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给朱元璋当义子的那些年》 第 1 章 * 至正十四年,秋霜肃杀。 一场秋雨一场寒,昨夜刚刚下过雨,今晨寒气更甚。城墙上巡逻的士兵手持长戟,冻得手脚失去知觉也不敢懈怠。 破败的城墙外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流民,天气越来越冷,城外的流民越来越多,那些流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只能靠树皮和草根维生,等到树皮和草根也没有了,等待他们的就是冻死饿死。 乱世中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城里的粮食有限,能容纳的人口也有限,城外的流民越聚越多,等他们把树皮草根都啃完,为了活命十有八九会铤而走险冲进城里抢粮食。 守城的士兵不知道上头的大人们如何应对,他们只知道没有得到命令不能让流民进城。 这些流民进来,一旦管束不了,他们城里就乱了。 * 三个月前,朱元璋率兵拿下滁州城,并将家眷从濠州接到滁州,算是暂时脱离了濠州城中的混乱争斗。 路边的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天色刚亮,外面的街道便响起人声。 沐英早早起来,穿戴整齐带上短刀背上弓,先去隔壁房间瞅一眼,确定他弟安安稳稳的睡在床上,然后才轻手轻脚出门。 先去外面和前不久住进来的兄弟会和,然后一起去校场跟士兵们一起训练。 房间里,五六岁的小娃娃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头顶颇具古意的青布帷幔,翻身蒙上被子,再一次发出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叹息。 谁能想到穿越这种事情真的存在呢? 亲身体验了一把穿越的倒霉蛋在被子里打了个滚,双目无神的瘫成一团。 他的穿越之旅要从半年前说起,某站上历史科普视频划半天划不到头,他闲来无事也开了个账号。因为前几个视频反应不错,他就一鼓作气熬夜奋斗剪完了整个大明系列的视频。 万万没想到,点击上传的瞬间,他穿了。 天气阴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奇怪味道,闻的人脑袋发晕。 也可能是饿了太久才头晕目眩。 总之就是,他从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大好青年,变成了不知道什么年代的饥荒乱世中病饿而死的小乞儿。 新身体瘦瘦小小看着只有两三岁那么大,旁边还有个衣衫褴褛的孩童,估摸着也只有七八岁。 他们兄弟俩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烂烂,一眼就能看到身上的冻疮淤青,身旁的哥哥脚上穿着早已磨穿的草鞋,他脚上连双破草鞋都没有。 更可怕的是,周围的大人小孩儿全都是这副模样。 他哥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哭的正厉害,但凡他再晚一会儿睁开眼睛,他哥就抹着眼泪挖个坑把他埋了。 赶上穿越潮流的沐青颤颤巍巍环顾四周,一口气没上来险些真的去见阎王爷。 兄弟俩抱头痛哭,小倒霉蛋哭的格外真情实感。 生活在太平年间的人提起乱世只会想着乱世出英豪,不自觉的就将自己代入“英豪”的角色,可真正了解过乱世才知道“英豪”只是少数,绝大部分人都是“白骨露於野”中的“白骨”。 他才为了剪视频看了一堆元末明初的资料,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就到了类似的天灾人祸之中,他不哭谁哭?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要这么折磨他呜呜呜呜。 哭完之后日子还是得过,来都来了,他也没法回去,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逃难的百姓老幼相携,倒下的人再也没有起来过,还能走路的人已经麻木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城门外的流民挤在避风处,他们不知道别处是什么情况,只是跟着大部队长途跋涉,那么多人都在往前走,前面一定有活下来的希望。 如果没有这个念头撑着,倒在路上的人会更多。 沐青觉得他的运气还行,饿肚子的日子没过多久就等到了城里的大官打开城门接纳流民,更令他惊喜的是,还有大户人家愿意收养他们哥俩。 好吧,主要是他哥,他只是顺带的。 他以为穿越这种千载难逢的事情能被他撞上已经很不容易,没想到更令他震惊的还在后面。 他们流浪到的这座城叫濠州城,收养他们的大户人家姓朱,女主人姓马。 城里有五个大帅,他们爹跟着的那位大帅叫郭子兴。 这要是还不清楚情况简直对不起为了剪视频查的那么多资料,这不就是老朱他们一大家子吗? 怪不得城外那么多流民,怪不得城里也是人心惶惶,都元朝末年了不乱才怪。 他叫沐青,做视频的时候戏称云南沐王爷和他是本家,这下可好,真成本家了。 这哪儿是类似的天灾人祸之中,这分明就是他查的资料里描写的那个动荡乱世。 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这世道他真的不行呜呜呜呜呜。 屋外鸡鸣鸟叫渐入耳,东方泛起鱼肚白,沐青双目无神的磨蹭到天色大亮,然后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慢吞吞穿好衣服下床。 他是小孩儿,流浪的时候没人在意发型,安定下来后最大的区别就是头发被剃的只剩下脑门上一撮儿。 据说这种发型象征福运,五岁以下的小朋友基本都是这么个发型,他的年纪比他以为的大了那么一点儿,但是还卡在五岁这个关口,于是只能留下这个“阿福头”。 在院子里忙活的马秀英看到贪睡的小娃娃出来,眉头舒展露出笑容,放下手里的活儿过去带他洗漱。 她刚成婚没多久,还没过生孩子,但是家里已经有四个娃管她叫娘。 一个侄子一个外甥,还有两个捡来的娃娃。 两个娃娃是濠州城里捡来的,小兄弟两个跟着流民进城,浑身上下灰扑扑,脸上也脏兮兮,只有眼睛还亮着,怎么看怎么可怜。 城外的树皮和草根都被挖光,城里的百姓也没多少余粮。 年景好的时候有大户施粥,这两年越来越乱,大户家里也没有余粮,这么小的孩子如果没有依靠,讨饭也找不到好位置,只怕进了城也难活下来。 她不忍心,就把两个孩子都带回了家。 马秀英把小娃娃头顶翘起的头发按下去,将人收拾爽利了才给他派活,“文青,去前院叫你爹你哥他们回来吃饭。” 沐青现在对这个名字已经没有任何感觉,应下之后小跑着去前院喊人。 在濠州城的时候,他哥和他只改了个姓儿,分别叫朱英和朱青。 来到滁州后,朱老爹的侄子和外甥过来投奔,老朱发现还有亲人在世高兴的不得了,当即把侄子和外甥都留在身边当儿子养。 侄子驴儿取大名朱文正,外甥保儿取大名叫朱文忠,他哥和他的名字也就顺着变成了朱文英和朱文青。 刚开始的时候听着奇奇怪怪,听习惯了也就那样。 他连穿越都能接受,还在意一个名字不成? 呵,不过如此。 回归正题,滁州是朱元璋打下来的,即便他把兵权交给了被排挤出濠州的郭子兴郭大帅,他一大家子住的宅子条件也不会差。 宅邸原先是朝廷大官的住处,蒙古人在草原上自在惯了,盖房子都往大了盖,前庭后院泾渭分明,去前院要穿过好几道门。 这些天外面情况不太好,朝廷又双叒叕派大军镇压叛乱,这次动静有点大,丞相脱脱亲率百万大军而来,虽然主要目标不是滁州,但是依旧把老朱吓的不轻。 这不,朱老爹已经连续好几天天不亮就拉着兄弟们开会商讨对策了。 外面大军压境,城里还有个时不时拖后腿的郭子兴,他是朱老爹他也糟心。 宅邸占地面积大,住在这里的人却没几个,老朱是草根出身,马秀英也不是娇贵的大家小姐,家里只有几个丫鬟小厮,衣食住行都不假他手。 人一少就显得空荡荡,沐青跑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身穿皮甲头裹红巾的士兵。 秋风卷落叶,寒气一天比一天重,小娃被收养后没再饿过肚子,脸上也露出了些许婴儿肥,但是之前逃难的时候过的太艰难,大夫说不能掉以轻心,所以身娇体弱的小娃早早就被套上小棉袄。 划重点,娘亲亲手做的小棉袄,还有小棉鞋。 沐青迈着小短腿奋力往前跑,在亲卫们眼里就是一个圆滚滚的小团子从后院一路滚到他们跟前。 这些亲卫目前都只有媳妇孩子热炕头的朴实愿望,都抵抗不了白白嫩嫩还乖巧的小娃的诱惑,做梦都想有个这样的娃,看到沐青过来都笑脸相迎。 沐青拍拍胸口喘口气,扬起笑脸和门口的亲卫打过招呼,不用他们进去通报,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然后中气十足的喊道,“爹——娘喊你回去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有道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哪怕山前拆车卖轱辘,反正现在琢磨也琢磨不出好对策,赶紧各回各家吃饭。 大厅里,朱元璋头疼的捏捏额头,摆摆手底下兄弟回去填饱肚子,他们明天早上继续商讨。 没办法,兄弟们各有各的活儿,只能早起才能聚齐全。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们起身准备散场之时,门口忽然闪过一道金光,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闭上眼。 光芒转瞬即逝,等厅中众人回过神来,刚才闪光的地方凭空出现一块光幕。 光幕中画面变幻,随之一起出现的还有一道活泼的年轻男音。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你们亲爱的up青青陌上桑,今天我们来唠唠元朝末代帝王元惠宗,那个把大元活成大宋的男人。】 沐青:??? 沐青:!!! 沐青听着光幕里熟悉的声音,再看看里面那熟悉的画面,眼中的惊恐清晰可见。 见鬼了啊啊啊啊啊啊! 插入书签 第 2 章 * 明媚的日光穿过光幕透进来,厅中众人惊恐的表情几乎定格。 朱元璋厉声呵道,“何方妖孽?” 变故来的猝不及防,席位靠后的朱文正眼疾手快捞过屏幕正下方已经吓傻了的小娃娃,二话不说赶紧往主位跑,“爹!有妖怪!!!” 武将们一个二个脸色发白,朱元璋死死盯着忽然冒出来的光幕,脸色黑的能滴水。 汤和、徐达等人拔刀直面“诡异”的光幕,性子急的甚至直接拿刀去砍,只是光幕看得见摸不着,长刀砍过去和砍到空气没有区别,这下大厅里的人更觉得这光幕是妖邪在作怪。 花云心直口快,后退一步脱口而出,“难不成是郭大帅?” 徐达上去捂住他的嘴,“郭大帅何等人物,肯定是郭天叙那小子搞的鬼。” 汤和:…… 人家是父子俩,你们这说法有区别吗? 朱元璋捏紧拳头,“都闭嘴,注意防备。” 说实话,不只兄弟们觉得是郭家父子搞的鬼,他自己第一个想到的也是郭家父子。 郭大帅不搞阴谋诡计,他有事儿都是正面硬刚,但是郭天叙不一样,那家伙阴险起来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今年春天,张士诚在高邮称诚王,立国号大周,年号天祐。 如果只是这样也还好,天下义军那么多,张士诚混在其中并不显眼,坏就坏在他称王之后把扬州给占了。 扬州是大运河的起点,大都的粮食主要靠江南运送,大运河一旦被截断,大都的粮食就供应不上,脱脱不打他才怪。 张士诚打下扬州的消息传到大都,朝廷震怒。 丞相脱脱召集各路兵马,什么吐蕃军队、西域军队、漠北军队、高丽军队全部都传唤到大都。 大军集结完毕,脱脱亲率百万大军直指高邮。 别说朱元璋懵,张士诚自个儿也懵。 北边刘福通造反造的如火如荼,脱脱不盯着刘福通,这么大阵仗冲着他来干什么? 但是懵也没用,脱脱已经放话出来,他不接受投降,打下高邮后等着他们的就是屠城。 没有人当脱脱是在放狠话,上一个被他亲自带兵屠城的徐州现在还白骨累累尸积如山,这人说屠城就真的会屠城。 张士诚对徐州的惨状心有余悸,即便知道打不过朝廷的百万雄师也得硬着头皮抵抗。 抵抗还能多活几天,不抵抗立刻就是死。 高邮战况焦灼,三两天的时间打不下来,但是也抵抗不了太久。 脱脱召集百万大军,自然不会只打张士诚一路叛军。 高邮下场清晰可见,张士诚的抵抗只是螳臂当车,高邮城被围的严严实实,最多两个月就会不攻自破,百万大军不用全部耗在这儿。 于是脱脱下令,高邮这边继续围城,再分出一路兵马向西进攻。 西边的六合是江淮门户,只要拿下这个门户,大军就能携大胜之势一举歼灭占据滁州的起义军。 等他平定滁州,随后再兵分两路,一路向北进攻濠州的赵均用,另一路向西攻打刘福通。如此一来,天下的红巾军全都成不了气候。 朱元璋不是傻子,一看脱脱分兵攻打六合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六合离滁州不远,一旦六合失手,滁州就是待宰的羔羊。 张士诚是死是活他不关心,现在火烧到自己身上,容不得他不着急。 六合守军得知朝廷的大军奔着他们而来后急忙向滁州求援,他们有自知之明,知道城里那点兵力没法抵抗,只能祈祷援军赶紧过来。 朱元璋明白滁州和六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滁州城的郭大帅不这么想。 他和六合守将的关系不好,就算面对的是朝廷的军队他也不想出兵。 眼看着已经火烧眉毛郭大帅却来这么一出,差点把老朱给气死。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那点私仇,非要等到朝廷的大军占领六合杀到滁州才肯罢休吗? 老郭脾气不好,人缘更不好,濠州城内算上他在内一共五个大帅,其中四个都和他过不去。他被排挤出濠州城后无处可去,还是朱元璋主动将他请到滁州城。 朱元璋这人讲道义,在人马数量远超老郭的情况下大方的将滁州让给了老郭。 当初在濠州是老郭收留他,还给他张罗了个贤惠能干的好媳妇,他现在让出滁州报答老郭的恩德,做到这一步也算是对老郭掏心窝子。 三万多纪律严明的士兵,放到哪儿都是香饽饽,郭大帅高兴的不得了。 老郭高兴了,老朱的日子却不好过了。 郭子兴虽然器重朱元璋,但他性情暴躁忌才护短,又迟疑寡断好听谗言,不然也不至于仇家遍天下。 自古功高震主都没有好下场,老郭疑心上来根本不讲道理,在滁州城站稳脚跟后没多久就把朱元璋身边的亲信全部调离身边,干脆利落的把老朱的兵权给解了。 朱元璋交兵权的时候有多憋屈,想出兵却没法出兵的时候就有多暴躁。 他气的嘴上起燎泡,私底下不知道骂了多少脏话,偏偏现在的滁州名义上属于郭子兴郭大帅,心里再气也只能好声好气的和老郭讲道理。 别的不说,唇亡齿寒的道理总明白吧? 六合一旦被元军攻破,面对朝廷大军的就是滁州,他们滁州这几万兵马怎么抵抗朝廷的百万大军? 朱元璋找到郭子兴说之以情晓之以理,劝了好几天才让老郭同意让他带兵出去抵御元军。 分兵到六合的这一路元军是高丽人,老朱以前没和高丽人打过交道,生怕对面忽然冒出什么猛将打他个措手不及。 好在他这次运气不错,对面的将领不太聪明。当然,也可能是大智若愚。 这支高丽军队原本是围攻高邮的主力,但是每当他们要拿下高邮城的时候都有蒙古军队抢功捣乱。 一次两次可能是意外,三次四次肯定是故意的。 朝廷让他们千里迢迢过来打仗却不肯让他们立功,只想把最大的功劳留给他们自己人,高丽军队心里也不舒服。 经过一番斗智斗勇,分兵六合的高丽军队暂时停下进攻,朱元璋也趁机拿回了一部分兵权,至少将他的亲信兄弟都调了回来。 然而大批朝廷兵马在附近虎视眈眈,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现在不是高枕无忧的时候。 沐青傻傻的看着熟悉的视频,庆幸自己还知道套马甲取个艺名没有用真名上阵,不然视频里大大咧咧冒出来一句【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你们亲爱的up沐青】,等老朱反应过来他妥妥得玩儿完。 他现在改名了不假,不代表之前的名字老朱没有印象。 苍天啊,大地啊,这都什么事儿啊? 朱文正打了个哆嗦,抱紧怀里的小娃娃强作镇定,连忙看向在场唯一一个读书人,“李先生,你看文青都吓的说不出话了,您快想办法把这妖孽给灭了!” 李善长:??? 这时候不该找道士和尚吗? 他是读书人不假,可读书人也不会降妖除魔啊! 门外的亲卫察觉到动静进来查看,看到悬浮在半空中的光幕也都吓的不轻。 不过他们和厅中众将的反应不太一样,以为飘在上头的是神迹,当即呼啦啦跪了一地。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果断下令将跪在那儿的亲卫全部赶出去守门,他们不出去谁都不准进来,就算是郭大帅亲至也得想办法挡住。 “慌什么,都给咱稳住,听听这妖孽要说什么。” 沐青:瑟瑟发抖.jpg 他说什么来着,真要让老朱知道屏幕里说话的是他,他十成十的得被绑起来当妖孽烧死。 朱文正拍拍小倒霉蛋的脑袋,“不怕不怕,咱爹在这儿,没有妖魔鬼怪敢放肆。” 沐青眼泪汪汪,要不是在场的人太多,他能当场哭成喷水壶。 朱元璋沉着脸镇住场子,大厅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面色不善的盯着悬浮在半空中的光幕,想知道这妖孽到底会说出什么妖言。 凭空出现的年轻男音没让他们失望,和观众朋友们打完招呼直接切入正题。 【元惠宗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蒙古语意为“铁锅”。他是元朝第十一位皇帝,大蒙古国第十五位大汗,也是元朝作为全国统一政权的最后一位皇帝。】 【从后面的事情来看,对于大元的灭亡,锅哥很对得起他的名字。】 【元朝从元世祖忽必烈定国号大元开始到蒙古退出中原历时九十八年,传五世十一帝。】 【最前面元世祖忽必烈在位三十五年,最后面的元惠宗锅哥在位三十八年,这一掐头去尾就只剩下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让中间九个皇帝分,平均一个皇帝还不到三年,从皇位更迭中足以看出元朝皇室的内斗有多严重。】 【这里先来说说锅哥的身世,他是元明宗的长子、元宁宗的长兄,为什么他弟能在他前面当上皇帝,这事儿足够我们单独讲一期,这里先卖个关子。】 【元朝皇室之间的内斗暂时不多说,这一期的重点是咱们锅哥。】 【众所周知,王朝的灭亡不是从来不是某一个原因导致,锅哥继位的时候元朝已经无可救药,不管在位的是谁,只要不从制度方面深入变革,都改变不了元朝走向灭亡的走向。】 【显然,咱们锅哥不是能真正解决问题的天降猛男。】 朱元璋:??? 朱元璋:!!! “快快快,快拿纸笔把这妖孽的话记下来。” 男音最开始说元朝末代帝王元惠宗的时候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朝廷那么多皇帝,没有一个庙号惠宗,那定是妖孽在妖言惑众。 一群人听到“元惠宗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蒙古语意为‘铁锅’”的时候也没啥反应,叫妥懽帖睦尔怎么了,这名字很稀奇吗? 主要是在座各位没一个懂蒙语的,蒙古人取名字也不讲究,去草原上转一圈,喊声“伯颜”十个人有五个都会回头。 再说了,天高皇帝远,他们也不知道当今皇帝叫什么名字。 但是说到“元朝第十一位皇帝,大蒙古国第十五位大汗”的时候,脑袋瓜转的快的就意识到光幕里的“妖言”不是单纯的胡说八道。 元朝第十一位皇帝,不就是现在大都坐着的那位吗? 李善长手忙脚乱的接过纸笔,提笔蘸墨笔走龙蛇,顾不得计较字体好看与否,用最快的速度把天音说的内容记下来最重要。 短短一会儿时间,“妖言”已经晋级成“天音”。 徐达瞅瞅这个再瞅瞅那个,屈起手肘戳戳旁边的汤和,“老汤,大哥让记什么?” 汤和也在奋笔疾书,一边写一边数落,“让你平时多读点书你不干,现在没空和你解释,一边儿待着别碍事。” 记东西不能只靠李先生自己,多一个人是一个,万一李先生漏了哪句,他们还能从别人记的内容中补充回来。 旁边,不喜欢读书的武将们摸摸鼻子默默后退,不敢在这个时候和老汤呛声。 朱·大龄儿童·不喜欢读书·文正缩缩脖子,捏捏怀里小娃的脸一本正经的教育道,“文青啊,咱家现在请得起教书先生,你可千万别学他们,多认点字没坏处。” 沐青还没答话,旁边的老朱直接一脚踹过来,“你还好意思教你弟?昨儿先生教你的字认全了吗?” 朱文正讪讪挠头,将软乎乎的小弟递到老爹怀里保平安,“爹,咱继续看。” 小倒霉蛋从便宜老哥怀里转移到便宜老爹怀里,瘪瘪嘴欲哭无泪。 这时,光幕里的画面也出现了变化。 Q版小人干仗的场面隐去,转而出现的是一条线段,用不同颜色分成三段的线段。 【锅哥的皇帝生涯大致能分为三个阶段,傀儡工具人期、奋发图强期、躺平摆烂期。】 【至顺四年到至元六年,也就是1333年到1340年。这八年时间权臣伯颜把持朝政,锅哥只是个傀儡,伯颜让他干啥他干啥,所以这段时间称之为锅哥的傀儡工具人期。】 【至元六年到至正十一年,也就是1340年到1351年。锅哥在伯颜的侄子脱脱的帮助下成功亲政,此后勤于政事,选拔人才、完善法制、加强廉政,试图挽救元朝的统治,史称这段时间为“至正新政”。】 【这十一年的时间里,锅哥和脱脱君臣合作干的热火朝天,所以称之为锅哥的奋发图强期。】 【但是之前也说过,元朝到了锅哥继位的时候已经无药可救。】 【至正十一年,黄河决口水患严重,脱脱力排众议任命贾鲁治理黄河,为此征发民工数十万。 【百姓本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朝廷又征发民夫干苦工,干苦工也就算了,拨给他们的粮食经过层层克扣所剩无几,累死饿死的人不计其数。】 【接下来的事情大家也不陌生,“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明教首领韩山童、刘福通在颍州起义,扛起“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的战旗,声势浩大的元末农民大起义就此拉开序幕。】 【锅哥奋发图强失败,先是被各地揭竿而起的义军搞的焦头烂额,又被水旱蝗疫这一套天灾组合拳打的找不着北,刚亲政时“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心气儿渐渐消失,由此开启了他的摆烂生涯。】 【至正十一年到至正三十年,也就是1351年到1370年。这十九年的时间里,锅哥逐渐怠政沉湎享乐,直到蒙古人被打出中原,他率领残部逃到草原也没再支棱起来,甚至北逃后没两年就驾崩了,这段时间称之为锅哥的躺平摆烂期。】 朱元璋他们听不懂“1333年到1340年”是什么意思,但是至正这个年号在座所有人都不陌生。 他们现在的年号就是“至正”二字,今年就是至正十四年! 老天,这妖、这天音是要告诉他们将来之事不成? 李善长和其他能写会画的人恨不得把笔尖磨出火花,一个个写的满头大汗,争取连画面带天音全都记下来,无暇分心去管天音到底在说什么。 没有提笔写字的人两手空空,直接被上面这段介绍砸下来给砸傻了。 伯颜把持朝政,他侄子脱脱大义灭亲干掉伯颜上位,这些朝廷内部的情况他们不清楚,但是多多少少有些耳闻。 但是黄河夺淮入海,脱脱派贾鲁征调民夫治理水患,之后韩山童、刘福通起义造反,天下豪杰云集响应,这些对他们来说不单单是了解,而是他们亲身经历过的事情。 朝廷作孽,百姓遭殃,要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他们也不会造反。 徐达恍恍惚惚的坐回去,看看旁边奋笔疾书的汤和,再看看另一边和他同样神情恍惚的花云,抬起胳膊一巴掌抡过去。 他清醒了,花云也清醒了。 花云:??? “老徐,你干啥?” 黑将军捂着脑袋怒目而视,要不是场合不对,他能当场和这家伙大战八百回合。 “手误手误。”徐达傻愣愣的解释一句,转身看向上位的朱元璋,身高体壮的高大汉子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发颤,“大哥,天音说大都的狗皇帝怠政沉湎享乐,蒙古人会被赶出中原。” 汉人被蒙古人欺压多年,他们这么多年见过的所有蒙古官员蒙古士兵没一个好的。 汉人百姓瘦骨嶙峋食不果腹,从早干到晚依旧落得个饿死的下场,那些蒙古人不事生产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浑身绫罗绸缎吃的肚满肠肥。 如果蒙古人真的能被赶出中原,他们能敲锣打鼓连唱一个月的大戏,还能带着戏班子亲自欢送。 朱文正咧咧嘴,“叔,天音也说了,狗皇帝至正三十年才死,按照他逃到草原后没两年就驾崩了来算,蒙古人也得至正二十八年才被赶出中原。今年是至正十四年,还有十多年呢。” “都给咱把嘴闭上。”朱元璋皱紧眉头,想着以前听人说小孩儿的眼睛能看到大人看不见的东西,于是呼噜呼噜怀里小娃的脑袋说道,“文青,你帮爹看看这玩意儿究竟是妖孽还是神仙。” 沐青:??? 啊?这也行? 插入书签 第 3 章 * 沐青被朱老爹的突发奇想给弄愣了,别说他内里不是真正的小孩儿,就算他是货真价实的小孩儿,他也看不出来视频是妖怪弄的还是神仙弄的啊。 他是红旗下长大的唯物主义好青年,亲身经历过穿越之后他的无神论世界观已经摇摇欲坠,现在又看到和他一起过来的视频,更加不确定这儿有没有神鬼妖魔。 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up,不要这么吓唬他呜呜呜呜呜。 小倒霉蛋眼里闪着泪花,一个字也不敢说,生怕一开口就被认出来视频里说话的是他。 虽然现在的他和做视频的他区别很大,音色也完全不一样,但是说话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他话说多了很快就会有人察觉出不对劲。 幸好他被收养的时间不长,朱老爹带兵打仗也很少在家,不然等着他的就是疑神疑鬼的老朱。 小倒霉蛋:哭哭.jpg 老朱只是忽然想起来民间有“小孩儿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这个说法,没指望他真能说出什么,看小娃被自己吓的要哭不哭连忙改口,“爹说着玩的,不怕不怕,有爹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来。” 沐青僵着身子不敢动弹,他感觉他就是朱老爹口中的妖魔鬼怪,但是他不敢说。 几句话的功夫,光幕里的画面再次发生变化。 元惠宗的皇帝生涯三段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气势磅礴的表里山河。 镜头上拉,城池山脉迅速缩小成舆图上的小小标识,大都、中书省、乃至包含察合台汗国、钦察汗国等几个汗国在内的整个大元版图尽收眼底。 朱元璋猛地站起来,厅中其他将领也没了说话的心情,他们带兵打仗好几年,舆图的用处有多大再清楚不过。 他们都是泥腿子出身,没见过好东西。 以前看过的舆图都是简单的圈圈点点,不是自己看着画的还看不懂哪个圈哪个点是哪个地方,活那么大岁数从来没见过那么清晰详细还一眼就能看明白哪儿是哪儿的舆图。 这妖孽、啊不、这神迹真是个大宝贝。 沐青悄咪咪打量他们的反应,看所有人都被视频里的画面镇住后不着痕迹的挺挺胸脯,骄傲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他做视频的时候查了很多资料,史地不分家,他的视频的一大特色就是历史地理一起讲。 武将们手忙脚乱的抢砚台,他们写字不行,画图肯定行。 一帮大汉自信满满,不习惯拿笔写字直接用手指蘸墨在纸上涂抹。趁现在能看到舆图赶紧画下来,待会儿画面消失他们想画都没得画。 朱元璋被他们闹的额头青筋直往外崩,让李善长、汤和几个分别记下舆图的某一部分,等这玩意儿消失了再整理到一起。 他记性好,一眼扫过去能把大致图像记下来,具体详细的就不行了,但是他再不靠谱也比这几个用手指乱画的家伙强。 画面从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大元版图俯冲而下,中书省、大都、皇城,最后停在巍然耸立的皇宫正殿。 朱元璋磨了磨牙,“狗皇帝真他娘的会享受。” 光幕中出现几个Q版小人,很容易就能看出哪个小人代表谁。 天音继续。 【锅哥刚登基的时候是个提线木偶,前朝的风起云涌和他没有关系,不管专擅朝政的权臣是谁他都是傀儡,所以他非常自觉的待在深宫不出门,没事儿就画画画儿做做木工。】 【值得一提的是,锅哥的木工活儿做的很不错,鲁班天子不是天启皇帝的专属称号,咱们锅哥在当时被也称为鲁班天子。】 【前面提到过元朝的内斗特别严重,锅哥在深宫里当鲁班天子的这些年,前朝的权臣又换了一茬。】 【他是被权臣燕帖木儿迎回大都立为皇帝的,继燕帖木儿而兴的权臣名叫伯颜。这个伯颜不是攻灭南宋的大将伯颜,是元朝末年的权臣伯颜。】 【插个题外话,蒙语的“伯颜”意思是富,“帖木儿”意思是铁,这两个名字在元朝史书中很常见,就跟汉人取名叫富贵儿、铁蛋儿差不多。当时的蒙古人普遍文化水平不高,取名也不讲究,有好寓意的词大家一起用,重名率非常高。】 【回归正题,伯颜灭了燕帖木儿余党之后一手遮天穷奢极欲,不光大肆排斥异己,甚至出入后宫和太皇太后私通。史书记载,伯颜‘势焰薰灼,天下之人惟知有伯颜而已。’】 【伯颜的为人如何不重要,咱们要讲的是他的执政特点:排汉。】 【众所周知,元朝有个四等人制度,虽然这个制度从来没有在明面上提起过,但是汉人、南人在当时的确备受压迫。】 【元朝是有科举制度的,他们恢复的第一次科举录取进士一百人,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各二十五人。】 【乍一听很公平,但是蒙古人和色目人加起来还不到全国总人数的百分之三。百分之三的人数拿到百分之五十的名额,蒙古人、色目人做的试题还和汉人、南人还不一样,他们不光录取率高,试题还比汉人、南人简单。朋友们,这操作有没有感觉很熟悉?】 【伯颜本人的文化修养很高,也许正是他了解汉文化,清楚这个民族骨子里是打不倒的,所以才那么排斥汉人。】 【在他的主导下,蒙古人、色目人殴打汉人、南人不得还手;禁止汉人、南人学习蒙古、色目文字;禁止汉人、南人持有兵器;停废科举、严格控制汉人、南人做官。】 【伯颜执政期间,汉人、南人遭到前所未有的排斥。】 【汉时陆贾说过,马上能得天下,却不能治天下。蒙古是游牧民族,他们的战斗力的确强大,但是按照管理部族的法子去管中原真的行不通。】 【自古以来游牧民族南下取中原都免不了要汉化,北魏孝文帝改革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只有汉化才能真正掌控中原。】 【伯颜停废科举、严禁汉人进入官场,说句夸张的话,这就是自取灭亡。】 【据说伯颜仇汉仇到失了智,甚至奏请杀绝张、王、刘、李、赵五姓汉人,因为这五姓汉人最多,把这五姓的汉人全部杀光,天底下就不剩多少汉人了。】 【幸好锅哥当时还算是个清醒人,这才没让伯颜真的把天下汉人杀到只剩一小撮。不过这个不保真,伯颜再神经病也不至于神经病成这样,更像是伯颜失势后他的政敌编出来踩他的。】 李善长长叹一声,虽然这天音来历不明,说话也简单直白通俗易懂,但是道理却讲的透彻。 外族当权,汉人备受压迫,朝中大员几乎全是蒙古人和色目人,汉人上进无门,为了能入朝为官甚至改名改姓改祖宗,想方设法登记成蒙古人去考试。 公平吗?当然不公平。 但是不公平也没办法,执掌大权的是蒙古人,他们汉人只能受着。 读书人学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们求的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求的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求的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往大了说是为民做主,往小来说光宗耀祖,如果不能实现抱负,读书人读书又有何用? 朝廷若是肯办人事,天下怎么会烽烟四起? 造孽啊。 天音说朝廷的操作很熟悉,难不成天上也有这等不公平的事情? 若连天上都没有公平,世间的公平又该去何处寻? 老朱撇撇嘴,“咱要是当了皇帝,肯定不会干这糟心事儿。念书念出本事就去当官,念不出门道就地里刨食,谁敢光吃饭不干活咱就剁了谁。” 朱文正小声嘟囔,“爹,那不是还有武举吗?只要身上功夫好,不会读书也没什么。” 老朱竖起眉头,“哪个武状元不识字?啊?你不识字还有理了是吧?” 李善长揉揉发酸的手,乐呵呵补了一句,“武举不光考校武艺,还要考策问和兵书墨义,不识字可不行。” “听到了吗?不好好学就别想带兵!”朱元璋又骂了一句,颠颠怀里的小娃语重心长的叮嘱道,“文青千万别和你哥学,他要是连字都不认识,这辈子也就是个当小兵的命。” 朱文正不敢顶嘴,怂兮兮的躲到旁边不说话。 沐青小鸡啄米般点头,他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当一个对老爹有用的好儿子,争取就算暴露身份也让老爹舍不得嘎了他。 光幕里干架的Q版小人再次变成大元版图,厅中众人连忙回神,该写写该画画,争取把光幕里的东西全部记下来。 【伯颜的倒行逆施让本就不稳当的天下更加动荡不安,各地都在爆发农民起义,南派红巾军的开山始祖彭莹玉就是这时候开始造反的。】 【至元五年,河南行省出了个狼灭范孟。孟哥人狠话不多,不在压迫中爆发就在压迫中灭亡,直接来了个假传圣旨,誓要把压迫过他的人杀光。可怕的是,他真的成功了,河南行省的朝廷大员几乎被他杀了个干净。】 【孟哥的事情后面会详细说,总之就是,伯颜专权导致天下越发混乱,不光朝政乱的一团糟,他还试图废掉锅哥另立皇帝。这要是还能忍,亡国之君这口大锅就该换人背了。】 【透明人锅哥忍无可忍,联合伯颜的侄子脱脱密谋搞事,他们趁伯颜出门打猎的机会发动政变,来了个大元版的高平陵之变。】 【一代权臣伯颜,最终死在流放的路上,至此伯颜时代落下帷幕。】 【锅哥成功摆脱傀儡皇帝的称号,任命脱脱为右丞相,改元至正,宣布将“与天下更始”,准备大展宏图、中兴元朝。】 【这时候的锅哥志得意满,满心想着重整朝纲,脱脱也是当时少有的能臣,君臣两个干的热火朝天。】 【恢复伯颜执政时废止的科举制度,颁行《农桑辑要》,整饬吏治,征召隐逸,蠲免赋税,开放马禁,削减盐额,也就是后世所说的“至正更化”,也称“脱脱更化”。】 【在锅哥的励精图治与脱脱的勤勉能干之下,至正初年的元朝甚至出现回光返照的局面,连伯颜执政时备受排挤的汉族读书人都写诗夸他们。】 【至正四年,在“更化”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脱脱因病退隐,之后锅哥又任命了阿鲁图、别儿怯不花等人为相,这几个人的能力比不过脱脱,但也没怎么拖后腿。锅哥那颗励精图治的心还没有消失,脱脱走了也不耽误他继续“更化”。】 【但是别忘了,这是一个王朝的末年,矛盾远不只明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至正五年,锅哥遣官奉使宣抚,派钦差大臣当各地监察地方官。这些钦差大臣的权力极大,只要他们认为地方官有罪,“四品以上停职申请,五品以下就便处决,民间一切兴利除害之事,悉听举行。”】 【如果钦差大臣都是公正廉洁的好人,让他们手握大权自然没问题,坏就怀在这些钦差里只有少数几个是干实事的,绝大部分都是和地方官狼狈为奸的佞臣。】 【钦差抵达地方之前,百姓“皆若大旱之望云霓,赤子之仰慈母”,真正见识了钦差的所作所为,却变成了“官吏黑漆皮灯笼,奉使来时添一重”。】 【地方官在民间搜刮一波,喂饱了钦差还能养肥自己,只有百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徐达黑着脸骂道,“呸,狗皇帝狗大臣都该砍了脑袋喂狗。” 花云附和道,“老徐说的对。” 这回连老朱都没发表意见,“狗皇帝狗大臣都该砍了脑袋喂狗”的发言全票通过。 嗯,很符合他们反贼的身份。 【前面已经说过,对于元朝的灭亡,锅哥很大程度上就是个背锅的,腐败的朝廷已经无可救药,他励精图治也好躺平摆烂也罢,对走向灭亡的元朝来说都影响不大。】 【至正四年之后,中国进入灾害多发期,中书省管辖的腹里和河南行省受灾最为严重。黄河夺淮入海、饥荒频繁、瘟疫爆发、百姓流离失所,连大都都没能幸免。】 【史书记载,“饥民云集京师,都城内外,呼号丐乞,僵仆不起者相枕藉。”】 【锅哥急的不行,又是下罪己诏又是重新起用脱脱,如果有人告诉他从城墙上跳下去就能挽回元朝的颓势,他估计会毫不犹豫的往下跳。】 【天灾连绵,天下动荡不安,民间的农民起义频繁发生,大乱一触即发。】 【脱脱复相后试图力挽狂澜,黄淮大片洪涝,江南海运受阻,朝廷财政匮乏,他为了筹集治河经费变更钞法滥发纸币,然后派贾鲁征调十几万民夫治理河道,还派了两万军队进行监管。】 【时人讥讽道,“丞相造假|钞,舍人做强盗。贾鲁要开河,搅得天下闹。”当时还有首非常有名的小令写道,“堂堂大元,奸佞专权。开河变钞祸根源,惹红巾千万。”】 【开河和变钞这两件事后面会出一期详细解释,总之就是,不管脱脱本意如何,这两个措施都成了引爆元末农民大起义的导火线,成了压垮元朝的最后一根稻草。】 【至正十一年,白莲教首领韩山童及其刘福通等抓住这个民怨沸腾的机会,一面宣传“弥勒下生”“明王出世”,一面散布民谣“莫道石人一只眼,此物一出天下反。”】 【他们暗地里凿了一个独眼石人埋在即将挖掘的河道上,干活的民夫挖出石人大惊失色,情绪酝酿到位,元末农民大起义在这一年正式爆发。】 【这次起义的声势大到什么程度呢?有史书为证,“寇起淮南,凡浙西、江东南、湖南北,以闽、蜀之地,凡城所不完者皆陷。”】 光幕中亮起星星之火,落到舆图上变成一片片揭竿而起的贫苦百姓,厅中众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光幕中变幻的画面,他们知道,那些光点中也有他们。 李善长是心思细腻的读书人,听到这里可谓是感慨万分,“时也,命也。” 不看天下大乱的现状,只听天音介绍的大元皇帝,他只觉得皇帝是个可怜人。 人祸尚且可免,天灾却是防不胜防,朝廷已经是个腐朽的烂摊子,皇帝能做到任命贤臣、下罪己诏已经很不错了。 沐青:…… 好的,这要是当了大官,肯定是个“皇上有什么错?错的都是蛊惑皇上的奸臣啊!”的主儿。 没关系,现在感慨没什么,要是待会儿还这么感慨,老李头肯定得被群殴。 老朱和其他人听到李善长的感慨表情都是一言难尽,他们不像老李这么多愁善感,更不觉得皇帝有多可怜。 吃不饱穿不暖冻死饿死的是天下百姓,被蒙古人欺压的是他们汉人,皇帝有吃有喝有得住有什么好可怜的? 他们不求顿顿山珍海味,也不求住金碧辉煌的宫殿,只要能冻不死饿不死,给他们个挡风的窝棚,让他们顿顿吃豆饼麦糠甚至树皮草根都行。 但凡有一点活下来的可能,他们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皇帝可怜?皇帝要是可怜,饿死冻死的百姓怎么形容? 要是锦衣玉食的皇帝都能用“可怜”二字来形容,请把这个“可怜”的机会留给他们,他们肯定不挑三拣四。 老朱抱着怀里的小娃离老李远点,他不关心皇帝咋样,他只觉得老李是个神经病。 插入书签 第 4 章 * 光幕中的星星之火分散到各地,每一颗火星都是一支起义军。 天下百姓苦朝廷久矣,造反是死,不造反也是死,反正都是死,不如死前闹一场大的。 韩山童起义时兵败被杀,其妻杨氏、其子韩林儿逃到武安山中,刘福通等人冲出重围再次起义军攻占颍州。 朝廷派来镇压叛乱的大军被刘福通打退,之后再派来的官军连打都没怎么打直接溃散。 有刘福通打头阵,全天下都知道如今的蒙古大军已经不是当年那支所向披靡的强大军队,各地起义军的势头更猛了。 朱元璋皱起眉头,“韩山童、刘福通麾下的起义军都坚信他们‘弥勒下生’’明王出世’那套说辞,这妖、天音直接说石人是他们提前埋好的,要是让那边的义军知道,他们非把光幕砸的稀巴烂不可。” 汤和笑笑,“大哥,这光幕看得见摸不着,他们肉体凡胎砸不烂。” 李善长摸摸胡子,“百姓愚昧,认准了韩、刘二人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弥勒明王,即便这话是天音所说,他们也不见得会相信。” 不说刘福通那边的义军,就说他们厅中这些将领,看表情便能看出来他们不相信天音所言。 聪明人只是少数,这也怪不得他们。 花云懵懵抬头,“咋?真是韩山童提前埋好的啊? 老朱啧了一声,“文正,你觉得河底的石人是怎么回事?” 朱文正本来想说是老天爷放的,但是看他爹的反应,他要是敢说石人是老天爷放的妥妥得被踹出去,于是果断选择不挨打的说法,“肯定是韩山童提前埋好的。” 老朱对这个回答勉强满意,揉揉怀里小娃的脑袋说道,“文青啊,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神仙。如果真有神仙,百姓的日子过的这么水深火热,天上的神仙肯定早把那些作恶的家伙给劈死了。什么‘弥勒下生’’明王出世’都是骗人的,咱们听听得了,千万不能被他们忽悠过去。” 沐青诧异的看向老朱,他以为古人都笃信鬼神,就算以前不怎么信鬼神,看到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视频之后也会心里发毛。 他这个红旗下长大的这会儿都不确定世上到底有没有鬼神,没想到朱老爹那么靠谱,到现在依旧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不愧是开国皇帝,就是厉害。 朱元璋看小娃睁大眼睛看着他,以为他没听懂,于是又说道,“你现在年纪小,等长大了爹再好好和你说。” 朱文正脸上堆起笑容,浑身上下都在冒傻气,“爹,我年纪大,我能听懂。” 老朱眼睛一瞪,“你懂个屁。” 朱文正委委屈屈缩回去,他和他弟也就差了那么十几岁,怎么区别就那么大呢? 朱元璋面无表情的坐回去,刚才的话是给儿子说的,也是给在座的兄弟们说的。 他当过和尚,神佛不可信这话他说的有底气。 屋里这些都是他的亲信,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们将来还要一起打仗拼活路。 有些事情下面小兵可以信,但是他们不能信,要是他们也被忽悠过去,他们和那些稀里糊涂就送了命的百姓有什么区别? 视频里响起转场音乐,等男音再次响起,众人立刻打起精神目不转睛的看向光幕,争取一丁点信息都不错过。 他们听了那么多,心里隐隐有些猜测。 天音提起他们的时候说是“史书记载”“史料记载”,像是后世的人在根据史料来讲述这一段历史,如果他们的猜测是对的…… 朱元璋抱紧怀里的小娃,心脏噗通噗通跳的飞快。 刚才已经讲到至正十一年韩山童、刘福通造反,再过三年就是如今至正十四年。 天音说蒙古人将来会被打出中原,但是如今朝廷百万大军围攻高邮,脱脱铁了心要把起义军全部干掉,滁州是他拿下高邮后的第二个目标,说不怕那是假的。 打退脱脱的大军的是谁?滁州能躲过这场浩劫吗? 光幕中的舆图清晰可见,每支小旗子都代表一支义军。 【韩山童、刘福通打出的旗号是“反元复宋”,宋为火德,所以起义军头裹红巾,称之为红巾军。】 【朝廷的大军被打退,各地豪杰都知道官兵已经不是曾经的蒙古铁骑,一时间云集响应纷纷揭竿而起。】 【起义军中成了气候的主要有以下几支。】 【北边的芝麻李、赵均用拥兵十万占据徐州和周边地区;西边的布王三占据南阳自称北锁红巾军,孟海马拿下襄阳、荆门自称南锁红巾军;南边的抗元先锋彭莹玉带领门徒也以红巾军为号,攻占蕲水后拥立徐寿辉为帝;东南边濠州起义军的首领叫郭子兴,但是濠州城不只郭子兴一个人说了算,小小一座城“卧虎藏龙”,里面足足五位元帅。】 【起义军来势之猛为元廷所料不及,脱脱连忙派兵镇压,然而事与愿违,他们越镇压民间起义军越多。】 【当初脱脱命贾鲁治河时朝中就有大臣不同意,那些大臣认为老百姓的生活已经是水深火热,治河花费甚巨,还要征调民夫,如此一来中原必乱,奈何脱脱就是不听,万万没想到打脸来的如此迅速。】 【朝廷派出去镇压各地起义军的大军出师不利,脱脱看看遍地开花的乱贼,再看看表现的让人不敢直视的官军,开朝会的时候都不敢提这事儿。脱脱要脸,咱们锅哥却没给他脸,“汝尝言天下太平无事,今红军半宇内,丞相以何策待之?”】 【韩山童、刘福通带头造反是至正十一年,在这之前,锅哥已经励精图治了十年。】 【在这十年里,锅哥励精图治,任命地方守令必亲自过目考察贤愚,他对底下官员的要求也不高,“汝守令之职,如牧羊然。饥也,与之草;渴也,与之水。饥渴劳逸,无失其时,则羊蕃息矣。汝为我牧此民,无使之失所,而有饥渴之患,则为良牧守矣。”】 【这话的意思就是,治理百姓就像放羊,饿了让羊吃草,渴了让羊喝水,当官只要能让治下百姓有水喝有饭吃就是好官。】 【由此可以看出咱们锅哥的汉化水平相当的高,皇帝代天牧民的说法出自《道德经》,皇帝是天子,“是以圣人执一,以为天下牧”,“天下牧”,即“牧天下”,意思是牧养天下万民和牧养牛羊是一样的,二者没有什么不同。】 【锅哥觉得他这个皇帝当的很合格,但是他太低估了朝廷的腐烂程度,更没想到连老天都不给他这个天子的面子。】 【他兢兢业业干了十来年,迎来的却是洪涝大旱蝗灾瘟疫和天下百姓的揭竿而起。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直接把锅哥的心态给干崩了。】 朱元璋等人已经猜测眼前的动静是后世之人弄出来的,听到天音分析各地起义军形势惊奇不已,“芝麻李、布王三、孟海马、彭莹玉,连咱郭大帅都算上了啊?” 在座各位对郭子兴来到滁州就挤兑他们的事情耿耿于怀,都觉得郭大帅这事儿办的不妥当。 他被赵均用赶出濠州无处可去,他们大哥好心好意把人接到自家地盘上还交了兵权,他转头就把他们全部调离大哥身边算什么? 咋滴?赵均用鸠占鹊巢,他和赵均用打交道被那家伙传染了也想鸠占鹊巢? 耿君用很不服气,“天音连郭大帅都提了,怎么不说咱们大哥?” “就是就是,怎么不说咱们大哥?”兄弟们连连附和,对天音的表现非常不满意。 李善长摸摸鼻子不敢说话,这些兄弟能光明正大站在老朱身边,他不行。 他已经被郭大帅给抢走了,现在名义上是郭大帅的人,今天过来也是偷偷摸摸溜达过来,没敢让外人知道。 老李是读书人,还是个聪明的读书人,他想的比在场的大老粗们更多。 天音对他们的事情了如指掌,也就是说记载这段时间的史书都流传到了后世。 没有读书人能抵抗青史留名的诱惑,没有人! 李善长眼中划过一抹灼热,他是个正常的读书人,他想青史留名。 天音提到刘福通、韩山童,提到郭大帅,接下来会不会提到朱将军?会不会提到他李善长? 沐青木着脸看着提意见的武将们,心道刚才还满口妖孽妖言,现在就开始挑刺儿,你们适应的也太快了吧? 朱老爹可是最后的大赢家,这种重量级人物当然要放在后面出场。 怎么着,他们家老爹不配拥有单人解读吗? 塑料兄弟!都是塑料兄弟! 兄弟们还在为他们大哥抱不平,看他们大哥怀里的小娃也煞有其事的盯着光幕瞧,一个二个都没正行,“文青,你是不是也觉得这天音说的不好?” 沐青:…… 呵呵。 郭子兴再怎么不干人事也还是大帅,朱元璋做事滴水不漏,就算在场都是他的亲信也没说老郭的坏话,扯了几句场面话就绕过这个话题,“天子代天牧民,这话说的好啊。要是当官的真的能做到百姓饿了给饭吃百姓渴了给水喝,咱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徐达咂咂嘴,“要是能吃饱饭,谁想干这刀口舔血的行当。” 花云跟着叹气,“谁说不是呢。” 说到他们为什么起兵当反贼,一群人各有各的苦,气氛很快低落下来。 光幕上没有暂停键,他们的议论不耽误视频继续,讲完天下各处的造反,很快就来到了朝廷平反的阶段。 【天下百姓揭竿而起,造反的势头比之前更加猛烈,锅哥没了重整河山的心气儿,开始宠幸佞臣沉溺享乐。】 【锅哥摆烂了,脱脱却不能撂担子不干,他对付此起彼伏的起义军主要有两个对策。】 【第一个对策,加强对汉人、南人的防范。凡议军事,汉人、南人官僚必须回避。有一次,中书省吏员把题为“谋反事”的公文送到脱脱那儿,脱脱看完就把题目改成“河南汉人谋反事”。】 【这操作有没有一丝丝熟悉?像不像前头那个排汉排到疯魔的伯颜?他们俩真不愧是一家子!】 【第二个对策,全力镇压各地起义。基于官军那惨不忍睹的战绩,脱脱通知各地文武官员和地主大户,让他们自行组织兵马镇压叛乱。乱军进城后大开杀戒可不管杀的是什么人,为了他们自身的生命安全他们也得出钱出人镇压红巾军。】 【朋友们!观众朋友们!重点就是这第二条!】 【地方开始武装,那简直是乱世的标配。】 【“废史立牧,可得一方安定。”“行立牧之道,稳大汉之基。”上一个提出类似建议的领了州牧之职后转头割据益州当了土皇帝。脱脱让地方官和地主大户招兵买马组织武装团练,天下不乱都对不起他。】 【显而易见,依赖地主大户组织起来的“义兵”来对抗红巾军,结果就是元末的军阀混战。】 李善长叹道,“话虽直白,道理却做不得假。” 汉末军阀混战,唐末藩镇割据,最开始都是地方官员地主养兵。 宋朝重文轻武就是为了不再重蹈覆辙,结果积贫积弱无力抵御外敌。 武将权势过大不好,不让武将掌兵也不行,实在是让人头疼。 光幕将各地起义军清清楚楚的摆在他们面前,代表濠州的旗子上写了个小小的“郭”字。城中五位大帅,天音独独选郭子兴为代表,看的在场众兄弟又想骂人。 好在他们知道接下来的内容很重要,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天音继续侃侃而谈。 【至正十二年八月,脱脱亲自南下督师镇压徐州的芝麻李红巾军,九月破徐州,屠其城。徐州红巾军被镇压,芝麻李身死,赵均用和彭大率领残部突围去了濠州。】 【起义军那么多,脱脱为什么放着带头造反的刘福通不管,而是攻打占据徐州的芝麻李、赵均用?因为大运河路过徐州。】 【大都的物资供应主要依靠江南,运输物资有两个法子,一个是海运,一个是漕运。】 【至正八年,方国珍聚众数千人啸聚海上劫夺海运漕粮,海运被强行截断。要是漕运也断掉,大都的物资得不到保障必定要闹饥荒。】 【方国珍那边朝廷一时半会儿打不下来,为了大都的安稳,占据徐州的芝麻李必须灭掉。】 【提拔地方团练的成效很明显,各地的小股红巾军很快被镇压,原先占领的城池也大多被朝廷收复。】 【南锁红巾军和北锁红巾军只坚持了两三年;徐寿辉和彭莹玉和元军反复拉锯,彭莹玉死于乱军之中,徐寿辉被迫进入山区隐藏;刘福通先后打败了几次前来镇压的官军,虽说有输有赢,但也被被元军封锁在河南境内出不去。】 【至正十三年,红巾军一度转入低潮,星星之火随时都可能被扑灭。朝廷高兴的忘乎所以,为脱脱建生祠于徐州,立平寇碑,又大肆封赏各有功将领。啧啧啧,论起戳心窝子还得看他们。】 【就在这时,张士诚反了。】 【张士诚,又叫张九四,职业私盐贩子。至正十三年春与弟弟张士德、张士信及李伯升等率盐丁起兵反元,克兴化。五月,克高邮。至正十四年正月在高邮称诚王,立国号大周,年号天祐,当年六月就率兵占了扬州城。】 【老张造反不要紧,天下反贼那么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但是他占了高邮和扬州,这就把脱脱给惹急眼了。】 【前面说过,刘福通率先起义声势浩大,脱脱不管带头的老刘上去就揍响应起义的芝麻李,就是因为大运河途径芝麻李占据的徐州。】 【如今张士诚占据高邮、扬州这两个大运河的开端重镇,朝廷为了江南的物资供应必定不会放任不管。】 【至正十四年九月,脱脱总制诸王、诸省各军马,亲率百万大军将高邮团团围住,“西域西蕃皆发兵来助,旌旗累千里,金鼓震野,出师之盛,未有过之者。”】 【老张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悔得肠子都青了,连扇自己嘴巴怪自己招摇惹事。最惨的是,他想投降都不行,脱脱铁定了心攻下高邮后要尽屠当地兵民以在江南树威示警。派去投降的使者都被弄死了,老张只能龟缩在城里硬着头皮防守。】 【如果这次脱脱能攻破高邮,再携大胜之势挥师百万向西向南进攻,将郭子兴、刘福通、徐寿辉等刺头逐个击破,可能这次大起义就真的被扑灭了。可是如果只是如果,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完颜构都直呼内行。】 【就在脱脱即将拿下高邮之际,咱们内心崩溃一蹶不振的锅哥听信奸臣谗言,害怕脱脱成为伯颜第二,一纸调令削了脱脱的兵权,然后将脱脱召回大都问罪。】 【高邮这一战敌我双方实力悬殊,城中盐民只剩下几千人,粮食越来越少,守城的器械也使用殆尽,如果不出意外,就算不攻进去也能饿死他们。】 【锅哥可能是看脱脱打的那么顺利觉得谁上都能行,然而事实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不是谁都能指挥动那百万联军的。】 【百万大军群龙无首阵脚大乱,谁都没想到转机会出现在这里,张士诚都高兴疯了,立刻率领城中仅剩的几千名盐民义军杀出城来,一鼓作气打退元军,愣是逃过了这一场几乎必死的劫难。】 【朝廷临阵换帅功亏一篑,“大军百万,一时四散。其散而无所附者,多从红军。”】 【高邮之战是元末农民起义的一个转折点,朝廷从此丧失了对起义军的军事优势。】 【就问一句话,这操作是不是像极了当年十二道金牌召回岳飞的宋高宗?】 全场鸦雀无声。 临阵换帅流放脱脱,一通骚操作下来连朱元璋都听傻了。 老朱激动的险些把怀里小娃扔出去,拍着桌子大声叫好,“天要灭元!天要灭元啊!” 插入书签 第 5 章 * 临阵换帅历来为兵家大忌,朝廷养了一群酒囊饭袋,还不知道珍惜仅剩的能臣,他们不亡谁亡? 厅中一阵哗然,所有人脸上都是震惊。 主要是皇帝的做法实在太不可思议,就朝廷现在这情况,流放脱脱无异于自毁长城,这皇帝疯了吧? 老朱激动起来动作有点大,吓的沐青赶紧抱住他的胳膊以免被甩下去。 他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激动,但是诸位先别急着激动,现在就激动成这样,将来知道他们就是下一个朝代的开拓者的时候怎么办? 淡定淡定,不就是皇帝昏了头吗,历史上昏君那么多,这都不算事儿。 父祖创业子孙败家的事情比比皆是,别的不提,老朱家后面几代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记得他做过《大明十六帝,个个是奇葩》的视频,如果那个视频也让朱老爹看到,那可就有看头了。 以朱老爹的气性,他非气到这辈子不生娃不可。 小娃努力稳住身形,找准机会双脚落地,奋力迈动小短腿跑到台阶上坐下,对他爹的怀抱嫌弃的不要不要的。 老朱尴尬笑笑,看儿子乖乖坐在台阶上不闹人,于是继续盯着光幕看个不停。 皇帝主动流放脱脱,这种好事儿他做梦都不敢想。 徐达哈哈大笑,高兴的恨不得手舞足蹈,“狗皇帝疯的好,他要是不疯,哪儿有我们的活路哈哈哈哈哈哈。” 其他人连连附和,朱文正捏着拳头,“就是就是,狗皇帝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蒙古人造了那么多孽,活该他们摊上这么个这狗皇帝。” 老朱一巴掌拍过去,“什么叫蒙古人摊上这么个狗皇帝?分明是咱们摊上这么个狗皇帝!这么多年遭罪的是咱们!” 黄河水患为什么一年比一年严重?因为朝廷那些大官为了保护大都故意把黄河南岸的开封府、归德府等地当成泄洪区! 只要淹不到大都,那些大官都能睁只眼闭只眼当看不见。 这哪里是天灾,分明就是人祸。 中原沃野千里一马平川,开封府、归德府成了泄洪区,附近其他府州也逃不过去。只要黄河夺淮入海,大半个中原都要发大水。 朝廷赈济灾民,上百万的汉人灾民只给钞九万锭、米一万五千石,换成蒙古人却是每人钞三锭、布二匹、粮三月,二者待遇相差如此之大,他们汉人上哪儿说理去? 皇帝是蒙古人,朝中大臣绝大部分都是蒙古人,蒙古人能有汉人遭罪遭的多?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不说话没人把他当哑巴。 老朱手劲儿大,朱文正捂着脑袋龇牙咧嘴,蹲到台阶上陪他弟一起坐着,“不说话就不说话,动手干什么?” 还好挨脑瓜崩的是他,要是落到他弟头上,肯定会把小娃给揍哭。 沐青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挪,他又不傻,才不会挨打。 光幕中的画面从地图变成Q版营帐和Q版大军,接下来的画面用动画片的形势播放,连配音都变得颇具童趣。 【接下来的事情用嘴说不太形象,咱们来看一段动画片。】 【演出场地:高邮城外元军大本营。 演出时间:百万大军得知皇帝要背刺脱脱。 演出人员:脱脱和他的亲信们。 皇帝使臣已到帐外,脱脱的亲信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Q版小人A知道皇帝使臣来者不善,语重心长的劝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丞相出师时曾经接到密旨,如今只需奉密旨继续征讨高邮。诏书不要打开,打开就坏事了。” 眼看着高邮城就要被他们打下来,他们先平定叛乱,把眼前这些红巾军全部消灭然后带着功勋回去见皇帝,皇帝就算生气也不会罚太狠。 Q版小人B杀气腾腾,“直接把皇帝的使臣干掉,只要我们咬死都没见过诏书,丞相就不用回大都。” Q版小人C拔刀,“把使臣干掉!” 然而代表脱脱的Q版小人并不想和皇帝的使臣起冲突,他是个汉化程度很深的人,深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一套的束缚,“皇帝给我下诏书而我却不听,如此君臣之义何在?” Q版亲信们很着急,一个个的头顶上都冒出了火苗,“这摆明了就是朝中奸臣陷害,丞相要是听从诏令,回去后定会遭遇不测,丞相三思啊!” 亲信们跪地哭求,奈何脱脱就是不听。 画面转到临行前,脱脱安抚好激愤不已的将士,大概自己此去凶多吉少,走前特意将自己的盔甲和战马送给亲信,让他们各率所部听从新帅的命令。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他们就此别过。 Q版小人们泪如雨下,刀不了皇帝使臣就刀自己,挡在脱脱前面试图用命来劝,“丞相此去凶多吉少,没有丞相我等也难逃一死,与其将来死于小人之手,不如现在死在丞相面前!” 一串Q版小人齐齐拔剑自刎,哗啦啦血溅当场,血柱呲的老高,几乎将整个光幕都糊住。 可惜他们自刎也没挡住脱脱返回大都。 明明是出煽情的戏,做成Q版动画片后愣是带了几分好笑。】 汤和看着那些动来动去的Q版小人忍俊不禁,“这些小人还挺好看。” 徐达搓搓下巴,“像原先村里老头捏的泥人,不过比泥人好看多了。” 花云笑嘿嘿,“还都花里胡哨的,蒙古人要是都长这样,看着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沐青:??? 叔,注意场合,咋都开始铁汉柔情了呢? 老朱黑着脸一人给他们一脚,“再胡咧咧就把你们送去给蒙古人当下酒菜。” 铁汉们捂住嘴巴专心往后看,天音的解说恢复。 【脱脱之死的罪魁祸首是锅哥的宠臣哈麻,当然,没有锅哥的准许哈麻也没法害死脱脱,下面我们就来说说哈麻是何许人也。】 【哈麻此人是脱脱提拔上来的,他的母亲是元宁宗的乳母,和弟弟雪雪都是皇帝的亲信,脱脱第一次当丞相的时候哈麻任同知枢密院事,当时的哈麻对脱脱可以说是百般趋附。】 【脱脱因病辞职回家休养,朝堂上有人弹劾脱脱,哈麻还竭力为他辩护,之后没多久,哈麻 、雪雪兄弟也被弹劾贬官,这时候谁也想不到他们在几年后会不死不休。】 【后来脱脱复相,为报答哈麻兄弟辩护之恩,特意提升哈麻为中书右丞。哈麻一心想当脱脱手下第一人,但是脱脱最信任的不是他,而是左司郎中汝中柏。哈麻很不开心,争抢脱脱注意力失败之后便转爱为恨,从此对脱脱怀恨在心。】 【脱脱被锅哥一纸诏书调离前线,最开始被安置在淮安路,不久后挪到亦集乃路,也就是今天的内蒙古额济纳旗,但是哈麻还不放心,他一定要置脱脱于死地。】 【至正十五年五月,哈麻指使朝中同党上奏皇帝,说是对脱脱和其家眷的处分太轻,请求严加惩处。】 【锅哥这个负心汉已经记不得当初和脱脱的好,哈麻这边一告状,他扭头就将脱脱流放到了云南。】 【至正十五年十二月,哈麻听说脱脱安全抵达云南的消息,立刻矫诏派使者命他饮鸩自尽。脱脱的愚忠再次发作,明知道诏书有问题还是喝下毒酒。大元最后一个干实事的宰相就这么死于奸臣构陷,享年四十二岁。】 脱脱死了,李善长不免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想当年君王清明臣子勤勉,最终却落得个流放被杀的下场,呜呼冤哉!呜呼冤哉!” 朱元璋冷笑一声,“他冤什么冤,蒙古人趴在汉人身上吸了那么多年的血,全死光了都不冤。” 李善长讪讪笑笑,他是个讲道理的读书人,读书人不和大老粗计较那么多。 【脱脱死了,他的死让他殚精竭虑修补了那么多年的元王朝彻底溃败,这也是元朝走向灭亡的重要转折点。】 【脱脱被逐杀以后,锅哥彻底堕落。哈麻给他找了很多吐蕃和尚,当然,都不是什么正经和尚。】 【皇帝从此声色犬马,沉溺密宗,跟着那些吐蕃和尚修炼所谓“男女双修之术”,还在宫中建清宁殿,绕殿一周建百花宫,每五日一移宫。】 【至正十六年,哈麻企图让锅哥禅让于皇太子,被其妹夫秃鲁帖木儿捅到锅哥面前,锅哥大怒,哈麻自作孽不可活,就此赴黄泉。】 【之后奇皇后与皇太子渐萌异心,又有朴不花、搠思监等搅乱朝政。史载“是时天下多故日已甚,外则军旅烦兴,疆宇日蹙;内则帑藏空虚,用度不给;而帝方溺于娱乐,不恤政务。”】 【朝廷内部混乱不堪,外部则是元廷倚赖镇压红巾军的两支军阀察罕帖木儿和孛罗帖木儿相互争抢地盘。】 【天下越来越乱,各地军阀割据,中原大地民不聊生,元朝已经丧失半壁江山,就连大都也处于危机之中。】 【在锅哥沉迷享乐的时候,由于大运河和海运都被阻断,大都发生饥荒饿死数十万人。“京师大饥,加以疫疠,民有父子相食者。”连京城大都都成了这个样子,其他地方的情况可想而知。】 朱元璋面无表情,“大都饿死数十万人,河南饿死的何止数十万?” 沐青幽幽叹息,刚才就说了,重头戏要留在后面介绍您老人家啊爹! 古代观众和现代观众的关注点不一样,不只老朱对大都的惨状毫无反应,其他人的反应也都冷漠的很。 大都的百姓惨,呵,他们活的更惨。 沐青想到跟着他哥逃难的那些天,搓搓胳膊心有余悸,回神继续看视频。 【平心而论,脱脱的确不是什么至公无私无偏无党的人,看别人不顺眼也会给人穿小鞋,他执政时党同伐异的事情也经常发生。但是不管怎么说,他都能称得上是元朝最后的裱糊匠,担得起“贤相”之称。】 【中国自古以来都有“灭人之国,不绝其祀”的习惯,中华几千年的文化一脉相承,正是因为古代“国可灭,史不可灭”的理念,历朝历代都会为前朝修史。】 【当年蒙古铁骑一统天下,按理说他们应该为被他们灭掉的朝代修史,但是直到元惠宗继位,宋辽金三朝的历史都没有正式编写,因为奉哪个为正统一直确定不下来。其实现在也是一样,史家依旧在为宋辽金哪个是正统吵的不可开交。】 【脱脱辅佐元惠宗实行“更化”,推行政策的时候旧事重提,修史之事一直拖着也不行,索性三朝皆奉为正统,辽宋金三朝史书一起修。】 【至正三年,元惠宗下诏修辽、金、宋三史,脱脱担任总裁官,伯颜专权时辞归的儒臣这时纷纷应召入国史馆。国使馆中除汉人外,还有畏兀儿、哈刺鲁、唐兀、钦察等族的史学家,此举可以说是开创了各族史家合作修史的先例。】 【南宋绍兴十年,完颜宗弼毁盟攻宋,岳飞挥师北伐,两河人民奔走相告,各地义军纷纷响应夹击金军。】 【岳家军先后收复郑州、洛阳等地,在郾城、颍昌大败金军,进军朱仙镇。大军气势如虹,宋高宗赵构和宰相秦桧却一意求和,以十二道“金字牌”催令班师。】 【在宋金议和过程中,岳飞遭受秦桧、张俊等人诬陷入狱,以莫须有的罪名,与长子岳云、部将张宪一同遇害。】 【元修《宋史》中写道“使飞得志,则金仇可复,宋耻可雪。”连蒙古人都认同如果当年岳飞得志,那定能收复失地打败金国以雪“靖康之耻”,可想而知国使馆的汉人是什么心情。】 【据说在史稿写完之后,脱脱看完《岳飞传》提笔写道,“高宗忍自弃中原,故忍杀飞。呜呼,冤哉!呜呼,冤哉!”】 【《岳飞传》以此为结尾,他自己也落得类似的下场,不得不说命运真的很神奇。】 【岳飞冤吗?冤。脱脱冤吗?也冤。】 【元惠宗曾经说过,人中有脱脱,马中有天马,皆一时杰出者也,其诏书甚至称“朕于丞相共理天下者也”。可惜人总是会变的,末路王朝无可救药,君臣相得只是暂时的,等到皇帝开始猜忌,即便是脱脱也难逃一死。】 李善长听的热泪盈眶,“可悲,可叹。” 若岳飞不死,若脱脱不死…… 老朱一眼瞪过去,老李立刻挺直腰杆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说。 光幕中的画面变回舆图,这次是大都以及更北方的舆图,天音感慨完脱脱之死语速明显加快。 【至正二十二年,元廷开始有人上奏为脱脱平反,锅哥下诏恢复他的官爵,并归还其家产。】 【至正二十六年,元廷大臣面对几近崩溃的王朝发出慨叹,“临敌易将,我国家兵机不振从此始,钱粮之耗从此始,盗贼纵横从此始,生民之涂炭从此始,设使脱脱不死,安得天下有今日之乱哉。”】 【元廷死到临头了开始怀念曾经差点真的力挽狂澜的贤相,请求追赐脱脱一字王爵、谥号以及加赠功臣之号,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投反对票,可惜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还没有将追封落到实处,元朝就亡了。】 【至正二十八年正月,大明建国,明军高歌猛进势不可挡,当年八月便攻占了大都。监国淮王帖木儿不花等殉国,元朝在中原统治结束,从此开始北元时代。】 【锅哥老早就做好逃难的准备,身边的宦官哭着劝谏说,“天下者,世祖之天下,陛下当以死守,奈何弃之!臣等愿率军民及诸怯薛歹出城拒战,愿陛下固守京城!”他却回道,“今日岂可复作徽、钦!”当天晚上就打开城门带上后妃臣子出奔上都。】 【不可复作徽、钦?怎么着,宋朝徽钦二帝被金军掳走,他是主动北逃,所以不能放到一起说是吗?】 【又是一个“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朱元璋嗤笑,“自欺欺人,呸。” 其他兄弟:“呸!” 沐青小小声:“呸!” 【锅哥到上都后颇有重新振作的姿态,“昼夜焦劳,召见省臣或至夜分”“召见群臣,询恢复之计”,并命扩廓帖木儿入援。】 【扩廓帖木儿在韩店与明军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锅哥被这场大胜冲昏了头脑,当即封扩廓帖木儿为齐王,让他挥师收复大都。】 【扩廓帖木儿,汉名王保保,江湖又称王跑跑。他收复大都没成功,反而被明军打的落花流水,最后仅以十八骑逃走。】 【元军连战连败,锅哥被打击的再次恢复了摆烂状态。至正二十九年,北元朝廷弃上都奔应昌。第二年四月,锅哥驾崩于应昌,享年五十一岁。】 【咱锅哥这辈子也是跌宕起伏,要说元朝的灭亡全赖在他身上那显然不合适,但是说他一点错也没有那更不可能。大概取名也是有点玄学的,他叫“铁锅”,亡国这口大锅最后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锅哥死后庙号惠宗,大明的开国皇帝觉得这家伙“知顺天命,退避而去”,又给了他一个“顺帝”的尊号,这也是够损的。】 朱元璋听到“明军”“大明” 的字样竖起耳朵,肉眼可见的支棱起来,“刘福通那边依托白莲教起义,说是有‘明王降世’,打进大都赶跑蒙古人的难不成是他们?” 汤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极有可能。” 天下起义军众多,现在势头最大的就是刘福通,他能一次又一次的打败官军,还能在官军眼皮子底下攻城略地,足见这人的本事有多大。 而且老刘和朝廷有大仇,他家是地主大户,本人还是朝廷的巡检,有吃有喝有的玩,本来没想过造反。 但是前些年贾鲁治理黄淮水患的时候以修河为名假公济私勒索刘家的宝贝未果,故意将河道改到刘家祖宅的位置。 大水一来,刘家祖传的宅子就这么毁了。 要不是因为这事儿,刘福通不会变成起义军的反贼头子,他更可能像河南的李思齐和察罕帖木儿那样招兵买马给朝廷效力,以镇压起义军来赚功劳问朝廷要封赏。 毁人祖宅和毁人祖坟相差不大,贾鲁在围攻濠州的时候病死了,没了贾鲁,这个仇放到朝廷身上完全没问题。 老刘和朝廷可谓是血海深仇,他起义之后一直在北边煽风点火,现在看来人家那不是单纯的煽风点火,而是为将来打进大都做准备。 实力有,理由有,名号也符合。 老朱和他的兄弟们合计完之后一拍大腿,没错了,明军一定是他刘福通的大军! 插入书签 第 6 章 * 朱元璋以前在皇觉寺当过和尚,后来皇觉寺周边闹饥荒,寺里得不到施舍,住持无计可施,只好打发和尚们云游化缘。 他离开皇觉寺后在淮西各地流浪了三年,自然听说过白莲教“明王出世,普度众生”的说法。 白莲教的教众遍及各地,早年韩山童在各地传教,他们郭子兴郭大帅便成了白莲教的信徒。 郭大帅家里有钱,加入白莲教后结交宾客散尽家财,是濠州鼎鼎有名的人物。 至正十一年韩山童、刘福通鼓动河工造反,至正十二年正月他们郭大帅就以烧香拜佛为掩护聚众起义。 全天下的起义军都叫红巾军,郭大帅麾下的兵马自然不会例外。 韩山童是传播谣言的好手,散布“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谣言的同时还宣布他是宋徽宗的八世孙,红巾军打的旗号是“反元复宋”,因此由他来带领受苦受难的百姓揭竿而起再合适不过。 韩山童图谋甚广,造反之前的准备做的非常齐全。 他韩山童是宋徽宗的八世孙,既然全天下的起义军都是“反元复宋”的红巾军,那么这些叫红巾军的起义军都要奉他这个宋朝皇室之后为正朔,都得听他们的号令。 起事前的准备的确是一点疏漏都没有,就是消息藏的不够严实,起义当天就被官府派兵追捕,号称宋徽宗八世孙的韩山童也当场被抓。 落到朝廷手里的反贼,无一例外都是死。 韩山童已经死了,刘福通继承他的遗志继续率领红巾军对抗朝廷,这么一来全天下的红巾军就得听刘福通的。 按理说是这样,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至少到现在为止,各地的红巾军依旧是各干各的,也没见谁巴巴的去找刘福通拜山头。 郭大帅最开始起义只是聚众焚香借弥勒佛的名号,濠州城内五个大帅,每个大帅手里都有一万多兵,大帅们占据濠州后只顾得内斗没怎么往外扩张,所以和刘福通率领的红巾军也没有任何联系。 说句不好听的,人家刘福通和韩山童一样图谋的是整个天下,看不上他们郭大帅手底下这几个兵。 要不是赵均用和彭大带着徐州红巾军残部跑到濠州,郭大帅能在濠州和其他几个大帅斗到地老天荒。 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啊没想到! 老朱和他的兄弟们感慨万千,他们知道刘福通会搞事儿,万万没想到那家伙搞到最后真能把朝廷给灭了。 那可是开国皇帝,啧啧啧,祖坟冒青烟了啊! 沐青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大明开国皇帝”的名号按在刘福通身上,心情复杂的揉揉脸,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啊?大明开国皇帝是刘福通啊? 老爹和老叔们说是就是吧,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和他有什么关系? 什么皇帝大臣的,一个字都听不懂。 像他这么聪明的小孩儿,不光要该当哑巴的时候当哑巴,还要在该耳聋的时候当聋子。 他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只要没走出这个门,他沐小青就是聋哑人! 旁边,李善长捂着胸口,遗憾他们现在离刘福通太远。 贾鲁死后,围着濠州城的元军散去,朱元璋回到老家钟离招兵招了七百多个人。 濠州下辖三个县,钟离县、定远县、招义县,那七百多个士兵也都是这三个县出来的,大家都是老乡。 后来朱元璋将新兵交给郭子兴,自己只带二十四名百里挑一的精锐离开濠州打拼,然后才有滁州现在这些兵。 他是定远人,听闻朱元璋南下滁州时特意掐着时间前来求见,出门前早已将老朱为人打听的清清楚楚。 金鳞岂是池中物,郭子兴郭大帅压不住他,小小的濠州城也困不住他。 他亲眼见到朱元璋后就知道自己没来错,这是个能帮他实现抱负的人。 当时的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他相信朱元璋也和他一样。 他是读书人,致力于“治国平天下”的读书人,说他自信也好说他自大也罢,他觉得他有为官做宰的本事。 来投奔朱元璋就没想安生过后半辈子,人活一世总得留点念想,万一这人真成大事了呢? 他说老朱只要效法汉高祖刘邦知人善任不乱杀人,以后不光能割据一方,甚至还可能成为汉高祖第二。 很明显,朱元璋也不是什么甘居人下的人物。 他反都反了,自然不会瞻前顾后束手束脚,他觉得老李说的很有道理。 俩人可以说是一见如故,老朱当场留李善长做他的幕府书记,并嘱老李好好协调将领间的关系,谋士武将之间齐心协力,他们以后才好共创大业。 天音说将蒙古人赶出中原的是刘福通的明军,将元朝取而代之的也是明朝,朱元璋心里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蒙古人被赶出中原,接下来干仗的就是汉人。军阀割据混战,最后的赢家只有一个,刘福通成了劳什子开国皇帝,他朱元璋呢? 老朱皱紧眉头,脑子里一会儿是自己被朝廷杀掉,一会儿是自己被刘福通招降,一会儿是被刘福通杀掉,一会儿是死在大混战中,总之没一个是好下场。 呸呸呸,妖言惑众,全都是假的。 老朱眸中划过一抹寒光,抬眼扫了一圈,目光落到在场唯一一个读书人身上,语气幽幽,“先生想去刘福通麾下效力?” 李善长眼神飘忽,先是矜持的抿了口凉透了的茶水,然后才掷地有声的说道,“说实话,想。” 他和眼前这人相处那么长久,他知道老朱是什么样的人,老朱也清楚他的为人。 这时候义正辞严的否认只会显得他心虚,甚至可能让他们之间的情谊出现裂缝,不如直接说实话。 他被郭子兴强行调走之后还能回来一起商议事情,足以证明朱元璋对他的信任。信任来之不易,他可不想丢的这么莫名其妙。 从龙之功谁不想要?大胆说出来不丢人! 一屋子的人都被他这理直气壮的反应给惊呆了。 都说读书人说话九转十八弯,这李先生说话怎么不知道委婉点? 他们大哥不好惹,李先生在他面前说想去投靠刘福通,他们大哥火气上来直接把人砍了怎么办? 徐达连忙把蹲在台阶上的朱文正拽起来,一左一右盯着老朱,严防死守不让他拔刀。 汤和看这家伙的样子实在不想说什么,只是摇摇头说道,“我听说刘福通身边有个叫杜遵道的人,以前还当过朝廷的大官,是个非常有本事的人。” 这个老徐,怎么就不知道动脑子呢。 大哥开口问,李先生回话之前肯定经过深思熟虑,用得着他在这儿瞎担心? 朱文正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光,难得机灵一次,听到汤和这么说立刻猜到他的意思,“就是就是,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李先生去刘福通那儿被杜遵道欺压怎么办?” 不是他异想天开,而是前车之鉴就在面前摆着。 天音都说了,哈麻害死脱脱是因爱生恨,他想当脱脱身边最亲密的人,脱脱最信任的人却不是他,这才在皇帝跟前进献谗言弄死了脱脱。 脱脱都死了,他的亲信能落得好下场吗?肯定是陪脱脱一起玩完! 他没见过杜遵道,不知道杜遵道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他知道他们李先生的本事大的很,取得刘福通的信任不过是小菜一碟。 万一李先生后来者居上成为刘福通身边最信任的人,惹得杜遵道因爱生恨杀了刘福通,接下来岂不是全都得乱套? 沐青额头黑线划过,哥啊,你这脑洞是真大,不去当说书先生都委屈你了。 李善长的脸色也青青白白,他们和脱脱、哈麻的情况差那么多,这是怎么想到一起去的? 再说了,他就是说说而已,又不是真的要去找刘福通,去不了还不能让他想想吗? 他李善长是个正经读书人,不干那等趋炎附势的腌臜事,他要是哪边富贵就去哪儿,今天还会背着郭大帅来朱将军府上议事吗? 欸?议事? 李善长愣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他们现在的处境,再开口声音都有些发颤,“诸位将军,天音说的是将来之事,即便刘福通将来有大造化,他现在也还被困在河南境内出不去。” 就算天音说的是真的,蒙古人被赶出中原也是十多年后的事情。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朝廷的底子还没败光,百万大军还在他们附近等着屠城呢。 朱元璋也很快反应过来,是啊,不管他们刚才看到的是真是假,对现在的局势没有帮助。 天音要真的想帮他们就直接降下神雷把脱脱的军队全都劈死,现在弄出虚无缥缈的“皇帝流放脱脱,元军自乱阵脚”的话一点用处都没有。 除非对面现在就乱。 他们清醒过来,光幕中的视频内容也进入尾声。 【元朝皇帝活成抗元功勋,生生将大元活成大宋的模样,人家都是前车之鉴后事之师,锅哥是非要找准前人留下的坑往下跳。】 【锅哥的故事就讲到这里,我是你们亲爱的up主青青陌上桑,观众朋友们,下期见。】 随着结束语的出现,欢快的乐声飞出,光幕越来越暗,最终和声音一起消失不见。 来无影去无踪,看的人心里直冒凉气儿。 朱元璋让所有人把记下来的东西交到李善长这里,然后一拍桌子敲定老李今天的差事。 事关重大,他今天别走了,郭大帅那里他想办法遮掩,他留在这里把光幕透露出来的东西整理出来。 此事神异,刚才那些话透露出去对他们百害而无一利。 老朱眼中凶光毕露,“都给咱挺好了,把嘴闭严实,谁敢出门乱说就别怪咱不讲情面。” 厅中众人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肃着脸对天发誓,如果把事情透露出去就让他们天打五雷轰。 老朱对他亲自挑出来的兄弟有信心,自己人这边敲打完,还得派人去探查别处有没有出现类似的情况。 要是光幕不只他们一处有,他们藏的再严实也没有用。 话说回来,如果真的到处都是神迹,没准儿不用大都的皇帝流放脱脱他们也能躲过这一劫。 对脱脱来说,只要皇帝不发疯,张士诚那边就不足为惧。灭掉张士诚,接下来必定是刘福通。 天音都说了刘福通会灭掉大元,朝廷那些当官的不慌才怪,只要脱脱分兵去镇压别的地方,他们就能喘口气。 一群大老爷们忘了时间,你一句我一句说的热火朝天,还有一个李善长在旁边查漏补缺,看样子能从太阳升起来讨论到太阳落山。 “咕噜噜——”沐青捂着饿的咕咕叫的肚子小脸通红。 那什么,爹,还吃饭不? * 后院,马秀英派小娃去前院喊男人回来吃饭,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门外有动静,又让身边的丫鬟过去看看。 让娃去喊男人回来吃饭,怎么男人不回来还把娃给她扣下了? 前院的卫兵们坚守岗位,笃信议事厅里有神迹,为了不打扰到里面连喘气儿都不敢大声。 丫鬟被前院的紧张气氛吓了一跳,得知里头正在商议大事闲杂人等不能靠近,于是没有多问直接转身回去。 马秀英皱起眉头,她知道轻重缓急,这些天外面不稳当,若是军中有急事,男人们来不及吃饭时常有的事。 真是的,忙正事就忙正事,倒是把娃给她还回来啊。 插入书签 第 7 章 * 成年人忙起来废寝忘食,完全记不得还有吃饭这回事,但是小孩儿不行。 小倒霉蛋只是过来喊爹回去吃饭,谁能想到跑个腿儿还能撞邪呢? 卑微落泪.jpg 朱元璋很头疼,他能下令让手下兄弟们谨言慎行,现在还有个讲不通道理的小娃娃,这可如何是好? 老朱胡乱抹了把脸,弯腰将什么都不懂的倒霉娃捞起来,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怎么和这个年纪的小娃讲道理,“文青啊……” 沐青惊恐的睁大眼睛,小短手捂住嘴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爹!我闭嘴!别刀我!”的意思。 朱文正连忙把娃抢回来,“爹,有话好好说,文青这细胳膊细腿儿的扛不住你发火。” 老朱愣了一下,心里又冒出揍儿子的冲动,“哪儿发火了?你哪只眼睛看见咱发火了?” 朱文正后退一步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意思很明显,他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老朱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凶神恶煞的撸起袖子,没有大小崽子一起揍,而是揪着朱文正的耳朵咬牙切齿,“你弟要是吓出个好歹,你这辈子就留在家里给你弟当护卫吧!” 话音未落,朱文正怀里的小娃就又易了主。 沐青晕晕乎乎换个怀抱,在心里为倒霉老哥默哀三秒钟。 让洪都战神给他当保镖,他可真厉害。 朱元璋揉揉小孩儿的脑袋,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别听你个胡说八道,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大老粗,先生们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咱就是那讲道理的君子。” 朱文正:…… 旁边其他人:…… 欺负小孩儿也不带这么欺负的,这话您自个儿信吗? 别人信不信不重要,反正老朱坚信能读书认字的他就是个动口不动手的君子。 朱君子抱着娃走到门口,温声细气的和娃讲道理,天下大势讲给娃听娃肯定听不懂,直接告诉娃让他不要把刚才看到的动静说出去就是。 他们家文青是个听话的乖娃娃,肯定不会让他失望。 沐青捂着嘴巴小鸡啄米般点头,用真诚的大眼睛向老爹传达他的认真。 老爹放心,他出了这个门就是哑巴,谁都别想让他再说一个字。 朱元璋和语重心长的叮嘱完,扭头把偷偷摸摸躲在门后面的朱文正拽出来,“把文青送回去吃饭,然后让你们娘准备饭菜送到议事厅。” 朱文正连忙站直身子,“得令。” 朱元璋笑骂一声,等一大一小走远,然后才将院子里的亲卫招呼到跟前。 今天早上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他们没看到神迹,议事厅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如果让他知道有谁在外面提起,小命儿也别要了。 神仙高高在上,哪是随随便便能看到的,他们运气好见到一次也就算了,要是大大咧咧往外传,小心神仙降下天雷劈死他们。 亲卫们战战兢兢跪了一片,连连赌咒发誓绝对不会外传。 老朱满意的点点头,各地起义军都喜欢假托神佛降世来起事不是没有原因,虽然他已经不信神佛,但是他也知道用神佛的名头来办事有多方便。 这不,他要是下令不让往外传,私底下肯定有人按捺不住偷摸摸议论,直接说神仙神仙在天上看着就简单多了,世人畏惧鬼神,谁都不想挨雷劈。 朱元璋连说带吓镇住亲卫,看看屋里忙的额头冒汗的李善长,又想到这些天给他添了不少乱子的郭大帅,没忍住又叹了口气。 他知道郭子兴脾气不好,将手里的兵全部交出去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原想着再不济也差不到哪儿去,郭大帅虽然没什么远见,但是他好歹听劝,不是那种冥顽不灵固执己见明知道错了还要一条死路走到头的人。 万万没想到,他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郭天叙那老小子忒不做人,本事没多大心眼倒是一大堆,成天净知道搞些糟心事儿。 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他可以不追究,但是之后郭天叙要是再给他使绊子,他也不是泥捏的。 滁州的三万人马是他拉扯起来的,甲兵洁利队伍严整,郭大帅带来的那一万人马中同样有他招来的兵,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将郭大帅架空。 可他朱元璋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 是郭大帅收留的走投无路的他,之后又提拔他做亲兵让他带兵打仗,还给把贤惠能干的义女嫁给他为妻,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他不能因为郭大帅被奸人挑拨就对恩人心生不满。 即便那个奸人是恩人的亲儿子。 朱君子扯扯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他对郭大帅毕恭毕敬是因为郭大帅对他有恩,郭天叙那老小子对他可没恩。 以前郭天叙搞事,他看在郭大帅的面子上不和那家伙计较,如今火已经烧到他身上,他总得想法子保住自己的性命。 刘福通的明军怎么打退蒙古人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如何应对脱脱麾下的百万元军。 天音说起义军全靠大都的皇帝发疯才逃过一劫,谁也不知道天音说的是真是假。 皇帝真的发疯那再好不过,若是皇帝不发疯,没有召脱脱回大都,他们还得继续发愁怎么应对来势汹汹的官兵。 光幕来无影去无踪,他们都不知道天音的来历,在对那玩意儿没有任何了解的情况下就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天音无异于自找死路。 朱元璋长出一口气,感受着阳光照在身上的暖意稳下心神,转身回屋看老李整理的怎么样了。 * 秋风习习,日头刚出来的时候寒气未散,这会儿太阳升的老高,凉气儿也散的差不多了。 沐英和朱文忠一大早去校场跟士兵们一起训练,训练结束才会回来,他们俩的早饭不在家吃。 朱文正拎着小短腿儿弟弟轻车熟路来到后院,迈过门槛后才把他放下,“娘,我把文青送回来了。” 马秀英心里有事没有胃口,早上准备好的饭菜已经凉透了,这会儿已经放回厨房温着,听到声音后才又让丫鬟端出来。 “娘,爹让您准备饭菜送到前边议事厅,今天有大事要商量,他就不回屋吃饭了。”朱文正闻到饭菜的味道终于察觉到饿,三言两语把该传的话传了,拿起筷子开始风卷残云。 神迹之事不能外传,娘这边不是外人,但是也不能他来说,等老爹有空了让他回来自己说。 他没说,马秀英也没问,等老朱回来再问也不迟。 她被郭子兴收养之后学的不只有女红针织,还和先生学过经史子集,家里没那么多讲究,世道越来越乱,能多学一点是一点。 郭家的义兄对学业不上心,且性子顽劣耐不下心,教书先生拿钱办事,根本不敢管顽劣的少爷,最后反倒是女儿身的她学的最多。 老朱知道她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女人,即便她不主动开口,男人回来也会和她商量。 他们夫妻是一体,瞒谁也不能瞒她。 马秀英让丫鬟去厨房重新准备饭菜,问朱文正议事厅留了多少人,然后叮嘱丫鬟多做点饭。 正当壮年的汉子们个个都是饭桶,不多做点不够他们吃。 沐青蔫儿了吧唧的爬上板凳坐好,拿起他专用的小碗汤匙,机械的往嘴里扒拉大米粥。 家里的饭菜很简单,朱老爹以前日子过的苦,有的吃就行,别的都不挑。 外面到处都在闹饥荒,滁州的存粮也不多,一粒米都不能浪费。 他们家一天三顿都是简单的家常菜,早上是馒头、米饭、咸菜、大米粥这些,中午和晚上会加几个菜,总之就是量大管饱。 这些饭菜放到以前他连看都不看一眼,经历过衣食没有着落的逃难之后,他现在吃什么都香。 挑食? 那是没饿过肚子的富贵毛病,现在的他不配拥有。 小倒霉蛋抱着专属小碗闷头吃饭,瞪着碗里的米粒像是在瞪他做过的视频,要不是那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视频,他怎么会连说话都不敢说? 什么鬼啊! 马秀英安排好前院的伙食后坐下来,没吃两口就感觉有些不对,放下筷子摸摸小娃的额头,眼里有些担心,“文青怎么了?身上不舒服?怎么不说话?” 小倒霉蛋垮着小脸朝什么都不知道的娘亲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低下头继续扒拉碗里的大米粥。 没事的,身上很舒服,心情很不舒服,娘亲不要担心,就是委屈您以后要有个哑巴儿子了呜呜呜呜呜。 马秀英:??? 这是啥反应? 小娃平时活泼的很,除了睡觉或者生病就没这么安静过,他就像个装满蜂蜜的蜜罐儿,小嘴儿叭叭叭能甜到人心里去。 这顿饭吃的安安静静,弄的她还怪不习惯。 朱文正填饱肚子擦擦嘴,拍拍他弟的脑袋瓜说道,“文青找过去的时候议事厅在商量事情,爹让他出来别乱说,他可能觉得不乱说就是不说话,嘿,还挺听话。” 小倒霉蛋幽怨的瞅他一眼,他这不叫听话,他这叫保命策略! 朱文正乐呵呵起来,和娘亲弟弟打过招呼准备回前院议事厅。 短短一会儿时间,李善长已经把天音中提到的至正十四年的情况整理的差不多,这会儿正在整理后面的内容。 朱元璋皱眉沉思,朝廷那边的情况他们不好打听,驻扎在六合的高丽人可以啊。 高丽军前不久才被脱脱麾下的蒙古骑兵挤兑过,这会儿心里正憋着火气,他之前和那些家伙打交道的时候没打太狠,那是用脑袋瓜退兵,全靠他这出彩的嘴皮子。 六合的高丽人是脱脱召来的,肯定比他们了解脱脱大营的状况,他派人过去打听,没准儿真能打听出来什么。 朱元璋咧咧嘴,不管最后的赢家是谁,他老朱绝对不当炮灰! 插入书签 第 8 章 * 议事厅的动静惊扰不了后院,马秀英送走来去匆匆的朱文正,支起小桌摆上笔墨纸砚开始教他们家小娃认字。 朱元璋打下滁州后不少士兵和他一样将家眷接到身边,老朱觉得濠州不安全,赵均用不是好人,郭大帅斗不过他,他可舍不得媳妇留在濠州受欺负。 老大把家眷接到身边,亲信们自然不会落后,他们老大本领非凡,跟老大学肯定没坏处。 外面世道乱,百姓所求不多,能吃饱穿暖有住处就是再好不过的日子。 士兵也是普通人,有家眷在身边,晚上回家能看到媳妇看到娃比什么都开心。 一大家子都在滁州,他们对这里的归属感也更强。 朱文正跟在老朱身边跑腿,朱文忠和沐英还不到能在军中跑前跑后的年纪,训练完之后还得老老实实和其他同龄的小孩儿学文化课。 他们爹自己没正经上过学,但是不妨碍他重视孩子们的教育,来到滁州后立刻将滁州的名士召集到身边。 愿意在他麾下做官的就做官,不愿意给他出谋划策也没关系,开书院当教书先生也行。 要是这也不干那也不干,那就没办法了。 朱元璋如今自诩是个知书达理的君子,人家读书人不愿意给他干活,他也没法硬逼着人家干。毕竟自愿干活才能干出好活,硬逼着人家干不愿意干的事情,他们身在曹营心在汉怎么办? 总之就是,沐英和朱文忠军事化训练和文化课都结束后才会回来。 沐青再长大几岁也会和哥哥们一起徜徉在学习的海洋,不过现在不行,他年纪小,只能留在家里由娘亲亲自启蒙。 他觉得他在家就像上古代版的早教幼儿园,就是他的年纪有点大,稍稍超过了早教的范围。 也是时间凑巧,马秀英前不久查出来有身孕,不能再出去帮朱元璋跑动跑西,她这是第一胎,又才查出来没多久,老朱紧张的不要不要的,生怕出什么问题。 不光朱元璋紧张,马秀英自己也紧张。 她本来觉得她的身体还行,不是那种走两步就喘的娇姐儿,给她把大刀她也敢上阵杀敌。但是其他人都说女子怀孕前几个月最危险,她也不敢太放肆,只能收敛点儿不累着自己。 马秀英打开已经学了半本的《千字文》,先检查昨天学的有没有记住,然后再继续往下教。 他们家小娃聪明的很,许是年纪小的缘故,好好教就能静下心读书,不像那几个大的,平日里野惯了,让他们提笔写字跟受刑似的,能找借口躲绝对不会主动凑过来。 希望她怀的这个别和那几个大的学,不然她还真不好管。 马秀英指着昨天学的几句,看看乖巧眨眼的小娃问道,“文青,怎么不念?都忘了吗?” 沐青摇头摇的像是拨浪鼓,煞有其事的提笔蘸墨,然后歪歪扭扭的写下几个大字,“不!能!说!话!” 马秀英没见过感叹号,但是这个符号过于形象,以前没见过也不耽误她明白娃的意思。 行吧行吧,小孩儿的想法和大人不一样,得让他自己转过来弯才行。 这个老朱真是的,也不知道他和娃说了什么,怎么把娃给吓成这样? 马秀英哭笑不得,看娃那么认真的修“闭口禅”也没非让他说话,“娘念一句,文青写一句,怎么样?” 沐青眼睛一亮,当即坐正身子开始听写。 只要不让他说话,别的什么问题都没有。 写的字丑怎么了?他只是个刚刚启蒙的小孩儿,能学会拿笔已经很不错了,写的还是稍不留心就会缺胳膊少腿的繁体字,不能要求那么多。 后院里母子俩温馨不已,前院的气氛却很是焦灼。 李善长的本事不是吹出来的,这年头读书人的记性都不错,死记硬背对他们而言是基本功。光幕存在的时间不长,天音说话时有条有理,他整理好的内容不说一字不漏,那也没差多少。 听的时候只顾得记,没来得及思考太多,整理好之后再看才觉得心惊。 如果天音说的都是真的,这可真是天助他们。 等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只要天音只有他们这边有,即便天音曾说过将蒙古人打出中原的是刘福通,他们朱将军也敢争一争。 乾坤未定,谁都说不准将来究竟是什么情况。 当然,前提是天音说的都是真的,且别的地方看不到也听不着。 老李已经阴恻恻琢磨怎么抢刘福通的国运,老朱这里还稳着。他没李善长那么异想天开,现在就想躲过眼前的死劫。 说是死劫就是死劫,一点都没有夸张。 脱脱已经分兵进攻六合、盐城和兴化等地,现在让六合城外的高丽人停止攻城不是真的安全,一旦脱脱解决掉张士诚然后亲率大军向西南来,滁州城里的起义军必死无疑。 朱元璋将天音提到过的至正十四年高邮之战的内容翻来覆去的看,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拿定注意,“老汤,你和文正去高丽军那边走一趟,就说滁州百姓看他们辛苦主动拿出酒肉犒劳大军。” 汤和沉声领命,带上一脸恍惚不敢相信自己能跟着一起去的朱文正出去点兵准备酒肉。 徐达看朱文正那走路都带飘的样子很不放心,“大哥,就这么让文正跟着啊?” 他不想天天留在城里和郭大帅的人斗智斗勇,他也想出城。 老徐心里想的都写在了脸上,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心里有什么小九九。 朱元璋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老徐,郭大帅那边事关重大,等这次的难关过去,咱就出去再打一座城。” 这些日子他也想明白了,郭大帅的确对他有恩,他也的确不能放着郭大帅受难不管,但是他们可能是天生八字不合,聚到一起就没好事儿。 如果朝廷没有派脱脱出兵平乱,他现在已经想法子离开滁州去别的地方打拼。 郭大帅胸无大志,来到滁州后觉得滁州非常不错,四面环山易守难攻,宋朝那个欧阳修还写过“环滁皆山也”这样的句子,非常适合他们在这里当土皇帝。和滁州一比,濠州什么都不是。 滁州易守难攻,对城里的人来说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敌人想拿下滁州不容易,坏处是城里的人想出去也难。 朱元璋是个聪明人,跟在他身边的李善长也是足智多谋,他们打下滁州时就知道不会在滁州待太久,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松的把城让给郭子兴。 兵没了还能再招,城没了还能再打,郭大帅能收走朱元璋的兵权,却收不走他带兵的本事。 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和州。 现在下一个目标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先把眼前这关给过了。 脱脱这次出兵是抱着必胜的决心来的,朝廷集结百万大军,在百万大军面前起义军都是毛毛雨,脱脱也像猫玩弄老鼠那样慢慢悠悠,来的路上还去山东祭祀了孔子。 朝廷平乱势在必得,高丽人没少出力,他们最开始就是打前锋的。 官军平乱优势巨大,张士诚多次试图突围都没能成功,再有脱脱说过攻下高邮后势必将高邮屠的鸡犬不留,老张只能咬紧牙关死守城池。 众所周知,高丽人非常擅长打顺风仗,肉搏战轮不到他们上,他们以善射出名,放冷箭打掩护这种事情交给他们再合适不过。 有些高丽士兵来的时候不情不愿,抵达战场后看到官兵连战连捷当即改变主意,攻城时打的很是卖力。 生活在大都的高丽人非常多,连高丽王在继位之前都得在大都给大元皇帝当一段时间的护卫,得到大元皇帝的准许之后才能回高丽当王,不然就是得位不正。 高丽人能在大都镀一层金,回高丽后等着他们的就是坦荡前途,能有军功的话更是了不得。 所有的高丽兵马都迫不及待想先登之功,攻起城来不要命。 脱脱麾下的大军不只蒙古人、高丽人,还有其他各族的兵马,因为高丽人作战英勇,脱脱特意将手下的一支毛葫芦军交给他们统领。 毛葫芦军是南阳、邓州一带万户府的义兵,他们擅长用兽皮做成酷似葫芦的箭袋,所以被称作毛葫芦军,这些都是汉人。 在高丽人的掩护下,毛葫芦军的士兵已经攻占高邮外城,外城攻破,后方的高丽人迫不及待冲上去一起进攻内城。 内城一破,头功就是他们的。 然而他们刚刚登上城头,城下却响起了收兵的信号。 高丽军和毛葫芦军听见鸣金收兵的命令一头雾水,眼看着他们就要打进高邮城,这个时候撤什么退? 然而军令如山,他们不想撤也必须得撤。 高丽军的首领满心不情愿的撤出高邮城,回去一问才知道撤军的命令不是丞相脱脱下的,而是军中有人嫉妒他们抢下头功故意下令撤军。 那个下令撤军的蒙古人还振振有词,说什么他们没有经过丞相允许就擅自攻城是违反军令,没有处罚已经是丞相开恩,再纠缠下去对他们没好处? 高丽首领气疯了,在他们高丽人面前玩这种小手段无异于班门弄斧,不知道他们高丽的政斗有多可怕吗? 这能忍? 高丽首领不管那个下令的蒙古将领怎么狡辩,直接去找脱脱告状。 他现在心情不好,没工夫玩弯弯绕绕,直接让丞相出来评判对错。 脱脱也知道这事儿蒙古人不占理,只能含糊过去,以大局为重为由让他们别计较那么多。 丞相发话,高丽首领心里有意见也没办法。 第二天,高丽军和毛葫芦军重整旗鼓继续攻打高邮,然而此时张士诚已经从城池被破的慌张中冷静下来。 老张也是个有急智的人,知道一旦官兵进城他们城里所有人都得死,于是发动城中所有百姓连夜抢修城墙,白天防守晚上抢修,愣是把接下来的攻势给挡住了。 打仗就是这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次又一次的打不下来,最后官兵也没了不计代价也要破城的心气儿,只能等城里弹尽粮绝再继续进攻。 老朱扯扯嘴角,别说高丽人心里窝火,他遇上这种事儿他也憋屈。 继续打继续打,敌人越乱他们越好生存,官军内部打的头破血流才好。 插入书签 第 9 章 * 议事厅里人多,吃饭的时候为了抢菜恨不得打起来。 朱元璋扶额,吃好之后挥挥手让其他人各回各家,他这儿留老李一个就行,赶人的时候还不忘再叮嘱他们把嘴闭严实。 李善长摸摸胡子略显迟疑,“郭大帅那里……” 老朱轻飘飘瞅他一眼,“你真觉得郭大帅不知道你天天往这边跑?” 郭子兴盯他们盯的紧,尤其是他打退攻打六合的高丽军之后更是一刻也不肯放松,老李明面上被他调到大帅府,实际上却隔三差五的找理由溜出去,他是瞎了才发现不了。 郭大帅知道欺负人不能欺负的太狠,他身边本来好几个文人,其他几个被调走之后再也没在他面前出现过,就他老李铁了心非要跟着他,郭大帅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李善长讪讪扭头,他这不是确定一下吗。 徐达拍拍老李的肩膀,然后挺直腰杆迈出门,其他人有学有样,走之前都没忘在老李肩膀上拍两下。 李善长:??? 君有疾否? 徐达等人回军营处理军务,吃饱了和饿着肚子就是不一样,饿着的时候越想越慌,现在不光不慌,还能期待他们大哥带领他们走上人生巅峰。 刘福通是富家大户出身,他们大哥是佃农出身,在都能拿下朝廷城池的情况下比较,明显是他们大哥更厉害。 地盘小没什么,谁还不是从小地盘一点一点发展起来的,他们不自卑,希望大哥也不要自卑。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有他们这些兄弟在,实在逃不过去的话十八年后他们继续当兄弟。 朱元璋不知道他的弟兄们已经开始琢磨什么事情,要是知道的话非得把他们都踹趴下不可。 议事厅里只剩下老朱老李两个,两个聪明人凑到一起没什么顾忌,短短一会儿时间已经想到拿刘福通当挡箭牌悄悄发展。 他们在南方,刘福通在北方,朝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刘福通牵制北方的官兵主力,他们的压力也能小点。 刘福通十几年后才能将蒙古人打出中原,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发展自身。 当然,前提是他们能度过眼前的难关。 李善长在朱元璋府上待到日头偏西才离开,两个人都有野心,经过一整天的商量,刚见到光幕时的慌张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未卜先知的兴奋。 别处的情况他们暂时不清楚,但是滁州的情况已经可以确定,光幕只在他们面前出现过,旁的就算是郭大帅也无缘见到。 老李按捺住心中的兴奋,假装在老朱府上帮他处理了一天的军中杂务,处理完之后才两袖空空离开。 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什么都不知道。 出家人、啊不、读书人不打诳语,他是个正经读书人,所以他说的肯定是真话。 李善长悠哉悠哉回住处,朱元璋也拍拍衣摆回后院。 朱文正跟汤和去六合和高丽军打交道,家里四个孩子剩下三个,只等他们爹回来开饭。 沐青手里拿着自制的写字板和俩哥哥交流,说当哑巴就当哑巴,就是亲哥也别想让他说话。 毛笔不方便携带,他开始还去厨房扒拉了几块适合的炭想做个简易的炭笔,马秀英看着小娃黑乎乎的小手直摇头,转头给他找了方便写着玩的“铅笔”。 小傻蛋看见娘亲找来的“铅笔”整个人都惊呆了,他以为这年头的写字工具只有毛笔,真是长见识了。 此“铅笔”非彼“铅笔”,不是后世那种铅笔,但是用起来也差不多。 沐青得到新工具开心不已,听完娘亲的解释才知道“铅笔”这种东西几百上千年以前就有人在用。 有个词叫“怀铅握椠”,“椠”与牍差不多,是削木得来的素木片,用处和纸一样,“铅”就是写字用的笔。 前人去深山老林探访不方便用笔墨纸砚的时候会用到“铅”和“椠”,他现在拿着木板垫上纸用铅笔写字也算是颇具古意,显得可有文化了。 沐英不知道早上发生了什么,看他弟闭着嘴巴不肯说话,想和他们交流就在纸上歪歪扭扭写字,不由求救的看向他们家娘亲。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不说话了? 还有这字,小家伙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 他年纪小,又刚启蒙没多久,本来就没学多少字,手拿不稳笔还写的歪歪扭扭缺胳膊少腿,不会写的字就画圈圈叉叉,神仙来了也看不懂啊。 沐青:??? 哥,亲哥,你再说一句? 他们哥俩以前都在逃难,还有文正哥文忠哥,长这么大也是逃难的日子过的多,来滁州安定下来之前都没正经读过书,别看他年纪小,他们四个的文化课起点其实差不多。 要是连他上辈子的记忆一起算上,他的知识储备才是兄弟四个中最大的。 画圈圈叉叉的字都是现在没学过的,他没学过,眼前这俩哥哥十有八九也没学到,圈圈叉叉多正常啊,联系上下文不就读懂了吗? 生气! 朱元璋回来的时候他们家小娃正气鼓鼓的追着另外两个娃跑,他人小腿短,根本追不上比他大好几岁的兄长,但是追不上也挡不住他张牙舞爪的追。 老朱上前将炮|弹一样的小娃捞到怀里,“咋啦?文忠文英,你俩咋惹着文青了?” 朱文忠和沐英还没来得及开口,马秀英先嗔怒的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不让文青说话闹的。” 朱元璋:??? “咱什么时候不让文青说话了?” 马秀英招呼孩子们过来吃饭,等吃过饭孩子们回去再好好和他说道说道。 老朱瞅瞅怀里的小娃,将他放到旁边的板凳上笑骂道,“爹那是不让你说话吗?爹是不让你乱说话!” 沐青晃着够不着地的小短腿,左看右看就是不去看“罪魁祸首”。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天大地大小命最大,反正他从今天开始修闭口禅。 朱元璋拿他没办法,把他的小碗和勺子放好才拿起自己的筷子,“妹子,文正这两天不在城里,咱让老汤带他去六合那边打探消息去了。” 光幕天音的事情等几个娃回去休息他们关起门来说,六合那边的情况让娃听听也没什么。 他派汤和去高丽军那边打听朝廷动向不是心血来潮,他们之前和高丽军打过交道,有九成的把握从高丽人嘴里套出来消息。 高丽人被抢功之后心里憋着火,脱脱是统帅,知道再这么下去必定军心不稳,这才让高丽军分兵攻打六合。 六合是江淮门户,拿下六合的功劳虽然比不过拿下高邮城,但也是大功一件。 脱脱此举摆明了是安抚高丽军的情绪,但是也从侧面说明攻打高邮城的功劳绝对不会让出来。 大元毕竟是蒙古人的天下,高丽人在蒙古人面前总是矮一头。 六合的守军不多,得知官兵攻打过来后立刻向滁州求援,朱元璋磨破嘴皮子才说服郭子兴出兵,老郭那边一松口,他这边立刻率兵赶往六合。 张士诚在高邮城发动全城百姓修筑城墙抵御官兵,他在六合也用同样的法子。 高丽人从早上开始攻城,太阳落山撤军,他们就白天和高丽人干仗,晚上通宵达旦恢复白天被破坏的城防工事,第二天早上继续和高丽人干仗。 高丽人擅长打顺风仗,六合的情况和高邮不一样,这边的风不那么顺,他们打起来也越打越不顺手。 城里的百姓为了活下去可以拼命,攻城的高丽人该休息的时候还得休息,他们只是来挣军功,没想累死在战场上。 结果就是,小小一座六合城,高丽人打了大半个月愣是没打下来。 老朱觉得这样下去不行,高丽军有朝廷给他们兜底,六合却没那么多人手粮食和他们耗下去。 脱脱的命令是拿下六合,暂时还没说进攻滁州,高丽军人多势众,六合肯定保不住了,只能退一步保住滁州。 朱元璋不想再和高丽军硬刚,让手下的兵暂时躲起来,只从城里招了些胆大心细的妇人出城。 天亮之后,高丽军再次来到城下准备攻城,却发现这次等着他们的不是嗷嗷守城的士兵,而是一群对他们破口大骂的妇人。 脱脱麾下的这支高丽军一共两万多人,除了两千高丽国内派来的精锐之外,其余全是从大都召集起来的高丽人。 他们听得懂高丽语,听得懂蒙古语,也可能听得懂汉语,但也仅限于正常交流用的汉语。 江淮官话和中原官话不太一样,敢出城直面高丽大军的妇人都是性子泼辣之辈,骂起人来语速极快,别说高丽人听不懂,非本地的汉人也听不懂。 高丽大军完全听不懂城防工事后面的妇人在说什么,傻愣愣的看着她们的嘴巴开开合合,竟然真的忘了进攻。 老朱趁高丽军在城外发愣,紧急安排六合的老弱妇孺带上家里的存粮撤到滁州避难,争取给高丽人留一座空城。 沐青觉得这就是另类的空城计,朱元璋派去城下骂街的是城里淡定洒水扫街的百姓,外面的高丽军就是被诸葛亮镇住不敢上前的魏军。 要不怎么说罗大手子的《三国演义》一本书同时写了三国和元末明初,书里很多名场面都能在这时候找到影子。 老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将六合的百姓迁到滁州,等高丽军反应过来,他们撤的也差不多了。 高丽人辛苦那么多天最后只拿下一座空城心情可想而知,当即倾巢而出向东追击。 朱元璋敢来这么一出“空城计”,当然提前想好了应对之法,他早就知道高丽军会追上来,先派耿再成诱敌深入,然后在山涧布下埋伏,高丽人没有防备被打的全军溃败,连人带马都被俘虏了很多。 眼看着高丽人要恼羞成怒,老朱眨眼间又改了策略。 他手里的兵少,打埋伏偷袭还行,和官兵硬碰硬就是找死,只能用怀柔之术。 朱元璋找来六合有名望的老人,先把俘虏的高丽人和战马还回去,然后再带上父老乡亲准备好酒肉去高丽大营和高丽人讲道理。 他们都是顶顶好的老百姓,如今兵荒马乱的,他们打造武器训练乡勇只是为了防备山贼野匪,没想和朝廷过不去。 之前打起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是他们有眼无珠,如今误会解除,官爷何苦再兵戎相见啊? 朝廷的大敌是高邮的张士诚,现在张士诚还没被歼灭,官军应该将重心放在高邮那儿,滁州这边都是拥护朝廷的朴实百姓,不劳官爷来回奔波,他们都听话的很。 滁州的父老乡亲知道闹了那么大的误会愧疚不已,不光将战利品全部返还,还愿意负担部分军中嚼用,争取让朝廷早日灭掉乱贼张士诚。 前两天还打的昏天黑地,转眼就带着酒肉过来求和,怎么看都有猫腻。 但是高丽首领信了。 或者说心里不信,但是为了给脱脱添堵装作信了,他们不光相信,甚至还能给对方找到更充分的理由。 反贼不会给他们送军需,父老乡亲们带着酒肉粮草毫无防备的来到他们大营,可见绝对不是反贼,这些都是大大的良民! 沐青揉揉脸,他知道这很离谱,但是这的确是真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现实永远比更精彩,情节还要讲逻辑,现实连逻辑都不需要。 总之就是,朱老爹的滁州保卫战打赢了。 插入书签 第 10 章 * 晚饭之后,朱元璋将三个娃娃赶去休息。 马秀英将房间收拾干净,点上油灯铺好床,拿出针线筐坐到床边一边做活一边数落,“你今天和文青说什么了?娃年纪小不惊吓,他回来后跟个小哑巴似的,一点声音都不敢发。” 朱元璋一脸严肃,“妹子,咱接下来说的话你千万别害怕。” 马秀英娴熟的飞针走线,回以一脸的莫名其妙,“什么话?” 老朱搬来板凳在她面前坐下,怕她待会儿太震惊不小心伤到手,让她先把针线放下,然后才神神秘秘的说道,“咱今天见到神仙显灵了。” 马秀英的表情一言难尽,“重八,我和你说正经的。” 朱元璋一副“就知道你不相信”的表情,拉着小板凳离得更近,一边说一边比划,“咱说的就是正经的,今儿早上文青去喊咱回来吃饭,他刚到议事厅就忽然天降异象,可把咱给吓坏了。” 马秀英看他说的有模有样,将信将疑的问道,“真的?” 老朱一拍大腿,“这么大的事情咱还能骗你不成?” 他今天和李善长商量了一整天,总算把光幕透露出来的消息捋顺,如果这神迹真的只有他们能看见,那他们就赚大发了。 想他朱元璋前二十多年过的颠沛流离,没想到还能等到否极泰来的一天,说不兴奋那是假的。 朱元璋说起早上发生的事情两眼放光,等他连说带比划的说完,马秀英已经听傻了,“这世上真、真有神迹?” 老朱嘿嘿一笑,“是真是假还不确定,得看高邮那边是不是真的和天音说的一样。” 马秀英深吸一口气,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朱元璋把针线筐挪走,揽着媳妇上床躺下然后说道,“这事儿来的突然,咱也是怕消息泄露出去惹来祸端才不让文青往外说,老汤老徐他们可以讲道理,咱家小娃只有丁点大,给他讲道理他也听不懂,咱就和他说神仙脸皮薄不喜欢让太多人看到,他说出去的话神仙会生气,让他出来之后不要随便说。” 马秀英无奈,“现在可好,小娃一个字都不说了,你说怎么办吧?” 朱元璋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让她不要担心,“小孩子忘性大,没准儿睡一觉起来就把事情给忘光了。” 马秀英幽幽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也只能这么想了,“你放心,文青那儿有我看着,肯定不让他往外说。” 老朱闭着眼睛,声音越来越弱,“有妹子看着娃,咱再放心不过。” 话音刚落,呼噜声已经起来了。 马秀英:??? 白天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晚上还睡得着? 马秀英板着脸看着已经睡着的男人,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想来想去越想越乱索性不想,吹了灯盖上被子她也睡觉。 该急的人不急,她这个不该急的才不多操心。 然而女人的心思细腻,马秀英嘴上说着不多操心,心里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非要把已经睡着了的老朱晃醒不可,“重八,世上真有神仙啊?” 朱元璋迷迷糊糊,“神仙?什么神仙?世上哪儿有神仙?都是骗人的!” 马秀英气的不行,“朱重八!” 朱元璋被吓的一个激灵,连忙坐起来让媳妇消气,“妹子妹子,生气对娃不好,别把身子气坏了,咱有话好好说。” 马秀英努力平复心情,她本来满脑子都是神仙显灵,结果老朱又给她来一句“世上没有神仙”,臭男人嘴里没一句真话,到底让她听哪一句? 老朱抹了把脸清醒清醒,屋里没有外人,现在媳妇生气,他也不敢弄什么花花肠子,“妹子,那光幕和天音来的突然,但是咱和老李琢磨了一天,我们俩都觉得这神仙手段不像是神仙弄出来的。” 马秀英听着他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说法,已经懒得和他生气了,“快睡吧,明天还有事情要做,别熬太晚耽误正事。” 什么“神仙手段不像是神仙弄出来的”? 都说了是神仙手段,除了神仙还有谁能弄出来? 朱元璋摸摸脑袋,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反正就是觉得不像是有神仙藏在背后。 马秀英无声叹了口气,想起来现在这内忧外患的情况就头疼。 他们家重八前些天打退官兵,义父高兴之余甚至想自封个滁阳王当当,要不是重八回来把人劝住,现在滁州外面可不只那些安营扎寨的高丽人。 朝廷的意思很明显,谁敢称王就镇压谁。 滁州四面环山易守难攻不假,但易守难攻也意味着去哪儿都不方便,要陆路没有陆路要水路没有水路,如此怎么能长久? 脱脱的百万大军就在高邮城外驻扎着,他要是在滁州称王,十成十要惹来十倍于己的官兵,到时候滁州就真的完了。 义父的性子她很清楚,重八劝了他会听,但是只要被身边人挑拨,立刻就会觉得重八翅膀硬了不把他放在眼里,故意不让他称王威风威风。 这事儿只靠重八劝不行,还得她去义父家里走一趟。 旁人的话义父可以听,义母的话义父总不能不听。 和一点就炸的义父相比,还是义母更好讲道理。 这头夫妻俩在屋里说话,那边三个娃也没老实睡觉。 老朱给自家媳妇孩子扒拉的宅子足够大,不需要他们挤着住在一间屋子,每个娃都有独立的房间。 不过今天情况特殊,沐青一直不说话,俩哥哥都担心的不行,吃过饭后全都聚到他们家小弟屋里。 朱文忠比沐英大了四五岁,本来应该跟朱文正一起跟在朱元璋身边历练,奈何他跟着亲爹逃难的时候身体亏损的太厉害,还得再养养才能当真正的兵。 别人逃难是爹拉扯娃,他们家逃难是娃拉扯爹,这也是没谁了。 夜色深沉,繁星似锦。 房间里一灯如豆,火光闪闪烁烁,配上两个张牙舞爪的影子,和恐怖片现场也差不多了。 朱文忠捏捏他们家小弟的脸,“文青,喊哥。” 沐青白了他一眼,卷起被子滚到最里面,不搭理大晚上扰人清梦的臭哥哥。 沐英熟练的把被子卷抖开,挖出躲在里面的弟弟满眼期待,“文青,喊哥。” 沐青:(ーー゛) 就不。 朱文忠看着一点反应也没有的小娃大惊失色,“文英,咱弟真的没变成哑巴吗?” “不至于不至于。”沐英连忙摇头,他知道他弟倔起来有多难缠,看他铁了心的不说话便推着朱文忠出去,“文忠哥,我们回去睡觉,明天早上文青就和我们说话了。” 沐青再次把自己卷成鸡肉卷,听到他哥这话撇撇嘴不做评价。 呵,他可是能光明正大睡懒觉的娃,明天早上根本见不着。 沐英和朱文忠各回各屋,留下小娃自己在床上滚来滚去,直到月上中天也没睡着。 他想不明白,他做的视频怎么会跨越时空跟到这里来? 小破站质量好的视频多的很,但凡换成别的up剪的视频他都不用像现在这样胆战心惊。 他没想跟着老朱大富大贵,更没想用自己的蝴蝶翅膀折腾出多大风浪,自知之明是个好东西,他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连逃跑都跑不过同行的难民,虎躯一震八方来服只能出现在梦里。 在该死的视频冒出来之前,他只想保住现在的安稳生活。 他不是真正的小孩儿,他脑子里有后面十几二十年的天下大势,别的不提,等朱元璋拿下集庆路改名应天,待在应天就能过上相对安稳的日子。 朱老爹是个念旧情的人,凭借这些年的父子情,即便他不敢上战场打仗也不会被赶出家门。 现在可好,他要是不开始卷,等将来不小心暴露身份,朱老爹嘎他连手都不带顿的,咔嚓一刀就把他给砍了。 问题是,他就那么大本事,他卷也卷不过朱老爹身边的人啊。 开国皇帝身边的文臣武将没有简单的,一个个都是顶尖配置,他拿什么和人家比? 太难了,活着真是太难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小倒霉蛋眼含热泪,终究还是抵挡不住困意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沐英和朱文忠一起过来探头探脑,看到他们小弟睡的跟小猪似的,站在窗外挤眉弄眼,很快达成一致不进去打扰。 小娃睡的那么香,等他们下午回来肯定会恢复那个他们熟悉的小甜豆。 两个哥哥放下心来结伴出门,一边走一边商量回来怎么让不听话的小娃为昨天的“冷酷无情”付出代价。 当弟弟的竟然不和哥哥说话,这像话吗? 然而事情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小倒霉蛋打定主意不说话,谁来都拿他没辙。 老朱早起出门忙活,俩哥哥出去上课,只有马秀英留在家里和娃相处,小家伙一整天下来安安静静,弄得她连做饭都静不下心。 娃有防备心不和外人说话是好事,可不能在家也不说话,她又不是外人,她是娃他娘! 小家伙刚开始启蒙没多久,会写的字就那么几个,早上起来就拿着木板铅笔跟在她身边跑前跑后,写出来的字就没几个她能立刻认出来的,交流起来实在太费劲,这样不行。 傍晚,马秀英在饭桌上数落老朱,小娃一天两天不说话还好,要是一直不说话,长大真变成哑巴了怎么办? 朱元璋搓搓下巴,放下碗筷拎起默不作声的小娃,先对着夕阳看了看,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然后拿出佩刀戳戳他的小肚腩,“文青啊,来给你娘吱一声。” 沐青被他们家老爹拎在手里,低头看看抵在肚子上的锋利刀刃,扯扯嘴角面无表情。 “吱——” 插入书签 第 11 章 * 在朱老爹的大刀威胁下,小倒霉蛋的哑巴计划被迫破产。 “吱”了第一声就有第二声,“吱”都“吱”了,离说话还远吗? 他只想当个安安静静的小哑巴,为什么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肯满足他? 他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辈,至于拿刀来威胁他吗? 沐英和朱文忠都看傻了,他们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刀指着过。 以前在外面逃难也只是被官兵拿棍子驱赶,他们是手无寸铁的难民,根本用不到刀兵相向。 多吓人啊! 小倒霉蛋欲哭无泪,坐回板凳上后显得更蔫儿了。 他就知道朱老爹靠不住,现在还没暴露就能用刀戳他,将来身份暴露还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这日子没法过了呜呜呜呜呜呜。 朱元璋利落的收回佩刀,美滋滋坐回去讨夸奖,“妹子你看,咱家小娃怎么可能是哑巴,这不好好的吗?” 马秀英:…… 她要好好想想以后要不要让娃和这家伙太亲近,明明平时看上去挺靠谱,怎么在娃面前这么真讨人厌呢? 马秀英把要哭不哭的小娃抱在怀里,“不怕不怕,你爹和你闹着玩的,” 她不哄还没事,这么温声细语的哄下来,本来就眼泪汪汪的小娃直接泪奔,饭也不吃了粥也不喝了,闭上眼睛攥起拳头当场上演水漫金山。 沐英和朱文忠看看手忙脚乱的娘亲,再看看满脸尴尬的老爹,转过头来面面相觑,表情很是复杂。 俩哥哥的表情如出一辙,先是摇头叹气,然后再端起碗闷头扒饭,不去掺和他们老爹搞出来的乱子。 朱元璋摸摸鼻子不敢说话,他就是让娃吱一声而已,没想弄成这样。 朱文正从快马加鞭从城外回来,大老远听见屋里的哭声还以为爹娘在揍孩子。 他们家小弟乖的很,他才一天没回来,怎么乖小孩还沦落到挨揍的地步了? 老朱听到门口的动静连忙站起来,臭小子回来的正好,左右这饭也吃不安生了,他们爷儿俩带上馒头咸菜去前头吃。 朱文正:??? 诶诶诶,他大老远跑回来,连正经饭都不给吃的吗? 朱文正还想问他们家小弟犯啥事儿了哭成这样,结果还没来得及和他们娘打声招呼就被硬拽出去,这下不用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十有八九不是文青犯事儿,而是老爹犯事儿把文青给气哭了。 行吧,正事要紧,说完正事再打听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文正回来的时候要掩人耳目不能表现的太急切,滁州名义上的老大是郭子兴郭大帅不是他们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郭大帅不好相处,防着点没坏处。 朱元璋端着馒头咸菜逃难似的跑到议事厅,摆摆手让亲卫去外面守着,然后才开口问道,“六合什么情况,怎么回来这么快?” 朱文正两只眼睛亮晶晶,“爹,真让天音给说准了!” 朱元璋动作一顿,放下吃到一半的馒头猛的站起来,“官军内部乱了?” 朱文正小鸡啄米般点头,“乱了乱了,驻扎六合的高丽人都在看热闹,估摸着也不是真心为朝廷效力。” 他们到高丽大营的时候那边正在饮酒作乐,也不知道在庆祝什么,反正像是在开庆功宴。 高丽军首领对他们全无防备,看到他们带着酒肉立刻大开营门放他们进去,热情的让他们背后直冒冷汗。 里面真的没有埋伏? 高丽人热情成这样,胆大如汤和也不敢让跟他过来的父老乡亲进高丽大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鬼知道高丽人打着什么鬼主意。 汤和过来时打探消息的,为了不让高丽人心生怀疑,他们没有带多少兵,和羊入虎口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羊主动走到老虎身边和把自己剁成羊肉送到老虎嘴里还是有区别的,他们只是来打探消息,不是来送命。 朱文正本来以为他们要白跑一趟,没想到高丽人热情的过了头愣是不让他们走。 他当时都以为他们真的要被强行关进高丽大营当俘虏,结果那群高丽人跟神经病似的,庆功宴竟然拉着“俘虏”一起开。 别说朱文正懵,见识比他多很多的汤和也是懵的,连汤和都懵,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朱文正端起水杯猛灌一口,这会儿说起来还有些后怕,“爹你不知道,我们当时连遗言都想好了。” 老朱啧了一声,“赶紧说正经的,官军那边怎么乱的?乱成什么样了?高丽人接下来的打算打听出来了吗?” “打听出来了,他们准备在六合蹲着不动弹。”朱文正连忙回归正题,虽然高丽大营很危险,但是他们没有因为危险就退缩不前,而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愣是从高丽人口中扣出了东西。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高丽人知道的内幕是真多啊。 大都的皇帝最宠爱的皇后奇皇后是高丽贡女,皇帝前两年立的皇太子就是这位高丽皇后生的儿子。 高丽军在脱脱落难的时候幸灾乐祸不是没有原因,他们和脱脱不对付那是由来已久,不光因为脱脱不让他们拿攻下高邮的首功。 之前皇帝立皇太子,脱脱觉得皇太子不能是高丽贡女所生,但是皇帝没听他的,还是立了奇皇后所生的儿子为皇太子。 奇皇后和皇太子都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还有个哈麻在其中挑拨离间,故意用脱脱拖延皇太子册宝礼之类的事情刺激奇皇后和皇太子,奇皇后心里自然憋着火气。 生活在大都的高丽人以奇皇后马首是瞻,这下可好,全大都的高丽人都看脱脱不顺眼。 脱脱率军来到来镇压张士诚的时候把代理朝政的权利交给了他弟弟也先帖木儿,还任命汝中柏为治书侍御史辅佐也先帖木儿。 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但是也先帖木儿和亲哥一点儿也不像。 刘福通在颍州造反的时候朝廷派了两拨官兵去镇压,脱脱召集精锐大军准备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消灭天下的起义军,那些大军的总指挥就是他弟也先帖木儿。 几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杀奔中原,按理说足够将起义军灭的连渣都不剩。 但是事实恰恰相反。 也先帖木儿的先锋大将巩不班是个能打的狠角色,巩不班率兵出击连战连捷,谁都没有想到那些不成气候的泥腿子竟然趁夜偷袭杀了巩不班。 巩不班的死吓的也先帖木儿拔腿就跑,扔掉好不容易收复的城池连退几十里,惹得朝中大臣弹劾他的奏折能堆满脱脱的书房。 临阵换帅是兵家大忌,但是必要的时候还是换帅比较好,然而脱脱没有换帅。 他不光没有换帅,还把弹劾他弟的官员都收拾了一顿,然后又派了几十万大军去支援也先帖木儿。 如此一来,不光大都的高丽人看脱脱不顺眼,朝中大臣也对他越发不满。 朝廷的几十万几十万都是虚的,就像围攻高邮的这百万大军,他们号称百万大军,其实只有四十万人。 即便那几十万几十万都是虚数,脱脱增兵之后的也先帖木儿麾下也有了足足三十万的蒙古精锐,这三十万大军可以说是朝廷手里的保命牌,所有人都觉得让他们平定叛乱是手到擒来。 但是也先帖木儿明显不是指挥打仗的材料,让这种遇到点挫折就跑的人当主帅,接下来的情况可想而知。 也先帖木儿不敢主动出击,三十万大军精锐大军愣是陪着他在大营求神拜佛跳大神,整整一个月过去兵疲马乏士气低落,比打一个月的仗都累。 求神拜佛没求来结果,等着大军的却是起义军的主动。 官兵不动弹,起义军为了生存总不能跟着不动弹,于是他们就派出一小队人马趁夜去敌营查探。 巩不班死在起义军的夜袭之中,也先帖木儿对夜袭有心理阴影,以为那些起义军闯进大营要杀他,二话不说上马就跑。 他跑路不要紧,要命的是他跑之前没和军中士兵说,士兵们发现帅帐大乱不明所以,又有起义军夜袭制造骚乱,三十万大军以为军中发生哗变直接炸锅,当时天黑什么都看不见,踩踏的自相残杀的不计其数,起义军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赢的。 脱脱给也先帖木儿准备了三十万精锐想让他打个大胜仗,结果最后胜仗见着,三十万大军也只剩下一万,其余二十九万全折在中原了。 如此赫赫奇功,古往今来还真不多见。 也先帖木儿出师不利也就算了,还把朝廷最后的精锐大军嚯嚯光了,朝中弹劾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是依旧没什么用,因为他有个好哥哥。 要不是也先帖木儿把朝廷的家底儿败光了,脱脱这次镇压张士诚也不用从西域高丽调兵。 脱脱是个有本事的好丞相,但是他这弟弟是真的不行,留也先帖木儿在大都总理朝政显然也是步烂棋。 也先帖木儿在朝中不得人心,脱脱离开之前特意命汝中柏为治书侍御史来辅佐他。 这汝中柏是谁朱文正记的非常清楚,就是天音里哈麻羡慕嫉妒恨的脱脱第一亲信,他才听过这几个人的恩怨情仇,想不知道都难。 也先帖木儿没本事,汝中柏却是个有能耐的,他认定哈麻不除后患无穷,赶在脱脱出兵之前劝脱脱把人处理了,但是脱脱犹豫不决,有想着哈麻曾经对他有恩,于是就没听他的。 脱脱不听劝,也先帖木儿就更不听劝了。 这不,脱脱率军出征,大都的皇帝转头就任哈麻为中书平章政事,那叫一个大权在握,不然他也没那么足的底气去扳倒脱脱。 酒不是个好东西,高丽人喝多了什么都往外说,要不是着急回来报信,朱文正听的都不想走了,“爹,高丽首领说皇帝的高丽皇后和哈麻关系好,哈麻在前朝说脱脱坏话,那高丽皇后就在后宫给皇帝吹耳旁风,据说他们已经在大都设好局等着,脱脱这次肯定在劫难逃。” 天音说的事情已经验证,滁州这次肯定能逃过一劫。 朱元璋皱起眉头,“这些都是高丽人说的?当着你们的面说的?” 不对,消息来的太简单,高丽人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什么都往外说? 插入书签 第 12 章 * 朱元璋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三两口解决剩下半个馒头站起来说道,“你把东西端回去吃,我亲自去高丽大营看看。” 朱文正:??? 这就走啊?他还没说完呢! 朱文正目送他们家老爹走远,端起桌上的两个盘子摇头晃脑回后院,“娘,爹去高丽大营打探消息,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马秀英应了一声,让他去厨房找点别的菜配馒头吃,里面还有给他留的小米粥,晚上不好吃太多,但也不能干吃馒头。 “还是娘心疼我,爹就知道自己吃。”朱文正笑的一脸傻气,老爹亲自去高丽大营,剩下的事情不用他操心,放松下来更觉得肚子饿,于是屁颠屁颠跑去厨房找东西吃。 沐英和朱文忠蹑手蹑脚跟过去,一看就知道兄弟几个有悄悄话要说。 马秀英这儿还有个哭的快要喘不过气才堪堪止住的小娃要照顾,任他们仨跑去厨房嘀嘀咕咕,耐着性子拿热毛巾给小娃擦脸。 天气越来越冷,小孩子脸嫩,一个照顾不好脸上就要生冻疮。 沐青抽抽噎噎趴在桌上,天上掉下来的果然没有好东西,他以为逃难是重获新生的代价,没想到真正的代价还在后面。 他主动死一死能死回现代吗? 马秀英哄了半晌实在哄不好,只能把娃抱到里间床上看着,这个重八真是的,好好和娃讲道理不行吗?动刀干什么? 厨房里,朱文正一边吃一边问,“文青怎么了?谁欺负他了?” 沐英和朱文忠异口同声,“咱爹。” 俩人不光会说,还会表演,朱文忠假扮老朱凶巴巴拿起锅铲当大刀,沐英假扮他那可怜的弟弟,当场给他们大哥复刻刚才的场面。 朱文正:震惊.jpg 爹疯了吗? “然后呢然后呢?”不靠谱的大哥催促。 朱文忠放下锅铲,“然后文青就被吓哭了啊,娘哄都哄不住,要不是文正哥你回来的及时,娘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朱文正遗憾的叹了口气,“早知道我就晚点回来了。” 仨人在厨房里嘀咕半天,出去之后天都黑了。 小倒霉蛋不在自己房间,估计直接在他们娘那儿睡下了,朱文正忙活一天累的不行,打发俩弟弟回去睡觉,然后打着哈欠回自己屋。 一夜安稳,第二天一早,太阳还没露头,院子里已经有脚步声。 马秀英戳戳蔫儿了吧唧的小娃,给他穿衣服洗脸也没啥反应,跟布缝的娃娃似的,让抬手就抬手让闭眼就闭眼,安静的实在不像他们家娃。 不妥,这样不妥。 马秀英想了想,索性把大儿子喊来看孩子。 她今天要去大帅府走一趟,那地方勾心斗角的不适合带小家伙一起去,今天重八不在家,文正闲着也是闲着,正好让他来想法子。 朱文正:…… 真的可以吗? 朱文正觉得不太行,他不是什么细心的好哥哥,娘都哄不好的娃他更哄不好啊。 沐青幽幽看着手足无措的傻哥哥,再次发出生无可恋的叹息。 他是个小倒霉蛋,可怜的文正哥是个大倒霉蛋,两个倒霉蛋凑到一起那就是霉上加霉。 都这时候了还哄什么孩子,抱头痛哭才最适合他们。 朱文正被他弟的眼神看的莫名其妙,活儿已经安排到他身上,想推脱也推脱不了,只能蹲在小孩儿身边陪他一起叹气,“文青啊,来给哥笑一个。” 沐青慢吞吞扭过头,非常听话的给他笑一个。 朱文正倒吸一口凉气,拍拍胸口安慰受到惊吓的自己,“算了,你还是别笑了。” 小倒霉蛋收回“可怕”的笑容,蹲在门槛处继续假装自己是朵毒蘑菇。 如果没有人来招惹他,他就安安静静的在深山老林里餐风饮露,如果有人过来把他摘走吃掉,那他们就同归于尽共赴黄泉。 唉,他为什么不是朵蘑菇呢? 马秀英带上丫鬟出门,家里除了外面站岗的亲卫就只剩下几个干粗活的小厮,这会儿也都在外面忙碌。 朱文正是个安静不下来的性子,让他当一会儿蘑菇还行,时间长了就跟屁股上有针扎一样根本坐不住,“文青,想不想知道哥昨天干什么去了?” 小倒霉蛋不太想知道,但是也不好太打击傻哥哥的积极性,于是点点头表示他在听。 朱文正昨天没说尽兴,索性院子里没外人,也不管他弟能不能听懂,一边说一边吐槽高丽人都是大傻子。 沐青不着痕迹的撇撇嘴,他觉得他这未来的战神哥现在也傻的可以。 他为了做视频看过不少资料,大概能猜到高丽将领为什么会主动示好。 朱老爹是开国皇帝,即便现在大明还没影儿,他在天下众多起义军中也丝毫不显眼,但是不可否认,他们家老爹身上就是有异于常人的本事。 这次响应朝廷号召来中原平乱的高丽军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高丽本土的精锐,一部分是原本生活在大都的高丽人。 高丽是元朝统治下的征东行省特别行政区,说是附属国,但是关系比寻常附属国更加紧密。 旁的附属国只需要按时上贡,高丽不光要上贡,国王年少时还得在大都给黄金家族当侍卫,这还不算,等国王成年,他还得娶黄金家族的公主当王后,如此才能回高丽继承王位。 高丽人和蒙古人的关系异常亲密,他们的王后是黄金家族的公主,大元皇帝的后宫也有很多高丽贡女,每年黄金家族举办诈马宴,也就是质孙宴的时候,在皇帝身边当侍卫的高丽质子们都能坐在最前排。 元朝的统治等级分明,这种坐在最前排的待遇能极大的满足高丽人的虚荣心,因此很多高丽人都觉得大都才是他们的家,高丽是什么乡下地方,不去不去不去。 有这种想法的不只普通高丽百姓,甚至高丽的国王都不乐意回高丽继位。 之前有个高丽王贪恋大都的繁华,只把高丽当成需要例行公事的封地,继位后依旧住在大都不愿意回高丽,后来逼急了甚至直接将王位让出去也要留在大都。 沐青揉揉脸换个姿势,不得不说,他当初看到这些资料的时候着实被那个高丽王的做法给震撼到了。 但是再想想高丽的贫瘠,又好像能够理解那个高丽王的做法。 总之就是,对高丽人来说,他们最向往的地方就是繁华的元大都。 元朝统治下的高丽人非常认同蒙古的统治,他们学蒙古的生活习惯,学蒙古的服饰打扮,学蒙古的方方面面。 那些在蒙古待久了的高丽人回高丽后都会很不习惯,尤其是自小在大都长大的高丽质子,看上去不像高丽人更像蒙古人。 这很明显不是好事,如果一直这么下去,过不了多长时间高丽就会彻底纳入元朝的版图。 现在的高丽国王很年轻,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至正十一年的时候才回高丽当国王,他看上去和那些自小在元大都长大的高丽质子没有区别,打扮习惯都更像是蒙古人。 他梳蒙古辫,戴蒙古毡帽,穿紧身束腰的起褶长袍。 和高丽王宫里的很多人一样。 元朝皇宫内很多宫女宦官是高丽人,大都有数不清的高丽学者、高丽僧侣、高丽商人,还有特意为皇帝贵族准备的高丽贡女。 几十年的耳濡目染效果很明显,高丽本土的高丽人也习惯梳蒙古辫,戴蒙古毡帽,穿紧身束腰的起褶长袍。 蒙古是游牧民族,是马背上的民族,他们的服饰很适合骑射,高丽人觉得蒙古的袍子很方便,练习骑射的时候都会换成更方便的衣裳。 沐青觉得这和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差不多,但是有些高丽人觉得那是蒙古侵略他们的手段。 行吧,他们高兴就好。 年轻的高丽国王是个有雄心壮志的国王,他在大都的质子生涯和以前的数任国王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有一点,他很清醒,他不想让高丽彻底变成大元的一个省。 他在至正十一年回高丽登基,就在这一年,大元统治下的中原地区发生了“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庞大的蒙古帝国不复从前,蒙古人的统治已经日薄西山,他看到了中原的乱象,也看到了高丽摆脱蒙古干涉的契机。 高丽本土亲元势力不小,在大元王朝彻底崩溃之前他不会暴露太多,这次应召前来中原平乱的高丽军队应该就是高丽国王派来进一步了解中原情况的先锋。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蒙古人平定不了中原的叛乱,打个高丽还是很轻松的。 嗯,很有自知之明。 朱文正还在拍着大腿感慨高丽人都是憨憨,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弟看他的眼神也像在看憨憨。 天上不会掉馅饼,高丽人不是嘴上不把门的傻憨憨,他们是看出来元朝已经失去对中原的掌控,只要脱脱一死,这个压在他们头上许多年的庞然大物就会轰然倒塌。 他们那是傻不愣登的主动往外透消息吗?他们是在努力把水搅浑啊! 沐青动动有点发麻的腿,站起身来拉着他的未来战神哥去学习。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为了让大倒霉蛋躲开既定命运,多读书肯定没坏处。 此时,高丽大营外,朱元璋和汤和带着父老乡亲往回赶,一边走一边破口大骂,“咱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高丽人不是傻子,文正才是天下第一大傻蛋!” 什么酒喝多了不把他们当外人,分明是看脱脱必死无疑想让中原的起义军趁机反扑。 咋滴,他们高丽还想等汉人蒙古人两败俱伤再来个渔翁得利? 丁点大的地方胃口还不小,也不怕撑死他们! 插入书签 第 13 章 * 朱元璋一路骂骂咧咧回到滁州城,汤和开始还符合几句,后来发现根本插不上话,索性闭嘴任他们家大哥自己在那里骂骂咧咧。 于是乎,等老朱安排好一应事宜回到家里继续骂骂咧咧的时候,朱文正懵了。 啥?高丽人还有那么多小心思? 沐青不着痕迹的白了他一眼,为了不让自己被傻气传染,连忙搬着他的小板凳挪到娘亲身边坐。 马秀英揉揉娃的脑袋,“文青不怕,你爹在骂别人。” 说完,又朝老朱甩了个眼刀子。 朱元璋还在原地转圈,没有注意到来自媳妇的眼刀子,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最后直接让朱文正去喊人去议事厅开会。 高丽人想坐收渔翁之利,问过他们手里的大刀了吗? 老朱风风火火来去匆匆,马秀英无奈摇头,她刚从大帅府回来,还想和男人说说话,现在看来只能等晚上了。 沐青托着脸陷入沉思,这个时间点的朱老爹处处受制于人,手底下也没多少兵,想干什么都施展不开手脚。 中原的起义军太多,朝廷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刘福通、徐寿辉那几个势头大的红巾军上,后来又出了个风头无两的张士诚,衬的郭子兴在其中更加不显眼。 刘福通他们被朝廷和地方组织起来的乡勇追的成天打游击战,郭子兴郭大帅这边除了之前贾鲁率兵围剿,最大的危险反而来自身边同为起义军的其他几个大帅。 朱老爹跟在郭大帅身边这几年没走太远,倒是给老郭处理了不少烂摊子。老郭只想占个地盘当土皇帝,他们家老爹却没想过龟缩在滁州。 这时候的朱老爹或许想过要推翻元朝的统治,但是也只是想想,看他笃定大明的开国皇帝是刘福通就知道他现在还没那么大的野心,所作所为更多是为了自保。 高丽人能看出来大元的江山摇摇欲坠,朱老爹自然也看得出来,只是他很少和朝廷正规军打交道,对上朝廷的时候总会有些紧张。 以前紧张,今后可就不用紧张了。 朝廷的三十万精锐大军被也先帖木儿祸害的只剩下一万残军,脱脱辛辛苦苦拉车起来的国际联军也逃不掉溃散的下场,高邮之战是个转折点,从此以后朝廷就只能依靠地方乡勇来镇压起义军。 文正哥说脱脱已经被皇帝喊回大都,那么高邮城外的大军离四下溃散也不远了,等那些原本归朝廷管的官军散到各处改头换面变成红巾军,朱老爹就该离开滁州出去打地盘了。 他没有记错的话,也就是年前年后的事情。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糊弄过去。 往好处想,万一朱老爹根本没往他身上想呢。 光幕出现的莫名其妙,他们称里面的声音是“天音”,那都“天音”了,背后必须得是个神仙,和他平平无奇朱文青有什么关系? 没错,就是这样。 天音是天音,他是他,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小倒霉蛋拍拍胸口打起精神,说服自己之后立刻从闷闷不乐的状态走出来,搬着小板凳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跑回去当娘亲的跟屁虫,“娘,娘您歇着,我来我来我来。” 马秀英:??? 这娃刚才还在门口蹲着说要当一朵忧郁的小蘑菇,怎么一眨眼又成了忙碌的小蜜蜂? 小不点还没扫把高,知道扫地怎么扫吗? 后院的小蜜蜂忙忙碌碌,前面议事厅的老朱也没闲着。 沐青猜的不错,朱元璋的确开始准备离开滁州了。 如今滁州的兵名义上都归郭大帅,他身边只有一队亲兵,但是不要忘了,滁州的兵和郭大帅身边那些从钟离招募的亲兵都是他老朱带出来的,尤其是钟离那七百人,乡里相亲的还有儿时的玩伴和邻居,这支队伍的凝聚力非同凡响。 他把媳妇从濠州带到滁州是为了让媳妇过好日子,不是为了让媳妇为了他还得去和娘家虚与委蛇,这不本末倒置了吗? 走,必须得走。 他能打下一个滁州就能打下第二个滁州,郭大帅愿意留在滁州当土皇帝那就留,他带着兄弟们继续出去打拼。 天音说的已经应验了一部分,不管后面的准不准,反正眼前的坎算是过去了。 脱脱一走,官军必乱,正是他们出去攻城略地的好时候。 徐达兴奋的两眼放光,“大哥,你说怎么打?” 朱元璋咧嘴一笑,“等。” 脱脱刚走,官军还没有乱起来,他们不着急,等张士诚出城打个开门红再说。 徐达遗憾的咂咂嘴,“大哥,等多久啊?” “不着急,也就这几天的事儿。”朱元璋打开舆图,这是李善长这两天加班加点新画的图,比他们以前用的舆图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天音说过,脱脱一走,他麾下那百万大军四下溃散,很多都被红巾军招揽,老徐,你这几天去高邮附近盯着,记住不要和官兵起冲突,只看他们乱起来后往哪儿跑就行。” 徐达大大咧咧但是不傻,一听这话就知道他们家大哥是什么意思,“这事儿交给我大哥尽管放心。” 官兵散开之后没地儿去,正巧他们这里缺人,等他们拿下和州,正好敞开大门招揽那些原本是官兵的家伙。 他们家大哥练兵有一手,别管以前是什么身份,到他们手下就是他们的兵。 汤和看着舆图上重点标出来的和州问道,“大哥,和州的官兵不多,现在所有人都盯着高邮,即便官军不乱,我们也能趁机去打和州。” 朱元璋摇摇头,“脱脱走后官军大乱是天音所说,我们并不知道真假,万一朝廷派来的新元帅镇住了那百万大军怎么办?” 和州的守军再少也不会少于五千,他们不可能毫无损失的拿下和州,在不确定高邮城外那百万大军的情况的时候他们必须保存实力。 他们现在手下的兵不多,再因为攻城损失一部分,到时候岂不是得不偿失? 汤和叹了口气,“是我心急了。” 当初是他写信让朱元璋来投奔郭子兴,本来一切都好,朱元璋得郭大帅看重,还娶了郭大帅的义女,结果现在同在一座城还得勾心斗角,弄得他心里也不舒坦。 朱元璋拍拍老伙计的肩膀,眼中的笑意散了许多,“滁州的粮食已经快吃完了,接下来要着急的不是我们。” 他早就说过滁州四面环山不是长久之地,郭大帅想留在滁州就得解决粮食问题,但是他手下如果只有滁州一个地盘,粮食供应就永远解决不了。 他不着急,他心态稳的很。 郭大帅手底下能带兵打仗的亲信就郭天叙、张天佑这俩,那俩家伙的本事也就不让人看笑话而已,等他们攻城略地回来,滁州的百姓早饿死了。 所以即便郭大帅不乐意让他带兵打仗,这次也肯定会派他一起出去。 当然,指挥权他肯定拿不到,那是郭天叙那老小子的专属,他就是跟在郭天叙身后打杂的。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只要出了滁州,他和郭天叙分兵行动,到时候怎么打就不是他郭天叙说了算的了。 朱元璋等着出兵的时机来临,如今只是个小娃娃的沐青也在等,他在等下一个视频的到来。 他不知道那些视频是只来一次还是隔一段时间来一次,只感觉自己就是那个等待第二只鞋子落下的人,要不是出门办事不适合带上他,他都想跟在朱老爹身边当挂件。 等啊等啊等,等到张士诚那边大获全胜击溃元军,等到朱老爹出去打下和州,等到刘福通找到逃难在外的韩山童之子韩林儿并将其接到身边立为皇帝,他也没等到第二个视频。 唉,第二只鞋子什么时候落下来?真的有第二只鞋子吗? 还有就是,他们家老爹更加笃定刘福通是大明的开国皇帝了。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老朱家最小的娃长大一岁,变成了六岁的小娃朱文青。 官兵那边的情况和天音说的完全没有区别,脱脱离开后没几天大军内部就乱了起来,新来的元帅指挥不动手下的兵,高邮城里粮草几乎耗尽,城里的起义军反扑起来不要命,几十万的大军愣是被饥饿的盐丁给冲散了。 朝廷对起义军的征讨暂时告一段落,各地义军再次四面开花,滁州的粮食基本耗尽,郭子兴郭大帅终于想起来要打地盘找粮食。 显然郭大帅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大本事,让郭天叙当主帅的同时也不忘让朱元璋给他打下手。 但是老朱也是有脾气的,他之前受了那么多气,这次说什么都不肯领命,最后还是郭大帅三催四请才终于将人给请出来。 小倒霉蛋沐青表示这题他会,三顾茅庐嘛,三国经典名场面。 老朱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和州打下来之后朱元璋很开心,郭子兴更开心。 他肯把义女嫁给朱元璋,自然不会对他深恶痛绝,被挑拨的时候讨厌一阵子,过了那阵子之后还会记起老朱的好。 这次攻打和州朱元璋是首功,郭大帅也没吝啬,当即任命他为总兵官,令他镇守和州。 老朱也不谦虚,这边得了命令,那边立刻把家眷都接到了和州,那是一刻也不想在滁州多待。 不着急不行,媳妇的月份越来越大,再拖延下去就不好挪地方了。 刘福通定都亳州建国号宋的消息传到和州时,朱元璋正捏着他们家小娃的手教他写字。 小倒霉蛋觉得他写的字其实更好看,但是他的意见被无情镇压,只能任朱老爹握着他的手写下更加歪歪扭扭的字,最后还要装模作样的来一句“小孩子手小没力气写不好很正常”。 等前来报信的人离开,老朱起身走到正在做针线活的媳妇跟前振振有词,“刘福通立韩林儿为帝,号称小明王,听听这名号,现在是小明王,将来把蒙古人赶出中原肯定就是大明王。” 插入书签 第 14 章 * 朱元璋不是傻子,经过高邮之战皇帝临阵换帅之后,他在思考事情的时候已经将天音透露出来的信息添进去。 天音透露出来的消息看似很多,然而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那些消息很多都晕晕乎乎不知其所以然。 但是别的消息他们拿不准,刘福通是天音口中的“大明开国皇帝”肯定不会有错。 那可是开国皇帝,刘福通再顾及和韩山童的情分也不会将辛苦打下来的江山交给韩林儿。 韩山童已经死了,韩林儿只能仰仗刘福通生存,说白了就是个傀儡小皇帝,即便现在的小明王是韩林儿,将来的大明皇帝也必不可能是他。 大明的开国皇帝不是韩林儿,自然只能是刘福通。 沐青撇撇嘴:啊对对对对,你说的都对,希望将来知道真相的时候不要太震惊。 脱脱被皇帝召回大都后流放到亦集乃路,朱老爹一直派人盯着大都的消息,哈麻卸了老上司的兵权仍嫌不够,非要置脱脱于死地,月初又命人弹劾,这会儿脱脱已经在流放云南的路上了。 没了脱脱这个朝廷的顶梁柱,民间第二波大起义也在路上了。 各路义军眼看着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趁朝廷百万大军溃败的机会纷纷焕发第二春。 张士诚挡住朝廷的百万大军足足三个月的围攻后异常兴奋,高邮太穷没法当他的大本营,于是直接盯上最富庶的苏南一带。 这边官兵一散,那边他立刻派他弟张士信从通州渡江攻打常熟。 风水轮流转,之前是张士诚想投降奈何投降无路,现在是朝廷想招安可是他张士诚不搭理,可把老张给嘚瑟坏了。 还有南边的徐寿辉,最近也风光的很。 之前朝廷兵威大振势如破竹,南派红巾军的开山始祖彭莹玉战死,徐寿辉之前打下来的地盘基本都被官军收回去,连他们的都城蕲水也没保住,只能在大别山里躲躲藏藏。 现在可好,朝廷的底牌暴露的彻彻底底,老徐那边也开始崛起了。 过完年没几天,还没出正月,徐寿辉麾下的大将陈友谅就开始率兵攻城略地,镇守武昌的威顺王宽彻不花逆江而上前去镇压,战事结果现在还没出来,但是以目前的士气对比,元军赢面不大。 中原的起义军枯木逢春,海上的方国珍也没闲着,朝廷在中原大兴兵戈,他就趁这个机会上岸攻打台州和明州,试图在岸上也建个根据地。 当然,声势最大的还要数刘福通。 那家伙之前被官兵撵的到处乱跑,一路从信阳跑到亳州,如果不是朝廷在高邮败的惨烈,他也没胆子大张旗鼓的封韩林儿为帝。 韩林儿称帝,国号大宋,年号龙凤。 徐寿辉称帝,国号大宋,又号天完,年号治平。 朱元璋悠哉悠哉的晃晃脑袋,“现在南边一个徐寿辉的大宋,北边一个韩林儿的大宋,也不知道哪个大宋才是正统。” 嘿,两个大宋都不是正统。 老朱自己把自己逗乐了,双手背后踱着步子走到书桌前像模像样的问道,“文青会不会写龙凤二字?” 沐青板着小脸不说话,换上干净的纸挥毫落墨,打定主意让朱老爹见识什么叫神童。 呵,区区“龙凤”两个字,简单到家了。 等等,“凤”的繁体字怎么写来着? 小天才一笔一划写完繁体的“龙”,看着纸上完完整整的大字骄傲的不要不要的,然而骄傲没维持多久,到写下一个字的时候就懵了。 他记得“凤”的繁体字比划很多,那个半包围的框里是什么来着? 小天才犹豫不决,感觉这样不对那样也不对,纠结了半天也拿不准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能气哼哼的画了个“又”。 简体字也是字,茴香豆的“茴”字还有四种写法呢,虽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写的没错,但是那又怎样,他写出来了就是胜利! 老朱看着桌上的大字啧啧称奇,“妹子你看,咱家文青不会写还会自己造字,将来肯定是个了不得的大才子。” 沐青:…… 一时间不知道这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马秀英白了他一眼,捶捶腰站起来走两步,“说的跟你能写出来似的,别老欺负文青,把孩子气哭了你又不会哄。” 朱元璋挺直腰杆,“谁说咱不会哄?咱哄孩子可在行了!” 沐青双手递笔,“爹,您来写。” 老朱哼了一声,二话不说唰唰唰写出来两个大字,“别看咱泥腿子出身,咱现在写字做文章都不在话下,厉害着呢。” 马秀英无奈扶额,“重八,外面那么多事情等着你处理,快别在屋里待着了,赶紧去处理军务。” 朱元璋撂下笔捏捏手腕,“不着急,等文正回来咱再走。” 妹子月份大了,大夫说肚子里的娃五月份就会出来,现在已经三月,家里断断离不得人。 文青留在家里不算,小家伙遇到事儿只怕连求救都不知道去找谁,还是文正文忠几个大的留下来放心。 沐青幽幽抬头,“爹,我听着呢。” 朱元璋理直气壮,“那你说,你会干什么?” 沐青面无表情,“我知道让门口的卫兵去找大夫找稳婆找爹回来。” 年纪小怎么了,年纪小不代表他什么都不会。 老朱惊奇不已,“妹子,咱家文青懂的还挺多。” 沐青:…… 马秀英:…… 他只是年纪小,不是傻。 沐青算是明白了,他们家老爹心情不好的时候不能靠近,心情好的时候更是猫嫌狗厌,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生气! 不一会儿,朱文正回来接班,看到他们家小弟鼓着脸谁都不搭理忍不住过去招惹,“咋啦?爹又欺负你了?” 小可怜吸吸鼻子,“你怎么才回来?” 虽然文正哥也很不靠谱,但是和朱老爹相比,他还是选择亲爱的文正哥。 朱文正想起刚才的事情就忍不住想笑,“我去小耿叔家里探伤去了,他屁股上的伤还没好,这会儿正骂骂咧咧要去汤叔家打地铺哈哈哈哈哈。” 沐青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跟着一起笑。 朱老爹身边有两个耿姓的亲信,大耿耿君用,小耿耿再成,平时为了区分就直接喊大耿叔小耿叔。 他们现在所在的和州是江北重镇,和州采石矶,自古以来就是渡江的第一选择,所以这儿驻扎了大量的元军,以朱老爹的实力强攻肯定攻不下来,想拿下和州只能靠智取。 朱老爹是个脑袋瓜非常机灵的人,智取就智取,难不倒他绝顶聪明朱重八。 他安排了两波人攻城,一波是正常的红巾军打扮,另一波穿上官军的衣袍带上抢来的虎头牌假扮官军。 虎头牌是朝廷用来调兵的兵符,有虎头牌在,他们假扮的官军只要谎称是过来帮忙的友军就能轻松进入和州。 城里的守军心生怀疑也没关系,后面还有一波红巾军在后面追,守城的官军看到打过来的红巾军,为了不让友军全军覆没只能让假扮的官军进城。 假冒官军的义军凭虎头牌混进城,等红巾军追到城外开始攻城,他们就在城里举火为应,两拨人里应外合,还愁和州拿不下来? 这个计划有点想当然,但是他们家老爹手下就不缺敢想还敢干的人,计划报到郭大帅那里,郭大帅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带兵假扮官军的是郭大帅的小舅子张天佑和汤和,耿再成率领红巾军主力跟在二十里外。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城里的官军看到虎头牌后没有怀疑“友军”的真假,当即带上酒肉出去犒劳“友军”,张天佑也很给他们面子,于是真假两波官军就这么开起了联欢会。 有张天佑在,指挥权到不了汤和手里,联欢会开的太快活,老汤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从早吃到晚,连着提醒了好几次,张天佑愣是没想起来他们过来是干什么的。 耿再成在外面等啊等啊等,等到天黑了也不见城里亮起火光,以为张天佑那边已经得手,于是直接发动进攻开始攻城。 和州有渡江的码头,乃是朝廷的军事重镇,守将也先帖木儿不是脱脱的弟弟也先帖木儿,这个也先帖木儿不怕打仗,看到红巾军找上门直接率兵出去和红巾军对打。 耿再成麾下兵少,也先帖木儿麾下兵多,攻城本来就不是能以少胜多的事情,城里又没有人和他们里应外合,很快被也先帖木儿打的连连后退。 也先帖木儿乘胜追击,一连追了三十多里才回城,耿再成屁股上还倒霉催的中了一箭,可把他给气死了。 这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混进城里的假官兵吃饱喝足正有劲儿没处使,撞上来回奔波六七十里的也先帖木儿二话不说上去就揍,直接把也先帖木儿给干懵了。 双方已经开打,汤和也不管张天佑,挥舞大刀奋勇杀敌,把也先帖木儿追的到处乱跑,然后砍断绳索夺下桥头杀入和州城。 也先帖木儿率领残部趁夜逃走,想着天亮再想办法把城池夺回来,只是第二天朱老爹率领的红巾军援军也到了,和州城易守难攻,他想攻也攻不下来。 红巾军一鼓作气拿下和州,郭大帅很高兴,朱元璋很高兴,张天佑很高兴,所有人都很高兴,只有屁股上中了一箭的耿再成不高兴。 小耿叔生气前头部队不和他打配合,张天佑是郭大帅的妻弟他惹不起,汤和他惹得起啊。 一个二个都是饿死鬼托生吗?要不是汤和他们只顾得吃,他怎么会被也先帖木儿连追三十里? 大家伙儿都过来评评理,这事儿是不是老汤理亏?! 插入书签 第 15 章 * 朱元璋身边将领很多,耿再成抢到差事不容易,他满心以为这次能拿个大功劳,万万没想到最后只负了个大伤。 还伤在了屁股上! 这让他的脸往哪儿放? 朱文正笑的肚子疼,“小耿叔还在家门口指桑骂槐,张天佑听到后肯定要气成王八。” 马秀英笑着看着闹成一团的俩孩子,摇摇头不去打扰他们。 张天佑是郭大帅的妻弟,算是他们的长辈,好在孩子们知道轻重,只会悄悄在家说,出门在外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会说。 按理说这时候她应该让孩子们谨言慎行,但是张天佑最近实在过分,他觉得和州城是他打下来的,结果最后他们家重八被升为和州总兵官,那家伙心怀不满就在军中恶意中伤他们家重八,实在烦人的紧。 把也先帖木儿打出去的的确是他,但是守住和州城的是他们家重八,张天佑但凡要点脸都不会觉得功劳应该归他。 他为什么能打退也先帖木儿?因为也先帖木儿的兵长途奔波六七十里回来,而他的兵刚刚吃饱喝足正严阵以待! 和州的位置那么重要,官兵肯定会反扑,外面还没有稳定下来,他还在城里搞事情,也就他们家重八脾气好,换成义父处在重八的位置,他早控制不住脾气把那狗东西给砍了。 沐青和朱文正笑了好久,看到他们家娘亲的反应意识到刚才笑的太大声,于是跑到门口蹲在门槛上继续笑。 张天佑记恨他们家老爹的功劳,来到和州后就给老爹使绊子,他们家老爹可不是好惹的,也就娘觉得他脾气好。 和州失守,官军不会捏着鼻子认了,肯定会想办法把城夺回去。 朱元璋拿下和州后要加固城墙,但是有张天佑在背后捣乱,军中将领对他很不服气,他就把加固城墙的任务分出去,一人负责一小段,争取三天之内完成全部任务。 当然,他自己也领了一段。 这时候的汤和名义上还在郭大帅麾下,老朱把活儿交给徐达,三天时间一到,那么多领了活儿的将领只有徐达自己按时完成任务。 如此一来,树立威信的机会就来了。 朱元璋一通恩威并施,成功把和州城里的将领收服到自己麾下,内部安稳之后才好抵抗来自外界的进攻。 和州离集庆很近,也先帖木儿丢了和州后很快卷土重来,派出十万大军将和州团团围住,打西门打不下来就去打北门,打北门的时候老朱亲自出来迎战结果又打不过,不光打不过,还被护城河给截了后路,只能绕着城墙转圈圈。 古有秦王绕柱走,今有也先绕城逃。 特洛伊之战里阿喀琉斯追逐赫克托尔绕着特洛伊城跑了三圈,最终单挑杀死了赫克托尔。也先帖木儿被老朱追着绕着和州城跑了好几圈,最终只能跳河逃跑。 沐青知道外面发生这等名场面后只恨自己年纪小没法上城墙,他不能打不要紧,身边有能打的就行,朱老爹带着城里一万红巾军硬刚十万元军还不落下风,他却连打CALL的机会都没有,真是太可惜了。 也先帖木儿硬攻攻不进来,于是带人把和州外面的粮道给占了,打定主意要饿死城里的红巾军。 朱老爹只在郭大帅面前是个受气包,在外敌面前则是智勇双全的难缠对手。 也先帖木儿带兵占领粮道,他就天天派人出去打游击。元军白天想法子攻城,晚上又不断被骚扰,军心打乱苦不堪言。 也先帖木儿觉得这样不行,他足足十万大军不可能打不过城里的一万乱军,朱元璋厉害他打不过,绕开朱元璋他肯定能打过。 然后他们就被李善长按着揍了一顿。 沐青揉揉脸让自己笑的不要太过分,明朝开国六公爵哪个都不好惹,李善长可是开国六公之首,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读书人。 元军大概受不了接连战败,终于离开和州这个令他们伤心的地方渡江撤去集庆。 外头没了整日叫嚣的元军,和州城内的老老少少也都松了口气,毕竟官军的数量比他们多太多,一直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朱文正嘲笑完耿再成嘲笑张天佑,嘲笑完张天佑嘲笑被打退的元军,笑了一圈儿才开始说今天回来时听到的事情,“文青记得孙德崖吗?那家伙被赵均用赶到盱眙,年后盱眙闹饥荒,孙德崖走投无路,跑来和州投奔咱爹来了。” 沐青睁大眼睛,“来和州了?” 朱文正以为他听到这个名字害怕,揉揉他的脑袋说道,“不怕不怕,有咱爹在这都不是事儿。” 他平时嘴上不把门,文忠文英也没好哪儿去,他们听到什么事情都要回来说一遍,弄得小娃不出门也听了一耳朵外面的勾心斗角。 大人说话会顾忌隔墙有耳,他们说话可没那么多顾虑,尤其是文忠文英两个,说什么都能用“童言无忌”混过去。 再说了,他们关起门来在家说,也不会让外人听了去。 托几个话痨哥哥的福,沐青从来不担心哪天说出不该他知道的话暴露身份,因为不管他说什么都有几个哥哥给他背锅,“哥,孙德崖进城了吗?” “怎么可能让他进城?”朱文正怪叫一声,呼噜呼噜弟弟脑袋上的毛,心道傻弟弟还是太天真,“咱爹是郭大帅的人,孙德崖是郭大帅的仇人,咱爹让他在城外驻扎已经很不错了,想进城是万万不可能滴。” 沐青点点头,煞有其事的说道,“爹最厉害!” 他没记错的话,朱老爹攻打下和州之后的确有孙德崖前来投奔这回事儿,不过他们在和州的时间不长,打下集庆后就把集庆改成应天府当大本营,所以他也不太了解和州这几个月具体发生了什么,只隐约记得郭子兴郭大帅是这些天没的。 史书不可能事无巨细全都记下来,后世能查到的资料说多很多说少也很少,有些时候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记法,史料错综复杂,谁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 哥俩在门口说悄悄话,没一会儿,外面忽然有个小兵过来报信。 朱文正站起来走过去,只听了一两句脸色就变了,先朝门口蹲着的小娃打了个手势,然后拉着小兵去外面说话。 沐青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离那么远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索性回屋坐着。 马秀英是个闲不住的人,月份大了不好出去走动就在家给娃做衣服,大人的衣服太费劲,有幸得到她亲手做的衣服的除了还没出生的小娃娃就只有沐青一个娃。 天气转暖,再过两个月就能穿上夏天的衣裳到处跑了,到时候身为家里唯一一个有娘亲亲手做的新衣服的崽,他在谁面前都能嘚瑟。 马秀英放下针线,戳戳趴在针线筐旁边的小娃问道,“怎么不在外面玩?你文正哥呢?” “文正哥在外面和别人说话,我来陪娘说话。”沐青抬头露出大大的笑容,眉眼弯弯只看着就高兴。 他装哑巴的计划在朱老爹的威胁下被迫告一段落,催命似的视频也一直没有出现,他警惕了一段时间发现日子和以前没有区别,慢慢也就放松了警惕。 朱元璋平日里忙着带兵打仗,朱文正跟在他身边跑前跑后,朱文忠和沐英现在也开始去军营,有时间留在家里的只有沐青一个。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在现在的马秀英眼里,老朱都不一定有他们家小娃亲。 沐青在屋里给娘亲端茶倒水,外面的朱文正却急的团团转。 原因无他,郭大帅杀过来了。 字面上的“杀”过来。 他们爹想着先把孙德崖稳住再做下一步打算,没想到下一步打算还没想出来消息就传到郭子兴耳朵里了。 郭大帅和孙德崖的私人恩怨多到说不完,得知他们爹收留了孙德崖气的要命,当场就从滁州杀到了和州,非要砍了孙德崖不可。 这不是添乱吗? 他都知道他们爹稳住孙德崖是为了顾全大局,朝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打过来,起义军就这么点儿人,内斗没前途,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才是正经。 他都能想明白的道理,郭大帅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朱文正在心里破口大骂,果然遇到姓郭的就没好事,他们好不容易把反攻和州的元军赶走,转头老郭就开始找事儿,他老老实实待在滁州当土皇帝不好吗? 爹在郭子兴面前矮一头,郭子兴说什么他都不好反驳,还有张天佑在旁边煽风点火,最后吃亏的肯定是他们爹。 不行,他得过去帮忙。 朱文正让小兵去军营把朱文忠找回来,娘这儿缺不得人,爹那儿更缺不得人,有他在场,郭子兴别想欺负他们爹。 日头偏西,凉气儿渐渐冒上来,沐青添了件衣服出来,看到朱文正还在门口转圈很是不解,“文正哥,你在干什么?” 朱文正深吸一口气,招呼着小老弟来身边,蹲下身子小声说道,“郭大帅来和州了,你要打起精神,千万别让娘知道这事儿。” 沐青一听就知道郭子兴过来肯定没好事儿,连忙点头应下,“哥你放心,一定不让娘知道。” 正说着,那边朱文忠就风风火火赶了回来,“文正哥,找我什么事?” 朱文正没空和他解释,把旁边的小老弟拎起来塞到他怀里转身就走,“让文青和你解释,我得赶紧去找爹。” 沐青:??? 你们礼貌吗? 沐青费劲儿的滑到地上,一脸苦大仇深的把郭子兴来和州的事情告诉朱文忠,很快,急的满地打转的又多了一个。 小老弟退后一步,“别想让我哥回来替你,我哥和徐叔出城了,今天不回家。” 朱文忠抬手给他一个脑瓜崩,“你哥你哥你哥,我也是你哥。” 俩人一边吵一边往回走,进屋后默契的绕过刚才的话题。 然而福不双至祸不单行,郭大帅的来和州的事情不是他们能瞒住的,当天晚上外面就出事儿了。 孙德崖知道郭子兴来了和州,知道郭子兴容不下他,想赶紧离开避开仇人。 朱元璋也清楚郭大帅的性子,为了避免两军冲突,孙德崖的大部队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 老朱和孙德崖手下的很多将领都有交情,为表诚意亲自出城相送,结果等他要回城的时候,殿后的孙德崖被郭子兴给抓了。 两军的冲突必不可免,孙德崖被郭子兴给抓了,老朱这边也没好哪儿去,当场就被孙德崖的弟弟给绑了。 沐青看着灯火通明的院子,托着脸长长的叹了口气。 极限一换一,还是他们会玩。 插入书签 第 16 章 * 朱元璋被孙德崖的人扣下,消息传回来后和州乱成一团,马秀英穿上衣服连夜去找郭子兴,朱文正和朱文忠护送她过去,家里只剩下沐青自己。 事到如今,他大概也能猜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儿了。 郭子兴郭大帅来和州兴师问罪,孙德崖惹不起躲得起选择暂避锋芒,然而撤退的时候不小心被郭子兴给截住,没想到却坑了出去送人的朱老爹。 朱老爹向来信奉以和为贵,孙德崖那边有不少都是他的熟人,不用担心他在那边当俘虏被虐待,反而该担心郭大帅会不会趁他被抓的这段时间闹出什么幺蛾子。 如果只有郭大帅自己还好,坏就坏在郭天叙和张天佑这俩搅屎棍现在都在和州,不然他们娘也不会连夜出门。 城外孙德崖的军队里,朱元璋被捆的结结实实,心里有一万句脏话要说,面上却依旧得维持住应有的礼貌。 孙德崖的弟弟满脸凶狠,一心只想杀了老朱为他哥报仇。他很清楚以他哥和郭子兴的关系,郭子兴抓了他哥后很可能当场把人杀掉。 他们是走投无路才到和州投奔朱元璋,根本不是郭子兴的对手,如今敌强我弱,能杀一个是一个。 幸好老朱朋友多,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不然他只怕连换俘虏都等不到就直接被干掉了。 孙德崖的弟弟在外面骂骂咧咧,帐篷里只有几个朱元璋的熟人守着,老朱被捆的结结实实,他们也不担心他能逃跑,“朱将军别急,老张已经去和州城找郭大帅商量用你换回孙将军,郭大帅深明大义,肯定会把孙将军还回来。” 朱元璋:…… 这话你自己信吗? 老朱一言难尽的收回目光,事已至此,指望郭大帅还不如指望他媳妇。 还好老徐就在城外,他出来之前特意让他在外面接应,不然这条命真的就交代在这儿了。 朱元璋对自己的处境非常清楚,郭大帅的确不如他媳妇可靠。 营帐里那人口中的老张脚不沾地的进城求见郭大帅要交换人质,郭子兴好不容易抓住老仇人,咬牙切齿说什么都不想放。 孙德崖当初把他打的皮开肉绽,此仇不报他还有什么脸面当大帅? 张天佑和郭天叙对朱元璋怀恨已久,朱元璋的声望越来越大,显得他们越发不堪,若将来郭子兴出事,他们的地位肯定受到威胁。 朱元璋一日不除,他们就一日不能安心。 这次的机会千载难逢,朱元璋死在孙德崖军中,他们既能除掉心腹大患,又能有正当理由吞并孙德崖的兵,对他们而言百利而无一害,绝对不能把人换回来。 郭天叙拽着他爹苦口婆心的劝,朱元璋被抓就被抓,反正那家伙以后肯定是他们家的心腹大患,不如让孙德崖的人直接除掉。 郭子兴也知道他那女婿是个胸怀大志的人,日后成就肯定不只如今看到的这些,他也知道他如今能在滁州过安生日子不是靠他自己,而是靠朱元璋。 他当年收留了朱元璋,朱元璋也在孙德崖手里将他救出来,还有后面收留被赶出濠州的他,这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记着,没有朱元璋的话他早就死在外面了,哪儿还能像现在这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郭大帅不想害死救过他性命的女婿,也不想放弃除掉仇家的机会,事情没法两全,还有郭天叙和张天佑在旁边煽风点火,郭大帅烦的头都大了。 就在这时,大着肚子的马秀英找过来了。 郭子兴连忙把人扶进来,女婿是外人,闺女好歹是他养大的,他可以不顾及女婿的死活但是不能不顾闺女的死活,“天叙,还不赶紧派人去把元璋救回来!” 郭天叙不想功亏一篑,“爹,这……” 郭子兴皱眉训斥,“这什么这?你想让你妹子年纪轻轻就守寡吗?” 郭天叙不敢还嘴,只能带上孙德崖去换人。 郭子兴揉揉眉心,走到马秀英跟前安抚道,“秀英,大晚上的外头不安全,你放心,有爹在肯定不会让元璋有事。” 朱文正和朱文忠低着头不说话,他们爹在外面生死不明,只能靠眼前这人救,这时候让郭子兴看出他们的不忿就坏事儿了。 马秀英对他们俩很放心,压下心中焦急耐着性子和郭子兴周旋,“爹,天叙哥性子急,让文正和他一起去吧。” 她知道她这义父是个性情中人,只要没有郭天叙和张天佑在旁边煽风点火,义父肯定能想起他们家重八的好。 她相信义父不会出尔反尔,但是她信不过郭天叙。 郭子兴也知道他儿子是什么性子,摆摆手让朱文正和郭天叙一起去救人。 马秀英依旧心神不宁,但是这个时候只能祈祷接下来不要再出乱子。 夜色深沉,城里灯火闪烁,嘈杂的脚步声直到天亮都不曾消失。 沐青等到半夜终于还是扛不住睡意,再睁开眼睛已经回到房间的床上,天上的太阳也升的老高。 朱老爹被孙德崖的人抓住当人质,外面到处乱糟糟,也没人管他什么时候起床。 小透明自力更生穿衣洗漱,去厨房找吃的喂饱自己,然后蹲在门口等待朱老爹大难不死风光回来。 他知道后续发展,不担心朱老爹会出事,其他人不知道后续发展,肯定着急的很。 娘再过俩月就要生娃,这种时候最不能着急,他不能添乱,老老实实当他的透明人就行。 他已经不是五岁的他,现在的他是个六岁的大娃娃,哥哥们全都把精力放到军营,原本给哥哥们准备的教书先生现在专心教他一个,他也忙着呢。 小透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然而圣贤书没读几天,外面又出事儿了。 沐青看看自己身上的孝服,再看看哭声震天的灵堂,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起来了,朱老爹回来之后就是郭大帅之死。 郭子兴放了孙德崖换回朱元璋,他本来想趁着这个机会杀了孙德崖,却因为朱元璋不得不放了孙德崖,忍一时越想越亏,退一步越想越气,郁气攻心一病不起,没两天竟然直接一命呜呼了。 沐青恍恍惚惚跟着哥哥们一起为郭大帅披麻戴孝,他只记得郭子兴在刘福通立韩林儿为帝后不久病逝,没想到不是正常病逝,而是被气病的。 不是,这是不是有点仓促? 表面风平浪静,暗处波涛汹涌,山雨欲来风满楼。 郭大帅在和州病逝,他的家眷都在滁州,遗体停灵三天便送回滁州安葬。 灵堂里阴气森森,郭子兴在的时候郭天叙和张天佑不敢太明目张胆的针对朱元璋,如今郭子兴没了,麾下部将群龙无首,郭天叙想全面接手他爹留下的部将兵丁,肯定更视朱元璋为肉中刺眼中钉。 老郭和老朱带兵不是一个风格,老朱御下严格,严禁官兵仗势欺人,老郭的兵却没那么多忌讳,之前大军攻进和州城,部分士兵一进城就开始抢夺妇女财物,另一部分差点没和他们打起来。 城里的乱象太明显,老朱也不是瞎子聋子,没两天就发现军中有部分士兵扰民滋事掳掠妇女,长此以往他们肯定会失去民心,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朱元璋发现问题后立刻召集众将强调他们是兵不是匪,下令归还军中有夫之妇,若再有士兵欺辱百姓,必将以军法处置。 此事之后,老朱在民间的威望更深,也更衬的张天佑和郭天叙不做人。 很明显,没有郭大帅在上面压着,朱元璋也知道他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郭天叙扶灵回滁州,朱元璋出城相送,回府后便召集亲信来议事厅议事。 不商量不行,郭天叙在军中的威望没有他高,没那个本事还想全盘接手他爹的势力,回到滁州后第一件事必定是找他麻烦。 还好现在已经打下和州,要是所有人都在滁州,那才真是想躲都没法躲。 沐青脱掉孝服趴在高高壮壮的战神哥身上,有气无力不想动,朱文正也纵着他,肩上扛个小孩儿跟扛空气似的,走起路来依旧虎虎生风。 朱文忠走在旁边,压低声音问道,“文青还没缓过来?小孩子该不会真的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吧?” 沐青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撇撇嘴什么都没说。 这和能能不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没有关系,他单纯就是累的。守灵不是小孩子该干的活儿,他现在的体力真的跟不上。 明明只需要在灵堂跪着,他年纪小没人关注,跪累了还能换个姿势蹲着坐着,结果现在最虚的还是他。 他们俩收拾好灵堂才过来,到议事厅的时候人已经来齐了,朱元璋敲敲桌子正要说话,门口忽然一道熟悉的金光闪过,朱文正反应极快把肩上扛着的娃扔给朱文忠,干脆利落的出门让亲卫离远点守着,务必连只苍蝇都不要放出来。 沐青:??? 沐青:!!! 又见鬼了?! 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在场都是经历过一次的人,不用朱元璋吩咐立刻拿笔的拿笔磨墨的磨墨,瞪大眼睛看着还没有完全冒出来的光幕,务必不放过一丁点动静。 乐声悦耳,熟悉的年轻男音再次出现。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你们亲爱的up青青陌上桑,今天我们来唠唠上一期提到过的狠人范孟,那个凭借假传圣旨几乎干掉整个河南江北行省蒙古高官的男人。】 朱文忠傻傻的看着光幕,两条腿都是软的,“爹!爹!见鬼了啊!” 他又不是几岁的小娃娃,怎么还能看见脏东西啊? 插入书签 第 17 章 * 沐青仰头看向画面变幻不停的光幕,眼中的呆滞和朱文忠如出一辙。 上一次遇到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场面还是在上一次。 他做好准备等着视频的时候这玩意儿不来,放松警惕以为视频不会再出现结果这玩意儿又来了,玩儿他呢? 朱文忠掐了自己一把,疼痛感告诉他这不是在做梦,于是眼中的惊恐更加明显,“文青,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救命,该不会真的见鬼了吧? 沐青不着痕迹的白了他一眼,是哦,见鬼了呢。 “文忠文青,找个地方坐下别闹腾。”朱元璋现在没空解释,让没弄清情况的都往后退,别挡着他们记录天音和图像上透露出来的舆图。 他就防备着光幕再来第二次,这些天看见李善长闲着就赶他去书房练习写字画画,这次争取一丁点消息都不错过。 朱文忠:??? 有没有人能和他解释解释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还有,你们是不是太淡定了点儿? 朱文忠看着房间里忙中有序的大老粗们,有种自己误入妖怪窝的感觉,“文青,你有没有觉得他们怪怪的?” 沐青慢吞吞转头,“哥,你再说话咱爹就要揍你了。” 朱文忠瞅瞅反应极为淡定的小娃,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沐青没有说话,只是熟练的捂住嘴巴。 朱文忠:…… 行吧,他明白了。 难怪这小子有几天闭着嘴巴不说话,原来是撞上这种场面被叮嘱了不能说话。 朱文忠过了刚开始的紧张劲儿,兴致勃勃的蹲在小老弟旁边仰头看光幕,他们说话的这点时间,视频的前奏音乐也放完了。 光幕里的声音和上次一样打完招呼直接进入正题,一点废话都不多讲。 【范孟,一名范梦端,河南杞县人,元朝河南省台小吏,也能尊称他一声大元掘墓人。】 【之所以称他为大元掘墓人,不是因为他打上大都或者刺杀皇帝,恰恰相反,他的搞事范围没有离开河南行省,但是却为十几年后的元末农民大起义打下了非常好的基础。】 【在介绍狠人范哥之前,咱们先来了解一下元朝的官僚体制。】 【众所周知,在中国古代的官僚体制内,官和吏有着明确的分界线,简单点来讲就是体制内有编制的公务员和没有编制的合同工。前者有政治前途,可以一路高升当大官,后者没有任何政治前途可言,脏活累活你来干,论功行赏靠边站,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元朝和其他朝代不同,大元的官和吏没有那么泾渭分明,因为大部分蒙古人的汉化水平不高,所以他们选官并不十分依赖科举考试,很多蒙古官员甚至连汉字都不认识,但是依旧可以出来当大官。】 【纵观整个元朝,从吏转成官的人比正经科举考试当官的人多很多,以至于很多有门路的人不去考科举,而是十一二岁就开始在衙门当小吏混资历,这样时机到了就能以合同工的身份转正,不用再去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和其他人挤科举考试的名额。】 【范哥走的就是这条路线,他从小就开始在衙门里当小吏,脏活累活什么都干,见谁都得陪笑脸,如此熬了二十年才终于拖好友的关系从县衙的小吏转为河南行省的候补官员。】 徐达摸摸脑袋,戳戳旁边的汤和小声问道,“老汤,你知道这个范孟是谁吗?” 天音上次讲的是大都的皇帝,他不知道皇帝叫什么名字,但是他知道大都有皇帝,怎么这次讲的人他连听都没听过? 河南省台小吏?这也能尊称大元掘墓人?什么小吏啊这么大本事? 假传圣旨的戏文他听说过,也没听谁假传圣旨就干掉整个行省的官儿啊。 徐达不明所以,旁边的大老粗们和他一样一脸懵逼,他们都是快饿死了才加入起义军,也就这两年要带兵才跟着先生学了几个字,能读懂光幕上写的字已经很不容易,更多的他们就不知道了。 汤和知道的不比他们多多少,天音说范孟为十几年后的元末农民大起义打下基础,也就是说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十几年前他们都是毛还没长齐的半大娃子,上哪儿知道行省衙门发生的事情? 李善长这次准备齐全,还能分心和他们说几句,“范孟此人我倒是有所耳闻。” 此话一出,旁边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李善长手上动作不停,一边写一边说道,“诸位要是想听可以等天音散去,不过天音知晓的应当比咱们多,咱们继续听便是。” 徐达等人一想也是,二话不说放过老李继续盯光幕。 天音上次把大都的皇帝一辈子干的事情讲的明明白白,这次说范孟肯定也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元璋眯眯眼睛,觉得天音不会毫无缘由的和他们讲范孟这个人。 上次讲大都皇帝的时候透露出不少天下大势的发展,这次讲一个假传圣旨的小吏,莫非这个小吏在天音眼中也属于能影响天下大势的人物? 光幕不受观众的影响继续往下说。 【我们都知道蒙古人英勇彪悍崇尚武力,他们建立的大一统王朝也延续了这个特点,自元世祖忽必烈之后,历任统治者都崇尚武力,认为只要武力足够强大,他们就能统治好国家。】 【元朝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由少数民族建立的大一统王朝,也是版图最为宏大的王朝,游牧民族入主中原建立了各种新的制度,但是因为统治者常年征战注重武力,朝廷内部的各种制度都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忽必烈在位时推行汉化,用汉人来治理中原,并在朝中任用了大批正统儒家出身的大臣,如果后续的统治者能延续忽必烈的政策,元朝的国祚或许能长一些,但是历史没有如果。不说忽必烈后面的统治者,只忽必烈自己施行汉法都没有进行彻底。】 【元朝的版图不只中原,还有包括其他几个汗国,面积之广袤远超之前的朝代。忽必烈愿意推行汉法,但是元朝统治下的中亚汗国的君主和蒙古王室贵族成员都不愿意推行汉化,在身边大臣的强烈反对之下,忽必烈晚年也和汉臣疏远。】 【汉人在官场上备受欺压,即便当了官上头也有蒙古人和色目人压着,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这些中央高官被蒙古人把持。】 【翻遍百年元史,这些高层之中也只有两个是汉族出身,而且还不能按照正常的汉人出身来算。这两个人一个叫史天泽,是当时的大地主兼大军阀,乃是帮忽必烈一起打天下的元勋功臣,另一个叫贺惟一,乃是蒙古化的汉人,很早就背祖改族,还被蒙古人特赐蒙古姓氏,名曰“太平”。】 【中央高官都是蒙古人,地方政府也没好哪儿去。】 【元朝地方行政权掌握在达鲁花赤手里,达鲁花赤,原意为“掌印者”,也就是督官。早在大蒙古国的时候,忽必烈就有规定各地的达鲁花赤必须由蒙古人担任,而且“永为定制”。】 【后世元成宗、元武宗、元仁宗都曾反复下禁令强调,一定不能叫汉人担任达鲁花赤,连廉访使之类的督查官员都很少有汉人出现,倘若真的选不出合适的蒙古人任职,那就从做过蒙古贵族贴身奴才的色目人中挑选,亲近的色目人中也选不出来,再往下推才是一般的色目人和汉人。】 【规矩是如此,但是元朝统治的并非都是江南那样富庶的地区,还有湖广云贵那些边远贫穷用来流放犯人的地方。既然是流放犯人的地方,有权有势的蒙古人和色目人自然不愿意去那儿当差,汉人这才有机会捡他们剩下的去当掌权的官。】 【很明显,范孟所在的河南行省不在偏远的范围内,他头顶上压着的都是正儿八经的蒙古高官。】 朱文正啧了一声,“当个官儿而已,怎么还那么多弯弯绕绕,谁有本事让谁当不就行了?” “哥,这你就不懂了,没本事还能当官的大有人在,只要投胎投的好,傻子都能当皇帝。”朱文忠第一次遇到这场面,不用抄东西只需要看娃,一边听一边和他们家老哥唠嗑,“先生前几天才讲过那个问‘为什么不吃鸡大腿’的皇帝,不就是个傻子吗?” 沐青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嘀咕道,“那是晋惠帝司马衷,人家说的是‘何不食肉糜’,不是为什么不吃鸡大腿。” 朱文忠咧咧嘴,不甚在意的点点头,“是的是的,何不食肉糜,文青真厉害,那么拗口的句子都能记住。” 沐青往旁边挪挪,心道这个厉害的标准好像有点低。 【说完元朝的行政体系,咱们再来说范孟。】 【范哥在基层熬了二十年才终于被调到行省衙门,他以为他的好日子就要到了,一心努力上进只想得到提拔。但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行省衙门的日子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当时执政的是权臣伯颜,就是那个排汉排到疯魔的伯颜。上梁不正下梁歪,伯颜恨不得杀光天底下所有的汉人,底下的蒙古官员自然也看汉人不顺眼,范哥的顶头上司基本上也都是对汉人满怀偏见的蒙古人。】 【身为小吏在哪儿日子都不好过,在县衙里脏活累活都是他干,调到行省衙门后脏活累活还是他干。县衙里的顶头上司是汉人,他们没啥深仇大恨,睁只眼闭只眼日子也就过去了,行省衙门的顶头上司是蒙古人,这些蒙古人整日以欺负汉人官吏为乐,处处挑刺不算,还借口他整天光吃饭不干活把俸禄给他停了。】 【头可断,血可流,工资不能丢。老实人平时不发火,但是也不能一直欺负老实人,范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勤勤恳恳想上进,最后却连工资都被扣光了,这能忍?】 【于是乎,范哥在压抑中爆发了。可能是喝了点酒,也可能是怒火让他失去理智,他在光天化日之下跑到行省衙门墙上挥毫落墨提了首反诗。】 【人皆谓我不办事,如今办事有几人?袖里屠龙斩蛟手,埋没青锋二十春。】 【“袖里屠龙斩蛟手,埋没青锋二十春。”“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怎么样?是不是有黄巢和宋江的感觉了?】 【按理说反诗一出来,范哥高低得去大牢里走一趟,但是并没有。为什么呢?因为衙门里的蒙古高官都是文盲,他们看不懂范哥写的诗。】 朱文正和朱文忠听到这里齐齐抬头,震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都看不懂?爹你看,他们不认字也能当大官!” 老朱冷笑一声,“是啊,所以他们都被杀了。” 插入书签 第 18 章 * 议事厅中除了沐青这个假小孩都是土生土长的元朝人,害他们家破人亡的就是蒙古人,朝廷的大官什么样他们不知道,他们从小到大见过的蒙古人有多可恶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那都是吸血的蚂蟥,见着什么抢什么,蒙古兵一旦出现就是蝗虫过境,蒙古官更可恨,除了巧立名目捞钱其他什么都不干,整天就知道饮酒作乐。 他们本来以为那些当官的都是考上进士当上官后才开始放纵,合着人家连汉字都不认识就直接出来当官。 蒙古人是被老天眷顾了吗?他们凭什么啊? 大老粗们骂骂咧咧,甚至懒得骂某一个人,而是直接骂所有蒙古人。 沐青揉揉脸没有说话,毕竟这些叔伯大爷们只见过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蒙古人,没见过普通的蒙古百姓过的什么日子,他们以为所有蒙古人都能吃香的喝辣的也正常。 视频有一有二就有三,这一期讲范孟,不知道下一期讲什么。 如果朱老爹知道他们在中原造反的时候蒙古百姓色目百姓在草原上也进行着造反大业,会不会联合蒙古色目和其他各族的百姓一起给朝廷找麻烦? 沐青想了想,觉得那样的发展不是没有可能,不过现在是别想了,现在的蒙古人太拉仇恨,几乎没有任何合作的可能。 这不,连好脾气的老李都抖着胡子加入骂人的行列了。 李善长文武双全不假,但是他一直自诩是个正统的读书人。 身为“文文弱弱只会读书”的文化人,他很清楚汉人进士有多难考,更清楚蒙古进士和色目进士的称号有多大水分。 他知道大部分蒙古官员的文化水平都不怎么样,但是这明目张胆题反诗还能继续逍遥法外的场面他还真没想到。 十几年前河南行省官场大换血的事情他听说过,那事儿当年闹的很大,不过皇帝亲政后就把事情给压了下去,具体情况很少有人知道,没想到范孟假冒钦差之前还有这么一回事。 还好他没去当朝廷的官,要是上头压着的都是大字不识几个的蒙古上峰,他这一身的才华除了被埋没还是被埋没,那才是真真的白来世上走一遭。 旁边,老朱骂完儿子后继续盯着光幕看,只是这次的表情有些苦大仇深。 蒙古骑兵已经不是当年打天下时的蒙古骑兵,压在他们头上的蒙古人连汉字都认不全,就这样还能维持近百年的国祚,他当皇帝他也行。 奶奶的,他好歹还比蒙古人多认识几个汉字,蒙古人不会当皇帝就让给会当的人来,天下能者居之,没人说姓朱的不能当皇帝。 天音说刘福通是明朝的开国皇帝,天音说的就一定对吗? 嘿,老朱这辈子什么都服就不服输。 沐青感受到来自老爹的熊熊战意,搓搓胳膊离他远些。 虽然不知道朱老爹想到了哪里,但是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儿。 【范孟酒劲上头在行省衙门的墙上题了首反诗,酒醒之后吓得不轻,他以为他这次死定了,那可是反诗,造反是抄家诛九族的大罪,蒙古上司对汉人本就苛刻,他没犯事儿都能找借口停了他的俸禄,真的犯事儿了肯定全家老小跟着一起遭殃。】 【万万没想到这些蒙古人都看不懂他写的诗,没错,无一例外,都看不懂。他们只觉得这个小范在墙上乱写乱画很不规矩,得找借口再欺负欺负他。】 【行省衙门不只有蒙古人,还有很多汉人小吏和汉人官员,能进行省衙门的汉人要么有本事要么背景深厚,蒙古人看不懂反诗,汉人却看得懂。】 【范哥家里没啥背景,也没多少交心的朋友,能进行省衙门主要靠熬资历和他那寥寥无几的好朋友,恰好分巡河南的守省御史和他有旧,在蒙古高官面前帮他描补了几句,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新来的御史帮范哥从合同工变成有编制的正式公务员,但是他好人没有做到底,只给范哥补了个正式差事,俸禄这事儿依旧没有着落。】 【之前已经说过,在元朝想当掌权的大官有个非常重要的前提,你得是蒙古人,再不济也得是个色目人。蒙古人和色目人能担任正职,汉人正考完科举或者通过各种其他手段进入官场也只能担任副职,即便有少数幸运儿可以担任正职,头上也有一个蒙古上官和色目副手来监视,比做副职的限制还要大。】 【元朝的监察御史巡按制度比较复杂,不同时期的有不同的规矩,但是分巡御史要么是每季出巡、要么是上下半年出巡、要么是每年九月上旬出巡,他们只是出巡,并不会常驻行省衙门。】 【范哥的俸禄是蒙古高官停的,就算同为汉人的守省御史给了他一个编制,没有蒙古上司发话,他也拿不着应得的俸禄。】 【监察御史只是按例出巡,不会一直留在河南行省,他不会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和蒙古人据理力争,汉人在蒙古人面前天生低一头,他想争也没法争,甚至还可能把自己给搭进去。 】 【范哥死里逃生还转了正,提心吊胆的状态过去之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要的除了转正还有工资,只转正不给工资有什么用,不一样没给他留活路吗?】 【因为题反诗之事没有在衙门里掀起任何风波,范哥也意识到压在他头顶的蒙古人没有那么无所不能,他以为的猛虎其实只是纸老虎,于是暗暗下定决心,迟早有一天把他们全嘎了!】 黑将军花云一拍大腿,“说的好!” 耿再成咂咂嘴,“这时候有酒就好了,这种激动人心的场面最适合下酒。” 徐达刚想附和,忽的想起来现在在哪儿,连忙坐正身子继续看光幕,假装和大庭广众之下要喝酒的耿再成是陌生人。 大哥前不久才重申军纪,除了不准骚扰百姓外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喝酒误事,他们私底下喝点小酒乐呵乐呵也就算了,在大哥面前说喝酒,看来还是罚的轻。 耿再成一看老徐的反应不对,立刻意识到现在是什么场合,赶紧闭嘴当自己刚才什么都没有说,继续听天音讲范孟范哥是怎么假传圣旨干掉整个河南行省的蒙古高官。 【反诗事件有惊无险的过去,范孟已经意识到衙门有许多空子可以钻,只让干活不给发工资的日子不是人过的,范哥忍啊忍啊忍,终于等到了报仇的好机会。】 【公元1339年,元朝至正五年,这一年的冬至就是他选好的动手时机。】 【冬至是农历中非常重要的节气,元朝过年放假三天,冬至放假两天,可见这个节日的重要性。这么重要的节日自然少不了大摆宴席,范哥不出意外的被留在衙门里值班。】 【城里的高官关起门来歌舞升平,汴梁城内外防备松懈,范孟早早和同伙霍八失商量好怎么假扮钦差,只等冬至夜到来。】 【至元五年农历十一月十四冬至,大官们结束官方的庆贺活动各自回府接着乐,没有收到任何宴席邀请的范哥坐在冷冰冰的衙门里值班,只等事先安排好的假钦差敲门。】 【咱就是说,上一个大摆宴席不被邀请的齐天大圣孙悟空扭头来了个大闹天宫,范哥接下来搞出来的事儿对当时的河南行省来说和捅破天也差不了多少。】 【冬至当天,霍八失和其他三个小伙伴提前准备好假称圣旨的蜡丸密信,先去城外的驿站抢铺马,等衙门里的大官结束酒宴各自回府再自称钦差骑马进城。】 【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霍八失等人骑着官马大摇大摆进城,城门守卫听他们自称钦差,□□骑的又是驿站的官马,根本没往他们是假钦差那儿想,当即恭恭敬敬的将人迎进行省衙门正堂。】 【行省衙门里有被留下值班的范孟范哥做接应,两边像模像样的唱起双簧,霍八失等人拿出蜡丸密信称是圣旨,范孟立刻让衙门里的传令官去各个高官府里请人。皇帝密旨,再大的官也得从被窝里爬出来。】 【城门守卫没想过钦差是假钦差,衙门里的传令官也没往那儿想,接到命令后赶紧去大官们府邸喊人。那些高官们白天在官宴上喝的醉醺醺,晚上回府又乐呵了大半晚上,一个个的脑子都是懵的,得知有圣旨降临连忙到衙门接旨,晕晕乎乎的根本辨别不了圣旨真伪。】 【范哥点完名就在行省衙门的正堂等着,等人到齐了立刻关上大门,拿出铁骨朵一通乱捶,到场的高官们就这么全部结束人间游,整整齐齐上西天。】 【受害人员名单如下:河南行省平章政事月鲁帖木儿、河南行省左丞劫烈、汴梁路总管撒里麻、河南江北道肃正廉访使完者不花、理问金刚奴、郎中完者秃黑的儿、都事拜住、监司秃满等。】 【不同史书的受害人员名单略有不同,主要分歧是河南行省平章政事的名字和完者不花的官职,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范哥这一通大锤下去,整个河南行省的掌权高官直接被一网打尽。】 【简直就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议事厅中一片静的吓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李善长身上。 老李无奈抬头,“都看我干什么?河南行省出现那么大的丑闻,朝廷肯定把消息压下去了,看我我也不知道啊。” 朱元璋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发出来自灵魂的拷问,“这狗屎朝廷是怎么支撑到现在的?” 插入书签 第 19 章 * 听完范孟等人假冒钦差的全过程之后,所有人的想法都和老朱一样。 ——这狗屎朝廷究竟是怎么支撑到现在的? 朱文正捏捏拳头,牛头小声说道,“就这?我觉得咱爹当皇帝咱爹也行。” 沐青小鸡啄米般点头,“咱爹也行!” 那可不,他们老爹可太行了。 在场的大老爷们儿们以为范孟趁蒙古高官们酒后不清醒把他们聚起来全部锤杀已经很惊天动地,万万没想到后面还有更令他们震惊的。 这真的是压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朝廷吗? 一群人神情恍惚,连老朱都开始怀疑人生。 沐青淡定的继续看,现在就开始怀疑人生有点早,看完整个视频后再怀疑也不迟。 说实话,他做这期视频之前也没想到范哥能这么硬核,但是查资料的时候就直接上演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这也行?啊?这也行? 好东西要大家一起看,不能他一个人懵逼。 【只说河南行省这些官大家可能没有直观的感受,咱们先来说说元末的河南行省包括哪些地方,然后大家就知道范哥这一通大锤究竟有多重。】 【当时的省份和我们现在的省份划分不太一样,河南行省的全称是河南江北行省,顾名思义,就是黄河以南长江以北的大片地区,明朝拆并入河南、湖广、南直隶,再后来才分成如今的河南、湖北、安徽、江苏。】 【元代各个行省的职能各有侧重,河南江北行省在元代十一行省中是建立较晚的一个,但是这并不影响它的重要性。河南行省主要职能是军事镇戍和控制汉地诸省,着重突出的是在全国军事镇戍格局中的地位。】 【当时的河南行省在控制中原和江南,下辖十二路八府三十四州,包括现在的河南中南部、江苏中北部,安徽中北部、湖北中北部以及山东西南部等地区,省治汴梁路,也就是开封。】 【河南江北行省的具体情况我们待会儿再介绍,现在的重点是范孟锤杀的这些蒙古高官地位究竟有多高,杀掉他们对时局的影响又有多大。】 【元朝建立行省制度的时候各省丞相为正职,平章政事为副职,但是行省丞相的权力太大,到了元朝末年,皇帝害怕臣子篡权,有些行省就不再设立丞相,直接由平章政事掌管大权,下面由左右丞辅佐。】 【鉴于河南行省的重要性,朝廷对这边的官员任用非常上心,官员赴任之前皇帝会千叮咛万嘱咐,不是皇帝的亲信还当不了那儿的官。】 【死在范孟等人手下的有河南行省平章政事、河南行省左丞、汴梁路总管、河南江北道肃正廉访使、理问、郎中、都事、监司等各个部门的高官,把他们的官职翻译一下,就是:豫鄂苏皖四省联合政府一把手、豫鄂苏皖四省联合政府办公厅一把手、豫鄂苏皖四省联合政府公安厅一把手、豫鄂苏皖四省联合政府司法厅一把手、豫鄂苏皖军区总司令等一串军政大员。】 【这些人一死,河南行省群龙无首,如果大都的朝廷反应不及时,河南行省的官僚体系离崩溃也不远了。】 视频里把官职名称换成便于后世观众理解的称呼,在场这些观众反倒听不懂了。 办公厅?公安厅?这都什么跟什么?后世的官府衙门怎么听上去奇奇怪怪的? 听不懂没关系,先记下来再慢慢研究。 就是这事儿实在骇人听闻,他们还是不太敢相信,“那可是平章政事,朝廷一品大员,真的就这么杀了?”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他们都想知道答案。 天音之前说的皇帝临阵换帅召回脱脱已经应验,范孟这事儿应该也是真的……吧? 在场谁都拿不准,只能继续盯着光幕看。 【范孟等人杀完人后抛尸后花园,然后拆开蜡丸信说刚才杀的那些人都有罪,有圣旨为证,他们是奉皇命诛杀罪臣。】 【没有被杀的在场人员都被吓傻了,生怕一不小心自个儿也被一锤送上天,哪儿敢反驳他们的话,当然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唯唯诺诺不敢有一点意见。】 【啧啧啧,这种先找理由把人聚到一起然后嘎嘎乱杀的计划大概是和尔朱荣学的。不过尔朱荣“河阴之变”后是滚滚骂名,范哥却没有。】 【霍八失他们拿出假圣旨任命范孟为河南江北行省都元帅,自佩平章发兵虎符进行全城戒严,下令城中大小街道不准有人走动,紧接着封锁长江黄河所有渡口,切断南北交通,让大都那边没法知道河南行省发生了什么,之后又以行省衙门的名义发布调令,命全省各路的军队集中到汴梁。】 【军队集结的时候他们也没闲着,行省大小衙门被他们串了个遍儿,衙门的官印尽数拘收,不肯交官印的都被杀了。】 【范哥在基层干了二十年,上头的官儿吃喝玩乐,活儿全都是底下人干,二十年干下来他对各个衙门了如指掌,伪造调兵虎符对他而言是小菜一碟。】 【河南行省辖下各路军官都没有发现调兵虎符的问题,合符之后全都乖乖调兵。】 【范孟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了整个河南官场一个措手不及,短短几天时间就掌握了整个行省的军政大权。】 【虽然这事儿说出去像是编的,甚至编故事都会有读者嫌弃情节太假,但是现实就是这么不讲逻辑。】 【各路大军汇聚到汴梁,范哥万事俱备,只差正式扯旗造反。】 【但是吧,意外又来了。】 朱元璋皱起眉头,“河南江北行省所有的兵都集中到汴梁,几十万大军调动不可能没有任何动静,还能有什么意外发生?” 徐达嘿嘿一笑,“意外多了去了,这家伙要是真成事儿了咱们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听过。天音前头讲的那么离奇,后头肯定更离奇。” 沐青一本正经的小声道,“徐叔说的对。” 朱文忠扭头,“你怎么知道?” 沐青幽幽抬眸,“因为我是小孩子,我能看见你们看不见的东西。” 朱文忠:…… 朱文忠搓搓胳膊,悄咪咪离小老弟远一点。 虽然知道这臭小子在吓唬他,但是前面悬着来路不明的光幕听他这么说真的有点瘆得慌。 【范孟联合霍八失等人在行省衙门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河南江北行省都元帅一职可以罢免官员,他先让霍八失任命他为都元帅,然后大肆起用汉人官员,任命的官员不光涉及行省衙门,路下之州、州下之县都不放过,整个河南官场都牵涉其中,他甚至还提拔了一个平章出来。】 【有道是:衣锦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范哥干了那么大的事情,骗来骗去估计真把自己当成朝廷认命的行省都元帅了,周边大小衙门不听话的官员全部被他推出去斩首示众,留下的都是胆小听话的,他从任人欺压的底层小吏一步登天,这不得回老家让他们老范家的祖宗跟着高兴高兴?】 【于是乎,范孟以河南行省都元帅的名头挺直腰杆回老家上坟,他家在杞县,就在汴梁路辖下,这短短一段距离,他愣是风风光光走了整整五天。】 【这五天也不是单纯的在路上磨蹭,而是又恢复了他的老本行,路过一个衙门就把衙门里的蒙古官员绑起来押走,回到老家后第一件事就是用那些蒙古官员的脑袋来助兴,让家乡的父老乡亲们都看看他范孟如今多有出息。】 老朱的眉头皱的更紧,“一朝得势便得意忘形,难怪成不了事。” 汤和叹了口气,“他是只杀蒙古人还是连汉人官员一起杀?” 李善长的脸色也不怎么好,“蒙古官员暴戾恣睢,但是其中不乏正经做官之人,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见着就杀,和那些恃强凌弱的蒙古人有何区别?” 花云憋了半天,绞尽脑汁憋出来一句,“竖子不足与谋!” 他们刚才还觉得和那家伙惺惺相惜,要不是被欺负的活不下去,他们也不会走上造反的路子。 现在就算了,他们都是讲道理的好人,不干滥杀无辜的糟心事儿。 幸好那家伙没成事,不然肯定得有一大批人枉死在他手上。 【范孟等人假扮钦差大开杀戒之后立刻封锁南北交通,但是河南行省发生那么大的变动,封锁交通也挡不住有消息传到大都。】 【当时的锅哥还没有亲政,掌权的还是脱脱的叔叔伯颜。这俩人听说河南境内的官员遭此劫难后一脸懵逼,第一反应都是不相信。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在行省衙门大堂把各个衙门的一把手给团灭了,之后还掌控了整个河南行省的军政大权,这怎么可能?】 【伯颜不相信,锅哥更不相信,河南行省是伯颜培植亲信结党营私的大本营,他觉得那些消息是伯颜故意传到他耳朵里忽悠他的。】 【大都这边赶紧派真钦差南下调查,然而真钦差还没到,范孟等人就先倒台了。】 【范哥暴露的也非常有戏剧性,平章、左丞那些高官在酒后被他一通大锤送上天,他也不吸取教训,得势之后饮酒作乐样样不落,恨不得一下子把前几十年没享受到的全部享受回来。】 【河南行省各路军队集中到汴梁,范哥准备正式扯旗造反,便任命了好些汉人官员,其中有个叫冯二舍的人被任命为宣使。老冯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当那么大的官,心情异常激动,于是去范孟那儿说想求见朝廷钦差面对面感谢。】 【但是吧,范哥这天喝大了,得意忘形之下直接说“哪儿有什么钦差,我就是钦差,你还想当什么官,只要说出来,我都能让你当。”】 【这下可好,冯二舍察觉到不对劲,悄悄把这一伙人告到镇抚衙门,转头就把人给抓起来杀了。】 【所以说喝酒误事,范哥这光明的造反大业还没开始就草草结束,实在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场众人:??? 大元王朝的掘墓人?就这? 插入书签 第20章 范孟之死一出来,议事厅中一片哗然。 他们以为天音称范孟为“大元掘墓人”,那人怎么着也得死的轰轰烈烈才行,结果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他们还没看够朝廷的笑话呢。 徐达拍拍脸清醒清醒,神情依旧有些恍惚,“大哥,神仙说范孟是大元掘墓人,我觉得我们也算。”花云等人这次没有和老徐对着干,因为他们也这么觉得。 范孟矫诏杀了一波河南行省的高官,他们起义造反的时候也杀过朝廷的官,最多就是范孟的铁锹挖的深,他们的铁锹挖的浅罢了。朱元璋摇摇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别分心,继续听。” 范孟死的草率不假,他之前杀掉的那些高官也是真,但是他们造反和范孟造反不能放到一起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十几年前的朝廷还没落魄到如今这般境地。 李善长摸摸胡子叹道, “河南行省南控江淮、西犄崤函、东掖海岱,十几年前这边兵力强盛,范孟能在死前杀掉那么多朝廷命官,着实不可思议。" 朱文正煞有其事的点头, "所以说喝酒误事,小耿叔你注意点,在家喝酒也不能喝太多。" 耿再成摸摸鼻子,小声嘟囔,"天音是不是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好端端的说什么喝酒误事?" 不喝了不喝了,他耿再成堂堂顶天立地好男儿,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不能和范孟一样虎头蛇尾。 李善长笑呵呵道, “喝酒误事的岂止范孟一个,那些被他们锤杀的蒙古高官要是没喝酒,没准儿当场就能拆穿他们假钦差的身份。" 朱元璋捏捏下巴, “有猫腻,肯定有猫腻。” 也是巧了,天音跟真的能听到他们的讨论似的,他们想听什么接下来说的就是什么。 【河南行省控制中原和江南,在屯戍军马及军需供给等方面的重要性,远在元朝其它行省之上。时人有言:国家自中州入职方,而河南行省尤为关键之地。盖其背山带河,山肥民秀,为中州都会。其力足以内藩京师,其势足以外控诸夏,而其岁产之入,又足以为兵赋之供也。由此可见一番。】 【那么好的地盘,权倾朝野的大权臣自然不会放过,何况伯颜本来就是从河南起家的。锅哥刚继位的时候那地方是伯颜的官场大本营,他在那里结党营私,整个行 省皇帝说了不算他说了算。】 【因为这事儿过于离谱,而且没过多久锅哥就和脱脱合作把伯颜给流放了,所以有不少人都猜测范孟是不是锅哥的人?他搞这么一出是不是有皇帝在背后给他做后盾?】 李善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其他人纷纷附和, “就是就是,区区一个小吏怎么可能调动全省的官兵,他背后肯定有人指使。没准儿他手里的虎符不是假的,而是皇帝偷偷给他的真虎符。" 他们已经不是那个对朝廷一无所知的他们,天音上次提到过皇帝和脱脱联手从伯颜手中夺权,范孟之事很可能就是他们夺权计划的一部分。 伯颜是权倾朝野的大权臣,河南江北行省是他的大本营,他自己就曾经在河南行省当过平章政事,想从他手里夺权不能只动大都,肯定连大本营一起瓦解。 然而他们还是太天真了,这边刚讨论几句,那边天音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虽然这个猜测有点道理,但是很遗憾,经过不同史料之间的比对推敲,之前的猜测并不成立。范孟真的不是皇帝的人,他就是单纯的被压迫太久,索性铤而走险报复曾经欺压过他的人。】 【真就是离离原上谱,越说越离谱,谁能想到事情闹的那么大,最开始竟然只是因为一个不起眼的小官儿被克扣了工资?】 听众们:.... 是吼,他们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呢。 朱元璋震惊完,随之而来的就是后怕, “可着劲儿欺负人的下场你们都看到了,今后带兵一定得上心,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克扣将士们的东西。" 他们和朝廷还不一样,朝廷有朝廷的规矩,官员为了安稳一般能忍就忍。他们是起义军,本就是走投无路才破釜沉舟走上这条路,手底下的兵要是拼死拼活还被克扣粮饷肯定要找他们拼命。 周边群狼环伺,内部万万不能出乱子,军队哗变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善长也是脊背发凉,“千里之堤溃于蝼蚁,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老李说话太文艺,但是意思和老朱一样。 范孟一个小吏发起狠来能杀掉那么多朝廷高官,谁也不知道他们身边会不会出现这样的狠人。 在场的亲信们正襟危坐,他们都被范孟干的事儿吓的够呛,别说他们都不是恃 强凌弱的人,即便将来偶尔可能鬼上身了有一两个不好的念头,想起来今天看到的这些也能把坏念头给吓回去。 他们以身作则,他们洁身自好,他们不想给后世当笑料。 李善长嘴角微抽, “也不至于。” 给后世当笑料没那么容易,怎么说也得青史留名才行,古往今来那么多人,被史书记下的能有几个?他们现在没必要想那么远,把眼前的事情干好才是真。 沐青听的欲言又止。 老李头还是太天真,希望过些天听到以他们为主角的视频后不要太惊吓。朱文正看他们家小老弟的表情不太对,屈起手肘戳过去, “文青想什么呢?”小老弟故作老成, “我觉得咱多和各位叔伯都能青史留名。”朱文正和朱文忠都乐了, "爹和叔伯都能,那哥哥们呢?"小老弟捏紧拳头, “哥哥们也能。”略过谁也不能略过他的战神哥! 俩哥哥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先谢谢咱弟的吉言,赶明儿哥真的青史留名了再备厚礼重谢。” 小老弟:??? 你们似不似有问题? “赶明儿青史留名还想怎么谢?让后人多给文青烧几根香?”徐达很看不惯这种忽悠小孩儿的场面,当即拍着胸脯表示, “小文青,叔和你哥不一样,叔明天就请你吃烧鹅。" 沐青眼睛一亮, "谢谢徐叔!" 其实他不着急,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哥哥们说话算数,肯定少不了他的厚礼。这年头地主家里也没有余粮,烧鹅耶,天上掉下来的好吃的不吃白不吃。 他们这边小声说着悄悄话,光幕中的视频没有拖延,讲完范孟搞事的全过程紧接着讲刚才没有提到的小细节。【范孟案讲到这里,大体脉络已经很清晰,咱们来复盘一下,分析分析他为什么能搞事成功。】 【首先,范孟搞事选的时间特别好。各种史料对这个日期都有明确的记载,该案件发生在后至元五年的十一月是十四日,当天正是冬至。元朝的冬至是假期,官员们庆贺完之后各自回家喝小酒,旁的时候他们或许有些是清醒的,但是冬至这一天的晚上,行省衙门的高官能全部都是醉醺醺的状态。】 【其次,他们假扮圣旨用的“黄蜡丸”。古代在传递机密情报的时候会将消息写成帛书放在蜡丸里面,黄蜡丸包裹密 信能够防水,而且东西小,更方便掩人耳目。蜡丸信在唐宋时期很多,元朝也很常见,所以行省衙门的官员不会怀疑蜡丸密信是假的。】 【再次,他们进城之前先去城外驿站抢了驿站里的官马。不要小瞧这个环节,“劫铺马”可以说是他们假扮钦差计划中最重要的 一环。】 【元代的邮驿制度可以说是中国古代最发达的,它是“元朝政府的神经和血液网络”,对朝廷维持统治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因为当时金牌被滥用,朝廷下发政令就改用盖有玺印的驿券,也就是颁发给乘驿者的证明玺书,这种驿券称“铺马圣旨”。】 【铺马到手,证明身份的玺书自然也不会放过。高官们都已经回府饮酒作乐,大过节的留在衙门的不会有多重要的人物,他们有官方的马和官方的身份证明,再加上当天在衙门里值班的范孟接应,至少在他们假传圣旨的当天晚上,没有人能看破他们的骗局。】 【最后,范孟矫杀行省平章等蒙古官员能得逞的最重要的原因。他钻了朝廷的空子,狠狠的拿捏住了圣旨对行省官员的强大威慑力。】 【这里的威慑力和汉家朝廷“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一套很像,但是还有点不一样。汉人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还有“将在外令有所不受”。但是不要忘了成吉思汗建立起的蒙古汗国是奴隶制国家。即便后来蒙古汗国变成了大元王朝,蒙古内部的社会形态也没有改变多少。】 【从蒙古汗国开始,蒙元皇帝的一纸诏书就能够决定和支配行省等藩服大员的生杀予夺。即便皇帝只是派个钦差拿上诏书过去说“你有罪,皇上要杀你”,行省官员也只能引颈受戮,不敢有任何违抗。】 【脱脱为什么明知道被召回大都是死路还非得回去?不光是因为他被儒家那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所裹挟,更可能是俯首遵循草原上主人掌控所有人生杀大权的奴隶制旧俗。】 【范孟本人是河南行省的掾史,他非常清楚朝廷的圣旨对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的高官有怎样的压制。毕竟不管是蒙古人还是色目人,他们对源于蒙古草原的奴隶制旧俗都有着来自血脉的恐惧。】 朱文忠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太可怕了,蒙古人就不能学学‘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吗?明知道前面是死路还非要走,他们有病吧?" 朱文正笑的痞里痞气, “你懂什么?这叫 竭诚尽节。” 朱文忠不服气, "见鬼的竭诚尽节,要是咱爹不分青红皂白说要杀你,你怎么办?" “废话,当然是赶紧跑。”朱文正想也不想直接回道,“竭诚尽节是好名声,那么好的东西我可配不上,还是小命儿更重要。”沐青揉揉脸抬起头,得,很符合他对他们的刻板印象, “文正哥,多听着呢。” 朱文正身体一便,对上他们家老多那凉飕飕的目光赶紧拍马屁找补, “文忠的假设做的就不对,咱爹那么清明贤能智勇双全,不可能不分青红皂白杀人。爹,您说是不是?" 朱元璋的冷脸有点绷不住,砸过去一支笔笑骂道, "油嘴滑舌,把你弟带坏了到时候唯你是问。" 朱文正立刻捂住小老弟的耳朵, "没事爹,文青刚才什么都没听见。" 倒霉催的小老弟:???咋?已经进化到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吗? 朱元璋没工夫和他拌嘴,回过神听天音继续讲。 【范孟在搞事当天能瞒天过海不成问题,但是等到他矫诏自命为河南都元帅,还任命了一大批汉人官员之后,要说汴梁城内依旧没有人察觉到不对劲那绝对不可能。】 【或者说,在范孟杀了行省平章、左丞、廉访使、理问等官员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城里就会有人知道这事儿有问题。】 【要知道当时掌权的是伯颜,就是那个排斥汉人排斥到疯魔的伯颜,河南行省是他结党营私培植亲信的大本营,他会在大本营起用他最看不惯的汉人吗?当然不可能啊!】 【要是反过来,范孟杀的全是汉人官吏,再把原来的汉人官吏全部换成蒙古人和色目人,逻辑上还能说通。朝中发号施令的可是伯颜,他再荒唐也不会毫无征兆的一下子处置那么多高官,更不可能起用那么多汉人官员。】 【但是一直到冯二舍出现范孟都不曾被告发,甚至还让他风风光光走一路杀一路,可见当时不光汴梁城内的官员心照不宣,整个河南行省的汉人官吏都心照不宣。】 【为了方便理解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做,我们先来说说河南江北行省建立后河南官场的情况。】 【有学者统计,有元一代,河南行省丞相和平章一共有五十个,其中蒙古人三十一个,色目人十个、汉人八个、南人只有一个。 不光丞相平章,下面的左右丞、理问、参知政事、左右司属官皆是如此。】 【很明显,虽然河南行省也执行参用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及南人的政策,但是这里的蒙古勋贵任职比例比其他行省更多,在河南的官场上,蒙古人和色目人有绝对的优势。】 【河南江北行省创建之初,元世祖忽必烈就特地下旨说过“以蒙古语谕河南,汉语谕福建”,大概就是因为河南行省官员中蒙古人数量太多。行省衙门的通用语是蒙古语,高官们看不懂范孟在墙上题的反诗也能说得通。】 【伯颜执政时汉人、南人遭到前所未有的打压,别的不说,他肯定不会让汉人当他大本营的一把手。】 【但是范孟在假冒钦差之前只是个底层小官,他考虑不了那么多,只想怎么风光怎么来,怎么泄愤怎么来,怎么恶心蒙古人怎么来,于是自命为都元帅之后便任命已经退休的廉访使段辅为河南行省左丞,没几天又把他升为平章。】 【范孟一步升天身佩虎符调兵遣将已经骇人听闻,他又任命一个已经退休的廉访使当河南行省平章政事,不得不说,这在伯颜执政的官场上过于炸裂,但凡有点常识都会知道肯定不正常。】 【要知道元朝汉人担任河南行省平章政事非常罕见,罕见到什么程度呢,至大元年何伯祥之子何玮因拥戴海山兄弟有功出任河南行省平章,这件事情定下来之后,当时的儒士文人敲锣打鼓普天同庆,还有人特意写诗来纪念这事儿,诗里还把何玮比作受到中原百姓“夹路争拜”的商汤贤臣莱朱,什么冰川融化、春到梁楚、雨露甘霖、滋润中土,总之就是怎么夸张怎么来。】 【河南行省在元朝是个很特殊的行省,具体情况我们待会儿解释,反正就是河南的平章政事不只一位,而是两位】 【因为南宋与金国以淮水至大散关一线为界,河南一带分属两国,后来又有蒙古骑兵南下,经过长达一百多年的战争践踏,河南江北人口锐减,大片良田沦为荒地。】 【蒙元时期朝廷在河南行省大量屯田,无论屯田面积和户数,这里的规模都是全国各行省之首。而且河南行省屯田大量使用“屯储御军”,军屯的比重很大,所以朝廷特意分出一名平章佩虎符专门提调屯田之事。】 【在两名行省平章同时在位的情况下,“首”平章才是主持政务的一把手。】 【尽管何平章当的只是提调河南行省屯 田之事的平章,但是不影响天下文人儒士觉得他给汉人长脸,觉得汉人从此要走上康庄大道,走上摆脱蒙古人压迫的光明前途。】 【在当时的环境下,汉人能在河南行省衙门当个正儿八经的官儿都很难得,大都朝廷那么多汉人官员卷生卷死削尖了脑袋往上钻,怎么可能让一个已经退休的老头儿当正经一把手?】 【但是吧,这事儿从头到尾都不按常理走。】 【在这起案件中,范孟杀的所有官员无一例外全是蒙古人和色目人,而汉人即便和他过不去也只是被关进大牢不会丢掉性命,足以看出他的怨气在针对哪些人,也更说明这件事儿的确就是他不堪欺压才铤而走险报复上官的极端行为。】 【史书记载, “范孟之徒伪造中书之奏目,矫为行省之文符,路下之州,州行之县”,当时“寓公富民及小吏之桀黠者悉授伪官”,且“百官俯首听命”。】 【后至元五年,当时的天下还没有太乱,朝廷的军队非常强大,河南行省号称“京师之庭户”,朝廷断然不会放松对那里的控制。范孟等人知道他们的做法风险很大,即便暂时成功也不会维持多久,但是他们还是干了。】 【范孟等人铤而走险可以说是走投无路索性鱼死网破,而河南行省的官员那么给范哥面子,那就和伯颜这个极力欺压汉人的大权臣脱不了干系了。】 【上期视频中我们已经说过伯颜这个失了智的大权臣为了排挤汉人都干了什么失了智的事情,这里就不再多说,我们只说他的排汉政策带来了怎样的后果。】 【伯颜是军功出身的大权臣,因跟随武宗海山转战漠北展立军功,被武宗提拔为尚书省平章等,后转任河南行省平章。河南行省是他立功发迹的根据地,他回到大都后必定会安排亲信接手河南。】 【上行下效,伯颜在朝中一手遮天,竭力打击汉人、南人,他安插到河南行省的亲信肯定会不遗余力的执行他排除汉人、南人的政策。官场上遭受的排挤欺压的汉人官吏不单单是范孟一个人,而是全体汉人。】 【伯颜若只是排挤打压汉人也就算了,中国人的卷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不管要求有多苛刻,总会有那么一群人能达到要求。中原那么多人才,只要有路能走,不管朝廷留给他们的路有多窄,他们都能想办法挤上去。】 【但是伯颜不只是加大汉人入仕的难度,他把汉人 、南人入仕的独木桥科举制度给废了。】 【汉家读书人穷经皓首,立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囊萤映雪凿壁偷光往死了学,结果入仕的途径被朝廷的大官给堵死了,还让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蒙古人、色目人在他们头上蹦哒,这能忍?】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次是真的触及到他们的底线了。】 【范孟搞事那些天走哪儿杀哪儿,不管是行省衙门还是地方州县衙门,被他杀掉的清一色都是蒙古人、色目人。而范孟的同党和众多睁着眼睛装瞎子的“胁从连误”者,则全部都是河南行省中下层汉族吏民。】 【范哥这人是典型的看人下菜碟儿,他当小吏的时候被磋磨了二十年,一朝得势便可这劲儿的提拔和他当年一样惨的小官。而那些前程本来就不错的汉人官员就倒霉了,要么被发配到又苦又累俸禄还少的职位感受感受他们以前受过的苦,要么直接绑起来扔进大牢。】 【在官方史籍中,范孟案被称为造反,个人认为这个定位没什么问题。王朝的崩溃从来不是单一因素造成的,这事儿非常直观的反应出元朝民族压迫和民族矛盾的严重性,也是中下层汉人官吏对伯颜排斥汉人南人政策的反抗。】 【伯颜的排汉政策过于丧心病狂,当时有读书人在诗中写道:儒生心事良独苦,皓首穷经何所补?胸中经国皆远谋,献纳何由达明主?】 【万千读书人悬梁刺股想要“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既然朝堂上找不到他们想要的“明主”,那就换个能让他们施展抱负的“明主”。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就算注定会失败也无妨,他们不是螳臂当车,他们这是在和不公的世道作斗争!】朱元璋听到这里心情激荡拍桌叫好, "敢叫日月换新天,这话说的好!"难怪刘福通那么喜欢“明”字,小明王、大明朝都用“明”。日月为明,他要是能当皇帝他也用“明”。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这话说的真是太好了,不愧是神仙。沐青矜持的挺起胸膛,只敢悄咪咪在心里自豪。那是,也不看这诗是谁写的,当然好的不要不要的。 0 第21章 ★ 朱元璋现在已经不苛求天音说的全部都能应验,当笑话听也挺不错。 要是一年来个三五次,他连招待弟兄的酒宴都省了。 他是泥腿子出身,虽说这些年涨了点见识,但是对朝廷内部的党同伐异依旧很陌生。他以为濠州城里几位大帅勾心斗角已经很糟心,没想到朝廷官员之间的恩恩怨怨更糟心。 带兵打仗难,菅理军队难,干什么都是难,唉,活着可真不容易。 老朱心血来潮感慨一番,找继续盯着光幕听故事。 【范孟矫诏掌权之后河南行省的官员过于配合,所以有人怀疑他是不是皇帝安排过去搞事儿的,但是在他搞事之前,锅哥已经开始和脱脱等人接触谋划除掉伯颜,只是当时伯颜权势太大,他们商量来商量去都觉得赢面不大,于是就一直拖着不敢动手。】 【结合之前范孟纯粹泄愤的行为推测,他应该勾搭不上皇帝,皇帝往河南行省插人也找不到他身上。】 【河南行省是伯颜的官场大本营,他的命令在那里说一不二,皇帝说话都没他的话好使。范孟在他的地盘上搞了那么大的事情,伯颜当场破了个大防,那是逮谁骂谁,皇帝来了不妨碍他连皇帝一起骂。】 【范孟任命的河南平章段辅是已经退休的廉访使,廉访使是肃政廉访司的一把手,是个非常重要的官儿,专门负责对地方官员的监察。元朝在刚建国的时候就设立了这么个监察机构,但是元世祖忽必烈去世之后,元廷内部争斗严重,偌大的监察机构缺乏管理,许多廉访使常年在地方任职,已经和当地官员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根本起不到任何约束作用。】 【官员和地头蛇勾结一直是个大问题,所以历朝历代基本都有规定地方官一任几年,任满必须离开,以此来防备他们和地方宗族结成利益集团。廉访使这种监察官员肯定也得定期更换,不然铁定会和地方有牵连,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朝廷对各地的肃政廉访司疏于管理,却不妨碍他们觉得这是个肥差。既然是肥差,那就得控制在他们蒙古人手里,汉人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段辅能在蒙古人中杀出来当上廉访使,可见他是个有本事的人,这样一个人不可能看不出来范孟的骗局,可他还是走马上任去当河南平章,用脚丫子想也知道他肯定是故意的。】 【伯颜本 来就气急败坏,火气上头就要扩大打击面,一个劲儿的到皇帝面前逼逼赖赖, “我就说不能重用汉人,现在可好,一个芝麻大点的小官都能干出那么离谱的事情,段辅这种当过廉访使的人都跟着造反,可见汉人从根子上就是歪的,要是当初准了他的奏疏直接血洗所有汉人,现在不就没有这档子烂事儿了?皇上,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锅哥没什么好说的,他只是彻底坚定了要除掉伯颜的决心,之前感觉嬴面不大一直不敢下手,现在不能拖了,他怕伯颜一个不开心直接把他给废掉。】 李善长抚掌笑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伯颜势大,当初皇帝是他迎到大都的,他想废掉皇帝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主弱臣强,祸乱必生,权臣一手遮天肯定不是好事。”朱元璋沉声道,“我若是大都的皇帝,除掉伯颜后必不会让脱脱成为第二个权臣。" 朝中形势错综复杂又能如何,理不清就不理,谁不听话就砍谁的脑袋,只要他的手段够狠,底下人就不会不听话。 【讲到这里,大家对范孟为什么能成功搞事,河南行省的官儿为什么陪他一起搞事都有了了解。嗯,这范孟的确是个狠人,拖欠工资真的要不得。】 【但是为什么称他为大元掘墓人,这还要从河南江北行省的重要性说起。】 说到这里,光幕上的画面切成舆图,议事厅里的观众们精神一振,他们都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大元王朝的掘墓人,这个称呼不是谁都能用的,刘福通、韩山童他们掀起那么大的动乱也没见天音说他们是大元的掘墓人,总不能因为范孟搞事的时间比刘福通、韩山童他们早就把称呼给他了。 里面肯定还有内情。 光幕中的舆图变化未定,宋辽金三国用三个不同的颜色表示,然后逐一被代表元朝的颜色吞并。 别的不说,蒙古人打下那么大地盘的顺序是看的明明白白。 【元至元二十八年,也就是公元1291年,朝廷正式设立河南江北行省,这是继陕西、甘肃、辽阳、四川、云南、湖广、江浙、江西八个行省固定为地方最高官府后设置的第九个行省。】 【河南江北行省正式设立的时间离元末农民大起义爆发正正好好六十年,离南宋灭亡也不过只有十二年。】 【从地图上可以清楚的看出来,黄 河以南、长江以北都是蒙古灭金平宋刚征服的地方,这些地方刚刚并入大元帝国的版图,民间反元情绪高昂,朝廷要治理、或者说镇压更合适,朝廷要镇压这些地区,必定要花大力气。】 【朝廷新设一个行省,与之相邻的其他行省自然要变动。河南行省设立之后,朝廷下令将“江北州郡割隶河南江北行中书省”,江淮行省失去两淮之地,改名为江浙行省。至元二十九年,朝廷下令撤销河南宣慰司,将河南宣慰司所属的汴梁、襄阳、河南、南阳、归德等路府并入河南行省,又“割湖广省之德安、汉阳、信阳隶荆湖北道,蕲黄隶淮西道,并淮东道三宣慰司咸隶河南省。”】 【行政区划的变动直到至正三十年六月才结束,至此才形成我们所看到的元朝末年的河南江北行省。】 【河南行省管辖的路府州县数量在元朝十个行省中并不算多,他的重要之处在于辖区特别大,地理位置也极其重要。】 【元朝各个行省的职能侧重点都不一样,岭北行省和甘肃行省侧重于控制蒙古诸王、千户部民及军需供给,辽阳行省和云南行省偏重于对边骊少数民族地区的安抚与治理,江浙行省、江西行省和湖广行省则侧重于对原南宋疆域的镇压和财赋搜刮。】 【河南江北行省从西向东,将黄河中下游和长江中下游之间的广阔区域全部囊括在内,其中包含了徐州、扬州、安庆、襄阳等众多兵家必争之地。从地图上来看只能,河南江北行省北扼黄河南控长江,兼有中原腹地和长江门户。仅凭这一个行省,就能将黄河、长江两大天险控制在手中。】 【很明显,它在全国军事镇戍格局中的地位非常吐出,主要就是控驭汉地诸省。】 光幕中的地图从简单的平面图变成能看出山川河流走势的三维立体地图,直接把正在奋笔疾书的几个人给看惜了。 刚才的平面图他们还能画一画,现在画像变的那么逼真,他们长八只手也画不出来啊。 议事厅中除了沐青其他都是有带兵打仗经历的人,别看朱文正和朱文忠年纪不大,他们对军中各种事情也都了解的很。 没有武将能抵挡住三维立体地图的诱惑,反正画也画不出来,他们就抓紧时间盯着舆图看,争取把东西都记到脑子里。 【元朝的行省同时还是大军区,蒙古灭南宋之后,平定江南的蒙古诸万户军团奉命“收聚”屯戍在河南河北等地,河南江北 行省成为河南淮西蒙古军都万户府所属军马的驻屯地,兵力极其强盛,并且还能控制江南和川陕等周边各省的情况。】 【蒙古人占据漠北草原和中原大片区域,他们的制度和中原王朝原本的制度区别很大,军事镇成格局也包含漠北蒙古腹地和汉地新征服区域两个重心。】 【划重点,河南行省恰恰处在汉地军事镇戍区域的中心地带。】 【这么一个军事重地,军队的数量肯定不会少。】 【河南行省不仅提调能“本省所辖十九翼军马”,境内及北部边界附近还长期驻屯河南的淮北蒙古军都万户府、山东河南蒙古军都万户府、探马赤军等蒙元主力军团。除此之外,扬州、庐州还有镇南王及宣让王坐镇,甚至部分河南行省的官员还兼任两个以上的山东河北、河南淮北蒙古军都万户府的都万户及万户。】 【大元王朝十个行省,只有河南行省是这种配置。】 【总的来说,河南境内的军队主要分蒙古都万户府、本省所辖军马和随省军马三部分。蒙古军都万户府直属朝廷枢密院,名义上和河南行省不存在统属、被统属的关系,而“本省所辖一十九翼军马”和一千名蒙古军组成的“随省军马”则是行省衙门能调动的兵马。】 【朝廷有明确的规矩,河南行省提调军马的官员不能擅自调动所属军马,即使是“本省所辖一十九翼军马”也需等朝廷批准后才能“于诸军马内调发”。这是朝廷严格规定,行省官员必须遵守。】 【不过规矩是规矩,实施的时候又是另一种情况,因为有些河南行省的官员还兼任着蒙古军都万户、万户,他们对河南省内军队的调动极为灵活,往往不需要朝廷批准就能调兵。】 【看范孟案中的情况也能看出来,他只亮出假冒伪造的调兵虎符就能调动全省各路的兵马,可见河南平章的权力之大。】 三维立体地图直观的很,天音说到哪里哪里就放大,看的观众们羡慕的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不愧是神仙手段,这也太合他们心意了。 这一刻,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么好的东西他们也想要! 可惜神仙手段只有神仙有,他们这些凡人只能看看。 【我们再来看地图,河南江北行省西南是大巴山,大巴山是嘉陵江和汉江的分水岭,四川盆地和汉中盆 地的地理界线,也是河南行省和四川行省的分界线。西北边是潼关和汉水,和陕西行省交接,据有潼关等天险重镇足以牵制关中。南面,沿长江一线自西向东,与湖广、江西、江浙三行省交界。北边直接就是朝廷控制的中书省。】 【一省之地地跨黄河两岸,又在峡州、江陵一带兼据长江南北,省内几十万大军集驻屯河山险要之地,足以做到牵一发而动全身。】 【河南行省的地理战略地位如此之高,元廷对这里的官员任命肯定慎之又慎。】 【在河南行省历任平章或丞相中,有不少是父子、兄弟这种家族关系,蒙古勋贵家族成员同省任官,还是平章或者丞相这种一把手高官,这明显违背汉族王朝的人事回避制度,不过却和蒙古千户那颜世袭的旧俗相吻合。蒙古勋贵坐镇河南行省,代表中央朝廷控制中原腹地和长江黄河要冲,不管从军事上还是政治上,这种安排都非常有必要。】 【而且蒙古勋贵家族成员在河南行省任职时不是单纯的世袭,他们是隔几任之后再继任,同时还有色目人和汉人副手做牵制,不用担心哪个勋贵家族会完全把持河南行省。】 朱文忠听的两眼蚊香圈,"文正哥,你听懂了吗?" 朱文正同款惜逼,但是在老弟面前不能露怯,于是掷地有声的回道,"懂了。" 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反正就是河南行省很重要,这块地盘很牛逼,朝廷对这里重视的不要不要的,总之就是很厉害。朱文忠搓搓脸清醒清醒, “哥,怎么懂的?用我能听懂的话再讲一遍呗。” 朱文正:... 糟糕,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讲。 朱文正一本正经的盯着光幕,故作不耐烦的说道, “现在没空和你讲,等神迹消失再说。”沐青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他感觉他做的视频还挺好懂的,原来只是他的错觉。自闭了,勿扰鸣鸣呜呜。 朱文忠被老大哥凶回来,发现旁边的小老弟有点蔫儿心有戚戚, “文青,你是不是也听不懂?”沐青又叹了口气,沧桑的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儿, “文忠哥,这一段讲的是得中原者得天下。”真的听不懂吗呜呜呜呜呜? 朱文忠震惊的睁大眼睛, "你竟然听懂了?" 不只朱文忠,旁边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几个也都惊喜交加,“ 大哥,咱家文青真聪明。”朱元璋矜持的点点头, “咱家妹子教的好。” 李善长看看“羞涩”的躲到朱文正身后的小娃,想到小家伙前不久开始跟范祖乾、胡翰等人学习四书五经,心道那几个家伙教的还不错,希望不要浪费这小家伙的天赋。 要不是他平时太忙,他也想带个聪明的小娃娃,没准儿以后还能师凭徒贵。 老李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反应过来后连忙坐正身子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河南江北行省的重要性大家已经很清楚,我们再来说说范孟案发生之后大都朝廷的反应。】 【在范孟等人被杀后,伯颜“奏遣知枢密院事探马赤罕总大兵以出,京师震恐”,时任中书参知政事的高纳麟承诏前往处理此宰。】 【高纳麟是个西夏人,深入贯彻落实伯颜的排汉政策,他去汴梁处理这事儿的结果就是, “延坐五百余家”“连误连系者千百计" “汴梁之民破家殒身者相望”。】 【范孟任命的官员涉及面非常光,路下之州,州行之县,整个河南行省都卷入其中。】 【这事儿最倒霉的就是河南行省的官,当初不听范孟话的被范孟杀了,听范孟话的又被高纳麟给杀了,行省官员株连灭族了五百多家,说是死了整整一茬也不为过。】 【时间线拨到十几年后,至正十一年,韩山童、刘福通在颍州起义,攻克成皋,据仓粟,追随者数十万。】 【首义一举,四方云起响应。芝麻李在徐州起义,彭莹玉和徐寿辉攻打蕲州、黄州,南锁红巾军和北锁红巾军占据南阳、襄阳、荆门,廖永安和弟弟磨永忠聚兵盘踞在巢湖水寨以对抗寇贼保卫乡里,巢湖水师初现雏形。】 立体地图变回平面地图,天音每念一个名字,地图上就有一块地方亮起来。 【仔细看,这些声势浩大的起义军,无一例外,全部都在河南江北行省境内。】 徐达两眼瞪的像铜铃,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好吧,我承认范孟是大元王朝的掘墓人。" 0 第22章 ★ 徐达本来觉得范孟配不上“大元掘墓人”这么威风的称号,听完河南行省的重要性和案件的后续处理之后,他坚决捍卫范哥得此名号的资格。 他们敢那么大胆的起义造反是因为天底下到处都是造反的起义军,朝廷顾此失彼谁跳的高揍谁,没空关注他们这些小动作。十几年前河南行省那么多兵,朝廷的精锐还没被折腾干净,以他们刚加入红巾军时的实力,最多三天就得被消灭殆尽。范哥威武!范哥厉害!范哥给蒙古人掘坟头! 徐达眼睛亮晶晶的碎碎念,最终被不胜其扰的花云和耿再成联手镇压,呜呜呜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没有老徐制造噪音,大家伙儿继续看视频。 【范孟和高纳麟把河南江北行省的官员灭了整整一茬,这里的官僚体系是后来重建的,但是锅哥亲政时元朝是什么情况大家也清楚,当时的大元江山已经千疮百孔,镇压各地叛乱还来不及,想恢复完整的河南行政体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元末的农民起义不是从韩山童、刘福通开始,韩山童、刘福通只是掀起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不是说他们之前没有起义。论起时间,彭莹玉、陈友谅等人都比他早。】 【从锅哥继位到他亲政这八年时间,广西瑶民反元起义、吐蕃反元起义、山东人民反元起义、广东广州朱光卿反元起义、河南周口棒胡反元起义等接连不。我们现在能看到的记载在当时肯定是规模不小的起义,这些起义遍布全国各地,甚至漠北草原的蒙古人也在造反。】 【总之就是,河南江北行省新建起来的行政体系非常虚弱,和纸糊的没有区别,根本应付不了造反这种大事。】【这么一看,河南行省成为元末红巾军的重点进攻目标的因果早在十几年前就种下了。】汤和换了个姿势,一手撑脸沉声道, “我还是觉得也先帖木儿的‘功劳’更大。” 范孟杀了一茬的官员,对驻守河南行省的官员却没有太大影响,只要兵还在,朝廷对河南行省就不会无计可施。现在起义军四面开花,还得多亏也先帖木儿在沙河之战中将朝廷的底牌精锐大军一次性消耗光。 脱脱给也先帖木儿准备的那三十万大军都是朝廷的王牌军,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毕其功于一役”的想法很容易就能实现,可惜摊上了也先帖木儿这个坑货。 br /> 之后高邮之战脱脱集结百万大军要镇压各地起义,但是他们算过,脱脱手底下的兵力最多最多只有四十万,朝廷的兵被也先帖木儿糟蹋完之后,他拿不出百万大军。 高邮之战中的四十万大军和也先帖木儿麾下那三十万大军不能比,也先帖木儿那三十万是朝廷直属的精锐王牌,脱脱那四十万却大部分都是蒙古勋贵的私兵以及地方团练,还有就是周边附属小国的兵马。 朝廷失去底牌大军露了怯,他们又要镇压起义军,地方自然少不得拥兵自重。 这可都是也先帖木儿的功劳。 徐达贼兮兮的笑笑, "这有啥,他们都是大元掘墓人不就得了。" 挖坟哪儿能一个人挖,当然是人多力量大,大家伙儿齐齐上阵才能用最快的速度把坟挖好。 【至正十一年的事情先放放,元末农民大起义后面专门开一期讲,把时间线扯回来,我们继续说朝廷对范孟案件的后续处理。】 【范孟在河南行省搞了那么大的事情,气的伯颜失去理智逮谁咬谁,逼的大都朝廷连皇帝带朝臣齐心协力把人给按下去,铁了心不让他继续掌权。】 【大元已经炭岌可危,他再这么折腾,他们离亡国也不远了。】 【于是三个月后,皇帝联合脱脱等人发动政变结束伯颜掌权的时代,伯颜被赶出大都,第一站就是去河南江北行省当左丞相,之后没多久就死在流放南恩州的路上,锅哥从此开始亲政。】 【看过上期视频的朋友们都知道,咱们锅哥在刚亲政的时候心气极高,他想当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真心实意的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能拯救大元于泥沼中的天选之子。】 【他励精图治路上的最大障碍伯颜已经被踢出大都,给范孟案收尾正好可以向天下人展示他的本事。】 【后至元六年三月十八,锅哥连下两道诏书,一道是“诏徙伯颜于南恩州阳春县安置”,另一道就是河南江北行省“除首罪外,余从原宥”“止坐首恶,胁从勿论”。】 【前面那道诏书不必多说,就是流放伯颜,重点是后面那道诏书。】 【范孟案的“首罪” “首恶”是范孟,范孟和同伙霍八失等人在朝廷派人过去之前已经全部被杀,皇帝下诏说只追究“首罪”的责任,其他人能不追究尽量不追究,总之就是要体现出真 他对河南百姓的浩荡皇恩。】 【他是个严明公正的皇帝,连伯颜这种大权臣作了错事都绝不姑息,该严苛的时候严苛该仁慈的时候仁慈,这还不得把河南百姓感动的眼泪汪汪。】 【史书记载,专赦之条下达后, “河南之民,欢呼鼓舞,帖然安定,始获更生之赐。”只看这段记载的话,河南百姓的反应很给锅哥面子,就差把锅哥当再生父母了。】 【但是有一点大家别忘了,伯颜被流放已经是第二年三月的事情,而范孟搞事是在前一年的冬至。这中间几个月的时间,河南行省的官员已经被高纳麟给杀的差不多了,他这时候再去下诏说什么“除首罪外,余从原宥” “止坐首恶,胁从勿论”,这不纯粹耍人玩吗?】 【那些被牵连的官员已经排队去找阎王爷报道,这时候朝廷下了道圣旨说不再追究他们的责任,咋滴,你锅哥还能和阎王爷打个商量让那些已经死了的官员都活过来?】 【所以说皇帝的话听听就算了,不要当真,陪着他演戏就行,太认真了没好处。】 朱元璋嗤笑一声,“也不知道他们那儿的史书是谁编的,别的不说,河南百姓的反应肯定都是胡编乱造忽悠皇帝的。” 他当小老百姓的时候能知道村里的地主姓甚名谁已经不错了,上头当官的是死是活和他有什么关系? 当官的逃过一劫能让他吃饱肚子吗? 这些史官真是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上写,也就忽悠忽悠大都那傻不愣登的皇帝,这不,后世的神仙没有亲眼见到都能知道那上面写的都是假的。 前朝的史书由后面朝代的文人编写,灭掉元朝的是刘福通的大明,也就是说《元史》是明朝的大臣编的。 啧啧啧,老刘你不行啊! 朱元璋肆无忌惮的嘲笑不在场的刘福通,其他人跟着吐槽。史官不是要秉笔直书吗?怎么还说假话忽悠人?沐青听的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不知道这些人发现他们吐槽的其实是他们自己后会有什么反应。 【河南行省的官场被范孟和高纳麟两把爬犁犁了个彻底,伯颜被流放之后,锅哥任命木华黎的后裔朵儿只为河南行省左丞相,朵儿只“为人宽弘有度”,非常适合干这种安抚人心的善后工作。】 【事到如今,震惊朝野的范孟案终于告一段落。】 【但是!事情还 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还没有结束?”朱文正皱眉, "范孟和他的同伙都死了,河南官场的官儿也几乎死绝,朝廷还派了个好脾气的大官过去安抚,接下来还能什么事情?" 李善长笑笑,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所在, "朝中的党派之争。" 皇帝亲政之后重用脱脱,但是看后来脱脱的下场,这对君臣也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和谐。老李话音刚落,光幕中接下来的画面便肯定了他的说法。【史书记载:元统以后,宰相互相倾轧,成为风气,虽以脱脱之贤,亦不免于任爱憎、售恩怨。】 【这里先插一句,元朝是蒙古人建立的大一统王朝,他们内部有“忽里台”贵族选汗,坚持的是“幼子守灶”制度,也就是由最 小的儿子继承父母的财产,但是中原汉家的传统是嫡长子继承制。】 【两种完全不同的政治传统产生矛盾,导致元朝自始至终皇位之争都非常激烈。皇位继承人有他们各自的追随者,朝中大臣和蒙古勋贵们都免不得要参与到夺位之中,因此元朝的党争异常残酷血腥。】 【后面会专门出一期视频讲元朝内部的皇位更迭,我们现在将目光专注在锅哥和脱脱身上。】 【前面说了,脱脱是个贤臣,但是他也有他的毛病,党同伐异排斥异己这种事情没少干。】 【前面也说了,锅哥这时候想当个力挽狂澜的好皇帝,但是不要觉得他想当个好皇帝就意味着他是个好人正,相反,锅哥这人很现实,一旦发现其重臣没有利用价值,或者势力强大能威胁到他的地步,立刻就会除之而后快。】 【来看看这段话:自至正改元以来,凡权臣赫赫跋扈有重名者,皆死于其手,前后至杀一品大官者,凡五百余人,皆出指顾之 间,而未尝有悔杀之意,此岂优柔不断者所能哉!然则竟以何者而失天下?曰:由其阴毒故也。】 【锅哥在位期间,只一品大员就杀了五百多个,杀就杀吧,后来坏事儿了他也毫无悔改之意,只会把责任推脱到别人身上。】【错的都是别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罢了。】 【不得不说,这心态非常不错。】 花云骂骂咧咧,"狗皇帝,早晚有一天要杀到大都砍了他的狗头。"徐达捏紧拳头, &# 34;咱俩一起去。"花云重重点头, "好!" 三言两语之间,俩人已经约好杀去大都砍了狗皇帝的狗头。其他人:...算了,想想而已,随他们去吧。 【刚才已经说过,范孟案以皇帝下诏专赦而告终,然而到至正四年,也就是案发五年之后,此案又被旧事重提,重新进入朝臣的视野之中。】 【至正四年,这个年份有点特殊。看过上一期视频的观众对这个年份应该会有点印象,这一年,脱脱因病辞官回家休养,朝中的执政宰臣换人了。】 【就在这时,朝中有人想重新追究范孟案。史书上只写了有“宰臣”想重新追究此案,还要把当时涉及案件的人尽数抄家灭族,并没有明确说明是哪一位宰臣,但是我们可以结合各个史料将这个幕后推手给揪出来。】 【案发之后,因为范孟任命段辅当河南行省左丞、平章,伯颜借此大做文章,试图将朝中所有汉人廉访使全部撤职。当时的脱脱是御史大夫,伯颜是他叔叔,他没法在明面上和亲叔对着干,于是找到皇帝让皇帝想办法把伯颜的疯狂念头给压下去。】 【因为这事儿,伯颜还把脱脱大骂了一顿,说他身为蒙古人却向着汉人,实在丢他们祖宗的脸。】 【这里可以确定,脱脱不想扩大化,他只想赶紧把事儿压下去,以免造成更严重的后果。也就是说,那个想重新追究范孟案的宰臣肯定是他辞官之后的继任者。】 【朝中“宰臣”提出要重新追究范孟案时,当时的刑部尚书盖苗坚决反对,这事儿暂时被压下去,但是盖苗很快被外放去山东当廉访使,估计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得罪了执政的宰臣所以才被外放。】 【和他同病相怜的还有另一位刑部尚书宋文瓒,宋文瓒当上刑部尚书后,朝廷再次提议重审范孟案,关于朝会的记载是“连三百余人,族斩刑寓有差”,这次连治罪范围都圈定好了,但是宋文瓒也是坚决反对旧事重提,这事儿又一次不了了之。之后没多久,宋文瓒也被外放了。】 【除了两位刑部尚书反对,朵儿只也不同意重审这个案子,河南行省已经乱成一团糟,再杀下去还不得炸锅啊?】 【皇帝最开始派朵儿只去河南收拾残局就是看重他脾气好不惹事,朵儿只也没让他失望,到河南之后就仔细审案,想为其中蒙冤的人主持公道,争取少杀一个是一 个。】 【但是吧,之前也提到过,最开始派去河南处理这事儿的是高纳麟。高纳麟的意思就是但凡沾边的汉人就全杀光,之后暗戳戳给想仔细审查的朵儿只穿小鞋,说他和脱脱一样身为蒙古人却向着汉人,真是丢脸丢到祖宗那里了。】 【高纳麟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汉人,但是他其实是西夏人,还是伯颜的心腹亲信,对官场上的汉人都深恶痛绝。这么一看,他似乎 很像想重审案件的“宰臣”。】 【不过高纳麟当时不在大都,而是在外面做官,这一点不符合条件。】 耿再成磨磨牙,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徐达倒不这么觉得, “那个叫朵儿只的蒙古人挺不错,看人不能只看出身,得相处过之后才知道好不好。” 不过那个叫高纳麟的西夏人的确不是好人,呸。 厅中所有观众:呸! 【我们再来看看伯颜倒台之后朝中担任过丞相的人,先是马札儿台和脱脱父子。脱脱也是个神人,他叔当丞相他不满意,他就联合皇帝把他叔拉下马,他爹当丞相他还是不满意,于是就踹了他爹自己上位。】 【脱脱辞官之后,阿鲁图、别儿怯不花和朵儿只相继秉政,一直到至正九年闰七月脱脱复相,这中间的五年零两个月的时间,在主流史书中都被认为是元朝统治走向全面崩盘的时期。】 【范孟案被旧事重提,恰好发生在脱脱辞相和后继者三人当政的临界点。】 【至正四年五月,脱脱辞去中书右丞相一职回家养病,继任者阿鲁图,这是脱脱亲自挑出来的继任者,在各种史料中的形象都是个老实憨厚而又迂腐的蒙古贵族,当上丞相没多少天就被人设计撤了职,不用多想,直接排除。】 【设计阿鲁图上位的是别儿怯不花,别儿怯不花在至正四年脱脱辞相后拜中书左丞相,和右丞相阿鲁图“从驾行幸,每同车出入”,一时朝野都以“二相协和”为喜,但是这些都是假象。】 【别儿怯不花和脱脱什么仇什么怨咱们不知道,反正在脱脱辞职之后,别儿怯不花不止一次想拉拢阿鲁图弄死脱脱,但是阿鲁图是个老实人,还是脱脱提拔上来的老实人,他不想也不敢和别儿怯不花同流合污。】 【别儿怯不花在阿鲁图那里展次碰壁,但是不妨碍他在锅哥面前说脱脱坏话,阿鲁图不 和他合作有的是人和他合作,脱脱的人缘也就那样,他不愁找不到人和他一起挤兑脱脱。】 【爷不在朝堂,朝堂依旧处处有爷的传说,说的就是脱脱这种情况。】 【脱脱虽辞官不干,还大老远跑去甘肃养病,但是一直不曾远离朝堂争斗,好在这时候他和哈麻的关系正在蜜月期,每次别儿怯不花在锅哥面前说脱脱坏话,哈麻都会站出来帮他说好话,这才保住脱脱在皇帝心中的形象。】 【这么一来,想重翻旧案的是谁就出来了。】 【别儿怯不花既有作案动机,又有作案时间,是他没跑了。】 【他重启范孟案不为别的,就是想打压脱脱,案件因为朝臣反对没能真的重启,但是朝廷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又是元气大伤。】【这里不得不提到一个人,他叫苏天爵,是元末朝廷中家族恩荫和科举考试两条路一起走的汉人高官,还是个难得的好官。】 【苏天爵坚决反对大肆追究范孟案,原因有三:其一,职责所在,他受朝廷委派奉使京畿,询民疾苦疏涤冤滞,其中的“冤滞”自然包括范孟案中的胁从连误人员;其二,皇帝当年已经说过不再追究,君无戏言,现在再提就是出尔反尔;其三,皇帝前不久赦免了棒胡、朱光卿、韩法师等反叛者的“未获读误之徒”,既然李瑄之乱和棒胡之反的胁从违误者均不追究,为什么范孟案中的已赦免者要被重新治罪?要是范孟案重新追究,这让刚被赦免的那些人怎么想?】 【朝廷镇压叛乱不容易,好不容易稳定几天,民间起义再卷土重来谁去镇压?】 【就算朝廷能出人出兵,粮饷从哪儿出?国库已经见底,民间的百姓都在饿肚子,上哪儿筹集镇压反贼的粮饷?】【苏天爵是朝廷高官,他很清楚蒙古大军出动的后果,往往反贼没杀几个,小心度日的百姓却被劫掠一空。】【对民间百姓来,说被官兵劫掠下场更惨,反正都是死,他们为什么不加入起义大军?这是朝廷在逼他们去造反!】【总之,苏天爵坚决表示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重新追究对朝廷有害无益,劝皇帝别没事儿找事儿瞎折腾。】 【然后,他就和之前的两位刑部尚书一样,哦,不对,他比前头两位还惨,前面那两位只是外放,他是直接“忤时相意,竟坐不称职罢归”,直接撤职赶回老家了。】 【范孟案最终也没能重新追究,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持反对意见的都遭受外放打压,苏天爵这种难 得的政绩赫赫的好官竟然被以“不称职”的借口免官,可见当时的党争有多激烈。】 朱元璋搓搓下巴, “苏天爵,这人我记得,他之前带兵打得徐寿辉到处乱寓,是个厉害人物。” 朱文正抬头, “爹,然后呢?” 老朱耸耸肩,"然后就积劳成疾累死了,就前两年的事儿,那会儿你们兄弟三个还在外面逃难。" 李善长叹道, “如果苏天爵还活着,徐寿辉等人不一定能坚持到现在。” 那么个好官如果在太平盛世多好,可惜摊上如今这么个大乱的世道。 朝中结党那么严重,有本事的人不能得到重用,反而汲汲营营的人能往上爬,如此朝廷不被灭掉才见鬼了。 【范孟不是第一个因为备受欺压愤而搞事的汉人小吏,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十年后,有个沔阳渔家出身的刀笔小吏也加入造反的行列,那才是真正搅弄风云的枭雄。】 【范哥的故事就讲到这里,我是你们亲爱的up主青青陌上桑,观众朋友们,下期见。】 随着结束语的出现,欢快的乐声飞出,光幕越来越暗,最终和声音一起消失不见。 来无影去无踪,一切都和上次一模一样。 观众们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没有着急忙慌乱成一团,还有心情凑到一起说话。 花云挠挠头, “沔阳渔家出身的刀笔小吏?谁啊?” 南边湖网密布,渔家出身的人多了去了,就像在他们这儿说快要饿死的贫农要造反一样,一嗓子喊出去大半个军营都会应声。这神仙也真是的,说也不说清楚,他们哪儿猜的出来? 朱元璋捶捶脑袋,不太确定的说道, “今年年初,徐寿辉派他手下大将倪文俊打下了沔阳,有个叫陈九四的家伙带着手下兄弟去投靠倪文俊,那家伙好像就是沔阳本地渔家子。" 李善长对此人也略有耳闻, "这陈九四很会审时度势,最开始只是在倪文俊手下当簿书掾,不知道他怎么讨了徐寿辉的欢心,如今在那儿可谓是如鱼得水。" 老朱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搅弄风云的枭雄?" 陈九四是沔阳渔家子,他朱重八是濠州放牛娃,咋就不说说他? 0 第23章 朱元璋很不高兴,他感觉他这几年干的也算是风生水起,即便称不上一方枭雄,好歹也能在史书上留下只言片语,怎么光幕里的神仙说了周边那么多人独独把他漏了过去? 他和刘福通有仇吗?编书的时候凭什么把他的名字抹掉? 老朱不相信他的名字没被人记下来,后世不知道他朱元璋的名号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的名字被人抹了。 多大仇啊?! 李善长也不相信他们都是籍籍无名的人物,他们朱将军比郭子兴郭大帅的本事大多了,郭大帅都能被天音提起,没道理他们朱将军一丁点痕迹都没留下。 就算没有朱元璋的名字,他们这些手下人难道一个有出息的都没有?不可能! 老李的心态稳的很,天音已经出现两次,两次提到的的人名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他们不着急。 何况他们谁都不知道天音说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知道了又能怎样?还能从天而降百万大军帮他们打天下不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皇帝还在大都的皇宫里待着,现在想再多也没有用。朱元璋冷静下来,明白老李说的有道理。 天音讲的东西有不少涉及到他们如今的局势,但是那些话都太过宽泛,好比大海里掀起滔天巨浪,他们只是海里普普通通的小鱼小虾,小鱼小虾知道接下来会有滔天巨浪也没啥用,过好自己的日子最重要。 这次的神迹和上次不太一样,上次讲的很多都和他们息息相关,尤其提前让他们知道了高邮之战的最终结果,即便他们当时不确定天音说的是真是假,他们心里的紧张也消失了不少。 这次讲的多是朝廷内斗,他敢确定屋里这些兄弟只精神了舆图出现的那段时间,之后的权臣勾心斗角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让他们复述估计他们全都说不上来。 朝中权臣的党派之争对他们而言并不重要,不管那边怎么斗都是他们的敌人,若有朝一日兵戎相见,什么都不用说,扛起大刀嘎嘎乱杀就行。 这次神迹之后他们只需要记住一点,朝廷已经不是那个压的他们喘不过气的朝廷,只要他们齐心协力,推翻蒙古人的统治不是没有可能。 本来中原两淮一带就不服蒙古人的统治,河南江北行省的官员又被掀了个底儿朝天,这时候不起义什么时候起义? 蒙古人的朝廷都内斗成 那样了,这要是还打不过,那他们也太没本事了。 老朱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和上次一样让李善长整理神迹透露出来的消息,再敲打敲打在场的兄弟,然后摆摆手让他们各回各家。 在滁州时要防备郭大帅和郭天叙,现在不用,老李可以光明正大的带上纸笔回自个儿家。 等会儿! 郭天叙?! 朱元璋脚步一顿,忽然想起来喊兄弟们来议事厅是为了什么,赶紧又把人都喊回来, "都回来都回来,正事儿还没商量!"郭天叙扶灵回滁州,他们要商量的是怎么面对来自郭天叙的发难,不是嘲笑朝廷内部的蝇营狗苟。 神迹来的真不是时候,弄得他们连正事儿都忘了。 刚刚散开的亲信们各自回来,也都想起来他们今天过来要商量什么事情。 以前觉得郭子兴郭大帅不好相处,现在想想,郭大帅只是耳根子软了点儿、脾气差了点儿,正常时候还是很好相处的。 别的不说,至少郭大帅不主动往外跑,能安安稳稳的留在一个地方当土皇帝。 郭天叙那小子没他爹的本事还野心勃勃,等他发现他掌控不了郭大帅留下的兵马之后肯定不分青红皂白把过错归到他们大哥身上。 真是的,招兵的时候他不去招兵,打仗的时候他不去打仗,遇到危险就往后躲,分功领赏的时候他又冒出来了,兄弟们愿意跟着他干才怪。 朱文忠打了个哈欠,和他们家老爹打声招呼,扛起同样昏昏欲睡的小老弟悄悄出门。他先把小娃送回去睡觉,然后再回来商议正事。朱元璋揉揉眉心, "把文青送回去后不用回来,多陪你们娘说说话。"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留媳妇自己在后院他实在不放心。 沐青揉揉脸打起精神,趴在朱文忠肩膀上也不妨碍他两只手把嘴巴捂的严严实实。 老朱深吸一口气,"不用在你娘面前装哑巴!"刚还说着小家伙聪明,一会儿又变成了小傻子,和小孩儿打交道真是不容易。 朱文忠听到这里反应过来,赶紧在老爹面前保证, “爹你放心,刚才的事儿除了娘和文英我们谁都不说。” 朱元璋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说实话,他不担心这个臭小子在媳妇面前乱说, 刚才天音说的大部分都是朝廷内斗,他这个当爹的都听的晕晕乎乎,以这小子的脑袋瓜根本记不住那么多东西。 朱文忠不知道他们家老爹心里想的是什么,他无所谓在议事厅打杂还是回去陪娘亲说话,反正都是玩儿,在哪儿都一样。沐青朝各位叔伯挥挥手,挥着挥着又打了个哈欠,眼睛要睁不睁感觉能立刻睡过去。 掰掰手指头算算,他今天先从灵堂出来,然后在议事厅中提心吊胆了一整个视频的时间,没累晕过去都是靠毅力强撑着。天大地大睡觉最大,烦心事儿留给朱老爹,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还是乖乖睡觉去吧。小孩子扛不住睡意,一秒入睡的技能炉火纯青,朱文忠走着走着发现小娃没动静了,加快脚步回去给他找床。 沐英不在议事厅,他在郭天叙扶灵离开和州后就先陪马秀英回来歇着,看到朱文忠动作豪放的扛着他弟回来赶紧迎上去,"文忠哥,文青怎么了?" “没事儿,睡着了。”朱文忠刚才还在想他什么时候能独当一面,出去带兵打仗就不用看孩子,还能威风凛凛的让小娃羡慕到满眼放光。 这会儿看到没有去议事厅什么都不知道的沐英,忽然发现眼前这小子才是最惨的。文青见过两次神迹,他见过一次神迹,只有这小子一次都没见过哈哈哈哈哈哈哈。朱文忠怜悯的移开目光,腰杆不自觉的挺直了几分。 沐英:??? 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了? 朱文忠把睡的昏天黑地的小娃放到床上,转身勾搭着老弟去找他们家娘亲, "弟啊,哥待会儿说的话你可千万别害怕。"议事厅中那么多人,文英本来也要过去打杂,只是这次没赶上而已。爹说这事儿不用瞒着娘,自然也不用瞒着文英。沐英感觉有点不对劲,警惕的将肩膀上的手扒拉下去, "哥,你正常点。"朱文忠笑的露出大白牙, "哥现在很正常,给你耍一套长拳都不在话下。" 沐英:... 这亢奋过头了吧? 朱文忠压抑着兴奋, "文英啊,你待会儿千万别害怕。算了,娘这儿有我,你直接去议事厅给爹打下手,他们今天要忙很久,待会儿可能会留下来吃饭。" 沐英无奈叹气, "哥,到底怎么了?" 朱文忠 努力维持正经, "三两句话说不清楚,你过去就知道了,哥又不会骗你。" “那你别在娘跟前笑太开心,我走了。”沐英叮嘱了一句,到底扛不住好奇心,走到门口了还在强调, “千万记住了,别笑的太放肆。" 郭大帅刚刚去世,娘正伤心着,这时候笑太开心容易挨揍。朱文忠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那么稀奇,娘肯定不会揍他。 马秀英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产,这几天事情太多,她也累的不行,回来后就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外面两个孩子吵吵闹闹的声音才起身出来, "文忠?" "娘。”朱文忠赶紧过去将人扶住, "娘您快回去躺着,没什么事儿,文英去议事厅给爹帮忙了,文青睡着了刚送回屋,我回来陪您说话。" 马秀英眉头微蹙, "议事厅怎么了?" 朱文忠神神秘秘, ”娘,我们刚才看到神迹了,咱家有神仙显灵。"马秀英心头一跳,先回到屋里找个舒服的姿势坐下,然后才问道,"神仙这次说什么了" “神仙讲了一出大戏。”朱文忠已经猜到他们娘知道神迹之事,屋里只有他们俩,说起话来不用顾及隔墙有耳,于是开始一边说一边比划。 神仙给他们讲了一桩十几年前的旧事,十几年前河南行省出了个狠人范孟,那家伙假冒钦差杀了好多衙门的官儿。后来他假冒钦差的事情暴露,朝廷又把剩下那些官儿都给杀了。要不是整个河南行省的官儿被杀了整整一茬,他们起义的难度肯定比现在高很多。 嗨呀,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谁能想到毁了河南行省所有官府衙门这种天大的事儿最开始只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小吏被克扣俸禄? 厉害,真是太厉害了。 马秀英嘴角微抽, "然后呢?" "啊?然后啊……”朱文忠挠挠头, "然后就是朝廷权臣各种内斗,蒙古人的名字不太好记,不过不重要,娘要是想知道可以等爹回来再讲一遍。" 听的时候没啥感觉,让他讲他还真讲不出来。都怪蒙古人取名太拗口。 沐青一觉睡到傍晚,睁开眼睛的时候晕晕乎乎,还以为直接睡到了第二 天早上。 老朱忙完回来,朱文正朱文忠一左一右和马秀英说这次的神仙显灵,说的全不全不知道,反正两个人一起说比一个人说闹腾多了。 沐英已经懵了一下午,他没想过世上真的有神仙显灵,世上怎么可能真的有神仙? 还离他那么近! 他还没赶上! 全家都见到了就他没见到,这合适吗? 沐英回来后就苦大仇深的蹲在树底下数蚂蚁,数了一下午也没数清楚脚边到底有几只,注意到他弟晕晕乎乎从屋里出来才板着脸站起来,心神还是懵的,手已经自动拿起毛巾。 沐青:??? 小娃努力挣脱冰冰凉的毛巾,这下是彻底清醒了, "哥,回神,这是凉水。"沐英拍拍脸清醒清醒,换成温水再给他弟擦一遍。 沐青:.. “哥,要不还是你用凉水洗脸吧。” 发生什么了?怎么比他这个刚睡醒的还迷瞪? 沐英幽幽出了一口气, "弟啊,你们今天都见鬼了吗?"沐青动作一顿,放下毛巾据理力争, "哥,那是神仙!"沐英理直气壮, "我没看见!"他看见了才是神仙,他没见看那就是装神弄鬼! 沐青被他哥这强盗逻辑弄的一言难尽,睡了一天没吃东西,活动一会儿肚子就咕咕叫,闻到饭菜的香味立刻抛弃亲哥奔向饭桌的怀抱。 朱元璋把俩儿子赶去照看小娃吃饭,自己扶着媳妇到饭桌旁坐下, "妹子,咱今天和弟兄们商量过了。郭大帅一走,滁州和州群龙无首,咱们打着的又是红巾军的旗号,争争抢抢影响不好,不如等小明王的诏书。" 马秀英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你的意思是听小明王的安排?" “咱本事不大,但是好歹也打下了几座城。”朱元璋挺直腰杆,不管后世的人知不知道他朱元璋的本事,反正他自己觉得他活命的本事还不错, "刘福通不会放着这里不管,即便咱们不动,郭天叙也会和那边联络。" 刘福通年后不久才找到韩林儿,找到人后立刻接到身边立为皇帝,现在天下两个宋并立,还有一个苟延残喘的大元朝,刘福通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拉 拢的势力。 郭天叙是郭大帅的亲儿子,还有郭天爵、张天佑等人在,在军中的支持者并不少。 而滁州和州的兵大部分都是他朱元璋收编的,他手下也有一帮只愿意跟着他干的兄弟,这么一看,他们俩要闹翻就只有分道扬镳一条路。 打是不可能打的,都是自家兄弟,打起来太伤情分。 郭天叙只是没能力,他不是傻,朝廷的官还没死绝,他们这个时候分道扬镳无异于自寻死路,就是心里再不乐意也必须和他维持哥俩好的表象。 群龙无首不是好事儿,他们自己争来争去又伤情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和他们都没有关系的第三方来选大帅。 刘福通立韩林儿为帝,他们打出的旗号是宋室正统,左看右看就他们最合适,不找他们找谁? 他虽然不太甘心受制于小明王,但考虑到对方现在势力正盛,他也不是不能借对方的威势来站稳脚跟。 不就是用小明王的龙凤纪年吗?他用就是了! 韩林儿大封百官,以杜遵道为丞相,以刘福通为平章,傀儡小皇帝麾下两个权臣,俩人不干起来才怪。 老李说的对,乾坤未定,神迹提到的事情都是后世之人从史书记载中扒拉出来的,真真假假谁都说不准。 神迹第一次出现之后他就悄悄派人打听情况,天音提到的姓名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记下来,别管有用没用,总之有备无患。刘福通麾下的明军将蒙古人赶出中原,这么个人物想不关注都不行。 韩山童还活着的时候,刘福通和杜遵道是他的左膀右臂,杜遵道是文臣之首,刘福通是武将头头。 刘福通的出身不用多说,贾鲁开河故意冲了他家祖宅,他一怒之下就跟了韩山童。 和刘福通相比,杜遵道的来头可不一般。 那家伙以前在大都当过官,还是伯颜手下的官儿。伯颜排斥汉人排斥到那种地步,杜遵道能以汉人的身份在他身边做官,足见这人有多大本事。 老杜在伯颜身边待过,大概那时候就知道元朝已经是块救不回来的朽木,没过多久就辞官回乡搞事情。 /> 李善长之前就说过,韩山童他们能打出打出“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的旗号,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 如果没有猜错,那个高人就是杜遵道。 老杜本事很大,但是有一点不好,他爱多管闲事,别管事情归不归他管,只要让他看见他都想插一手。如果韩山童还活着,有韩山童压着,他这什么事情都想插手的毛病可能还没那么明显。 现在韩山童已经死了,小明王韩林儿在他面前矮一头,他已经是大宋的丞相,难道不应该所有事情都归他管?要是刘福通和韩山童一起死了,没准儿他真的能学伯颜当个可以废立皇帝的大权臣,可惜刘福通还活着。老刘因为祖宅被毁愤而造反,杜遵道想压他一头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个命压。 小明王那边的恩恩怨怨离他们太远,暂时不需要操心那么多,他们只需要知道一点,如果运气足够好,他们或许还能当那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渔翁”。 诶嘿,真不错。 沐青埋头扒饭,在心里给朱老爹呱唧呱唧鼓掌。老爹猜的不错,杜遵道的确没多长时间的活头了。 刘福通又不是好拿捏的软柿子,挑衅这种事儿再一再二不再三,杜遵道三天两头给他找不痛快,他忍得了才怪,没多久就招呼手底下的弟兄用铁骨朵把老杜给解决了。 你杜遵道想学伯颜独揽大权,他刘福通就学范孟拿铁骨朵要命。 凶残jpg 朱元璋放平心态,就等小明王的任命送到他跟前。 和州不是他的最终目标,环顾四周,最适合当他们大本营的就是集庆,他得想办法渡江南下拿下对岸的太平路,然后集结兵力拿下集庆。 张士诚解了高邮之围后盯上了富庶的江南,好在老张想要的是更加富庶的平江路,暂时还没看上集庆这块地儿。 他们不赶紧把集庆打下来,等张士诚拿下平江之后转过来打集庆,他们就彻底没了拿下集庆的希望。 老朱这边忙的热火朝天,一边等小明王的任命一边准备渡江打太平路,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小明王的任命没等到,先等到了孙德崖打到滁州的消息。 郭大帅和孙大帅的爱恨情仇不足为外人道,郭子兴病逝的消息一传出去,孙德崖立刻摩拳擦掌准备抢他的地盘,如此才好报之前 落荒而逃的大仇。 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看看这次谁怕谁! 老朱:.... 老朱麾下的兄弟们:Jjpg 朱元璋:227 "都看咱干啥?打滁州的是孙德崖!咱和孙德崖没关系!" 旁边的兄弟们: "真的吗?" 观 第24章 孙德崖率兵攻打滁州这事儿谁都没想到,除了老孙自己,估计所有人都是懵的。 他和郭子兴的关系再不好,当初也是一起抵抗元军的交情,这边郭子兴尸骨未寒,那边他就趁郭家办丧事的时候带兵攻城,这是不是有点太不讲情面? 就算郭大帅在他走投无路投奔朱元璋的时候对他赶尽杀绝,人死为大,他也不能在人家办丧事的时候落井下石啊。明面上所有人都这么义正言辞的谴责老孙这事儿办的不地道,私底下所有人都觉得正孙德崖的做法其实没啥。打仗就是这样,不趁他病要他命将来死的就可能是他们自己,这么好的机会不打白不打。 心里这么想是一回事儿,表现出来的又是一回事儿,孙德崖这次又是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当然要怎么难听怎么骂。要是事情真的和他们大哥无关那更好,他们骂起来更理直气壮。 朱元璋黑着脸想打人, "孙德崖离开和州时闹的不体面,他的事情和咱没牵连,你们私底下猜测也就算了,要是这话传出去,从谁那儿传出去的谁出来领军棍。" 他和郭天叙的关系正处在悬崖边儿上,稍有不慎就是两败俱伤,孙德崖这时候打过来到底想干什么?他连手底下的兵都快养不活了,真以为自己能吞并滁州? 老朱气的不行,他手底下的人都觉得孙德崖这时候打滁州可能和他有关系,郭天叙那边肯定也这么想,这事儿要是解决不好,他今后面对郭天叙有理也变没理。 旁边几个亲信被训斥之后也想到了这里,一个二个都缩头缩脑不敢说话。 朱元璋捏紧拳头平复心情,咬牙沉声道, "传信给吴祯和胡大海,遇上孙德崖格杀勿论。"他们现在将大部分家底挪到和州,但是滁州那边还留着不少兵力,就孙德崖手里那点兵,他甚至不用从和州派人过去。 和州这边听到孙德崖率兵攻打滁州后没什么动静,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渡江南下的准备,郭天叙本来有点怀疑朱元璋是不是和孙德崖勾结到一起抢夺大帅之位,但是孙德崖在战场上被老朱的亲信胡大海当场斩杀,他私底下骂几句也不好再追究。 朱元璋不想分道扬镳,他更不想分道扬镳,朝廷的兵还在周围虎视眈眈,他疯了才和朱元璋撕破脸。 郭天叙能这么想着实让朱元璋松了口气,他不怕朝廷派兵攻打,就怕自己人扯后腿。 朝廷如今外强中干,他们齐心合力肯定不会没有活路,最多就是四处躲藏,但是自己人扯后腿就不一样了,自己人扯后腿他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好在郭天叙回滁州后专心收拢郭大帅留下的兵马,没再搞什么幺蛾子,孙德崖死后没两天,小明王的任命也下来了。以郭天叙为都元帅,以张天佑为右副元帅,以朱元璋为左副元帅。都元帅是军中之主,右副元帅的地位比左副元帅高,老朱只能屈居第三。朱元璋对这个任命很不满意,但是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即便不满意也没有说什么。 刘福通是个干大事的,杜遵道在正经事情上也很靠得住,淮西红巾军实力太强就会对他们有威胁,现在这样分而治之既能将他们收入麾下又不至于管不住,于他们而言再好不过。 要不是那边大部分兵都是朱元璋招募收编的,还有不少起义之初就跟在郭子兴身边的老人,直接派人去当大帅容易生变,他们更想从身边挑个亲信去统帅淮西红巾军。 现在那边郭天叙弱朱元璋强,他们就来一手制衡之道,提拔郭天叙打压朱元璋,如此一来郭天叙当上元帅就会对他们满怀感激。 淮西红巾军大部分都是朱元璋收编的,朱元璋手下人才济济,他本人又有勇有谋,郭天叙斗不过他,想坐稳大帅的位置就只能求助于他们,这样也有利于他们掌控淮西红巾军。 郭天叙被他们拿捏在手里,往郭天叙手下安插人手也不是难事,循序渐进慢慢来,过个三五年淮西红巾军就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杜遵道的计划很完美,趁淮西红巾军群龙无首,将这数万大军尽数收入麾下,如果不出意外,这个计划过个三五年就能完成。 手段是摆在明面上的阳谋,即便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其中门道也无所谓,局势在这儿摆着,对方有意见也没办法。 朱元璋现在就是这么个憋屈却又无计可施的处境,按理说他应该很不高兴,大丈夫岂能受制于人,郭子兴打压他也就算了,韩林儿是那根葱也敢打压他? 老朱明面上的反应和杜遵道、郭天叙等人猜的没错,得到任命后只能无能狂怒,心里再不甘也只能受着。 事实上,朱元璋一点都不恼,他不光不恼,还等着看刘福通和杜遵道狗咬狗。 感谢天音的提醒,要不是提前打听了刘福通那边的情况,他现在十有八九真的只能无能狂怒 。小明王那边离的远不用管,再让滁州那边的弟兄盯着郭天叙,他这边继续准备南下渡江攻打太平。 和州在长江北岸,太平在长江南岸,南下渡江需要水军来打水仗,他手下骁勇的将领不少,唯独没有能打水仗的,也没有战船和水军,这是个2十有八九。 现在从零开始培养水军有点来不及,他得想办法从别处拉拢一支水军回来。 打仗的事儿和沐青没有关系,年龄是硬伤,就算三个哥哥全都去军中历练,他也只能留在家里读书认字。 后世吐槽他们家朱老爹自己没机会上学堂,有能力之后就组了个梦之队来教他的儿子们,现在亲生儿子朱标还没出生,他先体验了一把朱老爹的粗糙版梦之队。 和州现在是朱老爹的根据地,将领们的家着都搬了过来,学龄期的小孩儿不少,梦之队教的不只他一个,而是一整个学堂。幸好不是多对一,不然他哭都没地儿哭。 沐青眼泪汪汪收拾好书包,告别一起上学的小豆丁们,迈着沉重的脚步往家走。 小孩儿的日子真难过啊,他情愿回去剪他那没几个人看的“优秀视频”。 太难了,真是太难了。 小娃无精打采的往回走,还没到家门口就看到兴冲冲不知道在讨论什么的朱文忠和沐英。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爱看热闹的小娃瞬间精神,迈着小短腿儿赶紧追上去, "哥,哥你们去哪儿?" 朱文忠和沐英停下脚步回头,熟练的拎起小老弟的书包, "文正哥在校场和新来的将领较量,我们准备去看热闹。"沐青丢掉束缚他活动的书包,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凑上去眼睛亮晶晶的问道, "新来的将领?谁啊?"虽然他视频做的不咋地,但是为了做视频资料没少看,毫不谦虚的说,朱老爹麾下有名有姓的将领他都有印象。不过攻占滁州到拿下集庆这段时间太多人前来投靠,让他猜他还真猜不出来。 沐英乐呵呵的回道, "是从盱眙来的将领,叫邓友德。他来的时候带了一万多人,听说每次作战的时候都身先士卒,打起仗来猛的很,刚来到和州就被爹任命为管军总管。" /> 管军总管的职位比万户地位还高,在军中仅次于元帅,他们爹在打下滁州后立刻提拔汤叔当管军总管,这是是他能任命的最高的职位,可见他有多看重邓愈。 邓愈初来乍到就能当管军总管,文正哥心里不服气,这不,得闲之后立刻过去找人较量去了。 沐青听到这个名字后眼睛更亮了,邓愈耶,大明的开国六王之一,他知道他知道他知道。 大明的开国六王是指死后被朱元璋追封为王且配享太庙的六位明初功臣,分别是中山武宁王徐达、开平忠武王常遇春、岐阳武靖王李文忠、东瓯襄武王汤和、黔宁昭靖王沐英,还有就是宁河武顺王邓愈。 俩哥哥占了两个位置,汤叔徐叔占了两个位置,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凉快的大明第一先锋常遇春占一个位置,刚投奔过来的邓愈占了最后一个位置。 大佬大佬!都是大佬! 朱文忠急着去看热闹,嫌弃小老弟的小短腿儿跑不快,把书包扔给沐英然后将小娃扛在肩上,一边走一边和他说那邓愈是何许人 也, "你不知道那人有多猛,他十六岁的时候就是他们那支起义军的头头了。" 沐英补充了一句,"哥,不是他自己打的,是从父兄手里传下来的。" 邓愈他爹邓顺兴是个重气节讲信义的人,被乡人推为团练,率领人马保境安民,后来天下大乱,他便带领乡亲们抵抗元军的烧杀抢掠。 前两年邓老爹在和元军作战的过程中中箭身亡,邓愈的哥哥邓友隆接掌兵权,之后不久邓友隆病逝,这才轮到十六岁的邓愈当家做主。 朱文忠不甚在意, "差不多差不多,从父兄传下来和自己打下来没什么区别,他十六岁就能让手底下那些兵服气,不正说明他更有本事?" 沐青解放双手之后又解放双腿,眨着眼睛问道, "文正哥为什么非要和他较量?" 朱文忠和沐英对视一眼,都没忍住笑出声来, "因为那小子比文正哥还小一岁,人家已经是管军总管,文正哥还没有个正经官职,他能服气才有鬼了哈哈哈哈哈哈。” 文正哥主动上门挑衅,在心态上就先输了,难得有机会看他吃瘪,他们一定不能错过。 > 好塑料的兄弟情哦。 顺 第25章 看热闹小分队还没有到校场就已经感受到热闹的氛围,前面的路被堵的水泄不通,估计得闲的士兵全都跑过来看热闹了。 沐青坐的高看的远,瞅准人少的地方指挥他哥往那儿挤,左挤挤右挤挤很快挤到最佳观战点。 围观的士兵们自发空出大片空地,看着中间的两个打得旗鼓相当的年轻人摇旗呐喊。 朱文忠和沐英不约而同后退一步,不太想承认里面那个家伙是他们哥。 他们以为的较量: 英俊挺拔的文正哥昂首站在一角,矫健壮实的邓愈目光湛湛站在另一角,周围呐喊喧天,不知谁先动弹,二人迅速激战到一起,刀光剑影火花四溅,大战三百回合依旧不分胜负。 他们看到的较量: 两个年轻人扭打一团滚来滚去,没有任何技巧,单纯就是拼力气,滚到哪儿哪儿就一片喝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看到了什么精彩的打斗。 沐青搓搓胳膊小声问道,"哥,你们平时和人较量都是这样的吗?"两个哥哥齐齐摇头, "怎么可能!这样较量的只有文正哥一个!" 他们和人打架当然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在地上打滚儿。小老弟不相信,但是为了哥哥们岌岌可危的尊严,还是假装自己相信了。中间的空地上,朱文正和邓愈僵持许久谁都奈何不了谁,再僵持下去也没啥用,只能不甘心的宣布他们俩打成了平手。 俩人达成共识后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都跟没事儿人一样,好像刚才满地乱滚的不是他们一样。 有道是不打不相识,他们都不是小心眼的人,打过一架后确定对方和自己一样有本事,刚见面时的那点不忿也消失的差不多了。 邓愈初来乍到,一来就被封为管军总管,军中不服气的不只朱文正一个,好在他不在乎军中将士服不服气,现在正是战事多发的时候,不愁没法立威。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他能带着麾下一万多弟兄撑到现在不是单靠运气好。金乌西垂,暮色席卷而来,看完热闹的士兵们各自散去。 朱文正揉揉脸上的淤青疼的龇牙咧嘴,又不想在弟弟们面前丢脸,转过身缓过劲儿来才和三个看热闹的弟弟汇合, "你们不回家,来这儿干什么?" 沐青笑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来看文正哥大显神通。" "来看笑话的还差不多。"朱文正笑骂一句,招呼邓愈过来给他介绍家里的兄弟。 除了最小的要留在家里,其他两个都得上战场,邓愈刚来就被任命为管军总管,没准儿这俩小子就分他手底下去了,现在认识认识没坏处。 朱文正鼻青脸肿,邓愈脸上没比他好哪儿去,他们较量没有打人不打脸的规矩,只要能打到就哪儿疼往哪儿打。沐青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没忍住打了个寒颤,感觉自己的脸也开始疼了, "文正哥,你们要回家上药吗?"他以后一定要当个文静的小孩儿,坚决不和同龄人打架。 “你们回吧,我也得赶紧回去,明天还有正经事情要干,下次有空再切磋。”邓愈活动活动肩膀,摆摆手和他们告别,顺便约好下次有空再打一架。 他十六岁开始上战场,打元军跟闹着玩似的,这次只是意外,下次一定不会和这个没正经上过战场的家伙打平手。朱文正咧嘴笑笑, "行,下次有空再切磋。" 俩人的眼神对到一起,当场一阵火花带闪电,怎么看怎么像还想再打一架。好在今天没时间给他们继续切磋,邓愈带上候在旁边的亲信离开,朱文正也带上小弟们回家, "文青不是在书院念书吗,怎么跑 校场来了?" 沐青撇撇嘴,"哥,我放学很久了。" 沐英提溜起他弟的书包说道,"他放学的时候正好看到我和文忠哥过来,正好晚上没什么事儿,就带他一起过来了。"朱文正戳戳连走路都懒得走的小娃, "先生没让你写大字?" 小老弟挺直腰杆, "写完啦!" 像他这样积极向上的小孩肯定不会把作业留到回家再写,有作业先在教室里写完,放学回家就是玩。 朱文忠煞有其事的摇头, "文正哥你可别问了,你不知道文青的大字写的有多愁人,要不是咱爹这些天忙的不着家,书院里的先生都想去找咱爹说道说道。" 沐英跟着叹气, "没眼看,实在没眼看。"沐青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哼哼唧唧不搭理他们。写字要那么 好看干什么,能看懂就得了呗。他还小,这不正在练习阶段嘛,说的跟他们的字写的多好似的。 沐英慢吞吞接道,"先生教我的时候的确说过我的字写的不错。" 朱文忠扬起下巴摇头晃脑, "哥哥我的脑袋瓜聪明的很,通晓经义能诗善歌,写字而已不在话下。" 朱文正:??? 咋,就他一个文化课拿不出手? 沐青毫不留情嘲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兄弟几个说说闹闹往回走,好巧不巧遇到他们家老爹匆匆忙忙的身影,这个时候还要出门,也不知道要见谁。沐青对外面的情况不太清楚,下意识看向消息最灵通的朱文正, "文正哥,爹干什么去了?"朱文正摇头, "不知道,回去问问娘就知道了。" 沐青拍拍朱文忠的额头,左一扭右一扭从他肩膀上滑下来,两脚沾地后小短腿儿扑腾的飞快,一眨眼就跑没影儿了。朱文忠摸摸脑袋, "等文青长大让他去当传令兵,肯定跑的比别的传令兵都快。"幸好他们小老弟没听见这话,不然肯定要闹脾气。朱元璋傍晚出门不为别的,他心心念念的水军有着落了。 大概老天都看不过去他之前过的苦日子,如今时来运转,竟是天降水军前来相助。没错,水军不是他招揽的,而是对方主动来投。 来的还是天音提到过的巢湖水军。 能被天音提到的肯定不会是无名之辈,虽然他没看出来如今巢湖那边的水军有什么了不得,但是天音都提到了,他上点心不会有错。 占据巢湖一带的水军首领叫赵普胜,是彭和尚彭莹玉的弟子,麾下有俞廷玉父子、廖永安兄弟等悍将,这些人以巢湖为大本营发展壮大,据说麾下有一千多艘战船。 至正十二年的时候,赵普胜等人配合徐寿辉攻占太平等地,后来徐寿辉和彭和尚被朝廷的兵打散,赵普胜等人便退守巢湖结寨自保,他们那水寨现在估摸着得有两三万人。 不过徐寿辉的大宋政权现在不太好,连都城都被朝廷给夺回去了,现在还在山里到处跑,赵普胜有难他们也没法帮忙。 红巾军内部不是一块铁板,彭和尚手底下那么多徒弟,徒弟们之间的恩恩怨 怨也够折腾的。巢湖不只赵普胜一支红巾军,附近还有一支队伍首领叫左君弼,这个左君弼也是彭和尚的门徒。韩山童、刘福通假借“明王出世”掀起起义,彭莹玉宣扬“弥勒下生”来反抗朝廷,彭和尚搞事的时间比韩山童早很多,在韩山 童起义之前,他的门徒已经遍布江淮。 彭莹玉早期的门徒都是“普”字辈儿,据说"普、觉、妙、道"四字是白莲教祖师爷茅子元亲自为信徒定下的“定名之宗”,彭莹玉觉得他这一支是白莲教正宗,所以收了九个“普”字辈儿的徒弟。 可能白莲教也有”九为数之极“的说法,左君弼拜师比较晚,就没赶上“普”字辈儿的趟儿。左君弼和赵普胜关系非常不好,甚至可以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他爹曾经是正经的朝廷千户,诰封将军,乃是五品以上的大官,赵普胜刚造反的时候,还是他和他爹一起带兵镇压。后来彭莹玉亲自找到他耐心“规劝”,他看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元朝已经无可救药,索性也跟着聚众起义,加入了彭莹玉的红巾 军。 但是赵普胜对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左君弼也不是好欺负的,赵普胜对他没好脸色,他自然不会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不好。 彭莹玉活着的时候可以压制手底下的徒弟,他战死之后手底下的徒弟也直接撕破脸。 左君弼独据庐州,赵普胜结寨于巢湖,双方分据南北斗的不可开交,赵普胜已经被左君弼挤兑的快活不下去了。朱元璋觉得巢湖那边主动派人来找他有点求救的意思,但是对方来使还没见着,他也不确定是什么情况。巢湖水军的名声都流传到后世去了,应该不至于被挤兑到连巢湖都待不下去吧? 老朱心里有点拿不准,总的来说还是好事儿。 巢湖水军几年前配合徐寿辉打过一次太平,他们之前已经有过一次经验,再打一次肯定比他们这些毫无经验的兵快很多。大帅府灯火通明,赵普胜的使臣前通海肩负重任坐立不安。 说实话,他是悄悄奉命来和州的,赶路的时候根本不敢让旁人知道他是谁。 他们的正经老大徐寿辉虽然落魄,但是人还活着,他们这时候投靠淮西红巾军,让正经老大那边的人知道肯定落不着什么好名声。 唉,要不是被左君弼压的喘不过气儿,他们也想安安生生待 在巢湖等正经老大东山再起,奈何左君弼欺人太甚,他们为了活命只能另做打算。 另一边,沐青从他们家娘亲口中得知朱老爹出去见谁后就开始开动脑筋琢磨怎么让朱老爹知道现在的巢湖水军和历史上那个威震全球的大明水师不是一回事儿。 他不是说这时候的巢湖水军不行,具体事情具体分析,赵普胜手底下的巢湖水军和被朱老爹接手之后的巢湖水军相比的确不太行。 爹啊,你可千万不要被忽悠了,小心阴沟里翻船。 第二天书院放假,沐青本来准备睡到太阳晒屁股再起床。这年头不是星期六星期日休息,而是旬休制,逢十才休息一日,享受个休息日非常不容易。 但是为了朱老爹不被忽悠到阴沟里翻船,他硬是和平常一样早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朱元璋大早上看到小娃出来还挺惊讶,这小子旬休的时候最爱睡懒觉,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文青过来。”朱老爹招呼不太寻常的小娃到跟前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也没看出来哪儿不对劲, "你今天要出去玩?" "不出去。"小家伙很不高兴的皱起脸,当了那么多天的小孩儿,他现在和家里人相处已经可以完全不漏破绽, "文忠哥和文英哥说我写字不好看,我要早起练字,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嗨呀,什么破绽不破绽的,他本来就是个小孩儿,放飞自我超快乐哒! "呦呵,连‘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都知道,咱家娃可真厉害。”朱元璋挑挑眉,对小娃的远大志向不做评价, "文青啊,爹今天要出远门,这几天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你娘,记住了吗?" 马秀英挺着大肚子,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给他。 这话给文正、文忠、文英说都行,给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小孩儿说是不是有点过分? 沐青捏紧拳头,煞有其事的应下任务,然后紧张兮兮的看向朱老爹, "爹,你这几天去哪儿啊?" 看这高兴的连遮掩都遮掩不住的表情,该不会真的单枪匹马去巢湖吧? 事实证明,他的记性很好,至少在这件事上一点错处都没有。 朱元璋没指望小娃能听懂太多,其中的弯弯绕绕全部 略过,直接说他要去巢湖, "放心,爹办完事儿就回来,肯定赶得上你娘肚子里的娃出来。" 俞通海已经把巢湖水军的情况介绍的差不多,如今是赵普胜求着他接收,不是他求着赵普胜过来帮忙,他亲自去巢湖已经很给赵普胜面子,见上一面很快就会回来。 沐青揪住他们家老爹的袖子,一脸郑重的叮嘱道, "爹,外面可危险了,你记得把徐叔、汤叔、大耿叔、小耿叔他们都带上。"朱元璋扯扯袖子,扯了两下竟然没扯出来, “咋?你爹我自个儿去还不行?” 小娃振振有词,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多带点人没坏处。" 他不是乌鸦嘴,他是真的在给老爹出主意。 ——安安七岁在绿林,周瑜九岁去带兵。甘罗十二为丞相,解缙十四入朝门。 年纪小也能干大事! 马秀英哭笑不得,"文青昨晚上回来问你干什么去了,我就和他说了巢湖那边的情况,小娃估计就记住了赵普胜走投无路才过来投奔,对那边嫌弃着呢。" 朱元璋乐的不行, "人家赵普胜手底下有一千多艘船,这都嫌弃的话什么样的才不嫌弃?" 沐青撇撇嘴, "一千多艘船有什么用,不还是被他们附近的谁谁谁挤兑,他们要是真的厉害才不会被欺负。" “行行行,带上你徐叔和小耿叔,再让他们俩点两千兵马在外面接应,这下行了吧?”朱元璋没多想,只是觉得他们家小娃还挺有忧患意识。 孩子虽然小,但是话说的却有道理,他没和巢湖水军打过交道,不知道赵普胜是真厉害还是假厉害,多做点准备没坏处。 巢湖到和州没有水路直接相连,赵普胜的战船要到和州只能先进入长江再过来,他也不带兵去巢湖,让徐达带兵去巢湖的入江口接应,免得赵普胜觉得他心怀不轨。 俞通海还在外面等着,朱元璋没在家多耽搁,先让人去通知徐达和耿再成,然后带上几个亲兵跟俞通海一起去巢湖见赵普胜。 巢湖水军能不能为他所用前通海说了不算,得他亲自和赵普胜谈。 赵普胜知道朱元璋手上没有能用的水军,既然主动派人去和州谈判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拿乔。 r />他麾下有一千多艘战船,还有两万多兵和几万石粮食,只要朱大帅愿意接收,他们从此就是一家人。 朱元璋大喜过望,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正愁没有水军渡江,有赵普胜麾下的这些水军战船,他们回去后就可以安排攻打太平路。 起义军有水军,朝廷也有水军,巢湖附近的水军主帅名蛮子海牙,这人早就盯上了巢湖水军,正愁没机会将那群结寨作乱的反贼剿灭。 巢湖中的战船刚有动静,蛮子海牙那边就得到了消息,从巢湖入长江只有一条水路,只要他提前派军队进内河埋伏好,那群反贼一个都逃不出去。 暴雨倾盆,江中冒雨前行的船队中,朱元璋朱大帅正坐在船舱里怀疑人生。 他和赵普胜见面后相谈甚欢,也见了赵普胜身边的大将,廖永忠兄弟、俞通海兄弟、赵雍兄弟还有金朝兴等人都是好样的。淮西红巾军没有水军,他也不藏着掖着,要水军就是为了打太平打集庆,他要的不是偏安一处,而是图谋整个江南。 赵普胜、廖永忠等人很给他面子,当即同意带上战船兵马和他前去和州。 好男儿志在四方,怎能一直龟缩在巢湖不出? 朱元璋抹了把脸,神情依旧恍惚。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支被天音提到过的巢湖水军那么拉胯,别说渡江南下攻打太平,他们甚至连内河都冲不出去。 船队在快到达入江口的时候遭到元军的埋伏,朝廷的船只高大,他们的船在朝廷的船面前相形见绌,几次突围都以失败告终。要不是他提前派徐达和耿再成率兵在入江口接应,他们今天都得交代在蛮子海牙手里。 不是,这就是名传后世的水平吗? 圆 第26章 ★ 朱元璋很失望,赵普胜很慌张。 巢湖水军出师不利,不,甚至不能说是出师不利,这是在家门口被敌人按着捶。刚开始说的什么? 巢湖水军兵丁两三万,战船上千艘,纵观整个江南沿海,除了海上的方国珍没有人比他们更强。结果呢,元军一来,他们这上千艘战船两三万兵丁连家门口都冲不出去,这能行?巢湖水军要是只有这么点本事,指望他们去打太平打集庆不如指望他们自己,白日做梦都比他们靠谱。 这次是他的错,他不该以为天音提到过的都是好的,想他二十好几一个大男人竟然还不如几岁的小娃娃清醒,说出去让他脸往哪儿搁? 另一艘船里,赵普胜看着蔫儿了吧唧的弟兄们,咬咬牙觉得不能这么下去, "不行,得想办法扳回来一局。"朱元璋手上没有水军,所以他根本没想过投靠过去后会被冷落。江南一带水网密布,只靠步兵骑兵不能行,必须得有一支水军。 从头开始培养水军太慢,他手里这支队伍是现成的,朱元璋缺水军,他缺一个能庇护他们的势力,如此一拍即合,再没有比这更顺利的事情。 如果蛮子海牙没有在内河堵他,事情就能一直这么顺利下去,可是世界上没有如果。 朱元璋要的不光是水军,他需要的是一支能打的水军,要是投靠过去的水军不能打,有养兵维护战船的那些银钱他为什么不从头培养一支唯他是从的嫡系水军? 赵普胜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心情和天气一样沉, “现在雨势大,河水涨的多,蛮子海牙麾下多是不善水站的蒙古兵,咱们反攻上去,让朱大帅知道咱们不是吃干饭的。" 俞通海立刻应声, “打回去!必须得打!” 他信誓旦旦去和州找朱大帅谈判,谈的时候两边都很高兴,结果刚见面他们就被打的找不着北,这让他怎么见人? 打翻身仗!必须得打! 赵普胜和手下兄弟打过招呼,转身去另一艘船上找朱元璋。 要是不能让朱元璋看到巢湖水军的本事,他们这支队伍即便跟了朱元璋也不会有好下场。打仗要死人,他可不想当炮灰。 蛮子海牙的战船埋伏在内河,他们已经冲到长江里,外面下雨河水上涨,他们在的船在波涛汹涌的江面上漂 的也不稳当,不过这对赵普胜来说没什么难度。 大船上配有逃生用的小船,很方便用来在大船之间穿梭,赵普胜身手矫健,很快跳到朱元璋所在的船上求见大帅。 朱元璋自闭了半晌后平复心情,他是个聪明人,心里再嫌弃也不会在赵普胜面前表现出来。 赵普胜自知理亏,进来之后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说要打翻身仗, "大帅,蛮子海牙的兵还在入江口,大船不如小船灵活,此时反攻我等必胜。" 朱元璋顿了一下,不知道这刚打过败仗的家伙哪儿来的自信,但是他也急需看到巢湖水军的实力,赵普胜愿意反攻蛮子海牙他当然不会拦着。 他向来坚信没有不能打仗的兵,只有不会带兵的将领,如果赵普胜实在没本事,他可以提拔有本事的水军将领统帅水军。巢湖水军两三万兵丁,不可能连一个能带兵打仗的都选不出来。 朱大帅长出一口气,看着赵普胜乘着小船一眨眼就没了踪影,让传令兵通知徐达和耿再成盯紧水军动向,实在不行就冲上去和巢湖水军一起打元军。 没用的将领战死就战死,听命行事的兵丁却不能损失。 幸好赵普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然怕是要当场反目。 水势还在上涨,小船在雨幕的遮掩下无声无息的接近元军的战船,巢湖诸将满脑子都是洗刷耻辱让朱大帅看到他们的真本事,一个个气势如虹操舟如飞,和刚才死活冲不出内河的船队判若两队。 水势对水军干仗影响很大,蛮子海牙完全没想到冲出内河的巢湖水军竟然会反过来打他,反应过来后再抵抗已经来不及,只能骂骂咧咧狼狈退走。 巢湖水军大获全胜,将士们扬眉吐气回去复命,蛮子海牙被他们打跑,他们可以不用担心被朱大帅当废物了。 朱大帅盯完全程,更加确定这世上没有废物的兵,只有废物的将领。 兴许是他的期待太低,看到巢湖水军奋力杀敌的冲劲儿竟然有种惊喜的感觉。 当然,赵普胜就算了,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他得想办法提拔新的水军将领上来。 只是巢湖水军初来乍到,这个时候打压他们曾经的首领难免要生乱,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巢湖诸将打了翻身仗后喜气洋洋,顺江而下来到和州码头,只等跟着 朱大帅大干一场。 自古金陵帝王州,朱大帅已经有打下集庆的想法,将来肯定不会困守集庆不往外打,他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帅府后院,沐青守着刚出生的朱标小娃娃在心里吐槽,他说什么来着,明朝的皇帝易溶于水,和水有关的事情再小心也不为过。 好吧,易溶于水只是玩笑话,不过这次去巢湖很危险却不是说着玩的,朱老爹真的差点就阴沟里翻船。 因为蛮子海牙的埋伏,船队回来的路上耽搁了几天,朱元璋走的时候信誓旦旦保证他能赶上亲儿子出生,最后还是晚了一步,他还没迈进家门,朱标小娃娃就迫不及待的出来了。 不对,小娃娃现在还没有名字。 沐青蹲在小床旁边认认真真的看孩子,从现在开始,家里最小的娃就是眼前这位,爹娘哥哥们再喊小娃他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当什么都没听见。 朱标要喊他哥哥,只想想就通体舒泰哈哈哈哈哈哈哈。 奶娘和丫鬟在旁边守着,生怕小孩儿下手没轻重伤到刚出生的小娃娃,好在沐青只是蹲在旁边看,他也怕不小心碰到脆弱的小婴儿,连伸手都不敢伸。 这可是朱标啊! 刚出生的朱标啊! 幼崽期的小猪崽看一眼少一眼,他得抓紧时间多看几眼。沐英无奈摇头,这个小傻子,家里几个孩子就他在家时间多,带小孩子玩的差事非他莫属,还愁以后没得看吗? 沐青:.. 好像也是哦。 沐英上前把傻乎乎的弟弟拎出去, "小弟太小,等他长大点再来看,我们出去找文正哥和文忠哥。"这会儿爹应该从娘屋里出来了,他们在这里太碍事,还是出去玩比较好。 朱元璋喜获麟儿高兴的不要不要的,回家后立刻去看媳妇,找了一圈没找到孩子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孩子在别的屋。马秀英没有精力说太多,摆摆手把人赶去隔壁屋看孩子。 小孩儿刚出生会哭闹,她产后虚弱,孩子留在身边睡不安生,索性让奶妈子把娃带去隔壁哄。 还好提前找好了伺候娃的奶妈子,不然只她自己还真忙活不过来。 院子里,朱文正和朱文忠正围着徐达和耿再成说话,他们俩和沐英接下来都要随军出征,水军已经到位,离攻打太平也不 远了。 "小耿叔,巢湖水军怎么样?有多厉害?"朱文正和朱文忠都好奇的很,光幕出现的时候他们都在,对巢湖水军这个名字并不陌 生。 很明显,这兄弟俩也下意识觉得天音提到的都是厉害的,要不怎么不见天音提别的水军。 耿再成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周围没有巢湖水军的将领,然后才压低声音小声说, "厉害的确是厉害,但是得分情况。"朱文正挠挠头, "啥情况?" 徐达神神秘秘解释道, "有我们掩护的时候厉害,没有我们掩护的时候、啧、一般般吧。" 巢湖诸将不是自己人的话他们随便嘲笑,现在人家已经是自己人,他们也不能说的太过分,免得让对方听见伤感情。 朱文正和朱文忠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故事,看到沐英沐青从屋里出来连忙招呼他们一起听, "叔,我们嘴巴严实的很,你们和我们说我们肯定不往外传。" 徐达嘿嘿笑了两声,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混账朝廷暗地里盯着巢湖,水军的船一动他们那边就受到消息,船队入江的时候被朝廷的埋伏打了个措手不及。" 听众们: "然后呢?" "然后你徐叔我就率兵出击,船队突围出去后调头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直接把朝廷的水军打的落花流水。”徐达耸耸肩, "就这些,没了。" 耿再成没忍住, "我呢?" 徐达一拍脑袋,"喔!忘了还有小耿!" 耿再成磨牙,他有点想打架。旁边的四兄弟:... 好好的一个惊心动魄荡气回肠的大战,怎么讲出来就那么平淡呢?徐达哼了一声, "我又不是说书先生,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就得了,荡气回肠的那是戏文,不是现实。" 朱文正对此不置可否,略过巢湖水军的事情打听接下来的安排, "徐叔,小耿叔,你们说打太平的时候我爹会让我和文忠跟着谁?" 沐英才十二三岁,朱元璋已经确定将他留在身边听命,不会让十二三岁的孩子冲上 前线。 朱文正和朱文忠不一样,和他们年龄相仿的邓愈已经当上管军总管,他们俩要站稳脚跟肯定不能躲在主帅跟前不出去。 徐达捏捏下巴, "跟着我?" 耿再成也不甘落后, "跟着我也行。" 水军才刚刚到位,接下来的作战计划还没定下来,这时候还真说不准他们俩会分到谁手底下。几个人在院子里说悄悄话,外面忽然有卫兵来通报,说是有个文人前来拜见。朱文正随口问道, "知道叫什么吗?" 卫兵回道, "来人说他叫胡惟庸,是濠州定远人。"沐青听到这个名字睁大眼睛, "哇塞!" 第27章 濠州定远,这个地名听起来真亲切。 沐青没去过定远,他在这里活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外面逃难,对定远可以说没有任何了解,但是这不耽误他听到定远俩字就竖起耳朵。 朱文忠伸了个懒腰,"这人还挺会挑时间。" 他们爹对读书人的态度非常好,毕竟这年头能读书认字的人不多,衙门和军队都缺不得能读书认字的人,只要没犯过天怒人怨的大罪,主动投靠过来的基本上都能在这里找到差事。 不过读书人大多家资丰厚,世道乱也乱不到他们身上,肯主动投靠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三请四请还端着架子不肯答应。这个叫胡惟庸的掐着点儿来大帅府求见,是凑巧还是故意的? 朱元璋正在屋里稀罕刚出生的儿子,他自己是个身高体壮的军汉,看着皱巴巴还没他胳膊长的小婴儿根本不敢上手。这是他朱重八的儿子,亲生的! 朱文正敲门进来的时候,老朱还在襁褓旁边傻嘿嘿搓手,一点儿也不像那个英明强干的朱大帅, "爹,外面有个叫胡惟庸的读书人求见。" 襁褓里的小娃娃吐着口水泡泡,听见声音没有哭闹,而是又闭上眼睛睡觉,一看就知道是个乖巧的小娃娃。 朱元璋眼睛一眨不眨,他刚从外面回来,正是稀罕自家孩子的时候,一丁点的时间都不想分出去, “让你徐叔去见,咱现在没空。" 朱文正爽快应声, "好嘞。" "等等,让他去前面等着,我换身衣服就过去。”朱元璋依依不舍的迈出房门,骂骂咧咧往外走, "早不来晚不来非得这时候来,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朱文正乐呵呵出去传话,留他自个儿边骂边准备接见此时求见的读书人。 不怪朱元璋脾气暴躁,而是胡惟庸来的实在不是时候。 朱大帅每打下一座城就到处张贴告示招揽读书人,肯来投奔他的他以礼相待,不肯为他效命的他也不怪罪。人各有志,跟着他干是干,跟着朝廷干也是干,他不强求。朱大帅这话放出去后,当即又是一波读书人跑来毛遂自荐。 胡惟庸是濠州定远人,李善长也是濠州定远人,人家李善长早早就慧眼识珠来到帐下效力,怎么他胡惟庸非要拖延到现在?没错 ,朱大帅放话的时候格外豪气,其实内里还是有点小心眼,他只是不表现出来,其实心里都记着呢。 沐青可太清楚他们家老爹的心态了,现在还能说出“人各有志,从元从我,不相强也”的话,将来就是“不听我的全都杀”,现实的很。 胡惟庸的小插曲很快过去,徐达和耿再成都跟着他们大哥去看那胡惟庸是何许人也,留下兄弟几个在院子里继续猜测接下来的仗会怎么打。 沐青小豆丁没有参与讨论的资格,他在这里只能端茶倒水当听众,顺便在心里吐槽战神哥哥们的异想天开。果然战神都是历练出来的,没打过仗的战神脑洞大开的时候水平和他差不多嘛。直接从和州打集庆,哇塞,他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也这么想过耶。 ——我们有这许多兵马,何不直接杀去金陵夺了鸟位,都做个将军逍遥快活,不好过在这小小的和州愁眉苦脸?然后就被当傻子嘲笑了好久。金陵那种军事重镇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打下来,朝廷现在拉胯不假,但是再拉胯他们也还是兵多将广的朝廷啊。 好在没打过仗的战神也是战神,任人异想天开了一会儿后很快恢复理智,开始正经琢磨从哪儿渡江南下比较好。 他们现在说话不管用,但是可以商量过之后和过几天的安排对比一下,差距太大的话是他们本事学的不到家,要是接下来的安排和他们想的差不多,那他们可就太有出息了。 沐青:... 好吧,傻叉的只有他一个。 朱文忠戳戳小孩儿鼓起来的脸, "怎么了?谁招惹你了?"沐英忍笑, "估计是听不懂咱们说的,不乐意被冷落才不高兴。"沐青睁大眼睛瞪过去, "瞎说什么大实话!"呵,他怎么会听不懂,他只是怕一开口就吓死人。没意思,不听了,他回去写大字去。 小豆丁气鼓鼓的扭头就走,背影中透着几分倔强,怎么看怎么好笑。三个哥哥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捂着肚子笑成一团,一时间院子里充满快活的气息。 元帅府添丁喜气洋洋,不过宴席却没有大办,他们接下来有几场硬仗要打,不能耽于享乐,所以只是请亲朋好友来吃一顿。一片热闹欢喜之中,不高兴的可能只有胡惟庸一个。 他自持才高八斗,原以为来帅府求见朱大帅后会立刻得到重用,没想到最后只得了个元帅府奏差的差 事。 何为奏差,那是官署里设置的供掌权大官差遣的职位,说好听点是个官,说不好听的那就是个打杂的。 他胡惟庸学识出众,怎么能干打杂的活儿? 然而任命已经下来,他不想被当成找茬的打一顿扔出去就只能老实干活。 胡惟庸心里骂骂咧咧,表面上还得装出“多谢大帅赏识”的样子,那滋味别提多憋屈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往好处想,可能是朱大帅不了解他的本事,想着将他放在身边考察考察,考察过后再委以重任。 他以前名不见经传,朱大帅乃是淮西红巾军的左副元帅,任命官员不能听信他的一面之词,总得亲眼看到他的本事才好给他安排差事。 没关系,酒香不怕巷子深,区区冷板凳,他胡惟庸坐得住。 议事厅里,李善长等人对胡惟庸的差事但笑不语。 读书人有读书人的圈子,李善长也是定远人,他和胡惟庸是老乡,别人没听过胡惟庸的名字,他对这个名字可不陌生。那人才学的确出众,但是为人嘛,就得朱大帅自己去琢磨了。 现在人没有冒犯到他跟前,他们两个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贸然在上官面前说坏话容易落人口实,他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行。朱大帅儿子还没满月就开始筹谋渡江南下攻打太平,他们这些下属自然不能拖后腿。 李善长是军中参谋,除了出谋划策之外更多的还是负责筹措粮草供给军需,顺带着在将领们吵架的时候过去劝架调和。军中能出谋划策的将领不少,能不杀不抢筹措粮草的却不多,要问谁最了解军中吃穿用度,除了朱大帅就是他李善长。 和州现在驻扎着四万多兵马,这么多人马吃喝嚼用不是小数,之前没有水师不好渡江南下,现在有巢湖水军归附,他们再不想办法拿下太平,和州这边的粮食就得见底。 这一仗想打得打,不想打也得打。 议事厅里挤满了人,所有在滁州的将领都在这里,朱大帅没有发话,底下人已经吵吵嚷嚷吵出了八百条进军路线。就是靠谱的没几个,绝大部分将领都想略过太平直取集庆。 r /> 沐英也压低声音, "肯定不会。" 果不其然,朱大帅拍桌让这群脑子一根筋的弟兄安静下来,一边拍桌一边骂, "你们知道集庆是兵家必争之地,朝廷会不知道吗?那边有朝廷的大军守着,咱们刚渡江过去马疲人倦怎么攻城?" 天底下起义军很多,但是终归还是朝廷占据的地方多,集庆兵力不够的话朝廷可以从其他地方调兵过去支援,他们在长江南岸连个落脚地都没有,这仗怎么打? 集庆他们肯定要打,这不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再打吗?一个二个的就知道往前冲,动动脑子能怎么滴?能少块肉吗?头顶大帅一生气,底下叽叽喳喳的将领们瞬间全部变成缩头鹌鹑。沐英朝两个哥哥挤眉弄眼,他说什么来着,直取集庆不可行,爹又不傻,肯定不会任他们胡闹。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先赏了三个儿子一人一个脑瓜崩,然后才心平气和的继续说道, “集庆这种重镇不能一蹴而就,咱们得稳扎稳打,先渡江打下一个落脚的地方,有了落脚的地方才好筹谋攻打集庆。" 将领们小鸡啄米般点头, "大帅说的是。"李善长无奈扶额,他就不该对这些人抱太大希望。 好在他们朱大帅知道人多不一定对的道理能够力排众议,要是真的上去就冲着集庆打,估计得打的头破血流才能想起来那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集庆不好打,长江南岸别的地方也不好打,朱元璋掀开舆图,手里的小棍棍在集庆路和太平路两处点来点去, “采石矶乃是南北喉襟,自古渡江南下首取采石,只要拿下采石矶,太平路就尽在襄中。" 采石一带自古以来就是南北争夺的焦点,相比其他地方,采石附近的江水流速较为平缓,三国时东吴和魏晋就在那里长期拉锯,后来无论是侯景渡江还是隋朝灭南陈,无论是宋太|祖灭南唐还是金兀术追击宋高宗,都和采石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他们集中力气攻下采石矶,然后在太平站稳脚跟,再以太平为中转将和州的兵马源源不断运到长江南岸,以蚕食之势拿下集庆周边各路,等集庆变成孤城一座,何愁打不下来? 底下的将领们继续点头: "大帅说的对!" 李善长:..…集庆不好打,你们觉得采石矶就好打了吗? 上一个这么自信的是金国皇帝完颜亮。 当年大宋和金国南北对峙,完颜亮杀了金熙宗自立为帝,为了尽享江南繁华坚决主张灭宋,登基不久就下令将金国都城从上京迁到燕京,同时还经营汴京来为将来打下江南做准备。 宋高宗赵构在金人面前向来不怎么硬气,龟缩江南后还向金国称臣纳贡,让大宋成了名副其实的偏安政权,可惜金人并不满足南北分治。 完颜亮集结大军六十万,还有三万水军,全军分四路大举南下。 西路进攻陕南,准备夺取大散关,中路取荆襄,海路从沿海进攻临安,东路由完颜亮亲率三十万大军直取淮南。只要攻破江淮防线,金军就能直捣时为大宋都城的临安。 完颜亮很自信,出征之前踌躇满志的和亲信说什么“以前那谁谁谁伐宋打了好几年也没打下来,他这次出兵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必定将江南繁华之地尽数拿下"。 随后,完颜亮亲率十几万大军抵达采石矶北面江岸,胡骑再次饮马长江,和对面战战兢兢的宋军隔江对峙。 采石矶水流湍急,地势险要,扼守长江天险,极少的兵力就能让对岸无法登陆,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他们的大军兵分四路,宋人兵力不足只能拆了东墙补西墙,采石一带的守军一共才一万多点,守将还是个身患重病卧床不起的老头儿,易守难攻又能怎样,一力降十会,只要他们兵力够多,再难打的地方也能打下来。 结果就是书生虞允文一战成名,皇帝完颜亮变成了金主完颜亮。 可怜完颜亮战败后军中哗变,不光被废为庶人还惨遭缢杀,生前名声死后哀荣全部没有,简直悲催的不能更悲催。 不过除了采石矶,别的地方更不好打。 夏日里雨天多,江水上涨不利于行船,采石矶有大片江滩,或许真的能一鼓作气冲上去。 朱元璋定下目标后便开始分配任务,这次是渡江之战,水军要占大头,巢湖水军之前什么情况不重要,只要这次表现的好,他依旧承认这是一支威震天下的强大水军。 议事厅中的众人迟迟不散,看样子是想定下作战计划后立刻出兵。 红日沉西,天光渐晚。 沐青背着书包放学回家,感觉自己像个失去灵魂的小学生。 r />拐角处,一个身量高大的年轻人翘着脚躺在那里,嘴里还叼着根草,一眼就能看出身上的匪气。沐青小豆丁转过弯吓了一跳,下意识屏住呼吸往后退。 书院离元帅府不远,这边住的都是朱元璋的亲信,平时卫兵巡逻的很勤快,各家的小孩儿出来玩从来不用单独带护卫。 他们都是草根出身,现在发达了也没有“仆僮万千”的意识,能吃饱穿暖已经很好,最多就是家里添几个丫鬟小厮,孩子都是泥水地里摸爬滚打长大的,没必要太娇惯。 家门口那么多巡逻的士兵,这人哪儿来的? 小豆丁警惕的往后退,然而路边躺着的“土匪”已经听见动静看了过来, "小孩,你看什么?"沐青脚步一顿,眼中警惕更甚, "对不起,走错路了,没看什么。"说完立刻扭头就跑,两条小短腿儿愣是跑出了残影。 常遇春:??? 咋啦?他长的有那么吓人吗? 沐青一路小跑追上刚刚分开的同窗小豆丁, "李小祺!李小祺你等等我!" 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少年转过身,看着直直朝他冲过来的小孩儿连连后退, "怎么了?"沐青后怕的拍拍胸口, "拐角处有个奇怪的家伙,我不敢过去。"他这同窗同学是李善长的长子,老李身为朱老爹的心腹,住的地方自然不会离太远。 路上有怪人守着,他大老远喊士兵容易打草惊蛇,去老李家借几个家丁陪他一起走他就不怕了。 "什么奇怪的家伙?”李祺年纪比沐青大,相处时一直以兄长自居,看他不敢回家于是自告奋勇,”走,我送你回去。"和州城里很安全,这里又是重兵把守之地,不用担心会有贼人混进来, 沐青扯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我感觉那人像土匪,刚才好不容易跑过来,你不能主动送上门。" 他可是过过逃难生活的人,亲眼见过土匪有多凶残,那人没追上来是他运气好,真要追上来,他们两个加在一起都不够那家伙一个人吃的。 李祺挠挠头, “真是土匪?” 他们搬来和州之后,朱大帅曾下狠手整顿军纪,扰民滋事掳掠妇女拐卖孩童之类的事情严令禁止,怎么可能让土匪混进来?就算是土 匪,也不可能盯着大帅家的孩子抢吧?土匪只是为了银钱不要命,他们又不是没脑子。然而沐青小豆丁却一脸严肃的点头, “十有八九。” 李祺被他这反应弄的也有些紧张, "你先和我回家,我们多带点人再过去。"他家有家丁,附近还有巡逻的士兵,土匪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宁可错杀不能放过,人多力量大,他们一群人肯定能降住那个不知 道怎么混进来的土匪。 俩人匆匆忙忙跑回去摇人,没一会儿就带着一群士兵家丁朝元帅府而去。 还好还好,土匪还在原地没跑。 沐青和李祺躲在后面,只等士兵们一拥而上将人捉住,万万没想到那个土匪如此生猛,一群士兵愣是没打过他一个。什么情况??? 躲在后面的俩小的都看傻了,这是什么人间凶器,怎么那么能打?糟糕!猛男土匪朝他们冲过来了! 沐青背后一凉,拉起小伙伴扭头就跑,敌人太强,他们回去继续摇人。 可惜俩人的小短腿跑不过猛男土匪的大长腿,刚跑两步就被人家拎着衣领提溜了起来。俩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呜呼,小命危矣! 常遇春人高力气大,一手拎一个娃还跟没事儿人一样, "你们是哪家的小孩儿,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 “我们打人?”沐青睁大眼睛,不是,这怎么还恶人先告状呢? 李祺慌慌张张扑腾两下,发现这人力气大的很,他们两个完全挣脱不开,于是可怜兮兮的示弱, "壮士,有话好说。我乃帅府都事李善长之子,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壮士手下留情。" 常遇春挑了挑眉, "李善长?那个定远名人李善长?"李祺硬着头皮回道,"家父的确是定远人。" 常遇春咧嘴笑笑,正想说些什么,神情忽然一僵, "你又是谁家小孩儿?"被拎在另一只手里的沐青小豆丁海拔再次升高。 沐青:QWQ~小倒毒蛋指指不远处的帅府大门,眼泪要掉不掉,很明显被吓的不轻。 常遇春:!!!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这不就巧了嘛。 他来和州就是为了投奔朱大帅 ,怎么会违反军令当众伤人呢,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常遇春连忙把俩小孩儿放下, "真是不打不相识,两位老弟真是智勇双全,老常这厢有礼了。"看这俩小娃的反应就知道把他当成坏人了,说实话,这眼力的确可以,他在百姓眼里的确不是什么好人。朝廷官府欺压太甚,民间百姓活不下去,有些投奔起义军造反,有些落草为寇当土匪,他就是落草为寇的后者。 他追随的绿林大盗叫刘聚,平常就在怀远、定远一带活动,刘聚看他精于骑射力大过人,特意提拔他当什夫长,有山贼头子的重用,他在土匪窝里也是能横着走的大人物。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日子的确快活,但是快活只是一时的,他常遇春大好男儿,总不能一直跟着土匪打家劫舍四处抢掠。 好几个月的时间过去,刘聚并没有和其他起义军一样攻打城池圈地自治,而是更喜欢劫掠寻常百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老早就听说红巾军的朱元璋是个仗义的人,在军中和百姓之间都很有威望,来到和州之后悄悄打听了好久,确定传言不是骗人的才找到帅府准备毛遂自荐。 朱大帅平易近人,视士卒如手足,军中纪律严明,一看就知道是个做大事的,跟着他比当土匪有前途多了。这还没来得及和朱大帅见面,可不能把帅府的小公子给得罪了。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这时候说不得罪人已经来不及了。 刚才被他打趴下的那些士兵悄悄回帅府报信,正在开会的朱大帅和麾下一众将领听到他们帅府的小公子和老李家的大公子在家门口被人劫持全都怒发冲冠,二话不说立刻出去救娃。 贼人都跑到家门口抓他们家娃挑衅了,这能忍? 朱大帅一声令下,帅府附近的士兵全部集中到这里,常遇春刚解释两句,再一抬头就是一排寒光闪闪的刀尖箭头。沐青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往“土匪”身后挪挪,尽量减少被误伤的可能, "那个,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是他想的那个常遇春吗? 第28章 常遇春看看对面凶神恶煞的军汉们,对比一下敌我双方的实力,很识相的举起双手讪讪道, "误会,真的是误会。" 沐青拉着小伙伴继续往后挪,怕眼前这人忽然凶性大发还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我们能走吗?”常遇春:.. 也就他是真心来投靠的,要是个坏人站在这里,这俩娃一个都别想活。 他也没想到能出这么个意外,人人都说朱大帅平易近人,应该能给他个解释的机会.…吧?常遇春有点心虚,他是来投奔明主的,真不是来找茬的。 沐青看这人没有抓他们当人质的意思,二话不说赶紧跑回自家大本营。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天呐,他怎么会在家门口遇到常遇春呢? 俩小的逃出生天,朱元璋和李善长都松了口气,赶紧让人把他们送回元帅府,免得待会儿打起来再被误伤。刚才报信的士兵说了,门口的贼人力大无穷不可小觑,他们再小心也不为过。 沐青拍拍胸口缓口气儿,临走前不忘帮常遇春传个话, "爹,那人说他是来投奔您的。" 李祺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补充了一句, "他说刚才都是误会。" 朱元璋呼噜呼噜小娃的脑袋,对他们的话不置可否, "你们先回家等着,这事儿爹来处理。" 是不是误会暂时不清楚,先弄清他为什么吓唬小孩儿再说。 如果真是来投奔那再好不过,刚才都是误会,说开之后一笑泯恩仇。 要是怀着小心思过来找茬,他朱元璋也不是好惹的。 没有人质在对方手上,接下来也没发生意外,在家门口作乱的贼人很快被绑到跟前。 朱元璋上下打量一番,沐青都能看出来常遇春身上的匪气,朱大帅自然不会看不出来, "你是城外的山匪?" 常遇春眼神飘忽, "曾经是,但是……" 朱元璋没给他“但是”的机会,"那伙强盗吃不上饭了?还得你冒险来城里踩点?" 他对附近的绿林大盗不是一无所知,那伙山贼打家劫舍无恶不作,要是抢朝廷的东西也就算了,还能称得上是劫富济贫,偏偏他们只会拦路抢劫,抢不到路人就入宅 为盗,里头没几个好人。 常遇春也知道自己之前的身份不光彩,但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世上没有哪条规矩不准强盗从良, "大帅,我在山贼头子手下打家劫舍并不愁吃穿,只是山上的首领胸无大志,整天只知道抢掠盗窃,我不甘心正老死在田间,更不甘心一辈子当人人喊打的土匪,听说大帅为人仗义,这才前来投奔。" 他没说谎,这些都是肺腑之言。 他小时候跟着乡人习武,因为没钱交束惰就留在师傅家里干活,这才练就一身好武艺,他辛辛苦苦学那么多年不是为了打家劫舍啊。 朱元璋看他说的真情流露,心里依旧有些疑虑,但是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防备, "咱接下来要渡江南下,你能跟随咱渡江打仗吗?" 常遇春眼睛一亮, "老常别的本事没有,冲锋陷阵从来没怕过,只要大帅愿意收留,大帅指哪儿老常就能打到哪儿。"朱元璋沉思片刻,摆摆手让士兵把他身上的绳子解了。 这小子身材魁梧体魄健壮,话说的也忠恳,能以一敌十的兵不多见,就这么放走他也有点舍不得。先留下来看看,没准儿真是猛将的料子。 常遇春大喜过望,他就知道朱大帅是个好大帅,不错不错,这次肯定没找错人, "大帅,我还有些兄弟在城外等着,您看?" 他在山贼窝里待了几个月,还是有几个玩的好的兄弟的,他要改头换面投靠明主,总不能放着兄弟们继续在贼窝里当山贼。朱大帅是掌管和州的大帅,万一以后心血来潮要剿匪,他们就得兵戎相见,多伤情分。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走一起走。 和州城戒备森严,他一个人混进来难度不大,那些兄弟们没他这么大的本事,要是跟着一起进来,十有八九得在牢房里过几天苦日子。 这世道兵荒马乱,年轻力壮的兵丁到哪儿都不愁没人要,朱元璋不怕常遇春带着弟兄一起投靠,他们马上要渡江南下,常遇春带过来多少他要多少。 山贼怎么了,他以前又不是没有招揽过山贼。不过有一点,他这里和土匪窝不一样,来到和州就得守和州的规矩,不然别怪他翻脸不认人。 /> 朱元璋:... "军中禁止私刑。" 常遇春顿了一下,立刻流利的改口, "那就绑起来交给大帅,让大帅用军法处置。"徐达没忍住笑了出来, "好小子,能屈能伸,是个人物。" 误会解除,气氛松弛下来,旁边人也有心情说笑了。 朱元璋让常遇春去城外找他那些山贼兄弟,将人带进来后直接去大营报道。 他要当先锋就让他当先锋,采石矶不好打,先锋官要是表现的好,战事结束后论功行赏他绝对不会吝啬。常遇春干劲满满,得了准话后感觉身上使不完的劲儿,只等大军开拔勇夺先登之功。 元帅府门口,沐青拉着小伙伴紧张兮兮的看着外面,生怕一不小心常遇春就被他给蝴蝶没有了。 这可是大明第一先锋,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罪过罪过,他不该感觉人不对劲就大动干戈,早知道会是这样,他刚才就该先跟李小祺回家,等常遇春见了朱老爹之后再出去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吗。 这都什么事儿啊? 李祺惊魂未定,趴在门后面什么也看不见,索性在门槛上坐下, "那个土匪真的是来投靠的吗?"沐青一脸沉痛, "也许人家不是土匪。" 李祺:??? 刚才信誓旦旦说路边有土匪的是谁? 了。 “他是不是土匪不重要,我们看他待会儿会不会被抓起来。”沐青小声说道,刚在小伙伴旁边坐下,不远处围了一圈的人就散开 将领们打过招呼各自回家,李善长回元帅府领自家娃。 朱元璋心有余悸,"回头给娃找几个小厮跟着,这边的巡逻还得加强,今天幸好是个误会,不然俩孩子就危险了。"李善长长出一口气, "大帅说的是。" 谁能想到娃都到家门口了还能出这种意外,今天常遇春能阴差阳错避开巡逻的卫兵,明天其他人也能这么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驶得万年船,事关家着绝不能掉以轻心。 沐青赶紧拉着小伙伴站起来,眼巴巴的问道, "那个人真的是来投靠的吗?" "是的,刚才是个误会,你们以后见了他不用怕。"朱元璋现在还不确定常遇春能不能用,不过小娃胆子小不经吓,左右接下来没机会再见面,现在说没事儿免得他们回去害怕。 李善长带上儿子回自己家,父子俩还没走远,倒霉催的沐小青就被三个哥哥团团围住。 沐英拉着弟弟的胳膊翻来覆去检查好几遍,确定他没受伤才松了口气, ”那人看上去就不好惹,下次再见到这样的就躲着走,或者回家喊我们,知道来吗?" 沐青小声辩驳, "我躲了,刚开始看到他在路边守着的时候我就去找李小祺一起走,还从他家找了好几个家丁,还拉上了巡逻的卫兵,谁知道所有人加起来都打不过那人一个?" 刚开始不知道是谁的时候还在想这是哪个天降猛男,知道那是常遇春的时候就心平气和了。 大明第一先锋常十万,再猛他都能接受。 朱元璋捞起小娃往后院走, "好了好了,没事儿了。文青这次做的不错,赶明儿爹给你配几个小厮,省得你小短腿跑不快连喊人帮忙都喊不到。" 沐青扑腾了两下,觉得大可不必, "爹,不是说今天只是误会吗?走哪儿都有小厮跟着多麻烦,不要不要不要。"朱元璋啧了一声, "人家富家大户的少爷公子出门恨不得找几十上百个家丁跟着,怎么到你这儿还嫌弃起来了?"沐青撇撇嘴, "爹说的那是纨绔子弟,我是正经小孩儿,才不当纨绔。" "还挺有志气。”朱元璋乐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什么,将小娃放下来叮嘱道, "刚才的事情吃饭的时候不要在你娘面前说,她身子还没恢复好,知道来肯定着急上火。" 沐青捏紧拳头, "爹放心,我肯定什么都不说。" 朱元璋一只脚已经迈过门槛,听到他这话又收了回来,"也不准装哑巴。"朱文正噗嗤一声笑出来,被小老弟瞪过来后赶紧咳嗽两声假装刚才只是嗓子痒。沐青:...这事儿过不去了是吧? 六月初一,大军开拔,朱大帅亲率水陆大军渡江南下,旌旗招展声势浩大,江上来往的水匪商船消失的一干二净,丝毫不敢触其锋芒。 朱 元璋手下的先锋本来是胡大海,不过胡大海最近升官了,正好把先锋的位置空出来给常遇春。 大军行至半路,朱大帅兴致勃发,遇到当年当游方和尚时救过他性命的柿子树,还心血来潮的封了个“凌霜侯”。没错,封的不是人,而是柿子树。马秀英无奈, "你爹就是会胡闹。" 沐青不这么觉得,他觉得“凌霜侯”这个名号可好听了。 以后吃柿子不叫吃柿子,叫吃凌霜侯,一口一个凌霜侯,说出去肯定把不明所以的人吓趴下。 马秀英被小娃的搞怪逗的不行,放下手里的针线往他怀里塞了个桃儿, "家里没有凌霜侯,只有桃儿凑合着给你这个小皮猴。" 沐青抿唇笑的眉眼弯弯,逃难治好了他的挑食,别管桃子柿子梨子李子还是其他水果,总之能吃的都好吃。 马秀英站起身来活动身子,大军离开和州之后,城里的将士家眷都得她来操心,每天能陪孩子的时间不多,一双虎头鞋做了半个月也没做完。 刚满月的婴儿朱标在大床上躺着,大概白天睡多了,醒过来后不哭不闹,这会儿正攥着小拳头努力蹬被子。沐青听到动静赶紧凑过去, "娘,标儿醒了?" 六月的天正热,丫鬟坐在床边给小婴儿扇扇子,但是扇出来的风也是热风,该热还是热。 马秀英小心的抱起还不会翻身的小娃娃,把他身上裹着的襁褓扯开一点,让他能自由自在的活动手脚。刚满月的小娃什么都干不了,动动胳膊动动腿,只要不哭不闹就比什么都强。 沐青迅速啃完桃子,跑去外面把手和脸都洗的干干净净,然后才敢上手戳嫩生生的小婴儿, "快快长大快快长大。"小婴儿太小他不敢使劲儿,再大点儿能满地乱跑了才好玩。 马秀英很放心把两个娃放在一起,有丫鬟在旁边守着,她可以继续做她还没有做完的虎头鞋。 孩子太小,现在做好也没法穿,她有的是时间慢慢做。她留在和州消息不灵通,也不知道渡江的大军现在怎么样了,真让人放心不下。 沐青完全不担心战事,他对他们家朱老爹有着盲目的信心,采石矶易守难攻又能怎样,在他们家朱老爹的战神天团手下依旧是小菜一碟。 老爹本人是个战神,老哥们都是战神,叔伯们 也都是战神,这要是还打不下来,他们的战神之名是不是有点水? 事实证明,他的信心没有被辜负,只过了半个月的时间,采石矶乃至整个太平路都被朱大帅纳入寰中。 朱元璋和李善长等人留在太平安抚百姓,徐达带着朱文忠回和州报喜。他们朱大帅又打下一块地盘,不出意外的话,郭天叙和张天佑接下来肯定要搞事。 和州不能没有人镇守,朱大帅分身乏术,他徐镇抚当仁不让。 徐达回和州不光是防备郭天叙和张天佑添乱,还要调度军队去长江南岸为攻打集庆做准备。 拿下太平只是第一步,他们的最终目标是还集庆路。 朱文忠第一次参战,虽然没有冲上最危险的前线,但是也体验了战场的惊心动魄。 在军中的时候满腔激动没地儿说,回来后拉着没机会上战场的小老弟叭叭叭说个不停。不是亲眼见到他是真的不敢相信,常遇春是真的猛啊! 他们渡江南下的时候天时地利人和俱全,大军借助风势很快到达对岸,不过对面的守军也很多,哇咔咔飞箭乱射,眼看着船就要靠岸,愣是被箭雨给压的冲不过去。 沐青蹲在门槛上悄悄给他配音:那天的箭,比诸葛亮草船借箭的时候来的还要凶猛。 朱文忠不知道小老弟心里嘀咕什么,张牙舞爪眉飞色舞,给他搭个台子他能立刻化身说书先生。 他们的战船被元军的箭雨压制的冲不过去,当时局势一片混乱,说时迟那时快,常遇春常先锋乘着小船穿过箭雨,虎躯一震直接将元军的船给冲成两半,到岸边的时候主动露出破绽被元兵抓住长矛,就此借力一脚踏上采石矶。 常先锋身先士卒成功着陆,那叫一个虎入羊群无人能挡,所到之处元兵退散,愣是杀出了一片无人之地。元军阵势大乱,被箭雨挡住的大军士气大振往前冲,就这么一鼓作气把采石矶给拿了下来。他们能成功冲上岸,常遇春功不可没! 沐青托着脸感慨不已,可不是吗,采石矶的大脚印在后世还是个景点呢,传说那就是常遇春登上采石矶的时候留下的脚印。果然,不管姓刘还是姓徐还是姓朱还是姓什么,只要不姓赵,宋军打仗都猛的一批。 第29章 时隔两百年,采石矶再次爆发大战,这次宋军从防守方转为进攻方,直打的元军心态爆炸四散溃逃,朱大帅率领的宋军成功占领采石矶。 采石矶到手,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朱文忠提到接下来的事情表情很是古怪,有点想笑又有点生气,总之就是心情复杂。 按照计划,打下来采石就该进攻太平了,拿下太平路才算在长江南岸有个稳定的立足之地,只打下采石矶还不够,随时可能被元军反攻夺回去。 但是问题又来了,元军在采石留下了数不清的米粮银钱,他们麾下都是没见过好东西的泥腿子,看到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物资走不动路,满脑子都是把东西搬回和州吃香的喝辣的,已经把接下来的攻打太平的计划忘的一干二净。 沐青:??? 这也行? 忽然想到之前攻打和州时吃席吃的太开心忘了和外面里应外合的红巾军,不愧是他们,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摸不着头脑。让自己人摸不着头脑,更让敌人摸不着头脑。朱文忠深有同感,"是吧是吧,差点把咱爹给气死。" 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攻下采石矶,眼看着胜利就在眼前,这个时候带上牲口财宝回和州岂不是前功尽弃?走什么走,不把太平打下来谁都不准走。 沐青眼睛亮晶晶, "然后呢?" 朱文忠嘿嘿一笑,"然后咱爹就破釜沉舟,砍断大船的缆绳,把小船全部扔江里,要么往前冲要么被官兵杀死,二选一随便选。"“这哪儿是二选一,分明是只给他们留一条路。”沐青听到这里也跟着笑,要么继续打要么死路一条,傻子也知道该选哪个。朱文忠连连点头,他们爹就是这么厉害,当时简直是霸王再世,士兵们全都被震慑住了。 返回和州的船已经被江水卷走,大军有进无退,士兵们被迫放下他们眼馋不已的财宝米粮,扛起大刀嗷嗷叫的继续打。太平的守城元军弃城而逃,总管投水自尽,平章完者不花和达鲁花赤普里罕忽里逃跑,他们还俘虏了一个元军万户呢。当然,士气不是那么简单就提上来的,他们爹让士兵放弃到手的金银财宝继续作战,自然得许诺出更多东西才行。 红巾军的将士们都穷怕了,什么奖励都不如到手的金银财宝来的实在,要是赏赐不到位,就算没有退路他们也不会拼尽 全力攻城。 攻打太平之前,他们爹特意下令说前面就是太平,太平路乃是江南富庶之地,城里的财宝比采石矶更多,只要把城池打下来,里面的东西随便抢,只要有本事,抢十几二十个女人当媳妇都行。 这话放出去之后,将士们战意高涨,这才一举拿下太平。 但是!但是!他们爹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大帅,怎么可能真的让士兵进城劫掠呢?大军进入太平之后,李善长立即拿出之前准备好的榜单张贴到城中各处,严词强调不准士兵烧杀抢掠,否则斩立决。 有不信邪的小兵不顾禁令想抢东西,正好当了那个杀鸡儆猴的鸡,进城的士兵看看告示再看看被斩首示众的小兵,只能遗憾的放弃劫掠扫荡。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之前许诺好的赏赐不能不兑现,他们爹为了稳定军心自掏腰包给攻城的士兵们发赏赐这种事情就不用说了,内里的弯弯绕绕太复杂,他说出来小老弟也听不懂。 总之就是,攻打太平大获全胜,他们爹这次又立了大功!沐小青很给面子的呱唧呱唧鼓掌, "爹厉害!哥你呢?"朱文忠顿了一下,眼神有些飘忽, "哥当然也厉害,要不怎么会被爹派回来震慑后方?" “震慑后方的不是徐叔吗?”小老弟茫然抬头,对比对比未来战神哥和现在战神叔的实力,非常笃定回来震慑后方的是忙的脚不沾地的徐达。 朱文忠不服气, "徐叔是震慑后方的主力,哥哥我给他打下手,怎么就不能叫震慑后方了?"沐青老成的叹了口气,"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朱文忠哼了一声,拍拍衣服拎着很不给他面子的小老弟站起来,"不和你说了,我去给徐叔帮忙,你自个儿在家玩泥巴吧。"沐青撇撇嘴, "你才玩泥巴,我这么爱干净的小孩儿从来不玩泥巴。"朱老爹的南下三部曲,先打和州再打太平最后打集庆,现在前两步圆满成功,接下来就是专心攻打集庆路。 如今东有张士诚盘踞苏吴、西有徐寿辉占据汉沔,只有拿下集庆,进可窥探中原,退可保有江东,他们家老爹才算真的在这乱世中站稳脚跟。 ——金陵帝王之都,龙蟠虎踞,限以长江之险。若据其形胜,出兵以临四方,则何向不克! 那可惜这座帝王之都不好打,和打和州打太平完全不是一个难度。 集庆路前些年还叫建康路,元文宗当皇帝之前在这边当藩王,后来当上皇帝就把建康路改成了集庆路,取“汇集喜庆”之意。上都和大都都在北方,朝廷要掌控中原江南难度很大,这边一直有宗室藩王坐镇。 北方的物资需要从南方运过去,为解决漕运问题,朝廷还在隋唐大运河的基础上裁弯取直,开凿了如今看到的北起大都、南至杭州的大运河。 为了便于漕粮中转,集庆附近的沿江地带专门建立了许多仓库来当漕粮转运的仓库,只金陵一处便有金陵驿水站、大城港水站和龙湾水站三处水驿,调动兵力不要太方便。 那地方兵力极多,周围也有大量兵马可供调度,就算江南一带同时有张士诚在攻城略地,集庆路也绝对不好打。 史上的朱老爹打了三次,这里的朱老爹也要打三次吗? 不知道,别说他一直在家待着,就算他能跟着上战场,对局势也起不到任何影响。 文忠哥这个未来的大将现在还只是个跑腿打杂的,他过去难道去当吉祥物吗? 淮西红巾军明面上的大帅是郭天叙,朱大帅只是个副帅,还是排位第三的左副元帅,攻打集庆那么重要的命令不能由他下,得让正牌大帅郭天叙来才行。 郭天叙郭大帅本来就膈应朱元璋在军中的威望比他大,老朱要是不管他的意见直接安排攻城之事,他知道后非得气炸不可。 朱元璋很清楚他这顶头上司的心眼有多小,肯定不会在这事儿上落人口实。 徐达回到和州没多久,郭天叙和张天佑就带着滁州的兵马浩浩荡荡渡江南下。 好男儿当建功立业奋勇杀敌,龟缩在滁州彰显不出他们的王霸之气,他们也要为攻打集庆出一份力。 攻打集庆那么大的事情,怎么能把淮西红巾军的一把手二把手都在滁州? 郭天叙和张天佑带走了滁州大部分兵马,徐达也在源源不断的将和州的兵送到太平,集庆是块硬骨头,他们得全力以赴才能打下 来。 朱文忠在家没待几天就又住军营去了,同样是回来坐镇后方,不能徐达忙的脚不沾地他还能天天在家睡大觉。 郭天叙和张天佑渡江南下,他们俩的家眷没有留在滁州,而 是搬来和州元帅府暂住。 他们来了之后,沐青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闹腾。 大明的开国皇帝朱元璋有多少后妃一直没有准数,反正数量不会少,不过现在的朱老爹忙着打仗还没到后院佳丽三千的时候,所以元帅府一直都很清静。 前两年郭子兴还在,他的婚事是郭大帅一手操办的,也不好在顶头上司兼老丈人眼皮子底下妻妾成群。 但是郭天叙的妻妾不少,张天佑的妻妾也不少,这一下子凑到一起,一般人还真养活不起。 好在虽然几个大帅之间关系不咋地,甚至有种势同水火的感觉,女着们之间的关系却很不错,丝毫没有被男人们之间的勾心斗角 给影响到。 马秀英出嫁之前和郭子兴的继室张氏关系很好,她和朱元璋的婚事还是张氏向郭大帅提议的,这份情马秀英一直记在心里。张氏这次过来,正好能帮她一起带孩子,至于其他女眷,只要不主动找事儿,她也不介意好吃好喝养着。这下可苦了沐青这个能跑能跳还能逗着玩的娃,没办法,谁让朱标还是个不能跑不能跳也不能逗的小奶娃。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沐小青在家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放学回去就是表演节目,这个姨姨过来让他背首诗,那个伯母过来让他打个拳。唉,就算穿越也逃不过家庭聚会表演节目。 与此同时,朱元璋朱大帅在太平可谓是如鱼得水,就算郭天叙和张天佑都过去了也不耽误他的好心情。军纪严明好处多多,士兵不去骚扰百姓,城中百姓很快被安抚下来,主动来投的儒生更是出乎他的意料。 意料之外的惊喜,比事先能猜到的更令他欢喜。他麾下能打的武将很多,但是能出谋划策的谋士却没有几个,只要别在他面前勾心斗角,读书人来多少他都要。 带着父老乡亲欢迎他到来的太平路名儒名叫陶安,这位大儒不光识趣,还有真本事,自从他站出来这帮助红巾军安抚民众,城里原本还有些浮动的人心立刻就安稳了下来。 最最最重要的是,陶大儒发自肺腑的认为天下各路义军起义都是为了金银富贵,只有他朱大帅是为了拨乱安民拯救天下百姓,只有他是真正能跟随的明主。 听听听听,这话谁听了不喜欢? 第30章 陶安带领太平的父老乡亲欢迎保境安民的朱大帅的到来,还在乡亲们面前为朱大帅说好话,好像朱大帅是老天派来拯救他们的真命天子,真情流露老泪纵横,可把朱大帅给感动坏了。 但是朱元璋也知道这些好话听听就行,当真才是坏事。 读书人的嘴,骗人的鬼,说好话的时候感觉恨不得能和你好一辈子,想祸害人的时候又能兵不血刃的把人折腾的要死要活。他朱元璋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话能信什么话不能信。 陶安真心觉得他是明主那最好不过,要是迫于压力装傻说假话也没什么,只要能帮他安抚百姓治理太平,别的都不重要。那人在太平路德高望重,有他那些"顺天应人""拨乱安民"的说法在,红巾军就更容易得到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百姓觉得红巾军好,他们还愁朝廷反攻吗? 陶安就任幕府参军后踏踏实实的帮他出谋划策招揽人才,在稳定民心的事情上功不可没,这就够了。只乐意听好话的那是昏君,他是个清明的好大帅,不会被甜言蜜语蒙蔽双眼。他朱大帅嫉恶如仇,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幺蛾子,转头他就能把人扔到江里喂鱼。不管怎么说,总之太平路符合它的名字,打下来之后一切都很太平。 淮西红巾军拿下太平路,在江南繁华之地稳稳的插进一颗钉子,再有和州、滁州等江北州县源源不断输送兵力补给,大军兵锋直指集庆,大战一触即发。 只打下太平路远远不够,只有集庆那种地势险要的地方才能让他们站稳脚跟安心发展。 朝廷在江南兵力不少,地方团练也不在少数,朝廷是蒙古人的朝廷,汉人在蒙古人的朝廷中备受压迫,然而即便如此也总有些在压迫中混的风生水起的能人在。 蒙古人内部争权夺利,汉人内部更是和团结不沾边。中原这边的起义军打的如火如荼,镇压起义军的朝廷官兵更是大半都是汉人。 脱脱下令地方自行招兵买马镇压叛乱之后,那些有粮有钱有地的地主老爷们养起私兵来更加肆无忌惮,一个个嘴上说着要鞠躬尽瘁以死报国,其实就是扛着效忠朝廷为朝廷分忧的大旗圈占地盘,干的事情和红巾军也没差多少。 郭天叙和张天佑来到太平后只对攻打集庆上心,他们两个本事有限,也有点自知之明,很识相的没有干涉朱元璋安排接下来的仗怎么打。 />要求只有一个,集庆必须是一把手或者二把手或者一把手和二把手一起攻打,打下集庆府的功劳他们要定了,谁都别想和他们抢。 这个要求有点不讲理,但是因为他们两个以前更不讲理,所以朱元璋竟然觉得他们这次还算安生。 只想要最后的功劳而不插手最终之战之前的安排,这可真是安分,安分的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的安排非常简单,先派兵将集庆周边的路府州县拿下,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包围集庆府,等集庆府陷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孤立无援状态,他们再派出大军正面攻城。 只要外面的援军进不来,他们围城也能把集庆给围到手。 他们拿下太平路之后就把太平路改为太平府,并在城里设太平兴国翼元帅府,元帅是老朱自己,然后任命李善长为帅府都事,又让通经识文的汪广洋担任元帅府令史。 如此一来,整个太平府官府衙门重要职位尽在他的掌控之中。太平落入起义军手里,朝廷的反扑来的也很快。 之前在巢湖入江口埋伏巢湖水军的蛮子海牙率领麾下水军再次出发,沿江而下直奔采石矶。朝廷的战船多,大批舰队围在采石矶江面,全面封锁姑溪河口,想要截断红巾军的退路,将他们一网打尽。 水军由蛮子海牙率领,步兵骑兵也不甘落后,大批兵马由陈野先和康茂才等人带领,由北向南攻击太平城。 康茂才是蕲州人,能文能武还孝顺,这些年天下大乱,起义军强盗山匪层出不穷,运气好打到自己家的是有纪律的军队,运气不好就是被强盗劫匪接连光顾落得个家破人亡。 康茂才运气不太好,打到他家的起义军根本没有纪律这种好东西,那伙人除了打着起义军的旗号,所作所为和山匪强盗完全没有区别。 他本来没想干什么,但是强盗都抢到家里了,他再不干点什么就说不过去了,这才召聚兵马保卫乡里。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因此被朝廷看重封为长官。这个长官不是广义上的长官,这个官的名字就叫长官。 康茂才也是真有本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没过多久就改任镇抚,之后率众将收复九江,捣毁蕲水黄连寨,升任为蕲州路同知总管府事,屯兵于裕溪、采石。 然后他就遇到了朱元璋朱大帅和朱大帅手下的猛将天团。 老康刚升 任淮西宣慰使、都元帅,这边迎面就来了个大败仗,麾下精锐尽数被歼灭不说,他自己被人都差点成为俘虏,远远跑到天宁洲才堪堪收聚残军重新设立营寨,一时间可谓是大受打击。 不当官的时候打败仗还没什么,已经当了那么大的官再打败仗就有点接受不了了。 他还没死呢,老朱想占据太平打集庆没那么容易。 陈野先和康茂才不太一样,他是地主出身,起义军起义打的是劫富济贫的旗号,他们家就是被劫的那个富,所以老陈拉扯起队伍后镇压起义军镇压的毫不留情。 别说什么大家都是汉人,应该齐心协力反抗蒙古人的压迫把蒙古人赶出中原。生活在中原的大多都是汉人,也没见起义军抢劫汉人富户的时候手下留情。 起义军抢劫他们的时候不讲情面,他们镇压起义军自然不用留情面。情不情谊都是虚的,保住自家财产才是实实在在切身相关。陈野先这么想,其他响应朝廷号召镇压起义军的地主武装也都这么想。 朝廷的压迫他们可以从身份不如他们的人身上压迫回来,起义军打到家门口家产可就真没了。 老陈拉扯起来的队伍和退到天宁州的康茂才的队伍两军合成一军,再配合江上蛮子海牙的水军,三支队伍气势汹汹,大有不夺回太平誓不罢休的架势。 他们想的很好,朝廷的兵力比红巾军多那么多,水陆两军同时出击,夺回太平应该不费吹灰之力。 可惜他们遇到的朱元璋。 朱元璋朱大帅最擅长打以少胜多的仗。 红巾军拿下太平,汤和等人立刻分兵攻打周边地区,郭天叙和张天佑来到太平之后徐达也很快回来,能打的将领一个都没闲着。陈野先无甚谋略,即便元军来势汹汹,城里也没有太紧张。 朱大帅派徐达、汤和、邓愈等人率兵正面迎战,又命其他将领悄悄率兵绕到元军后方,如此兵分两路里应外合,愣是直接生擒了陈野先。 陈野先被擒,康茂才独木难支,不得不继续退到天宁州。 蛮子海牙也是个人才,看到陈野先和康茂才大败,带上他的水军二话不说扭头就跑,又回到峪溪口当他的缩头乌龟去了。红巾军完美的击退朝廷的反击,城中军民气氛高涨,都觉得拿下集庆指日可待。 除了朱大帅。 br />太平兴国翼元帅府里,朱元璋撑着桌子叹气,越发觉得现在就是众人皆醉他独醒。 要不是他确定他是个明白人,他都以为集庆府真的是个随随便便就能打下来的小城了。 他手里现在有两个身份重要的俘虏,一个是汉人大户陈野先,一个是太平万户纳哈出。前两天士兵将陈野先押到他面前,他亲自上前给老陈松绑,还设下酒宴要和老陈说说贴心话。 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是个大地主,手下兵马粮草都非常富足,能拉拢过来再好不过,拉拢不过来也不亏。觥筹交错之际,他借着酒意拍胸口表示自己愿意与老陈结为兄弟,希望老陈能带着手底下的兄弟们投降。意料之中,老陈同意了。 陈野先是个墙头草,他已经被俘虏,不投降就是死,他不想死只能投降。陈野先投降了,纳哈出却是块硬骨头。 那人是成吉思汗麾下名将木华黎的后商,木华黎受封太师、国王,掌管左手万户,统辖兴安岭左右的广袤地域,之后他的子孙世袭国王爵,乃是辽东一代的土皇帝。 到纳哈出这一代,他先被安排到江南富庶之地的太平路当万户,没有意外的话,回到大都之后就是平步青云。 就算不去大都,到辽东也少不得他的前程。 纳哈出身份如此显赫,怎么可能投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红巾军首领。 朱元璋也知道他说服不了纳哈出,但是心里还是抱着一丝丝不切实际的想象,于是又一次把人喊到跟前唠嗑。这次要是还是不行的话,他就只能把人放了。 杀是绝对不敢杀的,纳哈出出身名门,朝廷没落了蒙古大贵族可没有全部没落,纳哈出要是死在江南,他的家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得饶人处且饶人,也不是他心慈手软,主要是纳哈出背景太强,他不敢冒这个险。书房里没有外人,只有朱元璋和几个亲信,为了让纳哈出放松戒备他也是煞费苦心。 然而纳哈出并不领情。 他是蒙古人,还是出身高贵的蒙古贵族,绝无投降汉人的可能。朱大帅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咱就只能放你回老家了。" 留在江南想都不要想,要么留要么死,想必纳哈出勇士也会选择好死不如赖活着。 纳哈出皱眉,他不太确定朱元璋这话是字面意义上的送他回老家还是一刀把 他砍了让他魂归故里。就在此时,久违的光幕再次出现,欢快的乐声中,开场方式和前两次无甚不同。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你们亲爱的up青青陌上桑,今天我们来唠唠元朝统治下的蒙古百姓。】【蒙古人打下江山,寻常蒙古百姓也跟着鸡犬升天全部成为人上人了吗?】朱文正反应迅速,立刻出去让卫兵严加把守,里面的人不出去,外面一只苍蝇都不准放进来。朱元璋的反应也不慢, "来呀!给纳哈出勇士看座上茶!" 纳哈出:??? 蒙古人崇信萨满教喇嘛教等各种信仰,别管信的是哪个教,总之都笃信神明。光天化日之下看到面前出现一道光幕,纳哈出人都傻了。朱大帅笑眯眯, "勇士莫慌,区区神迹,不足挂齿。" 纳哈出:.… 要不你在斟酌斟酌这话怎么 第31章 大 -区区神迹,不足挂齿? 身为一个虔诚的喇嘛教信徒,纳哈出感觉眼前这些人都有毛病。 朱元璋等人看着纳哈出啪嗒一声跪在地上,嘴里还神神叨叨念着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词,也都觉得这家伙有点毛病。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已经见了好几次神迹,对这来无影去无踪的神迹好像的确不太尊重哈哈哈哈哈。乐声过后,年轻的声音闪亮登场,吓的纳哈出又是一通念叨,旁边有椅子不坐有茶不喝,非得跪着才肯好好听。朱元璋拿他没办法,只能任他在地上跪着。 于是乎,这次的视频就在双方都觉得对方有病的氛围下开始了。 观众:站着的朱元璋、朱文正、沐英、李善长、冯国用,还有跪着的纳哈出。 汤和、徐达、邓愈等武将率军攻伐集庆府周边地带,短短数日已经将芜湖、句容、溧水、溧阳等地攻下,目前不是在继续攻城略地就是镇守新打下来的地方,都不在太平帅府。 不过朱大帅麾下的武将可以不精通谋略,谋士却都是文武双全,不管是李善长还是冯国用,看上去再怎么温文尔雅,换身衣服也都能上阵打仗。 要不是他们大帅麾下读书人太少,他们也不乐意一直拿笔杆子。李善长或许乐意,反正冯国用不乐意。 虽然他冯国用儒冠儒服,身体也不像那帮子武将一样强壮健硕,但是他对自己的定位一直是文武双全的儒将,而不是大帅身边的谋士。 没办法,谁让他们大帅手下的读书人不够用呢,他只能勉为其难凑个数。 【老话说的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元朝的统治者是蒙古人,当时等级制度森严,蒙古人身为第一等公民,我们下意识就会觉得他们都是高高在上耀武扬威的人上人。】 【这些年我们看到的元朝相关的影视剧中出现的蒙古人各个都高头大马骄奢淫逸,似乎非常符合我们对他们的刻板印象,但是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吗?不见得。】 朱元璋等人听到这里下意识看向纳哈出,他们都是汉人,长这么大活动范围都在中原,见到的最多的是作威作福的蒙古官员,寻常蒙古百姓什么情况他们并不清楚。 不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些年有不少蒙古人南下迁到中原落户,听说那些人的日子过的并不算好。是蒙古人又能怎样,也就只能在汉人面前 高一头,在蒙古贵族面前依旧什么都不是。纳哈出察觉到汇聚在身上的视线,但是他没有动弹,依旧认真且虔诚的聆听神明的训话。哼,他和不敬神明的家伙没什么好说的,这些人迟早都遭雷劈。 不知道神明特意在他面前降下神迹寓意何为,蒙古百姓怎么了?神明有什么不满意的吗?纳哈出心如擂鼓,比年少时第一次见到喜欢的姑娘还要紧张。 【我们都知道元朝虽然没有在明面上说把人分为四等,但是在日常生活中却无时无刻不在强调他们的四等人制度。蒙古人身为第一等公民,在当官、经商甚至打架斗殴等各种领域都有特权,听上去当个蒙古人似乎很不错。】 【但是别忘了,蒙古部落刚从奴隶制社会进入封建社会,内部还有大量的奴隶制残留,征服过程中带来的好处只有蒙古贵族才能享受,好处到不了普通百姓身上,事实上有些蒙古百姓过的甚至连中原百姓都不如。】 【说到这里,我们不得不先介绍一下元朝的徭役制度。凡统治者征调各阶层人民所从事的无偿劳动,皆称为徭役,包括力役、杂役、军役等各种条目。】 【从秦朝汉朝开始,朝廷的徭役就呈现出减少的趋势,到了宋朝,徭役其实已经几近于无。强迫百姓义务劳动打白工容易让百姓不满,徭役还涉及到一个人口流动的问题,所以朝廷更偏向于“以庸代役”,也就是让百姓交钱来免除徭役,而朝廷用这些钱就地找人干活。】 【但是元朝不一样,元朝把已经走向末路的徭役制度重新捡了起来,他们不光捡了起来,还让这个制度再次发光发热。事实证明,开历史的倒车结果不会好。】 朱元璋笑了一声,"开历史的倒车,这话说的有意思。"朱文正摇头晃脑的卖弄他新学的东西, "苛政猛于虎也。"纳哈出:……纳哈出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蒙古部落最开始是没有户籍的,直到成吉思汗将全蒙古的百姓划分为九十五个千户,任命功臣贵戚为千户那颜进行管理,千户下辖百户和十户,这个“千户制度”就是蒙古户籍制度的开端。】 【蒙古灭金之后,窝阔台采纳耶律楚材的建议扩户中原。这次的户口普查初步划分了诸色户计,建立了对当时而言比较全面的户籍簿册,是蒙古户籍制度建立的一个标志性事件,史称“乙未籍户”或“乙未料民”。】 【之 后又经过蒙哥汗、元世祖忽必烈的好几次大规模统计户籍,这才形成蒙元时期的户籍体系。蒙元的户籍制度,很大特点就是诸色户计。】 【所谓诸色户计,就是将从事不同职业的人户在户籍上区别开来。色,意为种类;计,意为统计。人户一经籍定为某种户计后便只能世代相承,不得擅自改籍,不得逃亡、迁徙和影占。即便兄弟析居,驱奴为良,也要依从原籍。】 【简单点来说就是,你是军户,那么你的儿子、你的孙子、你的孙子的孙子都得是军户,直到你家全死绝了,遇到有仗要打的情况下也得从大家族里出一个人去打仗,除非家族也死绝了。】 【元朝的户籍制度极其复杂,先不说色目人和汉人,只说蒙古人。蒙古百姓大部分被编入军户之中,而除了这些被编入军户的百姓,还有没有户籍的人。】 【如果你是贵族的奴隶,那么你就是驱口。如果你是由奴隶被放生而变成的半自由人,那么你就是投下户。这两种身份在蒙古贵族的眼里,估计连牲口都不如。】 在场的听众们听到这里都深有同感,蒙古那边只有奴隶不如牲口,中原这边是所有人都不如牲口。 天音这里说的不好,蒙古人哪儿有他们惨。 光幕里的主讲人还不知道自己又双杀被吐槽,丝毫不受影响的继续往下讲。 【驱口的意思是“被俘获驱使之人”,也就是战争中被俘强逼为奴、供人驱使的人。蒙古灭金过程中掠夺大量女真贵族与平民,这些人在蒙古人那里全部都是驱口。据记载,窝阔台灭金之后统计出来的驱口数量几乎占到了原金统治区残存人口的一半。】 【然后我们再来说说投下户是什么户。元代文献中提到过的“皇帝民户”、 “大数目户”、 "大官数目户”这些户说的都是有正经户籍的百姓,而“投下户”、 “位下户”这些说的就是投下户计。从名字中也能看出来后者的地位远不如前者,投下户是附属在贵族名下的人口,和贵族的私产几乎没有区别。】 【投下户大致可分为三类,草原兀鲁思封户、五户丝食邑户、投下私属户。】 【草原兀鲁思封户指的是成吉思汗时期分封给诸子诸弟的封户。这些人拥有自己的私产,和普通蒙古百姓相比,他们不光要承担兵役、站役等“差发身役”,给朝廷交税,还要给他们跟随的贵族缴纳赋税。】 【五户丝食邑户是指窝阔台丙申分封及宪宗、世祖、成宗、仁宗、泰定诸朝在中原汉地一带进行分封的户口。五户丝食邑户也要承担徭役和赋税,他们的赋役大体上分投下赋和国赋两种,其实从名字中可以看出来一点,他们的投下赋是五户二斤的丝料,交给他们附属的贵族,国赋则是二户丝和税粮、包银等别的乱七八糟的税,这个交给朝廷。】 【投下私属户指的是诸王投下的通过掳获、分封、招收、影占等手段占有的人户,和驱口的来源相似,而且很多都不合法。当时的法律是什么样大家很清楚,在当时都不合法,可想而知有多丧心病狂。】 【驱口和投下户要服役要交税,交的还不只是一层的税,天天起的鸡早睡的比狗晚,忙忙碌碌一年到头赚的钱还不够交税的,用脚丫子想都知道他们的日子过的有多艰难。】 【驱口和投下户不如牲畜,不代表有自由身的蒙古百姓就过的好。】 【元代户籍诸色户计,有户籍的百姓被分为各种户,比如军户、匠户、站户、屯田户等等,据说一共有八十多种,分的非常细致。】 【蒙古百姓大多被分为军户,我们就来说说这个军户是什么样的户。】 【那时候的打仗和现在的打仗不一样,现在打仗国家准备物资,吃穿用度完全不用担心,武器装备国家爸爸给你准备齐全,万一在战场上出事,家里人也会被很好的照顾。】 【蒙元时期的兵制其实类似于北魏隋唐代的府兵制度,很有游牧民族的特色,士兵需要自备兵器、盔甲、马匹去打仗,但是他们和唐代还不太一样,唐代和府兵制有均田制来配合,唐兵有朝廷分配的土地田产来维持生活,蒙古兵却是什么都没有。】 【《木兰辞》中写“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这写的是北魏府兵制,但是也能放在这里来理解一下蒙古兵出征之前要做哪些准备。】 【媳妇孩子没人照顾怎么办?家里没钱买马怎么办?没盘缠去打仗怎么办?没有盔甲兵器怎么办?蒙古贵族可不会管那么多,他们只会催着军户卖房卖地卖儿卖女来凑钱,要是误了服役的时间,等着他们的只有一死。】 【所以蒙古兵打仗抢夺战利品的情况非常严重,他们所到之处即便是普通老百姓也逃不过他们的劫掠,说是蝗虫过境也不为过,这都是有原因的。】 【那些蒙古士兵打仗不为别的, 就是为了抢夺战利品来抵上之前买马买武器盔甲的钱,更有甚者是为了赎回他们的妻子儿女,这种情况下不抢也得抢。至于被他们劫掠的中原百姓会不会家破人亡,那不是他们要操心的事情,他们只想保住他们自己的安稳生活。】 冯国用冷哼一声, "果然是蛮夷。" 纳哈出怒目而视。 冯国用毫不客气的瞪回去, "难道神仙说的不对?" 纳哈出又憋屈的移开视线。 神明说的没有错,事实的确是这样。 可他们蒙古人一直以来都是这样,难道还错了吗? 【在蒙古人四处征伐的时候,这种制度有被他们征服之地的战利品撑着,士兵们的生活还能得到保障。但是战利品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打仗的机会少了,没有战利品来当军饷,士兵们还能凭空变出来战利品不成?当然不能,所以大量蒙古士兵因为服兵役而倾家荡产。】 【元朝建立之后,很多蒙古人迁到山东、河南等地生活,但是就算你已经在山东、河南定居,放弃祖宗传下来的放牧生活改行去种地,朝廷的命令下来你也必须自费去打仗。】 【打胜仗有战利品,打败仗或者打了胜仗却没有抢到战利品,那就只能举家沦为驱口,为了活命给贵族当奴隶,一下子从一等民变成社会最底层,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第32章 纳哈出仰头盯着幽光闪烁的光幕,想在朱元璋面前辩驳几句他们蒙古百姓过的没那么不堪,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神明说的没有错,蒙古百姓的日子过的的确不太好,但那也是他们蒙古人自己的事,眼前这几个汉人跟着瞎操什么心?朱元璋面沉如水,"纳哈出,你真的觉得百姓全死光了对朝廷来说是好事儿?" 纳哈出咬紧牙关,理智告诉他百姓过的苦就是朝廷没本事,但是身为蒙古人,让他在汉人面前承认蒙古人不行绝对不可能。蒙古人怎么了,蒙古人中也有能治理天下的能人。 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有着强烈的自尊心,该懂的道理他都懂,但是自尊心不允许他认错。 说的跟汉人治理江山就能让百姓过的多好一样,要是汉人当皇帝能让天底下所有人都吃饱穿暖,中原王朝也不会一个接一个。朱元璋听不到回应也不着急,抿了口茶水继续听。 蒙古人中数量最多的是军户,汉人中数量最多的是民户,朝廷的苛捐杂税还有繁重徭役大部分都分摊到民户身上,不管是什么户日子都过的苦不堪言。 【元朝的职业划分足有七八十种,占总户数最多的是民户,这是大元最基本的一种户计,承担赋税徭役的主要就是他们。】 【朝廷为了更好的横征暴敛,还特意将南北民户分开管理,北方民户细分出许多别的户名,通过设立不同的户别来征收不同数目的“科差" "税粮”还有各种杂税,而南方的民户则是根据地亩纳两税和杂税、杂泛差役等。总之就是南北各有各的苦,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军户不需要承担民户要缴纳的各种赋税,但是他们除了自费服军役,还要缴纳军需费用,只交钱也就算了,还要随时处在死亡的边缘,因此当时很多蒙古百姓宁愿当民户都不愿意被划分到军户之中。】 【元代的一等公民蒙古百姓过的那么惨,是不是二等公民色目人会好一点?答案是不会,完!全!不!会!】 【掌权的蒙古权贵们没有做到一视同仁,但是他们做到了除了他们以外众生平等,别管什么出身,只要不是权贵就只会越过越惨。】 【蒙古百姓大多被分为军户,色目百姓则大多被分为站户,站户就是需要在驿站服役的百姓。蒙元帝国的驿站制度乃是中国古代之最,都说驿站是元朝政府的神经与血液网络,对统治 者维持统治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重要吧?都是站户的血肉换来的。】 【如果你是一个站户,那么轮到你服役的时候,你就得自备干粮去维持朝廷驿站的运转。如果是汉地的驿站还好,如果不幸分到了广袤无垠的大西北,那完了,可以提前把全家人的棺材都准备好,省得到时候连棺材本都保不住。】 朱文正听到这里心里直冒凉气儿, "这么惨的吗?" 沐英小声嘟囔, "哥,人家还能提前准备棺材本,咱们死了连棺材都没有。" 他们逃难的时候什么情况没见过,吃草根吃树皮吃观音土甚至吃尸体,死了之后别说有棺材入土为安了,要么被野狗分尸要么被活着的人分食,连骨头架子都凑不齐,就这还奢望棺材呢? 朱文正搓搓胳膊, "也是。" 【元有天下,其疆域之袤、海漕之富、兵力物力之雄廓,过于汉、唐。众所周知,蒙元帝国的疆域极其广阔,但是当时的人口数量还没有破亿,中原以外的大多数地方都地广人稀。】 【站户要是不幸被分在汉地以外的地方服役,下场要么是全家死绝,要么是把全家都卖给权贵当驱口,因为驿站负责管理马匹。】 【中原地带的驿站间隔二三十里,中原以外的地方没那么多人,就拿甘肃来说,偌大的地方只有三万多人,所以那儿的驿站动辄间隔上百里,也因为距离远,驿站的马匹死亡率很高。】 【朝廷可不管驿站的马是怎么死的,他们只要求驿站有足够的马,一旦马匹数量减少就治站户的罪,所以服役的站户只能自掏腰包买马把空缺给补上。】 【古代的马匹是珍贵的交通工具,价格很是昂贵,一匹两匹还能勒紧裤腰带凑一凑,隔三差五就死一匹马,再有钱也经不起这么霍霍。于是乎,服役的站户为了有钱买马补上空缺,只能卖身给权贵。】 【服役服的越久银钱亏的越多,宇宙的尽头是驱口,为了活下去,当时有大量的驱口逃往南边,他们都觉得去南边当黑户也比在老家当牛马强。】 朱文正挠挠头, "爹,咱家这边有很多北边逃过来的蒙古人和色目人吗?" 朱元璋似笑非笑的瞥了纳哈出一眼, "当然,毕竟那些蒙古百姓在草原上活不 下去,逃到南边来没准儿过的比留在老家更好。"纳哈出冷哼一声, "来南边过的有多好?还不是朝不保夕?"朱元璋嗤笑, "百姓朝不保夕是谁的错?" 纳哈出憋屈的闭嘴。 李善长假装没看到纳哈出的表情,很是淡定的给朱文正和沐英讲过去的事, "蒙古人和色目人南下逃难不是近些年才有的事情,早在百年前就有大量蒙古驱口和色目驱口逃到金国和大宋,金国和大宋甚至还有好几支由蒙古人和色目人组成的军队帮他们抵御蒙古人的入侵。" 朱文正和沐英听一脸震惊, "还有这种事儿?" 冯国用笑道, "史书上写的清清楚楚,那些都是不堪蒙古权贵压迫才逃到南方的驱口,这一点做不得假。"纳哈出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无可忍, "《宋史》是脱脱丞相让人编的,你们从哪儿看的史书?"冯国用和李善长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谁告诉你天底下只有脱脱编的那一部《宋史》?" 纳哈出一个人说不过他们俩,只能窝着火气继续憋屈。 他们现场谈到宋朝的蒙古人色目人军队,光幕也没漏了宋金时期的史料。 【说出来大家可能不信,蒙古帝国南下征战的时候,金国和南宋都有好几支由蒙古人和色目人组成的军队,那些都是逃到南边来的驱口。】 【那些逃难到南方的蒙古人色目人对欺压他们的蒙古权贵恨之入骨,天天做梦都想反杀。和他们一起作战的宋朝士兵也觉得奇怪,怎么这些蒙古人色目人打起元军来比他们还起劲?每次元军一过打来,那些蒙古人色目人扛着刀叽里呱啦就冲出去了,老乡见老乡,见面来一枪,把和他们一起打仗的汉人都给看傻了。】 【也就当时是宋朝,换个武德充沛一点的朝代,没准还能再来一次"饮马瀚海,封狼居胥。西规大河,列郡祁连。"】 【据说当年元军进攻扬州,宋军有个回纥将领挥刀纵马直扑张弘范,险些将其斩首于阵前,那一刀要是砍实在了,后来会发生什么还真不好说。张弘范何许人也,应该就不用介绍了吧?】 张弘范,南宋灭亡的首功之臣,俘虏文天祥,大破崖山张世杰军,在石壁上刻“镇国大将军张弘范灭宋于此”十二个字而还的汉 人将领。 这个名字一出来,在场所有人都不陌生。 冯国用叹了口气, "怎么就不能砍准一点,直接把那家伙斩于马下多好?" 朱元璋比他清醒,"死一个张弘范还有李弘范刘弘范,大宋气数已尽,他张弘范也只是赶巧了。"冯国用又是一声叹息。 【蒙古百姓和色目百姓因为徭役倾家荡产的事情多到数不过来,但是元朝对百姓的压迫不只有徭役和苛捐杂税,他们还有一个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操作,这个操作也是造成百姓苦难的重要因素之一,那就是放高利贷。】 【纵观历朝历代,不管民间高利贷如何屡禁不止,在官方那里对高利贷都是能打击尽量打击的态度,但是元朝不一样,元朝官方就是最大的放贷者。】 【当官的利用手中权利放高利贷不稀罕,《红楼梦》中凤姐放利钱人尽皆知,平时民不举官不究,但是到贾府抄家的时候,凤姐放利钱的事儿一抖搂出来,贾府立刻罪加一等。】 【元朝厉害就厉害在“官方”两个字,别的朝代的官员干这种脏活儿至少会偷偷摸摸的干,但是在元朝官员眼里脸面不脸面的都不是事儿,为了赚钱干什么都不丢人。】 【当时的高利贷叫斡脱钱,由一批专门发放高利贷的回回商人来经营,这个翰脱钱离谱到什么地步呢,年利率高达百分之一 百。】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窦娥冤》,窦娥的父亲借了二十两两,一年之后需要还四十两,她父亲实在无力偿还,这才不得不将窦娥送去给债主当童养媳。】 【翰脱钱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快,除了利率高之外,放贷的人还能随意把利息计入本金后重新计息,反正没人管得了他们,他们想怎么算就怎么算,借钱的人就像他们圈养的牛羊一样一年一年的还利息,本金永远也还不上,因此民间也称翰脱钱叫羊羔息。】 【皇帝一缺钱就任命回回商人去民间放高利贷,上梁不正下梁歪,地方看到皇帝都这么搞纷纷上行下效,百姓在这一重又一重大山的压迫下没有活路,这就带来了元末的另一个社会问题——流民。】 【元武宗年间有官方统计,因为破产而从草原流浪到内地的蒙古百姓高达八十六万八千户,大家想想整个草原才多少人?】 【这种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 愈演愈烈,顺帝年间,黄河南北的流民已经多达五百多万,这还只是黄河周边,算上元朝统治内的所有地区,这个数字再加个零都有可能,】 【要知道当时的人口顶天了也就□千万,十个人里面就有两三个倾家荡产沦为流民,可见当时百姓的有多苦。】 【元文宗天历二年,关中大旱,早已辞官并屡召不赴的张养浩出任陕西行台中丞前往救灾,到任四月,因过于劳累死于任上。这位写过《山坡羊·潼关怀古》的老人在临终前留下了一曲《哀流民操》,里面写道:哀哉流民,朝不敢保夕,暮不敢保晨。哀哉流民,死者已满路,生者与鬼邻。】 【元朝身为中国唯一一个人口负增长的大一统王朝,这本身就已经能说明问题所在。怎么说呢,活该它短命。】观 第33章 张养浩少有才名,辞官归乡后朝廷七聘而不出,若非当时关中大旱,他不忍见百姓父子相食的惨状遍布关中,他也不会再出任为官。 吾善养吾浩然之气,人如其名,张养浩不在意高官厚禄,他在意的是百姓的疾苦,奈何朝廷已经救无可救,他耗尽家财累死在任上也于事无补。 赈济救灾从来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事情,没有朝廷做后盾,再怎么痛心疾首也起不到多大用处。 张养浩积劳成疾去世时是文宗天历二年,距今还不到三十年,老朱家的几位对这个人可能不熟悉,李善长和冯国用听到这里却都是感慨颇深。 "哀哉流民,为鬼非鬼,为人非人。"“张文忠公一心为民,可惜了。” 【按照传统的观点,社会上士农工商四个群体各安其业互不干扰是最理想的状态,也是统治者最希望看到的社会状态。】 【流民的存在会威胁王朝的统治,流民没有土地朝不保夕,古代也没有追踪的手段,官府也没办法管理他们,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流民数量少还好,一旦数量变多,只要有人振臂高呼,他们就会聚在一起为祸乡里,很不利于社会的稳定。】 【流民问题是一个根深蒂固的社会问题,而且往往和王朝的灭亡一起出现,所以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为了稳定社会秩序都会打击人口流动,即便不能将所有百姓都束缚在土地上,也会尽量减少流民的数量。】 【元朝的流民问题不是王朝末年才开始的,而是从建立开始就非常严重。有资料统计,元世祖忽必烈的时候元朝的流民数量就能达到全部人口的百分之五以上。百分之五以上的百姓流离失所朝不保夕,这还只是王朝建立之初的比例,大家想想那是什么概念?】 朱文正鹦鹉学舌, "爹,什么概念?"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 "流民走投无路就会啸聚山林,只等一个契机就会揭竿而起推翻朝廷。" 红巾军为什么能在短短几个月甚至几天的时间内号召几十上百万的百姓加入,还不是因为不造反就会饿死? 朝廷不给他们留活路,他们就自己拼个活路出来。 这傻小子怎么憨兮兮的,这点道理都琢磨不明白,将来怎么独当一面? 朱文正一看他们家老爹脸 色不对,立刻闭嘴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问。 好在老朱接下来也没空骂他,因为天音又透露出一个和将来有关的消息。 【蒙古人对中原没有任何可持续发展的想法,大军南下往往和劫掠相配套,所以终明之世都在恢复被蒙古人破坏过的民生。】 【都说历史上流民最多、范围最广要数大明王朝,证据就是明宪宗成化年间的流民数量达到了六百多万,而当时的在籍人口只有六千万,流民数量几乎占据了国家总人口的十分之一。但是明朝和他们的前辈元朝相比,还是有点小巫见大巫的意思。】 朱元璋和他手下的人听见“大明”两个字下意识竖起耳朵,听完之后表情如出一辙的嫌弃。 "啧,老刘不行啊!" 有道是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明朝把元朝给灭了怎么还能和元朝犯同样的毛病? 啧啧啧,指指点点jpg 纳哈出不明所以,神明说的是流民问题,这几个人怎么忽然说起“老刘”了?他耳朵出问题了吗?神明也没提到“老刘”啊?还是说他汉语学的不好,刚才神明说了但是他没听出来?他觉得他汉语学的挺好的啊。 纳哈出摸不着头脑,又不想和旁边几个看他笑话的家伙说话,只能把疑惑压在心里,争取待会儿自己把事情搞明白。什么“老刘”?哪儿来的“老刘”? 莫名其妙! 【老话说的好,站在风口上猪都能上天,此处插入一个地狱笑话,元朝末年上天的猪是人贩子。】 【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古代社会人口买卖的现象一直存在。唐、宋以来,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甚至出现了专门从事人口买卖的中间人——牙人,也就是影视剧中经常出现的人牙子。有元一代,买卖人口现象屡禁不绝,从事这一行业的人员之多、波及范围之广,大有超过唐宋的势头。】 【当时的人贩子猖獗到什么程度呢,有资料记载,小孩子出去玩必须得有身强体壮的人在旁边看着,如果孩子自己在家门口玩耍,十有八九就会被拐走。】 【中原汉人的情况暂且不说,不管蒙古百姓有多惨,汉人百姓只会比他们更惨。】 【元朝作为第一个由非汉民族建立的统一政权,结束了自五代十国以来三百多年的分裂局面,实现了空前的统一,领土幅员广阔,海外贸易也非常 繁荣。】 【海外贸易繁荣,人口贩卖也与时俱进,当时不光有境外人口被贩卖到境内,还有境内人口被贩卖到境外, "略民子女,转卖四方"的情况非常常见,沦落到倾家荡产举家被贩卖为奴的蒙古人和色目人都数不过来。】 【元朝时高丽臣服于蒙古,属于半独立的附属国,朝廷在高丽设置达鲁花赤,可以真正控制高丽政局的不是高丽人,而是蒙古人,在这样的背景下,很多高丽人被卖到汉地。】 【前几期提到过顺帝的奇皇后是个高丽女子,这位奇皇后有个奇怪的癖好,她喜欢蓄养高丽美女当婢女。当时的权贵为了得到奇皇后的赏识和提拔,争相给奇皇后进献高丽美女,京师的达官显贵都以拥有高丽女子为荣。】 【高丽皇宫模仿蒙古的衣着打扮,顺帝时元朝的皇宫反过来模仿高丽风格,风气如此,高丽女子被贩卖的情况自然愈演愈烈。】 【据说当时有这样一种说法, “北人女使,必得高丽女孩童。家憧,必得黑厮。不如此,谓之不成仕宦。”意思就是家里的婢女必须得是高丽女童,男仆必须是黑厮,不然的话出门就不能说自己是仕宦之家。条件不够,挤不进人家的小圈子,硬往上凑只能被嘲笑。】 【来个没多大用处的小知识,上面提到的“黑厮”不是咱本土的人,而是非洲来的黑奴。没想到吧,黑奴贸易早在元朝就有了。】 【其实黑奴被贩卖到中原不是元代开始的,早在唐宋就已经有黑奴。唐朝时叫昆仑奴,宋朝时叫鬼奴,元朝叫黑厮或者黑小厮,只是称呼不一样,都是非洲来的黑人。】 【这些黑奴有一部分是阿拉伯商人直接贩卖至元朝境内,还有一部分是中国海商通过朋加刺转卖回国的。甚至马可波罗在他的《行纪》中也提到过“印度人来此求阉人及男女奴裨,诸奴裨在战争中得之于他州者也,售之印度商贾,转贩之于世界。”】 朱文正小声嘟囔,”马可波罗是谁?”沐英也压低声音问道, "非洲是哪个州?"天音提到的名字奇奇怪怪,难道后世的称呼和他们现在不一样? 纳哈出扬起下巴,终于等到他知道而这些人不知道的事情,轻蔑的小眼神儿很是欠揍, "马可波罗是薛禅汗身边的色目商人,这都不知道,你们知道什么?" 薛禅汗,也就是元世祖忽必烈。 朱文正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他们家老爹, "爹,我能揍他吗?"朱元璋懒得搭理他们。 纳哈出扳回一局扬眉吐气,已经忘了他在这儿的身份是俘虏,姿势不自觉的从跪着变成坐着,摇头晃脑越发自在。 【在当时的各大交通要道上甚至还出现了类似于牛市、马市的人市。牛市、马市卖牛卖马,人市自然是卖人。蒙元帝国身为横跨欧亚大陆的商业帝国,没有做到民族平等,反而做到了人畜平等,这也是没谁了。】 【有资料记载:入北愈深,妇人愈少愈贵,易银二三百两。亦欲少壮男子,价杀于妇人,尤喜童男童女。处处有人市数层,等级其坐,贸易甚盛。】 【在蒙古四大汗国的伊利汗国,他们的合赞汗信奉□□教,曾经强制要求伊利汗国的蒙古士兵成为□□,结果导致很多当时不信仰□ □教的蒙古士兵直接沦落为当地波斯人和阿拉伯人的奴隶,被贩卖到埃及的蒙古奴隶甚至达到上万人。】 【蒙古人身为蒙元帝国的一等公民,却成了被他们打下来的地方的人的奴隶,这种耸人听闻事情除了元朝也没在别的朝代发生过。】 【大量蒙古百姓、色目百姓活不下去被迫卖身为奴,也可能是被掳掠为奴,更多的还是逃难的驱口被人贩子遇上然后羊入虎口。】 朱文正搓搓下巴,"确实。蒙古兵不当人上人也就罢了,还能被当地那啥啥人和啥啥人抓起来当奴隶卖掉,蒙古权贵都不管吗?" 沐英跟着唱双簧,“就是就是,家里的牲口丢了还知道找呢,那么多年轻力壮的士兵被抓走当奴隶,人家抓他们就任人家抓啊?" 朱文正挤眉弄眼, "也许蒙古权贵家底丰厚,觉得区区数万年轻力壮的士兵不算什么,伊利汗国的被抓走当奴隶卖掉,他们还能从草原征发更多更年轻更有力气的士兵。" 沐英故作惊恐, "哥,该不会我这个年纪也会被抓走当兵吧?"朱文正煞有其事, "这可说不准。" 中原王朝正常入伍年纪一般是二十岁上下,遇到重大战事了才会扩大到十五岁,要是哪个朝代连十二三岁的小孩儿都拉上战场,记到史书上肯定会遗臭万年。 他们家文英现在只是跟在老爹身边端茶倒水,算是出 来长见识,外面打起来肯定不会让他扛着刀去血拼,和真正入伍当兵不一样。 他们这边知道尊老爱幼,蒙古人那边就不一定了,喱喱唾喱唾哈哈哈哈哈。 纳哈出:... 你们有病吗? 蒙古小伙儿兀自生闷气,连吵架都不想和他们吵。敌众我寡,他惹不起躲得起。 【蒙古人、色目人大量被贩卖到江南、波斯、高丽、日本、爪哇等地为奴,这也是元朝末年那么多蒙古百姓和色目百姓参与抗元义军的直接原因之一。】 【人口被贩卖到海外对统治者来说有伤国体,他们可以买入,但是不能让自家地盘上的人被卖出去,所以朝廷对贩卖人口到海外的行为大加制止,还为此颁发了很多禁令,如“一等不畏公法之人,往往将蒙古人口贩入番邦博易。若有违犯者,严行断罪,今后下番船只开洋之际,仰市舶司官用心搜检,如有将带蒙古人口,随即拘留,发付所在官司解省。”】 【为了不让百姓被卖到海外,朝廷专门在泉州港安排官员搜查船只,一旦发现船上有违禁物品立刻严行断罪,船商船主各种人员全部拉出去打板子,船上的东西也全部没收。】 【当时的违禁物品都有什么呢?金、银、铜钱、铁货、丝绵、段匹、销金统罗、米粮、军器,还有就是男子妇女人口。】【虽然禁止贩卖人口的命令经常颁发,但是效果并不好。】 【马克思说过: “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着被绞死的危险。”】 【人口贩卖利益巨大,人贩子冒着杀头的危险也不愿意放弃这个生意。】 【那些奴隶被朝廷救回去不代表他们就是幸运的,前面也说了,这些被贩卖的绝大部分都是走投无路的驱口,朝廷救下他们后会把他们送回原主,回到原主那儿依旧是当奴隶。】 【所以说,即便蒙古以很少的数量征服了大半个世界,他们所获得的利益也只会属于蒙古权贵,不会惠及底层蒙古百姓。】【在这种情况下,不只中原烽烟四起,北至和林,南至河北,东至辽东,不堪压迫的蒙古、色目百姓也在造反。】 【蒙古义军打到上都的第二年,刘福通才刚刚打出河南,如果两边能够互通消息,没准儿还能看到古代版 的全民族反抗封建压迫大起义。】 【可惜草原的史料很多被明清两代销毁,我们无缘见到更多蒙古义军的事迹,只能根据现有的史料来推测当时的情况。】冯国用眉头紧皱,”国可亡而史不可灭,怎能如此粗暴的毁掉前朝的史料?" 李善长抬眸, "欲灭其国,先去其史,倒是心狠。" 朱元璋啧了一声,"老刘这事儿干的不地道,蒙古草原的史料和他有什么关系?怎么就不能见人了?毛病!" 第34章 朱元璋等人打心底里认定将蒙古人赶出中原的大明王朝是刘福通建立的,说道起来丝毫不留情面。 毁掉人家的史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儿,老刘敢干他们为什么不敢 几个人说着说着都皱起眉头,草原的史料很多被明清两代销毁,天音提到的不光有明朝,而是明清两代,也就是说明朝后面还有个清朝。 他们知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也清楚没有哪个朝代能够传万代而不衰,但是这明朝还没影儿呢紧接着就来个清朝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老朱不知道天音是怎么想的,反正他有点不祥的预感。 蒙古人建立的元朝国祚不足百年,难不成老刘的明朝也不足百年? 对百姓来说,连年战乱和连年天灾一样,遇上哪个都活不下去,如今天灾已经够多,要是战乱一乱就是上百年,中原还能有活人?老天这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他们留啊! 朱元璋脸色深沉,他最开始加入红巾军只是为了有口饭吃,现在和当时有点不一样,现在是为了让跟着他的兄弟们也有饭吃。红巾军首领都靠不住,他就努力让自己成为兄弟们的依靠。 刘福通要是没本事守住江山,不如最开始就别让江山落到他手上。 老朱这边心思九转十八弯,旁边的纳哈出不关心什么明朝清朝,他只记住了草原的史料都都被毁了。 咋?玩不起是吧? 他们蒙古能一视同仁给宋辽金三国都编出史书,怎么轮到他们了史料就全被毁了?说好的国可亡史不可灭呢,他们怎么不讲规矩?光幕中的视频还在继续。 【按理说,朝廷为了颜面大力禁止人口被贩卖至海外,那些人贩子行事应该收敛收敛,但是事实并非如此。跨境的人口贩卖越禁越多,到元朝末年反而更加盛行。】 【船商下海之前必须得有市舶司的官员上船检查,还要检查的官员签个“罢职结罪文状书”来给他的检查负责。如果将来有人告发船上夹带有违禁物品,当时检查的官员就要"决杖八十七下,解见任,降贰等受财纵放者,以枉法论。"】 【朝廷对市舶司官员受财纵放、玩忽职守的惩罚相当严重,除了对舶商、市舶司官员施加压力,还对下海的使臣颁发禁令,严禁使臣出访别国时利用职务之便贩卖人口。】 >【但是吧,前面也说了,跨境的人口贩卖越禁越多。】 【有明确的史料可以作证,当时很多市舶司的官员都参与到人口贩卖的生意里。当官的贪污受贿屡禁不止,官商勾结的事情历朝历代都有,只是元朝比较特殊,元朝除了常规商品之外最暴利的是卖人。】 朱元璋冷笑一声, “说到底还是罚的轻。” 要是抓住一个杀一个,当官的还敢掺和进那种脏事儿里?一个人的性命不够,全家人的性命够不够?九族的性命够不够?什么屡禁不止,就是上头的人下手不够狠,亦或是他们自己也是人贩子的一员。 【元朝的人口贩卖生意那么繁荣和官府的纵容脱不了干系,说到这里你们或许要问了,怎么前面还说着官府严禁人口贩卖,怎么又变成纵容了?】 【看清楚,朝廷只是严令禁止境内百姓被卖到海外,而不是禁止人口贩卖。】 【在蒙古人灭掉南宋的过程中有一支军队,叫乾讨虏军,也就是《元史》中记载的无籍军。有学者认为, “乾”应该理解为“干”,就是寻找、寻求的意思,里面是一群想要通过掠夺来寻求利益的人。】 【乾讨虏军最早的记载是在襄阳之战中,蒙古攻打襄阳时军队急需扩充,这些为了利益不要命的乾讨虏人便应运而生。乾讨虏 人,即是“讨虏宋人”。蒙古人让他们充当急先锋,让他们去蚕食南宋的领土,并且在南宋境内大肆掠夺。】 【他们是无籍军,没有军籍也没有军饷,蒙古人默许他们抢到的就都是他们的,所以这是一支披着官军皮的强盗。】 【在南宋灭亡之前,蒙古人利用乾讨虏军扰乱宋朝境内的社会秩序,南宋灭亡之后,乾讨虏军在平定江南农民起义的过程中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但是他们是无籍军,打仗是为了劫掠,即便蒙古人已经统一中原,他们依旧“公行劫夺,驱掠人口”,在江南一带造成了极大的破坏。】 【因为那些乾讨虏人公然劫掠人口,朝中就有官员建议把他们解散掉,没道理强盗劫掠人口就抓起来问罪,乾讨虏军劫掠人口官府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是什么道理?】 【之后朝廷就下了一道诏书, "禁乾讨虏人,其愿充军者,于万户、千户内结成牌甲,与大军一体征进。" “牌甲”,是元代军队的基本编制单位,元代将军队或人户按十进制编成基本单位, 称为牌、牌子或牌甲。】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朝廷把愿意给这些乾讨虏人上编制,国库出钱给他们发粮饷,让他们不要再当强盗买卖人口。】 【诏书的确是下来了,但是诏书是一回事儿,官府的做法又是一回事儿。即便官府那边安排妥当,乾讨虏人配不配合还要另说。如果那些乾讨虏人全部都拿了编制弃恶从善,从此不再劫掠人口决心好好做人,江南的农民起义也不会镇压了一波再来一波。】 【综上所述,在元朝不管是汉人、色目人还是蒙古人,只要不是最上头那一撮儿权贵,过的都是非人的日子。】 【所以说不要总觉得穿越到古代多好多好,那都是里编出来的,权贵的数量和平民百姓相比就是九牛一毛,咱们普通人穿到古代十有八九还是普通老百姓。】 【要是倒霉点穿到元朝末年,啧,好像直接去见阎王爷也没有多可怕了。】 【“神州萧条尽白骨,左衽惊看尽犬羊。一代生灵涂炭尽,百年财赋地天荒。”这一期就讲到这里,我是你们亲爱的up青青陌上桑,观众朋友们,下期见。】 随着结束语的出现,来无影去无踪的光幕和声音一起消失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书房里的几个人怔怔发愣。 纳哈出神情恍惚看着消失的神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豪放的坐姿对神明不太尊敬,连忙恢复跪姿向神明告罪。 虽然听到最后有点迷糊,但是神迹是他亲眼看到的,神迹背后肯定有神明。 朱元璋扫了一眼神神叨叨的纳哈出,神迹来的突然,他也没想到能让纳哈出给遇上,不过现在看来对他们来说似乎是好事。 如今的朝廷暗无天日,治下汉人、色目人、蒙古人都过的凄惨,纳哈出是权贵出身,他自己不愁吃不愁穿还有大群的奴隶供他使唤,但是他真的觉得这样的日子能过一辈子吗? 身为蒙古人,他能眼睁睁看着蒙古同袍受苦受难?老朱想了想,发现这还真说不准。 汉人知道礼义廉耻,蒙古人可不知道,他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争抢着活下来,没准儿对同袍受难这种事情都是司空见惯,遇见了不上去踩一脚已经是好心,上哪儿能升出解救同袍的心? 唉,这就是不读书的坏处。 纳哈出恭恭敬敬送走看不见摸不着的神明,起身对上朱大帅的眼神当即要炸, "你那是什么眼神?"朱文正清清嗓子, "怎么和我们大帅说话呢?" 纳哈出:.. 憋屈.jpg 朱元璋拍拍朱文正的肩膀,让房间里的其他人都出去,他和纳哈出单独说说话。 之前觉得招降纳哈出完全没有可能,经过天音这神来一笔,他又觉得没准儿真的可以把纳哈出拉拢到他们这边来。他看中的不光是纳哈出,还有纳哈出身后的木华黎后商在辽东经营几十年的威望。李善长和冯国用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点点头然后退去外面说悄悄话。 朱文正拎着第一次见到神迹还有些恍惚的沐英出去,路过纳哈出的时候还不忘瞪他一眼。纳哈出攥紧拳头,在心里默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念了好几遍才冷静下来。 等着,早晚有一天他要把这小子揍成猪头。 朱文正趾高气扬出门,出去后立刻恢复正常。 他只是看不惯纳哈出被俘虏了还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德性,不是真的盛气凌人,他是贫苦人家的好儿郎,不干仗势欺人的事。沐英揉揉脸救回自己的衣领,光幕在的时候他的注意力都在光幕上,光幕消失之后才反应过来刚才看到了什么。 老天,世上真有神仙啊? 之前听文青和文忠哥说的时候他还有点不相信,亲眼见到之后才知道他们没有夸张,神迹真的来的毫无征兆,真是太神奇了。朱文正凑到李善长和冯国用跟前, "两位先生,你们觉得我爹会和纳哈出说什么?"两个读书人笑眯眯看过来,不约而同开口道, "自然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朱文正搓搓下巴, "纳哈出又不是普通老百姓,他出身好的很,似乎有点不太符合陈涉吴广的情况。"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嘿,他朱文正现在也是能听懂典故的人啦。 李善长无奈扶额, "纳哈出不符合,咱家大帅呢?" 这傻小子,有没有可能他们说的不是纳哈出?沐英犹犹豫豫的开口, "可是,爹和先生们都说把蒙古人赶出中原的是刘福通啊?" “天音也说了,咱们这些起义军叫农民起义。”冯国用拍拍他的肩膀,用文绉绉的语气说出很不文绉绉的话, "刘福通家是地主大 户,他懂个屁的农民。" 第35章 没有人知道朱大帅和纳哈出说了什么,反正没过几天纳哈出就被放归北方。秋风起兮木叶飞,天气转凉,朱大帅麾下的战事也告一段落。淮西红巾军的一把手和二把手亲临战场,他这个三把手落得清闲不想歇也得歇。 好在郭天叙和张天佑只想拿打下集庆府的功劳,在他们发兵之前,集庆周围的溧水州、溧阳州、金坛、句容等地已经被徐达和邓愈带兵打了下来。 徐达、邓愈他们不会参与攻打集庆,他们的任务是守住集庆周围的州府,让其他地方的元军没法派兵支援集庆,好让郭大帅和张大帅攻打的是个孤立无援的集庆府。 如果集庆府有援军,以那俩人的本事还真不一定能打下来。 长江南岸有两位大帅坐镇,朱大帅的存在就有点可有可无,左右留在太平府也无甚大事,他便带上几个孩子回和州团圆去了。 沐青好多天没见着几个哥哥,看到他们回来高兴疯了,书也不念了字也不练了,反正就是要黏在几个哥哥身后当跟屁虫。他真的不想在女眷堆里当吉祥物了鸣呜呜呜。 朱老爹回来的很及时,前些天郭子兴的遗孀张氏说想把小女儿也许配给他,一家之主回来正好不用娘再为难。 他的心态还没有转变过来,总觉得一夫一妻才是正常的,三妻四妾什么的都是封建余孽,奈何现在是封建社会,三妻四妾对他们来说很正常。 朱老爹的后院人数成谜,但是数量绝对不会少,有的是从民间找的,有的是从元宫中接收的,其中还有些高丽妃子和蒙古妃子。 要知道明孝陵中除了朱皇帝和马皇后的神位还有四十六位妃嫔的香案,那些只是他去世时殉葬的妃子,还不算在他之前去世的,怎么算人数都不会少。 张夫人有嫁小女儿的想法很正常,如今淮西红巾军三位元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朱大帅最有本事。 郭子兴一死,郭天叙不像能扛起起义军大旗的,她那弟弟张天佑更不像成大事的人,何况她是郭子兴的继室,只有一个小女儿是她亲生的,没有郭子兴这个一家之主在,郭天叙会不会把她们母女俩赶出去全凭良心。 这世道良心靠不住,她就是豁出去老脸也得想办法给女儿找个依靠。 张夫人这事儿还不是马秀英最为难的,她嫁人之前和张夫人关系很好,说是亲娘儿俩也不为过,有什么事情都能关起门来敞 开了说,问题是张夫人想嫁小女儿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紧接着冒出来一串想把女儿嫁给朱大帅的人家。 要是只有一个两个她还能做主,这一下子冒出来那么多,她要是全收进后院那成什么了? 想嫁女儿的人中有个叫郭山甫的,是他们家重八麾下将领郭兴、郭英的爹,据说这人会看相,看到他们家重八后觉得他们家重八的相貌贵不可言,于是立刻让俩儿子收拾行装前往追随。 现在只两个儿子追随还不够,连着女儿一起送过来了。 相面的说法准不准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义父郭子兴的爹当年走江湖相面算卦很厉害,所以义父也学了几分相面的本事。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嫁给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朱重八。 马秀英最近因为这事儿焦头烂额,这边老朱一回来,那边她立刻把所有事情都扔过去,再这么下去儿子都不和她亲近了。沐青把这些天家里发生的事情讲给他哥听,然后两眼亮晶晶的等他哥讲军营里的事情。 文正哥和文忠哥大早上起来就跑没影儿了,他只逮到了一个亲哥,那就只能委屈亲哥今天带个拖油瓶吧。 沐英神神秘秘的带着弟弟回屋,向来老成的少年人这会儿看上去带了几分少年人的活泼,用眉飞色舞来形容都不为过。沐青懵懵的看着不同寻常的哥哥,小心翼翼往旁边挪挪, “哥,要说的什么秘密吗?” 沐英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努力让自己显得稳重些, "我在爹那儿见到神迹了!" 沐青:??? 什么神迹?为什么不等他在场就放?他这个原作者不要面子的吗? 沐小青生怕视频里出现让他暴露身份的内容,抓着他哥的袖子紧张兮兮的问道, "神迹这次讲了什么?" “讲了蒙古草原上的老百姓过的有多惨。”沐英心有戚戚,他本来以为只有中原汉人过的惨,听天音讲完才知道惨的不只汉人,只要不是权贵,蒙古人和色目人一样惨。 沐青只听一点就能猜到这次放的是哪个视频,连忙开动脑袋瓜回想那个视频里讲了什么。 奈何他的脑袋瓜实在不好使,看视频的时候觉得哪哪儿都熟悉,现在视频不在跟前,让他说视频内容他还真说不上来。这个脑子哦,送去给僵尸吃僵尸都嫌笨。 沐英挑着 不那么吓人的事情说了几句,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他怕把他弟给吓着, “对了,天音还说什么穿越回古代都不好,穿到元朝末年的都是倒霉蛋,我想了想,他的意思应该是不要来咱们这儿,咱们这儿太苦了。" 沐青:QWQ~ 他就是那个倒霉催的穿到元末的倒霉蛋呜呜呜呜呜。 天知道他当时就是玩个梗,谁知道穿越这种事情真的会存在,还好巧不巧的落在了他身上,这是在报复他说穿越到古代不好吗?沐小青眼泪汪汪,只想回到做视频的时候把那个什么都敢说的自己给摁到桌上,可能他不说那句话就不用穿越了鸣呜呜呜呜呜。 “怪吓人吗?我还特意挑了没那么吓人的说。”沐英看着眼泪快要掉出来的弟弟吓了一跳,连忙带他出去晒太阳, "不说了不说了,房间里阴气重,别再招来什么脏东西。" 沐青:额,倒也不至于。 他哥是懂得破坏气氛的,一句话说出来什么多愁善感都没有了。 沐小青清清嗓子,压低声音张牙舞爪, "房间里最大的脏东西就~是~我~~~"沐英笑的不行,轻而易举将人扛起来, "出去吧你。" 秋天的风已经带了些凉意,不过午后的阳光还是挺舒服的,沐青和他哥说了家里哪个院子住了哪些人,走到门口就扑腾着下来, “哥你去忙吧,我自己出去玩。” 沐英其实没什么要忙的,他在军营里也只是跑前跑后传话打杂,还有就是军中将领议事的时候在旁边学着看他们怎么打仗。朱大帅麾下的将领都是野路子出来的,让他们开班授课他们说不出什么子丑寅卯,跟在身边学才能学到真东西。 唉,出门几个月弟弟都不乐意和他玩了,真让他伤心。 算了,他去爹那儿看看有没有需要跑题的事情。 沐青一溜烟儿跑出门,他还有正经事情要干,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悲春伤秋。 大帅府占地广,小短腿儿跑了好一会儿才跑到院墙的拐角处,小胡同里已经有好几个年龄相仿的小孩儿在那儿等着。李祺,李善长家的娃;花炜,花云家的娃;顾敬,顾时家的娃。 后面两个的爹都是淮西二十四将的成员。 李小祺紧张兮兮的探过头,确定他身后没有人跟着才松了口气, "文青,你怎么来这么晚?" 沐小青拍拍胸口喘口气,缓过来后嘚瑟叉腰, "我哥回来啦!" 他们待会儿要出去打群架,要是打输了还能回去搬救兵,反正他哥哥多,不怕打架拉不着帮手。 旁边,和他差不多大的顾敬挠挠头, "打输了才能让文英哥他们来帮忙吗?现在不能直接喊上文英哥他们一起?"沐青撇撇嘴, "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万一我们能打嬴呢?" 李祺委婉的后退一步, “我觉得不太可能。”顾敬跟着后退一步,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沐青不服气, “我们有花炜,花小炜很能打!” 黑黑壮壮的五岁小娃花小炜咧嘴一笑露出小白牙, “很能打!” 这孩子像他爹,小小年纪就一股子蛮劲儿,在书院里是小霸王般的存在,比他大好几岁的小孩儿都打不过他。有花小炜这员虎将在侧,谁来都能给他打跑。 李祺无奈扶额, "可是蓝玉的年纪比你和花小炜加起来都大。"沐青撑紧拳头, "那也不是他欺负我们的理由!" 蓝玉怎么了,就算是蓝玉,现在也只是个和他哥差不多大的少年人。 抛开年龄谈战斗力的都是耍流氓,恶虎难敌群狼,他们今天就要斗一斗蓝玉那只欺负小孩儿的恶虎。顾敬小声补充, “他只欺负了你一个。” 沐青:.… “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顾敬立刻挺直腰杆, “走走走,没人能欺负我兄弟!” 李祺老大哥拿他们没有办法,只能撑起大哥的架势带着他们去找场子。朱大帅班师回朝、啊不、朱大帅带着亲信回和州,武将们各回各家,没有要紧事可以不用到衙门点卯。 哦,除了李善长,老李被留在太平坐镇回不来。 大人们从前线回来,小孩子们也应该待在家里阖家团圆才对,朱文正从校场回来,看到几个小孩子风风火火跑去书院有些摸不着头脑。 上次常遇春来帅府在门口闹了场误会,之后这边的巡逻侍卫增加了好几班,整个和州最安全的就是这儿。杀人不过头点地,敢动他们的小崽子他们能拼命。 朱文 正停下脚步瞅了两眼,让身边跟着的侍卫先回帅府,他跟上去看看几个小孩儿要干什么。沐小青还不知道他们身后跟了个尾巴,几个小崽子气势汹汹的朝书院而去,愣是走出了打群架的气势。 元帅府旁边的书院是找了座空宅子来充当的,年纪小的小孩儿在一块儿读书认字,年纪稍大但是又不能上战场打仗的少年人在另一个院子里上学。 读书有文先生,习武有武师傅,争取把这批娃全部培养成文武双全的顶梁柱。 这些未来的顶梁柱们将来能不能长成顶梁柱还不清楚,反正打架斗殴都不会认怂。 常遇春留在长江南岸陪李善长一起镇守太平府,他没回来,蓝玉也没急着回家,他更喜欢待在书院或者军营校场里耍。 几个小孩儿风风火火找过来,院子里年纪稍大的少年郎都笑嘻嘻凑了过来, "蓝玉,朱大帅家的小公子来报仇了。"兵器架旁,蓝玉耍了个花枪把武器放回去,他长这么大打架从来没怕过, "急什么急什么,来了多少人?"少年郎们一阵哄笑, “我们不好说,你自己看。” 院门大开,看热闹的少年郎们闪到旁边,四个气势汹汹的小孩儿就这么暴露在蓝玉面前。 蓝玉:??? 说实话,这样的对手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戳倒一大片,戳完之后还得给他们请大夫让他们不要伤的太重不治而亡。 不是,他就嘴贱说了几句,至于这么不依不饶吗? 六七岁的小孩儿和十二三岁的少年人身量相差巨大,娃娃找茬团来的时候气势汹汹,对上他们要找茬的人后想说话必须得仰着头,放狠话都拿不出放狠话的气势。 但是这难不倒找茬团的灵魂首领沐小青。院子里有石桌石凳,他们爬上去身高立刻就能赶上。 蓝玉百无聊赖的抱着手臂,看着小娃娃一个接一个的踩着石凳跳上石桌,因为桌子不够大,还有一个没爬上去被挤了下来。 啧,是不是还得找人在旁边扶着? 爬上石桌的小娃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海拔追上去后立刻张牙舞爪,“蓝玉!道歉!” 蓝玉抹了把脸,旁边看热闹的同窗们轰都轰不走,比起向小孩儿服软,还是在他们面前被小孩儿寻仇更丢人。 得,道 歉,他道歉。 “我错了。” 沐青愣了,他还以为他们要打上一架才能听到这句话,这家伙怎么那么轻松就服软了? 蓝玉看他不说话,以为简单的“我错了”还不够,于是继续说道, “我不该说小公子的字写的像蚯蚓,也不该说小公子细胳膊细腿儿不够一顿吃的,更不该说小公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沐青气的脸都红了,只恨胳膊不能像橡皮泥一样伸长把那张不会说话的嘴给堵住, "你故意的!你故意的!" 蓝玉强忍着没有笑出来,举起双手自证清白, “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能忍住不笑,旁边看热闹的家伙们却没想忍,一个二个捂着肚子笑的开心,气的沐小青眼泪都要出来了。 朱文正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乱糟糟的场面,他弟在桌子上气的跳脚,院子里一群十几岁的少年人笑到停不下来。"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呢?" 沐小青看到战神哥过来,吸吸鼻子努力把眼泪憋回去,指着蓝玉悲愤真告状, “文正哥,他说我是个女娃娃呜呜哇哇哇哇哇。”一句话没说完,眼泪还是崩了出来。 朱文正大步走过来,把站在石桌上的几个小孩儿都拎下来,然后活动活动筋骨说道, "哭什么,看哥帮你打回来。"看热闹的少年郎们一哄而散,可以说是非常没有同窗之情。 蓝玉赶紧摆手, “我说着玩的,真的是说着玩的。 笑话,这人看上去比他壮实多了,明知道打不过还往上凑,他是傻子不成? 沐小青分开手指看看情况,发现战神哥一来战势瞬间逆转,拉着他的小伙伴们立刻又嘚瑟起来, "蓝玉!道歉!" 蓝玉:.… 蓝玉幽幽叹了口气, “我错了,我不该说小公子像女娃娃。” 沐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36章 蓝玉是懂得什么叫道歉的,气的沐小青只想跳起来打架。可惜他人小个子矮,跳起来也打不过人家。 朱文正以为他们气势汹汹找过来是什么大事儿,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嘴角直抽,但是他弟气成这样,当哥哥的要是跟着笑实在不太好,于是煞有其事的给炸成河豚的小娃出头, "你是谁家的小孩?怎么能这么说话?" 花小炜刚才没挤上石桌,这会儿听到他能答的问题赶紧挤到前头,“我知道我知道,他是常先锋家的。” 蓝玉撇撇嘴,“我姐夫升官了。 他姐夫刚来的时候是先锋,前些天攻打太平立下大功,在朱大帅面前大出风头,很得朱大帅的看重。 等明年开春,他也能到朱大帅账下效力,到时候他跟着姐夫一起冲锋陷阵,肯定把敌人打的屁滚尿流再也不敢来犯。未来的蓝先锋挺直腰杆,丝毫不觉得自己现在考虑这些有点早。 朱文正没想在这里纠缠不清,再待下去他就要忍不住笑出来了,得赶紧远离这个让他发笑的地方。眼前这小子是谁家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不能再欺负他弟。 这次念在是初犯的份儿上他就不追究了,再有下次他就要替弟弟接人了。蓝玉也不想天天出门被一群小孩儿堵着,顾不得维持他锋芒毕露小霸王的人设,赶紧把这群小祖宗送走才是正经。 行行行,他以后再也不嘴贱了行了吧。 朱文正带着一串小萝卜头离开书院,把李小祺、顾小敬、花小炜挨个儿送回家,然后才带着一步一蹦趾的小弟回大帅府,"就你们几个小不点儿也敢去找茬,谁给你们的胆子?" 沐小青摇头晃脑, "打输了就回家找哥哥,反正文正哥、文忠哥和文英哥都在家,不怕找不到帮手。"朱文正无奈扶额, "提前喊我们一起去能咋?还嫌丢人?"“就是很丢人啊。”小豆丁振振有词, “打赢了光荣,打输了也不要紧,蓝玉比我们大那么多呢。” 朱文正: “打输了不疼啊?” 沐小青: “那是男人的勋章,男子汉不怕疼。” 朱文正:.… 得,和小孩儿没法讲道理。 “对了,咱爹又给你收养了几个哥哥,他们这次没跟过来,过年的时候就 能见着了。” 沐青挠挠头, "啊?哦!" 他们家朱老爹喜欢收义子是出了名的,义子的数量和妃子的数量都成迷,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儿,见面了能认出来就行。也就他现在还小,他要是长大了估计也得满天下的跑,到时候一年到头连亲哥都见不着几面,更不用说义兄了。 唉,活在兵荒马乱的年代是真的不好,再次怀念他美好咸鱼的上辈子。 小豆丁的感伤来的快去的也快,反正已经回不去了,不如想办法过好这辈子。 元末明初怎么了?他可是无所不能沐小青,在元末明初也能活出人样儿来! “哥,打个商量。”无所不能沐小青一脸郑重, “刚才的事情能不能保密?” 朱文正再次叹息, "我这儿的确可以保密,但是文青,你是不是忘了当时书院里不只咱们俩?" 旁边看热闹的那么多,这也不是他们想保密就能保得了的啊。 沐青歪歪头, “也是哦,那就算了吧。” 小孩子嘛,脸面不脸面的不重要,他只需要当周围的人都是鱼的记忆就是。实在不行的话,他自己只有七秒钟记忆也行。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朱文正带着想一出是一出的小豆丁回家,刚进大门没多久就看到他们老爹一脸尴尬的站在主院门口,看那想进又不敢迈腿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被赶出来的。 咋?他们只是出门一趟,家里的爹娘还吵架了? 朱文正放慢脚步,戳戳旁边的小豆丁让他去打头阵, "文青,你去问问爹在那儿站着干什么呢。" 沐青不着痕迹的白了他一眼,他又不是傻子,这不很明显是被赶出来的嘛, “哥,现在过去会挨揍。” 朱文正小声哄道, "没事,爹只揍我们,不揍你。" 沐青一言难尽, “让爹攒着等我长大了再揍吗?”朱文正顿了一下, "你怎么不该聪明的时候又聪明了?"沐青:???什么意思?他该聪明的时候没聪明吗? 老朱看着他们一大一小在墙角鬼鬼祟祟不往前来,甩甩胳膊主动过去,“你们俩在那儿干啥呢?” "没干啥!" 朱文正立刻立正站直, “文青刚才在书院和别人家的小孩儿打架斗殴,孩儿正在教育他。" 沐青睁大眼睛, "哥!" 干什么干什么?说他不聪明还不够,还要祸水东引是吗?多大仇啊! 朱文正朝他挤眉弄眼,对不住了小老弟,待会儿哥给你买糖吃。朱元璋诧异的蹲下身子, "文青在书院打架斗殴?打嬴了吗?"他们家小娃向来乖巧,怎么忽然出息的会打架斗殴了?沐青扬起下巴, "当然打嬴啦!" 朱元璋继续问, "和谁家小孩儿打的?打的厉害吗?需要爹帮忙处理吗?"小豆丁眼神飘忽, "爹,弟弟醒了,我去屋里哄弟弟。话音未落,人已经跑进屋里了。 朱文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爹放心,没人受伤,咱家文青那细胳膊细腿儿能打架才有鬼了,刚才的话您听听就行。"朱元璋拍拍手站起来,上下打量着人高马大的义子, "文正,你今年多大了?"朱文正后背发凉, "十九了,怎么了爹?" “十九了啊。”老朱拍拍他的肩膀,煞有其事的感慨道, "不知不觉已经长成大小伙儿了,该成家了啊。" 媳妇说城里不少人家都想把闺女送到他们家后院,他老朱不是吃独食的人,身边没有婚配的亲信不少,不如这次全部解决了。朱文正眼睛一亮,"爹,您觉得谁家姑娘合适?" 朱元璋的大掌瞬间握起来给他一个脑瓜崩, "猴急!" 朱文正梗着脖子反驳, “爹成亲的时候不着急?” 朱元璋乐了,真别说,他刚知道郭子兴郭大帅要把义女许配给他的时候激动的一晚上没睡着,生怕一切都是在做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卒,郭大帅怎么会把义女嫁给他呢? 诶嘿,他还真把人给娶回家了哈哈哈哈哈哈。 老朱现在回想起当时的心情依旧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一把揽住儿子的肩膀往前院议事厅而去, "走,咱把徐达和其他没有妻小的家伙都喊过来,看看你们都是什么想法。" 朱文正咧 嘴笑的开心, "到手的媳妇儿哪儿有往外推的,爹来安排就好。" 这边爷儿俩高高兴兴的去解决人生大事,愣是在秋风萧瑟中走出了春风得意的感觉。 大人的事情和沐青没有关系,他现在除了上学就是玩儿,在外面和新认识的小伙伴们玩,在家和已经能翻身的小朱标玩。 据说小婴儿能动弹之后就会一发不可收拾,现在只是会翻身还好些,等他会爬会走了身边一刻也离不得人,不然就得满房间的找。 小朱标现在还没到满房间乱跑的年纪,但是身边人已经紧张了起来。 马秀英把不省心的男人赶出去,留下沐英和李文忠在身边说话。 重八回来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她不用和前些日子那么忙,能安心坐下来和孩子们聊聊天说说军营里发生的事情。 沐青走到门口探头探脑,发现两个哥哥都在立刻露出笑容,乖乖巧巧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讨人疼, "娘,我回来啦。" 马秀英笑着招呼他到跟前, "不是出去玩了吗,怎么回来那么早?" 沐小青眉眼弯弯, “路上碰见了文正哥,就和文正哥一起回来了。” 马秀英放下针线,把手里做了一半的冬衣拿出来在他身上比划比划, “你爹和你哥他们很快就会离家,冬衣给他们做了他们也穿不上,还是让他们穿军中发的衣裳吧。" 她的针线活也就那回事儿,军中的冬衣夏衫都是她盯着做完的,女眷们的手艺比她好多了,不会让前线卖命的士兵们冻着。小孩子一年一个样,小家伙好吃好喝养着,个头比刚来的时候长了不少,去年的冬衣已经不能穿,都得重新置办。沐小青笑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这可是娘亲手做的家里独一份的新衣服,连小朱标都没有,他有。可把他给骄傲坏了。 沐英和李文忠简直没眼看,这小子要是有尾巴的话这会儿尾巴都能翘上天,啧啧啧,他们不和小娃娃比。朱元璋准备让身边到成亲年纪的亲信们都成个家,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这边亲事还没定下来,太平府那边就出事了。 > 没有意外的话,郭天叙和张天佑打下集庆只是时间问题。但是意外不请自来。 八月初,张天佑为总指挥率兵攻打集庆,他手下的兵有不少都是元军降将,其中就有之前二话不说就投降的陈野先。那些人不是真心投降,张天佑对他们也没有防备,就这么被他们挖坑给坑了一把。 朱元璋听到这事儿的时候人都傻了,他把陈野先留在那儿不是让他们用的,那家伙是地主大户出身,人家在朝廷那边干的好好的,投降只是为了活命,多大胆子啊敢直接用他来进攻集庆? 降将是这么用的吗?啊?是这么用的吗?! 第37章 朱大帅很有自知之明,他们是红巾军,名头上再光鲜也挡不住他们在朝廷眼里是反贼在地主富户眼里是强盗。 中原的汉人和草原的蒙古人没什么区别,全部都是老百姓过的惨权贵过的好。 那些地主富户平时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起义军一来他们又得掏钱又得掏粮,那是宁愿把钱粮交给朝廷镇压义军也不会分出来给他们这些打上门来的泥腿子。 现在让他们反过头来打官兵,他们怎么可能上心? 陈野先和刘福通不一样,刘福通和朝廷有大仇这才走上造反之路,陈野先因为镇压义军屡次被朝廷升官,要不是为了活命他凭什么放着高官厚禄不要转过来和红巾军混迹在一起? 那种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还要担心他会不会搞事,张天佑可好,直接放他出去和朝廷官兵作战,这是嫌他太消停瞌睡了就送枕头? 朱元璋都快气惜了,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赶紧带上亲信返回太平主持大局。 他算是看出来了,就算他提前把集庆周边的州郡全部打下来,郭天叙和张天佑这两个大聪明也不一定能把集庆拿到手。 沐青紧张兮兮的送哥哥们出门,恨不得拿着小喇叭让他们在战场上一定注意安全,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小命最重要,情况不对扭头就跑不丢人。 仗还能再打,命可只有一条。 任哥哥不知道他们家小娃为什么忽然操心他们的安全,明明上次大军开动还挺淡定,怎么这次就跟要生离死别了一样? 呸呸呸,晦气晦气,他们马上要去打仗,临出门前可听不得这种不吉利的话。 哥哥们挥挥手漾洒离开,留下小豆丁自己蹲在家门口唉声叹气。 他不是心血来潮没事儿找事儿,而是忽然想起来这次打集庆要出事。 集庆府啊,南京啊,要是容易打那就不是南京了。 如果不出变故的话,淮西红巾军的一把手和二把手都得折在接下来的战事里。 朱老爹攻打集庆的计划是兵分两路,一路扫平障碍让集庆府孤立无援,另一路磨刀霍霍直冲集庆而去。 这个策略非常好用,明军后来攻打元大都用的也是这个法子。 前面那一路的任务完成的非常完美,接下来只看攻打集庆 的这路兵马的发挥。 朱老爹大概也没想到郭天叙和张天佑那么不能扛事儿,淮西红巾军的精锐都在他们手上,他们还能让元军的降将给坑一把。更要命的是,同样的坑他们能跳进去两次。 红巾军第一次攻打集庆以失败告终,很快又开始了第二次,第二次的总指挥从张天佑换成郭天叙,但是显然,郭天叙的水平没比张天佑强多少。 元军降将刚坑了他们一次,转过头来一顿嚎哭求饶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他们不说处罚,甚至还敢用第二次。 红巾军的总指挥这么傻不愣登,陈野先和集庆守将求之不得,自然是再演一出好戏来打这群主动送上门来的军功。 陈野先也是个能人,他先和城内的元军守将商量好,假装弃暗投明将功赎罪,带着麾下弟兄勇往直前一举夺下城门,等郭天叙和张天佑兴冲冲进城改旗易帜,他又临阵反叛配合元军守将当场将两个不太聪明的红巾军大帅给砍了。 一把手和二把手齐齐阵亡,红巾军不乱才怪。 集庆府四座城门,郭天叙和张天佑一直都是抱团的状态,他们俩带兵攻打一处城门,朱大帅带兵攻打另一处城门,两边相互打配合,哪边先打下来就从哪边进城。 郭大帅和张大帅阵前被杀,红巾军军心大乱,再加上那些临阵倒戈的元军降将,直接就把朱元璋给打惜了。 沐青看着空空荡荡的大门口拢拢外袍,没忍住再次长叹一声。 他们家朱老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就陷入敌军的重重包围之中,要不是身边有个小将紧急换上他的战袍吸引火力让他逃出生天,淮西红巾军的三位大帅得全部战死在集庆城下。 主帅都没了,红巾军群龙无首,还能在这乱世里翻起风浪吗? 好一点的结果就是这边被刘福通收编,坏一点的结果就是被朝廷彻底消灭,总之都没什么好下场。 沐青知道这一战是他们家老爹彻底掌控淮西红巾军的契机,但是这个契机实在太凶险,他也不知道他的蝴蝶翅膀会不会带来什么意外,越想越担惊受怕,又没法把他知道的事情都说出去,不然蝴蝶翅膀扇起来之前他就得被嘎掉。 小屁孩的命也是命,他也害怕呜呜鸣呜呜。 马秀英送行回来,看到愁眉苦脸蹲在门口的小娃摇了摇头, “大军已经走了,你现在哭出一条河来 也必须得去学堂。” 沐青:QAQ~ 他是真心为红巾军的前程而担忧,不是为了逃学。 像他这样成熟稳重的孩子肯定不会让家长操心学习,那是五岁小孩儿才干的事情,他今年已经六岁了。 小豆丁抿紧唇扛起书包,告别襁褓中的小弟和似笑非笑的娘亲,迈着沉重的脚步转身去学堂。 就是说,这个学,他非上不可吗? 是的!非上不可! 马秀英看着小家伙比上战场还沉重的背影不自觉的笑出声,笑完之后才回去安排事情。 朱元璋带着将士们仓促回太平府,她得把没走完流程的亲事给定下来,免得那些小将们打完仗回来相看好的媳妇已经嫁人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马上就要入冬,将士们的冬衣也得抓紧时间赶制,粮草的事情不用她亲自盯着,但是也得确保万无一失。她是朱重八的媳妇,夫妻一体,重八不在和州,她就得保证和州不能出乱子。朱元璋非常放心留媳妇坐镇后方,回到太平府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立刻投入紧张的战事之中。 张天佑率兵攻打集庆府失败,郭天叙郭大帅恼羞成怒决定亲自挂帅出征,没有分析上次为什么会失败,点齐人马就要再攻集庆府。 他和张天佑率军攻打南门,陈野先率军攻打东门,朱元璋率军攻打西门,他们兵分三路,城内元军守将肯定疲于应对,这次肯定能拿下集庆府。 朱文正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爹,还让陈野先上前线啊?"那家伙前不久才挖坑坑了张天佑,郭天叙就不怕重蹈覆辙?不把人杀了以儆效尤也就罢了,让他继续带兵攻城是怎么回事?白日梦也不能这么做吧? 朱元璋捏捏眉心,"咱劝了,郭天叙那老小子就是不听。" 他和郭天叙表面上相安无事,实际上和水火不容也相差无几,那家伙铆足了劲儿想压他一头,他越说什么不行他就越怎么干,好像听劝能要了他的命一样。 他能怎么办?又不能当着大家的面下他的面子,只能郭天叙说什么他们做什么。 朱文正啧了一声, "难怪出来的时候文青让我们遇到危险有多远跑多远,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他们小老弟这次也算是歪打正着,提前预见了这一仗一定打不赢,真是 个未卜先知的厉害小孩儿。朱元璋稳下心神,开始思索带谁去攻城。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和郭天叙闹翻,淮西红巾军在起义军中不算大势力,他们要是再分成两派那就是自取灭亡。 蛮子海牙还在不远处虎视眈眈,那家伙见势不对跑的快,但是一旦红巾军这边露出破绽,他就会立刻带上麾下十万水兵打过来。希望这次不要再出什么意外。 一次打不下集庆府就打两次,两次打不下来就打三次,只要郭天叙能稳住心态,他们迟早能把集庆府拿到手。 问题是,郭天叙真的能稳住心态吗? 朱大帅觉得不太行。 那家伙能真情实感的觉得陈野先那种降将临阵倒戈一次后绝对不会倒戈第二次,这一次不光不会倒戈,还会感念他们的不杀之恩使出十二分力气帮忙攻城,殊不知这种施恩的手段对别人来说可以,对陈野先完全不行。 临阵倒戈之事不能容忍,狗改不了吃屎,谁能保证他不会倒戈第二次? 朱元璋捶捶脑袋清醒清醒,让人悄悄盯紧陈野先的动向,一有不对立刻回来告诉他,到时候证据确凿,少不得治他一个扰乱军心的砍头之罪。 郭天叙不清醒,他可清醒的很。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朱大帅的安排没来得及派上用场,陈野先就已经露出獠牙不装了。 老陈带着他的旧部负责进攻东门,那家伙提前和城中守军商量好,看上去打的激烈,其实根本没怎么打。 前官军现红巾军一路凯歌攻进城门,这时候郭天叙和张天佑负责的南门还没有攻破,陈野先一个消息送过去,那俩大傻子想也不想直接自投罗网,刚冲进东门就被官军瓮中捉鳌射成了刺猬。 官军打了那么多败仗,这回好不容易有了将淮西红巾军彻底歼灭的希望,一个个嗷嗷叫的往前冲,杀的红巾军四散溃逃,即便有朱元璋亲自号令也稳不住情况。 敌众我寡,眼看已经无力回天。 朱元璋抹了把脸,他大概知道天音为什么提到那么多人都没有提到他了。 淮西红巾军要是在攻打集庆的时候反被朝廷剿灭,史书上当然不会记下他们这些失败者。 哦,不对,可能也会记下来,当笑话记下来。 没准儿下次光蒂 再出现的时候就会说道, 【当时淮西还有支红巾军,那支红巾军的首领很蠢,同一个坑能跳进去两次,攻城失败不说,三个大帅都被城里的元军给反杀了,这是反面教材,大家不要和他们学。】 同样是起义军,人家刘福通流芳百世,到他朱元璋就是遗臭万年,他是得罪老天爷了吗? 第38章 朱元璋的运气比郭天叙和张天佑好,那俩人活着进城死着出来,朱元璋虽然狼狈,但是好歹还保住了性命。 因为元军降将临阵倒戈,红巾军落得个惨败的下场,不光都元帅郭天叙和右副元帅张天佑阵亡,还丢了先前打下来的句容和溧水,只能被迫退守溧阳。 集庆府包围圈被打破,辛辛苦苦打了几个月,一朝回到解放前。 将士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前有集庆城中追出来的苗将杨完者不花,后有一看局势发生变化立刻攻占采石矶的蛮子海牙,前有狼后有虎,老天都不给他们留活路啊。 要是没有蛮子海牙截断他们的退路,他们还能渡江退回和州,即便将来再渡江南下的可能微乎其微,也好过现在这样提心吊胆。他们自己战死就战死,怕就怕蛮子海牙转过头来攻打和州屠杀城中百姓。 他们的家眷都在和州,兵力又都集中在长江南岸攻打集庆,蛮子海牙的水军挡在他们之间,他们就是想回防也鞭长莫及。更何况眼前还有个穷追不舍的杨完者。 杨完者不花,听名字就知道不是纯正的蒙古人,而是汉人汉姓取了个蒙古名。 那家伙原名杨通贯,武冈路赤水人,乃是飞山蛮首领杨再思的后裔,世道还没这么乱的时候他就开始操练十里八村的苗家少年。当年起义军还没砸出什么水花,他麾下已经有苗兵数万。 后来天下到处都是起义军,朝廷打了这边打那边实在忙活不过来,下令地方自己组织兵马镇压叛乱,杨完者他爹杨正衡虽僻居湘西南,却也想雄踞一方,于是再次招兵买马,打着祖辈曾受过朝廷封赏的旗号率领兵马前去为国平乱。 他们祖辈受过朝廷的恩惠,现在朝廷有难,他们心怀感恩自备粮饷、衣装为朝廷分忧,朝廷还不得感动到哭出来? 当时元将陶梦祯在湖广一带组织军队镇压起义,看到杨家父子带着浩浩荡荡杀气腾腾的苗军前来投效高兴不已,当即升杨正衡为干户,让苗军为前锋为他冲锋陷阵。 杨家父子没有让他失望,没过多久就把被徐寿辉打下来的地盘给夺了回来,还救下了大元威顺王宽彻普化的儿子并把人送归大都。 > 大都的皇帝为嘉奖杨家儿郎“克全忠义”,给通贯兄弟俩一人赐了个蒙古名,他哥改名叫杨伯颜,他改名叫杨完者不花。杨完者走的路子和陈野先一样,都是镇压义军有功才升官加爵。 之后苗军兵分两路,一支由杨正衡统领进攻粤西,一支由杨完者统领开往江浙。 杨正衡那一路兵马出师不利全军覆没,此后苗军便尽数由杨完者来统领。 杨完者此人能文能武,谋略才智远出常人,如果让他继续发展下去,很可能南边的起义军被灭掉又多了个朝廷管不住的土皇帝。 苗军凶悍,官兵见了也怵得慌。 大都的皇帝听多了“苗人不能重用”的话,强行让苗军原地待命,还派了几个将领去监视杨完者,一旦杨完者有动作,他们可以先斩后奏,务必不能让苗军生乱。 要不是杨完者被强行摁住不能动弹,淮西和僵江浙一带的起义军也发展不起来。 这不,朝廷一看官军实在不管用,又把那群疯狗放出来咬人了。 集庆府的最高守将是江南行台御史大夫福寿,周边州府尽数被红巾军拿下,他只能向外面求援。 大都的兵马来不了,江浙这边的官兵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集庆是大元掌控江南的军事重镇,要是把这儿丢了,他们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江浙行省右丞阿鲁恢这才火急火燎解了杨完者的禁带他赶来救援。 只陈野先不足为惧,再加上杨完者可就不好对付了。 朱元璋脑瓜子抽抽的疼,大冷的天愣是火气上头急的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上次这么焦躁不安还是脱脱率领百万大军攻打高邮的时候,那次是大都的皇帝脑袋被门夹了临阵换帅,这次还能有同样的运气 吗? 将领们苦哈哈的坐在帅帐,一时间都是左右为难。 打蛮子海牙吧,杨完者这里没法防备,十有八九被他们俩前后夹击。 打杨完者吧,有蛮子海牙在背后虎视眈眈,将士们担心留在和州的家眷根本无心作战,同样是死路一条。常遇春捶捶脑袋,粗声粗气的打破沉闷的气氛, “大帅,打蛮子海牙吧。”他们如今后方被蛮子海牙切断,军中军心大乱,转过头来打蛮子海牙还能聚起士气,打杨完者只能是找死。 在场各位都是带兵打仗的好手,最清楚士气在战场上有多大用处,要是士兵们全都瞻前顾后成了一盘散沙,再厉害的将领也带不动那样的兵。 朱元璋皱紧眉头,眼前的舆图已经快被他盯烂了。 以前总想着要是没有郭天叙和张天佑的掣肘就好了,没有那俩人拖后腿,他带着兄弟们攻城略地肯定比现在更迅速。 现在那俩拖油瓶真没了,这情况还不如拖着俩拖油瓶。 就在这时,朱文正匆匆忙忙闯进来, "爹,好消息,张士诚率军攻打扬州,杨完者掉头打张士诚去了。" 话音未落,帐中一片哗然, "此话当真?" 朱文正重重点头, "当真。张士诚的大军已经打到扬州城下,朝廷那个江浙行省右丞阿鲁恢快吓死了,连下好几道命令让杨完者去打张士诚,杨完者不敢违抗阿鲁恢的命令,这会儿已经撤军了。” 他刚从那边回来,杨完者撤军的消息绝对保真。 朱元璋大喜,立刻派斥候再去打听,如果杨完者麾下的苗军全部被调去和张士诚干架,他们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攻打蛮子海牙了。 老张真是好样的,这场仗打的是时候,等哪天闲下来有空,他一定亲自写信给张兄弟联络感情。 集庆府没有杨完者和他麾下那群疯狗,只那些官兵对他们而言屁都不是。 他不是郭天叙和张天佑,不至于连废物官兵都干不过。 唉,逝者已逝,看在他们俩把性命都丢了的份儿上就不说了。 退往江北的码头不能落入官兵手中,为了稳定军心,他们必须把采石矶拿回来。 老朱这边军心大乱,和州更是人心惶惶。 淮西红巾军为了攻打集庆调集了所有能调动的兵力渡江南下,留在和州、滁州的尽是老弱妇孺,要是官兵真的打过来,他们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 军中将士忧心家眷,和州城的家眷本眷知道消息后惊惧交加,脸色惨白宛如元军已经兵临城下。 朱元璋在军中稳定军心,马秀英在和州城忙着稳定人心,别看城里只剩下老弱妇孺,这些老弱妇孺乱起来后果不比军中哗变好多少。 他们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光脚的不 怕穿鞋的,官兵还没打过来怕什么怕? 胆战心惊是过日子,心平气和也是过日子,他们大帅还没死光,等朱大帅也战死了再哭也不迟。 将士们在外拼死作战,他们在后方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要是还惹得前线人心惶惶无心作战,到地底下有何颜面再见对方?都稳住,谁说女子不如男,就算官兵真的打过来,他们这一城的老弱妇孺也能守城。世道那么乱,他们身边饿死病死的不知凡几,能在死的有那么大阵势也值了。 马秀英这些天军营城里来回跑,人心惶惶的和州城愣是让她给稳住了。 沐青没有亲眼见到他们家娘亲安抚人心时的英姿,但是身边所有人都在说,他在旁边听着也是与有荣焉。 他知道朱老爹是真正的天命之子尚且慌里慌张,娘亲不知道朱老爹能不能成功突破重围,这种时候还能挺身而出稳住局面,不愧是能降住朱老爹的女中豪杰。 娘亲都不慌,他这个知道后世走向的假小孩儿自然更不能慌。区区蛮子海牙,都不够他战神爹战神哥战神叔伯们一根手指头打的! “嘿,小文青。”蓝玉趴在墙头上小声喊道, "过来过来,我有大事要和你商量。"沐青愣了愣,一边往那边走一边嘀咕, "什么大事?约架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约架,能不能有点稳重的样子?" 书院占地广,沐青所在的幼儿班和蓝玉所在的少年班挨边但是离的并不近,蓝玉偷偷摸摸喊他接头,他下意识也蹑手蹑脚躲着人走,躲躲藏藏走了好一会儿才跑过去。 蓝玉旁边挤着几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人,看到沐青过来都往前凑,吓的小豆丁连连后退, "你们干什么?"虽然现在城里有点乱,但是他一嗓子喊出去立刻就会有双手双脚都用上也数不过来的彪形大汉来保护他。少年郎们赶紧赔笑, “小公子别怕,我们没有恶意。”他们人多容易把人吓着,这时候只能让和大帅家小公子关系更好的蓝玉出面。 蓝玉觉得他和这小公子的关系和好完全不搭边,但是在场这些人中的确只有他和这小公子更熟悉,他来交涉的确更方便, "小文青,最近大帅那边打仗打的不太顺利,这事儿你知道吗?" 小豆丁再次后退,眼中的警惕防备毫不掩饰, “你想干什么?” “我昨天得到一个消息 ,水军里有人对大帅不满,所以故意让蛮子海牙拿下采石矶。”蓝玉眨眨眼,“我说这些你可能不懂,不过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我们有办法把叛徒给绳之以法就够了。” 沐青顿了一下, "所以?" 蓝玉一脸真诚, "小公子,你身边的护卫借我们几个呗。" 他已经知道那个叛徒是谁,但是他和他身边这几个家伙不是人家的对手,只要能从帅府带几个帮手,他们就能把叛徒给捉住。 那个叛徒是水军首领,麾下好些战船,他们把叛徒扔进江里喂鱼之后趁势率领那些战船偷袭蛮子海牙,就算不能重创蛮子海牙也 能给他撕下一块肉来。 他姐夫常遇春能以一当百登上采石矶,打虎亲兄弟,他蓝玉的船上功夫也不差。 就问一句话,借不借人? 蓝玉觉得小屁孩听不懂他的安排,三言两语说完他的安排,只等最重要的帅府帮手到手。 沐青:.… 猛男你是真的猛,但是你知道正常人家的小屁孩是调动不了家里的护卫的吗? 第39章 ★ 虽然蛮子海牙打仗的时候一看情况不对立刻扭头跑路,但是他麾下足足有十万水军,一般城池还真挡不住他。蓝玉觉得他非常行,但是沐青觉得不太行。 朱老爹对上蛮子海牙那十万水军都得琢磨打输了怎么收场,他手下连像样的兵都没有,去打蛮子海牙纯粹是送命。 多大胆子啊敢这么玩? 小豆丁非常有自知之明,他真的觉得蓝玉这么玩会翻车。 蓝玉完全不觉得会翻车,他可是常遇春的妻弟,打一个胆子还没苍蝇大的蒙古水军将领跟玩儿似的,哪有那么可怕? 再说了,他又不是直接去打蛮子海牙,这不是先去打叛徒然后才出门嘛。 沐青左右看看,确定周边没有闲杂人等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什么叛徒?你们哪儿知道的消息?” 蓝玉觉得小屁孩什么都听不懂,但是看他这么认真的问,为了能把帮手弄到手,到底还是耐着性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他听。 他和身边几个小伙伴都不是坐得住的性子,在书院里舞刀弄枪,离开书院也不会在家乖乖待着。比起回家温习功课,他们更乐意出城打猎。 马上就要入冬,城外林子里的活物本就不多,他们出去也就是玩儿,谁也没想到能凑巧听到那么个大秘密。 朱大帅手上原本没有水军,是巢湖水军的首领赵普胜主动派人到和州和朱大帅说要来投奔,如此才有了现在朱大帅手上的这支水 军。 赵普胜这人的不靠谱从最开始就能看出来,朱大帅当时亲自去巢湖见他,在赵普胜嘴里战无不胜的巢湖水军却连内河都冲不出去,回程的时候差点被蛮子海牙给围的全军覆没。 也就是朱大帅运气好,当晚天降暴雨水势上涨,再有附近的援兵支援,如此才冲出官兵的包围圈进入长江,换成别人没准儿直接就被蛮子海牙砍了脑袋换军功了。 赵普胜非常不靠谱,好在巢湖水军中像他这么不靠谱的不多,将士们训练训练还是很拿得出手的,这不,他们渡江南下攻打采石矶直接就把元军给打的落荒而逃。 老话说的好,只有没本事的将领,没有没本事的兵,赵普胜就是那没本事还非要打肿脸充胖子的将领。 巢湖水军在他手底下被欺负的连巢湖都待不 下去,别说打朝廷的兵,他们连隔壁左君弼都打不过,不然也不至于被挤兑到主动上门说要给朱大帅当马前卒。 现在可好,兵还是那些兵,将领还是那些将领,只是主帅从他赵普胜换成了朱元璋朱大帅,他们巢湖水军一下子翻过身来把朝廷 的兵打的不敢近身,这是真的吗? 如果赵普胜是真心来投奔,或许他会和麾下将士们一起觉得朱大帅用兵如神惊为天人,可惜赵普胜没那么大气。 他是个小心眼的人,只能看到曾经在他手下效力的将士们一个个都转投朱大帅,再这么下去他的地位铁定保不住,不如先下手为强夺回他的巢湖水军。 赵普胜的先下手为强就是联系军中亲信祸水东引,朱元璋麾下只有巢湖水军这一支水军,只要他不干,蛮子海牙再打过来红巾军 只能束手就擒。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朱大帅再有能耐也没法凭空变出一支水军来。 他们的计划很成功,蛮子海牙那个没脑子的家伙果然被他引了过来,有蛮子海牙挡在江面上,红巾军的主力没法回防和州,等对岸的官军将淮西红巾军全部消灭,和州滁州这一大片地盘就是他赵普胜的了。 朱大帅现在进退两难,赵普胜大概是飘了,觉得城外没人就能随便说,就他们偷听的那一会儿,他已经幻想到拿下和州滁州然后 把老上司徐寿辉的地盘也吞并了。 啧,他被左君弼打压的连巢湖都待不下去是有原因的,地盘还见不着影儿呢他就已经开始幻想了,那么能想他怎么不去茶馆里说 书啊? 蓝玉承认他瞧不起赵普胜,说话的时候也带了点小情绪,但是那人办的就不是能让人瞧得起的事儿,在他这儿落不到好话很正 常。 沐青脸上皱成一团,他有点懵,史上真的有赵普胜这出事儿吗? 他记得赵普胜的确勾结其他将领试图刺杀他们家老爹,但是他的消息走漏的太快,刺杀还没开始事儿消息已经传到朱老爹耳朵里去了。 看这消息泄露的速度,好像的确是老赵能干出来的事儿。 问题是他记得的和蓝玉说的完全是两个版本,他记得的那个是这么发展的,朱老爹知道赵普胜要刺杀他的消息后乐呵呵的在船上设宴请他们去玩乐,等人到 场后当场把和赵普胜勾结的那几个家伙绑起来丢长江里喂鱼。 这招杀鸡儆猴很好用,赵普胜吓的差点尿裤子,连夜逃到他的老上司徐寿辉账下继续做牛做马,他亲手打造的巢湖水军就这么便宜了他们家朱老爹。 蓝玉说的有点离谱,还勾结元军拿下和州,赵普胜有那么大心气儿吗? 沐青心里打鼓,他知道的东西都是书上写的,后世的书和事发现场隔了几百年,谁也不知道里面的内容几分真几分假,现在事情的发展明显和他知道的不一样,他不可能傻不愣登的坚信书上写的全都是真的。 就算书上写的全都是真的,他的蝴蝶翅膀已经扇了那么长时间,总不能不让人家发生变化。赵普胜能筹谋刺杀朱老爹,未必干不出反客为主的事儿。 蓝玉戳戳一脸苦大仇深的小孩儿,也不知道这小娃听懂了多少,反正该说的他都说了, "小公子,赵普胜现在就在城外,我们不需要太多人就能把他拿下,你把帅府的护卫借我们用用,等朱大帅回来咱们可是大功一件。" 沐青皱着包子脸, "我又说不动他们,怎么把他们借给你们?" 虽然他是个假小孩儿,但是他现在确确实实是个小孩儿,谁家小孩儿能带着家里的护卫出城打叛徒?他是武曲星下凡吗?蓝玉咧嘴一笑, "小公子只需要答应了就行,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 沐青:? 77 "你们要干什么?" 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现在的蓝玉只是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少年人,这家伙连战场都没上过,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都有可 能。 蓝玉是个傻憨憨他不是啊,他们能不能等家里大人回来再商量? 不是,他真的觉得这么大的事情得由大人出面,只他们几个像是闹着玩的,实在不行的话去帅府找娘亲也行,娘亲不比他们几个小孩儿靠谱? 蓝玉笑的更开心了, "小文青啊,我可不是小孩儿,我姐夫说了年后就让我在他身边做管军镇抚,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军官,带兵打仗绝对不含糊。” /> “差不多差不多,你可以当我提前上任了。”蓝玉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个年纪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说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前面是刀山火海也拦不住他往前冲, “兄弟们,按计划行事。” 旁边一溜儿少年郎爽快应声, "好嘞。" 沐青:? 77 什么计划?不是,你们什么时候制定的计划? 小豆丁有些傻眼,然而接下来的情况就不受他控制了,他甚至没来得及问出口,人已经被套上麻袋扛出去招摇过市。蓝玉等人迅速换下身上整齐的衣袍,脏衣服一穿泥巴一抹,再做出痞里痞气的模样,说他们不是山匪流氓都没人相信。在蓝·未来的管军镇抚·玉的安排下,朱大帅家的小公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贼人绑票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到大帅府。 帅府里的卫兵和城里巡逻的士兵接上头后下意识觉得哪儿不对,但是他们小公子的确被人给扛出城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先把人救回来再说。 帅府加城防小几百大头兵浩浩荡荡追出城,城里其他百姓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躲在暗处的蓝玉得意的吹了声口哨,他知道城里这些天人心不稳,自然不会再闹什么劫匪进城的事情来吓唬人,大帅家的小公子被贼人绑了的消息是精准送到帅府里去的,其他人都不知道。 反正小公子就在他们手上,帅府的卫兵和城防的守军来不及计较那么多,肯定会被他们引去赵普胜藏身的地方,至于完事儿了之后怎么办,大不了就挨一顿打呗。 男子汉大丈夫不拘小节,一顿军棍而已,他们受得住。 几个流匪打扮的半大少年确保城里没有乱起来后赶紧跟上,重头戏都在后头,他们可不能错过。 城外不远处的小村子,赵普胜正在和手下等待长江对岸的红巾军被官军消灭的好消息。 他以前跟过徐寿辉,见识过杨完者和他麾下那些苗军的凶残,郭天叙和张天佑已经死了,杨完者向来喜欢赶尽杀绝,朱元璋之前运气好逃过一劫,但也苟活不了几天。 等朱元璋一死,不光他的巢湖水军物归原主,和州、滁州这些淮西红巾军的地盘全都是他的。 然而白日梦还没做几天,他藏身的小村子就被和州城来的红巾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赵音胜:22 什么情况??? 这个村子是他精心挑选的落脚地,淮西乱了那么些年,荒村多的数不清,村子里仅剩的几户人家已经全部被他送去见阎王,绝对没有泄露他行踪的可能,外面的红巾军是哪儿来的? 谁?是谁背叛了他! 第40章 ★ 赵普胜火冒三丈,然而这时候发火已经来不及了,他身边只带了几个亲信,根本挡不住外面的红巾军。 蓝玉在帮手到位后立刻带耸拉着眉眼的沐青小豆丁出来表明身份,小公子很安全,这会儿最重要的是抓住藏在村子里的叛徒,之后要打要罚全都没问题。 带队出来救人的宋晟要被这几个只会添乱的臭小子给气死了,平时胡闹也就算了,现在是胡闹的时候吗? “去把村子里的逃兵都绑起来,有什么事情回城再说。”宋晟黑着脸让手下人把躲在村子里的人抓起来,他的记性很好,刚才看到的几个人都是熟面孔,而且蓝玉没必要骗他。 大帅的兵在打仗的时候不在大帅身边,不是逃兵是什么? “我乃朱大帅麾下将领,你们这是干什么?”赵普胜脸色涨红,帅府的护卫都见过他,想装成过路的百姓都没法装。 护卫们没有因为他的叫器就放轻手脚,把人捆的结结实实才推操出来, “一个逃兵哪儿来那么多话?” 宋晟面无表情看着村子里搜出来的熟面孔,冷酷无情的说道, “回城。” 赵普胜急了, "小宋将军,误会,我是奉大帅的命令回来办事儿的。" 宋晟懒得听他狡辩, “把他们的嘴都堵上,哪个不听话就地格杀。”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他们大帅家的小公子都被“绑”出来了,就算今天见了血大帅回来他也有理。 沐青:QWQ~ 他说他是被迫的,小宋哥会相信吗? 他真的不知道蓝玉的计划,这个混蛋刚才什么都没和他说,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套了麻袋,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呜呜呜呜呜。 大帅府有个小宋哥,还有个大宋哥,他们家老爹麾下很多兄弟兵,大宋哥小宋哥和冯国用冯胜兄弟俩差不多,哥哥叫宋国兴,弟弟叫宋晟,只听名字很不像亲兄弟。 大宋哥跟在他们家老爹身边,小宋哥年纪和他们家文忠哥差不多,便一直留在府里当护卫,等年纪大点再出去带兵打仗。 别看小宋哥年纪不大,这人是真的不好惹。 他们家文忠哥这时候还没有史书上那个李文忠的气势,相处起来跟个傻狍子一样,怎么闹腾都没关 系。 小宋哥不行,小宋哥俊脸一板,任哥哥来了都怵得慌。 要不怎么人家在帅府当护卫头头,他的战神哥哥们还在军营里打杂,这都是有原因的。小宋哥呜呜呜呜呜,孩子真的不是故意的呜呜呜呜呜。 蓝玉还没有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得意洋洋的看着赵普胜等人被绑起来带走,然后跃跃欲试想去接手那家伙藏起来的水军。和州这边能藏船的地方不多,仔细找找肯定能找出来。 再然后,他和他的“流匪”弟兄们也被绑了。 蓝玉;??? 干啥啊?事情还没办完呢! "小宋将军,我们不去找赵普胜藏起来的战船吗?" 宋晟磨了磨牙,捞过要哭不哭的沐青小豆丁寒声道, "先回城,然后再说你们的事。"蓝玉试图挣扎,但是抬头就对上小宋将军那冷飕飕的眼神,又缩缩脖子放弃立刻就去找战船的想法。 他说什么来着,手里没人就是举步维艰,他现在要是有个几千人马,别说蛮子海牙了,他都敢南下渡江和杨完者不花硬碰硬干仗。 哪像现在,抓个赵普胜还得想方设法把帮手骗出来才能抓。 别问他为什么不直接把赵普胜背叛的消息告诉城中守军,城里的将领一个个都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空搭理他,就算分出点时间 听他说话也不会把他的话当真。 前线战场不顺利,城中守军数量有限,即便守军相信他们说的,十有八九也不会分出兵力出去查看。 与其费劲儿吧啦的找城中将领说他们在城外发现异样然后被当小孩儿打发走,不如直接想办法把他们带到赵普胜的藏身之处来。 赵普胜本人就躲在里面,铁证如山,谁都没法说他们是胡说八道。 除了他们拿大帅家的小公子当诱饵以外,他们怎么说都能算得上是大功一件。 蓝玉趴在马背上神游天外,非常确信他很快就会被放出去找赵普胜藏起来的战船。 和州城正缺人手,他那么厉害一管军镇抚,虽说是未来的管军镇抚,但是他的本事大家伙儿也都看到了,说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绝对不夸张。 宋晟扛着“诱饵”骑在马上,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沐青怂的缩成一团, “小宋哥,你在生气吗?”宋晟抿了抿唇, “小公子被贼人绑走,夫人很担心。”沐青羞愧的低下头, “我错了。” 宋晟警了眼前面还在乐滋滋的蓝玉,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 "小公子可错之有?被绑走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蓝玉。" 小娃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蓝玉想拿他当诱饵他也躲不掉。 罪魁祸首是策划整件事的蓝玉,和恰好倒霉催被抓去当诱饵的小公子没多大关系。 沐青:.… 虽然但是,小宋哥这话一出来,还不如让他和蓝玉平分责任。 他和蓝玉平分责任还显得厉害点儿,真要只被当成个倒霉蛋,他以后哪儿有脸面对他的小伙伴? 沐小青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觉得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只好把满肚子的话都憋回去。 骑马不聊天,聊天不骑马,从马上摔下去不是闹着玩的,尤其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摔下去十有八九小命儿都没了。是他的错,他应该在蓝玉找他的时候扭头就跑,如果他当时跑开,现在就没有这些糟心事了。 臭蓝玉真是的,直接和城中守军说实话不行吗?非得耍小心思才能彰显他的本事是吧?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是被烧到的那条鱼啊呜呜呜呜。 一路无话,一行人很快回到和州城。 城里的百姓不明所以,看到他们抓了那么多人回来惊奇不已,还以为他们趁乱出去剿了趟匪。将士们现在还有心思出去扫荡劫匪,是不是意味着没啥事儿了?百姓一传十十传百,他们不敢跟到大帅府,只敢私底下悄悄议论两句,竟然阴差阳错的安心不少。 宋晟翻身下马,将赵普胜和蓝玉等人一视同仁全部扔进大牢关起来,也不管蓝玉多难以置信,他只负责把“被贼人绑走”的小公子救回来,其他等大帅回来再处置。 蓝玉:!!! 不是,他还没去偷袭蛮子海牙立大功,怎么能这时候被关进大牢? 沐青蔫儿了吧唧送走银铛入狱的蓝猛男,垂头丧气跟在宋晟身后,犹犹豫豫不敢进门, "小宋哥,我娘还生气吗?"宋晟今天也吓的不轻,但是他是个能藏住事儿的人,不会在小孩儿面前发脾气。这是大帅家的孩子,他也不好发脾气, “夫人只是着急,没有生气。”沐青心下稍 安,这才颤颤巍巍的迈出小短腿儿。 马秀英在家等的心急如焚,前线战场上那么多事情已经让她焦头烂额,她这些天不光要安抚民心,回府之后还要安慰郭天叙和张天佑的家眷,两家人的主心骨都没了,女眷都哭的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她总不能放着不管。 说起来都沾亲带故,她只顾着外人不顾自己人也说不过去。 他们家重八离开之前将和州城安排的妥妥当当,就算集庆那边战事不利,和州城在短时间内也不会出问题,谁能想到竟然有贼人能闯进城把他们家小娃给绑走。 他们家小娃都能被绑走,城里的百姓还有活路? 马秀英心慌意乱,一边觉得他们家小娃机灵的很没那么容易被绑走,一边又觉得小家伙再怎么机灵也还是个小孩,动起手来根本不是那些贼人的对手,流匪动起手来没有轻重,真要伤着孩子的性命,她这辈子都难以释怀。 沐青进门的时候就猜到他们家娘亲会很着急,推开门看到坐在椅子上抹眼泪的马秀英眼中愧疚更甚,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娘……" 马秀英连忙擦干净眼泪, "文青没事吧?那些流匪伤着你了吗?" 小豆丁被抱了个满怀,这时候也不敢说实话,只能小小声回道,"没有受伤。" 他只是被蓝玉身边不知道哪个兄弟套上麻袋扭头就跑,一路上颠的星量乎乎都快吐了,等他头上的麻袋被拿开,小宋哥已经近在眼前。 蓝玉只是拿他当诱饵将城中守军引出去,不是真的要绑票,他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掉。 沐青不敢说实话,宋晟可不惯着他,等马夫人情绪稳定下来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她。 小宋将军觉得小豆丁在这件事中就是个单纯的倒霉蛋,诱饵不是他换成书院里别的将领家的小孩儿也一样,只是他的身份最合适罢了。 小豆丁心虚的往后挪挪,不敢对上小宋哥那充满信任的眼神。 虽然他被套麻袋的时候很惜逼,但是在被套麻袋之前蓝玉的确和他说了不少,他也许大概可能不是完全无辜。 马秀英稳下心神,一看小孩儿这反应就知道不对劲,知子莫若母,这孩子虽说不是她亲生的,但是好歹养了那么久,性情如何她再清楚不过。 臭小子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抓走,这会儿肯定抱着她哭成一团不肯撒手,不会像现在这样不敢往她身边凑。马夫人蹲下身子,掩在袖子里的手都在抖, "文青,这是你和蓝玉商量好的?" 沐青低头看着脚尖,声音细若蚊吟, "蓝玉说他发现了叛徒的藏身之处,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马秀英深吸一口气, "小宋,拿藤条来!" 第41章 ★ 马夫人的家法一出,铁打的男儿也得落泪。 沐小青哭唧唧趴在床上,他一直知道家里有藤条,但是他以为那是给不听话的哥哥们准备的,再不济留给未来的弟弟们也行,万万没想到最先体验到家法的不是哥哥也不是弟弟,而是他自己。 娘亲看着爽快利落,揍起孩子来也非常符合她的形象,下手毫不留情,要不是旁边有小宋哥拦着,他能哭到整个和州城都知道大帅府在打孩子。 马秀英揍孩子的时候没留手,小小年纪就敢这么冒险,这次不让他长长记性,他下次就敢往战场跑。 可怜的沐小青挨完打后只能趴在床上,抹完药也不能动弹,只能哭唧唧的趴在床沿上风吹屁屁凉。 虽然房间里有火盆一点儿也不冷,但是他已经不是穿开裆裤的年纪,房间里人来人往让他的脸往哪儿放? 都怪蓝玉!大猪蹄子靠不住!以后再搭理蓝玉他就是狗! 小朱标现在已经能满床乱爬,沐青平时不会上床和他玩,小家伙看着趴在床上不动弹的哥哥好奇的很,挥舞着小短手半个身子就压了上去。 沐·伤员·青:!!! 眼泪!飙了出来! "娘——" 马秀英正在外面接待小张夫人和她那位即将嫁进帅府的义妹,听到小孩儿的哭喊连忙起身,正好看到奶娘和丫鬟端着水盆匆匆忙忙进来。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小孩子,估计是不小心碰到了。 屋里摆件不多,进去后绕过屏风就能看到雕花大床,现在是冬天,床帐已经被取下来,床上的俩孩子毫无遮掩映入眼帘。马秀英赶紧把压在沐青身上的小朱标抱起来,小朱标不乐意,嘴巴一瘪也要开哭。 奶娘和丫鬟放下水盆连连告罪,找出伤药给眼泪汪汪的小倒霉蛋再上一次,免得再不小心磕着碰着。 马秀英抱着还不会说话的小朱标轻轻摇晃,等小家伙的注意力移开才把他放到旁边的小榻上, “丫头看着点,别让标儿掉下来。 小丫鬟郑重其事的点头应下, "夫人放心,我和奶娘都在屋里,就是出去也不会只留下两位公子。"马夫人揉揉小家伙的脑袋瓜,把旁边的布老虎塞到他怀里给他啃,然后才回到床边坐下, &# 34;疼的厉害?"小倒霉蛋可怜巴巴的眨眨眼, "疼。" 马秀英抿了抿唇,伤在儿身疼在娘心,小娃蔫儿成这样她心里也不好受,但是面上还是冷冰冰, "疼就对了,不疼几天不长记性。'''' 沐青吸吸鼻子, “我以后再也不和蓝玉玩儿了。” 家法这种严肃的事情来一次就够了,他可不想隔三差五就被家法伺候,面子不面子的不重要,重点是打屁股真的很疼。 男子汉大丈夫可以不要脸面,可是没人能昔他疼是个要命的问题,再有这种事儿他肯定扯着嗓子喊护卫,别管大事小事好事坏事,先汇报给娘亲听再说。 他只是个小孩儿,小孩儿能干什么,遇到事情当然是回家找娘亲。 “蓝玉?你不说我倒是把他给忘了。”马秀英捏捏眉心,她这些天忙的焦头烂额,一时没有察觉就让几个年轻人搞出那么大动静,说不生气那是假的。 儿子这边打一顿就算过去了,蓝玉那边可没这么容易收场。 即便城外有叛徒作乱,他也不能擅作主张引城中守军出去,和州城就这么多兵,万一是敌人使出的调虎离山之计,城中大多是老弱妇孺,到时候他们怎么办? 年轻人有胆量有谋略是好事,但是这不是他们胡闹的理由。 马秀英看着气呼呼皱着小脸的小娃,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决定让蓝玉和赵普胜一起在牢里待到大军回来。大军能回来那再好不过。若是回不来…… 到时候再说吧。 小张夫人还在外面等着,马秀英收拾收拾心情,索性让人将会客厅里的母女二人请到房间里来。 义父在世时小张夫人母女就活的战战兢兢,她义父郭子兴是个暴脾气的男人,在家里向来说一不二,眼看着义妹也到说亲事的年纪,她和小张夫人都担心小姑娘所嫁非人。 小张夫人是继室,义父已经有三个亲生儿子,就算身边只剩郭天叙和郭天爵两个也够了,谁都说不准他会不会把亲生女儿嫁出去拉拢人。 马秀英是郭子兴的义女,亲爹没了之后才被托付给郭子兴,有这一层关系在,郭子兴为了名声也不会让她嫁的太差,不然他之前攒下来的好名声能被败坏干净。 义女需要慎重,亲闺女可不用那么讲究。 br />郭子兴还在的时候小张夫人就发愁,郭子兴没了郭天叙当家小张夫人更发愁,亲爹对闺女都不上心,还能指望同父异母的哥哥有多靠谱吗? 现在可好,郭天叙也没了,老郭家只剩下一个比郭天叙还要不着调的郭天爵。 马秀英没想过朱元璋后院里只有她自己,形式不由人,朱重八想纳妾也不是她能拦得住的,她就是觉得委屈了自家义妹。小姑娘风华正茂,为了自保只能嫁给姐夫做妾室,弄得她心里也不好受。 说到底还是这世道的错,要是在太平盛世,她们又怎么会担心小姑娘所嫁非人。 小张夫人倒没那么多想法,在她心里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他们家老郭以前不止一次说朱元璋不可小觑,老郭家祖传有相面之术,郭天叙郭天爵兄弟学了多少她不清楚,反正她觉得他们家老郭学的挺好。 老郭他爹靠相面之术娶了媳妇才有老郭他们兄弟几个,如今让闺女嫁给他觉得面向好的朱元璋也算对得起他那祖传的相面之术。 母女俩在大帅府住了有些日子,来到这里也不拘谨,看到小倒霉蛋屁股上青紫交加的藤条印子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秀英,文青调皮说他两句就是,怎么打这么狠?" 马秀英无亲,正要找借口推脱过去,床上趴着的小孩儿就先开口了。 小倒霉蛋也知道之前干的事情不能说出去,趴在床上也不耽误他惨兮兮的顺着小张夫人的话往下说, “是我太调皮,娘打的好,不打不长记性,这次挨打下次就不会再犯了。" 小张夫人对这孩子稀罕的不行, “秀英,你看文青已经知错,你就别在孩子面前冷着脸了,免得把孩子吓着。”马秀英:..这就是隔辈亲吗? ★ 沐青在大帅府里风吹屁屁凉,没个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和州城大牢里,蓝玉咬牙坐在枯草堆上,盯着牢房外面的大锁恨不得把锁给吃了。 是他的错,他不该乖乖束手就擒,要是抓了赵普胜之后直接扔下小娃扭头就跑,说不准他们现在已经乘着战船驰骋大江了。旁边,和他一起被关起来的少年们苦着脸叹气, "蓝玉哥,你不是说咱们这次会立大功吗?" 大功呢?被关进大牢里的大功吗? 蓝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这次 是意外,下次一定能立大功。” 往好处想,虽然他们没能抢了赵普胜的战船驰骋大江攻破蛮子海牙的水军,但是他们成功抓到了赵普胜,这本身就是大功一件。没有赵普胜这个搅屎棍,朱大帅一定能反败为胜赶跑蛮子海牙,到时候等着他们的就是将功赎罪。 攻打集庆就是他们将功赎罪最好的机会。 小弟们将信将疑, "真的?" 蓝玉语气笃定, “真的!” 他姐夫可是常遇春,听他的准没错。 溧阳城里,常遇春完全不知道他的小男子给他找了什么麻烦,还在全心全意顶着杨完者的动向。 只要杨完者撤军,他们前有狼后有虎的窘境立刻就能破除。 天无绝人之路,他们这次运气不错,杨完者和他手下的苗军不是虚晃一枪,而是真的被调去打张士诚,集庆这边现在只剩下福寿的兵。 朱元璋确定杨完者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后立刻支棱起来,让城中铁匠加班加点的铸造大炮,蛮子海牙敢在他们落难的时候截他们的后路,他们得给蛮子海牙准备一份大礼。 上次打采石矶的时候他主动把小船扔进江里,让将士们知道他们这一战退无可退,这次再打采石矶,长江对岸就是他们的家眷,不成功便成仁,生死成败在此一举。 这一战比上一战还要凶险,上一战他们知道家眷是安全的,这一战生死难料,他们还没有靠得住的援军,败了就真的是万劫不复。 淮西红巾军背水一战,朱大帅亲自冲锋陷阵直面蛮子海牙,暗地里则派遣他的先登勇士常遇春绕到敌后纵火烧毁朝廷的官船。 常遇春很对得起朱大帅的看重,淮西红巾军最后的这些主力也打出了十二分的实力,江对岸就是他们的家眷,不为了自己也要为家人,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蛮子海牙一如既往的雷声大雨点小,开出战船摆阵势时厉害的很,兵戎相见时立刻见真章。 朝廷的战船先被常遇春冲的溃不成军,之后又在大炮面前乱成一团,说是不堪一击也不为过。 这一战红巾军大败蛮子海牙,俘虏官兵一万多人,蛮子海牙趁乱乘船直奔集庆,很对得起他之前几次跑出来的形象。 采石矶重新被打下来,红巾军不用时刻担心大后方落入敌手,军 心终于稳定下来。 朱元璋也终于松了口气。 大冬天的不适合打仗,将士们归心似箭,现在再图谋集庆已经来不及,只能等来年开春再打。 朱大帅安排好溧阳城的一应事宜,留徐达和邓愈在这边坐镇,然后带着其他亲信回和州安定民心。 集庆府打下来之前和州是他们的根本,若和州百姓整日惶惶,军中也没法安稳。 常遇春凭本事让军中众将服气,回到和州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报喜,然而他还没进家门就先被马夫人派人喊到了议事厅。 朱元璋完好无损的回来,马秀英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这时候将蓝玉之前干的事情说出来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常遇春听完之后人都傻了,这遭瘟的小舅子,怎么还不声不响的搞出那么大的事情来? 他在外面给朱大帅卖命,是让他在城里拿大帅家的娃当诱饵的吗? 升个屁的官发个屁的财,他们一家子不被大帅赶出去就是烧高香,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马秀英将事情说完,傻的不只有常遇春,议事厅中所有人都是懵的。 没有人在意赵普胜是死是活,他们只关心蓝玉那臭小子现在在哪儿。 马秀英微笑, “还在牢里关着,只等大帅回来处置。” 朱文正、朱文忠、沐英:磨刀霍霍jpg 第42章 ★ 蓝玉在牢里过的量量乎乎,最开始还能掰着手指头算被关几天,经历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后终于认清现实,躺在枯草堆上安详的假扮尸体。 马秀英已经知道蓝玉的胆大包天,给他安排的牢房都是单间。 隔壁牢房,他的“尸体”小伙伴们也躺的整整齐齐。事已至此,跑也跑不出去,他们除了等安排也没别的事情可干。 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很能容易让人堕落,少年郎们过的不知今夕是何年,听到外面有动静也没啥反应。 这里是牢房,不是他们家,有人来来往往很正常。然后,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大哥大蓝玉被铁拳暴揍。 一个人接完还有第二个,第二个人接完还有第三个。兴许是群殴显得欺负人,他们甚至不肯给蓝老大一个痛快,愣是三个人揍了三顿,直把他们蓝老大揍的进气少出气多。 糟、糟糕,要出人命啦! 隔壁牢房的少年们看着他们老大天降横祸瑟瑟发抖缩成一团,一个个的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那三个来者不善的煞神找上门。他们不瞎,能认出来找茬的几个人是谁。 一群人惹是生非的时候胆子比天大,这会儿开始算账又战战兢兢像秋后的蚂蚱,像是他们这个年纪能干出来的事情。 可惜躲是躲不过去的,他们不会隐身,再往墙角缩也挤不进墙里。 曾经阻挡他们和蓝老大的牢门现在变成他们的护身门,他们再也不嫌弃牢房的门不好开了。 朱文正甩甩手冷哼一声,分辨出挤在里面的都是谁家小子,倚在牢门处阴阳怪气,“呦,几天不见,几位小哥怎么跑大牢里快活来了?" 沐英冷着脸开锁, “文正哥,和他们废话那么多干什么,直接揍便是。” 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弟才多大,这些人怎么敢让一个孩子跟他们出去冒险?还让他弟当诱饵,他看他们长的像鱼饵!沐英气到失去理智,他以为家里有娘亲在很安稳,万万没想到还能出这档子事儿。 今天不把这些混蛋玩意儿揍老实了他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关着蓝玉的那间牢房只有蓝玉自己,他们三打一不好看就一人打一遍,这间牢房里关着的人比他们多,什么都别说了直接群殴。 />三个煞神杀进牢房,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蓝玉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啊,大帅家的几个娃回来找他算账了。嗯,也就是说大帅回来了。 蓝玉挣扎着爬起来,趁三个煞神在隔壁牢房大发神威摇摇晃晃扶着墙出去。大帅回来了,他姐夫肯定也回来了,有姐夫帮他说情,他肯定立刻就能摆脱大牢。 天气越来越冷,马上就要过年,马夫人总不能让他们在大牢里过年,他们又不是叛徒,最该处置的叛徒赵普胜还活的好好的,夫人肯定不会折腾他们。 春秋主杀伐,自古以来都是秋收的时候打仗,到冬天天寒地冻,运粮食不方便打仗也不方便,天太冷了也容易生病,往往战死的还没有冻死病死的多。 冬天的城池易守难攻,他们又不是冰天雪地里还能活蹦乱跳的野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在冬天打仗。 他就知道以朱大帅的本事肯定能绝处逢生,只要朱大帅在和州城就不会乱,明年再打集庆的时候他一定身先士卒往前冲,肯定不会给姐夫丢脸。 常遇春和其他少年郎的家长都在外面等着,看到蓝玉鼻青脸肿的出来只想再揍他一顿。 拿大帅家的娃当诱饵,亏他能想出来这损招儿,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蓝玉看到等在门口的姐夫眼睛一亮,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赶紧过去, "姐夫,你回来啦。" 常遇春撑紧拳头,从牙缝儿里挤出几个字, “回来了。” 蓝玉身残志坚凑上前, "姐夫,大帅什么时候再去打集庆,你之前说过完年让我去你手下当管军镇抚的话还算数吗?" "还算数吗?算个屁!"常遇春举起沙包大的拳头,当着同僚们的面把鼻青脸肿的小舅子揍的嗷嗷叫,一边揍还一边骂, "老子马上要去喝西北风,你还想当管军镇抚?当个屁!" 旁边的军汉们不敢往前凑,只能嘴上劝两句, "老常老常,算了算了,孩子已经吃过教训了,别把蓝玉打坏了。" 蓝玉打小跟着姐姐住进常家,这小子什么脾性常遇春再清楚不过,他要是知道错了就不会一出来就找他要官。 这些话不用和外人解释,他们回 家后关起门来再说也不迟,臭小子要面子,说狠了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很快,旁边围着的军汉们就没空关注常遇春和蓝玉,因为他们自家的糟心孩子也鬼哭狼嚎的从牢里出来了。 三个煞神跟在后面,凉飕飕的目光落在一群哭嚎的少年郎身上,吓的他们赶紧往自家长辈身后躲,哭声更是戛然而止。不敢哭不敢哭,再哭还要挨打,他们真的长记性了。 ★ 大帅府里,朱元璋让亲信各回各家,大家辛苦了那么多天,回到和州城就好好歇息,他们休养好了再重整旗鼓重新攻打集庆府。后院里没有外人,马秀英准备好饭菜,这时候才敢露出慌张害怕的神色, “这次真是要把我吓死了。” 朱大帅端起粥碗就着咸菜呼噜噜连喝两碗,然后才擦擦嘴揽着媳妇安慰, "不慌不慌,咱吉人自有天相,阎王都不收。"马秀英叹了口气,这哪儿是说不慌就不慌的,要是真的阎王也不收那就好了。 “你先吃,我去把标儿抱来给你看看。”马秀英擦擦眼角渗出来的眼泪,推开人起身去里屋, “那么久不回来,标儿都不认识你这个当爹的了。" 朱元璋吃饭速度很快,行军打仗没那么多规矩,斯文没有填饱肚子重要,他们家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 "对了,文青呢?老常家那小子胆子不小,虽然咱猜到赵普胜不老实,但是没想到他会偷偷跑回来在城外躲着。" 马秀英撇撇嘴停下脚步, “蓝玉胆子不小,你儿子胆子也不小。”朱元璋挑了挑眉, “小娃知道蓝玉要干什么主动送上门的?”马秀英的表情一言难尽, “可不是吗。” 丁点大的孩子傻大胆,回来之后才知道害怕,现在伤养好了还不敢出门,正好现在男丁们都回来了,不然她还拿那小子没办法。朱元璋乐的拍大腿, “不愧是我儿子,胆量随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马秀英:…… 不是,你没事儿吧?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真是什么人带出什么娃。 朱大帅看到媳妇表情不对连忙止住笑声,干咳两声开始找补, “这小娃真是胆大包天,外头那么危险,万一出事让我们怎么活?" 马秀英白了他一眼,转身回里屋抱娃去了。 朱元璋嘿嘿笑笑 ,拿起馒头继续祭他的五脏庙。 这些天在外面没吃过一顿安生饭,好不容易回到家,他可得把前些日子错过的饭菜都补回来。 沐青正愁眉苦脸的躲在屋里玩弟弟,小朱标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玩具”,扑腾着手脚笑的开心。 朱老爹平安归来他很高兴,但是他害怕前边娘打出来的伤刚好爹就立马给他续上。 小孩子身体恢复的快,马秀英动起手来有分寸,小屁孩身上的伤只是看起来惨烈,并没有伤筋动骨,在床上趴了小半个月就又能下床活蹦乱跳。 奈何沐小青不觉得伤好的快是什么好事,至少对现在的他来说不是好事。 唉,希望朱老爹的注意力都被叛徒赵普胜吸引走,不要分出精力到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他就是那个无关紧要的事情。 小豆丁捏着怀里藕节般的手臂,再次重重的叹了口气。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希望老天不要太难为他。 他为了躲开小伙伴的嘲笑已经逃了好几天的课,再逃下去就真的找不到理由了。 蓝玉拿他当诱饵引城中守军抓赵普胜的事情不能让外人知道,当时朱老爹那儿战事正紧,和州城人心惶惶,事情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不然娘也不会把蓝玉等人全部关进牢里不放出来。 他年纪小没有进大牢,挨一顿打关在家里也没好哪儿去。 挨打的真正理由不能往外说,但是大张旗鼓动家法总得有个理由,最后结果就是他和蓝玉等人不知天高地厚擅自出城找流匪的麻烦却反而被流匪给扣下,最后灰溜溜的被大帅府的护卫给救了回来。 这个理由的丢脸程度和被蓝玉揪去当诱饵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真的不想搭理那些只想看他笑话的臭东西呜鸣呜呜。 马秀英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表情截然相反的两个娃, "文青,带标儿出来给你爹看看。" 沐青打起精神,费劲吧啦的把大胖娃娃交给他们家娘亲,然后眼巴巴的等着母子俩离开。 马秀英??? 马秀英眯眯眼睛,表情逐渐危险, "怎么,我们勇猛无双的文青大将军连爹都不肯见了?" 沐青:痛苦面具.jpg r /> 小孩儿弱弱开口,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天,但是他至今依旧感觉就在昨天,晚上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挨揍的细节,那感觉不要太酸爽。 就是说,谁小时候没干过几件离谱事儿,大家都赶紧忘掉不好吗? 小豆丁以为现在已经是最尴尬的时候,万万没想到更尴尬的场面还在后面等着。朱大帅吃饱喝足等着享受天伦之乐,看到娃出来立刻笑眯眯说道, "呦呵,咱家文青大将军来啦。" 沐青:干什么啊?! 第43章 沐青丧了吧唧的瞅了他们家老爹一眼,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朱标小胖墩儿近在咫尺,他老老实实当个小透明义子就好。什么调侃什么嘲笑,他全都听不懂。只要他没反应,尴尬的就是别人。 脸皮都是练出来的,他从小就开始练习厚脸皮,长大之后就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吃亏。 小豆丁在心里碎碎念,乱七八糟的理由想了一堆,终于把脸上的热意压下去,跑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他们家老爹逗亲儿子。他以为有小朱标转移朱老爹的注意力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万万没想到紧接着三个哥哥都出现在门前。 沐英紧张兮兮的拽过弟弟上下打量,一边检查一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真是的,娘在家都挡不住你胡闹,受伤了吗?" 沐小青老实点头, "受伤了。"哥哥们脸色大变, "伤哪儿了?谁打的?" 沐小青: “伤屁股上了,娘打的。 朱文正:.. 朱文忠:.… 沐英:.… 还是打的轻了。 任哥哥看着似乎不怎么长记性的小老弟,感觉只揍蓝玉等人不太够,他们家这娃好像也非常需要他们“爱的呵护”。 小豆丁皮了一下,看到哥哥们的表情不对,赶紧从椅子上跳下来殷勤的拉着哥哥们入座, “哥,你们这次打仗那么凶险,快坐下来歇歇。" 朱元璋大马金刀坐在那里,抱娃感觉像在抱枕头,看的马秀英都不敢离远,生怕孩子摔下来她接不住。 朱大帅乐呵呵的看着他们闹腾,等他们都坐下来才幽幽开口, “咱们文青大将军还看人下菜碟啊,啧啧,咱在文青大将军面前都没这待遇。" 沐青:[?`A??。] 干嘛啊干嘛啊!没完没了了是吧! 沐青气鼓鼓转过身,端起桌上的茶杯气势汹汹冲到他们家老爹跟前, “爹,您喝茶。”那架势不像是敬茶,更像是要灌茶。 朱元璋笑的不行,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去和你哥他们玩。” 小娃人不大脾气不还小,长大了肯定是个不省心的主儿。 嘿,有其父必有其子, 他小时候也不省心哈哈哈哈哈。 朱大帅不怕儿子不省心,就怕孩子太省心以后受欺负,这年头老实人没活路,拳头大才是硬道理。不过这话得私底下和孩子说,在媳妇面前这么说只会被当成教坏孩子。 他不要脸惯了,媳妇还是要脸的。 朱元璋说是让小娃找哥哥玩,其实一大家子都在屋里,远也远不哪儿去。 他媳妇是个女中豪杰,刚回来时没来得及说太多,正好关起门来说说他带兵出去这些天和州城的情况。 攻打集庆这一仗他们吃了大亏,主帅和副帅都战死,三位掌事人只剩下他一个,这个结果对郭天叙的部下来说不是好事儿,对他来说却是难得的好机会。 这么说有点缺德,但的确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机会。 郭天叙和张天佑阵亡,而他侥幸逃过一劫,现在淮西红巾军全部归他管,这后就不用担心那俩人在背后给他使绊子。如果最后还是败了,那也怨不得别人,只能说他自己没本事。 朱元璋抱着儿子和媳妇说这几个月打的有多凶险,朱文正兄弟几个一边听一边补充,连说带比划比他们爹还要激动。沐青在旁边听的认真,他刚穿过来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但是这次蓝玉的事儿一出,很明显他的蝴蝶翅膀开始动了。现在不赶紧把情况弄清楚,以后肯定跟不上趟儿。 唉,他这令人捉急的脑袋瓜,怎么就不能和老爹老哥一样好使呢? 马秀英听着也是后怕,听完之后才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那个叛徒陈野先哪儿去了?” “郭天叙和张天佑攻打集庆失败,陈野先率兵追击,追到金坛时被当地的官兵给误杀了。”朱元璋冷笑一声,他说什么来着,汉人地主也不是一条心,他们杀起自己人也是毫不含糊。 什么“误杀”?傻子才相信陈野先是被误杀的。 前边红巾军残部那么多,金坛的地主官兵怎么就精准的把陈野先给误杀了?肯定是之前有仇才借机把人干掉,没仇的话陈野先得多倒霉才能遇上这种事? 沐青心有戚戚,可不是嘛,陈野先运气坏到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十有八九就是被以前的老对头借口误杀给干掉的。 外面世道乱的很,马上就是军阀混战,红巾军之间争地盘,官军之间争地盘,地主老爷们之间也争地盘,集庆府就那么大,陈野先朝廷的好 处都占完了自然有人看他不顺眼。 所以说人不能太缺德,这不,遭报应了吧。 陈野先那边不足为惧,他的旧部现在归他儿子陈兆先管,如今都驻扎在方山守卫集庆府。 集庆府的守将福寿对身边的地主武装也没多信任,巴不得他们内部打的头破血流,有时候底下太安稳了他还会私下里煽风点火,生怕那些地主武装实力太强压到他头上。 陈野先一死,他儿子陈兆先肯定没本事掌控他手下的所有势力,这支队伍不说废了,至少对集庆府再造不成威胁。 同理,对红巾军而言也不再是威胁。 朱元璋说着说着忽然笑了起来, “陈兆先手里现在应该有三万来人,今年冬天可不好过。” 朝廷靠不住,年轻人想守住家业不容易。 朱文正眸光微动,脑海中闪出来一个危险的想法, “爹,既然陈兆先不顶事儿,要不我们先把他打下来?” 反正他们现在回了和州,打起仗来非常有底气,那陈兆先手底下区区三万人,不用别的将领出马,他朱文正就能勇往直前将那家伙斩于马下。 朱元璋嘴角微抽, “打你个大头鬼!区区三万人?你要不先看看和州还有多少兵?”谁家能孩子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还区区三万人,现在他们和州的兵加起来都不一定有三万。陈兆先部的冬天不好过,他们就好过了吗? 他们刚刚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大败,三位大帅阵亡两位,数万士兵战死,阵亡将士们的抚恤还没有开始,城中的孤儿寡母还没有着落,他们的冬天好过吗? 这个冬天没人找他们的麻烦就烧高香吧,还大张旗鼓的去打别人,这时候不嫌冰天雪地的冷掉胳膊了? 朱大帅越说越气,把怀里的孩子往媳妇怀里一塞,拎着不省心的大儿子又是一通臭骂。熊孩子这么想一出是一出,这让他怎么放心把人放出去带兵打仗? 朱文正认错认的特别快,他可不想因为一句戏言失去带兵的机会, "爹,我刚才是说着玩的,您别当真。"他朱文正何许人也,怎么可能犯那么简单的错误,冬天打仗不可取,身处劣势时的冬天更不能打仗,他心里清楚的很,肯定不会 傻不愣登出去找事儿。 还有就是,他都那么大的人了,能不能不要在娘和弟弟们面前 拧他耳朵,这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朱大帅家的兄弟情不怎么可靠,塑料兄弟情该破不会留,老大挨教训其他几个看热闹看的开心,连什么都听不懂的小朱标都在挥舞着手臂咿咿呀呀。 朱文正不着痕迹的瞪了臭弟弟们一眼,转过头艰难的转移话题, "爹,你准备怎么处置赵普胜?" 他听说之前蛮子海牙轻轻松松拿下采石矶是因为赵普胜在捣鬼,他们因为丢掉采石矶军心大乱,要不是关键时刻杨完者被调走攻打张士诚,他们差点就全军覆没。 让他来说,赵普胜此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他们家几岁大的弟弟听闻那家伙的所作所为都能以身为饵去抓人,如今大军回防和州,再不把赵普胜送去江底喂鱼就不合适了。沐青木着脸不说话,只想让赵普胜这事儿赶紧过去,他不想接下来一段时间还是家里的笑料。 干什么干什么,非要他用脚趾抠出一座海底龙宫吗? 大帅府里热闹起来,常遇春府上更是热闹。蓝玉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性子,挨打的时候知道疼,然后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常遇春被这个糟心的小舅子气的脑瓜子疼,他想不明白这小子怎么能那么大胆,那可是大帅家的孩子,他怎么敢的? 这和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勇气不一样,战场上奋勇杀敌那是真男人,这小子忽悠大帅家的娃当诱饵那不叫奋勇杀敌,那叫自己把自己坑死。 说轻了是有几分小聪明,说重了就是诡计多端,这名声要是传出去,以后谁敢和他交心? 战场从来不是单打独斗的地方,没有几个交心的兄弟将来怎么办? 蓝玉不以为然, "姐夫,谁说我没有交心的兄弟?这事儿又不是我自己干的,我那群兄弟都能交心。再说了,小文青又没被伤着,我们还成功把赵普胜抓回来了,这可是大功一件,怎么还不赏反罚?" 常遇春捶捶脑袋,感觉和这混账小子讲不通道理,于是抄起手边的棍子满院子追着他跑, “蓝玉!你给老子站住!” 混账玩意儿不打不行,他不下狠手以后下狠手的就是朱大帅,今天非把这小子的皮给扒下来不可。 小杖受大杖走,蓝玉可不敢真的挨他姐夫的棍棒,那玩意儿打在身上真的会死人的。 俩人一个 追一个逃,院子里的门关着他也跑不出去,刚才挨的揍现在还在疼,跑了两圈就跑不动了, “姐夫,姐夫我真的知道错了,下次遇见这种事情一定先和你们说,你们让干什么我干什么,绝对不干擅自做主的事情。" 常遇春甩甩膀子将手里的棍子扔到一边, “这话我记下了,要是再有第二次,你姐就是哭死我都不会再管你。” “姐夫放心,一定不会再犯。”蓝玉小鸡啄米般点头,这种话他听了没有一百遍也有八十遍,也没见姐夫哪次不管他。 有依仗就是这么有恃无恐。 蓝玉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来不及去上药先凑到他们家姐夫跟前, "姐夫,你们怎么打回来的?" 牢房里消息不灵通,他进去的时候采石矶还在蛮子海牙手里,等他出来大军也回来了,中间那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的可把他难受死了。 常遇春没忍住又给了他一个脑瓜崩,不过也没藏着掖着,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把前线战场上的事情说给他听。 臭小子肯定要跟在他身边,这些事情必须得清楚。 蓝玉跟在旁边听的仔细,听到蛮子海牙一看情况不对又双条扭头就跑后表情扭曲。 他说什么来着!他上他也行! 插入书答 第44章 蓝玉有点接受不了这个结果,蛮子海牙要是难打他还能安慰自己他们当时就算去了也是狼狈逃窜,结果事实偏偏往最糟心的那边走。 蛮子海牙!你不争气啊! 蓝玉捶胸顿足骂骂咧咧,到手的功劳就这么飞走了,他不甘心。常遇春的脸色黑的不能再黑,转身抄起棍子继续揍人,"打仗是好玩儿的吗?啊?你知不知道这次死了多少将士?" 混账东西不知道天高地厚,还蛮子海牙不争气?蛮子海牙不争气都能和集庆那边配合打他们一个猝不及防,要是再争气那还得了? 三位大帅如今只剩下他们朱大帅一个,另外两个都在集庆城下战死,他们朱大帅运气好才成功逃出生天,不意味着冲出重围的过程很轻松。 就大帅府那个小护卫宋晟的哥哥宋国兴,为了让朱大帅成功突围紧急之下换上朱大帅的战袍,险些就被城里追出来的元军给砍死。 要不是他冒着箭雨冲回去把人救了回来,和州城还得多几个伤心人。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话是闹着玩的吗? 常遇春这次是动了真火,不管蓝玉怎么求饶都毫不留情。 他是个粗人,大道理懂的不多,但是他知道蓝玉这样子肯定不行。 这世道容不下慈悲心肠,但也绝对不能拿人命不当回事儿。 咋滴,就你蓝玉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 常遇春发了狠,他自认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凌弱暴寡的人,蓝玉现在称不上凌弱暴寡,但是要是让他继续胡闹,谁也说不准这混蛋小子将来会长歪成什么样子。 有能耐有天赋是好事,可若是有能耐的是恶人,那就是天大的坏事。 蓝玉在棍子真的打到身上的时候就意识到刚才的话不妥当,他姐夫看着凶,其实心里很在意他这个小舅子,刚进门时抄棍子追他并不是真的要接他,不然以他这腿脚不利索的模样十成十的躲不过去。 这不,现在动真格的他果然跑不掉。 蓝玉是个桀骜不驯的少年郎,少年人身上常见的缺点他都有,最明显的就是心高气傲不服输,就算知道错的是他自己也低不下头认错。 他都任打任骂了,凭什么还要丢脸认错? “ 哥,蓝玉真的差点被常将军打死吗?”大帅府里,沐青鬼鬼祟祟的拽住路过的亲哥,说话之前左看右看,确定周围没有人偷听才压低声音小声问道, “我今天早上出门,听说蓝玉被揍的趴在床上起不来,常将军的夫人哭着要带弟弟离家出走,当时闹的可厉害了。" 这种家事儿他们外人不好打听,但是常家夫人在家门口闹,外人想当不知道都不行。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天性哪儿是那么容易克服的,常家的动静刚出来他们家周边的邻居就都竖起耳朵开始听了。 常遇春来的晚,他来投奔的时候大帅府周边的宅子已经住的满满当当,只能住在稍远一点的地方。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和州城不是久留之地,他们的目标是金陵城,只要打下集庆府后在金陵城内给他留个好住处就行,和州的宅子是好是坏不重要。 他又不是什么名满天下的好汉,初来乍到有个落脚地就行,他来的时候寸功未立,大帅愿意给他安排住处已经很好,再要求这要求那显得很不知好歹。 再说了,朱大帅肯定不会在和州待太久,攻打集庆府的过程中肯定有他立功的机会,到时候凭本事拿到房子不比现在靠嘴皮子拿到房子来的心里舒坦? 常家离大帅府有点距离,沐青出去玩也不会跑那么远,他人小腿短,没有大人带着的话活动距离就是大帅府周围一圈,再远一点他的小短腿都受不了。 连他都听说常遇春把蓝玉打了个半死,可见这事儿传的有多广。 沐英半路被弟弟拽住,心有戚戚的瞅了眼臭小子的屁股, "现在知道娘有多心软了吧。"沐青抖了抖,下意识捂住屁股后退一步,睁大眼睛满眼惊恐。 想想蓝玉现在的惨状,再想想他自己当时挨的揍,两边一对比他挨的那几下好像真的不算什么。嘶,老常下手真重。 蓝玉在牢里关了那么多天, “刑满释放”之前已经被他三个哥哥噼里啪啦暴揍一顿,他本来以为这样就差不多了,没想到后面还有更狠的在等着他。 惨,太惨了。 沐小青害怕的缩缩脖子,蓝玉这秋后算账来的有点残酷,挨了一顿又一顿连什么时候结束都不知道,他该不会也要被拎出来再揍几顿吧? > 就像那个被扔鞋子的声音吵醒的人,第一只鞋子已经落下,第二只鞋子落下之前他估计得一直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和挨揍相比,时不时被提溜出来嘲笑一番什么都不是。 小豆丁哭丧着脸,想着要不他主动送上门让哥哥们揍一顿,希望哥哥们能看在他们的塑料兄弟情的面子上下手轻点,他不想整个冬天都趴着下不来床。 沐英:.… 这小脑袋瓜里天天想的都是什么? 难怪被蓝玉忽悠几句就跟人家跑了,就这傻乎乎的样子,蓝玉不忽悠他忽悠谁? 沐英老成的叹了口气,拍拍小老弟的脑袋沉重开口, “娘发过话,你胡闹的事情她已经罚过了,这事儿到此为止。不过你要是想挨揍的话,哥哥也不是不能成全你。" 他长这么大见过各种要求,还真没见过主动找揍的。 沐青一听这话立刻挺直腰杆,瑟瑟发抖的表情立刻变成喜笑颜开,像是专门学过变脸一样, “哥,我刚才是说着玩的,你当什么都没听见就行,咱们继续说蓝玉的事情。" "蓝玉的确又被常将军揍了一顿,然后还要说什么?"沐英在弟弟面前很有耐心, "怎么,你想去常家看热闹?"沐青摇头摇的像是拨浪鼓, "不去,离太近有风险,看热闹需谨慎,我才不冒这个险。" 这事儿听听就行,亲自去看还是算了吧,他怕蓝玉养好伤出门找茬,到时候家门口看热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躲不过去。凶残jpg 小豆丁后怕的拍拍胸口, “我猜蓝玉肯定没想到他会挨这么多次打。” 他当时也没想这么多,觉得被套麻袋就被套麻袋,反正套他麻袋的都是熟人,蓝玉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太过分。当然,如果真的倒霉催的遇到不好的事情那也只能怪他自己,谁让他被套麻袋的时候不挣扎? 沐英眸光微沉, “他活该。” 别让他有机会抓住那小子的小辫子,不然他抓一次打一次。 常遇春下狠手估计也是打给大帅府的人看的,他们家小弟没出事还好,真出事了就是让蓝玉赔上性命常遇春也说不出什么。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他们打了蓝玉一顿便既往不咎,不代表心里没有一点意见。常家今天闹了这么一场,他们以后再想找蓝玉麻烦就有 点得理不饶人的意思,想光明正大的找麻烦都不行。 沐青听的满眼蚊香圈,"啊?这么复杂的吗?" 他以为蓝玉就是挨顿打,后面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吗? 沐英:.… 算了,弟弟还小,他说的这些对小孩子来说过于复杂,尤其这小子还傻乎乎的,说给他听他也听不懂,就这样吧。左右什么事情都由他在,不需要这傻小子操心。 沐英无奈摇头,牵着傻弟弟从草丛里钻出来,大冬天的外面冷的很,什么话不能在屋里说,非得跑出来受冻啊?沐青摸摸鼻子,仰头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这不是着急嘛。" “行了,赶紧回屋待着去,我还有事,你在家乖乖听话。”沐英把臭小子送回房间,叮嘱几句便匆匆离开。 军中要忙的事情太多,他现在虽然只是个打杂的也很少能闲下来,这会儿回来是去娘那里取军中的财务册子,接下来的事情还多着呢。 朱大帅底层出身,即便现在已经是掌管一方军队的大帅,私底下也还是那个朱重八。 他在前线带兵打仗,马秀英就给他守后方,别说什么女人这不能干那不能干,在朱大帅这里说不通。 至少现在说不通。 那是他媳妇,他们夫妻一体干什么都行。 乱世中没那么多规矩,马秀英从小到大学的也不是针织女红,更多的还是四书五经。她男人忙不过来,她一样能管军国大事。马夫人的本事放到后世少说也得当个后勤部长,只要老朱没空管,她什么事情都能一手抓。 沐青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发呆,趴了一会儿又拍拍脸打起精神。 大好的光阴怎么能用来发呆,他得去找朱标小团子培养感情,也算是给娘减轻负担。 小豆丁屁颠屁颠跑去玩弟弟,努力朝着幼教的“光明大道”一去不复返。 史书上的朱老爹光儿子就足足二十多个,这二十多个儿子绝大部分都喜武不喜文,老大朱标在一群弟弟们中间显得像个意外。大明的王爷很多,而且时间越往后越多,但是这个群体的名声却很不怎么样,说是臭名昭菩也不为过。 唉,朱标什么都好,就是死的早。 希望他的蝴蝶翅膀能多扇两下,最好能给朱老爹的好大儿加 个长寿buff。 别人管不住明初的荒唐王爷,他们的大哥肯定能管住。 不然还能咋滴,又没法这个时代的医学一下子发展到后世的水平。 他要是有那本事,还会有空剪他那扑街小视频?早被供起来当神仙了好吧! 第45章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朱元璋在和州修整几个月,确保后方不会生乱之后再次挥师渡江。 这次攻打集庆府的策略和上次一样,还是先派徐达邓愈把周边州府拿下,然后再集中兵力攻打孤城集庆。 大军出征,和州城再次只剩下老弱病残。 蓝玉臭着脸和沐青小豆丁大眼对小眼,大军出征没他的份儿,他只能留在城里将功赎罪。 要是将功赎罪期间再闹出什么幺蛾子,那他这辈子都别想带兵打仗。 沐小青小心要翼往后挪挪,他感觉蓝玉想刀了他。不是,将功赎罪去哪儿不行,干嘛非守着他啊? 他天天除了去书院就是在家,两点一线稳定的不能再稳定,跟着他不嫌无聊吗? 蓝玉咬牙, "不无聊。 为了以后能冲锋陷阵,现在的无趣不算什么。 沐青老成的叹了口气,瞅了眼前的蓝玉一眼,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蓝玉耐着性子问道, "小公子想问什么?" “你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小豆丁在门槛上坐下,托着脸小声嘟嚷, “战场上太危险,我觉得留在城里更安全。”可能他太胆小,理解不了蓝玉的想法,他感觉他到了蓝玉这个年纪也还是听见打仗就害怕。 要是他哥那样还好,他们是大帅的义子,可以跟在大帅手下打下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他们小小年纪就上战场拼杀。即便真的要上阵杀敌,那也是历练几年后有经验了才会去。 但是蓝玉不一样,他姐夫常遇春是先锋官。 先锋官是干什么的?那是每战必冲锋在前的肉盾,出场时奋勇杀敌光芒万丈,同时也被敌人集中火力来打。 自古以来两军作战先锋部队的死亡率都是最高的,常遇春是冲锋在前的先锋官,蓝玉跟在他手下肯定也会是先锋部队的一员。常遇春很厉害,多年的先锋生涯让他步步高升,但是官职再高也盖不住战场上留下来的一身伤。 连常遇春那种猛男都遍体鳞伤英年早逝,先锋部队有多危险可想而知。 打仗要死人,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们都懂,但是不代表他能毫无芥蒂的接受死亡。 他胆小,他怂,他感觉留在后方就很好,将来要是真的需要他 上阵杀敌,那大概就是他一命呜呼的时候了吧。当然现在说什么都说不准,男大也能十八变,万一他哪天忽然开窍朝着猛男的方向一去不复返呢。一切皆有可能。 蓝玉本来想给这小娃说说他的雄心壮志,听完他后面那些畅想后顿了一下,默默把没有说出来的话都咽回去。 算了,他也不能打击小孩,还是保持安静吧。 沐青唉声叹气感慨万分,他实在不想蓝玉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干只跟着他,嘴皮子差点磨破才终于成功将人哄走,回家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脱了层皮。 唉,他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大军第三次进攻集庆,所有人都在关注战局走势。 南方的起义军此起彼伏,年初张士诚攻打常熟平江,官军将长江中下游的大部分兵力都抽过去镇压张士诚,正好给了其他势力苟延残喘的机会。 被官兵和地主武装追的到处乱跑的天完政权迁都汉阳,再次攻取湖广、江西的许多地区,徐寿辉意气风发,大有东山再起的意思。 不过天完政权的大权都在丞相倪文俊手中,彭莹玉一死,徐寿辉没了依仗,徐寿辉和傀儡皇帝也没有区别。 北边龙凤政权的小明王韩林儿同样也是个傀儡,但是韩林儿年幼,徐寿辉却不是什么想法都没有的小孩儿,天完政权内部隐患如此之大,几乎没有长久的可能。 徐寿辉那边的情况不是朱元璋现在该操心的,他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打下集庆府,只有打下集庆府有个正经的落脚之地,他才有资格去评判其他政权的优劣。 趁现在杨完者在打张士诚,集庆府他志在必得。 话说老张这半年来真是他的福星,年前杨完者掉头攻打老张让他缓口气儿赶走蛮子海牙,他以为那时候已经是天大的好运气,万万没想到他的好运气还在后头。 今年年初,正月还没过完,老张就带着他的兵马渡江直取常熟。 别的军队要担心冬天粮草不够将士们不乐意打仗,张士诚完全不用担心,他们本身就粮草充足,攻打的又是常熟这个出了名的富庶之地,将士们想到城里的粮仓就嗷嗷叫,绝对不会在这时候不乐意。 常熟常熟,听名字也能听出来这是个粮食收成极好的地方。 江南富庶繁华,常熟能在富庶的江南拿下“常熟”这个名字,啧,要不是 实力不够,他也想要那边的城池。 张士诚正月里渡江直取常熟,二月就拿下了平江路。 朝廷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平江路改为隆平府,改名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要把平江路当大本营。 果不其然,前几天那边刚传来消息,张士诚迁都隆平府,直接将承天寺当成他的宫殿,在梁上射下三箭作为标识,第二次打出他周王的名号。 他上次自称“诚王”,建国号“大周”引来了脱脱集结百万大军攻打高邮,现在脱脱已死,朝廷没法再集结出百万大军,只要把周边不自量力的地主武装给打趴下,他张士诚就是江南一带名正言顺的土皇帝。 张士诚的态度过于器张,江浙一带的元军和地主武装磨刀霍霍,在杨完者的带领下驻守嘉兴,随时准备把改名隆平府的平江路给抢回来。 官军的主力都去打张士诚,朱大帅这边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占尽,这要是再打不下来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淮西红巾军在朱大帅的率领下兵威大振,徐达邓愈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集庆府周边的溧水、溧阳等地全部拿下,只等大帅下令兵发集庆府。 说来也巧,他们之前被陈野先坑的吃了个大亏,这次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陈野先的旧部又被他们给抓了一遍。 不过这次领头的不是陈野先,而是陈野先的儿子陈兆先。 集庆守将福寿不放心麾下的地主武装,陈野先死后他只是把陈兆先的身份过了个明路就把这群人打发去外面自生自灭,只要不死在他跟前就行。 汉人地主之间的内斗相当严重,不然陈野先也不会在追击红巾军的时候被当地的官兵“误杀”。 陈兆先本来就压不住他爹留给他的旧部,福寿又明显把他往死路上逼,所以这次红巾军打过来的时候他连抵抗都没怎么抵抗,对面一喊“投降不杀”他立刻放下武器表示他要投降。 速度快的把对面的红巾军都给吓着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打起十二分精神将人绑去见自家主将,生怕这家伙背后藏着坏主意。不是他们紧张防备,而是这些人容不得他们不防备。 上次要不是这些人临阵倒戈,他们也不会败的那么惨,再一再二不再三,这些人投降背叛再投降再背叛,现在已经是第三次投降,谁敢保证他们不会背叛第三次? 红巾军中的将士心 里如此想,对上那群眼熟的降军要多凶有多凶,吓的那些降军瑟瑟发抖,都以为这次必死无疑。 他们要是朱大帅他们也不会放过屡次投降又屡次背叛的人,人要长记性,吃一堑长一智,哪儿能同一个坑里掉三次? 早知如此,他们就跟着红巾军造反了。 跟着谁都是为了混口饭吃,以前总觉得红巾军是反贼不敢投奔,现在看来,红巾军才是正道。 跟了朝廷又能怎样,跟了朝廷不还是被赶出来送死? 大冬天的山里冷风刺骨,前几个月不知道冻死了多少兄弟,他们活下来不容易,如果这次朱大帅还愿意接纳他们,他们一定对朱大帅死心塌地,即便陈家的人说的再好听他们都不会走。 可惜他们觉悟的太晚了。 降军营里士兵们一脸麻木,他们对活命已经不抱希望,只希望待会儿能死个痛快。就在这时,冯胜面无表情的走过来, “都抬起头,大帅要从你们之中选护卫。” 降兵:??? 什么??? 朱大帅要从他们之中选护卫?他们耳朵出问题了吗?大帅身边本来就有护卫,怎么还要再选护卫? 冯胜冷着脸解释, "你等屡次投降又屡次背叛,大帅本不想再放过你们,但是念在你们都是身不由己这才又给你们一次机会。这次再敢背叛,格杀勿论。" 降兵们眼中绽出光芒,因为惊喜来的太突然,一时间都激动的说不出话,全都跪在地上赌咒发誓绝对不会再背叛。 他们还能活着!他们竟然还能活着! 从今往后他们这条命就是朱大帅的,朱大帅让他们往东他们绝不往西,朱大帅让他们抓狗他们绝不撵鸡。 只要朱大帅发话,他们上刀山下火海绝不推辞。 冯胜:.… 冯胜面上不变,心里的警惕并没有放松,甚至还想骂几句“现在知道发誓早干什么去了”。 小冯将军选出五百个人带走,这些是他们大帅今天晚上的护卫,除了这些人,大帅身边只留他和他哥两个人,一旦这些人有什么异动,他们三个都必死无疑。 这是步险棋,稍有不慎就会要了他们小命的险棋。 小冯将军紧张的手心冒汗,旁边的朱大帅却还有心 思和冯国用下棋打发时间。 冯国用悠哉落子,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嘲笑弟弟的机会, "小子,你还有的学。" 朱元璋的盔甲在外面放着,身上只穿着常服, “该吃吃该睡睡,不用紧张。 冯胜:Y- 外面足足五百个有前科的降兵,你们是真的不在乎被砍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