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暴虐王爷不经撩》 第1章 老天有眼 黑云压城,大雨滂沱。 万京城外,北山上土地泥泞,一个身着黑色夜行人的女人,捂着腹部,踉跄着朝山上跑去,指缝里的血混着雨水流的到处都是。 “放箭。”尖锐的声音划破雨幕,紧接着,箭矢破空,女人瞬时被扎成了个刺猬,倒在了血泊里。 倒下的前一刻,她低低暗骂了一句,“娘的,老子要魂葬于此了。” 一道闪电银光尽显,接连四五个雷,震天响。 大风一下子吹开了庙门,卷起一地的落叶,打了个璇儿,落在佛像底下。 一声脆响,秦澜猛然惊醒,心里像是揣了几个兔子,跳的厉害,彻骨的痛意蔓延,让她痛苦的拧了拧眉。 撑着身子坐起来,头却一下子碰在了厚实坚硬的墙上,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缓了许久,神志回笼。 还好,只是场梦。 刚想开口唤初水点了灯,外面闷雷响过,一道闪电银光乍现,狂风吹起残叶落沙,一下子迷了她的眼。 这不是名玉阁! 正思忖着,一个身着黑衣的人踉跄着冲了进来,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最后躲在了一旁观音像后。 “抓不住刺客,回去谁也讨不了好。” 这一幕,似曾见过。 一阵激动从心头蔓延至四肢,秦澜屏住气,攀住看台,缓缓起身,顺着佛像后的一个窟窿,躲了进去。 狂风呼啸,吹着破庙残破的木门,吱呀吱呀的声音,正好将她这边的声响掩盖。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 若她记得没错,这些人马,是萧子文的,当初自己就是在这,为了救观音像后面的人,暴露了自己,被萧子文带了回去,做了他的幕后宾,座上客。 一去,十几年。 本以为助他登上至尊之位,他会遵守诺言,迎娶自己为后,谁知等来的是名玉楼遍地鲜血,等来的是万箭穿心。 狡兔死,走狗烹。 一股酸麻由腰部直窜脊背,喉咙里一股腥甜漫上,睫毛也颤抖的厉害,过了半晌,秦澜才从这种痛中分离,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 老天有眼,她秦澜竟然重生了。 哗啦一声响,小小的观音像被一刀砍碎,藏在后面的人顿时显形,刀剑相交,清脆的响声在这个雷雨天显得格外特别。 秦澜阖着眸子,静静地坐在那,到底咬了咬牙,没有出声。 打斗声渐歇,随后便响起异物摩挲着地面的声音,大队人马顿时如潮水般散去。 今夜的雨,下过去了。 清晨,阳光璀璨,透过缝隙,落在了她的腿上。 就这么坐着睡了一晚,迷迷糊糊间,还做了几个梦,脖子酸涩,周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子般。 睁开眼,那一抹光刺眼,抬手,细碎的光落在掌心,暖洋洋的。 原来,昨晚的种种,都不是假的。 走出破庙,她定定的看了许久,深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这才垂眸,看了看自己。 套着一件粗布短衣,上面的补丁成片,鞋子有些脏,好在还算整齐。 她自幼是孤儿,如今十三岁的光景,栖身破庙,衣食残缺,所以遇到萧子文,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她便以为是救赎,自此就交了心,抵了命。 她为他一手建立名玉阁,搜集天下情报,为他鞍前马后,甚至不惜拿命相搏,可最后,也没落得好下场。 此仇不报,非君子。 拳头捏的指节发白,好看的眉眼染了一抹厉色。 这里离万京城不过二里地,沿着官道走,脚程快些,晌午便能到。 秦澜找了处水,梳整了头发,又洗了脸,瞧着水影里稚嫩的脸庞,一阵怅然。 现如今,找个落脚地最重要。 远远看着城门口,秦澜不禁感慨,自己真是铁打的身子,能吃苦能耐劳,这么远的路,这会功夫就走来了。 身后人群骚动,几个侍卫模样的人高声喊了喊,“都让让,都让让。” 豪华的四角马车,稳稳地行驶在路上,车檐下悬着一个偌大的东珠,上面刻着一个霖字。 是霖王萧淮安。 萧子文的皇叔,传闻中暴虐成性,劣迹斑斑的当朝一品战神王爷。 幸亏当今圣上仁德宽厚,不然以这位王爷的作法,还能傲立于这世间,也是万京一大奇事。 秦澜想笑,可是嘴角却扯不动,后来这位王爷,被她和萧子文联手使了诡计害死了。 一想起萧子文,她的心总是不可遏制的疼,胸口闷闷的。 就在此时,四处密密的脚步声迭起,霎时间,二十多个蒙面黑衣人,各个手持长刀,朝着霖王的车驾砍去。 尖叫声四起,官道上的百姓四散逃开,护驾的人立马拔了刀,跟黑衣人打了起来。 霖王车驾边,只有几个人,虽个个精锐,但架不住对方来势汹汹,且人多势众。 秦澜往后退了几步,一时拿不定主意,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光走路就花了一晌午,还没进城尝尝好饭菜,就死在这,未免太遗憾了些。 可是,前世到底是她罪孽深重,干了许多坏事。 不过霖王劣迹罄竹难书,除掉他,也是造福百姓,自己又为何自责。 反复思量间,其中一个蒙面人注意到她,一刀砍了过来,锃亮的刀片反光,光芒刺眼。 这,这可是你们招我的。 秦澜脸色铁青,闪身躲过他的剑,抬掌砍在了他的脖颈处,嗡的一声,右手酸麻胀痛。 那人怔愣了片刻,眸中闪过一丝嘲讽,晃了晃脖子,横刀劈来。 杀气凌然,秦澜抬眸,立马下了个腰,躲避攻击,可奈何气力不足,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疼的她龇牙咧嘴。 黑衣人显然是来了趣味,不讲究刀法,一刀一刀的劈向她。 秦澜在官道上滚过来,滚过去,石子咯的她浑身疼。 那边霖王的人还在应战,马车里静悄悄的,一丝声响都没有。 秦澜眼珠子一转,心思瞬间活跃起来,猛地爬起身朝马车走去,嘴里大喊着,“救命啊!” 刚爬上车辕,甫一打开车门,里面的人一脚踹在了她的胸口,将她踢出了老远。 秦澜被迫在地上翻了几个滚,瞬间吐出一口三十几年的老血。 第2章 高岭之花 恍惚间,车辕上落了一个人,黑袍猎猎生风,身姿翩翩,风姿清雅,宛若高岭之花,周身矜贵,看不得,惹不得。 那双浓墨般的眸子,此时染了些许杀气,血丝蜿蜒。 周身只剩下几个黑衣人,仰头看着他,过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冲他杀了过去。 萧淮安抬手,一柄飞刀甩向正中方向的人,眉梢微动,一脚踢翻了左侧之人,三下五除二,便解决了最后几个黑衣人。 鲜血滴在他的袍子上,一瞬间便看不分明了。 他拿着帕子擦了擦手,眉眼冷冽,樱唇轻启,蹦出了两个字,“废物。” 帕子落下,马车下的人跪了一地。 萧淮安收回目光,浑身燥热的厉害,转头准备进马车,却看见了躺在地上,捂着胸口的秦澜,眉眼松动。 秦澜见他丝毫没有要管自己的意思,挣扎着就要往车上扑,“喂,你打伤了我,送我去城内医馆总行吧?” 他这一脚,虽只用了五成力,对付一般人足以,可这女子居然还能爬起来,声音还嘹亮的很,可见没什么大问题。 萧淮安声音冷冽,气势庞大,“回城。” 眼见苏和带人过来,秦澜立马四肢酸软,晕倒在车辕上。 “王爷。”苏和面色发紧,硬着头皮喊了一声。 萧淮安垂眸,看着身量纤纤的人,四仰八合的趴在那,轻笑一声,这哪有一点女孩子的感觉。 也不知谁刚才一脚将人踢出了老远。 “扔到乱葬岗。” 秦澜挑眉,小脸拧成了苦瓜,察觉到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脚踝,瞳孔一缩,她反应极快的挣开那只手,冲进了马车。 反正都要死,不如赌一次。 如此想着,她抬手就抱住萧淮安的胳膊不撒手,仰着脸,张口一顿彩虹屁,“早就听闻王爷高风亮节,完美无缺,慈眉善目,衣冠楚楚,定然不会让我这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子流落街头吧?” “高风亮节?” 霖王萧淮安去岁打死了武宣侯之子,据说是因为人家打马从他府前过,声音大了些。 “完美无缺?” 霖王府日日都得让奴才打扫三四遍,尤其是萧淮安的书房与卧房,发现一点脏乱,可是要打死负责洒扫的。 “慈眉善目?” 萧淮安人送外号活阎王,他每天不是索人命,就是在送人去死的路上。 “……” 衣冠楚楚倒是真的。 萧淮安蹙眉,想要抽出手,可奈何秦澜像个八爪鱼,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怎么扯也扯不掉。 “王爷该不会是害羞了吧?像王爷此等风姿绰约,英姿飒爽的人,该不会还没有几个妾室通房什么的吧?” 秦澜如今凑过来细看,这霖王当真不是凡品,龙章凤姿,清贵不凡。 被她这么一调戏,竟然还脸红了。 苏和站在底下,看着车上这一幕,像是被雷劈了一样,震惊的不知道该如何。 萧淮安蹙眉,脸色铁青,气息已然是有些紊乱,“再不老老实实坐着,本王就杀了你。” 秦澜闻言,立马撤了手,乖巧的挪到一边,笑嘻嘻的谢了礼。 外面的苏和见状,立马关了车门,吩咐着车驾进了城。 霖王素有恶名在外,这万京城的许多姑娘,见过王爷的,都心生爱慕,却也不敢放肆,唯有这姑娘居然能近的了王爷的身。 当真是女中豪杰。 此时这位女中豪杰正偷偷看着正坐上的人,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像是在想什么坏事。 她只跟这位王爷打过几次交道,只知道他身手了得,从未深深细究,此人竟然比萧子文,还好看些。 只怪当时乱花渐欲迷了眼。 渐渐地,她竟然越发大胆,托着下巴明目张胆的看着他。 一开始她想的是借个身份,从而嫁给萧子文,祸害死他,可嫁给当朝皇子,千难万难,若是有了眼前这位王爷帮忙,说不定就事半功倍了。 “你看什么?” 萧淮安从未见过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子,一上来对一个男人动手动脚不说,如今还没羞没臊的看着他。 以往他所到之处,众人都屏息垂眸不敢看他,今日倒好,见了荤腥了。 “我仰慕王爷才华,今日得以窥见真容,可不得多看几眼。”秦澜笑的没皮没脸,使劲的夸赞着。 人人都爱听好听的话,即便是这位高高在上的王爷,亦是如此。 “再看就滚出去。”萧淮安眉头松动,声音却仍旧冷漠。 秦澜摆摆手,“不看了不看了,王爷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姐妹们可是要心疼的。” 如此说着,往他身边凑了凑,打算和他谈谈合作。 谁知下一秒,萧淮安捏住她的下巴,欺身吻上了她的唇,一只手不安分的在她腰际游移。 他的气息灼人,整个人贴着她,像是一个火炉。 秦澜被他这么一弄,顿时呆愣在那,头轰然炸开。 片刻的功夫,自己的外衣就被他粗暴的扯开,露出白皙的右肩。 “王——爷。” 她快要喘不上气了,浑身酸软的要命,一种失控的感觉蔓延四肢。 眼瞧着衣裳就要被他扒掉,秦澜狠狠咬住他的唇,血腥气由舌尖逐渐四散。 “嘶——”萧淮安理智回笼些许,还不等看清,就被眼前的人一把推开。 秦澜捏着散落的衣裳,楚楚可怜的望着他,声若黄鹂,“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外面的苏和听见动静,立马停了车,推开车门,一句王爷您没事吧还未说出口,顿时被眼前这副景象噎住。 美人香肩半露,掩目啜泣,公子端坐在前,唇角殷红。 怎么看,都是自家王爷冒犯了人家。 萧淮安抬眸,眸光冷冽,看向苏和。 一股酸麻从脚底直升头顶,苏和立马关了门,状若无事的驾着车。 心里却是不停默念,完了完了。 被嘤嘤声惹得烦闷,萧淮安捏了捏眉头,“闭嘴。” 秦澜听言,果然乖乖地闭了嘴,只是还一抽一抽的,战战兢兢的看向他。 “方才不是还一副女流氓的模样,如今本王顺你意,竟惺惺作态至此,不觉得可笑?” 他是绝对不会说自己是被云州郡守下了药的。 第3章 贵客临 难怪在前面驿站,郡守特意带了自己女儿,那女人还殷勤至极,穿的跟青楼瓦舍里的卖唱女似的。 竟然是早就打好了算盘。 秦澜嘴角一抽,小脸僵住。 这怎么说都是自己吃亏,自己应该质问他才对,他这算什么? 反客为主? 没听见答话,萧淮安眉头高挑,“瞧你声若黄鹂,面色绯红,应该不必去医馆了吧?” 提及此,秦澜才觉得胸口闷闷的,方才那一脚,若是再用力些,自己就二次死亡了。 难道她秦澜这几辈子跟姓萧的犯冲? 如此想着,她垂眸暗骂了自己一句,都这个节骨眼了,自己竟然还寄希望于萧家人,真该死,真该骂。 抬手敲了敲车壁,“停车。” 苏和听话的止了马,推开车门,秦澜捏着衣领一言不发的下了车,瞬间消失在人群熙攘中。 “……” “……” 这到底是哪家的小姐,竟然一点规矩也没有。 回过身看向自家王爷,他竟难得没有生气,苏和赶忙回到车上,驾了车往王府赶。 第二日,万京城的酒楼茶馆突然疯传一个消息,刑部柳尚书柳泽松爱女失而复得,柳尚书大喜,于后日设宴酬谢。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铜镜前,秦澜瞧着里面顾盼生姿,明眸皓齿的人儿,满头的珠翠来回晃着,竟多了几分不真实。 “小姐,夫人说若是收拾妥当了,就请出来吧!”门外响起了丫鬟云画的声音。 秦澜应了一声,起身,一袭海棠并蒂织锦裙,摇曳生姿,行走之间,步态轻盈,莲花丛生。 云画站在门口,愣了愣,唇边才漾起一抹笑,“小姐真是风华绝代,国色天香。” 前几日她突然上门,发丝凌乱,脸色苍白,一身粗布短衣,俨然一副乞丐模样。 如今,活脱脱的就是个大家闺秀。 秦澜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赶忙摆摆手,“低调,低调。” 刚踏进前院,人山人海,今日来的客很多,柳泽松亲自带了人在门口迎接,礼数周全。 都是些又空又浮的客套话,秦澜光是听听,就觉得头疼。 她是一贯最不喜欢应酬这些事的。 “云姿,今日贵客多,你可注意些,切莫冲撞了。” 说话的是柳泽松正头夫人,赵婉茹。 她嫁给柳泽松这么些年,只头一年得了个女儿,两人视若珍宝,却在柳泽松带出去玩时,丢了。 为此赵婉茹闹翻了天,柳泽松对她,也是愧疚的很。 后来赵婉茹多年不孕,柳泽松迫于无奈,娶了两房妾室,如今得了一子二女。 “是啊,云姿,你刚回来,一些规矩都不懂,跟在云琪后面就行。” 说话的是二姨娘林青,这么些年来,她育有一子一女,气势大得很,整日端着尚书府夫人的名头,指手画脚。 柳泽松冷眼瞧着她的做派,偶尔逾矩,也不过是斥责几句了事。 “今日这正头娘子的席面,你来做什么?”赵婉茹是将军之女,说话向来直来直去惯了的。 “老爷托妾身管家,妾身以为,有必要多嘱咐嘱咐大小姐。” 林青眼皮不抬,下巴昂的挺高,张口搬出柳泽松。 这是她的惯用说辞,赵婉茹每次听了,都被噎的哑口无言,久而久之,二房的气焰越来越嚣张。 秦澜冷笑,看向林青的目光,像是淬了寒冰,“姨娘管家是管的后院,如今前院摆宴,姨娘出现在这,被人瞧了,岂不是要给柳家丢脸?” 林青脸色变了变,还未出言,秦澜接着说道,“姨娘方才还在那振振有词,说云姿规矩不通,那姨娘顶撞夫人,这又是哪门子的规矩?” “说句不好听的,妾室不过是柳家的婢,夫人如今宅心,不愿同你计较,若是你再以下犯上,被我瞧见了,那定然是回了父亲,卖了了事。” “你——”林青被她当面指责,面上无光,指着她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气的跺跺脚,朝后院走去。 赵婉茹徐徐吐出了一口气,黑眸中多了一丝雾气。 “母亲,宴席快开始了,咱们走吧!”秦澜上前,抬手抚了抚赵婉茹的手,眸光松动。 赵婉茹回过神,回握了一下她的手,终于扬眉吐气了。 前院人头攒动,几乎万京城大半的贵夫人和小姐都来了,有些还是赵婉茹的闺中好友。 赵婉茹笑意浓厚的带着秦澜,挨个说话,眉梢间的喜悦,是如何也掩盖不了的。 正说着话,门口又来了人,一身白袍翩翩,三千青丝束于玉冠中,剑眉星目,端的是器宇不凡,雍容闲雅。 来人进了前院,照例过来恭贺。 秦澜眉梢带笑,喊了一声,“慕少白。” 瞧着眼前夭桃秾李的女子,慕少白眸间疏离,讶异开口,“柳姑娘认得在下?” 柳姑娘,什么柳姑娘? 秦澜上去就要给他一拳,手都抬起来了,她后知后觉,松了拳,摸了摸自己的额发,“慕公子才气斐然,方才多听各位长辈提起,所以识得。” 她与慕少白是多年至交好友,一开始两人互看不上眼,可后来不知怎的,竟然成了过命的交情。 慕少白这人哪哪都好,就是刻板古怪,出自书香世家,从小就被教的安常守故,墨守成规,端的是没意思的紧。 “在下与柳姑娘原是第一次见吧!”慕少白继续追根究底。 “……”秦澜真想一巴掌抽死他,这都是什么德行,她就说吧,刚开始他们俩就得两看相厌才对。 正当她挠头求解时,门外的人群突然裂开一道口子,一个身着黑袍的男人,被众人拥簇而来,柳泽松跟在一边,受宠若惊的说道,“今日寒舍能蒙王爷大驾,实在是蓬荜生辉。” 被众星捧月的中间人,此时黑着一张脸,仿佛谁欠了他二十万金子似的。 “柳尚书客气。” “不知王爷今日来,有何吩咐。”柳泽松笑脸迎着他进了主院。 萧淮安刚想开口,余光瞥见了站在一侧的少女,亭亭玉立,风姿绰约,腰际的海棠开的明艳。 第4章 抱出去 秦澜自然也察觉到他的目光,冲着他微微一笑,盈盈一拜。 不知为何,话噎在了喉咙,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 “王爷?” 柳泽松此时汗流浃背,都有些不敢直视身旁的人。 都说萧淮安是活阎王,走到哪,哪就遭殃。 今日他不请自来,在场诸人,心里都有数了。 谁知这活阎王脸上突然有了一丝笑模样,“听闻柳尚书爱女得回,本王前来祝贺。” “……” “……” 三脸茫然! 说着说着,萧淮安竟真的让苏和把礼送上来了。 柳泽松立马双手接着那份礼,沉甸甸的,脑门上的汗,更多了。 试问满京都,谁敢收他萧淮安的礼,俗话说礼尚往来,今日他柳家收了这么大的礼,日后拿什么还呀! 席面是男女分席,女宾这边你来我往,倒也平常,男宾那边却是静悄悄的,尤其是萧淮安坐的这一桌,柳泽松陪在一边,连放筷都小心翼翼的。 好不容易用完饭,赵婉茹带着女眷到一边花园赏花,柳泽松派了二儿子柳云林陪着那些来客,自己则跟着秦淮安进了书房。 秦澜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看到他们二人去了书房后,瞧瞧跟了上去。 这萧淮安不会真的是来抓人的吧! 自己好不容易找了个这样合适的爹妈,可不能让他给搅黄了。 过了月门,沿着连廊,刚拐了个弯,秦澜就看见苏和凶神恶煞的守在门口,腰间的刀鞘闪着光似的。 吓得她立马躲在一边柱子后,暗骂了一声,只得顺着连廊探到书房后窗边,窗户开着,声音从里面透过来。 她猫着腰走到窗户下面,仔细的听着。 柳泽松的声音颤颤巍巍的传来,“下官冤枉啊!” “此事本王会调查清楚,但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还请柳尚书切勿轻举妄动。” “是是是。”柳泽松伏在地上,点头如捣蒜。 门开了又关,脚步声渐远。 秦澜什么关键信息都没听到,只得败兴而归,猫着腰贴着墙面刚上了连廊,迎面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好闻的檀香气萦绕鼻尖,令人心醉。 她被吓得连连后退,一个趔趄,摔坐在地上,屁股痛的要命,抬头,恶狠狠的看向来人,一句走路不长眼到了嘴边,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王爷也过来赏景啊!” 萧淮安瞅着这突然甩出来的春光灿烂的笑容,冷笑一声,“本王听说林园景色甚妙,不知道柳小姐可否带本王去看看。” 林园? 尚书府有林园这个地方吗? 秦澜干笑一声,起身拍了拍身后的尘土,“王爷吩咐,臣女无有不从。” 沿着连廊,七拐八绕,穿过几个月门,秦澜瞧着这处处都相同的地方,一时犯了难。 这尚书府怎么这么大啊,偏偏她又东西不分,左右不明的。 “柳小姐故意将本王带到这廖无人至之地,莫非想图谋不轨?” 身后声音凉凉响起,带了一丝戏谑。 秦澜柳眉一蹙,回过身,发现身后只有他一人,苏和早就不知所踪了。 瞧着他面上那副看好戏的模样,秦澜玩兴大发,笑眯眯的扑到他身上,抱着他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王爷想我怎么图谋不轨啊!” 别瞧萧淮安面上冷硬,实质是个纸老虎,脑子里还是个古板的守旧派,王府没有正妃,连个妾室通房都没有,可见一斑。 那一日的事情,定然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秦澜瞧着他变了变的脸色,小手缓缓向下,探进他的袖口,捏住了他的手。 “王爷的手骨节分明,还有点软软的呢!” 萧淮安面色铁青,他这是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妮子调戏了?脑海里不由得想起那一日,香气萦润,温香满怀。 “你寻常与别的男人也是如此?” “不不不,我只喜欢王爷这样风流倜傥的。”秦澜越玩越带劲,就差暗送秋波了。 “难为你竟爱慕本王至此,还跑到窗下,偷听本王讲话。”萧淮安说变脸就变脸,语气陡然变凉。 “我没有,我是偶然经过。”秦澜仰着脸,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 萧淮安冷笑,甩开她的手,转身要走。 话还没套出来,这人居然要走,秦澜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借着他的手劲,踉跄着摔倒在地。 “哎呦呦,哎呦。” 萧淮安闻声回头,就看见秦澜一副快死了的模样,趴在地上,期期艾艾的。 “怎么了?” 本以为他会拂袖而去,谁知道竟然还回头看她。 秦澜扁着嘴,委屈巴巴的,“脚崴了,骨头都要断了,我肯定跟王爷八字相克,每次都被王爷弄伤。” 萧淮安瞧着她眼泪都出来了,不像是作假,可仅是站在那,丝毫没有要过来扶她的意思。 秦澜就知道,这位王爷虽然面冷心热,可疑心重的很。 位居高位,多才多疑。 她撑着身子站起身,一手扶着墙,一手抬着,示意让他扶着,“王爷伤了人都不负责吗?” 萧淮安轻笑,“那你是让本王抱你出去,还是背你出去?” 他便不信了,这人不守规矩,难道连姑娘家的清白也不看重? “抱着吧!”秦澜黑眸一亮,仰着小脸看向他,笑靥如花。 “……” 萧淮安生平第一次,见识到一个人竟然死皮赖脸到这个程度,尤其还是个姑娘。 这个时候,苏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蹦出来,垂手而立,“王爷。” “你把柳姑娘抱回去。” 萧淮安冷着一张脸,抬手吩咐道。 秦澜白了他一眼,咬了咬牙,背手掐了自己一下,张开大嘴哭了起来。 嗷的一嗓子,吓得苏和一哆嗦,去扶她的手,僵在半空,瑟缩了一下。 “住嘴。” 萧淮安虽然恶名在外,但私德还是可圈可点的。 今日他算是碰上难缠的了,日后见到这柳姑娘,他萧淮安绕道。 “到底走那条路?” 萧淮安抱着秦澜走了近半刻钟,脸色越来越黑。 在这小小尚书府,竟然也会迷路。 秦澜更为委屈,她才来了不过三日,前两日被他踹的躺床上将养着,什么也没干,今日还是第一次出门。 “要不,王爷去问问那些小厮丫鬟什么的?” 第5章 重要人证 “……” 一排乌鸦从头顶飞过。 苏和始终跟在身后,脸上神情变幻,已经不能用五颜六色来形容了。 眼前的人可是声名远扬,令人闻风丧胆的王爷,何以碰见柳姑娘,就,就不一样了呢! 好不容易回了汀兰阁,云画见着秦澜被一个男人抱回来,吓得怔在那,直到两人走进正房,她才慌忙跟了上去,“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萧淮安一把将秦澜扔到榻上,转身就要走,脸上风云变幻,就是没有一丝笑模样。 秦澜瞅准机会,脆生生的喊道,“云画,快去谢过霖王。” 萧淮安背影一僵,迈的步子更大了些。 “小姐,您被一个男人,抱着,这样于理不合,被老爷知道了,肯定会大发雷霆的。” 云画快要担心死了,可面前这人,却像是无所谓似的,翻了滚,就要睡觉。 “小姐,更了衣再休息呀!不对,小姐,外面还有许多宾客呢!” 秦澜实在是厌倦那种场面,一场宴会下来,她的脸不得笑僵了,“云画,你去同夫人说一声,就说我崴了脚,去不了前院了。” “奥奥。”云画之前的疑惑顿解,可还是止不住的担心,“那小姐——” 见她还想说,秦澜只觉得头大,连忙摆摆手,“快去快去,不然母亲见不着我,该着急了。” 霖王抱着大小姐游园的事,顿时在院子里疯传,见过的人都像说话本子似的,说的活灵活现。 没一会的功夫,就传到了柳泽松的耳里。 宴席散去后,秦澜正窝在床上,瞧着床上粉色的帷幔,不知在想什么。 云画慌里慌张的跑进来,气都还没喘匀,“小,小姐,老爷传您去书房呢!” 院里都乱成一团了,偏偏自己小姐,跟个没事人似的。 秦澜扭头,递了自己帕子过去,“慌慌张张的像个什么样子,我这就去。” 施施然的走到门口,云画捏着帕子追了上去,一脸不敢置信,“小姐,您的脚?” 秦澜后知后觉,立马扶了她的手,一瘸一拐的朝前院书房走去。 柳泽松因着萧淮安一事本就焦躁,如今听着底下人传秦澜的闲话,气的接连摔了好几个茶盏。 书房的门刚推开,杯子顿时在脚边炸开。 秦澜抬眸,柳泽松站在书桌前,脸色铁青,恨铁不成钢的捏着拳。 赵婉茹站在一侧,脸色不虞。 两人像是刚争吵过。 秦澜装作什么也不知的样子,甜甜的做了一礼,温声道,“父亲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可要把女儿吓坏了。” “是你这个逆女,要把你老子吓死了。”柳泽松一听她说话,气就不打一处来。 赵婉茹站在一侧,拧了拧眉,“云姿好不容易回来,要是被你吓出个好歹来,柳泽松,我同你没完。” “夫人啊,你听听,外面都传些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被一个男人抱着,这成什么体统?如今我位高权重,已经有眼热的来搅乱了,你们就别再给我添乱了。” 柳泽松一想起萧淮安的模样,就止不住的冒冷汗。 这位霖王能权宠不衰,足以见其手段,如今被他盯上,他们柳家就是不死,也得蜕层皮。 “说,那个男人是谁?” 他摆摆手,坐定,没好气的问道。 秦澜故作委屈的撇撇嘴,小声道,“是萧淮安。” “萧淮安是谁?让管家把他抓来。”柳泽松也是气昏了头,只一个劲的以为是秦澜外面认识的野男人。 赵婉茹和秦澜互看一眼,面面相觑。 几秒后,柳泽松轰然炸起,嘴唇不敢置信的哆嗦了几下,“是,是谁?” “是霖王。”秦澜一见这反应,忍不住偷笑,吃惊就好,这样自己的谎话就能编圆了。 萧淮安太过精明,从他嘴里套不出话,只能借着他的势,套自己这位父亲的话了。 “你,你,你——”柳泽松指着自家女儿,半天没把话说全。 还是赵婉茹,面色忡忡的帮他说了出来,“你是如何认识霖王的?” “不瞒父亲母亲,萧淮安是女儿熟识的朋友,当初女儿救了他一命,王爷知恩图报,为此,帮女儿寻得家门,女儿才得以回来与父亲母亲团聚。” 她的身份本就疑点颇多,如今霖王的名头一放,柳泽松的心,顿时落回了原位。 他就说,今日宴席并没有邀请霖王,他怎么会携礼而来,而且即便出了那档子事,也没有让人抓了他去,留了他的脸面。 原来,都是为着自家这女儿。 “行了,你还伤着,快坐,为父还有些事要同你说。” 柳泽松如今一派拨云见日的松快,笑嘻嘻的搬了凳子请赵婉茹坐下,这才开口,“这件事本不愿同你们说,让你们徒增烦忧,可如今云姿与霖王熟识,为父还想让你替为父说些话。” 秦澜刚坐下,复又起身行礼,“父亲只管说就是,云姿能帮到父亲,也是开心。” 柳泽松欣慰的叹了口气,起身拿了本誊写的文书递给她。 秦澜双手接过看了看,果不其然,霖王过来当真是要来抓人的。 刑部向来主管司法刑狱,前几日有人上奏,刑部尚书柳泽松收受贿赂,与外人里应外合,偷梁换柱,私放罪犯一名。 这名罪犯,就是前几日齐王横死家中的重要人证。 当今皇上共有四子,桓王萧子礼,齐王萧子营,润王萧子文和肃王萧子苏。 桓王庸碌,醉心诗书,不问朝事,肃王年纪还小,虽有了封地,至今还养在宫中。 如今天下人都在议论,这皇位定会落在齐王和润王之中,谁知齐王突然在王府暴毙,经仵作验尸,死于鸩毒。 皇上听闻,伤心顿首,特命霖王萧淮安尽快查清此案。 此事至今,已有半月有余,层层盘查,最终抓住了三人,一人是齐王的贵妾,一人是齐王府的管家,还有一个,便是数月前被齐王救回府里的青年。 如今丢的,便是这个青年。 秦澜进润王府侍奉了两年,才得了萧子文的信任,得以出府大展拳脚,她记得,在她之前,萧子文最信任的幕僚,便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青年。 第6章 冤孽 这位青年机智多谋,妙计连出,一举造就了如今的润王萧子文。 若真的是他,那只消派人盯着润王府,总能等到那一日。 “父亲,母亲,女儿先出门一趟。”秦澜起身,行了礼,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吩咐云画套了车,径直去了若柳阁。 “小姐,我们去那种地方做什么?还打扮成男人?” 云画坐在一侧,颇有些不舒服的扯了扯内袍,这双靴子还是她问护院借的,不合脚的很。 若柳阁位于西街烟花柳巷,里面的小姐个个身姿妖娆,堪比国色。 推门进去,脂粉气扑而来,香甜香甜的,倒不是很刺鼻。 “请你们掌柜的过来,我有事同他谈。” 秦澜款步上了二楼,轻车熟路的进了右侧天字间包房,择了处靠窗的位置坐下。 现如今,就齐楚然这个傻子好笼络,只要有好吃的就行。 当初自己为了笼络他,硬是苦熬了一月有余,同万京城有名的厨娘学艺。 一道酱猪蹄,吃的他是心花怒放,满面油光,泪流满面。 虽然事后他也交代了,他是被盐齁的。 但他还是成了她秦澜的好兄弟,最后死在了屠刀下。 一想到这,秦澜的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久久不能落下。 恨意逐渐浓厚。 “谁啊,谁啊,这么大的架子,还让小爷我亲自过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声若洪钟。 秦澜眉眼松动,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花红柳绿的人,翩然而至,手执一个紫砂飞天壶,优哉游哉的坐在了她的面前。 刚落座,齐楚然只抬眸瞧了一眼,便起身要走,“小爷我不做女人的生意,请回吧!” “不知道霖王府烩金丝的生意,做不做?”秦澜往后靠了靠,这椅子硌的她浑身疼。 日后非得换了这把椅子。 齐楚然回眸,方才的不正经霎时收起,下颌紧绷,似乎是有些怀疑,“你是霖王府的人?” “不是王府的人,能得了烩金丝,不才显得我莫测高深,超群绝伦。”秦澜勾了勾唇,细如青葱的手互相摩挲着,等着他的回答。 齐楚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折步回去坐下,“说吧,让我做什么?” “帮我盯着润王府,找一个人,画像待我拿了菜肴过来,一并给你。”秦澜起身,负手而立,道了声“告辞”,便准备离开。 “哎,烩金丝不易,你拿碗粥给我尝尝即可。”齐楚然吃遍天下无敌手,许多大官都请他过府吃过宴席,唯有皇宫和这霖王府的饭食,他没尝过。 不知是何滋味。 秦澜勾唇一笑,晃了晃手,走了出去。 霖王府位于西城中,马车走了半刻钟,才堪堪看到了霖王府的匾额。 宽阔明净的巷子口,一个人影也没有,就连过路的都没有。 云画放下帘子,俏丽的小脸上满是忐忑,“小姐,我们回去吧!” 素日里听说霖王的种种事情,只是惊叹,并未有何,如今切切实实的来了这地界,她只觉得一股阴冷气从脚底升腾,逐渐蔓延至她周身各处。 秦澜瞥了她一眼,便察觉出了她的不安,忍不住勾唇笑了笑,“一会我自个下去就行,你让车夫把车驾到旁边那条街等我。” “小姐,咱们回去吧,您身子还未将养好,这霖王府千难万险的,不能去呀!”云画的两条小眉毛差点就拧成了一股绳。 “今日之事,你一个字都不要透露知道吗?” 马车徐徐停下,车夫推开门,秦澜嘱咐了一句,跳下了车。 府门口站了两个带刀侍卫,凶神恶煞的,比两旁的石狮子,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烦请通传一声,柳家云姿要见霖王。” “王爷不见客,请回。”其中一个侍卫捏着刀鞘,眼皮也不抬,径直回绝。 “……” 这霖王府的侍卫,都这么威风凛凛的,由此可见,这霖王会是个什么人物。 “你去找苏和来,我同他说。”秦澜抱着胳膊,仰着脸,柳眉一挑,周身的气势,竟不容小觑。 好歹她也活了这三十余载,岂能被几句冷言冷语吓到。 可奈何侍卫仍旧雷打不动,冷着脸吐出三个字,“不见客。” “……” 秦澜无可奈何冷笑,退了几步,围着霖王府转了个圈,她还不信,今日见不到霖王。 可是四处高墙林立,凭她现在瘦弱的小身板,爬墙可能困难了些。 片刻过后,秦澜踩在车夫的肩膀上,使劲扳住墙沿,小声道,“再翘翘脚,这就上去了。” “哎呦,大小姐,奴才这肩膀实在承受不住啊!” 车夫扶着墙,叫苦连天。 “小点声。”秦澜冷斥一声,一使劲,撑上了墙头,翻身落下的那一刻,一支箭嗖的一下,钉在了她的右肩处。 “嘶——” 她捏着肩膀,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抬眸,眼前多了一柄剑,冰凉的声音在头顶炸开,“皇叔,来了个女刺客!” 想过千种万种重见他时的场景,可万万没想到,竟会是这般境况。 秦澜仰着头,眼眶霎时红了,那股子恨意怎么也掩不住,牙都快要被咬碎了。 箭头穿破血肉,好像扎进了心里。 萧淮安远远地站着,脸色淡淡的,抬手,示意苏和拖走处理了。 苏和微微颔首,迅速走到秦澜面前,刚想抬手去解决她,却在看到她时,不由得惊得喊了声,“柳姑娘?” 这下轮到萧子文吃惊,收了剑,剑眉一挑,“柳姑娘?” 苏和点了点头,看向自家王爷,寻求指示。 不等萧淮安说什么,秦澜挣扎着起身,哭天抹泪的扑到了他面前,“王爷,你家护卫的箭法竟这么差!” 方才她才看清,这是霖王府的练武场。 “别胡闹。”萧淮安瞪了她一眼,一时只觉得头疼,“苏和,带她下去找医女过来看看。” 苏和得了命令,快步过来要扶她。 秦澜见着那即将伸过来的手,身子一软,倒进了萧淮安的怀里。 “……” “……” 萧淮安脸色一僵,垂眸,怀里的人脸色惨白,仿佛随时都有性命之忧,无奈之下,打横抱起她,转身朝前院走去。 低声暗骂了句,“冤孽。” 第7章 第一大好人 萧子文信步过来,将手里的剑扔给一旁随侍的流钊,墨眸盯着那抹逐渐消失的黑袍,面色多了丝不解,“这位柳姑娘,是何方神圣?” “属下也不知。”苏和仍旧冷着张脸,快步跟了上去。 萧子文勾唇,只觉得有趣,向来不近女色的皇叔,竟也有怀抱软玉香的一天,“流钊,派人查查这位柳姑娘。” “是。” 顺着练武场朝西走,越过连廊,便是前院。 萧淮安始终铁青着脸,眸子始终瞧着前方,怀里的人一动不动,仿佛死了, 唯有气息平稳,跟个寻常人似的。 他们刚进了偏殿,医女就来了。 拔出箭的那一刻,秦澜心口一疼,翻了个白眼,晕死过去。 再次醒来时,日光透过窗户撒在屋内的桌子上,一旁的紫金香炉徐徐袅袅, 冒着香气,甜淡幽微。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秦澜先睁开一只眼,试探的看了看,察觉到没人后,才缓了口气,猛地起身 扯动了伤口,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又背过气去。 身上的衣裳被人换了,衣料绵软舒适,行走间,香气绵延。 轻轻推开门,院里一个人也没有,日头正盛,鸟鸣繁茂。 秦澜不自觉的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打开门,朝一侧的房门走去。 霖王书房肯定有那个青年的画像,若是定准了,就可以直接让齐楚然盯紧润 王府,必要的时候,将他捉拿归案。 贴近门口,仔细听了听,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未免太过安静了。 秦澜眉头一挑,立马蹑手蹑脚的回了方才的房间。 事出反常,必有妖事。 试问谁家院子连个丫鬟随从啥的都没有,摆明了给她设套。 刚躺下,门就被推开了。 秦澜紧闭着眼睛,大气都不敢出,装作还没醒的模样。 “柳姑娘若是醒了,就起来回答本王几个问题,若是没醒,那以后也不必醒了,便让苏和送到乱葬岗。” 凉凉的声音从一侧响起,让人如至数九寒冬。 秦澜眉睫轻颤,装作晨起方醒,打了个哈欠后,缓缓坐起身,看到面前桌子上坐着的人时,白皙俏丽的小脸上满是惊骇。 “王爷,你怎么在这?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擅闯女子闺房?” “……” 若不是真的瞧见了她鬼鬼祟祟的样子,萧淮安还真就被她那副无辜的样子,给唬过去了。 黑眸微眯,眸光锐利,萧淮安望着眼前娇俏的女子,唇角微勾,“能熬过本王刑讯的人,如今还没生出来。你若是老实交代,柳泽松派你过来的打算,本王就考虑考虑放了你。” 秦澜闻言,立马扯了扯嘴角,一扭脸,立马掉了几滴泪,张口胡诌道,“臣女心悦王爷,可是父亲曾与人订过亲,如今让我嫁给西郊铁匠铺的丑儿子,我——” 一边说着一边赤脚下了地,趁眼前人不注意,扑进了他的怀里,“王爷,你与臣女,亲都亲了,抱都抱了,臣女的清白都被王爷毁了,我可怎么嫁人啊!” “……” “……” 萧淮安身子一僵,神色变幻莫测,像是见了鬼,两只手撑在膝盖上,一时之间,竟没想着推开她。 站在身后的苏和则是一脸惊骇,连忙隐退,并帮他们关好了门。 过了许久,萧淮安的声音才从头顶炸开,“起开。” 秦澜故作虚弱的被他推倒在地,捂着伤口,小脸惨白,“王爷若是不愿帮臣女同家父说,那便,罢了,我,这就走。” 瞧着挣扎着起来的人,萧淮安眸色晦暗,干咳了声后,淡声道,“用完午膳再走。” 秦澜背对着他,抿了抿唇角,勉强压下眉梢的喜色,转过身走到他身边坐下,抱住他的胳膊,笑眯眯的盯着他,“王爷真是天下第一大好人。” 说罢,肚子也跟着咕噜噜的响了一下。 萧淮安不动声色的抽出手,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起身朝门外走去,经过苏和身旁时,吩咐道,“给柳姑娘备份午膳,清淡些的。” 不等他回应,萧淮安大步流星的往一边的书房走,脸色始终阴沉着,仿佛拧一拧,就能滴水。 秦澜走到门口,冲苏和笑了笑,赶忙踏着步子跟了上去。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她要是还不懂得把握,岂不是成傻子了。 萧淮安刚坐下,书房的门被再次推开,紧接着,那人眼疾手快的搬了凳子,坐在他的身侧,支着下巴,瞪着一双大眼睛,瞅着他。 不等他斥责,身旁的人缓缓开了口,“我一会便走了,日后可能见不到王爷了,趁着今日闲暇,我多看看王爷!” “胡闹,回去。”萧淮安冷着脸,眉间染了一抹厉色,捏着公文的手紧了紧。 他何曾被人如此缠着过。 秦澜小嘴一噘,立马就要哭,可转眼,捂着胸口,满脸痛苦,“王爷,我……估计——又犯病了,我的药——在我昨日的衣裳里,能不能——烦请您去帮我?” 一边说着,一边滑下椅子,靠在桌子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死过去一样。 萧淮安只觉得头疼,但眼前的人不像是装的,暗骂了一句,迈步走了出去,愤愤的摔上门。 他一走,秦澜立时来了精神,扶着凳子站起身,开始翻找画像。 桌面上全是一本又一本的公文,都是从四面八方快马驿传过来的,什么天灾,人祸,比比皆是。 按理说,这些不应该是在皇上的书案上出现的吗?为何他一个恶名昭彰的王爷桌上,会有这些? 难道皇上竟信任他至此? 这也难怪,他这些年如此作为,圣上都一一包容,不加斥责,保他富贵荣华,定是有什么旁人不知的隐情。 听着渐近的脚步声,秦澜赶忙将公文摆放好,往下歪的那一刻,余光瞥见了最下面的公文上,露出了通缉字样。 她慌忙扯过来塞进衣袖里,刚蹲下的那一刻,门被徐徐推开。 萧淮安快步进来,垂眸,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秦澜,四仰八叉的,像个后花园莲花池里,仰泳的王八! 第8章 烩金丝 他深深地呼了口气,瞪了她一眼,“不死了?” 秦澜讪讪一笑,刚才没蹲稳,一下子摔那了,屁股疼的要命,但还是装模作样的抚着胸口,“自从被王爷踹了,臣女日日都觉得胸闷,喘不上气。” 萧淮安无奈扶额,“午膳备好了,回去吃完,本王吩咐人送你回去!” “多谢王爷,我吃完饭,自个回去就行,若是被人瞧见王爷的人送我回去,岂不是说不清了。” 秦澜垂下眸子,越过他,走到门口时,复又停下,打算再装一次可怜,默默清了清嗓子,声音极尽悲凉,“能遇见王爷,是臣女这辈子的幸事,之前王爷对臣女做的事,臣女会尽力忘掉的。” 说罢,佯装着掉泪,抬手掩面跑了出去。 书房的门被轻轻关上,萧淮安头疼的厉害,扶着椅子坐下,无奈扶额,嘴里不停的骂着,“冤孽~” 刚回了偏殿坐下,苏和带着一排丫鬟,端着木盘上来,不一会的功夫,摆满了桌子。 秦澜瞧着眼前的玉盘珍馐,不由得睁大了眼。 这王府,当真是个好地方。 “苏和哥哥,哪个是烩金丝啊?” 她仔细数了数,足足有十八个菜,个个色香味俱全,香气就像一双无形的手,勾人于无形。 苏和略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解释道,“素日王爷用膳,才用烩金丝。” “……” 秦澜微微颔首,装作才懂的样子,随后仰头,笑眯眯的说道,“苏和哥哥,你吩咐膳房去准备,我去拉王爷来用膳,他一定也饿了。” 说完,起身往书房跑。 苏和站在桌边,犹豫了半晌,闷头往膳房走去。 经历了这许多,他完全相信这位柳姑娘的实力。 果不其然,烩金丝上桌的时候,萧淮安咬着牙,坐在了餐桌前,一撩袖口,拿起筷子用饭。 等他夹完第一筷,秦澜赶忙拿起筷子,大快朵颐,挨个菜都尝了一遍,最后喝了口水,漱了漱口后,才拿起汤勺舀了一口烩金丝。 此食只应天上有,人间哪里尝过? 萧淮安慢条斯理的吃着,瞧着她狼吞虎咽的,竟觉得胃口也好了些,不过都是平日里用惯了的饭菜,只吃了些,便放下了筷子。 而秦澜这边,宛若身在战场,三下五除二,便将饭吃了个干净。 她实在是太饿了,总觉得好几日都没用过饭了。 吃饱喝足,满意的靠在椅子上,目光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狼藉。 只是,这烩金丝,竟然只剩了点汤,这可怎么办? “你身在尚书府,整日吃不饱?”萧淮安从没有见过一个女子,会有这样的仪态,说她豺狼虎豹之姿,都是夸奖。 秦澜蹙着柳眉仰头,一脸的愁苦,“父亲母亲待我很好,只是日后嫁于铁匠铺,恐怕是吃不了这样好的东西了。” “王爷,今日一别,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能否——” “直接说。”萧淮安撑着额头,漠声道。 “借用下膳房,一会便好。”秦澜嘿嘿一笑,徒手端起烩金丝的瓷盆,走到苏和面前,笑意逐渐浓厚,“还请苏和哥哥带路。” 苏和尴尬的看了一眼萧淮安,得到授意后,领着她出了门。 待她走后,萧淮安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想他霖王纵横江湖数十载,何时这样狼狈过? 这样的冤孽,恐不是那些罪人还魂来折磨他的吧! 半个时辰后,苏和稳稳地立在书房的桌子前,将自己的所见所闻,都汇报的一清二楚。 萧淮安拧眉,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嘴里喃喃,“当真艰苦至此?” 竟然连王府的盆都给撬走了。 感情她不光是来求人办事的,还是来打秋风来了。 “王爷,柳姑娘端着盆走时,很开心。”苏和想起那抹轻盈的身影,便忍不住想要笑。 “知道了,你派人盯着她点。”萧淮安无奈的叹了口气,索性将眼前的公文扔到一边,起身回寝殿。 今日,当真是受累了。 出了王府,秦澜足足转了好几遍闹市街,才拐弯进了小道,从后门进了若柳阁。 今日一见,以萧子文那性子,定会派人调查她,甚至还会派人跟踪她。 她可不能在齐楚然没死心塌地的跟着她时,暴露了行迹。 噔噔噔,上了二楼,不过片刻,齐楚然捏着茶壶迈了进来,瞅着紫檀木桌上的金盆,整个房里飘逸着饭食的奇香,不由得怔愣了片刻,随即笑了笑,“不知姑娘尊姓大名,齐某日后与姑娘合作,想必定是愉快的很。” 秦澜捏了捏酸麻的手,从怀里拿出一张契约摆在桌上,“既如此,齐掌柜就签了这契约吧,如此,你我都能安心。” 齐楚然信步过去,仅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笑了笑,从腰间勾起一枚玉鼎,纸上摁了一下,鲜红夺目的齐字,格外耀眼。 秦澜满意的叠好契约,揣进怀里,复又拿出那张画像,那上面的模样,俨然与她记忆中的人重合。 通缉令只写了两个字,后面悬赏什么的,都没写,可见萧淮安已经放弃悬赏找人的法子。 “此人现下应该在润王府,你只需将他捉来给我便可。我姓柳,如有要事,可去柳尚书府找我。” “齐掌柜慢用,告辞了。” 秦澜望了一眼摆在桌上的金盆,抿了抿唇角,压住即将漫上来的笑意,快步走了出去。 齐楚然看了一眼桌上的画像,抬手,招来身边的暗卫,将画像递给了他,又吩咐了些,便让他去办了。 随后,又跑下楼,特意取出了陈了许久的女儿红,端着酒杯,美滋滋的上楼,进了门后,一脚踢上了门。 摆好后,作法似的念了几句,捏起盆盖,满室生香。 他陶醉的晃了晃脑袋,垂眸,眼前的菜花红柳绿的,倒是和他今日穿的衣服挺相配。 这该叫烩红绿丝,怎么叫金丝呢? 先拿起勺子,喝一口汤,那感觉仿佛到了天堂。 在执筷,夹了一个红色的丝,嚼了几下,又夹了一个绿色的丝,嚼了几下,怎么吃起来像是胡萝卜和笋丝。 霖王府怎么可能吃驴菜! 第9章 救命之恩 从若柳阁出来,刚上了主街,身后就多了一条尾巴,如影随形。 秦澜走到一个摊子前,拿起一柄贵妃镜,佯装着试试,镜面一转,正好看到了一侧隐在摊子旁的男人。 腰间悬挂的穗子,她从前也有一个。 她抬手理了理鬓角,放下镜子,继续装作若无其实的样子,优哉游哉的往柳府走。 柳府前面的一个巷子,她脚步一转,扭身进了一侧的慕府。 正巧一位翩翩公子迈步走了出来,秦澜连忙扑了上去,挽住他的胳膊,小声的道,“救命,后面有人跟踪我。” 慕白一惊,身子立马僵住,眸光四顾,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敛了敛神色,抽出手,拥着她进了府。 进了府,秦澜偏头看着离自己肩膀一尺远的手,止不住的笑,这刻板怪,还是老样子。 “多谢慕公子,救命之恩。” 思及此,她装作贤良的样子,福了一礼。 慕白立马撤了手,拱手还礼,“柳姑娘不必客气。姑娘独自一人,恐再有危险,在下送姑娘回府吧!” “多谢公子。”秦澜的脸都要僵了,又行了一礼,率先出了门。 尚书府虽离得近,可一路上,秦澜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让她有些不得劲,总觉得长路漫漫,天干物燥。 身旁的木头,一言不发。 好不容易瞧见了尚书府的门口,秦澜立马如释重负,赶忙道了声谢,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府里。 慕白瞧着那厮欢喜雀跃的步伐,不由得摇了摇头,满脸的不赞许。 刚到院门口,管家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冷着张脸,略微弓了弓腰,淡声道,“大小姐,老爷请你去正堂。” 秦澜蹙眉,瞧着他这样子,干笑一声,“烦请管家稍等片刻,我进去换身衣裳就来。” 说罢,不等他回应,立马冲进了院子,赶忙扯了身衣裳换上,一边低声吩咐追进来的云画,再三叮嘱了几遍后,管家催促声从外面响起。 秦澜应了一声,推门跟着往正堂走。 一路上,问了半天,可那管家,充耳不闻,那张嘴像是被泥巴糊住了似的,一丝声音都没有。 正堂里,柳泽松端坐在椅子上,身旁站着林青,还有那个传言处处比她高了一头的庶女,柳云琪。 若不是赵婉茹还在,这位柳云琪可就成了妥妥的嫡女了。 不过单瞧着她素日做派,还有这衣裳首饰,比她这个刚挂了名的嫡女,还要强上许多。 秦澜进门,乖巧的行了一礼,一声父亲还没喊出口,立马被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押着跪在了地上。 比手大的板子,密密麻麻的砸在了她的身上。 “住手。”秦澜只觉得浑身像是放滚水里过了一遍,到处疼的厉害,抬手捏住一个板子,制止道,“父亲,为何要打女儿?” 柳泽松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仅看了她一眼,便疲惫的扶额,没有说话。 倒是一旁的林青,涂抹的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站出来嘲讽道,“你如今身为柳家的女儿,怎可彻夜不归?若是教人知道,你日日与别的男人厮混,那你父亲的脸面,还要不要?” “姨娘何出此言?”秦澜咬着牙,站起身,肩膀的伤口疼的厉害,鲜红夺目的血渗透了衣裳,宛若一朵梅花,开在了雪地上。 “老爷,您瞧,妾身都托人问了,她谎称和霖王交好,被霖王当刺客给打了,她肩膀上的伤便是证据。” 林青字字诛心,直中要害,将柳泽松的疑惑全都挑到了台面上来,“妾身一开始便觉得疑惑,找了那么多年的孩子,都没个结果,突然一个妙龄女子上门,紧接着就出了刑部丢失死囚犯的事,难保她不是别人派来的奸细。” 闻此一言,柳泽松抬眸,眸子猩红,目光落在她肩上的伤,似乎是笃定了,“这里你处置吧!”说完,拂袖而去。 秦澜冷笑,眸子狠厉,看向站在堂上的母女,此前还真是小瞧了她们了。 “下贱坯子,你瞪什么瞪?”林青被她的目光吓得微微瑟缩,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挺了挺胸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转身回去坐下,给自己沏了杯茶。 “你们还在等什么?打呀!今日若是问不出她背后的人是谁,你们都没好果子吃。” 那些婆子闻言,立马抓人的抓人,打板子的打板子。 几板子下去,秦澜只觉得胸口发热,一股腥甜从喉头涌出,灼热的血喷在了地上。 “林姨娘,我且告诉你吧!” 秦澜踉跄跪地,双手撑着地面,仰头,杏眸圆睁,仿佛地狱来的鬼魂。 林青扬手,示意婆子停下,这才笑了笑,“早说多好,非要受点皮肉之苦。” “……”秦澜暗自腹诽,丝毫没想到方才有哪个空隙可以让她解释,捂着胸口坐下,咳嗽了好几声,她才缓缓说道,“不知道林姨娘私放印子钱的事,若是让父亲知道了,会如何?” 林青闻言,脸上多了丝不自在,片刻过后,神色如常,指着秦澜骂道,“好你个小贱蹄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始编排起我了。” 原本她还不敢断定,现下瞧着这副模样,十成十了。 “姨娘别急啊,你可知道今日大夫人为何不在府里吗?”秦澜勾了勾唇,想要抬手擦擦下巴的血,却没有力气,周身疼的要命。 林青有些不敢置信,喃喃道,“她不是娘家——” “母亲,别中计了,管她回去做什么,今日先打死这个贱人,等赵婉茹回来,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柳云琪,见状,连忙凑过去,低声劝道。 林青抬眸,眸光清明,险些中了那个贱人的计,还是云琪说的对,这么多年,那赵婉茹空有正房夫人的名头,任她翻,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都还愣着做什么,这个妖女整日妖言惑众,赶紧打死拉出去处理了。” 堂下的婆子得了令,两人率先架起秦澜,让她跪下,另外几个人捏着木板,作势就要打。 第10章 三长两短 一连打了几板子,秦澜一个趔趄,扑在了地上,眼前一圈一圈的星星往外冒,人影重叠,声音深远。 恍惚中,她好像听见了霖王两个字。 萧淮安刚进院时,就瞧见了秦澜被打的吐血,歪倒在地,几个凶狠的婆子,像是扯着破布般,将她往外拖。 那张脸惨白如纸,黑眸紧闭着,红唇上满是血,发髻不知何时松了,凌乱的垂在两侧,整个人,像是死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快步过去,挥开架人的婆子,小心翼翼的捧着秦澜,大步流星的朝汀兰阁走。 云画跟在身后,一边跑着一边哭。 萧淮安被吵得心烦,一脚踹开房门,将她放在了床上,回眸,云画正站在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不去请医女,哭什么?” 云画后知后觉,抽抽搭搭的跑了出去。 萧淮安只觉得头疼的厉害,时不时的看向床上的女人,眉眼间多了一丝杀气,周身逐渐升腾起一股生人勿近的寒凉。 一会的功夫,苏和揪着一个太医跑了进来。 太医被一路颠簸,险些吐了,可看着一旁要杀人的王爷,立马放下药箱,扑到床边去诊脉。 谁让他家离柳府近,今日还正好休沐。 刚一搭上脉,柳泽松带着林青,以及一大帮人匆匆而至,那气势,像是要掀起一场战争似的。 萧淮安听着外面的动静,眉头紧皱,迈步走到门口,撩了撩袖袍,叉着腰,颇有一副谁来砍死谁的态势。 柳泽松只听着林青哭天抹泪的说有人来府闹事,本来就烦躁,顾不得分辨,带着人就冲过来了。 抬眸,门口站着的那尊大佛,岿然如山,顿时吓得他胆都要破了。 “王,王爷,您怎么过来了?” 他立马弓了弓背,迎了上去。 “本王今日是过来提亲的。” 语不惊人死不休,此话一出,现场诸人,纷纷吓得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林青眼珠子一转,立马有了主意,顶着狠厉目光,迎难而上,腆着脸笑道,“王爷恕罪,妾身有一事相告,方才王爷救得那人是个假冒尚书之女的下贱坯子,王爷可切莫被她蒙了双眼。” “若是王爷有意,妾身便让小女云琪去伺候王爷。” 萧淮安轻笑,甩了甩袖袍,打了个响指,转身回了屋里,关上了门。 一侧的苏和立马会意,派人将方才打的最起劲的两个婆子抓来,漠声道,“此人对王爷不敬,打。” 两个婆子互看一眼,颇有些不敢置信,呆呆地站在那,谁也没有动弹。 苏和冷着一张脸,没有多说什么,抽出腰间的短剑,刀柄在掌心一转,一剑刺在了身边婆子身上。 噗嗤一声,鲜血喷在了两人的衣袍上。 另一个婆子见状,吓得咬牙冲上去,一巴掌摔在了林青脸上。 “你个老腌臜货,敢打我?” 林青被一巴掌甩的,脸都要歪了,捂着脸大骂道。 那婆子吓得跪地,眼泪鼻涕落了满脸,仰头看向苏和,瞧着他手里的剑即将刺过来,赶忙接着打。 林青还想扑腾,被人一左一右的架着,巴掌声不绝入耳。 柳泽松则颤颤巍巍的站在那,垂眸拱手,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若是旁人,他可以义正言辞的请他出去,即便是当今的几个皇子,也不敢在他的府里造次。 可是眼下的人,是霖王。 是那个劣迹斑斑,丝毫不在意名声的当朝王爷,即便是今日的事,添油加醋的传出去,他也丝毫不会在乎。 反观他,若是敢造次,恐怕这个尚书府,明日便不在了。 “老爷,救我。” 林青感觉两个脸都肿的不行了,火辣辣的疼,像是被烙铁烙过一样。 柳泽松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脸色难看的紧,对她,自然是无暇顾及。 当初若不是听信了她的话,何至于此啊! 正思忖着如何解决,院门再次被踹开,赵婉茹解了披风冲了进来,手里攥着一柄长剑,猩红的眸子布满了血丝,“贱人在哪?” 柳泽松闻言,立马跑过去,示意她噤声,“霖王在里面呢,你小声些。” “小声些?”赵婉茹刚在娘家用了膳,下人火急火燎的来报,说她的云姿被打的半死不活,她怎么能忍? 她好不容易寻回来的云姿。 一想到这,她捏着剑的手又紧了几分,环顾四周,最后停在了一旁跪在那被打的人身上。 刚想刺过去,正屋的门被推开,太医背着药箱,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赵婉茹见到他,赶忙丢了见,跑上前,一脸关切的问道,“章太医,我女儿怎么样?” 章太医连忙拱手,一脸晦暗,“柳夫人,令千金很不好,旧伤添新伤,能不能熬过今日,得看令千金的造化了,霖王殿下差下官去王府取药,下官熬好了药就送来。” “多谢章太医了。”赵婉茹腿脚一软,险些歪倒。 还是柳泽松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夫人,云姿定会没事的。” “呵,云姿会没事的?”赵婉茹撑着起身,扭头,眼眶顿时红了起来,“柳泽松,若是云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同你没完。” “是是是,夫人注意身子,先进去瞧瞧云姿吧,我去送章太医。”柳泽松连忙点头称是,送她到了门口,才匆匆转身,灰扑扑的逃似的出去了。 进了屋,萧淮安正坐在床边,瞥见她时,仍旧一动不动的坐在那,丝毫没有起身客气一番的意思。 赵婉茹也顾不得那么多,走到床边,看着面色惨白的女儿,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哭到后面,实在是忍不住了,拿起帕子,掩面走了出去。 萧淮安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忍不住叹了口气,起身跟了出去。 门外,婆子都快没力气了,碍于苏和的棺材脸,只得托着另一只手抽着,林青的脸肿的跟个猪头似的,原本不大的眼,此时被肿起来的脸颊挤得,竟比门缝还小了些。 赵婉茹瞥了一眼,止了泪,准备去拿剑,被萧淮安制止。 “夫人,今日本王来,原是要提亲的,不巧看到了那样一幕,为防再出些什么事情,本王打算在这住下。” 第11章 极大的牺牲 萧淮安站在门口,高阶之上,语气森冷,说出的话却不容反驳。 赵婉茹回过身,颇有些不敢置信,柳眉一凛,顿时冷静了些,“王爷要娶云姿?” “本王与柳姑娘,也算是相识许久,脾气秉性相投,日常也比较聊得来。过几日,便差人上门下聘,等她伤好些,便迎娶进门。” 萧淮安一本正经的说着,眸光深远,像是做出了极大的牺牲。 一旁的苏和听完,险些惊掉了下巴,这绝非王爷的肺腑之言,明明今日听闻柳姑娘抱着旁人的手,还扬言要打死她。 赵婉茹也是有些诧异,过了好半天,才低声说了句,“这会不会快了些?” “眼下之事,还请夫人将那些人带下去处置,汀兰阁,有本王。” 萧淮安没有直接回答,深邃的眸子睨了一眼一侧的猪头,眼中的厌恶之意明显,从袖中拿出帕子擦了擦手,随手一扔,进了屋。 往日里瞧着这柳云姿除却姿容胜雪,并无半分优处,今日却知道打发丫鬟去王府求助,还知道用刑部丢失的嫌犯为由,引他过来。 初见时,明明是个乞丐打扮模样,两日功夫,摇身一变,竟成了尚书府的千金嫡女,仔细想想,这女子,当真不是凡物。 垂眸,眼前的女子眉头紧蹙,似乎是噩梦缠身,肩上的伤被重新包扎了,露出的手臂上,布满了青瘀。 萧淮安走过去,捏起她的手臂,盖进被子里,恍惚间,一抹红色映入眼帘,此时被汗水打湿,有些掉色。 右边锁骨下半指的位置,像是个胎记,看样子,还是用红色的笔涂上的胎记。 萧淮安忍不住轻笑,眉眼疏阔,一下子便什么都明白了,抬手,将落在肩头的衣裳,往上拉了拉,彻底挡住了那个掉色的胎记。 这样的小狐狸,还是不要让她出去祸害人家了吧! 权当是他为民除害。 秦澜足足睡了三天,才幽幽转醒,入目的是粉色的帷幔,轻纱遮着光,整个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她翻动了下身子,浑身的骨头像是碎了一样,疼的她立马落了泪。 还好,没死。 “哎呦”一声,立马惊醒了趴在地上睡着的云画,慌忙撑开薄纱,一脸的欣喜,“小姐,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我去禀报夫人,她肯定欢喜,你是不知道,我们都着急死了。” 说话间,声音带上了哭腔。 再次听到这丫头叽叽喳喳的碎碎念,秦澜觉得周身的痛意都减了些,只是她喉咙干得很,“给我水。” 云画后知后觉,赶忙端了杯水递过去,可是手端着杯子,却无从相递,记得她捏着杯子,去扶她也不是,不扶也不对。 秦澜只觉得头疼,哑着声音喊了句,“笨蛋,拿茶壶来。” 云画六神无主,听了话,赶忙跑过去拿了茶壶,小心翼翼的喂她喝水。 足足喝了一壶,秦澜才觉得有了丝生机,“那日霖王来了说什么没有?” 当时情急,她让云画去把霖王诳来,现下看来,他肯定是来了。 云画端着茶壶,像是才回了神智,眉梢间染了一抹喜色,“霖王殿下说要娶小姐你呢,晌午的时候,已经将聘礼送了来,足足一百二十抬呢!” “小姐你是不知道,当时——” “停。”秦澜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死过去,使劲抬手挖了挖耳朵,不敢相信的问道,“你说他要娶我?” 怎么可能?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上辈子她和萧子文纠缠不清,这辈子居然要嫁给萧淮安,嫁给萧子文的皇叔,换言之,那她,不就是,萧子文的——皇婶。 想到这,秦澜脸上的诧异瞬间转变,一抹喜色攀上眉梢,挣扎着爬起身,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 这世间的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云画呆呆地看着眼前人,像是唱戏似的,一会的功夫,换了张脸,方才还虚弱的不能自理,这会子,像是吃了灵丹妙药,一下子生龙活虎起来。 看样子,小姐当真是爱慕王爷。 “小姐。” 秦澜从惊喜中回过神,漫不经心的问了句,“怎么了?” “没事,奴婢这就去告诉夫人。”云画笑了笑,放下茶壶,快步跑了出去。 一会的功夫,秦澜的床边站满了人,赵婉茹握着她的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的好儿,你终于醒了,以后母亲再也不离开你半步了。” “好了,云姿才醒,请太医过来把把脉吧!”柳泽松站在身侧,颇有些愧疚的看了一眼秦澜,便挪开了目光。 秦澜自然也没给他好脸色,刚想安慰安慰赵婉茹,却在她身后看见了默默不语的柳云琪。 她的脸色苍白,满头珠翠现下只余几个素簪,身上的衣裳也简朴许多。 这是转了性了。 察觉到秦澜的目光,柳云琪这才微微勾了勾唇,“大姐姐醒了就好。” 赵婉茹眉头一蹙,起身回望,冷声斥责道,“你来这做什么?让你罚跪祠堂十五日,还不到日子,谁放你出来的?” “母亲息怒,云琪是听说大姐姐醒了,心中挂念,特意过来看看,云琪这就回祠堂。” 柳云琪姿态卑微至极,行了礼后,款步退了出去。 等她走后,柳泽松也借口拉着赵婉茹离开,门被关上后,屋内又恢复了平静。 秦澜靠在软垫上,静静地抬眸,往事如过眼云烟般,一一浮现。 前一世,她到死也没能嫁给萧子文,到死也没见到那红纸黑字的婚书,重活这一世,虽然多灾多难了些,这一转眼,竟然要嫁进王府了。 心口不可抑制的疼了起来,萧子文光风霁月的模样,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小姐,该喝药了。”云画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捏着勺子就要喂她。 秦澜垂眸,眼前这碗黢黑的药,怎么看怎么苦,一会的功夫,小脸皱成了苦瓜,“内个,你先放那凉凉,霖王呢?” 云画一边吹着碗,一边回道,“霖王殿下在这住了两日,自打昨日走了,便没回来。” 第12章 折腰 “在这住了两日?”秦澜挑眉,似乎是没想到堂堂霖王,竟然折腰至此。 “当日王爷还派人将林姨娘打了。”云画放下药碗,大有要好好歌颂霖王一番的意思。 秦澜听完,忍不住拍手称好,这萧淮安,还真是对她的脾气。 “好了,我有些困乏,你先出去吧,我睡会。” 云画乖巧的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总觉得是忘了什么事情,回头,秦澜立马摆摆手,她干笑一声,推门走了出去。 霖王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迹已经在坊间传开了,众人纷纷议论能拿下这位暴虐王爷的人,究竟是何人? 还有些人,心里盼着,有了王妃管束,这位王爷能收敛些。 毕竟霖王府门口的大街贯穿东西市坊,平常赶早晚集市的小贩不敢走他家门口,只能绕道,多走一刻钟。 个中心酸,如人饮水。 秦澜躺在躺椅上,捧着糕点,优哉游哉的吃着,四月份的天气,不冷不热,温暖舒适。 何况还有云画,日日像是说话本子似的,将外面的新鲜热闹事,讲给她听。 “小姐,明日你便要嫁去王府了,夫人说了,让奴婢当陪嫁丫头,跟着小姐一起过去。” 云画笑嘻嘻的缝着手里的东西,似乎是很满足。 “好啊,有你陪着,往后的日子,好过些。”秦澜将空盘子放在一旁的小桌几上,抬眸看天,瓦蓝瓦蓝的天,万里无云,澄澈明亮。 这一次,算她欠了萧淮安的情,日后慢慢还就是了。 万京城的大户人家,婚嫁迎娶向来都是傍晚时分,但柳府这边,一大早就开始操办起来,丫鬟小厮都系着红腰带,穿着红衣裳,一派喜气洋洋的。 赵婉茹一晚上没合眼,一大早就在汀兰阁,挨个数着嫁妆,长长的嫁妆单子,对了一遍又一遍,生怕出点错漏,惹人笑话。 霖王送来一百二十抬聘礼,那她就给女儿准备一百六十抬嫁妆,还要风风光光的亮出来,让人都瞧着,都看着。 外院吵吵嚷嚷,秦澜窝在床上,翻来覆去,突然没了睡意。 云画端着盆子进来,小声喊了句,“小姐,该起来梳妆了,夫人都过来了。” “嗯。”秦澜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起身,一旁梳妆台上,金灿灿的晃人眼。 “这是昨晚王府送来的,嫁衣的尺寸都是按照小姐你的尺寸,量身定做的。”云画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拧紧帕子,帮她擦了擦手。 秦澜接过帕子擦了擦,眉眼微翘,素手捏起一支凤钗,放在手里把玩了会,便放下了。 刚要出门,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迎了上来,低声说道,“四面柳,三面花。” 想也没想,秦澜脱口接道,“一叶清风顶呱呱。” 侧眸,那人一双桃花眼,微微一眨,如同四月的微风吹皱了一池静水,波光粼粼的,“咦,你怎么在这?” 那人扬了扬下巴,没好气的说道,“本掌柜走南闯北许多地方,哪里去不得?你要的人给你抓来了,赶紧拿钱来安排下一步事宜。” 瞧这副模样,想必是心里还有气,只是苦于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不敢造次罢了。 秦澜弯了弯唇角,转身回去,提溜着钱袋子,同赵婉茹说了会后,便出了门。 马车已经在巷子口等着了,她左右看了看,随着齐楚然上了马车,不一会的功夫,便到了若柳阁。 若是教旁人瞧见,未来的霖王妃,新婚之日逛青楼,恐怕得竖着大拇指,夸赞他们一句豺狼虎豹,郎才女貌。 秦澜还算谨慎,撩着袖子捂住口鼻,随着齐楚然,一路走到了后院。 柴房里,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被捆的结结实实的,扔在草垛上,一张嘴里塞着一块脏抹布,瞧着就恶心。 齐楚然搬了凳子,自己刚想坐下,秦澜丝毫不客气的将他拥到一边,自己坐下,“我还是个伤患,掌柜的体谅体谅。” “……”齐楚然撇撇嘴,大手一挥,迈步走了出去。 秦澜切了一声,走上前扯掉抹布,复又回去坐下,细白如葱的手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小刀,在他眼前来回游晃。 “公子计无双,算无遗策,可惜机关算尽,算不透人心啊!” 少年瞪着她,似乎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咬着牙没有说话。 “这世间之人千千万,你猜猜我是如何凭着一张画像,便断定你在润王府呢?” 秦澜勾唇,玄色外袍划过椅子,手里的小刀朝前晃了晃,那双黑眸,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让人瞧不出什么。 少年秀眉紧蹙,似乎是在思考,迟迟没有说话。 “嗐,你不敢相信便就罢了,你替王爷做了那么多事,如今是断然留不得了,还有你的家姐,我只能一并处置了。” 秦澜屏住呼吸,黑眸死死地盯着他,察觉到他突然失控,心下稍安。 这一次,她又猜对了。 “是润王让你来的?”少年不敢相信,他十岁就跟着萧子文了,萧子文待他很好,如长兄一般。 “你毒害了齐王,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王爷怎可留你个祸害在府,日日悬心?” 秦澜唇边的笑意逐渐扩大,逐渐诡异。 少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朱唇微颤,说不出话来。 这时,齐楚然匆匆而至,拉着秦澜就要走,“霖王带人来了,你快从后门走,我的人在前面拖着。” 秦澜止住步子,突然回头,“你若是承认润王指使你害了齐王,那我便放过你家姐。”说完,大步跑了出去。 少年抬眸,看着空荡荡的柴房,怔愣了许久,直到两个黑衣人过来,将他拎了出去,跪在地上,他才颤颤巍巍的开口,“是我,害了齐王。” 萧淮安本来是要将柳云姿抓回府,好好教训一顿,谁知没看见她,竟意外逮到了出逃的嫌犯。 “有无人指使?” 少年刚想答话,身后传来一阵清澈明朗的笑。 众人回眸,来人一袭白袍,上面银线绣着白龙,腰间高悬一枚璎珞,相貌堂堂,温文尔雅,端的一派高门贵公子的模样。 第13章 千好万好 “侄儿凑巧路过,过来凑凑热闹,皇叔不会怪罪吧!” 萧淮安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话,继续冷声问道,“有无人指使?” 跪在地上的少年,浑身瑟缩了一下,抬眸,眸子猩红,死死地盯着白衣腰带上悬挂的璎珞,过了半晌,才咬牙切齿的喊了句,“全是我自己做的。” “苏和,押到刑部。”萧淮安懒得再跟他耗下去,一撩袖袍,转身离开。 萧子文站在一侧,清秀绝伦的面容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捏着璎珞,满意的离开。 大街上人来人往,如往常一样。 秦澜连跑了好几条街,才停下步子,抚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心中不由得暗骂,这萧淮安,真是手眼通天的程咬金,差点就被他发现了。 也不知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回到汀兰阁,满院子的人都急得团团转,一见到她,不知谁喊了声,赵婉茹立马拨开人群,急匆匆的过来,没好气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嗔怪道,“就你心大,今日便出嫁了,居然还跑到外面玩?” “母亲,女儿紧张嘛!女儿还不想这么快嫁出去。”秦澜挽着赵婉茹的胳膊,杏眸弯弯,眯成了月亮,靠在她的肩上,像个小女孩般撒娇。 赵婉茹忍不住叹了口气,抬手抚了抚她的脸,满脸惆怅。 她何尝不是,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在家待了这几日,便要嫁到别人家了。 “好了好了,快去换衣裳,再过两个时辰,花轿该来了。” 凤冠嫁衣都是萧淮安派人送来的,高高的金冠落下,秦澜险些抬不起头,只觉得额头突突的疼。 云画站在身后,凤钗步摇给她坠了满头,嘴上的笑,就没停下过。 萧淮安来时,锣鼓喧天,外院热热闹闹的,许多官员及家眷都来捧场,丫鬟小厮站了满院。 按规矩理应萧淮安先去正院拜见岳父岳母,可纵观满万京,谁敢受他霖王的礼。 一早,柳泽松就带着赵婉茹在门口迎着,一路引着进了汀兰阁。 云画激动的帮秦澜盖上了盖头,又拿了苹果放在她手里,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喜娘教她的吉祥话。 秦澜止不住的笑,垂眸,手里的苹果又大又红,肚子忍不住闻香而动。 一会上了花轿,就吃了,挡挡饿,鬼知道今晚萧淮安要应酬到多晚。 她可是见过,前世小林将军娶亲,足足闹到了亥时方休,那新娘子就坐在新房里,痴痴地等到了亥时。 想想便觉得可怕。 “王爷万安。” 云画站在她身侧,行过礼后,抬手扶了秦澜起身。 萧淮安微微颔首,脸上没有过多地笑模样,仿佛新郎不是他似的。 冷眼瞧着眼前婀娜身姿一步三摇走不稳,萧淮安不由得扶额,照她的走法,明日也出不了这院子。 走上前,抬手揽住她的后背,俯身将手放在她的腿窝,一下子横抱起来,风顺势掀起了秦澜的盖头,红绸绵软,轻轻地落在地上。 怀里的人唇红齿白,闭月羞花,微微一笑,仿佛春日里的花,明媚鲜艳。 “哎呦,新娘在路上,不能给人看的,盖头呢?”喜娘站在门口瞧见,赶忙跑进屋里,拿过盖头,追上去给盖上了。 秦澜窝在馨香的怀里,优哉游哉的,丝毫不在意路过的人脸上惊恐的神情。 谁也没想到,霖王妃会这么早定下来,而且这位霖王,似乎是很宠她。 一些高门闺女,瞧着霖王风姿绰约,柔情似水的模样,暗地里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谁能保证,她柳云姿一直都是霖王妃呢? 秦澜捏着苹果,莫名其妙的打了几个喷嚏,抬手扫了扫鼻尖,刚准备开口谢谢眼前这位劳力,谁知下一秒,便被扔进了花轿里。 “嘶——” 萧淮安睨了她一眼,勾了勾唇,回过身翻身上马,锣鼓开道,数十位太监丫鬟端着熏香,有条不紊的走着。 围着万京城转了一整圈,最后仪仗停在了安静如斯的霖王府门口。 喜娘领了赏钱,带着自己的人走了,剩下的都是王府里的下人,侍卫等。 宽阔的街道,静悄悄的,连声鸟叫都没有。 秦澜从闹市一直坐到了“静”市,还以为这萧淮安设计把她卖了,掀开盖头,素手轻轻撩起帘子,正好对上来人的目光。 他今日穿了件同她身上颜色相同的红袍,金线绣着回云纹,在肩颈处散开。 红袍加身,衬的他肤白如雪,眸如墨染,宛若盛夏夜晚,漫天散落的星辰都归于此。 秦澜不自觉的笑了笑,这样俊俏的人,日日在身旁,赏赏也是极好的。 “盖上。” “英明如斯的王爷,竟也信这个?”秦澜闻言,忍不住咧嘴一笑,但还是乖乖地扯下盖头,素手一扬,云画立马狗腿的搀扶上了。 萧淮安隐在袖子里的手一僵,冷着一张脸前面走着。 云画扶着秦澜,紧紧地跟在后头,本就走不稳,接过云画像是拽着她去赶前面的人似的,跨门槛时,忘了提醒。 秦澜一个趔趄,扑在了地上。 完了完了,这下丢人了。 丢了她的面子也就罢了,丢了这位王爷的面子,可如何是好呀? 片刻功夫,秦澜已经脑补了无数种死法,盖头顺着凤冠滑了下来,眼前一片清明。 这,是个什么情况?简直前所未闻,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秦澜捏着盖头爬起来,望着面前静悄悄的府院,微风吹过,树叶打了个璇儿,飘到远方。 原本应该热闹至极的院落,竟然一个人影不见。 “……” “……” 秦澜顿时僵在原地,狐疑的看向前面的人,那人却瞥了自己一眼后,朝一边院子走去。 她想要个说法,便捏着盖头,提裙跟了上去。 穿过浓郁茂密的花园,隐在梅林一侧的一个小院,上面的匾额金笔挥毫着三个大字,流玉阁。 “你以后便住在这里。” 萧淮安引她至此,脸上尽是漠然,丝毫没有新婚燕尔的喜悦,亦或是快乐,“嫁与本王,千好万好,唯有一条,那便是同本王一起,担着这万京城众人唾骂。” “王爷可否告诉我,究竟是为何?”秦澜仰头,面色冷峻,静静地盯着他的眼眸。 第14章 管束一二 明明是这样惊才艳艳的潇洒贵公子,何以要做出那些个令人不解的事来? 人人都道他性情古怪,杀人如麻,可在她眼里,他比萧子文那种笑里藏刀的人不知好上多少倍。 萧淮安垂眸,突然笑了,如同冬日里阴沉了许久的天,期期艾艾的下起了雪,一下子都明亮了。 “人人都做天上仙,何人地狱渡鬼临?” 那抹正红色的袍子消失了许久,秦澜仍旧痴痴地站在那,总也想不明白此中的关联,苦笑一声,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院中一棵海棠,开的鲜艳夺目。 一溜丫鬟小厮排成排,随侍两侧,见到她后,纷纷俯身行礼,“王妃万安。” 秦澜微微颔首,算是见过,带着云画径自逛了逛。 小院比汀兰阁大出许多,除却东西配殿,正堂后面还有一方池水,一棵柳树栽植一旁,微风一吹,柳条荡进池水里,惊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逛了会,秦澜便觉得饿了,方才进来时,她瞧见了在东配殿旁,便是小厨房,立马吩咐了丫鬟去给她弄些吃的。 换了衣裳,窝在榻上,瞧着屋里不俗的装饰,秦澜突然掐指算了算,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三日后,蟠山是否有庙会?” 云画正四处瞧着,满脸的好奇,闻言后,茫然的点了点头,“的确是有,只是那一日咱们要回门的。” 秦澜掰着手指,眉头蹙了蹙,颇有些遗憾,看来,要错过些好戏了。 “明日你替我送帖子去宋丞相家,就说我羡慕他家小姐的画,有幅画想请她一同品鉴。” “小姐同宋姑娘也有交情?”云画现在就觉得自家小姐,简直是手眼通天,各路关节,都能打通。 只是为何要如此呢? “一面之缘罢了。”秦澜抬手,捏起杯子喝了口水,随后起身走到侧殿小书房,铺了纸,拿起笔便开始临摹前朝名画。 云画跟在一旁,惊得张大了嘴。 “你先给我磨墨,明日再去递帖子。”秦澜点了点砚台,淡淡的开口。 云画立马回了神,跑到桌边研磨,“小姐,你这画,真好看!” 秦澜抬眸,瞧了她一眼,突然问道,“那一日我差你来王府,你心中不怕吗?” “啊?”云画似乎是没想到会突然提到这个,顿了片刻,继续答道,“奴婢怕,可是奴婢更怕小姐你出事。” “我一无金银相送,二无温情相予,你为何要待我至此呢?” 此事,秦澜一直想不通,天下熙熙,皆为利往,更所谓无利不起早,眼前这人,她似乎有些看不透。 云画顿了片刻,眸子清澈,如林间小溪,“奴婢自小便被卖进了柳府,夫人待奴婢很好,如今奴婢跟了小姐,仍旧不能忘本。” 秦澜点了点头,算是信了,没再说什么。 或许她失去的多了,便不再愿意相信这世上还会有真情给她。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此时的萧子文,已经笼络了宋之章,不日,便会娶宋之章之女,宋怀玉。 这位宋小姐,可是京中有名的心气高,素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从小便是当成太子妃娇养的。 这样的人,嫁给萧子文,岂不是为萧子文添了虎翼。 只是如今,齐王横死,润王独大,朝中能与之抗衡的,好像,也就只有萧淮安了。 可他们终究不同辈,瞧霖王与圣上的情意,恐怕未必会帮她夺了萧子文的皇位,此事,只能徐徐图之。 “小姐,别啃指甲了,饭菜备好了。” 秦澜闻言,后知后觉,撤了手,缓缓起身,瞅着眼前画了一半的画,微微摇头,迈步走了出去。 习了这么多年,总是不得要领。 风卷残云似的,吃饱了饭,秦澜刚打了个饱嗝,回眸,苏和站在门外,拱了拱手,“王爷请王妃去用晚膳。” “……” “你且去回了王爷,我更了衣便去。” 秦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撑着云画的手,起身去内殿。 天擦黑时,秦澜出现在了沁芳居,满头大汗,像是在外跑了许久,甫一坐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丝毫不顾及仪态。 萧淮安仅看了她一眼,原本稍霁的脸色,阴沉了些,“明日进宫,须得早起,今晚你便留在这。” “……”秦澜刚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冷不丁的听了这话,呛得直咳嗽,“王——王——王,爷!” “王府不打算养狗,不必如此。” 萧淮安睨了她一眼,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 秦澜嘴角一抽,刚想辩解几句,身旁的声音冷硬的砸了过来,“食不言,寝不语。” “……” 究竟是哪个瞎了眼的说他比萧子文好的? 根本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愧是萧家的好儿郎,个顶个的狼心狗肺,丧尽天良,仗势欺人…… 瞧着碗里被她“蹂躏”的不成样子的饭食,萧淮安放下筷子,漠声说道,“你的嫁妆本王已经让人登记入库了,每月给你定数月俸,若是你再这般靡费,到时没了银钱,本王是不管的。” “我的嫁妆,你凭什么管?” 秦澜眼瞧着就成了万京最富贵的贵人,一转眼,成了掌心朝上问人伸手要银子的了。 这大业伊始,没有银两,如何办事? “你如今年幼,难免做些错事,为防你再去什么秦楼楚馆,败坏了本王的名声,令本王难堪,本王只得多费些功夫,管束一二了。” 萧淮安说的云淡风轻,面上甚至还有了丝笑意。 只是这笑落在秦澜眼里,像是无数根细针,扎了进去,难受的紧。 她顿时泄了口气,凑上前,抱住他的胳膊便要撒娇,“王爷,女儿家总爱买些首饰衣料什么的,那些银钱不够。” 萧淮安唇边笑意更浓,任由她抱着,“你都不问本王每月给你多少,为何就觉得不够?” “多少?”秦澜一听,睁大了眼睛,满怀期待。 “每月二十两。” “……”秦澜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当场噎死,过了片刻,气呼呼的起身,拿了盘子就摔。 第15章 见过皇皇婶 哗啦一声脆响,惊得门外苏和立马推了门进来,“王爷。” 萧淮安笑着摆了摆手,目光仍旧放在鼓成包子脸的秦澜身上,“这月你便只有十两了。”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秦澜现在恨不得跑出去跪倒在地,问问苍天,为何待她如此不公。 垂眸,坐在餐桌前的人,笑的爽朗,仿佛遇到了什么兴事。 还是第一次瞧见他笑成这样,少了丝清冷,多了丝临风倜傥之姿。 “你若是喜欢,便让画师画下来,日日挂在你床头,日日看着。”萧淮安抬眸,正好对上她的眸子,四目相对间,春日花便开了。 一股热气从耳根处升腾,秦澜鼻孔微张,决意要耍赖,跑到寝殿,横在床上,就开始扑腾,“我不管,你每月得给我一百两。” 听着里面瓮声瓮气的话,萧淮安眸色微黯,起身走了进去,抱着胳膊,一本正经的开口,“究竟是哪家的男人,竟让你每月花上一百两?” “男人?”秦澜后知后觉,坐起身,怔愣了片刻,扶额苦笑,看来此人是认定了自己是那种寻欢作乐的主。 如此想着,她赤脚下床凑上前,仰着小脸,眉眼如画,亮晶晶的,张口揶揄,“我自认瞧遍了世间男子,哪个能比得上王爷呢!有钱,我也是给王爷花,怎会给旁人呢!” 萧淮安闻言,唇边笑意逐大,松了手,揽起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俯身吻了上去。 浓烈的酒气霎时弥漫,让秦澜忍不住皱眉。 过了许久,她才红着脸,垂下头,低声支支吾吾,“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难道此事不应该是同心爱之人一起吗? 萧淮安嗓音低哑,却温柔的很,抱起她走到床边放下,一把扯下了系在两边的帷幔,声音透过薄纱传过来,一时叫人羞的不敢看他。 “洞房花烛夜,自是要入洞房。” 翌日一早,秦澜便醒了,胳膊被身旁的人压的酸麻,好闻的檀香气萦绕在帐间,让人闻了舒心不已。 侧过身,刚想看看身旁人,他却倏地的睁了眼,眉似墨画,目若寒霜,满脸的戒备。 瞧见她的一刹那,立时嘴角起了笑,“早知你醒的这样早,便不留你在这了。” “萧——淮——安。”秦澜咬牙切齿,恨不得上手就要打他,往后要记得,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这位祖宗。 此时这位祖宗拿了衣裳过来穿上,一边系着扣子,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该唤我夫君。” 秦澜白眼一翻,不再看他,心里盘算着如何问他要银子,越想越气,最后忍不住抬手捏起头枕,朝他扔了过去。 萧淮安轻巧的接过,黑眸瞥向她,突然勾唇一笑,“一百两,夫人不想要了这是?” 一听此话,秦澜立马笑吟吟的双手接过头枕放好,又随便裹了件衣裳,迈步下去,狗腿的帮他穿好了衣袍,又悬了玉佩,这才开口,“夫君有事,尽管吩咐,那一百两——” “那一百两本王先替你收着。”萧淮安眸色渐明,抬手拍了拍她的头,转身便要走。 秦澜攥紧拳头,恨不得上去给他一拳,“萧淮安,你说话不算数!” 走到门口,萧淮安又欠身回眸,凉凉的开口,“昨夜夫人刚说了若是有一百两,便给本王花,如今,浑忘了?” 秦澜气急败坏,张牙舞爪了半天,才愤愤的坐在梳妆台前,清眸扫过台上的首饰,突然心生一计。 皇室娶妻,圣上一般都是要赏赐的,第二日便得进宫谢恩。 秦澜没瞧着那些赏赐,心中自然也无半分恩谢的意思,收拾了一大早,顶着满头珠翠上了车。 萧淮安端坐在马车一侧,正执书卷,静静地等她,帘子一掀,抬眸,入目的便是宛若花枝招展的八爪鱼似的秦澜,刚歇下去的笑,又多了几分。 美则美矣,怪也怪哉。 “王爷,妾身美吗?” 偏偏秦澜非要坐他身侧,目送秋波,朱唇微翘,小手不自觉的攀上他的胸口。 “别胡闹,如今大庭广众,注意仪态。” 萧淮安凛了凛神色,放下书卷,拿起她的手放到她的膝上。 秦澜眼珠子一转,立马洋洋得意起来,小手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经此一言,她料定萧淮安不敢如何。 果真,到了宫门口,萧淮安铁青着一张脸率先下了车,丝毫没有要管秦澜的意思。 她微微一笑,满不在乎,反正好玩的还在后头。 如今她算是明白了,这萧淮安,就是窝里横,出门在外,那就不能怪她不留情面了。 过了宫门,迎面走来一个玉面小生,光听声音,秦澜便知道是谁。 “侄儿见过皇叔,见过,额,皇婶。” 萧子文微微拱手,算作一礼,干净有致的脸上,神色淡淡的,丝毫没有那一日在霖王府时的和颜悦色,春风得意。 萧淮安仍旧淡淡的,应了一句,没有在意什么,毕竟他同谁也是这幅死样子。 反观秦澜,干咳了一声,横眉怒目,“素闻润王是个最知晓礼数的,何以见得我与王爷,竟礼数亏缺至此?” 经过的丫鬟太监闻言,都不敢置信的瞥了一眼这边,赶忙加快了步子。 谁人不知,这霖王的手段,如今娶了这位王妃,眼瞧着,竟也不是好惹的。 萧子文闻言,黑眸闪过一丝阴郁,但面上却是扬起了笑,俯身又行了一礼,温声道,“侄儿见过皇叔皇婶,方才是侄儿轻率了,还望皇婶饶恕。” 这一口一个皇婶,叫的秦澜心花怒放,欣喜若狂。 尽管如此,面上仍旧冷着,一双杏眸化身死鱼眼,愣是眼皮不抬一下,牵着萧淮安的衣袖朝前走。 走了一会后,才眉飞色舞的笑了笑,真真切切听了这句皇婶,秦澜只觉得浑身舒服的很,就像冬日里泡温泉似的。 萧淮安捏了她一眼,抬手,抽出自己的袖袍,冷哼一声,“怎么,瞧见心仪之人了?” “王爷瞎说什么,妾身心仪之人,就在眼前呀!” 第16章 渊源 秦澜闻言,赶忙狗腿献殷勤,凑上前紧紧地拉着他的手,杏眸微眨,俏皮的很。 “放肆,在圣上面前,若是失了仪态,本王可不保你。”萧淮安抽出手,睨了她一眼,没好气的上了台阶。 秦澜冲他做了个鬼脸,提裙跟了上去。 这是她活了近三十载,头一次面见圣上。 养安殿里,窗明几净,紫金炉里燃着熏香,丫鬟太监随侍两侧,正中的位置坐着两个身着明黄色龙凤袍的人。 男人约莫着年过四十,宽正的额下,剑眉微翘,黑眸如同天山上的曜石般,透着一股神秘,朱唇紧抿,整个人丰神俊朗,气势凛然。 一旁的女人,面容姣好,只是岁月匆匆,到底在她脸上,落了痕迹。 杏眸闪烁,红唇微翘,端坐在那,自有母仪天下的气派。 “臣弟携妻参见皇上,皇后。”萧淮安略微一拱手,算是行了礼。 “皇上皇后万福。”秦澜站在他斜后半步的地方,紧跟着福了一礼,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高坐在那的萧慎闻言,脸上多了丝和蔼的笑意,“快坐。” “来,霖王妃到本宫这来坐,前几日霖王进宫来请旨赐婚,把本宫和皇上都吓了一跳,都在猜着究竟是何种人儿能将霖王的心给拢了去,今儿一见,当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皇后汪静仪招了招手,待秦澜过去后,抚着她的手左瞧右瞧,恬静的脸上满是温柔的笑。 秦澜附和着笑了笑,俯身行了一礼,声音也不由得柔柔的,“皇后娘娘过奖。” 寒暄了好一阵,汪静仪非要带着秦澜回宫,再说会话。 秦澜看了萧淮安几眼,那厮宛若座山石般,坐在那,纹丝不动。 她暗骂了一句,只得跟着汪静仪出去。 甫一出了大殿,迎面走来了一个风华绝代的人物,说她堪称国色,也不为过。 蓝色海棠锦宫裙,衬的面若桃花,肤如凝脂,那双眸子,眉睫一颤,宛若夏日柳树边的洗砚池,微风一吹,水光潋滟。 来人微微欠身,红唇微启,“听闻霖王妃今日进宫,本宫过来瞧瞧。” 汪静仪见到她,唇边的笑少了几分,往一侧走了走,温声道,“这便是霖王妃了。” 侧眸,同秦澜说道,“这位是舒妃娘娘。” 秦澜闻言,立马行了个常礼,“见过舒妃娘娘。” 这位舒妃是苏将军次女,名唤苏映禾,性子寡淡,不愿与人交好,在霖王死后第二年,从楼阁上掉落,香消玉殒了。 难得她会过来凑热闹。 只是等了半晌,对面的人丝毫没有叫秦澜起身的意思,那双眸子只一个劲的盯着她,“皇后娘娘这是去哪?” “本宫与霖王妃一见如故,自是有许多话要说,舒妃可一同去本宫那里坐坐?”汪静仪说话始终不紧不慢的,自带一份气度从闲。 舒妃勉强笑了笑,深望了一眼秦澜,淡声道,“不必了,本宫还有些事,今日见过了,日后方不会认错。” 瞧着施施然离去的身影,秦澜只觉得奇怪,心里一股难以想象的感觉蔓延,等回去路上一定得问问萧淮安,是不是与这位舒妃娘娘,有什么渊源。 她可最爱看热闹了。 在坤宁宫坐了许久,直到萧淮安派人来叫,汪静仪才依依不舍的放了秦澜走,临走还赏了许多奇珍异宝。 秦澜回望着身后一溜丫鬟捧着的珠宝,得意的眉飞色舞,不枉她脸都要笑僵了。 刚走到宫门,萧淮安已经等在那了,一袭黑袍,长身玉立,玉树临风,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秦澜回过身,立马挑了五六个金镯子,玉镯子,套在了手腕上,扯了扯袖袍,察觉无误后,这才满面春风的应了上去。 “夫君等我许久了吧?” 身后的丫鬟瞧着两人黏黏糊糊的模样,立时羞的垂下了眸子。 萧淮安睨了她一眼,扶着她的腰,送她上了马车,这才吩咐道,“送王妃回府。” “夫君,那你去哪?你不同我一起吗?” 秦澜坐定,撩开帘子,脆生生的喊道,心里的乐意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抬眸,不远处的轿撵上,一抹蓝色身影,徐徐经过。 再垂眸看萧淮安,他像是长在了地上,看着丫鬟将上次放进车里,吩咐车夫走后,才动身回了宫。 一路上,秦澜不断揣测,最后彻底明白了。 两人之前定是好过,可惜苏映禾被选入宫,这两人迫于无奈,只能暗自苟且,如今娶了她来,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既如此,那以后,她可是得注意些,尤其是在外人面前,不可过度亲近,免得让舒妃误会,使个小计策,一刀砍了自己,那定是不划算的。 正巧风撩动帘子,吹了过来,秦澜不自觉的摸了一把脖子,有些后怕。 “停车。” 抬手,敲了敲车壁,胳膊酸的很。 车夫很快便停了车,推开车门,恭谨的迎着她下了车。 “你在这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秦澜下了车,吩咐了几句,便迅速的隐入人海中,七拐八绕的走到了当铺。 柜台前,小二正支着脑袋打瞌睡,这个时辰,人不多,偶尔有个赌徒拿着契约过来兑银子。 秦澜四下里瞧了瞧,费力扒拉下镯子,放在桌面上,朗声道,“帮我换成银票。” 这些可都是好宝贝,怎么着,也得值个三四张银票吧! 小二耷拉着眼皮,抬手接过镯子,仔细放在光亮处瞧了瞧,随后赶忙捧着镯子去了后面。 过了片刻,一个打扮的略微考究的男人从柜台里出来,赔笑道,“夫人的镯子,成色极佳,死当还是活当啊?” “死当。”秦澜想都没想,大手一挥。 掌柜的立马会意,给一侧的小二使了个眼色,迎着秦澜进去详谈时,小二趁着空档,迅速跑了出去。 茶都喝了三盏,秦澜端坐在桌子前,不由得有些烦躁,不耐的挖了挖耳朵,漠声道,“掌柜的只消说这镯子,是能当还是不能当,一圈一圈的说些无关痛痒的,意欲何为?” 第17章 手头紧 不等掌柜的说话,紧闭的门被推开,来人笑声爽朗,“掌柜的不敢经手此等大买卖,只得请本王过来了。” 秦澜抬眸,摊在桌上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这里竟是你的产业?” 隐藏的可真深。 “皇婶金安,不知皇婶过来,皇叔可知晓?” 萧子文抬手,从一旁的木盘里捏过一个镯子,仔细瞧了瞧,唇边的笑意更甚,“皇婶若是急用钱,侄儿可以让人送些过来,这宫里的赏赐,是万万不能卖的。” 秦澜只觉得脸一阵白,一阵青,此时定是难看的紧,真是冤孽,被他在这冷嘲热讽的。 “皇婶当真手头紧,既然你执意要送皇婶些,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脸皮有什么重要的。 萧子文微微一怔,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抬手,示意掌柜的去拿些银钱,望向她的眸子里,多了些玩味。 捏着三张银票,秦澜只觉得舒心非常,临走,还扬了扬挂满手臂的镯子,微微一笑,“好侄儿,这事可别同你皇叔讲,不然皇婶该以为你也缺钱呢!” 出了门,春光无限好,秦澜将银票隐在袖口,轻车熟路的去了若柳阁。 齐楚然正蹲在后院,等着吃叫花鸡,见她来了,没个好脸,拿起树枝,扒拉了几下炉灰,“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给你送钱啊!”秦澜扬了扬手里的银票,拿出一张递给他,“派个灵透些的丫头给我,蟠山庙会,你替我盯个人。” “两张。”齐楚然头也不抬,伸了伸手指。 “我听闻对面开了个春花阁,专门对着你干,不知我若是从这里出去,拿一千两给他们,他们接不接呢?” 秦澜冷哼一声,弹了弹刚做好的指甲,漫不经心的威胁道。 “春棠,来见过霖王妃。”齐楚然气急,冲后面大喊了一声,起身,没好气的接了银票。 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快步跑上前,稚嫩的脸上,却带了许多老成,“主子。” “日后你便跟着霖王妃吧,霖王府好吃好喝的,想必新主子定然不会亏待了。”齐楚然摆摆手,示意她跟着秦澜走,生怕别人抢他吃的似的。 秦澜来回打量了她一番,甚是不错,临走,指了指炉灰,倩声道,“糊了。” “……”齐楚然闻言,果真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赶忙吩咐了人过来扒拉,脸上更阴沉了些。 回王府时,萧淮安已经回来了,秦澜带着春棠径直回了流玉阁,一会还得去与宋怀玉周旋。 不过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萧子文的钱袋子,竟然轻而易举的暴露在了她眼皮子底下。 不过也是,户部尚书是个刚直不阿的人物,定然不会被他笼络。 一连忙了两日,秦澜才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与宋怀玉姐妹相称,并相约同去蟠山庙会。 回门那一日,秦澜起了个大早,换好衣裳,快步走向前院,在寝殿探头探脑,望了许久,都不见萧淮安的身影。 自打从宫里回来,她便没再见过他,按理说,今日回门,他应该会出面的。 甫一转身,秦澜闷头撞在了来人身上,她立时抚着鼻子,抬眸,瓮声瓮气的哀怨道,“王爷怎么总喜欢撞人?” “来了怎么不进去?”萧淮安刚练了练剑,此时脸色微红,额头沁着一层细密的汗,青袍翩翩,仍旧好看的紧。 推开寝殿的门,率先迈步走了进去,秦澜迟疑了片刻,捂着鼻子走了进去。 宽硕的脊背霎时入目,萧淮安扯过里衣穿上,一转身,白皙有型的肌肤摊在面前,自锁骨而下,到腹部,都,好看的紧。 秦澜吸了吸鼻子,一股温热的液体缓缓从鼻孔里流了下来,她登时双手捂住鼻子,慌里慌张的跑了出去。 萧淮安眉头一皱,裹好里衣,这才拿过一旁的青色长袍换好,“苏和,去柳府的礼,备好了吗?” 苏和站在门外,立马拱手道,“都备好装车了。” 萧淮安应了一声,迈步走了出去,在门口等了约莫半刻钟,秦澜姗姗来迟,又换了身衣裳,额前的碎发湿漉漉的,缓步走到他身侧,却始终低垂着眸子,不敢看他。 “上车。” 萧淮安伸出手,漠声道。 秦澜扯了扯嘴角,连滚带爬的上了车,愣是没碰他一点。 “……” 今日这是转了性了。 萧淮安摇头,随着上了车。 一路上,相顾无言,秦澜始终掀着帘子,看向外面,萧淮安也不管她,难得的清净,自顾地拿着书看着。 柳府门口,早已经等了许多人,赵婉茹一脸期盼的站在那,远远地瞧着车驾,连忙下了台阶,应了上去。 秦澜立时应了上去,行了一个大礼,喊了声,“母亲。” “快起来,快起来。”赵婉茹眼眶一红,拉着秦澜的手,来回打量,“今日母亲备了好些菜,你和王爷留在这吃了晚膳再走。” 柳泽松也应了上来,行了一礼,“王爷万安,家中备了茶,王爷请。” 萧淮安微微颔首,跟在前面母女身后,进了府。 进了正堂,柳泽松陪着萧淮安,两人相顾无言,偶尔有句话,也是柳泽松请他喝茶。 赵婉茹拉着秦澜回了汀兰阁,拿出许多这几日新给她做的衣裳,“下午你走时,带着这些衣裳,转眼便热了,这都是母亲找了万京最好的绣娘做的。” “母亲,女儿在王府一切都好,霖王待女儿,也好,母亲不必担忧。”秦澜拉她过来坐下,总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心里虚虚的,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都说霖王此人性情古怪,杀人如麻,如今他待你好,你也别越了规矩,两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便好。” 赵婉茹坐在她身侧,抚着她的手,满脸的担忧。 人人都瞧着霖王府富贵,霖王此人更是龙章凤姿,可是这么多年,给霖王议亲的也有些,为何一个都不成? 三岁小儿都知道,霖王是个活阎王。 “是,女儿知晓。”秦澜连连点头,满脸的乖巧。 赵婉茹无奈的叹了口气,目光落在门口处,这才疑惑开口,“云画怎么没来?可是伺候的不好?” 第18章 佛门清净之地 “云画伺候的好,女儿让她送东西去了。”秦澜连忙答道,生怕赵婉茹生气。 “伺候的好便好,你如今身份尊贵,身边是该多些人伺候。”赵婉茹颔首,总是忍不住时不时的叹气。 午间,刚用完午膳,秦澜得了机会,到后面花园闲逛。 春棠跟在身后,低声回道,“王妃,润王已经出门了。” “这样早?那赵家那个二小姐呢?”秦澜侧眸,心口闷闷的,满脑子纠葛。 “她听闻今日润王也会过去,早就去了。” 像赵家那样一心攀附权贵的人家,如今有这样的好机会,怎会放过。 “知道了。”秦澜回过身,正好看见了赵婉茹带着丫鬟,端着糕点往这边走。 “如今这荷花开的好,我们母女在湖心亭坐坐吧,你也尝尝母亲新做的糕点。” 秦澜瞧着赵婉茹一脸殷切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可是这样的好的机会,千载难逢。 如此想着,她立时捂着肚子,神色痛苦,“哎呦,母亲,女儿肚子疼。” 恰逢萧淮安和柳泽松朝这边逛来,瞧着赵婉茹在一旁急得团团转,秦澜蹲在地上,小脸皱成了苦瓜。 萧淮安不由得暗思,这人不知又耍什么花样。 想归想,但步子却是没落下,走到她身侧,不由分说的抱起她朝府外走。 赵婉茹一路跟了出去,瞧着马车逐渐走远,眼眶再次禁不住红了起来。 马车里,秦澜捂着肚子,来回打滚,若是没有四周车壁挡着,恐怕此时都滚出西城门了。 萧淮安眉头一紧,刚想抬手去扶她一把,谁知那厮徐徐的坐直了身子,方才还苦痛异常的小脸,霎时好了。 “定是昨日吃了什么凉东西,疼了那一阵,竟好了。” “……” 萧淮安嘴角一扯,不打算理会她。 谁知秦澜晃了晃脑袋,凑了上去,黑眸闪亮,“王爷,不如你陪我去蟠山庙会吧!” 有了萧淮安当靠山,或许还能事半功倍。 “本王有事。”萧淮安想都没想,径直拒绝道。 “那好吧,一会我同宋姑娘一起去,听闻后山的桃花开的好,到时候折一枝送给王爷清赏。” 秦澜坐直身子,不再纠缠,不去也罢,省的被他瞧出什么,反而不妙。 “宋姑娘?” 萧淮安侧眸,不由得诧异,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此人两日的功夫,从一个小乞丐,成了尚书府的嫡女,如今几日的功夫,嫁给了他不说,还结交了许多高官之女。 若是没猜错,她口中的宋姑娘,想必就是宋之章之女。 “就是宋丞相之女,名叫怀玉的那个。” 秦澜故作毫不防备的说道,“这位宋姑娘,身怀绝技,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我这正巧有副名画,一直难以辨别真伪,可巧,竟被她一眼瞧出来了。” 她爽快的拍了拍手,故作惊喜的夸赞道。 萧淮安瞅了她一眼,眸色深沉,过了半晌,才徐徐说道,“本王从未肖想过储君之道,王妃可切莫走错了路。” “啊?”秦澜故作不知,刚想说些什么来卸去他的质疑,马车徐徐停下。 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王爷,王府到了。” “你且去玩吧,天黑之前回来。”萧淮安临下车时,嘱咐了一句,便径自进了王府。 吩咐车夫去宋府接人,一路上,秦澜始终在想,究竟当今圣上与霖王何种瓜葛,竟让他说出那样的话。 天下攘攘,谁敢说对那至尊之位,毫无心思? 马车到宋府门口时,小厮刚进去通传,宋怀玉便带着丫鬟,赶了过来,白衣翩翩,珠钗环绕,端的是清纯央美,宛若清水芙蓉。 “我在家等了你半日,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宋姐姐恕罪,我方从柳府过来。”秦澜笑着拱手作揖,脸上一派坦然,“再者说,宋姐姐相邀,我岂有不去的道理。” 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热闹。 到了蟠山时,有些贵眷小姐都已然赏完花下山了,见到秦澜与宋怀玉在一起,少不得要惊诧许久。 有些人见此,连带着宋怀玉也一同避及,有的则径直过来,给两人下了帖子,邀她们过府一叙。 宋怀玉见怪不怪,秦澜却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事,连忙笑着应下,便往山上走。 路两侧的花开的鲜艳,走了一会,入目的便是蟠山寺,春棠站在身后,不动声色的扯了扯秦澜的衣角。 秦澜立马会意,拉着宋怀玉进寺礼拜,“都说这蟠山寺的神仙灵验,今日我们便去求一求。” “求什么?哦,王妃这是想求子嗣。”宋怀玉瞧着她一本正经,忍不住咯咯笑着打趣。 秦澜闻言,险些被口水呛着,“我这子嗣不打紧,宋姐姐的姻缘才要紧。” “姻缘此事,不可多言的。”宋怀玉一听,立马羞红了脸。 “如此,便是和润王殿下定下了?”秦澜瞧着她那副样子,便知道此事十有八九了。 “明日过礼。”宋怀玉羞赧,带着丫鬟朝一旁走去。 春棠立时凑上前,低声说道,“王妃,赵小姐那边得手了,后院第三间厢房,主人设法将门栓扒拉开了。” 秦澜惊呼,不得不说,这齐楚然办事,那就是爽利细致,“知道了。” 瞧着不远处看花的宋怀玉,秦澜快步跟了上去,声称累了,要到后院厢房歇息歇息。 宋怀玉到底是大家小姐,走了这半晌,体力自然是不支,吩咐身边丫鬟去喊了个小师父带路,往后院走去。 秦澜特意数了数,在经过第三间厢房时,她故意踩了裙子,一个侧身,朝门上撞去。 哗啦一声,两块门板应声倒地,秦澜扑在了地上,扬起了层层灰尘。 这——齐楚然,办事当真是——细致,不仅连门栓搞定了,连门都给搞定了。 床上两人正颠鸾倒凤,猛地听见动静,女人吓得立时躲进了被褥里,男人猛然回头,潮红的脸上多了丝戾气。 “阿弥陀佛,佛门清净之地……”小师父吓得立马转过身,闭了眼,念起了佛经。 第19章 车满人了 宋怀玉却痴痴的瞧着床上的人,眼泪霎时在眼眶乱转,过了好大会,才转身跑了出去。 春棠扶着秦澜,挣扎着起身,她仅瞟了一眼,便挪开眼睛,柳眉倒竖,快步走到井边,打了一桶凉水,走进房间,迎头泼在了两人身上。 原本还有些迷离的萧子文,眼下彻底清醒,无辜的瞧瞧床上蒙着头低声啜泣的女人,复又抬眸瞧瞧,眼前捏着水桶要杀人的皇婶,头疼的厉害。 垂眸,萧子文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件里裤,此时正半骑在女人的身上。 神智回笼,他登时跳起身,连忙解释,“皇婶,你听侄儿解释,这——” 秦澜冷笑,扬手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反手又是一巴掌,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这样,如何对得起,对你一片真心的怀玉?” 两个巴掌用了十足十的力,震得秦澜手指发麻,可是心里,却没来由的爽了一下。 萧子文从小到大,没被人如此对待,怔愣了半天,才回过神,黑眸里闪过一丝恨意,“皇婶这是威胁我?” “威胁?我有何要威胁你的?方才怀玉可是在这,瞧的真真的。” 秦澜冷笑,死死地盯着眼前人,此时觉得他这样狼狈,她心里痛快的很。 萧子文扭头看向门口,似乎是在找寻那抹身影,可是门口,连个落叶也没有。 他冷笑一声,喃喃道,“无妨,她一定会明白我的。” “明白你?今日过后,全万京城的人,便都会知晓,尊贵的润王殿下,私德败坏,品行不佳,即便是怀玉明白你,又如何?” 秦澜丝毫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在他心口捅刀子的机会,比起乱箭穿心,这点小痛,压根不值一提。 不过,她就是要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灭亡。 那样,她才能活的舒心。 萧子文侧眸,像是第一次见她似的,黑眸里逐渐多了一丝诡谲,突然,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抬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眸子逐渐红了起来,唇边的笑,如同地狱鬼魅,“只要皇婶不说,这世上,便不会有人敢揭穿。” 秦澜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他居然也敢动手,“萧子文,你杀了我,难道就——不——” 他的手越收越紧,秦澜只觉得脖子要断掉一般,脸涨得通红,马上就要死去。 一边的春棠赶忙抓起水桶,朝他砸过去,霎时便被踢出了很远。 就在秦澜以为会死在他手里时,拳风从耳侧响起,紧接着,她便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抬眸,萧淮安下颌紧绷,又是一脚,将萧子文险些踢出了门外。 秦澜剧烈的咳嗽了许久,身子一软,滑到了地上,脖子疼的要命,话都说不出来了。 云画瞧着无事了,才从门外进来,扶着秦澜往外走。 秦澜还想看看好戏,抬眸,就被萧淮安一个眼神吓退,连忙跟着云画春棠走了出去。 厢房里,又恢复了宁静。 赵家小姐这才缓过神,扯过被子继续蒙头啜泣。 萧子文跪坐在地上,衣衫不整,唇角还流着血,“侄儿知错,还请皇叔责罚。” “你与谁交好,本王管不着,可如今柳云姿为本王王妃,你却要置她于死地,想必平日里,也对本王,恨之入骨了吧!” 萧淮安缓步走到桌前坐下,修长的手指轻击桌面,黑眸深邃,似是在酝酿一场狂风骤雨。 “侄儿不敢。”萧子文纹丝不动,只一个劲的低垂着头,心里却是将秦澜给恨上了。 “呵!”萧淮安冷笑,薄凉透底,“既如此,明日便向你皇婶请罪,她若是原谅你,本王既往不咎。” 说罢,起身拂袖,袖袍擦过木椅,缓缓落下。 外面,秦澜正趴在窗户边,听得起劲,听到渐近的脚步声,慌忙躲闪,一个不察,转身撞在了柱子上。 白皙的额头上顿时起了个肿包,疼的她,眼里立时掉了下来。 萧淮安出门,睨了她一眼,什么没说,便带着苏和往外走。 秦澜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提裙,快步跟了上去,方才这人明明在为自己打抱不平,何以出来了,连个好脸都不给。 等她追下了山,哪里还有他们的身影,那会子驾来的马车,也被宋怀玉差遣走了。 瞧着寥寥无几的马匹,个个前面都站着自家的车夫,秦澜扯了扯嘴角,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王妃,这下我们该怎么办呀?”云画站在身后,颇有些焦急。 “无妨,我们让润王殿下,送我们回去。”秦澜抬手,示意她们莫慌,刚一转身,就瞧见黑着一张脸的萧子文,穿戴整齐的往这边来。 只是那张小白脸上,多了些伤疤。 瞅见她,萧子文敛了敛神色,最后再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拱手,“皇婶。” “你皇叔马车满人了,劳烦你送皇婶回去吧!”秦澜神色淡淡的,不喜不怒,像是随口吩咐了一句似的。 萧子文迟疑了片刻,微微颔首,“皇婶请。” 秦澜眼眸微眨,脖子疼的厉害,心里却舒服的很,提裙,迈步走向他的马车。 润王的车驾,比霖王的差不到那里去。 秦澜自然而然的坐在了主位上,细白的小手不自觉的抚上了通红的脖子,黑眸微阖,满脸的淡然。 萧子文进来时,微怔片刻,坐在了一侧,“先去霖王府。” 侧眸,身畔女子娇俏,竟比宋怀玉还要好看许多,夭桃秾李,端庄大方,只是,此人好像对待他,没来由的厌恶。 不然何以会在宫门口冷斥他一顿,如今又在众人面前,一丝情面不给他留。 回想初见时,她还将他当做护卫,冷嘲暗讽了一顿。 思及此,萧子文忍不住勾唇笑了笑,“皇婶好像挺讨厌侄儿的。” “王爷想多了。”秦澜始终闭目养神,“王爷可知,今日我为何会出现在此吗?” “愿闻其详。”萧子文蹙眉,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坦诚的提及此事。 今日,他确实是被那赵姓女子下了药,才会如此,只是,单凭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如此对待他的。 这幕后之人,究竟是何用意? 第20章 一往情深 “天下之人,仰慕王爷众多,正巧,我家那个庶妹,也对王爷一往情深呢!” 秦澜抬眸,眸里藏笑,唇角一勾,竟多了丝无奈。 “庶妹?”萧子文狐疑的扭头看了看,似乎不甚了解,此人竟准备大义灭亲。 “是呢,王爷风华绝代,引得我庶妹茶不思饭不想,今日我回门,凑巧就听到了她们的筹谋,想着如今我已出嫁,合该以萧家为重,便带着怀玉过来,想要提醒一二,谁知——” 秦澜叹了口气,三言两语,就将她自己撇了个干净。 “这么说,这事竟是皇婶您那庶妹和赵家小姐合谋了?”萧子文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似乎不像是再说谎,今日也的确是她回门之日。 再者说,她因此事撒谎,竟是全然没有必要。 有萧淮安在,他一时三刻,还不能拿她如何。 “这我便不知了,王爷神通广大,细细追查便知,只是王爷与怀玉的姻缘,当真是可惜。” 秦澜心中暗笑,再次忍不住冲他伤口上撒了把盐。 果不其然,萧子文一扯嘴角,脖子僵硬的转到一边,不再搭理她。 回了王府,秦澜仍觉得头疼的厉害,坐在铜镜前卸掉钗环时,才被吓了一跳,额头上当真鼓了一个好大的包。 云画送春棠去医女那了,方才也没人提醒她,自己竟在萧子文面前,狼狈至此,一想到这,胸闷的厉害。 抬手摁了摁,险些疼晕过去。 都怪这萧淮安,怪他些什么好呢?思前想后,竟想不出一点错处来。 卸了钗环,换了衣裳,许是累的狠了,秦澜躺在床上便睡着了。 半夜,房门突然被推了几下,那人察觉到推不动,这才掀开窗户,一个跃步跳了进来。 脚步轻轻,床上的人睡的跟死猪般,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 萧淮安缓步走到床前,将手里的药瓶放在桌边,这才去抚她的额头。 夜半三更,子时梆子声刚过,霖王府后院传来了一阵杀猪声,惊得夜莺忽闪着翅膀,立时远离。 “哪来的小贼,敢闯你姑奶奶的院子。” 秦澜顾不得去捂额头,一个小擒拿手捉住那厮的肩膀,反手一掰,对方竟丝毫不动。 她嘿了一声,顿时来了气,双手朝下一滑,专门去折他手指,谁知那厢有了防备,化拳为掌,攥着她的手,反守为攻,立时往后掰了掰。 “哎呦,疼疼疼,大爷饶命!” “唤声夫君听听。”萧淮安微微勾唇,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秦澜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也顿时少了丝防备,瓮声瓮气的喊了句,“夫君饶命。” 如此,算她识相。 燃了灯,萧淮安才看清眼前人,额前一个硕大的包,红肿红肿的,看起来竟分外滑稽。 “王爷如今瞧了我这狼狈样,可高兴些了?” 萧淮安干咳一声,起身准备走,走到窗户边,刚想抬手,又默默放下,“敷了药再睡。”说罢,从门口大步迈了出去。 秦澜抚着额头,一脸的惊诧,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竟睡的这样熟,错过了堂堂王爷翻窗进来的风姿。 第二日一早,云画端了盆水,匆匆进了房,伏在床边,小声轻唤道,“姑娘,姑娘,老爷来了。” 秦澜迷糊的睁开眼,过了好半晌才挣扎着起来,“怎么了?你方才说什么?” 这天底下,竟然还有敢登霖王的门的。 “老爷来了,奴婢听着,像是林姨娘出事了。” 云画扶着她坐稳,又去拿了衣裳过来,服侍她穿衣裳。 秦澜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这才清醒些许,“林姨娘?出何事了?” 眉头一挑,她立马响起了昨日在车上与萧子文说的话,看样子,这傻孩子竟是真相信了。 “奴婢听说是柳云琪伙同赵家小姐冒犯了润王。” 云画低声絮叨道,一边说着,还不忘四下里瞅瞅。 秦澜勾唇一笑,走到梳妆台前坐定,“快,给我梳头,我们去给父亲请安。” “是。”云画一直跟在秦澜身边,自然是知道当日林姨娘何其凶悍,险些将她打死。 如今听了林姨娘落魄,定是得要去踩上几脚。 来而不往非礼也。 正堂里,柳泽松坐在下首喝了三盏差了,上面的人愣是一句话也没说。 偷眼瞧瞧,那人仿若长在那里的画似的,除却喝茶,便再无其他。 如今林氏就扣在刑部大牢里,偏偏他这个刑部尚书,须得避嫌,好歹是跟了他十几年的老人了,他怎么不得怜惜一二。 “还望王爷瞧着我家云姿的面上,能去说项一二,绕过我那贱妾。” 不提还好,一提,萧淮安便想起当日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柳云姿,唇边逐渐勾起一抹冷笑,说出的话,也是寒凉无比。 “柳大人不提还好,一提,本王心里这气,便散不开,恐怕林姨娘死的更快。” 普天之下,谁人敢对岳丈说出这样的话,一点情面都不留,一点弯也不拐。 只瞧着柳泽松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只得垂眸,不停的拿着袖口擦汗。 正僵持着,门外闪过来一抹娇俏的身影,那人来了,先是对着萧淮安福了一礼,又扭头对着柳泽松行了一礼,曼声喊了一句,“父亲。” 柳泽松闻言,如释重负,立马抬头,脸上多了一丝为人父的款儿,“昨日你腹痛不止,如今可好了?你母亲在家,挂怀的很。” “多谢父亲母亲关怀,如今全然好了。”秦澜微微一笑,又是行了一礼,这才到一边坐下,那双眸子里,始终是天真纯澈,不谙世事。 “父亲一早过来,想必是没用过早膳吧,我让膳房备下了,我们一同去吃些吧!” 柳泽松原本是想答应,可一抬头,萧淮安那目光宛若游蛇般缠在他的身上,冰冰凉凉的,怪渗人的,如此,“你母亲还在家等着,便不吃了,你日后空了便回家一趟,你母亲定然欢喜。” “是。”秦澜起身,行了一礼,送着柳泽松出门后,径直回了院子。 萧淮安端坐在那,等着人来请,末了,苏和硬着头皮走进来,低声道,“王爷,王妃方才回了流玉阁,属下瞧着,已经用饭了。” “……” 第21章 作对 萧淮安长眉一扬,忍不住冷笑起来,好一个柳云姿,起身,腿刚迈了一步,便止在哪,“你去提醒提醒她,本王还未用早膳。” 苏和的脸一僵,险些没听明白,末了,拱手应下,快步跑了出去。 流玉阁里,秦澜正吃的欢乐,还和云画春棠有说有笑,见到苏和过来,这才放下碗,“可是王爷有吩咐?” 苏和头发发麻,不知如何委婉开口,他素日只需做事就行,哪里说过这样的话,犹豫许久,才往前凑了凑,神秘兮兮的说道,“王爷想请王妃过去请他过来用饭。” “……”若不是秦澜耳聪目明,当真要被他绕进去了。 这厮的意思,是萧淮安想同她一起用饭? 秦澜挑眉,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侧眸瞧瞧,苏和竟难得的脸红了,站在那抿着唇,不知所措。 “知道了。” 苏和听完这三个字,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忙应了一声,脚底抹油,滑向前院。 “王爷,王妃待会便过来。” 萧淮安眼瞧着都喝了个水饱,听了他的话,立时趾高气扬起来,放下杯子,拢了拢手,坐在那,等着一会某人来请。 左等右等,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苏和站在堂中,汗都要落满脸了,时不时的偷偷瞥一眼坐在那的人,那脸黑的,都能当炭烧了。 王妃啊王妃,你可是害人不浅啊! 过了许久,秦澜姗姗来迟,一身碧绿锦装裙,行走之间,翻飞飘转,让人瞧了宛如身置广袤无垠的草原般,微微吸气,仿佛还带有浅浅的青草香气。 这一瞧,便是精心打扮过的。 “王爷。” 萧淮安冷哼一声,抱着手不打算理会她。 本以为此人如何也得说些好听的话哄哄他,谁知她竟丝毫不提。 “今日怀玉邀我赏花,傍晚方归,我先走了。” “……” 眼瞧着那抹碧绿身影逐渐飘远,萧淮安起身走到苏和面前,声音冷的像是浸了寒水,“本王瞧着你这差事,是做腻了。” “王爷恕罪,王妃当真是答应了的。”苏和立时苦兮兮的跪下请罪,满脸悲壮。 “她怎么说的?”萧淮安抬手,叉着腰,白皙的脸此时犹如苍山浩渺,带了一丝气运。 果真女人的嘴,那便是骗人的鬼,说什么心悦于他,全然是假的。 如今既是嫁给他了,那便应该整日在家相夫教子,如今可倒好,三天两头的出去鬼混。 “王妃说知道了。”苏和赶忙略过自己的话,只将秦澜的回答说了出来。 若是被王爷知晓自己说的那样直白,当即就让他去清理马厩。 萧淮安冷哼一声,在堂中来回踱了几步,仍旧压不下心头那股火气,“去,把柳云姿被本王抓回来。” 苏和迟疑了片刻,不能领会这个抓的意思,难道真的要将王妃五花大绑的给抓回来? 瞧着眼前人没有动作,萧淮安这才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由着她去。”说完,拂袖离去。 苏和突然觉得这差事,越发的难干了,抬头,头顶仿佛遍布乌云,偶尔还电闪雷鸣。 今日艳阳高照,的确是个出游的好日子。 只是瞧着坐在船头的女子,竟是半分欢喜也没有,眉间的忧愁,自打见面时,便一直带着。 果然啊,萧子文那厮,仍旧魅力无限,引的这丞相之女日日悬心牵挂,只是若她没看错,这宋怀玉是断不能再和萧子文结亲了。 如此,她必须借机要加以笼络,好多培植些自己的势力。 萧淮安无心夺位,那么,桓王庸碌,肃王—— 虽说这肃王年纪小,可也只比宋怀玉小两岁罢了。 此前她见过一次肃王,也是个风流倜傥,玉树姣姣的人物,只是脾性什么的,不得可知。 前世一直到萧子文登上皇位,这位肃王才被赶去了封地,自此,便没了音讯。 “云姿,过几日长公主宴席,你陪我去吧!” 正思忖着,宋怀玉不知何时到了她身侧,抚着她的手,眉眼倦怠。 长公主? 当今圣上的大女儿,前几年死了驸马后,便一直孀居,听闻此位公主最爱寻欢作乐,想必她的宴席,竟能便邀众人。 如此,甚合她意。 只是,她之前似是听萧淮安说过,甚是瞧不上这位侄女。 “这个自是没问题,只是如今我嫁于王爷,他又是个暴烈性子,我这整日出来,他那边——” “你放心,我去同王爷说。”宋怀玉眉头一展,拍了拍她的手,豪情满怀的讲道。 秦澜干笑一声,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花厅里,宋怀玉甫一进来,就端坐在那,双手置于膝上,脊背挺直,正襟危坐。 秦澜坐在一旁,时不时的打量着她,总觉得她透着古怪,拿起杯盏刚喝了一口,外院有了动静。 不一会的功夫,萧淮安黑着一张脸迈步走了进来。 宋怀玉登时起身,赶忙行了一礼,声音细弱蚊吟,“王,王爷金安。” “不知宋姑娘有何事?”萧淮安自进来,便一直睨着秦澜,说话的语气,自是没个好听的。 “啊,我,就是,过几日——”宋怀玉说着说着,竟带上了哭腔,仿佛马上便执了帕子掩面擦泪。 “……”秦澜坐在一旁,于心不忍,立马起身圆场道,“过几日长公主宴席,怀玉想让我同去。” “此事王妃做主即可,何须来问本王?”萧淮安仍旧气势汹汹,说出的话极尽阴阳怪气。 秦澜嘴角一扯,仔细觑了觑他,复又侧眸,看了一旁的苏和,内心顿时明了,这便是生气了,“那多谢王爷,我便和怀玉先告退了。”说罢,拉着宋怀玉往自己院子走,头也不回。 “……” 萧淮安怒极反笑,忍不住扶额,咬牙切齿的暗骂了一句,“冤孽。” “她方才说谁的宴席?” 过了片刻,他才抬眸,开口问道。 苏和立马回道,“长公主的。” “呵,你去同她说,萧子瑜那人最是荒唐,若是她去了,便会吃亏。”萧淮安气急,拿过一边的杯子想要喝口水,里面只剩了茶渣。 如今,连这茶水也跟他作对。 第22章 没空管她 苏和见势不妙,赶忙跑去传话,过了一会,又匆匆回来,站在堂外,不敢进去,“王妃说,她不怕。” 如此,甚好。 “你且去跟她说,本王明日去西郊大营练兵,日方归,没空管她。” 萧淮安起身,叉着腰来回踱步,心中那团火气,却如何也不消散。 过了许久,苏和站在院中,盯着日头,小心翼翼的回道,“王妃说,王爷路上小心。” 方才他一定是眼花了,王妃怎么能笑成那个样子呢! 萧淮安深叹了口气,刚想再说些什么,门外侍卫来报,经过苏和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快步走到堂前,拱手道,“王爷,宫里来人,请您进宫一趟。” “知道了。” 从宫里出来时,正好碰上秦澜将宋怀玉送走,站在门口,不知在想什么。 见到萧淮安,她这才回了神,微微一笑,俯身行礼,“王爷。” 萧淮安没有看她,那张脸上像是沾染了什么似的,讳莫如深,抬腿径直进了府,随后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 秦澜狐疑的扭头,抓住准备溜走的苏和,笑容满脸的问道,“王爷可是还在生我气?” 苏和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秦澜细眉一弯,抱着胳膊,大有你今日不老实交代,便不让你走的架势。 苏和面露难色,思虑了片刻,还是请秦澜回了院子,趁着无人,才对她说了实话。 “你是说,王爷每每单独入宫,回来便这样闷闷不乐?”秦澜坐在太师椅上,素手捏着把手,眉心一拧,似乎是有些不明白。 难道是因为那位舒妃娘娘? 不可能呀,他们两人怎么可能公然相见,若是教人发现了,那还了得! 若不是因为她,难道因为皇上。 “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苏和站在那,沉吟许久,才下定决心般,徐徐开口。 从前王爷冷心冷面,不近女色,何曾对什么人有过什么心思,如今竟一反常态娶了王妃,可见,王爷的心里,定是有王妃的。 “你个大老爷们整日吞吞吐吐的,真是——” 秦澜扶额,只觉得同不爽快的人说话,当真难受的很。 “王爷前些年,每每从宫中出来,便会将自己关进书房,不许人打扰,过上几日,便会出些事情。”苏和心口一沉,有些心疼自家王爷。 “出什么事情?” 秦澜蹙眉,突然正经了些,心里大致有了猜想,这些年,萧淮安在外,是罄竹难书的暴虐王爷,打死武宣侯之子,打断江御史的腿……种种事迹,让人瞠目结舌。 可试问当今天下人,可有一人去深究过他如此做的原因? “当日王爷查到武宣侯之子于东郊庄子大力屯积兵器,再暗自卖与东番小国,所以借了个由头,将他打死了。” 那件事,是苏和带人去查的,他们于东番国的货单,他也真真实实的瞧见了的。 “为何不上呈皇上,问罪武宣侯?”秦澜不解,这样的事,何以让他出手? “武宣侯三朝元老,为我朝鞠躬尽瘁,想必是皇上不愿与其撕破脸,再者说,兹事体大,若是传出去了,恐民心不稳,动摇朝纲。” 苏和当日便看着武宣侯领了许多的赏赐,从皇宫里出来。 如此,便是拿萧淮安当刀子。 秦澜冷笑,自是想到了这一层,难怪这么多年,萧淮安嚣张跋扈,劣迹斑斑,皇上都能容忍,原来始作俑者,一开始便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 当真是一手的好谋算。 只是这萧淮安,究竟是落了什么把柄,竟让他甘愿为刀,去刺向一个又一个的黑暗。 “王爷素日爱吃什么,你随我去膳房备一些,我们去瞧瞧王爷吧!” 多思无益,秦澜起身,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迈步走了出去。 苏和眸光一闪,险些湿了眼眶,这么些年,终于有人开始关心王爷了。 念在萧淮安帮她许多的份上,秦澜特意亲自下厨,做了几样点心,一抬头,天都要黑了。 这下好了,省了用晚膳了。 端着点心刚想出门,随后又觉得不妥,又手忙脚乱的做了几样菜,扔下点心,端着菜往前院走。 一路上静悄悄的,洒扫的丫鬟刚做完活计,见了她,都是恭敬有礼。 前院漆黑一片,没有上灯,沿着游廊走到书房门口。 秦澜接过食盒,清了清嗓子,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苏和守在门口,吞了吞口水,仰头看看头,乌云蔽月,今晚似有大雨。 书房里,落针可闻。 秦澜摩挲着走到桌边,掏出火折子点了两盏灯,这才将屋内看清。 “你来做什么?”萧淮安如同泥塑般,稳稳地坐在书案前,一身黑袍隐入暗中,衬的他的脸,也跟着黯沉了些。 秦澜仍觉得屋内不够亮堂,索性将书房里的灯全都点亮,这才从食盒里,将菜挨个端了上来,又将筷子摆上,这才起身,走到他身侧,“该用晚膳了,今日我下厨,王爷可否赏光。” “本王不饿,你自回去吃吧!”萧淮安一只手撑着额头,声音里仿佛染了许多疲倦。 秦澜瞧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索性搬了凳子坐在他对面,支着下巴,一个劲的瞧他。 “王爷如此英俊潇洒,芝兰玉树的人物,竟然便宜我了,你说这事怪不怪?” “……” “那日我出门,还碰到一位身材壮硕的小姐要同我比试,说我配不上王爷,我心里那个气呦,当即撸了袖子同她打,王爷你是不知,那女子的手劲有多大,你瞧我这细白如藕的手臂,被她挠的。” 面前的人不言不语,秦澜就非得打开话匣子说,说罢,还装模作样的撸了袖子,将手臂摊给他看。 萧淮安这才垂眸,果不其然,白皙的手臂上,几道红印子,格外刺目。 “哪家的?”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一瞧便是许久不说话了。 “害,她挠了我,我也挠了她,扯平了,王爷,我肚子饿,咱们快些用饭吧!” 秦澜甩下袖子,暗自笑了笑,她怎么可能承认这是那会被蚊虫叮咬,自己挠的。 第23章 名声 萧淮安侧眸,此人早已似八爪鱼般缠住了他的胳膊,“王爷,你若是饿的清瘦,传出去,我便无端落了悍妇的坏名声,这可不好。” “你既嫁给了本王,还想要什么好名声?” 萧淮安垂眸苦笑,任由她拉着走到餐桌前,眼前的菜一瞧,便寡淡无味,如此,怎么咽的下去? “本王突然想喝酒了,不如我们去万春楼!” “万春楼?”秦澜眼珠子一转,似是再回想这是个什么地方。 萧淮安忍不住抬手弹了她额头一下,牵着她的手,迈步走了出去。 苏和眼瞧着这千年铁树开了花,顿时也跟着心花怒放,快步跟了上去。 万春楼是万京城最大的酒楼,里面玉盘珍馐,美人踏乐,妙不可言。 秦澜头一次来这种地方,任由萧淮安牵着,她四处瞧着,只觉得处处都新鲜,花香菜香弥漫,竟让人闻了,便挪不动步。 二楼的天字一号,向来是萧淮安的厢房。 推门进去,清淡雅致,绕过紫檀木桌,推开内侧的门,便能纵观万京城的秦楼画舫,河湖美景。 “你当真没来过?”萧淮安站在她身后,瞧着她新奇的模样,竟也忍不住跟着笑了笑。 “王爷可还记得初见我时,我是个什么模样?” 秦澜转身,无辜的摊了摊手,一副你瞧我像是有钱的样子的模样。 回想起当日,萧淮安唇边笑意更深,“你先尝尝菜式,日后若是你想来,本王便带你来。” “多谢王爷。”秦澜甜甜一笑,再次转身望着浩渺的湖面,偶尔有游船划过,荡起一阵涟漪。 “这湖,竟然点了灯,白日里不觉得,晚上看来,好看的紧。” 正说着,不远处的亭台之上,突然一抹桃红身影,抬腿一跃,跳进了湖里。 秦澜眉心一跳,指着那说道,“王爷,你快看,有人跳水。” 萧淮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抹桃红色挣扎了几下,沉沉坠了下去,四周已经围了些人,还有人奋不顾身的跳下去营救。 他本不愿多管闲事,可奈何秦澜竟拉着他,非要下去凑热闹。 跑到下面时,人被救上来了,呛了几口水,吐出来后便一直在哭。 秦澜认出了她,刚想过去询问几句时,却瞧着她始终惊恐的朝着一个方向看去,她顺着目光看过去,便是若柳阁的二楼。 离得这样远,都能听见女子调笑的声音。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抬眸,只见一人穿红着绿的人,大步走了过来,一手捏着茶壶,一手端着腰,好一副逍遥贵公子的模样。 他微微抬手,身后的小厮立马上前,抓住呛水的女子,便要往回拖。 不经意侧眸,便瞧见了站在一旁的秦澜,刚想过去打声招呼,却被她摇头制止,齐楚然冲她做了个鬼脸,带着人扬长而去。 被抓的女人哭的声嘶力竭,却什么话也不敢多说。 秦澜颇有些不解,看来只能过两日过来问问,这齐楚然当真是活腻了,竟然连官家女子,都敢收。 “热闹看够了?” 萧淮安方才瞥见了齐楚然的目光,心下不悦,语气自然没好到哪里去。 秦澜恍然扭头,干笑了一声,捏着他的袖子,往回走。 只是这心里,却忍不住叹一句,萧子文,当真是好手段,好计谋,好心狠呐! “王爷,不知那林姨娘会是如何处置?” 进了厢房,秦澜突然有些好奇的开口。 在她看来,萧子文只是听了她的话,对林青下手,自然是找不出证据证明,此二人沆瀣一气。 顶多关上几日,便放出来了。 萧淮安捏着杯子的手一顿,呷了一口,徐徐放下,黑眸这才看向她,“你希望当如何处置?” “林姨娘此人,太过恶毒,若是落在我手里,那便打断了腿,扔到庄子上。” 秦澜冷笑一声,随口说道。 萧淮安瞧着她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说她不斤斤计较吧,提起林姨娘,竟还要打断人家的腿。 说她睚眦必报吧,当日险些被人打死,如今竟只是要打断她的腿。 “王爷何故这样笑?”秦澜瞧着满桌的菜式,刚想开口劝他动筷,却瞧着他脸上,那抹异样的笑。 仿佛再嘲笑她似的。 “如今本王如何笑你都要管了?”萧淮安板起脸,执筷给她夹了一块肉。 秦澜暗自嘟囔,王爷的事,她何时能管,垂眸,肉香弥漫,令人食指大动,且不去计较,先吃为好。 林青之事,审了两日,没有确凿的证据,刑部关了两日,便放了。 回府的路上,柳泽松端坐在马车里,时不时的瞅瞅浑身脏污的人,眸子里多了丝疼惜,“回府后,你自行禁足三个月,可别再给我整出些什么了!” “妾身冤枉啊,老爷,妾身当真不知犯了何事呀!” 林青期期艾艾的伏在地上,绞尽脑汁,也不知到底做了什么有违法度之事。 柳泽松还待责骂几句,马车突然被颠簸了一下,紧接着前马发了性,竟横冲直撞起来。 一路上,车夫一边勒着缰绳,一边高喊退让,撞了好几个摊贩,险些撞在了城门上。 得亏守城将士眼疾手快,拉了木筏,让那马闯了过去。 足足冲撞了一刻钟,才堪堪停下,柳泽松本就心内烦躁,如今被这么一闹,当即推门出去,怒气冲冲,“你在我府上这样久了,如何连个马都不会驾?” 车夫赶忙下车请罪,话还未说出口,眼前突然多了几个黑衣人,个个手执弯刀,飞身上车,一把将柳泽松薅了下来,随后又冲进去将林姨娘扯出来,扔到地上。 林姨娘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即吓得伏在地上,“各位好汉饶命,我只是个妾室,没有什么银钱的。” 她只以为是劫财。 黑衣人冷笑,漠声道,“今日你们二人若是只能活一个,你希望谁活?” “我,我不能死,我女儿还未出嫁,我不能死!”林青立马摆手,脏乱的脸上,满是惊恐。 第24章 侥幸 几人互看一眼,当即动手,打断了林青的腿,随后一把将柳泽松推在了地上,打了声唿哨,倏地消失在远处丛林之中。 林青伏在地上,疼的鼻涕眼泪流了满脸,“老爷,老爷。” 柳泽松踉跄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眸中多了丝狼狈与凄然,站在那,看了她许久,听着耳边不绝的惨叫,心下只觉得厌烦。 “回府吧!” 当夜,林姨娘便被一辆小破马车载着,送到城外庄子上。 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大步踏向流玉阁,站在门口温声道,“属下苏唐,见过王妃。” 秦澜正坐在正堂,热的睡不着,手里的团扇来回摆弄几下,便扔给了云画,抬眸,循声看过去,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隐在黑衣中,正拱手行礼。 是了,萧淮安临行前,说过会派个人来保护她。 “有何事啊?” 苏唐嘴角一僵,抬眸,眼前的人瞧着二郎腿,斜倚在椅子上,好不自在。 他清了清嗓子,“那会柳尚书将林姨娘送去城外庄子了,王妃可过去告别一番?” “这就送到庄子去了?”秦澜坐直身子,拿过茶壶仰头喝了一口,起身便往外走。 本就无聊,如今正好去凑凑热闹。 “快快快,备车,别让她跑了。” “……” 城门外十里长亭下的官道上,一辆破旧的马车正停在那,还未走近,就听得里面骂骂咧咧的声音。 秦澜长眉一挑,来了兴致,吩咐苏唐打头,率先开了车门。 马车里晦暗,没有一丝光亮,甫一开门,一股腐臭味袭来,让众人忍不住掩了掩鼻。 秦澜嫌恶的拿了帕子挥了挥,吩咐众人往后退退,自己站在马车旁,脆生生的喊了句,“林姨娘,别来无恙啊!” 车里的人闻言,顿时止了骂声,扑腾着趴到门口,一双眸子恶毒丛生,“你个贱人怎么来了?” “姨娘嘴巴最好是放干净些,不然我这脾气不好,若是一个没忍住,让人再把姨娘痛打一顿,岂不是有些残忍。” 秦澜勾了勾唇,黑眸微眯,周身的冷意仿佛快要渗出来般,那模样,那声音,哪里像个十几岁的姑娘。 林青一时之间被震慑的闭了嘴,指着她,过了许久,才狰狞道,“是你,这一切的诡计,都是你?你好狠的心。” “姨娘此言差矣,这都是同你学的,若非当日痛彻骨,哪有今日恶臭闻呐!” 秦澜一边说着,一边嫌恶的挥了挥帕子,唇边笑意不减,满是嘲讽。 “呵,我如今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等我翻身那日,你这个贱蹄子便等着吧!姑且同你说,你以为你傍了个混账王爷,便有了靠山,迟早有你们哭的时候。” 林青这些年,被养的千娇万贵,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 原本秦澜也不过是想来气气她,可当她听完,只觉得一股无名火自胸口起,低头四处找了找,一会的功夫,从一旁树林里拿了一根软枝过来,抬手抽过去。 “你是混账,你全家都是混账,我告诉你,若是日后你不好好待在庄子上,我便着人毁了柳云琪的清白,让她受人唾弃,求死不能,混账。” 足足抽了好几下,秦澜才松了口气,愤愤的扔了枝条,漫步回了马车。 林青被抽狠了,可听着她的话,只得抱着伤口趴回马车,不再说话。 如今,霖王势大,这天下谁人不知。 回去的路上,秦澜也不知为何,越想越气,索性下了车,大步流星的走到长街上。 不觉间,竟走到了闹市街,往日里,这几家青楼里,若柳阁总是热热闹闹的,今日却是静悄悄的,门口的迎客灯,都没点。 秦澜瞧了瞧四处的万花阁什么的,都燃着红灯,莺莺燕燕,娇笑柔媚,缓步走到若柳阁门口,上面竟贴了封条。 “小姐,我们回府吧!”云画站在一侧,只觉得浑身不得劲,大家小姐,哪里有逛青楼的,被人瞧见,指不定背地里怎么说呢! 秦澜恍然,扭头看了一眼春棠,后者立马会了意,“那会王妃想吃琼叶糕,奴婢去看看那铺子还开着门吗?”说罢,一个闪身,进了一侧巷子。 苏唐随侍在一侧,虽有些惊诧,但到底没追上去,如今他保护好王妃,便可。 “行了,夜深了,我们先回府吧!”秦澜一挥袖袍,折步往马车边走。 刚回了府,经过前院时,秦澜顿了顿,看了眼漆黑如墨的院子,心下微动,不知是何滋味。 那日她一句戏言,他竟然听心里了,还着手办了。 “王爷三日后申时方归。”苏唐站在一侧,适时的提醒道。 秦澜恍然,黑眸中划过一丝狼狈,干咳了一声,瞪了他一眼,转身回了流玉阁。 一直到了亥时宵禁,春棠才翻墙回来。 刚落地,就被苏唐察觉,立时抬剑杀了过去,两人你来我往,最后春棠落了下风,被一脚踢下了台阶。 秦澜听了声音,慌忙披了衣裳出来,就瞧见苏唐正捏着剑,刺向倒地的人,“住手。” 苏唐恍然,立时绕了个圈,将剑收在身后,拱手道,“王妃。” “哎呀,把人都打坏了。”秦澜瞪了他一眼,连忙跑到春棠身侧,抬手去扶她。 春棠抚着胸口,吐了口血,勉强起身站稳了,“是春棠技艺不精。” “……” 这倒是个谦虚的。 秦澜无奈,扶着春棠回了房,翻箱倒柜的找了一瓶药,可瞧着倒在掌心的黑药丸,一时犯了难,“这是吃几个的,你可知?” 春棠无辜抬眸,咳嗽了几声,慌忙拱手行礼,“王妃,这点小伤不打紧。” 见秦澜还要给她喂药,春棠立马开口,“赵家小姐死在了若柳阁里,今日晨起,官差便将若柳阁封了,底下一众人都被绑去了大理寺,主子那时不在若柳阁,侥幸逃脱。” “什么?那赵家小姐怎么死的?” 秦澜徐徐坐下,捏着药瓶,昨日见到她被齐楚然抓去,已经是匪夷所思了,如今又死在了那里。 第25章 骂起来 “这个不知。主子说这位小姐是好友相赠,称底子绝对干净,这人进了若柳阁,整日里只知道哭,什么话也不说,昨晚竟投湖,被主子绑了回去,扔进了柴房。” 春棠徐徐的将齐楚然告诉她的话,全部说了出来,神色平淡,仿佛见惯了生死般,习以为常。 不知为何,她听完后,竟突然想起了萧淮安。 “知道了,你让云画带你去医女那瞧瞧吧!”秦澜突然觉得有些疲累,放下药瓶,撑着起身,回了寝殿。 翌日清晨,外面吵吵嚷嚷的,像是有两个成精的鸟儿,在那吵架。 秦澜抚了抚额,头疼的厉害,坐起身撩开帷帐,喊了一声,“云画,什么时辰了。” 云画匆匆推门进来,仿佛受了惊吓,“王妃,寅时了,有个男人闯进院子里,非要见您,眼下和苏唐骂起来了。” “骂起来了?”秦澜失笑,这才听清外面人说的话。 “哪来的混账羔子,也敢挡小爷的路。” “哪来的野狐禅,也敢擅闯王府。” “嘿,你小子,活腻烦了是吧,你快些让开。” “我瞧你个老小子才是活腻烦了,快些走,别扰了我家王妃安睡。” 秦澜听着听着,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赶忙裹了衣裳,拉了拉脸,走了出去,“大早上的,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此言一出,台阶下的两人顿时噤了声,苏唐率先垂眸拱手,“王妃恕罪,此人擅闯王府,属下这就带人扔出去。” 眸光一转,齐楚然难得穿了一件玄色衣袍,只是袖口像是被狗撕咬了一般,破破烂烂,见到秦澜,他立马哭唧唧的迎了上去,“你可得给我做主,借我点人,我去把那些官差抹了。” 秦澜干咳一声,示意院子里洒扫的丫鬟先去外面侍候,睨了一眼齐楚然,冷声道,“先进来再说吧!” 苏唐和云画自然而然的被留在了外面,春棠跟着进去侍候。 “齐掌柜先别急,牢里那些人,容我想想办法。” 秦澜坐定,温声劝慰道。 一提起这个,齐楚然的脸顿时耷拉了下来,轻声道,“不必了,昨夜有人提了她们出来,全都拉到乱葬岗活埋了。” “我晚到了一步,竟是一个活口都没留。” “……”秦澜听完,只觉得喉头发痒,险些吐了出来,脸色倏地苍白了些,“究竟是谁做的?” 齐楚然无辜的摊手,“这个恐怕要问问你家王爷了。” “你快借我些人,我连夜端了大理寺。” 秦澜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恐怕大理寺没端成,你被人抓了去砍头,此事等我查查,你先安分些。” “知道了,走了。”齐楚然落寞的点了点头,起身走了一步后,继续说道,“日后有事去碧桐茶馆找我,还有你上次让我寻的那个女子,还没寻到,此事恐怕得搁置一阵子了。” “知道了。”秦澜使了个眼色,示意春棠出去送送。 起身,走到一侧榻上躺下,眼前繁复纷杂,如走马观花般。 她依稀记得那个少年名唤青禾,如今仍旧待在刑部大牢,严加看管,那日明明都说好了,眼下他竟只字不提萧子文的指使。 按理说,应该论罪直接斩了,可萧淮安下了令,势必追查幕后之人。 此案关键,便是找到青禾的姐姐青瑶,难道此人落在了润王手里? 如此,便能说得通了。 只是,昨晚的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能调动官差,还能直接从大理寺监牢提人,此人定不是寻常高门富贵,非得是皇亲国戚。 偏偏此时萧淮安不在京都,连个询问的人都没有。 若是真是他做的,那——思及此,秦澜连连摇头,暗骂了一句,起身回了寝殿,准备换身衣裳。 今日长公主宴席,再过一会,宋怀玉便要来了。 她还从来没参加过达官贵人的宴席,一会不知是个什么光景。 前世,她日日忙着名玉阁,日日忙着替萧子文当刀子,今生,她日日忙着报仇,日日想着如何扳倒萧子文。 如此一想,当真是少了些趣味。 挑了身素净些的衣裙,又找了几枝不那么显眼的钗环装扮上,这才走到前院,等着宋怀玉过来接她。 今日的宴席,想必去的人很多,不过好在她辈分大些,应该不用整日里都低头哈腰的行礼。 这便是嫁给萧淮安的一大好处。 公主府内里豪华,亭台楼榭,曲水流觞,比起霖王府,不遑多让。 门口站了两个英俊的带刀侍卫,一旁是负责收帖子的小厮,来人在门口下了马车后,便有专门的丫鬟引着,或是去给长公主问安,或是到一旁的花园赏花,凉亭歇脚。 宋怀玉拿出帖子时,本来是要被带到花园里,同那些高门小姐一块的,可小厮却抬手拦了秦澜,赔笑道,“这位贵人眼生的很,不知是哪个府上的?” “这是霖王妃。” 小厮闻言,立马跪下行礼,“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这就同长公主禀报,还请王妃稍等片刻。” “……” 这,究竟是该夸一句这府上有礼呢,还是骂一句这人怠慢呢! 端的看方才那大礼行的,秦澜颇为受用,只是就这么叫她们在日头底下晒着等,还得受着来往四方的目光。 当真是有些些难堪。 过了片刻,从门里出来一人,一身暗红色衣袍,金线绣着凤穿芍药的图样,行走之间,微风浮动,衣裳的画仿佛活了一般。 唇红齿白,此时笑的爽朗,鬓边的月季鲜艳夺目,“听闻皇婶来了,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听着比自己还大了不少的人喊着皇婶,秦澜突然有种不敢当的神情,只是面上仍旧保持着端庄大方的模样。 “不请自来,侄女可莫见怪。” “瞧皇婶说的哪里话,今日皇婶能来,我这公主府蓬荜生辉。”萧子瑜立时挽住了秦澜的胳膊,扶着她便往里走。 宋怀玉便被请去和高门小姐一起。 刚进了正院,里面已然坐了几个人,其中眼熟的便是英国公夫人赵氏,永安伯夫人李氏。 见到秦澜被萧子文拥进来,众人脸上都划过一丝陌生。 这位长公主眼高于顶,何时对人如此热情过。 第26章 肃王 李氏率先起身,笑了笑,“殿下,不知这位小姐是?” 萧子瑜将秦澜请到上座,这才坐到一侧,吩咐丫鬟上茶,“这位是本公主的皇婶,如今的霖王妃。” 众人闻言,互看一眼,都有些纳罕,连忙起身行礼,“见过王妃娘娘。” “不必多礼。”秦澜抬了抬眼皮,霎时觉得拘得很。 只是,萧淮安明明说这位长公主与他不对付,何以今日见了,竟然对她这般和颜悦色。 一时间,堂中冷凝,方才还在说笑的众位夫人齐齐成了哑巴,端坐在那,低垂着眸子,喝了几盏茶后,便相继托词去花园赏花了。 秦澜扯了扯嘴角,端着茶盏掩下情绪,喝了一口。 她往日里竟没发觉,她竟如此不受待见,难怪啊难怪,她与萧淮安大婚,连个鬼影都没有。 原来她同萧淮安,是一样的人。 似是萧子瑜也不得劲,清了清嗓子,温声道,“如今湖边荷花开的好,皇婶一同去瞧瞧?” “好。”秦澜闻言,放下杯盏,随着她走了出去。 湖面小荷清未央,三面清风三面柳。 公主府的花园打理的甚是好看,许多名贵的花,她都没怎么见过。 远远地,两个身影逆光而来,吸引了一众女子的目光,在她们面前停下。 左边一袭白衣的是萧子文,而右边的身着蓝衣,剑眉星目的便是肃王萧子苏了。 年纪轻轻,听闻都打过胜仗了。 两人微微拱手,还是萧子文率先开口,“皇婶金安,皇姐安。” 萧子苏也跟着请了安,这才抬眸,上下打量了番站在那的秦澜,“前几日我病着,无法去皇叔皇婶的婚宴,还请皇婶不要见怪。” 一番话说的,萧子文和萧子瑜的脸,都青一阵白一阵的。 他萧子苏病了没去,总不能所有人都病了。 秦澜微微一笑,淡声道,“无妨。” “今日皇叔怎么没来?”萧子苏俨然还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虽长身玉立,挺拔许多,可难掩青涩。 “王爷去训兵了。”秦澜仍旧不咸不淡的说着话。 既没有特别讨好,又不会显得冷淡。 只是,不知为何,萧子文的目光总是在她脸上打转,似是在探究什么。 秦澜没有挑破,而是当着众人的面,让丫鬟领着她去了厢房,歇息片刻。 她前脚刚走,萧家三人便散了,各自找各自的消遣去了。 公主府雕梁画栋,供人歇息的厢房,也是华贵无比,秦澜将云画留在外面,自顾的进去,准备小憩一会。 可等了一会,竟真的睡着了,醒来时,厢房内静悄悄的,外面下起了雨。 这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云画,什么时辰了?” 云画闻言,推门进来,无奈开口,“王妃睡了一个时辰,方才长公主的人过来说了,因着大雨,宴席只得改日了。” “嗯,那我们去寻寻怀玉,便回府吧!”秦澜抬头,细雨如丝,黑云压城,再不走,待会估计下大了,便难以成行了。 寻了一圈,都不见宋怀玉的身影,眼瞧着雨越下越大,云画仔细的撑着伞,劝道,“王妃,我们先回吧!” 秦澜微微颔首,只得如此。 车夫放了马凳,秦澜踩着刚进去,便被里面的人吓了一跳。 “侄儿的马车借给三哥了,不知皇婶可否捎侄儿一段路。”萧子苏咧嘴一笑,仿佛还有些不好意思。 秦澜干笑一声,微微点了点头,到一旁坐下,吩咐车夫先去皇宫。 “你方才说车借给你三哥了,难不成你三哥还送美人回府不成?” 萧子苏闻言,晶亮的眸子微微一弯,闪出一抹笑意,“皇婶英明,三哥呀,准备求娶宋丞相的嫡女呢!” “……”秦澜挖了挖耳朵,都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今日萧子文送的美人,便是宋怀玉。” “嗯嗯,一早两人便走了。”萧子苏偷笑,仿佛知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般。 秦澜冷笑,亏的她还以为宋怀玉是什么样的烈女子,不过才几日,竟然就拜倒在了萧子文的石榴裙下。 当真是可惜。 “皇婶你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萧子苏坐在一旁,仍旧是不谙世事的模样。 “没事,看来你与你三哥素日交好,这样私密的事,你都知道。”秦澜轻笑,抬手抚了抚鬓角,脸色微变。 “我还知晓许多事呢!”萧子苏下巴微扬,凑过来,低声说道,“我还知道,三哥想当皇帝。” 话音刚落,远处惊雷一声响,闪电破空,瓢泼大雨轰然而至。 风从窗户吹进来,吹得桌上的烛火忽明忽暗,映衬着萧子苏的脸,亦是忽明忽暗。 他是何种心思,秦澜看的分明,垂眸,抚了抚身上的花纹,没有说话。 萧子苏仍旧不死心,信誓旦旦的说道,“真的,皇婶,你信我。” 秦澜低笑,抬眸,径直看向他,声音突然冷冽了许多,“那你呢?你可喜欢这皇位?” “……”萧子苏挠头,不敢直视她,“母妃说我还小,要我日日服侍在侧。” 秦澜瞧着他这副样子,突然笑了起来,“你三哥哥若是娶了这位丞相嫡女,那便是享这京都头一份尊荣的王爷了,日后的好日子,定是在所难免。” “那皇婶是希望三哥娶宋怀玉,还是不希望三哥娶?”萧子苏抬眸,宝石般浓厚的眸子里,突然多了丝坚定。 “皇婶之前便听你皇叔说,若是论起这些小辈来,他与你是较为亲厚的。”秦澜掀开帘子,风和着雨落了进来,让她的声音也仿佛灌了风雨似的,空泛却又缥缈。 马车徐徐的停在宫门口,车夫推开车门,恭谨的喊了声,“王妃殿下,皇宫到了。” “好了,你自小心些,等空了,便来王府玩。”秦澜放下帘子,抽出帕子擦了擦手,漫不经心的嘱咐道。 萧子苏闻言,闷声跳下了车,在车边拱手高喊,“侄儿恭送皇婶。” 声音绵远深长,透过帘子,落进了秦澜的耳朵里。 既然一个赵姑娘不足以警醒宋怀玉,那便再多一个。 第27章 刺杀 算算日子,姜琴也该进京都了。 秦澜靠在车垫上,缓缓合上眸子,耳边是大雨砸在车壁上的声音,车夫的喊驾声,在此寂寥时辰,竟然显得格外苍凉。 突然,马儿嘶鸣一声,车夫闷哼,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在他的面前,一个黑衣刺客捏着滴血的剑,一个翻身越上车辕,一脚踢开车门,抬剑刺了过去。 血腥气霎时扑了面,秦澜黑眸一厉,立时滑下座位,堪堪躲过他的剑,抬腿,一脚踹向他的腹部,这一脚又急又烈,踹的那黑衣人顿时半跪在那。 秦澜借势冲了出去,外头,苏唐正拉着云画,与两个黑衣人周旋。 见到秦澜冲了出来,苏唐立马从长靴中抽出一把短剑,扔给她,“王妃跟紧我。” “……”秦澜捏着短剑,刚开始还有些无所适从,可甩开刀鞘的那一刻,那一股熟悉的感觉从心底蔓延百骸。 前世,她的武功超群,多少次为了萧子文出生入死,有时候,雇的杀手都不如她。 这一刻,那一股恨意逐渐扩大,大雨不断的落下,沾了水的宫装沉甸甸的,浑身像是绑了许多的小麻袋。 那黑衣人也没好到哪去,抬剑的动作,仿佛都迟钝了些。 秦澜勾唇冷笑,借着巧劲躲闪他的攻击,随后毫不犹豫的抬剑刺向了黑衣人的后背。 扑哧一声,鲜血混着雨水,落了她满脸。 犹记得她一次杀人,那双手,一直颤抖了月余。 苏唐被另外两人拖得分身乏术,等他解决完跑过来时,只见秦澜双手捏着剑柄,脚边是死了的黑衣人。 “小姐,你——”云画呆愣的站在那,一时竟忘了给她撑伞。 秦澜将短剑扔给苏唐,长叹了一口气,胸口隐隐的有些疼,大雨砸的她有些睁不开眼,连忙扶住一旁的马车,才不至于摔倒。 这杀人的后遗症,竟是越发的厉害了。 云画赶忙扶着她回了马车,坐在一侧陪着,苏唐踢了一脚黑衣人,跳上车辕,驾马回王府。 今日这刺杀倒是稀奇,只派了三个人,资质还都甚是平庸。 不过两日的功夫,庆州突然爆出了一件大事,宋丞相的小舅子,在庆州霸占别人土地屋舍,强抢民女,致使一家三口伤亡,两名女子宁愿名誉尽毁,也要状告宋丞相的小舅子,李树元。 两名女子前脚进了大理寺府衙,后脚便有人添油加醋,肆意散播,一时之间,人尽皆知。 大理寺有意瞒下,可外头聚的人竟是有多无少,都吵吵嚷嚷着要个公道。 两个女子衣衫褴褛,面容脏污,一瞧就是跑出来的,手里递的状纸倒是字字娟秀,纸张坚挺。 大理寺卿柳濡瞧着手里的状纸,顿时心里明了,立时封了卷,带了人,移交刑部。 光看这宣纸,便知是上面神仙斗法,他个低品级的小官,可不敢插手。 如今有了认证,柳泽松立时派了人去庆州探查,第二日便将此事上奏,皇上闻言大怒,斥责了宋之章,令其闭门思过,随后令柳泽松务必详查后报。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前往庆州探查的人时,那对人马被人发现死在了庆州二十几里外的一个密林里。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矛头直指宋之章。 丞相大人爱妻的名声,可早就传扬已久了,但看爱女宋怀玉,便可知一二。 如今他爱妻家唯一的胞弟出事,那他可不得出份心力。 霖王府的前院花厅里,秦澜刚走到门口,就听着里面的人低声啜泣,迈步进去,果不其然,宋怀玉哭的鼻头红红的。 一瞧见她,仿佛见了救星般。 “王妃殿下,眼下我父亲已经被传去问话了,能否求您同王爷说几句,请他进宫替父亲求求情。” 宋怀玉起身,走到她面前,跪下行了一礼。 “快起来。”秦澜抬手,想要将她扶起来,谁知她跪在那,一动不动,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洒个不停。 “你先起来,我们一起想想法子,你父亲当真没有做那件事吗?”秦澜抬眸冲一侧使了个眼色,春棠立时过来,随她一起扶。 宋怀玉连忙摇头,借着她们俩的力站了起来,眸子里多了许多坚定,“我父亲清廉半世,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当日舅舅出现那种事,父亲气的都要去将他打死,如何为了他,还做出这样谋逆的事。” “我如今有心帮你,却也使不上力,王爷去训兵,至今未归,不如,我同你一起去求求润王,你素来与他亲近些,到时候也好说话不是?” 秦澜忍不住微微叹息,抿了抿唇角后,似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口提醒道。 本以为宋怀玉定会一口答应,谁知她竟捏着帕子,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拿不定主意。 秦澜借着转身去坐下的空,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坐定后,才长叹一口气,继续劝道,“如今事情都闹到了御前,若是不提早解决,恐怕——” 听此一言,宋怀玉立马止了声,捏着帕子抬眸,眼眶红红的,朱唇翕动,“劳烦你陪我去一趟润王府吧!我——” “我知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过去。” 秦澜微微颔首,起身,走到她身侧,扶着她朝外走。 这是重生以来,秦澜第一次去润王府,府前的石狮子仍旧如往昔,牌匾上的字刚劲挺拔,据说是御笔。 秦澜让宋怀玉现在车里整理仪容,自己下车等在门口。 片刻的功夫,萧子文姗姗而来,见到她,颇有些惊诧,但该有的礼数齐全,“皇婶怎么突然过来了?应该提前让下人过来通传一声,侄儿好提前准备,出来迎接。” 秦澜微微勾了勾唇,眉眼微抬,面有难色道,“今日实在是有事求你,还望你尽些绵薄之力才好。” “皇婶尽管吩咐。” 萧子文顿了顿,连忙拱手,垂下眸子的一刹,黑眸里闪过一丝狡黠。 秦澜微微颔首,抬手示意云画去请宋怀玉,自己则闪到一边,规规矩矩的站着。 要说这萧子文到底是个人物,瞧着宋怀玉的那一刻,竟还能笑出来。 第28章 自扫门前雪 如今且不说宋家未来如何,单凭此事,宋之章之后在朝堂之上,便不得善终。 若是萧子文仍旧要娶宋怀玉,那她秦澜,当真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外面风大,我们进府再说。”萧子文站在一侧,做了个请的姿势。 秦澜率先迈着步子进去,入门的宽敞的前院,上面隶书挥毫着山居二字,这便是萧子文的居处。 这个地方,秦澜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往日的一幕一幕,像是泄了闸的洪水,霎时在她脑海里翻滚,鼻头一酸,险些落了泪。 “皇婶?” 瞧着眼前的人,突然止住了步子,萧子文颇有些疑惑的上前,却发现她的眼眶也突然红了起来。 “方才风沙迷了眼,还请你带路吧!” 秦澜捏着帕子揉了揉眼,微微垂眸,掩下心绪。 房里燃着的是沉香,绵远悠长,让人闻了,心便静了。 甫一坐下,萧子文便打发丫鬟倒水,一会说说这茶叶,一会讲讲房里的香,丝毫不提宋之章的事。 宋怀玉坐在一侧,竟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 如此,秦澜便明白了萧子文的用意,心下忍不住冷笑,不打算和他们死耗,起身寻了个由头,出去走走。 整个润王府的布置,一如从前,哪里是膳房,哪里是柴房,秦澜都门清,就连萧子文关人犯的青竹居,在哪设着,她都知晓。 只是她逛了这一圈,竟是真没瞧见青禾的家姐,就连青竹居,她都设法进去瞧了瞧。 一无所获不说,险些被发现。 若是不在润王府,那会是在哪?难不成,自己卷了细软,跑了? 溜达回前院时,宽敞的院子里只站着萧子文一人,他回过神,面容俊朗,黑眸凌艳,“皇婶对我这府邸,可还满意?” 秦澜眼皮一跳,立马扬起了笑,“四处亭台楼阁,颇有韵味,甚好。” “那不如侄儿再领着皇婶转转?”萧子文面上带笑,却让人瞧不出他的心绪。 “怀玉呢?她不是来找你商量事的?如今事情商量完了?”秦澜不接茬,四处瞧了瞧,没有瞧见。 “皇婶不必瞧了,宋姑娘已经被侄儿打发走了,在这,侄儿要奉劝皇婶一句,做人还是要管好自家门前雪的好。” 萧子文往前凑了凑,垂眸,眸色算不得清明,“皇婶当真是个美人儿,只不过嫁给皇叔那样的人,可惜了。” “呵!”秦澜冷嗤一声,突然仰头,死死地盯着他的眸子,眸光宛若游蛇,霎时缠在了他的身上。 “不知你说的那样的人,是哪样的人?本王妃,竟听不大懂。” 阴恻恻的目光,让萧子文有那么一瞬,怀疑自己下了地狱,脊背发紧,难受的很。 “此事还请皇婶亲去问皇叔比较好。” 萧子文撇开视线,脸色难看。 秦澜冷笑一声,抬脚狠狠的踩在了他的脚上,趾高气扬的说道,“今日念在你初犯,不与你计较,下次再看对你皇叔不敬,我可是要当众揍你的。” 她的声音很低,一边随侍的人都听不见,只瞧着自家王爷脸色越来越难看,直到秦澜走了许久,才一瘸一拐的回了书房。 坊间都传宋怀玉是个清高之人,可秦澜回到府里,瞧着花厅里坐着的人时,头皮一紧,迎头进去,却听着她痛骂了萧子文好几个时辰。 原本以为宋怀玉肯定回了丞相府,谁知这厮竟跑到这来,对着她大到苦水。 一说,便从早说到了晚。 好在,她如今是断不会嫁给萧子文这人了,如此,她便可以着手准备下一步计划了。 可是用了晚膳,眼前的人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正当秦澜头疼之际,消失许久的苏和匆匆走了进来,俯身在她耳侧嘀咕了几句。 她立时起身,眉头紧蹙,“什么,王爷受伤了?现下在哪?快带我去瞧瞧。” 一边说着,一边随着苏和走了出去。 宋怀玉坐在一侧,四处瞧了瞧,只剩下几个丫鬟在那,眼观鼻,鼻观心的,没什么好说的,只得留下了句话,便走了。 寝殿里,萧淮安正坐在床榻上,露着上半身,太医正小心翼翼的帮他上着药。 好在只是伤在了右肩,只是流的血多,远远地瞧着,竟还有些吓人。 秦澜快步过去,仔细的瞧了瞧,颇有些不省心的叹道,“怎么这样不小心?” 听到声音,萧淮安这才睁了眼,眼底的红血丝,竟也是吓人的紧,仰头,那张脸上,分明多了些委屈。 秦澜叹了口气,坐在他身侧,徐徐的捏起他的手,温声道,“王爷若是疼,就捏捏我的手。” 本来也不过是个客套话,谁知他竟真的捏了。 秦澜咬着牙,突然有些后悔,但瞧着他那比手指都长的伤疤,顿时噤了声,不再说话。 太医自从瞧着她来,动作明显快了不少,一会的功夫,便包扎完了。 拿了药,在秦澜面前晃了晃,足足讲了好半天,才提着药箱告退。 苏和则以送太医回府的由头,立马跟了出去。 房里一下子只剩下了他们俩。 秦澜僵直着身子,突然有些莫名的心虚,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察觉到身旁人的异样,萧淮安松了手,解了带血的衣裳扔到一边,随后左手弹了秦澜额头一下,冷声道,“本王的衣裳在那边,去拿过来。” 秦澜立马乖巧的走到一边柜子,拿出一身里衣,铺在他面前,“那王爷你换了衣裳便歇息吧,这几日也累了。” “本王要洗澡。”萧淮安始终冷着一张脸,薄唇紧抿,似乎是生了大气一般。 “好,还请王爷稍等片刻。”秦澜没好气的应了一句,便出去吩咐人抬浴桶过来。 他这副样子,怎么可能去池子里洗。 一边准备着,秦澜便一边念叨着,快活了这几日,活阎王一回家,就跟别人欠了他十几万金子似的,冷着一张脸,还打人。 想着想着,抬手抚了抚头。 一切准备妥当了时,秦澜撩开帘子进去,却发觉萧淮安倚在床上,睡着了。 肌肤光滑如雪,身形健壮,让人忍不住抬手摸摸。 第29章 心悦王爷 秦澜吸了吸鼻子,拿着帕子遮掩着口鼻,轻手轻脚的走近,一手扯过一旁的被子,刚盖到他身边,他突然睁开了眸子,一只手死死地钳住她细白的腕子。 那双黑眸如暗夜下的海,波涛汹涌,深邃无垠,让人瞧了,心底便发虚。 “王,王爷,我怕你冷。” 秦澜吞了口口水,干笑一声。 萧淮安这才松了口气,徐徐的撤了手,端坐起身,脸色仍旧难看的紧,“王妃没有什么话要对本王说吗?” 声音冷硬,像是石头般,砸向秦澜。 秦澜恍若未闻,痴痴地抬头,一只手始终捏着帕子,抵在鼻子处,“王爷今日用过晚膳了吗?” “当日你说要本王去柳府给你说项,不想自己嫁到铁匠铺子,竟是对本王撒了谎?西郊从来没有什么铁匠铺。你日日说什么心悦本王,如今如何一点心思也瞧不出来?” 萧淮安侧眸,死死地盯着她,大有今日非要讨要个说法的意思。 “我,我当然是心悦王爷。”秦澜抿了抿唇角,眼神飘忽,好半天,才敢抬头看他。 “罢了,你出去吧,本王不想见到你。” 萧淮安自然看出了她的心虚,一时之间,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像是自己小时盼了许久的东西,被别人得了去的感觉。 瞧着萧淮安是生大气了,秦澜颇有些头疼,坐在那,思虑了许久,才艰难的松了手,扔了帕子,“妾身,自然是心悦王爷的。” 萧淮安本不愿再理会她,可素日里,她从未这样低声下气过,妾身二字,头一次从她嘴里吐出来,竟刺耳的很。 她的小手竟缓缓的攀上了他的手,温软有度,撩拨他心尖一颤。 侧眸,下一秒,却吓得他连忙四处寻帕子,颇有些不省心的堵住她的鼻子,没好气的骂道,“你这是怎么了?” 秦澜讪讪一笑,接过帕子继续捂着,“我,实在是思念王爷思念的紧,这有些肝火旺盛了。” 瞧着她逐渐绷直的眸光,萧淮安这才有所察觉,立时扯过里衣裹了裹,这才牵着她到一旁,拿了布子帮她擦了擦。 这一次,便信她一次。 “听闻前几日回来路上遇刺了?日后本王多派些人,跟着你。” 秦澜乖巧的站在那,任由他拿了布子帮自己擦脸,听着他逐渐软和了些的语气,这才松了口气,“人多太过招摇,王爷不如派个功夫好的,教教我。” “好。”萧淮安知晓她是个有主意的人,有了主意,他便允。 夜晚,秦澜呆呆地躺在床榻里面,身侧的人气息平稳,可她却如何也睡不着。 脑子里混杂,反反复复想了许多,却始终想不出究竟该把萧淮安放在哪个位置。 侧眸,月光清亮,透过窗户洒进来,映衬着他的睡颜,竟有些像小孩子。 他身上似乎也埋藏了许多的事,比如他的身世,他与皇上之间的交易,以及如今储位悬空,他的心思。 试问天下谁人不对那至尊之位,心怀渴望? 突然,身侧的人翻了个身,许是动着伤口了,嘶的吸了一口凉气,睁开眸子,四目相对间,秦澜慌忙的别开头,假装熟睡翻身。 萧淮安叹了口气,徐徐躺平,“当初先皇薨逝,这皇位,今上不知踩着多少人的身躯,才坐上,如今昔日风波又起,本王不愿再见杀戮,你可明白?” 这几日他虽在大营,她的消息,却也听了不少。 越听下去,他便觉得越离奇不敢置信,原本明艳如光的少女,如今竟像是逐渐裹进了一层迷雾之中,让他逐渐看不分明。 秦澜后背微动,想了片刻,却没有答话,微微阖上眸子,装作熟睡。 翌日一早,寅时刚过,刑部衙门前,一个女人拖着一具死尸敲着衙门前的鼓,高举状纸,状告吏部尚书秦科。 柳泽松匆匆赶到时,女人险些被一些围观百姓打死。 抓了人,这才拿了状纸一看,状告吏部尚书,滥用职权,滥杀无辜等诸多罪状,底下人过去掀开白布瞧了瞧,顿时惊异起来。 “大人,此人正是李树元。” 柳泽松闻言,立时扭头看了过去,当即升堂审案,连带着殴打女人的百姓,一并审问。 不过半日的功夫,宋之章之事,突然逆转。 女人声称,李树元一直为秦科做事,当日强占土地等事,都是秦科为了笼络上面的贵人,吩咐李树元做的,可是一招事情败露,秦科害怕李树元招架不住审讯,率先派了人杀了李树元,并顺道将前些日子前去庆州打探的人处理了。 此事一出,满朝哗然。 萧淮安站在朝堂上,冷眼瞧着,怎么想,都觉得漏洞百出,偏偏堂下众人,都信了,立时调转矛头,直指吏部尚书秦科。 皇上当即大怒,敕令殿前司指挥使前去吏部尚书府搜查,立时汇报。 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府里内里奢华,竟平生多了二十多万两黄金,甚至还搜到了内室,内里的桌子上还放着秦科与润王萧子文的密信。 整个朝堂上,谁不知道秦科是萧子文的狗腿。 许多吏部选拔上来的人,都唯萧子文马首是瞻。 指挥使汇报完了后,皇上怒不可遏,抬手扔了一个茶盏,砸向站在前面的萧子文,“逆子,你瞧瞧你整日里都干了些什么?” 萧子文惶恐,立马跪下,茶盏砸在额角,顿时流了血。 “父皇,儿臣冤枉。” “你冤枉?这秦科在心里说送你的十万两黄金备好了,就等着你收呢!你冤枉?” 萧慎气的横眉倒竖,恨不得拿了大棒子来打死他。 “儿臣当真不知。” 足足发了好大一会脾气,萧慎才将秦科下狱,择日数清罪状,再行发落,萧子文罚去看守皇陵一个月。 如此,便散朝了。 出了殿门,日头高悬,刺眼的很,如今五月天,已经有些热了。 萧子文快步跟上萧淮安,白嫩的脸上满是阴郁,阴恻恻的低声问道,“皇叔如今也打算来同我们这些小辈搅和了?” 第30章 不见人 萧淮安侧眸,语气冷硬,“本王需要搅和什么?” “昨日侄儿的探子来报,皇婶与萧子苏近几日私下多有见面,恐怕是皇叔授意,要站在四弟这边了。” 萧子文眸光微寒,望向他的目光,多少有些不善。 “你的探子既瞧见了,那可听见他们私下都说些什么?”萧淮安冷笑一声,眸光像是淬了毒的剑,直直的戳进萧子文的心口,“若是你再这般肆意诋毁本王的王妃,本王便让你尝尝手下败将的滋味。” 一展袖袍,飘然远去。 萧子文盯着那抹黑色的身影,暗骂了一句,“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家子的硬骨头,狗东西。” 王府里,秦澜悠闲地窝在美人榻上,听着春棠徐徐的说了今日的事,心下稍霁,起身,准备备些早膳,同萧淮安一起吃。 可端着菜兴高采烈的进了前院,刚想进书房,便被苏和拦住。 “王妃恕罪,王爷不见人。” “怎么了?”秦澜蹙眉,似是有些疑惑,难不成又有谁惹着他了? “无事,王爷有令,属下不敢违背。”苏和冷着一张脸,拦在门口,高大的身躯拦的严严实实。 秦澜扯了扯嘴角,将手里的木盘递给他,“不见人便不见人吧,这是我亲自做的,你送去让王爷吃些,他伤口还没好,提醒他多注意歇息。” 苏和为难的接过木盘,微微颔首。 明显王爷就是生王妃的气,进门前特意嘱咐不让王妃进。 可王妃巴巴赶来送早膳,就这样拒之门外,也确实有些残忍。 苏和凛了凛神色,敲门进去,试探道,“王爷,王妃送来早膳。” “扔了。”萧淮安头也不抬,冷声道。 苏和后背一紧,立马端着木盘走了出去。 秦澜站在一边,自然是听见了,耷拉着脑袋装作没听见,灰溜溜的回了院子。 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不舒服,沉沉的,像是绑了块大石头。 “王妃,掌柜的要见您。” 春棠推门进来,四处瞅了瞅,才徐徐开口。 “怎么了?” 秦澜趴在那,恹恹的,没有什么精神。 “姜琴被润王的人抓走了,润王有话,必须让掌柜的带着王妃去城外罗云寺换人。” 春棠压低声音,轻声说道。 听完,秦澜眼皮一跳,似是没想到自己竟暴露的这样快,“知道了,备车。” 经过前院时,秦澜特意看了眼书房,闷头出了门。 这边苏和已然是瞧见了,犹豫了片刻,还是推门进去,小声的说道,“王爷,王妃出门了。” 萧淮安正捏着笔的手微微一顿,墨汁顺着笔尖,落在纸上,片刻功夫,便晕染了一片。 萧子文的话犹在耳边,他刚按下去的烦躁顿起,毛笔在他手里,顿时成了两截。 “以后她的事,不必报于我知道。” 她爱如何,便如何。 “是。”苏和应了一声,便关门退了出去,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不知所措。 原本秦科的事情一了,原本状告李树元的人,自然是也没什么事了,大理寺前脚放了人,后脚就被润王府的死士抓了回去。 萧子文今日要去西山守陵,正好在城外见她。 罗云寺地处偏僻,素日里便很少人。 穿过满是神佛的大殿,顺着一旁陡峭的台阶上去,是一方静亭,此时上面正坐了一个身着白袍,宛若谪仙的人儿。 那顶翠玉冠束在墨发之上,温润如玉的模样,都要让人忘却此人的心狠手辣。 齐楚然并着春棠站在下面台阶处,仔细的听着上面的动静。 斟茶声行云流水。 萧子文捏着翠玉杯放在秦澜面前,自己抬手捏起放在鼻间轻嗅,“皇婶尝尝这茶,今年的新茶。” 秦澜垂眸瞧了一眼,没有动作,手仍旧笼在袖袍中,脸色淡淡的,宛若远处半山腰的薄云,绵延深远。 “皇婶从第一日见侄儿,就对侄儿厌恶至极,侄儿一直不懂,究竟是哪里得罪了皇婶,而不自知。” 萧子文徐徐放下杯子,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抬眸,眸子清明,竟含了一丝坦诚在里面。 秦澜垂眸低笑,仍旧是没有说话。 她不知该如何答。 萧子文微微一笑,不再纠缠方才的事,转而说道,“皇婶有这般谋略,实在是让侄儿佩服,只是可惜,纵使皇婶百般算计,皇叔都不可能登上皇位,即便是他日皇婶捧了这皇位,皇叔都不可能要。” 此话,意在算计。 但这样的话,秦澜听得太多了。 “润王殿下说的这是什么?我竟一句也听不懂。” 萧子文轻笑,似是没想到她能如此回答,抬手转了转指间的扳指,漫不经心的说道,“今日这些事,说都是皇婶一手策划,一点也不为过,今日侄儿邀请皇婶前来,是想向皇婶兜个底。” “哦?”秦澜挑眉,饶有兴趣的看向他。 似乎没想到他也有江郎才尽,与人方便的那一日。 “侄儿对那皇位,志在必得,萧子苏许给皇婶的,侄儿愿以百倍,千倍许给皇婶,只愿皇婶能帮我。” 萧子文垂眸,言辞恳切,词顺恭良,若是旁人瞧见了,定要赞他一句礼贤下士。 “若是本王妃没记错的话,前几日润王殿下还掐着我的脖子,非要置我于死地,如今一扭脸,竟是要我帮忙。” 秦澜起身,撩了撩裙角,垂眸瞧了瞧不知何时上面蹭的泥,眉心微蹙。 萧子文放在石桌上的手指微颤,随后起身,走到她身侧,缓缓俯下身,拿手拍了拍裙角的泥,“侄儿瞧着皇婶穿湖蓝色,最是明艳不过。” 望着帮她擦拭裙角的人,秦澜五感纷杂,仿佛又回到了在他身侧的日子,那时的他,对她,如同至宝。 那时,他们相约登山看落日繁花,她却不小心崴了脚,本打算下山歇着,谁知萧子文竟背着她,一直登到了山顶。 那一日的落日如何,她都忘了,只记得那时萧子文眼眸明亮,像是盛了漫天繁星,好看的紧。 他拥着她,说,“待他君临天下,便让她站在皇宫高阁之上,欣赏皇宫里的落日。” 第31章 计谋 到底是他失了言。 思及此,秦澜脸色黯然,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淡漠疏离,“殿下的诚意,恐怕还要日后好好观摩一阵,此去守陵一月,还望殿下保重。” 说罢,转身下了台阶。 萧子文脊背一紧,徐徐起身,那抹湖蓝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远处。 回过身,轻舟已过,苍山清脆,萧子文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竟落了泪。 那皇位,他志在必得,谁都不能染指。 出了寺门,一个清秀的人儿已经等在那了,鹅黄色的衣裙衬的她清淡雅致,宛若清谷幽兰,清新脱俗。 “民女见过王妃。” “起来吧。”秦澜拢了拢衣袖,面色淡淡的,眉心隐隐有股愁绪,挥之不去。 前一世,这位清秀的女子,为了替她打探消息,委身下嫁,最后被陷害,推至深渊,尸骨无存。 这样的美人,实在是太适合用于计谋,而秦澜只不过帮她脱离苦海,她便以命相搏。 实在是,让人心中有愧。 “这几日的事情,多谢王妃筹谋,若不是王妃全盘谋算,民女恐怕也要死在庆州,坏人则继续逍遥法外。” 姜琴又磕了一个头,这才起身,垂着眸子,不敢看她。 “本王妃如此,也是不愿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就此陨落。” 这话,有真有假,虚虚实实,个中由头,只有秦澜知晓。 可落在姜琴耳朵里,竟宛若救世主,放出天籁,将她一把扯出那看不见底的深渊。 将人安置在齐楚然那后,秦澜回过身,望着烟火气十足的长街,竟不想回王府了。 心里像是赌了一口气,松快不得。 漫步走了许久,春棠才小心提醒,“王妃,如今天色不早了,该回了。” 秦澜抬眸,便瞧着远处烟霞寂寥,飞鸟划过,有些摊贩已经准备收了摊子回家。 可是天地浩渺,她秦澜的家,又在何处? 三日后,刑部搜集了秦科数条罪状呈报皇上,皇上勃然大怒,下令抄家问斩,并责令刑部详查与秦科往来过密的官员,并着吏部以往考核,礼部以往登科举子的名录,一下子揪出了四五个手握要职的官员。 柳泽松还想再顺藤摸瓜,被萧慎不显山不露水的给制止了,毕竟再查下去,这朝堂大半的官员,便都站不稳了。 毕竟,谁的手上也不干净。 如此,便是轻易的削掉了萧子文在朝中大半的根基。 秦澜坐在马车里,听着春棠将这几日的事情,一一禀报,黑眸里逐渐多了丝异样的神情。 “王妃,到了。” 走了一阵,外面响起了苏唐的声音。 春棠率先下了马车,回过身扶着秦澜,小心翼翼的走了下来,抬眸,周记甜品铺子的招牌,映入眼帘。 秦澜吩咐春棠跟着进去,其他人在门口等着。 一进门,一股甜香扑面而来,让人如至浩瀚花海,沁人脾胃。 沿着楼梯上了二楼,小二在一间厢房门口停下,指了指里面后,端着木盘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秦澜心领神会,走过去,装作崴了脚,一下子靠在门上,门没关,硬生生的闯了进去。 这一摔,摔得她竟有些犯恶心,胸口闷闷的。 房里的人正静静地看着书,等着点心,冷不丁的被打扰,抬眸,正好对上了秦澜的目光。 过了好大一会,那人才起身走到她面前,拱手行了一礼,“见过霖王妃。” 春棠眼疾手快的扶起秦澜,帮她略微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这才退了出去。 “不好意思,慕公子,唐突了。” “无妨。王妃也是过来等糕点的吗?”慕少白后退了一步,疏远有礼的问道。 “早就听闻这周记的糕点果子香甜可口,今日过来,掌柜的竟说得等会,新出炉的果子才好吃,刚才经过这里,不巧崴了脚,竟跌进来了。” 秦澜一瘸一拐的走到一侧椅子上坐下,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慕少白面色有些为难,但碍于情面,还是开口关怀了一声,“王妃稍坐歇歇。” “今日听闻皇上处置了许多官员,本王妃听闻慕公子如今在吏部当差了,不知以后有何打算?” 秦澜最是不会拐弯抹角,方才铺垫了那几句,应该是够了吧! 慕少白捏着书卷的手微微一顿,立时回道,“自是选拔好官。” 他如今不过才去吏部当差三日,并未张扬,如何这霖王妃就知晓了。 “慕公子此言甚是,吏治清明,方才是百姓之乐,我家王爷在府时,时常说像胡思鸣,云筑等人,空有满腔抱负,竟不得人赏识,不知慕公子可识得这几人?” 秦澜眼珠子一转,立马请出了萧淮安这尊大佛。 这样的话,即便是慕少白不认识,应该也会留意。 听到萧淮安的名字,慕少白眉心一跳,竟是有些不敢置信,传闻中杀戮众多的王爷,如何会夸赞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难不成,霖王妃此行,便是来当说客的? “在下不认识,不知这二位是何官阶?”慕少白敛了敛神色,面无表情的问道。 “额,这个我便不知了,我也是凑巧听王爷说了那么一嘴,既然慕公子心怀天下,定然能寻到绝世好官,搅扰了,我便先走了。” 秦澜勾唇笑了笑,撑着紫檀木的把手缓慢起身,装作崴了脚的样子,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出门后,她选了个隐蔽些的地方蹲着,吩咐春棠去找胡、云二人,伺机而动。 等了许久,慕少白才拎着几包点心,上了马车,朝西边去了。 既然不是回府,那便好办了。 秦澜跟了上去,在既定接头之地,碰上春棠,她正好安排完了事情回来。 “如此,能不能升官发财,且看他们二人的了。” 望着逐渐走远的马车,秦澜眸光幽幽,多了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王妃,我们为何要这么做?直接找王爷,岂不是简单?” 春棠站在她的身后,颇有些不解。 明明她已经是一品王妃了,为何还要事必躬亲,交给霖王,吩咐手底下的人去做,岂不是更好。 秦澜侧眸,眸光微寒,唇边划过一丝讥诮,“你日后,便会明白的。” 第32章 任人摆布 那萧淮安,岂会是任人摆布之辈。 再者说了,遇着事情,总靠别人,别人也总有靠不住的时候,总得自己强大了,靠自己,才是真理。 只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如今这豆蔻年纪,如何会理解这些。 胡、云这两位大人,当真也是有真才实学之辈,前世时,萧子文想笼络他们为他所用,谁知此二人颇有傲骨,一心只怀盛世天下,对于党争站队之事,嗤之以鼻。 后来,不用多说,此二人,自然是死在了她和萧子文的手里。 “回府吧!”秦澜撩了撩袖袍,垂眸看了一眼上面的花纹,只觉得心口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 这几日,萧淮安一直没理会过她,日日去前院请安,竟是一面也没见到。 苏和的脸,也是一天臭过一天。 秦澜这几日总觉得倦怠,也不大想理会他,索性由着他,回了王府,便一直待在流玉阁,甚至还让苏唐给她在院中扎了个秋千,供她玩耍。 前世哪里有这样安稳日子过,如今这样,已经是不错了。 “眼瞧着天越来越热了,王爷的夏衫,可着绣娘绣了?” 靠在秋千上,秦澜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随口问道。 此话春棠和云画自然是不知道的,能说上几句的,便只有苏唐。 “回王妃,已经备下了,连带着您的,都一并备好了,过几日便送来了。” “嗯,没什么事了,你便下去吧!” 秦澜捏了捏眉心,突然有些困倦,起身时手不自觉扶了扶腰,缓步离开。 眼瞧着六月了,热火朝天,暑热难消。 近几日朝堂无事,萧慎索性改了每三日上朝,除却初登朝堂理事的萧子苏外,便再无什么新鲜事。 秦澜闲来无事,窝在榻上,细细思量这几日的事,竟当真看出了萧慎的谋划。 身为帝王,向来都需懂得权衡之术。 前些日子,齐王一死,朝中皇子萧子文独大,于是萧慎捧了萧淮安出来,与萧子文打擂台。 当日萧子文私德有亏,此事原本她是打算要闹大的,可是赵姑娘一转眼,死在了若柳阁,连带着那些个同她待过的人,都死了。 试问除却皇亲贵胄,何人有如此大的能量。 大抵是萧子文势头太盛,惹得萧慎忌惮,所以罚他去西山守陵,扭脸让萧子苏站在了原先他的位置上。 制衡之术,当真用的得心应手,难怪帝王之家无情,如今看来,你若有情,就得死。 无情,才是最好的解药。 “王妃,王爷说晌午有宫宴,还请王妃更衣后,到前院去。” 云画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顿时打乱了秦澜的思绪。 一听到有宫宴,秦澜的眉心便忍不住打结,窝在榻上,死活不愿动弹,突然便觉得身子疲乏,头晕目眩。 “知道了。” 好好地,又不是过年过节的,怎的又有宫宴。 梳洗打扮了一番,秦澜换了身绯红牡丹宫装,揽镜自照,唇红齿白,尚算看得过去。 施施然的走到前院,正好碰到从寝殿出来的萧淮安。 几日不见,他竟清瘦了许多,仍旧是玄色衣袍加身,只是肩膀处,微微有些松软,竟有些撑不住这衣裳似的。 秦澜心里像是打翻了蜡油,一下子被糊住了一般,闷闷的,过了片刻,才稍稍缓过神来,福了一礼,“王爷万安。” 萧淮安没有看她,提步朝外走去。 瞧着他冷着的脸,秦澜忍不住扯了扯唇角,泄了口气,跟在他身后。 一直走到了宫门口,下车时,萧淮安都没扶她,只是站在马车旁,等她下来后,才大步朝宫里走去。 宫宴定在河清池,傍晚湖风习习,吹在身上,凉爽肆意。 原来今日是李太师被重邀回京都长住,并着一位孙女,被破格封为云澄县主的,此次宫宴,便是萧慎专门为其接风的。 李叔千历经两朝,曾是萧慎与萧淮安的启蒙师父,担任过前朝丞相,后来年纪过大,自请回乡养老,这一走,便是十几年。 席间,萧慎对李太师多有恭维,举着酒杯,竟讲起了前尘往事。 萧淮安则始终静静地坐在那,除了伊始敬过酒外,便一直自顾自的喝着酒。 秦澜虽有些担心他的伤,可如今这样的场面,她实在不该多说些什么,更何况,对面坐着的那位神采飞扬的女子,那丝毫不加掩饰的眸光,竟是一直落在萧淮安的身上。 秦澜虽觉得心里有些不舒坦,可自古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更遑论如今萧淮安位高权重,又生的一表人才,风流倜傥。 人见人爱,自是必然。 若是没有这些年的那些斑斑劣迹,恐怕霖王府的墙头,早就被翻烂了,何以会轮到她这么一个无德无能的女子。 如今,为萧淮安正名,便是她唯一能酬谢他的事情了。 前世他死的太早,关于他的事情,秦澜知晓甚少,只是她知道的少,并不意味着她不能去查。 萧子文几次三番的提起萧淮安不得染指皇位的事情,这其中缘由,定然同萧淮安与萧慎之间的事情有关。 正思忖着,已是酒过三巡,李清凝起身,自请为在座诸位献舞一曲。 萧慎本就知晓李太师带着孙女来京的目的,闻言,自是没有不肯的。 萧子瑜独自坐在下首,捏着酒杯,瞧着眼前倩丽婉约的身姿,心里跟个明镜似的。 一曲罢,李清凝谢过后,萧慎大喜,当即赏了霓裳舞衣。 本应该是谢了赏赐便下去的,谁知李清凝竟眸子一转,落在了始终在一旁,默默地吃着东西的秦澜,“素闻霖王妃是这万京城数一数二的妙人儿,引得霖王竞折腰,不知王妃今日可否献舞一曲,让咱们都开开眼界。” 在座诸人,谁不知这柳云姿丢失多年,前一阵子才被柳尚书寻回,听闻刚到柳府时,一身乞丐打扮。 这样的人,哪里懂得什么琴棋书画。 李清凝此举,无疑是要当众打霖王妃的脸,其目的,昭然若揭。 萧淮安抬眸,一双黑眸涌动着墨色,在一旁宫灯的映衬下,格外朦胧,让人瞧了,不由得心生惧意。 刚想开口,谁知秦澜竟站起身,福了一礼,轻声道,“回禀皇上,云姿已有两月的身孕,太医说,须得静养。” 第33章 面露难色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朝这样望来,萧淮安起身,踉跄了几步,刚想走到她身侧,可脚步顿了顿,整个人立在那,眉头紧锁,黑眸里,多了丝不敢置信。 添丁添福,按理说应该是好事。 可秦澜打量着四周的人,萧慎面色古怪,萧淮安不可思议,就连李太师,也面露难色。 本来她不过是胡说八道一句,想要将李清凝搪塞过去,谁知现场诸人,仿佛,见了鬼似的。 还是萧慎率先缓过神,扯出一抹笑,“这样大的事,淮安都不早说,朕这就吩咐人,为弟妹重新置办一份菜席。” 秦澜再次行礼,看了一眼萧淮安,这才笑了笑,“回皇上,此事王爷不知,本来妾身想给王爷一个惊喜,可今日实在不宜舞乐,只得说了。” “好了好了,快坐下,来人,将霖王妃的菜式换一下。” 萧慎嘴角一扯,连忙抬手,示意秦澜坐下。 很快,便有宫女将秦澜方才的菜式,全都换成了适合怀孕女子所适用的饭菜。 而站在正中原本还想发难的李清凝,顿时觉得窘迫,瞧着没人理会她了,只得讪讪的回了座位。 坐定后,萧淮安捏着酒杯,竟喝的更凶了。 秦澜始终瞧着他,见状,只得徐徐往他身侧凑了凑,低声劝道,“王爷,酒大伤身,少喝些吧!” 捏着酒杯的手指微颤,萧淮安仰头喝下,眉间突然多了丝惆怅,起身拱手道,“云姿身子不适,还请皇上准许臣弟先行告退。” 萧慎喝的有些晕,抬眸看了他好几眼,才挥挥手,“如今弟妹的事,才是大事,路上小心些。” “是。” 萧淮安微微颔首,起身走到秦澜身边,捏着她的胳膊,将她拎了起来,拥着她朝宫外走去。 一路上,宫灯通明,宫女太监见了他们,都赶紧避讳,跪下行礼。 萧淮安始终目视前方,一只手掐着秦澜的腰,似是推着她走似的。 上了马车,萧淮安帮她备了个靠枕放在腰后,顿了片刻,才漠然开口,“这孩子——不能留。” 原本秦澜还想跟他解释一番,谁知萧淮安开口便说这个,她一时之间愣在那,竟有些不知所措。 心口一疼,像是被无数根银针扎了一样。 “为何?” 仰头,秦澜的眼眶莫名的红了起来,委屈的想要个理由。 萧淮安抿了抿唇角,别过头,过了半晌,才幽幽开口,“你日日与别的男人厮混,本王怎知这孩子是谁的?” 一字一句,像刀子,就这么兜头泼了过来,秦澜突然觉得浑身疼的厉害。 他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 突然,她咧嘴笑了笑,眼泪顺着眼角徐徐落下,滴在了她宫装绣的牡丹上。 末了,她才擦了擦眼泪,故作轻松的说道,“王爷不必费心,妾身并未怀孕,只不过是拿来搪塞李清凝的幌子罢了。” 她这样的人,如何能再次掉入情窟,又有几次重生的机会,让她报仇雪恨呢! 听了她的话,萧淮安仍旧看着别处,没有再看她,只是红了的眼眶,身旁的人,是不会知道了。 马车徐徐停在府门口,秦澜率先推开门下了车,跳下车的那一刻,突然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萧淮安过了好半晌,才缓步下了马车,眼前霖王府灯火通明,哪里还有那抹绯红身影。 抬眸,眼前霖王府的牌匾,还是先皇亲笔,当时他立府,本以为惨淡,谁知父皇却派人送来了匾额。 什么话也没说,可当时面对着这偌大的王府,他心里竟突然不怕了。 “王爷,王妃瞧着脸色很不好。” 苏和站在他的身侧,硬着头皮说了句。 “找太医过去瞧瞧吧!”萧淮安叹了口气,抬步跨上台阶,回了前院。 苏和点了点头,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 当局者迷,他说再多,也没什么用。 第二日不是上朝的日子,萧淮安却早早的被叫进了宫,秦澜起身来请安时,扑了个空。 刚准备回去,正好碰见苏唐带了太医过来,“王爷吩咐这位徐太医过来给王妃请脉。” 秦澜眉头一蹙,瞧着面前的人,似是明白了什么,冷笑一声,曼声道,“多谢王爷了。” 回到流玉阁,秦澜坐在桌前,徐太医立马放了脉枕,隔着细软的帕子开始把脉。 苏唐始终站在一侧,聚精会神的等着。 屏息半刻后,徐太医面有喜色的起身拱手,“恭喜王妃,王妃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了,只是胎像不稳,须得静养。” “……” “……” 秦澜眉头一拧,像是听了个笑话,“徐太医,你没诊错吧?” “臣行医数年,断不会出错。”徐太医立马行礼,一本正经的答道。 秦澜忍不住低笑,收了手,抹了把脸,冷冽开口,“那烦请徐太医帮本王妃备一碗落胎药,最好是那种喝了不那么疼的,精气神不受损的。” 徐太医抬眸,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云淡风轻的人,随后又扭头看了一眼苏唐,一时之间难以抉择。 这样大的事情,无论如何,也得告知王爷一声吧! 苏唐早就惊的张大了嘴,险些掉了下巴,过了好半晌,才往前凑了凑,讨好的笑道,“这事,是不是得先同王爷说一声。” “我同王爷说过了,王爷不要这孩子。”秦澜毫不在乎的说道,垂眸,手不自觉的抚上了肚子。 在萧淮安眼里,她日日与别的男人厮混,即便是生下了孩子,又能如何? 难不成让他滴血认亲,长大了受人指摘? 她这样的,便不配有孩子。 “徐太医,劳烦了。另外,本王妃还希望此事,只有在座诸人知,若是被旁人知晓,恐怕这一众干系,不是你们所能承担的。” 秦澜起身,眸光扫过在场众人,勾了勾唇,转身回了寝殿。 云画早就吓得不知该如何了,想上去规劝规劝,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方才自家主子那眼神,像是要杀人似的。 “这,该如何是好?”徐太医一脸愁容,这本该是大喜事,该拿赏钱的,何以闹成这样。 第34章 堕胎药 这堕胎药,他是给,还是不给? 苏唐垂眸,思忖了许久,还是觉得应该告知王爷,甫一出门,便被春棠拦住。 “王妃说了,若你敢告知王爷,王妃就敢同王爷说,这孩子是你的。” “……” 荒唐,简直荒唐。 苏唐站在那,目瞪口呆,日头高悬,照的他头脑发晕。 上下五千年,哪里见过有人拿自己的清白玩笑。 就当苏唐踟蹰不前时,秦澜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出来,带着春棠回了柳府。 甫一见到秦澜,赵婉茹便拉着她的手,左右打量,嗔怪道,“这几日不见,竟瘦了,你瞧瞧,这脸色也不好。” 秦澜噘着嘴,险些让眼泪落了下来,抬手抱着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嚎啕起来。 突如其来的大哭,惊得赵婉茹担心不已,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温声道,“怎么了?可是那萧淮安欺负你了” 哭了好大一会,秦澜才松了手,吸了吸鼻子,红着眼说道,“没有,只是女儿,女儿想母亲了,想回来住上几日。” “好,回来住上几日有什么难的,你便是天天回来住,都行。”赵婉茹抬手,撩了撩她额前的发,眸光温柔和蔼,宛若天边月光。 “什么天天回来住?” 正说着,柳泽松背着手走了进来,见到秦澜时,脸上划过一丝不自在,“云姿回来了。” “父亲。”秦澜福了一礼,低声喊了一句。 “恩,今日你自己回来的?”柳泽松看了看一侧,刚想坐下,撑着椅子,开口问道。 “是。” 察觉到霖王没有来,他才徐徐坐下,靠在椅子上,端起了一副慈父的模样,“今日既回来了,便吩咐膳房多做几个你爱吃的。” “多谢父亲。” 秦澜微微颔首,面色阴沉。 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她始终无法对柳泽松和颜悦色,因着自己对柳府也有所亏欠,她才没有撕破脸皮。 还有,那便是柳泽松资历早,或许会知道些有关萧淮安的事。 用膳时,秦澜本来打算旁敲侧击的打听一番,谁知柳泽松竟因着柳云琪的事,大发雷霆。 “今早用膳就不见个身影,如今王妃在这,她竟还不露面。” 柳泽松气的扔下筷子,抬腿就往柳云琪的院子走。 刚走到门口,柳云林憋不住了,只得老实交代,“二姐昨夜便未归家。” 自从林青到城外庄子后,柳云琪便越发的行踪不定,前几日还日日请安,装装样子,近些日子,竟是完全不知她在做些什么。 柳泽松闻言,气的横眉冷竖,额间的青筋暴起,他原本还想趁着秦澜在这,让柳云琪过来说说好话,让林青回来。 可如今,他只想拿绳子勒死这个逆女。 如今朝堂之上,刚换了一批人,储位之争搞得人心惶惶,都醒着神,力求不出错,如今倒好,这逆女竟学的彻夜不归,若是传出去,明日上了朝,还不得被御史参一本。 “你,现在赶紧把她给我抓回来。” 柳云林闻言,浑身一瑟缩,慌忙扔下筷子,灰溜溜的跑了出去。 待他们走后,堂中只剩赵婉茹和秦澜。 “前几日瞧着那小贱人穿金戴银,我就觉得不妥,现在看来,真是攀上了高枝了。” 赵婉茹冷笑,心里怎么想怎么不痛快,这些年,受她们母女欺压,如今眼看着苦尽甘来了,可奈何柳泽松的心,在人家母女身上。 “这几日啊,你且留在家,看看热闹。” “母亲,过往之事,就别放在心上了,那林青已经得了教训,咱们若是日日想着,那日子该怎么过呀!” 秦澜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拉过赵婉茹的手,劝慰道。 “你这小小年纪,竟对母亲说教起来了。”赵婉茹面色柔转,抬手拢了拢她的额发,眸光温柔。 “女儿不敢。” 用完膳,秦澜扶着赵婉茹出门,准备去花园逛逛,刚跨出门槛,竟迎头碰上了金光闪闪的柳云琪。 那通身的打扮,就一个字,贵气。 柳泽松站在一侧,脸虽板着,却始终背着手,什么话也没说,丝毫没有要责怪的意思。 见到秦澜,柳云琪微怔,随即勾唇笑了笑,“大姐姐回来了。” “妹妹如今穿着靓丽,姐姐都不敢认了。” 秦澜最是受不了她那种阴阳怪气的语气,学着她,酸溜溜的说道。 “妹妹这一切,都是王爷给的,过几日妹妹出嫁,还望姐姐过来捧场。” 柳云琪抚了抚插满钗环的发髻,妖娆一笑,炫耀道。 一听到王爷,秦澜眼皮一跳,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不知哪位王爷,如此眼光,挑了妹妹去?” “肃王殿下。” 如今萧子苏正得宠,她攀上了萧子苏,岂不是走路都要仰着头走。 难怪啊难怪。 正说着,正主姗姗来迟,一袭天蓝色衣衫,衣冠楚楚,见到他们,率先行了礼,复又朝着秦澜拱手道,“皇婶金安。” 秦澜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只见柳云琪柔弱无骨似的,往萧子苏身边倒。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得了什么急病。 萧子苏俨然并不想多搭理她,不动痕迹的往一侧一闪,清了清嗓子道,“皇叔今日被皇上斥责了,不知皇婶可知道?” 无端被斥,此事一经传扬,恐怕满京都都等着看霖王府的笑话。 秦澜面不改色,黑眸细细盯着他瞧,“斥责而已,我们一家子脸皮厚,没什么的。” 这小子,如今是瞧着萧淮安失势,便打算将她也一脚踹了了事。 扮猪吃虎,可惜这猪,稍年轻了些。 幸亏她一开始打的算盘,就没往他身上想。 此言一出,赵婉茹干咳了一声,抬眼嗔怪,“好了,本来打算让你在家多住几日,如今先回去瞧瞧吧!” 此话声音低,只有秦澜听得到。 可一想到萧淮安,她的手不由得抚上了肚子,眉宇间,尽是痛苦。 “听闻皇婶有孕在身,侄儿在此恭贺了。” 萧子苏瞧出她的异样,朱唇微翘,拱手道。 此话一出,赵婉茹的脸上立马多了一抹喜色,赶忙扶着秦澜回了屋,“你有身孕,怎么不早和母亲说?” 第35章 误诊 “没有的事,是误诊,误诊了。” 秦澜连忙摆手,不打算承认。 此事,知道的人越少,羁绊才越小。 赵婉茹闻言,清晰可见的失落了些,仅一瞬,便恢复了神色,“没事,你年纪还小,身子也不太好,等养个几年,再要孩子也是不迟。” “嗯。”秦澜认真的点了点头,有些不敢抬头。 “这可是大事,不如再让太医过府来瞧瞧?”柳泽松不知何时进了屋,关切地问道。 柳云琪也在一旁附和,“大姐姐,子嗣之事,在寻常人家可能没什么,可在王府,那可是大事,翠云,去找刘太医来。” “不必了,我已经让徐太医诊过了。”秦澜抬眸,眸色清冷,口气不善的说道。 “皇婶,徐太医不善妇人之事,去叫章太医过来吧,他离得近些,又擅长此事,由他把脉,我们也都能安心些。” 萧子苏瞧着柳云琪说不过,连忙站出来,貌似恭谨地说道。 一旁随侍的随从立马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此事,怎么竟透露着一股诡异? 秦澜眉头一挑,戒备地看向正眉送秋波的二人,心里上下打鼓,这二人今日像是说好了的,非要查验自己是否有孕。 瞧着他们那样子,无论有孕与否,自己都逃不了罪责。 没有孕事,那便是欺君,若有了孩子,那又会是什么罪责? 就当她百思不得其解时,随从带着章太医匆匆而至,“王爷,章太医带到。” 萧子苏微微颔首,冲着章太医拱了拱手,“章太医,本王皇婶身子不适,还请章太医给把脉瞧瞧。” 上次被揪来是为了看病,如今被揪来,还是看病。 章太医心下暗自腹诽,面上却是一片谦恭,拱手道了是,便提着药箱走到桌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霖王妃万安。” 秦澜屏住气,刚想低声劝诫几句,谁知柳云琪竟凑到她身边,言辞恳切,“章太医,我大姐姐身子不好,你给瞧瞧,是不是真的怀了孩子。” 此言一出,章太医立马又小心了些,从药箱拿出脉枕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说道,“请王妃将手放在脉枕上。” 秦澜侧眸,身旁人都目不错珠的瞧着这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不由得冷笑,“原本我是不愿劳烦章太医的,在王府里,徐太医给我诊过,只是脾胃失调,吃坏了东西,将养几日便好,可我这侄儿和妹妹,竟关心我至此,非要劳烦您过来。” 一边说着,一边将腕子放在脉枕上,黑眸始终盯着眼前的人。 章太医顺势搭上脉,不由地抬眸,惊讶开口,“徐太医当真是如此说的?” “今日府里倒是热闹,不知本王错过什么没有?” 正当众人屏息以待时,门口传来了一个冰凉凉的声音,紧接着,一袭黑袍像是笼着一片乌云进了屋,原本明净的屋里,霎时暗沉了许多。 柳泽松立时从椅子上弹起来,率先拱手行了礼。 其余人也立马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唯有萧子苏,只拱了拱手,朗声道,“今日侄儿过来瞧见皇婶身子不适,便传了太医过来。” “你倒是乖觉,放着自己府里的莺莺燕燕不管,竟来这管起了本王的家事。” 萧淮安冷笑,墨染的眸子染上了一抹厉色,声音始终像是从冰窖里过了一遍,落在人身上,冰冰凉凉的。 “侄儿不敢,只是关心皇婶。” 萧子苏低垂着头,瓮声瓮气地说了句。 萧淮安睨了他一眼,没再理会,径直走到秦澜身侧坐下,这才抬眸看了一眼章太医,“日前王妃便让徐太医诊过,不知今日章太医诊的,是否和徐太医一样啊?” 这话原本是问秦澜的,可章太医竟颤颤巍巍地跪下,连忙答道,“回王爷,一样,王妃只是脾胃失调,吃坏了东西,须得将养几日。”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各异,柳云琪像是不相信般,冲过去扯着章太医,“我大姐姐明明是有孕,怎么只是脾胃失调呢?” 秦澜闻言,瞧着那着急败坏的人,忍不住轻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想必自己这位二妹妹,定是知道什么。 章太医被她吓得,连忙摆手,“王妃只是吃坏了东西。” “这里无事了,苏和,送章太医回府。”萧淮安折了折袖袍,抬手覆在了秦澜的手上,冰凉刺骨,侧眸,她的脸色竟也难看得紧。 苏和过来,帮章太医提着药箱,领了出去。 一时间,屋里沉闷无言,还是赵婉茹率先开口,“王爷既过来了,那便一起用了晚膳再走吧!” “云姿前几日便想着回来住几日,本王这几日无事,索性回来陪她住几日。”萧淮安捏了捏秦澜的手,温声细语的说道。 秦澜闻言抬眸,颇有些不敢置信的盯着他,鼻头微酸,差点哭了出来。 “好好好,汀兰阁一直收拾着呢,你们在这多住几日。”赵婉茹听了,却是欢喜的很,眉开眼笑的。 萧子苏还想再说些什么,便被萧淮安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如今肃王这边打算求娶二小姐了?” “是,侄儿今日是过来提亲的。”萧子苏微微颔首,应声道。 “既是提亲,那你们便到正堂去说吧。” 萧淮安端坐在那,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 头一次见客人将主人赶出去的事情。 即便如此,柳泽松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劝道,“云姿身子不适,须得静养,我们便去正堂吧!” 萧子苏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撩了撩袍角,率先走了出去。 柳云琪紧跟其后,走到门口时,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一眼秦澜。 庶女提亲,赵婉茹是定要的,她嘱咐了好大会,才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顿时清净了下来,落针可闻,闷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秦澜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别过头,不想看他。 仿佛他如洪水猛兽般。 “徐太医已经将事情同本王说了。” 第36章 照管自己 “王爷放心,我会着人去备堕胎药,保管不让王爷难堪。” 秦澜噌的一声起身,绕过桌子,走了出去。 尚书府陈设如旧,沿着卵石铺的小路,一会的功夫,便到了汀兰阁。 里面丫鬟正扫着庭院,见她过来了,连忙行礼。 秦澜径直回了房,窝在榻上,下一秒,竟没出息地哭了。 究竟有什么好哭的,难不成上一辈子的亏,还没吃够? 如此想着,她抬手抹去眼泪,可这泪珠子像是同她作对一般,落得更凶了。 萧淮安来时,就瞧着她背对着门口,躺在床上。 依稀记得当日她耍赖,让他抱着回了汀兰阁。 忍不住长叹一声,低声嘟囔了句,“当真是冤孽。” 走到她身侧坐下,萧淮安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低头思忖了许久,还是没有说什么,扯过被子帮她盖上。 那件事,究竟该如何同她说?若是不说,她有了心结,又当如何? 秦澜躺在那,脊背绷得直,听着他始终没有说话,便沉沉地睡去了。 再次醒来时,屋里静悄悄的,没有点灯,身旁人的呼吸,错落有致。 察觉到秦澜翻身,萧淮安这才开了口,“你醒了,本王那会有些头晕,竟在这睡着了。” “头晕?”秦澜闻言,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滚烫得像是被烙铁烙过一样。 “王爷这是染了风寒,除了头晕,还有哪里不适?” 秦澜不省心地叹了口气,将自己身上被子扯过来盖在他身上,复又绕过他下了床,吩咐丫鬟点了灯,又让小厮去叫章太医过来,自己则去了小厨房。 章太医匆匆而至,各方查验后,才松了一口气,“王爷这是染了风寒,起了高热,等会臣去煎些药,一日三次服了,过上一日便好了。” “多谢章太医。”秦澜抬眸,示意春棠一起过去煎药,自己则拧了帕子,轻轻地放在萧淮安的额上。 “近几日虽天气热了,可王爷也要好好照管自己,不要贪了凉,底下人都是怎么照顾的。” 萧淮安轻笑,往日白嫩的脸上,此时多了丝潮红,“本王的王妃都不管,还能指望下人如何用心。” “……” 好像,是那么个道理。 秦澜无奈扶额,赶忙起身行了个礼,倩声道,“过往是妾身疏忽,还请王爷恕罪。” 若不是切实瞅见她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萧淮安还真当她认错了。 “本王饿了。” 萧淮安勾了勾唇角,不跟她一般计较,躺在那,不满地喊了声。 试问谁见了他,不得恭恭敬敬地伺候着,偏偏眼前这丫头片子,天不怕地不怕。 “我煮了粥,委屈王爷喝点?” 秦澜细眉一扬,忍不住再次打趣。 萧淮安如今难受的厉害,白了她一眼后,转过身去,不理会她。 眼瞅着这是犯了小孩子脾气,秦澜暗笑一声,匆匆走了出去,不一会,端了一碗肉片粥过来,“王爷起来喝吧!” 那厮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王爷起来喝些粥,一会该喝药了。” 秦澜坐在踏凳上,拿着勺子搅了搅,一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念在他病了,声音又放软了些,“王爷,喝药了,不,喝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毒害萧淮安。 萧淮安僵直地转过身,半坐起身,示意她拿了枕头靠在身子后面,谁知这人竟只顾着将碗往他跟前凑。 他瞧了一眼,气呼呼地抱着胳膊,又翻身靠里。 “……” 秦澜求助似的看向一旁随侍的苏和,眉头紧锁,茫然地问道,“王爷今日这是怎么了?” 苏和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秦澜立时明白了,放下碗走到他身侧,低声说道,“往日王爷病了也这样?” “王爷病了,就闹小孩脾气,王妃你哄哄就好了。”苏和小心翼翼地轻声回道。 以往王爷病了,那都是喝碗药,便继续看公文,哪里有过今日这样。 秦澜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明白了,又跑回去,抱着他的胳膊,哄道,“王爷来尝尝我的粥,我足足熬了好半会,手都差点烫伤了,来,我喂你。” “……” 室内春日无限好,苏和实在没眼看,轻手轻脚地跑了出去,并帮他们关上了门。 好不容易喂了粥,瞧着干干净净的碗,秦澜也觉得有些饿了,刚想走,却被他扯着手,怎么也不松。 迷糊间,萧淮安拿起她的手,放在脸上,合着眼,委屈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本王的吧?” 秦澜嘴角一抽,探了探他的额头,更烫了,拿了帕子又蘸了蘸凉水,拧了拧,覆在他额头上。 他甚少有这样安静的睡颜,秦澜抬手,轻手点了点他的唇,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如今烧得迷迷糊糊,关心的竟然还是孩子是不是他的。 可见,他对此事是何等介怀。 出了门,秦澜吩咐苏和一会照顾萧淮安吃药,自己带着春棠匆匆去了惠春阁。 刚走到院门口,翠云慌忙迎了上来,急匆匆地跪下行礼,“见过霖王妃。” 秦澜抬眸,便瞧着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抬手理了理袖袍,身后的春棠会意,立时后退了几步,隐入暗影中。 “你这么慌张做什么?你小姐呢,本王妃有事找她。” 翠云又行了一礼,动作迟缓地起身,眼神时不时地瞥向身后,“我们,我们小姐刚睡了,王妃明日再过来吧!” “这灯还亮着,竟睡了?”秦澜冷笑,提裙往前走。 翠云遮遮掩掩,一路挡着,小脸上甚至还出了汗,“王妃,小姐真的睡了。” “怎么,本王妃你都敢拦?活腻了?”秦澜抬腿,一脚将她踢下了台阶,推门走了进去。 隔着门帘,正好看着柳云琪捂着里衣,脸色绯红,坐在床边,瞅着她进来,慢条斯理地裹了衣裳下来,阴阳怪气的说道,“呦,大姐姐不好好在汀兰阁带着,何故大晚上的来我院子耍威风。” “如今即将攀上肃王府,见到本王妃,竟是连膝盖都不弯一下了。” 秦澜端坐在主位,好整以暇的望向她。 第37章 有染 不得不说,柳云琪的确有几分姿色,只是,目光下移,她脖子上一抹绯红,落在了眼里。 柳云琪察觉到她的目光,立马拢了拢衣裳,俯身行了一礼,“不知王妃找臣女有何贵干?” “我来,定然是有要事。若是你乖乖同我说了,那你出嫁时,便风平浪静。” 秦澜捏着帕子,掩了掩口鼻,初进来时不觉得,坐久了,一股清幽入微的香气,缓缓渗透,遇了风一吹,竟有些刺鼻。 “大姐姐只管问就是了,何苦威胁妹妹呢!”柳云琪笼着袍子坐下,好端端的看着她,眸光里尽是嫌恶。 “萧子苏是否同你说过霖王之事。” 秦澜直截了当的问道,黑眸始终盯着她,观察着她的一颦一笑。 听到此话,柳云琪眸光微闪,渐而垂下了头,“没有。” “既然没有,那我便去和萧子苏说,你与多个男人有染,不知他相不相信我呢!” 秦澜勾唇冷笑,起身便要走,刚走到门口,却被柳云琪扯住了袖口,“大姐姐,王爷确实说过,他说霖王曾与皇上保证,此生不会再要孩子,他说当时霖王可是在祖宗牌位前发过誓的。” “所以今日你和萧子苏便盼着本王妃有孕。” 难怪当日那些人的脸色古怪,难怪萧淮安听到,竟无半分喜悦。 可是究竟是为何?为何萧淮安要如此?难不成萧慎手里有他的把柄不成? “大姐姐,肃王就同我说了这么多,大姐姐,妹妹求你了,妹妹好不容易遇上这样一个倾心之人,还请大姐姐手下留情。” 柳云琪跪在那,双手捏着她的衣角,声泪泣下。 “知道了。”秦澜冷笑,只觉得讽刺,扯过衣角,缓步走了出去。 出了院子,春棠跟了上来,小声汇报道,“王妃,那个男人被我抓了扔进柴房了,要怎么处置?” “先关上几日,等肃王大婚时,当礼送过去。” 秦澜笑的苍凉,将手笼在袖中,迈步朝前面的锦鲤池走去。 “对了,奴婢今天听说柳云琪是嫁给肃王当侧妃。” 春棠跟在身后,亦步亦趋,漠声回道。 “侧妃?”秦澜侧眸,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瞧着柳云琪那样,恐怕早就失身了,可是萧子苏的侧妃之位,有什么好争夺的。 难不成就瞧着他这几日风光,所以就打定主意,拥他当皇帝了。 “走,我们去老爷书房。” 今日姑且给柳泽松提个醒,若他执意如此,那么以后出了事,她也无可奈何。 毕竟如今,萧子文当不得皇上,这萧子苏,更不可能。 锦鲤池四处都燃了灯,循着一边小路往南走,便是尚书府的花园,还未走近,说笑声便循风传来。 萧子苏竟然还未走。 秦澜止住步子,仔细的听了几句,心里只觉得纳闷,萧子苏还在府,柳云琪居然就敢大胆的私会男人。 听着这话头,柳泽松对这个女婿,竟是满意的很呐! 也是,有个萧淮安做比,任何人都会偏心喜欢萧子苏多一些。 如此,便是连提醒也多余。 秦澜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回了汀兰阁。 刚推开门,浓厚的药香扑面而来,苏和跪在那,一脸的不知所措,萧淮安则坐在床上,满脸的倦怠。 “怎么了这是?” 苏和宛如见了救星,连忙说道,“属下一时不小心,将药碗打碎了。” “害,我当是什么事,你再去备一份端过来。”秦澜嘴角一抽,走到床边,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睁开眼,萧淮安眼里的血丝明显,周身隐隐的多了一丝凄凉。 秦澜朝后使了个眼色,春棠立马出去,关上了门。 她这才温声细语的劝了句,“如今晚间冷,王爷还病着,快些躺下吧!” 萧淮安坐在那,纹丝不动,只一个劲的握着她的手,末了,才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开口说道,“孩子便留下吧!” “?”秦澜还以为听岔了,有些疑惑的垂眸。 “此事归根结底是本王的错,不该惹你伤心,孩子便留下吧!” 他甚少有这样低声下气的时候,这样的话,让外人听了,肯定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王爷若是有什么心事,不妨同我说说。” 无论如何,这孩子是留不得。 “无事,本王只是有些累了,那日的话,你就权当没听见吧!” 萧淮安叹了口气,松了手,转身躺下。 秦澜帮他盖好被子,又备了凉帕子放在他额上,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夜凉如水,星空繁硕。 秦澜走到院子里,抬手召来了春棠。 “跟你们掌柜的说一声,近几日好好派人盯着肃王府。” “是。” “另外,帮我备一碗堕胎药。”秦澜眸光深远,看向远处,一望无垠的黑。 春棠眉头一蹙,不由得有些担心,“王妃,这事——” “王爷不需要这个孩子,我亦不需要。” 秦澜眉眼疏阔,唇边勾起一抹笑,她如今,便是要让萧子文身败名裂,不得好死,要让这朝堂,乱起来。 回眸,萧淮安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只穿着白色的里衣,廊灯明亮,映衬着他宛若谪仙般。 黑眸深邃,面色冷艳,却少了初见时,那一抹孤傲。 秦澜不自觉的抬手抚了抚胸口,笑着迎上去,“王爷怎么醒了,外头冷,快进屋吧!” 萧淮安垂眸瞧了她好大一会,才牵起她的手,一起走了进去,“方才我有事忘了同你说。” “怎么了?” 秦澜扶着他坐在床上,拿了一件披风裹在他身上,脸上始终淡淡的。 “明日我出城一趟,大约三四日方归,这几日你住在尚书府,或是回王府,都提早做打算。” 萧淮安侧眸,静静地看向她,抬手,将散落在额前的发,轻缓的挪到耳后,黑眸中突然多了一丝疼惜。 秦澜眉心一跳,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道,“我在王府等王爷回来。” 如今,正是个好机会。 小产而已,将养几天便能遮掩过去。 第38章 吞金自裁 第二日一早,萧淮安便像是全然好了,换好衣裳后,站在铜镜前,又成了那个风姿潇潇,芝兰玉树的人儿。 秦澜则没这么好了,面色惨白,浑身竟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三不五时的还吐上一次。 “王爷先走吧,不必等我,等会我用了早膳,同母亲说会话,便回去了。” 她竭力忍着,勉强扯出一抹笑。 萧淮安瞧着她这副模样,心有不忍,但还是嘱咐了几句,便带着苏和走了。 用了早膳,秦澜刚出丞相府,就忍不住扶着墙,蹲下吐了起来。 可吐了许久,竟是什么也没吐出来。 好不容易上了车,往日里不觉得马车颠簸,今日却是难受得紧。 春棠坐在一侧,捏着帕子,担心得要命,时不时地抬手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 好不容易到了王府门口,刚下车,正好迎头碰上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澜对她没什么好脸色,任由春棠扶着往里走。 谁知那人不依不饶,“不知王爷可在府里?那一日王妃的玩笑,可害苦了王爷。” 秦澜挺了挺脊背,回过头,得体一笑道,“王爷不在,县主白跑一趟了。” “无妨,此事同你说也是一样。”李清凝斜了她一眼,迈着步子进了府。 春棠站在那,颇有些茫然,“王妃,奴婢去将她赶走。” “不必了,来者是客,你吩咐人备茶。” 秦澜撤了手,垂眸理了理衣裳,迈步走了进去。 刚踏进正堂,李清凝已经择了主位坐下,端坐在那,仿佛她才是王府的主人似的。 秦澜笑了笑,走到另一侧坐下,抬手抚了抚袖口的花纹,等着她说话。 “王妃好大的心呐!难不成竟没听说王爷在朝堂上被斥责了?” “本王妃只需管好家事,朝堂之事,自有王爷。”秦澜语气绵软,那张病弱的脸上,也透着一股子和蔼。 “呵!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我瞧着,只有你与王爷和离,才能平息此事。” 李清凝嘲讽一笑,素手捻着腕上的玉镯,状若无意地说道。 “那县主以为,我与王爷和离了,王爷便能娶你?素闻县主如今年龄尚未婚配,本以为是因着令堂去世,守孝多年,一片孝心,谁知竟是早早地便打上了萧淮安的主意。” 秦澜抬眸,眸风锐利,瞧得李清凝竟有些胆寒。 “你在这大放厥词,就不怕本县主去回了皇上?” 李清凝被直言心事,脸色有些难看。 “那就不送了。” 秦澜懒得和她多言,起身走了出去。 如今萧淮安被斥的消息一经传出,坊间百姓纷纷拍手称好,就连一些素日里与萧淮安不对付的官员,也仿佛瞧着头顶阴沉许久的天,放晴了。 一连几天,都不见萧淮安上朝,一些人纷纷暗自猜测,这萧淮安也同萧子文般,被皇上打发走了。 如此一来,巴结萧子苏的人,便越来越多。 秦澜窝在床上,腹部疼得厉害,仿佛一下子便空了似的,小脸惨白如纸,长发松垂两侧,宛若前来索命的厉鬼。 如今已经是第二日了,可她仍旧觉得浑身酸软疲乏,一丝力气都没有。 “王妃,柳府那边那会来传话,说柳云琪三日后成婚,要王妃务必过去。” 这几日一直都是春棠和云画轮流在这伺候,今日轮到春棠了。 “就说我身子不适,送了礼过去就行了。” 秦澜心里烦躁,挥了挥手打发道。 原本也不是什么姐姐妹妹的,去不去,没什么打紧的。 “是。” 春棠原本也是不想拿这种事来惊扰,可若是耽误了什么,那岂不是罪过。 眼下萧淮安不在府,外头的人都虎视眈眈地瞧着这里,只待寻个错处,将萧淮安拉下马,报一报当日之仇。 足足躺了半日,精气神才好了些,秦澜起身,刚想出去晒晒,云画颤颤巍巍地跑了进来。 “小姐,二小姐来了,气势汹汹的,正好与宋姑娘碰上,两人现下在门口吵起来了。” 秦澜扶额,抬眸吩咐春棠去处理,她这副鬼样子若是教人见了,非得闹出些什么事来。 一会的功夫,春棠领着宋怀玉走了进来。 秦澜正窝在摇椅上,合着眼,歇息养神。 “天爷呀,几日不见,你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王爷的事情,你听说了?” 宋怀玉匆匆走到她身侧,颇有些讶异。 秦澜猛地抬眼,责怪地瞪了一眼春棠,“你怎么来了,我近几日月事不稳,难免憔悴些。” “你别怪春棠,是我非要跟来看看你,方才在门口碰到你们家那庶女,如今攀上了高枝,竟是眼睛长到头顶上了。” 宋怀玉一说起柳云琪,便气不打一处来,她是高门贵女,即便是生气,也只是微微竖了眉。 “她那样的,别同她置气,不值当的。” 秦澜勾了勾唇角,劝慰道。 “瞧我,一生气竟然把今日来的事给忘了。” 宋怀玉点了点头,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慌忙开口,“刘太妃薨逝,不知此事,你有没有听说?” “刘太妃?” 秦澜挑眉,似是没想到这位刘太妃是谁? “刘太妃就是你家王爷的养母,当年宠冠六宫,只可惜不能生育,便将霖王养在身侧,可惜后来不知为何,竟一下子消失不见了,连带着这刘家一族,都仿佛腾空消失般。” 宋怀玉瞧着她啥也不知的样子,便开口解释道。 “消失了许久的刘太妃,竟然是在逑州那偏僻地方被霖王找到,前几日吞金自裁了。” 秦澜眼皮一跳,似是有些没缓过来。 消失了许久的人,被萧淮安找到,找到后竟莫名死了。 “当今皇上最是纯孝,猛地一听这事,赶忙派了人,去迎了刘太妃寿棺进京都,一并着人将霖王召回。如今这朝堂之上,都在揣测,霖王弑母。” 宋怀玉继续说着,娇俏的小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这怎么可能?” 秦澜闻言,亦是不敢相信,弑母,那可是大罪。 尤其那人还是宠冠六宫的先皇宠妃。 第39章 进宫 “估摸着,再有个四五日,你家王爷便回来了。” 宋怀玉拢了秦澜手过来,轻抚了几下,安抚道,“并无什么证据,想必都是谣传,你且放宽心,好好养养身子。” “恩,我知道了,多谢你跑来一趟。” 秦澜眸光微闪,心里多了一丝不自在。 谁承想如今人人都不愿踏足的霖王府,能迎来丞相之女。 “我左右也无事,父亲为我定下了定北侯三子,我还盼着过些日子,你能来送我。” 宋怀玉笑得温润,说到后面,竟兀自红了脸。 “到时候提前给我下帖子,我定然备了厚礼,早早的过去。” 秦澜抬眸,颇有些不可思议地瞧了她一眼,随即抬手捏了捏她的手,只一心为她高兴。 定北侯孙家虽远在边塞,可孙家三朝元老,祖上出过探花,出过大将军,孙家三子虽无缘袭爵,可年纪轻轻,已经封了五品宁远将军。 送走了宋怀玉,秦澜便回了屋,躺在床上,浑身疼得厉害,“春棠。” “王妃。” 春棠闻言,快步推门进来,福了福身子,行礼道。 “前几日派人盯着肃王府,如今可瞧见什么没有?” 秦澜半靠在床上,面色苍白,就连声音也小了许多。 为今之计,只得爆出一件大事,大到无法遮掩的大事,这样才能将众人的目光从萧淮安身上挪开。 “至今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春棠垂眸,摇了摇头。 “知道了。”秦澜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靠在那,竟想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云画捧着水盆进来,就看见秦澜独坐床边,周身包围着一股虚弱无力感,仿佛被风一吹,便能吹跑似的。 “小姐,太医说了,您的身子得静养。” 她赶忙跑过去,扶着她让她躺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娘亲说了,小产最伤人元气,您这样可不行,得听太医的,躺在床上歇着。” 秦澜听着她的碎碎念,只觉得头疼,赶忙躺下合了眼,不再同她多说些什么。 半个时辰后,春棠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刚喊了一句,便被云画制止,“小声些,小姐才刚睡着。” “宫里来人叫了,让王妃进宫说话。” 春棠向来嗓门大,即使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比云画的声音大出许多。 秦澜本就睡得浅,闻言缓缓睁开眼睛,哑声问道,“谁派人过来的?” 若是皇后,那她的心思,便昭然若揭,若是旁的什么人—— “舒妃娘娘。” 春棠凑过去,小声回道。 舒妃? 那个不常与人打交道的舒妃娘娘。 秦澜起身,突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担忧,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让人猜不透。 “若是王妃不愿去,奴婢这就去回了,就说王妃身子不适,太医说得静养。”云画走过去扶着她,面色忡忡的说道。 “舒妃娘娘叫,自是要去的,去把我那件蓝色纤云弄巧的锦宫装拿来,再去备些吃食。” 秦澜起身走到铜镜前,勾了勾唇,终究是年轻,睡了这一会,脸色竟好多了。 甫一入福庆宫,秦澜便脚底升凉,难受得紧,往前走了走,眼前的贵妃榻上,卧着一个美人,一身绯色衣裙,衬得她面若桃花,明艳动人,身旁的丫鬟手执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 美人卧膝上,团扇扑鼻香。 大抵是这个意思。 秦澜俯身,行了一礼,“舒妃娘娘万安,臣妇柳云姿,见过舒妃娘娘。” 苏映禾这才抬眸,一双眸子清冷,上下打量了一番秦澜,才缓缓开口,“起身,坐吧!” “谢娘娘。” 秦澜也不同她客气,走到一旁,欠身坐下。 “今日我叫你来,原也无事,不过闲聊。可是你来之前,本宫听闻,霖王被人谣传弑母之罪,不知王妃可有听闻?” 苏映禾坐起身,抚了抚腕上的桌子,抬手,挥退身侧的人,这才望向秦澜。 “臣妇昨日才听说。” 秦澜微微颔首,毕恭毕敬地回道。 如今,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霖王府,若是她行将踏错,恐怕明日便要受灭顶之灾。 这苏映禾瞧着像是皇上的宠妃,可性子淡漠,完全不似皇后般温和。 这人又与萧淮安有过瓜葛,若是因此得罪了她,恐怕今日也出不去这福庆宫。 “那对于此事,王妃是作何想法?” 苏映禾一字一句,问得明白。 “臣妇自是不会相信王爷会做出那事。”秦澜稳稳地坐在那,低垂着头,声音不卑不亢。 “本宫也是不信。但只有我们两个不信,又有何用?” 苏映禾勾唇笑了笑,似是在自嘲,亦或是在嘲讽。 又有何用? 秦澜仔细品了品这句话,颇有些不明所以的抬头,正好对上了她的眸子。 “舒妃娘娘若是信任臣妇,那便请娘娘将心中所想告知臣妇,只要为了王爷好,臣妇无有不从。” 苏映禾顿了顿,旋即笑了笑,“本宫哪有什么好法子,只是有个趣事,想讲与你听。” 如此,秦澜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臣妇愿闻其详。” “如今肃王势大,连带着汪静仪竟也尾巴翘上了天。这人吧,一旦得宠,心便大了,我身边的丫鬟那一日去宦华阁给刚入宫的云妃送首饰,竟瞧着肃王与她,拉拉扯扯,举止亲密。” 苏映禾捏着帕子掩了掩口鼻,似乎是说了什么禁忌似的。 “那会我在宦华阁的心腹来报,说今日午时,云妃与那肃王相约河清池那供人歇息的偏殿呢!谁知这光天化日的,孤男寡女要做些什么。” 秦澜心底暗笑,这一下,便是什么也都明白了。 如今这位舒妃娘娘,是想借刀杀人。 不过,只有她这一把刀,想必是不够的。 正巧萧子文快回来了,不如,就送他一份礼,算是投诚了。 瞧着秦澜不说话,苏映禾一时摸不准她的意思,干咳了一声后,这才说道,“害,这事原本是说笑的,霖王妃只当听个趣。” “臣妇自是明白了舒妃娘娘的意思,定当竭尽全力,让娘娘看全热闹。” 第40章 来人呐 秦澜轻笑,起身福了一礼。 “霖王妃当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妙人儿,本宫正好乏了,让颂云带着你四处转转吧!” 苏映禾起身,清了清嗓子,立时便有宫女从外匆匆而至,扶着她回了内殿。 她走后,一个眉清目秀的宫女走上前,屈膝行了一礼,“奴婢颂云,奉舒妃娘娘之命,带王妃四处逛逛。” 秦澜微微颔首,随着她走了出去。 外面白云蔽日,竟是难得的好天气。 秦澜刚下了台阶,春棠便立时跟了上来。 “素闻和妃娘娘宫里的花开得好,不知和妃娘娘的宫殿离这里远不远?不知我是否有幸过去瞧瞧。” 颂云回头,笑道,“和妃娘娘住的宁寿宫就在那边呢,和妃娘娘亲切,素日里最爱和我们这些丫鬟说笑,娘娘见了王妃,定是要拉着王妃说会话呢!” “这样,那我便放心去瞧瞧了。” 以前,秦澜只听说过这位和妃娘娘,只知道她虽是个和善的人,性子却急,一般人,还当真没有敢惹她的。 刚走到宁寿宫门口,就看着一个身着湖蓝锦宫裙的女人,正坐在门口,吩咐人拿了网捉蝴蝶。 颂云快步过去,行礼后,便介绍道,“和妃娘娘,这是霖王妃。” “和妃娘娘万福。” 秦澜向前走了几步,俯身行了一礼。 “来来来,快过来坐,本宫正无聊得紧,正巧你就来了。”和妃拍了拍身侧的凳子,笑吟吟地说道。 “多谢娘娘。” 秦澜微微颔首,谢了一礼,便过去坐下。 聊了许久,大多都是夸赞萧子文,如何如何,夸到后面,秦澜实在没什么词了,只得转了转话题,谈及肃王。 “如今肃王可谓是春风得意,前几日还求娶我家二妹妹为侧妃呢!只不过我与我二妹妹没什么情意,日后可要更疏远了。” 秦澜说到这,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 “到底是润王知书守礼,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王妃可别夸我那儿子了,此次犯了错,被他父皇罚去守皇陵,殊不知这一个月,京都的天,就变了。” 和妃面有忧色地摆了摆手,两条眉毛拧在一块,怎么瞧怎么滑稽。 “是啊,不过润王殿下龙章凤姿,文武双全,又有娘娘在宫中帮扶,日后,定不会差的。” 秦澜连忙开始铺话,面上始终一派平静,仿佛是在唠家常似的。 足足说了许久,眼瞧着时辰便到了,秦澜这才起身,谎称自己镯子不见了,由颂云带着回去找。 和妃依依不舍,还吩咐她一会再回来说会话。 秦澜自是没有不允的,起身行礼后,便随着颂云往河清池那边走去。 快要到时,颂云指了指位置,便告退离去了。 春棠始终云里雾里的,不明白自家主子要做些什么。 心里只觉得七上八下,“王妃,我们——” “本王妃现下要去捉奸,你一会仔细瞧着,我若是进去了,没有接着出来,你就跑回宁寿宫,把和妃引来。” 秦澜屏了屏气,浑身一颤,突然一股兴奋自心底蔓延。 许久不做这样的事情了。 “可,奴婢怎么引和妃过来?”春棠站在那,一脑门的官司。 “笨啊你,就说,就说我被人掳了去,不行,就说本王妃不慎失足落入水里,请和妃带人搭救,然后你就带人装作无意,进去瞧瞧,明白了吗?动作快些。” 秦澜抬手弹了弹她的额头,深吸了一口气,快步冲了过去。 一想到有热闹瞧,她竟觉得浑身不疼了,早上的病气,似是都没了。 正殿的门口,空无一人,四周静悄悄的,一丝声音也没有。 此地一般设宴时,才会有许多人,平常根本没有人过来,这里适合夏日清凉,可供赏玩之地,比御花园少了些。 秦澜蹑手蹑脚的推开一丝门缝,觑了觑,正中的门口守着一个丫鬟,此时正一脸警惕地四处瞧着。 看来,两人十有八九是在此私会了。 循着墙根缓缓朝后走,后面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微风一吹,竹叶便发出沙沙的声响。 若不是仔细听,还当真听不出殿里鱼水调欢的声音。 正殿与偏殿是挨着的,秦澜轻手轻脚的往正殿的窗户下走,轻轻地掀开窗户,察觉到无人发现,徐徐探了探头,四处看了看,一丝人影也没有。 见此,她才放心的翻了进去。 落地时,她撑着窗户,轻轻地放下了脚,随即徐徐的跑到门前,拿手在明纸上戳了一个小洞,仔细望过去,那个丫鬟正守在偏殿的门口。 秦澜泄了口气,走到离偏殿近的窗户下,偷偷开了一丝缝,仔细的听着,仍旧听不大分明。 必须得趁着和妃来之前,探听到里面究竟是不是萧子苏。 如此想着,她快步走到门口,躲在一扇门后,徐徐地开了门,装作被风吹开似的。 丫鬟闻声,狐疑地过来,刚迈进一只脚,勾住那扇门,秦澜霎时冲了过去,捂住她的嘴,将她扯进来,抬手劈在了她的后颈处。 将她扔到一边后,秦澜长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走到偏殿门口,仔细听了听。 这下听得仔细,男人的声音缓缓传来,不是萧子苏,又是谁。 秦澜黑眸微眯,赶忙跑回正殿,将丫鬟拿了床单捆得结结实实,又拿帕子捂住了她的眼,撕了块她的衣裳堵住了嘴,这才拖到床底下,藏了起来。 做完这些,门外便响起了动静。 秦澜赶忙四处找了找,拿起一旁的水盆,将水洒在了自己的身上。 猛地一声尖叫,便听着隔壁传来了阵阵哀嚎。 秦澜闻言,慌忙推门,跑了进去,眉梢上都带着一抹激动的笑意。 只见正中的榻上,萧子苏赤着身趴在一个女子身上,那女子亦是不着寸缕,发髻凌乱。 猛地见了人,他们都惊诧在那,过了好大一会,萧子苏才慌忙扯过袍子来披上。 云妃也扯过一旁的衣裳护住身子,丰腴的小脸霎时变得惨白。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你们,竟然在这,行此苟且之事,来人呐!” 第41章 一拍两散 和妃抚着胸口,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听到她这一声喊,门外进来好几个丫鬟,连忙拱手行礼。 “快,去叫皇上来瞧瞧,这,这像个什么样子。” 和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她们俩,指尖颤抖,像是难以接受般。 萧子苏早已经吓愣了,连衣袍都忘记穿了。 而躺在那的云妃,好歹见过世面,一边哭着将外衣裹上,里衣早就被撕破了扔到一边去了。 秦澜尽量将自己往后缩了缩,低垂着头,掩盖着唇角的笑。 这样刺激的好事,竟被她给瞧见了,谁能想到,皇宫大内,皇子竟然与后妃勾搭在一块了。 也难为舒妃竟然如此敏锐。 片刻功夫,萧慎带着贴身太监李兰海匆匆而至,刚跨进门槛,瞧着面前这一幕,不禁蹭的一下沉了脸,上去一巴掌甩在了萧子苏的脸。 萧子苏被打,赶忙跪下伏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不敢说话。 那厢云妃见状,赶忙从榻上滚落下来,也伏在地上,只是啜泣声,竟是怎么也止不住。 “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还有脸哭?” 萧慎气急,上去一脚踢翻了萧子苏,叉着腰站在那,恨不得下一秒上去掐死面前这两个人。 和妃赶忙走过去,小手覆在他的胸口,温声劝慰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这宫有宫规,家有家法,犯了错,罚了就是了,皇上切莫动怒,伤了身子。” 萧慎冷哼一声,顺着她的力道,坐在一旁,刚想发落,余光却瞥见了站在一侧的秦澜,眸光一闪,顿时闪过一丝阴郁。 “霖王妃也在?” 秦澜眼皮一跳,慌忙迈步上前行了一礼,“臣妇见过皇上,皇上万安。” “皇上,臣妾与霖王妃投契,拉着她在这边说了会话,谁知我们正赏锦鲤呢,小池边的青砖松动,让霖王妃跌了进去,我们遂过来更衣,谁知一进来就——” 和妃说到后面,面露难色,眸光不自觉地落在了一旁丫鬟捧着的衣裳上。 这一段话,滴水不漏。 萧慎垂眸,自然就看见了秦澜仍旧还滴水的裙摆,“既是要更衣,那你便陪着霖王妃去正殿吧!” “是。”和妃微微颔首,眸中划过一丝不甘,但碍于皇上,只得带着丫鬟出了门。 秦澜也立马行了一礼,跟着走了出去。 当真是可惜。 出了院,和妃带着秦澜匆匆回了宁寿宫,甫一回去,便让她去偏殿换下衣裳。 “今日真是可惜,没能亲眼瞧见那小崽子被罚。” 等到她出来,和妃颇有些气急地扼腕叹息。 还不等秦澜说些什么,一个丫鬟缓缓进来,低声说道,“回娘娘,皇后娘娘带人过去了。” “不行,我得再去瞧瞧。” 和妃眉头一紧,扬了扬袖子,此事竟然这么快就被皇后知道了,到时候肯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臣妇先告退了,过几日王爷便回来了,臣妇先回去采买些王爷爱吃的。” 秦澜敛了敛眉眼,福了一礼。 “好好好,等日后空了,咱们再叙叙话。” 和妃现下一心想着不能绕过萧子苏,自然没什么心思同秦澜闲聊。 回去的路上,长街上吵吵嚷嚷,秦澜坐在马车里,时不时地撩起帘子看几眼,心里不断地盘算着日后的事。 萧淮安和萧子文几乎是同时回了万京城。 刚进城门,就听见成堆的人,在议论着皇宫轶事。 他们本打算先进宫,谁料皇上头风发作,不见人。 出了宫门口,萧子文快步跟上萧淮安,拱手行了一礼,朗声道,“不知皇叔可有听闻近几日的事?” 萧淮安睨了他一眼,冷笑道,“近几日事情太多,本王记不得了。” 萧子文本还想多说几句,眼前这人竟自顾上了马车走了。 不过眼下这件事,他还真小瞧了柳云姿,进宫一趟,就能让萧子苏翻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 当真是好手段。 这件事,原本萧慎打算捂着处理,关萧子苏一个月的紧闭,直接处死云妃。 可不知从哪走漏了风声,现下万京城的酒楼茶馆,都在那议论纷纷,多加揣测。 传了这好几日,甚至还出了各个版本的话本子,传唱度那叫一个高。 云妃母家众人齐聚大理寺,云妃的父亲刘太傅更是在朝堂上哭晕了好几次,都扬言要讨个说法。 萧淮安刚回到王府时,秦澜刚好听春棠汇报完,脸上的笑意浓厚。 “何事惹得你笑成这样?” 萧淮安走到一边椅子上坐下,抬手示意侍候的人出去。 一张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 “无事,王爷此行,可还顺利?” 秦澜起身,突然就不知道该如何同他讲话了,总觉得今日一见,他有些不同了。 “本王甫一回来,就听说萧子苏与云妃有染,此事,是你做的?” 萧淮安抬手捏了捏眉心,语气上带了丝倦意。 “啊?”秦澜捏着手指,不知是该承认还是矢口否认。 “本王从不曾有争储之心,可近些日子,你日日做的一些事,实在是让本王匪夷所思。” 萧淮安抬眸,眸中多了一丝悲怆与不耐。 秦澜微微颔首,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便和离吧!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王爷既不能忍受我,我亦不会死皮赖脸地留下惹人嫌,和离,我们一拍两散。” 眼前风雨如晦,仿佛又回到了破庙里的雨夜。 萧淮安也不知望着她,看了多久,才缓缓吐出了一个字,“好。” 秦澜咬了咬牙,当即走到书房,龙飞凤舞地写了满满一张纸,随后将摁上手印,摊在了萧淮安的面前。 反正也没什么情义,和离就和离。 推开书房的门,黑云压城,从南边逐渐漫了上来。 秦澜带着春棠和云画,各自拿了一个小包袱,气呼呼的出了门。 萧淮安站在门口,望着那抹身影消失,这才回过身,看着那张字字娟秀的和离书,黑眸逐渐涌动起一股戾气,“苏和。” 风一吹,薄薄的纸翩然落在地上,上面的只有一个红印子,鲜艳夺目。 苏和缓步走了过来,躬身行礼道,“王爷。” 第42章 和离 “派苏唐保护王妃,另外将本王与王妃和离的消息传出去。”萧淮安垂手,隐在袖口中的手,拳头捏得指节泛白。 苏和犹豫了片刻,还是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原本秦澜是打算跟齐楚然挤挤,可谁知第二日,这万京城的长街上,便将她与萧淮安和离的事传开了。 原本钦慕霖王的女子纷纷长叹一口气,个个眼里又迸出了希望的光。 一些等不及,已经婚嫁的女子,只得扼腕喟叹。 看来,只能先回柳府,再做打算了。 主仆三人刚回到柳府,霖王府的人刚走,赵婉茹正打算去找她,谁知一抬头,就看见了她们仨人,带着俩包袱,站在门口。 那模样,要多凄清便有多凄清。 “方才霖王派人将你的嫁妆都抬回来了,我数了数,竟然多了十几抬,我都吩咐人,抬到你院里去了。” 赵婉茹笼着她的手,往汀兰阁走。 “多谢母亲。” 秦澜微微颔首,一想起萧淮安,心口竟然有些疼。 那日萧淮安云淡风轻地扬言,要替她管着嫁妆,如今,这嫁妆,竟让他管得,多出了许多。 察觉到秦澜心思郁郁,赵婉茹没再多说些什么,吩咐春棠和云画服侍好她。 毕竟当日,他们还是郎才女貌的璧人,如果这才几个月,就分道扬镳了。 她的乖女儿,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赵婉茹刚走,柳云琪带着婢女匆匆过来,“听闻大姐姐同霖王和离了,我特来瞧瞧。” 春棠站在台阶上,冷着一张脸,阻拦道,“小姐不见客。”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也敢在我面前猖獗?” 柳云琪提裙上了台阶,瞪着她,没好气的冷斥道。 “我说了,大小姐今日不见客。”春棠眉头一竖,抬手拦住她的路。 柳云琪还当真被她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到,后退了几步,抱着胳膊,伸长脖子喊道,“大姐姐,被人休弃没什么的,何苦躲躲藏藏的不见人呢?” 还在屋里,刚服侍秦澜躺下的云画再也忍不住了,噔噔噔地推门走了出去,叉着腰,没好气地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小姐已经嫁给肃王了呢!到我们院子里来摆什么侧妃谱?今日我们小姐说了,不见人,怎么二小姐年纪轻轻,便听不懂人话了。” “你。” 柳云琪惊诧的张大了嘴,指着云画,手指微颤。 自从萧子苏被紧闭后,他们的婚事便像是不了了之似的,这些日子她正在气头上,全府上下没有一个敢提的。 今日倒好,让个下人当众说了出来。 柳云琪怒极反笑,一手提着裙角,抬步过去就要抽她。 下一秒,春棠一下子将她推出了老远,踉跄了几步后,跌坐在了地上。 她可是尚书府的二小姐,今日竟然被两个丫鬟,又打又骂的。 思及此,柳云琪气急败坏,爬起身来,一巴掌抽在了自己丫鬟脸上,“你们都是聋子吗?瞎了吗?瞧不见这俩丫鬟要造反吗?” 翠云猛不丁地被打,捂着脸,垂眸支吾道,“小姐,我们先回去吧!” “回个屁,来人,给我把这两个丫鬟绑了卖到青楼。” 柳云琪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屈辱,当即气得面目狰狞。 不一会的功夫,就有几个小厮冲了进来,刚要动手,秦澜推门出来,一双黑眸冷冽,不怒自威。 “怎么,二妹妹如今这是打算在我的院子,逞威风了?” 或许是与萧淮安待久了,就连着说话,竟然也有些像他了。 柳云琪抱着胳膊走上前,没好气地说道,“大姐姐的奴才将我打了,我着人教训教训,应该不逾矩吧!” 秦澜轻笑,一撩袖袍,突然上前,一巴掌抽在她的脸上,轻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我身边的人?” 这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柳云琪的脸霎时就红肿起来。 正当她要发疯时,一个声音从门口响起,带着一股子难以置信,“云姿,素日你是最温善的,怎么从霖王府回来,脾气竟差成这样,在这公然打妹妹,成何体统?” 抬眸,柳泽松垮了门槛过来,眸光始终落在柳云琪的脸上,满眼的疼惜。 而在他身后,萧子文正抱着胳膊,倚在门口,冲她遥遥笑了笑。 那样的笑,同以前他讨好她时的笑,一模一样。 满眼柔情,却是不达心底。 秦澜收回目光,站在那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味地看着柳云琪在那演戏。 其实从那日将她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秦澜就明白,在这位柳尚书的心里,早就把林青和这个庶女看作是一家人了。 一个男人的愧疚,能撑多久? “你怎么不说话?我瞧着你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来人,上家法。” 柳泽松如今没了萧淮安压在头上,似乎是一下子少了掣肘,当日的恭谨,全然忘了。 “尚书大人,可否容本王说句话?” 萧子文瞧着一旁的小厮拿着那么粗的一根棍子进来,不由得漠然一笑,站直了身子,开口道。 听到他的话,柳尚书像是才想起身后有他这么个人,赶忙回过身,拱手道,“这是下官的家事,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此话可是一点情面也不给留。 萧子文脸色一白,无辜地耸了耸肩,退后了一步,便不再多说什么。 秦澜冷眼瞧着,忍不住自嘲一笑,后悔当日病急乱投医,选了这样一个人家。 眼下,得好好想个办法,整治整治这父女俩,不然以后,三天两头的闹,也是烦得慌。 “父亲何须这么着急,眼瞧着我与霖王和离,便松泛了,往日揣着的小心谨慎,便都丢了,这可不是为官之道。” 以往的心思被这么直白地讲出来,尤其是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柳泽松脸上挂不住,当即夺过小厮手里的棍子,三步并了两步就要上去打。 春棠岂能看着自家小姐被打,眼神一厉,一脚将他踢出了老远。 这一下子,众人皆都傻了眼,过了好半会,小厮才赶忙去扶了柳泽松起来。 柳泽松抚着胸口,一手指着她,痛骂道,“你个无君无父的东西,今日这是要造反?” 第43章 无端 秦澜也没想到春棠会出手,怔愣了片刻,旋即唇边勾起了一抹笑,“父亲稍安勿躁,不知父亲可还记得当日刑部丢失人犯一事。”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一提起那事,柳泽松就忍不住头疼,那一日的胆战心惊,历历在目。 “当日是我,将那人抓住的,若是我去作证,说父亲收了两份钱财,是故意为之,甚至还将罪犯调包,不知父亲这尚书之位,还能坐几日?” 秦澜瞧着他那副样子,心里便又定了几分。 “你在胡说些什么?” 当日霖王将人交给他时,可是叮嘱过的,若是走漏了风声,谁也保不了他。 柳泽松心虚地抚了抚胸口,指着她,抖了几下后,瘫倒在小厮怀里。 小厮见状,立马几个人合力抬起柳泽松,急匆匆地往前院赶。 柳云琪眼瞧着靠山倒下了,也只得装作担忧的模样,捏着帕子哭唧唧地朝外跑去。 经过萧子文时,特意仰头,泫然欲泣,梨花带雨的深情凝望了他一眼。 对此,萧子文只觉得恶心。 再次抬眸,正好对上了秦澜望过来的目光,一月不见,她竟又瘦弱了些,整个人多了丝温柔。 只不过,方才她说,刑部丢失的罪犯,是她抓的? “青天白日的,王爷盯着我一个女子瞧,会不会没规矩了些?” 秦澜遥遥一笑,眸光潋滟,宛若春日的桃花,明艳多姿。 一下子便吸引了门外人的目光。 萧子文拱手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天刚擦黑,秦澜便吩咐人拿了摇椅出来,又摆上了小桌子,摆上了吃食,倒上了茶。 “小姐,夜深露重的,咱们挪到廊下去吧!” 云画一边摆着东西,一边劝道。 如今虽进了七月,白日如流火,可到了夜间,仍旧是有些冷的。 “今晚月色这样好,若是在廊下,未免辜负了,你去把院门锁上吧!” 秦澜窝在躺椅上,笑道。 她料定今晚上,汀兰阁会有贵客临,抬手招了春棠过来,小声吩咐了几句。 戌时刚过,一侧的墙边突然传来了簌簌的声音。 秦澜悠哉游哉地躺在那,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吃着糕点,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片刻功夫,一个黑影翻墙进来,脚步轻轻,带了一丝谨慎。 春棠始终坐在一侧,警惕地盯着他,却没有动作。 “若是被人知道,堂堂王爷,翻人院墙,恐怕要笑掉大牙。” 来人脚步一顿,随即扯了面巾,乖觉地走到她面前早就备好的椅子边坐下,“何苦拿我打趣?” 茶半温,似是泡了许久了。 “王爷漏夜前来,恐怕不是为了品茶吧!” 瞧着他拿着杯子凝视了许久,秦澜稳稳地靠在摇椅上,时不时地晃上几下。 院中特意减了灯,而她又坐在背光处,实在让人瞧不出是何情绪。 萧子文放下杯子,抬眸,笑了笑,“当日本王府里有个幕僚,名唤青禾,年纪轻轻,见解非凡,可惜无端卷入齐王命案。本王正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何人将他劫走,今日听你一言,顿时明白了。” “无端卷入?如今我已对王爷施以诚意,王爷还不对我说实话吗?” 秦澜坐起身,抬手捏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丝滑爽口,还不错。 “这么说,你是打算与我一道了?” 萧子文眯了眯眼,惊喜道。 能得柳云姿一人,比得几个青禾都有用。 “我如今恢复了自由身,自然是需要找些事情做,不过若是王爷不能坦诚相待,我只能另择他人了。” 今夜他能过来,秦澜便有九成的把握,眼前这人对于皇位的渴望,她最是明白。 如今她亲手带给他一条扶摇直上的梯子,萧子文没有道理不接。 “当日我派青禾过去,原本也不过是想时时刻刻知晓齐王的动向,并未派人杀他。” 萧子文连忙解释,眸中清澈一片。 “不是你派人杀的?”秦澜似是有些不相信,“那青瑶呢?” “那青瑶大抵是察觉出什么,早就卷了细软跑了,本王派人私下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 萧子文无奈地摊了摊手,眉眼间多了丝恼意。 秦澜微微颔首,抬手去端杯子,却没拿稳,杯里的水洒在了身上,惊得她连忙起身,却正好碰上了起身过来查看的萧子文。 两厢一撞,萧子文抬手扶了一把,竟直接将她捞进了怀里,清新幽微的香气萦绕鼻尖,让秦澜的心口不由得疼了起来。 她慌忙后退几步,低垂着眸子拍了拍衣裙,温声道,“时候不早了,王爷还是趁早回吧,明日午时惠安茶馆一叙。” 温香软玉顿时消弭,萧子文一阵怅然,僵持的手微微一颤,拱手道,“好。” 瞧着那抹身影离去,秦澜这才吩咐春棠去休息,自己捏着披风回了屋。 甫一推开门,屋里没点灯,北边窗户似乎是开着,一股熟悉的气息顺着窗户迎面扑来。 秦澜摸索着往寝殿走,越往里走,那股子气味便越浓郁,她缓缓捏着披风捂住口鼻,仔细地看着,床边似乎是有个人影。 她惊呼一声,抬腿便要往外跑,谁知那人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捞进了怀里。 是了,这香气,也就只有萧淮安的身上有。 思及此,秦澜用力推开了他,没好气的说道,“我与王爷都和离了,还请王爷自重。” 萧淮安冷哼一声,迈步回去坐下,“与本王和离,转而嫁给萧子文?” “那是我的事了,王爷若是没旁的事,请回吧!”秦澜梗着头,扬着下巴,语气不善。 沉默良久,萧淮安起身,翻窗走了。 过了好大一会,秦澜才点了灯,走到方才他翻窗的地方,来回瞧了好几次,仍旧是有些不敢置信。 这,这都是什么行径。 堂堂霖王,居然翻窗。 这叔侄俩,当真不是凡品,一个翻墙,一个翻窗,若是在路上碰见了,不知会不会坐下来喝几杯。 关上窗户,秦澜捧着烛台,缓步走了回去。 齐王不是萧子文杀得,那又会是谁? 眼瞧着月亮西悬,秦澜这才吹了灯,缓缓睡去。 第44章 骗子 霖王府书房里,萧淮安坐在桌前,不知坐了多久,苏和推门进来,脸上多了丝沧桑,“王爷,齐王那件事,当真要如此处理吗?” 萧淮安挑眉,眸中多了一丝戾气,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串佛珠,来回捻着,“再拖下去,此事便没什么好利用的了,你吩咐下去吧!” “那王爷吃点东西吧!” 苏和应了一声,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劝道。 本来王爷便有些厌食,天气越热,便越吃不下东西,自从王妃来了,日日死皮赖脸地拉着他吃些饭食,本应也好些了。 如今这一和离,竟是更不爱吃东西了,今天下午更是滴米未进。 “不必了,你先下去吧!” 萧淮安敛了敛神色,靠在椅子上,不自觉地回想起,自己刚进汀兰阁,便瞧见两人拥在一起,好不亲密。 心口不可抑制地疼了许久。 垂眸,他望着手里的海棠花步摇,低声呢喃,“你可真是个骗子,明明说只心悦本王。” 第二日一早,一个奴仆模样的人高举状纸,跪在大理寺门口,高声喊道,“小民殿前司指挥使赵东来的管家,今日要状告赵东来谋杀当朝王爷。” 一字一句,重复了数遍,没一会的功夫,就吸引了众多百姓站在门口,纷纷跟着叫嚷起来。 他说的不是别的事,就是齐王萧子营在府中遇害一事。 此事一经传扬,惹得众人议论纷纷,许多人都开始一边倒地辱骂赵东来。 大理寺匆匆开了衙门,将人拉了进去,百姓蜂拥而至,都想听听这悬而未决的公案,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府衙的人抵挡不住,任由众人冲了进去。 在斜对面的茶馆里,秦澜提裙上了二楼,推开窗户,遥遥望了过来。 若是她没记错,这位殿前司指挥使是当今皇后的表哥,之前因着能力超群,又加上皇后的枕边风,一举被封为殿前司指挥使。 上位后,虽无多少大的功绩,却也是勤勉。 如今这个自称是管家的人,竟旁若无人地来着状告,想必背后定是有人。 如今,有人开始对保皇派动手了,就是不知道这人究竟是谁。 远远的,一个身影划过,手执折扇,满脸的风流样,远远看了一眼,便带着随从走了。 那人,好像是桓王? 正当秦澜想下去一探究竟时,萧子文推门走了进来。 “怎么了这是?” 萧子文今日特意着了一件白袍,戴了一顶白玉冠,整个人立如芝兰玉树,多了丝飘飘欲仙的味道。 “没事。”秦澜眸光微闪,顺势在他对面坐下了。 “今日恐怕这赵指挥使,是凶多吉少啊!”萧子文拿起茶壶,帮她斟了杯茶,随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王爷大展身手的好机会来了。” 瞧着面前倒满的茶,秦澜眸中闪过一次嘲讽。 前一世,她为他斟茶,如今,竟然换过来了。 抬手,手指擦过杯沿,灼热的水刺痛指腹,让她立刻便笼回了神智,面色正常了些。 “如今赵东来是皇上的人,若无确切证据,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起身,走到窗边,晨起的轻风拂过她的鬓角,那双眸子逐渐掺杂了一丝凉意。 “那依你的意思,本王再去搜集些赵东来的罪证?” 萧子文坐在那,静静地盯着她瞧。 秦澜回过身,明眸皓齿,展颜一笑,“对于皇上,赵东来即便是杀人越货,也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错罢了,王爷要做的,便是将赵东来,肃王与争皇位牵扯在一起。” 她将事情说的这样透彻,眼前的人,应该能明白了吧! 如今她冷眼瞧着,皇上摆明了是要从萧子文和萧子苏二人中抉择出一人,但又并不想这么快抉择。 所以才赏罚无度,全凭心思来。 不然何以和嫔妃私通,只是简简单单地关个禁闭。 既然萧慎非要如此,那她便借萧子文的手,竭力打压萧子苏,让他再无出头之日。 萧子文走后,秦澜又站在窗边,看了许久,这才带着春棠往齐楚然那边走。 “你怎么有空过来?” 碧桐茶馆里,齐楚然正站在柜台前,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抬头瞧了一眼,便继续对着账本。 秦澜四处敲了敲,随手拿过桌上的一个茶团闻了闻,噘着嘴摇了摇头,随手扔下,“齐掌柜打算守着这么个小茶馆过完一辈子了?” 齐楚然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撇撇嘴,“你以为我想啊!” “不知道有什么难处?说来听听,我最近新得了一笔银子。”秦澜抬手摸了一把椅子,放在眼前看了看,这才坐下。 那样子,像极了地主老财来挑媳妇。 齐楚然原本不想搭理她,可听完后面那句,立马来了精神,扔了算盘,走到她面前坐下,一撩袖子,嘿嘿一笑,“这世上的事,都是银钱的事,有了银钱,都好说。” 秦澜抚了抚自己的手指,故作为难的开口,“齐掌柜这是愿意跟着我干了?” “害,咱们是什么交情,我早就将你奉为大哥一般了。要不,咱去后院,结拜。” 齐楚然骤然上前,扯着她的手,就要拉着往后院走。 “行了行了,等会我便让春棠送了银子出来,你就着手操办吧,新开的店,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月隐阁,以后你便是二掌柜,明面上的大掌柜。” 秦澜立时拍板,大手一挥,像极了散财童子。 说罢,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垂眸,微微一笑,仰头喝下,这一杯,敬山川尔尔,敬沧海茫茫,敬面前斯人如此,唯独,不敬过往。 瞧着秦澜遥遥一敬,齐楚然也连忙拿了茶杯倒上水,硬是同她碰了碰,“以茶代酒,以后我就把我自己交托给你了。” “……”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只是眼前人,竟是难得的正经。 “听闻,你和离了?” 刚正经了不过一刻,齐楚然掩下眼底的那一丝情感,仰着脸笑道。 “怎么,见我和离,你挺高兴?” 秦澜嘴角一抽,方才真是高看他了。 第45章 误会了 “就是同你说一声,若是日后议亲不顺,小爷也可以——” 秦澜一见他扭捏作态的模样,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背上,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齐掌柜还是好好算账吧!” 齐楚然被这一巴掌打得,险些吐了血,抚着胸口撇撇嘴,“我就不送你啦!” 摆了摆手,秦澜潇洒地大步跨出茶馆。 齐楚然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那抹倩丽身影,突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一路上,秦澜只顾着想心事,竟然不自觉地走到了霖王府门口,她抬眸,瞧着那熟悉的牌匾,眼皮一跳,回头不由得嗔怪道,“你怎么也不提醒提醒我!” “奴婢以为小姐只是想闲逛来着。” 春棠隐下眼底的笑意,恭顺地说道。 秦澜白了她一眼,回眸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却正好看见了苏和神色匆匆的出来。 见到她时,愣了片刻,随即打发一个侍卫出去,自己朝这边跑来。 “王妃。” “怎么了这是,着急忙慌的?” 秦澜没有过多计较,只瞧他满头大汗的,随口问道。 苏和垂着眸子,担忧道,“王爷自入夏,便胃口弱,经常三餐不定,如今属下瞧着是胃口痛的毛病。” “你日日在他身边,怎么不劝着点呢!” 说话间,秦澜已经走到了府门口,刚要进去,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苏和,我听闻王爷病了,正好徐太医在我府上,我就带来了。” 李清凝匆匆而来,吩咐苏和带了徐医生进去,自己则拦在秦澜面前,“你怎么来了?” “凑巧经过。” 秦澜瞥了她一眼,带着春棠,转身就走,不想多跟她纠缠。 苏和才出来这一会,李清凝就得了消息,带了人过来,想必定是萧淮安的意思。 罢了罢了,眼下,这不是要紧的。 “小姐,那李清凝怎么如此趾高气扬的?” 春棠跟在身后,有些看不明白了,明明自家小姐担心得要命,为何不进去? “太师孙女,又年少获封县主,我若有这样的家世这样的身份,我也趾高气扬,我不仅趾高气扬,我还飞扬跋扈呢!” 秦澜轻笑,忍不住想起了自己以往的日子。 “走吧,回府,逛了这许久,也累了。” 抬眸,天边隐隐攀上了许多黑云,南边想是已经下雨了,风一吹,带来阵阵凉意。 霖王府里,徐太医忧心忡忡地把完脉,斟酌了片刻,才开口,“如今暑热难消,王爷胃口弱,不妨吩咐厨房,做些清爽可口的,但务必每日用膳准时,待会下官为王爷开些药,饭后饮下即可。” 苏和站在一侧,听得准准的,刚送徐太医到门口,李清凝就跑上前来,满脸担心,“徐太医,王爷如何了?” 徐太医只说了句,暑气相关,便拿着药箱告退。 苏和站在一侧,左瞧右瞧,都没看见秦澜的身影,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别瞧了,柳云姿走了。”李清凝白了他一眼,推门走了进去,见着萧淮安时,忙上前,扶他去躺下,“近日我府里来了个新厨子,做得一手好菜,待会我将他调过来,给你做些好饭食。” 她也算是跟萧淮安青梅竹马,知根知底。 前一阵子母亲身子不好,她回去照顾,谁料母亲病逝,她在老家一待,就是三年。 好不容易回来了,竟然听说他娶了王妃,她甚至不惜来当侧妃,可谁知,一扭脸,他们二人和离了。 如此大好机会,她若是抓不住,岂不是跟苏映禾那个傻子一样了吗! 萧淮安面色苍白,没好气地挥开她的手,漠声道,“苏和,送李小姐回去。” “我不走,你如今这个样子,我走了,谁来照料你。” 李清凝抱着他的胳膊,嘟着嘴巴,不乐意地说道。 萧淮安只觉得烦闷,抬眸睨了她一眼,吓得李清凝立马松了手,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我只是想同你多待一会。” “天涯何处无芳草,还请李小姐自重。” “我自小便跟在你身边,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不明白吗?”李清凝站在那,柳眉蹙着,颇有些不甘心的模样。 “当日你与苏映禾走得近,我只愿你开心,从未说过什么,后来苏映禾——” “住口。” 慕淮安咳嗽了几声,脸色更白了些,“苏和,送县主出去。” 从那会,苏和就进来等着了,眼瞧着自家王爷如此,赶忙挡在前面,“县主,请。” 李清凝看着他那副样子,也不愿再惹他生气,默默应了一声,临走时,还不忘嘱咐,“那你好好用饭。” 送走后,苏和回来,瞧着自家王爷又进了书房,还看起了公文,心下一凛,赶忙说道,“方才王妃过来了。” 萧淮安闻言,从公文里抬起头,脸色又阴沉了些,“她来做什么?” 虽然语气不怎么好,但苏和已然是明白了王爷的心思,立马开始添油加醋道,“那会我出去找太医,刚出门就看见王妃在府门口来回踱步,属下就赶忙过去,将王爷病了的事告诉王妃,谁知王妃急得,当即就要来看王爷。” 萧淮安不解的皱了皱眉,随后又看了看苏和的神情,冷哼一声,“那她怎么不进来?” “县主在这,想必王妃是误会了。” 苏和赶忙解释,白净的脸上满是坦诚。 萧淮安冷哼一声,不再说话,继续看着手里的公文,最近这些日子,属地日日都有公文传来,虽都是些杂事,可眼瞧着,这天,要乱。 可看了许久,公文上的字竟突然乱了起来,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苏和刚走到门外,站了不到半刻钟,就听见身侧的门被哗啦一声推开,萧淮安黑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王爷,咱们去哪?” “本王饿了,出去吃些东西。” “可万春楼在西边。” “再多说一句,便回属地去。” “……” 于是乎,苏和亲眼看着自家王爷,那样金尊玉贵的人,翻了柳家的墙,进了汀兰阁。 第46章 本王不吃 秦澜正在那练着字,冷不丁的听着窗户松动,她捏着笔写完最后一个字,就听着脚步声从寝殿那边传了来。 捏着笔快步走过去一瞧,就看着萧淮安稳稳当当的躺在她的床上,还扯过被子来盖上。 墨汁顺着笔尖落下,不小心站在了她的裙摆上。 秦澜刚想去将他扯起来,可他的脸色,实在是难看的吓人。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身走到桌子前放下笔,撩了撩袖子,迈步走向小厨房。 本以为突然过来,必是得让她冷言冷语嘲讽一顿,继而赶出去,谁知她竟半分动作也没有,就出去了。 难道,竟厌恶他至此? 一想到这,萧淮安心里的气便直窜了上来,辗转反侧,方才的倦意,顿时消弭。 坐起身,刚要走,门再次被推开,秦澜端着一盘东西走了进来,“我给你下了碗面,又备了小菜,你先吃点。” 萧淮安稳稳地坐在那,拿眼瞧了瞧,微微抿唇,别开了头,沉声道,“本王不吃。” “你瞧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快些喝了,我再去给你抓药。” 秦澜将木盘放在桌上,扯过一旁的凳子坐下,端起面条,就要喂他,“快尝尝,我可轻易不给人做东西吃。” 眼瞧着筷子夹着面条喂到了嘴边,萧淮安这才傲娇一哂,张嘴含下。 秦澜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摇了摇头,继续像哄孩子似的,将一整碗面条喂给他。 吃饱喝足后,萧淮安才满意的躺下,扯过被子盖上,准备睡觉。 “王爷,吃饱了就回吧!” 秦澜将碗放在桌上,抱着胳膊,冷言道。 当日他既然一声不吭的答应了和离,现下又跑过来,他要找人伺候,找那云澄县主啊! 他的气好消,她心里的气,可不好退。 谁知那厮竟然像是没听见似的,转个身,继续睡着。 秦澜无奈扶额,索性端了木盘出去,不再理会他。 刚出门,赵婉茹喜气洋洋的过来,身后的丫鬟端着一溜衣裳首饰,瞧着秦澜,赶忙招了招手,笑道,“过几日啊,慕家小女及笄,特意下了帖子,让我带你过去。” “进屋去瞧瞧我给你新做的裙子。” 秦澜还没回过神,就见着赵婉茹已然上了台阶,要去推门。 春棠眼疾手快,干咳了一声,平地摔跤,“奴婢失态了,奴婢该死。” 秦澜登时瞥了她一眼,赶忙过去挽住赵婉茹的手,笑嘻嘻的请到院中的葡萄架下坐下,“母亲,我如今这身份,实在是不好出席,还请母亲帮我回了吧!” “这有什么的?前一个月,王家那嫡女,才和离,前几日,又另嫁了曹御史家了,不也是一段佳话。” 赵婉茹拍了拍她的手,温声劝道。 瞧着秦澜不说话,赵婉茹语重心长的说道,“慕家大娘子,与我本就交好,她专门同我说了,她儿子,还未定亲。” “她儿子?” 那不就是慕少白? 秦澜猛地咳嗽了一声,有些不敢置信,“母亲。” “就是那个唤少白的,前些日子来过我们府,你还同人说过话。” 赵婉茹眉开眼笑,仿佛已经定下了一般。 “母亲,女儿还想多陪在母亲身边,现下还不想嫁。”秦澜苦着一张脸,跑到她身边,撒娇道。 赵婉茹揉了揉她的发,温声劝道,“母亲也想多留你些日子,只是如今正好有这么个人,错过了,不知再等多久了。那慕家的少白,如今都当上吏部侍郎了。” “最主要的是,此人温文敦厚,是个可堪托付的人。” 秦澜何尝不知,嫁进慕家,千好万好,定能过上夫妻和睦,阖家团圆的日子。 只是,她注定血里带风,这一辈子,都不得善终。 “好了,母亲,过几日我去。” 瞧着赵婉茹一脸期盼的模样,秦澜只得败下阵来,服软道。 “这就对了,走,进屋去试试我新给你做的衣裳。” 赵婉茹起身,便要进屋,秦澜见状,叫苦不迭,赶忙冲上去,揽住她的手,往侧边的厢房走去。 “我那屋里的铜镜坏了,咱们在这屋试试。” “你这孩子,今日怎么怪怪的。”赵婉茹轻笑,一脸的宠溺。 好不容易试完了衣裳,赵婉茹又说了一会话,才回了院子。 她一走,秦澜站在廊下,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推门回去,撩开帘子进了卧房,萧淮安仍旧躺在那,似是睡的安稳。 赵东来的事,审讯了一日,终于有了些眉目。 齐王的贵妾,原是与赵东来有过婚约,谁知被齐王掳了去,当了贵妾。 当日众人的目光都放在齐王与润王之间的明争暗斗,丝毫没有想到,此事竟然是那最不起眼的贵妾所为。 可事到如今,仅靠管家的只言片语,仍旧定不了赵东来的罪。 刑部没有证据,只得赶紧放了赵东来,可谁知第二日,万京城最大的赌坊突然死了人,杀人的当即被众人扣下,经查,是武宣侯三子。 送交刑部时,那厮竟还口出狂言,狂悖的很。 这一下子,不知是谁,将武宣侯去岁被霖王打死的儿子的事,翻了出来。 霖王的人当着许多的人的面,直接抄了侯府,从后院地窖里搜出了许多的兵器,箭矢。 随后,去岁从侯府庄子上翻出来的货单,不知为何,流落了出来。 这一下,百姓纷纷称赞,霖王干得好,不然若是真将那些货单上的兵器许给东番国,待到人家兵强马壮,岂非头一个就打过来。 武宣侯为了活命,当即招了背后的人,是赵东来。 赵东来与皇后有亲,又身为殿前司指挥使,这样的身份,想必皇上不会重判。 这几日的朝堂上,可谓是精彩纷呈。 一早,苏和就敲了敲正门,小声喊道,“王爷。” 萧淮安理了理袍子,推开了门,将养了几日,气色好多了。 只是苦了秦澜,这几日,日日睡在客居。 幸好没人找事。 “怎么了?” 萧淮安如今身子大好,心情也好了些,语气自然也少了丝凉气。 “宫里来人叫了。” 第47章 慕家 苏和面露难色,艰难开口道。 “知道了。” 他无诏抄了武宣侯的府邸,本来以为萧慎当即就会命人来喊自己,谁知竟然拖了这么久,才来叫。 “前几日本王吩咐从麟州新捕的鱼,可送来了吗?” “约莫着快到了。”苏和脸上多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属下会好好盯着。” “恩,送到了就拿来。”萧淮安住在这几日,别的没发现,倒是发现秦澜好吃鱼,自己一人,就能吃一整尾鱼。 吩咐完了后,萧淮安理了理领口,垂袖迈步走了出去。 苏和刚准备提醒几句,谁知自家王爷竟安然自若地先是出了院子门,随后又大摇大摆地出了府门。 门口的侍卫自是知道他,站在那,愣是一句阻拦的话都没有。 苏和也连忙跟了上去,偷眼看了看一旁的侍卫,瞧着那红绿相间的脸色,不由得捂嘴偷笑。 “带人把那个眼线处理了。” 上马车前,萧淮安睨了一眼远处鬼鬼祟祟的人,黑眸一厉,漠声吩咐道。 苏和立马会意,提刀走了过去。 现如今朝堂风波接二连三,萧慎头疼之余,定会派遣不少人来盯着他。 一会的功夫,苏和解决了人回来,策马走到车窗边,低声说道,“王爷,解决了,那人说,是润王派来的。” 萧淮安勾唇一笑,眸光暗沉,“你派人盯好柳府,有什么事,即刻汇报。” “是。还有一事。”苏和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王妃今日去慕家。” “吩咐苏唐护好她。” 萧淮安靠在车上,徐徐合了眼,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了那一晚,两人相拥亲密的模样。 头疼得厉害。 秦澜起来时,正房里已经空了,四处瞧了瞧,都没看到萧淮安,走到小厨房,厨娘刚备好了早膳。 “今日可有过来的?” “没有。”厨娘摇摇头,一脸的无辜。 那可是奇了。 “小姐,我出去问了,那会王爷从正门出去了。”春棠快步过来,低声回道。 秦澜眉头一蹙,恨不得给他磕一个,她遮遮掩掩好几天,最后他竟然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了。 若是传出去,她的名声不就毁了。 “小姐,今日还要去慕家,先梳妆吧!” 云画端着水过来,催促道。 让萧淮安搅和的,她都险些忘了,还答应了母亲,今日一道去慕家。 出门的时候,柳云琪站在门口,看见秦澜时,脸上滑过一丝阴郁,随即甜甜一笑,喊了一句,“大姐姐”。 当日被羞辱成这样,如今见着她还能笑出来,秦澜不由得由衷地钦佩自己这位二妹妹。 “二妹妹,怎么在这?” 秦澜不大想搭理她,睨了她一眼,勉强笑了笑。 “父亲怕我日日在家,闷坏了,让我同母亲一起去慕家。”柳云琪的脸上,满是恭谨。 等了片刻,赵婉茹带着丫鬟过来,握着秦澜的手,便往外走,丝毫没有要理会柳云琪的样子。 “你父亲这些日子,也不知着了什么魔怔,日日同我说将林青接回来。” 上了马车,赵婉茹便开始说着柳泽松的不是。 如此,便更是印证了秦澜的想法,“林姨娘本就是犯了错被赶到庄子上去,如今又要接回来,爹爹总得说出个名目吧!” “定是那庶女挑拨的。” 赵婉茹想也没想,便直接开口。 “不说这个,今日慕家说了,是男女同席,到时候啊,你和那少白,多说说话,若是合心意,就同母亲说。” “母亲,你就这么想把女儿嫁出去啊!” 秦澜靠在她身上,撒娇道。 “我们与慕家不算太远,若是你日后嫁过去了,我们母女仍是能时常见面的。”赵婉茹抬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头,满目憧憬。 慕府门口,已经停了许多辆马车了,慕少白此时正站在门口,迎着宾客。 许是慕家这边也同他说了,见到秦澜母子过来时,慕少白赶忙迎了过来,眸子里划过一丝不自在。 “伯母,母亲正在妹妹院子里,我带着伯母与柳姑娘过去吧!” “不必了,我自己过去找你母亲就行,还得劳烦你呀,领着我这女儿去花园转转。” 赵婉茹笑嘻嘻的吩咐了一句后,自顾的领着丫鬟朝一旁院子走去。 秦澜站在那,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忙你的就行,我自己逛逛。” “我送你去花园吧,如今湖面荷花开的正好。” 慕少白的脸上始终带着恬淡的笑,说出的话,如同三月春天吹在人脸上,让人惬意的很。 “好。” “那日你推举给我的两个人,如今都已经升官了,有位云将军,已经领兵打仗去了,估计回来,定是又要升迁的。” 走了一路,还是慕少白率先开口。 “哪里是我推举,是那两位大人忠君爱国,有勇有谋,全都是靠着自己的真本事站在朝堂之上的。” 秦澜心定了定,这才笑道。 慕少白笑了笑,看向她的眸光,也温柔至极。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呦,我当今日见不到妹妹了,没成想妹妹竟然来了。” 抬眸,眼前是一身蓝衣绫罗的李清凝,一旁跟着两三个不知是哪家大人家的小姐。 此时,都一脸嘲讽的笑着。 “若不是我事先瞧了帖子,我还真以为这宴席,是县主办的呢!” 秦澜扬了扬下巴,不愿理会她,丢下句话,拐到一边去。 谁知那几人不依不饶,竟拥着她往人多的地方走,“妹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要玩的尽兴,如今我们比谁的书法更胜一筹,你也来写一幅,让我们瞻仰一番。” “对啊,都能一举俘获霖王的芳心,虽说现下和离了吧,仍旧也是有过人的本领。”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都用话,往秦澜的痛处戳。 秦澜勾唇笑了笑,打眼一看,那字,龙飞凤舞,有那么几张,确实写的还不错。 只是都软绵绵的,少了丝坚挺锐气。 “今日景色好,不如我给各位画幅画。” 从前世起,她便知晓,这世上有人,最能模仿他人笔迹,所以她从不在外人面前写字。 第48章 奇耻大辱 今日,也是一样的。 李清凝笑了笑,吩咐婢女上了画笔宣旨什么的,自己抱着胳膊在一旁等着。 她早就听说了,这柳云姿,是前一阵子刚从外面寻回来的,听说刚寻回来时,俨然一副乞丐模样。 如此,她便料定,这柳云姿,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妹妹若是为难,可要提前同我说。” 秦澜坐定,抬眸,四处的人竟是都看热闹似的,眸子里不加掩饰的嘲讽,让人瞧了,便不舒服。 也是,拜高踩低,才是常人天性。 侧眸,慕少白站在湖边,雪白的袍子在满湖荷花的映衬下,竟是格外好看,只是眉头蹙着,似乎是在担心什么。 不愧是好兄弟。 秦澜垂眸笑了笑,拿起笔开始画。 众人一开始还议论纷纷,可越到了后面,声音竟然越小了。 画到最后,竟然都屏着呼吸,睁大了眼。 “你怎么会?” 李清凝站在那,原本想看个笑话,谁知她竟画的,就像真人一般。 一旁的慕少白也如释重负,颇有些纳闷的看向她。 “此画便留给你们吧,我去那边看看。” 秦澜大方一笑,起身朝湖心亭走去。 如今天气太热,坐了这一会,竟出汗了。 春棠跟在后面,得意洋洋的抬高了下巴,低声道,“方才那县主的脸,都要拉到肚子那了。” “都是些小孩子的把戏罢了,没什么意思。” 秦澜站在湖边,瞧着湖心亭的人,不由得抚了抚额,“走吧,我们回前院找母亲吧!” 转过身,柳云琪站在她的身后,笑道,“大姐姐,我的衣裙弄脏了,能让春棠去帮我拿件衣裳吗?我今日没带丫鬟出来。” 瞧着她面色拘谨的捂着裙子,东看西看的,秦澜冲着春棠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回车里取。 终究是一家人,柳云琪若是丢人,那便是她柳家丢人。 “你先去那边厢房里等着吧!” “多谢大姐姐。”柳云琪应了一声,快步往厢房那边走。 秦澜没再理会她,转过身,沿着湖边朝前走着,刚才应该就是从这个方向过来的。 可走着走着,出了花园,迎面的是一处假山,湖水便是从这引出去的。 方才好像没有走这边。 不过这边倒是清净,连个人都没有。 想要俯身去摘束荷花,可奈何池子太深,碰不得。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丝声响,紧接着,秦澜便感觉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还没回过神,扑通一声,掉进了荷花池。 池水冰凉,淤泥也是凉的刺骨,淤泥之上,似乎还有什么东西,一直围着她的脚踝打转。 秦澜暗骂一句,刚想攀着岩壁爬上去,面前突然多了一群人,尖锐的笑声破风传来。 “这不是柳姑娘嘛!您这是下去逮鱼给我们加餐吗?” 慕少白循声过来,赶忙吩咐丫鬟将秦澜捞上来。 李清凝阴阳怪气的声音再次响起,“慕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没得打扰了柳姑娘捉鱼的兴致。”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秦澜浑身都湿透了,淤泥糊满了裙摆,难受的很,抬眸睨了一眼四处的人,转身往一旁走。 谁知刚走了一步,竟被李清凝扯住了衣裳,撕拉的一声,袖子从肩膀处硬生生的被她扯了下来。 正好露出了胸口处红彤彤一片的胎记。 柳云琪站在一角,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继续看时,秦澜已经拢好了衣裳,一巴掌甩在了李清凝的脸上,那张沾了些淤泥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 随即,她抓着李清凝的头发,将她一把扔进了池子里,“县主喜欢吃鱼,那便自己下去捉呀!” 抬眸,眸光扫了扫在场诸人,漠声道,“还有谁?” 变故太快,众人瞧着她那副样子,顿时吓得噤了声,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不笑了?”秦澜似是还没解气,走到一个方才笑的大声的男人面前,抬手捏着他的脸,足足捏红了才罢手。 这样的奇耻大辱,男人如何受得,趁着她转身,抬脚就要踢上去。 下一秒,被人一脚踢开,随即还没看清人时,被抓起来,一把丢进了池子里。 春棠拍了拍手,这才将掉落在地的披风捡起来,甩了甩,披在了秦澜身上,“对不起小姐,奴婢来晚了。” 秦澜微微颔首,拢了拢披风,冲着慕少白行了一礼,温声道,“今日搅扰了,烦请慕公子送我出府。” 慕少白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就愣在那,听到她说话,这才赶忙点了点头,“不如先去厢房将衣裳换了吧!” “不必了,送我出府就行。今日的事,还望慕公子不要对我母亲说,我怕她担心。” 秦澜摆摆手,低垂着头,心里那口气,始终不消。 她本就无意招惹,为何这些人,竟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她的底线。 萧淮安从宫里回来时,特意经过慕家门口,正好看见了秦澜与慕少白告别的场面。 他推门走了下去,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们的话,“不知二位在说些什么高兴事,不妨说出来,让萧某也高兴高兴。” 走近了,他才发现秦澜露在外面的裙子上满是污泥,就连脸色也不是很好。 “这是怎么回事?” 秦澜没有看他,也没搭话,转而对慕少白说道,“那我便先回去了。” 慕少白原本看见萧淮安,还有些惊讶,可看着他对秦澜不加掩饰的关怀,心里便什么都明白了。 瞧着两人离开的身影,慕少白眸色苍远,足足站了许久,才转身回了府。 一路上,萧淮安都追着问,秦澜始终没说话,最后春棠实在是忍不住了,站在离柳府不远处的巷子里,对着他行了一礼,没好气的说道,“王爷,如今你既已经与我们小姐和离了,按理说就应当离得远一些,今日小姐是被那云澄县主推进了池子里,又当众扯坏了她的衣裳,让小姐在众人面前,丢了一个好大的脸面。” “王爷若是还有一丝怜悯,就请王爷管好自己的事,不要再来找小姐了。” 春棠回头,秦澜已经进了府,她快步跟了上去。 第49章 哭天抹泪 萧淮安站在巷子口,黑眸里逐渐涌动起一股风浪,就像暗夜中,海面上突然掀起的风暴。 “苏和,去李太师家。” “是。对了王爷,方才线子回报,说萧子文那边动手了。”苏和站在一旁,冷声回道。 “估计且得上蹿下跳一阵。” 萧淮安勾唇冷笑,一撩袖袍,上了马车。 李太师府离霖王府只隔了一个路口,一会的功夫,马车徐徐停在门口。 刚下了车,就见一个马车停在了他们面前,车门打开,满身狼狈的李清凝下了车,见到萧淮安时,顿时哭天抹泪地控诉道。 “王爷,我今日被柳家那个泼妇推进泥池去了,你瞧瞧。” 苏和丝毫不怀疑,若是她身上没有泥,肯定扑到了自家王爷身上。 萧淮安睨了她一眼,冷着脸进了李府。 正屋里,李叔千被随处搀扶着进来,见着萧淮安时,矍铄的脸上多了一丝笑,“今日王爷怎么有空过来了?” “本王过来,是想同太师说说,关于云澄县主的事。” 面对这位老太师,萧淮安的态度还算好一些。 “哦?可是清凝又给王爷添麻烦了?等她回来,我定训斥她。”李太师扬了扬手,示意丫鬟倒茶,“这是我新晒的茶,王爷尝尝。” “爷爷,孙女这次可没闯祸啊!” 正说着,李清凝换好了衣裳,带着丫鬟进来,笑意浓浓,那双眸子一直围着萧淮安打转。 “王爷在这,你竟也如此放肆。” 李叔千虽言语苛责,但脸上的笑,似是更浓了。 “王爷金安。”李清凝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冲着萧淮安遥遥一拜。 萧淮安面色沉沉,“本王今日过来,是希望县主,不要再对本王抱有幻想,本王是不可能娶县主的。” 这话说得直白,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人留。 李清凝原本还晴着的脸,霎时阴沉了下去,笑僵在脸上,过了好半天,嘴角才缓缓落了下去。 李叔千的脸色也有些不好,干咳了几声后,这才说道,“既然王爷都这样说了,我们自是也不会勉强。” “如此甚好,也请县主,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挑衅柳云姿,若是再出现今日的事,本王可不保证会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 萧淮安起身,微微颔首,迈步走了出去。 他走后,李叔千被气得咳嗽不止,指着他的身影,看向自家孙女,“霖王说的什么意思?” “爷爷,你不要生气,这肯定是误会,我出去看看。” 李清凝仍旧不想放弃,赶忙追了出去。 明明今日是那秦澜,打了她,还将她当众扔进池子里了,她都还回来了,为什么还要跑到萧淮安面前告状。 “萧淮安。” 眼看着那抹身影上了马车,李清凝没有追上,高喊了一声,那人竟也没有回头。 苏和瞧了一眼,冲着车里问道,“王爷,我们现下去哪里?” “回王府。”萧淮安抬手捏了捏眉心,靠在车厢上,一想起秦澜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口竟是止不住的疼。 只是眼下萧慎已经有所动作了,他不能再去柳府了。 慕家的宴席散得晚,可柳云琪派人去知会赵婉茹后,便匆匆回了府,一回去,就跑到了前院书房,同柳泽松说了许久。 柳泽松带着十几个小厮往汀兰阁走时,正好碰见了匆匆回来的赵婉茹。 她睨了一眼跟在后面的柳云琪,没好气地问道,“大人这么气势汹汹的,是要去哪?” 柳泽松眉头一蹙,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夫人,我们都被人骗了。” “大人这是有十成的把握了?” 赵婉茹甫一听见,还有些不敢置信,当日那个胎记,她是清清楚楚瞧见的。 找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对外透露过女儿身上的胎记。 她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处心积虑的骗局。 “夫人若是不信,就随我们一道去,一会我们在外面,夫人自己进去查验就是。” 柳泽松现在是铁了心,认定秦澜是假扮的,无论如何,也要去拆穿她的面目。 “夫人,自她进府后,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什么时候停歇过,前几日,她还纵容婢女打人,这样出言不逊,忤逆尊长的人,怎么可能是我们乖巧可爱的云姿。” 赵婉茹呆呆地站在那,似乎是有些动摇。 柳泽松瞅准空子,拉着她往汀兰阁走。 院子里的丫鬟小厮瞧着这阵仗,纷纷躲让,躲在一角行礼。 秦澜正在屋里沐浴,春棠守在门外,一看这势头,眸子一凛,思忖间,被人拿网套了起来,拖到了院子里,紧接着几个小厮拿着大棒子就朝她身上她。 “住手。” 赵婉茹黑眸一厉,冷声呵斥道。 柳泽松这才抬了抬手,示意小厮住了手,走上前,意味深长地说道,“夫人,你进去瞧瞧吧!我们都在门口等着。” 外面的声音,秦澜已经听见了,刚起身裹好衣裳,赵婉茹推门走了进来。 那双眸子里此时盈满了泪,死死地咬住唇,才不至于哭出来。 秦澜有些不解,赶忙过去扶着她坐下,温声道,“母亲,你怎么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赵婉茹抬眸,握着她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了许久,才徐徐开口,“那会有人说,你不是我的云姿。” 秦澜闻言,指尖微颤,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承认还是该辩驳。 她自小没有父母,从来不知道有母亲竟是这样好的一件事。 “母亲如今坐在这,便是信了。” 赵婉茹抿了抿唇,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神色痛苦,“我不知道。” 秦澜长舒了一口气,抬眸,外面的人影影绰绰,都竖着耳朵听着。 她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般,走到赵婉茹面前跪下,徐徐地扯了扯衣领。 原本留着红色胎记的地方,此时雪白一片。 “你是如何知道的?”赵婉茹搁在膝上的手颤抖得厉害,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秦澜深呼了一口气,徐徐说道,“我也是机缘巧合碰到的。” 第50章 多谢王爷垂怜 “在哪碰到的?”赵婉茹闻言,立时忘了擦眼泪,眸子里迸出了一丝希望。 “柳姑娘丢了后,大抵是被卖给了青楼,后来不知因何,被人凌辱,跳河寻了短见,我将她救上来时,她给了我一块玉牌,上面写着她的名字,身上的胎记,是我给她换衣裳的时候,瞧见的。” 她与柳云姿的缘分,不止于此。 可是她没办法细说,更不能明说,横竖柳云姿是死了的。 “那我的云姿。”赵婉茹此时的眼泪落得更凶,捏着帕子,再也忍不住了。 “是我骗了您,您要打要骂,我绝无二话。” 秦澜抿着唇,满脸的漠然,俯身磕了个头。 过了好大一会,赵婉茹才红着眼,将她扶了起来,“你走吧。” 秦澜垂着眸子,微微颔首,抬步走到门口,推开门的那一刻,外面混乱一片,立马有小厮拿着大棒子过来,押着她走到柳泽松面前。 闷了这么久的陆泽松,如今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上去一撩袖子,一巴掌抽在了秦澜的脸上。 “说说,究竟是何人派你来的?” 这一巴掌使足了力气,震得秦澜耳朵都痛,左脸霎时就肿了起来。 柳泽松瞧着她不说话,伸手还想再大,被出来的赵婉茹阻止,“住手,让她走。” “夫人,这人——” “让她走。” 赵婉茹红着眼,下了台阶,一手扯开一边的小厮,漠声道,“当日若不是你将我的云姿丢弃,何来今日这些事情?” 一句话噎得柳泽松站在那,没了声音。 秦澜深望了一眼赵婉茹,四处找了找春棠,却发觉她被困在了网子里,脸上竟多了许多淤青。 她赶忙过去,扯开网子,扶着春棠起身,冲着赵婉茹道了声谢后,走了出去。 原本还晴朗的天在这会竟漫上了乌云,夏日的雨,说来就来。 刚走过一个巷子,雷声隆隆,瓢泼大雨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天霎时便暗了。 秦澜赶忙扶着春棠到一边的店子门口避雨,街上行人纷纷,都拎着东西往家赶。 她们躲雨的地儿,这么一会,也多了许多人。 “小姐,是奴婢没用。” 春棠缩在那,低声说道。 “胡说什么。你能对我如此,已经很好了。待会雨势小了,我扶着你去齐掌柜那。” 秦澜仰头,雨丝在檐灯下,格外明亮,就像一块又一块透明的宝石。 许多时候,她都在想,重生一世,将所有的心力都放在报仇这件事上,弄得现在颠沛流离的模样,是否值得? 人的眼睛是长在前面的,是要往前看的。可往日那些锥心之痛,她是真的不甘心。 寒风伴着细雨,落在身上,冰冰凉凉的。 秦澜往前站了站,挡在春棠前面,脸颊疼得要命,嘴角也仿佛裂开了似的,抬手轻轻摸了摸,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正思忖着,一辆豪华的马车踏水而来,四角悬的穗子被雨打湿,上面偌大的东珠,却明亮耀眼。 众人纷纷看过去,几个侍卫提着灯分站两侧,车门打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人,手执油伞,缓步下了车。 星眸朗朗,衣冠楚楚。 玄色的靴子踏着积水,缓步上了台阶。 “过来。” 秦澜知道是在叫她,可她盯着眼前的人,脚像是粘在了地上似的,一动也动不得,鼻头一酸,红了眼眶。 萧淮安没好气地叹了口气,将伞扔给苏和,走上前去,一把捞过她,抱在怀里,大步朝马车边走。 “王爷,春棠受伤了。” 秦澜窝在他怀里,小脸在他胸口处蹭了蹭,擦了眼泪,正色道。 “知道了。” 萧淮安脸色难看得紧,抱着她进了马车,这才吩咐苏和去接了春棠上来。 一路上,马车走得极慢,秦澜始终背对着萧淮安,不敢看他。 好不容易到了王府,苏和率先扶着春棠下去,太医已经等在正屋了。 秦澜刚有动作,被萧淮安扯住了手腕,硬生生地拉到了他的跟前,“说说,今日怎么弄成这样?” 她只穿了件里衣,浑身都湿了,萧淮安捏着她冰凉的手,不再多加追问,抱起她下了车,往流玉阁走去。 院里日日都有人打扫,一旁的秋千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雨棚。 推门进了屋,香气清幽,四处都点了灯,处处都看得分明。 像是又整修过。 萧淮安将她放在床上,这才发现她的左脸肿着,委屈巴巴的模样,看得人心口直疼。 从柜子里拿了衣裳放在床边,叹了口气后,什么也没说,便出去了。 外面的雨仍旧不停,淅淅沥沥的砸在屋顶。 可秦澜的心,在这一刻,竟是出奇的静,脸上好像也不疼了。 换好了衣裳,萧淮安推门进来,像是掐着点似的,手里端着一盘子的药,见着她,脸色才缓和了些。 “春棠那边只是身上有些淤青,倒是没什么大碍,休养两日便好了。” “多谢王爷。” 秦澜神色淡淡的,乖乖地坐在那,任由他将药膏抹在她的脸上。 “这是被柳家赶出来了?” 萧淮安心里压着口气,又瞧着她黯淡无采的样子,说话的语气,自然没有多少和善。 “王爷慧眼如炬。” 秦澜嘶了一声,抬手,想要去抚抚脸,却又不敢动。 “小骗子,如今你可学乖了吧?” 萧淮安坐在她身侧,放下药棉,将她的手拿过来攥着,止不住的叹气。 “你是怎么知道的?” 缓了这么半天,秦澜才恢复了些,侧眸,疑惑的开口。 “那日你扑进本王怀里,亲口对本王说的。” “我,我何时扑进你怀里同你说了?”秦澜纳罕,眉头蹙的更是厉害。 自他们相识,虽她屡有逾矩,可到底也没这样过。 “本王记不清了。” 萧淮安勾了勾唇,故作正经,“近些日子,你先在这好好养着,等过几日——” “多谢王爷垂怜,只是如今我们已经没了关系,我实在不好住在这里。” 秦澜思忖了会,还是觉得不能再连累他,“等雨停了,我就走。” 萧淮安登时松了手,脸色变了变,末了,只留下一句,“随你。”便走了。 第51章 波澜壮阔 外面的雨似乎是小了许多。 秦澜长叹了口气,紧了紧衣裳,迈步走了出去。 好在月隐阁已经开始营业了,自打开业之后,她还没去过呢! 春棠的伤原本也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听了她的话,接着便跟她出了府。 月隐阁开在了万春楼背面的一条街,为了怕走若柳阁的老路,特意选了脂粉铺子这样的生意。 刚一进门,就看着齐楚然对着一个小姐,笑得那叫一个春意盎然,“瞧瞧这款香粉,听说宫里的娘娘都用这个,若是用了,保管让那些公子大人的,五迷三道。” 小姐一开始还饶有兴趣,听到后面那句话,干笑着匆匆离开。 “咱们是脂粉铺子,不是卖迷药的。” 秦澜笑着进去,随手拿起一盒,轻嗅一口,甜丝丝的,像什么香甜的糕点,“还是齐掌柜门路广,竟然进了这样的好货。” “柳姑娘过奖。” 齐楚然拱了拱手,脸上始终摆着得意的笑。 秦澜脸色一变,随即释然一笑,“我好像还没同齐掌柜介绍过自己,我姓秦,名澜,波澜壮阔中的字。” “这么说,你果真不是柳家的大小姐?” 齐楚然直起腰身,似乎是在意料之中。 “这消息竟传的这样快吗?”秦澜苦笑,随即又点了点头,这样的事情,亦是在情理之中。 “不是,柳家那边,什么也没说,本掌柜聪慧敏锐,自是猜得,试问满京都,谁人家的大小姐跟你似的,一副野人做派。” 齐楚然毫不留情的将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丝毫没有在意,究竟会不会遭受毒打。 果不其然,秦澜听了,抬手一拳锤在了他肩膀,“齐掌柜做派好。” “那是自然。” “少废话了,上楼,我跟你商量商量下一步的大计划。” 秦澜白了他一眼,扭头上了楼梯。 如今看来,润王和肃王身上都不干净,对于萧子文,她了解得透彻,从来都喜欢借刀杀人。 之前与自己投诚是,现如今冷眼看着旁人斗也是。 “买的那批人,如今都混进各个府邸了吗?” 坐定后,秦澜将手搁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现在朝中近一半官员府里都安插上我们的人了,有的当成丫鬟混进去的,有的自愿当了妾室。” 说起这个,齐楚然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人,竟然将朝中官员的脾气秉性都摸得一清二楚,当他拿到那张名单时,都有些不敢相信。 “不过,你究竟是要做什么?能不能跟我托个底,我好心里有数些。” 他总不能莫名其妙上了贼船,到时候死都不知道因为什么死的吧! “不能,若是有朝一日你被抓,出卖我怎么办?” 秦澜自是信任他,只是眼下,若是告诉他,自己要灭了萧子文,那他定会刨根问底,没准还会自顾自的胡乱解释一番。 “……” “从今日开始,一早一晚给我消息,另外时刻派人盯紧润王府和肃王府。” 现下武宣侯和赵东来扯上了关系,一连几天,都不见发落,若是在此时,再爆出些事情来,不知皇上究竟是判还是不判 只是现下,究竟能有何事,将这两位王爷拉下水呢? “对了,你派人去得胜钱庄查查,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锻造兵器绝非一点银子就能成的,搜刮出那么多,想必这钱,也并不都是武宣侯的。 他与赵东来勾结,赵东来又是皇后一族的,那么也有可能同萧子苏瓜葛着。 这得胜钱庄是萧子苏的私产,从这查,一旦查出一点蛛丝马迹,她就能顺藤摸瓜,将瓜苗连根拔起。 齐楚然得了吩咐,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外面的天仍旧阴沉沉的,雨倒是停了。 起身走到窗边,下面是满池荷花,开的正好。 一日的功夫,齐楚然便跑来回了话,“那得胜钱庄的账,都锁着,我派人进去了两三趟,都找不到,还差点暴露了。” “那你从外面打听了没?” 秦澜帮他倒了杯茶,问道。 “我倒是还真听说一件事,前几日有人借了钱,还不上,竟被钱庄管事的,活活打死了,前几日我还瞧见一个女人站在钱庄门口哭。” “这样不就好说了。” 秦澜勾唇一笑,靓丽的眸子里多了丝狡黠。 “这借钱不还,被打死,那定是立了生死契的,即便你报了官,又有什么用?” 齐楚然捏着杯子,无奈的说道。 “谁管他内中缘由,只要他打死了人,我们就去报官,并且指控他收黑心帐,只要查了这个帐,那就好说了。” 秦澜冷哼一声,心里开始盘算,由谁来查。 这件事,若是有大理寺,亦或是刑部,都会很快就被压下去,这件事,必得找一个刚直不阿,说一不二的人。 “你在想什么?” 齐楚然瞅着她啃着指甲不说话,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去找找那个女人,同她说说此中厉害,等说通了她,让她去拦新上任的御史大夫白冲的轿子。” 白冲此人,一把年纪,脾气却是倔得很,是那种是非曲直,知道了就要辩一辩的人物。 自从前一位江御史被萧淮安打死后,身为御史中丞的白冲就被提了上来。 前世,这位白御史,曾当众呵斥过皇上两次,还能全身而退,可见是个大人物。 “拦御史的轿子有什么用?” 齐楚然眉头紧蹙,似是有些不明白。 “为官者,无论为的什么官,都得心怀天下百姓,不然,如何对得起这芸芸众生。” 这么一段话,把齐楚然说的糊里糊涂。 他晃了晃脑袋,点头如捣蒜。 “此事要快,不然等人家回过神来,有所防备,我们就失了先机了。” 待齐楚然离开后,秦澜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准备换身衣裳去一趟润王府。 此事,虽没办法牵扯到萧子文,但必须得让他出一份力,要让皇上看到他在里面所扮演的角色。 这样一来,就看谁更稳得住一点了。 润王府里,萧子文从宫里回来,流钊快步过来,眉眼隐约有些为难,“王爷,霖王过来了,正在书房等您呢!” 第52章 为何和离 “皇叔?他过来做什么?” 萧子文眉头一蹙,似是有些受宠若惊,脚步不停地往前走着。 书房里,萧淮安已经喝了两盏茶,静静地坐在那,一丝声响也没有,眸光深沉,面带寒气,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门被推开,侍候的丫鬟才如释重负地抱着木盘走了出去。 萧子文快步上前,做出一副恭敬状,“皇叔金安,今日皇叔怎么有空来我这坐坐,我刚进了宫,和父皇说了会话。”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凑巧经过,正好来同你说说皇上寿宴一事。” 萧淮安把玩着腰际的坠子,随口说道,“你既已进宫,想必你父皇都同你说了吧!” “父皇只说让侄儿跟皇叔学学,其他的事,并没有说。” “这几日本王身子不适,你父皇的寿宴,便由你来操持。”萧淮安微微颔首,吩咐道。 原本皇叔的寿宴也该他们这几个小辈操持,可这么些年,一直都是萧淮安的,如今皇子成年了,竟还让他操持。 若是说出去,指不定会惹出什么非议来。 “皇叔哪里不适?” 萧子文闻言,满怀担忧,皱眉道。 “积年的老毛病了。”萧淮安面色平淡的起身,刚准备走,流钊敲了敲门,推门走了进来。 快步走到萧子文身侧,俯身轻声道,“王爷,柳姑娘来了。” 萧子文侧眸,瞧了一眼他,随即起身,面露难色道,“皇叔,内个,前皇婶过来了,不如皇叔在这稍坐,侄儿出去瞧瞧。” 一听到秦澜,萧淮安眉心一跳,微微颔首,便又坐下了。 推门出去时,秦澜已经站在院里了,见到他,神色淡淡的行了一礼,“王爷。” “皇婶。”萧子文关上门,也特意行了一礼,喊道。 秦澜嘴角一抽,不知道他犯的什么疯,但面色仍旧淡淡的,“我今日来,是有要事和王爷相商。” “那便进屋吧!” 萧子文专门将秦澜引到旁边的屋子,进去后,特意将窗户打开,这才坐定。 “不知皇婶找我,有什么要紧事。” “王爷今日怪得很,口口声声喊我皇婶,是什么意思?”秦澜总觉得眼前这人,透着一股不对劲。 “叫皇婶习惯了,一改口,竟还有些不适应。”萧子文垂眸笑了笑,“你方才说的要事是?” “我已经查出萧子苏与赵东来勾结了,现下只需王爷协助白御史,将得胜钱庄的账,翻到明面上,就可以让萧子苏,永无翻身之日了。” 秦澜敛了敛神色,没有同他过多计较。 瞧着她志在必得的模样,萧子文突然勾唇笑了起来,“有一事我始终不明白,今日还想请姑娘为我答疑解惑。” “王爷这是不打算和我合作了?”秦澜柳眉一蹙,当即便想着如何脱身。 “不不不,我只是好奇,当日你与皇叔那么恩爱,为什么和皇叔和离,转而找上了我?”萧子文静静地看向她,眸光探究。 秦澜冷笑一声,迎上他的目光,“我与王爷是同样的人,我不想一辈子为人臣子,受人掣肘,向人低头。王爷难道不也是因为这个,才想要登上皇位的吗?” “所以你与皇叔和离,不过是因为皇叔无继位可能?” 萧子文继续不死心地问,那双眸子里突然多了一丝激赏。 眼前的人,无论是美貌,亦或是谋略,都值得拉拢一把。 “自然。”秦澜早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想都没想的便脱口而出。 外面突然传来摔门的声音,嘭的一声,像是要将门摔碎一般。 秦澜警惕地起身,刚准备去看,被萧子文拦住,他笑着揽过她的肩,温声道,“没事,不过是风大了些,如今你既已经跟我托底,将来,我自是会好好待你。” 那样诚挚的眸光,当真让一般人抗拒不了。 可如今的秦澜,不是一般人了。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俯身行了一礼,“那便等着王爷的好消息。” 出了王府后,秦澜恶心地拍了拍肩膀,浑身打了个哆嗦。 难得自己竟然这样厉害,跟萧子文虚与委蛇,竟也忍住了没有抽他。 还是往日里做霖王妃的时候好啊,那厮见了自己,便得行礼,还得尊称自己一句“皇婶”。 在她身后,萧子文转身回府的那一刻,眸子里盛满了得意,“流钊,皇叔走的时候,是何样子?” “属下瞧着,霖王走的时候,气得不得了呢!” 流钊一想起萧淮安那想杀人的目光,便忍不住浑身一颤。 萧子文卸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往日我这位皇叔厉害得很,如今终于被我挫了挫锐气,且伤心一阵子呢!” “属下瞧着霖王对柳姑娘也并非真心。”流钊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此话怎讲?” “若是真心疼爱,哪里舍得和离?”流钊一针见血,眸子里竟多了丝惋惜。 这句话惹得萧子文,笑意更大,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难得你也有开窍的时候。” “谢王爷夸奖,属下瞎说的。” “行了,这两日你盯着白御史那边,一有什么动静,立马来报,我们到时候去凑凑热闹。” 萧子文背过手,缓步走到书房门口,抬手捏了捏门,左右看了看,这才忍不住撇了撇嘴,“顺道吩咐木匠来把门换了,都坏了。” “是。” 回到月隐阁时,天刚擦黑,秦澜立马洗了个澡,又换上了一身衣裳,这才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心里不由得想起了萧淮安,也不知他有没有用饭。 底下铺子只白天开着,天一黑,齐楚然便回了他的茶馆,春棠有时候住在这,有时候在茶馆。 秦澜听着隔壁没有动静,想是春棠还没回来。 刚翻过身准备睡时,外面走廊里突然响起了脚步声,轻轻的,一声一声,清晰可闻。 定是春棠回来了。 如今回来的是越发的晚了,等明日她得跟齐楚然说说,不要总欺负春棠,总吩咐她坐些乱七八糟的事。 秦澜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底下还给你留的饭菜,你——” 第53章 皇权富贵 话还没说完,竟被人一把扯进了怀里,好闻的檀香气夹杂着浓烈的酒气,一瞬间,竟有些刺鼻。 “喂。” 秦澜想要用力推开他,谁知却怎么也推不动。 “萧淮安,你放手。” 堂堂王爷,竟然学小偷,溜门。 “别动,本王头疼。” 他的声音低沉,满是委屈。 “你这是喝了多少酒?你如今身子还未好全,怎么能喝酒呢?”秦澜没好气地叹了口气,双手垂在两侧,不知是该抱抱他,还是—— 过了好半晌,萧淮安才松了手,自嘲地笑了笑,“皇权富贵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真的,比他还要重要吗? 秦澜微怔,仰头看他,逆着光,竟有些看不分明。 “我从小活在烂泥里,整日衣衫褴褛,住在破败不堪的庙里,当时于我来说,有一碗热汤饭便足矣,可是后来,我见识到了这万京城的金尊玉贵,锦衣玉食,自然明白,皇权富贵,比什么都重要。” 萧淮安冷笑,后退了一步,看向她的眸光,亦是陌生无比。 “既然你想要皇权,想要富贵,当日何苦来撩拨?” 对啊!当日何苦去撩拨,究竟真的是因为听萧子文喊她一声皇婶,还是因为别的? 秦澜垂眸,自己竟也是弄不明白了。 前世经历的锥心之痛,今日仿佛又体验了一次,这一次,却更痛,更让人经受不住。 如今她势必要绊倒萧子文,自己以后或许还会与他同归于尽,对于眼前人,她珍惜不了了。 究竟还是她,执念太深。 “我当时以为王爷位高权重。” 秦澜再次抬眸,瞧着他的模样,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萧淮安唇边笑意更甚,有那么一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杀人不眨眼的阎王。 “时候不早了,王爷请回吧!” 秦澜背过身,使劲咬了咬牙,冷声道。 萧淮安冷哼一声,推门进去,径直躺在了她的床上。 “……” 她将话都说得这样决绝了,为什么他还死皮赖脸地进了屋。 秦澜叹了口气,跟了进去,走到床边,望着床上的睡着的人,眼泪终归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倘若有来世。 不会了。 她转身刚想离开,却被人扯住了手腕,天旋地转般,整个人落进了温热有度的怀抱里。 萧淮安翻身将她放在床上,欺身过去,捏着她的下巴,垂眸吻了下去。 她的唇冰冰凉凉,宛如夏日避暑的莲子汤。 “王爷。” “别说话。” 秦澜只觉得身子发软,逐渐有些支撑不住,想要开口,声音却像撒娇般,还带了丝妩媚,“王爷,请自重。” 萧淮安自始至终,也不过是亲了她,瞧着她脸红身娇的模样,倏地坐起身,无奈地摇了摇头,“小骗子,你贯会骗人。” 说罢,一撩黑袍,推门走了出去。 过了好大一会,秦澜才起身,坐在那,脑子一片空白,竟是什么也想不出来。 清晨,光透过窗上的明纸洒落在桌椅上,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秦澜才后知后觉,浑身酸麻,脖子也酸得厉害。 没敲几下,齐楚然推门走了进来,焦急地说道,“你昨晚听到什么动静没?” “怎么了?” 秦澜晃了晃酸软的脖子,有些茫然。 “进贼了,家里进贼了,那窗户,我上了拴,竟硬生生地给掰断了,窗户都给搞掉了。” 齐楚然叉着腰,那表情,像是要将贼生吞活剥了一样。 “除了窗户,别的东西可有丢的?” 秦澜眸光一闪,略有些不自在,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我粗略看了看,柜子里的银钱还在,脂粉什么的,也没丢。这便是我最匪夷所思的地方。” 齐楚然蹙着眉,始终不明白这个贼的套路,难不成,先来踩点? “你当真没听见什么动静?” 那可真是稀奇。 瞧着秦澜摇了摇头,他这才叉着腰,走了出去,一脸的愤世嫉俗。 过了半个时辰,齐楚然又匆匆跑了回来,欣喜若狂地说道,“我上街一看,得胜钱庄,被查了,我在一旁看着,当真是你说的那个御史。” “你派人盯紧了,有什么事,回来跟我说。” 秦澜理了理领口,又垂眸看了看衣裙,都妥帖得很,这才款步下楼。 今日准备在店里待着。 “你今日怎么打扮得这样花枝招展的?” 齐楚然跟在后面,左瞧瞧,右看看,忍不住的揶揄道。 “本姑娘如今十八一朵花,打扮的好看些,怎么了?”秦澜哼笑一声,一撩长发,美滋滋的往楼下走。 刚下了楼,迎面来了一位贵妇人模样的,一袭碧绿秀荷群,腰若柳枝,扶风而动,手里一方帕子被她甩了甩,这才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们这近日有什么好的香膏,拿来我瞧瞧。” 秦澜一眼就认出了这位,是永安伯夫人李氏,上次在公主宴席上见过。 她笑着从一旁柜台里拿出了几个精致盒子,摆在了她面前,“夫人请坐,这是昨日刚到的名贵香膏,都是选用的最上乘的香料做的。” 李氏闻言,抬眸端详了一番,这才拿了帕子捂了唇,轻笑道,“原是我眼拙了,竟然在这碰见了霖王妃,不对,如今是柳姑娘了。” 秦澜笑了笑,没说什么。 眼前这人,瞧那一挑一挑,不规整的三角眼,便知道是个不好相与的。 “如今你们柳家可真是如日中天,前面出了个霖王妃,如今啊,又出了个肃王妃,柳姑娘,等见了你那二妹妹,可要替我好生道个喜。” 肃王妃? 秦澜眉头一挑,似乎是有些惊讶,随即也跟着笑了笑,故意试探道,“嗐,夫人说笑了,我原本也不是个可堪大用的,我那二妹妹,如今是命好,嫁到了肃王妃,当了正妃。” “你那二妹妹,可不是个简单的,当初不过是被选为侧妃,谁知这一夜之间,成了正妃。” 李氏笑着捏起一个盒子,打开闻了闻,“这铺子是姑娘你开的?” “是,夫人若是有喜欢的,便挑些拿去,权当是我送给夫人的。”秦澜始终笑嘻嘻的,尤其是听了李氏的话,眼角的笑意更甚。 第54章 雷霆手段 “那怎么行,你如今也不容易,这样吧,这两款香膏,日后每半月送我府上,另外我再挑些香粉。” 李氏扭着腰,又走向另一边,翘着兰花指,选了好几样。 齐楚然跟在身后,将她选的东西一一包好了,笑着送走之后,这才回过身,后怕道,“我的姑奶奶,这几款可都贵得很,不能送人的。” “那昨日我怎么瞧着你送给了西街的那个姓王的美人一盒。” 秦澜睨了他一眼,直言不讳。 齐楚然干笑一声,上前讨好道,“我那是,为了生意。” “正巧我与齐掌柜想到一处了。”秦澜无辜耸了耸肩,一本正经地说道,“对了,近几日你再找个机灵些地,安插进柳云琪身边,同她说说心里话。” 这样好的一个买卖,若是不做,当真可惜了。 齐楚然听得云里雾里的,但还是凑过耳朵,听她说。 只是当秦澜说完后,他竟然半天没缓过神,讶异地指着她,好半天才说道,“你竟然想插手皇位的事?” “怎么,怕了?” 秦澜扬了扬眉,冲他眨了眨眼,笑道。 齐楚然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冲她竖起了大拇指,随即躬身抱手,“老大,若是以后飞黄腾达了,别忘了小弟我。” “好说。” 过几日便是皇帝寿宴了,她之前有幸去过一次,跟在萧子文身后,当日的情景,历历在目。 只是不知,今年的寿宴,比起往年,是不是要热闹得多。 如今朝堂上,谈论得最多的便是肃王萧子苏。 赵东来被迫和武宣侯绑在了一条船上,眼看着这船就要沉了,谁知又横冲直撞上来一个肃王,本以为是救世主,谁知带了个秤砣来,一下子将船,凿沉了。 甫一上朝,御史白冲便一封奏折将肃王萧子苏告了,称其有谋反叛逆之心,与赵东来狼狈为奸,甚至还草菅人命等好几条罪过。 萧慎一看到这重重罪证,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当即气翻过去。 抬眸,扫了扫朝堂上的人,却始终不见萧子苏的身影,“白爱卿此事可属实?” “回皇上,肃王有一私产,为得胜钱庄,前几日有一女子拦了我的轿子,扬言成得胜钱庄有黑账,甚至还因此杀了她的丈夫。臣不调查不要紧,一调查才发现,肃王曾与赵东来往来密切,银钱上多有帮扶。” 萧慎捏着一摞摞的印钱凭证,只觉得匪夷所思,那样大宗银钱,竟在他眼皮子底下,来回周转。 以往这些皇子明争暗斗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扯上了他国,若是他继续放任,那这江山,迟早成了他人囊中物。 “父皇,里通外敌,那可是大罪。” 萧子文适时的站出来,一下子就给肃王等扣上了一个通敌叛乱的罪名。 此话一出,底下众说纷纭,萧慎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声音越拉越大,才不得不拍了桌子,冷喝道,“此事朕自会定夺,若是众位爱卿无事启奏,那便退朝吧!” 散朝后,萧子文刚往养安殿走,就瞧见李兰海匆匆地出去往肃王府的方向赶去。 他笑了笑,便没进养安殿,往宁寿宫走去。 此事一定要让母妃知晓,到时候好好盯着皇后,以防萧子苏再次翻身。 如今兹事体大,皇上总不能再次遮掩了事了。 这一次,柳云姿可真是立了大功了,若是此后都能为他所用,那登上皇位,指日可待。 一日的功夫,皇上雷霆手段,处死了武宣侯,将殿前司指挥使赵东来下狱,流放三千里,肃王萧子苏囚禁肃王府,等查清后再议。 秦澜听着这样的处置,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事到如今,萧慎竟还是要包容萧子苏,不过想想也是,本就膝下单薄,若是再除掉一个儿子,以后就没人陪他玩那制衡之术了。 “你派的人去接触柳云琪,怎么样了?” 齐楚然拍了拍胸脯,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模样,“那小丫头也是机灵,这才几天,就成了贴身伺候的了。” “柳云琪那人自高自大,最喜欢阿谀奉承的好听话,多说些,总没错,这几日让那小丫头多同她说一些让肃王翻盘的话。” 秦澜拨弄了下算盘,忍不住撇撇嘴,她也算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可唯有这算盘,打得不响。 皇上的寿宴以往都是在重华殿操办,今年,亦不例外。 萧子文为了讨好萧慎,硬是在短短几日内,在殿门口的湖里,造了一个长亭,到时候请了乐坊司来演奏,湖边轻风,将丝竹管弦乐声吹向殿里,神秘却又不失雅致。 宫人来来回回地洒扫了好几遍,金器银器也都洗刷好,只待那一日宫宴上使用。 皇后日日跪在养安殿,说了许多,可萧慎仍旧没有打算放过萧子苏,只是宣判的旨意,一直都没有下。 “皇上,眼看着就是您的生辰了,不如,让子苏出来,好好侍奉您。” 汪静仪说得谦卑,跪在那,往日的雍容华贵,如今竟是全然没有了。 后宫倾轧何其厉害,她只有萧子苏这一个儿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么恐怕以后她的后位,都难以保全。 如今他犯了这样大的错,朕都难以替他遮掩,都是平素你惯的,才这样无法无天,日日想着来图谋他父皇的江山。” 萧慎如今是被戳到了痛处,只是如今他子嗣稀少,若是真的处置了,竟也有些不忍心。 汪静仪霎时哭了起来,连忙解释道,“皇上,子苏从小在您跟前长起来的,他是个什么脾性,皇上您还不知道吗?他才刚出去立府不久,难不成皇上想拿那肃王府在当关押子苏的监牢吗?” “谁知是不是他出了府,让人教坏了?罢了,别说了,朕乏了,退下吧!” 汪静仪还待说什么,就被李兰海请了出去。 如此,求着萧慎放人,那是不可能的了。 明明上次出了云妃那档子事,皇上都气得要打断萧子苏的腿,不也还是关了一月的紧闭了事。 怎的,如今不过是借个钱,竟死咬着不放。 第55章 皇帝的寿宴 傍晚,秦澜坐在楼顶上,托着脸,看着远处,落霞孤鹜齐飞,当真美得不可方物。 明日就是萧慎的寿宴了,不知到时候,会是一个怎样的局面。 也不知,萧淮安,如今怎么样了? 寿宴在午时过后就开始准备了,萧子文一直在宫里,四处忙着,生怕出一丁点差错。 如今萧子苏是翻不了身了,他可不得趁着这样的大事,多多做些,好名正言顺的坐上太子之位。 如今萧慎年纪大了,该是时候立太子了。 到时候他入主东宫,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呢! 时辰一到,萧慎身着明黄色的龙袍,端坐在轿撵上,由八人抬着,缓缓到了重华殿。 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已经到齐,见到他后,纷纷起身叩拜,“皇上万岁万万岁,臣等恭祝皇上万寿无疆,福寿绵长。” 萧慎由李兰海扶着下了轿撵,朝前走了几步,和妃和舒妃也都跟了上来,站在他的身后。 萧子文快步迎了上来,说了许多祝福的话,逗得萧慎笑了起来。 坐定后,萧慎大手一挥,吩咐宴席开始。 丝竹声缓缓乘风传来,舞姬鱼贯而入,伴随着鼓点,低眉婉转。 秦澜坐在屋顶上,眸子始终盯着皇城看。 金碧辉煌的皇宫,巍峨的城墙,那是多少人梦寐的地方,如今,怕是要不太平了。 很快,西南角的宫殿内,燃起了火光,渐渐地,映红了天。 巡检司的人马匆匆从她铺子前经过,眼瞧着这火烧成了片。 齐楚然这办事效率,当真是不错。 “肃王府有动静了。” 齐楚然撅着屁股,费劲巴拉地爬了上来,拍了拍手,喜滋滋地笑道。 许多年没有做过这些事了,如今瞧着那边红彤彤的天,真是有些刺激。 “多少人?” 秦澜抱着膝盖,静静地扭头看着那边。 “约莫着百十口。”齐楚然一本正经的掰了掰手指头,说道。 秦澜扭头,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百十口能成什么事呢! “你方才点的时候,没伤着人吧!” 火势越来越大,黑烟滚滚,他们坐在这,都能闻着了。 “你是不知道,这皇城的守卫,我等了好久,才点的。” 齐楚然一副啧啧称奇的模样。 夜晚楼高风急,秦澜坐了一会,竟觉得有些冷,她裹了裹衣裳,刚想走,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随口问道,“霖王,可去寿宴了?” “霖王这几日都病着,近几日都没怎么出门。” “病着?”秦澜刚起了身,又坐下,仍旧装作很随意似的。 齐楚然看了她好几眼,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哭还是笑,抿了抿唇角,竟还有些苦涩,“前日有人过去找,门口侍卫是这样说的。” “哦,挺冷的,下去吧!”秦澜淡淡的说了一句,裹着衣裳,爬了下去。 刚回屋,窗边便响过一阵密集的脚步声,紧凑却又嘈杂。 秦澜勾了勾唇,和衣躺下,缓缓阖上了眼,没一会的功夫,竟真的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踩着漫山遍野的尸身,一步一个血印的朝山顶走,白色的衣裙上沾满了血迹,她却浑然不知,只一个劲地朝山顶走。 仿佛那上面有宝藏一样。 皇城内,好不容易灭了火,萧子文不想惊动萧慎,赶忙吩咐人处理,自己往重华殿走。 幸亏今日寿宴是在殿里,若是在河清池这边,恐怕也遮掩不了。 刚走了没几步,西城门突然被人打开,一队人马捏着刀冲了进来,见人就砍,横冲直撞。 很快,东南北三个城门,都陆陆续续被人攻破。 萧子文眼瞧着杀过来的人,顿时慌了神,看眼前,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他只得赶忙朝重华殿跑去。 身后喊打喊杀声逐渐清晰可见。 重华殿内,仍旧是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萧慎高坐龙椅之上,捏着酒杯,迷糊着眼,听着底下人的恭维,颇为受用。 “父皇,父皇。” 萧子文踉跄着跑了进来,神色惊慌,“父皇,有人打进来了。” “什么有人打进来了?” 萧慎瞧着他那副样子,顿时有些不悦,摔了杯子,冷声道。 “方才西边宫宇走水,儿臣过去吩咐人灭了火,刚收拾完,就瞧着许多人闯了进来,现下快要杀过来了,父皇,赶紧派人护驾。” 萧子文东扯西扯,最后一句话总算是说到了重点。 此话一出,底下的官员顿时乱作一团。 进宫的官员,尤其是进重华殿的人,都是不得佩戴武器的,更何况如今,他们都喝了许多酒,有的人连站都站不稳了。 萧慎嘭的一声,拍桌站起,刚想喊御林军过来,可眸光一转,落在了萧子文的身上。 “朕出去瞧瞧。” “皇上不可啊,快些找人护驾吧!” 和妃凑过来,抱住他的手臂,担忧地说道。 突然,箭矢破空声传来,嗖嗖嗖,几支箭射中了几个官员,随即一支,嗖的一下,射在了萧慎面前的桌子上。 这个时候,众人更加慌乱,更有甚者,慌忙地躲到桌子底下。 李兰海赶忙护在桌前,尖声喊道,“有刺客,护驾护驾。” 身后的两侧门徐徐打开,一排整齐有序的队伍冲了出来,各个手执刀柄,护在了萧慎面前。 与此同时,一队人马拥着一个身着金甲的男人走了进来。 过了好一会,殿里才静了下来,两支队伍站在那,各自护着各自的主子。 这一会,众人才看清来的人是谁。 萧慎方才被箭吓得跌坐在椅子上,如今徐徐站起身,指着眼前的人,满脸的不敢置信。 过了好半晌,众人才听见了萧慎的声音,“你这个逆子。” “父皇,息怒啊!”萧子苏站在那,一张脸上尽是扭曲的笑意。 “逆子,你如今可是要篡位吗?”萧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如今竟走到这一步。 “父皇,这不都是您逼我的吗?若是您老老实实将皇位传给儿臣,儿臣何须这样劳心动力。” 萧子苏也深知再拖延下去易生变故,捏着刀的手高高举起,朝前一挥,“父皇,安息吧!” 第56章 宫变 萧子苏这边的人得了命令,一拥而上,御林军到底人少,很快就被打退。 和妃焦急地扯着萧慎,从一侧的门跑了出去,萧子文始终捏着剑,护在他们身后。 萧子苏如今背水一战,又岂能让他们跑掉,带着人径直踹了门,冲了过去。 门是连着后面的,走上一会,便是后花园。 眼瞧着萧子苏就要追上来,萧子文捏着剑,刚要上前,身前突然多了许多的御林军,开始与萧子苏缠斗。 萧子苏捏着刀,劈开了一条血路,直奔萧慎砍了过去。 今日无论如何,萧慎必须得死,只要他死了,事情就都好办了。 可萧子文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萧子苏得逞,抬剑迎了上去。 渐渐地,御林军越来越多,萧子苏被一脚踹到了一边,不敢置信地看着如泉水般涌来的人。 明明母后说,御林军不过几十人。 眼看着败局已定,萧子苏还想最后再为自己搏一次,霎时滚到一边,捏起掉落在地上的弓箭,拉弓射向萧慎。 危急关头,和妃慌忙地扯开了萧慎,箭径直没入了她的肩膀。 萧子文黑眸一厉,抬剑刺向萧子苏,当胸一剑,面前的人死的凄惨。 萧子苏一死,原本还拥护着他的人,顿时如潮水般褪去,就像训练有素的人似的,不一会的功夫,便消失在宫墙外了。 留下的寥寥几人,都是效忠萧子苏的,见大势已去,也纷纷抹了脖子。 过了好半晌,萧慎才回过神,望着怀里受伤的女人,高声喊道,“太医,太医。” 第二日一早,万京城满大街的人,都在议论着昨夜皇城内的厮杀。 “要我说啊,那肃王敢叛乱,活该被杀。” “谁说不是,这位肃王爷啊,从小被娇养出来的,遇到点事,就受不住了。” 秦澜拎着菜篮子,满大街逛了一圈,听着商贩百姓的话,好像并没有很高兴,反而觉得心里闷闷的。 明明一切都是按计划走,一切都很顺利,可总觉得,心口坠得紧。 就像一棵浮萍,漂泊在大海上,无依无靠。 不过,光凭借肃王府的实力,究竟是如何攻进皇城里的呢? 正走着,一队官差从柳府出来,柳云琪被一左一右架着,拖了出来。 柳泽松跟在后面,还想跟办事的官差说上几句,讨讨关系,谁知那人也是一脸为难,“这可是谋逆,尚书大人,下官也是没法子。” “是是是,可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了,她娇弱得很,怎么可能掺杂到逆王一案上。” “您家女儿可是逆王正妃,前几日您得意洋洋地同我说的呀,这事,定是要严办的,下官也没办法。” 那人摇了摇头,招了招手,带着人匆匆走了。 柳泽松咬了咬牙,刚准备回府,余光中却瞥见了站在一角的秦澜。 街边的茶馆里,柳泽松看着仿佛又变了些的秦澜,脸上终于是多了一丝笑意,“你如今混得风生水起了,听闻都有脂粉铺子了。” “是。”秦澜坐在他的对面,微微颔首。 “那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柳泽松抬着眼皮,缓缓地开口问道。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尚书大人太抬举我了。” 秦澜不用想,就能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她不想管。 彻骨的疼痛仿佛又在全身蔓延,当日林青母女险些将她打死,她还没大度到去救一个要杀自己的人。 “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回了。” 秦澜起身,福了一礼,拎着菜篮子走了出去。 萧子苏被刺死,皇后汪静仪被废黜,幽闭冷宫,连带着汪家都被牵连,一下子落败了。 偌大的家族,说没就没了。 秦澜整日里拎着菜篮子,四处听一圈,越听到后面,心口越沉。 这一日刚准备回去,却在巷子口被人扯进了马车里。 “王爷。” 好几日不见,萧淮安竟又清瘦了许多。 萧淮安垂眸,瞧了一眼她怀里的菜篮子,顿了顿,淡淡地开口,“王府的厨娘病了,正好你今日买了菜,先回王府吧!”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外头苏和听的。 “王爷的王府,只有一个厨娘?” 秦澜别过头,抱着自己的菜篮子,垂眸数着里面的青菜萝卜。 “本王想吃你做的。” “……”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秦澜竟然掉了眼泪,就是突然觉得委屈得很。 “好好好,本王不吃了。” 萧淮安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哭了,凑过去,连声劝道。 秦澜扁着嘴,扯过他的袖口来,擦了擦眼泪鼻涕,没好气地说道,“怎么能不吃呢?王爷金尊玉贵的,可别再饿瘦了。” “好。” 萧淮安叹了口气,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苏和,去万春楼。” 秦澜没好气地挣开他的手,敲了敲车壁,吩咐道。 外头的人听了话,忍不住笑了笑,立马调转马头,朝万春楼走。 进了万春楼,秦澜便提着菜篮子跟掌柜的说了句,径直进了后厨。 萧淮安吩咐苏和过去瞧着,自己则缓步上了二楼。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厢房的门被缓缓打开,几个小厮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玉盘珍馐,鱼肉尽有。 萧淮安看着流水般的美食摆上桌,色香味俱全,不由得不敢置信,刚想询问几句,小厮便挨个退了出去,秦澜端着一盘菜走了进来。 “这些?” 秦澜将手里的菜放在他面前,这才坐下,笑道,“这些都是我吃的,这个才是王爷的。” 说着,又将自己端的那盘菜往他面前推了推。 萧淮安垂眸,瞧着眼前寡淡无味的萝卜条,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捏着筷子就吃了起来。 “这次的菜,有些淡了,本王口重。” 秦澜一手捏着鸡腿,一手捏着肘子,正吃的香呢,猛地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下次我给王爷多放些盐,咱们大家大户的,如何吃不起盐呢!” 萧淮安又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话,只觉得想笑。 足足将一整盘萝卜吃完了,他才放下了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如今,你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上次来没吃到,这里的菜真是不错。” 秦澜这几日也没吃好饭,如今胃口大开,全然不顾形象了。 “本王指的是宫变。”萧淮安仔细的看着她,拿过帕子,帮她擦了擦嘴角的油。 第57章 卿卿我我 “宫变?” 秦澜抬眸,刚咬下一块肉,含在嘴里,眼睛瞪得大大的,只一个劲地看他。 “那些帮肃王的人,是你派的?” 说到这时,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满脸的不敢置信。 “不然你以为,凭借肃王府百十号人,能攻得进皇城?” 萧淮安拿起帕子,帮她擦了擦嘴角,忍不住笑道。 他的人现如今一直盯着几个王府,几个大臣府邸,那一日,有探子来报,说萧子苏集结了百十号人,正在王府前院喝歃血酒。 原本他以为萧子苏年纪轻轻,城府颇深,可堪大用,谁知不过是个被娇养惯了的皇子罢了。 当晚萧子苏一有动作,他立马派了人跟上,派的都是养在外头的人,保准,谁也查不到他的头上。 只是,这样一来,萧子文立了大功,封太子,指日可待。 “你。” 秦澜放下手里的东西,捏着帕子,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眼前这人,原本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他的逍遥生活,为何,要掺和到争夺皇位这股暗流之中。 “怎么了?” 萧淮安看着她突然变了的脸色,往前凑了凑,静静地看向她。 眼前的人,又添几丝风韵,比之之前,又出落了不少。 “你本不该如此的,那日的话,我,我是说笑的。” 秦澜突然有些拘谨,总觉得好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似的。 “本王当真了。” 萧淮安抬手,将她落在脸颊处的发别到耳后,那双眸子温柔似水,宛若三月春风,吹在人的身上。 “你不必这样。” 秦澜长叹了口气,起身,刚想走。 萧淮安抬手,捏住了她的袖口,语气平淡,一丝波澜也没有,“本王在等你一个坦白。” 此话一出,秦澜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站在那,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将所有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可是,应该从哪开始说起呢? 是她中箭死在了万京城的北山上,还是从她活了半辈子,遭人算计,重生后的事开始讲? 瞧着她站在那,半天没有说话,也没有走,萧淮安起身,拉着她走到一边桌子旁,温声道,“不知从何坦白,那便先将你的名字写下来给本王吧!” 秦澜抬眸,有些茫然,随后忍不住笑了笑,拿起笔,蘸了蘸墨,龙飞凤舞的写上“秦澜”二字。 这个名字,还是一个大师给她取得呢,当时还算了一卦,说她这辈子,历经风雨,总能圆满。 她起初以为这个圆满,就是和萧子文走到白发苍苍时,谁知,不是。 萧淮安捏起桌上的纸,仔细瞧了瞧,字迹娟秀,不乏钢骨,竟比一些教书先生,写得都要好。 “当日看见和离书时,本王就觉得你的字,写得不错。” 一提起和离书,秦澜的脸多了丝不自在,垂着眸子,没再说什么。 “若是你觉得对不起本王,你再为本王画幅画像吧!” 当日慕家宴席上,秦澜为慕白画了一幅画像,听说至今还悬挂在慕白的书房里呢! “画像?” 秦澜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及这个,但瞧着他拉着椅子,坐过来,一脸期盼的样子,也不忍心再拒绝,捏着笔开始画。 他今日戴了一顶紫金冠,发丝平整地束在冠里。 眉眼疏阔,朱唇紧抿,紧绷的下颌,轮廓精致,实在是难得的精品。 他只坐在那,一袭黑袍加身,宛如一头雄狮,沉默蓄势,周身隐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 足足画了一个时辰,秦澜才放下笔,小心翼翼地捏着纸,仔细看了看,这才递给他。 萧淮安反复上下端着看了好久,唇边的笑意逐渐扩大,“苏和。” 门外的人推门进来,站在那,等着吩咐,“王爷。” “过来,将这幅字和画送去裱好,挂在本王书房。” 萧淮安小心翼翼地将纸递给苏和,末了,走到秦澜身侧,拉着她回到桌前,“方才都没吃多少,本王让人再送些过来。” “好。” 吃完了饭,又上了糕点,糕点吃腻了,又上了茶,眼看着天都要黑了,这萧淮安仍旧变着法的,不想让秦澜走。 “不如——” 走到门口,萧淮安又扯着她的衣袖,欲言又止的。 秦澜回眸,装作不明白他的意思,憋着笑,一本正经的问道,“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明日你还出门买菜吗?” 萧淮安咬了咬牙,垂眸问道。 “那,明日王府的厨娘还生病吗?” 秦澜仰头,笑吟吟地看着他,忍不住打趣道,不等他说话,拎着篮子走了出去。 这个时辰,酒楼里人声鼎沸。 出了门,外面仍旧一派热闹,秦澜的心里仿佛也热闹了许多,篮子在手里转成了花,就跟此时她的心一般。 绕过酒楼,刚走进巷子,身后突然响起了马蹄声,紧接着两个人拿了布子捂住了秦澜的口鼻。 刺鼻的香气霎时蔓延着周身各处,秦澜只觉得浑身一软,顿时没了意识。 两人一前一后架着人,抬进了身后的马车里。 一会的功夫,马鞭一扬,走出了好远。 在他们身后,霖王府的马车晃着穗子,徐徐地朝王府走去。 “王爷,您既然还在意王妃,为何不开口让王妃留下?” 苏和难得坐在马车上,瞧着自家王爷如此高兴,不由得多嘴问了句。 萧淮安摩挲着袍角,眸光深远,顿了顿,才徐徐开口,“如今还不是时候。” 事到如今,他仍旧是万京城百姓口中,劣迹斑斑的王爷,他的大婚,仍旧不会有人过来祝贺。 苏和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如今赵东来已经伏法,殿前司指挥使一位悬空,萧子文必定会上蹿下跳地安排上自己的人。 如此更好,他蹦得越高,皇上的心思就不会到他这边来。 他还能清闲地再给朝堂这个炉灶,添上一把火。 “明日备些薄礼,我们去瞧瞧江御史。” 自从被萧淮安派人打断了腿后,这位能言善贬的江御史,便一直以养病为由,待在家里,平日里,甚少能见到。 其实当时若不是他的话触碰到了萧慎的逆鳞,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公然打断御史的腿,这在历朝历代,也是前所未有的事。 第58章 五花大绑 “可是,那江御史可是有名的鬼见愁,那古怪性子。” 苏和面有难色地提醒道,别说是王爷了,就连皇上,也在他手里吃不过少亏。 “你怕什么?” 萧淮安睨了他一眼,眸色渐深,“这些日子,务必盯紧润王府。” “是。” 马车刚停在王府,苏和率先下了车,就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个披风。 苏和略有些吃惊,快步过去,笑了笑,“春棠,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接我们家小姐。” 春棠冷着脸,与他的神色截然相反,没有想过多寒暄的意思。 “王妃那会就回去了?” 苏和蹙了蹙眉,惊讶道。 按理说,这一会,应该早就回了月隐阁才对。 萧淮安刚下了车,就听见春棠在那说,“我听见有人说小姐上了你们的车,我才过来等着的。” “苏和,派人去找。” 萧淮安心口一沉,随即吩咐车夫卸了车,翻身上马往回走。 苏和也顾不得多说什么,当即命门口的侍卫去牵马,他从袖口中掏出一枚特制烟火,朝天空中一抛,霎时炸开了。 侍卫牵了两匹马过来,春棠将披风裹在身上,也跟着上了马,一甩鞭子,跑得竟比苏和还要快。 万春楼与月隐阁所有的路,萧淮安都来回找了,可仍旧一无所获。 苏和也找了一圈,连个人影都不见。 “王爷,属下已经派人到处去找了。” “派人封锁城门,挨家挨户地给我找。”萧淮安捏了捏拳头,指节捏得泛白,骑上马,不远处突然燃起一簇焰火。 这是他专门设置的独门暗号。 萧淮安勒紧缰绳,迅速朝那边跑去。 天黑透了,浅浅的月牙,有些看不分明,路上的行人也少了些。 一路上,萧淮安横冲直撞,险些撞翻了一个板车,穿过闹市区,走了许久,才见到了迎着出来的苏唐。 “王爷,那群人在巷子里第三家,光门口就守了好几个人,属下不敢轻举妄动。” 苏唐一直奉命保护秦澜,可也只能暗中保护,今日他本以为有王爷护着,就松散了些,到附近去补了补衣裳。 谁知一出来,正好瞧见有人在巷子里绑人。 “知道是谁动手的吗?” 萧淮安下了马,跟着苏唐朝里走着。 巷子口宽窄不一,四处都是低矮的民房,有的墙都塌了一块。 此时,有几家已经点了灯,只是静悄悄的,一丝人气也没有。 “就是那家,属下在这守了一会,没看见有什么人来过。” 他们两人隐在黑暗中,苏唐指了指那边木栅栏门,透过低矮的石墙,可以看到里面的茅草屋里,灯火通明。 院子里影影绰绰,立了好几个人。 “派人,将整个院子秘密围住,没有本王的命令,先不要轻举妄动。” 现在,他要确保秦澜无事。 苏唐领命,迅速跑了出去。 茅草屋里,两个人正坐在椅子上喝着酒,秦澜被五花大绑地扔在一边的茅草堆。 “大哥,那位贵人究竟什么时候过来啊?” “再等等,你急什么?” 秦澜刚醒,就听见两人的话,头晕得厉害,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过了好大一会,才想起来,自己是半路被人掳来的。 刚想再听几句有用的,谁知那俩人净说一些烂七八糟的。 她试着喘了几口气,使劲坐了起来,干咳了一声,喊道,“大哥?” 那俩人闻言,纷纷回头,其中一人瞧着她醒了,忍不住笑呵呵地走上前,“小娘子,醒啦?” “不知大哥们把我绑了来,你们身后那贵人许给你们多少银钱啊?” 秦澜光看俩人的衣裳,就能断定,这两人是江湖草莽,专门拿钱办事的人。 寻常女子被他们绑来,醒了之后,不是哭哭唧唧,就是跪着求饶,甚少见到这样冷静自持的人。 两人互看一眼,其中一人笑道,“一万两金子。” “小娘子,你若是能出得起,我们哥几个就放了你。” 秦澜瞅着那戏谑打趣的眸光,不由得也跟着笑了笑,“我这没有一万两,一千两金子,买你们个消息,这样,让我死,也死的明白些。” “呦,小娘子竟还是个有钱人,我若是告诉你了,你怎么将金子给我们啊!” 为首的人捏着酒坛,仰头喝了一口,打趣道。 “在万春楼背面那条街上,有个月隐阁,从西侧那个窗户进去,柜台里,有钱。” 秦澜笑了笑,一脸的坦诚。 那人没想到她说的这么有模有样,当即给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瞧瞧。 做他们这种买卖,今天有命花钱,谁知明朝还能不能提刀再干。 能多赚些,弟兄们就多分些。 “我都这样坦诚了,大哥同我说说呗?” 秦澜笑眯眯的问道。 “其实啊,我也不知道他是个身份,只知道是个金尊玉贵的妙人。” 那人又喝了口酒,得意洋洋起来。 妙人? 秦澜忍不住皱了皱眉,眼前如走马灯似的,将跟她有仇的人,都过了一遍。 瞧着那头子的样,想必那是个女人,还是个有钱的女人。 究竟是谁呢? 秦澜在这百思不得其解时,门外的萧淮安,刚想从邻居的房顶跳到那边的房顶,正好看见了鬼鬼祟祟出门的人。 他顿时给苏和打了个手势,苏和立马会意,冲了出去,在巷子口将他拦住。 “老实交代,究竟是谁派你们绑人的?” 苏和将那人摁在地上,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明晃晃的刀子,离那人的脖子,只有一寸不到的距离。 那人也是被吓傻了,当即将什么都说了出来。 “是,是一个女人,她出一万两黄金,让我们绑的,我只是个跑腿的,大人饶命啊!” 萧淮安叉着腰,逆光而来,声音在这夜里,显得尤为薄凉,“你现在是要去做什么?” “被绑的那个女人,说,说有一千两,在那个月隐阁,她让我过去拿。” 萧淮安忍不住笑了笑,这小骗子,贯会耍花招,“那那个女人有没有说,绑了人之后,怎么处置?” “这个小的真的不知,不过,她一会就来。” 第59章 小狐狸 萧淮安吩咐苏和将他拖到一边,扒了外衣换上,进去等着那人来。 现下已经知晓秦澜无事,还能骗人,他放心了许多,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绑人。 一个时辰后,一辆破旧的四角楸木马车缓缓地停在了小院门口。 一个身着黑衣的女人,头戴长帷帽,由着身旁的丫鬟扶下车,为首的男人跑出门,恭恭敬敬地迎了进去。 萧淮安站在巷口,招了招手,苏唐迅速过来,“王爷。” “让人将院子围好了,一个人都不许放出来,还有,你派一队人,去将院子外面守的这些人抓起来。” “是。” 苏唐应了一声,快步下去准备。 院子里十几号人,苏唐带着人四散开,随即打了声唿哨,众人齐上前,一人一个,捂着口鼻,接着放倒。 但还是有眼尖的人反应快,迅速退了几步,高喊道,“来人啊!” 屋里,女子刚走到秦澜面前,居高临下地嘲讽一笑,吩咐身后的两个婆子,“打吧,还在那等什么?” 说完,又转过身,同身后的人说道,“等我这口气出了,就让给兄弟们玩玩,不收钱。” 头子刚得意地搓了搓手,外面就响起了自己人的喊叫。 刚捏着刀要出去,苏唐已经一脚踹开了屋门。 那两个婆子刚打了几下,猛地听了声,呆呆地愣在那,不知该如何是好。 头子暗骂一句,提刀走到秦澜面前,刚将她提了起来,一支箭嗖的一声,没入了他的胸口。 两个婆子顿时吓得跌坐在地上,抱着头,浑身颤抖。 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女子,眼瞧着人死在了她的眼前,也吓得尖叫起来,趁着苏唐去挟持其他人的空档,慌忙跑了出去。 门外,一排人高举着火把站在那,正中的位置,一个身着黑袍的男人站在那,男人剑眉星目,眸如墨染,叉着腰,正迈步朝这边走来。 那样的风姿,放眼整个万京城,又有几人比拟。 女子刚想走上前,坦白一切,谁知下一秒,萧淮安的话,让她如至冰窟,“绑起来。” 随即,她就看着那抹身影急匆匆地冲进了屋里。 苏唐帮秦澜解了绳子,刚站起身,萧淮安走了进来。 那两个婆子下手是真狠,好好的脸,又被打了,现在两边脸颊肿得高高的,身上也被她们带来的藤条抽了好几下。 见到萧淮安,秦澜还是忍不住咧了咧嘴,“你怎么来了?” 看到她这副样子,萧淮安的手攥得紧紧的,将她扯过来抱住,没好气的说道,“方才谁打的你?” “她俩。” 秦澜从他怀里出来,指着蹲在那的俩婆子,毫不留情的说道。 “绑到外面树上,请两位晒晒太阳。” 萧淮安睨了她们一眼,拥着秦澜出了门,“我已经着人给你备了马车,以后去哪,让苏唐当车夫。” 秦澜刚想拒绝,正好看到了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的女子,方才带的帷帽,早就不知被扔到了哪里。 “还真是老熟人呢!” “淮安哥哥,你放了我吧,这绳子勒得我疼。”李清凝躺在那,一见到萧淮安,她的眼里便再也没有其他人。 萧淮安当真没有想到会是她,黑眸微闪,随即满是失望,“本王早日早就同你说过,你非但不听,竟还做出这等事情。” “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淮安哥哥,你饶了我吧!” 李清凝顿时哭了起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方才她说没说如何对付你?”萧淮安丝毫没有在意,只觉得被她吵得头疼。 “李姑娘要打我一顿消消气,再将我给那些绑我的人玩玩。” 秦澜冷哼一声,丝毫不避讳地将李清凝那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萧淮安闻言,略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止了哭的女子,唇边逐渐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那眼神,宛如地狱来的鬼,带着一股子阴凉径直缠在人的身上。 “苏和,还不按照王妃的话去做。” 同为女子,她为何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羞辱人? 萧淮安都不敢想,若是他晚来一步,若是秦澜没那么聪明,是不是今晚上,就得让那些人糟蹋? 李清凝原本以为自己哭一哭,定能让萧淮安心软,好歹他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 可当她听见萧淮安的话时,只觉得一股子冷气在她脊背划过,浑身僵在那,动弹不得。 “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我可是县主。” 李清凝怔怔地坐起身,睁大了眼睛,还想垂死挣扎一番。 “那若是本王将今日的事,告诉皇上,你的县主之位,还能坐得住吗?” 萧淮安嗤笑一声,嘲讽道,“本王曾给过你机会,只是县主似乎是我行我素惯了的,希望日后县主如何,都不要让我知晓,今日这样的好运气,没有第二次。” 说完,扶着秦澜的腰,走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霖王府的门就被敲响,那人使足了力气,敲得门震天响。 门房里出来人,刚想斥责,就见着李太师拄着龙头拐杖,站在门口,见了他,黑脸道,“开门,我要见霖王。” “太师稍候,属下这就去回禀。” 片刻功夫,那人跑了回来,吩咐人开了大门。 李太师赶忙拄着拐杖,带着下人走了进去。 进了正屋等了许久,萧淮安才姗姗来迟,看样子像是才起身没多久。 “不知太师过来,有什么要事?” 萧淮安吩咐底下人上茶,刚坐定,李太师便焦急地开了口,“昨夜清凝一夜未归,不知王爷可曾见到?” “不曾。” “即使如此,那老夫就先告辞了。”李太师闻言,拄着拐杖走了出去。 萧淮安什么话也没说,送他到了门口,这才折返回去,“苏和,备马去月隐阁。” 昨夜,他本想将秦澜拉到王府,谁知她竟然死活不来,还生了气。 刚出了门,就见李太师正站在门口,扶着马车,似是听到了惊天噩耗。 “你方才说小姐被人扔在大街上了?” 第60章 老办法 “是,是,小姐浑身衣裳都被撕破了,身上,身上还有伤,现在回府了。” 下人似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说话都磕巴了。 李太师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当场翻了白眼。 他倚在马车上,缓了好半天,才手脚笨拙地爬上了马车,焦急地吩咐道,“快,快,快回府。” 他们匆匆走后,王府的马车徐徐地停在门口,苏和放了马凳下来,“王爷。” 萧淮安应了一声,抬步上了马车。 这个时辰,街上的人还不算多,只一些小商贩正摆着货,马车经过长街,就已经听见外面都在议论,云澄县主被毁了清白的事。 任谁也能看出来,被撕破了衣裳,浑身还有淤青,这不是被羞辱了是什么。 这个时辰,月隐阁还没开门,萧淮安下了马车,四处看了看,又按老办法进了屋。 萧淮安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屋里静悄悄的,掀开帷幔,里面的人睡得正香,只是这睡姿,实在是不敢苟同。 他坐在床沿上,刚想伸手去抚开遮住她眉眼的头发,秦澜突然醒了,双手钳制住了他的手臂,看到是他后,才缓了口气,“你怎么来了?” 声音缱绻柔和。 “本王正好路过。” 萧淮安说谎从不打草稿,张口就来,丝毫不会脸红。 “正好路过,正好瞧见我那窗子开着,正好顺路从窗子进来,正好进来偷看我睡觉。” 秦澜声音有些低哑,说出的话,让人哭笑不得。 萧淮安仔细盯着她的脸看了看,发现已经消肿不少,这才拿出自己准备的药,“脸上再涂上些,能好受点。” “多谢王爷。” “就这么谢?”萧淮安往前凑了凑,脸色黯了黯。 秦澜白了他一眼,刚想起身给他行个礼,谁知就被他摁住,掐住她的腰,俯身吻了上来。 “王爷。” 秦澜好不容易有了空档,一手捏住他胡来的手,软声喊道。 萧淮安本来只想亲她一下,逗逗她,可是触碰到她的那一刻,本能战胜了理智。 他觉得许久不见她了,想她想得紧。 “澜澜。” 他的声音低沉,在她耳畔轻呼,含满了柔情。 事后,萧淮安躺在床上,紧紧地抱着秦澜,期盼道,“回王府吧?” 秦澜窝在她的怀里,闻言,眸光逐渐暗沉了些,刚才她都做了些什么,明明应该要推开他的。 可是。 “时辰不早了,该起身了。” 她叹了口气,拿开萧淮安的手,扯过一旁的里衣穿上,又去柜子里拿了衣裳,挽了发髻,下了楼。 萧淮安一直支着头看着她,看到她什么也没说下了楼后,心情沉闷,默默地拿了衣裳来穿上。 楼下,门已经开了,齐楚然伤脑筋地对着一边大开的窗户,百思不得其解,“你昨晚听到什么动静没?” “没啊?” 秦澜一脸无辜,刚走到下面,又赶紧往上走。 萧淮安下来时,正好在楼梯中间碰到秦澜,她推着他往上走,可那厮俨然是傲娇起来,偏往下走。 两人撕扯间,齐楚然走了过来,看着楼梯上你拉我扯的两人,顿时明了。 阴阳怪气地说道,“呦,这不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霖王,许是平日里走正门走烦了,跑到这边来另辟蹊径。” 听着这阴阳人的话,秦澜背对着齐楚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愧是青楼楚馆的“老鸨”子。 萧淮安冷眼看了他一眼,理了理袖袍,抱起秦澜来,放到他身后,随即迈步下了楼梯,走到齐楚然身后时,斜了他一眼,随即又走到窗边,喊了一声,“苏和。” “王爷。” “派人将这里的窗户统统改成门,钥匙留好。”说完,回眸,看了一眼齐楚然,邪魅一笑,迈步走了出去。 “……” “……” 过了好大一会,齐楚然才反应过来,惊骇地望向秦澜,“老大,难道您就看着这霖王在这为非作歹?” 秦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无奈道,“人家是位高权重的王爷,我们是平民。” “老大,你可不要见色忘义啊!” 齐楚然顿时苦哈哈的凑过去,一想到这四边的窗户都要被换成门,那他月隐阁,定然一举成为满万京城的笑柄。 “我同他说一声,最近润王府可有什么动静?” 秦澜走动了这一会,只觉得腰酸背痛,浑身难受的厉害,忍不住暗骂了几句萧淮安。 “最近不少大臣都去了润王府,待了很久才出来。” 齐楚然瞧着她脸色不好,帮她倒了杯水,“我觉得,萧子文如今是狗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咱们下一步什么计划?” “派人多搜集些萧子文的消息,另外你再派人盯着桓王,状告赵东来那一日,我瞧见他去看热闹了。” 秦澜总觉得,这个桓王,应该也不是个好惹的。 只是他是个什么段位,还真的不好说。 按理说他醉心诗书,整日里不是开诗会,便是与人斗诗,何以那一日会跑去凑热闹。 “嗯嗯。” 齐楚然点了点头,心里却逐渐对秦澜升腾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敬佩。 试问满京都的女子,有几个这样运筹帷幄,考虑周全的。 只是,她做的事情,太过危险。 “现如今,我们先按兵不动,有句话叫登高必跌重,若是萧子文当上了太子,眼看着就要登上皇位了,我们再将他扯下来,他会作何感受?” 秦澜微微勾唇,眸光冰凉,像是地狱来的鬼魂。 “那肯定是从天堂,掉到地狱。” “对了,我今日过来,街上的人都在议论,云澄县主被人毁了清白,扔在大街上,估计以后且有的闹呢!” 齐楚然瞧着她被打成红苹果的脸颊,就忍不住一肚子的气。 “人不害我,我亦不害人,都是她咎由自取的。” 秦澜向来不是活菩萨心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让她去做那种以德报怨的好人,凭什么? 当晚李清凝要毁了她的清白时,怎么就不想想,若是她被毁了,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春棠这几天都做什么去了?” 第61章 属地管辖 “我新采买的一些脂粉什么的,在路上出了点小事,我派她过去瞧瞧了。” 如今这世道,当真是要乱了。 他从南边进了批货,结果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也就罢了,谁知冒出股山匪,非要抢货。 他统共才赚多少银子,光这么一路克扣,等来了,又得涨价。 “这几日你先派人去散播些消息,尽量让萧子文以为,他很快就当上太子了,到时候,咱们姑且瞧瞧,他这尾巴,会不会翘起来。” 秦澜对于萧子文的了解,此人蛰伏数十年,一朝见了太阳,定会做些与平常不同的事情来。 到那时,若是萧慎仍旧保持旧念,想必很快,就会再多出一人,与萧子文分庭抗礼。 “嗯嗯。” “你方才说的小事,是什么事?难不成遇到山匪了?” 若是秦澜没记错的话,从南边过来的车,会走秦山一道,那一道,可是有个老朋友在呢! “你怎么知道?” 齐楚然都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神算子转世,竟然什么都能说得准。 “一会我动身过去看看。” 秦澜看了看四周,这经营店铺一事,她实在是不擅长,不如出去走走,顺便见见老朋友。 秦山位于麟州与云州交界,因为麟州为某位王爷属地,所以一些小的村落早就搬进了麟州境内。 两地相隔甚远,于是就有了以两地之间的小山丘所命名的秦山。 秦澜如今有苏唐保护着,自然也没什么好怕的,拎着包袱,翻身上马,出了城。 如今她单打独斗,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往日的那些招数,她都会,如今她缺的,是力气。 刚到云州时,萧淮安那边就得了消息,他刚从江御史的府邸出来,“她去那做什么?” “属下不知。” 苏和也是听了苏唐派人传来的消息,只说王妃要去秦山。 萧淮安不省心的叹了口气,刚想上马车,不远处的一个人,鬼鬼祟祟的,似乎是在跟踪他。 苏和自然也察觉到了,抬步刚想去解决他,被萧淮安制止。 如今萧慎的人,一日三顿,不间断地派人跟踪着他,想必也是怕他跟萧子苏一样谋反。 他这边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萧慎睡不着觉。 如此,甚好。 “上车,咱们游山玩水去,顺便带着王妃回属地看看。” 萧淮安勾唇冷笑,踩着马凳上了马车。 苏和闻言,也装作没看见,上了马车,驾车朝城外走去。 本朝有规矩,凡是封王建府的王爷,都会有封地,也称属地,当年萧淮安颇受先皇喜爱,所以年方十四,就获了麟州这块风水宝地。 前有山林,内有河川,土壤肥沃,城坚墙厚,无论是什么,都是众王爷中的独一份。 可是后来,一朝出事,便什么都变了。 他从最受宠的皇子,一下子跌落神坛,成了最不可能登上皇位的人。 这么多年,他日日自责,日日苦痛,谁承想,这一切,都是那些人的阴谋。 他们见不得他萧淮安登上皇位,见不得他过好日子,所以用了毒计,蒙骗了所有人,让他成为了众矢之的的替罪羔羊。 刘太妃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旋。 若是他不去这一趟,恐怕还日日受那锥心之痛,幸亏他去了,幸亏见着刘太妃,不得好死。 他们刚一出城门,萧慎的贴身太监李兰海就得到了消息,眉头一皱,立马躬身进了养安殿。 萧慎正坐在案前批着奏折,瞧着他慌慌张张地进来,不由得不悦道,“怎么了?” “皇上,霖王,他,出城了。” 李兰海往前凑了凑,赶忙回禀道。 萧慎捏着奏折的手一顿,随即抬眸看了看他,重复了一句,“出城了?” “是,咱们的人说直奔云州方向了,那过了云州,可就是麟州了。” 李兰海煞有介事地说着,眸子时不时地觑着眼前人的脸色。 “终于还是要忍不住出手了。”萧慎起身,背着手,在殿里来回踱步,心里却开始上下打鼓。 这么些年,霖王虽替他办了许多事,可他那桀骜不驯的性子,何时对自己恭敬过,想必前些日子刘太妃薨逝,就是他一手所为。 他定然是知道了些什么。 “你派人盯紧他,一定要查清楚他属地的驻兵。” 这么些年,他一直派人明里暗里的去麟州,谁知竟套不出一点有用的东西,那麟州郡守,更是个啃不动的硬骨头。 他明里暗里召见了多少次,谁知那厮只一句,“属地郡守只归属地王管辖,不得越权擅专。” 谁让先皇临死前,明令此事,属地所有归属地王掌管,皇上每年查问几句即可。 说得好听,减少政务案牍,可如此一来,便就是分散了皇权。 若不是如今朝堂之上,可用之人甚少,他一定改了这个破规矩。 “霖王当时被先皇背弃,他那怎么可能有多少驻兵呢!”李兰海站在一侧,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当年之事,这皇城内的人,许多人都知道。 “若是他手上没有兵权,这么多年,他怎么敢如此肆意妄为?” 萧慎回眸,忍不住冷笑,眸光霎时冷冽了许多。 明明他才是皇帝,何以什么都让他萧淮安占了。 “万一,霖王只是虚张声势呢!”李兰海但看这么多年萧淮安为了替萧慎办事,搞得声名狼藉便知道,此人,恐怕也没那么大的能量。 若是封地屯兵众多,那他为什么不起兵,自己当皇上? “虚张声势?”萧慎皱了皱眉,找了处椅子坐下,仔细思量着这句话的可能性。 现如今,他的儿子都能起兵造反,谋杀他这个父皇,他还有谁能信呢! 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你派人跟紧他。” “是。” 李兰海应了一声,刚要退下去,便被拦住,“最近润王那边,怎么样了?” 一说起这个,李兰海忍不住笑了笑,连声回禀,“近几日润王府热闹非凡,许多官员都去瞧了,也有些人开始给润王殿下说亲了。” “哦?是吗!如今文儿年纪的确大了,是时候该给他指派婚事了。” 第62章 云澄县主 萧慎眸光一闪,俊朗的脸上划过一丝算计,随即继续吩咐道,“你去宣和妃过来,朕同她一起看看。” “是。” 一会的功夫,和妃带着丫鬟施施然的过来,喜上眉梢,眉开眼笑的,见了萧慎,福了一礼,“皇上。” “你来了。” 萧慎正负手站在一幅画前,听到声音,这才转过身,过去拉着她的手,带她走到画前,问道,“爱妃来看看,这幅画怎么样?” 和妃笑着过去,刚看了一眼,就赞不绝口。 “都说字如其人,朕觉得,这画,也如其人。” 萧慎笑眯眯的拍着她的手,一本正经的说道。 “哦?不知是哪位大家画的画?”和妃复又抬眸四处看了看,正好瞥见了画卷下面的落款。 云澄。 和妃眼皮一跳,心里突然有些慌乱,“是,云澄县主画的呀!” “前几日李太师过来,说要为清凝寻个好夫家,这李太师历经两朝,曾是朕与淮安的启蒙师父,担任过前朝丞相,这样的身份,朕觉得,匹配咱们文儿最合适不过。” 萧慎仍旧笑着,那双大手不停的抚着和妃的手背。 和妃闻言,顿时如至冰窟,不敢置信的抬眸,过了好半晌,太颤抖着说道,“皇上,那云澄县主,她,臣妾远在深宫,都听说了,她日日鬼混,私德不修,如何能嫁给文儿啊,皇上。” 话音落下,萧慎脸上的笑顿时小了许多,原本还覆在和妃手上的手,顿时抽离,“和妃,这么说,你是不满意朕挑的这个儿媳妇?” 和妃捏着帕子,心下焦急,却始终想不到办法,若是她的文儿当真娶了李清凝,岂不成了天下的笑柄。 “皇上,文儿,他,文儿已经有心悦的人儿了。” “哦?不知是哪家的?” 萧慎转过身,走到榻上坐下,抬眸,好整以暇的看向她。 “是,是定北侯孙家的女儿。” 和妃早从一开始,就看过朝中亲贵,官员家,适龄女儿的画像,她一眼就相中了定北侯家的女儿,那生的亭亭玉立,端庄大方。 而且定北侯一家,这些年,远在边塞,一直勤勤恳恳,又是清流世家,这样的人,才能配给自己的儿子。 不是那个连清白都没有的什么狗屁县主。 “定北侯孙家。” 萧慎敛了敛眉眼,垂眸,捏起桌面上的一个奏折,是孙家刚送上来的请安折子,上面写着儿子要娶宋之章的女儿。 扭脸,这和妃就说看中了孙家的女儿。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是孙家占了便宜,还是萧子文占了便宜。 “和妃当真是慧眼如炬啊!此事容朕再看看。” 萧慎勾了勾唇,放下奏折,拍了拍手,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 和妃讪讪一笑,只得先行告退。 出了养安殿,日头高悬,刺的眼疼。 和妃拿过丫鬟手里的团扇,放在额前遮了遮,“去把润王殿下叫进宫来说说话。” “是。” 宁寿宫里,方才去请人的丫鬟徐徐进来,行礼道,“娘娘,殿下说得晚会过来呢!” 和妃正躺在榻上,四处的丫鬟摇着团扇,处处生风,正惬意着,闻言,合上眸子,问道,“怎么了?” “殿下正和几个大人商议事情呢!” 丫鬟走过去,奉了茶,放在桌上。 和妃眉头一挑,似是有些不明白,“他如今经常和朝中大员来往吗?” “是啊,咱们殿下很快就获封太子了,许多官员如今都拍马巴结呢!”丫鬟在一旁,笑吟吟的说道。 和妃得意一哂,“可不是,如今就剩个不中用的桓王,我儿子的太子之位,十拿九稳。” “是呢,娘娘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丫鬟继续恭维道。 如今,萧子文风头无两,朝中官员都纷纷跑去巴结,生怕跑慢了,进不去润王府的门。 一直到了傍晚,萧子文才匆匆进了宁寿宫。 “母亲。” “你还知道来啊!母亲以为你忘了母亲呢!” 和妃正吩咐丫鬟备晚膳,捏了帕子,冲他招了招手。 “母亲这么急着叫儿臣进宫,是有什么事?” 萧子文迎过去,扶着和妃坐下,自己坐在她对面,温润的脸上春风得意。 “你父皇,要给你说媳妇,选了那个云澄县主!” 和妃帮他夹了菜,不省心的说道。 萧子文的动作一顿,刚想说点什么,和妃继续说道,“我同你父皇说,你心悦定北侯家的女儿,孙家那女儿我见过画像,跟你很配。” “父皇当真说要把李清凝许给儿臣?” 萧子文放下筷子,当即没了吃饭的心思,原本还意气风发的脸,霎时变了模样。 父皇这步棋,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太师身份贵重,李清凝又是县主,李家根基牢固,若是没出那件事,李家是个可堪大用的,可惜,李清凝如今成了人人唾弃的,此时让他娶李清凝,无疑就是往他嘴里塞臭袜子。 恶心他。 “一会,你就去跟你父皇说说,你相中了孙家的女儿,你父皇一定成全你。” 和妃还在那打着自己的算盘,满心欢喜的盼着孙家的女儿嫁过来。 “嗯,儿臣突然想起来还有些,先告退了。” 萧子文应了一声,起身行了一礼,大步走了出去。 出了宁寿宫,流钊跟了上来,“王爷,我们现下去哪?” “出宫。” 萧子文捏着拳头,走的极快。 马车绕着长街走了一圈,最后稳稳地停在了月隐阁。 萧子文下了马车,仰头看了看上面的牌匾,迈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脂粉香扑面而来,让人闻之欲醉。 齐楚然迎了上来,装作不认识的笑道,“客官,看看,有什么需要的。” “我找柳云姿。” 萧子文随手拿过一个香粉盒子,掀开盖,放在鼻间闻了闻,果真清香,比那些刺鼻的香气,好多了。 “柳云姿,是谁?” 齐楚然挑眉,似是很疑惑,“小店没有叫柳云姿的。” “你们月隐阁的大掌柜。” 萧子文压下心底的不耐,继续问道。 “您说的是我们秦掌柜啊,她不在,去南边进货了。”齐楚然始终摆着一副小脸,“若是您有什么要紧事,可以先同我讲。” 第63章 八百六十两 “秦掌柜?” 萧子文放下手里的东西,好整以暇地看向他,眉头蹙了又展,似是明白了些什么。 齐楚然假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开始跟他兜售店里的东西,“瞧您这装扮,一看就是贵人,定是不差钱,贵人们都用这几款,无论您是送夫人,还是送朋友,都是相当好的。” 这段话要是搁一般人身上,早就生气了。 可如今,萧子文就是爱听这些恭维话,多少都不嫌。 “那这几款,还有这几款,都给本王包起来。” 齐楚然闻言,正捏着东西的手一顿,立马诚惶诚恐地行了一礼,“草民真是有眼无珠,没有认出殿下,草民早就觉得殿下龙章凤姿,玉树临风,绝非凡人,果然——” “不必多礼。” 萧子文面上一派平静,深邃的眸子里多了丝快意。 齐楚然连忙将柜上那些滞销的都给一并包了起来,走到柜台边,算盘珠子打得震天响,最后笑着说道,“王爷,总共是八百六十两。” “……” “……” 流钊站在身后,觑了眼自家王爷的脸,赶忙上前,掏出钱袋子,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掌柜的,我手上没有现银,这是一千两的银票。” “还请稍候,我去拿了碎银来。”齐楚然笑了笑,动作却是迟缓得很。 萧子文摆摆手,“罢了,烦请掌柜的将东西送到润王府,剩下的钱,就当是给掌柜的辛苦费了。” “多谢王爷,像王爷此等大气的人,满京都,找不出第二个。” 齐楚然等得就是这句话,赶忙溜出柜台,冲着他行了一礼。 萧子文微微颔首,迈步走了出去。 上了马车后,流钊这才着急起来,“王爷,如今府里的花销,都快不够了,整日宴请打赏的都得花钱。” “是时候该多铺铺路了。” 萧子文坐在中间,黑眸里一望无垠的平静,讳莫如深的说道。 看着马车缓缓离开,齐楚然转身回了店,方才还假模假样的笑,顿时便消散。 看着桌上那一千两的银票,无辜地撇撇嘴,捏着揣进了怀里。 老大说的一点都没错,越是这样假正经的人,越礼贤下士,要美名的人,越看重面子。 不枉他今日,说了这许多好话。 眼瞧着快进了八月了,越往南走,风景越好,这热气也消了许多。 秦澜骑着马,刚出了云州境内的边城,经过一层密林时,就被许多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那些人不由分说地捏着剑刺了过来。 秦澜勒着马,就往回走,身后的人如影随形。 眼看着身后的人即将追了上来,一支箭霎时传进了身后人的身上,顿时翻了几个滚,掉下了马。 眼前,是一辆华贵无比的八匹马四角马车,四角处各悬挂了一个硕大的东珠,上面写着霖字。 随即,马车后面像是藏着一个巨大的宝盒,后面纷纷闪出了十几个身着暗红色衣裳的人,个个手持长剑,武艺精妙。 秦澜勒住缰绳,安安稳稳地坐在马上,看着两波人厮杀。 明显是红衣的人高强些,逼得那些人都难以为继,有的已经当成了逃兵。 身旁马车有了动静,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车辕上,伸手,一旁的随从递过来一把弓,他抽了箭,搭在弓上,百发百中。 这一会,竟是一个跑掉的人都没有。 最后,苏和提着一个黑衣人过来,像扔破布一样,扔在地上,那人的面巾早就被扯掉了,满嘴的血。 秦澜瞧着都有些吓人。 “王爷,刚才他要自尽,属下便把他的牙砸掉了。” “……” 真是好手段。 秦澜在一旁,啧啧称奇,目光转向萧淮安时,却发觉他也在看向她。 四目相对之间,秦澜突然有些胆怯,暗自收回了目光。 “这事你处理吧,问问是谁派来的。”萧淮安抬抬手,示意苏和拖到后面去,随即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没好气地说道,“还在那看什么热闹,上车。” 秦澜抿了抿唇,下了马,一直赶路,她这屁股连带着大腿根,都疼得要命。 到底不是惯常骑马的。 上了马车,清风阵阵徐来,吹在人的身上,那叫一个舒适。 走到一旁坐下,顺手捏了一个桌几上的糕点吃了一口,才开口问道,“王爷怎么会来?难不成,悄悄地跟踪我?” 萧淮安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似是在生气。 秦澜偷看了他一眼,随即将手里的糕点吃掉,拍了拍手,自顾自地躺在侧边,打算睡一觉。 这两日,她即便是住在客栈,也不敢熟睡,生怕遇到些什么事。 如今萧淮安来了,那她便可以好好安睡了,况且这样豪华的马车,不睡觉,那可太可惜了。 萧淮安坐在那,还等着某人过来哄哄,谁知她竟然直截了当地躺下了。 他抿了抿唇,气得忍不住嘟着嘴,索性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可是下一秒,他再也忍不住了,凑过去,坐在秦澜身侧,捏着她的手,来回摩挲。 秦澜实在是累极了,任由他捏着手,嘴里嘟哝道,“我就睡一会儿!” 萧淮安将她手指的指节挨个捏了捏,随即又不知从哪拿出的玉镯,轻轻地套在了她细白的腕子上。 “你可知,那份和离书,本王没有签字。” 秦澜迷迷糊糊间,只听着一句和离书,“对,我们和离了。” “……” 萧淮安闻言,只当她还在生气,拿起她的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意味深长地说道,“当日,刘太妃同本王讲,当年的事情,都是一个圈套。” “本王,一直都是被陷害的那个。” “本王不能原谅他们,你知道吗?” “嗯。”秦澜阖着眸子,只听见他在问话,现下,她只想安稳地睡个觉。 马车走了一日,天黑前,才进了麟州的边城,叫丰都的。 这里的揽月客栈,便是萧淮安名下的产业。 萧淮安在那絮叨了一路,谁知面前的人居然睡死过去,甚至还打起了呼噜,说起了梦话。 第64章 年逾四十 她究竟是不是个女子,为何,这么—— 无奈之下,萧淮安轻手轻脚的抱起她,进了客栈,径直奔向二楼。 踹开门走进去,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床上,本以为她睡了这一日,也该醒了,谁知那厮翻了个身,继续睡了下去。 “……” “王爷,现下备晚膳吗?” 苏和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淮安摆摆手,示意他关了门出去,自己则帮秦澜卸了钗环,又帮她脱了靴子,这才愤愤地坐在床沿,静静地看向她。 “本王究竟该拿你如何?” 话音落下,秦澜又翻过身来,扯了扯自己的领口,热得不行。 萧淮安双眸微微一闪,刚想去将她的衣裳穿好,谁知被她抓住了手。 她的手热乎乎的,像是烙过的饼子一样。 萧淮安忍不住勾了勾唇,俯身,刚准备捏捏她的脸,却在凑近她时,愣住了神。 她的睫毛修长,一眨一眨,宛如蝴蝶轻扇,鼻梁高挺,红唇艳艳,动人得很。 他凑过去,吻了一下她的眉眼,本想浅尝辄止,谁知心口却像是踹了个兔子,跳得厉害。 秦澜不舒服地抬手揉了揉,刚想放下,被萧淮安握住,慢慢的,他的唇覆在了她的唇上,温柔缠绵,悱恻难解。 “唔,什么时辰了?” 秦澜察觉到被重物压住,幽幽转醒,抬手推了推他,轻声问道。 她刚睡醒,带着一股慵懒与迷茫。 萧淮安捏着她的手,不安分地吻了她几下,语气迷离,声音低沉,“澜澜。” “喂,萧淮安。” 秦澜被他惹得浑身不舒服,小手覆在他的胸口,想要推,却用不上力气。 这样的触碰,顿时让萧淮安再也把持不住。 “等回京都,我们再办一场婚宴。” 入夜,秦澜躺在床榻上,肚子饿得咕咕叫。 身侧的人抱着她的胳膊,睡得安稳,仿佛跟个孩童似的。 越想越气,秦澜抿了抿唇,翻过身,抽出手,一脚将萧淮安踢下了床。 “嘶——” 萧淮安摔在地上,起身拍了拍身上,这才看向床上的人。 秦澜装作熟睡的样子,四仰八叉地占据了整个床,甚至还配合着打起了呼噜。 “……” 萧淮安忍不住扶额一笑,走上前,轻轻地将她的腿往里面收了收,又拿过一条薄被帮她盖上,这才又上床,抱着她继续睡觉。 “……” 秦澜气急,刚准备再一脚将他踢下去,谁知那人像是提前察觉到了似的,抬手握住了她的腿,凑到她耳边,温声问道,“怎么了?” “我饿。” 萧淮安闻言,忍不住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腿,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过了好大一会,秦澜都没等来饭,肚子叫嚣得越来越厉害,她无奈地裹上衣裳走了出去。 外面,月光轻柔,落在廊下,四处静悄悄的。 她顺着楼梯下去,客栈的门关着,不像是有人出去的样子。 绕过一旁的柱子,秦澜循着路往后院走,厨房的灯亮着。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锅铲相撞的声音。 “苏和,拿葱来。” “王爷,应该先放菜吧!” “你到底会不会做菜?” “王爷,属下,属下只看过人家做。” “拿菜来,快,端水来,着火了。” “……” 秦澜走到门口,就看见灶台上的火烧得那样高,两个人正手忙脚乱的找水,灭火。 她忍不住扶额,叹了口气,走上前拿过锅盖扔了上去。 萧淮安见到她来,立马干咳了一声,站在一侧,故作轻松自在的模样,“你怎么过来了,先回房,饭,一会就好了。” 苏和站在一侧,抱着手,也有些拘谨,脸上还强撑着笑意。 秦澜的目光在他们二人面前转了转,随即掀开锅盖,忍着笑问道,“王爷,打算让我吃这个?” 锅里的东西,不用想,肯定是又黑又糊。 萧淮安干笑一声,仅看了一眼,就别开头,还想找些理由,便被秦澜打断,“我们今晚上吃面条吧!” “好。” “好。” 苏和站在后面,两人异口同声地应了一句。 萧淮安睨了他一眼,他浑身一颤,立马转身走到橱柜旁,喃喃自语道,“不知还有没有现成的面条。” “王爷也别闲着了,去把葱洗了。” 秦澜瞧着他乖乖听话的样子,白皙的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利落的拿起锅铲,准备煮面条。 萧淮安收拾完,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娴熟的动作,黑眸黯了黯。 她如今十几岁的年纪,竟什么都会,什么都懂,究竟是经历了多少磨难,才能如此。 手不自觉地抚上了她的腰,环在腰际,将下巴搁在她的颈窝,温声道,“等明日,本王带你去吃好吃的。” “明日不行,明日我还有事。” 秦澜这才想起来,“我们这是在哪?” 萧淮安撤了手,走到她身侧,嘟了嘟嘴,“在丰都。” “丰都?”秦澜蹙了蹙眉,伸手,示意他将碗递给自己,一边盛着面条,一边问道,“丰都是哪?” “麟州。” 萧淮安盯着她的动作,接过面条,又递给她碗。 “麟州。” 秦澜之前没怎么出过万京城,虽然掌尽天下情报,可出来的时间,少之又少。 “本王的封地。” 萧淮安笑了笑,扶着她往一侧的桌前走,“等你空了,本王带你好好逛逛。” “好。” 秦澜微微颔首,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开始吃面条。 开始吃着吃着,突然忍不住哭了起来,许是面条太烫了,许是—— “怎么了?” 萧淮安一直盯着她看,自然也察觉出了她的异样。 秦澜抿了抿唇,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可是话到了喉头,却卡住了。 “我没事,面条太烫了。” 她不能说。 “本王给你吹凉些。” 萧淮安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端过她的碗,使劲吹了吹。 “王爷,您贵庚啊?” 瞧着他稚气未脱的模样,秦澜破涕为笑,忍不住打趣道。 “本王,年逾四十。” 萧淮安勾了勾唇,继续吹着。 第65章 赐婚 秦澜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看来,王爷果真不是个可堪托付的人。” 萧淮安将面条放在她面前,捏了捏她的脸,问道,“本王还给你吹面条,哪里不堪托付?” “年逾四十。” 秦澜又学着他的话,重复了一遍,说出来后,再也忍不住了,捧着肚子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快些吃,现在像本王这般疼人的老王爷,不多了。” 萧淮安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随即捏着筷子开始吃。 此话又像是打开了秦澜的某种机关,让她刚歇下去的笑意,顿时又浮现出来。 足足闹了一个多时辰,才又回去睡下。 第二日一早,秦澜早早起身,换了身干净利落的衣裳,便带着东西出了门。 丰都离秦山不过一个时辰的路。一会就到了。 他们一行,刚到丰都时,皇宫里就得了消息,萧慎正在御花园赏花,猛地一听,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挥退了左右,才疑惑问道,“派出去的人,一个也没回来?” 一个身着紫袍的男人低垂着头,惭愧道,“是,属下无能。” “也不怪你,霖王现下在哪?可有什么异常?”萧慎从李兰海手里接过茶,闻了闻香后,仰头喝下,神色满足。 “霖王到了丰都后,就一直没走,也未动身往麟州主城走。” 紫袍男人颇为纳闷的汇报道。 “你再派人好好盯着,务必要探查出霖王的底细。” 萧慎长叹了口气,脑海里不由得回想起,父皇驾崩前一夜,将萧淮安单独叫进去,斥责了许久。 说是斥责,可他们那几个兄弟,哪一个也没单独跟父皇说说话,听听他的训诫。 这件事始终像根刺,扎在他的心口窝上,也是这么多年,他对萧淮安忌惮的缘由。 “李兰海,那个云澄县主如何了?” 紫袍男人走后,萧慎拍了拍袖上的尘土,折步往养安殿走。 最近萧子文也不安生,日日拉拢朝臣不说,还教唆着他们在朝堂上公然提出立太子一事。 “县主自从出事后,日日养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李兰海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小心答话。 “你去宣旨吧,赐云澄县主黄金千两,珍珠三斛,王妃冠冕,许给润王萧子文为正妃。” 萧慎定了定心神,止住步子,随手掐了一朵月季,放在手里把玩。 李兰海有心多劝解几句,可抬眼一看,不由得将话咽了下去,“是。” “这云澄县主虽比子文大三岁,但一向是个识大体的,嫁过去了,也能好好照料子文。” 萧慎顿了顿,继续开口道。 这话像是说给李兰海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似的。 现在满京都,谁不知道云澄县主李清凝,私德不修,品德败坏,就连那几岁稚子,也都知道这样的女子,不堪要。 可皇上一张口就赐给了萧子文,这定是在告诫什么。 这道圣旨一出,一些往来润王府频繁的官员,立马调转了方向,一些整日里在朝堂上要立太子的人,也静默不言了。 萧子文刚送走了宣旨的太监,冷眼看着流钊手里明晃晃的圣旨,只觉得刺眼。 走过去,一把扯过来扔在了地上。 “你说,父皇这是不是恶心我?” 流钊赶忙行礼,跑过去捡起圣旨拍了拍上面的尘土,温声劝慰道,“王爷息怒,这可是圣旨啊!” 萧子文冷笑一声,漆黑的眸子里多了一丝狠厉,他叉着腰,在殿里来回踱步,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子,“你看看,往日这个时辰,那些大臣已经来议事了,今日,一个来的也没有。” “都是一群白眼狼。”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流钊站在那,也是满脸的焦急。 “月隐阁那边有动静了吗?”萧子文站定,喘了几口气,勉强耐着性子问道。 “没有。”流钊小心翼翼地觑了觑自家王爷的脸色,轻声回道。 正当萧子文再次发火时,门房来了人,“王爷,月隐阁的齐掌柜过来送脂粉。” “让他进来。” 萧子文敛了敛神色,随即又理了理衣裳,这才走到主位上坐下。 片刻功夫,齐楚然迈步走了进来,冲着他躬了躬身,“王爷,您定的脂粉,小的都给您拿过来了,还有,我们掌柜的说让我送个东西过来。”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流钊。 流钊赶忙接过,呈给萧子文。 萧子文捏着纸,没有打开,眉头一挑,眉宇间多了一抹喜色,“你们秦掌柜回来了?” “尚未回来。” 齐楚然站在那,不卑不亢,脸色淡淡的,仿佛只是扮演了一个送货郎。 萧子文给流钊递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会意,拿了一包银子递给了齐楚然,“劳烦掌柜得跑这一趟。” 一见有钱拿,齐楚然立马眉开眼笑,谢了又谢,心满意足地拿着银子告退了。 等他走了,萧子文才展开那张纸看了看,看到最后,脸上尽是笑,止也止不住。 “王爷,那位秦掌柜送来的是什么?让王爷高兴成这样?” 流钊站在一旁,也跟着放了心,笑嘻嘻地问道。 萧子文得意一笑,“真不愧是她,你看看。”说完,将纸递给了流钊。 这张纸上,将朝中几乎大半的官员的脾性及弱点,要害,都写在了上面,只要他稍微一使手段,就能将这些人都拿捏在手里。 “恭喜王爷,得了一个好军师。” 流钊看完,也顿时喜上眉梢,不得不佩服秦澜,“这样的奇女子,世间少有。” “这样吧,纸上第一个,你先拿他开刀,试试这纸上的情报准不准。”萧子文眸光一闪,到底还是有些怀疑。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会命好到碰到这样一个奇女子,而且这女子竟还死心塌地地为自己着想。 若真如她所言,到时候他振臂一呼,朝中大半全是他的人,称太子,指日可待。 此时,这个奇女子正站在一个山寨门口,石头垒的高墙上,歪歪扭扭地写着旋风寨,上下两层,皆有人站岗。 第66章 美色缠身 她垂眸,拍了拍道袍上的尘土,又抬手,抚了抚鬓发,随即捻着一串佛珠,朝门口走去。 “干什么的?” 刚走到门口,就被两个凶神恶煞的小喽啰捏着刀,拦住了路。 “我乃微微山上修成的仙姑,近日卜卦,算到与你家大王有缘,特来跟你家大王说说话。” 秦澜绷着脸,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去去去,哪来的叫花子,去去去。” 其中一个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没好气地打发道。 秦澜往后踉跄了几步,随即做了一套法,漠声说道,“你们家大王,姓王,名猛,后背上有个刀疤,小腿上有个方形胎记,这个,我说得可对?” 那两人闻言,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捏着刀推开门跑了上去。 另一个人则变了变脸色,半信半疑道,“呦,有两把刷子,那你说说,我叫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本仙姑只与你家大王有缘,只回答他的问题。” “嘿。”那个小喽啰来了脾气,拿着刀指着她,刚想谩骂几句,方才报信的那人,风驰电掣地跑了下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大王有请仙姑。” 秦澜扬了扬眉,微微颔首,捏着佛珠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就瞧见了写着齐字的货车,被砸得七零八落的扔在那。 顺着路,一直往山上走,正中对着的一个大院,门口守着两个人,推开院门,进了正屋,一个身着粗布短衣的男人,正坐在座子上。 男人面容粗犷,身材魁梧,但不算很丑,衣裳虽破,但胜在干净整洁。 “这位就是仙姑了?” 王猛起身,走下台阶,来回打量了一番,继续说道,“听闻你方才说你知道我后背有刀疤,腿上有胎记,你是何时偷看我洗澡的?” 说完,放肆地笑了起来,惹得一旁的几个小喽啰也跟着笑了起来。 秦澜脸色更加暗沉,漠声说道,“本仙姑不仅知道这些,还知道你家四口人,原来住在南边肃安城,你本还有个妹妹,逃难路上不知所踪,这些年,你可一直在找她。”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都是茫然一片,唯独王猛,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后退了几步,随即赶忙笑了笑,“仙姑请上座。” “不知仙姑下山过来,有什么赐教?” 王猛像是见到了活神仙,赶忙倒了杯水,递给秦澜,那张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 秦澜斜了他一眼,心中暗喜,可面上仍旧是一派淡然,接过茶水,仰头喝了个精光,这才端着架子,徐徐开口,“我曾在微微山修炼了九百九十九天,如今下山来,今日是第一千天。” 说完,看了一眼王猛。 后者立马点头如捣蒜,随即拱手道,“恭喜仙姑,贺喜仙姑。” “本仙姑今日来呢,是想问你一句,你可想找回你的胞妹?” 秦澜抿了抿唇,压住笑,神秘莫测的问道。 “想想想,如今父母俱亡,我只有妹妹一个亲人了。” 王猛蹲在她身侧,继续点头。 “你妹妹王越,腿上也有块同你一样的胎记,本仙姑说得可对?” 秦澜盘腿坐定,掐指一算,开口问道。 王猛脸上表情变幻莫测,随即眉开眼笑地答应着,“仙姑果然厉害。” “知道你这些年,为何遍寻不到吗?” 秦澜捻了下佛珠,意味深长道。 王猛摇了摇头,一脸的茫然。 “那是因为你所干伤天害理之事太多,伤阳气,损阴鸷,所以上天降旨,叫你们兄妹永不能相见。” “你来东边找,你妹妹便往西走,你去南边找,你妹妹便在北。” 秦澜睁开眼,瞧了他一眼,看着他顿时蒙上了失望的脸,突然有些于心不忍。 前一世,王猛身世坎坷,不得已落地为寇,整日里干些劫富济贫的事,倒也不是多恶毒。 后来她机缘巧合碰上了他,救了他一命,在他得知名玉阁的机巧后,自愿留在她身边,为她办事。 只有一个条件,找到他的妹妹,王越。 前世她死前,也得到了王越的消息,只是可惜,终究没有带着他,亲眼看到妹妹安康。 “那我该如何?” 王猛蹲下身,双手抱头,痛苦道。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秦澜面色淡淡地捻着佛珠,语重心长地吐出这八个字。 “哎,仙姑,你不是道家的?你身上还穿着道袍呢!”站在一旁的小喽啰砸吧了砸吧嘴,回味过来,有些疑惑地问道。 “……” “滚出去,凭你也敢在仙姑面前,逞能!” 王猛站起身,黑眸一厉,骂道。 那个小喽啰干笑一声,连忙道歉,捏着刀退了出去。 “仙姑,那小子不懂事,您继续说。”王猛嘿嘿一笑,又拿着壶帮她倒了杯茶,讨好道。 “将你近些日劫的人放了,劫的货物物归原主,遣散寨子,去找些活计做做,我自会帮你找回你妹妹。” 秦澜说到这,便达成了目的,起身,又做了一套施法动作,随即确认了一遍,“你可愿意?” 王猛迟疑了片刻,抬眸,坚定道,“我愿意。” “好,半月后这个时辰,我在丰都城门口等你。”秦澜始终捻着佛珠,下了台阶后,又嘱咐道,“切记,千万不要贪心,否则会报应在亲人身上。” “是是是。” 说完,秦澜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不一会的功夫,就消失在山下。 回到客栈时,还不到用饭的时辰,萧淮安正坐在桌子前,盯着满桌子的菜生气。 秦澜特意找了个面纱捂住脸,捻着佛珠走上前,扯过凳子来,坐在他身侧,眯着眼,一把扯过他的手,摩挲了会,又有模有样的帮他把脉。 “施主,不日你便有美色缠身呐!” 苏和站在一旁,看着自家王爷云淡风轻的模样,险些惊掉了下巴。 随即听到那个穿道袍的人的声音,忍不住笑了笑。 只听萧淮安干咳一声,漠声道,“不知几个美人缠身啊?” “约莫十几个吧,到时候王爷可要注意体虚等症!”秦澜摇头晃脑,学着一些老医士那般,一本正经的说道。 第67章 求饶 “不如,你先看看,本王究竟是不是体虚!” 萧淮安勾唇一笑,起身,拦腰扛起秦澜,缓步朝楼梯处走去。 “喂,你干嘛,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对本仙姑做出此等粗鲁之事。” 秦澜被猛地扛在肩上,肚子翻绞,难受的她,竟也忘了伪装。 “仙姑可要讲道理,明明是你先来撩拨。” 萧淮安抬手,拍了拍她的屁股,上了楼梯,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第二日,秦澜早早地起身,浑身的骨头都快要散了架,刚要走,却被人拦住,一把扯进了怀里。 “事情都完结了,你还想去哪?” 萧淮安将她放在腿上,抱着她,不满的问道。 “我去哪还得跟王爷报备?”秦澜还从未被人这样抱着过,加上周身酸疼的厉害,说话的语气,自然不善起来。 昨晚上她都求饶了,可是那厮,居然充耳不闻。 想想就很生气。 “本王又哪里做错了?” 萧淮安一脸茫然,好好抱着她,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一眨不眨地瞧着她。 秦澜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看他。 “一会用完早膳,本王带你逛逛这丰都,然后咱们起程,去麟州主城,那里的王府比这客栈舒服多了。” 每每萧淮安出门,都得坐最顶级奢华的马车,住最舒适的客栈,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挑剔得要命。 “我还有事。” “什么事?” “我答应了别人,要帮他找回妹妹,我现在掌握了她妹妹的信息,我得过去给找回来。” 秦澜一本正经的说道,说完,忍不住长叹一声,前世的遗憾之一,若是能让王猛与妹妹团圆,她也算是了结了一件心事。 “这个好说,让苏唐去。” 萧淮安不由分说地推出苏唐来,捏着她的手,继续问道,“还有旁的事吗?” “额——” “那我们下去用饭吧!” 萧淮安笑得跟个孩子似的,刚想抬手抱起她,被她连忙拒绝,挣扎着下来,捏着他的衣袖,一起出去。 往后的半月里,关于萧淮安的消息,一日一日地送到养安殿。 萧慎起初还看得认真,可是看了许多日,都是什么霖王携美泛舟,霖王携美同游,霖王携美…… 他一摔奏折,起身背着手在殿里来回踱步,刚走了没几步,殿外响起了哭泣声,一会的功夫,李兰海面有难色地进来回禀,“皇上,和妃娘娘又来了,这才在殿门口哭起来了。” “哭哭哭,整日里知道哭,朕还没死,哭什么。” 萧慎本就气闷,止住步子,厉声骂道。 话音刚落,李兰海立马跪下请罪,门外的哭泣声顿时小了许多。 “你去同和妃说,朕如今就两个儿子,桓王是个不中用的,子文有出息,难不成朕还会害他不成。” 萧慎听着哭声,就觉得头疼,没好气地吩咐后,转身进了内殿。 眼下,萧淮安那头还没料理干净,萧子文又在给他添乱。 一个是他的好兄弟,一个是他的好儿子,如今都在图谋他的江山。 萧子文与李清凝的婚事定在一月后,眼下刚过了几天,万京城内就传扬出来了,有些人当着萧子文的面,只夸他善良,背后却忍不住笑他堂堂皇子,拾破鞋穿。 这话终究还是让他给听见了。 “王爷,息怒,这两日,属下将名单上的官员,都一一找过了,现下许多人都是支持您的。” 流钊站在一旁,赶忙将这几日的成果说出来,好让他高兴高兴。 萧子文原本铁青的脸,这才缓和了些。 如今萧子礼那个蠢货又跑去游山玩水了,现下万京城,只有他这么一位皇子,任谁看了,也知道该往哪靠。 “近几日有秦掌柜的消息了吗?” 李清凝此事,始终像根刺,扎在了他的心口,每每想起,就恶心得很。 他宁愿是她来做这润王妃,也不愿是那个什么也不是,只知在萧淮安身边打转的李清凝。 他才是未来的太子,何以风光,美人,都让他萧淮安的手。 “还没有,属下昨日刚过去问了,说在南边遇到了点事,属下还专门关心了一番。” 流钊摇了摇头,面上也是有些焦急。 “恩,这些日子好好盯着,一有消息知会本王。” 萧子文不知为何,一想起秦澜,便满脑子都是她的一颦一笑,挥之不去。 她那样张狂,那样傲娇,那样美丽,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想。 只是可惜了,嫁给过萧淮安那样的人。 按照秦澜的情报,苏唐顺利的找到了王越,各个方面都与秦澜所说的,一模一样。 瞧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子,以及身后跟着的孩子,秦澜仰起脸笑了笑,“今晚先歇息一日,等明日去见你大哥。” 王越有些拘谨,默默地点了点头。 安顿好了后,秦澜这才出了房间,望着天边残霞,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一点。 抬手,捏着栏杆,袖口滑下,露出了戴在细白腕子上的玉镯,晶莹剔透,性质非凡,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可喜欢?” 萧淮安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眸光温柔,像极了远处彩霞。 “王爷送的,我定然喜欢。” 秦澜捏了捏,煞有介事地继续说道,“等明日,我们便分开走,回了万京城,还请王爷——” “本王知道。” 萧淮安如今跟了她这么久,早就猜出了她的目的,只是究竟怎样的血海深仇,让她如今花样年华,整日里殚心竭虑,即便是睡着时,也不放松戒备。 “多谢王爷。” 秦澜垂着手,微微颔首,冲他笑了笑。 “你与本王之间,用不着说谢,只一点,本王不希望你同别的男人走得太近。” 萧淮安揽住她的肩膀,醋意十足的说道。 那一次在润王府的书房,听到她那番话,他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活在痛苦阴影之中,挣扎在暗黑涌流之中,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也会有如此心爱之人。 当日父皇临终前,同他说,要他不必为世俗捆绑,要真真正正地去疼爱一个人,过自己的日子,方不负来人间一趟。 第68章 天机阁 可他见了后宫那么多肮脏,那么多背叛,心同枯槁,如何还会爱人。 直到她,宛如一束跳跃的光,在他眼前撒下了光亮,他才彻底明白,父皇的话。 “本姑娘貌美如花,身边蜂蝶环绕,恐不能达成王爷心愿。” 秦澜瞧着他逐渐阴沉的脸,像是揣了许多心事似的,不由得仰起脸,笑吟吟地打趣道。 “那看样子以后本王得充当护花使者了,见蜂踩蜂,见蝶灭蝶。” 萧淮安扬了扬拳头,笑道。 “王爷好残暴啊!”秦澜笑意更甚,举起手,放在嘴边,装作很讶异的模样。 萧淮安抿了抿唇,凑上去准备去挠她的痒痒。 苏和迈步上来,见到这一幕,赶忙干咳一声,背过身去,“王爷,王妃,该用饭了。” 萧淮安正抱着秦澜不撒手,闻言,秦澜赶忙挣开他,理了理衣裙,迈步朝楼下走。 苏和闪在一边,低垂着头,清晰地感觉到,自家王爷从面前经过时,带来了一阵恶风。 他真的是无辜的。 入夜,四下静悄悄的,秦澜正坐在桌子前,练着字,萧淮安站在一侧帮她研墨。 房顶上突然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锁链声伴随着风声,从窗户处传来。 秦澜的手一顿,一点墨汁落在纸上,晕染出一个硕大的墨点。 萧淮安放下砚石,将秦澜护在身后,拾起一旁的折扇,仔细地留意着四周的情况。 这是在丰都南边的康城,不似主城那样严密。 苏和刚推门进来,下一秒,一个铁锤嘭的一声,击破了一旁的窗户,两个黑衣人顺着绳子闯了进来。 秦澜黑眸一厉,从一侧拿出自己的短剑,抽出剑,打了上去。 “苏和,你去照看王越那边。” 黑衣人来势汹汹,招式狠厉,动作整齐划一,攻守有度,不像是江湖上找来的人。 “这些是萧慎的人,注意了。” 萧淮安始终在她身侧,得了机会过来嘱咐道,随即一脚踢翻了杀过来的黑衣人。 前几年他就得了消息,称萧慎自己在宫里养了一个天机阁,专门为他办事。 今日这些人,想必就是天机阁的。 隔壁突然传来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秦澜担心,想要过去看看,分神间,被一锤锤在了后背处。 那锤本就是重物,又被人甩了过来,秦澜当即跪地,吐了一口血,后背像是被火一下子撩了一遍。 萧淮安眼眸一黯,夺了一把铁锤,护在了秦澜面前。 这些人招式狠辣,步步都是冲着不留活口去的。 秦澜想要使劲站起身,可是后背疼得,根本用不上力。 那些人纷纷朝着萧淮安打了过来,他顾及着秦澜,硬生生的挨了好几刀,黑袍被砍开了好几个口子,鲜血霎时冒了出来。 “萧淮安。” 秦澜紧捏着拳头,红了眼眶,咬着牙站起身,捏着剑挑开了刺向他的人,随即跪倒在地,又吐了一口血。 血迹湿了唇,衬得她的脸色更加惨白。 一声唿哨过,四周霎时涌入许多黑衣人,一会的功夫,就将偌大的房间填满。 萧淮安见到自己的人过来,慌忙扔了铁锤,轻手轻脚的抱起秦澜,刚出了门口,她说什么也要下来,去看看王越。 “你放心,苏唐和苏和都在那边,不会有事的。” 他抱着她,心跳得狂快,不敢松懈一丝一毫,顺着楼梯下去,刚走到楼下,便从上面摔下来了一个黑衣人,口吐鲜血。 那些人见势不妙,吹了个口哨后,迅速如潮水般褪去。 苏和带了人去城内医馆,将人从被窝里扯了出来,带着药箱,驮了人就来了。 秦澜只觉得后背疼,眼神逐渐迷离,渐渐地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金光洒满房间,清幽的香气盈满鼻间,眼前,是绯色的帐子。 秦澜一动,后背疼得要命,逼得她落了泪。 王越坐在一旁,见着她醒了,惊喜地凑上前,“你醒了,这里有药,医女说了,你伤得重,醒了得赶紧吃药,方能止痛。” 秦澜虚弱一笑,“谢谢,萧淮安呢?” “王爷在隔壁,额,那会刚去换下衣裳,歇息了。”王越眸光一闪,按照事先说的,同她讲了。 秦澜微微颔首,刚要撑着起身,五脏六腑仿佛都搅在一起了,头晕得厉害,直想吐。 “来,我喂你。” 王越端起药碗,拿起汤匙,小心翼翼地喂她喝药。 在她身后,那个孩子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足足等了一日,萧淮安也一直没有出现,秦澜强撑着身子,说什么也要过去看看。 王越拗不过她,只得扶着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地,往隔壁走。 苏唐正守在门口,见着她过来了,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一时之间不知是先进去禀报,还是先扶着秦澜一点。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秦澜瞥了他一眼,扶着腰,徐徐地往门口挪。 苏唐立马摆上一副还算正常的脸色,摇了摇头,“没有啊。” 秦澜白了他一眼,推门走了进去。 苏和正守在那,见着秦澜过来,先是吃惊,随即慌忙地抱起桌上的衣裳,准备出去,干笑道,“王爷困了才睡下,王妃稍坐,属下去泡茶。” 秦澜瞅着他迅速地跑开,这才小心翼翼地挪到床边,试探着坐在床沿,掀开被子看了看。 右边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左边手腕上也缠着,肩膀处还洇着血,也缠着。 不知为何,鼻血顺着眼泪流了下来。 秦澜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可是奈何眼泪止住了,鼻血还是一个劲地冒。 萧淮安听见动静醒来时,就看见秦澜正捏着他的外袍,堵着鼻子。 那是他唯一一件白袍,本想穿着让她瞧瞧。 “咳咳咳,你怎么了?” 秦澜闻言,慌忙睁大了眼,拿在手里的衣裳,是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察觉到她指缝里露出来的一丝血迹,萧淮安黑眸一缩,赶忙起身,动弹中扯到了伤口,也没在意,一个劲地过去捏着她的手。 “让我看看。” 秦澜眉头一皱,担心他的伤口,只得乖乖地松了手。 第69章 一家人 苍白的小脸上,鼻血在鼻子周围晕染,显得有些滑稽。 “你。” 萧淮安坐在那,登时有些傻眼,过了片刻,才赶忙扯过袍子,又找了块干净的地方让她捂着。 刚想开口喊人,被秦澜阻止,“别叫人过来,怪丢人的。” “你这是怎么了?让医女过来给你看看。” 萧淮安担忧得不得了,可是下一秒,秦澜的一句话,让他惊愕过后,哈哈大笑起来。 “还不是馋王爷的身子。” 此话一出,萧淮安忍不住的笑,却又碍着伤,笑意很轻,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宠溺道,“你啊!” 秦澜闭着眼,抬手摩挲着想要掀起被子给他盖上,谁知却一不小心摸到了他的腹部,滑溜溜的,就是有些烫人。 “啊——” 她不能接受地捂着脸,弓着背,跑了出去。 萧淮安抚着她刚触碰的地方,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本来打算今日前往丰都,去见王猛,可是现下看来,只能再耽搁一天。 刚跑回房的秦澜,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扶着后背,形状凄惨。 幸好王越不在,不然被她瞧见自己这副狼狈样子,多不好意思。 入夜,萧淮安派了一群人,将整个客栈看顾得滴水不漏,可躺在床上的人,丝毫没有睡意。 黑衣人刺杀不成功,第二日,宫里的圣旨就下来了。 南境战火起,南央国新上位的太子野心勃勃,带领军队,已经破了一个城池。 萧慎命萧淮安带兵击退南央军,即日南下,接管南境军。 从万京城到这,起码得五六天的,圣旨第二日就来了,可见,萧慎早有预谋。 只是此去南境,千难万险,恐怕又是一场硬仗要打。 城门口,秦澜站在那,想了半天,却仍旧想不出一个借口,“你如今身上带伤,就不能同皇上说说吗?” “本王没事,京城已经是暗流涌动,你心里有分寸才好。” 萧淮安今日破天荒地穿了一件白袍,微风一吹,衣角翻飞,宛如遗世独立的空谷幽兰。 “嗯。” 秦澜微微颔首,随即想了想,这才从袖里掏出一个香囊,递给他,“这是我做的,阵脚粗陋,王爷别嫌弃。” 这是她第一次送东西给他。 萧淮安欣喜地接过来,将香囊悬挂在腰带上,这才抬手拢过她的手,捏了捏,转身上了马车。 苏和坐在车辕上,鞭子一扬,策马朝南边走去。 豪华的马车摇着东珠徐徐消失,秦澜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抿了抿唇,上了马车。 苏唐负责驾车,往西边的丰都走。 足足走了一晌午,远远的,就看见城门口站着一个人,背着手,在那来回踱步。 本以为拖延了这两日,王猛定会气急败坏地走了,谁知他竟然还在这等着。 马车停下,秦澜推开车门,率先走下去。 王猛见着她,大喜过望,赶忙跑了过来,咽了口口水,眼睁睁地盯着马车看。 一个小孩先是探出了脑袋,冲着王猛一笑,怯生生地喊了一句,“舅舅。” 这声舅舅宛若天籁,顿时惊得王猛不知所措起来,还是秦澜提醒,他才过去,将孩子抱了下来。 王越最后下来,见到王猛的那一刻,过往的记忆仿佛都破土而出,再也忍不住似的,红了眼眶。 秦澜站在一侧,突然觉得,有个哥哥,也不错。 只是可惜,她秦澜四岁上,还在穷巷与狗争食,从来不知父母为何物。 经此一事,王猛说什么也要跟着秦澜,丝毫没有在意当日她假扮仙姑一事,甚至还说,她如今这模样,比当日美出许多。 当秦澜带着一行四五十人回到月隐阁时,齐楚然看着满满一院子的人,不由得嘴角一抽,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老大,这是?” 他凑到秦澜身边,瞧着这前头站着的,大的小的,男的女的。 “都是一家人。” 秦澜忍不住勾了勾唇,朗声道。 “得来,我赶紧让人算算,每月我得再挣出多少,才能养活这堆人。” 齐楚然垮了脸,捏着茶壶,背着手,往前边走去。 秦澜忍不住笑了笑,一挥手,示意这些人先歇着,自顾地跑到前面,找齐楚然商量。 话刚说出口,齐楚然一脸惊骇,“什吗?你要买宅子?你可知但凡那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得要多少钱呀!” “如今人越来越多了,总不能日日挤在这吧!” 齐楚然闻言,立马变成了苦瓜脸,默默地扯过她的袖子,领着她走到柜台前,四下左右看了看,这才打开抽屉,“老大你瞧瞧,能不能买得起!” “没说要用你的钱。” 秦澜看着里面寥寥几张银票,以及几个散碎银子,忍不住偷笑。 此话一出,齐楚然立马活过来一般,眸光大亮,满脸好奇,“那你——” 秦澜撇撇嘴,故弄玄虚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喊了声,“春棠,出门。” 春棠正在里院和王猛对峙,闻言,冷哼一声,快步跑了出来,“小姐,那里面那个就是劫了我们货的山匪头子,你为什么要收留他呀?” “还是小姐我去将你们跟货救出来的呢!” 秦澜斜了她一眼,回到楼上换了身破衣服,又将头上的钗环卸下,这才带着春棠大摇大摆地下了楼。 刚走到门口,流钊正好从马车上下来,见到她时,立马欣喜地过来行礼,“秦掌柜,您可是回来了。” “呦,您这是怎么了?” 瞧着她出去一趟,黑了些不说,这衣裳怎么也破破烂烂的。 秦澜面露难色地摇了摇头,转而换了个话题,“你今日怎么来了?” “我们王爷要见您,劳烦您随我回王府一趟吧!” 眼看着婚期将至,萧子文如今可不就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嘛! 一听到这事时,秦澜都忍不住给萧慎竖起了大拇指,这不是摆明了告诉百官,与萧子文亲近要有度,还侧面告诉了他们一个道理。 那就是,他萧慎,还是天下之主。 这往亲儿子嘴里塞抹布的招,秦澜都想不出来,也狠不下心。 第70章 我这有钱 刚到了润王府,正好碰见李清凝由丫鬟扶着下了马车,原本飞扬跋扈的脸上,此时少了些骄矜,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如今也了无风采。 见到秦澜,她的眸光微动,霎时红了眼眶,若不是丫鬟扶着,恐怕非得过来跟她厮打一场。 秦澜以为她六根清净了,没成想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她冲着李清凝勾了勾唇,迈步走了进去。 流钊看也没看李清凝一眼,引着秦澜,有说有笑地走了进去。 丫鬟在一旁安抚了一下李清凝,她这才松了口气,面上平和许多,迈步走了进去。 来时,萧子文正在见大臣,流钊就将秦澜带到花厅,又吩咐人准备了糕点和茶水。 李清凝就没这么好了,得了个白眼。 “才刚和萧淮安卿卿我我,扭脸就来找润王殿下投怀送抱,你可真是好本事啊!” 秦澜拿了块糕点递给春棠,自己又拿了一块,好端端地坐在那,吃着东西,也不搭理她。 “怎么,左右逢源的感觉,挺好吧!若是我把你的事告诉萧淮安,你猜猜他还会那样对你吗?” 秦澜被噎着了,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自顾自的继续吃着,仍旧没有理会她。 有道是莫与傻瓜论短长。 “你说话啊?怎么不说了?心虚了?” 李清凝被彻底激怒,恶狠狠地捏着丫鬟的手臂。 那丫鬟疼得红了眼,落了泪,却仍旧没吭一声。 秦澜瞧着她可怜,刚想回句话,萧子文的声音在廊前响起。 “云澄县主怎么过来了?” 十足十的厌恶,不加一丝掩饰。 李清凝闻言,这才松了手,缓了缓脸色,温声道,“润王殿下,我爷爷想请殿下过府一叙,特让我过来请殿下。” “嗯好,我知道了,流钊,送客。” 萧子文点了点头,脸上的轻蔑与嘲讽,淋漓尽致。 李清凝还想说些什么,那厢已经进了房,满脸担忧地关切秦澜了。 “怎么弄得这样狼狈?” 秦澜始终瞧着门口的李清凝,看着她气呼呼地走了,这才笑了笑,“路上的货被人劫了,我欠下了不少钱,刚把首饰衣裳卖了,一会回去还要将店里值钱的物件卖卖。” 她逐渐低垂下头,故作云淡风轻地说道。 “欠了多少?”萧子文眉头蹙着,仿佛真正在替她担心一般。 “没多少,殿下不必问了,不知殿下叫我来,有何事?”秦澜再次仰起头,强撑着笑意问道。 “欠了多少?” 秦澜瞧着他生气了,这才假装坚持不住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三千两。” “流钊,去库房拿三千两来。”萧子文闻言,眼都不眨一下,立马吩咐道。 流钊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会,随即苦着一张脸,点了点头,朝库房走去。 “殿下,我真的不能要你的钱,我——” 秦澜柳眉一拧,装作很难为情的样子。 春棠站在她身后,看着这一幕,都惊呆了,竭力克制,才不至于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多亏了你那张官员名单,本王才得以将朝中近半数的官员捏在手里,这点小钱,又算得了什么!” 萧子文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脸上一片温柔。 秦澜扯了扯嘴角,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起身行了一礼,“能为王爷解忧,是我的荣幸,只是我还有件事,要跟王爷说。” 瞧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女子,萧子文是越看越喜欢,论样貌,京都贵女,没有几个比得上她的,论才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论魄力,论手腕,就是他那府上的幕僚,也不及她。 更何况如今,她这性子,竟是越发的沉稳内敛了。 比起之前,好多了。 果然啊,人还是要有权力,往日对你嗤之以鼻的人,今日可以温婉地冲你笑。 “你说。” “云澄县主,王爷的娶!” 秦澜早就猜到萧子文叫她过来的目的,她不愿多跟他纠缠,便先提出来了。 “为何?” 萧子文闻言,眸色微黯,似是不理解。 如今,他瞧着李清凝,就觉得恶心。 “王爷先听我说。王爷若是不喜欢,大不了娶了放在府里好好养着就是。” 秦澜始终站在那,开始给他分析利弊,“说句大不敬的话,如今我冷眼瞧着,皇上对王爷已经产生了忌惮之心,若是王爷娶了李清凝,便可以消除皇上的忌惮,还可以得到李太师助力,到时候京都剩下的官员,不就也对王爷,马首是瞻了。” “此事,一石二鸟,王爷顶多是付些银钱罢了,哦对了,以李太师对县主的疼爱,嫁妆定不会少,到时候王爷恐怕也不用花费多少。” 这样一番话说下来,萧子文立马动容了,可是,他缓缓抬眸,温声道,“可是本王心里的王妃,是属意于你的。” “……”秦澜嘴角一抽,勉强笑了笑,“王爷别说笑了,我是被休弃的,还是被你皇叔休弃,怎么还有脸面再嫁。只要到时候王爷荣登大宝,赏我些银钱就好。” 流钊适时的进来,将银票递给萧子文。 萧子文起身,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手,将银票放在了她手里,叹了口气道,“本王不愿委屈你。” “多谢王爷,若是以后王爷还有什么事,尽管同我讲,我一定尽我所能,一切为王爷。” 萧子文还想上前说些什么,就见秦澜慌忙行了一礼,抽出手,捏着银票,苦涩一笑道,“王爷,若是无别的事,我就先告退了,晚回去一会,铺子就被搬空了。” “好,本王让流钊送你回去。” 秦澜微微颔首,没有拒绝,带着春棠匆匆出了花厅。 一路上,车厢里静悄悄的,春棠几次三番都想说话,被秦澜一个眼神压了过去。 一会的功夫,马车停在月隐阁的门口,流钊刚推开车门,就听见铺子里面有人在嚷嚷。 秦澜闻声赶忙下了车,这才听清。 “今日不还钱,老子就在这不走了。” “是真的没钱啊,求各位英雄好汉,饶我几日。” 春棠刚想冲过去,被秦澜一个眼神制止,她回过身,冲着流钊一笑,赶忙跑进铺子里,高声喊道,“我这有钱。” 第71章 干得不错 流钊拢着手,凑过去瞧了几眼,只见铺子被砸得乱七八糟,香粉盒子还被扔得到处都是。 察觉到里面声音小了,这才忍不住摇了摇头,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回王府。 吵嚷了一会,秦澜捏着帕子假哭着出来,四下里看了看,这才放心地走了回去。 王猛看着手里的三千两银票,都傻了眼了。 他在外风里雨里,辛辛苦苦,不过挣个百十两银子,捧着大户了,了不起几百两。 见着秦澜,他赶忙将手里的银票递过去,对她的崇敬又上了一层楼。 秦澜接过银票,递给齐楚然,随后对着王猛说道,“今天干得不错。” “咳,演别的我可能还不擅长,这抢东西什么的,我可最擅长。” 王猛挠了挠头,笑嘻嘻地说道。 “我先上去换身衣裳。”秦澜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买萧子文的旧宅。 眼下也不知道萧淮安怎么样了。 见着他走后,王猛赶忙跑到春棠面前,笑嘻嘻地抱拳行了一礼,“当日对春棠姑娘多有得罪,还望姑娘大人有大量,饶了我。” “得罪什么了?” 齐楚然捏着茶壶,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一脸的八卦。 “就是当日劫了春棠姑娘的车,王某甚是惭愧。”王猛有什么说什么,实诚地坦白道。 “就这些?”齐楚然仍旧不信,贱兮兮地笑了起来。 春棠小脸一红,冲着他喊道,“齐楚然,什么叫就这些!”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跟你主子说话呢?”齐楚然捏着茶壶就要过去揍她。 春棠冲他吐了吐舌头,“奴婢的主子是秦掌柜。” “……”齐楚然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赶忙喝口茶压压惊,“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不对,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齐掌柜你别生气,春棠姑娘还小,你要是有什么差遣,吩咐我。” 王猛不动声色地将春棠护在身后,憨厚一笑。 “……” 齐楚然现下总算是看出些什么了,捏着茶壶,来回看了他们两眼,美滋滋地往后边走,“你们俩看店。” 春棠冲着他吐了吐舌头,随后绕到前面,板着脸,仿佛又恢复到了以前那冷漠样子,“你去把笤帚拿来。” “哎,好。” 南境军打了胜仗的消息传进万京城时,已经是三个月以后了。 秦澜好不容易等到萧子文将他在西市的一处旧宅卖了,当即找了几个王猛带来的兄弟,装作买房,去看看。 还特别跟他们说,让他们多逛逛,尤其是后院池子,最好是能想办法让人将池水抽出来。 等所有人都走后,齐楚然倚在门框上,手里始终捏着茶壶,似是明白了什么似的。 秦澜起身,晃了晃脖子,发现他还没走,“怎么了?” “你是想要报复萧子文是吧!” 齐楚然站直身子,原本的不正经悉数被他收了起来。 他的眸光带了一丝审视的味道,更多的,是探究与怀疑。 “齐掌柜眼明心亮。” 秦澜走到现在,也不打算瞒着他了,毕竟很快,萧子文就能察觉出,到时候她必须要一击即中,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那可是当朝皇子,你们究竟有什么渊源?” 齐楚然想都不敢想,看了一眼外面,走进去将门关上,满脸惊骇,“你不要命了。” “齐掌柜现在撤,也还来得及。” 秦澜凛了凛神色,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自私。 明明这是她一个人的事,可是现在,她扯进这场漩涡的人,竟是越来越多。 齐楚然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捏着茶壶就要走,刚走到门口才,复又转身,“听说东边明安寺的香火旺盛,很灵,王越想过去给孩子求个平安符,一会你也一块去吧!” “那你呢?” 秦澜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我得留下看店啊,春棠是个蠢的,王猛是个憨的,这家,离了我怎么能行啊!” 齐楚然背着手,一副身兼重任的感觉,迈着四方步,走了出去。 秦澜笑了笑,起身,走到窗前,外面正好可以看见小石头在那捞着水池里的鱼。 她曾经问过,为什么给孩子取名叫小石头。 王越说,孩子从小体弱多病,有个大师说得起个硬一点的名字,这不,就叫小石头。 秦澜细白的手指不自觉的抚摸上了自己的肚子,若是那个孩子还在,该有多好。 她近几日多爱穿白衣裳,绾得发髻,也只插几根素钗。 总觉得这个样子,仿佛能抵消心里的苦痛似的。 下了楼,王越已经等在那了,见她下来,颇有些高兴,“楚然说您陪我一起去。” “嗯嗯,正好这几天没什么事。” 秦澜微微颔首,目光不由得往一边看了看,楚然,楚然,这叫得真亲。 恐怕不日,她也该操持着给人办婚礼了。 “等等,那会宋府送来了帖子,说宋怀玉十日后成婚,五日后宋家办了宴席,请你过去。” 齐楚然扬了扬手里的帖子,说道。 “嗯嗯。” 秦澜点了点头,迈步走了出去。 说起宋怀玉这婚事,也是一波三折,本来前一阵子就该办的,正巧孙家赶上分府分家一事,闹腾了一两个月都没个结论。 出了门,苏唐站在一侧,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仿佛瘦了许多,脸上还有些淤青。 秦澜迈步过去,有些不敢认,“云画?” “小姐,云画总算找到你了。” 云画见到她,立马哭了起来,扑上去抱住她,“小姐,你不要谁也不能不要奴婢啊!” 当日她走得决绝,只带走了春棠,本以为云画到底是柳府的人,总会得到善待,可是如今一瞧,仿佛不是这样。 秦澜抱着她,眸光微黯,颇有些心疼,“你这是怎么了?” “小姐,求求你回去救救夫人吧!自从你走后,夫人整日里郁郁寡欢,将自己闷在院子里,后来二小姐被抓走了,老爷就把林姨娘从庄子上接了回来,林姨娘养了几日,就好全了,整日里同夫人置气。” 第72章 求仁得仁 “前几日柳云林大婚,林姨娘,林姨娘她公然去夫人院子里抢东西。” “那夫人呢?夫人为什么不回赵家?” 秦澜摒着气,只觉得心口一阵一阵的疼,她有些不敢相信,林青居然狂妄至此。 “更可气的是,昨日赵将军病重,夫人要回娘家探望,林青居然派人将夫人的院子围了起来,更是断了夫人院子里的供给。” 云画哭得一抽一抽的,“大宅院里头,当家主母居然受这样的气,奴婢气不过,上去争辩,就被打成这样,眼看着就要死在林姨娘的手里,奴婢倒是没什么,可夫人——” “今天奴婢偶然发现了一个狗洞,这才逃了出来。若不是看见苏唐,奴婢就——” 说着说着,捂着脸又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王越,你先扶着她进去,给她上点药,顺便把你哥叫出来,带上几个人,我们去看看。” 秦澜实在想不到,柳泽松居然丧心病狂到这个程度,自己的发妻,居然也敢这样对待。 “王妃,恐怕这是个圈套。” 苏唐站在一侧,目送着她们进去,这才凑过去,低声分析道,“恐怕柳府的人就是要激怒你,等你闯进去救人了,堂而皇之的闹上公堂,到时候拿你来要挟王爷,换回柳云琪。” 秦澜侧眸,像是发现了什么人间宝藏似的,冲他一笑,“想不到了,霖王身边,卧虎藏龙。” “王妃过奖。” 苏唐嘿嘿一笑,退后一步,拱手行了一礼。 “这样,你派人密切监视柳府,一定不要让人伤害了赵夫人,等到晚上,咱们就行动。” 萧淮安如今还不知是个什么境况,她不能因为一时意气,给他徒增麻烦。 “是。” 苏唐应了一声,转身朝一旁走去。 秦澜刚回头,就看着王猛带着七八个人,个个手拿着棍子,吆五喝六的,“走吧!” “去哪?” 秦澜突然有些想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可爱。 “王越说你要去抢人,让我凶猛点,怎么样,我这样够不够凶猛?” 王猛捏着棍子,左扭右扭,一张脸上,凶神恶煞的。 秦澜抿着唇,好歹止了笑,“大哥,先回去吧,等晚上,咱们再行动。” “得来。”王猛点了点头,一招手,带着人又走了回去。 过了一会,苏唐安排好了,便回来了。 秦澜依照原计划,跟王越去东边的明安寺。 出了东城门,地势平坦,走了好大一会,才到。 推开车门,四处红枫遍地,马车遍布,是个香火旺盛的地方。 进了大殿,秦澜和王越先去拜了神佛,随后王越找到大师,捐了点香火钱,求了一道平安符,妥帖地收好。 “我这一辈子,能看着石头平平安安地长大,就够了。” 秦澜侧眸,看着她满脸温柔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笑。 当母亲,究竟是个什么感觉。 “那边有抽签的,我们也过去抽一签吧!” 王越拉着她,往殿东边走去。 “两位施主,抽根签吧!” 一个师父坐在书案前,面前摆着一个签筒,还有笔墨纸砚。 王越站在后面,示意秦澜去抽。 秦澜原本是不信这个的,可看着她满心期盼的样子,便上前,捏着签筒,转了一个。 一枚签应声掉地,秦澜捡起来,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往日之事不可追,前路光明灿烂,趋吉逃凶。” 她将签字递给大师。 大师仔细端详了一下,遂拿起笔在纸上开始写,洋洋洒洒写了半张纸,他放在一侧,等墨吹干的空档,将签放回了签筒,意味深长地说道,“施主如今有走入迷局之象,一直偏执于往事,是不可取之象,如若不放,恐有祸患,若是放手,则会柳暗花明。” 秦澜闻言,心头一震,“偏执往事?” “是,想必之前施主已经历经了许多磨难,这便是偏执的后果。” 大师微微颔首,捻着手里的佛珠,继续说道,“前世因,后世果,因果循环,自有定论,若是人为干预,便是逆天行事。” “逆天行事,能得几日好?” 秦澜点了点头,面色沉重,一时之间,脑子混乱得很,竟不知如何抉择。 大师摇了摇头,垂眸,捏起纸折了折,递给了她,“世间祸福皆有定论,施主不必心急。” “多谢大师。” 秦澜接过纸,捏着却没有看,回头,王越瞧着她的样子,便扶着她走了出去。 一出门,院里的枫叶如火,香客如织,正中偌大的香炉里,燃着三根手臂粗的香。 天色沉沉,竟然渐渐地下起了细雨。 秋风起,许多香客赶忙奔走,唯有秦澜,静静地站在檐下,任由秋风吹在脸上,撩动着发丝。 “澜姐姐。” 王越听着大师的话,只觉得云里雾里的,但是看着秦澜脸色不好,想必不是什么好卦。 “我们走吧,一会雨该大了,早些回去。” 秦澜回过神,冲着她笑了笑,将那张纸放进袖中,好好地搁着,沿着一旁的连廊,往门口走去。 一路上,雨打车檐,滴滴答答,风顺着车窗灌进来,吹在人的身上,凉飕飕的。 原来,上天让她重活一世,不是来报仇的。 过往的种种,如同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过。 最近的一次,她被打,后背的伤,至今阴天下雨的,仿佛还有些疼。 就连萧淮安,身上也被砍了好几刀,若不是他命大,若是他当胸——想到这,秦澜突然有些后怕,不敢再想下去。 回到月隐阁时,雨势变大。 苏唐撑着伞,先将王越送了进去,再回来接秦澜。 “你家王爷有没有给你传信,说什么时候回来?” 秦澜小心翼翼地踩着马凳,往下走,下了马车后,停在那,问道。 萧淮安这一去好几个月,竟是一封信也没有给她传过。 “大抵就这几日了,王妃放心,王爷没事。” 苏唐最近一次收到苏和的传信,还是在半月前,那时只说大战告捷,让京都这边运作起来。 此外,便没了。 “没事就好。” 第73章 柳府劫人 秦澜松了一口气,缓步走了进去。 入夜,四下里都静悄悄的,丑时的梆子声刚过,秦澜裹上黑衣,带着一行人,悄悄地往柳府去。 一般来说,这个时辰是人睡得最熟的一个时辰。 动起手来,也比较容易。 十几人一溜烟地冲到柳府墙根,秦澜冲着他们打了几个手势,随即分成三组,一组从侧墙进,一组从后墙进,另一组则留在外面,以待接应。 柳府的布置,秦澜自是熟得很,哪怕东西不分,左右不明的,凭着记忆,也不会走错。 这一次,主要是秦澜带的这一队,将人救出来。 轻巧地落地,四处查看一番,秦澜抬手,朝前一甩,身后的几人跟着她,贴着墙根往西走。 四周都静悄悄的,一点光亮也没有。 刚走到赵婉茹的院子,却惊讶地发现院子一周,都围了好几个人,个个手持木棍,来回在门口转悠。 秦澜往后退了一步,跟苏唐合计了一下,决定先引人过来。 她猫着腰从一旁的草丛过,故意晃动出一些动静,一个翻身,滚进了院子一旁的大树下,借着巧劲,攀了上去。 守在院子门口的人,听见动静,立马派了两人过来,刚一露面,就被苏唐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随后,他派了两人换上守卫的衣裳,趁机过去接近。 秦澜站在树上,正好可以看见院子里的守卫,她挨个人头数了数,足足有七八个,个个身强力壮。 这柳泽松真是出息了,找这么多男人来回在自己发妻院子闲逛,传出去,他的脸也好不到哪去。 她捏着树杈,仔细朝正屋看了看,右下角有一抹微弱的烛光,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分明。 外面,苏唐带人已经全部解决了,他悄悄地往这边走。 秦澜小心翼翼地抱着树,下去,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了,手一滑,摔在了地上。 疼得她龇牙咧嘴。 “院里至少七八个人,你把弓给我,一会你们混进去,解决前面几个人,我来负责靠里的人。” 苏唐嘴角一抽,颤颤巍巍地将身后的弓和箭筒递给她,“王妃,这个箭不会射到我们吧!” “……”秦澜接过弓箭,放在手里掂量了掂量,压低了声音说道,“死了,我找王爷给你们领抚恤金。” “……” 一切准备就绪后,秦澜绕开面前挡着的树杈,缓缓地拉动弓弦,瞄准着下面的几个人。 苏唐推开门,装作有事,招了两个人出去。 干净利落地解决完,这才带人推门走了进去。 院里只有两盏灯,光芒微弱,根本就看不清人的脸,苏唐一个手势,解决几个人的同时,秦澜的箭嗖嗖落下,刺中了靠在里面的人。 苏唐立马带人四处搜了搜,这才冲着秦澜招了招手。 秦澜会意,将弓扔了下去,随后一步跨到墙上,翩然落地。 走到正屋门口,她用手指在明纸上戳了个洞,朝里看了看。 就看见赵婉茹正捏着白绸,站在椅子上。 秦澜黑眸一厉,立马推门走了进去,高喊了一声,“母亲。” 赵婉茹一开始被吓到,浑身一抖,险些掉了下来,可听到那句熟悉的母亲时,顿时忍不住哭了起来。 秦澜快步过去,将她扶了下来,神情划过一丝不自在,“云画今日过去同我讲了,我今晚上救你出去。” “你。” 赵婉茹似乎是有些愧疚,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抬袖擦了擦眼泪。 “先不说了,我们先走。” 秦澜扶着她,缓步往外走。 这个院子离后门近,秦澜扶着赵婉茹一路往后院走,刚走到一半,四处突然围上来了一群人,前面的人手持火把,后面的人捏着刀剑走了过来。 正中的人群撕开一道口子,柳泽松带着柳云林走了过来。 秦澜背过身,围上面巾,身旁的人顿时会意,个个蒙面,将秦澜和赵婉茹围在中间。 苏唐迅速朝空中抛出一枚自制烟花,随即捏紧剑,护在秦澜面前。 柳泽松笑了笑,“秦澜,我还真没看错你。” “柳尚书真是好手段,自己的发妻,都能下得去手。”秦澜攥紧了手里的剑,恨不得上去三刀十六洞将他千刀万剐。 她方才甫一看见赵婉茹时,都有些不敢认了,这才多久,原本意气风发,体态丰腴的美人,竟然变成现在这副瘦弱无骨的模样。 若是让赵将军看见,指不定得多心疼。 “你若是早些来了,她也能少受些委屈。” 事到如今,柳泽松居然还能将错归咎在她身上。 身后的赵婉茹,早就对眼前的人死心了,站在后面,竟是一言未发。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请这位秦掌柜,进府喝喝茶。”柳泽松冷笑一声,带着柳云林往后退了退。 四周的人闻言,大喝一声,捏着棍棒打了上来。 远处一声唿哨,四处高墙之上,突然蔓延下近百个黑衣人,个个手执长剑,踏月而来。 冰冷的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凛凛的光,一会的功夫,就将柳府的这人,全部解决。 秦澜趁乱,扶着赵婉茹往后门走,一脚踹开了半掩着的后门。 马车早就已经等在了门口,她扶着赵婉茹上了马车,吩咐人直接往月隐阁走。 苏唐负责断后,出来后,打了个信号,里面的黑衣人,霎时如潮水般褪去。 柳泽松看着死了满地的人,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这秦澜,如何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他从外雇的几十人,就这么没了。 “父亲,我们快去追啊!” “追什么追,你也想死了不成。” 柳泽松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撑着额头迈步离开。 马车在路上飞奔,一会的功夫,停在了月隐阁的后门。 秦澜率先下车,四处看了看,这才扶着赵婉茹下了车,进了屋。 后院灯火通明,她刚进去,齐楚然就走了过来,没好气地训诫道,“这么危险,怎么不叫着小爷我!” 秦澜这才发现,他们竟一个睡的也没有,除了小石头,都在那等着自己。 第74章 大理寺办案 “行了行了,平安回来了,你们都快去睡吧!” 秦澜突然有些感动,冲她们摆了摆手,这才扶着赵婉茹往前面走。 “如今离明天也没几个时辰了,今晚就先在这住下吧,明天一早,我送您回将军府。” 赵婉茹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一会我换件衣服,我自己回去就行。” 秦澜只得她是挂念赵将军,也不多加劝说,扶着她上了楼。 春棠和云画都等在那,见到赵婉茹进来,云画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云画,去添些热水。” 云画吸了吸鼻子,赶忙走了出去。 “你如今是越来越不一样了。” 赵婉茹坐下,拉着她的手,示意她坐到对面,仔细端详了许久,才徐徐开口,“如今你的眼里,没光了。” “我。” “你才十几岁的年纪,全然不像个其他名门闺女似的,活泼多彩,或是文静娴雅。” “我挺好的。” 赵婉茹长叹了一口气,抬手又摩挲了几下她的手,声音又柔和了许多,“你经历了什么,可以同我说说。” “我挺好的,没有什么事。” 秦澜低垂着眸子,一瞬间,不知是何感觉,就是突然有些想哭。 “好了,其实我私心里,还是希望你唤我一声母亲,尽管我们母女缘分短暂,但是情分,我还不想断。” 赵婉茹叹了口气,还想说些什么,云画推门走了进来。 “夫人,洗澡水备好了。” 赵婉茹依依不舍地瞧了她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秦澜望着那抹背影,一颗心像是破了一个大口子,呼呼地灌着风,难受得很。 “小姐。” 春棠站在一侧,颇有些共情。 毕竟,她从小也无父无母。 “我没事。” 秦澜走到衣柜旁,拿出衣裳来换上,又将换下来的夜行人递给春棠,“拿出去烧了。” 以柳泽松那小心性格,想必明日又会闹出些什么。 春棠抱着衣裳,担忧地望了她一眼,迈步走了出去。 收拾齐整后,已经是寅时末了。 秦澜坚持将赵婉茹送回将军府,赵婉茹也想同她多待会,也没拒绝。 一路上,四处静悄悄的,偶尔有巡检司的人骑马走过去,留下一串马蹄声。 赵府里月隐阁也不算很远,走一刻钟,也就到了。 宽敞的朱漆大门紧闭着,秦澜过去敲了许久的门,才将门房喊了起来。 目送着赵婉茹进去后,秦澜这才带着春棠回了月隐阁。 第二日一早,月隐阁的门就被急急地敲响, “开门,开门,大理寺办案。” 齐楚然披上衣裳走到门口,开了门,紧接着,几个身着官服的人,立马冲了进去,开始搜东西。 “喂,你们干嘛?” 正中的人是大理寺卿柳濡,他举了举手里的纸,漠声说道,“有人举报你们昨晚跑去尚书府,将尚书府夫人劫走了。快给我搜,有什么可疑的,抓紧来报。” “慢着。” 秦澜站在楼梯上,冷冷地瞧着随意翻弄的官差,漠声道,“柳大人这是公报私仇?” 下来时,凑到齐楚然耳边,耳语了几句后,这才迈步上前。 “我与姑娘不相识,何来私仇一说?” 柳濡笑了笑,似是听到了天方夜谭般,眸光一撇,看到了准备往后院跑的齐楚然,当即喝道,“你,回来,还未搜查完,谁也不许动。” “柳大人,办案也得讲究证据,如今认证物证都没有,你公然带人闯进我铺子里,是何用意?” 秦澜一脚将一个摔碎了粉盒的官差踢到了一边,冷着一张脸,丝毫不退让。 “你敢公然殴打官差?” 柳濡往后退了几步,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若是再损坏了我的物件,就不是殴打这么简单了。”秦澜眸色一黯,白皙的脸上阴沉沉的,周身逐渐升腾起一股强大的威势。 宛若万丈海洋,骤然掀起滔天巨浪,将人淹没。 柳濡抖了抖嘴唇,心里隐隐多了一丝恐惧,可抬眸,眼前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又有什么可怕的。 还是先完成差事要紧。 想到这,他冷哼一声,训斥道,“大胆,还有没有王法?” 一直站在一旁的齐楚然闻言,走上前,凑到他跟前,掏了几块银子递给他,讨好道,“大人别生气,我们也是小本生意。” 柳濡斜眼看了看那不够十两的银子,嗤笑一声,抬手将银子挥到了地上,没好气的说道,“别给本官来这一套。” 这一动作,正中齐楚然下怀。 他扑腾着去追跑出去的银子,随即冲着来往的人,高声喊道,“大家都来看看啊,大理寺又来要钱了,我一个小本生意,哪里经得起这样打砸抢啊!” “说我这铺子有坏人,居然派人把我脂粉都给砸了,这哪是抓坏人啊,不就是我没钱孝敬,来整我啊!” “各个大哥大姐,你们都看看,我铺子开不下去了,下一个没准就到你们了,天理何在啊!” 这么一嚎,顿时引来了许多人,围在那,指指点点。 柳濡走到门口,漠声道,“都走,大理寺办案,有什么好看的。” 一见这人的嘴脸,四周的人顿时同情起了齐楚然,纷纷指责柳濡,渐渐地,不知是谁开了个头,扔了个鸡蛋,正好砸在了他的头上。 随后烂菜叶子,树皮,石子都朝他招呼过去。 无奈之下,柳濡带着人匆匆离开。 齐楚然瞧着狼狈而逃的人,赶忙冲着四周的人,开始讲述大理寺办案的前因后果。 经此一事,柳濡的事瞬间散开,甚至还惊动了御史。 第二日的朝堂上,白御史便上奏,状告大理寺卿柳濡,滥用职权,狐假虎威。 秦澜听着传来的消息,冷笑一声,只觉得将职远调,太过宽容,就应该免职,永世不为官。 此等道德败坏之人,就应该消失。 迈步走到门口,刚准备伸伸懒腰,昨日扔的菜叶子竟然还有没清理干净的,她一脚踩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齐——楚——然。” “哎呦哎,我的老大,这是怎么了?” 齐楚然闻讯赶来,瞧着她这副样子,赶忙上前扶了她起来,笑意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第75章 宋府 “齐楚然。” 秦澜抬手抚着屁股,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正打闹着,原先派出去负责商议萧子文旧宅一事的人回来了。 进了后院,那人开始回禀道,“我跟房市的人谈了好久,那人才答应降一成,三千五百两,不能再少了。” 秦澜捏着下巴,想了想,那一日大师的话,再次在脑海里回旋。 她犹豫了许久,才徐徐开口,“这样吧,先晾他几日,到时候什么情况你再同我说,你们再去看看旁的宅子,有合适的话,到时候我们一同去看看。” “是。” 他们走后,齐楚然缓步上前,扯过一旁的小板凳坐下,有些疑惑地看向她,“怎么不买了?” “再等等。” 等萧淮安回来,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看他的决定。 “对了,去宋府的礼,我给你备好了,你再过去看看。” “好。” 齐楚然虽表面大大咧咧,但是胜在心思细腻,什么事情,交给他,都能放心。 宋之章虽之前受过斥责,门庭也未冷落,如今他以女儿即将嫁人为由,特意摆了宴席,万京城的官员,除了男方那边,都去了。 秦澜的马车刚走到巷子口,就被堵在了那。 推开门,瞧了瞧,前面都是前来恭贺的官员,一直堵到了宋府门口。 秦澜出去,站在车辕上,就瞧见宋怀玉正站在宋之章身后迎客。 向来没有家中女人迎客的。 看来,今日确实是太高兴了。 秦澜今日特意穿了身湖蓝色锦宫裙,只绣了几朵海棠花,头上的发髻也简单地挽了下,带了一个步摇,坠了几个珠花。 整个人站在那,似是褪去了稚气,端庄大方了许多。 她身后跟着春棠和云画,也都穿着素一些的衣裳。 远远的,众人瞧着她过来,都不免开始窃窃私语。 “听说了,柳家说了,认错女儿了。” “被赶出来了,如今还这么招摇,听说霖王府也不要她了,也不知她怎么还有脸过来的。” 门口的宋怀玉听了声,凑上前,一眼就看见了过来的秦澜,冲着她摇了摇手,一下子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她了。 众人看着宋怀玉快步迎上去,彼此眼中的嘲讽褪去了不少,对着秦澜,也多了些笑脸。 “我的马车堵在后头了,送你的东西,都在车上。” “来就来了,还拿什么东西呀!走,先去我院子。” 宋怀玉挽着她的手臂,经过宋之章时,松了手,行了一礼,“父亲,女儿的好朋友来了,女儿先带她回院子说会话。” 宋之章最是宠爱她,对于她的话,无有不从,看向秦澜的眸光,也柔和了许多。 “秦澜见过丞相大人。” “不必多礼,怀玉难得有个投契地,你们且去玩玩。” 宋之章虚抬了一把,笑了笑,随后便与新来的人,继续寒暄。 秦澜福了福身,随着宋怀玉走了进去。 宋府已经装扮起来了,各处都是喜气洋洋,就连小厮也纷纷系了红腰带,来往服侍敬茶也都端着红茶盘。 宋怀玉抱住她的胳膊,意味深长道,“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澜字,很好,很衬你。” 秦澜闻言,垂眸一笑,“这些日子,我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整日混沌,也没有过来找你。” “即便是你来找我,我也没法子好好招待你。母亲整日里拘着我绣花,绣衣裳,整日里挑这选那的。” 一提起这个,宋怀玉就觉得头疼。 “当时只觉得嫁个疼人的夫婿,好好过一辈子,便是好的,可谁知,竟如此麻烦。” 秦澜拍了拍她的手,突然想起来,霖王求娶时,赵婉茹忙进忙出,一丝一毫都要仔细盯着,生怕出什么差错。 当时,她的心境也同宋怀玉的母亲是相同的吧! 天下父母心,都想着将最好的给儿女,而此时享受着他们的娇养时,还觉察不到。 当时只道是寻常。 “你母亲都是为你好。” “我自然是知道,就是绣花什么的,太麻烦了些,找个铺子做做就好了。” 进了宋怀玉的院子,终于是清净了些,只有几个服侍的丫鬟。 宋怀玉拉着她走进主屋,让她坐下,又让丫鬟上了茶,自己则跑到柜子里,小心翼翼的捧出一身红嫁衣,展开,在身上比了比,“怎么样?” “你的眼光,定是好的,只不过,我瞧着,这不像出自京都绣娘之手。” “这是孙府送来的,是送去江南府,花了好几个月,才制好的。” 宋怀玉招了招手,吩咐丫鬟小心放好,这才笑嘻嘻的走到桌前坐下。 如今的她,一颦一笑,满是闺阁女儿待嫁时的娇羞风采,让人瞧了,也跟着心生欢喜。 “其实,当日我父亲那事,我知道是你和王爷暗中帮忙,我父亲母亲都知道,我们一家,都是感激你的。” 宋怀玉握了她的手,突然开口说道。 当日宋之章被妻弟李树元之事牵扯,险些葬送前途。 其实,当日,她本来想借此卖丞相府一个人情,可正如宋之章说的,她也难得碰上一个投契的,她不愿借此绑住她。 同她在一起的人,定是要心甘情愿才好,不然,又有什么趣儿呢! 只是,她怎么会知道。 瞧着秦澜皱起的眉头,宋怀玉笑了笑,“是有人跟我说的,但是我不能说是谁。” 秦澜瞧着她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小姐,夫人让小姐过去见客。” 丫鬟敲了敲门,走了进来,恭敬说道。 “走,我们去前院,如今秋海棠开的还不错。” 宋怀玉起身,挽着她的手,迈步走了出去。 如今,人都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刚到前院,宋氏便走了过来,见到秦澜,也是亲昵和蔼的很,笼着她的手一个劲的笑。 “母亲,以后你就叫她澜澜,叫我玉玉。”宋怀玉在宋氏面前,更是无所顾忌,一看就是娇养出来的富贵花。 “好,澜澜,玉玉。” 宋氏竟也肯同她们这样说笑,“走,我们过去说会话,今日来了不少人。” 第76章 女儿 秦澜本想见了礼,就给她们母女腾空,谁知宋氏竟拉着她的手没放。 如此,只好一起跟着到前院。 前院里,已经来了许多人,都在那各自寒暄。 宋氏带着她们俩从南边进,一路打招呼。 以往秦澜就不爱这种场面,幸好今日主要的人物,不是她。 她只需要堆着笑,跟着宋怀玉挨个行礼就行。 “澜澜,快过来见过赵夫人。” 秦澜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抬眸,赵婉茹站在眼前,似是比那一日丰腴了些,眼里的神采恢复了许多。 “澜澜生的这样好看,又与我们怀玉这样投契,我啊,准备收她当干女儿呢!” “你来晚了,我准备收她当我干女儿。”赵婉茹当即拉过秦澜的手不放,炫耀似的说道。 “嘿,从之前还没出阁,你就同我抢,现在又跟我抢,不行,澜澜当定了我的干女儿了。 “不行,是我先说的。” 秦澜站在两人中间,瞧着两人还如同幼时般吵嘴,咬着唇,忍住笑意。 谁知宋氏话锋一转,捏着她的手,问道,“澜澜,你来选,我们谁当你的干娘。” “啊?” 秦澜没想到战火突然就烧到了她的身上。 正想着,门口的人群突然裂开一道口子,一个身着黑袍的男人,被众人拥簇而来,宛若皎皎天上月,朦朦地上花,让人见了,如同做梦般欣喜。 被众星捧月的中间人,仍旧是冷着一张脸,深邃的眸子四处瞧着,仿佛在找什么。 终于,他往前走了一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一侧的少女,亭亭玉立,风姿绰约,腰际的海棠,仍旧与那日一般明艳。 不同于以往的是,他一路走来,沿途开满了鲜花,不再是荆棘。 众人见了他,都觉得荣幸,不再是吓得满头大汗,以为又来索命。 秦澜俏丽的脸上,自见到他,就盛满了笑,走到他面前时,止住了心底的冲动,盈盈一拜,“王爷打了胜仗回来了。” “是啊,本王打了胜仗回来了。” 萧淮安想要上前去抱抱她,可是宋之章会同几个大臣还在身后,恭维的话不断地在身后响起。 “王爷当真是不败战神,拯救万民于水火。” “王爷英姿非凡,当真了不起。” “王爷今日能过来,舍下蓬荜生辉,如今宴席备好,王爷请。”宋之章站在一侧,笑着请道。 如今这么多人看着,若是他们俩当场腻腻歪歪,终究对秦澜的名声不好。 萧淮安会意地点了点头,眼眸深深,好端端地从头到尾看了她一眼,笑道,“今日打扮得素净了些。” 说罢,从袖中拿出一个木匣,徐徐打开,里面一个金钗,镂空的海棠仿若真的似的。 他缓缓抬手,插在了她的发髻上,温润一笑,随着宋之章往正堂走去。 一旁的贵家小姐,早就羡慕嫉妒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宋怀玉走上前,抬手摸了摸垂下来的流苏,满脸钦羡,“好漂亮的发簪啊!王爷待你真好。” 秦澜听着她后面变了的强调,没好气地笑了笑,睨着她,“难不成那位孙大人对你不好?那个嫁衣,我可是喜欢得紧呢!” “哎呀!真是没羞,这么多人呢,说这个做什么!” 宋怀玉细白的手指捂了脸,害羞地躲到宋氏后面,惹得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用饭的时候,宋氏和赵婉茹都要同秦澜坐一起,可总不能让秦澜坐在上位,僵持了半天,秦澜得了机会,赶忙下去同宋怀玉坐在一起。 自从那会,她就一直注意着柳泽松,本以为他不会来,谁知他竟趾高气扬地来了,不止来了,还将林青带了来。 宋氏瞧着这种人便来气,对她,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随意安排她到最末席坐着,一桌的都是各个贵妇人带来的一等丫鬟。 如此,也算是抬举她了。 散了席,宋氏又留了几个平日相好的姐妹聊了会天。 秦澜刚走到门口,就被赵婉茹叫住,“澜澜。” 乍一叫,她还有些不适应。 “赵夫人。” 秦澜堆了笑,上前福了一礼。 如今满万京城都知道了,柳泽松抛妻弃子,宠妾灭妻,赵将军本来病着,一听到自己女儿受了欺负,当即病好了,捏着剑去柳府,逼着柳泽松写了和离书,并差人扛走了许多贵重物品。 如今见了她,都称一声赵夫人。 “何必这样见外,其实方才说的话,不是玩笑话,我是真心疼爱你的。” 赵婉茹眸子黯了黯,强撑着笑意说道。 “两个被休弃的女人,如今竟然惺惺相惜起来了。” 一个声音突然打破了宁静,两人侧眸,就见着柳泽松带着林青,得意洋洋的走了过来。 “我与你是和离。” 赵婉茹冷哼一声,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呵,和离,说白了,不还是男人不要的,姐姐,你和你这个假女儿,真是有缘分啊!” 林青掩唇笑了笑,扑满粉的脸,一抖,都能掉下许多来。 “尚书大人如今还能牵着狗在这乱吠,安知还有没有明日!” 在他们身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慢慢升腾,带着一丝不显山露水的杀意。 柳泽松一见是他,原本得意的脸,顿时僵了僵,俯身行了一礼,“霖王金安。” 林青被骂,气急败坏,可看着柳泽松都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也垂下了头,不发一言。 萧淮安冷眼瞧了瞧,视线从他们头顶扫过,随即落在秦澜身上。 他款步过去,揽住她的腰便要走。 秦澜捏着他的袖子,温声道,“王爷,我们先送我母亲回府吧!” 此话一出,不仅是萧淮安,就连即将要走的赵婉茹,也怔愣了片刻,回过头,眸子里盈满了泪。 路上,萧淮安在外骑马,秦澜和赵婉茹坐在马车上。 “当日我骗了您,我实在不配做您的女儿,如今厚颜喊您一声母亲,还请——” “胡说什么呢!能得你这么一个女儿,母亲高兴,母亲当真高兴。” 秦澜吸了吸鼻子,努力地仰起笑脸,“女儿谢过母亲。” 第77章 王爷,到了 长街上的迎兵队伍还没散,一些百姓都站在街头巷尾,讨论着这场战役。 萧慎派去的几个将军,都不能遏制分毫,霖王一去,铁血手腕,一举击溃南央军。 一个月的功夫,接连收回了落在敌军手里的八座城池,乘胜追击,将南央军赶出了南境。 酒楼的二楼,栏杆前,站了许多捏着手绢的贵家小姐,如今看见萧淮安,顿时像是见了未来夫君一般。 性子烈些的,竟当街冲上来,给他递手绢,幸好苏和带人拦得紧。 即便如此,也阻挡不住汹涌的人群,忙乱中,苏和还不知被谁亲了一口,红红的口脂在脸上格外清晰。 萧淮安一直到了将军府才看见了,不省心的拿了帕子,让他擦擦脸。 苏和不明所以,回头问问身后的随从,随从忍着笑,指了指他脸上的唇脂印记,“大人,你被人轻薄了这是。” “胡说。” 苏和涨红了脸,捏着帕子擦了擦脸,便赶忙追上去伺候。 门口,赵婉茹想要邀她们进去坐坐,秦澜没带东西,想着换个日子来,正在想着如何委婉拒绝,谁知萧淮安竟然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本王刚回来,有些话想同澜澜说,就不去府里叨扰了。” “……” 赵婉茹怔愣了片刻,随即便明白了,捏着帕子掩了掩唇,笑道,“是该好好说说话,快回去吧,等过几日再过来。” “好,我——” 秦澜还没说完,就被人一把揽过,扶着她上了车。 “你好歹让我说完话呀!” 上了车,秦澜不满地抱着胳膊,刚一扭头,就被人捏着下巴,亲了上来。 “闭眼。” “唔。” 马车缓缓起程,朝月隐阁走去。 一路上,繁花似锦,只是那些贵家小姐没有等到霖王,只得败兴而归。 如此一战,霖王顿时成了人人心中的大英雄,再也不是那个劣迹斑斑,罄竹难书的活阎王了。 这次南央军来势汹汹,皇上为了筹备军资,加重税收,如此一来,百姓苦不堪言,一开始的几位将军,都败了,就在百姓无望时,霖王如同天降神仙,一身黑袍猎猎生风,为他们扛起了一片天。 如今战争结束,税收恢复了原来,如此,怎能令人不高兴。 “王爷,到了。” 一路上,苏和听着里面也没说话的,马车自然行驶得也慢,可都绕着主街绕了好几圈了,还是没有动静。 苏和谨慎低微的声音徐徐传进了马车里。 秦澜惊慌地拉起被扯下的衣裳,红着脸推了推他,“王爷,到了。” 萧淮安不满地扁了扁嘴,帮她整理了下发髻,扶了扶头上的珠钗,垂眸,怀里的人红着脸,害羞的模样,真是让人爱惨了。 “到了。” 秦澜仰眸,不明白他为何还要重复一遍。 清澈的鹿眸晶莹俏丽,眼底像是藏了一潭水,泛着小小的漩涡,一不小心,就将人吸引进去。 萧淮安俯身,吻了一下她的眉眼,这才扶她起来,“下车。” 秦澜的身子,现下仍旧有些酸软,靠在他身上,也不愿动弹,可不想让他知道,否则非要笑话她不可。 撑着身子出了马车,萧淮安站在下面,抬手来扶她。 她抿了抿唇角,张开双手,冲他灿然一笑。 萧淮安顿时明了,宠溺地看了她一眼,背过身,拍了拍自己的后背。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秦澜跳到了萧淮安的背上,双手勾着他的脖子,让这个刚立了战功,威名赫赫的战神背着她,进了月隐阁。 苏和仍旧不能接受,险些惊掉了下巴,反而一侧的苏唐,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抱着胳膊,站在那,傻呵呵地笑。 远处的街角,一辆马车停在那,车里的人徐徐放下帘子,冷着脸吩咐道,“回府吧!” 本以为这么难打的仗,萧淮安也束手无策,本以为可以借助民怨让他的名声彻底臭下去。 可谁知,他居然靠着那么点人,就打败了南央军。 养安殿里,萧慎一把挥掉了桌上的茶盏,捏着奏疏放在桌子上摔了摔,随即扔给李兰海。 叉着腰站在那,心中的怒气久久不能平复。 “一群饭桶,让他们在半路截杀个人,都办不到。” “皇上息怒,实在是那霖王太过狡猾,回来时,也没跟队伍一起,一路上的行踪谁也不知道,等进了宋府,才——” “所以啊,一群饭桶,呵,现如今连南央也来恶心朕,你看看这奏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萧淮安是皇上呢!” 此话一出,李兰海立时跪下,颤颤巍巍的叩头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南央这等小国,就像是那井底之蛙,未见天颜,所以只望得见井口那死域之地。” 萧慎冷哼一声,迈步走回去坐下,想了想,仍旧咽不下心里那口气,“你看看,奏疏里说,南央什么时候派人进朝?” 李兰海这才起身,捏着奏疏看了看,“想必过几日就到了,来的是一位皇子和一位公主。” “皇子和公主?” 萧慎方才只看了开头,全是赞美萧淮安的话,后面倒是没好好注意。 抬手接过奏疏,展开看了看,上面写着四皇子与八公主不日入京都朝拜。 “四皇子?怎么不是太子?” 一想到这,萧慎立即将奏疏扔到一边,眸光凛冽,嘴角逐渐升腾起一股似有若无的笑意,“这南央国,如今是铁了心了,要同朕打擂台了。” “皇上,这八公主可是南央国国主的爱女,她都来了,南央国臣服我朝之心,定然是真的。” 李兰海往前凑了凑,赶忙解释道。 萧慎斜了他一眼,眼底的火气消弭了许多,“行了,最近润王如何了?” “润王这几日,一直都在府里,听说与王妃的感情颇好呢!” “好就行,朕也老了,这天下,迟早都是年轻人的。” 萧慎起身,抬了抬胳膊,舒展了一下,下了高台,迈步走向内殿。 李兰海眸光一闪,随即闷着头跟了上去。 “你去传旨,命润王接待南央国使者。” 第78章 演了一手好戏 “是。” 圣旨到润王府时,萧子文刚从侧院出来,关门的一刹,流钊看见李清凝跌坐在地上,在那哭得厉害。 “王爷,是李公公来传旨的。” “有说什么事吗?” 萧子文满脸不耐,原本和善温蔼的脸上,如今遍布乌云,难看得很,周身散发着一股子幽怨狰狞的气息。 就连流钊,也察觉到了。 以前他们王爷即便是再生气,也没有这样大发雷霆过。 只是眼下,云澄县主已经娶过来了,若是让外人发现,那王爷日后便又多了一层阻力。 “这个没说,李公公向来是个最严的。” 刚进正屋,李兰海便起身上前,细着嗓子行了礼,“王爷,这可是件好差事呀!” 萧子文敛了敛神色,勉强露出一个笑,“还请公公宣读圣旨。” 李兰海微微颔首,双手捧过圣旨,清了清嗓子,展开念道,“皇上有旨,命润王萧子文为代抚史,接待即将而来的南央国皇子与公主,务必恪尽职守,待人有礼。” “多谢皇上。” 萧子文行了礼,接过圣旨,黑眸里划过一丝轻蔑,随即扔给一旁的流钊,漠声道,“公公喝盏茶再走?” 李兰海自然是察觉到了,也瞧见了,浅笑一声,道了声告退。 本以为润王是个知礼和善,礼贤下士之人,现如今瞧着,也同他那母亲一样,是个风风火火急脾气。 “王爷,方才您不该在李公公面前这样啊!” 流钊吓得头冒冷汗,手抖得险些接不住圣旨。 萧子文坐定,喝了一盏茶,心里那股火气,却怎么也拂不去,抬手,将杯盏扔到了地上。 “如今让我堂堂一品王爷去接待那小国皇子公主,呵,这算什么?父皇糟践我一次,还要糟践我第二次?”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 流钊如今瞧着自家王爷越来越暴躁,自从从月隐阁回来,更加的暴躁。 萧子文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往日的光风霁月,早就不知抛向何处。 刚走到马棚,牵出马来,翻身上去,下一秒,捏着缰绳的手却顿了顿,秦澜灿然的笑,不停地在他眼前浮现。 “王爷,王爷。” 流钊放好圣旨,急急地追了出来,“王爷,我们去哪?” 萧子文垂眸,狂躁的心,突然就安静了许多,凄凉一笑,“秦澜啊秦澜,当真是在本王面前演了一手好戏啊!” “王爷。” 流钊自小就跟在萧子文身边,他想要的东西,总是很难得到,以前是皇上的爱,皇上的恩赐,现在,是秦澜,是太子之位。 萧子文下了马,长叹了一口气,隐忍道,“准备准备,到时候好好迎接一下南央国的皇子公主。” “是。” 抬眸,瓦蓝的天空飘着几片云,不远处的树已经开始落叶了,有的甚至已经光秃秃的了,难看得紧。 月隐阁的二楼上,站在窗户边,可以看见北山上红彤彤的一片,枫叶正红。 “等过几日,我们去北山上瞧瞧。” 萧淮安从后面抱住秦澜,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处,低嗅着她身上清幽的香气。 秦澜苍凉一笑,望着红遍北山的红枫,突然觉得一股凉意自脚底缓缓上延,后背不可抑制地疼了起来。 就像是被万箭刺中的疼。 “我有件事想同你说。” 萧淮安听着她陡然冷下来的语气,眸光微闪,似是猜到了。 秦澜回过身,推着他走到一旁坐下,自己坐在他的对面,一本正经道,“接下来的事,若是你听到一半,不愿听了,我便不说了。” “嗯。” 萧淮安微微颔首,细长的手指覆在她的手上,她的手冰凉,像是一块冰。 “我,我其实已经活了一世了,前一世我是萧子文的幕僚,为他倾尽心血,扶他登上了皇位,后来,死在了北山上。” 秦澜徐徐的说着,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脸上,仔细地观察着,生怕他不能接受。 毕竟刚开始,她也是缓了好大一会,才接受了。 这世上早有鬼神之说,可是神鬼只在人的话里,她如今坦诚地将这段荒谬的话,摊在他的面前,已经抱了分开的打算。 萧淮安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摩挲着她的手,将自己掌心的温热传给她。 “所以,我拥有以前的记忆,这辈子,我筹谋许久,就是为了报仇。” 从前,都传萧子文身边有个倾国倾城,智计无双的谋士,那谋士待他极好,甚至为了他,可献上命。 “你看上他什么了?” 萧淮安深思熟虑过后,拧着眉,问道。 “啊?” 秦澜微怔,明明自己在说这么沉重的话题,谁知他却问这个。 看上他什么了? 这个好像得好好想想。 初见萧子文,他的关怀备至,温声细语,一下子就让她在他布置的迷雾中,迷失了方向。 后来,受伤时,有他在身边给她包扎,心情低落时,有他一直在身旁陪伴,出任务时,夜里回来,他的灯,总是亮着。 这些,就是她动心的理由吧! 萧淮安看着她犹豫了许久,什么也没说出来,眸光黯了黯,继续问道,“你如今,看上本王什么了?” 一个问题还没想明白,又来了一个。 秦澜回过神,突然嗅到一丝不对劲,抬眸,视线在他脸上来回摇晃,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啊,看上他什么了? 这个好像不能描述,不见时,想他,见了面,又想整日在他身边。 受伤了,她比他还疼,难过了,她比他还难过。 可是非要问,看上什么了! 秦澜眸光在他胸口处逗留了片刻,随即笑道,“我啊,看上王爷的身子了!” 本想着开个玩笑逗逗他,谁知那厮撤了手,冷着一张脸走了出去。 “……” 怎么生气了? 秦澜赶忙追过去,可他的步子又快又急,等她追到门口时,人已经上了马车走了。 齐楚然捏着鸡毛掸子晃晃悠悠地过来,瞥了一眼外面,好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刚才还浓情蜜意的。” 秦澜干笑了一声,扬了扬手,“说有东西要送我,我说不着急,非要回去拿!” 第79章 舒妃苏映禾 “哦,可是我怎么瞧着霖王爷走的时候,那脸,黑得跟后院那锅底似的?” 齐楚然不怕死的继续往前凑了凑,凉凉道。 “……” 秦澜白了他一眼,咬了咬牙,“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说完,噔噔噔地上了楼,准备换身衣裳去赔罪。 齐楚然站在下面,笑得前仰后合,笑了一会后,跑到后院去给人讲笑话去了。 换好了衣裳,秦澜匆匆下了楼,谁也没带,往霖王府走。 走到门口,门口的侍卫仍旧是凶神恶煞的,见到她,快步上前,说道,“王爷还未回府。” “我进去等等。” 秦澜冲他笑了笑,提裙迈步走了进去。 正屋里,仍旧没怎么变,什么东西也没添置。 坐等了一会,仍不见萧淮安回来,她无聊地翻了翻书,刚出了门,侍卫快步走了过来,“王妃,宫里来人叫了。” “叫我?还是王爷?” 秦澜抱着手,挑了挑眉,似是不明白这个时候,宫里怎么来人叫了。 “是舒妃娘娘,叫王妃进宫说话。” 舒妃苏映禾? “知道了。” “那属下去备马车。” 秦澜微微颔首,迈步走了出去。 刚到宫门口,正好碰见了前来给皇上请安的萧子瑜,见了她,竟破天荒地冲她行了礼,“皇婶。” “公主。” 秦澜脸色微变,冲她也行了一礼。 明明早前她跟萧淮安和离的事,闹得人尽皆知,何以今日,这位长公主见了她,还是叫皇婶。 自从肃王的事后,这位长公主便不怎么办宴席,招人玩乐了,甚至都不怎么出门了,今日倒是巧,竟在这碰上了。 “皇婶这是去哪?” 萧子瑜自然地同她说着话,白嫩的脸上始终带着一丝笑。 “舒妃娘娘叫我进宫说话。” 这样热情,竟让秦澜有些无所适从。 “她啊,可不是个好惹的,皇婶可要小心些呀!” 萧子瑜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还想说些什么,就见着颂云站在二门上,见她们过来,快步跑了过来。 “奴婢给长公主请安,给秦姑娘请安。” “起来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萧子瑜冷眼瞧了瞧眼前的丫鬟,扭头对着秦澜行了一礼,带着丫鬟朝养安殿走去。 方才秦澜真怕这萧子瑜再喊她一声皇婶。 “秦姑娘,这边请。” 颂云脸上堆笑,带着她往福庆宫走。 自从汪静仪被废黜后,她的宫殿便被锁上了。 经过此地时,秦澜朝里看了一眼,原本辉煌奢华的宫殿,如今杂草丛生,破败不堪。 昔日,汪静仪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从这皇后的宝座上下来,扯她下神坛的人,是她的儿子。 “汪氏前两日死了,皇上秘而不宣,舒妃娘娘求情,皇上才准许葬于妃陵呢!” 颂云站在一侧,透露道。 “死了?” 秦澜双眉微翘,似是没有想到,竟然就这样,死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坏事做多了,总有被人瞧见的那一日。” 迈进福庆宫的主殿,秦澜仍旧觉得脚底生凉,难受得紧。 殿里燃着厚重的熏香,有些刺鼻。 秦澜刚一进去,就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一边的架子上,倒垂下来一个挂钩,上面挂着一个白皮鹦鹉。 苏映禾正捏着小勺在那喂食,鬓角的牡丹花遮住了大半的脸,让人看不分明她的神情。 “颂云,拿把椅子给秦姑娘,将皇上新赏赐的茶拿来。” “娘娘金安。” “你瞧瞧这鹦鹉,本宫整日喂它,它反而无精打采的。” 苏映禾将小勺子扔进盒子里,将盒子递给一旁的丫鬟,这才抽出帕子擦了擦手,回到榻上坐下。 “尝尝本宫这里的茶,本宫素日里就爱这个。” 秦澜微微颔首,接过茶来,抬盖,茶香四溢,喝了一口,带了一股涩感,口感倒不如这茶香了。 “听闻秦姑娘开了间脂粉铺子,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做皇商?” “民女不过是小本生意,怎能做皇商呢!娘娘抬举了。” 秦澜勾了勾唇,赶忙拒绝道。 突然有些佩服苏映禾,整日里在深宫里,对外面的事,竟然知道的这么多。 这样心思缜密的人,若是成了敌人,那当真难缠。 “秦姑娘谦虚了,做了皇商有许多的好处,对于日后秦姑娘的生意,颇有助益。” “娘娘有何差遣,不妨直说。” 秦澜实在不喜欢这样拐弯抹角,本朝虽不抑商,可若是她当了这皇商,在榜上挂了名,日后这京城的官家人,都不会要。 更遑论萧淮安这样位高权重的王爷。 “不过是聊聊家常罢了,我娘家有一个侄子,长相俊朗,我是想让秦姑娘见见的。” 苏映禾抚了抚鬓角,颂云立马会意,走了出去。 秦澜蹙眉,突然明白了这场鸿门宴的意思,刚要起身,浑身酸软得厉害,险些摔倒。 “娘娘这是何意?” “秦姑娘这是吃醉了酒了,来人,将秦姑娘扶去内殿。” 苏映禾勾唇笑了笑,素手捏起一旁的茶,放在鼻间嗅了嗅,仰头喝了一口。 秦澜没想到她会在宫里,公然用这种下作的法子,强撑着起身,一把推开了过来的宫女,转身就往外走。 走了几步,失了力,跌到在地上。 苏映禾眉间闪过一丝不耐,“你们这些都是死人吗?还不快过去扶秦姑娘去内殿。” 几个丫鬟听了,立马跑过去,七手八脚地扶起秦澜。 秦澜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人,重重叠叠,竟是有些看不分明了。 她挥开一旁的人,从袖口划出一柄短小的匕首,扔了刀鞘,攥在了手里。 彻骨的痛意顿时让她清醒了许多,周身的力气也回笼了许多。 她一脚踢开一旁的丫鬟,看了一眼端坐在那的苏映禾,冷笑一声,踉跄着往外跑。 丫鬟再次追了上来,秦澜头重脚轻,一下子摔在了地上,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细小的石子硌得她浑身疼,发髻也松了许多。 这时,颂云带着一个男子走了过来,“还不快将她带到内殿去!” 苏映禾追出来,没好气地吩咐道。 第80章 你又要丢下我 男人见状,立马跑过去,手刚碰到秦澜的手臂,被她用匕首刺穿了手掌,哀嚎声顿时盈满宫苑。 他甩开起身,一脚踢在了秦澜的身上,“贱人。” 秦澜冷笑一声,挣扎着起身,回眸,眸光冷冽,瞪向苏映禾,“舒妃娘娘这是想杀人灭口啊!不过,我想若是我死了,王爷也不会放过你。” “你再胡说些什么?” 苏映禾拢着袖子上的花纹笑了笑,一副不相信她的模样,使了个眼色,一众丫鬟再次涌上去。 颂云带着男人匆匆进了后殿去包扎。 “舒妃娘娘这里好热闹啊!” 正僵持着,一个脆丽婉约的声音在宫门口响起,带了一丝张扬。 苏映禾干咳了一声,吩咐丫鬟赶紧将秦澜带走,自己则迈步下了台阶,迎了上去,“长公主怎么过来了?” “本公主好像来得不是时候,好像来得又很是时候。你们这群腌臜货,这么架着我皇婶做什么?” 萧子瑜冷笑一声,抬了抬手,身后的丫鬟登时撸了袖子过去,两个人扶住秦澜,另外四个人,推搡着苏映禾的丫鬟,几巴掌下去,都老老实实的缩在那,不敢再动。 “想是皇婶累了,本公主正好出宫,一道将皇婶送回去,就不劳舒妃娘娘挂念了。” 萧子瑜冷嗤一声,给丫鬟使了个眼色,迈步走了出去。 出了福庆宫,秦澜撑着身子站住,冲着萧子瑜行了一礼,“多谢长公主出手相救。” “皇婶不必如此,这是本公主答应过皇叔。” 萧子瑜眉头一皱,瞪了一眼一旁的丫鬟,丫鬟立马凑过去,扶着秦澜。 “本公主正好回去,一同送皇婶回去吧!” 秦澜微微颔首,没再推脱,流血的手,使劲地捏着衣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 一路上,秦澜欲言又止,张了张嘴好几次,也没问出来。 萧子瑜察觉到,忍不住掩唇笑了笑,“皇婶是不是好奇我与皇叔,是何时关系冰释的?” “是,因为此前——” 秦澜勉强笑了笑,点了点头。 “不知皇婶还记不记得你同宋怀玉第一次来公主府,在这之前,皇叔找过我。” “其实我与皇叔,原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我整日行为乖张,对他多有不敬,他才厌烦了我。” “那日皇叔来见我,要我好好对待你,并且还许给我了一些好处。” 萧子瑜说到后面,故意留了个谜底没有说。 “原来是这样。” 秦澜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难怪那一日,萧子瑜会对自己这样热情。 原来,他一早就铺好了路,就待她走过去。 他什么都没说。 “当初你和皇叔和离,我还有些不相信,偶然碰到皇叔,我就多嘴问了句,谁知皇叔说是假的。” 萧子瑜回想起上次见到萧淮安时,他那副样子,就忍不住想笑,“皇叔那样的人,我从来没见过他笑。” “我曾经一度觉得他脾气那样差,肯定没人要他,真是谢谢皇婶你,收了他。” 秦澜听着她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竟然忍不住哭了起来。 别过头,朝前看着,突然觉得,想要让他拿主意的那件事,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他那样的臭脾气,除了她秦澜,还会有谁能忍受呢! 马车徐徐停下,车夫的声音在外侧响起,“殿下,到霖王府了。” 秦澜起身,低垂着眸子,道了声谢,迈步下了车。 门口的侍卫见到她这副样子,赶忙迎了上来,想要抬手去扶她。 “我没事,王爷回来了吗?” “还没有。” 秦澜微微颔首,“你们出去找一下吧,找到后跟他说,我在府里等他。” “是。” 进了正屋,她轻车熟路地找来了药,右手掌心的血,已经有些凝固了。 她忍着痛,包扎好,想要换身衣裳,进了内殿,果不其然,在一侧的箱子里,找到了她的衣裳。 被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那。 换衣裳时,她这才发现,身上布满了伤痕,雪白的肌肤上,一块青一块紫的,想是那会从台阶上摔下来时,留下的。 她穿戴好了,这才坐在床上等,慢慢地,便躺在床上睡着了。 不知何时,外面响起了一阵吵嚷声,嘟嘟囔囔个没完。 秦澜被猛地惊醒,手臂都有些麻了,坐起身醒了醒神,就听见外面响起了苏和的声音。 “王爷,时辰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吧!” “回去?回哪去?本王为什么要回去!” 是萧淮安回来了,听着这话,似乎还是喝醉酒了。 秦澜没好气地起身,走到门口,推开了门,门外灯火辉煌,她一下子就看见了正坐在地上撒泼的人。 这是她头一次见,威名赫赫的霖王,像个孩子一样,坐在那,怎么拉都不起来。 听见开门声,两人齐齐看了过来。 苏和顿时像是见到了救命恩人,快步跑过去,絮絮叨叨起来。 总之一句话,王爷喝醉了,而且不愿回来。 秦澜深吸了口气,挥了挥手,待苏和带人走了之后,她才漫步走到萧淮安面前蹲下,好整以暇地看向他,“喝了多少?” 萧淮安扁了扁嘴,抱着膝盖,往一边挪了挪。 “不跟我说话?那我走了。” 秦澜被他这举动逗得笑了起来,起身就要走。 “回来。” 秦澜闻言,这才又转过身,伸出左手,将他拉了起来,扶着回了正屋。 屋里黑漆漆的没有点灯,萧淮安进了门后,一把扯过秦澜,堵在门上,捏起她的下巴,亲了上去。 浓烈的酒气逐渐在嘴里蔓延。 “唔——萧淮安。” 好不容易推开他,刚想劝他先去沐浴,谁知他竟然又生气了,气呼呼地进了内殿,和衣躺下。 秦澜点了灯,这才走过去,继续哄道,“走啦,我们去沐浴。” 谁知那厮不仅不说话,还脱了鞋,自觉地躺到里面去了。 秦澜被他这一举动搞得哭笑不得,扯过被子帮他搞上,刚准备出去给他倒杯水,那厮又开口了。 “你又要丢下我?” 第81章 告状 “我去帮你倒水。” 秦澜不省心的笑了笑,转身去倒了杯水回来,递给他喝了。 放下杯子,她这才脱了鞋,盘腿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揶揄道,“王爷怎么喝那么多酒?可是有应酬?” 萧淮安听出了她这话的意味,扁了扁嘴,坐起身,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嘟哝道,“你个小骗子。” 小骗子? 她什么时候骗过人? 一夜无梦,第二日清晨醒来时,身旁已经没了人。 秦澜茫然的坐起身,先是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好像又被重新包扎过似的,像是昨天累着了,浑身疼得厉害。 出了门,苏唐正守在那,见到她后,笑嘻嘻地说道,“王妃,早膳已经备好了,您是在这吃,还是去花厅?” “王爷呢?” “王爷进宫了。” “哦,怎么也不说一声呢!” 秦澜捏了捏手,神色淡淡,“先回月隐阁吧,我一夜没回去,他们该担心了。” “是,属下去备马车。” 路上,秦澜突然有些想吃糕点,“先去顺源斋买些糕点吧!” “是。” 长街上热热闹闹,人来人往,她将帘子卷了起来,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情又好了许多。 经过柳府时,一抹刺眼的白悬挂在牌匾之上,守在门口的侍卫身上也系了白绸子,顺着敞开的大门看去,内里也是白茫茫的一片。 纸钱漫天飘洒,有几个被风吹进了马车里。 这是谁没了? 难不成是柳云琪? 马车一会就过去了,徐徐地停在了顺源斋的门口,“王妃,到了。” 秦澜微微颔首,下了车后,轻声问道,“柳府出什么事了?” “柳尚书和林姨娘没了,那日从丞相府出来,碰上盗匪抢东西,被活生生打死了。” 苏唐不以为意的随口说道。 “盗匪?” 秦澜侧眸,有些恍然,这堂堂万京城,天子脚下,怎么可能有盗匪? “最近不太平,王妃不常出门,所以不知道。” 苏唐说得云淡风轻,但秦澜总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买完糕点出来,正好碰上了李清凝,她低垂着头,与她擦肩而过。 往日的跋扈张扬,如今都变成了小心谨慎。 秦澜抿了抿唇,提着糕点走了出去。 皇宫养安殿里,萧慎换好了衣裳,笑着从内殿走了出来,俊朗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旁的情绪,“皇弟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臣弟今日来,是来告状的。” 萧淮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愣是没动弹分毫。 萧慎眸光微闪,立马扬了扬唇角,走到书案前坐下,疑惑地问道,“告状?皇弟要告谁的状?” 如今面对萧淮安,再不情愿,他也得装作很高兴的模样。 谁让人家现在是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大英雄呢! “舒妃娘娘昨日邀了臣弟家眷进宫,有人瞧见,舒妃滥用私刑,将臣弟家眷刺伤,臣弟想请皇上还臣弟一个公道,给臣弟一个说法。” 萧淮安面无表情地捏了捏袖子,墨眸中多了一丝凶狠。 “哦?传舒妃过来。” 萧慎脸色不悦,给一旁的李兰海使了个眼色,吩咐道。 李兰海应了声,立马退了出去。 “家眷?朕听闻你与柳家那个姑娘已经和离了,这又是哪家的姑娘?” 萧慎挑眉,装作不知道地问道。 “这边是臣弟接下来要说的,臣弟近几日要筹备大婚,特来告假。” “不知是哪家的?难不成还是柳家的?如今柳尚书突遭不幸,若是你要娶,也得等守孝的日子过了。” 如今柳家失势,萧淮安娶了也就娶了,与他,也没什么裨益。 “不是,臣弟偶然遇到的一个女子,没有什么家世背景,顽劣得很。” 可不是么! 头一次遇见,就敢明目张胆地爬上他的马车,抱着他不撒手,那车轱辘夸人话一套接着一套,顽劣得很。 一听到没有什么家世背景,萧慎脸上的笑意又多了许多。 “皇上,舒妃娘娘到了。” 李兰海弓着身子迈步进来,恭敬地行礼道。 “让她进来吧!” 萧慎对于这个舒妃没什么特别的感情,整日里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李兰海应了一声,出门去请。 苏映禾进来时,一眼就瞧见了坐在一侧的萧淮安,眸光百转千回,多了许多的柔情。 “皇上万安,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 萧慎瞧着她今日满怀柔情的样子,竟多了一丝诧异,但念在萧淮安在场,不好多说什么。 “霖王说你昨日请了未来霖王妃过来说话,将人打伤了?” “未来霖王妃?” 苏映禾侧眸,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萧淮安,随后才勉强挤出了一抹笑,“恭喜霖王了。” “咳咳,舒妃。” 听着这猛不丁地冒出的一句话,萧慎清了清嗓子,喊道。 苏映禾回过神,垂下眸子,掩了掩情绪,这才开口喊冤,“臣妾与那秦姑娘亲厚,多说了几句话,并没有将她打伤,是谁这么大胆,竟敢造谣。” “舒妃娘娘这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萧淮安坐在那,眸光深沉,视线落在她身上,带着一股子凉凉的感觉。 苏映禾闻言,浑身一颤,抿着唇,没有再说话。 与他面前,说再多,终究是无用。 “舒妃?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慎总觉得今天的舒妃,怪怪的。 苏映禾恍然,俯身行了一礼,斟酌了片刻,说道,“回皇上,昨日确实是臣妾照顾不周,害得秦姑娘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此话一出,萧淮安的手逐渐收紧,脸色深沉,起身拱手道,“还请皇上秉公处置,臣弟先告退了。” 说罢,不等回话,大步流星地迈了出去。 萧慎脸色霎时难看得紧,随后睨了一眼底下站着的苏映禾,没好气地说道,“舒妃禁足三个月,下去吧!” “多谢皇上。” 苏映禾淡淡地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瞧着远去的身影,身形一踉跄,险些摔了。 还好颂云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娘娘。” 苏映禾叹了口气,扶着她走了下去,“早知如此绊人心,唉。” “娘娘,别说了。”颂云是陪嫁丫鬟,从小就跟在苏映禾身边,怎么会不知她的心酸。 第82章 接待 “他如今心里有人了,也是,过了这么久了,也该有个人陪陪他了。” 苏映禾回想起过往的事,忍不住苦涩一笑。 她嫉妒秦澜,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她何曾进过萧淮安的心里呀! 出了宫门,萧淮安上了马车,越想越气,捏着袖口,敛了敛神色,才吩咐道,“去找人算日子。” 苏和在外面听得糊涂,找人算日子? 算什么日子? 他顿了顿,回想起自家王爷方才那铁青的脸,果断地闭了嘴,驾车朝月隐阁去。 反正,如今他有了防护牌。 秦澜正在后院跟小石头玩,就见着萧淮安黑着脸,叉着腰走了进来。 那模样,跟阎王似的,顿时吓得小石头哇哇大哭了起来。 “……” 王越见状,赶忙抱起小石头往一边跑去,生怕惊扰了这位阎罗王。 萧淮安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俯下身子,抱起秦澜,往二楼上走。 “喂,你干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 秦澜微微侧眸,就看着齐楚然那贱兮兮的模样,还有王猛吃惊的模样,还有余下一众人瞧热闹的模样。 萧淮安充耳不闻,抱着她,进了她的房间。 轻轻地放在床上,他这才站在那,没好气地质问道,“为什么不同本王说。” “什么?” 秦澜心虚抬眸,视线落在他铁青的脸上,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又做了什么事。 难不成回来没跟他说,他生气了? 可是他进宫,不也没同自己说。 “苏映禾的事。” “你进宫不会去找她算账了吧!” 秦澜腾的一声站起身,不可思议地问道。 “你呀你,我看看你的伤口。”萧淮安没有回答她,走到她身边坐下,抬手就要去扯衣裳。 “喂,青天白日的,你怎么扯人衣裳。” 秦澜红了脸,拽着衣裳不让他碰。 “本王都看过了。”萧淮安直言不讳,非要上手去扯开衣裳,看她的伤口。 秦澜赶忙逃到一边去,正色道,“我有事同你说。” “说。” 萧淮安走过去坐下,一把揽过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一本正经地去解她的腰带。 “萧淮安。” 秦澜咬了咬牙,捏着他的手不放。 “你说。” 萧淮安止了动作,静静地看着她。 秦澜嘴角一抽,突然就忘了方才要说的事。 还不等她想起来,已经被人抱起了,抱到了床上。 男人的墨眸柔情挡都挡不住。 此后的几天里,萧淮安索性叫人将东西搬来了秦澜的房间里,还搬了书桌过来,一应公文在此处置。 如今十月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风里已经染了许多的寒意。 这些天,萧淮安整日里和秦澜腻在一块,秦澜想出去一趟都不行。 正好赶上了宋怀玉大婚,她想去凑个热闹,都不行。 萧淮安捏着公文,看着急得上蹿下跳的人,眉眼间尽是笑。 他怎么可能让她出去发现玄机呢! 正想着,苏和敲了敲门,“王爷。” “进。” 苏和推门进来,看了一眼一旁哀怨的秦澜,嘴角微动,迅速跑上前,凑到萧淮安面前,轻声道,“王爷,南央国的四皇子和八公主来了。” “嗯,现下是谁接待?” 以萧慎那性子,南央国没派太子来,他是不会亲自接待的,定会派个大臣敷衍敷衍就是了。 “现下在王府门口。” 萧淮安闻言抬眸,冷笑蹙眉,似是不敢置信,“接待的人呢?” “皇上派了润王接待,可属下瞧着,这四皇子应该是虚报了行程,提前进了城。” 萧淮安靠在椅子上,十指交握,放在腹部,黑眸中闪过一丝玩味。 这事倒是有趣。 历来来朝的人,都是先进宫给皇上请安,再由皇上安排诸多事宜,如今,这南央国竟如此行事,虚报行程,提早一天来见他。 “本王哪有那功夫接见他们,你让萧子文去接他。” 苏和面露难色,迟疑了片刻后说道,“属下已经说过王爷有要事了,那皇子还好说,那公主却是死皮赖脸的不愿走,甚至,甚至还抱着柱子不撒手。” “哈哈哈,这公主,真是稀奇。” 秦澜坐在一旁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堂堂一国公主,为了见萧淮安一面,竟然不顾形象,当着众人面撒泼。 “王爷的桃花,还真是多啊!” 秦澜如此想着,跑到一边柜子里开始翻衣裳,方才的哀怨,顿时被她甩去了十万八千里。 “……” 萧淮安一见她在那撅着屁股翻东西,就明白了她想换身好看的衣裳,去会会这位公主。 果不其然,找出了一件嫩绿色绣春菊锦宫装。 放下衣裳,就开始赶人。 “本王今日不出门。” 萧淮安只觉得头疼,抬起手捏了捏眉心。 “你不用出门,我替你去收拾了。”秦澜兴致勃勃的开始搭首饰,眉眼带笑,像是见了什么天大的好玩事。 “你也不许去。” 若是被她瞧见了,这么多日的功夫,不就白费了。 此言一出,秦澜的脸顿时垮掉,苦哈哈的走到他身侧,抱着他的胳膊来回摇晃。 “我整日不是前院就是后院,我想出去逛逛。” “本王陪你出城。” “去王府。” “出城。” “你是不是同那公主有什么?所以瞒着我,不让我见?” 秦澜指着他,手指微颤,眼见着就要哭出来,萧淮安立马投降,松了口,“去去去,你好生打扮打扮,这就去。” “这还差不多。” 萧淮安睨了她一眼,迈步走了出去,急匆匆的下了楼,召来苏唐和苏和,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才找了处桌子坐下。 “王爷终于愿意单独出来透透气了。” 齐楚然正在那扒拉算盘,其实也没什么生意。 萧淮安斜了他一眼,顿了顿,曼声道,“本王已经同户部的说了,过几日会有人下来登记,到时候将你的名字报上去,以后就是专供朝廷的皇商了。” “啊?” 齐楚然闻言,嘴巴长得老大,都能吞下一个鸡蛋。 “具体供样,到时都会有人同你对接。” 齐楚然眉头一蹙,突然可怜兮兮的凑了上去,一脸的狗腿样,“王爷真是个大好人,到时候赚了钱,小的一定给王爷分红。” 第83章 比试比试 当了皇商,尤其还是从萧淮安这边出去的皇商,以后就等着躺在银子堆上数银子吧! 再也不用为这一大家人的生计犯愁了。 “还有王猛带来的人,你抽空问问,若是有愿意进王府侍候的,就让他去找苏唐。” “王爷,你真是个大好人。” 齐楚然就差抹鼻涕抹眼泪了,那卑微谦让的模样,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齐楚然,你撒手。” 秦澜一出门,就看见齐楚然捏着萧淮安的衣角,头不自觉地倚了上去。 齐楚然摆出一副被抓包的样子,冲她抖了抖眉毛,快步跑去后院,准备安排人,多进些货。 秦澜这才走到正一脸正经的萧淮安面前,捏着帕子,假模假样地逗道,“萧哥哥,这是许给人家什么好处了?公然挖墙脚,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萧淮安轻笑,一把掐过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凑近道,“本王喜欢你喊夫君。” “喂,青天白日的,被人瞧见了。” 秦澜顿时有些窘迫,四处看了看,赶忙挣扎着起身。 若是被齐楚然那厮瞧见了,非得嘲笑她十天半月不可。 萧淮安哈哈大笑起来,起身,拉着她的手,领着她走了出去。 马车已经备好了,苏和凑过来冲萧淮安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跑到马车旁,放下马凳。 萧淮安这才放了心,扶着秦澜上了车。 霖王府门口,平日里轻易没人走动,现下正停了一辆豪华马车,四周站着几个身着异装的丫鬟和侍卫。 秦澜瞥了一眼,迅速地收回头,一脸沉重。 “怎么了?” 萧淮安只当她被吓着了,拍了拍她的手,问道。 “你瞧瞧人家那排场,身边十几个人围着,我们俩就一个苏唐和苏和,太没气势了。” 秦澜靠在他身上,恹恹的说道。 瞧着她拧得跟个麻花似的小眉毛,萧淮安哭笑不得。 撩起帘子,冲着苏唐说道,“把本王的仪仗准备好,迎接王妃。” 苏唐顿了顿,随即了然地点了点头,率先骑马回了王府。 一会的功夫,从王府后门鱼贯而出一行队伍,沿着巷子口,奔向霖王的马车。 秦澜下车时,就瞧见面前这些人,不由得瞠目结舌。 前面四个身着绿衣的男人手执香炉,身后四个丫鬟端着果盘和糕点,在她下车的地方,八个人手执仪仗,再后面是六个随侍丫鬟,身后十几个侍卫挎刀分站两侧。 萧淮安捏着她的手,笑意盎然,“王妃可喜欢?” “夫君喜欢,妾身就喜欢。” “……” 萧淮安挽着她走到府门口时,一旁的马车也有了动静。 一个身着褐色衣袍的男人,迈步走了下来,眉眼斜长,甚是俊美。 他抬起修长的手指,扶着后面的女子下了车。 女子的眉眼与他虽有些相似,但眉宇间多了丝英气,清冷十足。 “南央国四皇子秦凤城见过霖王爷。” “南央国八公主秦凤瑶见过霖王爷。” 他们俩没有行南央国的礼,而是入境随俗地行了这里的礼。 萧淮安微微颔首,俊逸出尘的脸上冷冷的,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高高在上,让人不敢轻易招惹。 “两位远道而来,实在是辛苦,只是本王近日有要事,恐不能接待了。” 秦凤城俯身拱手,脸上多了一抹谦卑,“霖王海涵,实在是我这妹妹,听闻王爷功夫甚好,所以非求着我过来,想与王爷一较高下。” 追着上门比功夫? 秦澜真是头一次见,侧眸,那秦凤瑶的眼,像是扎在萧淮安的身上了似的。 果然如她所料,这萧淮安出去一趟,还带回来了一枝野桃花。 秦凤瑶上前一步,眉角带笑地福了一礼,“凤瑶在南央时,就听说了霖王的大名,心中钦慕不已,所以特想来比试一番。” 这又是钦慕,又是比试的。 秦澜侧眸,丢给了萧淮安一个冷冷的眼神,干咳了一声,往前走了走,大方一笑,“不如我来陪公主比试比试。” “你?” 秦凤瑶像是才看见她似的,柳眉一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是谁?” “本王的王妃,论打架,本王比不过她。” 萧淮安只有在看秦澜时,才眼尾带笑,柔情如洪水般,挡都挡不住。 秦澜蹙眉,明明这话是在夸她厉害,可是怎么听着,哪里不对劲呢! 萧淮安冲她挑了挑眉毛,似是在提示她什么。 秦凤瑶瞧着两人的互动,突然觉得有些刺眼,明明来时,他们都说霖王没有妻室,何以来了这,竟然多了一个王妃。 “那凤瑶便失礼了。” “苏和,将前院收拾收拾。”萧淮安抬眸,给苏和递了个眼神。 苏和立马拱手道,“王爷,属下已经收拾好了。” “我们去练武场吧!”秦澜凑过去,小声提议道。 萧淮安冲她笑了笑,遮掩道,“就在前院就好。” “两位,请。” 萧淮安虚客气了一把,扶着秦澜率先进了府。 秦凤城站直了身,眸光深邃,偏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妹妹,没好气地问道,“人家摆明了感情和睦,妹妹还要去吗?” “去,当日去,如今我倒是对这位霖王妃的身手,有些好奇呢!” 秦凤瑶笑了笑,迈步走了进去。 霖王府里像是整修了一番,处处雕梁画栋,亭台楼榭,好看得紧。 萧淮安一直拉着秦澜的手,将她拽进了前院,让她进去换衣裳。 秦澜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瞧着他那副样子,大抵是不会说什么。 秦凤瑶一路走了进来,瞧着四处都觉得新鲜,都有些羡慕住在这大地方的人了。 南央城的公主府,恐怕也就半个霖王府这么大。 萧淮安坐在廊前,丝毫没有邀请他们过来坐下的意思。 秦凤城是个脸皮厚的,不然也不可能活到今天,他兀自走到萧淮安对面坐下,张口夸赞道,“王爷这里的茶,香气扑鼻,真是好茶。” “苏和,给四皇子上茶。” “多谢王爷。” “王爷这府邸,当真是雕栏玉砌,富丽堂皇。” 第84章 无稽之谈 萧淮安实在是听不得这张口就来的连珠炮,微微颔首,抬手捏起杯子来喝了口茶。 “王爷这茶,当真是极品,不知是什么茶,外面可有卖的?” 秦凤城也学着他,端起茶喝了一口,当即大加赞赏。 萧淮安只觉得头疼,自他生下来,就没见过这样的话痨,“四皇子来我朝,不先朝拜皇上,倒先来本王府上,不知有何用意?” 他的黑眸深邃,眸光打在人的身上,凉凉的,就是想这秋风吹在人的身上。 秦凤城脸色微变,随即放下杯子,先前的不正经顿时收了起来,“其实不瞒王爷,我本不愿过来,想必皇子间的倾轧,王爷亦是明白,如今太子登位,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 南央国新上位的太子,萧淮安是知道的,年纪轻轻,野心勃勃,从他带兵攻犯这时,就能看出来。 只是南央国皇上仍在,这太子怎么会如此张狂。 萧淮安垂眸,指腹摩挲着杯沿,似是在分辨他话的真伪。 直觉上,眼前这位四皇子,并未对他说实话。 秦澜换好了衣裳走了出来,径直走到秦凤瑶面前,笑道,“八公主,怎么比?” 秦凤瑶正赏着院子里的花,回眸,偏头打量了她一番,不得不说,眼前的人,褪去珠光宝气,仍旧很美。 现在这样子,就像是出水芙蓉。 “剑什么的,太过危险,不如,比鞭子?” 秦凤瑶歪着头,俏皮道。 “可以。” 秦澜自是都可以,现如今,不是她吹,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苏唐,找条鞭子来。” 苏唐应了一声,一会的功夫拿了一条制作精良的鞭子,递了过来。 秦澜扬手试了试,手感还不错。 廊下的两个男人,一时间没了谈话的心思,都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家人在那比试。 对于秦澜的实力,萧淮安实在是摸不清,她从来没在他面前刻意展示过。 不过,他居然莫名的相信她,能打败秦凤瑶。 “王爷,若是王爷能助我一臂之力,我朝愿永远为王爷马首是瞻。” 对于秦凤瑶,他这个当哥哥的,自是知道她的实力。 他今日来的目的,也不是陪妹妹比试。 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都不愿意屈居人下。 萧淮安侧眸,眸光冰冷,带了一丝探究,“四皇子不觉得同本王说这些,交浅言深了么!” “我已经走到末路,所以任何救命的绳索,我都不愿放过。” 秦凤城眉眼坚定,一张脸上,讳莫如深。 “如今四皇子才来,就给了本王一个下马威,我若是出手,岂非有些愚蠢。” 想必如今秦凤城两人进了霖王府的事,已经传到了萧慎耳朵里,日后,萧慎更会视他为眼中钉。 为了保命,他会不得不答应秦凤城的条件,与南央国站在一条船上。 秦凤城打的算盘,真是又响且清脆。 只是可惜,他萧淮安生来就不会为人掣肘。 那点小聪明,若是萧子文,恐怕还会上当。 “我倒是觉得,我送给了王爷一个机会。” 秦凤城仍旧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自顾自的说着。 萧淮安勾了勾唇,抬眸,秦澜已经将秦凤瑶摁在了地上,“澜澜。” 秦澜闻言,松了手,抱拳道,“承让了。” 说完,顺手将鞭子扔给苏唐,迈步走到萧淮安身旁,毫不顾忌地拿起他的杯盏,喝了一口茶。 秦凤瑶也走到秦凤城身后坐着,看向秦澜的目光里多了丝探究,以及一丝敬佩。 方才她的出招,快准狠,精巧地打击了她的每一个短处。 她的力道也很大,手把很稳。 “你们在聊什么呢?” 放下杯子,秦澜坐在那,目光在两人面前逡巡。 萧淮安垂眸笑了笑,拿起帕子擦了擦她额角的汗,“没什么,四皇子说准备走了。” “……” “……” 秦凤城讪讪一笑,开口道,“是该走了,对了,凤瑶,你还没尝尝王爷家的茶,当真不是凡品。” “……” 苏和站在一侧,这茶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 萧淮安抬眸,吩咐道,“给四皇子和公主一人备一份茶叶,送到马车上。” 如此,他倒要看看,秦凤城还有什么理由留下。 “多谢王爷,正好我们特意带来了南央国的特产,小四,拿进来。” 秦凤城微微一笑,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仰头冲着苏和笑道,“大人,再来一杯呗!” 这死皮赖脸的程度,好像似曾相识。 萧淮安蹙眉,缓缓扭头看了一眼,正在那喝着茶看热闹的秦澜,默默地揉了揉眉心。 一会的功夫,廊下摆满了礼品,什么山参果子,什么翠玉南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跑霖王府进贡来了。 “四皇子真是大手笔。” 萧淮安仅瞧了一眼,便忍不住冷笑道。 “实在是与王爷一见如故,如今我们兄妹来到这万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今晚还想在王府借住一晚。” “……” 这次不仅萧淮安,就连秦澜和苏唐都不由得赞叹一句,脸皮真厚。 刚见面,就要在人家过夜。 萧淮安脸色阴沉,他自己都不能住在王府,何况这俩人。 “苏和,带着四皇子和公主去润王府上,想必润王早就安排好了住处,定不会让两位人生地不熟地没有地方歇息。” “是。” 苏和这才没有丝毫犹豫,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淮安顺带着让小四将搬来的东西,悉数搬了回去。 临走时,苏和将准备好的茶叶,搬到了他们的马车上。 他们走后,秦澜才哈哈大笑起来,方才萧淮安那脸,黑得就跟锅底似的,当真是好玩。 “王爷,我瞧着这王府像是整修过,不如王爷带我逛逛?” 秦澜捏着他的衣角,来回晃了晃。 萧淮安眼皮一跳,打了个哈欠道,“本王今日乏了,过几日吧!” 说罢,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难不成王爷院子里养外室了?外室还给王爷生了娃了?” “纯属无稽之谈。” “王爷心虚什么?” “本王没有。” “……” 闹了好大一会,秦澜也没有进去瞧瞧,被萧淮安扛着上了马车。 第85章 暗通款曲 秦凤城的马车一走,消息就传进了皇宫。 萧慎正坐在榻上看着制论,猛地一听,还有些不相信,“你这个老奴才,惯会说笑话。” 历朝历代,就没有他国拜朝,先去王爷府的。 “有人亲眼瞧见四皇子和八公主从霖王府出来,霖王还送了好些礼。” 李兰海顿了顿,如实说道。 手里的书,突然就掉了。 萧慎侧眸,似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你说霖王送了好些礼?” “是,足足装了一马车。” 李兰海赶忙过去捡起书,放在桌上。 “皇上息怒,可千万别因为这些个小事,气坏了身子。” “呵呵。”萧慎冷笑一声,心底的火怎么也压制不住,抬手,一把挥开了眼前的茶盏。 “连南央国都开始和萧淮安暗通款曲,是打量着朕死了吗?” 李兰海闻言,连忙跪下,“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朕不是派萧子文待客吗?南央国使臣的邸报,不是一日一封吗?他去哪了?” 萧慎站起身,叉着腰,来回踱了几步,只觉得头疼欲裂,扶着桌子,慢慢回去坐下。 李兰海担忧地过去扶了一下,“听说润王殿下早就带人在城门口等着了。” “早就在城门口等着,还让人进了霖王府。” 萧慎躺下,头疼得厉害,方才的怒气顿时消弭,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李兰海赶忙走上前,轻手轻脚地揉着他的头。 “皇上息怒,太医说了,您如今不能生气,气大伤身呐!” “呵,一个中用的都没有。” 一连好几日,秦澜都闷闷不乐,不爱搭理人。 连带着一些事情,都不大管了,整日闷在屋里绣花。 萧淮安同她说话,也是爱答不理的,无奈之下,只得带着她去了赵将军府。 经过尚书府时,秦澜掀开帘子看了看,家奴早就散尽了,大门紧闭着,上面的白绸子,还被风吹得掉了一截。 “柳泽松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嗯。” “真的是你。” 秦澜松了手,一脸惊诧地回头,“你也不怕被人发现。” “恶有恶报,即便是本王不出手,他也活不长。” 萧淮安勾了勾唇,“柳泽松近些日子,收受贿赂无数,本王将他打死,那是给他留了体面。” 秦澜仍旧有些不敢置信,犹记得她刚来尚书府,只觉得柳泽松刚直不阿,赵婉茹大家风范,两人夫妻恩爱。 谁知,如今闹成了这个样子。 将军府里,赵将军一见到秦澜,便欢喜得紧,赵孟氏也是拉着秦澜,嘘寒问暖。 萧淮安则一直在外头,不知和赵婉茹在说些什么。 只见赵婉茹的脸上,堆满了笑,满意的点着头。 等秦澜出去了,他们便不说了。 饶是秦澜再迟钝,也明白了,他们有事在瞒着她。 只是有什么事,需要瞒着她呢? 一直待到了晚上,赵婉茹拉着秦澜的手,非让她留下住上几日,秦澜只得留下,让萧淮安自个回去。 第二日一早,秦澜就听见院子外面叽叽喳喳的,脚步声不停,似是出了什么事。 还不等她醒过神,赵婉茹焦急地走了进来,见她醒了,这才擦了擦额前的汗,“澜澜,陪母亲去上个香可好。” “上香?” 秦澜打了个哈欠,微微挑眉,上个香,为何外面急急忙忙的。 “听闻昨日蟠山寺突降祥瑞,早去上香,便能多分些福气,快快快,母亲给你备了衣裳,咱们得快些了。” 赵婉茹吩咐丫鬟捧了衣裳首饰过来,开始帮她装扮。 “母亲,何以穿得这样鲜艳。” 秦澜揽镜自照,不由得眼皮一跳,这不像是去上香,倒像是出嫁。 难怪昨日萧淮安让自己住在这,还在那鬼鬼祟祟的。 “越鲜艳越好,你看看母亲,不也穿了件鲜艳的衣裳。” 赵婉茹顿了顿,捏着帕子笑道。 匆匆上了马车,一路上,秦澜时不时地掀起帘子看看,确实是去蟠山寺的路,难道,自己竟想多了? 思及此,不由得有些失落。 虽说自己也并未想过萧淮安会再娶自己一次。 蟠山寺的门口已经停了许多马车,熙熙攘攘的,热闹至极。 秦澜瞧着这场面,当真被吓着了,率先下了车,随后扶着赵婉茹下了车,“母亲。” “咱们来得晚了些了,快快快,进去许愿。” 赵婉茹拉着她,便往山上走去。 院子里不知何时栽了一棵大柳树,上面悬了许多的红布条,上面都写着东西。 想必这便是芸芸众生的心愿吧! 秦澜仰头看着,心境突然开阔了许多。 “来,澜澜,你有什么心愿,写下来吧!” 赵婉茹拉着她走到一个书案前,自己也拿起一支笔,若有所思后,徐徐地在红色布绢上写了起来。 秦澜想了想,便在布绢上,洋洋洒洒写了许多。 她的字写得极小,原本人家写一行的,她写了三行。 随后绑上特制的木块,向上一抛,挂在了上面的树枝上。 淡白的光影中,秦澜的眉眼疏阔了许多,连日来的阴沉,仿佛都挥散了许多。 随后,她们又去大殿上了香,出来后,她突然开口问道,“如今,心境可开阔了?” 秦澜微怔,似是有些没明白,“女儿的心境,一直很开阔。” “不要小瞧一个母亲的敏锐。” “当初你初来府上,我便觉得你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心思重得很,整日里像是揣了什么事,放不下。” “后来,连你的眉眼细微处,都遍布着心事,明明才十几岁的年纪,却像是同我年纪一般大似的。” 秦澜垂眸,明安寺师父的话,仍旧在耳边萦绕。 “当初女儿走入迷局,如今幸得这么多亲人照拂,已然是想明白了。” “明白就好,人生有几个双十年华,你若执念于一事,便会失了许多旁的事。” 回去的路上,秦澜坐在车上,一直回想着赵婉茹的话,心里总觉得沉甸甸的,虽然想明白了,却仍旧得不到解脱似的。 这真是奇了。 蟠山寺里,苏唐踩在苏和肩膀上,指挥道,“你往这边来。” “哪边?” 第86章 新娘子美得很 “这边啊!你慢着些,我要摔了。” “到底是哪边?” “这边啊,你说说,这王妃的手劲怎么这么大,居然扔的这么高。” 一旁的小师父过来,端详了好半天,才行了一礼,“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杂房里有木梯,不知二位可用得着?” “……” “……” 马车不一会的功夫,便停下了,外面响起了车夫的声音。 “夫人,小姐到了。” 赵婉茹率先下了车,秦澜后知后觉,撩起帘子,刚踩上马凳,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惊得说不出话来。 霖王府的门口,站了许多人,都静悄悄的,笑着看着她,见她下来了,锣鼓声才逐渐响了起来。 迎亲的队伍都穿的红艳艳的,就连方才给她驾马的车夫,也系上了红腰带。 霖王府的门上挂满了红绸子,就连两边的石狮子上,也悬了两个红绸挽着的花。 许多人挤在门口,中间位置站着一个玉树临风,俊逸出尘的人,他今日着了一件同她身上一样颜色的衣裳,腰间只悬了一个香囊。 三千发生束在红冠中,剑眉星目,宛若漫天星辰浩瀚。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朝她迎了过来,笑的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萧淮安。” “可喜欢?” “喜欢。” “你也不提前跟我说,我这,我这胭脂都不够红。” “一会就红了。” 秦澜扁了扁嘴,差点落了泪。 萧淮安上前,将她一把揽进怀里,从马凳上抱了下来,随后一手放在秦澜腿窝处,将她横抱起来,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王府。 偌大的庭院,摆满了好多桌子,好像万京城所有的官员,都来了。 “新娘子美得很呀!” 宋怀玉捏着帕子,站在一树梨花下,冲她招了招手,打趣道。 原本还不觉得什么,经她这么一说,秦澜霎时红了脸,往萧淮安的怀里凑了凑。 “新娘子害羞了。” 一路抱进了春熹居,云画春棠都穿的艳丽,站在床前,喜娘站在一侧,见着他们来了,笑嘻嘻的说着吉祥话。 犹记得上次,傍晚时分,喜娘也是说着各种各样的吉祥话,当时的他们,各怀鬼胎,估计谁也没听进去。 今日,秦澜坐在那,一个字一个字的都记在了心里。 万京城的规矩,二婚,是要在白日里,虽没有正统的说明,但一些人都说,是为了让众人都瞧瞧新娘子的模样,日后方不会认错了。 所以今日,她没有蒙盖头,她还可以出去,随着萧淮安一同宴请宾客。 洒了帐子,吃了饺子,众人哄闹了一阵,便回席上去了。 苏和和苏唐喜气洋洋的招待着,春棠和云画也不闲着,都各司其职。 霖王大喜的日子,谁也不敢嚷着要闹洞房。 一下子,房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原本整日里见,今天秦澜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就像是头一次见似的。 “内个。” “啊?” 突然有点不熟,是怎么回事? “外面还有宾客,咱们先出去吧!” 看着萧淮安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秦澜连忙说道。 萧淮安哭笑不得,垂眸,看着眼前的人,宠溺的刮了下她的鼻尖,好好地握起她的手,迈步走了出去。 外院摆了十好几桌,头上的一桌,萧淮安的亲眷这边,只来了萧子瑜,剩下的便是赵婉茹,宋氏她们。 苏和端着酒,跟在他们身后。 萧淮安拿起喜盘上的酒,一杯递给秦澜,刚要敬酒,门口传来了一阵骚动。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萧子文带着一男一女走了过来,身后的随从抬了两大箱金银珠宝。 “皇叔皇婶大喜日子,侄儿来晚了,还请见谅。” 萧子文甫一进来,目光便落在了站在萧淮安身旁的秦澜身上。 眉眼疏阔,脸颊绯红,满头珠钗,衬的她更加灵动,美若天仙。 他的话刚说完,秦凤城和秦凤瑶便上前,齐齐行了一礼,“王爷,不介意我们兄妹俩过来讨杯喜酒喝吧!” “苏和,给三位准备碗筷。” 萧淮安浅浅笑了笑,“过来坐吧!” 三人俱行了礼,这才依次落座。 坐定后,秦凤城突然饶有兴趣的开口道,“自那日初见,我便瞧着王妃像个故人,不知王妃籍贯是哪?” 秦澜还是头一次见上来便问人籍贯的,她勾唇笑了笑,“四皇子想必记错了故人的模样,再怎么说,四皇子的故人,也应该在南央才是。” 此话一出,众人这才认出来,这便是南央国的四皇子和八公主。 “王妃当真幽默,我们兄妹今日过来,除却那一箱金银珠宝,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王妃,当日小妹唐突无状,王妃宽宏大量,我们两兄妹心存感激。” 说完,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的随从。 随从会意的拿出一枚锦匣,递给了秦凤城。 秦凤城接过,起身走到秦澜身侧,双手呈上。 秦澜看了一眼萧淮安,道了声谢,便接过来了。 徐徐打开,里面是一个纯金打造的方牌,上面刻着一个秦字。 秦澜眼皮一跳,手一软,险些将东西摔了。 “王妃怎么了?” 秦凤城站在一侧,始终瞧着她的脸,察觉到她神色异常,便忙问道。 秦澜敛了敛神色,合上锦匣,笑道,“四皇子送的礼,贵重了些,我还真不敢要。” “一块小小的金牌而已。” 秦凤城嘴角含笑,迈步回了位置。 席间热热闹闹,秦澜却失了一开始的兴致,满脑子只想着那枚诡异的金牌。 萧淮安只当她是累了,走到她身侧,扶着她的腰,温声道,“先回房吧,这里交给本王。” “好。” 秦澜微微颔首,带着春棠和云画往春熹居走。 上了连廊,刚拐了弯,迎头碰上了秦凤瑶。 她站在那,似乎是在等她。 “王妃可愿听我讲个故事?” 与初见时不同,这次少了许多锋芒,白皙的小脸,还没长开,俨然一副小女孩般的纯澈良善。 “好。” 该来的,总是要来。 她整日里躲着,也没用。 “云画,去泡壶茶,那些糕点来。” 第87章 洞房花烛夜 “南央国如今的皇上,也就是我的父皇,当年获得这个皇位,是靠武力推翻了上一任皇帝,也就是他的哥哥。” “后来,他即位后,便抬了正室原配为皇后,他们曾有一个女儿,在他们起兵时,被一个老仆带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秦澜听到这时,手指微颤,慌忙借喝茶来掩饰。 她怎么越听,越觉得,自己便是被带走的这个女儿。 老天可真是会开玩笑。 “即位后,皇后整日郁郁寡欢,生下一个男婴后,撒手人寰。” “那个孩子先天不足,娇养了几年后,身子才好了些,只是整日里病弱,出不得门。” “后来,父皇又另立了一个高官家的嫡女为皇后,不久后,新皇后便产下一子,便是如今的太子。” “起初父皇一直属意先皇后的孩子为太子,可还没正式受封,那孩子便险些丧命,吓得父皇只得另立他人。” “父皇心里一直挂念那位走失的姐姐,如今年岁渐长,整日里忧思烦扰,前一阵子病倒了,太子监国,才有此与后朝为敌的策略。” 说到这,秦凤瑶哽了一下,长叹了一口气道,“王妃如今此等高位,想必定是见惯了皇城内的龌龊事,凤瑶有幸,有父兄保护,至今还愿相信这世间的赤诚。” 秦澜像是突然就想明白了她的话,抬眸,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捏着帕子,听她继续说下去。 “实不相瞒,我与四哥费劲心力赶来,一是为了让父皇能得以见到失散已久的姐姐,二是请姐姐出手,求父皇免去太子之位。” “太子生性暴虐,实在不堪当一国之君。” 秦凤瑶一脸期盼地看着秦澜,咽了口口水后,徐徐说道,“那枚金牌,王妃也有一块吧!” 每位秦家的人,出生时,便会由父亲亲手系上一枚镶刻有秦字的金牌,以保孩儿身体如金,富贵安康。 秦澜眸光微闪,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她,确实有一块。 尼姑庵的师太说,小时候她被收养时,脖子上便带有一块金牌,流离半路,竟也没人打这个金牌的主意,想必定是什么达官贵人家的特殊图腾。 当时她不以为意,直到尼姑庵被流寇一把火烧了,她颠沛流离,无奈之下,将金牌当了,换了点钱,便开始了流浪的日子。 后来,有个大师帮她取了名字,问她的姓,她便回了一个“秦。” 当时她如何知道,金牌上的刻字,就是她本来的姓氏。 又哪里知道,她竟然会是南央国流落在外的公主。 “故事听完了,我差人送公主回席上吧!” 秦澜敛了敛神色,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起身,给云画使了个眼色。 云画刚过去,秦凤瑶突然走到她面前,跪下哭道,“姐姐,凤瑶求求你,不要再逃避了。” 说着,撩起了自己的袖子,细白的藕臂上,蔓延着长长的疤痕,“凤瑶小时不懂事,多亏了皇后娘娘庇佑照顾,凤瑶是不会恩将仇报的。” 秦澜垂眸,仅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赶忙伸手去扶她,“公主,快起来。” “王妃。” 秦凤瑶哭得厉害,跪在那里不肯起来。 秦澜登时犯了难,赶忙让云画和春棠扶她。 萧淮安进来时,就瞧见了这副场面,迈步走到秦澜身边,揽过她的肩膀,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秦澜顿时像是有了主心骨,心定了定,回道,“公主给我讲了个故事。” “今日是本王大喜的日子,公主哭成这样,似乎不太合适。” 萧淮安瞧着她愁眉不展的模样,拉过她的手拍了拍,这才侧眸道。 他的声音冰冰凉凉,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肃杀感,让人闻之一颤。 秦凤瑶这才吸了吸鼻子,被春棠搀扶着站起身,福了一礼,“凤瑶一时失态,还请王爷海涵。” “春棠,带公主去偏殿整理下仪容。” 萧淮安仍旧冷着一张脸,转头吩咐道。 “是。” 秦凤瑶临走时,深切地回望了一眼,满脸的灰败。 云画站在一侧,见状,也忙寻了个由头,出去了。 萧淮安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拉着秦澜坐下,“现下可以说了?” “秦凤瑶说,我是南央国的公主。” 秦澜平复了下心情,仰脸笑道。 “不知公主殿下的胎记,在什么地方?” 萧淮安挑眉,一把拉过她,将她放在自己膝上,便要去找胎记。 秦澜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说实话,我还真有一块胎记,后来被我自己拿小刀,剜了去了。” “……” 萧淮安听完,便捏着她的小脸,左看右看,随后又看了看她的鬓角,意味深长地说道,“难怪本王总觉得你不太聪明,莫不是剜胎记时,将脑子一并剜了?” “萧淮安。” “怎么了,公主殿下?” “你,我,你才不太聪明。” 秦澜出了门,迎头碰上了秦凤城,他刚走到门口,手指微微弯曲,正打算敲门,就瞧见气势汹汹的秦澜,推门而出,吓得他手都没来得及放下。 “王妃。” 他后知后觉,放下了手,讪讪一笑。 一瞧见她,秦澜心里便跟明镜似的,站在那,冲他笑了笑。 “四皇子有要事?” 萧淮安理了理外袍,缓步走上前,挡在秦澜面前。 “待会想和王爷王妃商议一件要事。” “待会恐怕不成。”萧淮安不假思索地拒绝道 秦凤城好歹也是一国皇子,还从未被人这样直白地拒绝过,但他面皮厚,愣了片刻后,便又捧上了笑脸,“王爷,实在是有要紧事。” “四皇子年纪小,不明白什么才是要紧事?” 萧淮安眸色沉了沉,直言不讳道。 秦凤城一脸疑惑,当真认真地拱手道,“请王爷赐教。”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本王洞房花烛,四皇子确定要与本王商议要事?” 此事,确实,有些难为情面。 秦凤城到底没有结婚嫁娶过,甚至连心上人都没有。 经此一言,霎时红了脸,忙道了句不是,赶忙溜回了席面。 第88章 婚宴 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 “王爷如今贯会整治人了。” 秦澜抱着胳膊站在那,斜了一眼萧淮安,揶揄道。 “实在是王妃脸皮太厚,本王日日与王妃斗争,便掌握了其中关窍。” 萧淮安轻笑,挽着她,走了出去。 他从不知道,婚宴竟如此磨人,吃到后面,一些人竟借着酒气,大胆了起来,三个两个地结成堆,过来灌酒。 秦澜应付不了这种场面,匆匆回了春熹居。 一顿饭吃了两三个时辰,萧淮安强撑着醉意,将人一一送走,这才被苏唐扶着回了春熹居。 送下萧淮安后,苏唐赶忙退了出去,并贴心地关了门,吩咐一众人,远远的守在院子门口。 秦澜帮他宽衣,便扶着他到床上,谁知靴子还没脱下人,这人正嘟囔着,便睡着了。 她只见过萧淮安喝醉酒一次,谁知今日酒品甚是不错,喝多了,便睡了。 只是。 瞧着面前红扑扑的俊脸,秦澜突然想起了那一日他在院中撒酒疯,不肯回屋,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爷就是王爷,戏都能唱得如假包换。 入夜,秦澜吃了饭,又在院中溜达了一圈,便准备回屋歇下了。 不知为何,床上的人睡得沉静,她的心却跳个没完。 明明不是头一次结婚。 进了门,萧淮安仍旧静静地躺在那,春棠和云画知趣地退了出去。 她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宽了衣,吹了灯,静静地躺在他的身侧。 甫一躺下,身侧的人便欺身压了上来,“澜澜,本王终于娶到你了。” 他的气息平稳,声音低沉,不像是才醒,最重要的是,周身竟没有一丝酒气。 “你——唔。” 不等她开口,萧淮安便亲了上去,热烈炙热,撬开她的牙关,慢慢试探。 他的手徐徐地探上了她的腰肢,慢慢往上。 气息逐渐热了许多。 红色的帐子在月光下也变得透亮了许多,映着两人潮红的面颊,相拥的身躯。 院子里,苏和,苏唐,云画和春棠分坐在两边,大眼瞪小眼,随后仰头看看月亮。 “你们说,咱们明年能抱上小世子吗?” “还是小公主吧!” “我觉得今年就能抱上。” “你傻吧,如今马上十月天了,怀胎十月,还今年能抱上。” “苏和,你打我头干嘛~” 翌日。 日头高悬,眼瞧着就要西落了,春熹居一点动静也没有。 春棠抱着胳膊守在门口,冷着一张脸,见了云画过来,才打了个哈欠,“小声些,王妃还没醒。” “那个四皇子和八公主又来了。” 云画柳眉紧蹙,颇有些焦急的往里面看了两眼。 “就说王爷王妃不在家,出去了。” 苏唐凑过来,一副这还不好办的模样,说道。 “这样,行吗?” 云画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苏唐,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只得快步跑了出去。 屋里,秦澜揉了揉眼睛,刚一翻身,浑身疼的,像是打了一晚上的仗,小脸一皱,忍不住骂道,“萧淮安你个王八蛋。” 一扭脸,某人正满脸含笑地看着她,一双墨眸如满池春水,盛满了柔情。 秦澜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挣扎着转过身,背对着他,谁知他竟一把将她捞了过去,紧紧地拥在怀里。 他的声音低沉夹杂着一丝慵懒。 “前几日,本王就一直梦见你,今日你在身侧了,反而便梦不到了。” “王爷好记性,前几日的梦还记得。” “你家王爷别的记不住,唯独你,忘不了。” 萧淮安将头往她身上车蹭了蹭,满足的呼了一口气。 “之前一直没来得及带你去看看王府的产业,正好这几日无事,本王带你去走一遍。” 秦澜闻言,转过身,一脸的不可思议,“王爷难不成有座金山?” “你看看就知道了。” 萧淮安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温声道。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秦澜挣扎着就要起身,却被人再次捞了回去。 “今早起来,还有件事没办?” “什么——唔。” “……” 天刚擦黑,萧淮安才穿好衣裳,迈步走了出去,一脸的春风得意。 “王爷。” 苏和值班,快步跟了过去,瞧着自家王爷的脸色,他也跟着笑。 “王妃饿了,咱们去万春楼给王妃买些吃的。” 萧淮安思及此,又大笑了几声,扶着腰封,朝外走去。 这厢云画进了屋,就看见秦澜还躺在床上,似乎正睡着。 “小姐,哦,不,该改口了,王妃,您都睡了一日了,该起身了,今日四皇子他们还过来了,被奴婢打发了。” 一听到四皇子,秦澜眼皮一跳,顿时起身,腰疼的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来做什么?” “不知道,奴婢说王爷同王妃出门了,他们便走了。” 云画摇了摇头,抬手收起帐子,又拿起一身衣裳放在秦澜面前,捏起被褥弹了弹。 一刻也不停。 “这大晚上的,又不出门,你光把我那件外袍拿来,我裹上就行。” “哦。” 一连几日,秦凤城与秦凤瑶日日都来霖王府报道,得到的消息,无一不是王爷王妃出门了,不在家。 秦澜日日听着,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这一日,刚准备和萧淮安提起此事,准备想想办法解决。 席间,萧淮安夹了一个丸子放在她碗里,眉开眼笑的望着她,也不吃饭。 秦澜被他看的浑身毛毛的,都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 “王爷,王妃。” 正当她准备拍开萧淮安的脸时,苏和迈步走了进来。 萧淮安立马有了正经模样,瞥了他一眼,淡声道,“说吧!” 苏和拱手回道,“南央那边来消息了,说南央国皇上的确有一个走失多年的女儿,除却降生时脖子上悬戴的金牌外,那人还说,长公主的后背,有个旋儿,当时的奶娘还说,此为大富大贵凤凰命。” 此话一出,萧淮安扭头看了一眼秦澜,察觉到她顿时灭下去的眸光,抬手拍了拍她的手。 “那南央国真如八公主说的那样吗?” 第89章 表达爱意 “南央国皇上有十个孩子,除却走失的长公主,活下来的有八个,说来也奇怪,皇室的子孙一般都是谁也瞧不上谁,南央国的皇室里,竟还分了帮派。” “太子一派,前皇后嫡子一派。传闻太子暴虐,派去南央的人,也细细打听了一番,传闻不假,太子生得娇贵,从小由母家惯着,整日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前一阵子甚至还差点杀了一个皇妃。” “嗯,下去吧!” 萧淮安微微颔首,这才扭头看向秦澜。 这一切,全看她的决定,他只负责事前帮她调查清楚,事中站在她的身后,事后,帮她处理棘手的事情。 只是有一点。 “本王不希望听到你说要和离云云的。” “……” 刚才的一瞬间,秦澜确实闪过一丝和离的心思。 若是她真的是南央国的长公主,两国之间,才发生过战争,无论官员还是百姓,都不会理解萧淮安。 甚至有的人,还会认为,这一切都是她的计谋。 凭借感情,拐走当朝战神王爷。 事情太大,大到她有些接受不了。 “王爷,你是怎么想的?” “你若愿意帮忙,本王就帮你兜底,你若是不愿意帮忙,本王就帮你赶人。” 此事,只能她做决定。 “那容我想想吧!” 秦澜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她活了两世,如今突然成了南央国的长公主,素未谋面的亲人日日盼着自己回去。 小时候,她没吃的,没穿的,曾与恶狗争食,上山捡柴卖,捡上一个月,才能换身新衣裳,还是那种低劣的粗布短衣。 那时的她,从未恨过,从未觉得命运不公。 如今,骤然得知亲生父母的事情,她竟还是有些委屈的。 秦凤城和秦凤瑶觐见了皇上后,便准备回南央国了,此去路漫漫,得十几天才到,若是逗留久了,回去,难免会让人恶意揣测。 这几日,他们日日去霖王府,都没见到秦澜的身影,每日打发的理由都差不多,都是王爷王妃出门了,上山了,下湖了。 萧淮安派人日日盯着两人,日日汇报。 得到的消息,令人更心疼了些。 这样尊贵的皇子公主,被人一次两次地拒之门外,日日都吃闭门羹,竟也不生气。 这一日,刚拒绝完,苏和便迈步进了春熹居。 “王爷,属下看着四皇子还好,就是八公主上了马车哭了起来。” “他们是今日起程回南央吧!” 萧淮安合上公文,放在一边,站在椅子后,双臂放于椅子上,似是在思忖什么。 “是,那会他们已经去觐见了皇上。” 秦澜坐在一旁,正练着字,一言不发,笔也拿得稳。 萧淮安垂眸看了她一眼,挥了挥手,示意苏和先下去。 书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秦澜聚精会神地写着字,一笔一画,都仿佛倾注了心血。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放下笔,看着白纸上的蝇头小楷,仰脸一笑,“我写得还行吗?” “你写的,自然是好的。” “那咱们走吧!” “好。” 他们出门时,秦凤城的马车还停在门口,依稀可闻他在那宽慰着秦凤瑶。 苏和迈步上去,叩了叩车门,朗声道,“四皇子殿下,我们王爷有请。” 秦凤城听着这话,都有些不敢置信,慌忙推门下了马车,就看见萧淮安和秦澜站在门口。 秦凤瑶擦了擦脸,这才跟着下了车。 “听说南央国风清水秀,本王想和王妃去逛逛。” “好好好,我这就去传信,让家里准备着,到时候带王爷和王妃领略一些南央风光,品尝一下南央美食。” 他们车队浩浩荡荡地出城后,宫里就接到了消息。 萧慎不敢置信地拍了拍桌子,“你说萧淮安跟着秦凤城他们走了?” “是。” “马上派人,宣旨,让霖王回来。” 萧慎气急败坏地拍了拍桌子,“这是要造反啊!” “皇上息怒,奴才倒是觉得不像。” 李兰海快步上去奉上茶,温声劝解道。 萧慎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你个老奴才,你懂什么!” “奴才是觉得,要是造反,当初霖王手握十万大军,完全可以和南央勾结,从而图谋我朝江山,可是他没有。这几日日日都有人来报,说那秦凤城与霖王走得近,奴才瞧着,定是别有隐情。” 萧慎揉了揉脑门,突然觉得有道理,“你派人盯好,看看有什么特别之处。” “是。” 万京城的南边,是云州。 才刚踏进云州城,那郡守也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早早地就在城门口守着。 身后还跟着一个妖娆多姿的女子。 萧淮安仅看了一眼,便吩咐苏和直接拒了,连车也没下。 秦澜素手撩起帘子,看了一眼,放下帘子,忍不住笑道,“王爷这是见到旧人了吧!不愿下车见一面。” “什么旧人?” 萧淮安正被那郡守烦得要命,猛地一听,疑惑地扭头看向她。 “那女子,身段苗条,长相俊俏的,郡守有心了。” 秦澜始终笑着,语气却凉凉的,像是冬日里的湖水。 “……” “王爷心虚了,不说话了。” 秦澜捏着帕子,继续揶揄道。 做了一日的车了,劳顿困乏,捉弄一下自家王爷,亦是不错的。 小捉弄怡情。 说话间,郡守的声音在底下响起,“王爷,上次招待不周,今日下官特意杀牛宰羊,还请王爷赏光。” “王爷说了,王妃身子不适,不宜被搅扰,下次路过再应郡守的约。” 苏和冷着一张脸,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势。 一下子就将那郡守吓得,不敢再言语。 身后的女子气得甩了甩帕子,便走了。 郡守无可奈何,只得躬身行礼,眼睁睁地看着霖王的车驾离开。 秦澜瞧着萧淮安一脸嫌恶的样子,更加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事,惹得王爷如此?” “无事。” “那我用一个秘密同王爷交换可好?” “你先说。” “那日曾有人给我写了封信,表达爱意。” 第90章 小骗子 “……” 萧淮安突然凑上前,抱住秦澜,瓮声瓮气的说道,“谁?” “我说了这许多,王爷也得告诉我了吧!” 秦澜笑吟吟地被他抱着,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满脑袋坏主意。 “我们俩初见时,我便是中了这郡守的催情药。” 此话一出,秦澜的眸子里逐渐迸出了一抹光,“那郡守也太胆大包天了吧,竟敢对王爷下药。” 难怪那时,自己不过撩拨一下,他竟—— 一想到那日的光景,秦澜的黑眸弯弯,眼角都带了笑。 当时一时意气,为了报复萧子文,如今才觉得,姻缘果真还是天注定。 “现在可以说是谁给你写了情诗?” “我骗王爷的。” “你个小骗子。” 马车徐徐停在一家客栈前,苏和的声音徐徐响起,秦澜才获救,敛了笑意,迈步下了车。 刚一下车,余光便不经意间瞥见了不远处巷子口的一个人,那人迅速地回头,藏了起来。 进了客栈,秦澜这才拉着萧淮安,低声说道,“刚才,我看着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 萧淮安云淡风轻地冷哼一声,“若是没人跟踪,才要坏事。” 秦澜有些不解,可如今人多口杂地,她也不好再说。 反正,如今她只需要做个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的小懒猪即可,旁地,自有萧淮安。 原本只让春棠跟着,可云画不放心,非要跟过来。 如此,正好两个人作伴。 秦凤城兄妹下了车,进来,就瞧见两人你侬我侬的场景,不合时宜地干咳了一声,“不知本店有什么招牌菜啊!” 掌柜的见状,立马绕过柜台上前,小心伺候着。 一开口,就捡那些好吃的说。 果不其然,眼前这位有钱公子哥,都要了一份。 他们吃饭时,秦澜就总觉得被人瞧着,仔细看看,周围的人,都各自吃着各自的,并没有什么特殊。 等到了里城客栈时,她这才发现,他们桌西边那一桌,自打云州客栈就同他们一道。 秦澜掩唇低笑,终于来了活计了,坐了这两日的车,都要无聊死了。 “怎么了?” “没什么?” 萧淮安坐在她身侧,时不时地盯着她看,生怕她出些个什么事情。 “姐夫,你也太小心了,日日眼里都是姐姐,我们瞧着,真是眼热。” 自打出门,他们便互相约定了,说了半天,最后定了这个称呼。 反正,早晚都是要喊的。 “等你日后成家了,也会如此。” 萧淮安毫不留情的打趣道。 秦凤城撇撇嘴,专心啃着眼前的鸡腿。 不得不说,这里的饭食就是比南央要好吃,品类也多出不少。 他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入夜,秦澜辗转反侧,躺在那,一会动动这,一会翻个身。 萧淮安支着头,静静地看着她,“夫人,该睡了。” “不行,你说我若是提前行动,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怎么样?” 她现在还在想着今天那群人,她猜测,今晚绝对行动。 “做事情,要师出有名。” “好吧!” 刚躺下,门外便响起了脚步声,一声,两声,似乎是使劲踮着脚。 秦澜捂嘴偷笑,缓缓地坐起身,静静地等着那人一进门,她点了灯放在脸前,吓他们一跳。 萧淮安仍旧支着头,静静地看着她闹。 一会的功夫,门栓被刀背徐徐挑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秦澜突然从被窝里拿出一盏小灯,放在脸前,吐着舌头喊道,“你们是谁?” 那俩人哇的一声,跑了出去,刚出了门,就被苏和和苏唐逮住了。 秦澜刚准备出去,就被身后的某人制止。 “穿好衣裳。” “哦。” 等秦澜穿好衣裳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她暗骂了一句床上的某人,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走了出去。 那两人跪在地上,跪得腿都麻了。 “说说,做什么坏事了?” 其中一人斜眼看了一下脖子上明晃晃的剑,只得老实交代,“女侠饶命,我们只是赚点小钱,养家糊口而已。” “养家糊口?你这鞋一两吧!” “那呀,二两。” “呦,你家挺富的,你今日冒犯了我,我管你要些银子,合理吧!” “合理。” “既然合理,那边掏银子呗!” 那两人互看一眼,又看了看脖子上的剑,只得磨磨唧唧地从胸口掏银子。 “你若是觉得命贱,我便解决了你,好让你早日投胎。” 秦澜瞧着他们不情不愿地拿出的几个银锭子,瞧那个头,不足一两。 她使了个眼色给苏唐,苏唐立马扬起剑就要砍。 那人吓得不得了,却又不敢大叫,赶忙从怀里掏出了几张银票,头磕的嘎嘎响,“女侠,就这些了,还请女侠饶过我们。” “饶了你们也不是不可,只是你们怎么保证,以后不会再去祸害旁人呢?” 秦澜捏着银票数了数,美滋滋地揣进怀里,这才颇为伤脑筋地问道。 “我们,我们,我们发誓。” “好,发誓,发吧,让我看看谁的毒,我就先放了谁。” 一时之间,两人争先恐后的开始发毒誓,一开始是什么天打五雷轰,后来头顶生疮,脚底流脓,还有脚心长小痘痘,都说出来了。 秦澜抿着唇,憋着笑,这才吩咐苏唐放了他们俩。 “别让我发现第二次,如有下次,立刻送官。” 他们匆匆谢过,便赶忙溜走了。 秦澜吩咐苏唐找人跟着他们俩,仔细看着,若有发现什么,立即送官。 回了房,萧淮安正坐在那,瞧着她眉飞色舞的扬了扬手里的银票,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呀,当心被人报复。” “被人惦记还有可能,毕竟我貌美如花,被人报复,不可能。” “我竟不知,夫人何时这样自恋了?” “一直都这样。” 第二日赶路,刚走了一半,选了个阴凉地歇息。 苏唐迈步走了上来,汇报道,“那两人被送官了。” 秦澜微微勾了勾唇,“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秦凤瑶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姐姐,你们出门,还顺道办案了吗?” “不过是陪着一个小贼玩了玩,顺手整了点钱。” 第91章 不可能 若是传出去,堂堂霖王妃为了几千两,熬夜抓小贼,恐怕谁也不相信。 萧淮安坐在一侧,一时之间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应该提前带她去自家产业看看,或许就不会计较这点小钱了。 刚说完,秦澜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翻出银票仔细看了看,眉头逐渐皱起。 “姐姐,咱们知道你赚了钱,不必如此炫耀吧!” 秦凤城在一旁,盯着她手里的银票,酸溜溜地说道。 “此事不对。” 秦澜收起银票,一脸的怀疑,“苏唐,把人救出来,单独审问,两个小毛贼,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动辄几千两的生意。” 这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苏唐面有难色,看了一眼萧淮安,发现自家王爷正一脸宠溺地看着王妃,只得认命地应了一声。 路上,秦澜一直在想里面的关窍,萧淮安几次三番投怀送抱,都被挡了回来。 他索性出去骑马,冷着一张脸,仿佛人家欠了他多少似的。 苏唐和苏和都离得远远的,一靠近,就感觉一股幽幽的邪气在胸腔乱窜,让人忍受不了。 “你说王爷不会和王妃吵架了吧!” 苏唐捏着下巴,回头看一眼,俩丫鬟已经上车陪着主子了。 苏和板着脸,摇了摇头。 “咱们得想想办法,不然这差事,难做啊!” 苏唐一本正经地叹了口气,一副来买卖了的感觉。 苏和仍旧板着脸,摇了摇头。 “你真是个木头!” 苏唐白了他一眼,索性不管他,反正他早就习惯苏和那时不时的棺材脸,偶尔面对某人,神色才好许多。 进了汶城,四面水三面山,风景美得不可方物,这里的人,打扮得也俊俏得很。 这一路的路线都是由萧淮安定的,他一早就想带秦澜过来看看。 他本以为秦凤城和秦凤瑶会是两个碍事鬼,谁知道打败他的不是他们俩,而是秦澜那多管闲事的性格。 她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 “夫君,你快看,这里有人卖身葬父!” 秦澜捏着帕子,快步走到他身边,扯着他就往那边走。 “……” 跪在地上的女人楚楚可怜,小脸略施粉黛,娇媚横生,面前铺了一块牌子,写着卖身葬父。 见有人去了,她就哭得更凶了,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这一瞧,十成十的假的。 萧淮安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本打算放上一两银子了事,谁知秦澜竟蹲下来,仔细地读着面前的牌子。 “奴随家父进京都,途经汶城,家父一病不起,花光盘缠,父亲却还是撒手人寰,现卖身换取一两银子,买个棺材葬了老父。” “你这个寰字不对呀,按理说你知道撒手人寰这个词,字不可能写得不对呀!” “……” “奴只读过几本书。” “哪几本?” “《女戒》《女德》等等。” “《卑弱》、《夫妇》、《敬顺》、《妇行》、《专心》、《曲从》与《和叔妹》,此地风俗一般待嫁女子才要读此,你之前要嫁的夫君呢?” 女子怔愣了片刻,白皙的小脸上已经浮现出了一丝不耐。 她垂下眸子,低声道,“夫人何必如此,若是看不惯小女,大可离去,何必在此羞辱?” “……” 秦澜还想说些什么,萧淮安扔了一个银锭子,抬手扛起她就朝客栈走。 “你放我下来,左右无事,我为民造福怎么了?” 进了客栈,秦凤城正在那偷偷啃鸡腿,就瞧见萧淮安扛着秦澜噔噔噔上了二楼,丝毫没有顾忌的意思。 “四哥?” “吃饭。” 厢房里,秦澜抱着胳膊,冷着脸,坐在那,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萧淮安长叹一口气,扯过椅子坐在她对面,“你是不是对此心里紧张,难以释怀?” 这几日,他冥思苦想,终于明白了她的反常之举。 秦澜越反常,越说明她的心底有什么事情,是难以把握的,是超出她的认知范围的。 所以她整日里胡思乱想,整日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秦澜闻言,垂下眸子,细白的手指来回拨弄。 两世,她活了近四十载,从来没有想过会见到所谓的父母,一直以来,她坚强自立,她从未想过父母的力量。 如今越往南走,她的心里就越慌。 尤其是,她的父亲还是一国之主,南央国尊贵的皇上。 且看万京城内坐着的那位就知道,皇家的情意,最为淡薄。 她怕会再次伤心。 萧淮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听闻汶城的桂花酒特别香,夫君带你去喝!” “好。” “算了,还是让苏唐去买,我们在客栈喝!” “为什么?” “没什么!” 一下午,就见萧淮安忙进忙出,甚至还搞上了蜡烛。 不知从哪买的红烛,手腕那么粗,在房里点着,燃着燃着,竟还有一丝桂花香。 三杯两盏下肚,微醺。 萧淮安支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一旁一碗接着一碗喝的人,忍不住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少喝些。” “哦!” 秦澜放下碗,也学着他,支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迷离中残存一丝清醒,白嫩的脸上,似是有些倦意。 “别的人都有定情信物,你可否赠我一个!” 萧淮安犹豫了片刻,淡淡的开口道。 他的声音冰冰凉,似是还带了一丝委屈。 秦澜打了个酒嗝,眯着眼,“你想要什么定情信物?没人送过我定情信物,我不知道要送你什么定情信物!” “……” “也没人送过本王啊!” 萧淮安冷哼一声,倒了一碗酒,仰头喝下,满口的苦涩,可是回味着回味着,竟多了一丝甜意。 “那容我想想,我困了!” “我扶你去睡觉。” “你会这么好心?” “嘿嘿嘿!” 红烛燃了一夜,染的整个帐子都是桂花香,绵软香甜,就跟那桂花酒一样。 第二日起来,满屋都是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好闻得很。 萧淮安一早便去准备早饭了,秦澜醒来时,只觉得头也疼,腰也酸,浑身难受得厉害。 第92章 那该有多好 用完了早饭,便开始动身往前面的秀水城。 这一路,繁花似锦,丝毫不像是入了十月天。 这一路,秦澜出奇的安静,不是在思考,就是在绣花,还赶着萧淮安出去骑马,她和云画春棠躲在马车里,叽叽喳喳。 其实大多数是云画在说话。 春棠是个粗鲁的,那绣花针,根本捏不起来,只能充当线桩子,给她们撑线理线。 走了许多日,终于还是到了南境的边缘小城,松安城。 当日,率先被南央攻下的,就是这里。 一到这里,霖王的车驾顿时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不一会的功夫,郡守府门口,就聚集了许多的百姓。 萧淮安下了马车,仍旧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回身接秦澜时,那柔情似水的模样,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百姓刚一见到他,纷纷吵嚷起来,“王爷,这是我家酿的酒,您尝尝。” “王爷,这是自家的馍,您尝尝。” “……” 秦凤城的马车在后面,甫一下车,看着围得水泄不通的霖王车驾,不由得有些不敢相信。 执扇过去瞧了瞧,一股异样的感觉顿时在心里蔓延。 “四哥,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秦凤城展开扇面,扇了扇,眉眼处多了一丝辽阔,“这或许就是为官之道吧!” “什么意思?这跟为官有什么关系?姐夫他是大英雄,就该受到礼遇。” 秦凤瑶笑了笑,眸子里的崇拜,又多了几分。 她原本便钦慕这样的男子,英俊倜傥,如同高岭之花,可是眼下这朵花,为姐姐折腰,她就要去寻她的花了。 有姐夫做比,日后可要好好寻呢! 人群中,秦澜瞥了一眼萧淮安,就看着许多人在往他怀里塞东西,他无所适从的模样,唇角忍不住勾了勾,笑着笑着,突然就哭了。 他经历了什么,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不知道。 他被误解谩骂的那几年,他没有分辨,仍旧自愿为刀,为人所用。 他解开误会的这一年,他仍旧没有多说什么,投身战场,保家卫国,才迎来了今日这样的场面。 初见时,他徐徐落在车辕上,黑袍猎猎生风,身姿翩翩,风姿清雅,宛若高岭之花,周身矜贵,看不得,惹不得。 如今的他,仍旧身处高岭,黑袍加身,玉树临风,只是那双如墨浓稠的黑眸里,深邃,盛满了细碎的光。 好不容易送走了百姓,秦澜背过身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泪,这才转过身,笑靥如花,“恭喜王爷。” 萧淮安瞧着她红红的鼻头,忽地笑了起来,走到她面前,刮了刮她的鼻尖,“王妃可是有喜了?” “你。”秦澜刚冲上心口的温情,霎时被他的不正经被吓退了,白了他一眼,这才迈步进了郡守府。 郡守早就安排好了上等的厢房。 对于这位战神王爷的一些习性,他可是清楚得很,什么东西都是要最好的。 毕竟,也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 住了一夜后,第二日,秦凤城打算先回城,若是平安无事,便亲自开城迎接。 唯一的要求,便是照顾好秦凤瑶。 他们一走,就是两个月的光景,之前就是太子辅政,如今,不知怎么样了。 趁着他走的这几日,萧淮安安排苏和和苏唐去办了好几件事,其余的时间,便是陪着秦澜逛逛长街,吃吃这里的风味小食。 一方水土,一方人,这里的饮食同京都比,又大不相同。 好在,秦澜不是娇养出来的,吃什么都行。 松安城距离南央国的主城,大抵三日的车程,南央国主城偏北,出了松安城,穿过一片密林,便到了边城,边城一侧,就是主城。 正因为这独特的地形,太子甫一上位才,才急切地向北扩展疆土,以期南北对称。 可惜,他们错估了南央国,也低估了萧淮安。 秦凤城走了五天后,仍旧一丝信息没有,秦凤瑶整日里急得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 秦澜也好不到哪里去,整日里胸闷,难受的紧。 就像是一块大石头,堵在了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萧淮安日日的寻了好材料,给她做菜吃,可这食量,仍旧是一日比一日少。 瞧着日渐憔悴的人,萧淮安焦急之下,竟也跟她似的,食不知味,消瘦了许多。 “姐姐,我四哥还没有消息,他不会——” 秦凤瑶又哭着进了秦澜的房,往日里的傲气,荡然无存。 “王爷已经派人去打探了,我们再等一日,没准现在在路上。” 秦澜只能如此劝慰她,毕竟南央国是个什么情况,她一点也不知道。 前世的时候,她对此,也是知之甚少。 所以,她没有把握,前一阵子,才会一度陷入恐慌之中。 “姐姐,你恨父亲吗?” 秦凤瑶趴在桌子上,将下巴放在胳膊上,猛不丁的问道。 “不恨。” 事到如今,她仍旧不恨,对于这个父亲,只是有些许恐惧。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对于亲情,太过疏远了些。 “父亲是个很好的人,偶尔很严格,偶尔又很幽默,父亲爱笑,又爱面子,父亲还会教我练武。” 秦凤瑶叹了口气,闷声说道。 “恩。” “姐姐,若是你回去了,父亲肯定会很高兴,到时候没准还能开心的多吃上两碗饭。” “但愿如此吧!” 秦澜勾唇笑了笑,突然觉得一阵反胃,险些吐了出来。 她捂着胸口,难受的厉害。 秦凤瑶赶忙给她倒了杯水,一脸的恍然大悟,“姐姐,你该不会有喜了吧?” 秦澜仰头喝了口茶,这才好了些,轻笑道,“你这个还未出阁的姑娘,怎么知道这个?” “父亲的后妃有孕了,都是这样,她们还经常在父皇的必经之路,故作姿态的吐上几次。” 秦凤瑶帮她捏了捏肩,习过武的手劲捏在肩上,格外的舒服。 “最近可能是吃坏什么东西了吧!” 秦澜有些不敢相信,手不自觉的抚上了肚子,心口凉凉的。 她又想起了上次的那个孩子,总觉得满是遗憾,若是当初生下来,那该有多好! 第93章 皇姐!皇姐 可惜,人生没有后悔药,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一直到了晚间,秦凤城那边都没有一丝消息,秦凤瑶非要回去看看。 秦澜也有些担心,和萧淮安说后,他思虑了片刻,吩咐车马,借着夜色出了城。 今晚的月光亮堂堂的,四周的路也都看得分明。 一路上,秦澜静静地坐在那,分析着南央国现在的形势。 现在太子一派势头大,她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明显占了下风,只是皇上虽立了太子,对弟弟的疼爱还是偏多。 只是碍于大臣们,才不得不如此。 试问,一个病秧子,如何能当皇上。 如今太子只要没什么出格的事,就不能废太子,症结都在太子。 若是太子真如他们所说,那么除掉太子,是必然的。 只是—— 想到这,秦澜的脑子就有些打结,胸口闷闷的,索性闭了眼,靠在车厢上休息。 过了一会,竟睡着了,一倒头,落进了一个带着凉意的怀抱里。 她迷糊地挣了睁眼,白嫩的手捏着他的袖口,再次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天光大亮,明净的屋里,多了许多异域格调的摆件。 秦澜起身,四处看了看,一些装饰,小玩意,造型奇特,顿时觉得颇有意思。 推开门,二楼下的客栈里热闹非凡,许多穿着花花绿绿衣裳的人,坐满了桌。 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后朝来往的商人。 这个客栈的构造与后朝的多有不同,呈环形状,类似万京城的青楼。 “王妃,王爷正在隔壁议事,您先吃些什么?” 苏和过来,恭敬地拱手问道。 “王爷吃过了吗?现在是在南央的边城?” 秦澜瞧着密不透风的顶,难以看出现下究竟是什么时辰,揉了揉头,温声问道。 “王爷吃过早饭了,现在是在边城,昨晚也与四皇子碰面了,现下,四皇子也在和王爷议事。” “碰面了就好。” 秦澜捏了捏眉心,“我进去看看王爷。” “王妃。” 苏和面露难色地挡在了前面,“您还是先回房吧,稍后王爷会过来?” “出什么事了吗?王爷受伤了?” 秦澜眼皮一跳,心里顿时划过一丝不祥的感觉,当即抬步就要去隔壁房。 苏和叫苦不迭,只得说了实话,“六皇子也来了。” “六皇子?” 秦澜眉头紧蹙,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过了好大一会,才明白了,俊俏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六皇子秦凤珏,就是她那个素未谋面的一母同胞的兄弟。 “不是说他体弱多病吗?怎么来的?” 秦澜站在那,仿佛长在那里了似的,一动不动。 漆黑如墨的眸子里,似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苏和回忆似的挑了挑一边的眉毛,呆呆地回道,“属下看着六皇子的模样,不像是体弱多病啊!” 说话间,隔壁的门被推开,萧淮安迈步走了出来。 见到秦澜时,微微闪神,迈步过去,轻声道,“醒了?饿不饿?” 秦澜没有说话,眼睛死死地盯着敞开的门口。 一个身着天青色外袍的男人走了出来,脚上一双玄色靴子,华发高束紫金墨玉冠中,长身玉立,惊才绝绝。 眉眼间,和秦澜格外的相似。 他先是一愣,随即走上前,红了眼眶,“弟弟秦凤珏,见过皇姐。”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条线,将他们俩拴在了一起。 秦澜扁了扁嘴,张嘴就哭了起来,眼泪就像是泄了闸的洪水,怎么止也止不住。 这一哭,顿时吓得周围的男人手忙脚乱。 萧淮安阴沉着脸,沉声道,“六皇子先回吧!” 说罢,抱着秦澜回了房间,轻声安慰道,“没事,没事,本王在。” “我,我,我还要跟我弟弟说话,你把我抱进来做什么?” “……” “你,你,你头一次见人家,对人家那么凶做什么?” “……” 秦澜一边哭着,一边扑进他的怀里,呜咽道,“我从来没想过,除了你,我还有别的家人。” “我原本以为我控制得住,可是一见到他,我就好想哭!” 萧淮安微微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温声劝道,“你不想见,就不见,等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就见。” “嗯嗯。” 秦澜动了动脑袋,抬手揽住他的腰,眼泪还是不可抑制的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门外的秦凤珏,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回身进了隔壁屋。 “你们是在哪见到皇姐的?她又怎么会跟后朝的王爷在一起的?” 房内,秦凤城也是一知半解,思虑了片刻,回道,“我们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了霖王和皇姐大婚,我听人说,还是二婚。” “二婚,是什么意思?” 秦凤珏当即有些坐不住了,自己好不容易寻回来的皇姐,怎么能嫁给娶过人的人。 即便那人是王爷又怎么样! “就是霖王,娶了两次皇姐。” “哦!下次说话别喘气!” 秦凤珏白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若是父皇见到皇姐,定会很开心。” “可是眼下,我瞧着皇姐的情绪不是很好,会不会不愿意见到我们?” 秦凤城捏着扇子,转了转,颇有些惆怅地问道。 毕竟刚才的场面,他也瞧见了。 哭成那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遇上了负心人。 好在周围没有旁的人。 “没事,太子行军西进了,我们有时间。” 秦凤珏抬手撑着额头,颇有些伤脑。 只要皇姐回来了就好,那么母后也能安息了。 第二日一早,秦凤珏便带了各色吃食,敲了敲秦澜的房门。 “皇姐?弟弟备了一些这里独有的吃食,想让皇姐尝尝。” “滚开。” 猛地一声吼,吓得浑身一瑟缩,嘴角一抽,迈步回了隔壁房。 早就听闻霖王脾气大,没成想竟这么大。 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都是常态,这霖王虽然眼下对皇姐呵护备至,难保不会有一日厌倦了,到时候皇姐对他用情至深,恐怕也会受伤害。 他得偷偷跟皇姐说说。 “你不好好睡觉,干嘛去了?” 第94章 不进一家门 秦凤城闻到一丝香气,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奔着香气过来,满脸地享受。 “这一路,你可看出霖王的心思?” “什么心思?” 秦凤城伸手就要吃,被他阻拦,“这是我给皇姐准备的。” “皇姐皇姐,我还是你皇兄呢!有了皇姐,就不要皇兄了?” 秦凤城倒吸一口凉气,不满地问道。 “我什么时候要过你?皇兄别是没睡醒吧!” 秦凤珏一脸嫌弃,端着吃食走了出去。 他就守在这门口,就不信那霖王不出来,就不信等不到皇姐! 秦澜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许是这几日赶路累着了,浑身不舒服,总觉得疲乏。 萧淮安难得躺在床上,静静地陪着她。 “醒了?” “嗯嗯。” 秦澜昨天哭得厉害,现下眼睛肿得跟个核桃似的,一眨一眨,像个金鱼。 “有人在外面等着了,出去看看吗?” 萧淮安支着头,仔细瞧了瞧她,昨晚上覆在眸子上的帕子,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一会用完饭,本王带你去医馆。” “不用了,用完饭,我们就去主城吧!事情总得需要面对,我也不知最近怎么了,老是这样,若是被齐楚然他们瞧见,一准嘲笑我!” 原来她好歹还干脆利落,怎么自从嫁给萧淮安后,整日里哭哭唧唧,一下子柔弱不能自理了。 “好,都听你的。” 出了门,秦凤珏正恹恹地站在那,听到动静,立马扬起笑脸,傻呵呵地举着自己手里的木盘,讨好道,“皇姐,这是弟弟给你准备的吃食,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有心了。” 秦澜仰头,这才好好看了看他。 少年生的俊朗,意气风发的模样,让人瞧了就喜欢。 她的心里突然觉得有些自豪。 她居然有这么一个特别好的弟弟。 “弟弟不知道姐姐喜欢吃什么,就挨个准备了些,方才我又差人换了一份,姐姐尝尝!” 秦凤珏一见到秦澜,就觉得面善,那句皇姐,脱口而出,他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别扭。 或许这就是血脉相连的力量。 “下楼咱们一起吃吧,吃过后,便出发去主城。” 秦澜突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肿成核桃的眼眸,微微一眯,算是笑了。 “好。” 秦凤珏抿了抿唇角,突然就红了眼眶,他别过头,不敢看她,生怕在惹得她伤心一场。 本来就肿着眼。 “去吃饭,带着我们俩吧!” 秦凤城和秦凤瑶适时的站出来,笑嘻嘻地往前凑了凑。 一旁的萧淮安干咳了一声,没好气地睨了他们一眼,揽过秦澜往下走。 本来他还心存疑惑,只怕自己的澜澜去了会受欺负,会怕若是她不是南央国的长公主,让她白欢喜一场。 现下,关于此的顾虑全没了。 他们秦家的人,都一个德行。 脸皮厚得要命。 秦澜是一个,秦凤城是一个,秦凤珏也是一样。 就是不知远在主城的南央国皇上,会不会也是一样。 “你笑什么?” 正走着,秦澜仰头,就看着他勾着唇角,似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本王在想,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萧淮安垂眸,小丫头今天穿了一件绯红色的衣裙,衬得她面若桃花,夭桃秾李,就是那双核桃眼,有些突兀。 “什么意思?” 小丫头柳眉一蹙,不太明白。 “你确定要本王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个?” 萧淮安笑意更深,投给她一个暧昧的神情。 秦澜立马脊背一紧,挺直了不敢再看他,慌忙地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从边城去主城,若是快马加鞭,也就一日的功夫。 南央国地域虽小,可是物资齐全,与周边各国的贸易往来都很频繁。 天刚擦黑,他们就到了主城。 城门口盘查森严,过往的人都要查看通牒。 秦凤珏亮了亮腰牌,两侧的人立马恭敬地行礼,抬手示意放行。 他们本打算等第二日在进宫面圣,刚到了客栈准备歇歇,还没进去,宫里的来使便到了。 来使是来传达皇上的口谕,要六皇子带着秦澜入宫。 秦凤珏送走了来使,便在门口等着秦澜更衣。 进了客栈,秦澜将连日来藏着的包袱拿了出来。 里面是一件衣裳,一个扇坠,一个香囊。 “王爷,你今日穿这件衣裳随我进宫吧!” “好。” 萧淮安捏着那身衣裳,针脚略有些粗,不过可以看出,是头一次。 突然有些不舍得穿。 出门时,秦凤珏瞧了一眼萧淮安,顿了顿,还是说道,“不如请王爷先在客栈歇息一晚,明日再进宫。” 毕竟口谕里,只让他们姐弟进宫。 “是我让王爷陪着我去的。” 秦澜窝着萧淮安的手,冲着秦凤珏微微一笑。 “好,皇姐说什么就是什么,皇姐上车。” 秦凤珏霎时变了脸,嘿嘿一笑,仿佛是个傻子。 南央国的皇宫不比后朝,但是仍旧很大,进了宫门口,马车在二门上停了下来。 秦凤珏下了马,走到马车旁,温声解释道,“皇姐,王爷,宫里有规矩,马车不能进二门内。” “好。” 刚下了马车,一行太监抬着两个轿撵走了过来,见到他们后,纷纷跪下磕头行礼。 “奴才见过长公主殿下,见过六皇子。” 一开始皇上的口谕便是让他们姐弟二人进宫,所以只准备了两个轿撵。 即便是如此,秦凤珏还是有些受宠若惊,这轿撵,除却皇上皇后,便只有贵妃坐过一次。 由此可见,父皇对皇姐当真用心。 “请皇姐,王爷上轿撵,凤珏随行。” 秦澜微微一怔,自然知道这轿撵,这仪仗,并非是小辈能做的,皇上这么做,已经是逾矩了。 她不能不知礼,落人口实。 “不做轿撵了,带我去见皇上吧!” 秦凤珏一愣,有些不明白,毕竟这也是父皇的一种认可。 “走吧!” 秦澜的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恬静的笑,安静而又有力量,让人瞧了,心就安定了。 “是,皇姐这边请。” 跨过高高的台阶,四处宫墙巍峨,明火执仗。 秦澜突然有一种宿命的错觉,就感觉前一世像是来过一样,一砖一瓦,似是都在提醒着她。 第95章 总算见到你了 走了一会,他们在一个名为肃喜殿的宫宇前停下。 一个奴才早早的就看见了他们,躬身跑了下来,笑呵呵地说道,“奴才薛吉给公主和六皇子请安,可是等到公主和皇子了,皇上已经备了宴席,请。” 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秦澜身侧的萧淮安,脸色微微变了变,“这位就是后朝的霖王吧?” 萧淮安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四下静悄悄的,上了台阶,薛吉回身行了一礼,快步进去回禀。 得到应允后,秦澜他们迈步进了殿。 殿内的摆设格外精简,甚少看到有这样简朴的地方,更何况,还是皇宫。 内殿门口处,站了一个约莫五十左右的男人,体态圆润,红光满面,一派精神矍铄的模样。 见到秦澜时,细长的黑眸里盈了许多泪,别过头擦了擦,这才笑着上前几步,“玉儿,父亲总算见到你了。” 秦章一眼就认出了,她的眉眼,不就是跟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嘛! 他拉着秦澜的手,左右端详,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这些年,你吃苦了,都怪父亲。” 秦澜呆呆地站在那,望着眼前哭起来的人,眼泪也跟着一起掉。 明明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真实实的见到的那一刻,还是有些忍不住。 “父皇,皇姐赶了一天的路了,您也忙了一天了,先吃饭吧!” 秦凤珏站在一旁,也有些难过,忙上前劝道。 “对对对,吃饭,父皇啊准备了一桌子菜,还有不少万京那边的菜样,你尝尝。” 秦章抬手擦了擦眼泪,拉着秦澜往内殿走。 萧淮安始终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内殿里,偌大的圆桌上,摆满了吃食,一盘叠着一盘,三层高。 入座时,秦章这才注意到了秦澜身后的萧淮安,黑眸微闪,上下打量了起来。 “这位——” “这是我的夫君,萧淮安。” 秦澜回过身,笑意盈盈地介绍道。 “夫君?” 秦章坐定,黑眸里多了一丝戒备。 薛吉凑上前,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这位就是击退太子二十万兵马的后朝战神,霖王殿下。” 此话一出,秦章眼尾起了笑,“原来是你啊!这下朕便放心了,有你保护,我的玉儿,一定平平安安的。” 此话,便是最大的褒奖。 萧淮安眉眼微动,拱手行了一礼。 “好了好了,不必多礼,快坐,菜都要凉了。” 秦章摆摆手,示意都坐下,还特意让秦澜坐在她身边,一个劲地给她夹菜。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眨眼,朕的玉儿,都有了夫婿了。” 秦澜低垂着眸子,吃着眼前的饭菜,不敢说话。 她生怕一说话,又惹得两人哭。 “玉儿,朕已经派人将玉芙宫又整修了一遍,这些日子你们就住在这。” 在南央国,只有有了封号的皇子才能出去另立府邸,如今有府邸的只有大皇子,周王。 像秦凤城和秦凤珏他们,一直都是住在宫里。 “皇姐,玉芙宫自建宫以来,父皇就一直给你留着呢!我们这群皇子所住的宫殿,都没你的大。” 秦凤珏察觉到秦澜还是有些疏离,赶忙补充道。 秦澜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抬眸,眼前的人始终笑嘻嘻地看着她,甚至还亲自起身给他夹菜。 如今的他,也不过是一个盼望女儿的老父亲而已。 “谢谢父皇。” 秦章手指微顿,脸上仅剩的一丝忧郁顿时消弭不见。 “来,多吃点,朕瞧着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太累了。” 秦澜摇了摇头,刚想说点什么,门外响起了太监尖锐的声音。 “皇后娘娘驾到~” 秦凤珏冷眉微扬,轻轻地放下了手里的汤碗,脸色不是很好看。 须臾,一个身着明黄色凤袍的女人,由着丫鬟搀扶进来,圆润的脸上,长眉斜入鬓,带了一丝凌厉。 朱唇微展,“臣妾参见皇上,听说长公主找回来了,特来瞧瞧。” 秦章脸色不郁,坐在那没有动。 “凤珏参见皇后娘娘。” 秦凤珏起身,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皇后瞥了他一眼,走到秦澜面前,眉眼带笑,抬手拉过她的手,“这位就是玉儿了,长得真是标致。” “皇后娘娘万福。” 秦澜微微福了福身子,脸上带着一丝恬淡的笑。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这时才看到了她身后稳稳地坐在那的人,眉眼一挑,“这位是?” “我的夫君。” “夫君?” 皇后眉头皱了皱,似是对他没有起身行礼,多了一丝不满。 “是,我夫君,陪我从万京来的。” 秦澜早就听说了这位皇后,太子的生母,能教养出那样的儿子,想必也不是什么好惹的。 “好,坐下吃吧,这饭菜,可还合胃口?” “多谢娘娘,父皇准备的,我都喜欢。” 皇后眸光微闪,“不知道皇上与公主滴血验亲了吗?还有那个金牌。” “皇后不必操心了,明日朕就宣告天下。” 秦章如今越来越看不惯这个皇后,都怪当初权欲迷了眼,为了她母家的权力,册立了她为皇后。 如今眼看着太子的权力日益鼎盛,他这个当皇上的,权柄下移,他为了孩子,是时候该站出来了。 “皇上,这流程总得走一走吧,不然拿什么让大臣信服?” 皇后走到一旁坐下,面色忡忡的劝道。 “什么时候朕还要听你的了?” 秦章冷哼一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和皇后争执。 皇后面色仓皇,也是没有想到,皇上会因为这件事斥责她。 他们如今也算的上是相敬如宾,自从她被册立为皇后后,从来没见过皇上红脸的样子。 “皇上。” “朕还要同长公主说些悄悄话,皇后回吧!” 秦章长舒了一口气,摆摆手,不再想见她。 皇后覆在桌上的手指微颤,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起身,行了一礼,“臣妾先行告退。” 出了肃喜殿,皇后回眸望了一眼灯火辉煌的宫殿,黑眸里逐渐多了一丝晦暗不明,“传书让太子回来。” 第96章 厚脸皮 “娘娘。” “这小蹄子才来,皇上就这么对我,日后若是让她站稳脚跟了,那还了得。” 皇后冷哼一声,扶着腰,迈步朝自己的宫殿走去。 夜色皎皎,玄月当空。 用完了饭,秦章坐在榻上,有心要问问秦澜这些年,是如何过日子的。 他一想到,这么多年,自己的女儿流落在外,吃苦受罪,就觉得对不起她的母亲。 若是当年他不起事,他们还是和乐得一家三口。 可是,话就像是鱼刺,卡在了喉咙上,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父皇,明日你还需要上早朝,不如早些休息吧!” 秦凤珏起身,准备走。 “再坐会吧,朕不累。” 秦章笑了笑,视线始终落在自己的大女儿身上。 “……” “对了,淮安,朕可以这么叫你吗?” 毕竟萧淮安是后朝的权贵王爷,他虽然也是一国之主,可终究还是得对他尊敬些。 萧淮安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 只是他那张脸,不笑的时候,阴沉沉的,有些吓人。 周身那生人勿进的气势,让人见了他,就不自觉地想要臣服。 “你们的一些事情,怎么在一块地,什么时候办的喜事,给朕讲讲吧!” 秦章笑了一声,专门挑些轻快的事情讲。 萧淮安冷眉一扬,似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要跟他这个老岳丈说,头一次见他女儿,就一脚将她踹出了好远。 秦澜坐在一旁,觑了觑萧淮安的神色,忍不住抿了抿唇,笑了起来,“王爷,说说吧!” 萧淮安侧眸,小丫头终于跟平常似的了,笑得跟朵花似的。 现在是找到新的靠山了。 “本王与澜澜初见,是在万京城外,当时有人追杀,她爬上了本王的马车,对本王多方纠缠,后来,还谎称要嫁给城西铁铺的儿子,要本王去搭救。” “后来,本王过去搭救,娶了她,结果这小骗子,全程都是在骗本王。” 秦澜对于他避重就轻的讲话,不置可否,低垂着头,笑的肩膀一耸一耸地。 威名赫赫的霖王殿下,以后也是说书界的一把好手。 秦章闻言,拍了拍大腿,仰天大笑起来,“不愧是朕的女儿。” “哈哈哈。” 秦凤珏还是头一次见自己父皇高兴成这样,忍不住也松泛了些,“父皇,为何这样说?” “你母亲是大美人,当时朕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富家公子,后来一次灯会,朕对你母亲一见钟情,可等我打听清楚,去提亲时,你母亲家里提亲的人,排出了城。” “后来啊,朕就厚着脸皮,对你母亲多方纠缠,你母亲才对我芳心暗许。” 此话一出,萧淮安冰冷的脸微微裂开,迸出了一抹笑。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秦澜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直聊到了深夜,秦章才意犹未尽地被喊去休息。 出了肃喜殿,萧淮安稳稳地牵着秦澜的手,跟在秦凤珏身后,往玉芙宫去。 如今十月天,入秋了,百花杀尽,花园里只剩下了菊花。 进了玉芙宫,秦凤珏又挨个介绍,门口一溜丫鬟太监,见了秦澜她们后,纷纷跪下行礼。 “这是父皇给你准备的。” “皇弟今日也累了,快些休息吧!” 秦澜站在院子里,温声道。 秦凤珏有些担忧,厚着脸皮笑道,“弟弟今天真有些累了,不如在皇姐宫里住下吧,我还很好奇父皇将这里修成什么样子了。” “父皇从不让人看。” “……” 萧淮安抱着胳膊,冷眼瞧着,什么也没说。 秦澜微怔,看了一眼萧淮安,发觉他的目光似笑非笑,似乎是在笑话她。 “好吧,那你一道进来吧!” 推开正殿的门,内里装饰奢华,无论是桌椅板凳,全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正中的金炉,正徐徐袅袅地冒着香气。 右边一个美人榻,西边是书房,撩开帘子,墙上悬着几幅名画。 书案前,文房四宝齐全,还有许多精致的机关小甲。 “这幅画,我同父亲要了好久,他都不给,没想到挂在皇姐的书房了。” “你喜欢便送给你。” 秦澜微微一笑,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秦凤珏连忙摇头,“这是父皇给姐姐准备的,而且这幅画在姐姐这,日后我可以日日来姐姐这,赏画。” “时辰不早了,六皇子该回了。” 萧淮安突然有一丝危机感,这秦凤珏,比他想象的还要粘人,脸皮还要厚。 秦凤珏脸色微变,似是有些遗憾,“那皇弟在偏殿,皇姐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便着人来喊。” “好。” 秦澜还想去送送,下一秒,便被萧淮安揽在了怀里,打横抱起她,往另外一侧寝殿走。 刚走进去,两人顿时傻了眼,愣在原地。 寝殿里的床榻上,放的是粉色帷帐,被褥什么的,一应都是淡紫色,一旁硕大的衣架上,摆了好几套宫装,一旁的柜子里,叠的满满的都是崭新的宫装,像是刚做的。 另一边,是一个偌大的妆台,正中的位置摆了一个很大的铜镜,周边甚至镶满了宝石,好看的很。 妆奁盒子里,一层一层,都是金灿灿明晃晃的钗环首饰,什么玉镯,金镯,项圈,应有尽有。 “你放我下来。” 秦澜从他怀里蹦了下来,四处看了看,突然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时至今日,她再也不怀疑父亲对自己的疼爱了,试问哪个皇上,能做到如此。 桌上的银镯,有的有些发黑了,像是搁置了许久。 想必是攒了这许久。 萧淮安从身后抱住她,双手在她肩膀上,来回摩挲。 “该睡了,夫人。” “知道了,夫君。” 夜深,一阵细密的脚步声在玉芙宫房顶上响起。 萧淮安眉头一蹙,起身看了一眼一旁的熟睡的秦澜,帮她掖了掖被角,这才坐起身,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得不说,这皇宫的守卫,太过松懈。 不过,也有可能今日来的人,位高权重,所以才能明目张胆的夜半在皇宫行刺。 一侧偏殿的门被轻轻打开,秦凤珏拿着剑冲了出去。 跟皇后明争暗斗这么多年,他早就知晓了她的手段,所以今晚上,决计不会消停。 房顶上的脚步很轻,一会的功夫,十几个黑衣人一跃而下。 第97章 蒙面刺客 秦凤珏面若寒霜,手里的剑一扬,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长身玉立站在廊前,长袖一甩,瞬间洒出数根毒针,根根刺向蒙面刺客。 霎时,前面几人倒在了地上。 那些人还未反应过来,就看着自己兄弟倒地不起,眉眼一厉,各个持剑冲上前。 刀剑的声音徐徐传来,秦澜瞬间惊醒,坐起身,眉宇间多了一丝警惕,“怎么了” “有刺客,你待在屋里,本王出去看看。” 萧淮安捏起一旁的扇子,迈步走了出去。 外面,秦凤珏一人抵挡十几人,愣是一点声音也没出,眼看着就要招架不住了,萧淮安一脚踢开了刺向他身后的人。 秦澜赶忙穿上外袍,快步走向书房,她记得那会看到墙上有一把佩剑。 房顶上细密的脚步声迭起,又一队人马,看来背后之人,今晚上务必是要除掉他们了。 秦澜捏着剑,刚要冲出去,屋顶的瓦松动了一下,下一秒,就看见一个蒙面刺客扑腾着,连砖带瓦地摔了下来。 那人摔了这么一下,一脸的错愕,好似也没想到自己踩个瓦,居然也会掉下来。 秦澜黑眸一厉,提剑刺了过去。 这样的人,不必留活口,幕后之人,可想而知。 踹门出去,偌大的院子里,一群黑衣人围着秦凤珏和萧淮安,四周静悄悄的,竟是一个来帮忙的也没有。 看来,皇后的势力竟然大到如此地步。 秦澜抬剑,过去帮忙。 廊下的灯还亮着,秦凤珏就看见一抹绯色身影冲了进来,眉眼一挑,不由得分了神,被一刀砍在了手臂上。 “凤珏。” 秦澜黑眸一厉,俊俏的脸上,划过一丝嗜血。 她出任务的时候,这些人还不知道在哪呢! 秦澜捏着剑,招招狠辣,一丝情面不留,蒙面刺客在她手上,竟然一点巧也讨不到。 眼见着三人凶悍,蒙面刺客首领,走到一边,吹了声口哨,就要撤离。 秦澜勾唇冷笑,手里的长剑被她一甩,正好刺中了首领的胸口。 那些人眼见着势头不对,纷纷四散逃开。 萧淮安这才扔掉沾满血迹的折扇,快步走到秦澜身侧,“你没事吧!” 秦澜右手微颤,有些脱力,摇了摇头,这才看向秦凤珏,“进屋我给你包扎一下。” 秦凤珏始终愣愣地盯着自家皇姐,黑眸里的敬佩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皇姐,你的武功,竟然这样厉害,是跟王爷练的吗?” 方才那个架势,自家皇姐可比他厉害多了。 秦澜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什么。 进了屋,正中一个人顿时吓了他一跳,上面偌大的一个洞,门一关,就震动的掉些沙土过来。 秦澜捏着他的衣袖走到一旁,四处找了找,这才拿着找来的医药准备给他包扎。 “本王来。” 秦澜将她揪起来,自己坐了过去,阴沉着脸帮他包扎。 “……” 包扎好后,秦凤珏看着歪七扭八的伤口,嘴角一抽,想说些什么,抬眸一看,萧淮安的脸上,立马笑了笑,“多谢王爷。” 萧淮安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我这就去回禀父皇,这件事,定然是皇后做的。” “证据呢?” 萧淮安终于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人斗不过太子一党,有点事情就知道去找援军,不懂得靠自己反抗,也不知道依靠计谋。 如今南央国这位皇上的处境,比起他这个六皇子,也就好一点罢了。 “这满地的人,不就是证据吗?” 秦凤珏颇有些不明白,“全天下都知道皇后与太子,与我们不对付,今日这事,定然是她们做的。” “即便是你去找了父皇,又有什么用呢?” 秦澜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扶额,“你派人将那个首领的头,瞧瞧扔进皇后的殿门口,其余的,暂且等着。” 如今她们势弱,只能先防守,再找机会反击。 “这——” 秦凤珏有些不认同,这不就是吓唬她一下,能有什么用呢? 可是听皇姐的,总没错。 “我这就去。” 秦凤珏起身,迈步走了出去。 经这么一闹,秦澜顿时睡意全无,坐在一侧,静静地看着门外,“王爷。” “怕了?” “嗯嗯,怕了,需要王爷抱抱才能好。” 萧淮安微微勾唇,起身,走到她面前,像抱小孩子似的,抱起她走到床边。 “等一下。” “怎么了?” 秦澜冲他努了努嘴,外面还有个死人刺客在那,还有屋顶,还漏着。 萧淮安忽的笑出了声,“你睡,本王守着你。” “王爷这么好呀!” “本王何时不好?” 秦澜笑了笑,躺在那,假寐。 “嗯?” 萧淮安俯身,捏了捏她的小脸,脸上始终带着一丝笑。 所有的事情,在他眼里,都不算事情。 即便是如今这样的状况,只要有他在身边,秦澜的心里,一丝恐惧都没有。 “如今,此事一半,我也算是跟皇后正式开战了。” “要不要听我一句话?” 萧淮安撩了撩她的长发,沉声道。 “王爷请讲。” “最好是,供其不意,趁其不备。” 秦澜闻言,猛地起身,“王爷的意思是,拿太子开刀?” 如今太子一定是收了信,匆匆往回赶,若是在半路上消失了。 “单看今晚,我们未必能抓到太子。” “那王爷的意思?” “全面开花才好。” “本王已经制定好了计划,如何操作,就看秦凤珏的了,且看如今他的谋略,本王觉得,不堪大用,可立为忠臣。” 萧淮安微微摩挲指腹,细细思量后,淡淡的说道。 说完后,他斜了一眼身旁的人,发现她正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夜深了,你快睡吧!” 秦澜抿了抿唇,靠在萧淮安的肩膀上,微微合了眼。 第二日一早,皇后住的凤仙宫,传出了惊天嚎叫,几个早起服侍的丫鬟顿时吓得瘫坐在地。 谁也不敢去动。 一个头颅悬在正殿门口,一开门,就能瞧的见。 皇后正等着昨夜的人来回话,等了许久都不见人,才窝在榻上小憩了一会,就听见这钻破人心的叫喊声,不由得柳眉一紧,面色沉沉。 第98章 嘉慧公主 “一大早上,吵嚷什么?” 一个丫鬟刚打开门,赫然一个人脸摆在面前,逆着光,格外渗人,吓得当场昏死过去。 皇后抬眸,也倒吸了一口凉气,险些昏倒过去。 连忙别过头,“来人,快把他拿下来。” 声音中,带了一丝颤抖。 侍卫得了命令,匆匆过来,竟是也带了一丝胆寒。 毕竟一个血淋淋的头颅摆在面前,任谁瞧了,也得吓个半死。 殿门口,头颅下方,流了一地的血,看样子放在这许久了。 皇后怔愣了好半天,这才抚着胸口,派自己的贴身丫鬟过去瞧瞧,“你看看,挂着的头颅是谁的?” 丫鬟不敢,可还是壮着胆子走了出去,仅一瞥,便慌忙的跑回殿里,花容失色的喊道,“是,是是昨晚派出去的李四。” 皇后面色一冷,捏着帕子的手一紧,暗骂了一句,“好一个小蹄子,竟然敢作践到本宫头上了。” “皇后娘娘息怒。” “你去前边听听,看看皇上那边早朝的情况。” 皇后眉宇间染了一抹厉色,她既然除不掉这个贱丫头,那也不会让皇上这么顺利的封她为公主。 来历不明的女人,还妄想过来分一杯羹,不可能。 她家是南央国的大族,一早她就和父兄说过了,只要他们坚决反对,皇上就不能一意孤行。 朝会是在元乾宫,每天早晨,凡在京官员,一律上朝。 先是丞相率先站出来,一脸笑呵呵的问道,“听闻皇上寻回长公主,恭喜皇上。” 秦章眉目带笑的看着自己的心腹,挥了挥袖袍,“是啊,朕心心念念的长公主,终于寻回来了,朕心甚慰,这样先皇后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皇上打算如何安置?可滴血验亲了?皇室血脉,不容混淆。” 说话的是皇后母家的人,上来就拿血脉说事。 “朕已经多方查验过了,今日准备在朝堂上,同众位卿家一起分享喜悦。” 秦章的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说完后,不给他人机会,吩咐道,“薛吉,宣读圣旨吧!” “且慢,皇上,这多方查验,是如何查验?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吧!若是这样,日后阿猫阿狗都要当公主,这皇宫岂不是成了难民窝了。” “放肆,朕认回自己的女儿,还要同你交代?更何况只是个女儿,与江山社稷没有妨碍,徐卿家这是打算公然忤逆朕了?” “皇上不敢,只是臣——” “呵,什么阿猫阿狗,如今你敢对公主不敬,公然挑衅朝堂,来人,将徐建拖下去,打四十大板。”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不敢置信的抬头,这可是护国大将军,皇后的嫡亲弟弟。 以往也不是没有出言顶撞过,皇上还说是真性情。 怎么如今,竟然要打四十大板。 立马有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徐建拖了下去。 “皇上,臣这是忠言逆耳,恐怕你被奸人所迷惑。” 一路上,徐建还在不停的说着,声音贯彻整个宫殿。 秦章冷着脸,视线从徐家人的脸上划过,最后停在了丞相的脸上,“丞相,你说此事,该如何?” “臣以为,公主能回,是皇上诚心感动天地,既然是皇上的子嗣,当然要认祖归宗。” 此话一出,身后的那些小官纷纷附和。 他们可不想被打上四十大板。 况且,这本就是一件小事,皇上爱认谁做女儿,就任谁做女儿。 这是皇上的家务事。 听完丞相的话,秦章哈哈大笑起来,“朕的女儿,自然是要认祖归宗的,薛吉,宣读圣旨吧!” 薛吉躬了躬身,清了清嗓子,打开圣旨宣读。 “朕于十几年前丢失爱女,今幸得苍天垂怜,重回身侧,爱女秀外慧中,聪敏美貌,着赐封号为嘉慧公主,赐公主府一座。今以旨明示,晓谕天下。” 圣旨宣读完毕后,众大臣纷纷跪下磕头,同祝皇上大喜。 散了朝后,众人纷纷热议,都想看看这位嘉慧长公主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让皇上如此厚待。 及笄的公主里,有封号的都很少,更别提赐公主府了。 “听说早年圣上就修筑了宫殿,以长公主名字命名,如今才回来,就赐公主府,可见圣上的心。” “听闻过几日就要领公主祭祀,到时候就能看看了。” “若是公主长相还算可以,我就去找皇上赐婚。” “就你家有儿子是吧。” “……” 众位大臣嬉笑着离了宫,身后一个丫鬟面色晦暗的回了凤仙宫。 “娘娘。” “怎么了?” 皇后正在用着早膳,见着丫鬟匆匆赶来,神色匆匆,放下筷子,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待所有人都出去后,这才冷声道,“说吧!” “娘娘,今天早上,皇上他打了徐将军。” 丫鬟跪下,迎着头皮说道。 皇后素手一拍桌子,似是不敢置信,“打了徐将军?” “徐将军要皇上查验清楚,皇上就以顶撞为由,打了四十大板,那会徐将军才被抬走的。” “四十大板?皇上疯了不成,打伤了本宫弟弟,本宫倒要看看,日后谁还替他固收疆土。” “这些年,要是没有我弟弟一家,不辞辛劳,他还能稳坐皇上的位置?” 皇后气急败坏的站起身,似乎是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发展。 “娘娘息怒,娘娘慎言呀!” 丫鬟急忙阻拦道,心虚的回头四处看了看。 “慎言?本宫还怕他不成,你继续说。” 皇后冷笑一声,坐下,描画的精致的眉眼,带了一丝冷冽。 她儿子是太子,她不可能将即将得手的江山,拱手让人。 丫鬟顿了顿继续说道,“皇上封长公主为嘉慧公主,赐公主府。” 哗啦一声,桌上的杯盏被皇后扫在了地上,“嘉慧公主?本宫的女儿都还没有封号,她就有了,还赐公主府?” “娘娘息怒。” 丫鬟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太子现在到哪了?不让他出去打仗,非得领兵。” 皇后隐忍着怒气,开口埋怨道。 “还得有四日才到。” 第99章 下三烂的招数 “还有四日,你再多嘱咐嘱咐,务必保证太子的安危。” 今早上的那一切,想必是那位嘉慧公主出的招,不然以秦凤珏那蠢蛋,根本想不到用这么下三烂的招数,居然来吓唬人。 能出这一招,日后这样的招数,也不会少。 “是,奴婢这就去。” 丫鬟如释重负,赶忙起身退了出去。 下了早朝,秦章就派薛吉去叫秦澜和萧淮安到肃喜殿用早膳。 秦凤珏刚处理完,刚进了玉芙宫。 只见到萧淮安坐在正堂,不见秦澜的面。 “皇姐还未起身?” “昨日受了惊吓,本王去看看。” 萧淮安起身进了寝殿,秦澜已经在那梳妆打扮了,特意穿了昨日自己的衣裳,就连珠钗也没戴几枝。 扭脸,小脸煞白,长长的睫毛上,还残留了几滴泪水。 这一看不要紧,萧淮安顿时都有些心疼了。 磨蹭了一刻钟,秦澜才捏着帕子,一步三顿地出了门。 秦凤珏一头雾水,左右看了好几眼,都没看出什么天机,只得乖乖地跟在他们身后,往肃喜殿走。 这厢,秦章左等右等不来,颇有些焦急,碗筷都被他摆了好几遍,“你去催催。” 薛吉刚应下,出了门,就见他们三人结伴而来。 喜笑颜开地跑回去,“来了来了,公主,驸马和六皇子都来了。” 秦章微微颔首,起身就要迎上去。 秦澜一进殿,就捏着帕子哭了起来,那声音,要多婉转就有多婉转,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女儿差点就见不到父皇了。” “哎呦,这是怎么回事?” 秦章快步迎上去,斜了一眼身后跟着的秦凤珏,严厉的说道,“不是让你好好照看你皇姐,这是怎么回事?” “父皇,不怪弟弟,昨晚玉芙宫进了刺客,弟弟为了保护我,还受伤了。” 如今宫防这一块,太过松散,秦章估计都交给皇后母家管了,这可怎么行。 “什么,进刺客了?” 秦章满脸的不敢置信,“薛吉,给朕查,这是怎么回事?” “父皇,是有人嫉恨女儿,存心要取了女儿的性命,都怪女儿。” 秦澜继续声泪俱下,捏着帕子,捂着眼。 秦凤珏见状,忙上前,“父皇,儿臣昨晚就在现场,二十几个蒙面杀手自东南而来,个个手持利刃,若非王爷武艺高强,儿臣和皇姐就要遭遇不测了。” “玉芙宫的房顶,都被人踩塌了。” “什么,还有这种事,禁卫军都是在干什么?统领是谁?让他来见朕,朕倒是要好好问问,他是不是想造反。” “父皇息怒,还未用过早膳吧,女儿陪父皇先用早膳。” 秦澜擦了擦眼泪,止了哭,赶忙劝慰道。 看着她红红的眼,秦章颇有些愧疚,“你放心,朕一定给你个交代。” “其实女儿没什么,只是担忧父皇,如今这宫防疏松至此,这刺客来回竟然就像逛自家花园似的,女儿担心。” “是该整治整治了,朕以前倒是从未察觉,没成想脚底下出了纰漏。” 秦章坐定,眸色渐深,黑眸里多了一丝后怕,“你可有伤着了?” “女儿没有,倒是弟弟为了救女儿,手臂被砍伤了。” 秦澜摇了摇头,指了指秦凤珏说道。 “一会你去找太医再好好包扎一下,行了,都过来吃饭吧!” “……” 秦凤珏还从未受过这样区别对待。 真是有了女儿,忘了儿子。 一会的功夫,禁军守卫统领徐超迈步走了上来。 “臣徐超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秦章大手拍在桌子上,冷哼一声,“昨夜宫中进了刺客,你可知道啊?” 徐超面有难色,拱手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说不知道,定会有失职罪等着,若说知道,那知道了不去救人,又会有擅离职守的罪责。 他拱了拱手,惭愧道,“臣今天刚知道,已经派人详查了,昨日臣——” “今天才知道?你们禁卫军都是干什么吃的?宫城防卫是重中之重,刺客昨晚上堂而皇之地进了皇城,你们竟然一点也没发觉?” 秦章眉头倒竖,捏起杯子摔在了他的身上。 徐超赶忙跪下请罪,“臣有罪,请皇上息怒。” “即日起,免去徐超禁卫军首领一职,滚下去。” “皇上——” 徐超没想到这就丢了差事,若是按照以前,皇上怎么可能会这么大动干戈。 还想分辨几句,秦章挥了挥手,立马有御林军上前,架起徐超走了出去。 “父皇别生气,父皇息怒。” 秦澜有眼色地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 秦章的脸色这才缓和了许多,“朕已经赐了府邸给你,本想让你过几日再去,可眼下玉芙宫住不了了,你今日就过去吧!” “多谢父皇,只是女儿才见到父皇,还想多陪陪父皇。” 秦澜立马起身行礼,仰着笑脸。 “你空了就进宫,你可会下棋?” 秦章说出这话,顿时就后悔了,一个从小没人疼的娃娃,哪里会去学那劳什子,“你不会也不打紧,父皇教你。” “女儿略懂一点。” 秦章翘了翘唇,还有些不相信,立马吩咐薛吉摆了棋盘,领着秦澜进了内殿。 还吩咐薛吉给萧淮安准备了太师椅,让他坐在一侧观战。 一连几局,秦澜都刻意让着秦章,但是又不会输得太厉害,只赢个一子半子,权当哄他高兴了。 秦章坐在棋盘前,百思不得其解。 “你这棋艺,父皇实在难以抵挡。” “父皇赢了女儿这么多局,还说难以抵挡?” 秦澜捏着白子,笑吟吟地说道。 秦凤珏站在一侧,也看得目瞪口呆,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这个旁观者,可将自家皇姐的棋路看得一清二楚。 心里对皇姐的敬佩,陡然又升了一阶。 足足下了一上午,秦章越来越有些不支,到了后来,竟然暗戳戳地求助萧淮安。 萧淮安冷眼瞧着,不打算理会,眸光落在自家夫人身上,发觉她也在给自己使眼色,只得挪了挪椅子,往秦章那边靠了靠。 有了他,秦澜自然不会手下留情,一会的功夫,薛吉开始数棋子。 “公主胜六子。” 第100章 公主府 “这,怎么朕有了驸马相助,输得更惨。” 秦章眉毛拧得跟麻花似的,心底一阵失落。 原本想着可以教教自己女儿什么,可如今瞧着,竟然是什么也不用教了。 秦澜止不住的笑,没想到啊,没想到,萧淮安竟然也不是她的对手。 “父皇,皇姐这是有备而来呀!” “是是是,薛吉,把我那个翠玉棋盘拿来,给公主带回去玩。” “父皇,儿臣也想要。” 秦凤珏眉头一拧,可怜兮兮地凑上前。 “你也没有府邸,衬不上那个。” 秦章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 “……” 正说笑间,薛吉匆匆进来,面有难色道,“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秦章正了正身子,一撩袖袍,“她来得正好,让她进来。” “那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秦澜起身,拱了拱手。 “玉儿,朕派人带你去公主府,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父皇说。” “多谢父皇。” 出去的时候,正好和皇后打了个照面。 皇后恶狠狠的眼神,就像是要把他们吃了一样。 秦澜冲她微微一笑,行了一礼,“皇后娘娘万福。” “哼。” 皇后冷哼一声,扶着丫鬟的手往里走。 秦澜勾唇冷笑,拉着萧淮安的手往外走。 一进大殿,皇后就哭天抹泪地扑在地上,“皇上,臣妾弟弟侄儿犯了什么错,您又打又罚的,臣妾就这么一个弟弟,听说,他被抬回去,皮开肉绽的。” 秦章原本还想叱骂一顿,谁知今儿个天变了。 一向不服软的皇后,竟然也有跪地哭泣的时候。 “行了行了,起来说话。” 给薛吉使了个眼色,他立马搬了椅子过来,和丫鬟将皇后扶了起来。 “皇上,臣妾一家人,为了皇上,鞠躬尽瘁,他们即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皇后坐定后,继续哭天喊地的一阵说。 “朕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你那弟弟,当庭驳朕,不是一次两次了,朕每次都瞧着皇后的面子,不动他,如今,朕不过是给玉儿一个府邸,他竟然也来指手画脚,朕倒是想问问皇后,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皇后微怔,似是没想到皇上怎么这么伶牙俐齿了。 要是搁着以前,他什么时候这样质问过她。 “皇上,臣妾弟弟也不过是办事谨慎一些,这也有错吗?” “现在皇后也来质问朕了?朕如今做个决算,也需要皇后点头了?” 秦章冷哼一声,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皇后见状,立马放软了态度,“皇上息怒,臣妾言语有失,只是如今禁军位置空悬,臣妾想举荐——” “此事你不用多说了,朕心目中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秦章摆摆手,没好气地说道,“若是皇后没事,就先回吧,朕乏了。” 皇后见状,只得起身行了一礼,“臣妾告退。” 她走后,秦章才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薛吉,将朕之前选好的东西,赐给长公主。” “是。” 秦澜她们刚到了公主府门口,宣旨的太监就来了。 一长溜的队伍,就像是迎亲送礼似的,从门口排了一排。 薛吉亲自过来,站在门口,当着众人的面前,清了清嗓子,宣旨道,“皇上有旨,赐嘉慧长公主珍珠头面十套,锦宫裙十套,金钗二十副,银钗二十副,步摇十对,项圈首饰一箱,金子十箱,银子二十箱,丫鬟三十人,小厮六十个,侍卫六十个……” 足足念了半天,一些看热闹的百姓瞧着这一长溜,眼都直了。 纷纷感慨皇上对这位失而复得的长公主的喜爱。 念完后,秦澜刚想行礼,薛吉连忙说道,“皇上说了,公主不必谢礼,若是有什么缺少的,便可同奴才说。” “多谢皇上,多谢公公,进去喝盏茶吧!” “多谢公主,奴才还要回宫复命,先走了。” 萧淮安站在一旁,忍不住勾了勾唇,这皇上老头,对澜澜当真还算不错。 苏和苏唐,春棠云画已经等在那了,见到他们,差点就哭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走,进去逛逛。” 秦澜笑着拉着萧淮安的手,迈步踏进公主府。 处处雕梁画栋,亭台楼榭,园林假山,都备得齐全。 比起王府来说,小许多,但是若是只公主一人居住,也还可以。 每个庭院的牌匾都挂着,只是没有取名。 一个一直在这守着的,负责洒扫的管家上前,笑着解释道,“皇上说这些院落,要等到长公主来取名。” “这是正殿,那边是侧殿,每个院落都有独立的小厨房,膳房在那边,练武场在这边,还有花园,竹林梅园。” 管家介绍得面面俱到,挨个都说了一遍。 转了一圈后,秦澜就觉得有些乏了,这才回了正院,准备歇歇脚。 秦凤珏一直陪在他们身边,一直四处看着,这下回来坐下,满脸的羡慕。 “皇姐,你这公主府,好大啊!” 秦澜侧眸,一瞧他这样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如今算是看明白了,她这个皇弟从小被娇养得心思纯澈,一些弯弯绕绕的事情,根本就不懂。 他这样的人,有好也有坏。 “你若是喜欢,就把练武场旁的那个院子,分给你住?” 此话一出,秦凤珏立马激动地起身,笑盈盈地问道,“真的可以吗?” 一边说着,一边还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萧淮安。 萧淮安始终冷着一张脸,没有看他。 光是这样,便吓得他退缩了起来。 “还是,不用了吧!我住在皇宫里,也行。” 秦澜笑了起来,瞥了一眼萧淮安,这才开口说道,“那就先收拾出来,你什么时候乐意,便来住几日。” “好,小六,快进宫,把我行礼搬过来。” 秦凤珏得了首肯,快步窜了出去,高声喊道。 “……” “……” 待他吩咐完,准备回去,萧淮安已经将门关上了。 “你这个做姐夫的,为何对弟弟这么凶?” 秦澜揽着他的腰,笑眯眯的问道。 “有吗?” 萧淮安抱起她,进了寝殿,满脸的柔情,与方才要吃人的样子,全然不符。 第101章 供长公主赏玩 “别呀,王爷,我最近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哪哪都不舒服。” “好,都听你的。” 一个时辰后,后面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刻也不停。 萧淮安兀地起身,黑眸里涌动起一股不耐,他刚想起身去看看,被秦澜拽住了衣袖。 “想必是凤珏搬东西过来。” “如今你对你弟弟,都比对本王好。” 萧淮安冷哼了一声,躺在床上,背对着她。 秦澜忍不住笑了笑,躺在那里,也学着他的样子,背对着他。 倒数了四下,某人直挺挺地转过身,从后面抱住了她。 翌日一早,刚下了朝,正院的门就被突突突地敲响。 “皇姐,可醒了?” “滚——” “……” 秦凤珏只得走到院子中,静静地坐下,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苏唐站在一侧,瞧着这场面,忍不住捂嘴笑了笑,“六皇子,您一早这是碰到什么高兴事了?” “没什么。” 秦凤珏支着头,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你们家王爷,一向起得这样晚吗?” “自从有了王妃,一向都要晚一点。”苏唐笑嘻嘻地打趣道,“六皇子若是有了皇妃,就会明白的。” 丫鬟刚上的茶,刚喝嘴里,就被秦凤珏吐了出来,一副惊世骇俗的模样,“你在胡说些什么?” “属下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不知六皇子可有心悦之人?” 苏唐索性坐在他身旁,继续问道。 “我,我没有。” 秦凤珏眼眸一黯,别过头去,显得有些局促。 苏唐无辜地耸了耸肩,起身到门口守着。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秦澜才出了门,一开门,秦凤珏就迎了上去,笑嘻嘻的说道,“皇姐,父皇让我去当禁军统领,掌管主城安防。” “好。” 秦澜微微颔首,展颜一笑,只是心底终究还是多了一丝疑虑。 “那你对此有何想法?” 此次这个差事,既是恩赐,也是考验。 若相安无事,那最好,若是皇后生出点幺蛾子,秦凤珏照样得走徐超的老路子。 “之前禁军松散,臣弟准备重整军风,重整宫防布局。” “你有此心,当是最好。” 秦澜微微颔首,接过丫鬟的茶喝了一口,“走吧,先去用早膳。” “王爷呢?怎么没出来?” 秦凤珏这才发现萧淮安没在这,朝屋里看了看,不解地问道。 “没事,我们吃我们的。” 秦澜勾了勾唇,率先朝花厅走。 一会的功夫,她又带着春棠,端了好几个饭菜进了主屋,言笑晏晏的模样,有点像黄鼠狼给鸡拜年。 “王爷,用膳了。” 萧淮安坐在榻上,丝毫不理会她,只等着她进来请。 说话间,云画走了进来,福了一礼后,说道,“王妃,皇后派人来了。” “皇后?” 秦澜似是有些不明白,这个时候皇后派人来,做什么? 难不成放点烟雾? “走,出去瞧瞧。” 公主府门口,已然是聚了许多人,一长溜身着红色衣裳的太监,个个捧着木匣站在那。 一个大太监,清了清嗓,大喊道,“长公主丢失数年,今朝得以找回,皇后心情甚慰,又逢公主府邸建成,特赐珍宝无数,供长公主赏玩。” 说罢,招了招手,每个太监端着物什站在门口,展示一圈,大太监尖着嗓子念一声。 什么金枕玉如意,金钗宝石鞋,珍珠胭脂,应有尽有。 秦澜给春棠使了个眼色,她立马朝一旁走去,隐入人群中。 足足花了一刻钟,才将这礼走完,大太监喜笑颜开地等着领赏。 秦澜自然是不愿多树一个敌人,让云画给了把金瓜子,便打发了。 回了主屋,萧淮安刚吃完饭,正坐在那练字。 秦澜过去坐下,过了一会,春棠迈步走了进来。 “如何,可听出什么了?” 春棠微微颔首,“回王妃,奴婢听着百姓里面怨气都挺大的,各种阴阳怪气的话,都有。” “说说。” 秦澜勾唇冷笑,翘着二郎腿刚坐定,腹部隐隐有些不舒服,这才放下腿,换了个姿势。 “有说公主府奢靡浪费的,还有说公主是假的,更有甚者,说王妃无才无德,不配做他们的长公主,还说我们戏弄了皇上。” 这流水般的赏赐,在大庭广众之下,进了公主府,那些人,肯定是要眼红的。 而且这皇后的赏赐,她粗略的瞧了一眼,竟是比皇上赏赐的还要多出不少。 这皇后打的什么算盘,她门清儿。 “派人出去打探打探,这主城有什么书塾,或是善堂什么的。” “是。” 春棠走后,秦澜这才起身走到萧淮安身侧,翻了下桌上的公文,不由得瞠目结舌,“你如今都到这了,每日还有这么多公文?” “嗯。” 萧淮安写完字,将笔放下,抬手揽过秦澜,坐在自己膝盖上。 “那,万京城可有什么动静?” “如今皇上仍旧迟迟不立太子,萧子安已经有些急了,听说,他已经在联络朝臣,逼迫皇上立太子。” “如今齐王和肃王已经没了,只剩下个平庸碌碌的桓王,他急什么?” 秦澜始终不能理解,为何这么急功近利。 “因为桓王,也想当太子。” “啊?” 萧淮安勾唇笑了笑,宽阔的大手在她肚子出游移,“你最近越发胖了些!” “有吗?” 秦澜起身,四处瞧了瞧,本没有觉得哪里不妥啊! 哪就胖了? 萧淮安忽的笑出了声,随即又揽过她,继续说道,“万京城,迟早要乱,这里,也是个是非之地,速战速决才好。” 如今他们一行人进了南央国,萧慎那边定是得到消息了,到时候少不得要下旨让他回去。 因为萧慎知道,一旦他与南央国合作,那夺了那皇位,便是轻而易举。 只怕如今萧慎整日里睡不好觉了。 “只是究竟该如何速战速决?” 秦澜也觉得脑子打结,如今皇后三番两次出手,她尚可以抵挡,若是日后太子回来,又是什么样的场面呢? 她来时,觉得大不了让秦凤珏当太子,可是如今瞧着,她这位胞弟,实在是才不配位。 第102章 好好养胎 “王妃——奴婢一会再过来。” 春棠一进门,就瞧见这样的一幕,慌忙地退了出去。 萧淮安眉宇一蹙,这些丫鬟如今是越发的不懂规矩了。 “进来,什么事啊?” 秦澜从他怀里出来,理了理衣裙,走上前问道。 “四皇子和八公主来了,说是庆祝王妃乔迁之喜。” “请进来吧!” 秦澜眼皮一跳,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当日这秦凤城千里迢迢入京都,使得那计谋,可真谓是不错,后来无论是劝解自己,还是王爷,都有独到的处事方法。 若是他来当太子,他又与秦凤珏交好,日后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思虑间,秦凤城带着秦凤瑶已经走了进来,身后的丫鬟侍卫纷纷拿着大包小裹。 “一些薄礼,还请皇姐不要嫌弃。” 秦凤城嘿嘿一笑,丝毫不见外的说道。 “四皇子客气了,来就来,不用带礼。” 秦凤城一手啃着苹果,一手摆了摆,“我听闻皇后赐了许多金银财宝?皇姐,你打算怎么处置?” “依你看呢?” “这主城之中,有不少善堂,里面都是些没爹没娘的可怜孩子,不如皇姐施舍一二?” 秦凤城看着吊儿郎当,实在心思透彻,比起她那个傻弟弟,还要强上许多。 “那此事就这么办!” “如此,甚好,还有,听闻京畿禁军,让六弟掌管了,恭喜恭喜。” 秦凤城笑嘻嘻地朝一旁的秦凤珏拱了拱手,一张脸上风轻云淡,丝毫没有旁的心绪。 谈了好大一会,秦澜才带着萧淮安,大张旗鼓地买了东西,去主城中的善堂,还不经意间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最后,在一众百姓欢呼声中,徐徐离开。 此事一出,瞬间在主城的百姓里,传扬开来,长公主顿时名声大噪。 凤仙宫里,皇后听着丫鬟的汇报,不由得冷笑一声,抬手一巴掌扇在了面前丫鬟的脸上,“真是小贱人,居然这么做?” “皇后娘娘息怒,皇后娘娘息怒。” 被打的丫鬟不敢说话,忙跪下请求饶恕。 “行了,你务必盯好公主府的动静,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就来报我。” “是是是。” 皇后气急败坏地起身,如今这秦澜才来,先是不显山不露水地拔去了徐超,后来又借花献佛,笼络了百姓的心。 有两把刷子。 不过太子还有三日就回来了,等回来了,这秦澜,就等着死吧! 正坐在椅子上的秦澜,不经意打了个喷嚏,随后又打了一个。 萧淮安忙将狐裘裹在了她的身上,没好气地嘱咐道,“如今天气凉了,多注意些。” “是,王爷也注意添衣。” 秦澜撑着额头,总觉得有些不舒服,最近还有些食不知味,身子困乏。 “春棠,去找六皇子,让他找个太医带过来。” “是。” 萧淮安不省心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打横抱起她,迈步进了主屋,将她轻轻放在榻上。 “既然知道身子不适,还要出去吹冷风。” “妾身有错。” 秦澜微微一笑,捏着萧淮安的手,左右摇晃,在那撒娇。 萧淮安拿她没办法,只得坐在一旁陪着她。 不到半个时辰,秦凤珏带着太医匆匆过来,满脸的焦急,“皇姐哪里不适?这是刘太医。” 刘太医上前见了礼,随即刚想把脉,被萧淮安制止。 “慢着。” 他从一旁拿过一个帕子,搭在了秦澜细白的腕子上,这才冷声道,“把脉吧!” 这南央国的太医,竟如此不讲究。 刘太医回过神,俯身凑过去开始把脉。 四周寂静无垠,萧淮安就看着刘太医的神情,逐渐由凝重转为喜转为担忧。 这是什么神情? “如何?” 刘太医松了手,退后几步,躬身行礼道,“长公主这是有喜了,已经有二月有余了,只是孕期有些不注意,胎像有些不稳。” 此话一出,萧淮安怔怔地看向秦澜的肚子,颇有些不敢置信。 他,竟然又有了孩子。 “春棠,带刘太医下去抓药,熬药端来给王妃喝。” “是。” 还是秦凤珏率先反应过来,大喜道,“我要当舅舅了,我要当舅舅了。” 一连喊了好几声,蹦蹦跳跳地走了出去。 萧淮安这才帮秦澜又掖了掖被角,那双俊逸出尘的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心绪。 秦澜握起他的手,掌心里沁满了汗,“王爷。” “你好好歇着,以后万事以保胎为重,明白吗?” 萧淮安回握着她,突然长松了一口气。 他竟然一直都没发现,有了两个身孕了,还好没出什么事,不然—— 一想到之前那个孩子,萧淮安就觉得心如刀绞。 心底突然涌起了一阵愧疚,一阵后怕。 秦澜自然是明白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手,笑吟吟地说道,“王爷,我们一起守护这个孩子。” “嗯。” “还请王爷去告诫一下刘太医,此事切不可传扬出去。” 如今,皇后视他们为眼中钉,若是让她知道此事,岂非到时候故意针对。 “苏和。” 苏和推门进来,拱手道,“王爷。” “去同那刘太医说说,王妃有孕一事,切勿到处传扬。” “是。” 随后这一日,萧淮安寸步不离的守在秦澜身边,喂她喝药也就罢了,就连吃饭,也不让她起身。 秦澜哭笑不得,她前几天还打架,都没有什么事。 如今下床吃个饭,竟是不行了。 可萧淮安非要如此,她自然也不说什么。 这样总比日日陷在以前的伤心里好。 “王爷。” 苏唐敲了敲门,迈步走了进来,拱手道,“王爷,属下已经发现了太子的行踪。” 萧淮安微微颔首,“动手吧!” “是。” 苏唐应了一声,迈步退了出去。 “王爷这是打算刺杀太子?” “只是先试探试探这位太子的底,若是他是个草包,不幸死了,那本王也没办法。” 萧淮安眸光沉了沉,心里开始准备实施计划。 如今他的澜澜有了身孕,不宜在这多逗留,只能是速战速决,到时候他还带着澜澜回麟州,好好养胎。 第103章 本王要动手了 是夜,一批黑衣人涌进了离南央国主城一百多里的小城。 夜色浓郁,如同被泼了墨水。 黑衣人逐渐锁定了一家客栈,一人率先跳下墙头,往前走了几步,抬眸,院里停的马车上,四角悬着的穗子上,坠了一颗拇指大的金珠。 紧接着,他招了招手,一群人迅速涌了下来。 经掌柜的指路,黑衣人一个手刀砍倒了掌柜的后,迈步朝天字一号房走去。 哗啦一声,门被踹开,里面的人像是早有防备,一个凳子被迎面甩来。 黑衣人顿时一脚踹开,持剑刺了过去。 一炷香的功夫,天字一号到三号房的人都被解决了。 只是这些人中,竟然没有一个穿明黄色衣裳的人。 黑衣人又四处查验了一番,打了个唿哨,一群人瞬间如潮水般退了出去。 翌日清晨,苏唐迈步进了院子,走到门口,面色沉重的问道,“王爷可醒了?” 苏和微微颔首,“醒了,进去小声些。” 苏唐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刚要说话,便被萧淮安制止。 等了片刻,他迈步走了出来,走到院子里,才坐下,问道,“怎么了?” 苏唐拱手道,“王爷,昨晚上我们的人突袭太子歇脚的客栈,把那里的人都解决了,只是没见太子。” 萧淮安勾唇冷笑,“好一招金蝉脱壳。” “属下已经继续派人追踪了,目前,尚未有消息。” “此人善于作法,你们即使是追踪了,想必他那还有二手准备。” 萧淮安抬手摩挲了下下巴,黑眸里多了一丝玩味。 想不到这位南央国太子,还是个有脑子的。 “盯紧徐家,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来报。” 苏唐微怔,有些不明白,眼下捉太子的事比较要紧,为何又要盯着徐家? “王爷?” “以你们搜集的情报来看,这位太子虽有某些才能,可不善计谋,这样的事情,定然是徐家的人给出的主意,而他为了掩人耳目,定然会悄无声息地进城,先藏在徐家。” “你盯好徐家,再派人盯好城门口,务必好好看着那些衣着不对称的人。” “是。” 苏唐暗自赞叹了一句,领命走了出去。 一会的功夫,秦澜裹着狐裘走了回来,俏丽的小脸红扑扑的,像是铺了一层厚厚的胭脂。 她迈步过去,将手里的汤婆子递到萧淮安手里,又将披风裹在他身上,“如今天越来越冷了,你出来,也不多穿些。” 萧淮安勾了勾唇,拢着她的手,温声道,“来了这几日,可想出去逛逛?” 还不等秦澜回答,他立马驳回,“太医说你得静养,那便先静养,等过些日子,本王再带你出去玩。” “……好。” 秦澜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个犯人,每天被拘在这四方的院子里。 “再有一月,便是年节了,到时候皇上肯定下旨,召我们回去,所以,一些事情,要在这一月里完结,本王准备动手了。” 一直以来,他都想着让秦澜自己解决这些事,之前她也提起过,这里的事情,他不能插手。 两国如今才打完仗,当初还是萧淮安亲自带兵。 无论是哪边,只要他出手,他就得不到什么好。 当初秦澜想着同他和离,为的就是怕他一个后朝的王爷,跟着她来南央国,被百姓知道了,他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名声,就又毁于一旦了。 秦澜面有忧色,犹豫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不如,你先回去。” “这里的事情交给我,我一定会小心——” “不行。” “可是,你的势力一旦被人发现,到时候捅到萧慎那里——” “不行。” “王爷,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不行。” 说到最后,萧淮安的眼眶微红,浓墨般的眸子里多了一些红血丝。 “澜澜,这世上,除了你,本王不在乎任何事情。” “只要你好好的,本王就能为你撑起一片天。” “京都的人奈何不了本王,如今南央国的人,也奈何不了本王。” “本王一直都为你留有一块净土,你不必担忧。” “可是我——” 秦澜咬了咬唇,也跟着红了眼眶。 她心疼啊,从以前就被迫背负着骂名,他从一个劣迹斑斑,罄竹难书的王爷,变成如今人人称赞的战神,经历了多少苦难,她知道。 当时战争多么凶险,她也明白。 即使后来人,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王爷打了胜仗。 可她知道,行军途中,他得抵抗多少艰难万险,明枪暗箭。 “你随我进来,我同你讲个故事。” 萧淮安微微叹了口气,起身,牵起她的手,迈步朝屋里走。 春棠正在那拨弄着炭盆,刚挑起火,见他们进来了,忙把上面的笼盖盖上,福了一礼后,走了出去。 萧淮安让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温声说道。 “你还记得当时你刚有孕时,本王出去了一趟。” “嗯。” “那时,本王去了逑州,去找了刘太妃。” “本王生母早逝,被先帝安排给了刘太妃教养,本王十几岁时,刘太妃被发现与外男私通,本王被迫,写了保证书。” “本王保证,从此之后,不再继承皇位,不再生养子嗣。以此,来换刘太妃一命。” “后来,刘太妃就被先帝赶去了逑州道馆,这一去,就是十几年。” “皇兄登基,本王因此成了他的刀,心甘情愿地为他除奸佞,除掉一切阻碍他的人。” 萧淮安说到这,忍不住苦涩一笑,“当时本王听着什么武宣侯之子,因为打马从本王府前过,声音大了些,被本王硬生生地打断了腿,就觉得有趣。” “若是这辈子不碰上你,本王大概会一直糊涂下去,一直被人利用下去。” 秦澜长叹了一口气,抬手捏了捏他的手。 他的手冰凉一片,就犹如外面冰冷的天气一般。 他拍了拍她的手,面上多了一丝欣慰,“本王去到逑州找到了刘太妃,她告诉了本王实情。” “当年的事情,完全是皇后,萧慎与她的一场阴谋,萧慎拿刘太妃的家人相逼迫,刘太妃不得已而为之。” 第104章 一并替你料理了 “说完这些后,她便吞金自裁了。” 他也曾经相信世间的温情,也曾相信,萧慎对他的好,都是真的好。 其实,只不过是他拨弄风云的一个手段罢了。 “本王那时候就明白了,什么所谓的亲情,全都是假的,所以本王推波助澜,除掉了萧子苏,又先后折断了萧慎的两条臂膀。” “本王要让那些人都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 说到这,他的拳头不自觉的捏紧,如墨浓稠的眸子里,满是寒凉。 “王爷,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秦澜长叹了一声,突然响起了自己的过往。 自己当时不也是一直执念于过往,才困在里面出不来,看不到周围的美好。 当时只觉得,天是黑的。 “本王有你,就会事事以你为重,放心吧!” 萧淮安抬眸,视线落在她白净的脸上,温柔一笑,抚慰道。 他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 过往的二十几载,他只当是白过了。 往后的日子里,他要同他的澜澜,好好过。 “所以啊,本王要动手,尽快帮你解决掉麻烦,然后我们好好地回麟州,好好地迎接我们的小孩子。” 萧淮安眉目深情的看着她的肚子,抬手,轻轻地抚了抚。 正说着,门被突然推开,一个太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不好了长公主,出事了。” “小六?可是六皇子那里出事了?” 秦澜闻声,忙起身,有些担忧。 “六皇子今天去接管禁军,结果里面有几个将领不服管教,现下跟皇子打起来了。” 禁军被徐超统领多年,如今被他一个愣头青接过去,想必没这么简单。 “本王去处置,你在这乖乖待着。” 萧淮安一看,她就要过去,立马拉住她,轻声安抚道,“没事的。” “不行,此事我在场,会比较好办些,王爷你放心,我会小心些。” 萧淮安即便是有手段,可如今是在南央国的地界,他若是做的事被摊在了明面上,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拗不过她,萧淮安只得安排春棠和云画也跟着,备了马车,朝皇城走。 禁军都有统一的操练场大营,营地就在皇城的西南边。 马车停下,远远地,一群人正在那大打出手,都穿着一样的衣裳,竟也分不清谁在打谁。 秦澜刚下车,秦凤城正好也到了,见了她,一脸严峻,“皇姐,不是让你在家休养?你怎么过来了?快些回去,这里我来处理。” 萧淮安将她扶了下来,冷声道,“你皇姐听闻此事,在家待不住,索性过来瞧瞧。” “那皇姐你当心些,我先过去看看。” 秦凤城带着自己的侍卫冲了上去,一会的功夫,劝架的成了打架的。 莫名其妙的就被扯了进去。 秦澜站在一侧,气的攥紧了手,从一旁侍卫手里,抽过一把刀,命令道“去把六皇子和那个将领给我拉过来。” 侍卫都是从公主府来的,自然是为她的命是从。 一会的功夫,几个人将将领抓了过来。 秦凤珏被打的脸上有些淤青,那个将领也好不到哪去。 剩下的人,仍旧乌泱泱的在那打。 秦澜随后命侍卫过去敲鼓,鼓声响六下,代表有亲贵过来,所有人,必须列队整齐迎接。 足足瞧了三次,现场才肃静了些。 秦凤珏有些焦急的过来,低声道,“皇姐,这鼓,不能这么敲。” “闭嘴。” 秦澜斜了他一眼,明明穿的是宫装,周身却散发着一股征战沙场的肃杀之气。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呆呆地环顾四周,想看看究竟是皇上还是皇后来了。 秦澜迈步上前,细白的手指静静地捏着刀柄,视线在众人面前划过,随后,一言不发的一刀砍了率先被抓过来,也是打的最凶的一位将领的头。 鲜血直冒,顿时喷洒在了她天蓝色的衣裙上。 众人都愣在那,毕竟就连皇上,也不能不问缘由,就斩杀将领。 “今日此人,冲撞了本公主,按照本朝律法,凡以下犯上者,斩。” “本朝最重礼法,若是还有谁,敢公然在此闹事,别怪本公主心狠手辣。” 那些人什么时候见过,一个女人,这样泼辣,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的砍了人,仍旧面不改色的。 “凤珏,方才是哪几位将领不服管教,指出来,今日皇姐心情好,一并替你料理了。” 秦澜转了转刀把,冷着脸,漠声说道。 那样的姿态,就是秦凤珏和秦凤城,也恍惚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秦凤珏登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迈步上前,“可还有人不服管教?” 底下的人瞧着没什么大戏可唱了,便纷纷低垂着头不敢再说话。 再者说,谁会为了那么一点钱,而丢了命呢! 整个操练场,鸦雀无声,只有风,偶尔呼啸而过。 “怎么,方才打的还挺凶,如今一个个的,都不说话,哑巴了?都憋着一口气,打算等本公主走了再挑事?” “一个个怂包都敢做不敢认了?” 秦澜继续阴阳怪气的拱火,此事就像是拔毒,不一次性的解决完,后患无穷。 话音落下,一个将领从最后面走上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老子的父亲是一品军侯,老子还不信了,今天你一个女人能——” 不等他说完,当即血洒当场。 秦澜侧眸,手里的刀,正滴着血。 方才还叫嚣的人,顿时趴在了地上。 如此,身后的人,再也不敢闹了,纷纷跪下,恭恭敬敬的行礼道,“长公主万福。” 秦澜扔了刀,回过身,扶着春棠,往马车旁走。 萧淮安正坐在马车里等她,听见动静后,推门走了出来,将她拉上了马车,拿着帕子帮她擦手。 马车调转马头,朝公主府走去。 在他们身后,秦凤珏和秦凤城并排站在那,一时之间,竟有些接受不了。 到底是秦凤珏见过秦澜的手段,率先反应过来,继续按照计划,分配差事。 “皇姐这一招,可真是——” 秦凤城站在那,都忍不住拍手,若是皇姐是个男人,那恐怕就没那狗太子什么事了。 第105章 财大气粗 安排完了差事,两人匆匆去了公主府,生怕因为此事,秦澜会被皇上训斥。 若真是那样,他们两个还可以求情一番。 毕竟当时的情境,若是他们两个再任由纠缠下去,皇城守卫松懈,再出个什么事情,他们两条命也不够赔的。 事出有因,想必皇上肯定不会多说什么。 他们刚到,皇上的口谕就来了,传秦澜进宫。 正好,他们两个准备一起陪秦澜进宫。 “你们现在把手头上的差事办好,比什么都强。” 秦澜一个眼神,就将他们两个吓得呆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马车逐渐走远。 “你说皇姐之前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想必一定不好过。” “这几日,你可一定要将宫城防卫守好了,太子快回来了。” 秦凤城抬眸,南边一片乌云逐渐爬了上来,马上又要下雨了。 “你见过雪吗?” “没有。” “等这里的事完结了,我们一同随着皇姐去万京城,看看雪吧!” “好啊!” 马车仍旧停在了二门上,这次过来带路的是个小太监。 萧淮安下了马车,轻手轻脚的扶着秦澜下了车,随后跟着小太监,一路往肃喜殿走。 去的时候,皇后也在那,趾高气扬地笑着,似是在等待着看什么好戏似的。 秦澜自然是瞧出来了,上前乖巧地福了一礼,“父皇万安,皇后娘娘万福。” “起来吧!” 秦章的脸上有些不好看,给薛吉使了个眼色,他立马会意的过去搬了凳子给他们两人。 从萧淮安第一次过来,秦章就说过,让他们夫妇免除一切俗礼,秦澜说礼不可废,愿意继续行礼,没什么。 萧淮安自然不会同他客气,即便是站在后朝的朝堂上,他不想行礼,谁也奈何不了。 来到这南央国,他更不会行礼。 尤其如今在这情况不明的态势下。 坐定后,秦章还没说话,皇后率先冷嘲热讽道,“听说那会长公主去操练场耍了一通威风,还砍死了两个将领。” “其中一人,听说是李军侯之子呢!” “长公主初初回来,皇上对你难免娇宠了些,可你也不应该恃宠而骄,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让你父皇为难。” 一顿话说下来,秦章的脸色已经难看的很了。 “皇后若是无事,就先下去吧!” “皇上这是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若是这样,以后,这礼法还怎么约束人心?” 此事,怎么说,都是她这边占理,若是因此,皇上将她罚了,恐怕那些官员那里,不好交代。 “怎么,朕如今怎么处理事情,还让你教了?” 秦章斜了她一眼,语气森冷的说道。 皇后被这么一噎,顿时不敢反驳了,起身行了一礼,迈步退了出去。 出去后,秦章的脸色才缓和了许多,同秦澜说了一会话后,便又赏赐了些东西,派薛吉送他们回去了。 他们刚走,皇后宫里就得了消息。 皇后蹭的一下,从榻上起身,细长的眉毛拧成了麻花,“你说什么?皇上这是疯了吗?被那个女人下了蛊了吗?” “皇后娘娘。” 丫鬟立马吓得跪地。 “呵,本宫还真是小瞧了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皇上不但不罚她,居然还赏赐了东西,让她安然回去了。” “你去,传话给胡大人,让他在明天的朝堂上说说。” 皇后气的一手挥开了桌上的汤碗,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她从小就是徐家的骄傲,后来甫一进宫,就被封为皇后,如今,她还不允许有人来挑战她。 回了公主府,萧淮安刚进了主屋,苏和就迈步进来了。 “王爷,胡大人来了,他说想见你一面。” “什么事?” “他不说,非要见王爷一面,才肯说。” 苏和面有难色,不知道这姓胡的突然搞什么幺蛾子,居然还敢找到公主府来。 “如今胡大人竟是托大了,今晚上你带人去拜访拜访他家里人,请他们换个地方住几天。” 萧淮安从来都愿意用残暴的手段对待别人,可有些人,总是贪心不足。 私欲太甚,可是会害人的。 “那胡大人这边?” “警告他几句,若是不停,悄悄丢出去就是了。” “是。” 他们这一通话,说得秦澜糊里糊涂,云里雾里的,半天过后,她才反应过来,“王爷,你收买了这个胡大人?” 萧淮安微微勾唇,轻笑道,“本王就将朝堂上一品以下官员,基本上,都收买了。” “这——”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王爷,你还有钱吗?” 秦澜睁大了眼睛,颇为无辜地问道。 萧淮安没成想这小丫头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忽地笑出了声,“本王的钱,远远超出王妃的想象。” “王爷是怎样赚得这么多钱?” 就连萧子文那样的人,在朝堂多日,前一阵子,不还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为何萧淮安这样一个不受宠的王爷,竟然一下子能拿出那么多钱来贿赂官员。 而且他手底下的人,光一天的吃喝问题,就得花出去不少的银子。 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他。 秦澜突然觉得有些可怕,有些不敢想象。 “以后你就知道了,以后还得劳烦王妃管管账。” 萧淮安见状,忍不住开口逗逗她。 果不其然,一听见管账,秦澜立马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多少账啊?” “大概放了四五间屋子吧!” “……” 秦澜干笑了两声,默默地进了寝殿,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碰上了这样一个财大气粗,又高又帅的战神王爷。 天哪,该不会上辈子的气运,都挪到这辈子了吧! 不知道下辈子还有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 萧淮安自然是知道她虽看起来,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可一轮到看账本,算术这样的事情上来,她也是一筹莫展。 半夜,秦澜突然慌乱的扯着秦淮安,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不要看账本,我不要看账本。” 秦淮安被她惊醒,刚想安抚她一下,谁知她忽地坐起身,醒了。 第106章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 长舒了一口气后,她才淡淡地躺了回去。 “做什么噩梦了?” “啊——王爷,你为什么不睡?” “本王被你挠醒的。” “我做了个梦,梦见我被漫天的账本雨,给砸晕了,你一个劲地抓着我去看账本。” 萧淮安不用想就知道,唇边的笑意逐渐放大,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本王有十几个账房,不用你看账。” “那你不早说。” 萧淮安连忙认错,“都怪本王,都怪本王,快睡吧!” 第二日一早,刚散了朝,一个丫鬟便匆匆地回了凤仙宫。 “怎么样了?皇上对此怎么说?” 皇后正在院子里赏花,抬手摘下一朵绿菊,放在手里把玩。 描画的精致的眉眼里,满是志在必得。 丫鬟舔了舔干涩的唇角,低声回禀道,“皇后娘娘,胡大人没有说。” 手里的绿菊花霎时就被捏碎,皇后侧眸,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阴暗,“昨日本宫让你拿给胡大人的金子,你没给?” “奴婢给了,昨日也与胡大人说好了,胡大人是答应了的。” 丫鬟连忙跪下,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皇后懒得听她哭哭唧唧,抬手摸了摸指尖的护甲,给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人,将她拖了下去。 临下去时,还在那哭着求饶。 “你去问问胡大人,究竟本宫哪里对不住他,竟然同本宫开这样的玩笑。” 丫鬟领命退了下去。 过了两个时辰,丫鬟匆匆跑了回来,“皇后娘娘,奴婢去找了胡大人,起初他怎么也不说,后来奴婢花了点钱,胡大人才勉强透露,之前就有人花了大价钱,要他们听话。” “胡大人不肯透露此人是谁。” “他们?”皇后不敢置信地盯着丫鬟,似是没明白,“这个他们是谁?” “胡大人的意思是,此人笼络了一大批官员。” 丫鬟说到后面,声音也越来越小,生怕会因此受到迁怒。 皇后冷笑一声,细白的肌肤逐渐松展,眉眼处多了一丝恍然大悟,难怪当日册封长公主,赐公主府,那些朝臣竟然都成了哑巴。 原来是一早就有人给他们送去了哑药。 这计谋,使得真是妙。 只是纵观整个南央国,谁有如此财力,能一下拉拢了这么多官员,为她马首是瞻。 “你把胡大人传进宫来,本宫亲自问他。” 太子就要回来了,若是留着这么一个暗瘤不除,难保不会生出什么变数。 “可是娘娘,如今是多事之秋,若是被旁人瞧见了,对于您的清白——” “让你去就去,跟着本宫这么多年了,这点小事还不会办?” “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去。” 丫鬟领命,快步跑了出去。 是夜,一个肥硕的男人,趁着四下无人,偷偷进了凤仙宫。 他刚进去,秦凤珏便带着禁军巡逻至了凤仙宫附近。 秦凤城特意进宫,陪着秦章下棋。 今晚月亮圆了许多,再有几日,便是十五了。 萧淮安站在廊前,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眸光微寒。 想必如今的京都,应该下起了雪,麟州那边已经传来了公文,说这几日大雪封路。 苏唐快步过来,一身黑衣在月光的照耀下,像是笼了一层轻纱。 “王爷,属下发现太子的踪迹了,若是按照他的速度,凌晨,便会进城。” “绊住他,拖延一两日。” “是。” 今夜,注定无眠了。 太子的招数虽有用,可越靠近主城,他就越难以遮掩,无从遮掩,所以他日夜兼程,为的就是趁着所有人不防备,尽快进城。 他若是败了,就是败在仍旧以以前对付秦凤珏的心,来对付萧淮安。 沉重的脚步声踏在肃喜殿外的台阶上,一下一下,铠甲磨着刀柄,发出咔咔的声响。 薛吉见了来人,忙进殿禀报。 秦章正和秦凤城下棋正酣,随意摆了摆手,让他请秦凤珏进来,自己仍旧捏着黑子,思忖该从何处落。 秦凤珏迈步进来,跪下禀报道,“父皇,儿子有要事禀报。” “怎么了?” 秦章缓缓放下一个棋子,催促道,“你快下,你快下。” 秦凤城捏着棋子,笑道,“父皇,不如先听听皇弟有何要事吧!” “昂,你先说,怎么了?” 秦章盘坐在榻上,这才扭头看了一眼秦凤珏。 “方才儿臣巡逻至凤仙宫,看到了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潜了进去,儿臣带兵进去捉拿,没成想看到了皇后和胡大人在那——” 说到这,秦凤珏识趣地闭了嘴,不再说下去。 可即便是他不说,秦章也明白了。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能是干什么? “现下人呢?” 秦章捏着拳头站了起来,方才还平静的脸上,多了一丝狠厉。 “现在被儿臣扣在凤仙宫了,儿臣不敢擅自做主,只能请父皇——” “走,去看看。” 薛吉立马过来帮秦章穿好靴子,扶着他往凤仙宫走。 一路上跌跌撞撞,好在是赶到了凤仙宫。 刚踏进宫门,就听见皇后的婢女在那打人,盛气凌人的模样,简直和皇后一模一样。 “皇后娘娘也是你们能说扣押就扣押的?放肆,快点推出去。” “这里是皇后娘娘的宫殿,外男不得入内。,” “你们通通给我出去。” “……” 薛吉迈步上前,刚想喊一声皇上驾到,被秦章拦住。 他甩了甩袖袍,迈着步子上了台阶,挥开挡在门口的侍卫,透过半敞的门看进去。 皇后正坐在榻上,撑着额头,一副倦容。 那个胡大人正四处找着能躲藏的地方。 站在内殿门口,踟蹰了半天,还是没有进去。 秦章干咳了一声,迈步走了进去,凉凉地开口道,“皇后真是好大的雅致。” 话音刚落,皇后蹭得起身,颇有些慌张的站在那,描画得精致的脸上多了一丝无所适从,张口就要辩白,“皇上,您听臣妾说啊!” “说,朕今日来,就是要听你说的。” 秦章一撩袍子,坐在榻上,眸光瞥向一旁束起的帷幔,男人的衣角露在外面,此时正在那一颤一颤的。 第107章 幕后宾 “先把你那个幕后宾请出来,一起说吧!” 皇后眸光微闪,脸色顿时苍白,视线落在一旁站着的两兄弟身上,顿时明了。 她这是落人圈套里了,此时再想抵赖,是行不通了。 “你说,朕是将他关在一个殿里,问完了你,再去听他说呢,还是你们两个老实交代呢?” 秦章使了个眼色,秦凤城立马会意,过去将胡资拎了出来。 胡资被一下子甩在了地上,连忙调整姿势,跪下磕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都是皇后娘娘,非让臣来,臣实在是冤枉啊!” “哦?” 秦章勾唇冷笑,手指在他们两人之间游移,“你说是皇后非让你来的,那她让你来做什么?什么事情,白天不可以说,非得晚上?” “皇上,臣妾都交代了就是了。” 皇后眼眸一厉,跪下磕了一头,不甘心地说道,“臣妾今日偶然听闻一说,说有个财大气粗的人,把皇上的朝廷,二品以下官员,全都贿赂了。” “臣妾不想皇上被蒙在鼓里,于是就派人宣了胡大人过来问问,究竟是谁,要图谋皇上的江山。” “臣妾还没开始问,六皇子就点兵擅闯皇后宫殿,事情的始末,便是这样。” “你说有个财大气粗的贿赂朕的官员,证据呢?” 秦章像是听了天方夜谭,黑眸里多了一丝蔑视,“即便是朕信了你,那此人花费了大价钱来拉拢官员,用意何在?” “他,他是想左右皇上的言论,想让皇上——” “想什么?” 秦章盯着眼前的人,大有一副我听你编的意思。 “朕从以前就告诫过你,前朝与后朝,不可瓜葛,你与你母家来往频繁,朕没说过什么,但是如今,你真是太令朕失望了。” “皇上,皇上,臣妾真的什么都没做,只是宣他过来问问话。” “只是问问话,要三更半夜过来。” 秦章冷笑一声,“薛吉,即刻传旨,皇后品行不端,今行废黜,打入冷宫,胡资擅闯皇后宫闱,以下犯上,着,流放岭南。” “是。” “皇上,臣妾真的什么也没做?皇上,即便皇上不念及与臣妾的旧情,难道也不在乎太子了吗?” 皇后身形踉跄,愣了好半天,才伏在地上,苦苦哀求道。 “皇上,臣妾再也不敢了。” 她一个废后,以后还怎么帮衬太子啊! 秦凤城扶着秦章回了肃喜殿,安抚了好几句后,才迈步离开。 刚出了宫门,凤仙宫的位置,发出了一声凄厉惨叫,顿时惊醒了满树的飞鸟。 秦凤城跟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后,迈步上了马车。 翌日清晨,萧淮安倒了杯浓茶喝下,这才吩咐苏唐和苏和汇报事务。 “王爷,皇后今早被发现,死在冷宫里了。” “皇上已经派人去找太子奔丧了。” 萧淮安冷眉微挑,眸光里多了些诧异,“死了?” 他还没动手,竟有人比他早了一步。 “是,听说是投缳自尽。” 苏和认真的回道。 “太子那边呢?” 苏唐立马上前回禀道,“昨晚属下派人打乱了他们的人,将太子赶往主城西北边的一个小城去了,这个时辰,他们应该快到了。” “继续按照本王事先计划的来。” 萧淮安抬手摩挲了一下衣角,黑眸深邃,透着一股危险气息。 “是,属下先下去了。” “那宫里的事——” “照常就行。” 萧淮安起身,往寝殿走。 如今皇后没了,尽管已经废后,可以皇上的性子,定会大办,以此显示他们情深。 此事最好的办法,也是好好办。 不过今日少不了徐家的闹腾就是了。 马车刚进了皇城,就看见了一群人在那哭天抹泪。 走在前头,哭喊得最厉害的是徐家老太太,一身冠冕,摇摇欲坠。 皇后是他们徐家的骄傲,这些年,多亏了皇后,他们徐家才逐渐旺盛。 如今,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冷宫,可不要好好说道说道。 后面跟着一瘸一瘸的是刚被打了没几天的徐建。 依律,他们的马车都是不让进二门的,整个南央国,唯一一个马车上二门的,就是秦澜的马车。 马车刚停下,萧淮安迈步下了马车,一袭黑袍加身,衬得他长身玉立,宛若从地狱来的修罗。 竟然还有些吓人。 回过身,秦澜扶着他的手下来,她今日也穿了一件黑袍,身形消瘦,面色苍白。 刚开始她还沾沾自喜,怀孕不会孕吐,这几天,就开始了。 好在不是夏日,不然该更难受了。 “长公主殿下。” 刚准备走,就被人叫住了。 秦澜和萧淮安缓缓回眸,就看见徐超扶着徐老太太往这边走。 “公主殿下,臣妇有些事,想问问殿下。” “老夫人请讲。” 秦澜捏着萧淮安的衣袖,淡淡的说道。 “殿下日日进宫,想必定是知道皇上与皇后之间,有什么隔阂吗?” 秦澜勾了勾唇,下一秒,身形踉跄,整个人朝萧淮安身旁歪了过去。 萧淮安立时有些忙乱,抱起她往宫里走去。 一路上,太监丫鬟见了,立马都跪下行礼。 刚走了几步,迎面碰上了薛吉,“哎呦呦,这是怎么了?” “传太医。” 萧淮安抱着她朝玉芙宫走,一路上,还特意假装迷路,围着御花园绕了一圈。 怀里的人时不时地咬咬唇,似乎是憋笑。 这小骗子。 萧淮安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才走向玉芙宫。 主殿的房顶早就修好了,甚至地面都重修了一遍。 萧淮安轻轻地将秦澜放在床上,勾唇笑了笑,低声喊了句,“小骗子。” “王爷累了?” “有点。” “年纪到了,王爷如今,也该服老了,方才不应该绕那一圈。” “……” 感情在这等着他呢! “乖乖躺好,不然本王的努力就白费了。” 秦澜冲他吐了吐舌头,乖乖躺下,扯过被褥来盖上。 方才那徐老太太大老远地叫住她,刻意过来同她讲话,目的就是为了混淆视听。 到时候随意编纂一个谎言,就说是长公主说的。 第108章 皇后之死 以此来嫁祸秦澜。 这样的小伎俩,她看出来了。 萧淮安走了好几步的时候,也看出来了。 所以她装昏倒,让所有人瞧瞧,她是身子虚弱,昏迷了,被抱进宫地。 一会,太医匆匆过来,身后还跟着秦凤城和秦凤珏,还有秦凤瑶。 仨人焦急万分地涌向床边,险些将萧淮安挤到了一边。 太医把完脉,面色有些严谨,“王爷,公主的身子不太好,忧思伤身,还是要少想多休养,不然对养胎不利。” “养胎?” 三个人,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 “再叫就出去。” 萧淮安睨了一眼他们,随后扭头问道,“需要吃药吗?” “不用不用,只要好好休养,戒骄戒躁,心情好了,胎像自然就好。” “……” 萧淮安面色阴沉,恨不得上去揍这个太医一顿,刚才那脸色晦气的。 “行了,没事了,你们都先去肃喜殿那边陪着皇上吧!” 他们三人各自关怀了一下,这才依次走了出去。 都出去后,萧淮安这才坐在床边,抬手毫不留情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萧淮安,你干嘛,好疼啊!” “你还知道疼,本王每天都在跟你说,让你放宽心,你又在乱想什么?” 萧淮安刚要抬手,她立马捂着额头,往一旁一躲,“我没有,我没有胡思乱想。” “没有?太医刚才的话,你没听清楚?” “太医刚才说——”秦澜捏着下巴,故作沉思,“太医说,太医说,太医说……” “你念咒呢!” 萧淮安被她那副样子,逗得直想笑。 “这一次,你把有孕的事情,这么快公之于众,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秦澜撇撇嘴,抱着他的胳膊,笑眯眯的说道,“以后,当然是靠王爷,庇佑我们母子啦!” “王爷英明神武,睿智多才,能文能武,想必定能照顾好我们母子。” 萧淮安听她在那夸耀,仿佛又回到了头一次碰见时,她死皮赖脸的样子。 “本王还是喜欢你夸本王,高风亮节,完美无缺,慈眉善目,衣冠楚楚。” 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明白,说得心花怒放。 秦澜笑成了眯眯眼,捂着脸,“王爷还记得呀!看来,真是老了。” “恩?” “不是说只有人老了,才会回忆往昔,现在王爷就是在回忆往昔。” “你个小丫头片子,今日为何总说本王老?难不成有看上的了?” 萧淮安微微蹙眉,抬手就要去揪她发髻。 “没有没有,妾身只是希望王爷能照看好身子,不要事事逞强,累了自己。” 秦澜连忙求饶,不敢再胡言乱语。 闹了一阵,薛吉在外面请。 秦澜慌忙清了清嗓子,虚弱地应了一声后,下了床,理了理衣裳,刚想走,被萧淮安拽住了手腕。 “干嘛!” 她的声音特别小,带了一丝小心翼翼。 萧淮安起身,将她揽进怀里,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得意地说道,“惩罚小骗子。”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得要命。 秦澜一下子就忍不住红了脸,“你,哎呀,干嘛呀!” 萧淮安故作没有听清,“什么,还要一次?” “萧淮安!!!!” 秦澜头都要冒烟了。 “好,不闹了,走。” 出门时,薛吉远远地在轿撵旁等着,见他们相携出来,带着轿撵快步跑上前,笑嘻嘻地说道,“皇上说公主有喜,不能劳累,特赐了轿撵。” “多谢皇上,不过今日日子特殊,我就不坐了。” 薛吉犹豫了一会,便应了一声,带着轿撵跟在身后。 刚进了凤仙宫,一群人已经在那哭起来了,丫鬟太监都穿着白衣裳,在那来回穿梭。 没一会的功夫,秦章也来了,身后跟着秦凤珏等一众皇子公主,有好几个,秦澜都没见过。 想必,是太子一党的。 他们个个都用异样的眸光看向这位长公主,碍于皇上的威势,都像模像样地冲她行了一礼。 秦澜始终冷着脸,微微颔首,算是认礼了,细长的手指拽着萧淮安的衣角。 很快,就到了该起灵前往妃陵的时辰了。 秦章背着手,站在灵前,四处看了看,面上带了一抹愠色,“太子呢?” 众人像是这才看出来,太子不在。 纷纷侧眸,到处搜寻太子的身影,有几个人连忙自告奋勇出去找。 秦章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哼了一声,坐在一旁的龙椅上,等着太子。 这个时候,徐家人瞅准时机,上前,全都跪下。 由徐老太太负责声泪泣下地说。 “皇上,皇后娘娘是我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的女儿,如今,她一朝殒命,臣妇实在是不知娘娘到底哪里惹到陛下了。” 这话的意思,竟是全然将错推到了秦章头上。 秦章原本脸色就不太好,现下,更是难看至极。 秦凤珏率先站了出来,冷声道,“徐老太太此言差矣,当日之事,父皇不说,是想给徐家留些颜面。” “我们只想知道我姐姐是怎么死的?怎么会被打入冷宫。” “就是,堂堂一国皇后,就这么蹊跷地死了?我们要个说法,难不成也是罪过?” 一下子,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整个灵殿了,吵吵嚷嚷,一点体统也没有。 “敢问徐将军,南央律法第四十条是什么?” 众人噤了声,徐建这才循着声音望过去,就看见一身黑袍的秦澜,稳稳地站在那。 白皙的脸上,满是不可忽视的威严。 “长公主是什么意思?” “徐将军只需要回答本公主的问题。” “南央律法第四十条,妃嫔私通,当——长公主,你的意思是皇后娘娘与人私通?” “这怎么可能,皇后娘娘决计做不出这种事。” 秦凤城冷笑一声,“当日众人亲眼看见了,徐将军就不要强加辩驳了。” “难不成,当日众人是在床上看到皇后与旁人私通的?臣妇想问问,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敢私闯皇后寝殿。” 到底是徐老太太,姜还是老的辣,一语将目前于他们徐家不利的矛头,调转了。 第109章 太子醉酒 秦澜勾唇一笑,反口质问道,“难不成非要在床上才是私通?” “不是在床上,那为何说是私通?” 徐老太太不依不饶。 “那依老太太之言,深夜在皇后娘娘的凤仙宫大殿上,看到皇后娘娘与外男交谈,也没事了?” “是。皇后娘娘掌管后宫事宜,和太医亦或是侍卫什么的,交谈几句,不是常事吗?” 徐老太太如今料定皇后是被人栽赃,今日定要讨个说法。 “那若是这个外男是朝臣呢?又当何解?” 秦澜唇角笑意更深,黑眸炯炯,仔细地盯着徐老太太。 只见她身形踉跄,眼神呆滞了片刻后,迅速朝皇上跪下,磕头道,“皇上,臣妇教女不当啊!” 好一个老太太,好一招断尾求生。 只是不知道父皇到底给不给这个生的机会了。 近几年,徐家也太猖狂了些。 秦澜肃身站在那,唇边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 “今日还是先办理好皇后的事要紧。”秦章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瞥了一眼,不太想理会她们这一家子,“太子呢?太子呢?不是说前几天就该到了,怎么到这也不见人影?” 底下的人,个个迷茫地互看一眼,谁也没有做声。 薛吉凑上前,轻声宽慰道,“皇上,先别生气,奴才差人出去找。” 秦章斜了他一眼,摆了摆手,“凤城,凤珏,你们带人出去找。” “是。” 两人领命,退了出去。 秦章看着底下吵吵嚷嚷,实在是头疼,起身,迈步走了出去。 一直到了日落西山,众人在凤仙宫站的腿疼,也没等到人把太子找回来。 秦章负手站在肃喜殿,脸色阴沉,如天边即将蔓延上来的乌云,仿佛都能拧出水来一样。 薛吉站在身后,犹豫了半天,还是徐徐开口说道,“皇上,太子还没找回来,六皇子已经带人在全城搜寻了。” “嗯,徐家的人呢?” “那会就走了,老太太走的时候,还很伤心呢!” 秦章冷哼一声,黑眸里多了一丝嘲讽,“估计是伤心以后徐家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皇上。” “什么时候找到太子,再过来同朕说。” 秦章摆摆手,示意他出去,自己转身,进了内殿。 夜色浓厚,戌时的梆子声刚敲了一下,秦凤珏带着太子进了肃喜殿。 瞧着被抬进来的太子,秦章眉头微蹙,快步上前,“怎么了这是?死了?” “父皇,太子是醉酒。” “醉酒?” 秦章松了一口气,随后怒意逐渐攀上了他的脸,反身回去踹了他一脚,“在哪醉酒?” “在千春楼,儿臣问过那里的老鸨,说是太子前几天就一直在那。” 秦凤珏认真的,一字一句地将事情说得清楚明白。 “薛吉,拿桶凉水来。” 秦章恨不得上去再踹一脚,背过身,索性不去看他。 好歹他也是对太子寄予过希望的,如今皇后病逝的消息已经传出一日了,这太子倒好,竟然跑去眠花宿柳去了。 以往他带兵四处攻打周边,他阻止不了,只当他是有志气,有野心,一定能将南央国发扬光大。 谁知,也是个不堪用的蠢材。 薛吉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地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端了一盆凉水进来,“皇上,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了——” “废什么话,泼上去。” 秦章恨铁不成钢地吩咐道。 “皇上。” 太子手段狠辣,若是等他醒了,知道是他泼的凉水,岂不是要把他大卸八块。 秦章瞪了他一眼,上前端着凉水泼在了太子身上。 太子猛地惊醒,一脸的戾气,“谁?谁敢暗算本太子?” 秦章上前,一脚踹向他,太子不知情,反手握住他的腿,向前一拉扯,一推,整个地将他甩了出去。 “哎呦,皇上,皇上。” 薛吉吓得不得了,战战兢兢地去扶被摔了个狗吃屎的皇上。 秦凤珏立马控制住太子,钳住他的双手,逼着他跪在地上。 听到皇上这个称呼时,太子顿时清醒,抬头,秦章正扶着老腰坐在榻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得很。 “父皇,儿臣不是故意的,父皇恕罪。” 太子刚想磕头,双臂还被秦凤珏死死地钳住,他不满地回头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松开。 秦凤珏也不愿同他为难,这才松了手,过去嘘寒问暖。 “父皇,您没事吧?” “朕没事,天色也晚了,你快些回去吧!” 秦章脸色不郁,摆摆手,示意让他先行离开。 秦凤珏应了一声,拱手行礼,退了出去。 外面夜凉如水,星空浩瀚,那会刚漫上的乌云,不知在哪消散了。 秦凤珏犹豫了一会,还是迈步出了宫,往公主府走去。 这个时候,皇姐应该睡了吧! 进了院子里,满府灯火通明,许多丫鬟小厮都还在那四处忙着。 秦凤珏快步往主院走,苏和正好从另一旁过来,见了他,微微俯身,行了一礼。 “皇姐她们,还没睡吗?” “没有。” 秦凤珏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正殿里,秦澜正在那学着插花,一朵一朵的鲜花被她剪得乱七八糟,红的绿的黄的,放的到处都是。 萧淮安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拨弄花草,眉眼间,满是宠溺。 “你说这一枝红色的,是放在前面比较好,还是后面?” “前面。” “为什么?” “跟后面的呼应一点。” “好,听你的。” “皇姐,你们在做什么呢?” 秦凤珏刚一进去,就察觉到了一抹不善的目光正从斜上方传来,落在他脸上,就像是凑近火炉,被灼伤了一样。 “你来得正好,看看我插花怎么样?” 秦澜冲他招了招手,让他参谋参谋。 秦凤珏快步过去,笑嘻嘻的一顿夸,把秦澜美的,顿时觉得自己又行了,忙出去找春棠再准备些花。 这天赋来了,挡都挡不住。 她一走,整个殿里的气氛顿时降至冰点,秦凤珏顶着压力抬头,小心地讨好道,“王爷,今晚太子被找回去了。” “嗯。” 第110章 回程 “内个,不知道王爷打算住到什么时候,在这里。” 萧淮安闻言,抬眸,阴恻恻地说道,“六皇子准备赶人走?” “不不不,我就是舍不得我皇姐,额,还有王爷你。” 秦凤珏连忙摆手,真诚的说道。 “舍不得本王什么?” 萧淮安端坐在那,大有好好听他吹嘘一阵的意思。 秦凤珏顿时犯了难,嘴角一抽,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也不过是假客气一番,谁知这后朝的王爷,竟然还顺着杆子问了。 “我舍不得王爷这个人。” “……” 这话说得,没什么毛病。 萧淮安不打算再理会他,起身朝庭院外走。 外面只有苏和守在那,萧淮安站在廊前,突然开口问道,“你对那至尊之位,有何想法?” 此话定然是问身后的秦凤珏的。 秦凤珏有些受宠若惊,站在他身后,有些犹豫,“我,我觉得四哥,能当大任。” “你才是先皇后嫡子,你为何不敢想?” 萧淮安回过身,眸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 他低垂着眸子,不敢迎上去,“我资质平庸,当不得大任。” “所以,若是秦凤城当了太子,你亦会相信,他会好好待你?” 萧淮安没有问,为什么选择秦凤城。 而是问,能否相信此人,相信他即便是登上高位,仍旧不改初心。 “是,我相信四哥的为人,就像是我相信皇姐一样。” “嗯,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如此,萧淮安心里便明白了。 第二日,由太子主导,送已故皇后进妃陵。 太子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在灵前哭得几度晕厥。 每日的饮食都由宫人伺候,一连几天,太子都守在皇陵,竟一下子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太子匆匆被抬回东宫,太医诊治,至少要卧床休养半年。 废太子的旨意,是第三日下的。 奉废太子为齐王,即刻前往西南边的封地。 消息传进公主府的时候,萧慎的旨意也才刚到。 如今年关将至,萧淮安这个战神王爷,是一定要在京都过年的。 如今萧慎新添子嗣,正高兴着,字里行间,竟多了一丝兄弟之情。 “王爷。” “明日进宫一趟吧,我们该回去了。” “是。” 秦澜靠在他的怀里,突然有些舍不得。 才刚认了父亲,弟弟没几天,就又要走了。 “等以后有时间了,本王便带你回来看看。”萧淮安自然知道她的愁绪,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安抚道。 “嗯嗯。” 第二天一大早,薛吉就出现在了公主府,“公主殿下,皇上说下了早朝,一起用个早膳。” “是。” 肃喜殿里,早早的就备了一大桌菜,秦澜到的时候,秦凤珏已经在那等着了。 俊逸出尘的小脸上,多了一丝惆怅。 “皇姐。” “父皇还没下朝吗?” 秦澜扶着云画走上前,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 “还没。” 秦凤珏摇了摇头,想了许久,欲言又止。 只是站在那,面色有些不好看。 “你有话说?” 秦澜自然是看出来了他的心思,仰头问道。 “皇姐,听闻万京城下了雪,雪天路难行,不如你等明年春暖花开了,弟弟亲自护送你回去。” 原来是这样。 秦澜微微勾了勾唇,“王爷身份不同,如今年关将至,他是定要回去过的,昨日我们也是刚接了圣旨。” “那就让王爷先回去。” 秦凤珏不假思索的说道,说完,就觉得一道冷厉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像是拿小刀在刮他的脸似的,难受得紧。 之后,他便乖乖地闭了嘴,不再说话。 等了半个时辰,秦章才姗姗来迟,“今日议事晚了些,你饿了吧?” 秦澜微微摇了摇头,笑道,“父皇,国事再忙,也要注意歇息啊!” “嗯嗯,朕晓得,你如今有了身孕,快坐。” 秦章坐定后,吩咐她们一起入座。 “朕准备了一些这里的特产什么的,等会让薛吉都送到你府上,你带回去,给王府里的人分分赏赏的。” “父皇。” “朕今日还有件事要问你,不知道你是什么意见。” 秦章摆摆手,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问道。 “父皇请问。” “如今太子一位空悬,今日朝臣议事,就是在说这件事,朕有意凤珏,你觉得呢?” 秦章捻了捻袍角,望向秦澜,似是真的在询问她的意见。 秦澜起身,先是看了一眼秦凤珏,随后正色道,“一开始便是凤城去万京城找的女儿,经过这么多日的相处,女儿觉得,凤城为人稳重,处理一些事情来,都有独特的想法,是个可以锻炼的。” “凤珏,年纪还小,还有些不成熟,一些事情上,见识远不如凤城。” “你的意思是凤城可历练历练?” 秦章眸光微闪,划过一丝诧异,随即想了想,默默地点了点头。 “吃饭吧!” “是。” 用完饭后,又说了许多,秦章才依依不舍地送秦澜离开。 公主府里的东西已经收拾齐整了,加上皇上赏赐,足足装了六辆马车。 秦凤城兄妹都站在公主府门口,依依不舍,秦凤瑶甚至还想跟着车子回万京城,被秦凤城一把薅了回去。 回去仍旧走的原来的路,只是这一次走走停停,光到松安城,在路上就用了四五日。 秦澜就想让萧淮安快些,萧淮安生怕动了胎气,就吩咐马车行车缓慢些。 秦澜拗不过他,只得听他的。 索性当是出来游玩了。 一路上,越往北走,年味越浓,许多地方都已经下过一场雪了,孩童满大街地跑,有的还穿着新衣裳,在那玩。 秦澜看着这些孩子,眸光温柔,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肚子。 也不知道,是个男娃娃,还是个女娃娃。。 若是以前那个孩子还在,就好了。 好在有萧淮安陪着,还有春棠和云画,每日空闲了,就陪着她说说话。 偶尔下来走走,看看街上新奇的小玩意,还会买上几个,准备回去送人。 萧淮安每次都怕冻着她,走一回,就非让她上车待着。 第111章 我们来日方长 终于赶在除夕的前一天,看到了万京城的城楼。 马车徐徐朝前走着,秦澜看着逐渐熟悉的道路,突然心口一松,整个人都舒展开来。 “王爷,今晚想吃什么?我下厨。” 萧淮安抿了抿唇角,拍了拍她的头,“不必了,王府里已经都准备好了。” “这样啊,好可惜噢!” “这有什么的,我们来日方长。” 秦澜微微一笑,素手撩起帘子,朝外一看,就看见城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花红柳绿的人站在那,身旁还站了好几个人。 鼻头一酸,泪水突然就盈满眼眶。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回来?” “齐掌柜自从知晓我们要回来,日日都是要去王府问的。” 萧淮安拿出帕子递给她,温声道,“我们直接回王府,今晚一起在王府用饭。” “让我下车同他们说说话。” “不行,天冷。” 萧淮安将她揽进怀里,俯身帮她擦了擦眼泪。 齐楚然站在城门底下,一脸期盼地看着霖王府的马车,从他面前嗖的一下过去。 “……” “楚然,他们进城了。” 王越站在一旁,也是一脸茫然。 齐楚然仍旧高举着双手,石化在那,“老子看见了,老子穿成这样,他们都没看见?” “枉我辛辛苦苦,在这等了大半个时辰。” “齐掌柜,王爷吩咐属下带几位去王府。” 苏唐带着一辆马车过来,拱手道。 “方才看见我了?” 齐楚然眉头拧成了麻花,满脸的不乐意。 “一会我一定得过去说说他们,看见我了,不下来说句话,真是的。” 骂骂咧咧地上了马车,一会的功夫,就到了王府。 府门前,十来辆马车停在那,王府的侍卫丫鬟小厮都在那来回地搬着。 齐楚然一下车,就瞧见了这一车车的好东西,忍不住啧啧称奇,方才的气愤,也跟着消散了许多。 进了门,四处像是又整修过一样,处处壕无人性。 刚进正院,就看见了安顿完秦澜出来的萧淮安。 “王爷,此行可还顺利,我看着王爷又瘦了些。” 齐楚然笑嘻嘻地嘘寒问暖,方才的气愤,顿时烟消云散。 “诸位先去花厅歇息一会,澜澜还在更衣。” 萧淮安微微颔首,算是回了他的话。 “好好好,你们先歇息歇息,我们四处逛逛。” 齐楚然笑盈盈的说完,带着王越和王猛他们朝一旁走去。 他们刚到,消息就已经传进了宫里。 萧慎躺在爱妃的怀里,正吃着葡萄,就见李兰海匆匆过来,面色晦暗地说道,“皇上,王爷回来了。” 萧慎抬了抬眼皮,“回来了啊!怎么样,可有什么动静?” 如今萧淮安跑去和南央国联盟,他就看出来了,他手底下的兵权了了,不然,他不可能不起事。 假设他手上有秘密队伍,他这个皇位,早就坐得不安稳了。 毕竟,谁也不会放着现成的皇位不要。 如此,萧淮安就没什么威胁了,他也不必日日忧心了。 “王爷回来时,带回了好几辆马车的东西,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李兰海照实回道。 “好几辆马车的东西?” 萧慎闻言,猛地起身,险些磕到了爱妃的下巴。 “派出去的人,打听到了他们在南央做什么了吗?” “还有,派出去刺杀的人,为什么一队都没回来?” 李兰海脸色更沉,“南央那边消息都封锁着,奴才这边,只听说了那边换太子了。” “换太子了” 萧慎挑眉,突然又觉得头有些疼,“传霖王进宫。” “是。” 两个时辰后,霖王徐徐进了宫。 养安殿里,沉香燃尽,萧慎在那等了这么久,脸色越来越难看。 越等下去,他便越觉得这其中有鬼。 都到这时候了,萧淮安为何还这么猖狂。 “皇上。” 萧淮安进来,拱了拱手,漫不经心地喊了一句。 “平身,坐吧!” 萧慎只当是没看见,极力平心静气的说道。 萧淮安自然没跟他客气,迈步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脊背靠在椅子上,怎么舒服怎么坐。 这一路上,萧慎的手脚,太多了。 本来他也想相安无事,可奈何,这位皇上不给他机会。 今日过来,想必就要摊牌了。 “不知皇弟在南央这些日子,过的如何?” “甚好。” “难怪,都要乐不思蜀了。” 萧慎强撑着笑意,“不知皇弟此行,可有什么收获啊?” “臣弟带了一些南央特产。” 萧淮安始终冷着一张脸,薄如蝉翼的睫毛,在淡白的光影下,撒下一片阴影,让人瞧不出是个什么情绪。 “南央特产,哈哈哈,不错。” “……” “……” 整个大殿,自说完这句话后,就顿时变得沉寂起来。 萧淮安等了片刻,察觉到萧慎没有话了之后,这才起身,“若是没有旁的事,臣弟就先告退了。” “不如臣弟现在宫里住上几日,皇兄许久不见你了,也有些话要同你讲。” 萧慎干咳了一声,连忙挽留道。 萧淮安刚侧转了身子,斜眸看了过去,唇边突然漾起了一抹笑,“幸得皇兄这一路挂念,臣弟感激于心。” “只是臣弟如今有了爱妻,爱妻管得严,臣弟若是回去晚了,定是要生气的。” 他的声音低沉中透着一股邪魅,就像是从地狱来的鬼魂,捏着长链要取人性命似的。 “既然这样,那你先回吧,等过些日子再说也不迟。” 萧慎装作没听懂他的话,端出一副大哥的架子,笑道。 “臣弟告退。” 萧淮安勾了勾唇,转身,笼着一身黑袍,不一会便消失在殿前。 他走后,萧慎坐在那,久久没有动弹。 殿里已经点了灯,外面纷纷扬扬又飘起了雪,似乎有下大的趋势。 “李兰海。” “皇上。” “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戌时末了。” “你说这萧淮安,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么猖狂?” “奴才今日又打听到了一事,说霖王他们甫一到南央,南央国的国上就新认下了一个长公主,不知道这两件事,有没有什么关联。” 第112章 国宴 “长公主?” 萧慎木然地看向李兰海,眼前浮现出了萧淮安刚才的那句话。 难不成,还真让他误打误撞的,娶了个公主? “是,听闻这位长公主颇受喜爱,不仅赐了许多的金银财宝,还赐了公主府。” 李兰海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如实道。 “你再多派些人去打听打听点消息,最近一个月,南央那边究竟发生了事,都给朕一五一十的调查清楚。” “是。” 萧淮安刚到王府时,外面就下起了雪,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迈步回了正院。 秦澜正坐在廊前,看着雪,等他回来。 见他过来,快步上前,眉间隐隐有些担忧,“怎么了?说什么了没有?” “说让本王在宫里住上几日,本王说家有爱妻,一日不见,便生气如斯,然后,皇上就放本王回来了。” 秦澜左瞧瞧右看看,没什么事,便也就放心了,白了他一眼,回头进了屋。 “明日便是宫宴了,你身子可还好些?” 萧淮安扶着她坐下,如今快三个月的身孕了,总觉得这肚子,略有些大。 按理说,寻常妇人,三四个月前,都不是很显怀。 如今秦澜坐着,都不自觉地扶着腰了。 “我没事。” 秦澜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肚皮,一想到再有七个月,便能见到自己的孩子了,她的心里就一阵喜悦。 “到时候咱们过去略微坐坐,便回来。” “好。” 自从萧子苏一事后,后位一直空悬,原本和妃最有可能当上皇后,过去殷勤了好多日子,可总也不见皇上点头。 就连太子之位,如今也是一丝动静也没有。 如今皇上新纳了纯妃,才一个月,就有了身孕,皇上整日里召幸,如今宫宴,更是被带在身边。 萧淮安刚扶着秦澜落座,萧子文和李清凝紧随其后,坐在了他们下首位置。 “许久不见皇叔与皇婶了,皇婶胖了些。” 萧子文一进来,就看见了坐在萧淮安身侧的秦澜,一身宝石蓝海棠锦宫裙,衬得她面色白皙,唇红齿白,竟然越发娇艳了。 秦澜眉头一蹙,扭头冲他干笑了两声,暗自骂道,不会说话便少说几句,在这装什么大熟人。 萧淮安侧眸,看了他们一眼,视线从李清凝身旁掠过,眉头一挑,险些不认识了。 他注意到了,秦澜自然也是注意到了。 “润王妃倒是瘦了些。” 都快瘦成肉干了,感情萧子文不给人东西吃啊! 李清凝闻言,漫无光彩的眸子徐徐抬起,看向萧淮安时,亮了一瞬,“多谢皇婶关怀,我,我没事。” “如今你嫁给了润王也许久了,怎么也没听见肚子有动静啊!” 下首的是惠国公夫人,那位是个能说的,听见她们攀谈,也忙凑上前问道。 李清凝眸子一闪,低下头,小声道,“怪我身子弱,不争气。” “我认识一位专精于此的老中医,等哪日空了,介绍给王妃你。” “多谢夫人了。” 李清凝侧眸看了一眼萧子文,余光正好可以看到萧淮安,眸子里多了一丝凄凉。 萧子文侧眸,四目相对间,李清凝立马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席间人都到齐了,萧慎便吩咐宴席开始。 丝竹管弦乐徐徐传来,几个身着花红柳绿的舞女踏歌而来,低眉婉转,翩若惊鸿。 席间,萧淮安一直跟秦澜低声耳语,时不时地给她夹点菜,照顾得可谓是细致入微。 “朕瞧着啊,谁都不如霖王,待王妃是真的好啊!” 萧淮安端坐在那,什么也没说。 萧慎笑了笑,继续说道,“弟妹,许久不见了,一切可好啊?” 这话问的,秦澜微微勾了勾唇,刚想起身谢礼,被萧淮安捏住了衣角。 她只得坐在那,笑着敬了一杯茶。 酒过三巡,一些人开始敬酒,你来我往,席面也算是热闹。 只是在场的官员颇多,竟然没大有敬萧子文的。 前些日子还听说要联合官员去讨要太子之位,这如今才几日的功夫,竟然没一个过来奉承的。 席间,就见萧子文在那独自喝着闷酒,李清凝劝解几句,都被他一个眼神吓得,再也不敢说话。 中途,萧淮安本想离开,可萧慎竟是说什么也不让他走。 他本想不理会萧慎,还是秦澜将他拦住。 如今也算是多事之秋,这么大臣在那看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正吃着,纯妃突然大口吐出了一滩血,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 一旁的李兰海吓得,当即大喊道,“有刺客,护驾。” 萧慎手里的酒杯嘭的一下掉落,赶忙跑向纯妃身侧,“太医呢,快叫太医来。” 许多大臣纷纷吓得往里靠了靠,萧淮安立马将秦澜护在了自己身后,黑眸始终警惕地盯着四周。 一会的功夫,太医背着药箱过来了。 萧慎抱着纯妃进了后殿,血迹沿着路,一路流到了后殿。 太医赶忙验血把脉,一番查验后,忍不住摇了摇头,“回皇上,纯妃娘娘中的是鸩毒,已然断气了。” “那朕的孩子呢?” 萧慎不敢置信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鲜红的血染得她的唇更加鲜艳,断气了,眼睛还挣得很大,像是有什么不甘与委屈。 太医立时跪下,“皇上息怒,皇子还未成形,如今也一并没了。” “给朕查,究竟是谁,胆大包天,竟然敢谋害后妃与黄嗣。” 萧慎一把挥掉桌上的茶盏,咬牙切齿的说道。 李兰海应了一声,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急忙问道,“皇上,那今日这国宴——” “派人将来人都搜一遍,之后就放走吧!” “是。” 李兰海闻言,快步退了出去。 刚一出去,几个人就凑上前去询问情况。 秦澜也觉得有些害怕,若是那毒下在了她的碗里,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李兰海一脸惆怅的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都回去,站在高台上,这才清了清嗓子,“皇上口谕,在场之人,搜身一遍,即可放离。” 第113章 她身上有利器 萧淮安带着秦澜率先起身,走到门口,李兰海刚想吩咐人,去搜身,被他一个眼神吓退。 “奴才恭送霖王和王妃。” 萧淮安冷哼一声,带着秦澜下了台阶,往宫外走。 那些大臣见状,纷纷凑上前,等着被检查,赶紧逃离。 吃个国宴,居然吃出了人命,叫谁,也得吓坏了。 出了宫门,萧子文快步追了上来,“皇叔。” 萧淮安送秦澜上了马车,这才回过身,一脸漠然。 “不知道皇叔对于今晚的事,有什么看法?” “本王需要有什么看法?” 萧淮安勾唇冷笑,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侄子了,神神叨叨的。 一句话噎得萧子文哑口无言,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皇叔如今从南央回来,不知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本王什么打算,需要跟你说?” 萧淮安怒极反笑,黑袍在夜色中,格外浓郁,“你今日究竟想说什么?” “侄儿,侄儿想请皇叔帮忙。” “本王没空。” 萧淮安真是觉得自己跟他讲这么半天,简直是浪费时间。 抬腿上了马车,冷声吩咐道,“回王府。” “方才萧子文跟你说什么了?” 一上车,秦澜就抱着他的胳膊,问道。 “不知所云。” 萧淮安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 “齐楚然同我说,这一阵子,萧子文的地位大不如前,如今萧慎重用萧子礼,大有要封他为太子的意思,我以为,他要开口找你帮忙?” 秦澜眸色微深,多了丝疑惑。 想不到,萧子文还是有些骨气的。 萧淮安冷哼一声,突然像是看明白了什么似的。 “好了,你不要多想了,过几日,我们便起程去麟州,这里的事情,就与我们无关了。” 他从来就不愿意争夺王位,从来就不愿意参与他们这些争斗中。 凡起战争,必定将会生灵涂炭,百姓遭殃。 那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不如我们多住几日,此次回来,我还想去我母亲家里待待。” 秦澜抱着他的胳膊,突然很想看看萧子文的下场。 筹谋了这么久,重活一世,她一开始为的就是击垮他。 大师的话又浮现在眼前,她的心口一沉,赶忙说道,“明日后日我就去母亲家,到时候王爷安排着,去麟州吧!” 眼下,她怀着孩子,不能出现什么意外。 恶人自有恶人磨。 她如今能有这样好的日子,已经算是上天垂怜了。 “你这一会一个心思的,你忘记太医说的话了,不能胡思乱想。” 萧淮安蹙眉,抬手拍了拍她的头,温声劝道。 “女人心,海底针,王爷你不知道吗?女人的心,就是这么难琢磨。” 秦澜扬起脸,笑嘻嘻的说道。 “如今本王算是知道了。” “王爷以后就慢慢琢磨吧!” 秦澜笑吟吟地抬起藕臂,勾着他的脖子,摇头晃脑的,俨然一副纯真可爱的小女孩的模样。 马车缓缓停下,外面突然响起了哭泣的声音。 “王爷,云澄县主在王府门口。” 苏和面有难色的开口说道。 秦澜立马松了手,从他怀里下来,“王爷,那会我看见她了,比起以前,瘦了好多。” 萧淮安微微颔首,没有说话,率先迈步走了下去。 一见到他,李清凝哭着跑了过来,“淮安哥哥,你救救我好不好?” 萧淮安没有理会她,回过身,扶着秦澜走了下来。 “县主。” 李清凝吸了吸鼻子,微微点了点头,低垂着头,没敢看她。 萧淮安扶着秦澜的腰,走到台阶上后,顿了顿,冷声道,“有什么事,进府来说吧!” 李清凝瞬间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快步跟了进去。 前院里,点满了灯,萧淮安扶着秦澜坐下,自己坐在她身侧,干咳了一声,这才抬眸看向她,“说吧,有什么事?” 李清凝咬了咬唇,长舒了一口气后,才徐徐开口,“淮安哥哥,我——” 刚说了几个字,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哭着哭着,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捂着脸,没有说话。 刚下过的雪,院子里的卵石铺道上,满是雪融化后的冰水。 秦澜给春棠使了个眼色,吩咐她过去将她扶起来。 春棠应了一声,过去扶起她,她浑身酸软,春棠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扶了起来。 云画立马端了椅子过来,帮着一起扶到椅子上。 李清凝仍旧捂着脸,哭得厉害,呜呜咽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有人没了。 春棠面色浓重的走到秦澜身侧,俯身低声说了句,“她身上有利器。” 刚才她去扶李清凝的时候,清晰地感受到,在她前边腰际的腰带里,横着别了一把匕首。 秦澜挑眉,让她去找苏唐,两人防备着些。 春棠应了一声,快步走到一旁。 李清凝仍旧没有察觉,仍旧哭得不能自已。 萧淮安听得头疼,“若是无事,回家哭。” “别,别,别,淮安,哥哥。”李清凝哭得厉害,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过了好一会,才吸了吸鼻子,缓了缓神色,“淮安哥哥,我,求求你,救救我,好不好?我再待在润王府,我就没命了。” “你同你父亲说了吗?” “父亲远在外城,祖父年纪大了,我不敢同他们说。” 说到这,李清凝又忍不住掉了泪,凄凄惨惨的模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秦澜坐在一边,自始至终,注意着她的动作,心里开始揣测她过来的目的。 那会宴席上,她的确看出来,萧子文对待她,的确不好。 只是即便是那样,以萧子文那样好面子的人来说,怎么可能轻易让她跑出来,来同外人诉说她在王府的不幸呢! “县主,如果你照实说了你此行的目的,没准王爷真的可以帮你一把。” “若是你刻意隐瞒,帮着别人耍一些小把式,那就恕我不能多留了。” 秦澜突然有些可怜同情她,如花的年纪,被家里人捧在掌心里长起来的,如今竟然变成这个模样。 李清凝眸色一闪,赶忙低垂着眸子,“皇婶,您这是什么意思?” 第114章 死路一条 “苏唐,将她扔出去。” 秦澜给在她一侧的苏唐使了个眼色,苏唐立马会意,和苏和一左一右扑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李清凝掏出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威胁道,“你们谁敢碰我,我今天就死在这。” “等她死了,扔出去。” 萧淮安冷哼一声,索性起身,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扶起秦澜往屋里走。 “淮安哥哥。” 李清凝突然跪下,眼泪顺着眼眶落了下来。 “淮安哥哥,萧子文拿我的父母威胁,要我死在你府里,他好进来跟你谈判。” “淮安哥哥,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只有你能救我了。” 说着说着,她扔了手里的匕首,伏在地上,哭个不停。 苏唐立马收起匕首,出了门。 萧淮安这才回过身,脸色铁青,“此言当真?” “是真的。” 李清凝点了点头,瘦削的身影像是风中飘摇的芦苇,摇摇晃晃。 “所以你今晚过来,是抱着必死的心了。” 秦澜勾唇冷笑,没想到萧子文还有此等城府,还能想出这样的损人主意。 “是,若是淮安哥哥不帮我,那我回去了,也是死路一条。” 李清凝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仰着头,眸光突然坚定了许多。 苏唐迈步进了院子,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清凝后,这才快步上了台阶,小声回禀道,“王爷,不远处的巷子口,确实见到了润王的马车。” 萧淮安微微颔首,“你先密切注意着他的动静,今日本王倒要看看,他究竟要如何。” 苏唐应了一声,快步退了下去。 随后,萧淮安抬手招过来苏和,低声吩咐了一句后,便让他尽快去做。 随后,他扶着秦澜回了房。 半个时辰后,霖王府的后门抬出了一具尸体,苏和指挥着人,朝西边跑去。 不远处的巷子立马有了骚动,片刻的功夫,马车调转马车,朝这边跑来。 苏唐快步回府,进屋回禀道,“润王的马车朝这边来了。” “待会照常拦他一下,拦不住了就放进来。” 萧淮安微微颔首,端坐在椅子前,黑眸里逐渐多了一丝无可奈何。 原先我没什么牵挂,可以陪他们玩一玩,可是如今,他拖家带口,实在是没什么兴致去掺和进他们的事情。 半柱香的功夫,门外响起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苏唐拦在门口,“王爷歇息了,还请回吧!” “本王王妃丢了,本王只是进去见见皇叔,问问情况,你可以阻拦,究竟是为了什么?” 萧子文肃身站在那,不依不饶,大有今天非要进去一趟的意思。 苏唐有意防水,就装作思考问题,难以回答的样子,果不其然,这萧子文以为自己镇住了他,抬腿越过他,朝里面走去。 一直进了院子,不经意看见了一侧的淡淡的血迹,萧子文顿时邪魅一笑,满是志在必得。 苏唐赶忙过来,虚拦了几下,被他一把挥开,“皇叔,侄儿有事找您,还请一见。” 过了半晌,书房那边,才传来了萧淮安的声音。 “进来吧!” 萧子文心中大喜,迈步上了台阶,敲了敲书房的门后,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进去后,率先拱手俯身行了一礼,“皇叔。” “何事?” “侄儿家眷丢了,听人朝这边来了,想问问皇叔可见着了?” 萧子文低敛着眉眼,故作一丝谦逊。 萧淮安忽的笑了一声,“你的家眷丢了,来我府上找?” “侄儿只是听说她来了这,所以想问问皇叔。” “……” 一扭脸,立马换了个说法,方才还是朝这个方向来,现在又变成了来了王府。 萧淮安微微勾了勾唇,“本王是见了,她来我这寻死觅活的,被本王扔出去了。” “扔哪了?” 萧子文大惊,斯文的脸上突然多了一丝沉痛。 “乱葬岗。” “皇叔,侄儿的家眷,你怎可轻易处置?” 萧子文仍旧站在那,未动分毫,脸上的沉痛逐渐多了些。 这是准备要提条件了。 萧淮安抬手撑着头,有些疲倦,“说吧,你想如何?” 萧子文微愣,随即又想明白了,如今李清凝怎么着也是他萧淮安害死的,跟他萧子文,没有半分关系。 “若是皇叔肯答应侄儿一个条件,侄儿也就将此事摁下不提。” 萧淮安抬眸,目光微寒,“你这是在威胁本王?” “侄儿不敢,只是侄儿家眷,好歹也是县主,若是被李太师知晓了,恐怕侄儿便会有难了,到那时,侄儿也不能不顾及自己了。” 萧子文赶忙拱手,装作一副无辜受害的模样。 “你且说说,什么条件。” 萧淮安轻笑,细碎的烛光应在他的眼眸里,影影绰绰,让人看不分明他在想什么。 萧子文微微颔首,这才说道,“侄儿想请皇叔奏请皇上,封侄儿为太子。” “你怎知本王的话,你父皇就一定听?此事,本王爱莫能助。” 萧淮安没想到他到了现在,竟还异想天开,指望他去说句话,萧慎就能听他的,让谁去做太子。 简直是可笑。 “皇叔。” “即便是你告到你父皇那,李太师那,本王对此,也帮不了什么,此事,只能是你好好表现,让你父皇看见你的好处。” “若是没有旁的事,便回吧!” 萧淮安总算是知道了,眼前这人,蠢的厉害,之前能运筹帷幄,存活于世,竟是全靠秦澜在那出谋划策。 如今没了军师,他竟然连徐徐图之的道理都不懂了。 一味地急功近利,如今竟然还妄想着,一步登天。 “皇叔。” 萧子文突然跪下,神情凄惨,“为今之计,只有皇叔你能救救侄儿了。” “本王有一事不明,为何你执意要当这个太子?” “上奏你父皇,让他准你回封地,过过逍遥日子,难道不好吗?” 如今非要厮杀,抢夺一个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什么意思? 从皇上如此对待纯妃就知,皇上从未想过从如今的桓王与他之间,选一个来当太子。 皇上想着撑个千秋万代,看着自己子孙延绵,最后选一个最称心的,来当皇上。 第115章 你还凶我 “皇叔,是不打算救侄儿了吗?” 萧子文跪在那,仰着头,眸子里多了丝沉痛。 “救你?此话怎讲?” 萧淮安抱着胳膊,黑眸里多了一丝诧异。 难不成,当不成太子,他就去死? 萧子文低吟了一声,没有抬头,“既然皇叔不愿救侄儿,那侄儿便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起身迈步走了出去。 萧淮安冷哼一声,起身,敛了敛袖袍,迈步走了出去。 外面月色涌动,繁星点点,万京城的天,竟然比南央国的天,还要浓厚。 推开春熹居的门,秦澜正窝在榻上,似乎是在等他,睫毛微颤,似是刚睡着不大会。 他缓缓走过去,轻手轻脚地抱起她,可一抱起来,她就醒了,茫然的模样,像个小鹿一样,带了丝可爱。 “怎么不到床上睡,如今天气冷了,着凉了怎么办?” 秦澜勾住他的脖子,笑眯眯的,“我在等你啊!” “等本王干什么?” 萧淮安轻轻的将她放在床上,垂眸,她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些。 这才几个时辰的功夫。 “你看什么?” 秦澜瞧着他逐渐变换的脸色,忍不住配合着仰了仰肚子,笑道。 “本王瞧着你的肚子。” “还不足三个月,还看不出什么。” 秦澜抬手抚了抚,眉眼温柔。 萧淮安紧紧地盯着,突然有些后悔,不该让她要孩子。 都说妇人生孩子,那就是鬼门关走一遭,他每每想起这个,心底都会升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方才萧子文找你说什么了?” 秦澜搬过被子来,放在身后,舒服的靠在上面,问道。 “他以李清凝要挟,让本王去同皇上说,立他为太子。” 一提起这个,萧淮安就忍不住想笑。 秦澜也跟着笑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人穷凶极恶,王爷近些日子,小心些。” 萧淮安微微颔首,又抬手,轻轻地探进了她的衣裳里,摸了摸她的肚子。 脸色严峻,似是旁人欠了他的钱似的。 “好了,王爷,我没事,三个月一到,这胎,就算是坐稳了。” 秦澜抬手,轻手抚了抚他的背,神情温柔。 萧淮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帮她宽了衣,让她躺下准备睡觉,“明日,本王陪你去将军府。” “好。” 等从将军府回来,他便准备回麟州。 那里气候宜人,适合养胎,到时候孩子生下来了,他就日日守在她们母子身边,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 第二日一早,秦澜就备了一车的礼,徐徐地朝将军府走去。 赵婉茹早就收到了帖子,一早就在那收拾,还吩咐人,做了许多秦澜喜爱的吃食。 远远的,就看见霖王府的马车徐徐地朝这边走来。 赵婉茹笑着往前走了走,等马车走近,她连忙凑了过去,“澜澜。” 萧淮安率先下来,扶着她下来。 秦澜笑吟吟地行了一礼,“母亲。” “你总算回来了!”赵婉茹抱着她,左看右看,“你如今身怀有孕,一些事情,可要注意。” 一边说着,一边揽着她朝府里走。 萧淮安跟在后头,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刚进花厅,慢慢的一大桌早饭,“快来,母亲给你准备的膳食,如今你有孕,一些辛辣寒凉的东西,可千万别吃。” “是,我都一直小心着呢!” 秦澜鼻头酸酸的,突然觉得有母亲是真的很好。 “快坐,王爷,你也坐。” 赵婉茹吩咐丫鬟布菜,自己则帮两人盛了碗粥,“尝尝我的手艺。” 饭吃了一半,赵婉茹被丫鬟叫走,秦澜放下筷子,似是吃饱了。 萧淮安看了她碗里没动的粥,拧了拧眉,“怎么不吃了?” “今早估计起早了,一点也不饿。” 秦澜往他身上蹭了蹭,笑嘻嘻的说道。 “那也得再吃些。”萧淮安端起粥,喝了一口尝了尝,“不烫,来喝。” “王爷你喂我喝啊!” 秦澜笑呵呵的,跟个小傻子似的。 萧淮安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垂眸看看她的肚子,又扬了扬勺子,“来,张嘴。” 秦澜张口含下,美滋滋地咽下,眼里一片耀眼的笑意。 “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有这样的待遇呀!” “当朝战神喂我喝粥。” 萧淮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辈子就这样吧! 他从遇见她的那一刻,便注定了,被她吃得死死的。 足足喝了一整碗粥,萧淮安还觉得不够,又去盛了一碗,“来,喝粥。” 秦澜小脸顿时拧成了苦瓜,往一侧退了退,“我不喝了,饱了,真的饱了。” 萧淮安无奈,只得自己喝粥。 吃完了饭,秦澜窝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萧淮安端坐在一旁的太师椅,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秦澜躺了一会,觉得无聊,捏着帕子,玩了起来。 最近总觉得她自己的日子过得太过舒坦,如今本该暗潮汹涌的时候,她却躺在这里,悠哉游哉地快活着。 “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就是好啊!” 她一边转着帕子,一边小声嘀咕道。 前一世,她每日奔走在刀尖上,从来没有一刻,这样停歇过。 如今,算是功德圆满了。 一旁的人伸手摸了摸她发髻上的珠钗,脸色分外柔和。 过往的她整日里为仇恨所迷惑,在她十几岁的光阴里,他什么也不知道。 初遇时,更是一脚将她踹出了老远。 如今,他站在她的身侧,便要为她撑起一片天。 “好了,才吃了饭,不能一直躺着,本王陪你去花园里逛逛。” 萧淮安站起身,扶着她起来,徐徐地往外走。 刚出了院子,正好碰上了赵婉茹过来,“可吃饱了吗?” “嗯嗯,母亲,你去哪儿了,我可吃了个肚儿圆。” 秦澜笑吟吟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这一派,可把萧淮安吓坏了,冷着脸就斥责,“不能拍,这么大人了,总是这样不稳重。” 秦澜扁了扁嘴,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王爷这么凶做什么?太医说了,我如今情绪不稳,你还凶我!” 萧淮安忍不住苦涩一笑,他这是担心啊! 第116章 窝藏罪犯 看着前一秒还晴天的小脸,扭脸就变了天,赶忙过去,将她揽在怀里,轻声解释道,“本王是担心你。” 这还当着赵婉茹的面,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好生说了半天,秦澜才勾了勾唇,有了一丝小模样。 正说着,苏和过来,喊了一句,“王爷。” 萧淮安微微颔首,对她说道,“你们先逛着,麟州那边有些小事,我过去吩咐吩咐。” “好。” 秦澜应了一声,跟着赵婉茹往花园走。 萧淮安目送着她出了拱门,拐了弯,这才回过身,脸色沉沉,“怎么了?” “刑部新上任的尚书,郭振康带着一队人,将王府围住了。” 萧淮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黑眸里闪过一丝嘲讽,“为了润王妃的事?” “好像不是,属下打听了半天,只听说刑部罪犯丢了,意思是王爷窝藏了。” “呵,本王知道了。” 萧淮安转身,迈步朝花园走去。 跟秦澜说了会话后,这才带着苏和往王府走。 霖王府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萧淮安下了马车,眸光森冷,看向站在门口的人。 郭振康听见动静,满脸笑意地跑了上来,声音不大不小,在场人都听得清楚,“王爷,下官处理以前遗留的案子,前一任尚书柳泽松,曾将一个嫌犯转移给了王爷,现请王爷交还。” “本王这里,没有嫌犯。” 萧淮安不悦地开口。 郭振康笑容满脸地说道,“王爷莫怪,下官只是按律法办事,若是有得罪王爷的事情,还请王爷莫怪。” 萧淮安冷哼一声,“郭大人说的什么话,若是按律法办事,就是得罪本王的话,本王岂非是罪人?” “那就得罪了。” 郭振康拱了拱手,喊了一声,立马有一堆人站在门口,蓄势待发。 “你要搜本王的王府?” “若是王爷直接将人叫出来,下官也不愿搜府的。” 郭振康笑着拱手。 “郭大人。”萧淮安唇上笑意更深,“不知道证据何在?凭空污蔑本王,按律法,可是要受刑的。” 原本还晴好的天气,不知怎的,突然就阴沉了许多,黑云从南侧爬了上来,寒风微微吹在身上,吹得人浑身发凉。 郭振康拱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义正言辞地说道,“若是王府没有下官所要搜查的罪犯,下官愿在这百姓面前,受刑二十杖。” 此话一出,四周的百姓顿时窃窃私语起来,都在感叹,这霖王府要变天了。 郭振康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萧淮安自然也无话可说,回过身吩咐了一句后,迈步走到府门前。 门房的人,立马搬了椅子过来,放在他的身侧。 “郭大人,搜吧!” 话音落下,郭振康抬手,身后的人如同潮水般,向霖王府里涌去。 足足搜寻了半个时辰,一队队的人马空手而来,纷纷低垂着眸子,摇了摇头。 萧淮安始终坐在椅子上,视线始终落在台阶下郭振康的脸上。 眼见着所有人都退出来了,可他的脸上,仍旧没有一丝慌乱,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似的。 没过一会,里面翻找的动静逐渐小了许多,撒进王府的人,也都一个不少的出来了。 回答的统一都是,“没有。” 郭振康沉默半晌,这才迈步上前,拱了拱手,“下官冒失,还请王爷恕罪。” “如此,便是没有搜到了?” 萧淮安眉若远峰,眸光里多了一丝怀疑。 苏和快步走上前,手里拿着一个两根手指般粗的长杖。 郭振康顿时了然,没有犹豫分毫,跪在地上,俯下身子,“还请王爷行刑。” “此事是郭大人要求的,自然要让郭大人的人行刑,还有,跪远些,别脏了本王的王府。” 此话嘲讽至极,郭振康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徐徐起身,往另一边跪下。 萧淮安没了看戏的兴致,吩咐了一声,迈步进了王府。 苏和将长杖递给了郭振康的人,自己则冷着一张脸,站在一侧,监视。 那人愣了片刻,捏着长杖,不敢动手。 郭振康冷哼一声,漠声道,“动手,二十杖。” 百姓纷纷凑过来,看着大官被行刑,有的看热闹的,甚至还给数数。 刚打下去一杖,郭振康顿时一口血没压紧,吐了出来。 二十杖打完后,郭振康趴在了地上,已然是昏死过去了。 那个行刑的人赶忙丢了手里的长杖,快步过去将他扶了起来,又带了几个人,将他抬走了。 苏和捡起地上的东西,迈步回了王府。 书房里,萧淮安漠然回头,“走了?” “被抬走了。” 苏和点了点头,回禀道。 “都搜哪了?” 萧淮安觑了他一眼,冷声问道,手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串佛珠,轻轻捻着。 “属下瞧见他们的手法,不像是找人,像是在找什么暗门,或是机关什么的。” “还有呢?” “王府里,所有的房屋,都被他们挨个看了,有奴才甚至还听见他们在那数数,不知是点人头还是什么!” 苏和蹙了蹙眉,仍然觉得有些纳闷。 “这几日你跟苏唐说,盯好王府附近,还有看看这郭振康,每日行程。” “是。” 安排完了事情后,萧淮安出了门,上了马车,吩咐往将军府走。 今日的事,怎么看怎么蹊跷,郭振康拼了命,也要进来搜查王府,看来,他背后的人不是萧子文。 事到如今了,萧慎竟然还如此忌惮他。 若是他找萧慎摊牌,萧慎恐怕就要彻夜难眠了。 马车刚到将军府,就见秦澜一身绫罗绸缎,眉目忧愁的站在门口。 萧淮安下了马车,走上前,“怎么了?不好好在府里玩玩?” “我有急事找你。” 秦澜一见到他,便捏着他的衣袖,神色里多了些慌张。 “怎么了?慢慢说。” “那会外祖父进宫,皇上以大不敬为由,问罪赵家了,外祖父当即被扣在了宫里,现下,抄家的人正在府里面。” 秦澜说着说着,带上了哭腔,豆大的泪珠子,扑簌簌地落。 第117章 大不敬 “春棠,先扶王妃上车,本王去看看。” 萧淮安示意春棠将秦澜扶过去,自己带着苏和进了赵府。 一进门,侍卫已经将整个赵府围了起来,端坐在中间的人,是禁军统领苏维。 听见响声,他回头看了一眼,见是萧淮安,这才忙起身,拱手行礼,“王爷,属下苏维见过王爷。” “这是怎么回事?” 萧淮安肃身站在那,冷着一张脸,说出的话有千斤重,直直的往人身上压。 他惯常就是这样,哪怕现在皇上已经有意要对付他,可苏维还是不能不恭恭敬敬的行礼,恭恭敬敬的答话。 “回王爷,皇上有旨,要下官来抄家,将赵府封锁,赵府一干人等,限期搬离。” “赵老将军呢?” “赵老将军被扣押在了皇城的大牢里。” 苏维一字一句,回答的清楚。 “叫你的人先停下,本王进宫见过皇上之后再说。” 萧淮安睨了他一眼,转身迈步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秦澜担心的要命,可是不敢说话,低垂着眸子,默默垂泪。 萧淮安拉过她的手,安抚道,“本王一会就进宫,没事的。” “真的吗?” 秦澜抬眸,满脸希望。 “此事不过是皇上与本王斗法罢了,放心。”萧淮安拍了拍她的手,随后从怀里拿出一个令牌,放在她的掌心。 “这是本王的令牌,见令牌如见本王,按理说早就该给你的。” 秦澜茫然的接过令牌,有些不明白,心里隐隐的透着一股不安,“王爷,你——” “放心,本王不会有事,本王还等着陪着你回麟州呢!” 萧淮安示意她收好令牌,给了个她个宽心的眼神。 将她送回王府后,萧淮安嘱咐了春棠和苏唐几句,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皇城里,萧淮安刚到养安殿,李兰海就迈步下了台阶,一脸焦急,“哎呦,王爷万安,此时皇上恐怕没心思见王爷。” “怎么?” “那会赵将军忤逆,皇上眼下正生气呢?” “怎么忤逆了?” 萧淮安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看的李兰海心里直发毛,声音也低了许多,“就是,就是赵将军——” “行了,你进去通传。” “皇上这个时辰,不见人。” “通传。” “是。” 李兰海颤颤巍巍地应了一声,赶忙跑上去,推开殿门,“皇上,霖王他——” 还不等他说完,萧淮安已经推开守门的小太监,迈步进了养安殿,“皇兄万安。” 萧慎正在那批着奏章,见他进来,叫住了李兰海,“都出去吧!” 李兰海应了一声,顿时如释重负,赶忙带着几个小太监退了出去。 养安殿里点了厚重的香气,浓郁的气息不断四散,有些呛人。 萧慎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放下朱笔,好整以暇地看向坐在一侧的人,黑眸中划过一丝嫉妒。 明明都是父皇的儿子,父皇从小就喜欢萧淮安,什么好的,都想着他。 萧淮安生的龙章凤姿,卓尔不群,他就成了平庸之辈。 明明他才是九五之尊,到底凭什么,好处都让他给霸占了。 “皇弟今日过来,有什么事啊?” “臣弟想问皇兄一件事。” 萧淮安端坐在那,清冷的脸上没有一丝异样的神情,冰冰凉凉,看向他,像是在看死人一样。 当年,刘太妃出了那事时,他也是这副表情。 “你说。” 萧慎眸色一闪,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当年刘太妃一事,究竟是不是皇兄主谋?” “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 萧慎干咳了一声,垂眸掩盖了情绪。 “这么多年,臣弟从未想过要夺取皇兄的这个皇位,可是皇兄,兔子急了都是会咬人的,更何况,臣弟不是兔子。” 萧淮安倚在椅子上,黑眸一直紧紧地盯着他,像是正在捕食的狼,一下子见到了猎物。 “你什么意思?” 萧慎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的那一刻,手心突然多了一层细密的汗。 他不明白,萧淮安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嚣张。 明明他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王爷罢了。 究竟是凭什么? “臣弟都说得这么直白了,皇兄还听不明白?” 萧淮安勾唇冷笑,站起身,黑色的袍子猎猎生风,穿在他的身上,衬得他身形笔挺,就像是从画卷里出来的人物似的。 “皇兄派郭振康强行进霖王府搜查,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想要看看,我那霖王府,究竟有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得到皇兄的东西。” 自己的心思被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萧慎更加不自在了起来,心底突然慌乱了起来。 “朕,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皇兄不明白,臣弟就慢慢说。” 萧淮安抬手掸了掸袍子上的灰尘,黑眸里多了一丝不屑,“想必郭振康秘密传信,同皇兄说的是,霖王府一切无碍吧!” “所以皇兄就迫不及待地敲山震虎,随便扣了个由头,将赵将军扣押起来。” “赵敬那是出言不逊,对朕不敬,朕才,朕才将他抄家下狱的。” 萧慎手指渐渐捏紧,黑眸里的怒意逐渐掩盖不住了。 他现在急于想知道,萧淮安的手里,到底握着怎么样的一张牌。 他是皇上,他有权利支配一切。 “呵,不敬,皇兄指桑骂槐,臣弟听得明白,现在是不是皇兄很想派人将臣弟也抓起来,然后抄了霖王府,赐死臣弟。” “朕为何不敢?霖王,朕忍你很久了,若是说这天下谁对朕最大不敬,那非你萧淮安莫属。” 萧慎拍桌站起,指着他的鼻子,破口道,“即便是朕将你抓起来,赐死,你又当如何?” 萧淮安拍了拍手,仍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想必皇兄等这一日,等了很久了吧!” “呵,来人。” 萧慎如今恨不得当即砍死萧淮安,他再也受不了了,日日为人掣肘。 当初念着他还能替自己办事,所以才留了他一条性命,如今他反了水,自然是不必再留了。 顷刻间,一群身着黑甲的御林军,挎刀冲了进来,整齐有序地分站两侧,将萧淮安团团围住。 第118章 踏平宫城之时 他那会见到苏维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了,进了宫,路上碰见巡城的人,都换成了御林军,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李兰海出来的那一遭,也不过是为了迷惑他罢了。 “皇兄这是打算将臣弟置于死地了。” 萧淮安一直不愿大动干戈,当初为了秦澜,才愿意动手,可也没打算把萧慎往死路上逼。 终究还是一家人。 “朕不想置你于死地,可你冥顽不灵,对朕不敬,国有国法,宫有宫规,朕只能依法处置。” 事到如今了,还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父皇薨逝前,曾将我叫进殿,嘱咐了我几件事情,并且给了我二十万兵马,不巧,调动兵马的令牌,我已经交给了可信之人,我死之时,就是二十万铁骑踏平宫城之时。” “你——” 萧慎看着他始终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像是作假,一时之间,没了主意,恨恨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父皇给了你二十万兵马。” 那可是占尽后朝大半兵力。 究竟是为什么? 当年明明是刘太妃与人私通,父皇也是相信了的,是萧淮安亲笔写下保证书,保证不会觊觎皇位,不会娶妻生子。 怎么父皇薨逝,他手握天下兵权,他娶妻生子,幸福美满。 思虑了好久,萧慎才红着眼眶,咬牙切齿地说道,“都下去吧!” 众人刚走,萧淮安这才又走到一旁坐下,“这些年,皇兄的小动作一直没断过,屡次派人追杀,臣弟都没说过什么。” “即便是身处与敌国之战中,皇兄也派人暗算,恨不得让臣弟跟那些辛苦守城的将士一块尸埋荒野,臣弟也没说过什么。” “臣弟唯一不明白的是,臣弟从未有过反心,为何皇兄要一次一次地刺探?” “当日臣弟远去逑州,见到了刘太妃,她早就将事情和盘托出。” “臣弟早就知道,当年的事,是皇兄伙同先皇后与刘太妃,演的一场戏,目的就是为了让斩断臣弟当皇上的念头。” “臣弟都没说什么。” 萧淮安说到这,眸子里闪过一丝痛惜,他背负了好几年的骂名,到头来,才发现,他所身处的漩涡,是最亲近的人将他推下去的。 “别说了,朕不想听,凭什么父皇要给你兵马?” 萧慎眼眸微眯,眸光中多了一丝恨意。 “父皇是何用意,难道皇兄不知?” “事已至此,臣弟也无话可说,臣弟今日最后一次告诉皇兄,若是皇兄不再追杀臣弟,臣弟也愿意相安无事,回麟州,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每年该朝贡的,臣弟一分不落,该为后朝所尽的力,臣弟一分不差。” 萧淮安起身,拱手行了一礼,刚要走,被身后的人叫住。 “等等。” 萧淮安回过身,黑眸里多了一丝淡然。 “你当真对这个皇位,没有觊觎之心?” “若是臣弟有心,皇兄早就不在这位子上了。” 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招,就将这后朝的天下,颠覆。 可是他答应过父皇,要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 “还请皇兄将赵将军放了,臣弟带着赵家一并前往麟州。” 萧慎眸光中的光芒逐渐暗淡,无力的摆了摆手,起身,背着手进了内殿。 出了门,远处残阳落幕,红红的云彩悬挂天际,偶尔有飞鸟过,挥动着翅膀朝远方奔袭。 萧淮安长舒了一口气,斜了一旁的李兰海一眼,吩咐道,“带本王去见赵将军。” 李兰海一早就知晓萧慎的计划,如今见到霖王安然出来,自然就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俯身应了一声,朝皇城南角走去。 王府里,秦澜在那站立不安,心里焦急,可也无可奈何,从这边走到那边,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块令牌。 萧淮安才走,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急忙吩咐苏唐去追,也没有追到。 “王妃,王爷回来了。” 云画从外面跑进来,欣喜地说道。 秦澜闻言,立马忍不住红了眼眶,提裙走了出去,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萧淮安。 她哭着扑了上去,抬手就要打他。 “吓死我了。” 萧淮安眸光温柔,将她揽进怀里,轻轻地抚着她的背,“本王没事,本王没事。” “你要是有事,我可怎么办啊!” 本来这是件好事,可是秦澜就是忍不住想要哭。 “好了好了,赵将军还在呢!” “你们不用管我,我进屋喝点水。”赵敬干咳一声,连忙摆手,从一侧进了屋。 秦澜扁了扁嘴,“皇上是怎么同意放我外祖父出来的?” “本王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就放了。” “本王已经派人去接母亲大人和你外祖母过来了,暂且现在王府住下,这两日收拾行李,去麟州。” 萧淮安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 “真的吗?” “眼下皇上抄了赵府,这万京城,是不好待了,不如去麟州,山清水秀,适合养老,回来的路上,本王也已经与外祖父商量过了。” “嗯嗯,那我去一趟月隐阁,把齐楚然,王越他们都带上,咱们一起去麟州。” 萧淮安无奈苦笑,“你把他们带上做什么?他们还不一定乐意去呢!” “谁说的,我这就去。” “天色不早了,明日再去吧!” 入夜,秦澜窝在萧淮安的怀里,眼珠子骨碌碌的,像是抹了油,怎么也睡不着。 “王爷,今日你给我令牌,是何用意?” 萧淮安刚要睡着,猛地一听,还有些迷茫,“嗯?” “我问你给我令牌做什么?” “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的东西不就是你的东西。” 秦澜起身,回眸看向他,“那你之前为什么不给我?偏偏今日给?” “正好本王想起来了,就给你了,去了麟州,还有许多东西,都要给你。” 萧淮安抱着她,慢慢躺下,“天色不早了,该歇着了,明早还得收拾行李。” “我在这辛辛苦苦为你怀孩子,你在那呼呼大睡。” “……” “不睡了,你想不想听故事?” 第119章 回麟州 萧淮安暗自掐了自己一下,顿时清醒了不少。 “好啊,什么故事?王爷说吧!” 秦澜这才顺了心,稳稳当当地靠在他的怀里,静静地听着。 “从前有个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这个小丫头叫什么呢?叫秦澜。” “话说这位秦姑娘,从小生的一身反骨,见山推山,遇河填河,有一日,她遇上了万京城的富贵王爷……” 说着说着,怀里的人竟然打起了呼,萧淮安忍不住笑了笑,帮她扯了扯被子盖上。 第二天一早,秦澜早早的就醒了,一睁眼,就是萧淮安那张俊逸出尘的脸。 说来也奇怪,这么大年纪了,竟然魅力依旧。 “好看吗?” 萧淮安睁开眸子,好笑地看向她。 “好看。” “等日后本王找画师,画个十几副,放在房里,你日日看。” “有本人在这,我为什么要看画啊!” “说得也有道理。” 等他们起身时,赵婉茹已经在准备午饭了,整个院子里的丫鬟小厮都忙乱得很。 秦澜想要过去帮忙,可转半天,什么忙也帮不上。 傍晚,一长溜车马缓缓驶出霖王府,上了长街。 如今正是年关,许多人都闲着没事,在街上溜达。 瞧着这一排排的马车,往城外跑,纷纷喟叹,都想看看是谁,大过年的,乱跑。 等瞧见了霖王的马车后,不由得瞬间猜测起来。 “年关未过,霖王这是去哪啊?” “瞧着这方向,像是去封地吧!” “霖王怎么就回封地了?” “每个王爷,不都有封的。” “一般不受宠的王爷,不才被赶回封地?霖王一走,那咱们后朝,哪里还有成用的将军了,万一以后有兵乱怎么办?” “霖王可不是旁的王爷那样,麟州那可是个风水宝地。” 一路上,从满目苍白,逐渐青山绿水环绕。 秦澜的心境逐渐开阔,一路上,非吵着要骑马,无奈之下,萧淮安只得抱着她,骑了一小段马。 比起万京城,麟州人杰地灵,比起万京城,这里的环境好很多。 冬季的时间较短,温度也比较适宜。 路上停停走走,原本十几天的路程,硬生生地走了一个多月。 还多绕了好几个地方。 等他们到了麟州主城时,远远的,就看见一群人等在城门口,旁边车车马马,停了一排。 秦澜下了马车,抿着唇,强忍着笑意,“齐掌柜不是不来吗?” 齐楚然歪了歪嘴,“麟州城这么好的地方,我当然要过来看看。” “是奥,那你那些铺子,生意怎么办?” “我可是万京城的大商户,齐掌柜,那点子小生意,还用本掌柜亲自盯?” 齐楚然抱着胳膊,扬了扬下巴,“再说了,你这就生孩子了,我不得等着小世子出生,喊我一声舅舅啊!” 秦澜突然就觉得鼻子酸酸的,山高路远的,他们居然就这么来了。 “好了好了,怪冷的慌,进城吧,正好让我开开眼,看看麟州的王爷府,顺便蹭住几天,哈哈哈。” 齐楚然想要过去扶着她,随后又觉得不合适,朝一旁的春棠喊了声,“春棠,还不过来扶着王妃,怎么回事,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春棠冲着他吐了吐舌头,过来扶着秦澜上了马车。 “怎么了?见到别的男人,就不要本王了?” 萧淮安端坐在那,一脸的醋意。 秦澜原本还想找他大哭一场,谁知一上车,他倒是还委屈上了,顿时惹得她哈哈大笑起来。 “我心里当然是最爱王爷的。” 萧淮安撇撇嘴,装作不满意的样子。 秦澜凑到他身边,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车马缓缓行驶,热闹的鞭炮声不绝于耳,夹杂着肉香的空气,闻着就让人一阵心安,莫名地多了一丝归属感。 霖王回城的消息,不胫而走,许多百姓都站在长街两侧,热烈地欢迎的。 明明离年关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这麟州城,仍旧这么热闹。 秦澜探着脑袋,四处看着,“这里好像变化很大啊!比起上一次过来,又变了样子。” 萧淮安端坐在那,眉眼弯弯,心里也突然多了一丝莫名的情绪。 其实,往年他很少过来,偶尔过来住个一日两日,也不过是偶然经过。 这一次回来长住,他的心里突然多了许多的憧憬。 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他的身旁有了小丫头,还有小丫头给他怀的孩子。 “王爷,你快看,还有糖葫芦。” “想吃啊?” “还好。” 秦澜瞧着这车马丛丛地,不愿费劲,连忙又摆摆手,继续去看别的地方。 车子缓缓停下,外面响起了苏和的声音。 “王爷,王妃,到了。” 萧淮安应了一声,推门下了马车,转身,去扶秦澜。 王府门口,巍峨壮观,两座石狮子伫立两侧,更添威势。 霖王回麟州长住,各地的郡守早就等在了门口,来给他拜个晚年。 他们才下车,这些人便蜂拥而至,齐齐跪下行礼,“参见王爷,王爷万安。” “都起来吧!” 丰都郡守率先起身,笑盈盈的说道,“王爷,下官们已经在凝华楼设好宴席,给王爷接风洗尘。” “不必了,诸位先在主城待一日,明日辰时议事。” 萧淮安冷着一张脸,瞥了一眼他们,随即扶着秦澜进了王府。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揣测不好这位霖王的脾气。 早些年,只听说他暴虐无道,劣迹斑斑,后来一战成名,又成了拯救万民如水火的战神王爷。 怎么看,都不像是好相处的样子。 可以后,他们都得在他手底下讨生活,该巴结的,还是要巴结。 丰都郡守一脸犹疑,走上前拽住了苏和,偷偷的塞给了他一封银子,“苏大人,这王爷——” 不等他说完,苏和冷着脸将银子还给了他,声音冷冽,“王爷不喜欢旁门左道,各位大人只需要好好办事即可。” 丰都郡守被这油盐不进的人挡了回来,仔细的揣测了这一句话,只得作罢。 进了王府,处处雕梁画栋,美的不可方物。 第120章 夏熹居 王府里各处地方,仿佛都精心整修了一遍似的。 沿着游廊上去,穿过月门,柳暗花明,花香鸟语,院子正中还扎了秋千,另一边还设了练武场。 秦澜新奇的这边坐坐,那边戳戳,走到正殿门口,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忍不住念了出来,“春熹居。” “王爷似乎是很喜欢这个名字。” 萧淮安走上前,站在她的身后,抬手抚了抚她的后背,眸光缱绻温柔,“春日光明之路,就是本王想要给你的。” “为什么不是夏日。” 秦澜最近很多奇思妙想,时不时地爆发一句。 萧淮安早就习惯了,勾唇笑了笑,“那就将这个改成夏熹居,这次的牌匾,你来写。” “那我还要写,秋熹居,冬熹居。” “可以,王府里有很多地方,随你写,随你挂。” 秦澜笑吟吟地推门进去,里面的软塌金枕,暖炉香炉,应有尽有。 桌上还摆满了各色糕点,各种茶饮。 “这些都是给我准备的?” 秦澜看着桌上,花花绿绿的糕点,抬手捻了一个,一口咬下,香香甜甜,好吃得很。 只是这眼前,不同颜色的茶饮,她有点不敢喝。 “这都是什么冲泡的?” “本王都让太医检查过了,你都能喝,你自己尝尝。” 秦澜嘿嘿一笑,不客气地坐下,开始吃吃喝喝。 这个时候,才三个月,她就容易饿了,明明才吃过好几个大包子。 吃过后,就开始犯困,秦澜进了寝殿,处处精细,一看就是花了大功夫的,她四处看了许久,处处都爱不释手,喜欢得紧。 萧淮安拿她没办法,催着她先睡会,好不容易哄睡了,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王爷,丰都郡守说,准备了几份小礼物,给王妃。” 苏唐捧着一堆东西上前,回禀道。 萧淮安示意他放在院子里的桌子上,迈步过去看了一眼,全是一些机关小甲,什么会飞的木鸢,机关弓弩,会跑的小象。 “他倒是有心。” “那这些——” “收下吧,同那些人说,今晚在丛华楼,本王设宴请他们。” 萧淮安勾了勾唇,一手抚摸着桌面上的木雕,眸光逐渐温柔了些。 苏唐点了点头,欢快地退了下去。 “赵将军他们,还有齐掌柜他们都安顿好了吗?” 萧淮安侧眸,看向站在身后的苏和,轻声问道。 “已经安排了,城西的两个院子,属下提前派人打扫过了。” 萧淮安微微颔首,起身走回屋里,“今日谁来也不要打扰。” “是。” 晚上,天擦黑了,秦澜才悠悠转醒,一侧身,萧淮安就在她身侧,正静静地看着她。 殿里只点了一盏灯,细微的灯光下,他的黑眸深邃,包裹了浩瀚的星辰,亮晶晶的,特别好看。 “醒了?” “恩。” “饿了吧?本王带你去大酒楼吃东西。” 一听吃饭,秦澜顿时就来了兴致,一会的功夫,就收拾妥当,站在那,催促着萧淮安。 本来以为只是跟着他来吃个便饭,可看着酒楼门口,十几口人列队欢迎的态势,着实把秦澜吓了一跳。 她捏了捏萧淮安的衣袖,轻声说道,“你早说这么多人,我就不来了。” “怕了?” 萧淮安微微一笑,抬手抚了抚她的后背。 等在门口的众人,只当是自己眼花了,竟然看到了千年铁树开了花,万年冰山咧嘴笑。 丰都郡守一副早就窥破天机的模样,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快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恭请王爷王妃驾临,夜风微凉,王妃身子不便,请王爷王妃先进酒楼。” 其他的郡守互看一眼,顿时忍不住拍了拍大腿,居然晚了一步。 萧淮安冷着脸应了一声,扶着秦澜的腰,迈步走了进去。 一进去,宽敞的大堂,一个人也没有,正中的位置,已经铺了软垫,一看就是为秦澜准备的。 本来秦澜打算就埋头吃饭算了,可每一个郡守敬酒,都要把她带上。 她饭还没吃多少,灌了一肚子茶饮。 虽然好喝,可是也不能多喝呀。 宴席过后,王府里隔三岔五的就收到各个郡守送来的小玩意,什么特制油纸伞,失传已久的唐门暗器,和田玉萧等等。 “王爷,我整日里收礼,不太好吧,你派人都还回去吧?” 萧淮安刚议完事,就来了夏熹居,一进门,秦澜就捏着他的衣袖,让他看看满屋的赠礼。 “可喜欢?” “是还不错,尤其是这个和田玉萧,吹出的曲子,空灵婉转,我给你吹吹。” 秦澜眉开眼笑地拿过箫,吹了一曲。 声若天籁,余音绕梁。 萧淮安眸中划过一丝惊艳,“你还有什么事,是本王不知道的?” “等日后你厌倦我了,我就给你露一手。” 秦澜展颜一笑,将箫擦了擦,放回锦盒里。 萧淮安见她是真喜欢,“这些都留着,小玩意罢了。” “真的吗?可是他们——” “无妨。只要你想要的,本王都会给你。” 萧淮安迈步上前,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眸光温润。 正说着,苏唐又捧了一堆东西进来,“王爷,王妃,这是齐掌柜送来的。” 算起来,也有半月不见齐楚然了。 一会的功夫,齐楚然捧了一堆小玩意进来,一见这满屋子的东西,还吓了一跳。 “喝,这是怎么回事?搬家啊?” “你这是拿的什么?” 齐楚然将东西放下,嘿嘿一笑了,“多亏了王爷,我从南边进了一批货,安全到达,这不,我来送谢礼。” 秦澜过去,打开看了看,都是一些精致的小玩意,一看就是南边产的。 “这些太多了,你拿回去吧,把你那个金镶玉的扇子,送我就行。” “你这也太贪了吧!”齐楚然白了她一眼,“那可是我花了近半年的光景,碎了我多少玉,才得了那么一柄扇子。” “小气鬼,不给拉到。” 秦澜冲他撇了撇嘴,随后问道,“你和王越的婚事,打算什么时候办?” “怎么?你想当媒婆?” 第121章 您不管管吗 齐楚然抱着胳膊,进了屋子打眼一看,全是好东西。 “我脸上有痣吗?” 秦澜白了他一眼,“你再不抓紧,春棠就赶你前面咯!” “那小妮子,看上谁了?经过我同意了吗?” “春棠现在是本王妃的人,为什么要经过你同意?” 秦澜学着他的样子,刚想抱着胳膊,可孕肚明显,眼下做这个动作,明显得有些费力。 “王爷,王妃这么跋扈,您不管管吗?” “管。”萧淮安微微颔首,“苏和,将齐掌柜请出去。” “……” “……” 齐楚然一脸恶臭的冲了出去,他伤心了。 转眼七月里了,流火的天气到了麟州,也和顺地化成了柔风,吹在人身上,凉飕飕的。 苏和拿着从万京城里传来的消息,神色复杂,犹豫了好半天,才顺着连廊,走到夏熹居门口。 这段时间,王爷整日里哄着王妃,每日除了极少的时间看看各地的公文,便是在这院子里,陪着王妃。 如今万京城的天,已经变了。 抬手敲了敲门,门被迅速打开,萧淮安迈步走了出去。 声音低沉,“怎么了?” 走到院中,苏和才将公文递给了萧淮安,“这是我们留在京都的人,传来的信。” 萧淮安抬眸看了他一眼,接过公文打开看了看。 萧子文不知从哪得了兵力,眼下已经攻破皇城,挟持了萧慎,逼迫着让他写退位诏书。 现在万京城乱作一团,许多百姓四处逃窜。 民不聊生。 “什么时候的事?” 萧淮安睫毛微颤,心里突然多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大概有半个月有余了。” 苏和认真地答道,如今万京城内乱作一团,驿馆那边,每五日才送出去一次。 从万京城到这边,少说也得十几日。 “吩咐我们的人注意安全,若是待不住了,就撤回来,另外派苏唐出去查,萧子文的军队是哪来的?还有时刻注意丰都边城的情况,一有事,即刻回报。” “那京都那边——” 萧淮安眉眼微动,过了片刻,才徐徐说道,“抽调十万兵马,先驻扎这丰都。” “是。” 回到殿内,萧淮安坐在床沿,看着眼前的人。 她最近睡得很差,整晚整晚地做噩梦,如今八个月大的肚子,圆圆滚滚的,平躺不下,只得半靠在被褥上,长睫时不时地轻颤着,眉头紧蹙,像是又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似的。 萧淮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看着秦澜硕大的肚子,内心一阵恐惧。 拿过一旁的折扇,轻轻地帮她扇了扇风。 秦澜察觉到,猛然惊醒,惺忪的眸子里,遍布着红血丝。 “王爷。” 萧淮安应了一声,拿出帕子帮她擦了擦额角,端过一旁的桃子给她。 秦澜摆摆手,似乎是有心事一般。 “怎么了?” “没事,没睡够。” 秦澜张嘴打了个哈欠,努力地扬起了一个小脸,“还有点饿了。” 萧淮安勾唇一笑,抬头,迎上她的目光,吻上了她的唇,“乖,本王去备些好吃的,端过来给你。” 秦澜抿了抿唇,脸上有些发热,耳根也悄悄地红了起来。 都是快要当父亲的人了,还这么不知羞。 一会的功夫,萧淮安端着几个菜走了进来,放在一旁桌上,先端起一碗粥,来喂她。 秦澜乖巧地坐在那,等着被投喂。 只见他舀起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自己喝下了。 又一勺,又自己喝下了。 “王爷。” “这一勺给你。” 萧淮安吹了吹眼前的这一勺,瞬间含在嘴里,覆上了她的红唇。 舌尖挤开她的牙关,不停地舔舐着她的牙齿。 秦澜不自觉地抬手捏住了他的衣领,刚歇下去的热气,顿时在周身蔓延。 “你——” 萧淮安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亲近她,一靠近他,浑身的冲动,就怎么也压抑不住。 秦澜左看看他,右瞧瞧他,总觉得今天的他,有些不寻常。 这几个月,他天天看着越来越大的肚子,害怕得要命,晚上睡觉,甚至都不敢靠她太近,甚至还在床沿处,放了一个软塌,他睡在上面。 “你有事瞒我?” “没有。” 萧淮安别过头,去给她夹菜。 秦澜微微眯眼,突然捧着肚子大叫起来,“哎呦,我肚子疼。” 萧淮安登时放下碗,凑过去,急切道,“怎么了?怎么回事?” “让你气的,如今瞧着我怀身大肚,竟然有事瞒我?若是王爷想纳妾了,尽管纳妾,犯不着来看我这黄脸婆。” 秦澜嘟着嘴,扬着下巴,一副不乐意的模样。 萧淮安瞧着她没事,被她这一番话惹得哭笑不得,“本王这辈子,若是纳妾,本王就自己砍了自己。” “那你不是想纳妾了,那是什么?” 秦澜今日势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抱着肚子,穷追不舍地问。 萧淮安拿她没办法,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开口,“京都大乱,萧子文不知哪来的兵,如今入驻皇城,挟持了皇上。” “什么?” 秦澜一脸的不敢置信,没想到萧子文如今为了这个皇位,竟是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竟然走了萧子苏的老路。 只是他哪里来的兵呢? “此事交由本王处置,你就安心养好胎。” 萧淮安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肚子,心口又忍不住狂跳了起来。 又过了一月,太医和医女,还有稳婆,早就被安排在了夏熹居一旁的院子里。 医女过来瞧了好几次,说马上就要临盆了。 萧淮安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盯着秦澜的肚子,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 苏和站在一旁,有心要说说当下时局,可眼前这景象,王爷怕是也听不下去。 秦澜坐在那,笑呵呵地捏了捏他的衣袖,宽慰道,“王爷,你不必紧张,我没事。” 萧淮安微微点了点头,只是心口高悬,总觉得难受得很。 “王爷午膳也没用多少,这会再吃点吧!” “本王不饿。” “吃些吧!” 秦澜柔声细语地劝说着,给苏和使了个眼色,苏和立马会意的跑到膳房,端了几个菜过来。 第122章 临盆之期 如今吃住都在寝殿了,有时候两人恨不得一天都不出门。 若不是太医叮嘱,多走走会有好处,恐怕外面的丫鬟,就见不到王爷王妃的面容。 苏唐站在门口,犹豫了许久,也没个定论,来回踱了好几步,焦心的很。 苏和出来,他才赶忙问道,“王爷现下可有空闲?” “没有。” 苏唐闻言,又焦急地背着手,在院里乱转。 “怎么了这是?” 苏和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查出来了,萧子文的兵马,是南央国的废太子给的。” “我进去把王爷叫出来。” 苏和凛了凛面色,推门进去,小声说了几句后,萧淮安迈步走了出来。 院子里,苏唐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讲得清楚。 废太子不满处置,回了封地后,竟然不知怎么的,与萧子文联系上了,两人暗通款曲,像是约定下了什么。 之后,萧子文就有了兵力,直击京都皇城。 “还有,王爷,丰都郡守来报,离丰都五十里地的地方,发现了一大队人马,像是要来攻打丰都的。” “王爷现下怎么处置?” 萧淮安木然地看了他们一眼,只觉得脑子很乱,什么也想不出来。 “派人盯好,有事再汇报。” “王爷。” 苏和感觉都快火烧眉毛了,偏偏自家王爷,没有半点着急的样子。 不,有着急,很着急,那是在着急王妃肚子里的孩子。 自打太医说了临盆之期快要到了的时候,王爷便整日里寝食难安,难以入眠,吃也吃不好。 仿佛不是王妃在生孩子,而是他。 连带着近日,神思怠慢,不如以往。 萧淮安起身,摆了摆手,迈步进了殿。 苏和和苏唐万般无奈地互看一眼,只得各忙各的。 殿里,秦澜早就察觉出有什么不妥,可眼瞧着萧淮安这几日,消瘦的样子,她也跟着心疼。 她曾偷偷问过太医,太医说这是关心太盛的缘故,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等着生下孩子之后,慢慢缓解。 “王爷,我想吃翠玉斋的珍珠丸子了,你去给我买,好不好?” 萧淮安又看了一眼她的大肚子,微微点了点头,迈步走了出去。 他刚走,秦澜便挺着肚子走了出去,“苏和。” “王妃,您怎么出来了?云画,过来扶着王妃回去歇息。” 云画连忙颤颤巍巍的过来扶着她,柔声劝道,“王妃,奴婢扶着你回去。” “等等,近些日子,萧子文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秦澜捧着肚子,眸光落在苏和的身上,“别想瞒着我,不然等王爷回来,我就告你的状奥!” “属下不敢。” 苏和连忙拱手行礼,将这几日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秦澜眉头一皱,眸色渐深,“王爷之前不是调遣过人马到丰都驻扎吗?” “是。” “你安排个有能力的将领,把守好城池,告诫他,除了王府的命令,其余人的话,一个字也别听。” “还有,我待会写封信,你让人快马加鞭送到南央六皇子手里,他会知晓该如何做。” “另外,你派苏唐带着王猛他们,去打探一下丰都城外的人是谁领兵,若是敌军,打几下,争取小小的挫挫他们的锐气。” “是。” 苏和闻言,立马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浑身充满了干劲,快步跑出去,找苏唐安排相关事宜。 他走后,秦澜才捧着肚子,艰难地迈步进了屋。 走到书桌前,她拿过一张纸,拿过笔,手有些肿,但好在还能拿得住笔,就是字迹,不如从前好了。 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张,她才递给云画,“给苏和,让他派人送去南央,给六皇子秦凤珏。” “是。” 云画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一个口袋里,转身走了出去。 秦澜长舒了一口气,坐在那,久久没有动弹。 这一次,萧子文是志在必得,只是他迟迟没有处置萧慎,想必也是怕会名不正言不顺,若是此时王爷带兵前去勤王护驾,就怕到时候萧慎反咬一口,不承认自己被胁迫。 那到时候,王爷就只能吃了个暗亏。 这件事,只得是等着,等着萧子文叛乱。 “春棠,春棠。” 叫了好几声,春棠才听见,从小厨房里跑了进来,“王妃,怎么了?” “从库房里拨出六千两来,在城内远离居住区的地方,建一个难民营,将从万京城附近逃出来的人,纳进里面,派人秘密看守。” “是。” 秦澜摆了摆手,刚要起身,突然觉得肚子一动,一股不好的感觉,逐渐在心底蔓延。 “等一下,去叫医女和稳婆。” 春棠猛地一惊,赶忙冲着门外大喊了一声,“叫医女和稳婆来,王妃要生了。” 一时之间,整个院子里鸡飞狗跳,个个丫鬟手忙脚乱起来,叫人的叫人,端热水的端热水,拿剪子的拿剪子。 一会的功夫,太医就被苏和揪了过来,待在门口待命。 云画蹲在床边,焦急的跟个什么似的,就差要替她生了。 春棠不敢看,站在门外,满头满手的汗,来回转了好几圈之后,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苏和,你快去找王爷回来啊!” 她的声音很大,殿里的人,都听得清楚。 苏和刚要走,就听见殿里一阵凄厉的尖叫声,“谁也不许叫王爷回来,啊——” “王妃,用力啊!” “啊——” “王妃,快出来了,用力啊!” 萧淮安捧着珍珠丸子刚迈进院子,一阵清脆的响声传来。 他站在那,心口狂跳,呆愣了好半天之后,才甩开丸子,冲了进去。 苏和和苏唐站在门口,就看见一阵黑风卷进了殿里。 “恭喜王爷,是龙凤胎呢,大的是哥哥,小的是妹妹。” 稳婆和医女一人抱着一个迈步走了出去,笑嘻嘻的道喜。 萧淮安站在那,没有看他们,咽了口口水,焦急的问道,“王妃呢?” “王妃累了,正在里头休息呢!” “王妃没事吧!” “没事。” 医女笑吟吟地想要让萧淮安看看怀里的孩子,谁知下一秒,他直愣愣地摔在了地上,昏死了过去。 第123章 那时,本王就对你动心了 医女和稳婆都吓了一大跳,怀里的孩子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苏和率先看到,赶忙带着苏唐过来,抬着萧淮安去偏殿,让太医诊治诊治。 王妃喜生龙凤胎的消息,一时间,传遍了整个麟州,许多百姓都在那议论,这是龙凤呈祥,天降祥瑞的征兆。 如今纵观整个后朝,整个天下,所有地方都乱糟糟的,唯独麟州,霖王的封地,始终有条不紊。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赵婉茹,她一听到,立马吩咐丫鬟,将之前备好的东西放车上,匆匆忙忙驾了车,去了王府。 刚进了府,就看见丫鬟小厮都喜气洋洋的,赵婉茹也喜上眉梢,捏着帕子,进了夏熹居。 “澜澜呢?你们快去准备点甜粥什么的,她生孩子也累了,一会醒了,肯定会饿。” 赵婉茹压低声音,坐在床边吩咐道。 过了会,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走出去,轻声问道,“王爷呢?这么大好的日子,他去哪了?怎么不在澜澜身边陪着。” 春棠面露难色的压低声音说道,“王爷那会紧张的晕过去了。” 赵婉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柳眉一拧,“你说什么?” “那会王妃要吃东西,让王爷出去买,王爷买回来时,正好碰见世子和郡主降生,他进来得知王妃没事后,就晕过去了,连世子和郡主都没看。” 春棠一五一十的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赵婉茹听完,忍不住摇头苦笑了一声,看来啊,这王爷,是真的心疼秦澜。 “好了,这件事,就不要往外传扬了。” “是。” 回到寝殿,秦澜已经醒了,苍白的小脸上,瞳孔有些涣散,目光扩散得四处都是。 赵婉茹快步过去,声音轻柔温婉,“澜澜,你醒了。” 秦澜闻言,缓缓扭头,强撑着一抹笑,“母亲,您来了。” “别说话了,母亲一直在这呢,多歇息歇息。” 赵婉茹帮她盖了盖被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她额头上的虚汗,满眼的心疼。 都说女人生孩子,是从鬼门关走一遭,经受了多少,旁人是不知道的。 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秦澜侧眸,就看见衣衫不整的萧淮安跑了进来。 见他过来,赵婉茹连忙起身走了出去。 床边,萧淮安捏着秦澜的手,眼眶通红,“你没事吧?” “我为什么要出去买东西,我没在这陪着你,你害怕了吧!你脸好苍白啊!” 秦澜虚弱一笑,“王爷,我没事,真的没事。” “倒是,你啊,听说你晕倒了,你快回去,回去歇会。” 萧淮安摇了摇头,垂眸擦了擦湿润的眼角,“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王爷,你去看过孩子吗?” 萧淮安摇了摇头,“我不想抱孩子,我现在只想抱抱你。” 温柔似水的话如同一片羽毛,翩翩落在了秦澜的心口,就像是一个镇定剂,突然让她满是力量。 “那王爷先说点好听的,夸夸我。” 秦澜把玩着他的手指,细长的眸子弯弯的,静静的看着他。 她这是头一次见一个男人在自己面前哭。 萧淮安长舒了一口气,弯了弯唇,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我家澜澜,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若是再早些遇上你该有多好,早一些,和你在一起。” “等你好了,本王带你去将咱们所有的产业,都巡视一遍,本王要让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有花不完的钱。” 秦澜忍不住笑了笑,一笑,肚子就有些疼,疼得她收敛了许多。 “王爷。” “让我说,你休息。” 萧淮安又帮她扯了扯被角,继续说道,“你大概不知,本王何时对你动心的吧。” “那一日尚书府的宴席,你一袭海棠并蒂织锦裙,摇曳生姿,冲着本王微微一笑,盈盈一礼。” “那时,本王就对你动心了。” 秦澜闭着眼眸,突然就想到了那一日的场景,人群中,他是格外耀眼的存在,是人人害怕的活阎罗。 他踏风而来,看了她一眼,说,听闻柳尚书爱女得回,本王前来祝贺。 至今,他都不知那一日他送的什么礼,只记得他一笑,世间万物都少了许多颜色。 “后来,你说你父亲要将你许给西郊铁铺的臭儿子,你要本王去帮忙。” “本王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去提了亲。” “之后新婚夜,本王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就——那时,本王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你跑了。” “孩子没了的时候,本王心里一直空落落的,总觉得对不起你,总想着要弥补你。” “本王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澜澜,本王真的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说到这里,萧淮安眼眶又红了些,明明是说些好话的,可他竟不自觉地回忆起了往昔。 他离她最远的那一刻,就是她站在萧子文的书房里,说唯爱富贵。 那个时候,他觉得头顶的天,突然就黯了。 好在如今,她仍旧在身旁。 察觉到身旁的人没有动静,萧淮安赶忙侧眸,看了她一眼,轻唤了一声,“澜澜?” 身旁的人一动不动的,他顿时心慌了起来,黑眸怒睁,快步跑了出去。 “太医呢,医女呢,快进来看看王妃。” 苏和立马到处去找太医,春棠去找医女。 等着众人纷纷跑来,焦急地把了把脉,才长叹了一口气。 医女没好气地将众人赶了出去,“王爷,王妃只是累了,睡着了。” “……” “……” 赵婉茹吓得,连帕子都扯坏了。 萧淮安长舒了一口气,扶着门框,才勉强站定,“苏和,赏,王妃产子,今日所有的人都赏,王府上下,奖赏一年的俸禄,还有,开仓放粮,凡是在主城的人,统统有份。” 众人闻言,立马兴高采烈地行了一礼。 “多谢王爷。” 萧淮安挥了挥手,走到寝殿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眸光温柔。 看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被外面的声音打断。 听着吵吵嚷嚷的声音,他眉头一厉,迈步走了出去,一个眼神掠过去,齐楚然他们顿时吓得噤了声。 第124章 河清海晏 这大喜的日子,干什么呀这是。 “再有人来,请去旁边的院子。” 苏和和苏唐赶忙带着他们往一侧的院子走。 齐楚然还有些不乐意,“我那俩小外甥还没见着呢!” “齐掌柜,一会再见吧!” 苏唐推着他的后背,往前走着。 众人走后,萧淮安才侧身,问守在旁边的医女,“王妃近些日子,需要注意些什么?” “奴婢瞧着王妃之前身子就有亏虚,得趁着这次坐月子给补回来,多炖些鸡肉,好好将养将养。” “此事就交给云画和春棠了。” 云画和春棠站在一侧,立马点了点头。 在场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纳闷。 自打王妃生了孩子以来,王爷就没有主动要见世子和郡主,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 这是什么父亲呀这是! 三人尽管不解,但谁也不敢说。 吩咐完,萧淮安才去偏殿,换了身衣裳,这才敛了敛袖袍,迈步走向隔壁院。 刚迈步进去,齐楚然就迎了上来,“我那两小外甥呢?快抱过来,给我瞧瞧啊,我专门打了两个小金锁送给他们。” 此话一出,萧淮安眉头一皱,恍然大悟。 他都忘了还有孩子了。 “苏唐,孩子呢?” 苏唐眼皮一跳,忍不住给自家王爷磕个头,这么久了,才想起来要看看孩子。 “王爷,让乳母抱过来吗?” “这会风大,去屋里看看吧!”萧淮安抬眸看了看天,吩咐苏唐带路。 身后诸人看着这高悬的日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眼下七月流火,哪里有风? 两个小孩在襁褓里,乖巧地睡着,赵婉茹守在一旁。 几个乳娘见萧淮安过来,连忙上去争相说着吉祥话。 苏唐在后头打发喜钱,一人一把金瓜子。 乳娘个个眉开眼笑,其中两个抱起孩子,走到萧淮安身侧。 “王爷,这是小郡主,那是小世子。” 乳娘的意思是让他挨个抱抱,谁知他只是背着手,挨个看了一眼,就迈步走了。 “……” “……” 几个人互相看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怀疑。 难不成这两孩子,不是王爷的? 他一走,身后那些急等着抱孩子的,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王越到底是生养过的,抱着孩子,有模有样的。 齐楚然和王猛都是大老粗,谁也不敢动,只站在一旁,傻呵呵地笑。 “这俩小孩儿,真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齐楚然将金锁拿出来,给他们来戴上,满脸的柔情,挡都挡不住。 萧淮安站在门口,干咳了一声,“行了,该出来了。” 众人还不大情愿,可碍于萧淮安那张棺材脸,只得依依不舍地走了出去。 出去后,齐楚然才问道,“这俩小家伙的名字想好了吗?” “齐掌柜想代劳?” 萧淮安冷冷地睨了他一眼,语气倒是平淡得很。 齐楚然不明白,今天这萧淮安吃错了什么药,神经兮兮的,还特别小气,“我就是问问,好歹我也是孩子的舅舅。” 正说着,苏和拿着公文走了过来,“王爷,公文。” 萧淮安敛了敛神色,打开看了看,眸色渐深,唇角逐渐勾起了一抹冷笑。 萧慎果真是按捺不住了,求救信竟然送到了他这里。 想必如今日日被萧子文逼着写退位诏书,也是无奈得很吧! “整备军队,勤王护驾。” “是。” 天刚擦黑,秦澜从睡梦中惊醒,浑身都湿透了。 眼前,一个身影坐在床前,正抓着她的手,“又做噩梦了?” “嗯。” 萧淮安吩咐人上了灯,送来了吃食,“饿了吧,先喝点粥。” 说着,轻轻地将她捞了起来,背下垫上了被褥。 秦澜接过粥,喝了一口,正好的温度,不烫也不凉。 萧淮安走到柜子边,拿出一身干净的里衣放在一侧,等她喝了一碗粥,才帮忙给她换下来。 “王爷,其实我可以自己换。” 萧淮安一边解着她的衣服带子,一边一脸严峻的说道,“医女说了,你身子还很虚弱,需要多休养。” 秦澜哭笑不得,拿过衣裳,借助了他一丝丝的帮忙,才穿好。 换好衣裳后,萧淮安才吩咐乳娘将孩子抱了进来。 秦澜接过一个孩子抱着,又想看看另一个,碍于萧淮安这尊大佛,坐在那,纹丝不动,乳娘不敢靠近,只能试探地将孩子递给他。 萧淮安瞥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抱着给秦澜看了一眼。 “王爷,名字想好了吗?” “本王想着名字由你来想。” 秦澜垂眸,怀里的小孩子闭着眼,小嘴唇时不时的嘟几下,有些可爱。 “那就叫萧清宴,萧清欢。河清海晏,人间至味是清欢。” 萧淮安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如今战火缭乱,等到天下太平,河清海晏时,便回归平淡欢愉的生活。 翌日一早,秦澜早早地就醒了,眼前的人正在穿着衣裳,见她醒了,连忙过去扶了一下,“怎么不多睡会。” “我想去送王爷出征。” 萧淮安眸光一闪,脸上滑过一丝愧疚,“你怎么知道?” “生产之前,我就知道了,眼下战局纷乱,这几日,想必皇上的信,已经到了王爷的手里了吧!” 这是迟早的事。 秦澜早就看明白了,如今的萧慎,手里的兵马,最多可以自保一小阵子,时间长了,心腹纷纷迫于压力倒戈,他也就完了。 向萧淮安求救,那是必然的事。 萧淮安微微颔首,“本王一定速战速决。” “我相信王爷,所以我不阻拦王爷,我会好好的在家等着王爷回来。” 秦澜心中虽然不舍,可如今百姓流离失所,只要他可以出面解决,她的王爷是大英雄,不是只会缩在后院里,逗花捉蝶的平庸之辈。 萧淮安微微颔首,穿好衣裳,将她送得香囊,好端端地系在腰封之上,“如今外面暑热难消,你就别出去了。” 秦澜仰着头,一双眸子平静无澜,却看得萧淮安有些动容。 俯身,咬住了她的唇,吻过后,他迈步走了出去。 第125章 原本就该是您的位置 秦澜长舒了一口气,想要起身,可浑身疼得厉害。 她想去送他,可总觉得浑身疲乏得很。 “春棠。” 喊了一声,春棠快步进来,“王妃。” “帮我把那身湖蓝色海棠宫装拿来,另外吩咐乳娘,把孩子抱过来,我们一起送送王爷。” 春棠犹豫了片刻,方才王爷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吩咐她,让她好好照料王妃。 可这才生产的第二日,王妃就要下床。 “快去。” 春棠点了点头,拿过衣裳放在床边。 刚穿上衣裳,萧淮安突然回来了,一身黑衣,站在光里,正目光灼灼的看向她。 “怎么起来了?” “王爷,你怎么回来了?” 秦澜微微晃神,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抬手揉了揉好几下眼睛,才仔细的看向他。 萧淮安微微勾了勾唇,迈步过去,扶她坐下,漫声道,“如今本王还不用出手。” “怎么了?” “桓王不知从哪得了兵马,现下正跟萧子文两方对峙,驻扎在丰都城外的人,也已经撤回去了。” 萧淮安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随后帮她解衣裳,温声道,“今日起早了,再睡会。” 门外,春棠看着去而复返的王爷,也是一头雾水。 “王爷怎么又回来了?不打仗了?” 苏和站在那,冷着张脸,无奈的摇了摇头,“王爷放不下王妃,已经和桓王达成交易了。” “桓王?” 春棠挑了挑眉,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这后朝,还有位桓王在。 “前一阵子桓王被润王赶回了封地,正是郁郁寡欢之时,王爷就找上他了。” 那个时候,萧淮安一心担忧秦澜的胎,即便是知道,萧慎短时间内,不会向他求助,可为了多陪陪秦澜,他找上了桓王,许诺给他兵马,让他有足够的底气,去和萧子文对峙。 桓王平庸这么多年,如今倒是也不傻,硬生生地讹去了不少银子和兵器。 如今,两方对峙,估计没个一两个月,不会有所动作。 彼此忌惮,都在猜疑,此时,一个不谨慎,就会粉身碎骨。 春棠一脸钦羡的点了点头,她还从来没听说过,尊贵的王爷,不要三妻四妾,舍弃财物,只愿多陪在王妃身边。 寝殿里,秦澜仰头,看着眼前的人,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 前世,她依稀记得,萧子文曾经跟她讲过,他这个“糊涂”的皇叔。 他们之所以轻而易举地害死了他,就是因为,在他心里,天下苍生,远比他本人重要。 可如今,天下大有纷乱之势,他的选择,是她。 不知不觉间,一个月匆然而过,秦澜终于可以出门好好逛着。 萧淮安在外面,吩咐着人备着宴席,王府里喜气洋洋,赵婉茹,齐楚然他们,早就到了,都围在乳娘身旁,在那看着两个小孩子。 春棠和云画,一左一右的扶着秦澜,突然让她有种残疾了的感觉。 “我没事,你们不用这么紧张。” 云画连忙摇头,“王妃,如今还得好好将养才是,一会若是累了,就同奴婢说。” “同奴婢说也行。” 春棠在一旁附和。 惹得秦澜哭笑不得,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刚走到院子里,萧淮安回过身,瞧见她过来,迈步迎了上去,“怎么不多歇着。” “王爷难道没发现我如今又胖了许多吗?” “胖的,瘦的,本王都喜欢。” 萧淮安揽着她的肩膀,笑盈盈的说道。 说笑间,苏唐快步走了进来,站在他们俩面前,回禀道,“王爷,长公主来了。” “萧子瑜?” 萧淮安眸光微黯,“让她进来。” 片刻的功夫,从外面走进来了一个人,身着一身绿衣,以往总爱满头珠翠的萧子瑜,今日只簪了几根素钗。 她缓步上前,有些苍白的脸上,硬生生地挤出一抹笑,“萧子瑜见过皇叔,见过皇婶,听闻皇叔皇婶喜得龙凤胎,特来恭贺。” 说着,从一旁的嬷嬷手里,拿过两个锦盒。 是两个金项圈,中间还镶了玉,一看就非凡品。 秦澜笑着接过,心里隐隐的猜到她此行的目的,将项圈交给春棠后,这才说道,“长公主远道而来,舟车劳顿,想必累了,先到一旁略坐坐,宴席一会就开始了。” “我先过去看看。” 说着,她轻轻抚了抚萧淮安的手,带着春棠和云画朝膳房走去。 她赶走,萧子瑜也挥退了身后的嬷嬷,抿了抿唇,这才走上前,低声求道,“还请皇叔,救一救我父皇。” “本王知道了。” 萧淮安自她一进来,就明白了她的来意。 如今,也是时候该解决了。 萧子瑜微怔,随即又想到,以萧淮安的城府,恐怕自下人过来通禀时,他就已经猜到了。 “皇叔,父皇同我说,若是您此次救驾有成,他便退位,将这皇位给您。” “父皇说,这原本就该是您的位置。” 萧淮安勾了勾唇,“本王可不稀罕什么皇位,还是让你父皇继续坐着吧!” “这麟州,就挺好。” 萧子瑜愣了片刻,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 现如今,萧子文和萧子礼打的如火如荼,为的不就是那个皇位。 可他竟然说不稀罕。 “皇叔。” “一会用完膳,本王就随你一道回万京城。” 萧淮安摆摆手,留下句话,迈步朝膳房走去。 萧子瑜望着那抹湖蓝色的身影,恍惚中,好像又回到了以前。 那位高不可攀的皇叔,从来都看不上自己的皇叔,突然找到了自己,拿着许多金银财宝,珍奇字画,同她讲,要她好好对待他的王妃。 一眨眼,他们竟真的走到了现在,还有了一对孩子。 “孩子叫什么名字啊!” 她进了殿,看着一群人围着孩子在那逗,她也凑过去,好奇地看着。 赵婉茹抱着小郡主,笑意浓浓的说道,“郡主叫萧清欢,世子叫萧清宴。” 萧子瑜望着那两个还在襁褓的婴儿,一股异样的,从来没有过的暖流,突然在心口流淌。 那种亲情的羁绊,好像突然就多了许多。 第126章 满月宴 “人呢,王府的人呢,本太子千里迢迢过来,怎么没人来接呀!” 殿里的人正看着小孩,猛的一声,众人纷纷有些错愕。 齐楚然率先跑出去,就见着一个身着明黄色衣袍的男人,身后一左一右的站了两个俊男美女,三人华服加身,身姿挺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贵人到,快请进,快请进,不知是哪国的太子啊!” “……” “……” “兄台这么唐突的吗?” 秦凤城抿了抿唇角,笑得肆意大方。 正说笑间,秦澜和萧淮安过来,一见到来人,顿时站在那,四目相对之间,秦澜当即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们。” “皇姐。” 秦凤城扑腾着要过来抱抱,谁知被秦凤珏给抢先了,离秦澜还剩一步的距离,被萧淮安霎时拦住。 两个人结结实实地抱在了一起。 秦凤瑶站在一旁,率先笑出了声,抱着的俩人后知后觉,秦凤珏慌忙撒了手,后退了好几步。 秦澜也忍不住抿了抿唇,笑了笑,“快进屋,你们是怎么知道今日摆宴的。” “皇姐还好意思说,这么大的事,居然也不同我们说。” 秦凤珏不满的嘟了嘟嘴,甚至还有一些委屈,“皇姐,是不是不拿我们当家人?” “胡说什么,我是觉得眼下形势——” “咳,废太子已经让我收拾了,皇姐,你放心,此次过来,就是准备让凤珏同皇姐夫一同去京都,将南央的兵收回来的。” 秦凤城迈步上前,大手一挥,颇有些洒脱。 “皇姐,快让我们看看小外甥,急死人了。” 秦凤瑶站在一旁,颇有些迫不及待。 这一路上,她天天想的,都快要得病了。 这小娃娃什么样,她还没加过呢。 “来来来,进殿看,三位贵人这边来。” 齐楚然赶忙充当引客,领着秦凤瑶他们,进了屋。 两个大男人挤过去,看了一眼萧清宴,又看了一眼萧清欢,都对这个小外甥女,爱不释手,争着抢着要抱抱。 赵婉茹坐在一旁,教给他们如何抱孩子。 仨人学的有模有样的,秦澜站在一旁,被逗得哈哈大笑。 萧子瑜远远地站在一侧,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突然就有些羡慕。 从小到大,她就活在虚伪里,小时候和宫里的人互相耍心机,斗心眼,后来,长大了,搬出去了,和亲人之间,只有冷冰冰的几句话。 从来也没有像今日这般,感受着这世间的至纯,至爱的情感。 正热闹着,春棠进来,行礼回禀道,“王妃,宁远将军携夫人来了。” “怀玉来了?” 秦澜柳眉弯弯,和萧淮安迈步走了出去。 一见面,宋怀玉就捧着肚子跑过来,可把孙世远吓得不轻,连忙跟上,让她慢这些。 “如今你身怀有孕,何必大老远地跑来?” 秦澜过去扶着她,笑着嗔怪道。 “我们如今在西陲,从那边过来,不过两三日的功夫。” 宋怀玉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原本傲气的脸,逐渐圆润了许多,柔和了许多。 “小孩子呢,快让我瞧瞧。” “在屋里呢,走,进屋。” 秦澜揽着她,迈步朝屋里走。 她们闺阁情深,可孙世远这边,可不能不顾及礼数,连忙冲着萧淮安,俯身行了一礼,“王爷万安,恭贺王爷喜得贵子。” “孙将军不必多礼,屋里请。” 许是今日大喜,眼前霖王爷的脸上,多了一丝难见的喜悦。 孙世远有些受宠若惊的应了一声,跟在萧淮安的身后,迈步进了屋。 女子在一起,还抱着孩子,又笑又闹。 宋怀玉瞧着如今养得白白嫩嫩的孩子,羡慕得很,“只盼着我的孩儿也能生得白净好看些,千万别随了他这爹,黑黢黢的。” “瞧你说的哪里的话,你家将军不过是常年带兵,所以黑了些。”赵婉茹坐在一旁,出来打圆场,“你父亲母亲可还好?” “母亲担心我,和父亲前些日子刚到西陲,本想一同过来看看,奈何母亲得了风寒,怕过来给孩子过了病气,就没来,托我给孩子带来了两对金手镯。” 说着,宋怀玉侧身,孙世远立马会意,拿出两个锦盒,后又从外面丫鬟那,拿了好几身衣裳来。 “这是我给孩子亲手做的衣裳,还有肚兜。” “我替孩子谢谢姨娘,哈哈哈哈,这大家闺秀手艺就是好,绣出来的花,都跟真的似的。” 秦澜笑着接过来,打开看了看,满脸钦羡。 “王妃,前院宴席已经备好了。” “王爷。” 秦澜起身,萧淮安就在她身后,冲着她微微颔首。 “前院宴席备好了,今日来的都是自家人,咱们也就不分男女席面了,来,各位请。” 落座,席间秦凤城一直在和萧淮安说些什么,时而哈哈大笑,时而严肃冷峻。 反观萧淮安,始终坐在那,跟个没事人似的,风轻云淡的,都让人不敢相信,两人那是在说话。 秦澜一直热络地照顾着身侧的人,一直招呼着。 总感觉这不是娃娃的满月宴,倒像是她的交际会。 在这院子里憋闷了一个月,难得有机会透透气,见了许多许久没见的人,她的话,就没停过。 萧淮安坐在一侧,时不时地看她一眼,看她笑得跟朵花似的,心里也就放松了许多。 至少待会他走的时候,能有这么多人,在这陪着她。 用完饭后,已经午时过了,秦澜刚想和宋怀玉再去说些悄悄话,被萧淮安叫进了寝殿。 “怎么了?” “一会,本王带着萧子瑜和凤珏,回万京城。” 秦澜眼皮一跳,该来的,总是回来的。 她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好,我去送王爷。” “家里还有客人,待会我们先走,本王已经问过孙将军了,他们要在这待上几日。” “这几日,你们也好一起说说话。” “嗯,我在家,怎么着都是没事的,只是如今京都就是一个不见硝烟的战场,王爷,可要保重。” “有你在家等着,本王一定速战速决,尽快回来。” 第127章 皇上跑了 晴了一日的天,突然暗了许多。 秦澜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孩子,站在门口,给他们送行。 萧淮安一身银甲,墨发高束在紫金冠中,骑在高头大马上,回头看向门口,锋利的眉眼,顿时多了许多的柔情。 秦澜冲他粲然一笑,走到他面前,“你看看,一听着要送爹爹,他们俩,都瞪大了眼睛,一个睡的也没有呢!” 平常,这个点,是这俩奶团子睡觉的时候,听着秦澜念叨了好多遍,估计也没有睡的心思了。 黑黑的小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带着世间最赤诚的纯洁,静静地看着。 萧淮安下了马,挨个接过来,亲了一口,随后,趁着秦澜不防备,倾身在她唇边吻了一下,随后摸了摸她的头,“等本王回来。” 身后许多的人,都整装待发的,猛地瞧见这场面的,都默契地咳嗽着别过头,装作看天看云。 “出发。” 萧淮安笑意盎然地翻身上马,低喝一声,纵马朝东边走去。 秦澜红着脸退到门口,看着队伍整齐有序地从眼前划过。 黑色的旗帜在空中不断纷飞,一个硕大的霖字,像是染了金光,让人看了,就热血沸腾起来。 那抹坚毅挺拔的身影,逐渐地消失街角。 “母亲和怀玉在这陪着你,王爷很快就会回来的。” 赵婉茹从她怀里接过一个孩子,低声安慰道。 秦澜点了点头,“母亲,我没事。” 站在一侧的宋怀玉,神情复杂地擦了擦她脸上的泪,也不知该怎么宽慰,只能陪着她站着。 秦澜突然觉得心口微疼,将怀里的女儿递给云画后,转身跑进了院里。 春棠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赶忙跟了上去。 赵婉茹只当她是太过伤心了,抱着孩子,往前院走。 片刻的功夫,秦澜骑着马从侧门冲了出去,春棠紧跟其后。 赵婉茹又折返回去,望着逐渐模糊的身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小阿宴,你瞧瞧你母亲奥!” 一路上,春棠都担忧得要命,一直在后面喊着,“王妃,王妃。” 秦澜咬着唇,紧紧地抓着缰绳,眼泪顺着风往后面洒。 不知是怎么的,她心里知晓,他不过是出去打仗,顺利的话,一个月的功夫也就回来了。 明明之前的许多光阴里,她自己一个人,也都这样活过来了,可是现在让她自己一个人,她的心里,居然没着没落的,难受得紧。 飞奔到东城门,依稀可以看见队伍的尾巴。 她勒紧缰绳,翻身下马,朝城墙上跑去。 黑色的军旗仍旧昂扬舒展,随风摇曳,领头的人一身银甲,脊背挺得笔直,头顶的紫金冠,在日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秦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直到逐渐看不见了,她才蹲下身,心口疼得厉害,眼泪不停地掉。 不过是一个月而已,她多找些事情做,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 春棠追上来,担忧地低声问道,“王妃,您没事吧?” 四周守城的将士看到这一幕,都吓坏了,一个敢说话的人都没有,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秦澜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神色,拿出帕子擦了擦脸,起身迈步下了城墙。 第二日,全主城的百姓就都知道了,王爷出征,王妃舍不得,追出很远,泪洒城墙。 九月初,霖王萧淮安亲帅十万兵马进军万京城,与萧子文带领的兵马,与皇城内厮杀。 本以为正面交锋,必定血流成河,可谁承想,僵持了一日,润王萧子文的兵马,竟从八万锐减至了两万。 萧子文气急败坏,挟持着萧慎,带着两万兵马向西逃去,凡是经过的村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京都的人知晓霖王勤王护驾,瞧着高驻城墙上的兵马,以及随风飘扬的霖王旗帜,顿时都放了心。 甚至酒楼茶馆纷纷开了起来,一些说书人孜孜不倦地讲着霖王萧淮安的种种事迹。 秦凤珏完成了使命,不能长时间逗留,带着兵马,悄悄赶回南央。 滑城行宫里,萧子文踹翻了好几个翠玉花瓶,心口的气才消减了许多,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兵马,一夜之间,全都倒戈了。 下属颤颤巍巍地回禀道,“王爷,属下查看了一番,离开的人,大多是南央的人。” “南央的人?” 萧子文负手而立,黑眸里多了一丝迷茫,随即像是想明白了似的,了然道,“好一个废太子,说什么互帮互助,事到临头,却来摆本王一道。” “王爷,那我们该怎么办?” 下属一想到带兵打来的是霖王,心里不自觉地就有些发怵。 谁能想到,一向罄竹难书,劣迹斑斑,百姓恨不得纷纷上前捅死的霖王,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百姓口中的大好人。 萧子文冷笑一声,“怕什么?如今父皇在我们手上,只要我们找出玉玺,让父皇写一道圣旨,自己退位,立本王为新皇,他萧淮安就是叛贼。” 下属浑身一颤,干笑着附和了几声,低垂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眼下,是个人都知道,他们这是困兽之斗,偏偏王爷还如此自信。 “你派人去东番国,设法联系上东番国新皇,就同他说,要是他肯出兵帮忙,等本王登上皇位,每年,给他们国十万两白银。” 萧子文顿了顿,回到书案前,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张纸,随后拿出自己的印鉴,在上面落了款,这才递给下属,“务必要快。” 下属硬着头皮接过,迈步走了出去。 此处离东番国也不过是三四日的路程,这边城高楼坚地,还有百姓做俘,想那萧淮安,也不可能这么快攻进来。 第二日清晨,萧子文刚醒,一个下属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神色慌张的回禀道,“王爷,皇上跑了。” 萧子文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眼里的迷离还未散去,话却已经说了出来,“怎么回事?” “属下,属下不知。” 萧子文气急,一脚踹开了他,“不知,你一句不知就完了?还不快派人去找。” 下属爬起身,赶忙应是,退了出去。 第128章 闲的 萧慎被萧子礼带人悄悄地救走,一路逃到了汶城。 一路上,萧子礼对着萧慎一阵嘘寒问暖,事事都处理得周到,都想得细致,就连萧慎吃饭时,要用金筷,都给准备着。 一直到了汶城,萧子礼也从来没有提及半分当太子的事,亦或是威胁当新皇。 一开始,萧慎还有所防备,可一场刺杀,当他亲眼看着萧子礼帮他挡刀时,心里突然对这个儿子多了一丝愧疚。 “父皇,儿臣没事,只要父皇好好的,即便是儿臣死了,也甘愿。” 这样的一席话,怎么能不令人动容。 安顿好了后,萧慎当即在书房里,写了一张百字诏书,上面细细地写着,萧淮安与萧子文是如何谋逆,呼吁百姓,自发拿起武器,保卫家国,不能让逆贼称王。 诏书由人下发至各个州府,一时间,百姓纷纷争议。 众人都知晓霖王为国为民的壮举,为了勤王护驾,都将心爱的王妃和才出世的小世子放在家里,带兵驰援,自然也没把他当成什么逆贼。 尤其是如今京都的百姓,一看到这诏书,自发的就有人上去揭了,撕得稀巴烂。 如今的日子这样的舒适,那都是托了霖王的福。 说他是逆贼,谁会信? 不过有了这诏书,一些有心之人顿时有了计较,纷纷揭竿而起,一批一批的民间组织,层出不穷。 可他们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一时间,后朝大乱,战火四起,萧淮安没成想萧慎会反戈一击,当即率领军队,一举击溃萧子文所占领的滑城行宫,雷厉手段,接连收回了好几座被民间组织霸占的城池,直逼汶城。 一场秋雨一场寒,麟州主城的雨,下的迅猛,来的急,许多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雨淋了个遍。 秦澜站在廊前,细雨被风一吹,落在脸上,冰冰凉凉。 “也不知道王爷如何了?” 如今一个月已经过去了,她这几日日日到城墙上去坐一会,想第一时间,看见他。 春棠站在她的身后,忍不住叹了口气,“前几日,王爷不是来信了嘛,一切安好,不必挂怀。” “什么狗屁不必挂怀,知道我想着他,就不能早点回来吗?” 秦澜突然发觉自己现在像个疯妇,骂完后,不自觉的笑了起来,“春棠,你有没有觉得,我近些日子变了。” “是变了。” “你说因为什么啊?” 春棠眼皮一跳,淡淡的开口试探道,“闲的?” “……” 不得不说,总结的很对。 秦澜长叹了一声,蹲下身,望着稀里哗啦的雨,无奈道,“也不知道他那边下雨了吗?他有没有好好穿衣裳,好好吃饭。” “……” 春棠实在是受不住了,赶忙冲着云画招招手,示意让她过来,该她奉献的时候了。 云画犹犹豫豫,站在一旁,不敢上前。 春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跑到云画身边,将她扯了过来,“王妃,云画有话要对您说。” “没看见本王妃正在这哀伤吗?” 秦澜耷拉着脑袋,恨不得现在长出一双翅膀,飞到萧淮安身边。 “哎呀,王妃,是很重要的事,关乎云画这一辈子。” “什么事?” 秦澜回眸,瞧着面前的两人,瞪大了眼睛,静静地等着云画开口。 云画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抿唇说道,“我,我,哎呀——” 春棠这急性子,站在一旁,急得跟个什么似的,“云画和苏和好上了。” “好上了?什么时候的事?” 秦澜蹲在那,眉头一蹙,似乎是在回忆蛛丝马迹。 正说笑着,苏唐从一旁连廊过来,瞧着秦澜蹲在那,也蹲下身,低声汇报道,“王妃,这几日属下瞧见主城附近,出现了许多很可疑的人。” 秦澜眼皮一跳,黑眸中划过一丝了然,“很可疑的人。” 看来,有些人耐不住性子,要朝她这边动手了。 秦澜的黑眸中突然多了一丝兴奋,站起身,回头对着红着脸的云画说道,“等王爷回来,就给你们俩赐婚。” 说完,带着苏唐朝一侧走去。 两军交战,最怕的就是敌人奸诈。 想必如今她的夫君势头太猛,所以那些人就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她可不能让那些人如愿。 将所有地方都安排好了后,秦澜又吩咐春棠带着一队人,去守着齐楚然那边,苏唐派了手底下的另一拨人,去守着赵将军的府邸。 自古以来,唯快不破,他们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赢,所以今日盘桓了一日,今晚上,定会有都大动作。 火是从偏殿烧起来的,熊熊的大火,顿时染红了半边天。 苏唐带着几个小厮打扮的护卫,在院里敲锣打鼓地高喊道,“走水了,走水了,走水了。” 刚喊了没几声,一片黑衣人从房顶翩然降落,个个手执弯刀,来势汹汹,一下子就将苏唐他们围住。 一声唿哨过,四周的屋顶上,突然出现了一排又一排的弓箭手,纷纷拉弓对准院子里的黑衣人。 苏唐等人,一个鹞子翻身,冲进了一侧的屋里。 秦澜站在屋顶正中,高声喊道,“放箭。” 说罢,赶忙拿起自己的弓箭,对着下面一顿乱放,也不管有没有射中黑衣人,旁边的箭筒射没了,就去拿一边人的。 黑衣人瞬间倒地一片,冲到廊下,想要冲进屋里去躲闪。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群人从四面八方的房里冲了出来,对着黑衣人一顿乱砍。 远处闷雷响过,秦澜侧眸,一道金光划破苍穹,映照着地面上的血色,看起来,还有些恶心。 如今生了孩子后,整日娇养着,身手竟然有些退化了。 瞧着四处的暗卫纷纷一跃下了房顶,秦澜也刚想以身试试,苏唐扛着梯子,摆在她面前,喊道,“王妃,小心,属下在下面扶着。” “……” 要不怎么说是天道酬勤,像她这般懒人,只能这样。 一开始的时候,苏唐提议让秦澜跟着赵婉茹,一起躲进密道里,她非不要。 黑衣人落进院子里时,还是两个暗卫迅速扛着梯子架上,秦澜才匆匆爬上了房顶。 第129章 当个外室也行 好在此次计划,天衣无缝,黑衣人也尽数消灭,不然她这个王妃的脸面,还真的会有些损害。 府门大开,秦澜背着手,刚往前走了一步,浓重的血腥气顿时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抚着胸口,跑出去吐了起来。 苏唐见状,忙不迭地带人赶紧清理。 秦澜在给萧淮安写信的时候,把这件事就写了进去,并且运用了两张的篇幅,着重描写了自己如何神勇,如何机智的解决了这件事。 随后又用一张,着力赞美了一下自己。 事情都讲完了,秦澜捏起来一看,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竟然写了厚厚的一摞。 春棠站在一边,都不得不佩服自家王妃的能力。 将信递给春棠,秦澜这才看了看乖乖躺在摇篮里的两个小孩子,抬手逗了逗她们,笑道,“想不想你们父亲啊,你们要是快点长大就好了,母亲我就可以骑马去找你们父亲了。” 两个小孩被逗得咯咯笑,一个还伸出小手手,想要抓她的手。 “就知道笑。” 萧淮安如今带兵驻扎在汶城外五十里,日日守着,就是没有下命令。 或攻或是退,至今也没有决断。 反倒是城里面,萧慎讨伐的檄文,一篇一篇地写,还不断的催促着萧子礼动手。 可旁人不知道,萧子礼知晓,他手里的兵马,有一大半是萧淮安的。 若是此刻公然与萧淮安对上,很难说这些人反水的可能性,究竟大还是不大。 一众将领照例进霖王帐内汇报,可如今啥事也没有,每天喂马斗鸡的,实在是闲的无聊。 可端坐高位的王爷黑着脸,视线在他们身上落下,众人的心跳都不由得加速起来,恨不得唠点家常出来。 “王爷,近些日子,一切正常。” “对对对,一切正常。” 一人回禀,其他人也连忙附和道,个个点头如捣蒜。 苏和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捧着一个大一点的木匣子,像是装首饰用的那种。 萧淮安松了松眉,这才吩咐道,“近几日,就当是换地方操练了,明后日,本王会进城谈判,若是成了,大家都相安无事,若是不成,便还有一场仗要打。” 众人闻言,立马起身,正色道,“是,属下一定不辜负王爷所托。” 说完,那几人依次退了出去。 萧淮安这才偏头,看向一侧的苏和,“怎么了?可是城里有消息了?” 苏和摇了摇头,唏嘘道,“这是王妃的信。” 一听到是信,萧淮安这才又打量了一下他捧在掌心的箱子,忍不住勾了勾唇。 打开木匣,里面是一摞厚厚的纸,都快赶上一本书那样厚了。 洁白的纸上都是蝇头小楷,字字娟秀,一眼看过去,整齐舒适。 苏和探了探头,好奇地想要看看什么,一股冷硬的目光在他身上盘旋,吓得他连忙捧着木匣告退。 萧淮安这才稳稳地坐好,拿在手里仔细地看着。 “致我冷心冷情的夫君,见字如面!” “……” 上来头一句,差点把萧淮安整得不会了,仿佛看见秦澜蹲坐在小板凳上,浑身怨气地看向他。 “最近天气变冷,可有好好穿衣?若是有,就不必回了,若是没有,请务必在下封信中,好好解释一下,究竟为何没有好好穿衣。” “两个小孩子都想你想得很,我一提到你,他们俩就笑得咯咯的,只是可惜,他们的爹爹不疼他们,这么久了连串糖葫芦都不买给他们吃。” 萧淮安神色逐渐柔和,眸光里的柔情仿佛都要溢出来一般。 那两个奶娃娃会吃什么糖葫芦。 估计是家里的大孩子,想吃糖葫芦了。 翻到第二页,还丹青描绘了两个小孩子在摇篮里的样子,这画功,栩栩如生。 不由得让他想起了那一日,他将她带到酒楼,非要让她给自己画一张像。 当时,的确是他吃味了。 “那天,我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春棠同我讲,云画和苏和,彼此有意,你记得,等你回信时,让他也写上一封,我给云画,羞羞她。” “还有啊,我凭借我的聪明才智,击退了一批图谋不轨的黑衣人,想必你肯定知道这是谁干的,你放心,我们都好着呢,而且,我拳打脚踢,一个打十个,简直就是天仙下凡,武力超群。” “对了,如今天冷了,我准备过几日上山打猎,看看有没有运气,碰到墨狐,拿皮给你做件大氅。我这刚写完,又觉得不妥,杀生实在不行,还是拿锦缎,给你做一个吧!” 萧淮安眉眼温柔,现在突然就很想回去,将她抱在怀里,好好亲亲。 垂眸,腰际的香囊,有个地方已经脱线了,他一直戴着,一开始,还被军中胆子大的人,以此打趣。 久而久之,全军中的人,也都知道了,这是王妃亲绣的。 萧淮安抬手抚了抚香囊,继续朝下看。 翻开下一张,是两个美人相。 一个一眼就是她,只是另一个,倒是眼生,没看过。 “如今的王爷,已经很好地诠释,什么叫今时不同往日了,我出门,主城百姓无不夸赞王爷,什么百战百胜,衣冠楚楚,玉树临风,还有什么这辈子有福气,娶了我这么一个王妃,王妃倾国倾城之姿,聪慧无双,善解人意,落落大方……” “我进布庄挑料子,就听见那些小姑娘在那议论,说等你凯旋,说什么也要求你垂怜,她愿意以妾室的身份,入王府伺候,实在不行,当个外室也行。” “我身为王爷的王妃,一直以来,的确考虑不周,有些愧对外界称赞我贤良的名声,所以此次写信,一并将那些对王爷倾心的贵家小姐,画了画像,供王爷挑选。” “若是王爷在外头有看上的了,也可一并收了,带回来,我喝她的茶便是。毕竟王爷如今,回信寥寥,三言两语的就将我打发了,妾身也并非那种不懂事的,妾身知晓王爷的心思,王爷若是有了心上人,纳了就是。” 第130章 谋权篡位 后面附上了一张美人图,里面密密麻麻的人脸,看得萧淮安满脸惊骇。 再翻开下一页,是一张,一张—— 萧淮安捏着画,仔细端详了许久,看着上面的“她”,动手将人打得七零八落,暂且叫“斗殴图”吧! 忍不住轻笑,一闭眼似乎都想到了秦澜,一脸哀怨的模样。 当时他在行军途中,为怕她担心,所以写下寥寥几字,报个平安,没成想,她竟然因此生气了。 最后一张,她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小孩子的事,最后,在下头写了一行小小的字。 “有点想你,再晚点,梅花都要开了。” 萧淮安看着这一行小小的字,眉眼微顿,依稀记得,她好像说过,要在后院劈两个梅园,白梅和红梅,各栽植一个园子。 到时候,一下雪,她就搬着凳子,坐在梅园画画。 一边赏梅,一边赏他。 合上信,萧淮安靠在椅子上,微微阖了眸子,想了秦澜好半天,才起身,将信好好地捋了一遍,“苏和。” “王爷。” 苏和探头进来,一脸的好奇。 “把木匣拿来。” 苏和闻言,赶忙走了进来,将木匣摆在桌上,想了好半天,才试探道,“王爷要给王妃回信吗?” “怎么?” 萧淮安突然就想起了秦澜说的,斜了他一眼,忍着笑意问道。 苏和挠了挠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属下可否和王爷的信,一起带回去。” “给王妃?” 萧淮安有意逗他一番,当即横了眉毛,冷声问道。 “不不不,不不不,给云画的。” 苏和吓得差点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俩手摆地,跟个拨浪鼓似的。 “放下吧!” 苏和试探地放下信,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王爷,属下——” “本王不会看。” 萧淮安瞥了他一眼,拿起笔,开始写自己的信。 苏和这才放了心,快步跑了出去。 这些日子,天下乱象,已经被他平复许多,如今就看萧慎,究竟想要如何。 他连日来,忙着奔波,收复失地,的确是有些忽略秦澜的感受,她远在万里,肯定是日日悬心。 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长的信件过来。 如此想着,他也同样写了厚厚的一摞,吩咐苏和找了一个木匣子,平平整整地放了进去,连同他的那封信。 翌日清晨,苏和从外头进来,皱眉道,“王爷,皇上派人传信,想要在三十里外的长亭里,见一见王爷。” “知道了,你带上些人,暗中埋伏,见机行事。” 此前,他还愿意相信萧慎一把,可自从他反咬一口后,萧淮安对于自己这位皇兄,便再也没有什么情意可言。 苏和面色担忧,可还是应了一声。 原本王爷是打算进城,可如今对方愿意出城来,那也是再好不过了。 如今时值十月,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长亭里,微风阵阵,风不停地卷动着两人的衣袍。 萧慎如今仍旧是皇上,出城时,随扈人员,站了一溜,仪仗仍旧是最高规格的。 如今,亭子里被铺了上好的软垫,面前还备了金盏。 “皇弟,许久不见了,皇弟风采依旧,仍旧像当年一样。” 萧慎主动拿起茶壶,帮他添了一杯茶,斜长的眉眼微弯,多了一丝温顿。 萧淮安微微颔首,“皇兄谬赞,皇兄也一如从前。” 萧慎苦笑一声,抚了抚鬓角,上面的青丝,如今已经有几缕染了灰白了。 他如今,哪里还如从前。 “桓王都同朕说了,他的兵马,有一半多,都是你的。” “先前皇兄困顿京都,本王本不想插手,只是看在兄弟情面,所以拨了些人,给了桓王。” “还好,桓王不负所托,将皇兄救出苦海。” 萧淮安眉色淡淡的,丝毫没有愤怒的模样。 不知为何,若是往日听着这话,萧慎定然会勃然大怒,然后斥责一番,如今这话从萧淮安嘴里说出来,他竟然有一丝愧疚。 “我昨日收到了子瑜的信,上面说,你曾对她说,不要这皇位?” 茶过半盏,萧慎才徐徐地开口试探道。 萧淮安眉眼一闪,隐在桌下的手指,微微摩挲着衣角,良久,才点了点头。 “之前臣弟也曾说过,对这江山,这皇位,没有兴趣,皇兄不信。” “如今,在如此境地,臣弟仍旧不变初心,皇兄一次一次地试探,臣弟也只能说,臣弟对此没有兴趣,但若是皇兄当倦了这皇上,臣弟来当,也不是不可。” 事到如今,身为天下之主的萧慎,心里仍旧想的还是自己的帝位,能否保住。 因为他的一纸诏书,天下大乱,群魔乱出,多少百姓遭殃,他对此只字不提。 储君为国之根本,这么多年,他迟迟不愿选出,即便是大臣极力劝导,他也仍旧不为所动。 如今在酿成了这一场场的灾祸。 他如今跟个没事人似的,可受苦受难的,向来都是百姓。 为官不正,害一方城池,为王不正,害天下。 “你。” 萧慎坐在那,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自己这位皇弟,口口声声说着不稀罕,可他实在是受不了,身侧始终有一个他,在监视着自己。 “皇兄,臣弟最后一次劝诫皇兄,多行不义必自毙,明日午时之前,若是臣弟看不见皇兄的决心以及态度,那臣弟,只能,谋权篡位了。” 萧淮安的话很轻,就像是一片羽毛,轻轻地落在了萧慎的心里。 很痒,可是又挠不得。 萧淮安起身,邪魅一笑,带着苏和迈步走到一旁,翻身上马,朝另一侧走去。 瞧着那抹暗黑的身影逐渐模糊,萧慎才长叹了一口气,捏着金盏,里面的一片茶叶,正随着水纹摇曳。 谋权篡位。 这世上,只有萧淮安这样说,他才会害怕。 因为只有他,才能说得出,做得到。 “皇上,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 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萧慎有些恍惚,还以为是李兰海,刚想开口问问他,回眸,眼前是个面生的小太监。 这是萧子礼今日刚派来伺候他的,他还不知叫什么名字。 第131章 别栽了 两方焦灼间,萧子文已经逃到了东边边城。 自从之前的南央战事爆发,萧慎便关闭了与周边各国的贸易关口,禁止了一切贸易往来。 边城的城门口,都派有重兵把守,谁也不能轻易靠近。 萧子文在此盘桓了许多,好在逃出来的时候,身上还带了些盘缠,路上太平了不少,也没碰见什么盗匪什么的。 他满身脏污地靠在墙角,日光微微有些刺眼,他抬手遮了遮,一直紧紧地盯着城门口。 从早上,盯到了晚上,从人声嚷嚷等到了没有一个人。 城门口突然打开了,一溜人马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萧子文隐在暗处,那会又特意找了个破席子遮在身上,旁人都看不到他。 守城的官差得了好处,点头哈腰地将人送走。 萧子文悄悄地跟了上去,想要看看究竟是谁,竟然买通了官差,暗自进了后朝。 为首的是个一身红衣,发丝高束,一举一动间,都颇具男子气概。 只是萧子文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个女人。 他们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下,女人的随从上前敲了敲门,轻叩三下,停顿后,又轻叩三下。 客栈的门徐徐打开,借着门口的灯笼,萧子文看着掌柜的眉开眼笑的,迎了那些人进去。 临进去时,女人回眸,四处看了一眼。 萧子文仅看了一眼,就隐在一侧的柱子后面。 前一阵子,他派出去的人打听到,东番国新上任的皇上,诡异得很。 他的人好不容易到了那边,皇上竟不见客,偷偷留在东番国主城打听了许久,才得知这位新皇的一二事迹。 皇上上朝,从来都是垂帘问政,有什么话都让太监传。 哪个大臣官员,也没见过皇上的真容。 现下看来,这位皇上,的确古怪。 不知她与眼前的这个女人,有什么关联。 翌日清晨,萧子文拿钱买了身华贵些的衣裳,又专门收拾了自己一番,装作是哪家游玩的富贵公子,在客栈面前盘旋。 他一早就雇了人,在这四处,见机行事。 可等了一上午,客栈里人来人往,就是不见昨晚那群人出来。 萧子文捏着扇子,迈步进了客栈,小二热情地上前招呼,“客官,吃饭还是住店?” 如今到了饭点,客栈里面人声鼎沸,一些走货的商人居多。 萧子文打眼一扫,正好看见了从楼梯上缓缓下来的一行人。 掌柜的一直跟随前后,笑得嘴都要咧到耳朵后了,“公子,不再多住几日?” 为首的人一脸冷漠,长身玉立,不仔细瞧,当真发现不了她是女人。 萧子文赶忙凛了凛神色,捏着扇子,迈步走了出去。 小二一脸的茫然,摸不着头脑,赶忙又去招揽别的客人。 出了门,他抬手吹了个口哨,吩咐四周的人警醒些。 可又等了好半天,那些人才满嘴带油地走了出来。 萧子文隐在一侧,等着他们上了马后,才装作不经意的经过。 突然,一个粪车飞奔而来,坐在上面的人,那这个勺子,高声喊道,“让开,让开,都快点让开。” 萧子文见状,一个翻身旋转,扯下了自己的外衣,拦在了下马的女人身前。 “卡巴卡巴”几下,外衣呼呼而动,一股臭臭的气息扑鼻而来,萧子文微微侧面,与那人四目相对。 视线交汇间,那人赶忙别开目光,身后的侍卫过来,一把推开了萧子文,赶忙扶着那人,嘘寒问暖道,“公子,您没事吧!” 那人眼光微闪,摆了摆手,挥开侍卫的手,回眸,睨了一眼萧子文,神情淡漠,“这位公子方才帮了忙,拿些银两给他,算是酬谢。” 说完,翻身上马,扯了扯缰绳,朝一旁走去。 “……” 萧子文站在那,捏着臭烘烘的外衣,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侍卫虎着脸,拿出一袋银子扔给他,喊道,“给你的。” 说着,也骑着马,跟了上去, 银袋子正好砸在了脏污的衣裳上,落在了地上,沾满了灰尘。 萧子文眸光微黯,染上了一抹厉色,过了片刻,才长舒了一口气,扔下外衣,弯腰去捡。 曾几何时,他什么时候想过,自己会如此狼狈欺人,被人羞辱。 若是没有萧淮安,恐怕他此时早已经端坐在皇位上,享受着万民朝拜,妃嫔环绕。 此仇不报,他萧子文,誓不为人。 “公子,怎么样?我刚才干的,还不错吧!” 萧子文眉眼一厉,瞪了他一眼,冷笑道,“没看见人走了吗?好个屁。” 那人蹙眉一横,耐着性子,继续赔笑道,“那公子,我的钱——”说着,伸手伸到他面前。 萧子文冷哼一声,从腰带里拿出几个铜板扔给了他,迈步就要走。 “站住,说好的一钱银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汉看着掌心里的几个铜板,连租车钱都不够,更别提在这晒了一上午。 萧子文不耐的回眸,冷嗤一声,“差事办成这样,你还要钱?” 大汉嘴角一抽,没见过这样的人,当即撸了袖子,一招手,四周立马跑出来了几个人,上前就要打。 这几个人,萧子文还真没放在眼里。 大汉带人将他团团围住,伸出手来,还是想要钱,“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指使人干活,还不付钱,赶紧给钱,我不跟你计较。” 萧子文微微勾唇,眼底满是不屑,将沾满灰尘的钱袋子,好好地系在了腰间。 大汉见状,索性不跟他废话,一招手,那些人齐上阵,抡着沙包大的拳头,就往萧子文身上砸。 萧子文一个回旋踢,踹开一个人,一个翻转,绕到他们身后,一脚将一人踹出了老远,抬手,一拳锤在了一人身上。 三下五除二,一会的功夫,就将在场的人,全都解决了。 他缓步过去,踩着一人的手,居高临下地笑道,“还要钱吗?我是不是天王老子,还用你说吗?” 大汉被打得浑身疼,死死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有本事你一辈子顺风顺手,别栽了。” 第132章 女子称王 萧子文哼笑,满不在意的刚想说点什么,远处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声音。 “干嘛呢?” 抬眸,几个官差朝这跑来,身后跟了好几个骑马的。 萧子文眼眸一黯,一脚踢开大汉,转身朝一侧跑去,马蹄声在身后不断的响起,官差的声音如影随形。 “站住,站住。” 萧子文左拐右拐,跑进一条小道,那些骑马的官差过不了,直接放出两条恶犬。 恶犬相伴而行,如同鬼魅,一眨眼的功夫,就扑在了他的身上。 萧子文顿时只觉得后背一疼,他翻身挥开,另一只恶犬咬住了他的胳膊。 无论他怎么挥舞,那两个恶犬都像是认准了他一般,一边狂吠着,一边不停地乱咬着。 眼见着官差下了马,提刀朝他过来,萧子文心一横,拔下头顶的钗,狠狠地扎在了一条恶犬的头上。 甩开一个,另一个咬住了他另一条胳膊,他拖着它,朝一旁跑去。 长街上,就看见一个人抓着一条狗,披头散发的在那狂奔着,好几个官差气喘吁吁地跟在后头。 也不知跑了多久,萧子文闯进了一片林子里,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破庙。 那条狗被他拿腰带勒死了,眼下正拖着。 进去后,四处看了看,察觉到没有什么异常后,他才想办法生了火,将那狗放在火上烤。 刺拉拉的声音,不断地在破旧的庙里蔓延。 一会的功夫,火就将狗的皮毛烧得焦焦的。 萧子文静静地坐在那,双手垂在膝前,一手捏着棍子,不停地拨弄着眼前的火光。 浑身疼得厉害,两个手臂处的衣袖,都被狗扯下来了半块,一边此时正冒着血。 他披头散发地坐在那,俨然像是个疯子。 以前的他,什么时候会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正思忖着,外面响起了一阵马蹄声,他警惕地捏着棍子,将火弄灭,躲在了一旁的佛像后。 声音逐渐靠近,几个侍卫捏着刀剑,四处看了看,这才回禀道,“公子,附近没有停歇的地方,我们只能先在这对付一宿了。” “无妨。” 这声音,是今天那人。 萧子文大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要他在这听听,总能听到些有用的。 侍卫分坐两侧,一些人开始点火,准备做饭。 “这还有人?这火,像是才熄了不久。” 一个侍卫看到了这边,拿着火折子点了火把,凑近一看,一股恶臭袭来,顿时让他捂紧了嘴巴! “是条死狗。” “清理出去吧!” 女人勾了勾唇,没有吩咐搜查,只是让人把死狗扔出去。 萧子文眸光微黯,心里顿时起了戒备。 从早忙到晚,他一点东西也没吃,要是平常,她那点侍卫,他还真不放在眼里,今日,只能暂且避着。 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木头在火里,被烧得噼里啪啦的斑驳声。 “想我东方静聪明一世,今日竟然被人追杀。” 突然,一个声音徐徐响起,萧子文眉眼一跳,原来她叫东方静。 听名字,像是贵族。 定然是东番国的高门显贵,只是为何会被追杀呢! 若是被追杀,那么她的利用价值,便不会很大。 如此,只能作罢。 想明白了后,他四处找地方,准备先逃出去要紧。 东方静瞧着没人出来,继续说道,“不知我们偷偷去找后朝的霖王爷,他会不会襄助我们。” 此话一出,那些侍卫都是一脸茫然,亲近的一个侍卫朔刀赶忙说道,“公子,您——” 东方静抬手制止,给他使了个眼色,“怎么,你觉得我不如新皇?” 萧子文刚想从一侧的破窗逃出去,猛地听见霖王二字,心口一滞,拳头不自觉地捏紧了。 他勾唇冷笑,抬手拢了拢头发,拿腰带系住后,这才迈步走了出去。 不大不小的地方,燃了两个火堆,将整个破庙都点亮了。 火光中,坐在一侧的女人,面容姣姣,眉眼深邃,精致的面庞上,满是不该属于她的野心。 东方静听见脚步声,得意地勾唇一笑,“阁下跟了我一路了,不知有何想法?” 抬眸,萧子文温润的面庞在眼前浮现,白皙的脸上,还沾了一丝血迹,使得他竟多了一丝孱弱的破碎感。 “姑娘想多了,在下只是偶然经过,在此栖身,没成想与姑娘有缘,竟遇见了。” 东方静眉眼一跳,抬手制止住了要去打人的朔刀,笑道,“公子哪里的话,我与公子都是男人,公子出口唤我姑娘,岂非无礼。” 萧子文瞧着她饶有兴趣的模样,索性走到她的身侧坐下,“既然姑娘有意要与我交谈,一些事情,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吧!” 说完,他看了一眼她,微微拱手,风轻云淡的说道,“在下萧子文。” “你姓萧?” 东方静挑眉,本以为可以收纳一个幕僚,谁知对方果真身份不俗。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霖王名唤萧淮安。 他也姓萧,也是大姓,定是非富即贵。 “我与姑娘坦白,姑娘可否,也与我坦白一番,今日咱们权当交个朋友。” 东方静瞧着他满身破败的模样,心中疑惑,但还是想听听,他究竟会说些什么。 “这是自然。” 萧子文微微颔首,继续说道,“我是霖王萧淮安的弟弟,被奸人所害,流落至此,我与霖王关系素来交好,若是姑娘要去寻他,我亦可以一同前往。” 东方静眉头一紧,似是在想霖王究竟有没有弟弟。 只是可惜,她远在东番,对于后朝皇室的事,亦是一知半解。 抬眸,瞧着眼前的人,不像是说谎,她也开口坦白道,“我乃东番皇室东方静,当今新皇的姐姐,新皇即位,觉得我位高权重,所以准备拿我杀鸡儆猴,我此番到此,就是为了寻找盟友,助我登上皇位。” “女子称王?” 萧子文挑眉,似是有些出乎意料。 东方静冷笑,“原来阁下也与那些愚昧的人一般,女子为何不能称王,论雄才大略,论文韬武略,我不比任何人差。” 第133章 萧子文已经死了 “是在下唐突了。” 萧子文微微勾了勾唇,垂下眸子,眉眼间,闪过一丝狡黠。 若是真如她所言,她乃皇上姐姐,那么他便有机会直接面见东番国新皇,看来,同她交好,也不错。 倘若她真的有两把刷子,那他自然也会帮她,推翻了新皇,他怎么着,也能借此得到些什么。 “只是我有一事想提前告知,萧淮安此人,疑心很大,而且据我所知,他对皇位没什么心思,你若是贸贸然的上前,定会碰壁。” 东方静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黑眸中划过一丝了然。 前些日子,后朝乱象横生,她到了如今才知道,是萧淮安一力力挽狂澜,摆平乱象,如今听说,已经迎着皇帝回了万京城。 若是他有二心,后朝的江山,早就易主了。 想来,此人话不假。 “那依你之见——” 萧子文得意一笑,“其实不用靠萧淮安,若是姑娘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为姑娘出谋划策。” “什么条件?” 东方静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步,若是眼前此人,当真可用,给他一块橄榄枝,又如何? “我要当姑娘身边第一人。” 萧子文邪魅一笑,说完,看向身侧的朔刀。 今日的事情,他可没完,迟早都是要讨回来的。 朔刀站在一侧,横眉冷对,当即就要拔刀过去打他,视线落在东方静身上,发现她也并没有阻止,抬刀砍了过去。 萧子文眉眼一横,捏紧手里的木棒,抬手挡了过去。 木棒哗啦一声,被一刀砍断,紧接着,长刀泛着冷光,向他再次砍来。 萧子文一个翻滚,走到东方静身后,借机抽出她腰际的剑,一个剑花耍了过去,被人一刀挑开后,一个侧转,跑了出去。 外头月光柔和,洒落满地银光。 朔刀捏着刀,跟着跑了出去,一跃下了台阶,冲着他砍了过去。 招招都是杀招,一丝情面也不留。 萧子文没成想东方静竟然会不在意自己的话,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出来阻拦。 他如今饭都没吃,浑身没有多少力气,身上还有恶犬咬过,留下的伤口。 刀剑相磨的那一刻,朔刀距离他不过一拳的距离,粗犷的脸上,多了一丝邪魅狰狞的笑。 “我与皇上多年的情意,岂是你这个小白脸,可以取代的?” “皇上?” 萧子文眉头一蹙,似乎是没想到,里面那人,竟然是东番国的皇上。 朔刀冷笑一声,黑眸里暗沉沉的,看他,像是看一个死人般,“自古以来,知晓我们皇上真实身份的人,是得下地狱见阎罗王的。” 说完,一刀砍在了萧子文的腹部,随后,一脚将他踹出去老远。 倒地的那一刻,萧子文突然就回想起这么多年,就像是烟云一般,从他眼前逐渐拂过。 究竟是为什么? 他不过是想要当上皇上,站在天下最顶端,让过往欺负过他的人,都不得好死,可为什么,上苍偏偏不能如愿呢! 胸口隐隐有些疼,一股腥甜,钻上喉头,他抚着胸口,一口血吐了出来。 东方静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你说,我是拿着你的人头去向后朝的皇上邀功呢?还是将你放在这荒郊野岭,任野狗啃噬呢?” “你什么意思?” 萧子文眉眼一蹙,五脏六腑都疼得厉害,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东方静冷笑一声,白皙娇艳的脸上,突然多了一丝魅惑,她抬起细白的手指抚了抚刚做的指甲,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说巧不巧?” “就在今日你使了那个伎俩之前,我正好瞧见了有关你的海捕文书。” 萧子文闻言,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笑声凄凉,惊起了外面丛林中,一圈一圈的候鸟。 东方静冷笑一声,一撩衣角,抬腿走了出去,身后一众侍卫,立马跟了上去。 最后,只剩下了朔刀。 手起刀落,血光霎时铺在了地上,在清冷的月光下,涌动着一股悲凉。 朔刀垂眸,看了一眼倒在血泊里的萧子文,迈步走了出去。 马车旁,东方静正坐在车辕上,耷拉着两条腿,抬头看着天空。 “皇上,萧子文已经死了。” “嗯,就这样的,趁着夜色,该回去了。” “是。” “又要回那四方四角的天地去喽!” 东方静起身,进了马车。 朔刀眸色沉沉,黑眸晦暗,仅一瞬,便又恢复平静,坐在车辕上,拿起鞭子,驾马朝西走去。 夜深,大雨滂沱,没一会的功夫,泥水顺着山路,逐渐蔓延,水流带着血迹,缓缓流了下去。 这雨下得特别大,覆盖了整个万京城。 秦澜站在廊前,看着浓厚的天,不断掉落的雨滴,心情突然变得沉重了起来。 春棠站在后面,瞧着她都站在那,站了快半个时辰了,一动不动的,不由得有些担心。 “王妃,夜深了,该歇息了。” 云画从殿里出来,拿着披风披在她身上,也跟着劝道,“是啊,如今夜里更冷,王爷不是说了,已经起程了吗?想来,很快就要到了。” 秦澜微微颔首,总觉得今天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说不出来,究竟是因为什么。 回到殿里,一阵雷鸣,闪电破空,映衬着屋里的摆设,更加明亮。 按理说,早已经过了雷雨天气,为何如今竟下这么大的雨。 摇篮里的孩子被忽地吓醒了,秦澜赶忙抱起一个,春棠和云画立马去哄另一个。 小孩子总是这样。 好不容易哄睡了,秦澜坐在床边,春棠和云画分坐两侧,三人对着摇曳的烛光,微微失神。 “等王爷回来了,就给你们俩,办婚事。” “王妃,你再说什么?” 先开口的是春棠,白皙的小脸,霎时就红了。 云画也是一样,“奴婢现在还不想离开王妃。” 在她眼里,跟过的主子,没有一个,比得上秦澜。 “你们害羞,我可不会当真,等一回来,我就问问苏和,再去问问王猛。” “王妃,你怎么乱点鸳鸯谱呢!” 第134章 王妃万安 春棠站起身,捂着脸挪到一旁去,不再理会她。 这一切,都逃不掉秦澜的法眼。 自从秦山那一次,王猛劫了春棠后,两个人之间,就有些不对劲。 她得找时间,问问王猛的意思。 “王妃,不早了,该休息了。” “知道了。” 秦澜止不住地笑,自在地爬上床,静静地躺下。 翌日一早,秦澜安排春棠和云画在家看着孩子,她借故出去买些东西,坐着马车去了齐府。 小厮见了她,赶忙行礼,“王妃万安。” 秦澜应了一声,迈步走了进去,“你们齐掌柜的呢?” “掌柜的还没醒,王妃稍后,小的这就去喊。” 齐楚然的跟班小米,一见到秦澜,笑呵呵地行了礼,吩咐一旁的丫鬟先上茶,转身进了卧房。 一炷香的功夫,齐楚然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睡眼惺忪的,一看就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怎么了?” “我准备办婚事,怎么样,你和王越,愿不愿意当第一啊!” 秦澜拿起杯子,仰头喝了一口,茶香氤氲,香气缭绕,这人现在府里真是什么好宝贝也有。 齐楚然一听这事,立马来了精神,“怎么办?” “你出钱,我出力。” “……” 齐楚然一摆手,走到一旁坐下,“堂堂霖王妃——” 秦澜睨了他一眼,“齐楚然,是你娶媳妇,不是我。” “那你还准备给谁办啊!我可跟你说,我可不跟春棠那小妮子一块。” “行,你先办,你办了云画办,云画办完,春棠办,春棠这事,我还得问问王猛的意思。” 秦澜抱着胳膊,突然觉得自己真忙。 “行了,定下日子,就跟我说,我得先准备准备。” 齐楚然挑眉,“你准备什么?” “我准备嫁衣,嫁妆,还有一些什么东西的,我好歹也算半个娘家人吧!快定日子,定完跟我说,我先去王猛那!” 秦澜起身,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齐楚然顿时觉得头都大了,赶忙出去,对着天上的神仙作揖。 小米一脸茫然地过来,抬头望望瓦蓝瓦蓝的天,挠了挠头,“掌柜的,您这是干嘛呢?” 齐楚然停下手,看了他一眼,扯过他,也让他拜拜。 “我在祈求天上的神仙,赶紧让霖王殿下回来,这样她老婆就不用操劳了。” “齐楚然,我还没走。” 秦澜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抱着胳膊,瞪了他一眼。 齐楚然讪讪一笑,捂着头,故作迷糊的样子,“哎呦喂,小米,扶着本掌柜再去睡会,我一定没睡醒,都说梦话了。” 秦澜瞧着他那副死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转身走了出去。 姑且饶他一次。 王猛如今跟着齐楚然,混成了二掌柜,他自己也带着兄弟,把码头承包了下来,空了就去跑跑船,接接货。 这还是秦澜头一次来他的小院。 小院不大,但是住上几口人,也绰绰有余。 原本秦澜是要资助他一些,他愣是没要。 这个时辰,灶房里正冒着袅袅炊烟,小石头正在前院,和王猛练武,抬腿伸拳的,还有模有样的。 听见动静,小石头率先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小姑姑。” 秦澜过去,抱了抱他,捏着他肉嘟嘟的小脸,“吃过饭没有?” “澜澜,你来了,我刚做好,一起吃吧!” “是呀是呀,难得你过来。” 王猛从她一进来,就不自觉地朝外看。 秦澜自是注意到了,忍住笑,说道,“春棠没过来,我自己过来的。” “奥奥,快请进,小石头,快让小姑姑进屋坐啊!” 王猛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落寞,随即仰脸笑着,请秦澜进去后,去灶房帮忙。 做的菜都是家常小菜,见秦澜过来,王越又多做了几个秦澜爱吃的。 不得不说,王越的手艺,就是好,秦澜胃口大开,足足喝了三碗粥。 竟然还跟小石头比起谁比较能吃。 吃完饭后,秦澜才直奔主题,“今日呢,我过来是想问问王大哥,你对我们春棠,什么想法呀!” 王猛一听,憨笑了一声,“我想娶她。” “是条汉子,你放心,春棠那边,我已经跟她提过了,剩下的,就是你带她出去玩玩,说说心意。” 秦澜一拍大腿,颇为赞许的说道。 王猛还有些茫然,“你真的愿意放她出来?” “为什么不放她出来?” 秦澜眉头一紧,恍然大悟,原来他一直没提,是怕自己这个时候需要春棠伺候。 “春棠一直跟着我,我现在对她,就像是对待妹妹一样,我又不是话本子里的恶妇人,我怎么会阻止她去追寻幸福呢!” “我哥就这样,憨傻憨傻的,你别听他乱说,都怪我哥,没有勇气去跟人家提,我都急得慌。” “你别急,我刚才齐楚然那边过来,他也要有所行动了。” “澜澜,你,你,哎呀,你怎么打趣我呀!” “哈哈哈哈。” 各个关节,都打通了,秦澜这才背着手,迈步往王府走。 一路上,许多百姓都认得她,自从她追萧淮安追到城墙上后,百姓就都知道她了。 许多人都自发地过来行礼,吓得她赶忙爬上了马车。 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甚好。 就是,萧淮安,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回来。 马车一路走,秦澜时不时地撩起帘子,思绪早就飞到了万京城。 长街上,熙熙攘攘,人潮汹涌,可就是没有他。 秦澜这才发现,自己就像是一个黏黏糕,每时每刻,都想黏在萧淮安身边。 怎么以前都没发现,自己这么能粘人。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爱这么爱萧淮安。 “王妃,王府到了。” 苏唐下了马车,赶忙放下马凳,急促地敲了敲门,“王妃,王妃。” 秦澜眼皮一跳,有些纳闷,推开车门,看到门口站着的那个人时,她还是没出息地哭了鼻子。 眼前的人,一袭天青色的衣袍,好好地站在那,端的是自在风流,卓尔不群。 长发束在白玉冠中,一双星目弯弯,似是盛了万京城御花园里的,满园春色。 第135章 有些悄悄话要讲 秦澜站在车辕之上,秋风吹动她的衣裙,连带着她眼角的泪,都被吹散了许多。 她微微弯唇,打趣道,“这是哪家的俊儿郎,站在这作甚?” 萧淮安缓步上前,走到她面前站定,“娘子万福,夫君这厢有礼了。” 秦澜抿了抿唇角,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两条腿顺势盘在了他的腰间,“你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有的人在家里,想本王想得睡不着,本王可不得快些回来。” 萧淮安就这么抱着她,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奔袭千里的心,在这一刻,平静了许多。 苏唐站在一侧,低垂着眸子,干咳几声,小声念叨着,“青天白日的,那么多人瞧着呢!” 秦澜微微侧眸,果不其然,就看见几个过路的百姓,正聚在远处,一边看着他们,一边笑。 萧淮安自然也注意到了,非但没有避讳,还仰头,在秦澜脸上,亲了一口。 “啊啊啊啊,萧淮安,快回府——” 秦澜咬着牙,红着脸,垂下头,藏在他颈间,不停地催促着他快些走。 萧淮安爽朗一笑,抱着秦澜,迈步进了王府。 一路上,丫鬟小厮都兴奋地笑着行礼,看着他们一路进了正院。 春棠和云画各自抱着一个小孩过来,笑吟吟地行礼,“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秦澜在丫头面前,终于还是害羞了,挣扎着下来,拉着他的衣角,让他来看看孩子。 一别几月,萧淮安最牵挂的,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一大二小。 说来也奇怪,从未有什么感觉,就当了父亲,好像一切都准备好了,又好像一切都没准备好。 云里雾里的,他只知道,他一直都很牵挂她们。 两个奶娃娃似乎是知道父亲回来了,一个劲地咯咯笑。 萧淮安拿手轻轻蹭蹭他们的小手,笑得更大声了。 当初他为了救刘太妃,自愿写下诏书,此生孤老,不再要孩子。 当初父皇临终前,还说要自己考虑清楚。 他当时哪里知道,会遇见这样一个人,牵肠挂肚的,只想着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给她。 春棠和云画见着王爷回来了,赶忙将孩子给两人,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门被轻轻关上,萧淮安率先将孩子放进摇篮,随后又从秦澜手里接过另一个小孩,也放进摇篮。 秦澜正纳闷他要做什么时,那厮已经过来,抱起她,进了寝殿。 “王爷,这是大白天。” “本王只是有些悄悄话要同你讲。” “什么悄悄话,还要宽了外衣?” “……” 月白色的帷帐里,萧淮安捏着秦澜的腰,垂眸吻了下去,温婉缠绵时刻,小孩子的哭声打破了殿里的宁静。 萧淮安眉头一紧,忍不住笑了起来。 秦澜抿了抿唇角,扯下勾在他脖子上的藕臂,笑道,“我就说,大白天的,说什么悄悄话。” 萧淮安抬手弹了下她的额头,起身,将她抱了起来,帮她一块穿好了衣裳,这才过去抱孩子。 说来也是奇怪,孩子不饿,也没尿,就是哭,抱起来之后,不哭了。 那小脸变得,跟翻书似的。 秦澜抱着萧清宴,笑盈盈的说道,“你们不亏是你父王的好儿子,好女儿,这变脸的功夫,都跟你父王一模一样。” 外面的天,雾蒙蒙了一日,终于放晴了。 一个月的时间,四处的公文不断传来,甚至还有一封南央国传来的书信。 萧淮安坐在书桌前,拿着这封信,看着上面的笔迹,看了半天,竟是一点也没看出,这究竟是谁写的。 秦凤城和秦凤珏的笔迹,他都有看过。 正思忖间,秦澜推门走了进来,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凑到他跟前。 萧淮安抬手将她揽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温声问道,“怎么了?今天是新开了什么铺子,还是新训练了几个丫鬟?” 秦澜得意洋洋地刚要说,正巧看见了桌上的信,“这是南央来的?说什么了?” 萧淮安垂眸,“我也还没看呢,你打开看看。” 秦澜拆开一看,这字,写得属实算不上好看。 上来第一句话,她就认出来了,是秦凤珏。 估计是拿左手练的。 如今南央,没了皇后与废太子,这天下,可不都是他们俩的了。 从头看到尾,秦澜的心忽地一下,沉到了底,捏着信的手,不住的颤抖,一股苦尽甘来的感觉,逐渐在心口蔓延。 萧淮安始终抱着她,自然感觉到了她的异常。 萧子文死了,死在了一月前,那场暴雨夜。 秦澜依稀记得,当年她死前,也是一个暴雨夜,在万京城的北山上,被乱箭穿心。 当时的雨也特别大,大到让人睁不开眼。 浑身的血迹刚刚渗出,就被大雨冲刷,流到不知名的地方。 这么久了,萧子文,终于死了。 “怎么了?” 秦澜长舒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事,这是什么时候来的信?” “那会才送来的。” 萧淮安眸光沉沉,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总觉得,只要一碰到萧子文的事,她的反应,就总是跟平常不一样。 “哦,没事了,那你先忙,我去看看孩子。” 秦澜挣扎着起身,腿有些酸软,缓慢地走了出去。 萧淮安脸色阴沉,拿起那封信,又看了一遍,“苏和。” 苏唐推门进来,“王爷,苏和被王妃带去试衣服了。” “试什么衣服?” 萧淮安冷眉微扬,脸色铁青,语气又凉了许多。 苏唐只觉得脊背微颤,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在头顶聚集,他赶忙回道,“王妃已经做主,将云画指给了苏和,现下正准备喜事要用的东西。” “知道了。” “王爷有何吩咐,属下——” “先出去吧!” 萧淮安摆摆手,将那封信揉成了个球,扔到了一边,继续拿过公文来看公文。 如今,萧慎重新归位,一连颁布了许多用民养民的政策,一系列措施施行下来,有的人兴高采烈,有的人,怨声载道。 兴高采烈的是贪官,怨声载道的是百姓。 第136章 属下端着饭,来咯 一些地方的公文,都送到萧淮安这里了。 现下,萧淮安看着这些告状的公文,只觉得头大。 如今他在封地,不问朝中事,可这些事情,偏偏让他知道了。 随手翻开一个公文,就是贪墨官员,鱼肉乡里,坏事做尽。 这几个公文,分属好几个州县,越往南,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越多。 “苏唐。” “属下在。” 苏唐推门进来,拱手道。 “将这些公文,送到皇宫,给皇上。” 萧淮安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将方才那几本公文,挨个放在前面,随后又从面前摞着的那些里面,开始找。 凡是民生问题,一律交给苏唐,送到万京城。 若不让萧慎意识到问题所在,只靠他,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苏唐微怔,“王爷,若是这些交到皇上那,皇上会不会——” “无妨,本王背负骂名,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了。” 萧淮安如今才不管他如何想,当时他回麟州时,已经跟他彻底的谈了一次。 他不觊觎皇位,也请萧慎,好好治理天下。 如今,闹出这样的局面,也不该他这个王爷来收拾。 他若是来处理,那才是真真的僭越了。 苏唐应了一声,抱着公文迈步走了出去。 一直到了晚膳时间,萧淮安始终坐在书案前,面前的公文,始终不见少。 还有一个月便到了年关了,各个州郡的事,也越来越多。 抬眸,外面亮堂堂的,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来喊他吃饭。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门被轻轻敲响。 萧淮安眸光一亮,装作不经意的抬眸,漠声道,“进来。” 苏唐推门进来,又抱来了一摞公文,“王爷,这些是各个州郡送上来的请安贴。” “……” 瞧着码得整整齐齐的公文,萧淮安眼角一抽,随口问道,“王妃在干什么?” 苏唐一愣,随即笑了笑,“王妃正在准备嫁妆!” “……” “那没事的话,属下就告退了。” 他还准备去看看苏和那厮,穿上红嫁衣,是个什么模样。 有苏和打个样,日后他娶媳妇,也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你去找王妃,就说到晚膳的点了,本王还没吃饭。” 萧淮安冷眉一挑,闷声说道。 “是。” 苏唐有些茫然,但还是照办。 刚走到门口,又被萧淮安喊住,“慢着。” “王爷。” “说得隐晦些,别让王妃知道,是本王让你说的。” 萧淮安干咳了一声,有些尴尬的说道。 “是。” 苏唐眼角微扬,立马就明白了。 这件事交给他,绝对包君满意。 夏熹居里,秦澜正在那对着嫁妆单子,一边对着,一边吩咐人将东西放进箱子里。 苏唐快步进去,面色严峻的说道,“王妃。” 秦澜头也不抬的对着单子,“怎么了?” “王爷胃又疼了,太医之前说,要王爷好好吃饭,王爷中午就没吃,眼下又到了吃晚膳的时候,这——” 苏唐的话还没说完,秦澜就将嫁妆单子暂且放下,快步往外走。 一边走着,一边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头,自己今日真是忙糊涂了。 刚走到书房门口,苏唐赶忙拦住,劝道,“王爷今日劳累,胃又疼,王妃,你可一定要好好同王爷讲啊!” 声音有些大,门里的萧淮安听得一清二楚。 秦澜瞧着他古里古怪的样子,有些不解,推开书房的门,就见萧淮安一手抚着腹部,一手捏着公文。 一时间,愧疚顿时涌上心头。 “王爷,哪个地方疼?我帮你揉揉?” 迈步过去,手缓缓的抚上了他的手,轻轻揉着。 “都怪我,忙着云画的婚事,忙的昏头昏脑的。” 萧淮安抿着唇,什么也没说,只是梗这头,坐在那,墨染的眸子里,满是委屈。 越是这样,看的秦澜越心疼。 “你看看,你的手都冰凉,苏唐,去膳房把饭端过来,再在这添个火盆。” 苏唐看了一眼演技派的王爷,笑着应了一声,赶忙跑向膳房。 萧淮安嘟着嘴,靠在秦澜的身上,像小狗一样,还蹭了几下。 秦澜赶忙抱住他,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一会先喝点热粥。” “对,我怎么忘了,让苏唐去找太医。” “不用找太医,本王吃些东西,估计就好了。” 萧淮安捏着她的衣角,故作虚弱的说道。 “好好好,不找太医,我先扶你去那边坐下。” 秦澜扶着他的胳膊,将他慢慢扶到另一侧的榻上,又多拿了好几个软垫,给他靠着。 “舒服吗?” 坐定后,秦澜站在他的面前,帮他整理了一下侧边垫着的靠垫。 萧淮安抬手,将她拉进怀里,让她坐在身侧,侧身,吻了上去。 “萧淮安。” “别动。” “有人,萧淮安。” 话音刚落,门被轻轻地敲响,苏唐的声音,在外面贱兮兮地响了起来。 “王爷,王妃,属下端着饭,来咯!” “……” “……” 秦澜一直都不是很明白,萧淮安这样的人,是怎么培养出苏和那样的人,又是怎么培养出苏唐这样的人的。 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 转眼间,已经除夕。 这是秦澜和萧淮安在一起,过的第二个年。 去年的时候,他们才回万京,便发生了许多事情,她捧着孕肚,一直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今年,他们在麟州,这里有他们的家人,有朋友,还有太平的生活。 午时刚过,王越便带着小石头来了,齐楚然和王猛如今生意忙,除夕了,也不得多少空闲。 王越带着小石头看完孩子,便过去帮忙了,让小石头在院子里玩。 萧淮安和秦澜正坐在廊前,煮茶。 “这个时候,就差点雪了。” 秦澜看着面前活跃的身影,不由得憧憬,她的孩子也这么大的时候,可可爱爱地趴在她身边,一口一个,唤着娘亲,那该多好啊! 萧淮安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心中也感慨万千。 若是能一直这样,那该有多好。 “雪会来的。” 雪总会的,就像后院的梅花,去岁没开,今年,总会开的。 第137章 你不明白我有多爱萧淮安 傍晚,苏唐将赵婉茹,赵将军他们接了来,齐楚然和王猛姗姗来迟,每人手里都拿着给娃娃的小礼物。 花厅里,坐了满满一桌。 饭菜的热气氤氲,差点熏红了秦澜的眼眶。 又是一年。 酒过三巡,一些人就开始闹起来了,齐楚然非要和王猛比赛喝酒,被苏唐打趣,这是要单挑大舅哥。 于是乎,两人矛头一转,要跟苏唐比赛。 苏唐以一敌二,还是将他们都喝趴下了。 借着酒意,苏唐走到萧淮安和秦澜面前,敬了他们一杯酒,说了许多一圈吉祥话,最后,说了句实话。 “王妃,属下也想娶媳妇。” 秦澜登时笑了起来,接着就开始在那想,她这身边,哪里还有没有谈婚论嫁的小姑娘。 “你且放心,我一定给你找个好的。” “多谢王妃。” 苏唐拱手,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萧淮安捏着酒杯喝了一口,无奈一笑,摇了摇头。 现如今是都知道了,他的王妃,喜欢当媒婆,撮合人。 一直到了半夜,桌上大半的人都喝的大醉。 萧淮安安排人送走了赵婉茹一家,又吩咐丫鬟侍卫,将其余喝醉的人,都一一安排在了厢房。 最后,他才抱着自己的小丫头进了夏熹居。 秦澜细白的藕臂勾着他的脖子,眸光迷离,嘟着嘴,“你是谁?” “我是你夫君。” 萧淮安勾了勾唇,稳稳地抱着她,走在路上。 天边纷纷扬扬下起了雪,借着灯光,看得格外分明。 秦澜仰头,任由冰冰凉凉的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夫君,你看,下雪了。” “是,下雪了。” 萧淮安眉目温润,学着她的话,重复了一遍。 秦澜傻嘿嘿的一笑,扑腾着要下来,漫天的雪花落在她旋转的裙摆上,好看至极。 她转了一圈,突然跌坐在了地上,突然盯着地面出神。 丫鬟赶忙去扶,萧淮安抬了抬手,示意身边人都下去。 缓步过去,他微微俯下身,笑道,“夫人,你在看什么?” 秦澜茫然抬眸,盯着眼前的人,“你是谁?” 萧淮安无奈一笑,这喝个酒,怎么还把脑子喝坏了。 抬手,将她抱了起来,耐心道,“我是你夫君。” “哦。夫君。” 秦澜站好,晃晃悠悠地朝夏熹居走去。 站在正屋门口,她抬头,看着眼前龙飞凤舞的牌匾,一滴眼泪,突然滑落下来。 “怎么了?” 萧淮安走到她身侧,也学着她,仰头看向牌匾。 雪花落在脸上,转瞬即逝。 “夫君啊,我有件事一直不敢跟你说。” “什么事?” “其实,我死过一次,之前萧子文负过我,所以我才那么恨他,想让他死。” 萧淮安侧眸,眼前的人流泪流得更凶了。 他忍不住笑了笑,心里总算明白了。 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发髻,“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你不明白我有多爱萧淮安。” 秦澜说着说着,突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不爱我了。” 这一段不知所以然的话,听得萧淮安哭笑不得,蹲下身,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声劝道,“萧淮安说了,只要你现在乖乖进屋睡觉,他就还爱你。” 他一直都爱你。 果不其然,秦澜一听这话,顿时吸了吸鼻子,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若不是萧淮安扶着,她就直奔墙面去了。 翌日清晨,秦澜头疼欲裂,早早地就醒了,丝毫想不起来,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杯水递到了自己面前。 秦澜接过喝了一口,这才扭脸一笑,“我昨晚——” 萧淮安将杯子放下,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你昨晚,抱着一个男人,非说喜欢人家。” “啊?” 秦澜闻言,险些惊掉了下巴,随即,她一摆手,肯定道,“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我心里,只有王爷一个人呀!” 秦澜摇了摇头,突然又感觉一阵疼,吓得她赶忙好好躺下。 萧淮安也是拿她没办法,昨晚上让她喝点解酒汤,死活喂不下去,好说歹说,喝进去了一点。 “再躺一会,然后起来堆雪人了。” 他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身衣裳放在床前,再回身去找披风时,床上的人,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拿着衣服就开始穿。 院子里,秦澜和王越,还有小石头,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随后开始制造雪球,准备去进攻那些还没起床的酒鬼。 萧淮安一袭黑衣站在廊前,静静地看着眼前嬉笑打闹的人,眉眼弯弯。 这么大人了,还跟小孩似的。 苏和穿过庭院,迈步过来,脸色有些冷硬,“王爷,宫里来信了,快马送来的。” 说着,递上了一封信。 萧淮安侧眸瞧了一眼,心里大致想到了。 拆开信,纸上放了一块令牌,下面信纸上,写了寥寥几字。 “如今各州郡大乱,还请皇弟持令牌帮皇兄肃清乱党。” 萧淮安捏着令牌,反复看了一眼,嗤笑一声,“宫里出什么事了?” “皇上已经下令,选妃。” 选妃? 萧淮安本以为皇上身子不济,筹谋着让他办事,原来是准备选妃,准备生个太子出来。 “派人时刻盯紧皇宫,有什么事,都报给本王。” “是。” “对了,萧子礼那边怎么样了?” 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自从上次萧子礼手里的兵马被他收回来后,他便消沉了一阵子。 近几个月,倒是不常听到他的消息了。 如今萧慎,就只剩下了他一个儿子。 “听闻桓王已经回了万京城,只是不常出来。” “恩。” 当日他与萧慎山亭一见,身后的人,想必都是萧子礼的,他以此监视着萧慎,如今萧慎翻了身,他的日子,恐怕也不是很好过。 “二月里,就到你和云画的婚事了,等办完了婚事,本王就给你们放上几日假。” “属下想一直跟随王爷,云画亦是如此。” “如今云画还没嫁给你,你就做起人家的主来了。” 第138章 这次我同你去 本想等着苏和他们的婚事办完之后在动身,可宫里竟然一连发了好几封信催促。 最后一次,竟然直接将送去的公文,又给原样送了回来,甚至还多了许多。 萧淮安自然心系百姓,只得吩咐苏唐,收拾行装。 年后第三日,雪刚融化完,到处一派清冷的气息。 秦澜怕冷,夏熹居里放了三个炭盆,一进来,就如同过夏天似的。 春棠和云画正在那陪着小孩,秦澜在那学着给孩子做衣裳,一双手,都要扎成了筛子。 “王爷,你忙完啦!” 一见到萧淮安,秦澜立马将东西藏在身后,起身笑道。 萧淮安微微颔首,走到两个奶娃娃跟前,看了看,如今两个孩子白白的,小脸远远的,拿手一碰他,就咯咯笑。 再有几个月,就会走了。 “前些日子,南边动乱,这两天,宫里来信,让本王去肃清,本王准备,明日动身。” 秦澜眼皮一跳,终于想明白了。 难怪这几日总觉得他怪怪的,饭也没吃多少,总是在书房里。 “我跟你一块去。” “本王自己去,定会速战速决。” “不行,这一次我要跟你去,我抱着孩子跟你去。” 秦澜起身,眸光坚定。 这句话搞得萧淮安哭笑不得,“胡闹。” 秦澜扁了扁嘴,当即红了眼眶,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萧淮安立马过去抱住她。 温声劝慰道,“本王保证,定会很快回来的。” “不,这次我同你去。” “那云画的婚事。” “奴婢不办婚事,奴婢要跟着一起去,照顾小世子和小郡主。” “……” 萧淮安本以为拿这个事来让秦澜乖乖在家,谁知那丫鬟,也是个实心眼。 “行行行,都去,本王拖家带口上前线,想必日后,一定流传为佳话。” 说完,捏了捏眉心,转身迈步走了出去。 秦澜抿了抿唇,忍不住笑了起来。 既然明日就要动身,现在就该收拾东西。 秦澜思忖来,思忖去,还是准备让云画和春棠留在王府,“嫁妆,我都给你们备好了,你们结婚的时候,我请母亲过来主持。” “不行。” “不行。” 两人异口同声,春棠坐在摇篮边,没好气地说道,“云画可以不去,奴婢必须去,奴婢好歹会点拳脚,可以保护你们。” “什么叫我可以不去?你会绣花吗?会做饭吗?会换尿布吗?” “……” 两人说着说着,竟然吵起来了。 秦澜坐在那,一阵头大,“好了好了,咱们都去,快去收拾东西。” 那两人相视一笑,爽快的应了,起身去整理东西。 秦澜觉得带的东西已经够少了,可往马车上放的时候,还是足足放了两马车。 这一去,丫鬟嬷嬷带了四个。 萧淮安肃身站在府门口,静静地看着自家王妃调度车队,谁坐哪一辆马车,谁骑马,谁骑马得多穿点,都给安排了。 这样大的阵仗,不一会的功夫,就吸引了许多的百姓围观。 都在那纷纷议论,这次王爷要干什么去?这次王妃会不会又要伤心难过了。 这大过年的,谁不希望好好在家过个年。 苏唐站在一侧,将那些百姓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一直在那捂嘴偷笑。 若是他将这些话告诉王妃,不知王妃作何感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想起来,就想笑。 一切都收拾妥当了,秦澜拍了拍手,走上台阶,笑吟吟的说道,“王爷,可以出发了。” “王妃辛苦了。” 萧淮安憋着笑,握着她的手,缓步上了马车。 众人瞧着两人一起上了马车,顿时又开始众说纷纭。 苏唐听着,实在是不得不佩服这里的百姓。 好在都是好话,这也说明,王爷在他们心里,的确是天神般的存在。 马车缓缓驶离,百姓纷纷跪下行礼,恭送霖王。 一路上,春棠和云画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和嬷嬷坐在一块,秦澜则和萧淮安坐在一个车里。 “我们现在是去哪?” “维城。” “哦!” “困了就睡会。” 萧淮安稳稳地坐在那,手里捏着公文,还有各地收上来的小道消息。 维城位于麟州封地的南边,出了麟州边城,走上半日,就到了。 可就是这么近的一个小城,听说郡守搞起了什么承包,自己伙同几个人将土地全都收到自己手里,雇佣城内百姓耕作。 一年下来,百姓的日子,越来越难过,想走走不了。 发展到现在,听闻还打死了个人。 看到后面,萧淮安的怒意逐渐攀上了眉眼,将公文随手一扔,靠在车壁上,捏了捏眉心。 “王爷,怎么了这是?” 秦澜拿过公文看了看,看到最后,生气的扔下公文,张口骂道,“这曹均,真不是个人。” “现在这曹均有城内百姓在手,我们若是强攻,肯定是不行的。” 萧淮安微微颔首,这便是他考虑的问题。 小小的维城,若是强攻,根本支撑不到两个时辰,可若是那曹均狗急跳墙,拉着全城百姓陪葬,此事,就不划算了。 如今他们走了半日,声势这样浩大,各处定是早就收到风声,有所防备了。 秦澜靠在车壁上,抱着胳膊,仔细地想着。 曹均此人,她之前有所耳闻。 若是没记错的话,他老家是曹城,在麟州城内,此次南下,经过那里,去看看,没准能有所发现。 “王爷,我们先去曹城,那个曹均家是曹城的,我们过去看看,没准能查到他什么软肋。” “曹城?” 萧淮安挑眉,“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秦澜微微勾唇,干笑一声。 “……” 萧淮安也没计较,心里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个雪夜,她的坦白,疑窦丛生。 “苏和,改道去曹城。” 不管如何,总得去看看,才知道会发现什么。 如今的曹城被划为麟州封地后,自然而然的发展得快了些,逐渐得从一个吃穿发愁的小城,到了如今适宜养老的地方。 刚一进城,长街上热热闹闹,似乎是要准备举行什么灯会。 第139章 你不会也养了外室了吧 秦澜率先下了车,瞧着四处热闹一片,也颇受感染。 回眸,萧淮安刚好从马车上下来。 全天下都乱糟糟的时候,唯有麟州此地,仍旧井然有序,这也离不开萧淮安运筹帷幄的功劳。 萧淮安抬眸,轻笑,“干嘛这么看着本王。” “瞧着王爷好看呐!” 秦澜微微勾唇,双手托着小脸,细长的眉眼微微一眨,明媚宛若冬日里的暖阳。 萧淮安勾唇,回过身,吩咐道,“苏唐带人去打听打听这个曹均。” 苏唐应了一声,带人朝一旁走去。 吩咐完后,萧淮安才抓着秦澜上了车,“先去客栈安顿好,再出来逛逛。” 秦澜只得乖乖坐在车上,撩起车帘,好奇地看着。 一会的功夫,冻得小脸通红,小手冰凉,然后再凑到萧淮安身边,把手放进他里衣外层,将头埋进他怀里。 一会暖和了,就又凑到窗户边看。 以往的数十年里,有好几个年关,她都在执行任务,什么年夜宴上刺杀哪个大臣,亦或是寻找什么丢失的线索。 她从来没有到处逛过,到处停留过。 如今,当真是瞧什么都新鲜。 萧淮安知晓她小时候孤苦,所以她想做什么,都由着她。 马车稳稳地停下,苏和的声音从外面响起,“王爷,王妃,到了。” 萧淮安率先下了车,回过身,将秦澜抱了下来。 “我自己会下车。” “如今冬日衣裳厚,本王怕你摔倒。” “……” 秦澜不跟他争辩,抬眸,四方的牌匾上,写着揽月客栈。 “王爷的产业,真是遍布天下。” 萧淮安勾了勾唇,陪着她一起进去。 春棠和云画抱着孩子,互看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眸中,看出了一丝钦羡。 谁能想到,方才蹦蹦跳跳,笑靥如花的女子,已经有了两个孩子。 安顿下后,秦澜要出去逛逛,买些吃食什么的,萧淮安吩咐苏和跟着伺候,自己则留在客栈,照看孩子。 两个时辰后,苏唐敲了敲门,进来回禀道,“王爷,属下发现了曹均在这养着的外室。” “外室?” 萧淮安挑眉,似是没想到还能查出这个来。 “是,那个外室的孩子比小石头还要大一些。” 苏唐微微颔首,自己逛了这一路,探听的八卦,简直都让他怀疑人世间了。 传说这位曹均,早前不过是个三餐都吃不好的穷举子,后来因缘际会,遇到了维城郡守的女儿,不知道使了个什么花招,让郡守的女儿对他矢志不渝。 维城郡守不愿意女儿嫁给这样的穷举子,谁知那女儿竟和曹均私定了终身。 没办法,郡守提出让曹均入赘。 后来,曹均就抛弃了曹城这边即将谈婚论嫁的女子,入赘去了维城。 没过几年,前任郡守病了,临了前,上书皇上,推荐自己的女婿为郡守。 原本维城也不过是个荒芜小城,远在南边,正值当时没有合适人选,皇上便同意了。 这曹均当上了郡守后,为了弥补曹城这边的女子,便让人给他当了外室,日日月月地拿钱来给她。 这女子也不负他所望,给他生了个儿子。 不得不说,这个曹均,也是有点本事,将这外室藏得严严实实,要不是他这儿子在外跟旁的孩子打起来,苏唐当真找不到他们。 萧淮安听完,不由得冷笑着摇头,“想必现在这位曹夫人,还不知道这曹城,有这两个人的存在吧!” 苏唐点了点头,“那地方,即便是仔细找,也找不到。” 萧淮安冷嗤一声,“找两个人,好好照料这对母女。” “是。” 批阅完公文,萧淮安晃了晃酸软的脖子,迈步走到摇篮边,看了看熟睡的孩子,眉眼里满是深情。 “王爷。” 思忖间,门被推开,秦澜捧着好几个锦盒走了进来,身后的三人也都捧着许多东西,气喘吁吁。 萧淮安赶忙接过来放在桌上,拿出帕子帮她擦了擦汗。 “买什么了?” 秦澜过去看了一眼孩子,这才走到桌边,挨个拆开,炫耀道,“这是给王爷你买的手炉,还有一个小套子,还有披风,靴子,还有这件外衣,我当时一瞧,就觉得适合王爷。” 说着,拿出一件天蓝色的外袍,站在萧淮安身后,量了量,“这个尺寸应该可以。” “王妃,王爷就在这,为什么不让王爷试试?” 春棠忍不住扶额,出声问道。 秦澜后知后觉,忍不住拍了拍脑门,真是一孕傻三年,说着就递给萧淮安,让他拿进去试试。 片刻的功夫,萧淮安迈步出来,颇有一副仙风道骨的飘逸出尘的模样,看得秦澜亮起了星星眼。 “好看,好看,我就说吧,王爷穿着肯定合适。” “王妃的眼,就是尺,不差分毫,本王很喜欢。” 萧淮安理了理袖子,眸光温柔地看着她。 秦澜得意地冲一旁的三人扬了扬下巴,随后继续拆东西,有给春棠的,给云画的,给苏和的,还有苏唐的。 还有给两个小家伙买的白狐披风,得等到会走的时候才能穿。 “你给我们都买了东西,你自己怎么不买?” 萧淮安帮她一块收拾了一下,疑惑地问道。 秦澜晃了晃脑袋,笑道,“我自己买有什么好的,得要旁人送。” 萧淮安笑了笑,吩咐苏和他们将锦盒都搬出去。 眼见着天色渐晚,萧淮安带着秦澜去楼下用饭,今晚上的睡前故事,他已经想好要说什么了。 秦澜瞧着他喜滋滋的样子,总觉得哪里透着一股古怪,可是又说不上来。 夜深,秦澜听着萧淮安讲着故事,这一次居然没有睡意,反而胸口积聚着一腔怒意。 “我若是那前郡守的女儿,我若是知晓自己丈夫背着我偷偷养外室,我就拿着两把刀,一把架在丈夫脖子上,一把架在外室脖子上。” “……” “王爷,你怎么不说话?” “王妃说得好,说得对。” “气死我了,睡不着了,明日我们尽快动身,赶紧去解救这个曹夫人。” “好好好,那也得睡觉啊!” 萧淮安苦笑,早知道就不同她讲这个了。 刚揽过她,想要睡觉时,秦澜突然仰头,声音凉凉,“王爷,你不会背着我,也养了外室了吧!” 第140章 本王心太小 这是萧淮安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怎么不说话?” 秦澜忽地起身,抱着胳膊,仔细地凝视着他。 窗外的月色洒进来,映衬着他脸上无奈的苦笑。 “本王如今二十好几了,若是有那心思,为何不早日成亲?” “那其他王爷都三妻四妾的,你为什么不也,那啥!” “那真是可惜了,本王心太小,只能住得下你一个人。” 萧淮安起身,突然欺身吻了过去。 月色浓厚,散落在各处。 整个曹城,静悄悄的。 翌日一早,他们就坐上马车往维城走。 午时,也就到了。 一路上,秦澜静静地坐在马车上,仔细地想着,究竟该如何进城。 自从城门口关上后,萧淮安的消息也被阻隔了。 “那曹均无子,不如我们就带着那母子俩,强攻。” “不行,此事还是有些风险,本王已经想好了。” 这件事情,谁出面,都没有那个外室出面的好。 维城四面环林,距离维城还有一刻钟的路程时,萧淮安让众人隐在林中,让秦澜去同那外室讲道理。 那外室担忧儿子,只能照办,哭着就往维城城门口跑去。 众人屏息以待,都在那静静地看着。 远远的,就见那外室在外面站了一会,城墙上的一人便下去了。 正午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不多会,城门打开,那外室回眸看了一眼,捂着脸跑了进去。 眼下,恐怕没这么快出结果。 足足等到了傍晚,也没有等到城门打开。 秦澜叉着腰站在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他们那两口子,该不会连孩子也不要了吧!” 回眸,那孩子正啃着馒头,吃着肉干,丝毫没有伤心或者惊恐的模样。 春棠站在一侧,也看了看那个能吃的孩子,忍不住摇了摇头,“该不会这孩子,不是亲生的吧!” “这么离奇吗?” 秦澜突然有些惊骇,一脸的不可思议。 “眼下,可能曹郡守府里,正在内斗也不一定。” “说不定,血流成河了里面。” 苏唐站在一旁,抱着胳膊,不忍直视地摇了摇头。 话音落下,城里突然燃起了一个烟花,“嘭”的一声,在半空中炸开。 只见几个黑衣人正奋力开着城门。 萧淮安黑眸一厉,使了个手势。 隐在丛林中的数百个黑衣人,刷刷刷地朝城门口奔去。 秦澜也赶忙提剑翻身上马,朝城门口杀去。 先前奋力打开城门的黑衣人,有一个不慎被身后的守城官兵击中,掉进了一侧的护城河里。 另外两个人抽刀对抗,剩下的几个人奋力地开着城门,好在,秦澜她们终于赶上了。 许久没打人了,秦澜觉得刺激得很,捏着剑的手,都恨不得旋转起来。 顺利进城后,秦澜从一侧春棠的手里接过霖王旗帜,高声喊道,“霖王在此,尔等速速缴械投降,方得一线生机。” 原本还负隅顽抗的官兵,一听到霖王的名头,顿时扔了剑,纷纷靠墙蹲下。 秦澜瞧着如此顺利,不由得会心一笑。 等了片刻,萧淮安带着身后的军队缓缓而至,顺利接管了维城。 他瞧着高坐在血红色宝马上的人儿,眸光里满是骄傲。 城内的百姓听到了外面的响动,纷纷出来,见到霖王的旗帜后,顿时奔走相告,一时间,城内的人,凡是能出门的,都纷纷跪在路两边,恭迎霖王圣驾。 秦澜骑马走过,看着遍地衣衫褴褛的百姓,心有不忍。 这一路上走来,都是这个样子。 等她进了郡守府,定要将那曹均,大卸八块。 刚到郡守府门口,秦澜才下马,就见一个女人踉踉跄跄的跑了出来,玄色的衣裙上,还沾了许多血。 “怎么了这是?” 春棠过去,扶住那个女人,一瞧,原来是那个外室。 那个女人见着春棠,顿时松了口气,嘤嘤地哭了起来,指着郡守府,“这,这,曹均,死了。” 苏唐闻言,立马带人冲了进去。 秦澜也跟着走了进去。 偌大的院子,空无一人,迈步进了正屋,一个身着锦衣的女人吊在房梁上,脸都紫了。 在她的脚底下,一个男人身中数刀,趴在血泊中。 秦澜眉头一蹙,顿时明白了正堂中,二人的身份。 转身,迈步走了出去,心里却久久不能平复。 这位曹夫人,也是个烈女子。 萧淮安正好过来,瞧见秦澜有些苍白的脸,复又瞧瞧蹲在那哭的外室,便什么都明白了。 “运送粮食的马车很快就来了,王妃以为,该如何派发才好?” 秦澜闻言,秀眉一扬,“我瞧着这城里的百姓,都穿着破衣裳什么的,不仅需要粮食,还得要些衣物什么的,如今天寒地冻地,可要冻死人了。” “王妃所言甚是,不过为今之计,还是先让百姓吃口热乎饭才好。” “对。” 秦澜微微颔首,若有所思,随后眸光一亮,“苏唐,去看看这郡守府,有多少粮食全都搬出来,再去城里酒楼弄上些家伙什,咱们找地方,施粥。” “是,王妃。” 聚在一侧的百姓听完,都忍不住落了泪。 谁能动,如今年关还未过,他们这里的人,便没吃上几口热乎饭,甚至家里人,都有冻死的。 秦澜顿时将方才的愁绪抛开,走到一侧,询问道,“这维城,什么地方最大?” 其中一个老头颤颤巍巍地拱手行礼道,“回禀王妃,此处的地方最大。” 秦澜闻言,眸光一黯,默默地点了点头。 “苏和,你带些人,将咱们施粥的消息喊喊。” 苏和闻言,立马带人朝一侧走去。 一个时辰的功夫,粥熬好了两大锅,苏唐还拿了许多碗,挨个撑了,让众人来领。 一开始都还不敢,可有一个人上前,其余的人便都涌了上来。 瞧着这就人挤人,萧淮安径直将锅盖一摔,砸在了锅上,冰凉的声音缓缓响起,“排队。” 此话一出,众人立马撑着身子,开始排队,一个叽咕的也没有了。 秦澜忍不住偷笑,赶忙过去帮忙。 第141章 不舍得 从郡守府里搜出了十几袋粮食,一下午得空,全部都派出去了。 秦澜瞧着那些瘦骨嶙峋的人,差点都要哭了。 都说郡守为当地父母官,可是这里的父母官,搜刮百姓的血汗,视百姓为猪狗,这样的父母官,简直不配为人。 除却粮食,还是几万两银票,包括什么珍贵字画古玩,都搜出不少。 秦澜瞧着这些银钱,都怀疑这郡守府的墙,不会也是金子打的吧! 晚膳,萧淮安只吃了几口,便回书房去看公文,各地传来的公文,一天的时间,就厚厚一沓。 还有如今维城的治理,如何在最短的时间里,让所有百姓都能吃上饭。 光靠他救治,根本也不是长久之计。 秦澜站在书房门口,瞧着他眉头紧锁的样子,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转过身,叫上春棠和苏唐,出去转转。 天刚擦黑,路上便一个人也没有,家家户户,亮灯的都是少数。 秦澜转了一圈,一无所获,什么也看不清,只得明天一早再出来转转。 回去的时候,书房里的灯,还亮着,秦澜没去打搅他,走到一旁偏殿去看孩子。 夜半时分,秦澜也没等到萧淮安回来,只得披了衣裳出门。 果不其然,还在书房。 “王妃。” 苏和守在门口,见到她连忙拱手行礼。 秦澜微微颔首,推门走了进去。 萧淮安还在批阅公文,听见声音,抬头,见是秦澜,紧锁的眉头才稍稍放缓,“怎么还不睡?” “王爷还说呢,您不爱惜爱惜自己的身子,也得得体恤体恤守在门口的苏和不是?这么大冷天,让人待在外头。” 秦澜知道,若是直接劝他,肯定没用。 萧淮安眉宇微扬,勾了勾唇,这才放下笔,“好,本王去歇息,也让苏和去歇息。” “这还差不多。” 说完,这才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迈步走了出去。 “苏和,你也快进屋歇着。” “多谢王妃。” 翌日清晨,秦澜刚醒,身旁就没了人。 她有些无奈地捏了捏眉心,穿上衣裳走了出去。 厨房里已经燃起了炊烟,春棠快步过来,低声说道,“王妃,门口已经又聚集了好多人了。” 秦澜抬眸看了看天,也就才寅时半的样子,这些人就都过来了。 “那你吩咐人,开始分发粮食吧!切记,不要过多,咱们得等到粮车来才行。” “是。” 要是寻常小城,还能找富户商量商量,买些粮食,可这维城,竟一个有钱的人都没有。 秦澜本想出去再看看,可不放心底下人分派粮食,只得等着人都分派好了,看着都吃上饭了,这才带着春棠和苏唐朝外走去。 这维城地处偏僻,土质也不是很好,可这四周环山,山林颇多。 秦澜直接带着他们俩上了山,一番寻摸下来,秦澜心里也都有数了,还摘了许多野果子,挖了许多野菜。 这些东西,她小时候都吃过。 急匆匆地回了郡守府,萧淮安正在到处找她。 见到她灰扑扑的,脸上手上还有裙子上,沾了许多泥巴,顿时眉头一紧,将她拉过来来回打量,“跟谁打架了?可有哪里不舒服?哪里受伤?” 秦澜赶忙摇头笑道,“我没有跟人打架,我是出去考察了一番。” 听到这话,萧淮安才放了心,只是脸色仍旧沉沉的。 秦澜偷偷觑了他一眼,赶忙从春棠手里,拿过野菜和野果,“你看看,这是我们仨去山上挖的,这些都可以吃的。” 萧淮安垂眸,看着她手里绿油油的一片,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么说,你是有什么想法了?” 秦澜点了点头,“是时候得让这些人动起来了,不能一辈子靠我们接济吧!” “说说你的想法。” “这里地处偏僻,但是冬天并没有像万京城那般冻死人,反而白日里,还挺暖和,这山上,已经到处长有野果子和野菜了,说明,这四处的山,是个可挖掘之地。” “恩。” “所以,我们可以发动这些人,去山上采摘,捕猎,拿他们劳动所得,换粮食,慢慢形成一个银货循环。” “可以,就按照你说的办!” 萧淮安抬手,微微拍了拍她的头,满脸的欣慰。 这个消息一经放出,几乎所有难民,只要能走动的,都跑出去了。 秦澜还拓宽了换粮食银钱的渠道,除了摘野果子野菜,还可以捕鱼。 在这段时间里,萧淮安带着人将田地划分了出来,又将四周的山,派人挨个巡视了一遍,确定没有特殊的危险,这才开始划分。 每人每户,按照人头来划分土地和山,又派人将维城所有人,重新登记造册。 忙碌了一个月,最后只有一件事,还没敲定,令人头疼。 萧淮安坐在书桌前,盯着眼前白纸上的名字,陷入了沉思。 就连秦澜进来,都没听见。 “王爷,你在想什么?” 萧淮安回过神,将她揽进怀里,给她使了个眼色。 秦澜瞧了一眼,是几个名字,“这是新任郡守的名字吗?” “本王看了今年举子的名单,筛选出来这几个人,只是,这曹立实在是太让本王震撼,所以本王迟迟没有下定决心,该如何选出这个郡守。” 秦澜撅了撅嘴,瞧着上面的名字,确实有些伤脑筋。 “皇上那边怎么说?” “皇上已经将南巡的事,全权交由本王处置了。” 一提起这个,萧淮安就觉得可笑,什么事都交给他,萧慎好安安稳稳地选他的妃,造他的孩子。 当真是会打算盘。 秦澜忍不住摇头叹气,眉眼一撇,突然看到了窗外映着的,直挺挺的背影,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回了房,秦澜趁着帮萧淮安宽衣得空,试探地说道,“王爷觉得苏和怎么样?” 萧淮安垂眸,忍不住勾唇一笑。 与眼前的小丫头相处这么久,现在她只要一撩裙子,萧淮安就知道,她要放什么样的屁。 “苏和倒是是个合适的人选,他跟随本王多年,能力卓越,见识不凡的,只是,本王,不舍得。” 第142章 大喜的日子 萧淮安宽了外衣,又帮秦澜卸钗环,眉眼沉沉,多了一丝迷惘。 秦澜坐在铜镜前,自然也看出了他的犹豫与不舍,换做是谁,都会如此。 就好比当初她跟秦凤珏分开,也是难过了好一阵子。 苏和对于萧淮安,就是秦凤珏对于她一样,是兄弟。 可是,苏和总不能一辈子跟在他身边,当个没名没分的随从,他如今也到了要娶妻生子的时候了。 秦澜微微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此事,终究还要王爷心里想明白,才好。 第二日刚用了早膳,萧淮安就将苏和叫进书房,谈了一上午。 秦澜忙着给安排人将难民摘的果子和野菜,还有鱼,装上马车,运到曹城卖了,又将粮食和银钱按照一定的比例,分派给了他们。 看见他们欢天喜地地拿着粮食和银钱回了家,秦澜这才放了心。 街上的铺子,如今有一半,都成了萧淮安的了,从麟州来的掌柜,也都陆陆续续带着货物上岗了,还有好几家铺子,被齐楚然和王猛包了。 也不知萧淮安同他们说了什么,他们竟然兴冲冲地派了人,带了货过来,还愿意低价卖一段时间。 真是不容易。 站在郡守府门口,秦澜突然觉得,当真是一寸光阴一寸金。 “王妃。” 身后猛地出现一个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回过头一看,竟然是苏和。 他黑着脸,像是受了什么大委屈似的。 秦澜赶忙问道,“怎么了这是?” 苏和连忙跪下,给秦澜行了一礼,“还请王妃帮属下同王爷求情,让王爷不要抛下属下。” 如此,秦澜便明白了。 “你先起来。” 苏和闻言,抿着唇起身,“属下想一直跟在王爷身边。” “此事,你不要怪王爷,是我同王爷提的。” “王妃。” 苏和讶异,有些不明白。 “你别多想,我并不是觉得你干得不好,想要将你撇掉。正是因为我觉得你如今可以独当一面了,所以才跟王爷提起。” “如今王爷身边可用之人太少,除了你,就是苏唐。这维城当日惨状,你我都有目共睹,若是此时再来个新的郡守,玩忽职守,视百姓的命如草芥,那这维城,就真的完了。” “昨日我同王爷提起,王爷同我说,你跟随他多年,实在是不舍得。” 此话刚说完,苏和眼眸一亮,“王爷当真如此说?” “我还能骗你不成?” “况且,这个维城郡守,只是暂时的,等日后皇上定夺了人选,你仍旧可以回来,到时候王爷也定会给你安排更好的官职。” “这不仅仅是为了你,还有云画。” 一提起云画,苏和眸子微黯,回身,看了一眼正抱着小孩在院子里溜达的人,这才点了点头。 “多谢王妃劝导,苏和一切听从王爷王妃命令。” 秦澜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迈步走了进去。 用了午膳后,秦澜就将云画叫进屋里,和她说了萧淮安的一番打算。 “我的打算呢,准备明日给你和苏和,准备一场仪式,此后,你便留下,和苏和一起打理这里的事务。” “王妃,奴婢不想离开你。” 云画一听,当即就哭了,红着眼眶,像个小兔子一样。 “这里境况虽难,可王爷也派了许多人留在这,帮你们一起,重新让维城繁荣起来。” “王妃。” “只是委屈你了,婚礼仓促,许多事情都来不及准备。” 云画哭着摇头,“王妃,奴婢舍不得你。” “好了,等过一阵子,我们南巡完,就过来带你们回去,又不是不见面了。” “王妃说话算数吗?” “算数。” 秦澜勾了勾小拇指,“来,咱们拉钩啊!” 云画破涕为笑,扁着嘴,伸出小手指,勾了勾。 婚事是在晚上,一早,整个郡守府就挂上了红绸,喜气洋洋,格外热闹。 秦澜跑到齐楚然和王猛的店里,拿了许多好吃的,好玩的,险些把那些掌柜的心疼死。 后来还是萧淮安知道了,派人送去了银子。 嫁衣是拿秦澜的一件红色牡丹袍改的,找了好几个会绣活的小姑娘,绣了一上午,才绣好。 天刚擦黑,一群人便拥着新娘子,从一旁的侧殿出来。 秦澜跟在后头,心里也满是不舍。 犹记得,自己刚入尚书府,就是云画一直在伺候,她虽然平时爱唠叨了些,可那确实真真的为着自己好。 一转眼,她便要出嫁了。 秦澜站在后头,还忍不住掉了泪。 萧淮安将她揽在怀里,轻声安慰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只要是有缘分啊,终究会再见的。” 秦澜抬眸,破涕为笑,“王爷不会安慰人就别安慰,这都说得什么呀这是!” “本王的错。” “……” 秦澜抿了抿唇,两人相视一笑。 这群人里,就属苏唐闹得最凶,又是吃蜜枣,又是咬筷子的,还让人家小两口对着面,吹面,一吹,俩人满头满脸,白花花的。 苏唐说这是白头偕老。 大喜的日子,弄得苏和是一点脾气也没有,只得拱手求饶,求苏唐放过。 苏唐这是头一次闹洞房,一大早就蹲在那想点子,又找来绣衣裳的小姑娘打听了许多当地风俗,好不容易闹一次,他还有好几个没有施展。 谁知萧淮安一进来,他顿时像个蔫了的花,消停了。 “好了,如今大喜的日子,就不要再闹了,夜深了,也该让他们入洞房了。” 秦澜瞧着两人的模样,赶紧出来调停。 苏和和云画彼此互看了一眼,这才走到他们两个面前,跪下磕头。 “苏和深谢王爷王妃大恩。” “云画深谢王爷王妃大恩。”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秦澜瞧着这模样,又忍不住想哭,总有种嫁女儿的感觉,心里酸酸的。 “快起来,以后的日子,你们要好好地过,知道吗?” 秦澜一掉泪,云画也想哭,因着大喜的日子,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王妃,以后——” “哎呦呦,今天大喜的日子,不要这么煽情呀,快快快,送进洞房,那个小唢呐呢,吹起来。” 苏唐见状,赶忙出来吆喝着。 第143章 深入虎穴 众人笑着闹着,将两个新人送进内殿。 喜娘说着吉祥话,又是撒帐子,又是吃饺子,众人屏息以待,等着新娘子说生的。 一个个,都笑得跟个什么似的。 “好了好了,都出去吧,夜深了,该歇着了。” 秦澜敛了敛神色,赶忙说道。 众人顿时明了,各个说了句吉祥话,迈步走了出去。 夜晚风高,整个维城,似是也沾了这婚事的喜气,多了一些烟火气。 翌日清晨,萧淮安整备好车马,等在门口。 秦澜在那,和云画嘱咐了又嘱咐,说了又说,才依依不舍地出了郡守府。 维城的百姓似乎早就知晓他们要走,甭管老少,都等在了郡守门口。 仍旧是衣衫破旧,可众人脸上原本灰蒙蒙的尘霾,已经消弭。 见到秦澜出来,众人纷纷跪下叩首,“草民恭送霖王殿下,王妃。” 秦澜瞧着这样壮大的场面,好不容易歇下去的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一个小姑娘跑过来,扯了扯她的衣角,脆生生地喊道,“王妃,这是给弟弟妹妹的。” 秦澜垂眸,就见她的手里拿了两双小虎鞋,女孩纯澈的眸光,像是为这两双小虎鞋覆了一层厚厚的光。 “我也有东西要送你。” 秦澜接过小虎鞋,从腕上摘下了一个金镯子,戴在了她的手上。 “祝你以后前途光明灿烂。” “多谢王妃娘娘。” 小女孩笨拙地行着礼,垂眸看着手腕上的金镯子,笑得纯澈明亮。 “好了,该启程了。” 萧淮安走到她的身侧,扶着她的腰,往马车边走去。 一长溜马车缓缓朝东边走去。 苏和骑马带着云画,一直送到了城门口。 浩浩荡荡的车队,逐渐消失在密林之中。 一直走了半晌,秦澜才稍稍缓和了许多,捏着那两双小虎鞋,不住地出神。 萧淮安抚了抚她的发髻,温声道,“总还会回来的。” “嗯嗯,那王爷,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安城。” 安城离维城,两日的路程,有探子来报,安城郡守平庸,有个宝贝儿子,强抢民女,欺男霸女。 “是个色胚啊!” 一听这个,秦澜顿时来了精神,长眉一挑,捏着下巴,开始谋划。 萧淮安安稳地坐在那,抬手捏着茶盏,眸光瞥向她,嘴角始终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自己这位乖乖王妃,又要自请去打前阵了。 若是这才,她敢用美人计什么的,他今晚就让她好好散发散发美人的魅力。 过了片刻,秦澜突然扭头,笑嘻嘻地看向他。 “说。” “我觉得,我可以先带人,先深入虎穴。” “恩。” “我可以先嫁妆被那厮抓住,然后你名正言顺地去救我,这样,就有处置那厮的理由了,是不是一举两得?” “嗯。” “你待会到前面,我先下车,我带着春棠先骑马去,你在后面照顾好孩子。” “……” 秦澜胸有成竹地给自己打了打气,随即四处开始找自己的铜镜,“我的铜镜,是不是在你那边?” “王妃这是打算用,美人计?” “我这样的,用美人计,应该还为时不晚吧!” 秦澜说着,抬手抚了抚鬓角,脖颈伸长,宛若一个天鹅般,展现高傲的身姿。 “……” 萧淮安突然觉得有些头疼,抬手捏了捏眉心,唇角忍不住一阵苦笑。 “王爷,你怎么了?” 秦澜后知后觉,斜了他一眼,疑惑地问道。 萧淮安抬手将她揽了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你知不知道,你是个有夫君的人?” “我,知道啊?” 秦澜有些不解,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说起这个。 “你既知道,那你的美人计,就只能用在你夫君身上。” 秦澜原本还浑浊不明的眼眸,顿时明亮了起来,忽的一声,笑了起来。 咯咯咯的,笑个没完。 “原来王爷是吃味了,这马车里,好大的醋味呀!” “还笑?” 萧淮安都要被她气死了,结果这厮还笑。 抬手,就去挠她痒痒。 秦澜最怕这个,没几下,就赶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王爷,我不用美人计了,我不用美人计了,放过我吧!” “若是让本王知道了,本王就,就,就生气了。” “好好好,我如今成了旁人妻子,怎么能做如此危险的事。” 秦澜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义正言辞地说完后,又开始找她的铜镜。 “我那铜镜,是不是在你这边?” “明日午时再走,也不迟。” “哦!” 与维城不同,安城算是四面带水,正经的水乡,这里的美人个个弱柳扶风,腰肢细软,刚一进城门,扑面而来的一股春日气息。 眼瞧着,也快三月了。 秦澜骑在马上,一身黑衣,发丝高束,俨然一副男人的打扮。 这是萧淮安明令要求的,不穿还不行。 身后的春棠也是一派这样的打扮,苏唐就更不必说了。 一进城,秦澜就忍不住打趣道,“苏唐,若是瞧上哪家的小姑娘了,就同我说,我给你去说媒。” “……”苏唐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拱手道,“多谢王妃想着属下。” 沿着长街,刚走了一会,一侧的巷子里突然冲出来了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捂着胸口,一边哭着一边喊救命,差点就撞在了秦澜的马上。 好在秦澜技术娴熟,一些在勒住了马。 还未反应过来,一群身着灰布短衣的小厮模样的人,便走过来一把扯起女子,架着朝巷子那侧走。 “喂,你们干什么呢?” 一个小厮见状,抬眸看了一眼,只觉得秦澜衣裳绣纹繁复,一看就身份不凡,这才开口回了句,“我们家丫鬟,偷了银子要跑,我们准备送衙门呢!” 那女子瞧着有人管,使上劲挣脱开,扑到秦澜马前,抓着她的衣角,哭诉道,“我不是,我不是他家丫鬟,是——” 还未说完,方才说话的那个小厮,便过来扯过她就要打。 “住手。” 秦澜眉头一紧,翻身下马,衣角踹在了男人的胸口上,“让人将话说完了,又如何?” 第144章 阴谋 “即便是上了公堂,也得容人分辨分辨吧?” “我劝几位公子,不要多管闲事。” 几个小厮见状,立马捏着棍棒,涌了上来。 苏唐给春棠递了个眼色,眼眸一挑,抬手将剑一甩,一个翻转,一脚踢开落下的剑,又是一转,抽出长剑,朝前一挥,几个小厮的腰带,霎时便掉了。 那几个人纷纷提着裤子,一脸窘状。 苏唐回过身,微微挑眉,冷笑一声,“怎么样?我可帅?” 春棠突然像是喝了一罐油,油得她开不了口。 “阁下还是去捡回自己的剑鞘吧!” 顺着春棠的目光,苏唐这才发现,自己的剑鞘,竟然摔出了裂痕。 这王铁匠,也太不靠谱了,什么劣质货,也敢给他。 秦澜瞥了他俩一眼,忍不住白了他们一眼,这才扭脸问道,“姑娘,方才你想说什么?” 那姑娘方才都瞧痴了,突然被问话,恍惚了好久,才开口道,“我是城西崔家的,这群人是李尧的手下,只因为那次我在溪边浣衣,被李尧相中了,他就派人将我掳至家中,我今日趁着看管的人睡着了,这才——” 说着说着,那姑娘又忍不住哭噎起来。 “那他府里,还有跟你一样的人吗?” “还有好几个,前几日,还死了一个。” 姑娘抱着头,哭的更厉害了,浑身颤抖的厉害。 秦澜抬眸,眸光像是含了冰霜,砸在对面小厮身上,吓得他们一招手,赶忙散去。 “好了,姑娘,你家在哪?我们送你回去。” 姑娘扁着嘴,轻轻扶了一礼,“多谢公子。” 说完,还不忘看了她一眼。 沿着长街一直走,拐了好几个弯,又过了一个桥,才看到一个小村庄。 姑娘指了指桥边的房子,笑道,“这边是我家了,几位公子,进去喝杯茶吧!” 秦澜也想看看,这姑娘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便带着春棠走了进去。 苏唐留在外头看马。 刚进门,一个老汉迎了出来,见到那个姑娘时,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女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姑娘也赶忙跑上前,抱着老汉哭了起来。 秦澜原本还存疑的心,顿时消了许多,刚想开口,霎时间,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时,她和春棠已经被掉在了树顶上。 方才那姑娘干咳一声,回过身,俏丽的小脸上多了一丝邪魅,“早就听闻霖王妃身手极佳,没成想,防备心太弱了。” 秦澜微微勾唇,扭头看向门外,却发现苏唐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三匹马在那悠闲的吃着草。 “你把门外的人怎么了?” “没怎么,王妃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 秦澜冷哼一声,“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我们打算啊,以王妃为饵,引霖王过来,听闻霖王手里,有着破天的财富。” 姑娘的笑,逐渐邪魅,多了一丝志在必得。 “此事是你一人所策划?” 姑娘无辜的耸了耸肩,院门突然被踹开,一个穿着绿色衣袍,浑身穿金戴银的男人被人抬了进来。 “呦,这就是霖王妃啊!” “你是李尧?” 秦澜垂眸,看向来人。 “正是小爷我,素闻王妃国色天色,快快快,将她们放下来,让小爷我瞧瞧。” 那个老汉闻言,立马带人去将秦澜放下。 刚降到半空时,便有人拿着绳子来,要将她们绑起来。 春棠眼眸一厉,从袖口中划出一柄利刃,霎时砍断网子,一个飞踢踹开了拿绳子的人,抽出身侧人的挎刀,一个翻转,抵在了李尧的脖子上。 秦澜瞧着这逐渐熟练的动作,不由得拍了拍手,“功夫越来越精炼了啊!” “王妃教得好。” 春棠腼腆一笑,拿着刀,在李尧脖子间,来回转了转。 “你想干嘛?” 李尧没想到她们的功夫竟这么好,已经被吓得满头大汗。 秦澜勾唇,刚想说些什么,身后劲风传来,她一个侧身夺过,握住那人的手臂,一下子将他摔在地上,夺过他手里的刀,一刀解决了。 鲜血哗啦一下,流了满地,吓得方才那小姑娘跌坐在地上,不敢再去看。 秦澜扔了刀,从袖口抽出帕子,擦了擦手,嫌恶地扔掉,这才走到李尧面前,“你父亲可知此事?” “不不不,知道。” “到底知不知道?” 春棠眉头一拧,当即抽出一个小匕首,狠狠的插在了他的腿上。 顿时,哀嚎遍野。 “我父亲,他知道。” “谁传信的?” “这,我不知道,不知道啊!” 下一秒,又一柄飞刀,刺穿了他的手臂,疼得他当即昏厥。 秦澜瞧着这肥头大耳的模样,勾唇冷笑,“这事倒是好玩得很,究竟是谁,提前暴露了她们的行踪,让这群人有了防备,设了个这样的局。” “王妃,怎么处置?” 春棠将刀扔在一侧,拔出飞刀,收了起来。 身侧方才抬着竹辇的人,早就吓得腿软了。 秦澜给他们使了个眼色,“你们怎么抬来的,再怎么抬回去。” 说着,这才出门。 苏唐正百无聊赖地站在不远处和一个小姑娘聊得开心。 秦澜上前,一巴掌拍在他身上,“方才我们生死殊搏,你在这和小姑娘拉呱?” 苏唐惊得跳到一边,见到她俩过来,这才扬起笑脸,笑道,“王妃,您出来了!” “……回去我就同王爷说,扣你饷银。” “别啊,王妃,属下错了,属下再也不敢了。” 秦澜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走到门口,骑上马跟在那群人身后。 一路上,众人只见四个小鬼抬着满身带血的李尧,都纷纷驻足观看。 有的人甚至冲他扔起了烂菜叶子。 秦澜见状,赶忙顿了顿,生怕也被扔一头烂菜叶子。 “你瞧瞧,这李尧当真是引起了民愤。” “属下去打听打听。” 苏唐赶上前,轻声说完,便骑马朝一侧走去。 秦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总也说不上来,只得先跟着他们去郡守府。 渐渐地,跟着他们的人也多了起来,都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敢动郡守大人的宝贝儿子。 第145章 以民为本 刚到郡守府,竹辇甫一放下,李尧就醒了,哭着喊着,瘸着腿冲进了郡守府。 一会的功夫,十几个手握长刀的凶狠官差走了出来,顿时将秦澜她们俩包围了起来。 一个身着黑色官服的人走了出去,紧蹙的粗眉下面,一双鹰眸正四处扫射,视线落在眼前的秦澜身上,这才抬手捻了捻山羊胡,“就是你打伤了我儿子?” “大胆,这是——” 春棠站出来,刚想报出霖王妃的名讳,谁知道那郡守,丝毫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哪里来的妖女,快快快,给我抓起来。” 一众百姓一见郡守发了飚,都不禁为秦澜她们捏了把汗,哀叹一声,赶忙离开。 一会的功夫,看热闹的人,就走光了。 秦澜正好舒展舒展筋骨,三下五除二,就和春棠,将人都收拾干净了。 那厮还想说些什么,春棠迈步过去,冲他高举霖王令牌,“霖王妃在此,尔等还不速速跪下!” 李墙闻言,眉眼一闪,知道来武斗不行了,只能赶紧服软,“在下有眼无珠,不知霖王妃大驾,方才多有冒犯,还请王妃恕罪。” 秦澜微怔,随即勾了勾唇,冷哼一声,“本王妃奉旨彻查你的府邸,还要烦请李郡守行个方便。” 该来的总会来。 李墙面色微变,笑道,“如今天气炎热,不如请王妃先进去喝杯茶。” “不必了,公务在身,还请李郡守带路。” “是。” 李墙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落在后头,给一旁的管家使了个眼色,便迈步跟了上去。 每座城的郡守府,都是一样的,三进院落,前面正堂是用来办案的,一侧是给下人或是官差歇息的,后面的院子则是郡守所住的院子。 在另一边,还有一个门,供寻常出入。 李墙先将前面的都挨个介绍了,甚至都挨个推开门,让秦澜进去看了。 一览无余,摆设都很简约,不似前面维城那个郡守府,连椅子都是金的。 “李郡守,寻常过得清廉。” “下官一直以民为本,争取做好这个父母官,才有脸面拿朝廷的俸禄。” 秦澜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随即朝后边走去。 刚进院子,一股刺鼻的馨香扑面而来。 秦澜当即捂住鼻子,往后退了几步。 回头,李墙站在离她们好几步远的地方,正一脸笑地看着她们。 “当真是好计谋啊,李郡守。” 秦澜只觉得浑身酸软得厉害,整个人头晕目眩。 春棠紧跟在她的身后,亦是如此。 李墙微微俯身,笑道,“对不住了,王妃,我也不想与你们为敌,可你们非要多管闲事,我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出此下策了。” 说着,一招手,几个蒙面人便将她们两个拖了下去。 沿着后院院墙一直走,是一片竹林,穿过竹林,深处,是一个地窖。 顺着台阶下去,里面是一间牢房,已经关了十几个女人在那。 那些女人一见到光亮,纷纷凑到铁栏杆前,哭着喊着要他们放人。 蒙面人冷哼一声,当即打开门,拿着鞭子在她们身上抽,语气甚为不善,“若是再吵吵嚷嚷,就立即拖出去打死。” 一边说着,一边将秦澜她们两人,扔了进去,然后锁上了门,走了出去。 上头的门被重新关上,整个地窖里面,只靠着门上悬着的两个火把照明。 那些女人顿时又开始哭了起来。 “你们都是被李尧掳来的?” 秦澜被她们吵得头疼,冷声问道。 那些女人听见了跟没听见似的,继续成堆的,在那哭着。 秦澜蹙眉,“我是来救你们的,要是你们不跟我说明情况,我也救不了你们。”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世间终于平静了。 “你们都是李尧掳来的?他将你们掳来做什么?”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一个年纪略大一些的女子站出来,轻声道,“我叫小翠,这些姐妹里,都是周边小城里的,都是被李尧掳来的。” “李尧好色,每天都要召几个人去伺候,我们这些人,都是因为他看不上,才被关进这里面的。” “那他看不上你们,为什么不放了你们,继续把你们关在这里。” 一说起这个,小翠就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一边哭着一边说道,“他把我们关在这里,然后我们家里要钱,来赎。” “这跟土匪有什么区别?” 春棠冷笑一声,不明白这世间竟还有这样的父母官。 “他们就是土匪,还有那个李墙,滥用职权,这安城一多半的铺子都是他的,卖的东西特别贵,逢年过节,他就让官差带着掌柜的,挨家挨户去卖东西,不买的人,就是一顿打。” 秦澜冷笑,究竟是谁说安城郡守平庸的,这样精明的人,这世上,再难找第二个。 “你们说的这些,可属实?” “小翠敢对天发誓,说的这些,没有一句是假的,若是你不信,可以等出去的时候看看,后院花园里有个假山,那假山里面,全是金子,都是他们父子搜刮所得。” 春棠坐在一侧,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比那曹立,还要狠啊! “那你们为什么不上报呢?” “前些阵子天下大乱,我们这个地方,被人抢占,后来是霖王殿下带兵将霸占着这里的人给赶跑了。” “可是霖王殿下一走,这郡守父子顿时就派人守住了城门,美其名曰是为了不让盗贼混入,不让百姓出入,若是非要出去,先拿出一百两过路费才行。” “之前我们那,凑了一百两,让我表哥出去,去京都告状,谁知钱拿出来之后,那守门的官差非污蔑说,钱是我表哥偷的,将他打了一顿,钱也拿走了。” “就是,我们家的钱,就被这样一下一下地给剥削没了,哪里还有钱把我赎回去。” 一边的一个女子也忍不住了,跑出来哭诉道。 秦澜没想到,小小一个安城,竟然有这么多隐在黑暗里的事情。 “你们放心,我已经将你们救出去。” 第146章 孺子可教 秦澜坐了这么一会,终于好多了,浑身力气也恢复了不少。 “春棠,你没事吧?” 春棠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打开,一阵青涩的香气顿时蔓延。 那些人觉得刺鼻,纷纷捏着袖子捂住了口鼻。 散了一阵后,春棠将小瓶收回去,笑道,“这是我找太医求的妙方。” “还是你机灵。” 秦澜勾唇笑着,从腰际抽出一根细小的银针,那是她研究暗器的时候用的。 她迈步走到门口,伸出手,一手捏着锁,一手捏着针,在那挑动了半天,“嘭”的一声,锁开了。 春棠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王,王妃,你居然还会开锁?” “这不是小意思吗?” 以前的时候,她经常要深夜潜进什么大臣府里,去开人家的小金库,比这复杂一百倍的机关锁,她都见过。 跟春棠关注的不同的是,那些人都纷纷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两人。 小翠捏着衣角,惊讶道,“您是王妃?” “霖王妃?” “这就是霖王妃。”春棠闻言,骄傲地笑道。 那些人顿时吓得,连忙跪下行礼,连那些被打得不敢动的人,也挣扎着跪下,“霖王妃,您真的是霖王的王妃。” “都起来吧!王爷知晓大家疾苦,所以南巡来惩罚贪官的,你们放心,李墙父子,一定会受到制裁的。” “多谢霖王,多谢霖王妃。” “行了,一会都跟着我。” 秦澜从靴子里抽出一把短剑,打开铁门,率先朝地窖门走去。 春棠也赶忙跟了上去。 抬手,刚想推开门,谁知,也被锁了。 “防范当真是强啊!” 秦澜眉头一蹙,使劲抬到极限,却只能露出一条细细的缝隙,连手都伸不出去。 进来的时候,她看到这里是个锁链拉起来的,要是能找到钩子什么的,探出去,将锁拉过来就好了。 正思忖间,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骚乱,秦澜立马松了手,靠在墙面上,静静地捏着自己的剑。 “你们先回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秦澜使了个手势,带着众人又跑了回去,将剑藏了起来。 一会的功夫,门被打开,天光大亮。 还是刚才的几个蒙面人,踢着步子下来,“烦请王妃跟我们走一趟。” 一边说着,一边去开门。 秦澜干咳一声,给春棠使了个眼色,春棠突然冲上前,将门往外一推,铁制的大门顿时撞在了那人的头上。 随即,她捏着栏杆,一个翻身,一脚踹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手起刀落,顿时将两人解决了。 身后的人都吓了一跳,可是谁也没敢叫出声来。 秦澜垂眸,想了片刻,回头挑了两个身形高一些的人,“你们换上他们的衣裳,劫持我们。” “我们?为什么啊!” “现在就我们两个,护不了你们十几个人,若是李墙等不到他们出去,肯定打草惊蛇,咱们都跑步了。” 那两个女子互看一眼,动作麻利地换上了两个蒙面人的衣裳,还从他们手里拿出绳子,绑住了她们的手。 秦澜背着手,试了一遍,正好能挣脱。 出去后,竹林外还站了两个人,见到她们过来,没好气地说道,“怎么这么慢啊?” “走吧!晚了,郡守是要骂人的。” 那两人也没有起疑,招了招手,带着秦澜朝前面走。 “这是郡守大人要提审我们了?” 那人冷笑一声,“自然是霖王来了。” “王爷来了?” 走得还挺快。 刚拐进前院,就看见正中的院子里,摆了一个太师椅,一身黑袍的萧淮安正稳稳地坐在那。 见着她被绑着来时,黑眸微黯,唇边勾起了一抹噬人的冷笑。 “看来,李郡守今天要跟本王,谈个大生意了。” 李墙瞧着来的人,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是啊,不知道王爷准备拿什么来换回王妃呢?” 他坐得很远,生怕会被人突然起身,抓住了。 身旁还带着好几个护卫,个个一脸的凶神恶煞。 秦澜冷笑一声,站定不走了,打算听听萧淮安说些什么。 谁知萧淮安瞧着她那样子,竟然忍不住笑出了声,“本王拿整个麟州城跟你换吧!若是你喜欢,本王把这王位给你也行。” “……” “王妃可满意?” 萧淮安眼眸一转,看向她,唇边的笑意宛若三月春风般,肆意温柔。 秦澜干咳一声,“还行吧!” 说着,挣开绳索,和春棠一人一个,将眼前的蒙面刺客撂倒。 李墙见状,惊讶地起身,瞬间,门外突然涌进来一堆黑甲卫,顿时将整个郡守府给包围起来了。 萧淮安勾唇冷笑,“李郡守还打算和本王交易吗?” 李墙面如土色,站在那,抖似筛糠,“王,王,王爷。” 不等他说话,苏唐已经带人将他抓了起来。 “王妃这一路,辛苦。” 萧淮安起身,缓步走到她身侧,一会不见,心里就想得紧。 真是拿人。 秦澜傲娇地扬了扬下巴,“怎么样?还不算给王爷丢脸吧!” “王妃英姿,不减当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会的功夫,一群女子从后院被救了出来,纷纷跑到他们面前,跪下磕头,“小女子谢过霖王和王妃相救。” “起来吧,如今孽障已除,你们回家吧!” 众人纷纷喜极而泣,磕了一个头,起身离去。 唯有那个小翠,站起身,啜泣道,“小翠家人都被李墙所害,如今小翠已经没有家人了,不知王妃可否将小翠带在身边伺候。” 说话时,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始终盯着一旁的萧淮安看。 秦澜勾了勾唇,“本王妃身边不缺伺候的,不知道王爷缺不缺?” 说完,睨了一眼萧淮安,带着春棠朝后面走去。 萧淮安后知后觉,沉下脸看了她一眼,“苏唐,等会记下,给这位姑娘多点抚恤金。” 说完,快步朝后院走去。 小翠还想说些什么,苏唐迈步过来,好声好气地说道,“王爷这辈子,只忠爱王妃一人,京都多少富家女子,都愿意以侍妾之位陪在王爷身侧,都被王爷打发了。” 小翠微怔,点了点头,“小翠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 苏唐微微颔首,孺子可教,总算不用他多费口舌。 第147章 生闷气 如今三月,满园芳菲。 比起万京城,这里的春天,要来的早些,快一些。 时值午时,日头高悬,安城最热闹的长街中间,扎了两个架子,上面帮着李墙和李尧两父子。 不过半个时辰的空,周边就围了许多的百姓。 那李墙和李尧的头上,也已经挂满了菜叶子,臭鸡蛋还有粪水。 萧淮安和秦澜去的时候,还有百姓拿出小石头,朝他们身上扔去。 刚过去,秦澜就忍不住捂着鼻子,退了几步,“这怎么这么臭啊!” 一侧的一个老头没有认出她,走到身侧笑道,“这父子俩,为患安城,还好,有霖王爷和王妃为我们做主,惩治这两个奸臣,我们安城的百姓,除了那不会走的小娃娃,都被这父子俩迫害过。” “就是,当初安城的郡守本来是陈放,谁知这李墙不知道拿钱贿赂了哪里的大官,竟然让他当了郡守。” 另一边,也有人愤愤不平的说道。 “这陈放,是谁?” “这陈放啊,是大好人,家里有钱,自己办了私塾,免费教孩子上学,寻常还会接济接济家里困难之人。” “此人是饱学之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一提起这陈放,四周的百姓对他,那是赞不绝口。 “……” “这陈放,可有功名?听你们这么说,此人淡泊名利,恐怕没有想当郡守的心吧!” 秦澜突然对这个陈放很好奇,究竟什么样的大善人,竟然能让这么多百姓毫不吝啬的夸赞他。 “有功名,只是后来被这李墙顶了下来,就一直在家经商。” “虽说士农工商,本朝商人地位低下,可谁也不会轻看他。” “对啊,尤其是在这附近几城,哪有不知道陈大善人的。” 秦澜微微颔首,心里的好奇更重,“不知你们说的这人在哪?正巧这安城还未有郡守人选,不如就推举这个陈放。” “选官之事,我们百姓如何说得算。” “对啊,我们哪里说了算。” “你们去找陈放,让他去郡守府见过王爷,王爷同意了,此事,不就成了。” 秦澜微微勾了勾唇,笑道。 萧淮安远远地站着,听着自家王妃同百姓打成一片的话,不由得蹙了蹙眉,“苏唐。” “王爷。” “你去查查这个陈放。” “是。” 回去的路上,萧淮安就听秦澜说了一路,什么陈放是个大善人,又听说陈放身高八尺,是个难得的俊人。 “……” “咱们不是去郡守府吗?” “安城有揽月客栈。” “哦!” “……” 下了车,萧淮安将秦澜扶了下来,黑着脸进了客栈,愣是没等她。 秦澜落在后面,一脸疑惑,“苏唐,王爷这是怎么了?” 苏唐一脸茫然,“属下不知道啊!” “那就奇了怪了。” 秦澜抱着胳膊,小脸皱了皱,闷头走了进去。 一直到了晚间,要用膳了,萧淮安也都没出现。 秦澜这才发现,他这是生气了,赶忙端着饭菜去书房。 可刚走到门口,苏唐就冲她摇了摇头,小声道,“王爷心情很不好,谁都不见。” “我也不见?” “麟州那边刚传来许多公文,宫里也来信了。” 苏唐的声音很轻,生怕吵到里面的萧淮安。 自从苏和走后,他就顶替了苏和的位置,日夜跟着王爷,突然发现,以前的他,是多么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舒心活跃。 又是想念苏和的一天。 “原来是这样啊!” 秦澜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端着的饭菜,“可王爷也得吃饭啊!” 一边说着,一边想着,过了半晌,顿时有了计划。 将饭递给苏唐后,秦澜赶忙叫上春棠回了房间,随后一人抱着一个奶娃娃走了出来。 孩子的哭声,很快就传进了书房。 春棠站在那,状似焦急地喊道,“孩子怎么一直哭啊?王妃呢?王妃在书房吗?” 苏唐一脸茫然,愣了半天,才赶忙回道,“书房里只有王爷,没有王妃啊!” “啊?王爷也行,王爷,孩子一直哭,怎么办?” “不行,王爷公务繁忙,不见人。” 苏唐立马进入正轨,一脸豪情大义的说道。 “可是,孩子还在哭啊,哎呦,这可怜的。” 春棠从一个从不撒谎的人,变成了如今这样,秦澜功不可没。 苏唐还想再发挥一下,门就开了。 萧淮安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主仆三人在这唱大戏,白了她们一眼后,走过去抱着孩子进了屋。 秦澜吐了吐舌头,也赶忙抱着孩子跟了进去。 进去后,萧淮安一直看着孩子,就是不抬头看她,也不说话。 秦澜坐在一侧,“王爷,您怎么了?我哪做错了,我改,我改,您就看在孩子的份上,别生气了。” “哼。” “你看看你,我觉得王爷就是不爱我了,我来就不见,孩子哭了,你就出来了。” “哼。” “王爷,天不早了,该用膳了,您就别生气了,气大伤身。” “哼。” “……” “……” “王爷,别生气了,气坏了,我会心疼的。” 秦澜嘟着嘴,走到他身侧,“你看看这孩子,又长大了呢!” “哼!” 萧淮安仍旧在那哄着孩子,不想理会她。 这一日的功夫,竟然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在自己夫君面前,大谈别的男人,这应该吗? 这不应该。 越想越气,萧淮安瞧着怀里的孩子不哭了,索性起身,迈步走到隔壁,将孩子放在摇篮里,静静地坐在那看着。 秦澜也赶忙跟了上去,将孩子放下后,又抱着他的胳膊,“王爷,咱们去吃饭吧!我饿了!” “本王不饿。” “不饿去吃些菜也行啊!” “本王不吃。” “……” 秦澜气得站起身,想了半天,只能使出杀手锏了。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如此反复,愣是慢慢地把眼眶给憋红了。 萧淮安闷坐在那,没听见动静,回过头,就看见傻站在那的秦澜,红着眼眶,扁着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他有些好笑地捏了捏眉心,唇角已经勾起来了,只是语气里,还带了一丝强装的镇定。 “怎么了这是?” 第148章 本王错了 秦澜听见眼前人说话了,别过头,偷笑了一会,肩膀一抖一抖地。 萧淮安只当是她哭得更厉害了,慌忙起身,走到她面前,就看见她来不及收回的笑容。 “王妃!” “王爷,我太伤心了。” 秦澜察觉事态不妙,赶忙泪洒当场,捏着手帕哭了起来。 这就又哭了? 萧淮安挑眉,忍不住暗叹一句,“女人心,海底针。” “王爷是不是还想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秦澜说到这,哭得更厉害了,声音也越来越大。 渐渐地,哭起来就止不住了。 秦澜刚才将所有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哭到现在,就再也忍不住了。 萧淮安赶忙抱着她,柔声劝道,“别哭了,本王的错,本王错了。” 秦澜嘟着嘴,一抽一抽的,那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接着又哭了起来。 简直是那苦死鬼转世投胎。 哭声引着两个孩子也哭了起来,一时间,整个屋里,全是哭声。 苏唐和春棠推门进来,一脸担心,“怎么了,怎么了?” “王爷!” “把孩子抱出去喂点饭。” 萧淮安铁青着脸,闷声说道。 苏唐立马窜了进来,和春棠抱着俩孩子走了出去。 屋里顿时就只剩下了秦澜在那哭。 萧淮安赶忙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本王错了,本王错了,都是本王的错。” 秦澜哭着哭着,这才歇了气,走到一边坐下,嘟着嘴,满脸的不乐意。 萧淮安赶忙过去坐下,拢过她的手,温声道,“好了,不生气了,不生气了,本王的错,咱们去吃饭。” 秦澜感觉嘴巴都哭得肿了起来,厚厚的,有点不得劲。 “那吃饭吧!” “我早就饿了。” 萧淮安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真的被她吓死了。 他萧淮安发誓,以后再也不要这样了,刚才的每一刻,就感觉眼前的人,要哭断气似的。 “好,我们去用膳。” 晚上,秦澜抱着萧淮安,整个人扑在他的身上,手和脚都搭在他身上,“王爷。” “怎么了?” 萧淮安以为她又要听故事,干咳了几声,准备开始给她讲个小兔子的故事。 秦澜嘿嘿一笑,“我今日也是听说,那陈放是个好人,所以才多说了几句,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提别的男人。” “毕竟在我心里,王爷才是最重要的。” 原来,她知道。 萧淮安勾了勾唇,笑着点了点头。 “嗯!” “不过,我有个事情要和王爷说。” 秦澜思忖了半天,还是准备问一句,虽然可能有点想多了,但是总比不说的好。 “我觉得,咱们的人里,有奸细。” “此话怎讲?” 萧淮安眼眸弯弯,心里意识到她可能要是安城的事。 秦澜起身坐定,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们三个人来安城,谁也没说,刚来,就受到了埋伏,李尧那个时候就知道我是霖王妃了,还特意设了陷阱,等着我来。” 一边说着,一边捏了捏下巴,沉思道,“所以啊,我觉得,我们这些人中,肯定有人被收买了。” “王妃言之有理。” 萧淮安也坐起身,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秦澜突然有一股被人认可的感觉,激动的说道,“王爷,你也有这种想法吗?” “这个倒是没有。” “……那你说我说的有道理。” 秦澜白了他一眼,继续分析道,“那一日我们刚进城,就碰到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被追杀,随后那女子将我们带到了一个小院,就是在那设置的埋伏。” “他们的目的,就是拿我来要挟王爷你。” “所以啊,这个奸细必须得揪出来,我得想个办法。” “其实——” “其实什么?” 秦澜拧着眉,陷入了沉思。 到底该怎么把这个奸细揪出来呢! “其实是本王派人传的消息。” “嗯!”秦澜点了点头,继续在想。 片刻之后,她回味了一下这句话,越想越不对劲,“是你?” 萧淮安忽地笑了起来,笑声爽朗,“是本王。” “你,你,你,居然要谋害亲妻。” “谋害亲妻?” “对,你是不知道,我都经历了些什么?” 秦澜抱着胳膊,一副不给个解释,今晚就都不睡的样子。 萧淮安一脸无辜地笑道,“王妃不是总说不刺激吗?本王就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让王妃刺激一下。” “……” 秦澜抿着的唇,听到他说完,忍不住翘了起来。 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王妃可还喜欢?” “我欢喜的紧呢!” 秦澜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什么心境。 “那,王妃,安寝否?” “安寝也。” 翌日,萧淮安终于见到了这位人人称赞的陈放。 白衣加身,芝兰玉树,气度不凡,一看就是从小娇养出来的,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丝矜贵。 “草民陈放,见过王爷。” 萧淮安微微颔首,“坐吧!” “谢王爷。” 陈放起身,又谢了一礼,这才走到一旁坐下。 行走之间,仪态万千,坐下后,仍旧挺直着脊背,自带风骨。 “本王听说,你是商贾出身,中过举人,为何不再继续往上呢?” 陈放微微颔首,“草民德才不修,只想守着安城一隅,好好经营。” “那对于百姓推举你为安城郡守,你可有想法?” “草民实在有愧,虽无凌云之志,可也愿意守护安城百姓。” 萧淮安点了点头,“那你对于新出台的供田两税有何看法?” 所谓供田两税,就是将每个城池所有的土地归于当地州郡,由州郡划分,以适当价格承包给百姓,分春秋两季纳税。 陈放略微思量了一番,才徐徐开口,“草民认为,此政虽能物尽其用,可也有些弊端。” “此话怎讲?” 萧淮安靠在椅子上,十指交握,深邃的眉眼里,多了一丝趣味。 “百姓花钱种地,所需一应物品,全得自己花钱,还得分两季缴税。” “若是遇到天灾人祸,百姓地里颗粒无收,一年辛劳,全都白费,还得缴税,此为一弊端。” 第149章 王爷万岁 “圣上有意用民养民,可并未细化这些事情,最大程度上,受苦的还是百姓,一些细则不明,就易生出龃龉,慢慢的,官民分离。” “一个看不见,一个说不出。” 萧淮安眉眼微动,勾唇一笑,低声呢喃,“一个看不见,一个说不出。” 这不就是说的如今的现状。 身在庙堂之高,看不见人间疾苦。 处在江湖之远,说不出身境悲凉。 陈放点了点头,随即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赶忙起身,跪下行礼,“草民妄言,还请王爷恕罪。” “坐着。” 萧淮安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坐下。 陈放这才又行了一礼,继续回去坐下。 又说了好长一会话,萧淮安才让陈放回去。 他刚走,秦澜就迫不及待的从一侧屏风后走了出来,忍不住啧啧称奇,“恭喜王爷,又得一位猛将呀!” 萧淮安斜了她一眼,酸溜溜的说道,“本王看是恭喜王妃,又得一位猛将吧!” “我的,不也是王爷的。” “本王不稀罕。” “哼,你看看你。” “本王挺好的。” 萧淮安白了她一眼,起身,拢着她朝一侧走去。 安城新郡守一上任,许多百姓都在长街两侧,欢呼雀跃。 甚至有人堵到了揽月客栈。 秦澜一出门,就看见那么多的百姓聚在门口,手里都端着一盘盘的东西,个个脸上都笑意盈盈的。 见到他们出来,众人纷纷跪下,“王爷万安,王妃万安。” “都起来吧!” 今日他们要启程,前往下一个地方。 众人纷纷起身,站在前面的一个年纪稍大些的人,笑吟吟的说道,“王爷,王妃,这是我们这的一些特产,你们尝尝。” “对啊,王爷,咱们都跟感激您将我们从水火之中救了出来。” “……” 说着说着,都忍不住再次跪了下来。 萧淮安微微颔首,吩咐苏唐过去带上几样,迈步朝马车走去。 他一向不怎么喜欢这样的场面。 秦澜也赶忙跟了上去,偷偷地看着他,止不住的笑。 有些人,什么事情都没做,嘴上却把所有的事都干了一遍。 有些人,什么事都做了,却一句话也不说。 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个大傻瓜。 路上,秦澜稳稳地坐在马车上,闭着眼睛,细细的冥想。 萧淮安端坐在中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小丫头。 不知不觉间,那个爱穿浅色衣裳,挽个小发髻,满头珠翠的秦澜,变了,变成了如今长发高束,长眉微扬的模样。 一双细长的眸子,带着一丝凛然。 原本明媚无双的神态,如今多了一丝大气,稳重。 整个人坐在那,端的是雍容典雅,仪态万千。 “王爷,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正说着,苏唐的声音在外传来。 “王爷,京都来消息了。” 萧淮安微微颔首,“前面找地方停下歇歇吧!” “是。” “最厉害的两个地方,已经解决了,本王决定先去汶城,再到松安城。” 秦澜闻言,睁开眼睛,静静地看向萧淮安,眸光里多了丝雀跃。 萧淮安看向她,继续说道,“然后南下去南央,让你父亲看看外孙子,外孙女。” “王爷万岁。” “胡说什么!” “王爷是天下第一大好人。” 秦澜兴奋的凑到他身侧,抱着他的胳膊,来回摇晃。 “再多夸几句。” “就像是初见时,你夸我那样。” 秦澜微微挑眉,沉思良久,最后义正言辞的说道,“王爷如今在我心中,仍旧是高风亮节,完美无缺,慈眉善目,衣冠楚楚。” “你倒是记性好。” 萧淮安抬手,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道。 “还行吧!王爷难道记不清了?果真,年纪大了,就爱忘事。” “年纪大?” “王爷整整大我好几岁,难道不是年纪大了。” “秦澜。” “王爷。” 门外响起了苏唐的声音,马车也应声停下。 萧淮安率先下了马车,回身迎着秦澜下了车,到一旁备好的地方坐下。 这里离汶城不远了。 走了快三日了。 如今,马上又是一个月,快要四月份了,路边的树木郁郁葱葱,野花开的遍地都是。 秦澜寻了一块草地,静静地躺下,晒着太阳,感觉格外舒适。 萧淮安坐在她身侧,拿着京都传来的信,看了一眼,看到后面,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了?” “前些日子萧慎大选,如今,已经有妃子有身孕了。” “几个啊?” “三个。” 秦澜听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萧子礼,岂不是又有了劲敌。” 萧淮安勾唇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却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位皇兄,为了后继有人,当真是拼命了。 “王爷,难不成你羡慕了?” 秦澜撑着坐起身,仔细的瞧着他,一本正经的问道。 “本王儿女双全,有何羡慕的?” 萧淮安扬了扬下巴,起身,走到马车边,去看看他的儿女们。 秦澜坐在那,乐不可支的揪着野花。 远处,一阵马蹄声传来,顿时惊起了林中飞鸟。 春棠这边好不容易哄睡的奶娃娃,又哭了起来。 苏唐顿时立马戒备,隐在一旁的人,顿时护在马车周边。 秦澜也快步凑到小孩身侧,警惕的看着四周。 马蹄声渐渐靠近,为首的人身着黑衣,绣着繁复的暗龙纹,长发高束,一派英姿。 此时,那人眉头紧蹙,似是有些烦闷。 见到他们后,顿时勒紧了马,在他们面前停下。 刚想开口,眸光落在坐在马车旁身着黑衣的男人身上,男人剑眉星目,周身矜贵,宛若高岭之花。 这通身的气度,完全不像个普通人。 秦澜察觉到那人的目光一直在萧淮安身上,有些不乐意的往他面前挡了挡,“阁下要问路?” 总觉得眼前这人,有些熟悉,却又不知在哪见过。 那人恍然,回过神,“请问松安城怎么走?” “沿着外面的官道,朝南走,一直走,就能看到了。” “多谢。” 那人拱了拱手,调转马头,朝南边走去。 第150章 本王是要管的 她走后,秦澜望着那抹背影,有些失神。 春棠抱着孩子,站在一侧,有些疑惑地问道,“王妃,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方才那人,有些眼熟。” 秦澜拧了拧眉,摇了摇头,回过身,接过孩子,轻巧地逗弄着。 “我近几日发现,孩子能站起来了,再过几日,就能走了。” “是不是啊,小清欢。” “还有我的小清宴。” “王爷,咱们是不是得给孩子取个小名?” 苏唐在一旁,忍不住笑道,“王妃,小名都是一出生就取的,哪有孩子这么大了,才取。” “本王妃就爱这时候娶。” “叫什么呢?” “就叫欢欢,宴宴。” 春棠抱着萧清宴,随口说道。 “还是春棠聪明。” “……” “……” 马车又走了半日,终于到了热闹非凡的汶城。 长街上,卖什么的都有,还有卖小孩衣裳的。 照例,先去揽月客栈,安顿好,再出来闲逛。 刚一进客栈,靠左边坐着的一桌,一瞧就不是什么好惹的。 秦澜打眼一看,是那会问路的那个人,没成想,走得也没多快,这才吃饭。 那人自然也看见了她,举杯冲她遥遥一敬,唇角微勾,多了一丝邪魅。 秦澜微微颔首,算是谢礼,抱着孩子朝一旁的桌子走去。 萧淮安始终注意着方才的人,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他们刚坐下,外面突然一阵骚动,紧接着,十几个带刀的人冲了进来,说要抓刺客。 萧淮安端坐在那,视线落在正对面那一桌上,那人微微偏头,似乎是害怕别人认出他们来。 他干咳了一声,给那群人使了个眼色。 那群人狐疑地朝那桌看过去,刚要动手,跟随着那人的其他三人,立马捏刀而起。 一会的功夫,那人便将战场挪了出去。 “我与王爷无冤无仇,王爷何苦派人来纠缠?” 身边的三个护卫都在外面颤抖,那女人迈步走到萧淮安面前,面容姣姣,白皙的脸上,满是野心。 “听闻东番国新登基的皇上是个女人,今日一见,果然巾帼不让须眉。” 萧淮安冷眉微扬,淡漠的脸上满是寒凉。 东方静眉眼一闪,脸上一闪而过一丝狡黠,“我不懂王爷在说些什么!” “懂了,有懂了的好,不懂,有不懂的妙。” “本朝向来不与东番国交易,何以今日东番的人,能在后朝自由出行?” “此事,本王是要管的。” 萧淮安语气森冷,不给她留一丝余地,说完,带着秦澜朝楼上走去。 外面的打斗声仍在继续,可打了半天,竟是谁也没占到便宜。 东方静站在桌前,沉思了良久,抬眸,看了一眼楼梯,迈步跟了上去。 二楼的天字房,向来都是萧淮安的。 东方静站在门口,对着守在门口的苏唐,沉声道,“去同你们王爷回禀,我有事想请他帮忙。” 苏唐瞧了她一眼,推开门,请她进去。 房里整洁,摆设精简,却处处透着一股奢华。 萧淮安正坐在椅子上品着茶,屏风后面,时不时地传来婴儿咯咯笑的声音。 东方静迈步上前,环顾四周,最后,眸光才落在端坐在那的人物。 难怪都说此生若见霖王面,来时期盼白头恋。 此人的确是生的芝兰玉树,龙章凤姿。 “我今日来朝,并非有意挑起战争,只是为了寻一个人。” “哦?” 萧淮安将杯盏缓缓放下,十指交握,放在膝上,大有听她说一番的意思。 “王爷可否让外面的人停下?” “那得看看,你说的这个理由,有没有说服力了。” 东方静认命地点了点头,“我想去南央,找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经过此地。” “据本王所知,从东番至南央,走水路最快。” “可王爷不知的是,近几年,多有水匪,我如今的身份,不敢冒此险。” 东方静走到一旁坐下,如实说道。 萧淮安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走水路有水匪,不愿冒险,却甘愿冒险闯进这里了。” “王爷究竟要如何,才肯放过我?” 东方静这次出来,为了怕引人耳目,就带了三人出来。 “还请明皇,哪里来,回哪里去。” 萧淮安从来没想到,一国之主,竟然会不顾个人安危,跑到邻国,四处晃悠。 难不成东番国小到,每日连公务都没有? “若是王爷不放心,可以派人,将我们送出松安城,此后,我保证,必定不会再踏足后朝半步。” “正巧本王也要去南央,不若就同行吧!” 东方静眼眸微展,长舒了一口气,“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本王明日午时出发。” “多谢王爷。” 门被打开又被合上,房间里,又归于平静。 萧淮安坐在那,素手捻着衣角,黑眸里陷入了沉思。 秦澜抱着孩子出来,啧啧称奇,“现在女子都能当皇帝了,看来,我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萧淮安勾了勾唇,忍不住笑道,“你就觉得当皇上那么好吗?” “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天下人俯首称臣,怎么不好?”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反正,这都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情,再过两日,便到了松安城,再有两日,便到南央了。” 想想如今才不过半年,秦澜竟觉得像是过去了好几年。 “等到了南央,没准两个孩子便能唤外祖父了。” “还是先叫父王的好。” 萧淮安走过去,接过孩子,有模有样的抱着,哄着。 任谁瞧了,也挑不出一丝毛病。 谁能想到,叱咤风云的霖王爷,有朝一日,也会这样抱着孩子,满是温情地哄着。 楼下的打斗声渐歇,片刻的功夫,苏唐敲了敲门,推门进来。 “王爷,那人带的三个侍卫,身手都是一顶一的好。” “嗯嗯,往后几日,他们便要和我们一起走,你吩咐人,时刻注意些。” 萧淮安总觉得此事蹊跷,任谁瞧了,都猜不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让堂堂一国之君,如此低调地跋山涉水的去找。 这鼓面,当真是揭不破。 第151章 一碗水端的平 汶城一路繁花似锦,俨然一如即将入盛夏的感觉。 马车撩着车帘,秦澜还是觉得不舒服,索性出去坐在车辕上,一块跟苏唐驾马。 “王爷,你坐稳了啊,小的一定好好给你驾马。” 萧淮安坐在里面,马车门被推开,席卷的风一下子吹开了桌上的公文,撩动着他的衣角。 他微微勾了勾唇,“把门关上。” “得咧。” 秦澜狗腿一笑,把马车门关上,扬着鞭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 眼前是一片坦途,光明灿烂啊! 到南央的时候,天阴沉沉的,长街上已经有百姓开始收拾东西往回赶了。 东方静带着人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即便是进了城,也没有要私自离开的意思。 马车缓缓驶向皇城,萧淮安甫一下车,东方静就迈步过来。 她刚想说话,萧淮安没有看她,转身,扶着秦澜下来。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她竟然有些动容。 “已经到南央了,东方姑娘,就不必跟着本王了。” 东方静回过神,笑道,“多谢王爷和王妃指路,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完,侧眸看了一眼巍峨的宫墙,转身离开。 秦澜望着她那抹背影,总觉得有些奇怪,可又说不上,究竟哪里怪。 “皇姐,皇姐。” 思忖间,秦凤城和秦凤珏从宫门口跑了过来。 “方才和大臣议事,耽误了,还请皇姐,王爷见谅。” 秦凤珏赶忙拱手行礼,随即不等两人说话,匆匆跑到春棠身侧,接过萧清欢,“我的小外甥女,有没有想舅舅吧!” “你让我抱抱。” 秦凤城也凑过去,两人挣着抱萧清欢。 “怎么回事,那还有小外甥呢!” 秦澜走到他们俩面前,笑道。 “一会再抱。” 秦凤珏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奶团子,白嫩嫩的小脸仿佛那豆腐一样,骨碌碌的大眼睛,黑黑的眼珠就像那黑葡萄。 这长起来,妥妥的大美人。 “小阿欢,快快长大,等你长大了,舅舅把全天下最好看的衣裳首饰都买给你。” “四舅舅也是,四舅就带你去吃最好吃的东西。” 秦澜在一旁听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哄着萧清欢笑的咯咯的。 一旁的萧清宴听到笑声,也跟着在那傻笑。 萧淮安冷眼瞧着,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站在马车旁,干咳了两声。 那厢秦凤城和秦凤珏才恍然回过神,赶忙笑着回头,“父皇已经在肃喜殿备了晚膳,皇姐,王爷,舟车劳顿,先进宫吧!” 说完,秦凤珏抱着孩子在前面引路。 秦凤城轻哼一声,转身去抱萧清宴,“小阿宴,有没有想舅舅啊~” “……” “……” 一路进了肃喜殿,刚到大殿门口,饭菜飘香。 薛吉快步出来,还没行礼,秦章就已经走到门口了,“行了行了,先不啰嗦,快进来,我的小外孙外孙女呢?” “……” 秦澜突然有种骤然失宠的感觉。 说着,秦凤珏和秦凤城抱着孩子走上前,各自介绍怀里笑嘻嘻的奶娃娃。 秦章接过萧清欢,“来来来,叫外祖父,外祖父这里有好东西。” “丫丫丫——” “哎呦,你这是说的哪国话呀?” “丫——” “哈哈哈。” 秦章抱着这个,又去看看那个,怎么瞧,也是瞧不够的。 “哎呦,像,的确是像。” “父皇,这是龙凤胎,哪有不像的。” 秦凤珏抬手戳戳小孩子的小脸,打趣道。 秦章瞪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懂什么!如今刚给凤城选完太子妃,趁着你皇姐在这,过几日,让她一块给你选个皇妃。” “父皇,儿臣还不想娶妻。” “荒唐。” 秦章白了他一眼,抱着孩子往殿里走。 薛吉跟在身侧,左右探探头,也想瞧瞧。 “你个老东西,干嘛,也想看看我外孙女,备礼了吗你,你就看?” 秦章坐定,就看见了探头探脑的薛吉,笑着揶揄道。 “奴才备了。” 薛吉闻言,干嘛从一旁的小太监手里,拿了两双虎头鞋,上面的虎须上,还坠了翠玉。 “前几日听闻长公主要来,奴才一早就备着了。” 秦章还有些惊讶,将孩子抱到他面前,“你瞧瞧,朕的外孙女,是不是跟澜澜,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哎呦,真是,眉眼处像极了长公主,这下巴,有点像王爷。” “你倒是一碗水端得平。” 秦章得意的挑了挑眉,瞧着怀里的小孩,又忍不住轻叹一句,“当时,澜澜这样大的时候,就喜欢被朕抱着,旁人若是看她两眼,她都气得哭。” “父皇,你怎么知道那是气的哭?不是被吓的?” 秦澜挑眉,无奈笑道。 秦章啧啧一声,“那时候人家看看你,你一边瞪着人家一边哭,被吓哭,哪里是这个样子?” “凤珏小时候才是被吓哭,眼都不敢睁。” “那我呢,父皇?” 秦凤城坐在一侧,也忍不住问道。 “你啊,从小就是个皮猴子,谁抱你都成,要是哭啊,一准是拉了尿了饿了。”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此话一出,众人笑得前仰后合,就连一直坐在一侧冷着脸的萧淮安,也动容地勾了勾唇。 秦凤城顿时后悔自己多嘴问这一句,赶忙站起来,打哈哈道,“父皇,皇姐和王爷一路辛苦了,先用膳吧!” “对对对,今日做的,都是你们爱吃的,快快快,咱们先用膳。” 秦章后知后觉,赶忙带着往内殿走。 用晚膳,又聊了许久,一直到了亥时,更鼓声敲了好几下,秦章才让秦凤珏送他们回公主府。 早前秦澜在松安城时,就派人传信过来了。 如今,公主府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就连门口,也被勒令来回拿抹布擦了好几遍,更别说主殿的装饰,听闻又换了新的。 宵禁后的长街上,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 偶尔过去一队骑马的人,瞧着这阵仗,也顿时明白了,纷纷行礼,便走了。 “我记得上次过来,还没宵禁,如今怎么宵禁了?” 第152章 拿什么留住你 “近些日子,城里出了点事,尤其是晚上,什么人鬼蛇神的,都有,四哥就下令宵禁了。” “如今事务都是凤城掌管吗?” 秦澜随意瞧了瞧,每家每户都亮着灯,有的窗户开着,还能听见里面的笑声。 秦凤珏走在她身侧,微微点了点头,“嗯嗯,如今父皇身子不好,一些事情都由四哥帮着处理。” 秦澜微微颔首,刚想再问些事情,眼前的一家客栈,突然被人破门而出。 金光瞬间乍泄,洒在路边,那人伏在地上,捂着胸口,吐了血。 紧接着,就见门口走上前一人,手起刀落,将那人解决了。 变故发生的太快了,萧淮安只顾着闪身挡在秦澜面前,一双黑眸,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长眉微蹙。 片刻功夫,秦凤珏提剑走了过去,“哪里人?为什么杀人?”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巡城的队伍,几个侍卫挎刀赶了过来,纷纷围着方才杀人的人。 那人二话不说,抬刀砍了过来。 秦凤珏自然是不让,捏着剑跟他打了起来。 秦澜想要上前帮忙,被萧淮安拦住了,“且看看六皇子近一年,可有长进?” 此前,秦凤珏就一直觉得自己剑法不够精妙,整日苦练,如今可不就是个能锻炼的好机会。 只见那人出手,招招都是杀招,都往人的要害砍。 秦凤珏胜在身姿空灵,那一手剑招,耍的如梦如幻,让人难以捉摸。 秦澜原本还有些担忧,渐渐地,竟抱着胳膊,在那看的津津有味。 这两位的功夫,都是一顶一的好,打了这半天,谁也没占半分好,谁也没吃半分亏。 那人见状,打不过,眼眸一斜,朝秦澜这边攻来。 “嘭”的一声,弯刀砍在了一把金扇上。 萧淮安黑眸微厉,多了一丝嗜血,使劲一抬,一脚踹向他的腰腹,金扇一展,攻向他的眼眸。 秦澜就见自家王爷,一招一式,都似拿捏住了那人的命门,几招的功夫,就逼得那人,退无可退。 黑袍猎猎生风,卷着浪花,在眼前浮现。 萧淮安的身姿,竟比秦凤珏还要好看许多,无边潇潇,自带了一份仙气。 若是此时一身白衣,那岂不是分分秒秒要成仙啊! 就在萧淮安准备了结了他时,客栈里冲出来了一人,“住手。” 抬眸,东方静站在那,眸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一侧天青色衣袍的男人身上。 萧淮安眉宇微展,转身回到秦澜身侧,收起折扇,扔给一旁的苏唐。 苏唐赶忙接住,看着扇子上遍布的血迹,又看了看被打得浑身是血的“刺客”,不由得对他生出了一股同情。 惹谁不好,惹他家王妃。 “他是你的人?” 秦凤珏定定地站在那,眉眼微蹙,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 “是。” 东方静这次回过身,眸光微闪,扭头看了一眼被打得浑身是血的朔刀,“还不快进去包扎一下。” 朔刀眼眸微黯,应了一声,踉跄着进了客栈。 “为什么在此闹事?” 秦凤珏阴沉着脸,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冷声问道。 东方静咬了咬唇角,“此人在我住的地方放了迷香,要害我。” 秦凤珏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往一旁侧身,吩咐道,“搜搜他的身上。” 一旁的侍卫赶忙蹲下身,去搜那人的身。 片刻功夫,起身回禀道,“回六皇子,有一包迷香,还有一把菜刀。” “知道了,先把这人带回去。” 眼见着是没气了。 那一刀又快又狠,插在了他的心口处。 侍卫应了一声,抬着人迅速朝西边跑去。 侍卫走后,便没有人再说话了。 还是秦澜清了清嗓子,说道,“时间不早了,都回吧!” 秦凤珏这才回过神,收起剑,走到秦澜身侧,温声道,“走吧,皇姐。” 一行人朝公主府走去,东方静却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心里太多的疑惑,让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当年那个能文能武的三师兄,竟然是南央国的六皇子。 一直跟到了公主府,车马从侧门缓缓驶入,秦凤珏送下他们,就要往回走,被秦澜叫住。 “怎么,如今半年不见皇姐,竟然生分的,不住公主府了?” “不是。” 秦凤珏面有难色地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跟着的人。 秦澜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站得远远的东方静,思忖了片刻,才开口道,“如今宵禁了,你们就别在外头闲逛了,没得让人说皇子知法犯法的,都进来吧!” 远处的东方静犹豫了片刻,才闷头朝公主府走去。 主殿里,丫鬟挨个斟上茶,这才退了出去。 秦澜安排完孩子,也迈步走了进来。 “你找的人,不会就是我皇弟吧?” 从进门来,东方静就没说过一句话,整个人像是做错了事一样。 秦澜很是费解,这哪里像是一国之君。 东方静知道这是在问她,这才点了点头。 众人见状,纷纷扭头看向秦凤珏,只见他一脸隐晦的坐在那,脸上没有半分神情,与之前的模样,完全不同。 “那说说吧,你们之间,什么瓜葛?” 什么样的瓜葛,值得这位东番国的皇上,千里迢迢地赶到南央,见了面,却又都是这副表情。 “皇姐,我有些累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 秦凤珏突然站起身,垂眸拱手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他刚走,天边就下起了细雨,原本阴沉着的天,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东方静也赶忙起身,走了出去。 秦澜追出去时,就见她已经带人,消失在雨幕里。 细风吹着雨丝,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让她忍不住长叹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啊!” “好诗。” “多谢王爷捧场。” “本王说得实话。” “多谢王爷说实话。” “……” “好了,夜已深,王妃该安置了。” 萧淮安轻笑,揽着秦澜的肩膀,迈步进了殿。 “王爷,你说人为什么要有七情六欲啊?” “若是没有,那本王该拿什么留住你呢?” “拿身子!” 第153章 执念 “……” “……” 第二日,秦澜也不知自己是何时醒的了,只觉得浑身腰酸背痛,难受得紧。 昨晚,她也不过是玩笑几句,谁知那萧淮安,竟—— 好歹也是有了两个孩子了。 刚挣扎着穿好衣裳下了床,萧淮安便端着饭进来了。 瞧见她,一副春意盎然的模样,“王妃醒了?” “是。” “昨晚睡得可好?” “王爷不就在我身旁,不知我睡得好不好?” “没打呼,想来头一日回来,是有些念生了。” “萧淮安。” 秦澜嘟着嘴,要去打他,秦凤珏闷头走了进来,“外面好大的雨。” 这个时候,秦澜才抬眸看了一眼外面。 阴沉沉的,雨丝不断,正不停地敲击着地面。 难怪呢,瞧不出什么时辰了。 “来得正好,吃饭了吗?” “皇姐,已经未时末了。” 秦凤珏自上而下打量了她一眼,颇为担心地问道,“皇姐,你脸色不太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秦澜当即放下扶腰的手,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没事,没有不舒服的,你这个时辰不当班吗?怎么来了?” “关于昨日的事,我想请皇姐帮我拿个主意。” “嗯,坐吧,我先吃个饭。” 秦澜微微颔首,白了一眼萧淮安,坐到桌边,准备吃饭。 萧淮安则始终摆着一副笑,坐在一侧,静悄悄地看着她吃东西。 任何胃口不好的人,只要看过秦澜吃饭,即便是不饿,也想吃两口。 他俩,一个不爱吃饭,一个爱死了吃饭,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 秦凤珏总觉得眼前两人之间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怪怪的。 但眼下,他这事,迫在眉睫,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秦澜一边吃着饭,一边瞪着萧淮安,一边询问秦凤珏,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忙。 “你与那东方静,究竟有什么渊源?” “我们自从汶城,就遇见她了,带着她一路来的南央,她只说找人,没成想,竟然是找你。” “那皇姐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已经当上了东番国的皇上了。” 秦凤珏苦笑一声,走到一旁椅子坐下,俊俏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苍凉。 “这事我已经知晓了。” 秦澜点点头,她至今还未从这件事的震撼中出来。 秦凤珏长舒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萧淮安,顿了顿后,继续说道,“那皇姐你知不知道,萧子文,是她杀的。” “……” 秦澜眼眸微闪,正捏着勺子的手微顿,茫然地看了一眼萧淮安,“我不知道啊!” “当日萧子文逃到了后朝的边境城,正好被东方静看到了。” “原来是这样。” 秦澜勾唇一笑,不禁对这个东方静,有些刮目相看,“只是他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东方静要杀萧子文呢?” “为了我。” 秦凤珏微微颔首,将当日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几年前,秦凤珏还是个无忧无虑的皇子,他四处周游,想把皇姐找回来,意外碰到了一个功夫奇佳的老头,莫名其妙的产生了一些纠葛后,成了老头的三弟子。 之后,他随着老头上了山,认识了在那寄养的东方静。 从那时候起,东方静就日日跟在他身侧,每日都缠着他,让他陪着吃饭,陪着练剑。 起初,他对这个聒噪的小师妹,并没什么好感,只一心想练好功夫,好继续下山去找秦澜。 后来有一日,师父突然暴毙,罪魁祸首,就是东方静。 秦凤珏一开始并不明白,为什么东方静要这么心狠手辣,杀害了教授她好几年的师父。 后来,秦凤珏明白了,东方静此人,没有心。 她心狠手辣,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将所有人踩在脚下。 也包括他。 之后,秦凤珏埋葬了师父后,下了山,回了南央,再也没有跟东方静见过面,只是前一阵子,偶然听到,东方静,成了东番国的皇上。 那一日,他跟随萧淮安前往万京城,召回南央大军时,偶然在汶城旁边的小城里遇见了她。 他们谁都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可他们彼此都明白,眼前的人,早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她问他在那做什么。 他随口指了指墙上的海捕文书,说追杀此人。 那人,便是萧子文。 此后,秦凤珏不愿同她过多寒暄,也从未问过她有关东番的事,就连当年她杀害师父的原因,他也没有再提。 他对于她,已经无话可说。 分别之后,东方静悄无声息地杀死了萧子文,随后让人在南央散播消息。 南央的人不知道东方静是谁,也不知道萧子文是谁,只是觉得这个消息来得蹊跷,于是话本子里,又多了这么一条诡异的消息。 此事,他的属下听到了,便以为哪里发生了凶杀案,便告诉他了。 秦凤珏当时听到,都觉得此事为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东方静此人,最是心狠手辣,他早就领略过了。 这些年,他都没有刻意打探过她的消息,昨晚上的那一面,是他们初见。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好不容易登上了皇位,却千里迢迢的跑过来找他。 他昨晚上想了一夜,难不成是他知道的太多,她过来杀人灭口。 想到这的时候,他都被自己笑到。 说到这,秦凤珏眸光晦暗,手里的衣角,都快被他捏烂。 秦澜静静地坐在那,听完后,也觉得有些窒息,有些不敢置信,“那你是如何想的?” “我——” 秦凤珏抿了抿唇角,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这么多年,他的心里,一直有一抹倩影,只是那个人,如今变成了杀人魔头,野心家,他不敢去承认,也不想去承认。 秦澜起身,走到他身侧坐下,温声道,“她千里迢迢过来找你,定是想要见你,有事情要同你说,不如,见她一面,听她怎么说。” 秦凤珏长叹了一口气,“皇姐,我现在还不想见她,你能不能帮我打发了她。” “我真的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纠葛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黑眸里清晰地浮现出一抹痛意,一抹苍凉。 第154章 不共戴天 秦澜瞧着他这副模样,顿时明白了,“好,此事交给皇姐。” 外面的雨仍旧不停地下着,似乎是没有停歇的意思。 秦凤珏在这坐了片刻后,便告辞出去了。 门刚一打开,春风卷了进来,带了几滴小雨滴。 秦澜送到门口,瞧着他不打伞就打算往雨里冲,赶忙制止住他,从门口一侧拿过伞递给他,“你身为一个男子汉,即使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这样消极对待知道吗?” 秦凤珏垂眸,望着那把伞,顿了片刻,才点了点头,“谢谢皇姐。” 瞧着那抹身影离开后,秦澜这才吩咐道,“苏唐,你去请东方静过来,就说我有事要跟她谈。” 苏唐应了一声,打着伞快步走了出去。 迈步进屋,萧淮安正一脸笑地看向她。 秦澜往这边闪闪,他的目光便追随到这边,往那边闪闪,他的视线便落到那边。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王妃好看,还不让人看了吗?” “……” 秦澜如今发现,萧淮安变了。 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惜话如墨的霖王爷了。 究竟是因为什么,让他变成了现在这样。 “都是跟王妃学的。” 萧淮安勾唇一笑,沉声说道。 “……” 秦澜霎时捂住胸口,一副讶异的模样,逐渐走至他的身旁,左瞧瞧,右看看,“王爷这是去万国寺找大和尚学过吗?” “旁人的心思本王猜不出,王妃的心思,还是很好猜的。” 萧淮安唇边笑意更大,敛了敛袖袍,一派清风朗月的模样。 秦澜刚想笑,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叉着腰,气哼哼地说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说我没脑子?没城府?” “本王何曾说过?” 萧淮安挑眉,抬手将她揽进怀里,让她好好地坐在自己的腿上,“澜澜,我们何时回去?”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秦澜侧眸,有些疑惑。 他们这才来了不到两日。 萧淮安微微摇头,“没事,本王只是问问,心里好有个数。” “那便在这待上一个月吧!可以吗?” “自然是可以。” 一刻钟的功夫,苏唐就把人带来了。 一路上,苏唐被身后三个凶神恶煞的侍卫搞得,后背发凉。 终于到了公主府,他才好了些,“王爷,王妃,人来了。” 秦澜赶忙从萧淮安怀里下来,理了理衣裙,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把那三个侍卫安排到花厅吧,去让丫鬟上茶上糕点。” “是。” 苏唐拱手行礼后,迈步走了出去。 片刻后,东方静肃身走了进来,一身牡丹锦宫裙,满头珠翠,一看,便是仔细打扮了来的。 进来来,环顾四周,却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原本明媚如光的眉眼,瞬间便阴沉了下去。 “王爷,王妃。” 萧淮安微微颔首,起身,“本王先去书房处理公务。” “好。” 秦澜点了点头,送着萧淮安出门后,才轻轻地关上了门。 回过身,东方静仍旧站在方才的位置,脊背挺得笔直,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请坐吧!” 秦澜过去,示意她先坐。 东方静恍然,回过神,默默地走到一侧坐下,“是三师兄让你过来打发我的吧!” “……” 今日这是怎么了,每个人都能看透她的想法。 她堂堂霖王妃,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她眸光微闪,瞧着她的模样,不忍把话说得太难听,“来,先尝尝我新得的茶叶。” “凤珏的确是有些疑惑,托我来问问你。” “为何他自己不亲自来问我?” 东方静瞥了一眼一旁的茶,茶叶还未散开,整个地团在玉盏里,竟还有些好看。 “他公务繁忙,我身为他的皇姐,就被临危受命了。” 秦澜抿了抿唇,随意寻了个托词。 “恩,他不愿意见我,也是常情。” 东方静垂眸,思忖了片刻,随即抬眸,笑道,“王妃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那我便有话直说了。” “你千里迢迢过来找他,想做什么?” “我如今才登皇位,身旁可用之人甚少,我想找他去帮我。” 秦澜是个直爽的,东方静也是直言不讳。 她的眸光纯澈,坦坦荡荡。 “那你可知,当年出了那样的事情,凤珏如今都不想见你。” 秦澜如今有些不明白了,眼前的人,既然知道了当年的事,让两人之间起了龃龉,为何还要大老远的寻过来。 还想让秦凤珏去帮她的忙。 简直是天方夜谭。 东方静眸光微闪,随即释然道,“看来,三师兄真的很信任你这位皇姐。” “还记得,当时他上山时,每日都要说的话就是,到底何时才能找到长姐。” “当年之事,我亦是事出有因。” “我愿意听听这个因。” 秦澜点了点头,轻声道。 她总觉得,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眼前的人,自她见第一面开始,眸光中,就带着化不开的忧愁,像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 “原本东番国的太子,在我十岁那边,杀害了我的母妃,逼得我不得不上山避难。”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我发现我的师父,竟然和太子勾结,意图要图谋我父皇的江山。” “所以,你就动手解决了你这个师父。” 秦澜微微颔首,似乎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故事。 杀母之仇,当真不共戴天。 “是,我亲手杀了他,后来,我顺藤摸瓜,解决了太子。” 东方静说到这,忍不住凄凉一笑,“我那位父皇,也是个昏庸的,当年为了太子,将我驱逐,我一个女子,还那么小,就硬生生的将我赶上了山。” “从那一刻起,我便发誓,日后,我定要颠覆这江山,让那些有负于我的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如今,我才上位,大将军谋反,被我压下去了,可是各方势力,瞧着我是个女人,就不将我放在眼里,都在那虎视眈眈。” “所以,我想要找到三师兄,我想请他帮我的忙,哪怕他不为我出谋划策,只要陪在我身侧,我便心安了。” 第155章 相信她了 “只是我没想到,原来的三师兄,如今是南央国的皇子。” 说到这,东方静眼眸凌乱,唇边的笑也凄苦了许多。 她徐徐站起身,宽大的衣袖不小心碰到了茶盏,茶水洒落,里面四散开来的茶叶铺满了她新买的裙子上。 这是她自及笄以来,头一次穿这样的裙子。 只是可惜,他没看见。 “我来这一趟,便已经知晓了三师兄的心意,还请王妃转告三师兄,日后,我不会再来搅扰。” 东方静说完,转身便要走,走到门口时,她又徐徐回过身,“也烦请王妃同王爷说一声,此次回东番国,我走水路,只要后朝不开通互市,我便不再踏进后朝的疆土半步。” “慢着。” 秦澜微顿,想了片刻之后,还是决定喊住她。 这里的事情,她有必要要跟凤珏说明,然后让他来选择。 东方静回眸,有些茫然,“怎么了?” “南央风光很好,若是没有旁的事,不如就多留几天,欣赏欣赏南央的风景。” 秦澜长叹了一口气,突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不是不对。 眼前的人,究竟留还是不留。 东方静眼眸微顿,闪过一丝光,微微颔首后,转身离开。 雨,好像停了。 秦澜送到门口,才黯然转身,脚步跨进殿里前,她转身朝书房走去。 书房里,萧淮安正负手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一片茂竹出神。 她缓步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 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一阵安心。 人这一辈子,究竟有多少要追求的东西,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眼前,她能有他陪在身边,就够了。 萧淮安垂眸,宽大的手掌覆在了她的手上,声音有些沙哑,“怎么了?” “王爷,我突然有点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没有早点遇见你。” 后悔以前蹉跎了岁月,耽误了时光,如今回头一看,那个眼里心里都是仇恨的秦澜,简直傻透了。 萧淮安爽朗一笑,拍了拍她的手,“咱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天刚擦黑,秦澜用过膳,就有些累了,倦了,萧淮安坐在一旁,哄着她睡了之后,才徐徐的进了书房。 苏唐站在一侧,面有难色,“王爷,宫里又来信催了。” “嗯嗯。” 萧淮安坐定,一撩袖袍,微微颔首,一双黑眸里,多了一丝凉意。 谁能想到,这事情竟然发生的这么突然。 他定了定,吩咐苏唐磨墨,铺平信纸,拿起笔,手指微顿,洋洋洒洒地写了半张纸。 墨迹才干,萧淮安就叠起来递给了苏唐,“快马送回去吧!” “是。” 苏唐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马上又是一个月了。 秦凤珏踏水而来,正好看见了在外赏月的萧淮安,连忙拱手行了一礼,“王爷。” 萧淮安点了点头,“你皇姐睡了,明日再过来吧!” “王爷。” “恩?” “没事了。” 秦凤珏满腔心事,想找个人说,可一看萧淮安那生人勿近,矜贵无双的模样,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夜色浓郁,不觉间,身上染了一抹冰霜。 萧淮安垂眸,拍了拍身上的衣裳,转身进了寝殿。 晚上睡得早,第二日,秦澜就醒得早,整个人扑在萧淮安的身上,一仰头,就能看见他的睡颜。 她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准备今天早上亲自下厨,刚推开门,就看见了蹲在门口的秦凤珏。 “哎呦,你干嘛?大早上的,吓死人。” 秦凤珏眼窝泛青,似是一晚上没睡好,见她出来,才硬着头皮站起身,“皇姐,昨日——” “昨日东方静都跟我说了,事情的原委,远不是你看见的那样。” “恩。” “她今日就准备回东番国了,此去经年,怕是不会再来纠缠你了。” 秦澜冷着脸,一脸惋惜的模样。 秦凤珏恍然,“她今日便要走了?” “嗯嗯,她同我说,以往不知你的身份,想让你过去帮她的忙,现在,她断了这个念头了。” “没事,你们是山鸟与鱼,本就不同路,行了,今天早上皇姐下厨,你留在这用了膳,再去当班吧!” 秦澜走到他身侧,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刚下了台阶,身后那抹身影,迅速地冲了出去。 “皇姐,我不吃了,先走了。” 秦澜得意一笑,忍不住摇了摇头,臭小子啊,什么事,还能瞒过她这位当姐姐的眼睛。 出了公主府,秦凤珏站在门口,一瞬间的恍然,突然有种天大地大,哪里都找不到她的错觉。 眼前一阵眩晕,险些有些站不住了。 皇姐说,她要走,对,先去码头。 秦凤珏想着,正好瞧见侍卫骑马过来,他夺过一匹马,翻身上去,朝码头跑去。 一路上,秦凤珏的心始终悬在嗓子眼,一股异样的感觉,不断地在心底流淌。 不就是去东番国吗,有什么不行的。 他本来也不过是个皇子而已,不必像秦凤城那样,为了国家社稷而忧虑。 好不容易赶到了码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好往船上走,身后始终跟着三个凶神恶煞的侍卫。 “东方。” 身影微顿,匆忙回头。 秦凤珏翻身下马,快步朝她跑了过去,穿越人群,将她一把扯了回来,揽进怀里。 “先别走了吧!” 东方静靠在他的怀里,有一瞬间的慌神,渐渐地,一股喜悦,逐渐在心口蔓延。 她勾唇笑了笑,“三师兄,你不怪我了吗?” 秦凤珏松开手,看着她的眉眼,长舒了一口气,“我,我昨晚一夜没睡,想了一夜。” “在我心里,你一直都不是一个坏小孩,你那么做,一定就有你的道理吧!” 东方静抬眸,静静地看着他。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人世间,竟然还有一个人,不问缘由,不问是非,只因为她不是个坏小孩,就相信她。 她的三师兄,相信她了。 “谢谢你,三师兄,你能相信我,往后,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第156章 何出此言 东方静抿了抿唇,仰起头,止了止眼里的泪花。 “那你——” “我今日就要回去了,三师兄,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就去看看我。” 东方静长舒了一口气,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转身,踏上了船。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秦凤珏站在那,定住了。 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船慢慢的驶离港湾,朝西边走去。 船头,一个暗红色的身影始终立在那,就如同身后的桅杆,站得笔直。 俨然同几年前,一模一样。 侍卫匆忙跟了上来,“殿下,可是哪里有人闹事?” “没事,回去吧!” 秦凤珏摇了摇头,翻身上马,朝公主府走去。 公主府里,秦澜刚把自己做的饭端到桌上,萧淮安才起身,走到桌前,看着眼前黑乎乎的一片,有些不知该如何说。 “王妃,府里是没下人了吗?” “王爷何出此言?” 秦澜叉着腰,满意的看着一桌的饭菜,冲他扬了扬下巴。 萧淮安将她揽进怀里,给一旁的苏唐使了个眼色。 苏唐茫然,指了指桌上的饭菜,萧淮安点了点头。 苏唐苦着脸,无奈地摊了摊手。 萧淮安眼眸一厉,仿佛在威胁。 小心你的饷银。 苏唐一脸苦哈哈,拱手求饶,求王爷放过我的老婆本。 萧淮安长眉一挑,那你快点行动。 两人无声的对话,而在怀里的秦澜,一无所知,还趴在他身上,幸福地嗅着他身上的香气,“怎么啦,王爷?” “一大早就来这投怀送抱。” 萧淮安一边笑着,一边给苏唐使眼色。 苏唐犹犹豫豫地挪到桌子边,刚想动手,身后突然一股力道推了他一下。 片刻的功夫,就听见了噼里啪啦的响声。 桌上的饭菜,全被苏唐推到了地上,他趴在了桌上。 而秦凤珏,趴在了他的身上。 春棠急忙跟了进来,“殿下,您慢着点呀,走路不看台阶呢!” “……” 秦澜从萧淮安怀里出来,侧眸看着眼前这一幕,叉着腰,一时之间不知该骂谁好了。 “谁给本王妃解释解释?” 秦凤珏慌忙起身,“对不起,皇姐,方才进来急了些,把饭菜都给打翻了。” “不妨事,你来有什么要事?” 这是第一次,萧淮安站出来帮他说话,秦凤珏还有些受宠若惊。 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把话讲明白。 “皇姐,王爷,我,我今日有事,想要请皇姐和王爷,陪我一起进宫,向父皇说明。” 秦澜眉宇微扬,一副了然的模样,“自然是可以,不过你得同皇姐说说,究竟要同父皇说些什么?” “我想去东番国。” 秦凤珏狠了狠心,径直说道。 随后又怕秦澜不理解,赶忙补充道,“就当是游历去了。” 秦澜抿了抿唇,别过头偷笑了一声,笑了一会,这才扭过头,语重心长的问道,“你自己,拿定主意了吗?” “嗯嗯。” 秦凤珏点了点头,眸光中,却多了丝犹豫。 他不知道,父皇能不能同意自己去。 去皇城的路上,秦澜特意让秦凤珏跟自己坐在马车里,意味深长的跟他讲了许多。 好在萧淮安留在公主府没有出来,不然被他听见了,肯定又会笑话自己。 不过,她说的都是真心话。 人生长河中,能遇见,本来就是缘分了。 若是总是被外物所困,导致日后回想起来,满是遗憾,那岂不是蹉跎了人生,蹉跎了岁月。 当下,即是最好的。 下了马车,走到肃喜殿前时,秦凤珏才终于是坚定了自己的内心,忠于自己的选择。 “皇姐,你会支持我吗?” 秦澜闻言,侧眸,瞧着眼前眼眸明亮的少年,俨然还是个孩子模样。 “皇姐到了如今的年岁,虽然不敢说历经沧桑,却也是有一些遗憾的,所以趁着你如今还能选择,你就去。” “只要你选择了之后,你不后悔,就行。” 殿门被打开,薛吉迈着小碎步走了出来,笑道,“两位殿下稍后,皇上才刚起身。” “父皇今日没上朝吗?” “皇上近几日身子不适,如今都是太子在处理朝政。” 薛吉微微颔首,徐徐道来。 秦澜眼眸微黯,点了点头,“可传太医过来看了?” “太医说只是累着了,好好休养,便无大碍。” 秦澜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自觉地看了一眼一旁的秦凤珏。 如今说起来也可笑,父皇最爱的两个孩子,却不能留在他的身边尽孝,一个一个的,都要远走高飞。 一炷香的功夫后,殿内传来了秦章的声音。 “都进来吧!” 薛吉这才赶忙开了殿门,迎着两人进去。 “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我那俩外孙呢?怎么没抱过来。” 秦章敛了敛袖袍,走到一旁坐下,朝她们身后看了看。 秦澜笑着坐在他身侧,“父皇,晚些时候女儿抱着她们俩过来,这会过来,是凤珏有话要对您说。” “有话?说吧!” 秦章干咳了几声,看了他一眼,笑道。 秦凤珏低敛着眉眼,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一一讲述了个清楚明白。 说完后,秦章缓了好一会,才徐徐说道,“你如今,是想去东番国是吗?” 他的神色淡淡,语气里也没有任何起伏,让人难以揣测。 秦凤珏艰难地点了点头,“儿臣不孝,还请父皇——” “罢了罢了,别说那些虚的,你若是愿意去,就去,逢年过节的回来看看父皇就成。” 秦章摆摆手,似是有些受不住他这些虚招子。 “父皇。” “你母后在世时曾说,想要游历天下,可惜她到了也没能走出这皇宫,如今你们既然能出去游历,也算是了却了你母后的一桩心愿了。” 秦章瞧出秦凤珏的难过,忍不住哂笑一声,“快起来吧,什么时候起程?” “儿臣想现在——” “现在?” 秦澜苦涩一笑,“你小子,感情早就打定了主意了。” “父皇,去东番的水路艰险,儿臣害怕——” “罢了罢了,走吧!” 第157章 儿臣告退 “儿臣,叩谢父皇,那儿臣告退了。” 秦凤珏跪下磕了三个头,起身,扭头走了出去。 秦章一直看着那抹身影逐渐消失,才撤回目光,眼神里多了丝悲怆。 从小看到大的娃娃,说走就走了,心里还是有些不舍得的。 “以往你这皇弟也出去游历过,父皇也没觉得如何,今日,倒还有些伤感了。” 秦澜坐在一旁,赶忙宽慰道,“父皇日日都念叨皇弟,让他娶妻,如今他去娶妻了,来年领个大胖娃娃回来,那多好呀!” “嗯,朕就等着看看,他领个大胖娃娃回来,最好呀,跟小阿宴和小阿欢一样,惹人喜欢。” “哈哈哈哈,会的会的。” “行了,你快去把小孩子抱过来,再有几天,应该就会喊人了。” “好,女儿这就去抱来。” 去往东番国的船,一天只有这一趟。 秦凤珏没有办法,只得去找秦凤城,借了一辆船,带着人,朝西走去。 如今还在南央国境内,尚且还算安全,出了南央国那一段海域,经常有海匪闹事,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一路上,他都不停地催着,除了天黑,一直都站在船头,仔细地眺望着前方。 生怕会错过什么。 入夜,远处一个船上着了火,许多人都在那大喊着什么。 秦凤珏眉眼一凛,当即让身边的人做好准备。 船渐渐靠近,秦凤珏就见三层上面,一个人正在那和一群人打斗着。 他刚看清人时,那人顺着边沿,跳了下来。 几乎是同一瞬间,秦凤珏一个猛子扎进了海里。 远处的盗匪仍旧在叫嚣。 秦凤珏船上的侍卫,立马搭弓射箭,朝他们射去。 不断地有人落水,一半的侍卫纷纷放出小船四处寻找秦凤珏。 海面上,渐渐地起了一层雾,打着火把,只能看见方寸之地。 忽然有风浪起,卷着小船,朝岸边拍打。 夜渐渐的深了,突然下起了一阵大雨。 秦澜忽地坐起身,心口跳得厉害,额上布满了汗,喘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了些。 “怎么了?” 萧淮安坐起身,给她披了身衣裳,将她揽在怀里,轻声问道。 “我,我梦见海上起了大浪,将凤珏坐的船,给掀翻了,他到现在都还在海里。” “都是梦而已,一定会没事的。” 秦澜也知道是梦,只是一时之间,还有些缓不过来。 “王爷,你先睡吧,我出去逛逛。” “外面下雨了,挺大的。” 萧淮安没有松手,柔声劝解道。 “乖,夜深了,先睡觉。” 秦澜长舒了一口气,只得躺下,窝在他的怀里。 一直过去了十几天,公主府才收到了来自东番国的信。 秦澜接过信,差点就忍不住哭了,赶忙翻开看了看,从头到尾读了两遍,才放下心来。 “这个秦凤珏,真是的,这么久了才来信。” “路上不得需要时日啊!” 萧淮安在一旁,不由得安慰道。 “走,王爷,我们进宫,去跟父皇说,也不知道这秦凤珏,跟父皇说了吗?” 秦澜起身,刚走到门口,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春棠,抱着孩子。” “是。” 春棠赶忙到隔壁,吩咐嬷嬷一块将两个孩子抱来。 “本王还有些公务处理,就不去了。” “那好吧!” 秦澜点了点头,走到门口,从嬷嬷手里接过萧清欢,笑道,“娘亲带你进宫去看外祖父,你舅舅来信了,一切都好。” “丫丫丫,娘亲~” 怀里的奶娃娃口齿不清,喊了一声。 秦澜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好像有一束光,照了进来。 “王爷,孩子会喊娘亲了。” 萧淮安匆匆出来,凑到跟前,“小阿欢,再叫个爹。” 父亲太难了。 谁知这古灵精怪的,当即喊了一声,“爹。” 虽然仍旧不是很清楚,可那语调,同萧淮安说的语调,竟是一样的。 “澜澜,她叫我爹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阿欢,再叫声娘亲。” “娘cen。”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时间,秦澜都忘了要进宫,站在院子里,逗弄着两个小孩。 萧清欢一直喊着娘亲,喊着爹爹,萧清宴咿咿呀呀的喊了一声后,就不喊了。 “哎呀,这个肯定是个小懒蛋。” 秦澜戳了戳萧清宴的脸蛋,脑海里不由得想到了日后自家这大儿子,跟王爷一个模样,冷着脸,一言不发,突然感觉有些惊骇。 “好了好了,王爷,我先带两个小家伙进宫了!” “嗯,路上慢这些。” “好嘞。” 他们走后,苏唐才敛了敛神色,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萧淮安,“王爷,这是宫里快马传来的。” 萧淮安瞥了一眼他手里的心,沉思了片刻,拿着进了书房。 坐定后,萧淮安才打开看了一眼。 原本本该苍劲的字,如今软趴趴的,不大的纸上,还落了好几块墨迹。 “我们在京都的人,可传来了消息?” “传来了。” 苏唐点了点头,从怀里又掏出了几封信,摆在桌上。 萧淮安放下手里的这个,将桌上的信都挨个拆了,仔细的看了看,眸色逐渐变深。 看来,萧慎说的话,是真的了。 只是。 萧淮安放下手里的纸,起身走到窗边,如今雨后,窗外的竹子似乎是长得又茂盛了些。 翠绿的枝叶上,还残留着昨夜的雨水。 “此事,你怎么看?” 苏唐闻言,拱手道,“属下认为,此事还是告诉王妃吧!” 萧淮安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没有回应。 此事太大,大到如今他都还没有拿定主意。 好不容易来南央小住些时日,转眼,又要走了,澜澜的心里,定然不太好受。 每次秦澜进宫,总得待到傍晚,这一次,也不例外。 日暮之时,夕阳西下,晚霞映天,好看的很。 秦澜抱着孩子,好不容易将两个都哄睡了,这才优哉游哉的跑到书房,去找萧淮安。 推开门,萧淮安回头,一张倾倒众生的脸,真是怎么看都不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