未能完全掌握活体机械的奥秘,他们制造出的是自身无法掌控的兵器。” “虽然全副武装的马特廖仕卡军团比我们所认知的任何一种军队更可怕,但素体的操纵者——”男人望向身穿白衣的年轻人们,眼神中有着骄傲,“我们的战士们,显然不会有所畏惧。” * 一个小时前,白月镇的海面上浮起了神柱,无形而庞大的力场笼罩住了整座小镇; 大约五十分钟前,第一批变异生物——主要是流浪猫狗,老鼠和昆虫,开始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在那之后,成群结队的变异生物在镇子里掀起了腥风血雨,而选择逃亡的幸存者们很快发现自己不但没办法通过电话与外界联系,甚至根本无法离开这个地方——无论是开车还是奔跑,一旦来到小镇边缘位置,就会进入一个漫无止境、螺旋向下的通道,如果不回头继续往前,就会困死在里面。 又过了十分钟,变异生物的数量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庞大,不止是动物,活着的人类或是死去的尸体同样会产生变异,与其他动物发生同化、黏连,一切血肉组成之物都在扭曲和膨胀,样貌丑陋的畸形个体在大街小巷逶迤而行……侥幸活下来的人们只能呆在家中,关上灯、紧锁房门,祈祷怪物不会找上门,以及家里别闹“鼠灾”和“虫灾”。 而就在三十分钟前,新的势力登录白月镇—— 通过重力井通道让数十架飞行器骤然出现在小镇上空的马特廖仕卡军团,释放反重力悬浮力场让全副武装的士兵们降落。 在夜幕笼罩之下,数十道幽蓝色的光柱像发光的森林冉冉升起,小镇原本的居民们通过自家窗户目击到了这一幕,觉得自己如堕梦境。 要是这是个似往常般平静的夜晚,大家会因为这一幕走出家门,会惊讶、恐慌和不可思议;但是现在,镇民们的心脏已经被变异生物们所掀起的狂潮锻炼过一遍,所以哪怕是看到传说中的UFO,以及从UFO里出来的外星人军队,他们也只是躲在窗户后面,呆呆地看着。 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难道还能比现状更糟糕吗? “他们……他们是什么人?” “是军队吗?” “我怎么觉得更像是外星人……” “对,是外星人!肯定都是外星人搞得鬼……” 很快,镇民们看到了这支突如其来的军队开始清扫整座小镇的画面。 变异生物们凶恶狂暴,以吞食血肉为本能,但它们自身终究是碳基的血肉之躯,在马特廖仕卡人手中超越时代的能量武器面前脆若薄纸。 关灯后的小镇被黑暗的海洋淹没,时不时闪烁的闪光像是点点星火,靛蓝色光流倾泻而过,神柱之力制造出来的“变异军团”在真正的外星军队面前不堪一击。 “救……救救我!” 当他们意识到这群不速之客是变异生物们的敌人时,有些人心中重燃起希望的火光,甚至觉得“他们”是专程来拯救他们的。 …… 一个面色苍白、汗流浃背的年轻女性在小巷中奔跑,她的一只鞋已经飞到不知哪儿去了,一瘸一拐地努力往前;在她狼狈的身影后,是一只追逐的怪物—— 那是一只滚滚而来的大肉团,苍白的表面生长着人的手脚和长满毛发的牲畜的蹄足,这些“手足”抽搐着爬行,拖动肉团向前,能看出它吃下过不止一具人类的尸体。 肉团艰难地挤过狭窄的巷道,眼看着就要碾过不远处这个倒霉的女人,将新的受害者吞入体内转化为新的“器官”和“肢体”,但就在小巷通往的街道上,三个戴着鱼缸头盔,身穿黑合金铆钉甲胄,手握能量武器的马特廖仕卡士兵正在走过。 年轻女人在逃亡的路上就已经看到过“他们”杀死变异生物的场景,此刻心中自然是激动万分,她朝着士兵们撕心裂肺地呐喊: “救、救救我!” 士兵们听到了她的呼救声,停住脚步,伴随着整齐划一的动作抬起枪口。 女人面露喜色,但还没等她来得及再说下一句话,那表情已经转化为惊恐。 “不……!” 马特廖仕卡人毫不犹豫地开枪了。 三道光束同时倾泻。在肉团怪物的惨烈嘶吼声中,无数畸形扭曲的血肉,连带着即将跑出巷口的年轻女人的身躯,一起被烧成了焦炭。 马特廖仕卡与被神柱转化的变异生物之间虽然是敌人,但“他们”却更不可能是人类的同伴。马特廖仕卡是一种冷酷、贪婪的族群,依靠掠夺其他族群的优秀基因来增强自身,哪怕拥有了高等智慧后依然不改本性,小镇只是被卷入了二者的角力中。 肉团怪物惨叫着往前滚动,它的身躯过于庞大,士兵们即使有利器在身都无法让它的庞大躯体在短时间内变作焦炭;它身上更是没有“要害”可言,只不过是受神柱辐射与操纵的几种生物血肉黏连起来的结合个体,因此哪怕消灭大半依然能行动,继续捕食; 就这样,重伤的怪物靠着自身重量将两个躲闪不及的士兵推倒,将马特廖仕卡人吞入臃肿的肉团中;但它还是在几分钟后,被随即赶来的其余士兵彻底消灭了。 这样的战斗发生在小镇的每一个角落,异星高科技与血肉孽物在夜色下厮杀,高能射流与肉块触手齐飞…… 没有哀悼,没有收尸,逐渐汇拢起来的马特廖仕卡战士们沉默行军,朝着唯一的目标前进。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救世主的行动 “神柱……” 万籁俱寂的深夜,宾馆的豪华客房里,昏黄色的灯光晕染着房间内雪白的墙壁,和淡淡的薰香味一起营造出令人昏昏欲睡的氛围。 在这静谧的空间里,响起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穿着睡衣的女人站在落地窗前,遥望着远处的那座小镇。 半黑半灰的长发沿着肩线柔顺披落,摘下了眼镜后的清秀脸庞神色严峻,那双瞳孔中的视线比平日给予他人的印象更具压迫感——她的眼神天生锐利,很难改变,所以她才会选择戴眼镜,好让自己的态度看上去更柔和。 她的工作毕竟是顾问,是要常常和人打交道的职业,要是一上来和人没开口就把人吓跑,或者害得别人战战兢兢说话,就没法好好展开工作了。 当然,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如今的米樱已经没心思照顾无关紧要者的看法。 刚才睡下没几个小时,她便若有所感地从噩梦中惊醒,随后匆匆从床上爬起,并在几分钟后收到了来自总部的电话。东天开拓委员会在全球各地的数个观察哨所皆观测到了“一类超级危险源”的出现;并在此之后的半小时里,还陆续观察到了一次巨大的重力井波动——能量级是数十年来最强烈的一次。 “一类超级危险源”,又被称作“神柱降临”,是委员会……或者说这颗星球上所有了解和关注“另一个星球”的人们,都不可能不知道的超常现象。 所有人都在畏惧着、而部分人则是在期待着这一日的到来。上次的“神柱降临”还是十年前发生的,事件发生后的余波极大改变了世界格局。 尽管对地球上七十亿不知情的普通人而言,过去十年中渡过的每一天,都好像是昨天一样无甚改变;但对于暗流涌动、了解的内幕人群而言,种种超常技术的涌现与各方势力的你争我夺,让局势称得上日新月异。 这一切都是来源于神柱。 受神柱降临影响的人们成为被人追逐和热捧的对象;从神柱上面挖掘出来的任何一样“物品”或“信息”,都象征着力量、象征着超越人智的技术、象征着无与伦比的财富,以及…… 象征着这个世界的未来。 米樱向来讨厌狂热的事物,更讨厌分明掺杂着危险因素的狂热,有关于神柱的一切都像是陷阱,是食人植物张开的大嘴,散发出来的诱人香气只不过是为了捕猎那些没头没脑的飞虫。 “比起神柱降临后能得到的东西,这一现象就是危机本身。降临后的地点无一例外会发生令人震惊的惨剧,譬如原生动植物的大规模变异和暴动,并且……阿尔法文明虽然从神柱中得到了令其繁盛一时的活体机械技术;却也正是因此,被在星间流浪的‘入侵种’们盯上了。” 在她眼里,“神柱降临”真正象征的东西不是财富不是权力不是科技,而是末日——是一整個文明被入侵种们摧毁;这种现象在地球上发生的次数越频繁,就越意味着破灭之日即将临近。 目前在地球上发生的“入侵种”袭击事件,几乎都是依靠重力井实现的偶发跃迁现象,局限在小范围内,所以无论那些来自宇宙的怪物们有多么凶恶和残忍,包括委员会在内的一众组织还是能通过派遣精锐小队的方式解决掉它们,甚至有余力通过情报管制向大众隐瞒世界的真相; 以及,就算入侵种被地球上的生态所吸引,考虑到如此宽广幅度的宇宙空间,等它们能大举进攻地球之时,仍有一段漫长的时间,这个时间可能是数百万乃至数千万年。 但是,“神柱降临”却会极大地加速这一过程,因为它会产生巨大的空间紊乱现象,进一步破坏和扩大阿尔法星与地球之间的重力井效应,从而加速入侵种们的入侵进程 一旦入侵种们的“王”(或者说“神”)——即“霸主”们,普遍拥有了通过重力井跃迁到地球上的能力,那么,世界的破灭就可以说近在眼前了。 神柱,不可思议的存在,宇宙中最神秘和最奥妙的生命体——它让人类获得了本应不会在时代出现的种种超常技术:拥有超能力的三种人群,以及素体着装者这样无与伦比的战士;却也把人类这个族群逐渐推到了悬崖边上。 这个世界上,能看出这一点的人不在少数,但能克制欲望的人却总是少之又少,无论他人如何呼吁,绝大部分人的想法恐怕还是“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有时候,米樱会悲观地想:也许像阿尔法文明那样远比人类强大与繁荣的文明,之所以会沦丧于入侵种们之手,正是因为他们也有着和人类一样的缺点,烙印在生物基因深处的利己主义。 反过来说,连阿尔法文明都没能成功延续下去,如今的人类又能有多少希望呢? “你在想什么?”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好友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轻松、乃至不着调。 但在这一刻,米樱却很庆幸她能陪伴在自己身边,一时间竟连各种悲观绝望的思考都被抛在了脑后。 没错,其实以上种种想法,都是在过去——准确地说是见识到“救世主”的力量之前困扰着米樱的问题;自从见证过秋绮梦拥有的超规格力量后,实际上困扰她的就变成另一个问题了。 只要救世主还在这颗星球上,这个人还愿意站在人类文明这一边,那么一切都有希望。 只是,把全世界的平衡赌在某个人的身上,而非全人类的通力合作,这不符合米樱本人的理念,哪怕这个人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因为根据历史经验,神会护佑、拯救和引导人,但也随时可能成为人的敌人。 她就是怀着这般复杂的心情与秋绮梦相处的。不过现在,至少现在—— 她感到了一丝安心。 …… 秋绮梦站在米樱身后,和她一样沿着酒店窗户眺望白月镇。 在肉体凡胎的眼中,小镇仿佛还是那个小镇,安静,祥和,辽阔的天空空无一物,邻近的大海风平浪静;但若是有人想要踏入其中,很快就会遇到螺旋向下的无限通道; 而在“救世主”的眼中,白月镇上存在的问题就更明显了: 那里仿佛连通着大海深处,已经变成了一整个巨大幽深的漩涡,任何生命体胆敢贸然靠近,都会身不由己地卷入其中。 “嗯……有点意思。” 可无论那里真的是深海之底,哪怕是宇宙深渊,都不可能遮蔽救世主的视线。 秋绮梦的双眸正在焕发出炯炯的光彩,穿过幽深的漩涡,她看到了漂浮在天上的数十架飞行器。 米樱察觉到这一点的时间要更晚些,不过结合总部发来的情报,即便有神柱力场的阻隔,她还是大概猜出了白月镇上发生了什么。 “马特廖仕卡……居然大张旗鼓地派军队来地球上了吗?” 米樱拧起眉毛。 “看来我来这里的时间还是晚了点,只找到了‘上位个体’,却还来不及从它那儿获取情报。” 女人的目光转向身边的好友,只见白金色长发的女郎微笑着说: “一群外星来的不速之客敢搞出这种动静,多少有点不把人类放在眼里了吧?” “马特廖仕卡的确有这个资格。他们继承了阿尔法人的技术,委员会里可有不少人羡慕这一点,还派遣国王去操纵它们的上位个体,目的就是想再从他们那儿把技术抢回来。” “那只能算他们倒霉了。”秋绮梦舔了舔嘴唇,语气中有着微妙的兴奋,“谁让救世主——人类的守护者正好出现在了这里呢……啊,真是太倒霉了。” “嗯,那就好,如果你去一趟,想必事情很快就会解决……” “不。” 然而,秋绮梦却摇头拒绝了。 “既然是我要动手,那就干脆去斩断根源吧。” “……?” 米樱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的意思,在意识到对方接下来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女人忍不住睁大眼睛。 “你……认真的?” “当然……啊,不对,其实我不怎么认真,但我说过的事情,一定会实现。” 秋绮梦朝她晃晃手指。 “放心,我能搞定的。” “我不怀疑你能赢。”米樱说,“但是,镇上现在正在被进攻……” “不是还有别人在嘛。” 别人…… 米樱知道她说得是那个叫燕景行的少年。 但时至今日,她仍然对“原型”能否对抗“救世主”有所怀疑,而且,那位少年才刚成为着装者,很明显没来得及挖掘出自身素体的力量。 不过,就算是这样,单从力量比较而言,也未必无法对抗马特廖仕卡的军团……米樱真正担心的是,在她看来,他还只是个孩子。 和眼前这个会对未成年人产生奇怪想法还和对方大打出手的变态女人不一样,她认为燕景行是潜力值得期待的年轻战士,同时也觉得他是个需要照顾的对象。 经验、直觉、心理——“战士本能”并不能完全弥补其中差距,她很清楚这一点,更知道秋绮梦对此心知肚明。 “关于这方面的问题,我有好几次都想与你探讨,但你每次都选择避开。真的不是因为嫌麻烦吗?我不认为你是个好选择,但如果伱非要亲自去教育,也可以再商量……” 在米樱看来,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一个值得信赖的前辈去引导燕景行的成长,让他尽快学会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 孩子需要自由而非放纵,在缺乏正确教育的情况下,无论是浪费自身的才能还是走上极端的偏路,都不是她想看见的——“原型”的意义太过重大,由不得她不上心。 “我是觉得没什么好讨论的啦……对了,因为你不是战士,没和他打过架,没有灵肉交流的物理碰撞,所以才不懂吧?” 秋绮梦更大幅度地咧开嘴角。 “他和我是同一类人,打一照面我就看出来了。所以不用担心他的未来,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先不说你的直觉靠不靠谱,光是“和你同一类人”这点就很让人担忧了……米樱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觉得恐怕光用说的是改变不了主意的。 如果非要再尝试劝说的话—— “万一呢?” 她说。她发现好友对那个男孩的看重是前所未有的,态度亦是极为认真的。 而“认真”这件事放在秋绮梦这个女人身上,简直跟小行星撞地球的几率一样低…… “命运总是难测,万一他在成长起来前,真的死了呢?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吗?” “哦,他要是死了啊……” 秋绮梦露出无所谓的神情。 “——嗯,那就死了呗。” 一如往昔的美丽笑颜,依然是那般轻松愉快、也依然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残酷与傲慢,让她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其实从来都没有变过。 米樱一时无言。 “那么,我走了。” 秋绮梦朝她摆了摆手,潇洒地转身离开。 “在这等我一会儿,马上回来。” 救世主的步伐轻快地就好像出去和邻居串个门一样,而她的目的地则是—— 光年之外的阿尔法星。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九章 螺旋之树 超音速人影砸落在其中一艘飞船的防护罩上,空气中再一次浮起了圈圈涟漪。 但这一次,燕景行不会再等待重力紊乱的反击到来。 “滋——” “飞弹”的尖端,是无物不催的螺旋之枪。就像是被切削的金属或是流动的岩浆,枪尖与防护罩冲突时爆发出了耀眼的火花。 周围的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水,任何移动物体进入其中都会在力场的牵引作用下受到减速,直至彻底停滞,就算是地球上最先进的导弹也不例外;但原型手中的螺旋之枪,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而坚定地一点点朝着防护罩内部突入。 马特廖仕卡军团飞船的“蓝月亮”是某种力场发生器,有着与捕食大王相似的能力,不过就在刚才,燕景行已经察觉到覆盖在这层相似性的表皮之下的脆弱—— 在数个呼吸过后,看不见的虚空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下一刻,螺旋之枪的前方不再有阻碍,原型化作肉眼看不到的幻影,消失在原地,然后…… “砰!” 原型狠狠撞在了金属舱壁之上,直接钻出了一个大洞。 …… 燕景行只感觉到周围的景色如流动的风,化为一团模糊的色彩,飞速朝着身后掠去。 在操纵原型期间,他已经开始习惯这种景色了。只要愿意,他现在的“眼睛”具备超人的动态视力,一样能将环境内的物体看得一清二楚: 譬如飞船内部的装潢:通体呈现出银白色,随处可见流淌着晶莹光泽的管线,不明所以却能自由活动的人形机器,简直与科幻电影里看到的未来场景一模一样,他还在擦肩而过之时,看到了匆忙跑过长廊全副武装的马特廖仕卡士兵…… 螺旋之枪的枪头像一枚炮弹击穿了舱壁,破坏了飞船内部的重力平衡,士兵们个个东倒西歪,或是飞到天花板上。 燕景行眯起眼睛。 悬浮在填上的“蓝月亮”这一刻出现了闪烁,光芒像星星般闪烁,周围的重力紊乱不但影响到了周围,还影响到了飞船内部。 “就是现在。” 没有错过这個绝佳的机会,以超音速飞行的原型从UFO舱壁的另一头洞穿而出,转身朝着飞船下方那个巨大的力场发生器投出螺旋之枪。 装置体积庞大,看不出哪里是弱点,且按照常理来说考虑,这般关键的核心装置理应有严密的防护,但这不重要。 在力场消失的这一刻,依靠螺旋之枪的锋锐破坏力,他能做到任何事。 目标点太大?没关系,伴随着燕景行的意志操纵,枪身在空中变形,宛如一枚膨大盛开的花骨朵。 枪尖刺入蓝光的霎那,就像一棵树木扎下了根,这棵树木以惊人的速度将自身的根须蔓延,缠绕住每个角落,同时体型急速生长,变成了参天巨木; 旁观者的角度看去,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飞船的下半部分就被“树木”枝干部分所覆盖,倒垂的巨大树木的树冠像一面巨伞,遮挡住了蓝光。 燕景行悬浮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这惊人的一幕。 随后,白色的恶魔朝着飞船的方向伸出手,然后猛然攥紧成拳。 “——” 大音希声。 无声无息的大爆炸在周围紊乱的重力场中蔓延,螺旋之枪绽放的瞬间,撑裂了整座飞船;裂纹沿着树木根系生长的方向,在舱壁上迅速蔓延,直至UFO支离破碎。 碎裂物四处喷散,却又力场余波的作用下变得缓慢、乃至悬浮在空气中,让这一幕看上去就像是一部科幻电影尾声的慢镜头。 里面的所有东西——无论是马特廖仕卡人还是他们的科技造物,全都未能在这场爆炸中幸免。 静寂的夜空,却被骤然亮起的刺目光芒所照亮,那不再是蓝月亮,而更像是蓝色的太阳…… 只是,这盛大的光芒来的快去的也快,像一朵烟花凋零在黑暗之中。 “搞定一艘。” 燕景行的手轻轻一招,螺旋之枪从被蓝色力场笼罩着的飞船残骸中射出,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体内如火山般涌动的热力依旧丰盛充沛,刚才那样的进攻方式对原型来说毫无消耗……倒不如说,他越是使用自身的力量,体内的热量就越是炽烈高昂地燃烧,素体内的能源如太阳般的恒星能持续燃烧上百亿年的时间,在这种层次的战斗中根本不可能感到疲惫。 鲜红色的瞳孔望向天上漂浮着的剩余的飞船军团。 “轮到你们了。” * “我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窗户和门都已经破烂不堪、跟废墟一样的病房里,坐在椅子上的燕景行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他站起了身,眼神坚定地说道: “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把局势的主动权把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此时,正是马特廖仕卡军队即将开始冲锋的关键时刻,暴风雨般的光束已经落在了医院上面,虽然这处病房被原型的力量所保护,但医院的其余楼层与建筑整体结构都遭了殃,时不时能听见钢筋水泥的崩塌声。 虽然能量武器不会发出枪林弹雨的声音,但这种周围的一切都在分崩离析的感觉,却和真正的战场无异。 简直像是末日般的景象。 病房里除了躺在床上静静沉睡的季春藻之外,剩下的另外两个人——司祭先生和谢大小姐全都用惊讶的眼光看向他。 在思忖片刻后,谢玉芝微微颔首。 “嗯,你去做吧,自己要当心。” “我会的。” “但要记住,最重要的还是保护好春藻这边。” 谢玉芝看着那张恢复平静的睡脸,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果发生什么意外的话……” “如果有高智主义者的那几位战士们无法抵挡的敌人,你就用心灵通讯喊我,我一定会赶回来的。” 燕景行的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这个距离,对我来说真的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听他这样说,谢玉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让人安心的回答。好,我知道了。” “我去去就来。” 燕景行急匆匆地跑出去,紧接着,医院门前的草坪方向传来如暴风雨般的脚步声、血肉被刺破斩裂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再然后是走廊那边传来的巨大响动,像是什么东西被砸在了附近的墙上……因为距离很近,尤其叫人不安,正当谢玉芝皱眉准备联系燕景行的时候,他正好已经出手了—— 一切重归风平浪静。 谢玉芝若有所感地转头望向天空,病房屋顶开出了个大洞,能让她直接目击夜空。 于是,她看到那个如流星般的影子迅速飞上天空,消失在被蓝月光覆盖的夜色之中。 “我出去瞧瞧,我有点……担心我们的战士。” 司祭先生同样看到了这一幕,听到了刚才的响动。他吐出一口沉重的气息,同样从椅子上站起身。 中年男子的神色从刚才开始就很严峻,作为当下在场者中年龄最长的人,司祭的心中所想恐怕不如他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就和自己一样,谢玉芝心想,只能见证身边人的战斗,然后担忧个不停。 …… 最后,病房里坐着的人只剩下她。 谢玉芝一会儿盯着床上的季春藻,一会儿望向天空——那里是燕景行的战场。 她看到其中一台UFO的下方突然冒出异样的增生,看上去像是一棵倒悬着的树木;一个呼吸后,整片天空都沐浴骤然炽烈的蓝色光芒中,夜幕中央绽放绚丽的烟花,飞船就这样爆炸了。 之后的十几秒后,“大树”再一次出现,然后又是一朵灿烂的烟花。 那是……景行向自己展现过的螺旋之枪的能力吧? “看来没问题……暂时没问题。” 谢玉芝自言自语,随即苦笑着低声喃喃。 “只是就算有问题,我恐怕也帮不上他的忙了。” 还是那个问题,自从燕景行他得到素体之后,她就一下子跟不上他的成长步伐。 春藻还好说,起码有着呼唤霸主前来的能力。只是,她现在变成了事件的中心,不知道是否和这份超乎想象的能力有关…… 坐在床边的谢玉芝下意识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却在最后一刻有所迟疑。 无论是谁,无论是他还是她,自己都没办法帮上忙啊。 无力感不但没有消失,现在还变成了双倍,真是的……等春藻醒过来以后,一定得让她好好补偿我。 谢玉芝一边思考着,一边还是忍不住戳了戳季春藻的脸蛋。 嗯,手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消气了。 谁让自己没有能力,还喜欢自顾自担惊受怕呢……大小姐自嘲地心想。 就在这时,谢玉芝突然一个激灵,视线下意识扫视了一圈周围,脊背上不受控制地升起了寒意,这种感觉就像撞鬼了似的。 事实上,眼下这种状况真的和“撞鬼”无异,因为突然间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来了: “你是……谢玉芝,对吧?” 这是……心灵通讯? 谢玉芝在惊讶过后,很快反应过来,同时产生了强烈的戒备心:不知道身在何方,但肯定不在附近,所以对方的能力一定比自己强。 “帮我个忙吧。” “你是谁?” “我是米樱。之前和谢小姐通过话,不至于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吧?” 女人的声音中透着笑意。 谢玉芝愣了一下。 听声音……好像是有点熟悉。 “你想做什么?你说让我帮忙?” “对,是只有‘国王’的你才能帮到的忙。伱现在就在白月镇上,对吧?那座小镇已经被神柱的力量笼罩,我不在镇内,有些东西就很难精确操纵。所以我想借用你的力量,帮忙定位。” “……我暂时还听不懂你的话,但在这之前……” 谢玉芝一边回答心里那个人的话,一边望向天空。 她蹙起眉头,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有段时间没有看到UFO爆炸的烟花,夜色变得太过安静…… 景行那边发生什么了? “想要我帮忙,应该能提供报酬吧?”她说。 “呵呵,这还真是……嗯,当然没问题。” 米樱笑着回答,她仿佛能看到谢玉芝此刻内心闪过的念头。 “想见识一下世上最强的‘国王’拥有的力量吗?我可以暂时授权给你使用,用这份力量,去给予你的伙伴帮助吧。”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章 生命编织航母·序列003 “轰——!” 又是一朵天蓝色的绚烂烟花照亮夜空,白色素体从被大量禁锢悬浮在空中的飞船残骸组成的“湖泊”中一穿而过,脱离桎梏,再一次消失在夜空之中。 燕景行驾驶着素体以超音速围绕着整片夜空之上的战场盘旋环绕。 他听到凛冽的风声,和沉默的巨响,他围绕着残骸徘徊,同时又将目标放在了别的舰船上。 “这是第三艘……一共二十五艘。” 自从有了利用螺旋之枪破坏飞船的经验后,这个过程很快变得熟练起来,刚才那一次,他只用了不到五秒钟就让第三艘UFO解体。 这些漂浮在夜空之中,如肃穆堡垒般有气势的UFO在素体面前,根本毫无抵抗之力,这让燕景行甚至感到了那么一点点失望…… 照这个模式下去,他用不了几分钟就能让这支入侵地球的马特廖仕卡飞船军团全军覆没,只是一场没有任何难度的机械性作业而已。 故事中与有着庞然身躯的怪物作战的英雄们,往往都需要苦战一番,才能找到弱点、击败对方、获取胜利,而眼前这些飞船只有庞大的体积,被找到阿基里斯之踵的巨人一个个脆弱不堪,像被收割的麦子般倒了下去。 那股力场确实很强大,但马特廖仕卡似乎有点太依赖于这种来自霸主的科技,以至于到目前为止没有看到飞船使用别的武装。 还是说……是没办法使用? 燕景行心想,如果他的观察理解没出错的话,力场发生器的作用强大,起码以地球上人类的科技水平很难造成伤害;但这种发生装置需要舰体整体维持平衡,譬如当他将舱壁打出個洞后,力场便会影响到内部。 他只是让船沉掉,真正把上面承载着的那些马特廖仕卡人和装备撕裂、粉碎的,正是力场发生器被破坏后所产生的重力紊乱。 说不定正是因为这个,这些飞船才变得无法装载其他武器…… “算了,敌人弱点起码不是坏事。把这边的事情搞定以后,我就能立刻回去了。” 正当燕景行这样想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原本静静悬浮在空中保持不动的“蓝月亮”们,终于有了动作,开始保持阵列徐徐散开。 “总算有反应了,马特廖仕卡人打算怎么做呢?” 他闹得这番动静,其余飞船不可能没注意到。 “如果想避免同样坠毁的结局,那就应该逃逸走。现在不离开,是说明还有应对我的方法吗……?不,不必考虑他们的做法,我只需在他们反击之前多拆掉几架……” 这当然是正确的选择,燕景行毫不犹豫地加快速度,并让手中的螺旋之枪一分为二,确保能一次性击毁两架飞船。 又过去了十几秒钟,当燕景行摧毁第六艘飞船的时候,剩下的十九艘飞船已经退到一定距离之外。 素体猩红色的瞳孔微微闪烁,迅速锁定了一圈周围的飞船。 判断距离…… 正好都隔着五百米到八百米之间。 它们就像一个圆环,将自己囊括在内。 “打算做什么”—— 这个念头才刚刚浮现在燕景行的脑海里,便停滞在了那里。 看不见的力场笼罩住了素体全身,让其动作近乎凝固;入眼所及之处,哪怕是最细小的尘埃都停滞在原本的位置不动。 仿佛连时空都在这一刻冻结。 “呃……这是……” 有那么一会儿,燕景行甚至以为自己的思考都被停滞了。 相比起单个飞船所释放出来的稍一用力就能突破的力场,这一次可谓来势汹汹,他加大原型的出力,竟还是被困在琥珀里的昆虫般动弹不得。 光是十几倍的力场强度还不足以做到这一点,是装置的使用方式变得更加凝练、凝聚…… 每一架飞船都像是射出了一道锁链,锁住了原型的不同身体部位,将它彻底束缚在原地。 而代价就是,那十几轮“蓝月亮”的光芒明显黯淡下去,开始朝着地面降落,而周围的力场强度却还在不断上升中。 燕景行眼角余光瞥见如今的白月镇,惊讶地发现有些看似碎片残骸之类的玩意儿正在慢慢飘上天空…… 他立刻意识到,他们的战斗最终还是波及到了下方。 以人类世界一般建筑物和路面的强度,哪怕是力场暴走时的一点儿余波,就足以将它们撕得粉碎,再这样下去,不出意外的话,在他们的僵持和战斗结束之前,白月镇就会被彻底毁灭。 所有的一切都会化作残骸碎片,在力场的拖拽下,飞上天空,成为如今已经弥漫密布在整个夜幕中的“海洋”中的一员。 燕景行想起了飞船在重力紊乱中被搅碎的凄惨样子,想起里面的东西全都像垃圾一样被丢了出来,在夜色中漂流…… 而他不愿去想象的,则是伴随着这些建筑物的残骸一起逝去,一起化为齑粉的人们的性命。 外星人的性命他可以无所谓,但同为人类的镇上生活着的人们呢?平常擦肩而过的路人,住在附近的邻居,学校里的老师同学…… 或许他们在此之前就已经在异变中死去了,或许还活着。无论如何,这座在今晚历经风雨的小镇,恐怕经不起再一次折腾。 虽然他最重要的目的是保护春藻和玉芝她们,虽然叔叔他们已经离开了这座小镇,但是要他眼睁睁看着他生活的地方和那片土地上的人们全都被毁灭—— 燕景行叹了口气。 他现在不能动,却不代表他真的没有办法。 实际上,重力场的封锁固然强大,而且力度还在不断攀升……但是,若是马特廖仕卡人打着想破坏他身上这具素体、或者是想让被素体保护的自己不堪重负的主意,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 他闭上眼睛。 终归是锻炼不充分的问题。 他不是不能继续深入挖掘力量,而是需要自然成长的时间。 如果对体内能量的调动太过头,热量就会失去控制,暴走的力量会摧毁一切,那就是另一种危机……所以,他其实一直有在压抑和控制原型,以免体内力量增强到难以控制的地步。 解决掉这群家伙不困难,暴走状态下的素体绝对能轻而易举地做到,但这样一来,要是在马特廖仕卡人之后还有别的意外,就很难保证自己还能保护好她。 依照上次经验,素体暴走后他的身体免不了被灼烧,很难继续驾驭素体战斗。 ……不过,没办法。事已至此,也只能选择自爆了么? 等入侵地面的部队无法解决问题的时候,飞船就会亲自出动,力场发生器联合使用后足以禁锢空间的力量,迟早会被动用。 只要原型在这里,在意识到其他人和都不可能最自己起效的时候,马特廖仕卡人一定会有不得不掀开底牌的时候。 他们的目标是季春藻——冲突无可避免,只是时间问题。 …… 骷髅面具下,燕景行吐出一口气; 而外在的原型——白色战士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这个微小的动作已经摆脱了控制,周围散逸的热量,让方圆几百米内的世界充斥着灼热的味道;像是来自一座即将喷发的海底火山,火星四处飞溅,要将这片凝固的天空点燃。 骨骼甲胄的缝隙中,全都透露出庞大的热力。 沉重如海的束缚消失的无影无踪,力场在触碰到原型的一刻,像是冬日霜雪遇上了燃烧的火,悄无声息地融化和瓦解。 细胞级核聚变所带来的力量源源不断,没有什么东西无法触及、没有什么地方无法抵达。 现在的他,能做到任何事。 “……!” 但就在他准备使用毁灭性的热流放射,把漂浮在空中的剩下十九艘飞船全部一口气扫干净的时候,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更加庞大、却也更加隐晦的力量,自天外而来。 燕景行心中一惊,还有大的吗? * 比高悬天穹的一轮明月,更加辽阔和高远的地方。 炽烈的光芒刺破云层,仿佛来自天堂,在云层中灿烂渲染开来,原本乌黑的云团像清晨时分的朝霞般美丽。 这道光是如此强烈和持久,让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在转瞬之间变成了白昼。 有什么东西正从光中浮现却看不清楚,因为它的体型实在大过头了……光是它朝着地面投落下的影子,就能覆盖住半个小镇。 和他相比,马特廖仕卡人的飞船一下子变成小鱼小虾,而真正能在在海中横行霸道的鲸鲨尚未显露真容。 …… 【生命编织航母·序列003】穿过云层,只露出流线型的头部,朝着周围释放光芒,舰船周身缭绕着霞光与云气。 船体表面覆盖着一层似有若无的薄膜,隐隐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光芒落在上面反射出不同的颜色,从翠绿到深蓝,再到暗紫,就像变幻莫测的极光; 舰船整体呈现椭圆形,两端尖锐,中部膨胀,好似海洋中游动的巨大鲸鱼。它的灰色表皮似乎在不停地微微蠕动,在前端延伸出两根数百米长的飘动触须,这一切都在预示着这艘舰船是有机物构成,而非冰冷、死寂的金属结构。 那毫无疑问是怪兽,和霸主一样的怪兽—— 却让人感觉不到半点丑陋和恐怖,在绚烂云霞的萦绕中,探出头颅的巨型生物飞船,惊鸿一瞥间可见其庄严巍峨的气魄。 “这,这一定不是马特廖仕卡人的部队……” 燕景行本能得出了答案。 而事实正是如此。 巨兽的姿态是悠然摇曳,却展现出了惊人的破坏力:当它自外侧浮现的时候,位置正好卡入力场控制范围的边缘,于是一头撞入了由十九艘飞船的力场发生器共同编织起来的陷阱。 力场濒临破碎的同时,限制在素体身上的锁链,亦被尽数除去;就在下一秒,燕景行收到了心灵通讯: “景行,是我……” 来自谢大小姐略显疲惫的声音。 “我来的还算及时吗?” 燕景行愣了一下。 这还真是出人意料,他完全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做到的。但在这一刻,好像已经不重要了。 他笑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回答: “当然!”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 情难自已,吻 谢玉芝最终还是答应了那个女人的请求。 与其说是自己答应帮忙,不如说是对方给了自己这个机会,谢玉芝对此心知肚明。 她闭上双眼,根据米樱提供给自己的信标,谨慎地、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意识扩散到虚空之中。 米樱口中的“宫殿”,理论上是在白月镇外围。一旦到那个距离,以谢玉芝现有的“国王”能力,一切都会变得稀薄,很难注意到什么;不过,对方指出的那个意识体实在太过庞大和鲜明,所以倒是一眼就发现了。 “好大”……这是谢玉芝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個念头。 在此之前,她只控制过体型与正常人类相近的异星生物,当捕食大王出现的时候,她连尝试的念头都没有。能安抚和引导那种层次的怪物,只有祭祀才有可能做得到……不对,恐怕一般的祭祀都不行, 谢玉芝以为依靠自己的能力不可能实现,毕竟光是操纵寻常个体的异星生物都需要消耗大量精力,何况那样的庞然大物呢? 但事实要更容易些,她要做的只是唤醒它。 “……连接上了。” 坐在椅子上的谢玉芝双手不自觉抓着自己的裙角不放,她的双眸紧闭,偶尔擦去额头上不断冒出来的汗水,神经绷得紧紧的。 接下来,就是引导它闯入白月镇…… “不……不……” 谢玉芝开始抓着自己的额头,大口喘息着。 这绝不是件容易事,质量太过巨大的物体,其惯性自然同样巨大,一个人类的意识是如此脆弱、单薄和渺小,就像站在小木筏上眼睁睁看着整座冰山朝自己撞过来…… 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她必须握紧手中的缰绳,好让这头庞然大物顺利抵达指定位置而不跑偏。 如果从外人来看,庞然大物的动作想必十分悠然吧……但那正是因为有人在引导的缘故,否则随时可能停滞,又或者失去束缚后暴走,如果不下定决心将自身的意识逼到濒临悬崖的程度,就不可能做到。 直到“宫殿”抵达终点的那一刻,谢玉芝才总算松了口气。 借此机会,她终于能放下心来,看清楚了它的全貌—— “果然,所谓的‘宫殿’就是宇宙飞船。只是,有些东西只有亲眼见过才会懂……真是壮观的景象啊。” 生命编织航母在夜色的海洋中悠然徜徉,周身释放的光足以将整座小镇照亮。 在它的壮观巍峨面前,过去在这个夜晚出现在小镇上的不速之客们,都显得微不足道—— * 重力场被突然出现的生物巨舰一头撞碎,燕景行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才刚刚暂时解除了对体内热量的限制,此时正需要及时发泄出来:原型的速度再度上升了一个台阶,达到了极为惊人的层次,即使不适用螺旋之枪,光用身体撞击都能摧毁一座舰船。 在一秒钟之内,原型便连续来回穿破舱壁十余次,刹那间让一座完整的飞船变得支离破碎。 再配合两样器官兵器——螺旋之枪与集束声波脉冲炮,他以高效率摧毁了整个军团。 最终,夜空中漂浮起来了一片由舰船残骸和混杂其中的外星人尸体组成的“海洋”,沐浴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如同一片巨大而连绵的阴云挡在上空。 他自然没有心思去考虑马特廖仕卡人的性命,因为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入侵者,是他的敌人。 燕景行从空中降落,结束着装,回到医院门前的庭院,看到司祭先生正在和年轻的白衣战士们说话。 一见到他来,司祭便停下了,转过头来对燕景行说: “感谢您出手相助。如果没有您在场,我们恐怕很难实现目标,即使有牺牲性命的觉悟,都很难在马特廖仕卡人的包围下带着救助大人离开吧。” 说着,男人恭敬地垂下头颅,向他行礼。 “谢谢,真的十分感谢。” 不止是他,剩下那几个年轻的素体着装者都像模像样地低下头,而且看他们的神情态度,都是出自真心实意。 他们是真的希望能保护救主大人,并将季春藻的存在看作希望。 但这副恭敬过头的姿态却让燕景行感到不适应,他不觉得自己有付出需要别人如此感谢的行为…… 他只是在做自己想做、和应该做的事。 “不用谢我。这事儿我之前就说过了吧。“ 燕景行挠了挠头发。 “我是春藻最要好的朋友,就算没有别人在她身边保护,我也一定会留下来的。你看,照这个角度,该说‘谢谢’的人是……” “就算是这样。” 蓝发少女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头。 “就算最开始的时候你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朋友……但到最后,你还是救了我。” 燕景行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对方是在说刚才马特廖仕卡人的上位个体被自己击败的事情。 “呃,确实就救了你,那、那个……只是举手之劳,你别放在心上。” 9号的表情还是冷冰冰的,可不知为何朝自己投过来的视线里却透着一股灼热,燕景行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们挥挥手,就从这群人身边走过了。 …… 他回到病房,看到床上的女孩还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坐在病床旁守候着的谢玉芝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他稍微安下心来,走到谢玉芝身边。 “这样就彻底结束了吧?” 燕景行说。 “马特廖仕卡的入侵者们都不复存在,目前也没有别的东西蹦出来来打扰我们。我们可以松一口气,别放下戒备心就好。” 谢玉芝轻声回答。 “但是,春藻她到底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不知道,恐怕是要等她自己在梦中找到醒过来的方法吧。看春藻的表情,她在梦中经历的事态已经保持一段时间的稳定,呼吸很平和……既然情况没有发生大的改变,我们只要耐心等待就好。” 燕景行把椅子搬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两人肩并着肩。 谢玉芝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燕景行下意识瞥了她一眼,但没有说话。 病房内天花板上的挂灯已经坏了。此刻为他们提供光亮的时候临时从别处拿来的台灯。 伴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少女的身子微微倾斜,将肩膀倚靠在他身上,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一点。 房间内的静谧氛围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两人间的气温开始微微上升。 就像谢玉芝说得一样,暂时……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 燕景行看着病床上的睡美人,手中握着大小姐温软如玉的手掌,手心开始微微发汗。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往旁边飘。不知道是不是环境影响下产生的错觉,燕景行突然觉得同龄女生的唇瓣很好看,明明没有涂抹唇膏,却依然在台灯光的照耀中散发着湿漉漉的诱人光泽。 一定是自己昏了头,他心想。 高速运转的战士本能让他的心情激昂,体内血流奔涌,肾上腺素飙升;在战斗结束后,这种感觉不会立刻消失,把别的情绪当成了冲动,所以……才会让他不由自主产生奇怪的想法。 “景行,你在看什么?” 谢玉芝的声音幽幽的。 “没、没什么。” “那,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不知道。” 燕景行突然发现,他正握着的那只手同样在微微发抖。 “欸……” 正感到吃惊的时候,谢玉芝悄悄拽了他一下。 “你把脸转过来,好好看着我,我就告诉伱。” 燕景行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么,只是不假思索地转过头去—— 然后,他觉得眼前一花,嘴唇上传来湿润柔软的美妙触感。 有那么一瞬间,少年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这、这是怎么了?” 他心慌意乱地想道,觉得自己的脸肯定因为这次突然袭击而变得很红。 “没什么,只是突然间想这么做。” 不久后,二人唇分。谢玉芝抬起脸,双颊微醺,明媚的双眼水光漾漾。 “这就叫……情难自已吧。” 自从他们立下未婚夫妻的约定以来,还是第二次接吻;而上回那次是她为了证明自己的情感很认真,换句话说只有这一次……是她想亲,所以亲了。 因为在那之后发生了太多事,没来得及好好整理他们自己的情感和想法…… 燕景行本能地觉得,眼下好像不是个好时机; 但谢大小姐的表现却很主动——就像她说得那样,情难自已。 为刚才、或者说为今晚发生的一切,感到焦虑、紧张与激动的人不止有燕景行一个。 控制生物编制航母闯入白月镇上空,为战场局势投下决定性筹码的那短短数分钟的时间,谢玉芝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精神压力,心态与能力随时都有可能崩溃;而如今一时放松下来后,心中涌动的情绪便像开闸的洪水那样难以抑制。 这种情绪复杂而激烈,其中成色连她自己都难以完全分辨,但当谢玉芝倚靠在燕景行肩上的时候,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找到了最好的发泄方法。 “还有别人在……” 燕景行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一下头。 “有吗?这间病房里只有我们吧,其他人还在门口。” 谢玉芝却不进反退,伸出双手主动揽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趴伏在他的胸口上,像猫一样轻悄悄爬了上来。 少年少女视线交汇,同时看到和感受到了彼此的脸红心跳,青涩暧昧的氛围在这一刻酝酿出令人头晕目眩的气味。 燕景行凝望着谢玉芝的眼睛,在感受到怀中美好温软的他,突然不想再躲避了。于是,两张年轻的脸慢慢贴近…… 但就在这时—— “不要!” 两人全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奇奇转过头去。 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并没有张开眼睛,但她的娇小的身躯正在扭动个不停,把被子弄得一团糟。 燕景行和谢玉芝再次对望,他们脸上的红晕尚未散去,眼神中的炽热却一时冷却下来。 刚才这种情况一旦发生,可绝不是因为季春藻睡相不好……按照之前的经验,这意味着梦中绝对发生了什么; 而一旦她的梦中发生了什么,就意味着神柱那边—— “轰隆!” 惊人的巨响。 燕景行的耳朵动了一下,很快做出判断,他沉声说道: “从海面那边传来的。” ——那里,正是神柱浮出水面的地方。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最终时刻 季春藻深知自己仍在梦中。 女孩站在破碎的月亮下方,脚下是流动着的黑色潭水,一时间寻不到方向。 她看不到世界的尽头,唯有凝望着能映照出现实景象的巨大“银幕”,为自己看到的一切提心吊胆。 渐渐的,她发现自己有了控制视野的能力;她的眼睛有了超越人类肉眼范畴的能力,不但能将方圆十几公里内的景象一览无遗,还能360度看到任意方向和角度的地方。 事实上,那不是“眼睛”……季春藻此时的视野,就像是漂浮在白月镇上空的神,俯瞰所有人。 包括镇上的无数生物发生变异、袭击镇民,马特廖仕卡人的UFO降落……尽管感到焦虑担忧,尽管悲伤,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无力感自小到大都在伴随着她。 直到看见燕景行从医院飞出之后,她才像是见证了希望一般,心情高昂激动起来。 当他击破马特廖仕卡人飞船的时候,她欢呼雀跃;当舰队用力场锁住素体原型的行动时,她紧张不已,一时忘记了呼吸;当生命编织航母如海中巨鲸浮出水面一头撞碎力场,她在感到惊讶的同时,心中隐约也有了几分猜测: 那是……玉芝做的吗? 最后,一切尘埃落定,季春藻看着燕景行得胜而返,回到医院的情景,少女长舒了一口气。 只可惜,她似乎看不到角落的地方,也没办法自由控制大小,似乎是神柱的视野有着限制…… 不,准确地说是因为神柱有着自我意志,潜藏在无意识下方的庞大心灵,有关心的地方就投去关注的目光,而不关注的地方则视若无睹。 “那……这就算是结束了吗?” 她心想,现实世界那边好像已经没有敌人了,她虽然身处昏迷之中,但景行他们一定能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可是,我自己还没有找到醒来的方法。真是的……” 季春藻越发感到不安。她当然想要早点醒来,早点和朋友们再度见面,可是无论哪里都找不到出路,更想不到离开的办法。 祭祀能力虽然能使用,却像是彻底失去了效果,无论精神探测的范围如何扩张,她能感受到的永远只有一片虚无。 季春藻只能没头没脑地围着那座高塔行走,在映照出另一个世界的黑暗水面上茫然地行走。 而很快,她就注意到局势开始朝着更不妙的方向发展: 少女的赤裸双足被漆黑潮水和流淌其间的银色线条淹没到脚踝的位置,脚下水花四溅,黑暗湖面冒起气泡,如同煮开的沸水。 她真是被吓了一跳,脚丫倒是没有感觉到滚烫的热度,但它的确……在沸腾。 季春藻再一次凝神,她看到水面上浮现的场景正在发生惊人的改变: 银幕上的视野不断拔升,开始朝着小镇中央进发。 这让女孩意识到,浮出水面的神柱正在发生某种剧烈的改变…… “不行……不行!你想做什么?!” 她一下子慌张起来。镇上的变异生物们只不过是受到能量散逸的辐射才诞生的;马特廖仕卡人亦是收到了神柱的信号才会开始入侵;而真正的罪魁祸首,却直到这一刻才开始有所行动。 可……神柱的样子她能看得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它发生移动? 下意识的念头闪过脑海,祭祀能力又一次不受控制地爆发了。她想要通过眼前这座通往无尽上方的塔操纵神柱,但几乎是在下一个瞬间就失败了。 季春藻呆了一下。 不是因为失败,而是因为…… 神柱居然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回应了她的呼唤! 明明刚才尝试了那么多次,都毫无反应—— 对了……对了,季春藻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理由: 因为它开始运动了,想要入侵现实世界,所以就放松了对“这边的世界”的控制。 那边的世界有景行和玉芝,这边的世界有我,只要两边能一起努力,说不定真的能成功! 少女终于对不起自身行动产生了信心,同时燃烧起了熊熊斗志: 可恶的家伙,都是因为你的错,把我的家乡都破坏了! 精神力再一次触碰到了那座高塔,刹那间被弹了回去;但季春藻毫不气馁,因为终于找到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不再迷茫无所从。 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她下定决心、鼓足勇气,闭上了眼睛。 * 现实世界。 海面之上,神柱的表皮开始剥离,开始出现分化、有了狰狞的器官和触须,同时高度不断拔升。 波涛汹涌的深邃海面下方,比恒星生灭更加古老的远古力量悄然苏醒;随着浪花逐渐汹涌,这个庞大的影子遮挡住了天空,充满压迫感和气势,连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这个深渊足以让世间最勇敢的心灵颤抖与战栗。 从神柱中诞生的,是一头结合了乌贼、鲸鱼与鹦鹉螺等海洋生物特征的庞然巨物,它身躯高耸,几乎能与远处的山峦相媲美,皮肤呈现出一种深暗的青色,仿佛是深海中最深不可测的阴影凝结而成。 而“它”的头部是它最令人恐惧的特征之一,没有人类所熟知的面容,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由无数触手构成。这些触手细长而灵动,不断在空中舞动,其中几根触手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個类似口器的结构,时不时地发出低沉而古怪的声响。 从神柱中诞生的它,眼睛的光芒是两团燃烧着的幽绿色火焰,宛如无法直视那深不见底的深渊;其庞大的身体下部,部分隐藏在汹涌的海浪之下,可以隐约看到巨大的尾巴和仿佛山岳般的四肢在水中掀起巨浪,每一次移动,都似乎能引起海啸。 夜空变得更加阴沉、海水变得更加冰冷,世界在为它的复苏而颤抖。所有生命都在这背影的映衬下,显得渺小和脆弱。 …… 燕景行从天上降落。 他亲眼见证神柱表皮绽放、开裂,并从中裸露出一头巨型海怪。 “我能打过吗?” 自从今晚的战斗开始以来,这种不确定的想法第一次出现在了燕景行的脑海里。 和捕食大王的战斗,让他明确了彼此之间存在差距,哪怕现在的他比起刚觉醒的时候已经强了不止一筹,燕景行仍然没有战而胜之的信心;而这头海怪来源于神柱,光看它所散发出来的气场便知不在霸主之下——他对这个判断还是有自信的。 燕景行不认为自己能赢。 或者说,这个世界上,只有那个自称救世主的自大狂女人才有可能打败吧…… “别担心,我会赢的。” 燕景行和满脸忧心忡忡的高智主义者们说话时神情轻松,和谢玉芝说话时则愁眉苦脸。 “我恐怕赢不了。” “嗯,我知道。” 谢玉芝态度温柔地触碰和抚摸着他的脸庞。 “可是没办法。”燕景行抬起手,抓住并紧握着未婚妻的手掌,“在春藻醒来之前,我只能不断战斗下去——” “好在有你帮忙,和马特廖仕卡人的战斗没有消耗太长时间,我还有着装战斗的余力……总归还是要尝试一下。” 他叹了口气。 “但如果赢不了,我们只能想办法带着春藻离开了。” 留下这句话后,燕景行站起身,准备出发。 “等一下。” 谢玉芝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角,她说: “我有办法。” “……” 燕景行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大概是那艘正悠然漂浮在空中,徜徉着的飞船。 他还不知道飞船本身有多少强大之处,就从它的体型和一头撞碎力场时所展现出的力量来看,绝对不简单。 “对了,有那艘生物战舰帮忙,说不定真的能……” “是啊。实际上,办法有人已经提供给我了。” 谢玉芝露出淡淡的笑容。 “可是,你不是在操控它的时候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吗?” “——我能做得到。” 她打断他的话头,语气中透露出坚定。 “所以,你尽管战斗吧,我会尽全力支持你的。” “……具体要怎么做?”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只要你还记得我呼唤伱的声音……我想你不会忘记的。” “嗯,我不会忘记。” 男孩点点头,朝女孩挥手告别。 * 目送燕景行飞离医院,谢玉芝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她看着自己的手,随后慢慢地、慢慢地握紧。 “做好准备了吗?” 米樱的声音再一次在她的脑海中想起。 “……嗯。” “那就准备开始吧。无论是现在的原型,还是我的宫殿,正面战斗都不是霸主的对手。生命编织航母原本就不是专司战斗的细胞合成巨舰,而是为了保存生命与促进演化才被制造出来的舰型……” 对方的语气沉静,仿佛早就预料到事态会如此发展。 “但是,就像原型有着尚未挖掘出来的潜力,利维坦号有着特殊之处,如果你能引导原型与生命编织航母相结合,说不定能诞生前所未有的奇迹。” “‘奇迹’啊……” 谢玉芝眯起眼睛。 “你是让我把希望赌在奇迹上吗?听你的语气倒是挺轻描淡写的。” “要被毁灭的是你的家乡,如果你不能保护好,会受伤、甚至死去的,是你和对你来说重要的人。” “真无情……但是,谢谢你,是你提供了我这个机会。” “不客气。准备好把大脑烧坏的准备吧。小姑娘,你既然想救人,那眼下就没有退路。” …… “我会努力的。再见了,阿姨。” 最后,来自那边的心灵通讯上了闭锁,看来是准备拼尽心力,集中精神。 如她所言的那样——赌上性命,放手一搏。 “哎呀,我还没到被人叫‘阿姨’的年纪吧?”米樱笑了起来,“……真是的,无论在人面前表现得如何成熟,毕竟还是个孩子啊,真会赌气。” 她仍身处在宾馆房间里。 笼罩天地的夜幕依旧黑暗得看不见边,只是看时间,黎明马上就要到来。 女人坐在窗前的沙发上,望着小镇的方向,眼神里充满期待。 她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奇迹,就像一个坐在屏幕前,在等待自己最喜欢的电视剧即将播出的观众。 “来,让我见证一切吧。” 她轻声低语,心怀澎湃。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 合二为一 白色战士漂浮在空中,猩红色的双眼瞄准目标。 嘴部发射装置开启。 集束声波脉冲炮朝着那个自海面深处耸立的庞然身影笔直射去。 “……!” 声波炮无声无息地摧毁了披在海怪表皮上的结构物——肆意生长的珊瑚、礁岩和密密麻麻的大量藤壶,同时击中了底下的表皮。 暗青色的皮肤上像是着了火般升腾起滚滚白烟,声波炮的灼热冲击摧毁了一部分表皮组织,留下深深的灼痕。 这看起来像是燕景行的进攻起效了,然而…… 海怪仍在前行,不曾受到丝毫影响。 因为怪兽的体型实在太过庞大,哪怕有一百道集束声波脉冲炮同时朝它发起进攻,都难以阻碍它的脚步。 海怪的头颅越过漆黑天幕上缭绕的云气,遮挡住了月亮和星辰的光芒,就像一座行走的高山峻岭。 它从海中浮现,随后登岸,跨过港口和公路,朝着小镇方向前进。 一路上烟尘滚滚,途经之物皆被卷入其中,像是落入了漩涡般粉碎——建筑物和道路崩塌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大响声。 海怪的恐怖重量足以压垮任何工业人造物体的结构,于是从桥面路面上经过的时候留下的是深坑般的凹陷,这凹陷一路向前,连绵延伸成一条地底通道,在怪兽背后可见深深的鸿沟。 整座小镇,都在这股庞然巨力的倾轧之下,变得沉默、喑哑,电力系统早已被破坏殆尽,一盏盏灯光黯淡下去,白月镇早已被黑夜吞噬了。 幸存者们无力再选择逃跑,这一晚上的种种恐怖惊奇景象已经摧毁了他们的意志力,只能躲在家中瑟瑟发抖,望着那难以名状、遮天蔽日的可怖魔影朝他们逼近。 海怪的行进速度从高处往下俯瞰的时候只会觉得不紧不慢;但若是从它的体型出发来考虑,这速度已经算是快到不可思议了。 而面对漂浮在空中的燕景行的进攻,海怪显然不可能没有注意到。 幽绿色的眼部跳动了一下,像是两轮悬挂在夜空之上燃烧着鬼火的月亮。 十几根超过百米长度的粗壮触手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原型素体像踏浪于海上的勇敢冲浪客,在极限距离里闪转腾挪,看似十分惊险地躲过。 当然,对于燕景行来说,他只是“灵巧地闪开”了——超人的反应和超越音速的行动,让他足以无视这种程度的进攻,想要伤害到他,只能利用大范围的集中进攻。 但反过来说…… 现在的原型,同样没有阻止海怪进攻的能力。 触手丛如同风中摇曳的森林,穿破空气发出爆鸣,像风暴般疯狂舞动着,这对怪兽来说自然算不上进攻——它甚至没有太在意原型的存在,就像是用手挥开一只恼人的苍蝇。 “可恶……!” 燕景行感到了一丝无力。 在闪躲的同时,他用螺旋之枪切断了几根朝自己飞来的触手,同时整个人往后急退,落在远方,开始思考起战斗的策略。 海怪目前尚未表现出诸如“控制力场”之类的任何特异能力,但它的体型就是最大的障碍与武器,比捕食大王和如今飘在空中的细胞合成巨舰都要来得更为庞大。 这就让他能造成的损伤被缩减到了最低,就像用牙签伤不到一头巨人一样;而且海怪的表皮很坚韧,不是能被一般热武器轻易破坏的,原型的器官兵器在这方面已经拥有了超越时代的威力。 ……但再这样下去,无法被阻挡的海怪继续向前,用不了几分钟的时间就能将整座小镇摧毁殆尽,春藻和玉芝所在医院那边自然无法幸免。 如果他让原型的力量再次暴走,利用超高温热流放射的威力,大概能对海怪本体造成无法忽视的创伤…… 但那样做毫无意义,意味着他将放弃接下来继续抵抗的力量,只为了给怪兽留下一道伤口,显然不是一笔划算的交换。 ……所以,只能按照原本的策略,带着大家逃走吗? 燕景行望向远在小镇之外,正在像鲸鱼般自由徜徉的巨大生物飞船,心中还留有仅剩下的些许希冀。 万一那艘被玉芝称作“生命编织航母”的飞船上装载着某种强大又恐怖的武器呢? 既然是阿尔法文明的造物,而且个头又如此之大,考虑到异星上的造物基本遵循着“越大越强”的道理(除去素体和着装者),说不定…… “快过来。” 燕景行的心中回荡起了谢玉芝的声音。 来了! 原型的双眸微微闪亮,毫不犹豫地朝着目标飞去。 …… 等到了位置后,谢大小姐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景行,你准备一下。接下来可能会有很重要的事情发生……” “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女孩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接下来,让我们两人合二为一。” “啊?怎么这会儿突然说起这个,不是时候吧……呃。” 燕景行突然有些慌张,但下意识的话刚说到一半,他才突然反应过来。 “哦,哦,原来是别的意思……是别的意思吧?” “……” 心中回荡着的少女声音沉默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说道: “景行,你每天脑袋里都在想啥呀……现在可是很严肃的时候哦?” “说得对,嗯,你说得对。” 燕景行点点头,感到害臊的同时,又觉得刚才的胡思乱想一定不止是自己的错,而是临别前那個热情的吻的错;而接吻是两个人的事,所以两个人都有错…… “起码等我们胜利以后再讲。” 谢玉芝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去后,继续严肃的话题。 “原型的力量尚未被彻底发掘出来,而这艘飞船同样无法杀死这头怪物。” “……做不到吗?上面没有武器?” 燕景行驾驶原型飞到利维坦号面前,他暂时把身后的海怪放在一边,仔细观察着这艘飞船的样貌。 如果不是有人告诉他这是一艘被人为制造出来的飞船,他肯定会把它当做是“霸主”一类的巨型生物吧。 因为它如今的样子,就像是一头活生生的巨型鲸鱼,充满着盎然的生命力:它有着灵动的眼睛、微微蠕动的皮肤和浮动的触须,还伴随着巨大的呼吸声,这一伟岸的生命被纹路释放出来的霞光与被光芒点亮的云彩所笼罩。 “生命编织航母原本就不是专司战斗的细胞合成巨舰,而是为了保存生命与促进演化才被制造出来的舰型,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上面没有武器。”谢玉芝回答道,“将整座小镇炸上天这种程度的武器,还是有的。” “那为什么——” “——你认为我们摧毁整个白月镇,就能击败这头由神柱孵育出来的怪兽吗?” “……原来如此。” 燕景行很快明白过来。 “海怪的武器,不止是巨大的体型啊。” “嗯。它目前还没有动真格,但作为神柱的化身,能支撑起如此庞大的身躯,体内一定蕴藏着可怖的力量;而这股能量完全可以用在更具破坏力的地方……我,能感觉得到。” 如果这是真的,燕景行心想,那么哪怕现在的他选择立刻暴走,恐怕都不是对手。 “没有别的办法?” “原型和利维坦号分别发起进攻,的确胜算渺茫,所以,我才说要合二为一,”谢玉芝说,“我们都很清楚,原型的真正力量不止于此,但想要将其尽数发挥出来,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情。不过,有生命编织航母在,这个过程就能被压缩到受我们控制的范畴内……” 在此之前,米樱向谢玉芝描述了生命编织航母真正的核心功能,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大胆的猜想和用法。 它的存在是阿尔法文明为了留存生命的火种所制造出来的“终极武器”,它的意义绝不仅仅是“生命的保存”,更是在深入探索生命的繁衍与基因结构的演化。 ——没错,就像马特廖仕卡人的UFO军团——准确来说是曾经的阿尔法文明制造出来的飞船,利用了捕食大王的特异能力,在此基础上研发出了制造力场的技术一样,阿尔法文明对于神柱有着更深入的研究; 而生命编织航母,就是这项研究得以技术化实现后的最大成果。 “让个体进化”的覆盖范畴是能让所有登上航母的生命处于高速演化过程,这需要一定时间;但这一回,对象为一,却是分量极重的“一”。 “我会控制生命编织航母,让它的核心机制全力为原型提供支撑到下一个‘进化阶段’的能源。” 将自己的计划尽数说明之后,谢玉芝自己却还留有最后的一丝迟疑和犹豫。 “至于在那之后,原型会产生何种改变,我不知道,但那一定是某种激烈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可能会对身为操纵者的你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 燕景行却笑了起来。 “事到如今,我可不会说自己想要逃避。” 他唯一担心和害怕的,是没有选择。 而现在,束手无策之际却正好有一条崭新的道路摆在面前,他自然会毫不犹豫地踏上。 “何况,还有你和我在一起。” 尽管他还不知道,那边的女孩同样已经赌上性命,无视大脑很可能被烧坏的风险……但这并不妨碍他做出相似的选择。 两人间的寂静持续了一小会儿,他听到谢玉芝回答道: “嗯,我明白了。谢谢你,景行。” 她那一向沉静的声音,在这一刻展露出前所未有的明媚。 “——让我们开始吧。” “好。”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 巨神,屹立于大地之上 “开始吧。” 生命编织航母的触须缠绕过来,由燕景行驾驶的原型不再抵抗,任凭触须紧紧绑住自己的全身,被飞天鲸鱼拖拽过来,一口吞入巨大的嘴中。 巨大鲸鱼微微扬起头颅,发出无声的长鸣。 * 首先是黑暗。 沉默的,不见半点光亮的黑暗。 随后是光明——一种不刺眼的柔和光芒笼罩着他,勾勒出朦胧的轮廓,令人安心,就像闭着眼睛去看挂在头顶的白炽灯,灯光像羽毛般轻盈地落在眼皮上。 他觉得有些困了,慢慢地,想要睡了。 燕景行开始觉得自己被一股温暖又湿润的感觉包裹在内,它铺天盖地涌来,充塞着周遭每一个角落……他觉得自己变成了身处羊水中的婴儿。 在这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和安全感包围下,他甚至连思维能力都开始退化了。 燕景行忘记自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忘记一切是从何时开始的,以及,为什么会进入到这样一个奇妙的空间里—— 在这种状态下,没有人能联系上他,也没有人能提醒他,季春藻尚且陷入在另一场深渊的梦境中,而谢玉芝则是将精神全部集中到了对生命编织航母的核心——“演化程序”的操纵上。 但是,他的身体本能,激昂的战斗欲望仍流淌在原型之中,亦流淌在身为着装者的他体内。沸腾起来的血正在提醒他,那个震惊世界的时刻,终将到来。 …… 血液在奔涌。 如岩浆般滚烫的热量,点燃了体内的每一寸血肉器官与脏腑,仿佛要从皮肤的毛孔中喷出。 四肢和躯干都在无止尽地延伸,像是变成了四通八达的道路;而位于“核心”的他自己,则化身为一座城市。 那股温暖的感觉逐渐逝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高的温度,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变作火炬般燃烧起来。 烈烈的光芒充盈身躯,肆意呼啸,将他从舒适的幻梦中唤醒。 “这种感觉我是……” 清醒过来后,燕景行最开始感受到的便是剧痛,他只觉得全身的骨骼都在被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量拉长,又好像是被压扁了——他就像是被放在铁砧上,从天而降的铁锤一下一下毫不留情地捶落,要将他彻底砸扁糅圆。 燕景行想要怒吼,想要大叫,痛得几要发狂。 他本能想要反抗,想要脱离这种处境,但就在这一瞬间,谢玉芝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 “让我们合二为一吧。” 他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他和谢玉芝的对话,两人做出的决议,决定携手共同向前,于是彻底清醒过来。 “这就是……融合……演化的过程吗?!” 燕景行咬紧牙关,不再抵抗,只是全神贯注地坚持,在这粉身碎骨的可怖痛楚像浪潮般涌来时,站住脚跟、维持意志。 “来吧,我一定……能坚持到最后……!” 从天而降的光芒变得愈发炽烈,愈加刺眼,将原型和原型中的燕景行吞没…… …… 对于燕景行和谢玉芝来说,这一刻漫长得像是度过了一整個世纪,少年少女分别经历着地狱般的痛苦折磨——一边是身体,一边是大脑。 但这不过是“错觉”。 在现实世界,从生命编织航母将原型吞入开始,到飞船浑身的霞光越来越明亮,再到彻底燃烧起来——如今的巨鲸,就像是在太阳升起之前又升起了一轮崭新日轮,红堂堂照亮了半边天空——一共只过去了数分钟的时间。 海怪注意到了升腾的能量,它突兀地停下脚步。 在巨兽的脚下,道路和建筑物的废墟滑入了深陷的坑道中,四处都是废墟,冒起的烟尘达到十几米的高度,却连巨兽的足跟部都难以遮挡。 幽绿色的深渊瞳孔凝视者远方的天空。 在那里,霞光万丈,改天换地,将黑夜染成了白昼。 光芒从天而降,如同一根矗立着的天柱,又像是一条贯穿世界的通道。 ——然后,一双巨大的手,撕开了霞光织成的幕布。 …… 光芒消失了。 在深夜的星空下,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显现,那是由异星科技与人类意志结合而成的巨人。 小镇上空萦绕的氛围恢复了沉默寂静,只剩下对峙的巨兽与巨人,他们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夜风中回响。 巨人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流畅又充满力量,原本层层叠叠的白色外骨骼包裹,如今尽数蜷缩进了皮肤底下,表面取而代之的则是覆盖着一层星沙般的光泽—— 那是由无数细小而复杂的纹理构成的巨大图案,这些纹理在暗夜中闪耀着星辰般的光芒,伴随着胸膛起伏,潮起潮落。 巨人的头部是其最标志性的特征之一,面容既不属于完全的人类,也不完全是机械或生物的造型,而是数者的完美结合,骷髅面具裂开后浮现的是被漆黑头罩覆盖了部分的悲悯面庞,宛如天神下凡。 巨人的背部和肩膀宽阔,有着类似于有翼生物羽根的组织凸起,两根尖锐的棱角直冲天空;“他”的四肢健壮、修长、有力,一言看上去充满惊人的爆发力。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的身高—— 超过百米,濒临崩溃的小镇在“他”脚下,如同一片狼藉的沙盘。 …… 燕景行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同样感受不到原型的存在。 因为当下的巨人,就是原型细胞与身体的完美融合,意识已经完全统一。 在痛苦过后,一切都是如此自然。 恍然间,他发现视角完全不一样了,看着脚下的白月镇,发现入眼所及之物全都变成了微缩盆景景观,这才意识到自身究竟变成了何种庞然大物。 但是,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却连一点不适应的感觉都没有,就像自己自从被生下来开始,就是自然而然拥有这般身躯高度和强度的天神一族。 寻常人体内肉眼看不到的毛细血管,如今已壮大为流淌着奔涌血液的水道,巨神体内隐藏着一整个水系网络复杂的大河大江; 神经系统亦产生了相同幅度的巨大改变,但传播信号的速度没有丝毫变慢,因此得以像操纵自己原本的身体那样超过百米的巨神之躯…… 燕景行抬起自己的手掌,仔细观察; 巨神抬起自己的手,划破空气发出“隆隆”声响。 看了一会儿后,燕景行慢慢攥紧了手掌; 巨神在同一时刻握紧拳头,浑身皮肤流转着点点神秘的星砂光芒,宛如将一整颗发光发热的星辰握入手中。 …… 不知何时起,夜晚终结,黎明到来,天空东方升起了太阳。 朝阳喷薄的万丈光芒笼罩大地,远方的大海沐浴在金灿灿的粼粼波光之中; 而小镇另一侧,背靠深重山峦,上空的乌云凝聚不散,好似夜色仍留恋着这片大地,不愿离去。 黑暗与光明,色彩对比鲜明;交汇处的光影边界如一把锋利的刀,切割开两个极端对立的世界。 狰狞可怖的海中巨兽,威严如神的巨人,二者屹立于大地之上,彼此遥望对峙,分别成为两个世界的核心。 像矗立不动的雕塑般沉默了一会儿后,巨人将右脚往后,在地面上逶迤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同时左脚踏前,举起双拳,摆出向前的冲锋姿势。 “——来吧!” 少年的低声喝语,化作巨神口中的嗡鸣,让天地也为之震颤。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 神枪 有那么一个瞬间,燕景行回忆起了多日未曾考虑过的那个神秘存在:两次出现在他的梦中,甚至能让他在现实中产生幻觉,并引领着少年和少女们找到秘密基地,并最终抵达赤红荒原中矗立高塔的身影。 ——那个高大如巨神的宇航员。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他”似乎在暗中引领着他们,让他们彼此相识、得到力量,让燕景行看到了诸般未来;而与此同时,神柱的存在,似乎亦是随着“他”的指引付现在毗邻小镇的海面之上。 伴随着冒险的深入,“他”的身影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出现在燕景行面前过了。 不过,在这一刻—— 当原型化作巨神,当燕景行与神柱怪兽对峙的那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内,少年的脑海里却再度浮现出第一次在电影院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从银幕中爬出来的场景。 真是个让人记忆犹新的夜晚。 燕景行还回忆起了海边与春藻的初遇;叔叔的车载着他行驶在高速高路上,车载广播里放着港台老歌,初夏时节悠扬的海风吹拂在脸上,阳光微煦,温暖得让人昏昏欲睡。 搬到白月镇后的几个月时间内所经历的一切,一篇篇、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永远忘不了的,海边小镇的夏天。 一切都已经被发生在眼前的现实颠覆,天崩地裂,怪兽横行,末日般的场景吞没了回忆。 燕景行闭上眼睛,等再度睁开时,他的脑海内已不再有丝毫阴霾、片刻犹疑。 年少的战士早早学会了如何用冷静战胜一个又一个敌人。 他清晰地意识到,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一切,即将在数分钟后迎来最后的结局。 无论自己能否保护好自己的朋友和故乡,无论是他取得胜利、还是神柱会赢到最后,事情都会很快落幕。 他自然没有预见未来,他只是“感觉”到了…… 感受到了命运的降临,就在自己面前。 燕景行要伸出手,它将转向何方或许是命运使然,而他一定要做的事将它紧紧攥在手心。 …… 脚下烟尘弥漫,断壁残垣。 浩海无垠的海面在朝阳的照耀下,闪烁着无边无际的金色光泽。 尚未离去的夜晚,残留的阴影中海怪抬起头颅,张开的口器中遍布着一圈圈螺旋状的利齿,像是张拢的海葵。 巨神赤红色的双瞳闪烁了两下,之后如天上的星辰般,稳定燃烧和闪耀起来。 相比起两米余高时的普通着装状态所有具备的能力观测到生命动向的红外视线,仿佛是为了配合这超过百米的巨人体型,他的视力同样得到了极大的加强。 只要愿意,他的视野能在刹那间缩小到能清晰地看清楚空气中漂浮着的每一粒灰尘的尺度;同时又能在转瞬间变换到能看到整座小镇全貌、如神明俯瞰大地的高空视角; 甚至,连他的大脑中掌管空间想象力的部分都得到了不可思议的强化,现在已经能同时接收这两种视角、乃至大量其他视角所传递而来的信息。 巨神着装下的燕景行毫不费力地习惯着全新的感官,他看到了建筑物内部钢筋混凝土的结构、树皮底下覆盖着的圈圈年轮、以及土壤底下翻动的蚯蚓和爬虫。 当他集中精力将视线凝聚在海怪体表的时候,燕景行清楚得看到了这头怪物的身躯是如何构成的。 碳基生命自然是由血肉器官组成;但神柱巨兽身上虽有这些,却不仅局限于此,而是像某种经过设计的庞然人工物一般,拥有令人惊异的内部构造。 海怪体内的神经系统如同一朵红色盛开的大丽花,每一片花瓣上都散发着惊人的芬芳;每一寸血肉上,都有着象征着生命与进化,神秘的螺旋纹。 无穷无尽,将所有纹路全都凝聚在一起的,更深层次的结构;海怪的本质不是现实中的生物质,而是某种更高纬度的螺旋纹的集合体。 原来如此…… 只有在巨神形态下,燕景行才能像现在这样,在短暂的时间内分析出结果。 他已经确信,就算自己用强力手段斩下眼前这头怪兽的头颅、撕裂它的身体,用高能光线射流摧毁、燃烧,都无法彻底消灭它。 这违背了地球上任何一种碳基生命的存在形式,但自神柱中孵育的怪兽显然本身就是违背自然定律的存在。 明明已拥有如此庞大的体型,却还具备磅礴可怖的生命力与复原能力,从“能级”层面上看,确实是个糟糕的对手。 为做试探,巨神挥出手刀。 气势凌厉快速的一击。 放在普通人手中,一位训练有素的高手,能凭此斩断枝干、击碎砖瓦; 但如果是巨人的手掌呢? 其后果是庞大的体积裹挟着恐怖的惯性破坏力撕裂了空气,十几米长的真空手刀朝着前方飞出,如利刃般轻而易举地斩断了怪兽海葵口器周围蔓延生长的触须丛。 两米高的个体超音速移动所能造成的破坏力,和一百二十米高、体重超过十万吨的巨神做出相同速度所需消耗的能量在数字上天差地别,所造成的破坏力自然同样不可同日而语。 前者是一枚坚不可摧的石子,而后者光是行动,便能在周围掀起海啸。 机会稍纵即逝—— 在恐怖的暴风声中,巨神连续出拳。 “轰!” 比重炮齐射更加夸张的景象,巨神手臂挥出的冲击波好似陨石砸落,在海怪身上造成巨大的凹陷与豁口。 尽管海怪的像是被挖去了一大部分,但躯体中心的巨大空洞对它似乎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只是受到了刺激后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叫,朝着不远处的巨神扑来。 这一过程中,它身上的缺口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复原增长,体积庞大的血肉肆意生长,如同吸水膨胀的海绵,不但在短时间内填补上了伤口,甚至犹有过之—— 新增的血肉彼此堆叠挤压,凸起了一个个癌变的肌瘤,这让海怪的模样看起来更加畸形丑恶。 这与他的观察相符。燕景行通过扫描得出的结论是:眼前这头怪物,恐怕不存在生物学意义上的弱点。 地球自然界的动物总归会有控制行动的“神经中枢”或负责思考的“脑部”,哪怕是昆虫一类相对低等的生物,都存在“要害”,但被神柱灌输的怪兽超出了这一范畴。 ……无妨。 燕景行心态平静,巨神稳稳收拳,矗立原地,面对朝着自己扑来的怪兽,依旧岿然不动。 ——接下来,该试试它进攻时的威力了。 触手丛朝他周身席卷而来,自上而下,沉重的枷锁束缚住了他的行动。 巨神稍一用力,轻易挣脱,举起手刀,将海怪的庞然躯体自当中斩裂开来,断成两截。 断裂的肢体伴随着喷溅的汁液,坠落至地,发出沉重的回响。 燕景行往前踏出一步。 “喝!” 怒喝化作席卷周围的音波,手刀自当中画出十字,将巨兽分尸。 裂成数个肉团的怪兽分身,在极短时间内再生出与本体相似的器官和样貌,一分为四。 这几头样貌酷似海葵的怪物试图再度发动袭击,却见巨神的嘴部张开—— 巨大而无形的冲击波精准命中目标,威力是原本集束声波脉冲炮百倍以上的震荡波,将海葵们彻底粉碎,撕裂成漫天飞舞的残骸。 燕景行再一次,往前踏出一步。 巨神高高抬起手臂,甲胄上散发出光芒—— 那是由无数细密纹路中流淌的微光所聚拢而成,呈现出与海怪体内相似却不相同的螺旋纹。 神柱体内是呈现出鲜红色,象征着生命搏动的螺旋; 而原型素体中隐藏的纹路,则是方向完全相反,象征着毁灭、破坏与战争的白色螺旋。 在这光芒的包裹之下,手臂上覆盖的甲胄变形、增长,化作一柄冲天巨枪,枪身是盘虬环绕的枝干,枪尖则被盛开的叶瓣簇拥。 北欧神话传说中有着一棵高达天际,构筑起九个世界的神树,其名为“尤克特拉希尔”;而此刻巨神手中所持之枪威严肃穆、天然生长,正像是用那世界树的树根锻造而成…… 巨神抬起显露真面目的螺旋之枪,无形无质的力场散布开来,将满天散落的怪兽残骸体积进一步消减至微观层面。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六章 螺旋尽头 “只有……这种程度吗?” 燕景行心想,然后,他再次往前踏出一步—— 手中抬起的巨枪横扫,将面前七零八碎的怪兽残骸与周围的建筑一起消除。 没一会儿功夫,那些大块的尸骸便尽数消失了,只有滴落在地面上的大量体液汇聚成潭水。 那不是血的颜色,而是冒着气泡的腐蚀性液体。 怪兽看似已被斩杀;然而巨神的双眼却给予他更清晰的内容: 他看到了更微小层面的改变: 无数残骸的颗粒,混杂在烟尘之中,它们仍具有惊人的活性,如同随风飘扬、四处播撒的种子。 海怪是一个庞大的统合意识体,它身上的每个部位一旦分散开来,就仿佛诞生了自己崭新的意识,只要位置合适,便能随时随地能繁衍出无数的怪物,再一次成长起来。 换而言之,即使能破坏这头怪兽,一切都还远远没有结束。想要彻底消灭海怪,还要面临一项巨大的工程;它就像恐怖电影里永远打不死、永远会为了续集卷土重来的怪物一般。 但燕景行却在这一刻露出微笑。 “现在可说不清谁是怪物了。” 猩红色瞳孔中的光亮炽烈,巨神张开双臂,雄健的胸膛敞开,甲胄收缩、拓展,露出空洞。 那底下的时—— 燃烧着的,宛如流动岩浆,火红色的巨大心脏。 就像太阳。 乍一看,可能会误会那是动力源,但实际上巨神原型的动力源是全身上下遍布充斥的每一颗细胞,它们相当于微缩的引擎,无时不刻不在提供能源;如果非要说这一切真正的核心,则是位于被巨神之躯保护的最深处——燕景行的身上。 巨神打开胸前洞口后,从中露出的是他最强大的武器—— [超温热流放射] 这已经不再是燕景行对自身热量的粗暴控制,而是崭新诞生的的器官兵器,因为“原型”会根据历代宿主着装者的使用习惯,不断记录和新增能力。 “——彻底消失在天地之中吧。” 燕景行屏息凝气,集中注意力。 炽白色的巨大光柱扫平所有障碍。 灼热洪流自洞口中喷射而出,无论是地面还是混凝土建筑,都像微波炉里的蛋糕,急速坍缩熔化。 最后,只留下被废墟包围的一大片空洞—— 白月镇的一角被彻底抹去了。 巨神的双眼注视着一切, 周围的景观历历在目,细小的尘埃到飞舞的蚊虫……无数信息流涌入脑海里。 燕景行轻而易举地分辨出其中自己想要的那部分。 他看到海怪破碎散开的残骸,在超高温中蒸发分解,直至化作肉眼看不到的微观层面的微粒,连细胞结构都不复存在,最终融化在空气里,再也没有机会复活。 …… 世界再度恢复了平静。 这就结束了吗? 这就是全部吗? 不,还没有。 他清楚地看到,鲜红色的螺旋纹路所留下的影响仍然残留着—— 那已经不是存在于物质世界的结构,因此用常规武器无法加以破坏。 当然,螺旋纹在这种状态下同样无法影响到地球,二者就像是互相不干涉的平行线,所以它需要制造出血肉,以海怪的躯壳为依托入侵白月镇。 但不拔除根源的话,还是会再度出现…… 燕景行的目光望向远方。 自从化身巨神以来,其实他就不曾把眼前的海怪放在眼里;他的目标从来都只有一个。 猩红色的瞳孔再一次开始跳动。 他感受到了自身力量正在不断活性化,活跃的火焰,让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巨神武装的力量正在逼近极限……” 燕景行默默计算了极限来临的时间。排除消灭海怪,只剩下三分钟能用来战斗,一旦超过这个范畴,合体便会结束,他又会退回到初始状态。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巨神的力量衰弱了。和平常原型一样,他越是濒临极限就越强, 所谓的“界限”并不是能量不足;正相反,原型越是战斗和运动,体内的能量奔涌愈发炽烈,很快就会超出身体的承受极限, 在普通着装形态下,燕景行是依靠人类肉体承受;而有了生物编制航母,他的承受能力大大提升,足以支撑他变身成比之前强大百倍以上的巨神形态。 但这一切仍然是有极限的,原型的力量如正值壮年的恒星般永无止尽地增长和膨胀, 他有预感这将会给三分钟后的自己带来巨大的负担……到时候,能不能再次与[生命编织航母·利维坦号]合体化身巨人,就是未知数了。 而想要对抗神柱所带来的影响,某些事情唯有在巨神原型的状态下,他才有信心做到。 “时间不多了,春藻……” 他按下心中隐隐浮现的忧虑,深吸一口气,朝着大海的方向迈出步伐。 * 巨神面向大海。 起伏不定的海面沐浴在朝霞的璀璨光芒下,闪耀着粼粼波光。 他一脚向前、一脚向后,摆出了投掷标枪的姿势。 “轰——” 巨大的白色圆环在半空中绽放,手臂挥出,螺旋之枪呼啸着朝前飞行,在零点零一秒的时间内沉重地命中目标,并在飞行过程中已然如花卉般盛开。 超大型物体以超高速行动时导致周围的空气被撕裂,直到上述一切发生后,才有惊人的风暴席卷。 螺旋之枪轻易贯穿了神柱的肉体; 但在燕景行的眼中,分明能看待位于核心处的鲜红螺旋依旧顽强屹立。 枪身长成了庞然树木,以惊人的速度将自身的根须蔓延,缠绕和包裹着神柱全身上下,疯狂汲取着神柱内的巨量生命力作为营养,体型急速生长,变成了参天巨木; 短短几個呼吸的时间,树木的树冠朝着上空蔓延,直冲云霄,如一面巨伞遮挡住从天而降的阳光,盛开在海面之上。 燕景行手中的枪,在这一刻就像是真的变成了神话中的世界树—— 而这只是物质世界的表象。 在那之下,真正的争斗是两股永无止息的红白螺旋互相撕咬的过程…… * 与此同时,另一个世界中。 季春藻猛地睁开眼睛。 “完成了……!” 即使身处异界,依然能发看清在小镇发生的一切,所以在燕景行变身巨神后,少女同样意识到她的时间所剩无几。 但是,事情已经结束了……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她的瞳孔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朝着面前的灯塔伸出手。 她发现自己已经能控制神柱了,甚至可以说二者的思维已经融为一体。之所以如此容易,是季春藻在发动祭祀能力的过程中,意识到神柱本身是没有自我的。 它会思考,但那不过是遵循本能的行动,是一种被混沌意识覆盖,不从自身利益或存在出发的机械行动,就像是遵循某种提前设定好的指令进行。 或者,用一种更准确的形容—— 它本身其实是一件物品,一个信标,一个……无主之物。 当季春藻对它伸出手的时候,便轻而易举地夺得了它的所有权。 但事情并未到此结束,还没等季春藻惊喜太久,意识空间内的全新异变再度袭来—— 黑色的海洋,白色的月亮,巨大的灯塔,全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斑斓色彩,像万花筒般眼花缭乱的转动着。 她听到了宇宙的呼唤,冰冷空虚的世界中,不止有人类;亿万生命族群所发出的呐喊…… 在那一刻,她全都听见了。 在生命、进化与繁衍的尽头,她看到的是无止尽的红色螺旋。 那一瞬间,连同少女的瞳孔基底一起,浮现出了圈圈螺旋纹路—— ……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季春藻在恍惚间意识到,她的灵魂正在穿越宇宙,意识跨越了千万光年;而等她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正悬浮在无垠的星海之中。 前方漂浮着一个人影。 少女心中充满了惊喜,因为那个人是燕景行。 不可思议的景象,明明是在这宇宙的尽头,明明是在这种时候……她却和他再度相遇了。 燕景行缓缓睁开眼睛。 于是,季春藻发现了少年的瞳孔中,缓缓旋转的白色螺旋。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亿万星河,归家之路 燕景行眨了眨眼。他的神情起初还略显迷茫,但在看到季春藻的脸后,这点情绪很快不翼而飞,脸上同样露出惊喜的神色。 “你在这里,终于找到你了……不过,这里是哪里?” 燕景行的视线环顾一圈四周,意识到自己好像正漂浮在宇宙空间里,一时间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然后他的目光又重新落回到季春藻身上,他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咦?”。 “春藻,你眼睛里……那是什么?” “你眼睛到底怎么回事?” 少女正好在这时开口,两人的话头撞在了一起。 “……我的眼睛吗?” 季春藻忍不住伸手抚摸自己的眼眶。 “我的眼睛怎么了?” 燕景行迷茫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有奇怪的纹路。”她说。 “你的也是……”他回答道。 “真的假的,原来是两个人都有?” 燕景行凝视着季春藻的脸庞,那双清亮又明媚的漆黑眸子,如今已是一片殷红;而在红色中央,是一圈圈似涟漪般泛开的螺旋纹路。 非常特别,看上一眼便忘怀不了,跟妖怪似的。 不过,倒是不吓人,是一种鲜艳又澄澈的红色,就像某种有着复杂纹路的宝石……有种妖艳的美。 鲜红艳丽的螺旋眼,配上少女稚嫩清秀的脸蛋,有种强烈又奇妙的反差感。 燕景行突然想起一件事。 在和海怪战斗的时候,变身成巨神状态的他眼力与观察力突飞猛进,甚至观测到了某种只存在于另一个次元的“事物”。 那就是神柱力量的本质,它利用鲜红色的螺旋纹路制造出了大海怪,使得对方明明是生物,却仿佛能违反能量守恒定律般无限次复活…… 难道是同一种“纹路”吗? 不知不觉间,他又回忆起了更多。 记得最初在那座宫殿的遗迹壁画旁,在几台机器里,他们得到了属于阿尔法文明的异常能力的传承。 季春藻与谢玉芝——两位女孩一个继承了左眼,一个继承了右眼,一個拥有祭祀之力,一个则拥有国王之力。 眼睛、螺旋,二者似乎都在冥冥之中影响着当下的现实。 不过,如果是这样…… 燕景行又摸了摸自己的眼眶。 我的瞳孔里,为什么会出现类似的东西? 这时,面前的季春藻突然把脸一下子贴近了。 燕景行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仰头,结果被女孩抓住了肩膀,只听她用一副严肃的口吻说道: “别动。” “呃……你、你在做什么?” “我在看我自己的眼睛。”几乎是脸贴着脸的距离,两个人的鼻子都已经凑在一起,面前女孩那双鲜红色的螺旋瞳孔像是一面斑斓绚烂的万华镜,有着能将人灵魂吸引进去的魔力。 “这里没有镜子,也没有水面,所以,我只能用你的眼睛看了,用伱的眼睛倒映出我的眼睛。”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亦是狭窄的镜面,是眼下唯一能映照出他人的水面。燕景行怔怔地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差点以为她是认真的了。 “这,用嘴说也可以吧……还是说你不相信我?” “呵呵。” 季春藻“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捂住嘴巴,眉毛弯弯,笑成了一轮新月。 ……看来的确是在开玩笑。 这种时候还能有心情搞怪,看来她的心情不坏。见到春藻还能如此有活力,燕景行的心中像是悄然落下了某块沉重的石头,心情为之一松。 虽然只过了短短数日时光,但自从季春藻昏迷以后,他的心情就一直压抑着焦虑和急躁,一种若即若离的“自己仿佛要失去什么”的感觉始终萦绕着他的心灵,对于尚未成熟的少年而言,着实是一段难熬的时间。 但无论如何,他们终于还是再次见面了。 他什么都没有失去,最重要的朋友如今就站在自己面前。 “先不管眼睛的事情了。”季春藻放下手,一脸好奇地问道,“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来这里的?” “这话我还想问你呢。这地方……”燕景行环顾四周,“到底是怎么回事?” 入眼所及之处,他看到的是广袤无垠的宇宙。 与海怪和神柱的战斗结束之后,燕景行只觉得一晃神过去,等意识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处在这片悬浮在星河之上的神奇空间中。 无穷无尽的黑暗为背景,远方是或明亮或黯淡的无数星辰点缀。他甚至能看到蜿蜒曲折的星河旋臂,它们由恒星、星云和暗物质组成,在黑暗中组成闪烁亮丽的光带;以及遍布视野的巨大的气体尘埃云,成千上万颗恒星密集聚集在一起的球状星团…… 这是以人类的肉眼视觉不可能全数窥见的惊人奇景——若这一切都不是虚假的背景,唯一能解释他们如今能看到的东西的,就只剩下“他们正漂浮在宇宙中心,并且正在上帝视角俯瞰一切”这一事实了。 如果不是一睁眼就看到季春藻在自己面前,重逢的喜悦暂时压抑住了内心的所有情绪,他现在肯定处于被眼前这壮阔的景象惊到说不出话来的状态。 “那,我们俩都来互相说明情况吧。在分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春藻说。 “其实在另一个空间里,我还是能看到你和玉芝的行动,但是,我更想听你亲自说,想听到你当时的想法。” “我只记得我变身巨神后,将螺旋枪投向神柱,然后就被一道巨大的光芒卷入……” …… 两人絮絮叨叨地聊了一会儿天,其实大都没有重点,一边回忆一边交流,想到哪儿便说到哪儿,只是觉得能像这样聊天就很幸运,有种怀念的感觉,气氛很好。 所以,当第三个人出现在这个地方的时候,他们俩居然过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始终保持了沉默,没有开口。 “玉、玉芝?“燕景行的眼角余光瞥见了她的存在,又被吓了一跳,觉得谢大小姐就像是飘在宇宙中的女幽灵。 “原来你在!为什么不说话?” “看你们俩聊得热闹,我不好意思打扰呀。” 谢大小姐像是在开玩笑,表情却依然镇静。 “别说怪话……对了,既然你也在这里,那就说明……” “是的,是我控制生命编织航母与素体原型融合的,所以在你操纵巨神战斗的过程中,我的意识同样在巨神体内。” 谢玉芝回答道。 “我想,我们俩是一起被卷入进来的。” “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们三人又见面了!” 直到春藻欢呼着朝她扑过来,她的嘴角才像是松懈般浮现弧度。 谢大小姐拍了拍怀中好友的肩膀。 “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在旁听你们俩的对话,所以注意到了某些值得在意的事情。我可以做大胆的猜测,但不一定是对的。” 谢玉芝望着两位朋友的眼睛,从她这个第三者的角度来看,一切就显得很清楚:季春藻和燕景行如今的瞳孔都呈现出复杂的螺旋状花纹,一者为红,一者为白。 她深吸了一口气,垂下视线,随即竖起一根手指,继续说道。 “这宇宙中有着两种神秘莫测的力量,可能是对立的关系。它的表现从我们的视觉层面上来看,分别呈现为红色的螺旋和白色的螺旋,前者象征着生命、进化,而后者很有可能是死亡……我姑且这样猜想。” “红色螺旋的力量携带者是神柱,而白色螺旋,目前来看只有在原型素体上出现过。” “嗯……” 燕景行点点头。 总之,又出现了新的谜团,这回还是宇宙级的。 但他们已经没心情去考虑那些,眼下最重要的是…… “春藻,你成功了吗?” 谢玉芝又一次望向她。 “应该吧……” 卷发姑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只是被人稍微一问,却又出现了退缩的迹象。 “这种事情可不能开玩笑。我们待会儿还要回去呢。” 谢大小姐看了看四周,眼神中有着惊叹。 这种在宇宙中漂流的体验,生活在星球上,被重力束缚着的人们一辈子都体验不到一次。 “虽然宇宙的景象是很壮观,怎么看都看不腻……但我们最终还是要回白月镇的。” “是啊,如果我们回去之后,神柱的力量没有完全消散,还在继续作祟,我们恐怕没有战斗的余力了。无论是我,还是玉芝。” “嗯,我现在脑袋还在疼,还好战斗持续的时间不长。” 果然。燕景行心想,看来巨神原型的持续时间不止受我本人所能承受的极限制约,还得算上玉芝的。 “我、我知道了!可以的,这次绝对可以!” 季春藻一握拳头,下定决心。 “那就好。然后,就是第二个问题了,说到回去……” 宇宙依然浩瀚,依然黑暗。 “——我们究竟要怎么做呢?” 这个问题之后,三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说实话,他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都不清楚,只是模糊能猜到个大概:作为白色螺旋之力载体的原型与象征红色螺旋的神柱彼此接触后,发生了某种异变,于是将他们的意识全都传送到了这处空间内。 好消息是,他们的确重逢了;坏消息是,重逢的地方不在地球,而在另一头、季春藻意识所在的空间。 这下谁都指望不上了,总不能期待还有别人能救出他们吧? 正当三人一筹莫展之际,又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燕景行是第一个发现的,他在看到身影的刹那,突然有种“一切早已命中注定”的预感。 他同时抓住身边俩姑娘的手,一人一边。 “宇航员来了,我们……准备好。” ——那个许久没有出现,穿着老式宇航服,戴着金鱼头盔的宇航员,正在不远处。 “他”就站在那里,默默地朝着年轻人们挥了挥手。在这个动作之后,“他”又一次变得像雕塑般沉默,伫立原地一动不动。 就算不必开口,无论是谁都意识到,对方正是来帮助他们回家的。 燕景行还隐约有所察觉,这恐怕是此人最后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宇航员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困惑,朝着对方喊出从第一次见面以来,就一直萦绕在心底的困惑: “——你……你到底是谁?” 宇航员并未回答。 在“他”的身影消散后,露出了背后的巨大恒星。无穷无尽的光芒组成了一条阶梯,横跨亿万星河,引领着他们回到地球……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定会再见 如果您使用第三方APP或各种浏览器插件打开此网站可能导致内容显示乱序,请稍后尝试使用主流浏览器访问此网站,感谢您的支持! 第149章 一定会再见 ——所有的故事,终有一天会迎来尾声。 当燕景行的意识重新回归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医院。回到了现实世界后,周围喧嚣的声音与新鲜空气一起涌入。 躺在病床上的季春藻,坐在旁边趴桌上的谢玉芝,这会儿全都慢慢睁开了眼睛,苏醒过来。 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露出笑容。 于是在此刻,燕景行发自肺腑地产生了这一念头。 …… “我们这地方会有地震吗?” “……这么说来,这世上还存在其他能操控神柱的人?” “我成功了。” “很好,很好……这是我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好的消息,您果然是这个世界的希望。尽管一切早已注定,但能亲眼见证尘埃落定,您平安归来,我还是觉得很高兴……” 他望向大海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咚咚咚。” “是的,总部那边刚刚发来通讯,需要我们的帮助。神柱消失后,隔绝信息交流的屏障不复存在,恐怕外界很快就能知道这座小镇上发生的一切……我们也是时候该离开了。不过,还请放心,我们会再见面的,我等永远站在救主大人和她的朋友们这边。” “随便了。” “我,我的舅舅舅妈他们……” “如果你说的‘后果’是指外界反应的话,我猜大概会当做地震等自然灾害所引发的后果。” 燕景行搞不懂她这句话的意思,应该不是要找茬吧?他只觉得对方的目光很奇怪,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他们都走了。” 天蓝色的长发让少女有种如极地冰山般透明和冰冷的气质,很符合她个人的言行与性格;但唯独在这一刻,她的眼神里却有着分明的温度,就像冰山下燃烧的火焰。 * 高智主义者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一阵刮过小镇上方的的旋风,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很遗憾,大部分人都不会相信会发生如此严重的变故,更不会愿意轻易离开家乡。所以……剩下的人,就只有靠运气了。” 站在司祭身边,始终一副冷淡表情的9号,在这时出人意料地开口了。 “放心,之前都安排好了。” “才不是什么‘早已注定’呢!” 要是它出现在大城市呢?要是神柱下一次诞生的时候,当地没有人能及时阻止它呢? “嗯,还会……一定会再见的。” 季春藻皱了皱鼻子,有点不满地反驳道。不过一见到高智主义者们围上来,她便很快躲到燕景行身后去了,看来还是不习惯这群人的热情和崇拜。 学校不存在,连熟悉的人都可能已经离开。过去的生活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几个尚未完全脱离“孩子”这一年龄段的年轻人们,再一次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另外,还有件事需要和你们商量,你看,我们估计没法在这座镇上继续住下去了,我和爸爸商量过,他会安排我们转学到锦江中学,那里是市内最好的学校。你们有看法吗?” 谢玉芝清了清嗓子,出言打断正在变得暧昧起来的氛围。 谢玉芝说。 “我的爸爸,景行的叔叔,我们的亲人,全都提前从白月镇撤离了。因为走得及时,所以没有受到神柱的影响。还记得我们上次见面的地方吗?那座位于锦江市城郊的酒店,他们在那儿落脚。” “我们称您为救主,不止是因为你天生拥有着容纳神柱的力量,更是因为您本人,如果有必要作出选择的那一天到来,您一定会站在人类、站在这个世界的一边。” 谢大小姐回答道。 “那学校那边……” 要做的事情似乎太多,于是反而开始犹豫下一步该做什么。 “剩下的,和我们认识的人,哪怕是有点关系的……后来能联系上,愿意走的、也都一起走了。但是,我们只能在小范围内流传‘白月镇已经变得不安全’的消息。” “是的,神柱不止一个,神柱出现的次数也不止一次。” 他们站在小镇出口,在送走并肩战斗的伙伴后,一时有些茫然。 谢大小姐的目光落在两位朋友身上。 卷发女孩松了口气,过了会儿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再一次抬起头。 “现在?这么紧?”燕景行有些吃惊。 燕景行望着那辆车沿着公路驶出隧道。随着神柱消失,现实中的环境恢复正常,人们可以正常离开或进入白月镇。 “不必。我们是伙伴、是同盟,目的是为了对抗邪恶和黑暗。未来的世界,注定会经历一个混乱无比的时代,我们是为了拯救和保护自己。” “接下来,直接去锦江市和叔叔他们见面吗?”他问道。 男人恭敬地垂下头颅。 和她的同伴们不同,9号在意的不止是他们的“救主”,还有燕景行。 “嗯。像白月镇这样的巨大动静,若是发生在城市里……次数一旦频繁起来,肯定会瞒不住,这一天不会太晚来临。” “但我觉得,有关外星人和入侵种的事情,很快就会瞒不下去的。” “诸位,我们是来和你告别的。” “您醒来了,救主大人。” “燕景行,我会一直记住你的。” 两人几乎是一起开口,谢大小姐的脸上浮现柔和的微笑。 受灾范围之所以停留在小镇内,不是神柱的力量仅局限于此,而是因为燕景行、谢玉芝、高智主义者的众人,以及那位委员会的最高顾问都在这里,他们挡住了神柱侵蚀现实的步伐。 “当然,救主大人已经成功掌握了神柱的力量,不是吗?”司祭先生回答道,“她需要朋友们的陪伴,不需要我们,当然,也可能是暂时……还不需要。” “白月镇受到这么大的事,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这样啊……太好了。” 谢玉芝站起身后,来到窗台边,望着外面的风景。 “只要我们三个人还在一起就好。” 三人正聊天的时候,病房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等等,我还有个人要见。” 季春藻下意识望向燕景行和谢玉芝,见两位朋友都点了点头,她便不再隐瞒。 “看来,我们能说的只有谢谢。” 司祭先生微微颔首。 司祭先生呵呵一笑,一句话带过了这個话题。 男人望向季春藻,目光中满是温和的期待。 “人类的未来,正渐渐被来自宇宙的危险阴翳所覆盖,但阴影之下,仍有希望,到那个时候,就是救主大人登上全世界舞台的时候,所以……” “神柱的力量已经归附您手了吗?” “我们一定会再见。” 病房内的氛围一时间沉默下来。 “那就是山洪暴发、泥石流……总归要有个能让普通人理解的说法。另外,神柱已经消失,屏障也不复存在,我想,很快就会有救援队赶过来。” 他身后跟着高智主义者的白衣战士们,大家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欣喜之色,展现出符合年龄的孩子气的一面。 医院在马特廖仕卡人的进攻中变成了惨烈的废墟;而在医院之外,小镇在神柱辐射制造的变异生物狂潮中受到了严重破坏;巨型海怪的登陆、以及巨神与海怪之间的斗争,尽管时间短暂便分出胜负,但依然对周围的地理环境造成了无法磨灭的永久性改变。 “这是当然。” 小镇一头的山脉消失了,地图上只剩下空白的一角,那是被巨神的热光线放射蒸发后留下的“痕迹”。 这时,季春藻有些犹豫开口道: 司祭转过头来,再次强调道: 虽然他们达成了目的,灾难如今已落幕,但眼前的惨状,还是免不了让人心情沉重。 推门而入的人是司祭。他看到刚刚清醒过来的季春藻,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轻松的表情。 “像那样的尝试……自然也不是头一回。在见识到如今白月镇所经历的一切,我愈发确信,若是神柱的力量一旦被居心叵测的人利用,将会给人类带来难以估量的巨大灾难。” 此外,来自另外两位女孩的目光,同样让人觉得让人如芒在背……! “所以,你们的目的都算是达成了,对吗?” “呃……啊……谢,谢谢?” 谢玉芝说。 “我们能胜利,还少不了一个人的帮忙。我想当面向她道谢。”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 灭绝神罚 如果您使用第三方APP或各种浏览器插件打开此网站可能导致内容显示乱序,请稍后尝试使用主流浏览器访问此网站,感谢您的支持! 第150章 灭绝神罚 “谢谢您,米樱小姐。“ 谢玉芝真心实意地向对方道谢。 “哦,态度客气了很多啊。” 灰发女郎笑了起来。 “当然,因为我们受了您的恩惠。没有生命编织航母的帮助,我们不可能毁灭神柱。” “算是互惠互利吧,身为委员会的顾问,解决‘神柱降临’之类的由地外生物所带来的威胁,本身就是我的职责,这次只是借了外人的手罢了。不过,你说‘毁灭神柱’……” 米樱职业裙下的双腿搭在一起,手里捧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细细抿了一口,望向谢玉芝的眼神里若有深意。 一大一小俩女性正坐在酒店一楼大堂的桌前,彼此对话。 黑夜已经过去,白月镇的异象消失。在这栋距离小镇十几公里以外的酒店,客人们正常来往,服务人员正常工作,司空见惯的和平日常,让人觉得仿佛没有发生过。 “真的。是最近才得到的消息。当然,知道这个消息的不止我,也不止委员会一方。” “我想说的是,我有个新的条件……万一,你有机会能获得别的宫殿呢?” 米樱朝着咖啡杯吹了口气。 “说起来,你的朋友呢?” “哎呀,不是说了‘互惠互利’嘛,所以你可以不用放在心上。” “米樱小姐自己没兴趣吗?” 从黎明时分醒来,到与高智主义者告别,再到他们前来与米樱见面,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所以此时还是清晨时分,阳光正好,隔着玻璃温柔地洒落在两人身上。 “是……真的吗?” “关于生命编织航母,我已经让它离开了。毕竟是我的东西,所以有关于你的信息权限都会被一并删除。” “没兴趣。” 她当然知道,“神柱被己方等人毁灭”这种话肯定瞒不住真正的知情人士,更何况还是身为“委员会最高顾问”——谢玉芝有理由猜测,坐在对面的女人可能是这颗星球上对异星知识最为了解的人之一…… “我们来说正事吧。” 少女的表情看似没有变化,但米樱注意到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颤抖了一瞬。 米樱说。接着,她改变了态度,换上了一副严肃的口吻。 谢玉芝保持着上课般正襟危坐的态度,全神贯注地听着。 “……当然。”少女轻轻点头,“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我会尽力帮忙的。” “嗯……年轻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让人羡慕。” “在附近玩。” 谢玉芝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米樱小姐拿着银勺在咖啡杯里搅了搅,她似乎对自己亲手调的咖啡味道很满意,眼眸因笑容微微眯起。 不过,米樱并没有提起这个话题。 毕竟有燕景行在,他抱着俩姑娘再变身后,想去哪儿只是一眨眼功夫的事。 “生命编织航母是作为‘末日最终阀门’而被设计出来的,假如有一天,人类将不得不面对毁灭的命运,我可以带着最后的希望飞向太空,流浪星海……我只要能活下去,确保这一点即可。” 尽管说着无与伦比的宏大命题,女人的语气依然平淡。 “等待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那個末日,这就是我的毕生事业。但人各有志,你还年轻,应该还有其他想做的事情吧?比方说……在战斗领域,帮上你的未婚夫?” “……嗯。” 谢玉芝没有害羞或是掩饰的意思,她的想法和信念向来明确。 “看来你已经下定决心了。我可以支持伱,却干涉不了别人。想要的东西,终归需要自己去争夺。” “我明白,那就拜托了。” 春藻那边已经继承了神柱的力量,虽然还不知道能发挥到何种地步,但她需要跟上伙伴的步伐。 对于驾驭原型的景行来说,巨神的力量又是必须的,所以,新的“宫殿”……他们势在必得。 “好啦,把你的朋友们都叫回来吧。我想你们接下来要去冒险的地方已经定下来了,准备开始吧,我们讨论一下细节。” “目标地点很遥远吗?” “可能要去一趟国外哦。” “……原来如此。” 谢玉芝拿出手机,给两人发了短信,然后又说道: “在讨论接下来的事情以前,我还有个比较私人的问题。” “请说。” “秋绮梦小姐呢?我以为你和她是一起行动。” “很遗憾,这世上没人能控制得了她的行动。在意吗?” “……嗯,我很在意。” “能理解。” 米樱本来还想调侃两句,话到嘴边又回去了。 一个成年女性牵扯到初中生一团乱麻的早恋里,实在太不像话了……即使不谈这种玩笑般的琐事,往大了讲,作为“世界最强”,她的行为不可控就会连带着引发大量规模难以估量的后续影响。 “她啊……” 女人放下茶杯,望着玻璃外被晨曦笼罩的街道与行人,这颗星球上还生活着数十亿过着一无所知生活的人们。 “她去解决问题了。‘从源头上根除威胁’,是自诩为地球守护神的她最喜欢挂在嘴边的话……放心,暂时不会来打扰你们的。” * 烈烈的风自身边呼啸而过。 有着天使外型的白色身影自天穹急速降落,在距离地面超过十公里的地方猛地停住。 秋绮梦俯瞰异星的广袤大地。 对于像她这样的人来说,这里就像是第二片故土。 阿尔法星—— 地表面积是地球的数十倍,距离无数光年以外,却通过重力井现象彼此有着紧密联系的“孪生星球”。 阿尔法星上的地理特征与地球相似却又不尽相同,在秋绮梦下方是超过三千万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而再远方眺望,与森林边缘接壤的地区,是如同火星表面的巨大赤红色平原,那里沙丘、砾石遍布,时而可见雷光闪烁的风暴横行,密布着陨石坑、火山与峡谷。 这颗星球上曾经有诞生过一支繁盛强大的文明,然而与神柱的接触,成为了文明崩塌的开始。 宇宙中最为神秘和强大,象征着生命根源的螺旋之力,让阿尔法人在此基础上开发出了先进的“活体机械”技术,又令他们招来了规模空前庞大的天外威胁,毁灭的号角在不知不觉间被吹响—— 如今,阿尔法文明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痕迹,只有坟墓和宫殿遗址;这颗星球已经沦落成为宇宙入侵种们的前哨站,统治者则是各大入侵种族的“王”——被称为“霸主”的强大生物。 同在一颗星球上,它们彼此间免不了会有冲突与战争;但入侵种们的根本目标是统一的,那就是战争—— 流浪族群借助重力井不断跳跃,发动星球与星球之间的战争,入侵种与本土生命间的战争。 追随着神柱的脚步,将混乱与恐怖散播到宇宙中每一颗有着生命痕迹的行星上去。 以阿尔法星为跳板,入侵种们的下一个目标,毫无疑问是地球。 神柱的每一次出现,都相当于末日逼近的钟声被敲响了一次。 相比起阿尔法人,地球人无论在文明持续时间、现有技术还是生物圈的底蕴上,显然都有着巨大差距,仿佛微尘般随时可能被碾过去—— 然而,概率宇宙中可能发生的一切,都是如此奇妙,只要诞生一个或两个“人”,就足以拉平这种差距。 …… 秋绮梦悬浮在空中,头顶的光环如冠冕般堂堂展开;背后则延伸出了巨大的光之羽翼,像太阳般耀眼。 【救世威光·极限扩散模式】—— 所谓救世的光,亦是灭世的光。 伴随着器官兵器的全力发动,女人白金色的发辫在风中飘扬,而她的眼眸深处,则有繁复的螺旋纹路浮现。 “精准狙击……我要每个马特廖仕卡人,无论老幼,全都去死。斩断根源,斩断这个族群的未来与现在,不留下任何一点可能性。” “目标锁定……百……千……万……百万……千万……亿……” 救世主双瞳中的“白之螺旋”不断涌现、旋转,马特廖仕卡人在这颗星球上有了一片广袤的根据地,像模像样地建立起了帝国。 在诸多入侵种中,马特廖仕卡人都算是特别的,因为它们在掠夺吞噬了阿尔法人与地球人的基因后,拥有了高度发达的智慧大脑,最终走上了相似的道路,与被霸主们统治的其余族群有着鲜明区别。 也正因为如此,有人会觉得马特廖仕卡一族是当今人类所要面临的最大威胁:一种文明结构相似、却技术更发达、组织更团结的族群;同时马特廖仕卡又地球具备入侵种的特性…… 换而言之,二者几乎无法交流,也没有共存的余地。 但是,今天,就在这一日—— 有关于马特廖仕卡的一切,都要被一个人抹去痕迹,留下历史上无言的空白,宇宙中将不会有生命再记得这支族群的存在。 一颗星球上数十亿生命的分量,与另一颗星球上数十亿生命的分量,从宇宙尺度上来说,似乎没有区别。 然而,行使力量的人,却偏偏有着好恶。 “很遗憾,我是地球上的神,人类的神。” 秋绮梦低声笑了起来。 “为了可爱的地球人着想,只好请你们全部去死了。” 一个握住刀的凶徒,能决定另一个人、或是十几个人的死亡; 一个统领军队的将军,能决定战场上成千上万人的死亡; 一个大国的统治者,能决定数以千万计人民的死亡; 那么,一个神——一个拥有着压倒性力量的神,又能决定多少生命的死亡呢? 答案是—— …… 阿尔法星上空升起了恒星闪耀的光芒。 以这颗冉冉升起的“太阳”为中心,无数道万丈光芒以“太阳”为中心,朝着星球表面撒播。 然而,那不是像地球上真正的太阳光般温暖明亮的存在,而是会在一瞬间夺走生命的冰冷武器。 刺目而耀眼的白色光芒,像从天而降的利矢,雨点般贯穿每一个马特廖仕卡人的要害。 数千万马特廖仕卡人在第一时间死去了,剩下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做不出任何及时的抵抗,第二波光芒又一次从天而降;然后是第三波、第四波…… “救世威光·极限扩散模式”将目标锁定为了马特廖仕卡的整支族群,每一个马特廖仕卡人都被救世主“看在眼里”,能在精准杀死数十亿生命体的同时,连周围的一草一木都不会破坏。 从天而降的无数道炽白色光芒,一共闪耀了十次,将阿尔法星的天空与大地一起照亮。 这是神罚,是从天而降的毁灭之雨,无人可敌、无人能挡…… …… 救世主瞳孔中的螺旋纹路慢慢收敛,背后的光之羽翼与巨量白色蒸汽一起消散。 “好嘞,打完收工!”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 约定未来 和米樱小姐告别后,年轻人们踏上了前往锦江市的道路。 这次没有再用原型赶路了,他们坐车来到了大人们下榻的宾馆。 谢玉芝的父亲看到孩子们平安归来,原本焦虑不安皱成了八字的眉毛舒展开来,高兴到眼眶湿润的地步,连忙起身前来欢迎。 “爸爸,你是要哭了吗?” 谢大小姐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 “……是啊,真难得……” 谢建业自嘲地笑了笑。 在欣喜之外,男人的心情亦有些愧疚和复杂。 对他来说,自己的职责本来是要保护孩子平平安安长大成人,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颠倒了,轮到他需要孩子来提醒和保护了。 “你们做了什么?” “我们的家,白月镇,被怪物毁掉了。我们把怪物消灭,赶出了这个世界。” 谢玉芝简练地做出说明。 “明白了。” 谢建业叹了口气,他又将目光望向女儿身边的燕景行和季春藻。 “谢谢你们,在关键时刻能陪在她身边。” “我们是朋友,是伙伴。”燕景行回答道,“没有玉芝在,我们就不可能获胜。” 没有谢玉芝操纵生命编织航母,他就不可能发挥原型的真正实力变身巨神,更不用说击败海怪和神柱了。 “……嗯。” 谢建业欲言又止。 他其实想说的是,孩子们只要照顾好自己就是了,其实没必要……那么努力。 白月镇被毁掉,镇民们伤亡,这的确叫人痛心,但只要能保护身边的人,就已经很好了。 就算他们有能力与怪物战斗,也不代表不会有危险。说到底,在谢建业看来,与外星怪物们的战斗,听上去原本就不是一群中学生该做的事情。 从他身为家长的角度出发,宁愿孩子们自私点,也不希望他们受到任何伤害。 但这种话,谢建业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女儿的性格志向和自己皆不同,注定会走上不同的道路,未来不会成为像他一样的大人。 她和她的同龄人能成长为坚强、勇敢的人,当家长的理应感到欣慰,而不是去干涉孩子们的成长。 “那就这样吧,大家休息一下,去见想见的人吧。” 身为大人,可能一辈子中最该尽到的责任,就是学会在该放手的时候放手。 身为单亲父亲,谢建业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只是没想到,这个令人寂寞和失落的时刻,来得远比他预想中早…… * 谢玉芝和季春藻都回去找自己家长了,燕景行则和叔叔燕咏志见面。 “你回来了?没事吧?!” 燕咏志一脸着急地冲过来,伸手按住侄子的肩膀,上下打量。 “我没事,健康得很……真没事!” 不管燕景行怎么说,燕咏志还是反复确认了好几次后,才算放下心来。 “我当时和谢老板一起离开白月镇,结果一回头就看到整个镇子都被奇怪的东西挡住,连道路都消失了,真的吓人。” 燕咏志的语气里充满懊恼。 “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当初就不该来这镇上教书,还把你一起带过来。还觉得这是为照顾你,对你好……要是你出了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和哥哥嫂子交代啊!” 燕景行没说话。 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燕咏志因为工作调度离开原本生活的地方,燕景行还觉得心情不痛快,闹了一段时间的别扭。 对燕咏志来说,小镇和城里的教学质量未必能匹配上,但有身为在职教师的他在就还好,总比放任侄子一个人呆在城里。先不说未成年人独自居住会不会有危险,小孩学坏也很容易,没有大人在旁边看着,就是分分钟的事, 但是现在,一個夏天过去,叔侄俩对这事儿的态度就掉了个儿。 燕景行觉得,他能来白月镇,是前所未有的幸运,他几乎无法想象没有经历过这段时间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人。 他遇到了那么多难忘的人,亲身经历了那么多难忘的事…… 哪怕白月镇已经天翻地覆,即使将来得以重建,也会变得和过去迥然不同—— 但是,有关于这个夏天的回忆,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所以,他只是沉默。 过了一会儿,等叔叔冷静下来后,他才低声开口: “……我觉得还好。”燕景行说到一半,又摇了摇头,神色坚定,“不,我觉得是很好!白月镇对我来说,很重要。” “才几个月功夫,伱已经喜欢上这里了?” “叔叔没感觉吗?在发生那些事情以前,小镇还和平的时候,这里是个很美的地方……” “那可不,我住在这儿的时间可比你长,我和你爹小时候就在镇上长大。所以,我从来没想过……” 燕咏志的表情有些感慨,也有些遗憾。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放回到侄子身上。 “但你没说真话。” “嗯?” “难道不是因为你小子在这儿骗了个未婚妻回来,才觉得这是个好地方?放在以前,我可想象不到你有这本事。” “……也有这个原因。” 燕景行的脸有点红,却没否认。 不止是谢玉芝,还是季春藻。 他们的感情在白月镇上萌芽,无论是当下的友情,亦或是未来会转变成什么——只要她们还陪在他身边,燕景行一定会时时刻刻想起这座小镇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那,将来呢?” “什么?” “你将来打算怎么做?” “不是要回市里念书吗?” “我说的是……” 有那么一瞬间,燕景行看到叔叔眼里露出了极复杂的眼神。 “算了,我也不懂,帮不了你。以后好好干吧。” 燕咏志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他什么都没说,燕景行却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他想说的话了。 叔叔应该知道那天救下他的人是自家侄子,也知道白月镇的灾难是被自己和自己的朋友们解决的,但他好像因此误会了什么,以为他从很久以前就是有这样的职责…… 不过,好像也没差。 * 燕景行和叔叔告别后,来到走廊,和谢玉芝正好撞见,两人对视了一瞬后,心有灵犀地朝着同个方向走去。 “谢叔叔怎么说?” “也没说什么,让我注意安全,别做能力范围以外的事。还有就是……” 少女将耳边的头发拢起。 “我和你,年纪还小,就算有婚约,不该做的事情还是不能做……之类的。” “呃……” 燕景行愣了一下,随即愤而握拳。 “谢叔叔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我才不会做那种事……” 和他并肩行走的谢大小姐斜睨了他一眼,表情略显古怪。 “他是对我说的,你激动个什么劲?” 燕景行干咳了一声,有些难堪地放下手。 “……也是啊。” “你那边呢?” “叔叔觉得我一定身负重大使命,但又不好开口问,所以只是叫我‘好好干’。” “你确实肩负着重大使命。” “是吗?我自己好像没什么实感……” “在别的知情者来看就是这样。当然,你要不要真的承担就是另一回事了,无论你选择哪条路,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谢谢。那,就只剩下春藻了?” “嗯。她那边……可能会有点尴尬吧。” 季春藻自从父母被异星飞船带走后,和抚养自己的舅舅舅妈关系向来冷淡,他们一直都很清楚这件事。 春藻虽然嘴上没说,暗地里却下定决心要来面对和解决家庭问题,所以他们能做的只是在一旁默默守望。 而现在…… “砰!” 在他们走到房间之前,门被推开了,卷发姑娘从里面迈步走出。 她昂首挺胸的样子,像是斗赢了的公鸡,有点耀武扬威的意思;嘴角洋溢的笑容说明她此时的心情相当不错。 “……春藻?” 小姑娘扭过头来,嘴角咧开的弧度愈发上扬,伸出手朝他们用力挥了挥。 “来啦!我正好有事和你们说。” “你……说完了?没事吗?” 从她的表情上看,燕景行觉得这次商谈的结果大概率还不错。 简单来说,在谢玉芝和米樱小姐商谈完毕后,他们很快得出了下一步的计划和动作,就是要帮助谢玉芝夺取“宫殿”。 自然,这场计划的实施需要他们三人一起努力,缺一不可,一如他们之前的每一次冒险。 不过听米樱小姐的说法,目标需要寻找、需要与其它势力竞争,很可能不会局限于某片地区、甚至某个国家,所以他们几个需要更大的自由,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甚至可能连续几个月都回不了家。 学校那边不是问题,其他无关紧要者的心情更不会放在心上;对年轻人们来说,唯一希望能有所理解的人,就是他们的家长。 还好,他们的亲人都是比较开明的类型,在见识过白月镇异变后,全都爽快地答应下来。 唯一可能出现问题的。就只有春藻一家了。 “之前就说过吧,自从和你们认识以后,舅舅舅妈他们几乎不管我的事了,所以才能整天跟着你们跑东跑西。” “嗯,你是说过。那现在呢?” “现在啊,我主动和他们把这事儿提出来了。” 季春藻的语气轻快。 “以前还是心照不宣的情况,现在干脆说开了。他们以后也不用为我的事情担责任,我一个人能照顾好我自己,就是这样。” “哦。”谢大小姐点点头,“那你能吗?没有监护人帮忙,一个人生活会很辛苦的。” “所以,我其实说谎了,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呀。” 季春藻笑得狡黠又可爱。 “我以后会像牛皮糖一样黏着你们俩的,别想抛下我哦。” 听到这话,三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少女拥有着稀缺的祭祀才能,如今又继承了神柱的力量,被高智主义者们当做救世主来崇拜……要是她的有关情报泄露出去,肯定会引来大量关注和争夺,若只是想找个照顾她的人,有意愿的候选人可以从白月镇一头排到另一头。 只是,就像他们中不会有人真的在意季春藻是否会赖上朋友一辈子,季春藻也不会选择任何“其他人”。 这份纯挚的情感,是只属于他们三个人的宝物。 “啊对了,说回刚才的话题,我有话要和你们讲。” 季春藻指了指门外,朝着她的伙伴们发出邀请。 “我们出去散个步,顺便聊聊,怎么样?” “关于什么的?” “关于未来,还有……我们的约定。” (本章完) 尾声 永不终结的夏日 “以后恐怕很难有机会再看上一眼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三位年轻人重新回到了小镇。他们去的地方,是那些没有受到神柱引发的混乱所波及之处,实际上已经不算是镇中心的范围。 比如,石港村。 比如……山上的那座秘密基地。 海风静谧地吹拂,头顶落下来的阳光将泥泞道路晒得干燥、滚烫,山间空气清新温柔,一切都刚刚好。 波澜不惊的大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谢玉芝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啊……什、什么?” * 就这样,发生在秘密基地的最后一场谈话结束了。 季春藻说,她大大咧咧地在旁边桌子上坐下来。 季春藻举起小拳头,坚定地晃了晃。 燕景行吓了一跳,说话都有点结巴。 “米樱小姐说是准备放到她的基地里去,连委员会的人都不知道的地方……” 耳畔是美人鱼般清婉的少女歌声,随风飘扬。 她的身体有意无意地朝着他靠过来。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有时慢一点,才能更好地享受人生。” 少女那双又黑又亮的漂亮大眼睛,在近处直勾勾地看着他,瞳孔表面水光盈盈,令人情不自禁联想到山涧,微风,和最美好的夏日风情。 “……哼。” 谢大小姐的嘴角浮现淡淡的微笑,她用一种不知道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口吻说道: “你想做什么,随你。但以后你要是觉得伤心了,可不是我的错。” 燕景行紧张兮兮,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一刻的心情;谢玉芝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季春藻旁若无人地继续说下去: “——是因为你哦。” 娇小的体型,瘦弱的肩膀,像是被风一吹就会飞走;被轻轻倚靠着的燕景行却觉得心头沉甸甸。 “放心,我们还是随时随地都能使用它。” 燕景行吃了一惊,身旁的伙伴们同样相顾无言。 渐渐的,燕景行又觉得困了,双眼慢慢闭拢。 平日里总是显得乐天派的活泼少女,这一刻望向自己的目光却很温柔,就像一下子长大了好几岁。 秘密基地里一片宁谧,唯有风声流动。 2005年的夏天,燕景行和他的朋友们一起踏上了离开家乡的道路。 “哦?听这话的意思,难道有人是在指责我搞突然袭击吗?” 燕景行只觉得在这一点上,两人的确有着共同语言。 米樱小姐的帮助赢得了他们的信任,因此愿意分享秘密;身为孩子做不到的某些事,只能拜托给她了。 “不是。”季春藻摇了摇头,“伱没有错,只是我太笨了,所以花了更多的时间才想明白。” 属于他们的秘密基地,还是和过去一样,飞碟造型的异星传送装置,正静静地摆放在那里。 “是、是的……” 秋绮梦用拇指尾抬起镜片,露出底下湛蓝色的美瞳,红润唇角勾勒出妩媚弧度。 “这、这样啊……” 彼此的心跳正逐渐融化在盛夏晌午的灼热温度中。 “只是……那样就不算是秘密基地了吧?” “我送你们一程。” 她的目光落到卷发姑娘身上。 当他渐渐放空思维,睡意自然而然地涌上脑海,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她戴着大号太阳镜,雪白肌肤与艳丽头发在灿烂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终于,谢大小姐开口了。她朝着两人走过来。 特立独行到让人敬佩,她说。 “不是哦,只有我一個人的时候,无论做什么都感觉就像自己骗自己,我都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至于你,春藻。” 谢玉芝用手指轻轻抚摸着传送装置的外壳,说话间带着感慨的语气。 …… 如同长蛇般蜿蜒的公路,高耸峻峭的山脉,和远方一望无际的大海。 “可是……” 燕景行忍不住笑了起来。 “……嗯,不必说。” 燕景行和伙伴们走在这条熟悉的道路上,拨开长得似乎比之前更茂盛的藤萝,看见山洞。 “……原来如此,考虑得真周到。” “就是因为玉芝在,所以我才要说。” “景行,我喜欢你。” “一样吗?你不是我们中最先相信外星人的那个吗?从小学时候开始,就一直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呃……” 视界尽头“海天一线”,在那交汇处,是一片茫茫的白。滚滚海潮声仿佛无休无止,不断有雪白的浪花卷上岸边,在泥泞的岸上留下洇润的湿痕。 他看着这一切,听着这一切,闻到了这一切。 季春藻被盯得又有点紧张起来了,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像是要表明态度那般挺起胸膛,毫不退缩地和谢玉芝对视。 来到这处狭窄、安静又清凉的空间,就像回到了另一个家一样。燕景行下意识地陷入沉默。 “嗯,我想也是。” 欸?就、就这样吗? 就像察觉到了燕景行的念头,谢大小姐的盈盈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所以,才要正大光明地说出来……?但你有没有考虑过—— …… “我知道,时至今日再说谢谢,太奇怪了。” 季春藻的话头停顿了一瞬。 “那就上车吧。” “哦!相当于是换成了一个更大的秘密基地,听上去不错。” “所以,我有别的话要说。” 燕景行还以为自己一定早已经习惯季春藻平日里的亲近举动,但现在的她有点不一样了…… 他朦朦胧胧地以为是广播里传来的声音……但很快,他就意识到那歌声来自身边。 他们身后被抛下的地方叫白月镇,背靠青山,面朝大海,岸边有港口和渔村,是一座典型的海边小镇。 他嗅见草木蒸腾散发出的新鲜味道,与海风拂过面颊时的咸腥混合在一起;护栏另一头柔软的土壤,就像一张巨大厚实的地毯,无边无际地往前延展。 季春藻微微鼓起腮帮子,仿佛是在表达不满。 “过来看望你们。本来还想顺路看看海边小镇风景的,但现在已经做不到了吧,真遗憾。” “在遇到你们之前,我一定想象不到今天的自己会是这个样子……每天思考着在常人眼中天马行空的世界,期待着奇异的冒险,我还以为,世界就这么大,生活会永远循规蹈矩地持续下去。” “哈喽!各位最近过得怎么样?” 到底有哪里不一样呢? 驾驶座边的车窗被人摇下,露出一张美绝人寰的成熟女性的脸。 “你那是什么表情?觉得我没有发火,所以很惊讶?” “说起来,你不是和景行一样,可以直接变身飞到目的地吗?” 坐在驾驶座上的女人握着方向盘,神态轻松,夏日微醺的暖风“呼呼”地灌入敞开的车窗;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少年一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望着从窗外飞速掠过千篇一律的公路风景。 “太突然了,而且……” 燕景行在旁边愣愣地看着俩姑娘正面对峙,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局外人。 过了好一会儿,燕景行才反应过来。他咽了口唾沫,眼角余光下意识地往旁边瞥过去,想要去看谢大小姐的表情,却又有点胆战心惊的不想看。 另一个她回答道,说话的时候视线始终没有离开燕景行的脸,专注到他都脸红了。 走下山,离开石港村的时候,年轻人们远远地望见一辆豪华轿车飞驰而来,在他们面前缓缓停下。 汽车在公路上平稳行驶,车厢内有规律地微微抖动。 紧张、不知所措的情绪在内心悄悄沉淀。 年轻人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卷发女孩的胸口因不自觉的喘气而微微起伏着,直到此时,燕景行才意识到对方同样很紧张,和自己一样紧张。 她指了指后面的座位。 “秋绮梦……!” 去时和来时,印象有些许重叠,但又有鲜明的不同。 他隐约觉得,是对方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不再孩子气,偶尔会像个成熟的大人那样说话和看着他人。 “景行……” 高悬的太阳毫不吝啬地洒落炽烈的光辉,落在他的头发和肩膀上,浑身发热,令人头晕目眩。 在把这句按捺在心底许久的话说出口后,她松下一口气,按着自己的胸口,不再感到紧张。 “呃……我其实……” 坐在驾驶座上的女人语气轻快地回答。 “喜欢就是喜欢。我知道你和玉芝已经立下婚约了……不过,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要当着你们的面说,少一个人都不行。我不想偷偷摸摸,瞒着谁做小动作。” 清醒过来的燕景行扭头一看,发现卷发姑娘正趴在窗户上看风景,一边哼着小调,一副百无聊赖的神情,就和自己一样。 “我也一样。” 坐在季春藻身边的大小姐开口问道。 “我……我不会输的……!”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说起来,这台装置,我们该拿它怎么办?”燕景行转过头来,“我们马上就要离开白月镇了,把这台东西丢在这里放着不管,是不是不太好?” 这里是他们冒险的起始之地,彻底改变了他人生的地方。 “我已经和米樱小姐商量过了,她会让人把传送装置搬到合适的地方。” “早有预料的事情,所以我不生气。景行,你实在太缺乏自觉了,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毛病,如果我因为这种事就生气,从一开始我就不会和你立下婚约。” “怎么样,怀念完过去,打算离开了吗?” 女人开朗地大笑着,朝着他们招手打招呼。 半梦半醒间,他听到了一阵飘渺的歌声,优美空灵,如山中的湖水般澄澈,那是属于少女的清丽歌喉。 告白的声音在洞窟内响起,像投入深井中的石子,清脆叮咚,在每个人的耳畔回荡、回荡…… 燕景行看着她,大小姐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嘴上倒是说得不客气,但看她的情绪,似乎没有太生气的样子……?反而是一副“果不其然”的感觉。 “因为你来了,景行,所以我才能有今天。” 现在,她可以自在、流利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或许是因为少年对未来仍有迷茫,于是,他看到了那个梦。 盛夏的阳光在这白昼的梦中静静燃烧,在梦中,海边小镇的夏日时光仍在延续,永不终结…… (本章完) 完本感言 那么,燕景行和他的伙伴们的冒险就到此为止了,感谢各位看到这里的读者朋友们的支持。 在一个夏天开始、在一个夏天结束的大冒险,有关于少年少女们和外星人的故事,就是我的创作初衷。 之前有读者奇怪为啥要把主角组年龄设计成初中生,是不是太小了;其实理由很简单,因为《飞碟探索》是我初中时看的,对于外星人的单纯向往也只停留在中学之前…… 除此以外,本作还能看到一些SF作品的影响,可能有的读者已经看出来了。简要列举几例,譬如“少年变身打外星人”这种故事来源于《变身斗士凯普》,素体的设定亦有朝着贰瓶勉早期作品靠拢;设计活体机械文明阿尔法时我很自然联想到了到H·R·吉格尔的美术,于是特地打了遍《蔑视》试图刺激灵感;一些诸如引领失控的宇航员尸体之类的神秘设定则是零散来源于各类科幻经典,比如《2001太空漫游》和《星之继承者》系列等等,就不做展开了。 不过以上这些东西都是皮,核心还是超能力少年少女们的早恋……小镇,海边,夏天,这些微妙的环境与时间元素,看似只是作品内铺陈氛围的东西,可能才是创作最初的情感契机。 * 说完秘密基地,再说些题外话吧。 不知不觉已经创作网文近十年了,迄今为止仍没混出什么名堂,实在有些汗颜。好在我志趣写作,创作故事可能是我这一生极少数能坚持的事,所以不必担心我会失踪。 毕竟我是作者,也是读者,当读者的时间自然比十年更久,这十几年下来,看到有些熟悉的喜欢的作者不知何时起再也没有音讯,还是会觉得遗憾。 扯远了——归结到我个人身上,由于我本人只会写自己感兴趣的故事,这里面当然有相对能对上受众的元素,比如我比较喜欢和擅长塑造各种美少女,写了十年网文全是后宫文,这点稍能吸引一些读者;但除此以外,在一些作品元素和题材的喜爱和使用上……多少有点偏和冷门。 不过,这几年的起点的风向和调性是有不少变化的,我觉得自己这种标榜小众类型的写手也不是没希望。事实上,我一直以来在努力尝试,就是在自己的喜好与市场之间找到那個最大公约数。 天秤的两边,一边是我肯定不会放弃的,而另一边则是我想积极争取的。 只是很遗憾,至今没有成功。 侵入人间前期连载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找到了,侵入人间完结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能总结出经验了,但从秘密基地的成绩来看,显然我还没有。 还好,只要写作热情在,这对我来说也不算大问题。我还是有故事,是好多故事、太多故事想写。 每次都会觉得很苦恼,每次开新书几乎都是七八个点子中挑一个,下一次又会有七八个冒出来,所以几乎都是十几个任我挑,甚至写完好几个开头都做不出决定,太可怕了,简直折磨。 幸好还是在本作完结前做出决定了……总之,我会立刻投入到新书的创作中,攒个一俩月存稿,就能和大家见面。 那么,让我们下本书再见! 发条橙之梦 于2024.4.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