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这样的哪吒》 1. 第 1 章 万里无云，金乌高悬。天地化作一座熔炉，灼热的温度，让万物生灵不约而同地躲了起来，正午时分竟是一派寂静。 倏然，一阵欢呼声迸发，惊得正在树上纳凉的麻雀们四散而逃。而那热烈的欢呼声好似不会停歇一般，一声比一声大。 再一看，原来是西岐大营里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们围成一圈，不知道在看什么。 “光是看着也没意思，不如开个盘押个注如何？”有人忽然出声道。 “同意，同意。”又有人起哄道，“我压一个馒头赌李先行官得胜。” “我我我，我押黄公子胜出。” “……” 人群里吵吵嚷嚷的，惊动了正在擂台上比武的两人。 听到自己被当成了赌注，青年人抄起手边的水袋，砸在了起头的那个人身上，笑骂道：“你小子胆子大了，竟然敢聚众开赌，当心师叔军法处置。” 被砸的那人摸着头，嘿嘿一笑：“小赌怡情嘛，黄公子。” “感觉挺有意思的，”红衣少年跳到了青年人的身后，一把勾住了青年人的脖子。抬头看向开盘的人，笑嘻嘻地丢出自己的护甲，“加小爷一个，小爷押自己。” 黄天化摇摇头无奈道：“当心被师叔发现，罚你。” “那就赶在师叔回来之前结束。”言罢，哪吒手一抬直冲黄天化的面门。 黄天化连忙后退躲了过去，然后乐道：“你这小子太狂妄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那就试试看看吧。” 哪吒的动作迅速，像一道闪电一样，眨眼之间就到了黄天化的眼前。拳如疾风，若是普通人早就会因为反应不及时，而被拳头击中。 但好歹是玉虚宫三代弟子，黄天化双臂交叉，挡住了哪吒的这一拳。 哪吒挑眉：“不错嘛，师兄。竟然能接住小爷这一拳。” “好歹是同门，我要是吃不住你这一拳，岂不是给我师父丢人。”说完，黄天化双臂一顶震开了哪吒，接着一记飞踢袭向哪吒。 哪吒凭借着灵巧的身手躲了过去，随后拍拍手，心中的战意被周围的欢呼声唤醒。 “要认真一些了，小爷我可不想被师叔唠叨。” 说完，便立刻上前，与黄天化缠斗了起来。 周围的欢呼声越来越大，引来了不少人围观下/注。最后，惊动了回到军营的姜子牙。 不出意料，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丞相大人罚了。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一间屋子里灯火通明，偶尔还能听到屋子里传来深沉的叹息声。 “都怪你，你要是早点认输的话，师叔就不会抓住小爷了；小爷不被师叔抓个正着，小爷就不用挑灯抄十遍军法了……” 哪吒一边写一边抱怨，最后忍无可忍把笔一丢，趴在了桌子上。 同样被罚的黄天化忍无可忍道：“闭嘴，分明是你先开始押注的，少赖到我头上。说到底我是被你拖累的。” 哪吒捂着耳朵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 黄天化：“……”太乙师伯您真是辛苦了。 烛火莹莹，跳动的明黄色让哪吒想起了在陈塘关的时候，他记得自己有一次偷跑出去玩，被父亲抓了个正着。最后，也是被罚抄书十遍。不过那个时候有人帮忙抄书就是了。 他趴在桌子上，抓起竹简。竹简啪的一下展开，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他就一个头两个大。 要是还能有人帮忙抄书就好了，哪吒嘟嘴。目光扫到正在马上就要抄完的黄天化，他眼睛一亮，心道，对啊，小爷眼前不正好有个人吗！ “喂！哪吒你这个小混蛋，好端端的你突然坐起来干什么？”刚刚失手，在自己的竹简上画了一条墨迹的黄天化暴跳如雷。 哪吒猛地抬起头，热切地看着黄天化。 张牙舞爪的黄天化，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天化师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1]几个大字浮现在黄天化的脑海中，他立刻抱着竹简拔腿就向外跑。 哪吒自然不会让到手的苦力逃跑，他伸手一把抓住黄天化的袖子。 “师兄——帮帮忙吧。我写不完了——你忍心看着年仅十五岁的师弟彻夜无眠吗？” 黄天化冷漠道：“忍心。师父说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而且就你那一笔狗爬字，谁能模仿出来。” “当然有人能模仿出来，”哪吒小声嘀咕着，接着拉着黄天化的衣袖大喊，“但是道德师叔还说了，要尊老爱幼，你作为师兄要照顾小爷。不然等师叔来了，小爷就说你欺负我！要知道师叔可喜欢小爷了，要是被他知道你欺负小爷的话……” 哪吒作为灵珠子的转世，加上命格特殊，备受玉虚宫上下怜爱。他要是掉一滴眼泪，黄天化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想到这点的黄天化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算你狠。 哪吒地把黄天化按回了桌子上，眉开眼笑道：“我就知道师兄最疼我了。” “……” 黄天化看着骤然增加的竹简，试图再拖一人下水：“你为什么不找杨老二来帮你写，就抓着我一只羊薅羊毛？” 哪吒伸了个懒腰，盘腿坐在椅子，手里捏着自己的一缕头发，说道：“小爷当然也想找杨老二帮忙，只不过小爷到现在也没找到他人在哪。小爷觉得他应该是听到风声，提前跑了。” 黄天化：“……”好你个杨老二。 “好了好了，师兄快抄吧，不然你明天真的要顶着一圈乌青晨练了。”哪吒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小爷去睡觉了。” “你给我回来！” 忽然，外面闪过橘红色的光芒，紧随其后便是人们呼天抢地的求救声。刚想跟黄天化扯皮的哪吒顿时敛去脸上的嬉笑，他翻过桌子，连忙推开门。 就在开门的瞬间，他感受到了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天空中下起了火，无数的火星落在西岐城中，连接成一条巨大的火蛇，焚烧着西岐城。那橘红色的火光照亮了黑色的苍穹，人们在火焰中哭喊着。 黄天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哪吒按着太阳穴，眉头紧蹙：“小爷一直跟你在抄军法，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先去找到师叔和武王。” “说得也是，师叔肯定知道事情原委。” 而在此刻，天空中的火星突然凝聚在一起，汇集成一团巨大的火球，砸向西岐城。被火球砸中的地方，出现了焦黑色的深坑。 “该死，要是被小爷找到是那个妖人作怪，小爷一定要把他丢进师父的九龙神火罩里。”哪吒一拳砸在了石墙上。 黄天化伸手拍了拍哪吒的肩膀：“冷静哪吒，当务之急是找到师叔，弄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说话间，一颗火球迎面而来。 哪吒唤出了火尖枪，划开了直冲二人的火球。转头看向黄天化，深吸一口气：“小爷知道轻重缓急。走了，去找师叔了。” 言罢，就踩着风火轮向丞相府飞去。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哪吒和黄天化找到了姜子牙和武王，那两人正忙着指挥众将领救援。 “师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哪吒大步上前，开口询问。 姜子牙：“事发突然，我也只来得及草草算一卦。只知道这火非天灾，乃人祸也。思来想去，这恐怕是商军的攻城之策。” “此计歹毒至极，想我西岐百姓遭受此等无妄之灾，寡人深感痛心。”武王咳了咳，询问：“事已至此，尚父可有计救西岐百姓于水火之中？” “卑鄙小人，”哪吒抱拳请命，“师叔让我去把那纵火之人抓回来了。” 姜子牙拦住了哪吒：“莫要冲动行事，此刻敌暗我明，我等尚不知其还有何手段，贸然出击只会自讨苦吃。当务之急是救出困在火海中的百姓。” 哪吒刚想说擒贼先请王，不抓到纵火人后果难料时，忽然感到脚下传来异动。 一股不详的预感在心头盘旋，他连忙将师叔和武王推到一边。自己将火尖枪插在地面，就在刺入地面的瞬间，他就感到了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连忙向旁边滚去躲开了热浪，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条火蛇破土而出。 那蛇的目标直冲师叔和武王，哪吒来不及思考，连忙掷出火尖枪，想要将火蛇定在原地。然而火乃有形无实之物，火尖枪定不住那火蛇。 眼看火蛇就将姜子牙和武王吞入腹中，天边忽然响起清脆悠扬的龙吟。 伴随着龙吟，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火蛇在雨水中化作一缕青烟。 这绵绵细雨成了西岐城的救命稻草。那些肆意游走在大街小巷的火蛇，顿时偃旗息鼓，消失于世间。 清凉的雨水带走了西岐城的燥热，哪吒伸出手接着水，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师叔算到了会有人相助，自己是白操心了。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在云雾之中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银白色。他先是一愣，而后心房莫名的颤动起来。 只见一白衣公子踏雨而来，轻声细语：“我乃东海龙王敖广三子敖丙，应龙吉公主之邀，前来助武王御敌。” 敖丙谦和有礼地向众人说明身份，解释了此行的目的。 那声音好似阳春三月的微风一样，和煦悦耳，让人感觉舒服。可是对于哪吒而言，这道声音就是战前的号角声，令人激/情澎湃。 他盯着那人的背影，心道，还真是我不就山，山来就我[2]啊。滑不留手的臭泥鳅，这次可是你落到我手上了。当年歪曲事实告黑状，害得我被师父关进洞府修炼的仇，我一定要从你身上讨回来！ 2. 第 2 章 艳阳高照，映得整个黄沙地格外明亮。黄沙上插着断戟残枪，卷起的刀刃上血迹斑斑。无一不在告诉众人，这里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哪吒手持火尖枪，脚踩风火轮，立在原地。他掂了掂手里的金砖，咂咂嘴：“小爷还等着把殷郊[1]那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打得满地找牙。结果还得放他逃跑，真是不甘心。” “没办法，天命难违嘛。” 哪吒感到肩膀一重，余光一瞥就看到了黄天化那张笑嘻嘻的脸。 “什么劳什子的天命，小爷我才不信呢。”哪吒收回武器，双手环着后脑，心道，依照小爷观点，我看就是广成师伯要清理门户以正门规。 算了，作为晚辈小爷就不跟师伯争了。收拾收拾，休息去了。哪吒伸了个懒腰，右手遮在额头上眺望西岐城的方向。 大破商军，斩杀纣王之子殷郊，又适逢重建西岐城竣工的日子。姜子牙请奏武王设宴庆祝，武王应允，故此西岐上下沉浸在喜悦中。灯火辉煌，让西岐城化作了一片不夜城。 作为突破敌军的主要功臣，哪吒自然要出席庆功宴。听着大人们的互相恭维，看着宴会上的觥筹交错，哪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心道，早知道这么无聊，小爷就装病不来了。 哪吒一手撑着下颌，一手拿着筷子戳着眼前的水果，心里期盼着这无聊的宴会赶快结束，自己好赶快出去玩。 就在他神游夜市时，一个巴掌将他的三魂六魄招了回来。他茫然地抬头，就对上了他的爹那张黑如锅底的脸。 啊，小爷发呆被发现了。哪吒毫无心理负担地想。 李靖压低声音训斥：“坐没坐相，成何体统，你给我坐好了。” “知道了——”哪吒掏了掏耳朵，慢条斯理地直起腰板。 李靖冷哼一声没再跟哪吒说话，转而嘱咐坐在哪吒身边的金吒木吒几句，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堆起笑脸同敬酒的人说笑起来了。 装模作样的老头子，哪吒咂咂嘴，移开了视线。没了目标的视线开始四处漂浮，就像没了根茎的浮萍，顺水而流，不知道将去往何方。 忽然一个人的身影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那人身着月白色锦袍，宽大的袖子上绣着水蓝色的波纹图案，一头秀发被银冠竖起，冠上的珍珠在烛火的映照下变得莹润起来。 看着敖丙那副温顺有礼的样子，哪吒在心中只有四个评价此刻的敖丙——表里不一。也就天地还有小爷才知道，这条臭泥鳅的心肝有多黑。 不过话说起来，小爷前几天还说要报当初的坑害之仇，一直还没有付之于行动。现在正好有机会，正好下手。 少年葡萄黑的眼眸中划过一丝精光，嘴角上扬，这模样像极了丛林中的狐狸。坐在远处的敖丙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了自己。 四目相对，哪吒看到了小龙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张，虽然敖丙掩饰得很快，但是被哪吒捕捉到了那股情绪。 这样的发现让哪吒心情不错，他眯起眼睛，神态慵懒地举起手中的酒杯，与敖丙隔空碰杯。 敖丙依旧保持着万年不变的笑脸，举杯回应。 呦呵，胆子挺大的啊。不过胆子再怎么大，也不过是小爷的手下败将。哪吒转着筷子，开始在心里盘算怎么收拾敖丙。 忽然，哪吒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碰了一下，接着就听到黄天化压低声音询问：“哎，你跟龙王太子认识？” 哪吒斜眼看着双颊通红，两眼放光的黄天化。见他一直不说话，黄天化有些着急，追问：“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敖丙离席，哪吒心道，这是要跑了？不行，小爷我还没有展开计划呢，你这臭泥鳅休想跑。他一把推开了酒气熏天的黄天化，留下一句我去醒醒酒就离开了。 靡靡的歌舞声在哪吒丢在身后，在踏出门的瞬间，清爽的夜风便扑面而来。直到这一刻，哪吒才感觉到了自由。 他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一个人影。 那条臭泥鳅跑到哪里去了？ 半天没找到人，哪吒掐着腰心道，一个不注意就被泥鳅跑了。真是白瞎了小爷想的绝妙的点子。 算了，找不着就找不找吧。好不容易逃出来，小爷才不要回到那个无聊的宴会上。走了，出去玩了！ 只见哪吒迈着欢快的步子向外跑去，胸前的金锁一晃一晃的，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扑通，像是什么东西落在水中的声音。 哪吒停住了脚步，看向发出声响的地方。只见敖丙坐在池塘边，正在打水漂。不过因为敖丙心不在焉，所以石子只在水面上起跳一下，就落在了水中，发出扑通一声轻响。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2]，小爷我正愁着找不到你，你自己送上门了。哪吒手一撑，越过了围栏，大摇大摆地走向敖丙。 敖丙看到是他立刻转身离开，哪吒喊住了敖丙，说道：“见到熟人转身就走，未免有些不符合你们东海的礼数吧。” 被他这么一叫，敖丙不得已停了下来。哪吒看到敖丙深吸一口气，才转过身露出温和的假笑：“许久不见，李公子还好吗？” “你觉得被关进洞府修炼的日子好吗？”哪吒把问题丢了回去。 敖丙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我觉得那样的日子很好，至少能让人学着心平气和一些。你说是吧，李公子。” 哪吒冷笑：“每次想到你这个颠倒黑白的臭泥鳅，小爷我就怒火中烧，心平气和个屁。” 敖丙阴阳怪气道：“那看来李公子修炼不到家啊。” 哪吒被敖丙的语气一激，瞪了一眼敖丙：“你才修炼不到家呢。明明是你先挑衅出手的，到最后是小爷吃亏，小爷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呵，那又是谁先打伤我龙宫的巡海夜叉，又是谁毁坏龙宫的。”敖丙不甘示弱。 哪吒与敖丙针尖对麦芒，一个记恨着当年被坑的仇，一个记恨着被折辱的仇，谁也不让谁。 话匣子被撞开，两人就像小孩子一样，不顾及形象地打起了嘴角。 “少来赖到小爷头上，”哪吒反驳道，“你家巡海夜叉只是被我捆住了，后来他还不给老龙王通风报信去了。还有，你龙宫塌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少讹人。” 敖丙终于维持不住那份温文尔雅，他指着哪吒怒道：“什么叫我讹人，明明就是你在入海口洗澡，搅得龙宫不得安宁！” “怎么可能，你家龙宫是稻草做的吗？一吹就倒。”提到当年的事情，哪吒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洗个澡就能把龙宫洗塌了？简直是无稽之谈。他敢肯定就是龙王父子故意讹诈。 “你放——”敖丙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恶言，他又一次深呼吸，按着太阳穴一脸疲惫，“今日是西岐大喜的日子，我不想平生事端，还请李公子放我离开。” “行啊，”哪吒爽快道，“只要你继续履行当小爷坐骑的诺言，小爷就既往不咎。” “我就是知道你这个混世魔王贼心不死。”敖丙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你做梦。” 哪吒早就见怪不怪，因为在刚开始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敖丙就是这副宁死不屈的嘴脸。他晃了晃乾坤圈，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呵，小爷就知道会这样。老规矩，你赢了约定作废，你要是输了，就得给小爷履行约定。” “我才不答应你，”敖丙后退好几步，怒道，“你明知道我打不过你，还立这样的赌约，这天底下恐怕没有比你还黑心肝的奸商了。我要找丞相评理！” 眼见敖丙要去跟师叔告状，哪吒虽然心里知道师叔不会对自己多加惩罚，但是架不住师叔的长篇大论。为了自己的耳朵，他是绝对不会让敖丙跑去找师叔的。 “你给我站住！” “傻子才站住！” 就这样哪吒和敖丙，就在武王府邸玩起了捉迷藏。 哪吒想要用混天绫和乾坤圈抓人，但是又顾及这两件威力太大的法宝，一不小心会毁掉武王的府邸。 到时候，就算武王和师叔不罚他，他那个心狠手辣的爹也得用玲珑塔关他一辈子。 无奈，哪吒只能靠自己的拳脚抓人。可是敖丙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滑不溜秋的。他刚要抓到衣摆，结果敖丙一个闪身就躲了过去。 一个抓，一个逃，你来我往之间，两人竟然过了好几个回合。到最后敖丙已经到了宴会门口，马上就要进去了。 哪吒扯着敖丙的袖子，压低声音道：“不行！你不能进去！” “你给我放手！”敖丙想要把自己的袖子从哪吒的手里扯回来。 “你先答应我不许跟师叔告状。” “不可能。” “那你就别想拿回你的袖子！”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敖丙被自己的衣服绊了一跤，整个人向后跌去。哪吒一时不防被敖丙带倒了。 恰逢此时，门也被打开了，只听碰的一声，两人栽进了屋子里。 顿时一声惨叫响彻云端。 哪吒正纳闷谁叫得那么惨呢，就听到他爹的一声怒吼：“哪吒你又闯祸！还不赶快给我起来！” 哪吒捂着刚刚跟敖丙磕在一起的头，茫然地睁眼看去。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上至武王下至宫人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了他和敖丙的身上。 “……”哪吒嘴角抽动心道，这下肯定要被师叔唠叨了。 “哪吒你给我滚开！老子要被压死了！” 被压在最底下的倒霉蛋黄天化大喊道。 在兵荒马乱后，哪吒毫无意外地挨罚了。他看着眼前的竹简磨牙，果然一碰到敖丙准没好事。啊啊啊，气死我了！ “你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3]，没事去招惹人家干什么。这下好了，不仅你自己被罚，还搭进去了你师兄我的一条胳膊。” 昨天晚上，哪吒和敖丙砸在了黄天化的胳膊上，导致黄天化胳膊脱臼。虽然骨头归位了，但还是有损伤，这几天没法自由活动胳膊。 这副独臂大侠的样子，引来无数同仁嘲笑，堂堂玉虚宫三代弟子，竟然被人把胳膊砸脱臼了，真是笑死人了。最可气的是连哮天犬都开始模仿黄天华的样子嘲笑他。 “不过，你跟敖丙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我看李总兵的样子，你们肯定认识，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言，哪吒捏断了笔。 “那就是一条臭泥鳅，小爷迟早要让他付出代价！” 3. 第 3 章 费尽千辛万苦，哪吒终于写完了罚抄。他将笔一丢，身体向后倒去，发出如释重负的声音：“终于写完了。” 他瘫坐在椅子上，漫无目的地瞧着屋子里的陈设。都是一些供人取乐的小玩意儿，有的是哪吒自己从集市上淘的，有的则是武王送的。 得益于这些小东西，每天的哪吒的屋子里都会聚集一大堆人来他这里玩。 不过由于自己被罚了，大家不好让他分心，除了前些日子师兄来抱怨，竟然再没有一个人登门拜访了。 看着冷冷清清的屋子，哪吒不禁抱怨：“这群没心肝的，好歹来一个帮小爷抄啊。” 他一边卷起竹简，一边在心里发牢骚，师叔也是就会罚抄，就不能换个法子吗？哪怕是打扫藏书阁都比罚抄强啊。 卷起竹简后，哪吒又将竹简堆了起来。看着快要有他高的竹简堆，他犯了难，现在这里就自己一个人，他要怎么把这些竹简拿给师叔啊。 哪吒食指摸了摸下颌，眼珠子一转，有了！ 半盏茶后。 就看到哪吒抱着一摞竹简先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捆着好几摞竹简，飘在空中的混天绫，混天绫下面则是顶着竹简一跳一跳的乾坤圈。 “你看看你，”哪吒嫌弃地看了一眼脚下的风火轮，“一点忙也帮不上。区区一点小火都控制不住，你还是件法宝吗？” 风火轮：“……” 阳光灿烂，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哪吒哼着小曲儿，快步向丞相府走去。 就在哪吒马上要到丞相府时，陡生意外。他先是感觉到阳光没了，一抬头就看到一朵云飘在自己的头顶上空。 还没等他回过神，只见云朵动了动，接着哗的一下，一场大雨把哪吒浇成了落汤鸡。 哪吒还没来得及弄清楚状况，那朵雨云啪地一下消失了。低头看着手里已经湿得透透的竹简，不用翻开查看，他就知道里面的字迹一定模糊了。 哪吒看了看四周，就发现只有自己所在的地方是湿漉漉的，而其他地方则是干/爽的。而周围的人们则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大概是在想为什么就他一个人被雨浇了。 不用猜，自己肯定是被暗算了。一番心血毁于一旦，哪吒面目狰狞。 他敢确定刚才那多雨云就是敖丙那个小心眼干的！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条臭泥鳅嘴上说着没关系，其实心里还记恨着自己害他在众人出丑的仇。 等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候报复小爷。很好，被小爷抓到你就死定了。 哪吒将手里的竹简丢了出去，招回湿漉漉的混天绫和乾坤圈。伸出手将粘在脸上的头发撩到后面，打算去找敖丙报仇。 “哎？敖丙你的雨云呢？”龙吉公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哪吒转过头看向身后，不出意料地看到了正在跟龙吉公主说话的臭泥鳅。 胆子挺大的啊，小爷正找你呢，你这条臭泥鳅送上门了。看小爷怎么收拾你。 也许是他的杀气太浓郁了，龙吉公主和敖丙纷纷转过身看了过来。 “李公子你这是怎么了？”龙吉公主不明所以，而后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惊讶地看向身边的友人。 敖丙冲着龙吉公主笑了笑，随后退半步，看样子是要跑。 “臭泥鳅，小爷今天非要让你挂在城门上，晒成龙干！你给我站住！” 哪吒自然不会让这个害得他前功尽弃的混蛋逃跑，混天绫一展，直直地冲向敖丙。 敖丙自然不会傻站着等着混天绫捆上来，他连忙躲开。 哪吒冷笑：“臭泥鳅这是你来招惹小爷的。今天小爷就帮你好好回忆一下，你是怎么被小爷抓住的。” 混天绫在哪吒的控制下，追在敖丙身后。 倏然，敖丙转过身，他在红绫一段，在红绫即将顺着他的脚踝缠上整个身体时，混天绫竟然掉落在地上。 哪吒看了过去，只见混天绫上附着一层薄冰。他挑眉玩味地看从空中落下的敖丙，兴致盎然道：“不错嘛，臭泥鳅，这些年有些长进。让小爷试试你修为精进多少。” 言罢，哪吒就提着火尖枪冲了过去。敖丙连忙拿出方天画戟挡住了火尖枪，反手将火尖枪压了下去。 哪吒将火尖枪向后一抽，火尖枪从方天画戟下抽了出来。接着他挑起枪头刺向敖丙，那泥鳅反应还算快，躲了过去。火尖枪的枪身蹭着敖丙的脸颊刺过。 不过，正合他意。他向下一压，火尖枪的枪身立刻砸在了敖丙尚未躲开的肩膀。敖丙一时没受住闷哼一声半跪在地。 “怎么样臭泥鳅，还敢不敢偷袭小爷了。”哪吒打了个响指，被冻住的混天绫震碎了覆在绸面上的薄冰，飞回了他的身边。 敖丙切了一声，嘴硬：“我只是在和龙吉公主试一试新练的小法术而已，至于您被浇到完全是偶然。” “你当小爷是七岁小孩吗？”哪吒指了指刚才地方，说道，“谁试新法术会在大街上试。” 敖丙一脸惊讶：“原来你看出来啊，我还以为你看不出来呢。” 听出敖丙话中的嘲讽意味，哪吒拎着敖丙的衣领气得要死，但是他心里又浮现出疑惑。 他总觉得今天的敖丙跟之前的敖丙不太一样。若是以往敖丙见到他早就会躲得远远的，根本不会主动招惹。 就连最开始坑他的时候，敖丙都先是摆出一副乖顺的模样，让他放松警惕，然后再在背地里挖坑害他，从来都不会跟他展开正面冲突。 为什么今天突然主动招惹了？难道他又想到了什么坑自己的主意了？ 敖丙看出了他的疑惑，得意洋洋解释：“自然是，小龙我这些天左思右想，发现了一件事。你我共事一主，那就是同僚。” “这样一来，你就没法要我的命或者拘禁我。既然你不能杀我也不能拘禁我，那我还有什么好顾及的。” “十年前羞辱我，前些天又害我出丑，新仇旧恨总要亲手报了才能让我顺心。” 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哪吒觉得自己被挑衅了。但是从敖丙的话中，他才反应过来，当初敖丙那么听话的原因。 感情是害怕自己杀了他，哪吒心道，这条龙是傻的吗？自己要收他当坐骑，怎么可能杀他。 不过，现在小龙知道自己不会被自己杀了，所以才会露出藏起来的獠牙，跟自己硬碰硬。他非但没有恼怒，反倒觉得新奇起来。 但这也不代表他会原谅臭泥鳅坑自己的事情，在收敖丙当坐骑之前，得先让他报当年被坑骗之仇。 碰巧他们两个人在城中河附近，他看到了碧绿的河水，狞笑道：“你有新仇旧恨，小爷我还有呢。臭泥鳅礼尚往来，你也给小爷感受一下浑身湿透的感觉吧！” 谁知道敖丙这个混蛋在入水的前一刻，拉住了他的衣领，将他一同拉入了水中。只听扑通扑通的两声，哪吒和敖丙一同栽进了水中。 等到龙吉公主喊人将他们两人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晌午。 丞相府，客房内。 “我说你和敖丙到底是因为什么打起来了？”黄天化坐在凳子上，压制不住笑意，“还都掉进河里。” “就算掉进河里，你们两个也打得难舍难分。最后气得师叔拿出了打神鞭。”正在烧水的杨戬补充道。 哪吒头顶着布巾，盘着腿坐在床上擦头发，冷哼：“迟早有一天，小爷要让他跪地求饶。” 杨戬递给哪吒一杯热茶，回答了黄天化刚才的问题：“龙吉公主说，敖丙今天拉着她试试新的法术。正当她纳闷敖丙为什么会在大街上练法术时，就感觉到了一股杀气，回头一看就看到浑身湿透的哪吒。再然后这两人就打起来了，结果是什么大家都知道了。” “还能为什么，就是为了报上次害他出丑的仇，特地堵小爷，然后浇小爷！”哪吒将茶水一饮而尽，将茶盏重重地放在身边的小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 “轻点，这可是师叔从师祖那里得来的茶盏，千金难求，你可不要给摔坏了。不然师叔非得唠叨个不停。”杨戬仔仔细细地检查着茶盏。 哪吒切了一声，嘀咕着不就是一个破茶杯嘛。 杨戬闻言，扫了一眼哪吒，说道：“这可是用女娲娘娘补天剩下的五彩石锻造而成，据说喝了用它盛过的茶水，可以延年益寿消除百病。” “师叔把这宝贝拿出来，估计是担心你生病吧。”黄天化感叹，“不愧是咱们玉虚宫的宝贝疙瘩。” 哪吒摆摆手：“去去去，别来烦小爷。” 黄天化倒也不恼，他换了个话题，乐呵呵地说道：“不过我倒没想到龙三太子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前几次打交道的时候，我觉得他人挺和善的。” 杨戬收起茶盏，颇为好奇：“说起来，龙王三子刚到西岐的时候，我也跟他打过交道。实不相瞒，我也觉得他是个谦和有礼没有架子的人，怎么到你这就变了样了？” “那条臭泥鳅惯会装模作样的，张牙舞爪睚眦必报才是他的本性，你们可不要被他骗了。” 哪吒裹着被子，撇撇嘴心道，小爷上次就是被他这副样子给骗了，最后导致自己被关在乾元山十年。要不是要助武王得天下，天知道他要被关多久。 小爷失去自由，都是这条臭泥鳅的错！ 看哪吒一副憋屈的样子，黄天化来了兴趣，他拿着凳子坐到哪吒身边。伸出一只手勾住了哪吒的脖子，笑嘻嘻道：“来，快跟师兄说说你跟敖丙的恩怨情仇，让我和杨老二开心开心。” 哪吒斜眼看了一眼想要看热闹的黄天化，抬手就给了黄天化一记肘击。他抱着手臂欣赏着黄天化龇牙咧嘴的模样。 “想听小爷的故事，”哪吒伸出手放在两位师兄眼前，神情自若道：“那就给小爷一块金砖。” 黄天化倒吸一口凉气，对着杨戬说道：“真黑啊。哪吒可真有当奸商的天赋。你说是吧，杨老二。” 杨戬点头十分赞同黄天化的说法。 4. 第 4 章 要说哪吒和敖丙的恩怨，那就要追溯到哪吒七岁的时候。 那天正值盛夏，金乌悬空，炽热的温度让花草卷了叶子，也让人汗流浃背。蝉虫的叫声吵得人心烦。 年仅七岁的哪吒靠在窗边读书，细密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下。最后他将手里的书本一丢，整个人伏在桌子上抱怨：“吵死了！热死了！啊啊啊啊——好烦好烦——” 发泄完，哪吒就仿佛抽乾了力气一样，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道：“啊——我想要出去玩啊。” “我儿又偷懒了，当心你爹爹回来又要训你了。”只见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哪吒听到母亲的声音，慢慢吞吞地坐直身体，蔫蔫地叫了声娘亲。 见儿子蔫头耷脑的样子，殷夫人失笑道：“这恼人的天气都把我儿变成一只小瘟鸡了。快来尝一尝娘亲做的冰酥酪，保证你又会生龙活虎。” 一听母亲做了冰点，哪吒立刻来了精神，跳下椅子噔噔地跑到了殷夫人面前。接过冰酥酪狼吞虎咽起来。 殷夫人笑道：“你这小馋猫，慢点吃，别咽了去。” 哪吒将一碗冰酥酪吃了个乾净，又用手擦了擦嘴意犹未尽道：“娘亲还有吗？” “不可多食，解解嘴馋就行了，当心闹肚子。”殷夫人拿过了哪吒手中的碗，笑着用手点了点哪吒的鼻子，“功课完成得如何了？你爹爹回来了可要考你。” 哪吒撇撇嘴：“又是功课，在爹爹心里到底是哪吒重要，还是功课重要。” “当然是哪吒重要了。” “那爹爹见了我总是这副模样？”哪吒学着李靖板着脸的样子，那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逗得殷夫人眉开眼笑。 见母亲开怀，哪吒立刻凑了上来，抱着母亲的腿撒娇道：“娘亲，孩儿想出去玩。” “要去哪里玩？” 哪吒嘿嘿一笑：“孩儿想出关戏耍一番。” 殷夫人敛去笑意，面露忧色：“你一个小娃娃被坏人用麻袋套走了该如何？不行不行。” “哎呀——娘亲，孩儿可是太乙真人座下弟子，学得一身好本事呢。遇到坏人还指不定是谁抓谁呢。” 殷夫人不语。 哪吒眨着那葡萄黑的眼眸瞧着殷夫人，撒娇道：“而且师父还给了我护身法宝，旁人伤不了我的。就让我去吧娘亲，孩儿这几天憋在府里都快变成绿毛哪吒了。” “绿毛哪吒？”殷夫人不解。 哪吒解释：“就是一天到晚窝在水里得乌龟啊。因为不动它的身上长了长长的绿毛了，哪吒这一天天坐在凳子上，时间久了不也长了一身绿毛了。” 童言童语惹得殷夫人嫣然一笑，她弹了一下哪吒的额头：“惯会说俏皮话逗你娘开心。” 哪吒眼珠子一转，心知自己出门有戏。便继续央求殷夫人：“那孩儿能去玩了吗？” “去吧去吧，但是要带一名府将，也不要贪玩。你爹爹快要回来了，莫要让他生气。”殷夫人嘱咐道。 哪吒一口答应：“娘亲放心，孩儿晓得了。” 得了自由的哪吒，宛如鱼入大海，鸟入丛林，好不快活。这是苦了在后面颠颠跟着的家将。 “三，三少爷，等等我啊。”家将气喘吁吁地喊道。 哪吒撇撇嘴：“你真慢，是不是操练的时候偷懒了，竟然连个小孩子都跟不上。改天我让爹爹好好训训你们。” 家将叫苦不迭：“三少爷饶命，您可是有神仙老爷教导，半脚踏进仙门。咱们这样的肉体凡胎自然比不上您。” 哪吒切了一声，但是脚步倒也慢了下来。 行了一里路，灼热的阳光落在身上，烤得人浑身难受。即便身上穿得再轻薄也是汗流浃背，哪吒擦了擦汗随处一瞟，便看到了一片绿荫地，薰风荡荡，光是看那么一眼便感到神清气爽。 他扫了一眼身后，只见家将已经惹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于是抬了抬下巴，拍胸脯说道：“走着，小爷我带你去纳凉。” 甫一入绿荫地，连成片的杨柳遮住了灼热的阳光，凉爽的清风迎面扑来，令人神清气爽。 细长的柳叶落入水中，顺着潺潺流水向远处漂去，阳光落在水面上印得水面波光粼粼的。 看着清澈的流水，哪吒心道，既然汗流浃背，何不再次洗个澡，凉快凉快。 说做就做，只见哪吒脱下外衫便要入水，家将连忙喊道：“少爷，老爷快要回来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没事没事，只是洗个澡很快的。你帮我看着衣服，我一会儿就好。”说完，哪吒就扎了个猛消失在原地，留下家将欲哭无泪地看着涟漪。 清凉的河水在炎热的夏季显得格外珍贵，哪吒仰面躺在水上，仰望蓝天白云，感受着清凉的流水从身体流过，模样好不惬意。 “对了，混天绫昨天沾上墨水了，也得洗一洗了。”哪吒唤出混天绫。 但是他又见混天绫太长，自己要找那一滴墨水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他自己又是个没耐心的主，索性就把混天绫全都泡在水里全洗了。 他操控着混天绫在水中翻滚，红色的绸缎在水中起伏，仿佛一条红色的长龙在水中穿梭。 龙啊，哪吒坐在水面上托腮，回忆起师父说的关于坐骑的事情。 师父说，修行之人大多会养坐骑。越是厉害的人养的坐骑就越厉害，其中龙就是最厉害的坐骑之一。 像那些大神的坐骑就是龙，如果有一条龙当坐骑的话，他一定成为别人羡慕的存在。 要不，过生辰的时候，就跟师父要一条龙当礼物吧。师父最宠他了，一定会答应自己的。 哪吒翘着二郎腿，看着混天绫在空中飞舞，晶莹的水珠伴随在红绫两侧，仿佛游龙出水。 就在他幻想着自己乘龙飞行的时候，一道粗声粗气的声音在耳畔炸起。 “那小孩你在干什么？这红彤彤的又是什么怪东西？” 哪吒一转头，就看到一个蓝脸、红发、长着大獠牙的怪物。他打量着怪物质问：“你是哪里来的丑东西？竟然跑到小爷面前造次。” 这巡海夜叉向来脾气火爆，今日被几岁娃娃轻视，让他心生不快：“我乃东海的巡海夜叉，你敢骂我丑东西！” “哦，东海的啊。”哪吒撇撇嘴，小声嘀咕，“东海不是神仙住的地方吗？为何找了这么个丑东西做巡海夜叉，就不怕伤眼吗？” 巡海夜叉感觉像是被自己胸口中了一箭，怒道：“你这黄口小儿竟然出口伤人，让我替你父母好好管教你该如何说话！” 只见哪吒一个闪身，躲过了夜叉的猛虎扑食，接着他又扮鬼脸道：“略略略，丑东西就是丑东西，怎么还不让人说了？” “你这个小兔崽子，看我不收拾你！”巡海夜叉又是一扑，结果又被哪吒躲了过去，自己还摔了个大马趴。 哪吒被巡海夜叉滑稽模样笑弯了腰：“哈哈哈，逗死我了。教训我？还是等你抓住我再说吧，哈哈哈哈。” “站住！” 哪吒扮鬼脸：“略略略，傻瓜才站住呢。我在这呢，傻大个来抓我啊。” 被哪吒挑衅，巡海夜叉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 可哪吒身姿矫捷，时而在前时而在后，三两下就把巡海夜叉绕迷糊了。 见巡海夜叉踩进了自己造的陷阱里，哪吒大呵一声起。只见混天绫冲出水面，宛如一条灵蛇一般缠住了巡海夜叉。 哪吒拿着随手折的狗尾巴草，戳了戳被五花大绑的巡海夜叉，一派天真地问道：“你生什么气？明明是事实你还不让人说了。” “你——”巡海夜叉瞪了一眼哪吒，就不再说话了。 哪吒被人瞪了一眼心里不舒服，故作凶狠：“你敢瞪我？信不信小爷打得你满地找牙？” 巡海夜叉看了一眼哪吒，闷声闷气道：“是我技不如人被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哪吒眨了眨眼睛，不是理解巡海夜叉为什么要寻死觅活，于是就问道：“我为什么杀你？” 巡海夜叉也被问住了，过了老半天才说道：“双方较量，本来就要死人的。” “你管刚才那叫较量？”哪吒一屁股坐在夜叉的对面，漫不经心道：“刚才那不叫老鹰捉小鸡吗？哦，你还是一只笨鹰。” 巡海夜叉语塞，身觉自己受了奇耻大辱，于是闭上嘴和眼睛，不再说话。 哪吒见夜叉又不说话了，他拿着狗尾巴草戳了戳夜叉：“喂，你怎么了？怎么又不说话了？” 然后又锲而不舍地骚扰巡海夜叉，巡海夜叉忍无可忍道：“你这小子好没眼色，信不信我上门告状去！” 哪吒冷不丁地被吼了，眼圈瞬间红了起来，不一会就开始扑啦啦地掉金豆子。 “那，那么凶干什么？我就是找你玩而已——你凶我——你还要告状，到时候爹爹又要打我手板了——呜呜呜——” 巡海夜叉心道，坏了，他最怕小孩儿哭了。这怎么办？走投无路之下，他连忙哄道：“得得得，今天算我倒霉，我不说了还不行？快别哭了。” “你不去告状了？”哪吒吸了吸鼻子说道。 “不去了。”巡海夜叉只觉得自己今天出门定是没看黄历。 “真的？” “真的。” “那你发誓。” “我发誓，我李艮绝对不会登门告状的，否则天打雷劈。” “那太好了。”哪吒听到满意的答案后，立刻眉开眼笑，全然不见刚才的委屈可怜。 这模样活像一只小狐狸。 巡海夜叉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诓了。 哪吒一副哥俩好地拍了拍夜叉的肩膀，乐道：“你可发誓了，要是敢登门告状，当心被劈成黑炭。” “……”巡海夜叉觉得今天的人间格外吵闹。 “好了好了，至于吗？不就是被绑了，玩游戏有输有赢这不挺正常的嘛。”哪吒看着巡海夜叉的样子，笑嘻嘻道，“我看你呆头呆脑的样子，不如就叫傻大个吧。我给你松开，别乱动啊。” 就在哪吒准备念口诀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大胆妖孽竟然敢拆我东海龙宫，又敢伤我龙宫巡海夜叉，看招！” 哪吒眨眨眼睛，很是不解，我何时拆的龙宫？ 5. 第 5 章 哪吒听到浪声后，身体向旁边一滚。 结果浪花就全拍在了夜叉的身上，哪吒见状笑起来：“这叫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1]。” 他欣赏完笑话后，才优哉游哉地转头看过去，本以为来人又是个样貌丑陋的傻大个。 出乎意料地是，来人是一位身着月白色的袍子，戴着珍珠白玉束冠，双手戴着银色护腕的少年。 少年手中的方天画戟上闪烁着寒光，令人望而生怯。 他在看到哪吒的样貌后愣了愣，接着又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你是人间的小孩儿？” “小爷我当然是人，”哪吒嘴不饶人，“说小爷是妖孽，小爷看你才是妖孽。” “不得无礼，那是我东海龙——唔——”巡海夜叉话没说完就被哪吒堵上了嘴。 “没问你，别随便插话。”哪吒转过头，抬了抬下巴对敖丙说道：“你也是东海的？” 养尊处优的龙太子第一次被凡人如此慢待，心有不悦：“本太子乃东海龙王第三子，敖丙。我不与你个小娃娃计较，你快点把巡海夜叉放了，我本太子便饶了你。” “龙三太子？说起来你就是龙了！”哪吒喜上眉梢，他刚刚说想要条龙当坐骑，这就来了。难道他有心想事成的本领。 看到哪吒亮晶晶的眼睛，敖丙的那颗虚荣心得到了满足，语气变得缓和了起来：“当然了，我是龙王的儿子自然也是一条龙了。” 哪吒欣喜至极，小声嘀咕：“太好了，这下坐骑的事情不用麻烦师父了。” “喂，你在那嘀嘀咕咕的说什么？”敖丙摆了摆手，继续摆架子，“算了，我对凡人的事情也不感兴趣。你现在放人然后回家，再也不许到九湾河来。” “为何不能洗澡，这又不是你家的河。” “本太子说不能就不能。你现在赶快把巡海夜叉给放了，然后离开这里回家，我便饶恕你毁坏龙宫的事情。” 哪吒切了一声，反驳道：“这水是天下人的水，岂容你说了算。小爷就在这里洗了，你又奈我何？还有小爷在九湾河怎么可能拆你龙宫，泼皮泥鳅你这是在讹诈小爷。” 被人骂做泼皮泥鳅，敖丙气得脸都红了：“你这不识好歹的小孩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就掀了一道浪向哪吒袭去。哪吒翻身一滚，红色的发带随着哪吒的动作飞舞，脖子上的平安锁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他蹲在水面上抹了一把脸，擦干脸上的水。手一伸，乾坤圈就落在他的手中，随即又是一抛。乾坤圈直冲敖丙面门而去。 敖丙连忙用方天画戟将乾坤圈打了回去。 哪吒接住乾坤圈一脸兴奋：“不错嘛，竟然能接住小爷的乾坤圈。有点本事。” “你是师从何处？”敖丙询问。刚才那一击，让他感受到对方修为之高。 “你问我就要回答吗？”哪吒转着乾坤圈，抬了抬下巴挑衅地笑道。 敖丙冷笑：“好个傲气的小娃娃。你不说，那就把你捉住打屁股，看你说不说。” “谁打谁屁股还说不定呢！”哪吒做了个鬼脸。 两个人打了起来，一时间巨浪翻滚水花四溅。哪吒步步紧逼，敖丙节节败退。 见状哪吒心中激动，还差一点点他就能抓住自己的坐骑了。 就在一决胜负之时，哪吒乾坤圈一挥，那小龙竟然就是坠入水中消失了。 只留下哪吒站在半空中发呆，他看着自己手里的乾坤圈心里纳闷，小爷我又没收住力？天呐，不会给打死了吧。 就在哪吒扼腕叹息时，水下忽然传出声响。他下意识地躲开，但还是被溅起的水柱浇了个正着。 敖丙见哪吒这副落汤鸡的样子，乐道：“怎么样，还打吗？” 哪吒冷不丁地被溅了一身水，气血上头：“打！你这条坏心眼的泥鳅，看爷不收了你当坐骑。” 敖丙先是觉得冒犯，随后又觉得好笑，他道：“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那说好了。我要是抓住你了，你就得当我坐骑。”哪吒抱着手臂说道，“你可不能耍赖。” 敖丙不以为然道：“一言为定。” 哪吒掷出乾坤圈想要圈住敖丙，结果乾坤圈还没靠近小龙就被方天画戟挂走了。 “就这点修为还想当本太子的主人，还是回家做梦去吧。”敖丙转着乾坤圈笑道。 哪吒咋舌，要不是估计你的小命，小爷早就得手了。一直收着力气打架真是麻烦，有什么办法能够不伤着小龙，还能抓住小龙的办法呢？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呜呜的声音。他一回头，就看到了五花大绑的巡海夜叉。哪吒一手握拳砸在另一只手的掌心上，对啊，我还有混天绫啊。 “你别得意，看小爷我怎么抓住你这个滑不留手的臭泥鳅。”哪吒手一挥喊道，“混天绫抓住他！” 听到主人的命令，混天绫立刻飞上空中去追敖丙。 “三太子我来帮——”巡海夜叉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头部一阵困乏，接着就混了过去。 哪吒拍了拍手笑道：“这瞌睡虫还挺好用的，改天再跟师父要几只。” 解决完巡海夜叉后，哪吒伸出一只手遮在额头上，看着天上的战况。只见一红一边在天上纠缠，敖丙好不容易拔出了右手，结果左手就被混天绫绑了，左支右绌下敖丙不得已跳进了入海口。 哪吒跟了上去，刚到地方，他就看到一条银龙从海中一跃而起。几丈长的红绸宛如一条红色巨蟒一样顺着龙尾蜿蜒而上，死死地缠住了银龙，任凭银龙怎么挣扎都没办法挣脱。 哪吒顺势骑在了龙头上，双手扯着混天绫像驯马一样的驯龙。他攥紧混天绫，心道，果然师父说得没错，收服坐骑的过程确实很困难。 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这小龙甩下，得想个办法让小龙不能动弹。哪吒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一招。 他将乾坤圈向上一抛，一圈化五圈分别套住了敖丙的四肢加上脖颈。接着哪吒又掐了个法诀，敖丙顿时失去了腾云驾雾的能力，从天上直直地向下坠落，最终两人一同摔在了柔软的沙滩上。 哪吒抹了把汗，伸手拍了拍龙头说道：“怎么样？服不服。” 见无法逃出生天，敖丙尾巴一甩不肯说话。 “啧，你怎么不说话啊？”哪吒跳下龙首，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战利品，嘴里嘀咕着，“出手重了，给打伤了？” 接着哪吒又伸出手指，戳了戳敖丙的眼睑下方：“喂，你是受伤了吗？” 敖丙凶巴巴地哼了一声，冷不丁地被龙息撞在胸口，还是个小娃娃的哪吒在地上滚了一圈。 哪吒坐在地上发懵，他被一个喷嚏喷倒了？ 他质问被困住的小龙：“你这滑泥鳅又耍了什么花招？” 又被冒犯的龙三太子勃然大怒：“你这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混小子，你家泥鳅血能救人，你家泥鳅肉能增寿，你家泥鳅能吞云吐雾啊！” 急火攻心的敖丙把自己卖了个干净。 被吼完的哪吒掏了掏耳朵，满不在意地说道：“好了好了，不叫你泥鳅就是了。就是个外号而已，你生那么大气干什么？” 敖丙气得说不出来话。 哪吒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被自己绑着的小龙发呆。他想师父定是没见过龙的，不然师父怎么告诉自己的都是错的呢？ 师父说，龙乃百鳞之长，体长十余丈。能吞云吐雾，也能呼风唤雨，都是八面威风的存在。 可是他眼前的小龙，体长不过三四丈，浑身银白，一双龙角晶莹剔透，一点也不威风霸气的样子，反倒是有些——哪吒想了老半天才憋出来秀气两个字。 他嘟着嘴心道，这跟我想象的不一样嘛。我想要的是像春神那样的坐骑嘛。 “喂，小鬼你那满脸失望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敖丙被哪吒看得不舒服，干巴巴地询问。 哪吒打量着敖丙说，最后像是认命地说：“行吧，小点就小点吧。好歹是条龙，拿出去一样威风。” 敖丙不明所以：“你在说什么？” 哪吒拍了拍手，冲着敖丙灿烂一笑，“当然是让你当我坐骑啊。我们可是说好了，你输了你就是我的坐骑了。” 敖丙刚想说不，就看到哪吒将乾坤圈收回到手里，接着又用乾坤圈对着身边的巨石重重一敲，巨石上就出现了细密的裂纹，最后化作了齑粉。 敖丙：“……”这，是威胁吧。 哪吒转过头，用着天真无邪的语气商量：“还是说，你想跟使出十成十力气的我再打一场？” 这，这个小孩儿到底是什么人？身怀两件绝世法宝，修为高深自己完全不是对手。 倏然地，冷静下来的敖丙想到了父王对他说过，元始天尊的混元珠奉命投胎至东海之滨，灵珠虽是吉祥物但出生时辰却应了杀劫。 这就代表了，灵珠在封神期间乃至以后会有无休止的杀戮。被灵珠杀了只能叫应劫，无处喊冤。 算算时间，灵珠的转世也应该有七岁了…… 意识到眼前是谁以后，敖丙立刻从善如流：“我认输，我跟你走。” 笑话，龙族不怕死但也不能白死吧。他才不要成为灵珠的应劫人。 哪吒闻言十分开心，他收回混天绫抱住敖丙的龙首笑道：“放心吧，跟了小爷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走吧，我们回家吧。不然我爹又好骂我了。” 敖丙看着趴在他鼻梁上的小娃娃心道，只希望巡海夜叉能赶快把我的遭遇告诉父王，让父王赶紧想办法，把我从这个混世魔王手里救出来。 6. 第 6 章 在满足了自己的心愿后，哪吒这一路上嘴角就没落下。 “我儿遇到了何事？怎么这么开心。”殷夫人笑着询问。 “孩儿今天去了九湾河，收了一个坐骑，娘亲你看。”哪吒伸出手腕，展示着变成三四寸长的敖丙。 殷夫人定就一看，就看到哪吒藕白色的腕子上多出银色的圆环。 “喂，快抬头让我娘看看。”哪吒伸出手指戳了戳趴在他腕子上的敖丙。 敖丙迫于灵珠子的压力，缓缓地抬起头对着殷夫人轻声道了句夫人安好。 “这是，一条小蛇？”殷夫人肉眼凡胎自然看不穿敖丙的变化之术，所以只是以为儿子带回了一条成了精的小银蛇。 哪吒大声反驳道：“哎呀娘，这不是蛇。这是龙！只不过就是变小了而已。” “龙？” “对啊，这就是我从九湾河抓到的小龙啊。” 殷夫人掩唇轻笑，她自然是不信哪吒能抓回一条龙，只不过不让儿子伤心便由着哪吒去了。她失笑道：“我儿原来这么厉害，真是有本事，将来一定会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圈在哪吒手腕的敖丙抿了抿嘴心道，会不会成为大英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您的儿子已经是强抢小龙的恶霸了。 就在母子俩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军营的李靖回来了。 李靖一见到变成小花猫的哪吒，立刻蹙起了眉，他质问：“你怎么又弄得一身脏？又跑出去疯玩了？” 哪吒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瓮声瓮气地回答：“今天实在太热了，孩儿实在读不进去书，所以就求娘亲让我出去玩一会儿了。” 李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厉声道：“一点苦头都吃不了，你将来还能做什么？” 哪吒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与其跟爹爹顶嘴，惹来家法上身让娘亲担心，还不如现在闭上嘴，听着爹爹训吃完领个轻一点的惩罚呢。 只不过，哪吒看着自己的脚丫心道，今天一天的好心情都没了。 回到屋子里，哪吒把自己摔在了床上，让松软的被褥包裹着自己。他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发呆。 忽然，地上传来细微的声响。 哪吒被声音吸引了过去，只见一条小银蛇摔在了地上，如果仔细观察，还能看到小蛇的脖子上带着金项圈。 他就知道，哪吒趴在床上看着敖丙心道，这条滑不溜秋的小龙，不是真心要当他坐骑的，定会趁着他不注意偷偷地跑掉。 还好他早有准备，提前把乾坤圈圈在了小龙的脖子上。只要小龙想着逃跑，那乾坤圈就会变得奇重无比。 他趴在床边看着敖丙的笑话。只见敖丙换了无数个造型，硬是没能拖走自己的身子。看着小龙气喘吁吁的样子，哪吒忍不住地偷笑。 笑声引起了敖丙的警觉，见小龙要回头，哪吒连忙把头缩了回去。等着小龙头转过去，他又探出头看敖丙如何逃跑。 敖丙见自己没有办法强行拉着乾坤圈离开，立刻换个对策。只见小龙翻了个身将身体绷着悬空，立起来的乾坤圈立刻在室内滚动了起来，没过一会儿连圈带龙的就滚到了门口。 由于来回翻转，敖丙晕头转向，结果一不小心撞在了门槛上。看着小龙洋相尽出的模样，哪吒笑出了声，心里的那点烦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跳下地去拎起眼冒金星的小龙，忍俊不禁：“你这条滑泥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敖丙反应了过来：“你一直看着？” 哪吒坦诚道：“是啊。从头看到尾。”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因为我要看你笑话啊。”哪吒一脸纯真地说道。 敖丙：“……” “都说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哪吒晃了晃手里的小龙，又把手里的鸡毛拿给敖丙看，并笑道，“接受惩罚吧。” 紧随其后的就是敖丙捧腹大笑的声音。 “哈哈哈哈，小混蛋你给我住手！”绒毛顺着鳞片的缝隙戳到了软肉，这种滋味简直生不如死。 哪吒一手按住敖丙，一手拿着鸡毛搔着敖丙的肚皮：“就不，给你长个教训，看你还敢不敢偷跑。” “哈哈哈哈我错了，饶命。哈哈哈哈。”龙三太子泪眼模糊，苦苦哀求，“我错了，哈哈哈，放过我吧。” 哪吒收起鸡毛，托腮道：“还跑不跑了？” “不，不跑了。”敖丙倒在桌子上喘气，刚才笑得他肚子都抽筋了。 哪吒：“算了，再信你一次。你要是再敢偷偷逃跑，我就用混天绫捆了你把你吊起来晒成龙干。” 刚翻过身的敖丙闻言打了个冷战，他连连说道：“不敢了，不敢了。” 哪吒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后，用手敲了敲砚台：“过来，给小爷磨墨。跟你浪费了这么多时间，爷今晚得什么时候才能睡觉。” 今天哪吒因为出去玩没读书，所以被他爹罚抄书十遍，不抄完不许睡觉。 敖丙用尾巴卷着墨块替哪吒研磨，看着一直在打哈欠的哪吒，只觉得心里痛快，终于有人收拾你这个混世魔王了。 写到第三遍的时候，哪吒就开始心烦了，他道：“烦死了，我爹就是跟我有仇。不然干什么要小爷我在大晚上的抄十遍，小爷还睡不睡觉了！” 就在哪吒快要烦死的时候，他看到正在研磨的敖丙。 正在专心致志研磨的敖丙，突然觉得身后一凉，他默默地转头，就对上哪吒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你，你要干什么？” 哪吒嘿嘿一笑：“我记得你说你是龙三太子吧，那肯定也会读书写字喽。” 敖丙心道不好。 只听哪吒又说道：“敖丙该你为主人分忧的时候了。”接着就把竹条堆到敖丙面前。 敖丙看着比他高的竹条堆陷入了沉默。 “赶紧的，”哪吒敲了敲敖丙的头，并嘱咐：“记得，要跟小爷的字迹一样啊。” 敖丙露出苦瓜脸。 哪吒用笔敲了敲敖丙的头：“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对小爷的决定有意见？” “没，字迹一定要一样吗？”敖丙试探地询问。 “当然，”哪吒拿过竹简对着自己的字迹就是一顿猛夸，最后对着敖丙说道，“小爷的字就是大气磅礴，你一定要模仿出精髓。” 敖丙如同鬼画符的字无语凝噎，心道，这真是人写的字吗？ “好了，别看了。赶紧写，小爷我在这监督你。”哪吒让敖丙变成人坐到自己的对面，接着又把笔塞到敖丙的手里。 打也打不过，小命攥还在人家的手里，敖丙迫不得已地模仿哪吒龙飞凤舞的字迹。 哪吒托腮看着正在专心致志抄书的敖丙发呆。 刚开始他还能说几句小龙的字迹不像自己的，接着找找乐子。但是后来小龙就模仿的很像了，他也就没办法插上话了。 啊，好无聊啊。哪吒趴在桌子上。看着落上烛光的墨玉笔架，金色的烛光跳跃在笔架上，他伸出手指去按，那烛光就落在了他的指甲上。 那莹润的光泽落在眼中，跳起了主人入睡的舞蹈。不知不觉地，哪吒就陷入了梦乡。在梦里他骑着小龙游遍了大江南北，穿云下海好不自在欢乐。 就在他马上拿到仙桃的时候，突然平地惊雷。在咚的一声后，他便从梦中回到了现实。 哪吒睁开眼睛茫然地环顾四周，全然不见刚才的桃林，有的只是自己熟悉的房间。而他也不是快乐的仙童，只是那个被父亲罚抄的李家三公子。 等等，抄书！哪吒这才如梦初醒，他连忙看向对面。只见对面的小龙早就变成了一条小蛇四仰八叉地倒在桌面上呼呼大睡，而他身边则是放着一摞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竹简。 他展开竹简检查，果然自己跟自己的一模一样。看着这落笔惊鬼神的字迹，也只有他才能写出来，现在多了条小龙。果然坐骑随主人，哪吒满意地看向呼呼大睡的敖丙。 哪吒刚想拎起小龙一起去找他爹，手指还没戳上龙头就缩了回去。他说道：“算了，看在你帮我抄书的份上，就让你睡一会儿吧。” 他抱起编好的十卷竹简跑了出去，但是走到一半他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又折了回来翻找了一通。找到了一块蜀锦帕子给小龙盖上，他心道，像我这样贴心的主人可不多见了。 安排妥善后，就抱着一摞书简去找父亲了。 微风吹起，枝叶沙沙作响，挂在屋檐上的风铃撞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金灿灿的阳光流进了室内，落在了浅粉色的蜀锦上。银色的鳞片上在阳光下照射下变得闪闪发光。 正在睡觉的小龙忽然睁开了眼睛，视线落在披在自己身上的蜀锦帕子。敖丙心道，这灵珠是打算给一巴掌赏一个甜枣？ 浅色的竖瞳微微转动，让人有些不寒而栗。敖丙用尾巴卷起帕子的一角，心道，笑话，我堂堂龙三太子，怎么可能屈居人下？想让我乖乖当坐骑，是绝对不可能！ 7. 第 7 章 唉，这是敖丙第三六十五次叹息。 他看着靠在他身上的呼呼大睡的哪吒，内心崩溃。他堂堂龙三太子竟然被当成了凉席！可恶，实在可恶！ 哪吒这个小混蛋，不知道怎么发现了龙族天生体凉的事情，扯着他的脖子让他变回原形供他纳凉。这个小混蛋竟然这么对他，此仇不报非君子！ 微风拂过，树叶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繁茂的枝叶细碎了阳光，斑驳的光点落在身上，晒得身上暖乎乎的。 他转头看向腹部的位置，只见哪吒靠在他的身上，跷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睡着。 一派安然的样子，看得敖丙牙根痒痒。李艮干什么去了？几天了，怎么还不见父王来救我？ 在心里发泄一通后，敖丙无力地趴在地上。他看着地上纤细的草茎，上面还残留着清澈的露珠。一排蚂蚁从地上路过，黑黢黢的一片，身上扛着各种食物。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蚂蚁们走进了蚁穴，他想为什么小小的蚂蚁都能回家，为什么他却没办法回家了呢。 我想父王母后，我想姐姐了。要是大哥还在的话，自己就不会被人这般欺负了。 忽然，他感觉头上一重，有一个人伸出手拍着他的头。不用猜就是哪吒这个小混蛋醒了，果不其然下一秒就传来哪吒的声音：“走吧，我们该回家了。” 敖丙站起身子，一圈金色在银白色的脖颈上显得格外显眼。 总有一天，本太子要拆了这东西！ 心里是气鼓鼓地想着，但是敖丙还是听命带着哪吒飞了起来。在跃出森林的一刻，他便被波光粼粼的大海吸引了。 他想，我的家在东海啊。 “小龙你怎么了？”哪吒有些疑惑。 “没事。”敖丙转过头，向陈塘关飞去。看着空中的浮云，听到哪吒的欢呼声。他心道，我讨厌哪吒，最讨厌了。 一人一龙落在李府，敖丙按照惯例变成小蛇，圈在哪吒的手腕上。而哪吒悄悄地探出头，在发现没有人后，就偷偷地向自己的屋子里跑去。 眼看还有一步进屋，敖丙就感到自己的视线突然高了起来。再一看，原来李家父子上演了一套守株待兔。 哪吒讪笑：“爹，您不是去军营了吗？” 李靖板着一张脸：“我不到这里还抓不到你呢。你又跑哪儿去了？” “没有啊，孩儿刚才只不过就去了一趟茅房。”哪吒说得无辜，要不是敖丙跟着一起出去了，他都快信了。 李靖自然知道自家儿子是个什么秉性，他冷冷道：“我在这等你三四个时辰了，你是掉进茅坑里了吗？” 哪吒：“……” 敖丙憋笑憋得肚子疼，李靖这话深得他心。 “男子汉大丈夫，错了就错了，何必说谎。”李靖恨铁不成钢道，“撒谎成性，顽劣不堪，当真是气煞我也。” “爹，我——” “休要狡辩，你去给我跪祠堂去！” 说罢，李靖便不由分说地把哪吒丢进了祠堂里。 敖丙本以为哪吒进了祠堂就能老实一会儿，哪成想这是位闲不住的主儿。 因为东伯侯造反，李靖需要日日待在操练士兵严阵以待，所以没待一会儿就从祠堂离开了。 哪吒见李靖走了，便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只见他拍了拍裤腿，冲着祠堂里的牌位抱拳，漫不经心道：“各位祖宗，走了啊。不要跟我爹告状啊。” 敖丙：“……”他想，他要是李家的老祖宗，准会被哪吒的这句话气死。 哪吒环着后脑从祠堂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嘀咕着几个地方的名字。敖丙想，这几个地方之一可能就是哪吒的下一个闯祸地点。 “对了，说起来昨天在家里的房间里看到一把弓。”哪吒自言自语道，“前些天跟府里的老师傅学了搭弓射箭，可以拿它试试手。” 想到这，哪吒仿佛一只快乐的小鸟，奔向存放□□地方。 敖丙这几日一直被哪吒戴在身上，自然也见过哪吒口中说的弓。他回忆起那□□模样，古铜色的弓身仿佛一轮弯月，上面镂刻的栩栩如生的花纹。 看样子算不上华贵，可是即便是远远一观，他也能感受到那把弓的威慑杀伐之气。 他心下判断，此物并非凡品。 听父王说，陈塘关有一对镇关之宝，名为乾坤弓，震天箭，乃是轩辕帝大战蚩尤所用之物。 如此非凡之物，自然会有脾气。除非得他认可，否则就算是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是拿不起弓的。 既然打不过哪吒，那就看着他出丑吧。想到这里龙三太子偷笑了一下。 但让他目瞪口呆的是，哪吒竟然把弓给拿起来了。眼看着哪吒正要搭弓射箭，敖丙大喊：“等等哪吒！” “嗯？为什么？”哪吒蹙眉，大有一副你不解释清楚，我就把你绑在箭上一齐射出的架势。 敖丙解释：“这弓是陈塘关的镇关之宝威力巨大，你随便射出去恐怕误杀旁人。” 哪吒闻言半信半疑，他打量着乾坤弓说道：“这东西有那么厉害？能比我师父给我的乾坤圈和混天绫厉害？” “轩辕帝留下的东西你说呢！”敖丙咋舌。 哪吒用食指勾了勾弓弦，说道：“口说无凭，我得亲眼看看才行。既然家里不能射箭，那就拿到外面试试吧。” “等等，你听我说——” 结果还没等敖丙说话，就被哪吒掐着脖子，揣进了兜里。 敖丙还试图商量一下，这乾坤弓震天箭实在威力巨大。万一引起什么地动山摇，不但龙宫有危险就连陈塘关的百姓也有危险。他作为正神自然不能眼看着祸事发生。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哭声，哪吒心中好奇，便来到了前厅。 敖丙跟着哪吒一同躲在前厅的屏风后，就看到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家跪在地上，哭道：“殷夫人，还请李总兵为我等报仇雪恨。” “老人家快快请起，”殷夫人前去搀扶老人，柔声细语地安抚道，“老人家你慢慢说。” 在老人家的哭诉中，敖丙渐渐地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这位老者乃是据此千余里的村民，他们一村的人被骷髅山的妖魔裹了去，全村上下只有他一人逃了回来。为了替村中人报仇，他一人步行千余里来此，求李靖帮忙降妖伏魔。 骷髅山，他记得那里是一只大魔石矶的住处。那石矶原身不知为何物，自修炼成型后便有带领群魔为非作歹。但由于上古大战后天庭青黄不接，一直没能腾出手剿灭此魔。 就在这时，哪吒从屏风后跳了出来。他义愤填膺道：“妖魔实在可恶，竟敢残害人命。小爷带我去除了她。老伯，你的仇我替你报了。” 敖丙一愣，他抬头看向哪吒心道，你疯了？虽说你是灵珠转世但是才修行七年，怎么抵得过千年大魔？ “小龙你发什么愣啊，走啊。”哪吒催促道。 “哪吒不可胡闹！那可是大魔，你爹爹尚且不能与之匹敌，你一个七岁的孩子如何降服她。快些回屋去！”殷夫人难得严厉地同哪吒说话。 “小妖如何，大魔又如何？我乃太乙真人弟子，区区一个魔头能奈我何。” 敖丙虽然时常说哪吒是小混蛋，但他还是不忍看着哪吒白白送死，同样劝道：“哪吒，那可不是普通的小魔小妖，你莫要逞强。” 哪吒眉头紧蹙，背着乾坤弓和震天箭，语气坚定道：“我生来就是为了降妖伏魔的，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敖丙一愣，他倒是头一次见这个狗都嫌的小混蛋这么认真。 “快拦住他！”殷夫人喊道。 结果家将们还是慢了一步，让哪吒脱身了。 敖丙连忙化作人形，扶住了快要昏了的殷夫人。他看着一闪而过的红色身影。 “你是——”殷夫人看着突然出现的敖丙惊讶至极。 “夫人莫怕，我乃东海龙宫三太子敖丙，我去追哪吒。您快写信给李总兵和哪吒的师父，让他们赶快赶去骷髅山。” 刚要离去时，他看到了池子里的鲤鱼。他眼珠子一转，心道，这可是个好机会，可不能浪费了。便立刻命令鲤鱼精去东海找他父王。 交代完后，敖丙就腾云去追哪吒了。刚到骷髅山，他就看到了正在搭弓射箭的哪吒。 他连忙落地想要上前阻拦。结果只听到一响，再一看，一支震天箭直直地刺穿了一只妖魔的脖子。 “呵，石矶之子，就这点能耐。看样子，石矶也不过尔尔。”哪吒不屑道。 闻言敖丙心里百感交集，心道，哪吒是吃什么长大的，这嘴真是招敌利器。 “小龙你怎么来了？”哪吒眼睛亮亮的，询问，“是不是被我的话撼动了，所以跟过来了。等等，你那是什么表情？” 敖丙按了按自己有些狰狞的脸，转过头，一把掐住了哪吒的脸，咬牙切齿道：“本太子在想，我现在把你这个混世魔王抓住交给石矶，我是不是就能免蹚浑水了。” 哪吒口齿不清地说些什么，敖丙也是没心情听了，他现在只想掐死这个总是惹是生非的小混蛋。 “杀我爱子，拿命来！”石矶凄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敖丙立刻扯着哪吒躲开石矶的一击，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脸色青灰，嘴角染血的女人站在不远处，她身后的群魔阴森森地盯着他和哪吒二人。 敖丙刚想让哪吒退后，结果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主儿留下一句，这些小妖归你，那个大魔头归小爷。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哪吒已经跟石矶打了起来。 “……好，很好。” 敖丙深吸一口气，反手刺穿了一只小妖的喉咙。他把从哪吒那里惹的气全都撒在了群魔的身上。 他想，我打不过那个混世魔王，收拾你们这几个小妖还不行吗？ 8. 第 8 章 山崩地裂间，震天箭穿空而过，又射死了石矶一子。 石矶看着爱子化作灰烬，双目通红，恶狠狠道：“我定要将你抽髓剥皮，以解我心头之恨！” 哪吒全然不惧：“呵，是谁抽了谁的筋还不一定呢！看招！” 只见他挥舞着乾坤弓，与石矶打了起来。凭借着上古神器的威力，哪吒很快就打伤了石矶的左臂。 而他立刻乘胜追击，拿着乾坤弓勒着石矶的脖子，弓弦已经将石矶的脖子勒出了一道血痕，紫黑色的血液顺着青灰色的脖子流淌。 “老妖婆如何？”哪吒挑衅地看着已经落入下风的石矶。 石矶灰白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哪吒，紫红色的嘴唇一字一句地说道：“呵，你，做梦小鬼。” “嘴硬的老妖婆。” 哪吒举起震天箭就要向石矶的天灵盖刺去，倏然他感到自己一股寒气窜上脊背。他急忙松开手想要从石矶身上离开，结果却被石矶抓住了脚腕没法离开。 结果哪吒硬生生地挨了石矶一掌，滚落在地，摔在了皑皑白骨间。骤然从高空坠落，让哪吒的脑袋晕乎乎的，听到的声音也不太真切。他捂着头慢慢地坐了起来，就看到有两个石矶站在他面前。 “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你以为我是靠什么坐稳群魔之首的位置的。” 哪吒看着后出来的石矶吃掉了被他用弓弦勒伤的石矶。还没等他看清，石矶就又出现在他面前，冰冷的手指死死地扣住自己的脖颈。 哪吒用力抓住石矶的手，艰难地吐出放开两个字。石矶却被哪吒的这副痛苦的样子取悦了，她慢慢地收紧五指，让哪吒能吸入的空气越来越少，让他一步步感觉到窒息带来的恐惧。 看着眼前越来越模糊的脸，哪吒不甘心极了，难道就要葬身于此吗？不，我哪吒就算死，也要手刃眼前这个魔头。 “混天绫，捆住她！”哪吒拼尽全力地喊道。 只见红绸穿过云霄直冲石矶，在石矶全无防备的时候，勒住了石矶的脖子。石矶冷不防地向后倒退，手不自觉地卸开了些力气。哪吒趁机从石矶的手上脱离，趴在地上大口喘气。 看着被混天绫绊住的石矶，哪吒刚想要还击，却发现震天箭和乾坤弓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可恶，这样的好机会，不应该错过的！哪吒右手握拳砸了一下地面。 “小混蛋接着！”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喊他，哪吒一转头看到空中有什么东西向他飞了过来。他伸手一抓，再一看就是一根带着奇怪花纹的药杵。 他想起来了，这个东西好像是爹爹一直供奉的御魔杵。怎么会在这里？算了管不了这么多了，先用了再说。 石矶见到御魔杵后一愣，而后露出慌张的神色，连忙逃跑。但是混天绫却死死地缠着石矶，任凭石矶如何挣脱也无法挣脱。 只见哪吒踏着混天绫，跃上了空中。他挥舞着手中的御魔杵直直地砸中了石矶的天灵盖，御魔杵上的符文闪现出金色的光芒。 石矶的皮肤开始龟裂，一声惨叫后，哪吒被巨大的冲击力击飞了出去。看着越来越近的石头，他心道，天呐，我这次不会被撞成傻子吧…… 忽然，哪吒发现自己停在了半空。转头一看，竟然是敖丙用方天画戟勾住了他的衣领，让他悬在半空。 “是你，小龙。”哪吒眼睛一亮，他手舞足蹈道，“果然师父说的是真的，坐骑会护主的。” 敖丙：“……” 哪吒感觉自己身体一轻，整个人又飞了起来，接着又降落在一个凉凉的怀抱，激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刚想抱怨小龙的身体太凉了，就感到寒光从眼前划过，接着就是利刃划开血肉的声音。 抬眼一看，就看到方天画戟刺穿一只熊妖。小龙将方天画戟抽出，熊妖摔在地上扬起灰尘。哪吒一边咳嗽一边用手在眼前来回闪动，等到灰尘散尽，他才发现地上躺着不少妖魔的尸体。 “这都是你杀的？”挂在敖丙手臂上的哪吒，指着地上的妖魔询问。 “你觉得这里还有其他人吗？”敖丙看着怎么也杀不尽的妖魔们有些烦躁，索性将自己的方天画戟插在地上，地面上瞬间结成冰霜，妖魔脸来不及躲闪，也被封印在了冰块。 接着冰块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只听一声清脆的碎冰声，乌泱泱的妖魔顿时碎成冰晶。洋洋洒洒的，仿佛下了一场小雪。 哪吒：“厉害啊，没想到小龙你这么厉害，虽然没有小爷厉害就是了。” 敖丙白了他一眼。 “对了，这御魔杵哪来的？” “你爹让我带给你的。” “我爹也来了？”哪吒心中一喜，所以爹爹来救我了。一想到这里，哪吒忍不住弯起嘴角。 敖丙没有理他，抬头看了眼天空，沉思片刻，带着哪吒跑了起来。 哪吒一愣，懵懵懂懂地向天上看去。只见一个金色的罩子从天而降，金色的光芒追在身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哪吒觉得身后的空气是热的。 倏然，从天上降下数道火焰，火焰落地化作火蛇，从骷髅山蜿蜒而下，吞噬着这里的妖魔。 这是——师父的九龙神火罩！师父来！ 哪吒欣喜地向天空看去，果然看到鹤发童颜的老者站在半空。 “师父——”哪吒胡捂着手臂喊道：“师父我在这！” “你别乱动，再乱动我给你丢进圈子里。” “哼！”哪吒的脾气上来了，说道：“你要是把小爷丢进去，小爷也会把你抓进去。” “你——” “你什么你，快点，三昧真火要追上来了。”哪吒拍在敖丙的肩膀说道，“跑慢了，你可要成为烧龙干了。” 我忍，敖丙心道，一会儿要你好看。 就这样，两个人跑出了圈子。凉爽的风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地打了个冷战。哪吒摸了摸鼻子，想着一会要见师父，被人抱着实在有损脸面。 于是他拍了拍敖丙的胳膊，说道：“快放小爷下来，小爷自己会走。” 然后他就听到敖丙不咸不淡的声音：“你觉得你靠自己还能站起来了吗？” 哪吒觉得自己被挑衅了，立刻反驳道：“小爷当然能站起来！不仅如此，像你这样的，小爷还能打八个……” 话还没说完，哪吒就感觉自己的视线一矮，还没反应过来，两条腿就像棉花做的一样，软绵绵地一头栽倒在地。 毫无防备的，五体投地的，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的哪吒：“……” 敖丙毫无诚意的声音传了过来：“啊，哪吒你没事吧。” 听着敖丙阴阳怪气的声音，哪吒火冒三丈：“你这滑不留手的臭泥鳅，对小爷做了什么！” “我可什么都没干，”敖丙摊手，接着说道：“而且我还提醒你自己现在站不起来的。” 哪吒咬牙切齿：“臭泥鳅，你以为小爷我没办法收拾你了吗？” 他本以为敖丙还能再说什么，却看到敖丙马上换了一副嘴脸。 只见他双手掩在嘴前，长眉紧蹙，浅色眸子里划过惊恐的情绪。 这副惊慌不知所措的样子，让他想到了自己闯祸要被爹爹教训时母亲的样子，是一模一样的不知所措的模样。 但是哪吒想不明白，敖丙为什么要惊慌。 还没等他问出口，敖丙就把他扶了起来，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用着惊慌的口吻询问：“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忘记了公子您刚用完御魔杵，体力耗尽的事情了。求您原谅我，不要用乾坤圈惩罚我……” 看着敖丙宛如一只受了惊的小白兔，哪吒心里纳闷，这小龙撞坏脑子了？他在说什么？ 他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听到师父的和蔼可亲的声音：“哪吒今日降妖伏魔，可是立了一件大功。” “师父！”哪吒见到师父后，拉着师父的袖子，跟师父分享自己的喜悦：“对了，师父。我还找到坐骑了哦。你猜是什么？” 太乙真人捋了捋胡子：“嗯？是什么？” “是龙哦，就是他。”哪吒指着扶着自己的敖丙，一脸自豪道：“是东海老龙王的三儿子哦。我厉害吧。” 太乙真人捋胡子的手顿住了，他看了看哪吒又看了看敖丙，嘴里嘀咕着不应该啊。 哪吒戳了戳正在掐指算卦的师父，不解：“师父，你怎么了？” “等等，哪吒，三太子是真心当你坐骑的？” 还没等哪吒回答，哪吒就听到中气十足的男声：“太乙真人，李靖这是怎么回事？我儿为何成了哪吒的坐骑？” 敖丙听到龙王的声音，手一松，想要扑到父亲的怀里。结果脖子上的乾坤圈一亮，他整个人就摔在了地上。雪白的衣服上沾了泥点，让人看着好不可怜。 同样摔在地上的哪吒见状哈哈大笑：“活该，再让你乱跑！” 这下在场的三个长辈都知道了，敖丙他不是自愿的了，也知道他为什么没办法回东海报信了。 龙王看到爱子惨兮兮的模样，连忙扶起敖丙，把人护在怀里，怒视太乙真人和李靖：“你们欺人太甚，我儿好歹是玉帝钦封的正神，你们竟然纵容哪吒随意拘禁。若不是老夫随你们一起到骷髅山剿灭妖魔，我儿怕是要被你们拘禁到死。” 李靖拱手：“龙王息怒，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 “有什么误会，愿赌服输。明明是自己说了，输了的话就当我坐骑的。”哪吒十分自觉地拆了李靖的台，双手环在脑后，漫不经心道，“好了好了，大不了小爷以后常带着小龙去东海去看老龙王你。” 龙王气得浑身发抖，说要去玉帝那里评理。 李靖拍了哪吒一巴掌，又瞪了哪吒一眼。哪吒眨了眨眼睛心道，我哪里说错了吗？明明当初说好的啊。 太乙真人咳了咳，打圆场：“哪吒还小，童言无忌，还请见谅。有些事情说不明白，还请三太子说一说究竟发生何事，若真是哪吒有错，我绝不姑息。” 哪吒小声嘀咕，不就是那点事，本来就是敖丙打输了，按照约定当自己坐骑这回事。 在故事中，敖丙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只被风雨欺压的小可怜，而哪吒成了仗势欺人的混世魔王。 “虽然当时哪吒说了输了就当他坐骑，但是我并没有答应。”敖丙躲在龙王身后委屈道，“本来是想跟哪吒说的，但是他在我面前用乾坤圈击碎了一整块巨石，威胁我。所以我……” 说到这里，敖丙便垂下头，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看着敖丙故作可怜，且歪曲事实的样子，哪吒大喊：“你这条泼皮泥鳅，明明是你先动手的！” 说着，哪吒就要扑上去，结果他就被人揪着领子拎起来了，一转头就对上他爹那张“全天下都欠了他八百吊”的脸。 “爹——他撒谎，我没有。” “你闭嘴！” 见双方各执一词不肯让步，太乙真人打圆场道：“好了好了，这件事就是孩子们玩闹而已。我们这些做大人的不好插嘴。” “那依照真人的意思，我儿子就要给你徒弟当坐骑了？” “自是不能，”李靖连忙出言，“这件事本就是哪吒恃强凌弱的错，我这就让他跪祠堂。” 哪吒蹙眉刚才的喜悦心情，消失得一干二净。自己明明没错，为何要认错。他刚想反驳父亲，师父便说道：“既如此，不如让哪吒到我洞中面壁思过吧。龙王以为如何？” “师父。”哪吒看向太乙真人，只见太乙真人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龙王自然知晓玉虚宫是出了名的护短，他本意也不过是让这小魔头远离东海，莫要再来骚扰他的儿子。乾元山与东海相去甚远，倒也符合他的本意，于是便点头答应。 他顺着太乙真人的话说道：“这件事情，敖丙也有错处，回到龙宫我自会罚他。” 哪吒闻言看向躲在老龙王身后的敖丙。 四目相对之间，哪吒就看到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闪过挑衅的情绪。他咬牙心道，好啊，难怪你刚才换了副态度，原来是为了博取同情。 哪吒想要扑过去，却被太乙真人定住了身子，直接带去了乾元山。 被关在洞府修炼的哪吒磨牙，此仇不报非君子，你给我等着，臭泥鳅！我闭关出去后一定要让你好看！ 9. 第 9 章 “岂有此理，小爷怎么就被他给骗了呢？”哪吒坐在床上发牢骚。 等了半晌，见没人说话，他看向神色各异的两人，不满道：“喂，你们两个为什么摆出那样的表情？小爷我说错了？” 黄天化捏着下巴思索，然后用手肘怼了怼身边的杨戬，问道：“好像对，又好像不对。” “什么不对？”哪吒瞧了一眼说话人。 黄天化点回答：“要是当年的你只是个小孩儿，我都快以为我听到了一个恶霸强抢民女的故事了。” “你才强抢民女！”哪吒将枕头砸向信口胡说的黄天化。 黄天化接住枕头，笑了笑：“我也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别那么激动嘛。” “什么破比方，”哪吒回嘴道，“就算要用话本故事概述，那也是负心人背信弃义。” 话音刚落，黄天化就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你是怨妇吗？哪吒。负心人背信弃义，哈哈哈哈——” “小爷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哪吒恼羞成怒地扑了上去，伸出手想要去掐黄天化。 黄天化：“好了好了，我错了。你和敖丙不是负心人和怨妇，你们两个是幼稚的小鬼，多大点事竟然一直记恨到现在。” “你才是幼稚的小鬼呢，小爷我今年已经十七了。” “是是是，还有三年才能及冠的哪吒大人。” 哪吒气鼓鼓地转过头，不再理黄天化了。 “这是生气了？”黄天化揉了揉哪吒的头，故作为难道，“这可怎么办呢？要不下次师兄带你去抓个灵兽当坐骑吧。” 哪吒拍掉黄天华的手，白了一眼黄天化，说道：“切，小爷才不要随随便便地抓一个灵兽当坐骑呢。小爷的坐骑就得是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 杨戬闻言，眉毛上扬：“你不会还想要龙三太子当你的坐骑吧。” “对啊。”哪吒一脸的理所当然。 正在喝茶的黄天化听到哪吒的话后，一时不防呛着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后，他一脸惊讶地看向哪吒：“什么！你还没死心呢？” 哪吒一脸嫌弃地往后躲了躲：“小爷什么时候说放弃了。好不容易看到了一条龙，怎么可能让他跑了。” 杨戬咳了咳：“哪吒，龙族向来心高气傲，而且你们还有仇，龙三太子是绝对不会当你的坐骑的。” “我又没打算以理服人，”哪吒转动着乾坤圈，“打服了不就行了？” 黄天化忽然觉得有点头疼，他苦口婆心道：“咤儿啊，龙三太子是咱们的同僚，可不能强迫人家啊。” 哪吒耸肩，一脸无所畏惧：“又没说同僚不能当同僚的坐骑。” 杨戬最后搬出来了姜子牙：“师叔说了禁止私下斗殴，要是被师叔发现你对敖丙动手了，你可就惨了。” “哎呀，你们担心什么，小爷虽然想让臭泥鳅当小爷的坐骑，但是那也得等小爷我先报完仇的。”哪吒兴致勃勃道，“而且敖丙也说了也要跟我新账旧账一起算，小爷我正好闲得无聊，正好陪他玩玩打发时间。” 杨戬和黄天化不约而同地想到，往后的日子绝对要鸡飞狗跳了。 大约过了半盏茶，姜子牙派人传话，让哪吒三人去前厅商谈军事。 前厅上，武王坐在主位，姜子牙坐在武王的右边的第一个位置上。其余人依次落座，好巧不巧，刚刚还打架落水的二位坐到了彼此的对面。 哪吒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扫了一眼衣裳整洁的敖丙。恰好敖丙也看向了哪吒，目光相对的瞬间，前厅里就有一股硝烟弥漫的味道。 姜子牙重重地咳了一下，及时熄灭了一场唇枪舌剑的火苗。 武王轻轻一笑，然后说道：“前些日子斥候来报，商营大将邓九公[1]已到金鸡岭。故此召集各位来此议事，商量该如何对付此人。” “还能如何，把他斩下马不就完了。”哪吒环着头轻描淡写道。 李靖：“哪吒你——” 姜子牙笑着打断了李靖的话，对着哪吒摇了摇头：“哪吒莫要轻敌，此人曾多次击败南伯候，实力不容小觑。” 哪吒摊手：“那小爷就没办法了，你们想吧。” 众人早已对哪吒这种随心所欲的态度习以为常。在笑了笑后，众人开始商讨对策。 哪吒一只手撑着脸颊，一只手覆在嘴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啊，果然小爷不适合议事。要不下次不来了，两位师兄帮忙传话好了。 午后的阳光顺着窗户的缝隙挤进前厅，一缕金光落在指尖上，衬得指腹更加白里透红。哪吒张着五指欣赏自己的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不愧是小爷，就来一双手都这么好看。 “……既然如此，在对上邓九公时，便更要小心了……” 哪吒动了动耳朵，望向对面，就看到敖丙正在说话。浅金色的阳光落在那人的脸上，能看到脸上细小的绒毛。 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的浸润下，变得格外温和。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还能看到敖丙的眼尾处带着细小的银蓝色的鳞片。 这是小时候哪吒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偶然间发现的。当时他还问过敖丙这是什么，敖丙告诉他只是龙鳞而已，随着年纪的增长，眼尾的龙鳞的颜色会越来越浅，最后消失不见。 事实证明，臭泥鳅没有骗他。十年不见，龙鳞的颜色不但浅了，也变得越来越小，看样子马上就要消失了。 可惜了，哪吒在心里惋惜道，小爷我还挺喜欢的。 就在哪吒准备移开视线的时候，敖丙讲完话，同样也发现了他在看他。哪吒看到敖丙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眉头又轻轻皱了起来。大概是在想自己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收拾他。 哪吒见状摇了摇头心道，小龙总是把小爷往坏的地方想。小爷以前明明对他很好的，怎么就记打不记吃呢？ 倏然，哪吒察觉到了一丝不属于前厅所有人的气息，他立刻转身掷出乾坤圈，冲着门外呵斥。 “是谁！” “是谁！” 哪吒一愣，余光扫到了同样站起来的敖丙。呦呵，没想到小龙也发现了。 随着门板倒下，哪吒只来得及看到一道模糊的背影。他召回乾坤圈追了出去，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逃跑的人是商军的探子。 若不能及时抓住他，议会上说的事情，就会被商军知晓。到时候周军就会举步维艰，说不定还会因此兵败将亡。 想到这里，哪吒的眼神变得锋利起来，小爷我才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绝对不会。 探子被哪吒的乾坤圈打伤，所以逃跑的速度并不快。哪吒很快就看到了探子，他丢掷混天绫，说道：“抓住他。” 混天绫得令，立刻飞了出去，缠住了探子的脚踝。哪吒见状用力拉扯着混天绫的另一端，探子失去平衡从屋顶掉了下来。 哪吒落在地上，用火尖枪抵着探子的下颌，质问：“你是谁派来的？” 那探子眼珠子一转，嘴里嘀咕着什么。只听砰的一声，再一看探子已经逃走了。哪吒低头一看，混天绫捆着探子的一只脚。 这人有三只脚？哪吒一头雾水。 “笨死了，很明显那是一条壁虎精。”后赶来的敖丙丢给哪吒一句话，就继续追人了。 “……臭泥鳅，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谁笨了！”哪吒气不过，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继续追赶探子。 奈何这条壁虎精实在狡猾，没一会儿就跑到了城外，眼看着探子就要跑到商营了，哪吒见风火轮踢了出去，点燃了探子四周的灌木，将人困在了火圈中。 敖丙趁机用方天画戟制服了探子。 哪吒抱着手臂靠在树干上，看着正在逼问探子的敖丙心道，这条臭泥鳅倒是挺会抢功劳的。这下子，小爷我倒是成了陪衬了。 忽然，哪吒感觉一股杀气直冲敖丙。他连忙唤出混天绫缠住敖丙的腰，将人拉到自己的怀里。就在敖丙离开原地的瞬间，一支箭就刺在了敖丙的地方。 探子见自己的空隙马上要跑，哪吒连忙掷出乾坤圈砸在了探子身上。由于没收住力，那探子被乾坤圈打死了，化为了原形。果然如敖丙所说，是一条壁虎精。 哪吒环顾四周，刚才的那股杀气随着火焰消失得无影无踪。要不是地上插着一支箭，哪吒都快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放开我。”敖丙推开哪吒。 被推了个踉跄的哪吒，不满道：“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你果然是条没良心的臭泥鳅。” “没有你我也能躲开，”敖丙扯了扯腰上的混天绫，说道：“解开，我不喜欢被它缠着。” 哪吒抱着手臂：“你求我啊。” “你做梦。”敖丙斩钉截铁。 “那你就这样跟我回去吧，反正丢人的不是我。”哪吒一脸无所畏惧。 敖丙：“那我就说你下手没有没轻没重，打死了探子，害得我们什么讯息都没得到。” “少来炸小爷，探子的身份众所周知，来也追他也不过是为了不让他把讯息带出去，也从来没指望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讯息。”哪吒拔起插在地上箭，慢慢地转过身，笑嘻嘻地扯了扯手里的混天绫，“龙三太子，被人牵着回去可是有损颜面的哦。”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敖丙才挤出求你两个字。 “大点声，我听不到。” “我说，求你给我解开！” 终于占据一次上风，哪吒心情大好，大手一挥给敖丙解开了。然后他就被敖丙瞪了一眼，看着敖丙气呼呼的背影，哪吒捧腹大笑起来。 10. 第 10 章 “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李公子请自重。”敖丙冷着一张脸，坚决否定哪吒的提议。 “怎么就无稽之谈了，小爷觉得此计可行。”哪吒抱着手臂，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臭泥鳅你是要和小爷对着干是吧。” 自打哪吒和敖丙互放豪言后，两人在彼此面前彻底不装了。无论大小事都是各持己见，永远是对方最坚定的反对者。 敖丙从容不迫：“小龙只是遵循本质而已，李公子言重了。” “呵，师兄你来评评理，是小爷说得对，还是臭泥鳅说得对。”哪吒把问题丢给了跟在身后的黄天化。 一不小心被卷入两人的争斗的黄天化：“……”救命，我只是陪同的啊。为什么我要经历这种左右为难的事情。 “师兄，赶紧说话啊。”哪吒催促着。 敖丙虽然没说话，但也是盯着他。 黄天化倍感压力，救命，快来个人救我。 “哪吒，师兄，丞相召集众将领议事。”杨戬的到来打破了僵局，话音刚落他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他摸了摸头，“额，我来得不是时候吗？” 黄天化喜出望外：“是时候，杨老二你来得太是时候了。走，哪吒，军务要紧，我们赶快去前厅吧。三太子我们改天再说。” 哪吒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黄天化推走了。他疑惑：“师兄你刚才是不是想要站在敖丙那边？” 黄天化马上否认：“怎么可能？师兄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师兄之所以推你走，完全是因为忧心战事。” 哪吒腹诽道，可小爷觉得你才不是为了战事。 推开门后，前厅里已经坐着不少人了。 见人来得差不多了，姜子牙说道“前几天只是小股兵力骚扰，目的是试探我方的兵力。如今才是图穷匕见，老朽今日收到了邓九公的战帖，约定明日一决胜负。” 距离知道邓九公到来不过两三天，哪吒闻言撇撇嘴心道，老匹夫自以为摸透了西岐的兵力，现在打算速战速决，这未免太瞧不起西岐了吧。待小爷明天会会他，定打得满地找牙才是。 姜子牙又讲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不过哪吒基本上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得一知半解。最后只记得自己明日要跟师兄一家子打头阵，今晚要养精蓄锐好好休息。 退出前厅后，哪吒落后众将半步，双手环着头，漫不经心地听着众人的谈话。看到繁星璀璨，他才想起今天是月初。 原来那条臭泥鳅到西岐已经有一个月了，不知不觉已经过得这么久了，小爷都没发现。 “哪吒你在想什么呢？”黄天化停顿一步，跟哪吒并排而走。 “没什么。” “少骗我，看你那不怀好意的表情，师兄就知道你又想到什么坏主意了。” 哪吒耸肩随口回答：“本来就没什么。小爷就是想着收拾完邓九公那个老匹夫后，要如何怎么继续捉弄那条臭泥鳅。” “还要捉弄啊。” “当然，”哪吒眨眨眼睛，一脸理所当然道，“只要这条臭泥鳅不认输，小爷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黄天化：“……” 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黄天化纠结的脸后，哪吒哈哈大笑，然后拍了拍师兄的肩膀，乐道：“好了，小爷回去睡觉了。走了。”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黄天化在身后大叫他的名字。 哪吒笑着跑开了。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后，大家就开始准备出战。哪吒坐在院子里，擦着自己的火尖枪。光洁的铁面上倒映着自己的脸，虽然脸庞稍有着一点婴儿肥，但是凌厉的五官却让人不敢小觑自己。 忽然一点红色闯入了自己的视线，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痣。不知道为什么，为此出征都会觉得眉心痣变得格外鲜红。是错觉吗？ “我竟然还不知道李公子有对镜梳妆的爱好，需要小龙给您买个镜子吗？” 阴阳怪气的声音打断了哪吒的思考。一转过头，果然看到了靠在墙上的敖丙。 哪吒拖着下颌，懒洋洋地打量着不请自来的小龙。今日的小龙没错他常穿的月白色广袖长衫，而是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劲装，腰间和手腕戴着银质的护甲。这套装扮，让哪吒想到了昔年在陈塘关初见的模样。 “不劳你操心，你还是想想等小爷旗开得胜后，要怎么应对小爷我吧。”哪吒站了起来，拍拍自己暗红色的衣袍，问道：“找小爷什么事情？” “丞相让我把这个给你，”敖丙说完，就给向哪吒丢了个锦囊，他说道：“让你依计行事。” 哪吒瞧了眼怀里的锦囊，转过头，晃了晃锦囊乐道：“不会是你为了坑小爷，故意扯谎骗小爷的吧。” “我才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敖丙抱着手臂，白了哪吒一眼，冷冷淡淡道，“若是不信，你可以去找丞相确认。” 跟那个时候一样，都是趾高气昂，目中无人。哪吒捏着下颌想，不过，好看也是真的好看。也许自己当年愿意收这条瘦弱的小龙当坐骑，也是看着对方长得好看的份上。 敖丙被哪吒盯得不舒服，他微微蹙眉：“你看什么看？” “看你好看，就多看几眼了呗。”哪吒向来坦诚，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道家的本质不就是遵循本心嘛，所以哪吒从来口不对心。 敖丙冷不丁地被哪吒夸一下，显然无所适从。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丢下登徒子三个字就忙不迭跑了。 哪吒一头雾水，这条小龙怎么了，往常不都应该再讽刺自己两句吗？唉，真是白瞎了小爷在心里准备已久回敬的话。 算了，回来再逗小龙去。哪吒拆开丞相给的锦囊，眉头一挑心底一乐。小爷还以为师叔是个老实人呢，没想到也是只老奸巨猾的狐狸。这个计划小爷喜欢。 看完计划，哪吒打了个响指。纸条连同着锦囊便被一同焚毁了。他提着火尖枪，向着城外的树林飞去。 临近正午，哪吒靠在树干上，头顶芭蕉叶，百无聊赖地等着两位师兄将猎物逼进陷阱。好慢啊，什么时候才能来啊。 就在哪吒打第二个哈欠的时候，远处传来兵器相击的声音。靠在树上闭目养神的哪吒睁开眼睛，乌木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兴奋。他舔了一下嘴唇，裂开嘴小声道：“来了。” 长刀与长枪两相纠缠，铁器上反射着刺眼的寒光。邓九公与师兄的父亲黄飞虎四目相对，谁也不肯先撤走自己的兵器。哪吒见状，立刻飞身上前，提枪向着邓九公的面门刺去。 “看招！” 邓九公没料到此地有埋伏，连忙撤刀要逃。哪吒自然不会眼看着猎物逃脱，立刻纵身飞去拦在邓九公马前，黄飞虎在身后提枪封住邓九公的退路。 哪吒与黄飞虎同时出枪，上下一挑，将邓九公掀翻下马。哪吒脚踩风火轮，提枪前刺，逼得邓九公连连翻滚。 邓九公好歹是久经沙场之人，哪吒一时不慎便被邓九公抓住了火尖枪的枪身。白光一闪，哪吒下意识地闭眼。身后传来一声小心，紧随其后自己便被人提着衣领拉了起来，等到他睁开眼时，邓九公的长刀砍在了自己刚才站着的位置。 好险，哪吒松了口气，抱拳道：“多谢伯父相救。” “客气了贤侄，”黄飞虎说道，“邓九公和我都是战场上的老油条了，对上我们这些老家伙，要当心。” “晚辈知道了。” 哪吒见邓九公要逃，连忙将乾坤圈丢了出去。邓九公冷不防地被打中，摔倒在地。这次哪吒收着力气，只是让邓九公的手臂被砸脱臼。 他刚准备用混天绫收尾，忽然一支箭从林中飞出，将哪吒的混天绫定在树上。接着从灌木中跃出一匹白马，白马之上坐着一位粉衣女将。 头缠红罗巾，身着银甲，左手持弓，玉手一松，三发箭羽破空而来。哪吒转动火尖枪，打飞了射来的箭。 他一愣，这样的力道，难道她是当日放冷箭的那个人？ 可那女子不给他询问的机会，背起弓纵马前来，对着摔在地上的邓九公伸出右手，喊道：“爹爹把手给我。” 邓九公闻言，艰难地伸出未受伤的手臂。 那女子用力一提，便将邓九公拉上马上，随即驱马逃跑。 眼看邓九公要被救走，哪吒连忙去追。只听嗖的一声，哪吒只觉得脸上一痛，便从风火轮上跌了下来。 哪吒捂着被砸中的地方，不仅是火辣辣地疼，而且他此刻还眼冒金花，看到的人都有了重影。 等到回营汇报的时候，哪吒就感觉众人的视线都有意无意地落在他的脸上。就连他那个成天板着脸的爹，今天看向自己的目光都闪烁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姜子牙听闻哪吒的讲述后，叹了口气：“追赶要小心啊。” 在一旁的黄天化取笑道：“战场之上，必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你连小小的一块石子都躲不过，这可如何是好？你看看，如今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破了相。这要是好不了，你可要打一辈子的光棍了。” 哪吒被黄天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扬起手就要去打黄天化。 “恼羞成怒打人啦——” 黄天化向外跑去，哪吒追了出去。好巧不巧，就在出门的一瞬间，哪吒碰到了正来找姜子牙的敖丙。 两两相望，过了好久，敖丙低下头，双肩抖若筛糠，一看就是在笑他这张大花脸。 哪吒心若死灰，直到今日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 11. 第 11 章 商营因为主帅受伤，挂了免战牌子。故此，哪吒也就闲了下来。 梳洗后，他看着铜镜里肿着一张脸的自己，不禁叹了口气：“娘亲看到了准会担忧的，要怎么消下去呢。” 在他们父子四人投靠武王后，娘亲也跟着来到了西岐。虽然娘亲从来都不说，但是娘亲的心中的担忧他都是知道。 担心他们受伤，更担心他们在战场上送命。可是娘亲从来都不会把这些忧虑说给他们听，让他们徒增烦恼。 为了让娘亲安心，他们父子四人就像约定好了一样，不在娘亲面前露出伤口。他想，这大概是他和他爹唯一能达成共识的地方了。 他擦了擦头上的水，指挥着混天绫在院子里的树荫下搭出一个吊床，他躺在上面，让斑驳的阳光落在身上。 哪吒看着金灿灿的阳光心道，算了，还是等伤好了再去见娘亲吧。这几天就用军务繁忙搪塞过去吧。 这个时候哪吒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同父母住在一起。哪吒是最先来西岐的那一批人，住处也是最先安排的。后来两个哥哥到了，在自己这小住了一段时间，等着爹娘来了他们就跟爹娘同住了，不过自己倒是没有跟过去。 倒不是讨厌一家人团圆，只是觉得自己去了一定会跟父亲拌嘴吵架，闹得大家左右为难。与其那么麻烦，倒不如自己别居他处。趁着他爹不在的时候，去看望娘亲。 炽热的风从远方吹来，带动了枝叶，树叶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那些光斑随着枝叶摆动，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哪吒伸出一只手，遮盖在脸上。 失去视觉后，其他感官就变得格外敏锐。落在身上的阳光是暖洋洋的，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沙沙声，吹来的风中带着不知名的花香…… 混天绫的轻轻摇摆，让哪吒感觉自己躺在一艘小木筏上，顺着流水远去，不知道将要去往何方；轻轻地摇摆，又让他觉得自己回到儿时，躺在摇篮里，听着娘亲的歌谣安然入睡。 他想，自己好像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安然自在地躺一会儿了。难得的休息，不如眯一会儿偷个懒。 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脑后，明亮的红色在眉间跳跃在眉宇间，高挺的鼻梁在皮肤上留下一片阴影，哪吒的脸上带着少有的恬淡安静。 倏然，布料摩擦的声音，掩在掌心下的眉头微微上扬。哪吒心道，是谁闲着没事跑到小爷这里了？ “睡了？”敖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这让哪吒更好奇了，小龙怎么跑到他这里了，难道又要来嘲笑自己？啧，这条小心眼的臭泥鳅。 呵，等你这条臭泥鳅偷偷说小爷坏话的时候，小爷我就一把抓他，准保能吓得臭泥鳅魂不附体。 可是等了好久，哪吒还是没有听到敖丙说一个字。他有些不耐烦，怎么还不说话，这条臭泥鳅不会是在偷偷画着自己的窘态吧——不行！小爷这副样子绝对不能流传于世！ 哪吒刷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就与敖丙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 “……” 短暂的沉默后，哪吒率先打破沉默，咳了一下：“你干什么？” 敖丙移开目光，干巴巴地说道：“来给你送药。” 接着他像是打通任督二脉一样，滔滔不绝地讲道：“然后就看到你躺在这里，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后遗症发作了，已经魂归封神台了。” “小爷就不指望你能吐出象牙。”哪吒白了敖丙一眼。 “你才是狗！”敖丙反应过来哪吒是在说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怒道。 “小爷又没说你是狗，你这不是不打自招了。敖小狗。”哪吒故意发出汪的一声。 敖丙被气得差点没站住，白皙的脸颊上染上一抹薄红。 哪吒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接着对敖丙伸出手。 敖丙没好气：“干什么？” “不是要送药吗？小爷的药呢？”哪吒单手环着头撇撇嘴，“你该不会公报私仇，把小爷的药给丢了吧。” “少给我扣黑锅，本太子才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敖丙将手里的药瓶丢给哪吒后，就气呼呼地离开了。 哪吒接过药瓶，看着敖丙气呼呼的背影，忍不住一乐。又扳回一局，开心。 阳光落在白净的瓷瓶上，折射出淡淡的蓝色。哪吒用食指和拇指捏着瓶顶和瓶身，打量着这个做工精致的小瓶子。 话说回来，师叔那里有这样做工精细的瓶子吗？ 翌日。 邓婵玉又来叫阵，黄天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自告奋勇：“师叔，让我去会会这位女将。” 哪吒托腮心道，有了自己的前车之鉴，师兄肯定会把那个女将抓回来，到时候又要听师兄显摆了。啧，不开心。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师兄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他一看师兄脸上的伤，心里就明白了七七八八，想必师兄也被五光石给打了。 看着黄天化脸上比自己还严重的伤，哪吒低下头暗自偷笑。 “你为何不防？”姜子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奇。有着前车之鉴，为何还会着道？ 黄天化有些委屈：“那女子反手就是一石，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姜子牙看着黄天化，良久后，颇为无奈道：“暂且养伤去吧。” 哪吒见缝插针道：“为将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连一块小小的石子都躲不过，这可如何是好？你看看被一女将打得鼻歪口斜，你怕要终老一生了。” 听到哪吒把他之前调侃的话原封不动地丢了回来，黄天化瞪了哪吒一眼：“不过一句戏言，你倒是记上仇了。” “小爷就是记仇，”哪吒环着头看着黄天化说道，“说小爷破了相，这下子你不也破相了。” “你——” 姜子牙被吵得头疼，难得大喝一声：“你们都是几尺男儿了，何必因为这些小事争执不下？真越活越回去了，赶紧给我回去养伤反思去。” 被师叔这么一骂，两人如同两只被吓到的鹌鹑一样，缩着脖子贴着墙根离开了。 离开前厅后，哪吒环着后脑跟着黄天化并肩而行。 “原来师叔骂人是这个样子啊。” “我也才知道，师叔原来也是个暴脾气。” 两人对视一眼，俄而大笑起来。 笑够后，黄天化把手搭在哪吒的肩膀上：“你被打之后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他摸了一下自己肿起来的地方，顿时龇牙咧嘴起来。 “当然了，那个黑心肝的丫头，”哪吒摸了摸自己的鼻梁，道，“小爷就看见白光一现，接着就是一痛，然后就栽风火轮了。” “我也是。现在被打的地方火烧火燎的，疼死了。”黄天化捂着脸，有些忧愁，“我被打成这样，不会真的找不到媳妇了吧。” 哪吒勾着比自己稍高一点的黄天化，安慰：“小爷就是说笑而已，好好养伤，师兄肯定能找到一位漂亮的夫人的。” “但愿如此吧，”黄天化目光落在哪吒的脸上，有些好奇，“吒儿啊，你用的什么药？我看你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一天，怎么好得这么快？” 哪吒摸了摸自己的脸，想了一下：“就是师叔给的伤药啊。” “是么，原来师叔有这么多宝贝。”黄天化看着刚才童子塞给自己的药品。 哪吒看着黄天化手里的白瓶，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师兄手里的瓶子，跟他不太一样。他想可能是师叔的瓶子不够用了吧。 结果又过了一天，他一大早就被师兄的敲门声拍醒了。 “干什么啊，师兄。一大早扰人清梦，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不然小爷就让这个月都没办法安然入眠。”哪吒睡眼惺忪地打开了门，眼也不睁地威胁。 “你这个骗子，你看看我的脸还是这个鬼样子！你让我怎么见人啊。”黄天化大喊道。 在看到黄天化的花脸后，哪吒一愣，心道，师兄的脸怎么还是这样？难道邓婵玉那个妮子在五光石里加了什么东西。 “我没法见人了，”黄天化来回晃动着哪吒的肩膀，蛮不讲理，“我不管，你要对我负责！” “我负什么责？关我什么事。你要找人负责找邓婵玉去。”哪吒一巴掌呼在黄天化的脸上，结果碰到对方的伤痕，黄天化立刻吱哇乱叫起来。 哪吒嘴角颤抖，起个大早就是为了看一场猴戏吗？ “你有好药还不告诉我，还有没有同门情谊了。”黄天化抱着哪吒的大腿，大有你不告诉我你用了什么药，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哪吒：“……” 他忽然体会到了被自己缠着不放的人的感受了，好烦，但不能打。 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咋舌：“就是师叔给的药，小爷还能有什么别的药。再说了，小爷要是有特别的药，小爷早就给你了。” “那为什么你一天就好了七七八八，我还是这副鬼样子。” “谁知道，说不准邓婵玉在五光石里加了什么东西吧。” 见黄天化还是不信，哪吒把自己这两天用的药拿给黄天化看：“看吧，小爷就说这明明就是——” “明明就是两种药！哪吒我们割袍断义吧！”黄天化在打开药瓶后暴跳如雷道。 “啊？”哪吒一脸茫然地看向在上蹿下跳后，跪坐在地自怨自艾的师兄。 12. 第 12 章 清晨的阳光穿过薄雾，形成一道光束落在院子里。院子里的荷花开得正好，粉色的花瓣随风摇曳。这样安静美好的气氛，却被黄天化的鬼哭狼嚎破坏得一干二净。 哪吒堵着耳朵，面无表情地看着假哭的某人。只不过由于黄天化的脸青一块紫一块的，皱在一起活像发了霉的糕点，颇有几分儿时听到的鬼故事中的恶鬼风范。 想着这里，哪吒就觉得自己的手有点痒。 “哪吒你这是又欺负天化师兄了？”杨戬乐呵呵地说道。 哪吒看着牵着哮天犬来串门的杨戬，眉头一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道：“小爷诚邀二哥一起听戏。” 黄天化闻言哭得更大声。 “行了，别嚎了。不就是瓶药么，你拿去用呗。至于在这鬼哭狼嚎的吗？”哪吒被吵得头疼，连忙找了个话题堵住了黄天化的嘴。 黄天化闻言立马停止假哭，马上坐在凳子上，倒出一粒药丸放在嘴里。 杨戬：“这是——” “我怎么知道，”哪吒一手托腮，一手摆弄着茶盏，“一大早跑过来，非要说师叔偏心给他的药和给小爷的药是不一样的。” “皮，本来就不一样。”黄天化指了指自己开始消肿的地方，让杨戬看，“杨老二你看，是不是比之前好多了。” 哪吒不以为然，只是说道：“你这完全是自己臆想。” “我倒觉得不是，师弟你看，师兄的脸确实比之前好多了。” 杨戬说的内容引起了哪吒的好奇，他转头看向黄天化，在细细地端详之后，得出结论：“好像确实跟刚才不太一样了。难道是师叔给错药了？” 黄天化：“我就说药不一样。小子，快说说你这药是从哪儿来的？” “小爷怎么知道，”哪吒扫了一眼药瓶说道，“你要问就去问敖丙，这是他拿来的。” 黄天化：“啊？” “啊什么啊？就是他送来的，”哪吒恍然大悟，“小爷知道了。这是臭泥鳅计策，他给我好用的药，给师兄不好的药，然后从中离间我们，好让我们师兄弟离心失和。真是太歹毒了，这条臭泥鳅，难怪他那天那么老实。” 黄天化摸了摸头：“是这样吗？”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杨戬心道，这已经不对到离谱的程度了。哪吒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么离奇的答案的。他咳了咳，试图将偏离正轨的两人拉回来：“且不论龙三太子跟师兄有没有仇，光是说昨天师兄的药是师叔的童子给的，龙三太子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能收买师叔的童子吧。” 那就是小爷的药有问题？哪吒摸了摸自己的脸，但是也没发现自己哪里不对劲。很显然这个问题被他自己否认了。 “前几天路过龙三太子的住所时，听到了他和龙吉公主的谈话。哪吒吃的是龙三太子从龙宫里带来的疗伤上等药。”杨戬说道。 黄天化：“等等，敖丙不是跟哪吒是死对头吗？还会给哪吒送药？下毒才符合常理吧。” “你就这么希望我被臭泥鳅毒死吗？”哪吒将眼前的干果当做暗器丢向黄天化。 黄天化伸出手接住了干果，笑嘻嘻道：“我这不是按照常规情况往下猜想嘛。” “也许是出于同僚情谊吧。”杨戬试探地说道。 哪吒摆了摆手：“不给小爷下毒，就已经是出于同僚情谊了。这条臭泥鳅心里肯定打着别的鬼主意。不过兵来将挡，管他什么阴谋诡计小爷一枪挑开就是。” “说不定龙三太子有意跟你和好呢。”杨戬笑了笑。 黄天化转着药瓶说道：“我倒觉得杨老二这个说法靠谱。” “靠谱个屁，他把小爷拉进水里的那天可是亲口跟小爷说，他要觉得当年的事情不痛快，他要亲手讨回来。”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哪吒心里还是忍不住地冒出一丝猜想。 也许，那家伙是真的想要跟小爷我和好？咦——小爷在胡思乱想什么呢，就臭泥鳅小肚鸡肠的样子，才不会跟小爷我握手言和呢。 等到哪吒回过神后，杨戬和黄天化已经开始说昨天的战事了。 杨戬：“昨日我同龙须虎师兄前后照应伤了邓婵玉，今日/她不得出战。” “如此甚好，没了邓氏父女，这次出战定是能大获全胜。”黄天化兴奋地挥了挥拳头。 哪吒环着后脑：“终于能歇息一段时间了。小爷我还得准备娘亲的生辰礼物呢。” 黄天化惊讶道：“哎，殷夫人的生辰要到了吗？” “是啊，这几天战事紧急，害得小爷到现在都没有时间去挑礼物。”哪吒撅着嘴嘟囔着。 杨戬：“等今天结束战事，我们一起去街上给殷夫人挑礼物吧。” 哪吒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说得也是，早点结束早点回去挑礼物。” 话虽如此，但是天不遂人愿。 叮的一声，铁器相击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场地中回荡。 哪吒看着与自己相持不下的土行孙，这个臭矮子仗着自己会土遁，总是冷不丁地从身后冒出，刚才要不是自己反应及时，就被土行孙的铁棒打了个正着。 “你这个无礼的黄毛小子，看我怎么教训你。”土行孙突然撤力重新落回了途中。 哪吒立在半空，等了半天也不见土行孙的身影。啧，这个臭矮子在耍什么名堂。 倏然那臭矮子从他的正下方窜出，哪吒错了过去。可土行并不恋战，转眼间又消失在土里。三番四次下来，哪吒心中烦躁了起来，他大呵：“用本事跟小爷真刀真枪地大干一场，这样畏首畏尾还算什么男人。” 话音刚落，土行孙又一次出现，大喊道：“如你所愿！” 又是当的一声，兵器相击。眼见土行孙又要逃脱，哪吒连忙唤出混天绫去拦住土行孙的去路，可土行孙临时换了个方向。哪吒来不及用混天绫去拦，只好将自己的乾坤圈丢了出去。 在乾坤圈脱手的那一刻，哪吒心头一颤，一股不祥预感笼罩全身。 他一低头，就看到了土行孙嘴角上的奸笑。 糟了，真的上当了。他刚想唤回法宝，然而一条金色蛇从地下窜出，顺着他的脚踝将他捆了个严实。他本想挣脱，可是却没法施展任何术法。 失去了法力，他和他的一干法宝全部摔在了地上。他不顾身上的疼痛盯着土行孙：“臭矮子，你使了什么妖术？” 土行孙牵着绳子一头，洋洋得意道：“看家本领怎么会告诉你。把你拿给主帅，爷的升官路肯定一帆风顺。” “升官路？就不怕金银珠宝把你这个臭矮子砸死——” 话还没说完，哪吒就被土行孙打了一拳。土行孙冷笑道：“败军俘虏，你还是想着自己的未来吧。要我说，把你的脑袋砍下来祭旗最好。” 哪吒怒视土行孙，却因为被堵上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在心里骂道，该死的矮匹夫你最好祈祷小爷被杀了，要不然等小爷脱逃了，一定要把你剁成肉酱！ “看什么看，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眼睛给挖了。” 哪吒继续瞪着土行孙，那模样好像在说有种你就来啊。 土行孙那里受得了这样的挑衅，刚要动手，就听到一声大呵：“死矮子放开我师弟！” 黄天化乘着玉麒麟杀来，大骂土行孙。 “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嘴巴好不干净，待我将他擒来，就禀告主帅剪了你们两个的舌头。”土行孙风风火火地迎了上去。 哪吒趴在地上看着，只见铁锤与铁棍撞在一起，火星四溅。眼见师兄占了上风，土行孙故技重施。哪吒急得来回翻滚身体，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只见一道金光闪过，师兄也变得跟自己一样，捆了个正着。师兄弟便被土行孙捆回了商军大营。 邓九公见状开怀大笑，下令开席庆贺。而作为俘虏的哪吒和黄天化，就被困在了后营的柱子上。在被拿掉塞在嘴里的布条后，哪吒就听到黄天化大呼：“这真是我师兄弟的受难日，好不容易走了个邓婵玉，现在又来了个土行孙。更惨的是，我们两个被抓了！” 哪吒颇为嫌弃地瞧了一眼大呼小叫的师兄。 黄天化感受到了哪吒的嫌弃，转头看向哪吒：“哪吒你就不着急吗？” “有什么可着急的，我们被抓了师叔肯定要想办法救我们。”哪吒想要耸肩，奈何绳子捆得太紧，他只能勾起一个满不在意的笑容，“生死有命，我们要是阳寿将近，那着急也没用；要是阳寿未尽，那我们肯定就能活。” 黄天化听到哪吒的命数之说后，忍不住地问道：“吒儿啊，我记得你好像不信命啊。” “是啊，”哪吒十分坦然地说道，“小爷这不是为了安慰你嘛，临时编了一套说辞嘛。” 黄天化：“……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啊。” “不客气师兄，同门师兄当然要友爱互助了。”哪吒会给黄天化一个灿烂的笑容。 黄天化：“……”有点糟心。但是自从听完哪吒的胡说八道后，他好像也没那么紧张了。 “哎，你见到土行孙了吗？”士兵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没见到，”另一人压低声音，“我听说他被秘密派出去了。” “嗯？这么晚了派他出去做什么？” “不知道，可能有什么别的事情吧。” “……” 听着两人的谈话，哪吒转过头，看到黄天化同样是面色凝重。 “看来我们想到同一件事情上去了，师兄。”哪吒勾了勾嘴角。 夜色茫茫，正是偷袭的好时机，师叔和武王危矣。 第 13 章 方天画戟凌空一划，刚才还耀武扬威的鸟妖便橫尸沙场。 敖丙收起方天画戟心道，这是最后一只妖物了。他看向地上的大魔小妖，随手施法将其封冻，接着打了个响指让妖物的尸首随着冰块化作齑粉，以免这些尸首流落人间徒增祸事。 打扫完战场后，敖丙站在原地，看着橘红色的光慢慢浸染大地，他想到了东海的落日。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家看一看东海的落日。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刚要离开，就听到有人喊他。一抬头，就看到了神色匆匆的龙吉公主。 “原来你在这。”龙吉公主从天而降，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快随我速速回去，出事了。” “发生了何事？” “哪吒和黄天化被生擒了。” 敖丙一愣，连忙询问：“为何如此？我记得商营中有威胁的人已经尽数拔出，怎么还有人能把哪吒和黄天化擒住？” “事发突然，我也没来得及瞧清楚。只是依稀觉得那捆住哪吒和黄天化的绳子眼熟，若我没看错那应该是捆仙绳。”龙吉公主带着敖丙穿过长廊。 敖丙蹙眉：“我听你说那捆仙绳是俱留孙的法宝，俱留孙是哪吒等人的师伯，定不是他将此物传给商军。” “所以我怀疑是俱留孙的徒弟盗取宝物下山。”龙吉公主推开门，对着屋里的人说道，“我将敖丙带过来了。” 敖丙一进门就感受到其中压抑的气氛。 姜子牙点了点头，说道：“今日事发突然，我没发现商营中还有奇兵，害得哪吒和天化接连落入贼手，我难辞其咎。” “丞相莫要自责，战场总是瞬息万变，令人难以预料。为今之计，是先想办法救出天化他们。”黄飞虎劝道。 “是啊，尚父我们还是想办法救人再说。”武王稍作安抚，接着主持大局道，“众将可在天化与哪吒先后被抓时发现什么异样？” “说到异样，也只有那道金光了。”杨戬捏着下颌说道，“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金光。” 敖丙上前一步，说道：“我与龙吉公主在来的路上，推测出那警官也许是俱留孙前辈的捆仙绳。” 姜子牙眉头稍蹙：“师兄的法宝？” 敖丙：“俱留孙前辈与丞相乃是同门师兄弟，又三番四次前来相助。我想定不是他将此物传给商军，定是有人盗取了此物。” 龙吉公主说道：“我知晓俱留孙前辈收过一徒，名唤土行孙，擅长缩地之术。许是他趁着俱留孙前辈不注意，盗取此物投靠了商营。” “既然知道了此物的来处，我前去师伯那里问问。”杨戬说道。 姜子牙点头，将俱留孙修行的地方告知了杨戬。 “既然如此，那便辛苦你了。”武王转头安抚黄飞虎和李靖，“二位也请放心，也许此事还有转机。” 敖丙看着讨论得差不多了，便要离开。结果一出门就看到了殷夫人，此刻的天空已经染上了墨色，没人知道殷夫人在这里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殷夫人？”敖丙试探地叫了一声看不清神色的殷夫人。 殷夫人恍若从梦中惊醒，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地抓住敖丙，她问道：“哪吒会平安回来吗？” 闻言，敖丙便知道，殷夫人什么都知道了。 “夫人，这件事情我回去跟你说。”李靖扶住了殷夫人，轻声说道，“丞相和大王还有事要说，我们不要打扰他们。” 殷夫人咬了咬嘴唇，似乎并不安心。 敖丙想了想还是出言安慰：“夫人不要担心，当年哪吒七岁的时候就能斩杀石矶全身而退，这次也会平安无事的。” 殷夫人看向敖丙，眼里闪烁着泪光：“会没事的。” “会没事的。”敖丙顺着殷夫人的话说道。 “伯母放心，我们已经有头绪了，很快就能让您和哪吒母子重聚。”众人七嘴八舌地安慰着。 “……” “那，哪吒就拜托给各位了。”殷夫人屈身行礼，在李靖的搀扶下慢慢离开了。 看着殷夫人的背影，敖丙叹了口气。殷夫人不同于他们，见惯了生离死别。她只是个普通人，若是哪吒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殷夫人想必要去掉半条命。希望那个混世魔王没事吧。 “你对殷夫人的事情很是上心，我还以为你会因为哪吒而讨厌李家人。” “年少的时候受过她的照拂，”敖丙跟龙吉公主站在游廊上，眺望远方说道，“你也知道，我不喜欢迁怒别人。哪吒跟我的恩怨也仅仅是我们两个人的恩怨而已，没必要牵扯到别人身上。” 龙吉公主靠在柱子上，忽然轻笑道：“你这个人活得真别扭。不陪你聊了，我走了。” 在龙吉公主走后没多久，倏然水花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看向不远处的池塘。就看到几尾鲤鱼向后从湖中跃起，其中有一条倒是个生面孔。 生面孔？在这个时候混进来一条生面孔的鲤鱼着实奇怪。于是，心怀疑虑的敖丙翻过栏杆向池塘走去。 见到他来，池塘里的鲤鱼们连忙将那条陌生的鲤鱼顶到他面前。陌生的鲤鱼吐出一枚做工精致的小金锁，敖丙面色凝重了起来。他认得这枚金锁，这是哪吒一直戴在脖子上的平安锁。 见状，敖丙伸出手点在陌生鲤鱼的头上，接着就听到了哪吒嚣张的声音。 “臭泥鳅没想到小爷还记得这个法术吧，你这条臭泥鳅也就干了这一件好事。”听着哪吒吊儿郎当的声音，敖丙感觉刚才还在担心的自己绝对是昏了头。 “如你所听，小爷和师兄目前还活蹦乱跳的。今晚土行孙要夜袭，你们要当心。” 来不及讽刺哪吒，敖丙在得到消息后连忙去找姜子牙和武王。 万幸两人还没有走远，敖丙连忙喊道：“丞相武王留步，在下有要事要说。” 姜子牙：“何事？” “哪吒传信说，今夜土行孙要夜袭周营。” 武王一愣：“哪吒脱险了？” “他没细说，只知道他此刻暂无性命之忧。”敖丙摊开掌心，一枚金锁安安静静地躺在掌心上。他继续解释：“这是水族之间的小法术。担心未开化的同族带话有误，所以就将自己的声音留在了未开化的同族身上。” 姜子牙闻言，立刻掐指开算。这一算神色大变，连忙召回众人商谈事宜。 “尚父且慢，此刻再商谈以往是来不及了，”武王笑了笑，“倒不如趁此机会抓了那土行孙，用他换回哪吒与天化。” 姜子牙皱眉：“此事太过冒险，哪有用大王当诱饵之说。若出意外，西岐又该何去何从？” 敖丙点头：“确实如此。” “孤不是任性之人，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有周营如旧，才能引诱土行孙进入圈套。”武王轻笑，“再说，孤身边不还有尚父与龙三太子吗？” 见武王坚持，姜子牙叹气：“老夫在这里倒是没什么问题，那贼子也想将老夫的命一同取走。只是龙三太子在此，恐怕那贼子有所顾忌，不肯出手。” 敖丙想了一下，随后施法一变，化作了一位样貌淑丽的宫妃。 “这样如何？” 武王笑道：“老幼妇孺皆可让人放松警惕，龙三太子果然聪慧。” 敖丙：“武王说笑了，只是情急之下的粗糙之策而已。” “尚父，此地又是常有守卫巡逻，那人不会动手。我们需要个僻静的地方。”武王询问，“尚父可有安排？” “龙兴于水，要想万无一失，湖心亭乃是最佳的伏击地点。”姜子牙叹了口气。 “那便听尚父的。”武王笑道。 于是三人便做家常散步一般，慢悠悠地向湖心亭的方向走去。敖丙跟在武王身边，看着爽朗大笑的武王，他不禁感叹此人的胸襟。 明明知道今夜自己将要被刺杀，身边也只有他一人护驾，竟然还能这样畅所欲言，神色如旧。这样的魄力别说是人间了，就连上界也是少有。也难怪，最后元始天尊与女娲娘娘会选择此人接替纣王，统领人间。 月色如水，落在湖心亭中别有一番风味。 武王与姜子牙正在对弈，而敖丙一边为其添茶，一边留意四周动静。整个人宛如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弩。 “大王来此赏月竟只带了妹妹一人，嫔妾当真是伤心呐——”突如其来的女声，让敖丙一愣。他看向气势汹汹的宫妃，心道，这人是谁？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宫妃撒娇道：“大王——不是等嫔妾招待完伯父，就到嫔妾那里嘛。怎么失约带着妹妹来这里游湖了——” 伯父？师伯！敖丙灵光乍现，神色愕然地看向正在向武王撒娇的宫妃。虽然知道杨戬会七十二般变化，但是亲眼所见还是忍不住地惊讶。 “想来大王最是喜欢妹妹，一见到妹妹便魂儿都没了。” 这含酸带醋的语气，真是激起敖丙一身鸡皮疙瘩。不愧是玉虚宫弟子，跟哪吒一样会演。要不是知道了实情，他恐怕就会以为是宫妃之间的争风吃醋了。 他要不要跟着附和两句？ 不还好，趁着这个间隔土行孙杀了出来。寒光一现，晃得人心慌。 “大王丞相小心！” 第 14 章 叮的一声，三尖两刃刀与铁锤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好，有诈！”土行孙大惊借力要跑。 敖丙连忙用冰封了土行孙的退路，敖丙的冰非他本人解冻，否则就算是太阳暴晒也无法融化。土行孙见状要去挟持坐在亭子里的武王和姜子牙，敖丙方天画戟一划，将土行孙打回到杨戬面前。 杨戬打掉了土行孙的铁棍，接着用三叉两刃刀将土行孙打落在冰面上，把刀架在了土行孙的脖子上。 等杨戬完全控制住了土行孙，敖丙才看清土行孙的模样，长得倒是不伤眼，就是比寻常男子矮了两个头。他转过头抱拳：“丞相，武王。已经擒获土行孙了，应如何处置此人？” 姜子牙看着土行孙，询问：“大王以为如何？” “自然是要拿他去换哪吒和天化。”武王看向土行孙，“刺杀虽然可恶，但是哪吒和天化的性命更重要。” “此人身手矫健，放他回去犹如放虎归山。若要用他换人，应当废了他。”姜子牙沉思片刻说道。 武王叹了口气：“只是可怜他一身修行不易，然而为了周军将士安全，不得已而为之。” 姜子牙刚要动手。 “大王，子牙且慢。” 敖丙抬头看了过去，就看到一位身着黄褐色敞口外袍的道长走了过来，他对着笑容说道：“手下留人，看在我的薄面，就放过我这不成器的徒弟一马吧。” 看来就是俱留孙前辈的徒弟了，敖丙心道。 姜子牙见状说道：“师兄不是我不留情面，只是周军因为你这徒弟损兵折将，现下两位师侄还在商营生死未卜，他又来刺杀吾主。不加以惩戒，实在难以说得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敖丙总觉得丞相是在暗示什么。 武王笑道：“尚父不必如此，为了这些事情伤了师门和气。这样吧，不如让土行孙戴罪立功吧。” 敖丙看着武王和姜子牙这一唱一和心道，看来俱留孙师徒是掉进坑了。玉虚宫还真是一脉相承的狡诈。敖丙摇了摇头，他算是明白了当年巡海夜叉是怎么被哪吒坑了。 俱留孙摸了摸肚子，笑着指了指姜子牙：“你啊，鬼精鬼精的。也罢，总归是我理亏，就按照你说的吧。孽障还不老老实实地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土行孙半晌没有出声。 “孽障你不愿意？”俱留孙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敖丙站在众人身后，看着土行孙的脸色，他总觉得这人有难言之隐。难不成土行孙入商营还有什么其他隐情。 土行孙跪在地上，恳求道：“师父您就别逼我了。徒儿与邓小姐有言在先，定要建功立业娶她为妻。还望师父成全徒儿，莫要让徒儿做那背誓之人。”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见状，土行孙将自己与邓婵玉的事情娓娓道来。依照敖丙的话来说，就是个英雄救美，美人不以貌取人的故事。 另一边俱留孙掐指一算，邓婵玉同土行孙确实有姻缘，且只要邓婵玉入周营，定能为周营再招来邓九公这一员猛将。 姜子牙闻言便策划着，该如何先骗邓婵玉入周营成婚，生米做成熟饭后，邓九公便不得不入西岐。 敖丙微微蹙眉，虽说两人情投意合，但是这样实在有伤邓小姐的名声。他刚想张了张嘴想劝众人再作考虑，就听到土行孙说道。 “武王，师父还有师叔，可否容我今夜返回商营，劝说邓小姐归降。弟子不愿用此计伤了她心。”土行孙情真意切道，“小姐待我以真心，我自然要回以真心。纵使她要同我一刀两断，我也认了。” “胡闹，你这一去，万一不成且不说自己的性命保不保得住，你的两个师弟也会因此丧命。”俱留孙板着一张脸。 “可是——” “没有可是。” “师伯，其实弟子也以为此计不妥。”久未做声的杨戬说道，“若是个十恶不赦的人用此计也就用了，但对方到底还是一位未出阁的姑娘家。” 敖丙：“我亦认为不妥。虽说是天定姻缘，但是欺骗成婚，难免会令有情人心生怨怼，再则会让邓氏父女对周军行事作风产生误解，不利于行军作战。” 在场之中，三人反对，两人赞成。武王见状，不禁轻笑道：“尚父，既然超过半数反对，此计便作罢吧。既然打出仁义之师的名号，自然是有所为有所不为。既然土行孙愿意去说服邓氏父女入西岐，那便让他去吧。” 土行孙眼睛一亮：“真的？” “孤说话当然算数。”武王说道，“你是尚父的师侄，孤信你会言而有信。你今夜返回商营劝说邓氏父女归降，但是你需带一人跟你回去，在你劝说时他去救人。可否？” “可，当然可以。”土行孙抱拳，“多谢大王成全，日后我土行孙定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武王扶起土行孙笑着说：“入了西岐便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 “那，此行就劳烦三太子走一趟了。”姜子牙说道。 敖丙自然知道自己此去的不二人选，一来他能克制土行孙的缩地之术，纵使土行孙叛变他也能带着哪吒两人逃走；二来他是正神，邓九公不敢对他痛下杀手，这样一来即便是被计划失败，他还是能将三人安然无恙地带走。 真是老谋深算啊，敖丙感慨道。 一进商营，敖丙就和土行孙分开行动了。他按照土行孙指的方向来到了后营。不用他特意去找，就看到被绑在柱子上的哪吒的黄天化。 他放到了看守的卫兵，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破了的缸引起了他的注意。 若是他没猜错的话，那缸应该就是透风报信的鲤鱼原来待的地方。而哪吒用着自己交给他的传信方式，让缸里的鲤鱼传信给自己。 “我说吒儿啊，龙王太子真的能收到你的传信吗？他不会在听到你的声音后就直接离开吧。”黄天化忧心忡忡的声音传来，“师叔和武王不会遇害了吧。” 哪吒没好气地压低声音：“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我倒是想乐观，但是这让我不怎么乐观。我们两个可是被绑在敌营里。唉，天禄他们肯定吓坏了。”黄天化总是有操不完的心。 哪吒：“师兄你怎么这么爱操心？你是管家婆吗？” “……臭小子你是想气死我吗？” 敖丙听着师兄弟的斗嘴，差点笑出声。哪吒的这张嘴绝对是他生平所见中绝无仅有，既能气得人火冒三丈，也能逗人乐开怀。但是绝大多数，他是用这张嘴气人。 “谁！” 哪吒目光如炬盯着自己的方向。那一瞬间，敖丙差点以为自己被一支无形的箭射中了。不过他很快就整顿好了情绪，慢悠悠地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 黄天化：“……我是在做梦吗？三太子真的来了！” “不然呢，”哪吒白了黄天化一眼，“他要是不来那就是蓄意谋害我们，师叔可不会放过他。” 黄天化：“……” 敖丙拍了拍自己的袖子，看向哪吒说道：“早知道这次用药毒哑你了。” 哪吒挑衅：“可惜你没机会了。” “那可未必。” 敖丙抱着手臂站在哪吒面前，看着哪吒额头上的汗珠，他就知道哪吒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让那条鲤鱼来报信的。现在被风一吹，哪吒会不自觉的抖动。 “师叔还有大王他们怎么样了？”黄天化问道。 敖丙：“安然无恙，我与丞相武王合计一同抓了土行孙……” 哪吒听到敖丙抓了土行孙切了一声：“快帮小爷解开，一会儿被发现了，我看你怎么跑。” “你放心，就算被抓到了，凭借司雨正神的地位，我也能比你多活几天。”敖丙十分冷静地回敬道。 哪吒白了一眼敖丙，动了动身体说道：“既然是来救人的，你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给小爷松开。” 敖丙抱着手臂微笑不为所动。 哪吒不满道：“喂，臭泥鳅，你聋了吗？快给小爷和师兄松绑。” “松绑倒是可以，”敖丙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容，对着哪吒说道，“你求我啊。” 哪吒：“……” “要我提醒你一下吗？就是上次我求你那样。”回想起上次被哪吒趁火打劫，敖丙就一肚子的气。现在机会摆在眼前，他怎么也要把那声求你给要回来。 “你这个小肚鸡肠的家伙。”哪吒啧了一声。 “彼此彼此，趁火打劫的混蛋。”敖丙淡定至极，反正他有把握在别人发现后，能连人带柱子地一起搬走呢。 僵持了好久，哪吒深吸一口气，挤出了一声求你。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敖丙歪着头，琥珀色的眸子充满了玩味的情绪。 “小爷说，求你松绑！”哪吒这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活像是在说，你给我等着，回去要你好看。 敖丙视若无睹。不远处传来土行孙的声音。看来是谈妥了，他刚准备去跟土行孙会合，结果就被人揽着腰拖进了空帐篷。 看着哪吒和黄天化一脸戒备的样子，敖丙这才想起来，忘记跟他们说土行孙已经归降的事了。都怪哪吒打岔，他忘记说这件事了。 他拍着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心中大骂，哪吒你没事捂我的嘴干什么！快松开！ 结果他越是挣扎，哪吒越是用力。敖丙担心不知情的两人坏事，于是拼命挣扎。就在两人较劲的时候，他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向外栽了出去。 只听砰的一声，敖丙感到自己的脸颊传来湿濡温热的感觉，再一看就是哪吒放大的俊颜。 他：“……” 可想而知他和哪吒，以一种非常不雅观的姿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龙三太子一世英明又一次毁于一旦。 哪吒坐了起来，呸了一下，十分嫌弃：“腥死了，你果然是条臭咸鱼。小爷要漱口！” 敖丙：“……混世魔王你还是继续回柱子绑着吧！” 第 15 章 在回西岐的路上，敖丙和哪吒一个在队前，一个在队尾，颇有几分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可恶的哪吒，不但亲了他还说他腥。敖丙在心中暗暗发誓，他一定要他好看。 好不容易回到了西岐，敖丙刚准备离开。姜子牙却让他和哪吒等他一下，说他有话要对他们说。 敖丙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在脑海揣测姜子牙要对他和哪吒说什么。 他瞟了一眼身边的哪吒，那人坐在凳子上，跷着二郎腿，无聊地把玩着缩小的乾坤圈。一副自由自在的样子，让人看着就火大。 “臭泥鳅你气呼呼地瞪小爷干什么？小爷我可没惹你。”哪吒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道。 敖丙不紧不慢地收回目光，冷淡道：“你的存在就让人恼火。” “你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自私霸道。”哪吒回敬道。 敖丙要被气笑了，自私霸道四个字简直是为哪吒这个混世魔王打造的。 好不容易等到了姜子牙回来。敖丙就从姜子牙那里受到了今夜的第二个冲击，要他形容这份冲击，只能用四个字形容——振聋发聩。 “师叔你疯了！要小爷跟这条臭泥鳅化敌为友？”哪吒站起来失声喊道。 虽然很不想赞同，但是他此刻想说的话，跟哪吒是一模一样的。丞相你疯了吧，让两个相看生厌的人交好？你确定不会闹得天翻地覆吗？ 敖丙看着姜子牙，想着要不要给丞相准备一些丹药，好让丞相重新斟酌一下自己说的话。 姜子牙捋了捋胡子：“虽然匪夷所思，但是老夫还是觉得你们两个应该化敌为友。” “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哪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抱着肩，十分干脆利落地拒绝。 敖丙语气倒是平缓，只不过内容跟哪吒说的大同小异。他的好脾气也只对那些懂得尊敬人的人，像哪吒这样的，门都没有！ 哪吒摆摆手：“所以师叔您就别操心了，小爷跟臭泥鳅就是这样的关系，反正不影响打仗就行了。” 姜子牙瞪了一眼哪吒：“要是真没影响行军作战也就罢了，可是你们根本就是影响了。” 敖丙眨了眨眼睛，有么？ “哪有了，上次不是很完美地伏击邓九公了嘛。我和臭泥鳅也没有耽误正事啊。”哪吒嘟着嘴，“我看师叔你就是人老了，喜欢看着和和美美的画面。” 不出意外的，敖丙看到了哪吒被姜子牙拍了一下后脑。看着捂着后脑呼痛的哪吒，敖丙心道，活该，谁让你没大没小的。 姜子牙深吸一口气，解释：“我说的不是那件事情。我说的是今天这件事情，若不是邓九公一家都被土行孙说服了，你以为你们所有能全身而退？” 回想起自己被哪吒打岔忘记说正事，敖丙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丞相说得没错，今天没用准确地将情况告知黄天化和哪吒，是他的失职。若非一切都安排妥当，本应大好的局势会变成最糟糕的局面，甚至会有人伤亡。明明说好了公私分明，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跟哪吒斗嘴。 “只是场意外而已，”哪吒满不在乎的声音响起，“再说了，不也没发生什么吗？师叔不要小题大做啦——啊，好痛。” 敖丙抬头看去，就看到哪吒又捂着头，一脸委屈地看着姜子牙：“师叔你打我干什么？” 姜子牙蹙眉：“战场之上，差之毫厘谬以千里[1]，你一人的命倒不算什么，但是跟随你的军士又该如何？任何不利于作战的因素都要扼杀在摇篮中。限你和敖丙在三日之内，把心结解开，否则军法处置。” 哪吒哭丧着脸：“师叔，我们哪有心结啊。就是互相看不顺眼而已——” 姜子牙说道：“有没有心结你自己最清楚。” 敖丙心道，心结，我看就是想让我当坐骑吧。如果化解心结就是让我当哪吒坐骑，那他情愿挨罚。 姜子牙：“话已至此，你们自行考虑。龙须虎送客。” 话音未落，龙须虎推门而入，笑道：“两位回去吧，这么晚了师父也要休息了。” 话已至此，敖丙和哪吒就不能赖在这里。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丞相府。 一出门敖丙就看到哪吒被殷夫人拉住，来来回回地打量着好几遍；金吒木吒同样围着哪吒嘘寒问暖；李靖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明显松弛下来的肩膀，表明他看到儿子平安心里松了口气。 “多谢龙三太子不计前嫌救哪吒回来，李靖在此谢过了。” “他才没帮什么忙呢？刚才还害得小爷被师叔说教一顿。”哪吒插嘴。 “住口！”李靖有些尴尬地看向敖丙。 看到别人一家团圆的样子，敖丙不禁有些想念在龙宫的日子。他草草地回复李靖的话，寻了个借口先行离开了。 此刻已经是深夜，家家户户已经熄灯安歇。墨蓝色的天空上闪烁着群星，只不过敖丙觉得，这样的星空没有东海的星空好看。 “想家了？” 敖丙向前看去，就看到龙吉公主提着灯笼，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没。”敖丙垂下眼眸，说着违心的话。 到底是有着几百年的交情，龙吉公主一眼就看出了他在说违心话，她轻笑道：“你这人就是喜欢口是心非，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敖丙沉默不语，倒也没再说否定的话。 “放心好了，等到封神结束了，我们就能回到父母身边了。”龙吉公主安慰道。 敖丙转头看向龙吉公主，说起来龙吉公主也是与他一样，背井离乡来到这西岐，助仁主荣登大位，统领天下。 “不过，丞相为什么单独留下你和哪吒？是有什么事情嘱咐吗？”龙吉公主询问。 提到这个，敖丙就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疼起来了。 见他面露痛色，龙吉公主试探地问道：“看你这样子，这事不会跟哪吒有关吧？” “啊，”敖丙按着太阳穴回答，“就是跟那个混世魔王有关。丞相以为今日我和他差点因为私人恩怨误事，于是命我们三日之内解开心结化解恩怨，否则军法处置。” “看来是件苦差事。”龙吉公主笑了笑。 “是啊，哪吒那个混世魔王怎么可能同意。毕竟我让他在乾元山闭关十年，他才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我。当然，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龙吉公主轻笑：“我第一次看到你这么得理不饶人。如果是以前的话，你早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敖丙一愣，龙吉公主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从出生到现在，他也就跟哪吒闹成现在这样。 也许是因为哪吒见过他的最真实的一面，所以就懒得伪装，直接跟哪吒大刀阔斧地对着干了？他也不是很确定自己的想法。 敖丙看向地面，青灰色的石板上长着一层苔藓，暖黄色的烛光与翠绿色交织在一起，融合成一抹漂亮的色彩。 “你们两个啊，就像小孩子一样，谁也不让谁。” “为什么要让他，”敖丙说道，“我又不是他爹娘，为什么要容忍他。” 龙吉公主：“话虽如此，那你打算怎么做。总不能真的违抗丞相的命令吧。” “看着办吧。反正我肯定不会先低头的。”敖丙嘟囔着。 龙吉公主见状失笑。 在他进门前，龙吉公主忽然问道：“敖丙你真的就那么讨厌哪吒吗？” “不是回答过了了么，我当然最讨厌他了。跟他相遇绝对是孽缘。”敖丙转过头回答。 龙吉公主笑而不语，只是轻声嘱咐自己早点休息。 敖丙歪着头心道，难道不是吗？他想不明白友人的话中含义，索性就不想了。 他卸下发冠，脱下外袍躺在床上，脑海里回忆着龙吉公主的话。讨厌哪吒吗？毫无疑问，他当然讨厌那个小混蛋了。 不会好好地听人说话，不耐烦了就会威胁别人，蛮不讲理，胡搅蛮缠，总之就是个天地间难得一见的混世魔王。 外面忽然下起了小雨，雨滴顺着屋檐落在宽大的芭蕉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敖丙侧卧在床上，把自己埋在被窝里，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烁着莹润的光泽。 他似乎想到了某个埋藏在心底的回忆，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夜，他睡在哪吒的准备的小窝里。滴滴哒哒的雨水吵得人睡不着觉，他在竹篮里翻来覆去，愣是没睡着。 最后实在睡不着，敖丙把头搭在竹篮上发呆，心想着也许困极了自己就睡着了。他环顾着屋子，目光最后落在了床榻上的小娃娃身上。 结果就看到小娃娃裹着被子，抱膝低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敖丙想，大概是被李靖不分青红皂白地教训了一顿生闷气呢。 倏然，细微的抽泣声引起了他的注意。敖丙睁开看向哪吒的方向满心疑惑，还没睡吗？ 敖丙伸长身子想要去看床上的哪吒在搞什么名堂。但他现在只是一条几寸长的小蛇，就算累死他，他也看不到床上的情况。 他又实在好奇，一个用力，连着蛇带竹篮的一起翻下了桌子。安静的空间内，敖丙摔在地上的声音显得格外大。这竹篮砸在身上，敖丙都以为自己的骨头要错位了。 他艰难地爬出外面，一抬头就与哪吒四目相对。 他一愣，倒不是因为自己的窘态而尴尬，而是因为哪吒现在表情。乌木色的眼眸里蓄着莹莹水色，在看到自己后眼中划过一丝惊讶，连忙把被子罩在身上，活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惹人怜爱，那时的敖丙在心里蹦出这四个字。 而现在的敖丙只能翻个身在心中感慨，只可惜小兔子一样的哪吒，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第 16 章 淅淅沥沥的雨声在窗外响起，哪吒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得头疼至极。他猜应该是昨晚没睡好，早知道他就回自己的府邸了。 由于昨天离开丞相府的时候太晚了，哪吒就被殷夫人带到了李府休息。时隔多年，这是哪吒第一次跟父母重新住到一个地方。 他束好头发走出门，打量着娘亲在府中为他准备的院子。青砖绿瓦，地面上铺着鹅卵石。种在院子里的海棠花在雨水的冲洗下显得格外嫣红。看着熟悉的景致，哪吒恍然间觉得自己回到了陈塘关的故居。 他沿着游廊闲逛，本想靠着吹吹风让混沌的大脑清醒过来，但是并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哪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心道，自己大概是没休息好。都说下雨天是睡觉天，小爷还是回去睡一觉吧。 他刚抬脚准备打道回府，就听到雷震子的声音。还没等他转头，就感觉自己的后背被撞了一下，踉跄好几步才稳住身体。 哪吒想也不想地背手一抓，就抓到了一个湿哒哒的羽翼，接着又嫌弃地丢开湿漉漉的羽翼。 “过分了啊。”雷震子不满道。 哪吒甩了甩手，扫了一眼雷震子：“更过分的事情小爷还没做呢。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要不要小爷拿着风火轮给你烘一烘？” “别了，我怕你给我烧焦了。”雷震子连忙摇头拒绝。 哪吒又打了一个哈欠：“找小爷什么事？” “哦，就是最近距离西岐城外十几里的村民家中有邪祟作怪，找了好几拨人也没能查明原因，村民心中惶恐不安，于是就求到了西岐这里。大王听闻后，可怜百姓受苦，所以就想派人去除祟，让百姓安心。” “哦，那带小爷去见那个人吧。” 雷震子：“你怎么知道大王派你去了？” 哪吒白了雷震子一眼，解释：“你负责传递军务，每天都看不到鸟影。被你找上门的人，肯定是被师叔或者大王有事要他做。昨晚小爷又从大哥那里知道朝歌又派人来了，所有人都要事在身根本脱不开手。” “而小爷刚从商营回来，还没被安排任务，算得上得空。除祟的人选不久落在小爷的头上了。”哪吒耸肩。 雷震子：“吒儿啊，你要是多用用你的脑子，师叔的智囊就又多了一个。” “切，少拍马屁。”哪吒又打了个哈欠，“走吧走吧，带小爷去见那个人了解情况。早点除祟结束，小爷还想趁机休息几天呢。” 雷震子笑了笑：“已经有人去跟村民了解情况了，现在你只需要去城门口跟他们汇合就好了。” “还有人？”哪吒眉头上挑，“小爷一个人就能完成，再找一个人干什么？” “额……师叔说怕你路上无聊，给你找一个人说说话。”雷震子摸了摸脸，眼神乱飘。 哪吒眯起眼睛，摩挲着下颌，心道，其中必定有诈。不过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1]就是了。再说了自己好歹是师叔的亲师侄，还能坑自己不成。 事实证明，师叔还真能干出坑师侄的事情。 当能扎在马车里看到敖丙的时候，他就感到一阵窒息。所以说这次跟他一起除祟的人是臭泥鳅！师叔你认真的吗？你真不怕我们两个打起来吗？ 他看向雷震子。 雷震子语速飞快地说道：“吒儿啊这是师叔的命令我也没办法违抗总会你和三太子好好相处争取早日去除邪祟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雷震子飞远的背影。哪吒：“……”你就不怕憋死吗？一口气说这么长的一段话。 “你还上不上来？”敖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要是不想去就别去。” 听到敖丙不想他跟着一起去，哪吒的叛逆心又一次占据心头。你不想让小爷跟着，小爷偏要跟着。 “去，当然要去。这可是师叔跟我们两个人的任务，你休想独占功劳。”哪吒翻身上车。 “离我远点，一身水。”敖丙颇为嫌弃地蹙眉。 哪吒：“泥鳅不是喜欢水吗？小爷我这是满足你的愿望。” 敖丙抱着手臂，冷淡道：“反正难受的又不是我，要不要小龙再帮你加一把水。” “不劳费心，小爷我又不是泥鳅，才不要水呢。”哪吒白了一眼敖丙，掐了个法决烘干了衣服。 敖丙冷哼一声没说话。 “那个——”另一道声音在马车里响起。 哪吒这才注意到在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人。穿着浅灰色的短衫，皮肤黝黑，手上带着老茧，一看就是个农村汉子。他想，这应该就是雷震子说的那个村民。 他托腮问道：“小爷只知道你们村子里有邪祟，具体的还不了解。你能把前后的事情都说说吗？” 村民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哪吒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解答道：“我们两个关系不好，他是不会告诉小爷的。所以你刚才跟他说的事还得跟小爷说一遍。” 这下村民的脸上除了有疑惑的神情以外，还多了一丝惶恐。 哪吒拍了拍村民的肩膀，语气凝重道：“你也觉得很荒谬对吧。明明是对头还被一起派出来除祟。” 村民张了张嘴，一副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 哪吒见状忍不住地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敖丙忍无可忍：“你给我闭嘴，哪吒。我还不至于公私不分。” “哦，那你说吧。就别辛苦人家说第二遍了。”哪吒靠在木板上懒洋洋地说道。 意识到自己掉进坑里的敖丙：“……” 哪吒看着敖丙扭曲的表情又是一通嘲笑。 敖丙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把哪吒当成个白痴，不要跟白痴生气。平静下来后，他说道：“我们一会儿要去的地方是刘家村，最先出事的那家是村长家。在发生邪祟扰民之前，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据他描述，邪祟是突然出现的。” “突然出现？可能吧。邪祟入人家，必须要得到主人家的允许，不然它也只能在门口闹。”哪吒眨了眨眼睛，问对面的村民，“村长家里就没有人做梦什么的吗？” 村民摇了摇头说没有。 那倒是奇怪了，邪祟为了进入人家中作乱，必须要得到那户人家中的人同意。所以它们会想方设法地诱惑凡人允许他们入内，最常用的也就是入门引诱了。可是竟然一件怪事都没发生，哪吒捏着下颌心道，倒是有点意思了。 敖丙：“再然后邪祟扰人的事情就像瘟疫一样蔓延到整个村子，村中许多户人家都有了邪物作祟。而且我还发现了奇怪的事情，就是这些被邪祟侵扰的家庭里到现在也没有人因为精气全失而亡。” “那他们费尽力气闯入人家作甚？玩吗？”哪吒只觉得这村里作祟的东西好生奇怪。别的邪祟进门是为了吸人精气增进修为，可这村里的家伙偏偏只是闹得人不得休息。 除了想到邪祟觉得去闹人家好玩以外，他也就再也想不到别的了。 敖丙：“怎么想也不可能。你的脑袋里只有玩这个字吗？” 哪吒耸肩“难道臭泥鳅你就有高见了？” 此话一出，敖丙哑了声。因为他也不明白邪祟要做什么。 “这不就完了。事情还是等到了村子里再说吧。”哪吒又打了个哈欠，他打开车窗，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让昏昏欲睡的头脑清醒了一点。 绵绵细雨在宽大的叶子上汇聚在一起，最后顺着叶脉坠落，摔得粉身碎骨。那些四溅的水滴，又随着地上的纹路重新汇合在一起，一起流淌到远方。 哪吒趴在窗上，百无聊赖地看着雨景。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聊啊，还要一摇一摇的马车，都快把小爷弄睡着了。想到这里，哪吒又是一个哈欠。 “真的有那么困吗？”敖丙忍不住地问道。 哪吒托着腮，懒洋洋地分给敖丙一个眼神，说道：“你说呢？小爷我昨天可是直到子时才休息，结果今天早上卯时就醒了。真是又困又累。” “是么，我也差不多只睡了三个时辰，也没像你这样。”敖丙淡淡道，“怎么看都是你身体虚弱而已。” “你才身体虚弱呢！”哪吒猛地抬头看过去，他捂着鼻子嘟着嘴，“说不定小爷是被你身上的鱼腥味熏的。啊，太腥了，熏得小爷头好痛，小爷这辈子都不想吃咸鱼了。” 果然自己夸张的表演引起了敖丙的暴怒，他大喊道：“哪吒！你是非要逼着我把你丢下马车吗？” “怕你不成，来啊。”哪吒挑衅着说，“就算小爷没休息好，照样能把你这条臭泥鳅打得满地找牙。” 敖丙冷笑：“那还不一定呢。” 见敖丙要起来，哪吒比他快了一步地站了起来。只听咚的一声，哪吒又捂着头坐了回去。冷不防撞在车顶，让哪吒不禁眼含泪花。 小爷忘记了车顶是矮的了，好痛。他抬头看向敖丙，就看到那条臭泥鳅正用袖子捂着偷笑，啊啊啊，自己被这条臭泥鳅坑了！气死小爷了！ 第 17 章 撞在车顶之后，尖锐的疼痛让哪吒清醒不少。他一手撑着伞，一手捂着头，双眼盯着敖丙的后背，这条臭泥鳅又害我出丑。 “你盯着我的后背干什么？”敖丙转过身，伞面微微上扬，露出了那张不讨喜的脸。 “谁看你了，自作多情。”哪吒死不承认。 敖丙切了一声，想要讽刺点什么，却被村民的打断了。 “这就是村长家了，两位请进。” 哪吒绕过敖丙，抬眼看去，就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站在门口。在见到他和臭泥鳅后眼睛一亮，像是等他们很久了。 跟着村长进屋后，村长就端给他一杯热茶。他道谢后就捧着热茶一边听着敖丙跟村长的谈话，一边打量村长家的前厅。 前厅不似丞相府的气派，陈设也很简单，只有几张木椅和桌子以外，就剩下一个用来取暖的火盆。但是干净整洁，比他见过的其他村子好多了。他想这大概是得益于西岐的仁政吧。 他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热茶，热汤下肚躲在身体里的寒意被驱散。 “所以邪祟只是在一间屋子里作祟，从不去其他地方对吗？”敖丙的声音将哪吒的思绪勾回到正事上。 哪吒放下茶盏，一手托腮，目光落在了交谈的两个人身上。 “是的，”一提到邪祟，老人家的脸上就有着止不住的忧虑，他语气沉重地说，“自从一个月之前，每逢子时，我儿子的房间里就会传来哒哒的声音。刚开始的时候我和老婆子以为是有老鼠，在呵斥几声后就没理会。” 说到这里，老人家哽咽了一下，继续说：“可是后来那声音越来越大，就像是有人拿斧头剁什么东西。老婆子心里好奇，结果就推开门看。我也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她在尖叫后就直挺挺地倒下了。到现在也没缓过来，早知道我当时就该拉住她了……” 敖丙：“可否带我去探望一下令夫人，也许在下有办法令其醒来。” 村长一脸喜色：“当真可以？” “总要看了才知道。”敖丙温和地笑着。 哪吒撇撇嘴心道，故弄玄虚的臭泥鳅。听这症状就知道村长的夫人是受了邪祟惊吓，魂不附体所致。直接说不就好了，何必故弄玄虚惹人担忧。他果然看不上臭泥鳅的做派。 进屋后，哪吒扫了一眼，只见老妇人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可是嘴里却在呢喃着什么。一看就是失魂症，他捏着下颌端详，情况并不严重，想必魂魄就在这附近。 他打了个哈欠：“臭泥鳅，是你招魂还是小爷招魂？” 敖丙扫了他一眼，转过头说道：“看你睡眼惺忪的样子，让你招魂肯定会出差错还是我来吧。” “你这个不讨喜的家伙。”哪吒嘀咕道。不过今天他的精神确实不好，招魂这样的精细活还是丢给敖丙吧。于是他说道：“轻便吧，正好小爷可以休息休息。” 敖丙看了他一眼，随后拿出了一枚铃铛，在半空中轻轻摇晃了一下，清脆悠长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在铃铛的作用下，老妇人的脸色渐渐好转了起来。 哪吒抱着手臂看着敖丙手里的铃铛心道，这条臭泥鳅是从哪里拿出来的铃铛？ “已经可以了，令夫人大概会在今晚醒过来。”敖丙将铃铛收了起来。 哪吒这才看清，原来敖丙一直把铃铛放在宽大的袖子里。他有些好奇敖丙都在袖子里藏了什么。要不抽个时间一探究竟？ “你在看什么？”敖丙忍无可忍道，“从出门到现在你就在看我。” “你不看小爷，怎么知道小爷在看你。”哪吒倒打一耙。 敖丙：“你——” “我什么我，”哪吒伸了个懒腰，“分头行动去了解各家出现邪祟的情况，小爷我还要早点回去休息呢。酉时在村长家汇合，走了。” 说完，哪吒就撑着伞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他想敖丙听到自己的先斩后奏，肯定会气得跳脚。一想到敖丙被气得跳脚，又没办法对他做什么的样子，哪吒顿时心情舒畅，就连头疼都好了几分。 花了差不多小半天的时间，哪吒已经差不多知道了，邪祟基本上都是在子时出现，每次随机出现在一位村民家中，这也就说明村中只有一只邪祟。 “不伤人，只是发出异动，小爷觉得这群邪祟就是在玩。”哪吒跷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说道。 敖丙端坐在哪吒对面，瞧了一眼哪吒，颇为嫌弃：“你的脑袋里除了玩就没有别的吗？事出反常必有妖[1]，动动你的脑子，正值战事发生这样的异样，我们不得不小心谨慎。” 哪吒环着头语气轻松：“我知道啊。但是没有任何线索怎么推断，现如今唯一的办法不就是在今晚抓住那个邪祟，然后逼问它有什么阴谋。如果不说，打一顿就好了。” “……”敖丙心道，他就不该指望哪吒的嘴里能说出什么正经话。 “你是什么表情？是不是又在心里偷偷骂我。”哪吒眯起眼盯着敖丙。 敖丙脸不红心不跳地否认：“你的错觉。” 夜幕降临，哪吒倒在床上闭目养神。雨打枝叶的声音还能绕在耳边，湿冷的风从窗户涌入室内，哪吒下意识地裹上了被子。 “你怕冷？”敖丙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哪吒睁开眼睛看向靠着窗边盯梢的某人，反驳道：“你在说梦话吗？小爷什么时候怕过冷。你是忘记自己当凉席的时候了吧。” “呵，那你倒是把手里的被子丢下啊。”敖丙睨了一眼哪吒。 哪吒看着盖在身上的被子，咳了咳：“……你让小爷丢下小爷就丢下，小爷未免也太没面子了。就不。” 敖丙懒着跟哪吒继续斗嘴。他可不想再被丞相记上一笔因私误事。 “你怎么不说话了？臭泥鳅怕了吧。”哪吒得意洋洋地晃动着脚丫。 敖丙白了他一眼，继续盯着外面，留意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倏然，外面传来细微的声响。 咚——咚——咚—— 一声一声地，在沙沙的雨声中显得格外不和谐。听这声音的大小，哪吒判断邪祟出现的地方距离他们不远。他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向已经直起身子的敖丙。 四目相对之间，两人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就在村长家中，抓住他！ 两人一前一后地从窗户跳了出去，顶着大雨向着村长儿子的卧房跑去。两个人在雨声的掩护下，很快就来到了发出奇怪声响的卧房。哪吒打了个手势，示意两人先探一探屋子里的情况，不要惊动邪祟。 敖丙点了点头，难得赞同哪吒。 哪吒小心地推开房门，露出一条缝隙，室内幽暗让人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只能听到咚咚的声响从里面传来，听这声音像是斧头在劈什么东西一样。 正当哪吒打算再扩大缝隙的时候，一道惊雷响起。在闪电中，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映入眼帘。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哪吒，冷不防地对上这样的一张脸，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正当他准备呼气时，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口鼻。愣是卡着他一口气，让他进也不能退也不能。就在哪吒觉得自己快要被憋死的时候，一只葱白的素手扣在那人的头上，将人拖了回去。 而那人张大着嘴巴像是在声嘶力竭的哭喊，却因为被拔了舌头发不出一点声音。接着一双素手拎起斧头，冲着那人劈了过去。刚刚还在挣扎的人，就已经变成了身首异处的尸体了。 再然后行凶的手和斧头还有尸体消失不见。 哪吒盯着房内，屋内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以及几件务农用的小玩意。 倏然屋子里出现了一个青年，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拼命向他这边奔来。 “……”青年好像再喊什么。 刚才那双手又一次出现，拖住了青年，用手里的剪刀剪断了青年的舌头。 接着屋子里又重复刚才的画面。 哪吒转过头看向敖丙，直到现在自己才发现敖丙在他没留意的时候，已经松开他了。 “这是在回溯。”敖丙压低声音说道，“这个人的执念在回溯自己被杀的过程。一遍又一遍，永不停歇。” 哪吒自然知道回溯是什么。有些人在带着强烈的不甘死去后，会留下执念，这种执念即便是魂魄入了轮回也不会消失，留在世间的执念会一直在某个特定的地方重复着自己心中最不甘心的事情。除非活着的人能满足执念的愿望，否则执念将会一直存在。 “也就是说所谓的邪祟是这个人执念的回溯，执念回溯不是邪祟所以，用得到主人允许就可以进入宅院。”哪吒按了按太阳穴，“啧，不过他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村子里？” “也许这里就是他的执念之地。”敖丙看向消失的执念说道，“我们该问一问村长的儿子在哪了。” 哪吒看向敖丙嘴角上扬：“小爷正有此意。没想到你这条臭泥鳅还挺机灵的。” 敖丙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忽然，年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要，不要杀了我儿。” 哪吒转头看了过去，就看到村长的夫人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 儿子，她是说屋里的执念？哪吒眼珠子一转心道，看来师叔给的差事不是那么容易能完成的啊。 第 18 章 外面暴雨如盆倾，电闪雷鸣，屋内则是安静至极，只有烛火摇曳。在烛火的映射下，墙上映着黑色的人影。 哪吒靠在椅背上打量着村长夫妇，询问：“所以说到底发生什么了？小爷可没打算把时间全都浪费在这里。” 敖丙咳了咳提醒哪吒态度好一点，莫要有损西岐声誉，免得连累他一起受罚。 哪吒切了一声，但是也没开口反驳。将询问的差事丢给了敖丙。既然嫌小爷态度不好，那你就自己去问吧。 敖丙瞥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哪吒，接着将视线重新放在对面的村长夫妇身上，语气柔和：“刚刚尊夫人提到不要我们杀了令郎，在下实在不解其意，还请二位解答一二。” 哪吒心道，小爷真是学不来这一套。 老妇人却先问道：“房间里的邪祟如何？你们杀了他？” “并无，不过说起来屋子里的异象并不能算得上邪祟，也算不上魂魄，他只是亡者残留的执念罢了。若是被生人惊扰就会消失不见。”敖丙解释道。 老妇人：“那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当然了，”哪吒一手托着腮，一手扣着桌面上的凹槽，漫不经心道，“你上次发出那么大的声音，他不也好好地出现了。执念未解决，他就会一直出现。呐，该你们说了。” 刚说完，哪吒的手背就被敖丙拍了一下。他怒视敖丙刚想说你要干什么，就听到敖丙义正词严地说：“哪吒不得无礼。” 哪吒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瞪对方一眼心道，别以为小爷不知道这条臭泥鳅心里面也想这么说。等小爷说完了才打断小爷，你这条虚伪的臭龙。 敖丙面带微笑，大有着不服你来打我的意味。 哪吒觉得自己的拳头痒了。 “老婆子你知道什么就快些说，不要耽误时间。”村长的声音打断了哪吒和敖丙的眼神交锋。 老妇人眼中含着悲切，用着苦涩的语调说道：“屋子里的邪祟是我们的儿子啊，老头子。我们的儿子他……” 说到这里，老妇人已经泪如雨下了。 哪吒心道，果然如此。他在调查的时候就发现出现执念回溯的人家，都是与村长沾亲带故的。他在那时就猜测邪祟也许与村长家有什么渊源，事实证明他想得没错。 在老夫人和村长的劝说中，哪吒得知，两人的独子在一个月前与同村的年轻人们一起去邻近的镇子上谋生计。本以为是太过忙碌，才没时间捎口信。哪成想到最后等来的竟然是噩耗。 “请问，令郎谋生的镇子在何处？”敖丙问道。 村长：“就是距此不远的……” 哪吒忽然感觉到一股窥视的视线，他来不及多想，连忙将村长夫妇拉到自己身后，将乾坤圈掷了出去。 金光乍现，一声惨叫传来。他翻出窗外，收回乾坤圈，就看到一只死掉的朱宫。地上的飞镖在雨水的冲刷下散发出寒意。他想，自己要是再晚一步，恐怕村长夫妇就要被灭口了。 他拎着朱宫的尾巴回到屋子里，敖丙看到了他手里的朱宫后，愣了一下。 “有人监视我们？” “啊，要不是小爷反应及时，他们两个已经被灭口了。”哪吒见朱宫和飞镖丢在地上，抱着手臂，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弧度，“显然这件事情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了。啧，敢在小爷眼皮子底下暗箭伤人，真是勇气可嘉。” 敖丙收起朱宫和飞镖，安抚着受惊的夫妇：“别怕，有我们在你们不会有事的。” 接着他从怀里拿出两颗珍珠，交给村长夫妇嘱咐道：“这是辟邪的珠子，可保护你们不受迫害，这些日子要贴身携带不可随便拿开。另外，为了不打草惊蛇，你们不要将今晚的事情说出去。” “公子放心，老朽自然知道其中利害。”村长殷切地看着两人，郑重地拜托，“还请二位一定要查明真相，让真凶血债血偿。” 哪吒拍了拍胸口，打包票道：“放心好了，小爷一定会把真凶抓回来的。” 安抚好夫妻二人后，哪吒和敖丙才回到客房休息。 见敖丙看着朱宫和飞镖陷入了沉思，哪吒一手撑着头，侧卧在床上调侃：“我竟然不知道，你们龙族竟然还会起死回生之术。怎么样？给它看活过来了？” 敖丙自动忽略哪吒的嘲讽，回道：“你不觉得这个情况似曾相识吗？” “什么意思？” “我是说被朱宫这一类的妖怪窥视。” 被敖丙这么一提醒，哪吒想起了上次在丞相府议事，被壁虎窃听。好在他反应及时，拦住了那只壁虎精，否则战事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他坐了起来，正色道：“你是想说，这只朱宫加上上次的壁虎是有联系的，对吧。” 敖丙打量着飞镖：“显然是这样的。善于刺探的妖物确实不少，偶尔碰上一两只也没什么。但是现在可是非常时刻，两只妖物都出现在西岐境内，要说它们没联系才是不可能的。” 哪吒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抱怨道：“小爷就知道师叔别有用意。” 他从雷震子的嘴里得知自己不是一个人除祟的时候，就觉得事有隐情。这下彻底坐实了他的想法。 “可惜它给你杀了，我们没办法证实这件事。”敖丙收起朱宫和飞镖。 哪吒倒在床上，打了个哈欠：“还怪起小爷了。小爷要是动手不及时，那对老夫妇可就命丧黄泉了。” 他本以为能听到敖丙的抱怨，没想到确听到敖丙说道：“你一个人把整张床占了，我去哪睡？” 村长家的客房只有一间，所以哪吒不得不捏着鼻子跟敖丙挤在一间屋子里。 哪吒听到敖丙的声音，他抬了抬眼皮，指了指桌子上用布巾搭的简陋蛇窝。 “喏，那就是你睡觉的地方。臭泥鳅休想分到小爷的床。” 敖丙看到了蛇窝就想到了那段屈辱史，自己都不嫌弃他，结果哪吒这个臭小子竟然嫌弃他。直到这一刻，他忍了一天的怒火终于喷涌而出。 “我忍你一天了，你给我适可而止！” 哪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掐住了脖子。一睁眼就看到一双喷火的眼睛。他推着敖丙的胸口，艰难地说道：“臭泥鳅，你给小爷，放手！不然，小爷绝对会让你后悔！” “我现在就在后悔，早知道，在马车上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应该一脚给你踢出去。” “你——给小爷松开！”哪吒终于反制敖丙，他骑在敖丙的后背上，一手牵制着敖丙的两只手。 “你放手！” “想得美，不放。”哪吒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说道，“天知道你这条臭泥鳅会不会发疯，又突然袭击小爷。不放。” 敖丙冷笑：“有种你一直抓着，我看你今天晚上怎么睡觉。” 哪吒短暂地沉默了。啧，小爷忘了。但他转念一想，对啊，他还用混天绫和乾坤圈啊。他晃了晃手里的乾坤圈，用着不怀好意的声音说道：“臭泥鳅你以为小爷会傻着一晚上牵制你吗？” 敖丙瞪着眼睛大喊道：“住手！不许用刚打死妖怪的乾坤圈圈我！脏死了！” 哪吒闻言看了看自己的乾坤圈，金光闪闪的，没有一点污垢。臭泥鳅的眼睛出问题了？ 敖丙奋力挣扎，哪吒一时不防被掀翻在地。一股酸痛感自下而上传来，哪吒感觉自己的屁股又多出了两瓣。 这下好了，今天一天先是头撞在车顶，后是摔了个屁墩。哪吒眼含泪花，心里格外的憋屈。他怒视着罪魁祸首，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那敖丙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敖丙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向地上的哪吒，立刻毫不留情地嘲笑。 “哈哈哈，活该。再让你欺负我。” 哪吒哪里肯受这样的窝囊气，怒道：“臭泥鳅受死吧！”只见哪吒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在敖丙逃跑之前压住了敖丙。 他双手牵制住敖丙，利用体重将敖丙压在床上。 “跑啊，你倒是跑啊。”哪吒宛如一个恶霸一样，“看小爷怎么收拾你。”接着他用一只手握住敖丙的两只手腕。空下来的另一只手伸到敖丙的腋下挠痒痒。 敖丙顿时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骂道：“住手！你这个混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哈哈哈——” “你说什么？小爷听不到。”哪吒充耳不闻，又开始抓着敖丙的肋骨以下的位置，这让敖丙的笑声更大了。自打当年用羽毛捉弄敖丙后，他就知道这条臭龙怕痒痒。他一直想再这么捉弄一下敖丙，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这下送上门了，看他怎么收拾他。 敖丙扭着身子想要像上一次一样把哪吒掀下去，但是哪吒吃一堑长一智[1]早就做好准备，这下任凭敖丙怎么折腾都没办法把他掀下去。 看着笑出眼泪的敖丙，哪吒满意地收手：“怎么样，认不认输？” “……认输。”敖丙别过头大概是不想理他了。 “早认输不就完了，还得让小爷大费周章。”哪吒松开敖丙的手，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你给我起来！”敖丙忍无可忍地坐了起来。 由于敖丙起来得太突然，哪吒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就坐在了敖丙的腿上，缩短的距离，让属于对方的味道扑鼻而来。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个人都哑了声。 最后还是敖丙一把推开哪吒，变成一条小蛇攥紧简陋的蛇窝里不出来。 倒在床上的哪吒摸了摸鼻子，哦了一声。然后翻过身，倒在床上。他吸了吸鼻子，心道刚刚好像闻到了一股很浅的香味。原来臭泥鳅的身上不是咸鱼的腥味啊。 第 19 章 第二天一早，依旧是阴雨绵绵。白日里的雨势比昨晚的小了一些，但是依旧会让人辨不清方向。在雨水的冲刷下，林间的小路上留下了浅浅的水洼。频起波澜的水面上快速飞过一红一蓝两道身影。 哪吒压着斗笠，露出一双眼睛扫了一眼身侧的敖丙。他跟臭泥鳅决定秘密出村，除了村长夫妇以外，村里的任何人不会知道他们去了四方镇。 这样的话，他们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到四方镇查明真相。混迹军营这么多年，早就让他锻炼出了异于常人的嗅觉。他敢肯定，四方镇里藏着一个惊天秘密。而师叔绝对是知道什么才会把他和敖丙丢过来查案。 想到这里，哪吒露出锐利的眼神，这条臭泥鳅是不是知道什么？ “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敖丙抬了抬帽檐，露出一双浅色的眸子。 哪吒：“昨晚你跟师叔联系了？” 敖丙：“当然，除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当然要跟丞相汇报。谁会像你一样没心没肺的就睡着了。” “呵，小爷看你一天不损小爷就是难受。”哪吒站在距离四方镇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看向敖丙耸肩，“算了今天小爷宽宏大量原谅你这次——” 只见敖丙目光一紧，手持飞镖，向着他的方向一甩。铁器冲破空气发出短促尖锐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重物掉在地上的声音。 哪吒转过头看过去，就看到一个黑衣人倒在地上，胸口处插着敖丙的飞镖。接着在他的眼前变成了一只断了气的蜥蜴。 哪吒蹲下去捡了个树枝，用树枝戳了戳这只黑蜥蜴：“啧啧，小爷就说嘛，昨天晚上肯定是两个人。小爷本以为他去逃命了，没想到竟然回来受死了。” “大概是奉命跟踪我们，又或者是因为我留给村长他们辟邪珠，他被逼出了村子，不得不跟着我们。” 哪吒转头把昨天晚上敖丙对他说的话还了回去：“还说我呢。现在是你把他杀了，我们的线索又断了。” 敖丙：“……少拿我跟你比较。我这只不过是在防患于未然。留着他只会威胁到我们的安全。” 哪吒把树枝一丢，站了起来：“昨晚师叔跟你说了什么？” 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惊讶，但是很快就被敖丙收了起来。他扬起斗笠，神色寡淡：“你就非得让我停在大雨里说？” 哪吒笑了一下：“臭泥鳅少装傻了。谁知道进城之后会不会还被尾随。只有现在才是最适合说话的时候。” 敖丙抱着手臂笑了笑：“还算不笨。没错昨天跟丞相回信后，他确实告诉了我一些事情。是关于这次的任务的。” 哪吒了然，臭泥鳅之所以不在今早跟他说这件事情，是因为他也感受到了那股窥视的目光重新落回了他们身上。要先解决了背后的眼睛，才可以说出真相。 于是哪吒是故意卖给黑蜥蜴一个破绽，本意是想活捉他问出点东西。结果敖丙出手杀了这条黑蜥蜴，他虽然愣了一下，但是也很快地明白了过来。 敖丙手里已经有了足够的情报，用不上审问蜥蜴精了。留下黑蜥蜴只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所以直接杀了省得蜥蜴精泄露更多情报。 当然敖丙知道的是从师叔昨晚告诉他的。 敖丙施法将销毁了黑蜥蜴，继续回答哪吒的问题：“昨夜我将朱宫还有执念的事情同丞相说了后，丞相就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我。本来是想今早跟你说的，结果你也知道我们被人盯上了，所以我就只能在这里说了。” 哪吒看着敖丙从怀里拿出了布巾，即便离得很远，他也闻到了焚香的味道。师叔日日焚香供奉师祖，屋子里的物件早就被焚香腌入味了。 “说吧，小爷听着呢。”哪吒打了个哈欠。 敖丙不悦地看了眼睡眼惺忪的哪吒：“这个时候你还能发困，该夸你一句心大吗？” “你管我。”哪吒白了敖丙一眼，不耐烦道，“快说。大雨天的在这站着，小爷又冷又困，现在只想找一家客栈休息。” 敖丙冷笑：“我是管不了你，你自己看去吧。” 还没等哪吒反应过来，师叔的信就扣在了自己的脸上。他抓下信，怒道：“小爷身上都是谁，字迹晕开了怎么办？” 结果他就看到了敖丙用着像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他，说道：“你以为我是你吗？这封信当然是有法力保护，才不会雨水打湿。” 哪吒：“……”他按了按自己的头心道，啧，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一定是因为下雨天还得小爷头脑都不清醒了。 他展开布巾浏览信中内容。事情大致跟他和敖丙推断的差不多，自从那天发现了一只壁虎探听他们的议事后，师叔就向大王提议对西岐城进行暗查，调查在西岐城中是否还有余党。 结果令人大吃一惊，西岐城中的确实出现了不少的商军的探子。这些妖物对西岐境内的事物极其了解，做事周密，相互掩饰，像是经过严密的训练一样。 师叔担心西岐后方被敌人渗透，故此秘密探查，最后查到了四方镇。师叔担心冒然进镇子会引起对方警觉。故此，借着除祟名头把他和敖丙派出西岐主城。 “看来师叔本想是在你和我解决邪祟后，再告诉我们真正的任务。没料到邪祟竟然也跟四方镇有关，也没想到我们会跟这些探子交手。”哪吒升起掌心火烧掉了手里的布巾。 敖丙平静道：“没错。现在我们还有一个更好的借口进入镇子。” “啊，两个古道心肠的年轻人帮助一对可怜的老夫妇找失踪的孩子。”哪吒捏着下颌轻笑，“这大概会让它们露出更多马脚吧。阴还是你阴啊，不愧是狡猾多变的臭泥鳅。” 黑蜥蜴肯定将他和敖丙要去四方镇的事情上报，为了瞒天过海城里的探子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满天过海。只要他们动手，就一定会被他们抓到蛛丝马迹。 敖丙眉眼弯弯，语气温和：“彼此彼此。李三公子不也是吗？” 哪吒又是打了个哈欠，大摇大摆道：“懒着跟你斗嘴了。赶紧找家客栈，小爷我赶了一天的路，又累又饿还很困，现在只想休息。” 然后他就听到敖丙在身后嘀咕了什么，他掏了掏耳朵，询问：“你说什么？” “夸你呢，”敖丙微笑道，“夸你勤劳能干又谦虚。” 哪吒眼睛眯了起来，冲向敖丙大喊：“臭泥鳅你别以为小爷没听出来你在讽刺小爷！站住！” 看着敖丙一个箭步冲进小镇，哪吒咬了咬口腔内壁的软肉。他拿出口袋里的钱袋子心想，你给我等着，臭泥鳅！你还得求小爷。 一想到敖丙因为没钱不得不灰溜溜地回来的样子，哪吒的心情大好，他哼着小曲慢悠悠地跟在敖丙身后。 本以为又能借机拿捏一把臭泥鳅，但是哪吒就看到敖丙跟店小二说了什么，接着就被店小二热情地请进了客栈。 哪吒：“……”这跟小爷想的不一样。 他不懂，也不明白，但是他大为震惊，于是走进敖丙刚才进的店家里。刚想开口，店小二就拿着账本走了过来，满脸热情道：“客官劳烦您结个账。” 哪吒：“小爷还没开房间呢！” 店小二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可是刚才跟您一起的那位客官，已经订了两间上等房，还点了一桌子菜。” 哪吒看着账本上记的酒菜，看到一个菜名，脸就黑一分。可恨的臭泥鳅，他选的都是最贵的！啊啊啊啊，小爷的银子！ “客官？”店小二看着哪吒的脸，不由地觉得眼前的人像是要吃人。见多识广的立刻就明白了，这两位客官可能吵架了。另一个故意点这些菜气这位的。但是你们生气归生气，自己的菜都下锅了是绝对不可能退了的。 于是店小二拿出了毕生所学开始劝架。 哪吒被吵得头疼，直接把银子丢给店小二，连忙上楼休息去了。 一进屋，哪吒就把自己身上的蓑衣丢在地上，拧了一下衣服上的水，自言自语道：“所以小爷才讨厌下雨。”当然最讨厌的还是臭泥鳅，坑了小爷的钱，小爷迟早要让你吐出来。 “公子您要的热水。”店小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哪吒打开门抬了抬下巴，示意店小二把水倒进浴桶里。等到店小二离开后，哪吒三两下地脱掉湿衣服后，就坐在浴桶里泡澡。 热水浸润皮肤的感觉，让哪吒发出舒服地喟叹。虽然说湿掉的衣服直接用法术就可以变干，但是他还是喜欢在浑身湿透后，泡一个热水澡。 他将手臂搭在桶沿，手掌托着自己的脸颊，另一只手的手指敲着桶壁。透过白色的雾气，哪吒眯着眼睛像是在看屏风，却又像是在透过屏风看着什么一样。 从他进入镇子的那一刻，他就感觉不舒服。看起来很平常，但是这里总之弥漫着一股令人讨厌的气息。果然，没有在镇子外说完正事是对的。 门外传来敲门声，他以为是店小二来送水的，懒洋洋地说了声进。 可是透过屏风却看到了敖丙的声音，刚才的不满的情绪又一次攻占心房。 “怎么良心不安，来给小爷送钱了？” 敖丙听到了他的声音，转过头，环着手臂挖苦道：“不是说要早点跟我分开么，你靠泡澡就能得到消息？” 哪吒站了起来，披了件外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抬了抬眼皮扫了一眼敖丙，坐在床上一边擦头发一边说道：“小爷我这叫准备充分。你这是什么眼神？” 敖丙收回视线，说道：“呵。看你衣衫不整有辱斯文，我要是丞相，肯定要把你打出去。” “那不好意思了，师叔习惯了。”哪吒顶着毛巾，转头看着敖丙，揉了揉肚子，“饭呢，小爷的饭呢。你别告诉小爷，这顿饭没小爷的份。” “我才不是你这个缺德鬼。一会儿穿换好衣服下楼吃饭。”敖丙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敖丙火烧眉毛地离开自己的屋子，哪吒摸了摸头：“吃饭就吃饭了，跑那么快干什么？太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