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农家小福宝,我靠科研带全村躺赢》 第1章 祸国妖姬?走你! “你……你给我站住!” 身后,是气喘吁吁追着谢星晓跑的膀大腰圆的妇人。 “傻子……才听你的!” 谢星晓大吸了口气,不忘回头啐了一口。 诶唷娘诶,真的是跑死她了! 谁能知道,她前一秒正在农科大校园里追着她那只事关她毕业生死的小肥猪呢,下一秒就踩井盖穿成了一个五岁小豆丁。 她刚穿越过来,就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破茅坑门口,里面蹲着一个黑黄脸的妇人,打开小半边门,正横眉瞪眼地骂她:“作死啊!让你拿个竹片那么久,老娘蹲得脚都麻了!” 茅坑的恶臭混着妇人新拉出来的屎臭充斥着谢星晓的鼻腔,她甚至还透过打开的门,看到茅坑里正在朝着她张牙舞爪疯狂蠕动的黄白蛆虫! 她一个没忍住,就吐了。 吐出来的还是黄疸水,可见肚子里没有一点东西。 她知道原主是怎么死的了,一定是被臭死的! 妇人还在骂:“耳朵聋了?快点把东西给我!” 说着,她还半站起来,从门里探出手想要抓谢星晓。 谢星晓低头一看,自己手里正抓着一把洗不掉异味的竹片片,再次没忍住,肠胃翻滚。 她避开妇人朝自己抓来的手,把手里的竹片往她脸上一扬:“给你大爷的!” 转身就跑。 妇人没料到她会朝自己扔东西,本能地往后一躲,脚下踏空,一只脚就踩进了粪坑,上半身也卡在了坑上供人踩踏的两根竹子上。 接着传来一声怒吼:“谢——星——晓!” 更让谢星晓没想到的是,妇人竟然屁股也不擦了,提起裤子就死命追了上来。 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顾往前跑。 两人一大一小,一胖一廋,穿过小巷,跑过田埂,带起一阵臭风。 谢星晓估摸着自己跑了大约有一里路,到后面实在是跑不动了,累得直喘气,脚下却不敢停,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妇人距离她三四十米远,喘得比她还厉害,脸黑红黑红的,全身像是被汗水浸湿了一样。 妇人瘫坐在地上,抬手颤巍巍地指着谢星晓:“你……你再……跑啊!” 谢星晓也哑着嗓子:“你……你再……追啊!” 谢星晓的反应让妇人脸上闪过惊讶,随即又是一脸恨色:“别……让我……逮……到你,非……打死……你!” 谢星晓不屑地翻了翻白眼:“你……来啊!” 妇人完全被她气到了,捂着胸口,差点要闭过气去。 谢星晓缓了缓,觉得好受一些了,没再理妇人,拖着沉重的双腿继续往前走。 骨气是要的,可也不能任由她打不是? 谢星晓走在田野间,看着四周环绕的高大群山,以及道路两旁的田地,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孤寂。 在逃跑的过程中,她接受了小姑娘的记忆, 原主也叫谢星晓,今年五岁,生活在不知道某个战乱又天灾朝代的某个穷山旮旯里。 原主的爹在家里排行老大,早些年被抓壮丁,当兵去了,传说是死了,留下老婆孩子孤苦伶仃,备受欺凌。 原主家里除了娘和大她六岁的哥哥,还有爷爷奶奶,二叔,在镇上的三叔以及他们的婆娘和孩子。 刚刚那个掉进茅坑的,就是她的二婶,江氏。 谢星晓叹息一声。 她自幼父母双亡,是大伯一家收留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出事,大伯他们该有多难过。 她抹了把额际的汗,不管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算一步吧,总会有办法的。 这时,脑海中传来“叮”的一声。 谢星晓立即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 “宿主你好,我是系统,存在于你的脑海里。”大脑随即响起一道机械的声音。 谢星晓掏了掏耳朵:“系统?” 系统继续道:“欢迎开启祸国妖姬任务,本系统将持续为你指引。” “啥?”谢星晓的表情裂了,“祸国妖姬?” “对,只需要你按照要求,成为一代祸国妖姬,本系统将有一个超级大礼包作为奖励。” 谢星晓只当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祸国妖姬? 当她傻,这不妥妥的被人分尸或赐毒酒的下场吗? 她才不干。 系统:“?” 系统试图沟通:“超级大礼包哦?” 谢星晓不吭声。 系统:“完成对应小任务,还会奖励你无与伦比的美丽和智慧。” 谢星晓:“滚你。” 系统:“为了加固你的宠爱,会赠送你一个现代科学实验室。” 谢星晓的脚步微顿,继续往前走:“爱送谁送谁,反正我不要。” 让她当祸国妖姬?为啥不是亡国帝王?至少还能坐拥后宫美男三千,死也无憾了。 她可不喜欢被骑了无数美人的狗男人骑。 系统:还没见过如此不按套路出牌的宿主。 系统最后只能威胁:“如果不接受任务,只能抹杀。” 谢星晓忙不迭点头:“好啊好啊,我好怕怕哟。” 系统:“……” 她没再理会系统,看向田埂边上一片绿油油的稻田。 现在四月末,插上的秧苗正开始向上伸拔着,本该生机勃勃的景象却被一种虫子打破。 只见田里、水稻杆上,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蟛蜞,不少蟛蜞还在举着钳子夹着水稻的梗和叶子,或是在打洞,稻田里的水顺着小洞漏出去,田里就干了。 古人种田都是靠天吃饭,大多数作物灌溉都靠天供水,水漏掉后,可能一两个月不再下雨,只能眼睁睁看着水稻枯萎。 喷农药是不可能了,但是可以放鸭子吃呀。 谢星晓心里想着,便不知不觉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六丫头?”正走着,不远处田边一个高瘦的老头朝她看了过来。 老头约莫六十多岁的样子,胡子白了大半,穿着麻布汗衫,卷着裤腿,双手背在身后,正眉目含笑地看着她。 谢星晓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是叫自己,应道:“二爷爷。” 眼前的老头是谢家村的族长,也是原主爷爷的同胞兄长,谢成福。 而她在本族姑娘里排行第六,谢成福便叫她六丫头。 谢成福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微笑道:“六丫头,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村子里的人说田里满是蟛蜞,抓也抓不尽,再这么下去,怕是种下去的秧苗全要糟。 他正看着满稻田的蟛蜞一筹莫展,就听到了谢星晓忽然冒出来的声音说什么“放鸭子吃”。 被谢成福听到了,谢星晓也不怕。 在原主的记忆里,谢成福是一位很有智慧也很和蔼的老人,如果将来真的要在这里生活,她也乐于做这个顺水人情。 她挠了挠脑袋,像是努力回忆的样子:“我昨晚做了个梦,好像梦见我爹了。 他站在田埂上,跟我说什么放鸭子吃蟛蜞,还说南方两广还是三广地方的人都这么做。” 谢星晓的话一出,谢成福的脸色就变了。 谢大山可是已经死了三年了! 第2章 打死他! 谢星晓也不怕,就那样挺着干瘪的小肚子,任由谢成福看。 是呀是呀,她就是换了个芯子,有本事看出来,顺便送她回去呗。 谢成福弯下腰,老眼专注:“孩子,是你爹教你这么说的?” 仔细一想,用鸭子治理蟛蜞,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只是他们这里旱地多,鲜少有人养鸭,竟然没有往这方面想。 见谢成福如此,谢星晓就知道他已经信了大半。 许多自然现象古人无法解释,就把这些当作是怪力乱神的事情,她说是原主爹托梦,也就具有了让人信服的基础。 谢星晓点点头:“爹说二爷爷是好人,村里的乡亲也是好人。 他好像还说了什么其他治理害虫的法子,我记不得了。” 谢星晓说话时给自己留了个可供发挥的空间。 若是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她再想出谋划策,就可以说是谢大山教的了。 与许多村子不同,谢家村最开始建村的时候,全是本姓族人,即便随着年岁的更替,它依旧有着其他村子不可比拟的团结和友爱。 闻言,谢成福脸色变得凝重,他摸了摸胡子,眼中有感叹之色:“你爹也是个好孩子,可惜……”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神色也缓和下来。 他牵起谢星晓的手,道:“走,我们回去,跟他们说说这事。” 谢星晓不过一个五岁的孩童,不可能会知道鸭子吃蟛蜞和两广这么个地方,村子里的人鲜少与外界来往,特地来跟她说这番话的可能性更是几乎为零。 所以,兴许真的是谢大山不忍乡亲们饿肚子,便托梦告诉女儿。 谢星晓乖巧应道:“好。” 谢星晓和谢成福两人,慢悠悠地走回村里。 在经过一个庄子时,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妇人的叫骂声:“让你偷钱!让你偷钱,看我不打死你!” 两人听到声响,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看。 庄子的门敞开着,里面院子里,一个三四十岁的仆妇手里拿着一根长满倒刺的荆条,一下又一下地抽在的蜷缩着的男孩身上。 男孩约莫十岁的样子,很瘦,五官精致漂亮的过分,脸色却很苍白,穿着陈旧却整洁的衣裳,神色漠然又厌倦。 他木着一张脸,每一次荆条抽在背上,他的身体都会随着颤抖一下,却依旧咬着唇,一言不发。 一旁围了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都笑嘻嘻地看着这一切,有的还道:“娘,就是他偷的,打死他!” 男孩的倔强让仆妇更加生气,她手下的力道也越发大了起来,荆条在男孩的身上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声响。 他的衣服很快被打出血痕,露出里面翻滚的血肉,鲜血浸湿了衣衫,狰狞又可怖。 即便如此,始终听不到他一声痛哼。 不知怎的,谢星晓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求饶或是反抗,难道不是生命才是最重要吗? 谢成福看着眼前的一幕,脸色沉下来,冷哼一声:“即便他真是偷了钱财,也不该这样责打一个孩子。” 仆妇听到声音,脸上的怒气没收住,却在看清谢成福时,嘻嘻一笑,语气却毫不在意:“不过是不听话的孩子,我教训他一下。” 许是听到动静,男孩也朝他们望了过来。 他的睫毛微微颤抖,眼底仿若氤氲着极寒之地的冰雪,飘飞的雪花落入他幽深的瞳孔,无欲无求,寂静无声,仿若将死之人。 谢星晓顿时怔在原地。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也完全不符合一个孩子。 她似乎也在瞬间明白了,男孩为什么不反抗。 因为人生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这具身体于他而言,也不过一具皮囊而已。 谢星晓不由得为自己的发现感到心惊,像是被什么掐住喉咙,发不出声音。 谢成福看了眼男孩惨白的脸,对仆妇道:“你丢了多少钱?” 他并没有用“被偷”,而是“丢”。 仆妇不解,道:“也不多,三个铜板。” 闻言,谢星晓差点想要撸袖子打人,就为了三个铜板,把人打成这样? 谢成福也皱起了眉,往怀里摸了一把,就顿住了。 尴尬的神色一闪而过,谢成福道:“我身上没带银子,等晚些我让我家孙子把铜板给你。” 仆妇一听,没反应过来:“谢族长,你要替他还钱?” 谢成福纠正她:“给人定罪要有证据,我只是不忍你这样鞭打一个孩子。”他顿了顿,“你也莫想靠这法子获取钱财,若有下次,我定上告衙门,说你以下犯上,责打主人家的孩子。” 仆妇的脸色很难看:“呸,什么主人家的孩子,不过姨娘生的……” 但想到谢成福愿意给钱,便把剩下的话生生吞下了,道:“谢族长,可是说好的三个铜板。” 谢成福点点头,不欲与她多说,看了男孩一眼,牵着谢星晓离开了。 谢星晓被谢成福牵着,回头想要去看男孩,发现男孩挣扎着爬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仿佛救与被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谢星晓不由得抬头问谢成福:“二爷爷,他是谁?” 刚刚听两人的对话,谢成福似乎知道男孩的身份。 谢成福叹息一声:“那孩子的父亲是庄子的主人崔元外,两年前被送到的庄子上。” 至于男孩的身世,谢成福并没有多做评论。 谢星晓也明白过来,被送到庄子上的庶子,还被怀疑是野种,怪不得连仆妇也敢对他任意打骂。 谢星晓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反正她现在是没有助人为乐的想法的,毕竟连谢成福都没办法管这件事。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在这里站稳脚跟,填饱肚子。 谢星晓和谢成福在岔路口分开,便往回家的方向去了。 她来到一个竹子围起来小院前,犹豫了一下。 按照江氏以往的尿性,肯定已经在家里告状了,等她回去,想必又是一顿好打。 谢星晓随即又想,管她呢,打不赢跑就是。 便呼出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入目的是院子中间的堂屋,堂屋边上各两间房,最边上搭了个厨房,紧挨着厨房墙面还糊着牛粪的那一间茅草屋,就是原主和娘及哥哥的房间。 “回来了?”忽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个瘦老头从堂屋走了出来。 他一身麻布衫,头上圈了一圈暗色的麻布条,腰间系着打着补丁的袋子,手里拿着一杆旱烟,瘦削的脸上阴沉沉,皱着眉头看着她,目光很凉。 这老头就是原主的爷爷,谢成贵。 谢星晓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爷爷。” 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跟她看过的许多穿越小说不同,他们家是谢成贵当家。 谢成贵自私又薄凉,偏心偏得没边,家里所有好的都悄悄拿去供镇上的谢老三考科举,其余的就到了谢老二手里,还放纵江氏带头欺负他们娘三个。 谢成贵微抬下巴,指向猪圈的方向:“去跪着吧。” 谢星晓:“?” “爹,还没夹手指呢!”江氏从屋里冲出来,手里拿着一双筷子。 她头发湿哒哒的,身上的衣服也换了,像是刚洗完澡。 谢成贵嫌弃地往边上挪了一点,捏着鼻子:“要夹就赶紧的。” 江氏得了谢成贵的话,十分得意。 她举着筷子,朝谢星晓一步步走过来,狞笑着盯着她细嫩的小手:“快来二婶这里,二婶给你夹一夹,把鬼给夹跑。” 谢星晓:“!” 第3章 锦鲤体质送一坨鸟屎? 她听人家说过,以前的人撞邪了,就会拿筷子夹手指,或者拿柳条抽,没想到江氏竟然也玩这一套! 她看江氏想帮她是假,趁机把她手指头夹断是真。 谢星晓想也没想,扭头就跑。 “爹,你看,我没骗你吧?她真的被鬼上身了!竟然敢跑了!”身后想起江氏得意又惊恐的大喊。 谢星晓:&!…… 你才鬼上身,你全家都鬼上身! 谢星晓跑得急,正好跟门外快步走进来的一个少年撞上,“诶唷!”一声,直接摔倒在地。 少年也被撞得向后退了几步,然后立即上前扶起她:“你怎么了,有没有受伤?” 眼前的少年十一二岁模样,黑瘦黑瘦,眸子却很亮,眉目清朗,小小年纪就已经初具英俊的模样。 许是刚从地里干农活回来,手里拿着锄头,满头大汗,正一脸焦急地看着谢星晓。 谢星晓一见到少年,双眼就亮了。 这是原主的哥哥,谢云深,但是这货跟她那二逼堂哥长得一模一样! 难道堂哥舍不得她,也穿来了? 谢星晓为自己这个认知兴奋不已。 她尝试性地说了一句:“奇变偶不变?” 闻言,谢云深的眉毛微不可见地跳了跳,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谢星晓压下紧张,咽了咽口水,又继续道:“欧巴,撒浪嘿哟?” 下一秒,她就被谢云深扒拉眼皮摸额头:“知知,你是不是被吓傻了?” 谢星晓:“……” 谢云深忍着江氏身上穿来的恶臭,怒目而视:“一定是你趁着我们不在家,又偷偷打知知了!” 江氏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谁打她了,是她自己撞邪了!”她手里的筷子指着谢星晓,“你赶紧跟我一起按住她,把她身体里的鬼夹出来!” 谢星晓先是拿擦屁股的竹片扔她,再是在挨打的时候竟然敢逃跑,一桩桩,一件件,不是撞邪是什么? 谢云深自然也觉得谢星晓跟以往有些不同,但他也不可能任由江氏这般对待。 他拦在谢星晓面前,道:“我妹妹没事,她不需要夹手指!” 江氏不耐,伸手就想把谢星晓抓过来。 “行了。”谢成贵开口制止,“你就跟你妹妹一起去跪着吧。” 眼下有人陆续从地里回来,若在门口拉拉扯扯,岂不是都被人看见了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谢成贵的话不敢不听,江氏只好忿忿地剜了他们一眼:“好好跪着,不许偷懒!” 便扭身回了屋。 谢云深也没反抗,牵着谢星晓就去了边上的一个角落跪了下来,动作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这么多年来,无论怎么辩解抗争,都逃脱不了被打骂的结果,这样不公的对待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常态。 一旦反抗,只会受到更严厉的惩罚,并连累母亲和妹妹,不如不开始就顺从。 谢星晓嘴巴张了张,站在边上没有动。 对于古人动不动就该死、下跪的行为,反正她是没法接受的。 见谢星晓没跪,谢成贵眯了眯眼,浑浊的老眼落在她稚嫩的脸庞,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她。 模样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可整个人的气质却是有些不一样了。 不仅胆子大了,说话利索了,似乎也忽然便聪明了。 想到这,谢成贵面露凶光,视线落在了谢星晓纤细的脖子上。 谢星晓忽然感到脖子一凉,抬眸看向谢成贵,板着小脸和他对视。 没办法,人又小又奶,想凶都凶不起来。 接触到谢星晓澄澈的目光,谢成贵眼中恢复一丝清明,冷哼一声,没再看他们一眼,回了堂屋。 见谢成贵和江氏都进了屋,谢云深拍拍自己的腿,道:“站得累了就坐哥哥身上。” 闻言,谢星晓不由得回头看向谢云深。 十一岁的少年,清秀的眉宇间是与这个年纪不符的坚毅与苦楚,就像是个随时做好抗争的小刺猬,却把自己最柔软的一面留给了母亲和妹妹。 即便他不是自己堂哥,也是个好哥哥,不是吗? 谢星晓笑笑:“谢谢哥哥,我不累。” 谢云深望着谢星晓的笑脸,愣了一秒,然后笑了。 就算真的撞邪,那也是自己的妹妹。 他问她:“今天二婶怎么你了?” 谢星晓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一双灰扑扑的小布鞋,她记得是原主的娘用自己的旧衣服给她纳的,从开始的过长不合脚,到现在绷得脚趾生疼,鞋子破了洞,露出两个嫩生生的脚趾来。 先前被江氏追得跑了一里路,脚趾头上沾了灰尘,又黑又脏。 她再看向谢云深。 得,直接赤着脚。 黑瘦的脚底板上全是细细的皲裂的伤口,有的刚划开口子,有的已经好了,有的才结痂又被蹭破,露出红色的血肉,血肉又混着泥沙,浑浊一片。 惨不忍睹。 谢星晓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难受。 她抬头老实交待:“二婶让我给她拿竹片擦屁股,我扔给她了。” 闻言,谢云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骂道:“又懒又恶毒的婆娘。” 干活经常躲懒回家不说,上茅厕还总不拿竹片,自己儿女舍不得指使,便总是欺负他娘和妹妹。 他每次看到她们捏着鼻子站在茅坑前给江氏递竹片,就恨不得一脚把她揣进茅坑里! 他揉揉谢星晓的脑袋:“知知真棒。” 胆小的妹妹终于学会反抗了,是件好事。 谢星晓愣了一下。 哦,知知是她的小名。 她嘿嘿一笑,没有接话。 这算啥,她还能带头把谢家的房顶给掀了。 她望向不远处在地上刨土的鸡,有些发愁。 直到现在,她终于彻底接受自己穿越了的事实。 只是,这谢家显然不是能够待下去的地方。 如果要分家,怕是不好办。 在原主的印象里,原主的娘言氏跟谢成贵提过分家,都被谢成贵轻飘飘地拒绝了:“老大媳妇,再怎么说,我们是你们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住在一起也能帮着照顾你们一二不是? 两个孩子还小,如果分家,你一个女人家带着他们要怎么生活?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即便你不怕别人说闲话,也不在意孩子们被指指点点吗? 这样的话,以后莫要再提了。” 谢成贵的话刻薄又恶毒,言氏回去哭了一整晚,再也没有提过分家的事。 她收起谢老大在世时给她买的首饰,换下颜色艳丽的衣裙,把自己整得灰扑扑的,双眼再也没有了光。 谢星晓摸了摸下巴。 家是一定要分的。 只是在分家前,有两件事需要解决。 第一是要让言氏下定决心再提分家的事,第二则是得有个人撑起这个家。 至于分家后,一切好说。 她抬头望天。 好歹她也是穿越人士,思想和技能领先了他们几千年,怎么可能饿死?说不定,她也拥有还没有开启的空间,或者是需要激发的锦鲤体质?毕竟出门捡一只鸡或是天上掉葱油饼,也不是太过分的事情。 谢星晓正美滋滋想着,忽然瞅见头顶的枣树枝头上,有一只小鸟,它在枝头跳跃,然后小尾巴一沉,一坨东西就从它的尾部掉了下来。 谢星晓:我去! 第4章 她被骗了啊! 谢星晓扭转了大半圈的腰,也只堪堪让自己的脑袋幸免于难。 带着温度的鸟屎准确无误地掉在了她的鞋面上。 谢星晓:! 人家穿越她也穿越,用不尽的物资或者团宠什么的她也不指望了,可是给她一坨鸟屎是不是太过分了? 谢云深见状,连忙捡起地上的一根小木枝,把鸟屎挑开了去,道:“好啦,没事了。” 谢星晓看着已经被鸟屎浸湿了一小圈的鞋面,十分嫌弃,抖着小腿想要把鞋子脱掉。 谢云深按住她:“不能脱鞋子,待会该划破脚了。” 谢星晓苦着一张小脸:“脏……” 闻言,谢云深只好抓起一把地上的泥土,往鞋面上抹了一把,然后拍掉:“这样就好了。” 谢星晓看着比先前脏了几个度的鞋子:“……” 好吧,更脏了。 这时哑了许久的机械声又在脑海中响起:“想要改变现在的生活,请宿主开启祸国妖姬剧本,系统将会助你达成所愿。” 谢星晓直接“呸!”了一声,没理会。 系统继续诱惑:“想要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吗?想要满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吗?祸国妖姬剧本等你来开启!” 系统说财富的时候,谢星晓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当它提到美食的时候,她的嘴角抽了抽。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她太饿了。 她咽了咽口水:“比起这些,我更喜欢活得长久。” 什么祸国妖姬,一听就是短命的。 结果,系统一噎,竟然没说话了。 谢星晓心中冷然。 看吧看吧,果然是个短命鬼任务。 她没再理会系统百无聊赖地把目光转向不远处正围在猪圈边上用爪子刨土的两只母鸡。 两只鸡像是在交谈一样,咯咯咯,咯咯咯地叫着,爪子刨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刨出了一个小坑。 紧接着,一颗小东西就被刨了出来,在下午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淡淡的银光。 两只母鸡对刨出来的东西似乎不感兴趣,用喙啄了一下,发现吃不动,又继续刨土。 谢星晓却是嘴角咧到了耳后根。 她立即跑过去,把那颗小东西捡起来一看,这上面还裹着泥土的,不就是古人用的银子吗? 她忙挥开两只母鸡,用木棍往下又刨了几下,只见泥土中里还埋着一块破烂的帕子。 她又把帕子扒拉出来,剩下的几颗碎银连同十几个铜板就被翻了出来。 谢星晓心里当即就乐开了花。 不管是谁藏在这的,反正不是他们藏的。 在谢家,谢成贵管钱,会给二房手里留一些,大头则给了谢老三,至于他们大房,那是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即便是生病了也只是谢老太太去山里采药,硬熬过去的。 谢星晓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碎银子和铜板一股脑揣进了言氏给她用来装炒熟的豆子的小兜里。 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谢云深身边站好。 谢云深看着她脸色掩不住的喜色,问道:“捡到鸡蛋了?” 也不该啊,江氏每天一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鸡窝里掏蛋。 谢星晓摇摇头:“秘密。” 她还是打算等言氏回来再一起告诉他们。 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物价怎么样,如果一小块碎银按一两算,这里五块碎银加十几个铜板,可以买许多东西了。 看来,她还是有这个锦鲤体质的嘛! 谢星晓顿时又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系统的声音忽然冒出来:“拾金即昧是作为一个合格的祸国妖姬该具备的品质,恭喜宿主完成第一个任务,奖励一只野鸡。 请宿主继续保持,多经受折磨,在心灵扭曲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祸国妖姬。” 闻言,谢星晓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去! 不过捡了几个银子,就开启了任务?! 她整个人都要裂开了,她被骗了! 呜呜呜……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谢云深见谢星晓小脸满是悲愤之色,忍不住问道:“知知,你怎么了?” 谢星晓欲哭无泪地看着谢云深,沉痛地摇了摇头:“大人的世界你不懂……” 如果系统是存在于她头脑中的一条虫,她一定把它抽出来,狠狠鞭打爆浆,再用竹签串起来做烧烤! 去它大爷的多受折磨,心灵扭曲! 系统被谢星晓的想法吓到了,忍不住抖了抖:“宿主,本系统与你共生,你不能抹灭我。” 谢星晓在脑海里暴走,直接跳起来:“那你就能抹灭我了?先前说要灭了我的难道不是你?” 系统自知理亏,试图转移话题:“一只野鸡还要吗?” 谢星晓:“要!怎么不要!都要死了,还不许人吃饱?” 对,她就要吃成一个胖子,看还怎么祸国,怎么妖姬! 系统声音带着一丝讨好:“一个时辰后,东面山坡,捡野鸡。” 它也很不想承认,为了它那可怜的业绩,第一次使用如此不光彩的手段。 谢星晓趁机提出要求:“我还要实验室。” 今天跟谢成福逛了一圈,发现这里的农作物生产力十分低下,如果有了实验室,就可以研制出高产量的种子了,甚至连消灭病虫害的农药也能搞出来,这些对于总是面对天灾人祸的古人来说,简直是神兵利器。 至于那什么剧本,爱怎么滴就怎么滴吧,反正她是不会管的。 系统商量道:“等你完成下一个任务,就提前开放给你。” 说完,就彻底没了声音。 谢星晓:“&!……” 再晚一些的时候,在外面干活的谢老二回来了。 他进了院子,看到跪在边上的兄妹俩,调侃了一句:“哟,今天又犯错了?”也不管他们,就转身去厨房的水缸舀水喝了。 谢老二长得跟谢成贵有六七分像,只是比起谢成贵的阴森,他看起来要和气一些,然而这些和气只是表象,背地里心眼可黑了。 谢星晓没理他,还沉浸在自己被坑了的悲痛里。 谢云深也没吭声,继续认真地数地上的蚂蚁。 “云深,知知!”院门口处传来一声低呼,是原主的娘言氏回来了。 言氏身材瘦削,五官柔美,身上穿着满是补丁的粗布衣整洁干净,脸颊被太阳晒得通红,布满了汗珠,嘴唇干裂还有些掉皮,却目光清正,气质娴雅,与乡下的妇人一点也不一样。 言氏快步走进来,一脸急色地看着两人,眼眶瞬间就红了。 谢星晓和谢云深唤了声:“娘。” 言氏蹲下身,拉过谢星晓,把她揽在怀里上下检查了一番,又看向谢云深:“爷爷让又让你罚跪了?” 江氏本来跟他们一起干活,中途就走了,她当时就知道不好,果然一回来,儿女又遭殃了。 谢云深挪了挪自己发麻的腿,挤出笑容:“娘,我没事,” 谢星晓看着貌美的言氏,终于明白谢云深的样貌是遗传谁了。 她告状道:“娘,二婶打我,爷爷让我们罚跪。”说着,还掐了自己一把,眼睛红通通的。 她首先要做的就是让言氏心疼,心疼了才有希望提分家。 果然,言氏的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 谢星晓又继续道:“哥哥脚流血了,知知鞋子破了,脚痛。” 她想起来了,原本言氏给谢云深编了一双草鞋,江氏见着好看,硬是抢了去给她儿子穿。 新的草鞋没编出来,谢云深只能光着脚。 言氏往他们两个的脚上看了一眼,言氏心痛难当,哽咽道:“是娘没用,让你们受苦了。” 谢星晓趁机道:“我们有自己的家就好了。” 闻言,言氏既是惊讶又是感慨地看着谢星晓,谢云深也点头道:“娘,我们能不能搬出来?” “大嫂,你回来了?”谢老二忽然从厨房里出来,见了言氏,双眼瞬间就亮了。 他走过来,做出要搀扶言氏的样子:“怎么蹲地上,快起来。” 谢星晓却明显地看到,他那黝黑的还沾着泥土的大掌,却是往言氏的前胸摸去! 第5章 喂猪也不给你们吃! 谢星晓当即就炸毛了! 她正站在言氏边上,小手一伸,一巴掌就拍向谢老二的咸猪手。 谢星晓人小,力道不大,打人的声音却很响亮,谢老二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他低头看向谢星晓,皮笑肉不笑:“丫头,二叔这是扶你娘呢,你打二叔作甚?” 谢老二的双眼完全遗传了谢成贵,盯着人看的时候,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言氏也忙护着谢星晓后退两步:“二弟,知知不是故意的。” 可谢星晓是谁?她内里可是二十多岁的当代女汉子。 她小手一叉腰,毫不畏惧地仰头与谢老二对视:“坏人,不许碰我娘!” 谢云深也站了起来,拦在言氏和谢星晓面前。 谢老二眼馋言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以前谢大山还在的时候,他顶多过过眼瘾,谢大山一走,就越发放肆了起来。 偏偏言氏还无处诉苦。 她曾跟谢成贵哭诉,谢成贵耷拉的眼皮一掀,冷漠又薄情:“老二轻薄你?老大媳妇,你怕不是因为老大不在了,自己守不住吧?” 她也试过去告诉族长,哪知还没进族长的家,就被谢成贵给截住:“老大媳妇,若这件事闹大了,这可是要浸猪笼的。 让人家知道两个孩子有个水性杨花的娘,你让他们以后怎么抬头做人?” 谢成贵充满鄙夷和侮辱的话,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子,直直插进了她的心脏,还在一下一下地用刀尖剜着她的脸皮,让她浑身冰凉又羞愤。 他这是纵容自己儿子,还要她当一个哑巴! 自那以后,言氏打碎了委屈往肚子里咽,一边躲着谢老二,一边盼着谢云深早日长大,带着她和女儿独立出去。 谢星晓兄妹俩的眼神不沾染一丝浑浊,清澈地倒映着谢老二恼羞成怒的丑陋面容,这个认知让谢老二当即就怒了。 他撸起袖子,刚想好好教训一下他们,身后就响起了江氏的声音:“谢大海,在那磨蹭什么,还不快点进来!” 江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站在房门口面色不善地瞪着他们。 谢老二也就是谢大海连忙收回手,面色讪讪地对江氏一笑:“来了。” 他双手往屁股腚上擦了擦水,斜着眼睨了一眼言氏,朝江氏走去。 江氏见他过来,脸色总算好看一些,她又对言氏啐道:“什么时候了还不知道去做饭,你想饿死我们啊!” 见谢大海离开,言氏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对于江氏的责骂也不在意,只当没有听到。 江氏意犹未尽地瞪着母子三人:“我真是做了什么孽,摊上这样的人家!光张着嘴不做事,想要老娘伺候不成!” 她骂骂咧咧地进了屋,隐约还能听到她的骂声,谢大海不耐烦地说了句什么,江氏才安静下来。 谢星晓瞧着言氏灰败的脸色,扯了扯她的衣服,甜甜唤了声:“娘。” 言氏低头看向自己的小女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她慈爱地摸摸谢星晓的头:“你和哥哥在这里,娘先去做饭。” 谢星晓乖巧点头:“好。” 谢云深也道:“娘,我会照顾妹妹的。” 谢星晓看着言氏进了厨房,动作利索地生火做饭,然后背对着他们在抹泪,瘦削的肩膀轻轻颤抖着,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在忍耐着。 谢星晓忍不住啧啧着摇了摇头:“哎。” 这包子娘太软弱了。 谢云深听到自家妹妹叹气,忍不住看向她:“知知,你怎么了?” 谢星晓还惦记着她那只野鸡,道:“哥哥,我们晚点去东边山坡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吧?” 谢云深一听,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山上有老虎,还有妖怪,很危险。” 谢家村群山环绕,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山上树木遮天蔽日,极其繁盛,里面资源多,野兽也多。 年初青黄不接的时候,村子里有人去山里打猎,结果一去不回。 族长爷爷派人去找,只找回了一只带血的草鞋,有说说是被老虎叼走了,也有人说被狐狸精抓去吸了精气……总之两个字,危险。 谢星晓尝试跟他沟通:“就边……边上?” 谢云深坚定地摇头:“边上也不行。” 谢星晓看了眼自己小豆丁的身材,又叹了口气。 饿死算了,说不定饿死了就可以回去了。 再晚一些的时候,言氏做好晚饭端去堂屋。 在谢家,饭菜从来都是分两份做的。 以谢成贵为首的男人和男孩子吃大米混杂粮粗食煮的糊糊,配上一小碟咸菜或自家种的蔬菜,虽然没什么油水,但也算是有味道并且能饱肚子。 至于言氏和谢星晓他们,吃的则是豆饭,还是每人小半碗,让人不至于饿死的那种。 所谓豆饭,就是豆子焖煮的吃食,没油没盐,吃得人心里直发慌。 江氏和谢老太太带着江氏的女儿,通常是两边都分得一些,谢老太太怜惜大儿媳和孙子孙女,也会经常从自己的口粮省下一些给他们。 即便这样,三人也只能吃得三四分饱。 谢老太太的娘身体不大好,她今天一早回了娘家,怕是没有人悄悄给他们分点吃的了。 谢星晓闻着家家户户传来的饭菜香,肚子饿得绞痛,嘴里也不自觉地分泌着口水。 虐待儿童啊! 她忍不住在脑海中喊系统:“喂,那谁,要不帮我把野鸡扔门口?” 系统:“……” 谢云深此刻也是又累又饿,他伸手放在谢星晓的肚子上,给她揉了揉,笑道:“哥哥给你揉一揉,就不那么难受了。” 谢云深的手瘦瘦的,揉起来也没有什么手法,说不上舒服,但看着他认真的模样,谢星晓不忍心说破,便点点头:“嗯。” 谢云深一边给谢星晓揉肚子,一边道:“等晚上他们都睡了,哥哥悄悄带你去厨房喝点盐水,说不定还有吃剩的咸菜,一小口咸菜可以喝一大碗水,可好吃了。” 谢星晓看着谢云深努力安慰她的模样,鼻尖有些发酸。 在现代,十一岁的孩子,正穿戴整齐,挺着吃得饱饱的小肚子,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上课呢,而谢云深却把一口咸菜当成了宝。 正想着,谢大海家的孩子从外面玩了回来。 谢大海有三个孩子,老大谢礼全,老二谢招娣和老三谢礼忠。 谢礼全比谢云深还要大一岁,长得牛高马大,不用干活不说,整天在外面无所事事斗蝈蝈,活成了乡村版的二世祖,带头欺负谢星晓兄妹,更是他每天乐此不疲的事情。 谢招娣今年九岁,每天的任务则是带三岁的谢礼忠。 他们三兄妹进来,瞧见跪在院子里的谢云深,立即就笑了。 谢礼全走到谢星晓和谢云深面前,啧了啧嘴,一脸的幸灾乐祸:“呀,瞧瞧,又被罚跪了?” 他手里拿着弹弓,边说话边掏出小石子就朝谢云深的腿射了过去,距离得近,正好射在了谢云深的腿上,便哈哈大笑起来:“活该你死了爹,瞧你那怂样!” 谢云深的脸上闪过隐忍之色,捏紧拳头,忍了下来。 谢星晓仰头看着谢礼全,不断告诉自己不要跟一个傻逼计较。 谢礼全见他们不理他,像是想到什么,转身进了厨房。 他在厨房翻找了一番,然后端出一大半碗还冒着热气的豆饭,脸上得意扬扬。 这是言氏做了饭后,悄悄留了大半碗的豆饭,放在灶里温着,应该是打算晚一点的时候给谢星晓他们吃的。 “你们娘还给你们留了饭?”谢礼全胖乎乎的小脸凶狠毕露,“就算喂猪也不给你们吃!” 说着,端着豆饭就去了角落的猪圈,把一整碗豆饭就倒了下去。 第6章 再敢来我戳你眼睛! 谢星晓见状,眼睛都要气红了。 小小年纪,竟然这么恶毒! 谢礼全端着空碗走回来,嗤笑一声:“贱种,你们配吃吗?”说着,还哈哈大笑起来。 谢星晓实在是忍无可忍,在地上抓起一把泥土,朝着谢礼全就扬了过去。 谢礼全没料到谢星晓敢这样做,嘴巴正大张着,竟吃了满嘴的泥。 “呸!呸!呸!”谢礼全吓得立即去吐嘴里的泥沙,可还是吐不干净,只能跑去厨房,含了口水把口洗干净。 谢星晓啐了一口:“活该!” 看着谢星晓的壮举,谢云深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这妹妹脱胎换骨了? 谢礼全含漱了几口,仍觉得口里还残留着泥沙,气恼地朝谢星晓走过来,扬起手就要打她。 “你敢动我试试!”谢星晓忽然伸出两根手指,对着他眼睛的方向,恶狠狠道,“再敢来我戳你眼睛!” 谢礼全就这么被谢星晓吓得愣在原地。 一向任他欺负的小傻子中邪了! 他脸色大变,惊恐地跑回屋大喊:“娘!小傻子中邪了!” 谢招娣的脸色变了变,低低骂了一句,也抱着谢礼忠回了屋。 谢星晓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 言氏从堂屋里出来,先是去锅里拿她留出来的豆饭。 打开锅盖一看,里面竟空了。 她四处搜寻,只在灶上看到了一个空了的碗。 粮食和调料都被谢成贵锁在柜子里,每天煮多少都有定数的,就连多烧一根柴火都会被责骂,即便是她想再给孩子做饭也完全没有办法。 言氏心下难过,又连忙出了灶屋,奔堂屋去了。 晚上的豆饭她也有半碗的,把她的半碗给两个孩子吃,也能填填肚子。 谢星晓在一旁看着言氏忽然变了脸色地冲去堂屋,没有做声。 这包子娘就该多让她遭受毒打,让她明白分家的必要性和迫切性。 言氏进了堂屋,直奔她和江氏以及谢招娣的小饭桌,只见她的饭碗里,那小半碗豆饭已经被扒拉个干净,只留下碗底的一点汤水。 江氏和谢招娣则头也不抬地吃着饭,连眼神也未曾分给她一个。 言氏忍着怒气,问道:“二弟妹,我的那半碗豆饭呢?” 江氏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道:“吃了呀。”她不满地吧唧了一下嘴,“你放在那,我以为你不吃了呢。” 谢成贵听到她们的对话,敲了敲桌子,不咸不淡道:“多大点事,吃了就吃了,饿一碗明早再吃也是一样的。” 说着,夹起一筷子青菜,放在嘴里嚼了嚼,有些嫌弃的样子:“下回盐少放点,不知道盐贵吗?” 闻言,言氏只觉又悲又愤,紧紧攥住了拳头,才压下想要掀桌的冲动。 她咬了咬腮帮子,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就出了屋。 她快步走到院子,看到跪在角落的一双儿女,眼泪就忽然掉下来。 她用力抹了把泪,走过去,牵起谢云深,抱起谢星晓,道:“不用跪了,我们回屋。” 谢星晓挣了挣,小脸满是担忧:“爷爷会骂的。” 言氏望着女儿的清澈的双眼,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她艰难地扯出一抹笑:“不怕,有娘在。” 看着渐渐起了反骨的言氏,谢星晓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母子三人回了屋,言氏又从厨房端来三碗水,分别递给谢星晓和谢云深。 言氏道:“娘在里面放了点盐,你们尝尝。” 她今天留了个心眼,悄悄抓了一小把盐放在了兜里。 谢云深听到有盐,也连忙尝了一口,然后开心道:“真的有盐!” 他原本还想着,等谢成贵他们睡了,自己跑到厨房去把锁撬开呢。 谢星晓看着一脸满足的谢云深,再低头看向碗里的盐水:“……” 言氏见谢星晓没动,便道:“知知,快喝呀。” 谢星晓抬眸望她,嘟着嘴,可怜巴巴:“娘,我想喝米粥,想吃菜。” 小姑娘的声音又软又糯,再拖长了尾音说出来,让人听了不由得心头一软。 谢云深也停下来,有些忐忑和希冀地看着言氏。 言氏感受到儿女的眼神,把谢星晓揽进怀里,面上露出一丝坚定:“好,娘一定想办法。” 母子三人各自喝了一碗盐水,简单擦洗了一番,就准备睡下了。 谢星晓看着外面的天色,心想现在大概是傍晚的时候。 由于粮食产量低,又有苛税和天灾,许多老百姓们一天只吃两顿,晚饭大约在下午三四点开始准备。 吃了饭洗了澡,正好天黑,就可以上床睡觉了,这样一来还节省了煤油灯。 狭小的房间,不过十平出头,炕就占了大半,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泥土砌的墙,茅草搭的顶,还漏风渗雨,冬冷夏热。 炕上,言氏带着谢星晓睡一边,中间隔了一块破烂的竹帘,谢云深则睡在另一边。 谢星晓摸着只有一肚子水的小肚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实在是饿得难受。 她又眯了会眼,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到了,戳戳言氏的胳膊,道:“娘,我梦见神仙爷爷了。” 满腹心事的言氏没有睡着,闻言猛地睁开眼:“你梦见神仙了?” 谢星晓点点头:“神仙爷爷说,东边山坡有野鸡,让我们去吃。” 她考虑了很久,她的年纪摆在这,能力也有限,只能倚仗言氏和谢云深。 况且,如果谢成福真的采取了她的办法,以后怕是还会再来找她。 能够让他们信服并按照自己说的去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个理由比较稳妥。 谢云深闻言也爬了起来:“娘,你别听妹妹的,她下午的时候就说要去山边。” 对于谢云深毫不留情地戳破自己的谎言,谢星晓继续面不红气不喘道:“是真的,神仙爷爷留着白胡子,脸红红的,手里还拿着个大大的桃子呢。” 听着谢星晓的描述,言氏将信将疑。 她又不忍心拒绝小女儿,便道:“那我们就去山边看一看,如果没有,我们就回来,再也不提这事了,好吗?” 是或不是,去了就知道了。 谢星晓喜笑颜开:“谢谢娘。” 在谢星晓的要求下,言氏手里还带了一把缺了口的刀,三人就往东边的山坡去了。 来到山坡,谢星晓看了一圈,还没发现系统说的野鸡。 她挠了挠头发:“那个,再等等。” 言氏也不在意,已经完全把这当做了小孩子的游戏,微笑地点点头。 谢星晓忍不住心里在喊系统:“喂,说好的鸡呢?” 接着,下一秒,就从山坡上冲下一只野鸡。 它咕咕咕地乱叫,五彩斑斓的羽毛在夕阳的照射下折射出艳丽的色彩。 言氏哪里想到真的有野鸡,瞅准野鸡,举起手里的刀就准备砍下去。 谢云深也严阵以待,弯低身子,准备随时扑上去。 哪知,野鸡竟然滚在他们跟前,然后双腿一折,跪下了。 言氏:“!” 谢云深:“!” 谢星晓:“……” 第7章 我叫崔时安 谢星晓忍不住扶额。 送鸡要不要送得太明显了点? 而且这姿势是不是太诡异了点? 她只有喊道:“娘,鸡!” 言氏也回过味,上前把野鸡提了起来,掂了掂。 个头还挺大。 谢云深双眼泛光地看着言氏手里的野鸡,咽了咽口水:“娘,我们要吃它吗?” 谢星晓点头:“当然要。” 言氏还没从野鸡从天而降的惊讶中回过神来,愣了一秒,道:“好,我们吃鸡。” 其实更让她震惊的,是谢星晓说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所以,真的有神仙托梦吗? 她的眸色沉了沉,既是开心又是担忧。 开心的自然是谢星晓得了神仙的青眼,连神仙也愿意帮助她;担忧的则是若谢家人知道了这件事,还不知道会对谢星晓做些什么。 看来,即便是为了谢星晓这个秘密,也一定要分家了。 言氏道:“我们去溪边吧,方便处理。” 谢星晓和谢云深见言氏丝毫没有提带回家跟谢成贵他们一起吃的想法,乐得不行、 更开心的当属谢云深。 不仅妹妹胆子大了,娘也不怂了,他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他们在小溪边的一块堆满鹅卵石的空地坐下,杀鸡放血,开膛破肚,言氏的动作十分利索,很快就把鸡处理好了。 谢星晓看着放掉的鸡血和扔掉的内脏,觉得很是可惜。 他们手上没有调料,不然都可以做爆炒鸡杂了。 言氏把鸡串在一根洗干净的木棍上,架在火堆上面烤。 随着不断翻转,鸡肉表皮的油脂开始滋溜滋溜地发出声响,油滴落在下方的火里,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鸡肉的香味不断地钻进他们的鼻腔。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整只鸡的表皮也变成了深色,鸡皮的油全部被烤出来,泛着油光,看起来十分有食欲。 言氏把烤好的鸡从架子上拿下来,放在谢云深早就洗好的宽大树叶上,把鸡分成好几块。 就在这时,谢云深“咦”了一声,道:“娘,有人过来了。” 在溪水的下游,一道单薄纤瘦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面容模糊,衣袍落满夕阳的余晖,手里提着有自己大半身高的水桶,不紧不慢地往溪边走来。 谢星晓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正是今天下午看到的那个崔元外家的孩子。 言氏也看见了他,站起身,对他招了招手:“孩子,过来。” 男孩听到声响,朝这边望了一眼,眉眼冷清,点点头,并不过去。 谢云深也认出了他,便走过去,直接把他牵了过来:“没关系的,来吧。” 谢星晓没想到,言氏和谢云深竟然也都知道他,而且对他还挺友善。 言氏笑笑:“我们刚烤了一只鸡,跟我们一起吃吧。” 言氏语气温柔,丝毫不提他为什么这么晚还出来提水,也不问他是否已用过晚饭,只是这样寻常的,淡淡的与他说话。 男孩没有看烤鸡一眼,后退一步,带着不易觉察的倔强:“谢谢,不用了。” 他的肚子适时地“咕噜”叫了一声,脸上闪过一抹难堪,眉眼依旧冷清。 他向言氏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这是谢星晓第一次听他说话。 他的声音很淡,像是用平铺直叙的方式,没有过多的感情,甚至让人感受到了一丝冷意。 从火光中,谢星晓看到了他脸上青青紫紫的痕迹,眼角和手背上也有几条血痕。 下午她和谢成福离开时,他身上分明还没有这些的。 一定是那仆妇不讲诚信,又打了他。 注意到谢星晓的目光,男孩垂下手,用袖子遮住了手背上的伤痕,小脸木然。 谢星晓看到了男孩的动作,便也不再看他,弯腰抓起一个大大的鸡腿,递到他面前,道:“吃吧。” 男孩看着近在鼻尖的鸡腿,鸦黑的眼睫掀起,淡淡扫了一眼谢星晓,还是摇头。 言氏见状,拉着男孩坐下,道:“知知给你,你吃就是了。” 谢云深也道:“是啊,我娘的手艺可好了!” 面对着三人殷切的目光,男孩瞳孔微缩,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最后接过谢星晓手里的鸡腿,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鸡皮烤得酥脆,喷香的油脂随着满满的汁水一起在口中迸出,鲜甜又美味。 这样的味道,似乎从姨娘生病以后,就再也没尝过了。 他的日子更是在姨娘死后,越发不堪,就连府里的仆人,也敢欺辱他。 他们骂他,折辱他,不给他吃饭,半夜吓唬他……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偌大的府邸里,没有一个可以亲近依靠的人,身边照顾自己多年的人为了荣华对他下死手,这些对于一个只有几岁的孩童来说,才是最让人绝望的。 他也曾想,他为什么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死了算了? 就因为姨娘临终前说的,无论如何都要熬下去? 想到这,他的喉间一哽,有一股涩意在舌尖蔓延。 他深吸一口气,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这股涩意压下。 他的唇角扯出一抹嘲弄的笑,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吗? 即便如此,他也只是稍微加快了咀嚼的动作,再无其他。 比起男孩从容优雅的吃相,谢星晓和谢云深简直可以用狼吞虎咽来形容了。 言氏看着两个吃得香的儿女,满脸的慈爱:“你们慢一些,当心噎着了。” 谢星晓一边啃下一块带皮的鸡肉,一边抓起一块鸡肉塞言氏的嘴里,嘴里还含糊道:“娘……吃。” 鸡肉刚进口腔,才嚼了两口,谢星晓当即差点热泪盈眶。 实在是太好吃了! 她这包子娘的手艺真好! 如果以后分了家,他们都可以卖吃食了。 想到这,谢星晓的眸子一亮。 对,只要舍得放佐料,吃食生意指定好! 她一边吃,一边瞥边上的男孩。 发现他吃相从容优雅,心想应该是个家教很好的孩子。 长得俊又乖巧,难道因为是姨娘生的,就被扔到庄子上不闻不问吗?他好歹也是崔元外的亲儿子啊 谢星晓如此想着,自然是不会当面跟男孩确认这种事情。 倒是谢云深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只知道崔元外的庄子上来了个小少爷,但那个小少爷过得连庄子上仆妇孩子的日子都不如,每天不是被打骂就是有干不完的活,比他和谢星晓还惨。 男孩的动作一顿,就以为他们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他开口了:“时安,崔时安。” 男孩吃完了鸡腿,便不再愿意吃了。 这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到山的那边,月亮悄悄爬上了树梢,村子里大多数人都已经休息了。 他用袖子小心擦拭了一下嘴角,站起身对谢星晓他们作了个揖,轻轻道了声“谢谢。”便提着木桶,到一旁的溪边装水去了。 言氏过去想要帮忙,崔时安也只是礼貌地拒绝。 言氏叹息了一声,便在一旁看着,目送他打完水离开。 崔时安年纪小,只装了半桶水,细长的胳膊提起来十分费劲,也没停留,便踉踉跄跄地提着桶往回走。 谢星晓看着男孩的背影,忍不住问言氏:“娘,你也知道他吗?” 言氏收回目光,又撕了一个鸡翅膀给谢星晓,道:碰见过几次庄子上的仆妇打他,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也见过几回。”她摇了摇头,”实在是可怜。” 当然,关于男孩的传闻,她也听说过不少。 都是些大户人家的腌臜事,她不欲说给谢星晓和谢云深听。 谢星晓点点头,心想日后若是自己有能力了,帮他一把就是。 她忽然想起兜里装的银子,便把小布兜拿出来,对言氏咧嘴一笑:“娘,你看,银子。” 言氏顺着看过去,双眼蓦地睁大:“银子?” 第8章 把银子藏起来 谢星晓点头,把布兜里的银子倒了出来,摊在小手上。 言氏看着在火光中泛着光泽的几颗碎银,忍住心中狂跳,压低声音道:“知知,银子哪里来的?” 她数了一下,一共五两和十七个铜板! 谢云深嘴里的鸡肉也不香了,立即凑了过去:“这么多!”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谢星晓淡定地接受着两人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扒拉了一下有些异味的头发,道:“猪圈边上……捡的。” 系统是坑了她,但也不可能凭空给她变银子出来,所以这银子,指定还是谁藏在那的。 谢云深想起下午罚跪的时候,谢星晓往猪圈边上去刨了一下,他原本以为是小孩子贪玩,也没在意,没想到竟是挖出钱来! 闻言,言氏接过银子,思考着什么。 只见言氏握着银子的手一收,像是下定了决心,道:“这钱我们好好藏起来。” 谢星晓开心地咧嘴一笑:“好。” 这些可是他们做生意的本钱,要是言氏说还回去,她可是要跳起来反对的。 再说了,以前谢大山拿来的卖命钱,全都被谢成贵搜刮去,他们连一个铜板都没得剩,她才不要把钱送回去。 谢云深看着谢星晓的笑容,莫名觉得又阴又痞,下意识搓了搓自己的汗毛。 谢星晓发现谢云深一直在看她,便道:“哥哥,你看我做什么?” 银色的月光洒下来,斑驳的树影落在地上,平白给四周的气氛增添了一丝沁人的寒意。 谢星晓背对着月光,圆溜溜的双眼在夜中闪着光,一口小白牙笑起来更是让谢云深觉得阴森可怖。 谢云深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摇头道:“没……没什么。” 他准是糊涂了,妹妹这么可爱竟然会觉得像妖怪。 系统:不是妖怪,是妖姬! 谢星晓不知道谢云深这熊孩子怎么了,讨好地拉拉言氏的手,仰着小脸:“娘,分家,吃肉。” 装可怜表达吃肉的渴求是第一步,怂恿言氏分家挣钱才是最终目的。 言氏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应道:“好,娘一定会想办法。” 得了言氏的许诺,谢星晓满意地靠在了她的膝上。 距离她带领全家吃香喝辣的目标又前进了一步! 他们吃饱喝足,把吃剩的鸡骨头挖了坑埋了,又把银子包起来,埋在了旁边的大树下,用一块大石头压严实,才拍拍屁股回家。 谢家发现钱丢了,第一时间想到的肯定是他们,所以银子肯定不能带回去的。 等以后分了家,再把银子挖出来也不迟。 言氏带着兄妹俩回到家,谢成贵他们已经睡下了。 为了不吵醒他们,只能轻手轻脚地打开院子门,进了屋。 言氏转身去了厨房,想要盛点热水,发现锅里的热水全部用完了,她放在灶里的柴火也被抽了出来,就连缸里的水也被用得只剩底子。 她拿着葫芦做的瓢,舀了好几次,才把缸里的水全部舀出来,也不过是小半盆和两小碗而已。 她端着水回了屋,对兄妹俩道:“刚刚出去一趟,又吃了东西,洗洗再睡。” 对于言氏讲卫生的好习惯,谢星晓笑嘻嘻应道:“好。” 她觉得言氏无论是外貌还是举止言谈,一点也不像农村妇人,反倒颇有电视剧里大家闺秀的做派。 她想,怪不得言氏香喷喷的,江氏就总是臭烘烘的。 她被言氏抱下床,放在一旁的小板凳上,从架子上取下一块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乌漆漆的帕子,放在水里浸湿,扭干后搭在了脸上,给她洗脸。 浸过冷水的帕子敷在脸上让谢星晓不由得颤了颤,忍住了没动。 其实比起冷水的凉意,她更嫌弃那张帕子。 她任由言氏给她洗了脸,又把小手泡在水里,每一根手指头都仔细洗过,最后用毛巾擦了小脚,才把她放回床上。 言氏把帕子递给谢云深:“云深,到你洗了。” 谢云深“哦”了一声,非常熟练地接过帕子,在谢星晓震惊的目光中,就着她洗过的水,胡乱洗了一把脸,又洗了洗手和脚,然后把毛巾拧干,挂在了架子上。 谢星晓:“……” 言氏又找来一块依旧看不出颜色的小破布,裹在纤长的手指上,沾了碗里的水,就要往谢星晓的嘴里伸。 谢星晓吓得连忙捂嘴:“娘……” 言氏以为谢星晓不想洗口,哄道:“知知乖,洗了口才能睡觉。” 谢云深洗了脸,手上也没缠布,直接把手指沾了水往嘴里伸。 他的手指在牙齿上来回摩擦着,还龇着嘴给谢星晓看,嘴里含糊不清:“知知,看我……这样……刷……牙。” 谢星晓:“……” “我自己洗。”谢星晓立即端起旁边用来刷牙的水,含了一口,仰头咕噜咕噜,吐! 就算是清洁了口腔。 等分了家,她一定要买牙刷! 言氏见状,笑笑没再勉强。 谢星晓躺在炕上,晚上吃得太饱,倒是有些睡不着了。 古人的夜生活实在是无趣,换做现代,这个时候大家怕是正在挤地铁,或者是刚回到家准备晚饭呢。 谢星晓想到这,不免有些失落,再次翻了个身,觉得身上实在是痒,便伸手抓了几下。 紧接着,一坨灰黑色的小球球就被她搓了出来,个头有绿豆那么大。 谢星晓瞪大了眼,非常嫌弃地一甩,小绿豆就飞出去,掉到了地上。 她竟然在身上搓出了黑球! 太可怕了! 她明天还要好好洗个澡! 第二天一早,言氏就到灶屋准备早饭了,谢云深也起床去帮忙。 谢星晓听着院子外言氏可以放轻动作的声音,以及不远处鸟儿的叫声,也爬了起来。 她穿上言氏准备在床头的衣服,蹬上破洞的小布鞋,就出了门。 只见天边才泛着鱼肚白,灶屋里的火光映亮了门前的一小片地方。 谢星晓走过去,对着正在做事的言氏甜甜唤了声:“娘。” 言氏回头,看到谢星晓醒了,浅笑着抱起她:“我家知知醒了?” 谢星晓点头:“嗯。” 她往锅里去看:“早上吃什么呀?” 言氏打开锅盖,只见里面一大锅水,锅底沉着一些磨碎的玉米粒,就是全部。 言氏道:“待会我们喝玉米粥,知知喜不喜欢?” 谢星晓没有太大兴趣地“哦”了一声,谢云深是直接连头都没有抬。 反正到时候,他们三个只有喝稀稀的米汤的份。 言氏也试过悄悄把给他们兄妹盛一些浓稠的,还没吃到肚子里就被江氏或谢成贵冲进来抢走,说他们吃了浪费粮食。 言氏知道谢星晓不乐意,便哄道:“就这几天,娘找个机会说……” “大嫂,你今天早上喂猪了吗?”谢大海忽然从外面冲进来打断了言氏的话,一脸阴沉地看着她。 第9章 吐血 一看谢大海的脸色,言氏就知道大半是与那几两银子有关。 她早就想好了措辞,装作不解道:“才做了早饭,哪里有功夫喂猪?” 她的面容沉静,在谢大海逼人的目光中也没有一丝慌张。 谢大海见从言氏这里问不出来,又一把抓过谢云深,直勾勾盯着他:“是不是你去了猪圈那边?” 他把谢成贵给的钱分成了两份,一份藏在屋里,江氏是知道的,另外一份藏在了猪圈边上,这可是属于他自己的。 前两天他才把一串铜钱换成银子,埋了进去,今天一早去看,竟然不见了! 他立即就想到了言氏母子三人。 昨天两个小崽子可是在猪圈附近跪了好久的。 被谢大海抓着,谢云深心里紧张,但也知道是不能认的。 他摇摇头:“我……我没有。” 毕竟是半大的孩子,谢大海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他忽然放开谢云深,一把拽过谢星晓,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知知,你告诉二叔,昨天你们是不是去猪圈那边玩了?” 在他看来,谢星晓年纪最小,也最藏不住事,肯定能问出来什么。 谢星晓蹙着眉,忍受着手臂的疼痛,刚想开口,眸光就瞥见了院子外的人影。 她眸光一转,奶凶奶凶道:“坏蛋,就不给你。” 说罢,张开小嘴,一口咬在了谢大海的手臂上。 谢大海听到谢星晓的话,火气直接就上来了,偏偏她还咬自己。 谢大海想也不想,一个巴掌过去,就把谢星晓给呼了出去。 伴随着言氏的尖叫,谢星晓犹如抛物线一般,飞了出去,又重重落在地上。 谢星晓摔在地上,蜷缩着身体,痛得半天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为了分家,真的牺牲大发了。 “知知!”言氏目眦尽裂,发了疯似的跑过来。 她颤抖着伸手去抱地上的谢星晓,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知知,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娘……” 谢云深也反应过来,忽地奋起,像小牛犊一般撞向谢大海,双眼通红:“你是坏人!” 随即院子门口传来一声大喝:“谢大海,你未免太过歹毒!” 谢大海转头一看,竟是谢成福和族里的叔伯来了。 他脸色蓦地煞白,试图解释:“二伯,我不是……” “不必多说。”谢成福快步走来,蹲下身查看谢星晓的情况。 他昨晚跟族里的人讨论了一宿,都觉得谢星晓的办法值得一试。 又有人汇报说西面的秧苗里发现了白叶子。 秧苗一旦发生这样的状况,整根秧苗的叶色就会逐渐变黄,根也会成褐色,基本就没救了。 谢成福忽然想起谢星晓当时说梦里谢大山还跟她说了什么,便想着过来碰碰运气。 哪知道,一进门就看到谢大海对谢星晓下狠手的一幕。 谢星晓看到谢成福,小眼先是一亮,唤了声:“二爷爷。”,随即吐出一口血水,眼里的神采也涣散开来。 “知知!”言氏看到谢星晓吐血,差点也要晕过去。 谢成福当机立断:“赶紧把孩子抱去方大夫那!” 于是乎,一群人抱着谢星晓就走,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谢大海。 谢成贵听到动静出来,只见他们匆忙离开的背影,而谢大海脸色灰败地站在一旁,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爹……”谢大海哭丧着脸,把事情跟谢成贵说了。 谢成贵当即一个烟杆子就敲了过去:“你要打孩子,不知道关起门来打? 如今让他们看了去,要如何收场?” “我也是一时气愤。”谢大海十分懊恼,“爹,您看要怎么办才好?” 谢成贵沉吟道:“我们先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一个小丫头片子死了也就死了,但被谢成福他们看到,事情就不好办了。 方大夫是一名赤脚大夫,自学了一些医术,寻常的跌打损伤、伤风感冒什么的,也还可以应付。 当然,效果时灵时不灵,反正也没得选择。 方大夫一见这么多人,心咯噔了一下:“怎么了这是?” 言氏已经慌得六神无主:“方大夫,知知被她二叔打了,您快给她看看!” 谢成福也道:“方大夫,赶紧的。” 方大夫一听,脸色凝重地替谢星晓把起脉来。 他把完脉,想说谢星晓的脉象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大碍。 但一抬头,见大家都围着自己,且神情紧张,让他也不由得多了几分谨慎。 恰好这时,谢星晓这时又吐出一口血水来。 言氏吓得忙用袖子去擦谢星晓的嘴:“知知!你不要吓娘!” 谢云深半大的小子在一旁直抹泪:“知知,不要死……呜呜呜……” 谢成福忙道:“她刚刚已经吐了一次血了方大夫你快想想办法!” 闻言,方大夫看了眼谢星晓惨白的小脸,眉头皱得更紧了。 难道他又看错了? 谢星晓并没有伤及肺腑,不至于严重到吐血才是。 他忍住去翻医书的冲动,又按向谢星晓的脉搏,心里顿时没了底。 孩子受伤可不比大人伤寒感冒,没看准会要人命的。 不管了,往严重了说总比疏忽要好。 于是,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一脸沉重道:“这孩子怕是伤及肺腑,有些严重啊!” 说着,还有模有样地叹息了一声。 言氏一听,直接两眼一翻,差点就要晕过去。 谢星晓觉得差不多了,扯扯言氏的衣服,红着眼眶喘着气道:“娘,我们分……家。” 当初谢大海巴掌扇过来的时候,她避开了致命的部位,落地的时候也把身体蜷缩起来,所以并不严重。 而吐出的血水,则是因为嘴巴里的皮肉被牙齿磕破了。 得要把事情往严重了闹,才能顺利分家。 此时系统忽然冒出来:“宿主,经历艰苦和非人折磨的童年,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疯批祸国妖姬,不能分家。” 谢星晓:“……你给我闭嘴。” 她又不是受虐狂,疯了才待在谢家受折磨。 要不是这系统看不见摸不着,她指定给它两个大比兜子。 系统声音忽然弱了不少:“宿主不按要求完成任务,是会导致任务失败的。” 谢星晓忍不住翻白眼:“失败就失败吧,早死早超生。” 系统:“……” 呜呜呜,它要好好哭一会。 言氏看着谢星晓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以为她就要一步升天了,顿时心中大骇。 她哪里还想得了那么多,不住地点头:“好,我们分家,我们这就分家。” “老大媳妇,孩子不懂事,你也糊涂了不成?”话音刚落,谢成贵就带着谢大海从门外钻了进来。 他先是警告地瞪了言氏一眼,然后一脸慈爱地看向谢星晓:“孩子,哪里不痛快?快让爷爷看看。” 说着,就向谢星晓伸出手。 谢星晓看着面前的大手,瑟缩了一下,然后整个头都埋进言氏的怀里,小小的身体害怕地不住颤抖:“爷爷,知知乖,只干活不吃饭,不要打我们……” 小姑娘糯糯的嗓音犹如一道惊雷,在屋子里炸响,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谢成贵。 言氏和谢云深则在一旁抹泪,默认了谢星晓的话。 谢成贵只觉自己老脸火辣辣地疼,咬了咬牙,笑容勉强:“这孩子,爷爷爱你们还来不及,怎么会打你们呢?” 说着,大掌攥住谢星晓麻杆似的手臂,就要把她扯出来。 “痛!呜呜呜……知知好痛……”谢星晓直接扯着嗓子哭起来。 许是哭得急了,咳嗽一声,又是一口血水吐了出来。 “够了,你想现在就把孩子弄死不成?”谢成福终于忍无可忍,拂开了谢成贵的手。 的脸色也彻底阴沉下来,耷拉的眼皮眯了眯,气氛顿时剑拔弩张:“二哥,难道你想插手我的家事?” 第10章 分家 谢成福迎着谢成贵夹杂着威胁的阴冷目光,背脊挺得笔直:“我身为一族之长,就有权力管!” 他的脸上浮现痛惜之色:“当初怜你是家中幼子,对你多加纵容,才让你变成今日这般。 你违背祖训让老三沉迷考取功名也就罢了,今日竟然逼迫自己的儿媳和孙儿至此,你可真是糊涂啊!” 此时方大夫这里已经围了许多人,听了谢成福的话,都悄悄议论起来,无一不是赞同。 谢成贵感受着周遭的指指点点,老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好不难看。 他怨毒的目光看向谢成福,冷哼一声:“二哥,你好大的威风!” 谢成福侧身而站,语气中满是无奈:“老八,做人留一线吧。” 说罢,他看向言氏:“言氏,你可想清楚了,当真要分家?” 言氏把谢星晓交给谢云深扶好,上前一步,在谢成福面前跪了下来。 她的脸上血色全无,双眼炯炯却透着坚定的光芒:“族长,我想清楚了,我要分家!” “对,就该分家!再不分家你们娘三都要被他们磋磨死!”人群中一个妇人忽然拍手道。 一些妇人也有点感同身受:“能自己出来住也好,日子虽苦了点,但不至于要看人脸色过活。” 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但他们谢家村民风淳朴,乡亲们互相团结,言氏又是个守规矩的,想必担心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眼见谢成福要和自己对着干,谢成贵只能对言氏施压。 他努力把表情放缓些许:“老大媳妇,咱们都是一家人,没必要把事情闹僵。 等回去,爹让老二给星晓丫头认个错,这事就算过去了,你看成吗?” 闻言,言氏却依旧语气坚定:“爹,求您给我和孩子一条生路吧!” 想到这些年在谢家受到的折辱,以及今天早上谢大海打谢星晓的那一幕,言氏的心都要揉碎了。 她哽咽道:“我曾经告诉自己,日子再难,只要忍一忍,等到云深长大了,就好了。 可是就因为我的隐忍,我女儿的命都要没了,我没法再忍!” 她对着谢成福磕了个头,力道毫不收敛:“族长,侄媳妇恳请您做主,替我们分家!” 谢成福点头:“你放心,有我和叔伯们在,谁都不能欺辱了你们去。” 他抬手道:“准备笔墨吧。” “二哥!”谢成贵又惊又怒。 谢成福睨他一眼:“你若不满,我给机会你们一家自立族谱可好?” 谢成福的话,成功让谢成贵住了嘴,却依旧透露着不甘。 被逐出家族的人,是不能参加科举的,谢老三多年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谢成福摸了摸胡子,恨铁不成钢道:“按照族法,当初你让老三去科考,我就该将你们一家逐出家族。” 他像是在瞬间苍老了许多,眼眶微湿:“老八,看在我们一母同胞的份上,我最后送你一句话:凡事有度,物极必反。” 随着话音落下,不只是谢成贵,族里年纪大的人,都变了脸色。 谢星晓也忍不住皱眉。 谢家村的祖训是不能参加科举? 古人不是以科举为荣吗?谢家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祖训? 她看向绷着一张小脸的谢云深,很明显他也不知道。 见谢成贵不再反对,谢成福朗声道:“所谓长兄为父,长嫂为母,谢大海曾受谢大山庇佑,却在他死后虐待他的血脉,是为不忠不孝,今按照族法,责二十大板。 另备笔墨纸砚,各位族老一同做个见证,替言氏母子三人分家。” “二伯,二十大板会要人命的啊!”谢大海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要被打了。 谢成福脸上未变,沉声道:“动手吧。” 于是立即有后生上前,把谢大海拖到院子外,摁在长凳上,霹雳吧啦地打下来。 木棒打在臀上,用了全力,棒棒见肉,谢大海原本还哀嚎,很快就发不出一点声音。 围观的人没有半点同情他们,纷纷叫好。 谢成贵听着,脸色阴沉得可怕。 谢成福这样,没有打他,却胜似打他的脸,还啪啪作响的那种。 谢成福也没理他,吩咐道:“研磨。” 谢成贵握紧了拳头,眸光一转:“言氏要离开可以,两个孩子必须留下。” 只要拿捏住了孩子,分家与不分家又有什么区别?言氏照样要供他们驱使。 言氏立即惊呼出声:“孩子不能留在谢家!” 一旁有婆子嗤笑道:“老八,孩子留下做什么?好让你们打死吗?” 谢成贵的老脸一黑,咬牙道:“我以后会严加管束的。” 谢成福若有所思地点头,问言氏:“言氏,你可相信你公爹的话?” 言氏毫不犹豫地摇头:“我不敢信。” 谢成福又问谢云深:“孩子,你相信你爷爷的话吗?” 谢云深目光坚决:“我不信。” 谢成福再看向众人:“你们信吗?” 众人齐声回答:“我们不信!” 谢成贵两面三刀,表面一套背后又一套,他们实在是见了太多回了,要是再相信,母猪都能上树了。 谢成贵听着众人的嬉笑,一张脸黑了又白,白了又红,好不精彩。 他的颜面,在今天被丢了个干净! 谢成福最后看向谢成贵:“老八,还有什么意见吗?” “二哥竟然决意要如此,我也没有办法,只是……”谢成贵耷拉着眼皮,语气沉重:“云深和星晓是我谢家的孩子,若是以后言氏再嫁,孩子又该如何?” 按照当朝律法,丈夫死后妻子是允许再嫁的,只是名声不那么好听罢了,谢成贵这番话,完全堵死了言氏的退路。 因为在他的心里,言氏这样软弱,只能依靠男人过活。 闻言,言氏悲愤欲绝。 她竖起三根手指,一腔孤勇:“我言贞发誓,此生不再嫁娶,只一心一意抚养孩子长大,若违此誓,必受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第11章 牛屎都不留给你们! 闻言,谢星晓心里一声叹息。 哎,她还计划着,以后给自己找个有粗大腿的后爹呢。 随即她有些怅然地看向言氏跪在地上单薄的身影。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为何对女性总是如此苛刻? 在古代,有丈夫死后要求妻子要跟着殉葬的,有以获得贞节牌坊为荣的…… 这些男人把女性禁锢在这样不公平的世界观和规则里,自己却凌驾于规则之上,享受着男权社会三妻四妾的特权。 太不公平了。 顿时,所有人看向谢成贵的目光带了鄙夷。 把儿媳妇逼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 村民们也开始劝。 “如果真的为了孩子好,就让孩子跟他们娘在一起吧。” “八叔,拜托做点好事吧!” 最后,谢成贵不得不点头,脸色阴沉得可怕:“……好。” 见谢成贵答应,言氏不由得喜极而泣,谢星晓和谢云深也高兴地握紧了彼此的手。 他们终于不用再受谢家磋磨了! 谢成福趁机道:“既然分了家,就让言氏母子三人分出去住吧。” 他沉吟一会,看向最开始帮言氏说话的妇人,“五弟妹,我记得你家边上的屋子空了许久了?” 被唤做五弟妹的丁氏立即点头道:“是,自从老木头去世,就没人住了。” 老木头的儿子媳妇早些年在外做生意,遇上流寇,丢了性命,自己和老伴没过几年也去了,房子就一直空着。 房子倒是挺大,就有一样不好,只跟谢家隔了十几米远。 谢成福颔首:“如此,就这样安排吧。” 他让族里会字的后生上前写好分家书,他念一句,后生写一句,把田地、口粮和当初谢大山买给言氏的大物件都写在了里面,最后交由谢成贵和言氏画押。 似是了解谢成贵的为人,谢成福还让后生加上一句:“分家后,谢成贵一家不得以任何理由,对言氏母子三人进行干涉。” 谢成贵这回终于忍不住:“二哥,两个孩子是我谢家的,我若想孩子了,难道也不能见见他们?” 丁氏忍不住替谢成福回答了:“老八,还是别了吧,我怕你们转头又打孩子。” 她男人虽是旁支,可也是谢家嫡系的,谢成贵还要叫她一声五嫂,她才不怕他。 谢成贵铁青着脸,在分家书写上名字画押后,一甩袖子,扭头就走,连被打得嗷嗷叫的谢大海也不管了。 丁氏打铁趁热:“族长,我看要不我们今晚就替他们把东西搬过来吧?” 谢成福点头:“也好。” 于是,一行人又风风火火地去了谢家。 谢星晓见言氏被拉着走了,她便推了推谢云深道:“哥哥,把娘的东西全拿回来。” 她就怕到时候江氏撒泼,言氏不好扯破脸皮开口。 谢云深也想到了这一层,应道:“好。” 他跟被留下照顾兄妹俩的一个年轻妇人嘱咐了一声,就跟了上去。 方大夫见谢星晓精神气似乎好了一点,忙问道:“小丫头,可好些了?” 谢星晓立即把头一歪,闭上双眼,哼哼道:“唉哟……疼……” 方大夫:“……” 他挠了挠头:“你先躺着,我给你熬些药喝。”转身就去了熬药。 谢星晓伸着手,连拒绝都来不及说。 年轻妇人笑得“善解人意”:“别怕,咱们喝了药就好了。” 谢星晓认命地垂下了手。 好吧,她要是不喝上几剂药才好,怕是应付不过去。 言氏母子三人的东西并不多,根本不用收拾,一张破床单一裹,就是全部。 谢云深记着谢星晓的话,带头跑到堂屋和江氏屋里,小手这里一点,那里一指,村里的汉子就帮忙把大衣柜、梳妆桌什么的扛了出来。 江氏从他们的只言片语里知道言氏带着孩子分了家,还分走了田地和家具,心都在滴血。 她扒拉着汉子,死活不让他们把东西搬走。 谢成福目光一沉:“江氏,你是想跟大海一样,被打上几棍子?” 江氏顿时吓得一撒手,坐在地上就大嚎起来:“这日子没法过了啊!欺负人啊……” 丁氏却笑了:“这日子怎么就没法过了?当初言氏被你们霸占东西的时候,她要死要活了?” 谢大山买给言氏的东西,若是拿去给谢成贵夫妻用,倒也说得过去,但搬去弟媳房里,可就一点道理也没有。 所以,听着丁氏的挤兑,谢成贵重重哼了一声,回到自己房间躺下,眼不见为净。 江氏见谢成贵都不管了,哭声立即弱了不少。 丁氏没再理她,招呼人赶紧把东西搬了。 谢云深跟在后面,一样一样地检查,末了,又跑到他们以前住的屋子前,把墙上晒干的牛粪全给刮了下来。 这些都是他带妹妹去捡的,一点都不能留给他们。 当谢大海被打得半死,拖着稀巴烂的屁股被扛回来,看到被洗劫一空的屋子时,两眼一黑,差点栽倒。 江氏此刻一肚子气,见着谢大海,伸手就挠了过去:“你这个窝囊废,东西都被抢了!” 谢大海受了伤,哪里经受得住江氏的猛扑,向后一倒,一屁股摔在了地上,顿时发出一声痛呼:“啊!” 江氏可不管那么多,骑在他身上,肥厚的巴掌噼里啪啦就打了下来。 顿时,叫骂哭喊混着巴掌声,响成一片。 此刻,谢星晓三人已经躺在新屋子的炕上,上面铺着晒干的稻草,十分高兴。 谢星晓听着隔壁不远依稀传来的江氏的哭声,不由得翘了翘小嘴。 太痛快了。 谢星晓心想,她还是很幸运的。 除了谢成贵一家坏透了之外,她还有爱她的娘和哥哥,村子里的其他人也都很友好。 撇开不能科举的族规,这个村子似乎还藏着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仔细观察过,整个谢家村都被高大的群山环绕,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中间有河流穿过,以作灌溉和生活用;中间盆地、平原、丘陵和山地依次排列,土壤肥沃,说是洞天福地也不为过。 不得不说,谢家老祖宗当初选择在这个地方定下来,一定是花费了极大的功夫。 想到这,谢星晓忍不住在心里喊了声:“系统?” 然而,系统并没有搭理她。 谢星晓知道系统是在的,便道:“那啥,你知不知道谢家村的秘密?” 系统继续不吭声。 谢星晓也不惯着,道:“不说就不说,我总会有办法知道。” 谁还没有点脾气呢? 正想着,院子门口忽然传来谢成福的声音,像是在喊言氏。 言氏立即起身去开门。 不会儿,言氏和谢成福一起进来了。 谢成福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胡子,看向谢星晓:“那个,星晓丫头,你爹……昨晚给你托梦了吗?” 第12章 谁要是眼热,也去死个爹 一听这话,谢星晓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她记得自己还受着伤,慢悠悠地从炕上爬起,唤了声:“二爷爷。” 言氏和谢云深听谢成福提到谢大山,也忍不住屏住呼吸倾听。 谢星晓问道:“二爷爷,是庄稼又生病了吗?” 谢成福点头:“西边有些水稻叶子变白了,严重的根也变成褐色, 如果不想想办法,今年恐怕就没有饭吃了。” 这样的情况往年也经常出现,他们能做的就是撒草木灰,结果就是一大片稻田都毁了个干净。 外面战乱不断,粮价更是飙升,如果伺候不好这些地,村里的人要么冒险进山,要么就花大价钱去买了。 让庄稼人拿钱去买粮食,那可是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艰难。 若是进山,不是受伤就是丢了人。 跑来问一个小娃娃怎么办,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病急乱投医了。 支持他来问谢星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早上放出去的鸭子,逮着蟛蜞就吃,可见这个办法是真的有效。 听了谢成福的描述,谢星晓心里有了底。 水稻得的正是白叶病。 她鼓着小脸,沉吟道:“我爹说,如果水稻叶子刚开始变白的话,是有办法治的。” 谢成福立即道:“什么办法?” “嗯……”谢星晓想了一会,“可以按照每两亩水稻草木灰10斤、茶饼10斤、石灰15斤的比例,撒在田里,就可以了。” 她说的这个办法,主要以预防为主,在白叶病的初期,有很好的效果。 如果再严重一点,就要依靠农药了。 想到这,谢星晓无比怀念她的科研室。 这个时代的病虫害,在科技面前简直不值得一提。 前一秒还不理她的系统又冒了出来:“执行任务可以奖励科研室哦。” 谢星晓翻了她对系统的第n个白眼:“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我小女子也是有骨气的好吗?” 她第一次见这么急着让宿主去死的系统。 谢成福得了谢星晓的话,默默记在心里,高兴道:“我记下了,如果这次咱们村水稻能有个大丰收,第一个就是你的功劳。” 谢星晓笑的“懵懂”:“是爹的功劳。” 谢成福高高兴兴地出了门,还不忘嘱咐谢星晓:“以后要是你爹给你托了梦,记得来告诉二爷爷。” 谢星晓自然是点头:“二爷爷,我记住了。” 言氏听着自家女儿的话,生怕她在忽悠人,又不敢打断。 待送谢成福出了门,她立即回屋,悄声道:“你实话告诉娘,怎么回事?” 要说谢大山显灵,她是第一个不信的。 如果真的有灵,为何他们母子三人在谢家受尽了磋磨,他又为何忍心不管不顾? 若真如此,即便是上天入地,她都要找到他的尸身,翻出来鞭尸。 谢星晓注意到言氏眼中一闪而过的凄惶和恨意,忙道:“娘,自然是神仙告诉我的。” 言氏也忽然明白过来。 比起神仙不仅给谢星晓送了鸡,还交给她治理病虫害的办法,显然谢大山这个借口更稳妥。 谁要是眼热,也去死个爹试试。 她抱过谢星晓,道:“记住,这件事除了我们三个,再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神仙要是下回再告诉你什么,你只管说是你爹说的。” 她又拉过谢云深:“云深,娘要你发誓,一定不能把知知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受言氏的影响,谢云深的表情也变得凝重。 尽管他还是半大的孩子,但父亲的早逝也让他明白许多道理。 他竖起三根手指,小脸满是真挚:“我谢云深发誓,一辈子都会守护知知的秘密,若有违背此誓,就让我天打雷劈。” 谢星晓看着谢云深毫不犹豫地起誓,心里又感动又难过。 她忍不住红了眼眶:“娘,哥哥。” 以后有她一口肉吃,也就有言氏和谢云深一口肉吃。 如果真的走上祸国妖姬这条路,她也会让谢云深当国舅荣华富贵,给言氏养许多俊俏的面首。 言氏摸了摸谢星晓的脑袋,道:“你们也该饿了,娘去给你们做早饭。” 说着,便去了灶屋。 眼见着言氏出门,谢云深扑到炕边,悄悄问谢星晓:“知知,神仙有告诉你,怎么样可以变成像大牛叔那样强壮的人吗?” 谢云深口里的大牛叔,就是村子里一个长得特别魁梧雄壮的汉子。 谢星晓看了眼谢云深同样麻杆似的胳膊,认真道:“多吃……肉,多锻炼。” 补充“蛋白质”在她口里拐了个弯,变成了肉。 闻言,谢云深失落地垂下了脑袋。 昨晚之前,他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吃过肉了。 在他看来,昨晚也只是碰巧走了狗屎运而已。 看来他想要成为英勇男子汉的梦想,暂时要破灭一下。 谢星晓不知道谢云深的担忧,正在想着怎么从系统那里弄到科研室。 她尝试与它谈判;“要不咱不做祸国妖姬,做开国女帝怎么样?” 她感觉到系统嗤笑了一声:“开国女帝是别的宿主的剧本。” 什么意思?她不配当女帝? 谢星晓压下不服,循循善诱:“要不你跟上面申请一下?” 这一回,系统又被她气得不说话了。 谢星晓哼了一声:“小气。” 不一会儿,言氏便做好早饭端进来了。 她手里端着两个缺了口子的粗陶碗,放在了炕边的桌上:“来,你们过来吃。” 谢星晓一看,只见碗里各自盛着三四块灰色的面疙瘩,还有一些蔬菜叶子浮在清汤上面。 这个所谓的面疙瘩,还不是后世吃的面粉,而是几种糙粮磨成粉混在一起的粉状物。 即便如此,在农村已经是极好的吃食。 言氏道:“今天从那边分了一些粮食,这一顿咱们吃好一点,就当做是旺一旺宅了。” 从谢家分得的粮食并不多,不过是三十斤的大豆,二十斤的玉米粒,十五斤的高粱,以及两斤的糙面粉罢了。 这些最多只能支撑他们两个月,那时候水稻还没收割,只能另想办法。 至于碗、盆这些家具,都是乡亲们你给一点,我给一点凑起来的。 本来谢成福还让谢成贵分一些钱给他们,谢成贵在付了方大夫的药费后,咬死没有,半天才愿意吐出十几个铜板。 谢星晓问:“娘吃什么?” 言氏微笑道:“娘跟你们吃的是一样的,等你们吃了,娘再吃。” 谢云深一听,便立即跑去厨房,找言氏的早饭去了。 只见灶台上,放在一个粗陶碗,里面只有一碗青菜汤,以及几片菜叶子。 他的眼眶忍不住红了。 他用手背抹掉眼泪,端着碗回了屋,然后从自己的碗里夹出两小块灰面疙瘩:“娘也吃。” 谢星晓见状,也道:“知知的也要分给娘。” 儿女如此懂事,言氏更觉得自己没用,对不起孩子。 她含泪道:“娘不饿,你们吃。” 谢云深坚持道:“娘不吃,我们也不吃。” 谢星晓跟着点头:“娘不吃,我们不吃。” 见状,言氏便不再坚持:“好,我们都吃。” 她暗暗下定决心,从今往后,她一定要加倍种地干活,把一双儿女给养好。 便从儿女的碗里各舀了一块最小的面疙瘩,放在了自己的碗里,道:“这样,我们一人两块。” 于是,一家人开开心心吃完了早饭,言氏挑着锄头去了地里,谢云深则在家里带谢星晓。 谢云深搬来一张有靠背的椅子,把谢星晓放在上面,塞给她一个言氏用破布缝制的布偶:“知知,你在这里玩,哥哥去干活。” 早上匆匆搬进来,他们只是粗略打扫了一下,屋里还有许多地方需要收拾。 谢星晓低头看着手里破烂却干净的布偶,嘴角抽了抽,点头道:“好。” 二十多岁的人了,谁还玩这玩意。 趁着谢云深去忙活,谢星晓环顾了一下他们现在的家。 一个篱笆围起来的半人多高的墙,一个堂屋,两边各有两间房,院子的东边是灶屋和草棚,草棚下用来堆放柴火用,西边靠墙角的地方,有一个空猪圈,边上还有两个鸡笼子,屋后则是一小片荒了的菜地。 谢星晓心想,房子挺大,就是空得可怜。 除了他们母子三人,一张破褥子,几件烂衣裳,最拿得出手的恐怕只有便宜爹当初买的柜子和桌子了。 谢星晓望向不远处连绵的群山,再次动起了脑筋。 她朝着谢云深的背影甜甜唤了声:“哥哥。” 谢云深跑过来,擦了把额头的汗:“知知怎么了?” 谢星晓嘟起小嘴,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哥哥,我想出去玩。” 第13章 公兔子,负心汉! 听到谢星晓说要出去玩,谢云深下意识想要拒绝。 可他一看到谢星晓可怜巴巴的眼神,临时改了口:“好,去外面逛一下就回。” 说着,他洗了把手,装了一囊袋的水,非常熟练地把谢星晓抱起来。 看着才十一岁的谢云深抱着自己,谢星晓心里喊了一声:虐童哦。 毕竟她的伤还摆在那,谢云深是不可能让自己走路的。 兄妹俩出了门,便往村子的东边去了。 早上谢云深问了言氏,他们家分得的地就在那边,正好可以带谢星晓去看看。 谢星晓望见东面菜地的边上就是大山,开心极了。 不知道她今天会不会碰到撞死在树桩上的兔子?或者是从水中蹦到怀里的鱼? 从家里去菜地,要经过村里的祠堂,族学就建在祠堂边上。 当他们经过学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谢云深稍稍放慢了脚步。 谢星晓也有些疑惑地望向围墙的另一面。 她发现这谢家村奇怪的地方还不止一处。 明明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了,为什么还要办族学? 在原主的印象里,村里的族学似乎很久以前就有了,每个孩子只需要交饭钱或者带粮食去,就能上学。 谢星晓抬眸望向谢云深,却发现他正有些失神和向往地看向围墙内。 谢星晓顿时明了。 以前便宜爹还没死的时候,谢云深是上学的。 去世的消息一传回来,除了谢老太太外,谢家所有人都撕破了那一张伪善的脸,整日虐待磋磨。 江氏更是撕破言氏给谢云深缝的书包,骂道:“死了爹还想念书?不干活还想吃白食不成?” 于是,原本坐在学堂里的谢云深,拿起了锄头,跟着大人下地干活。 他的双手被磨破,起了茧子又皲裂开来,皮肤也被晒得黝黑,可他的双眼依旧明亮,不曾改变。 谢星晓晃了晃谢云深的手。 谢云深低头,看向谢星晓,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收回的情绪:“知知?” 谢星晓甜甜笑道;“哥哥,我们挣钱,给你念书。” 闻言,谢云深差点就要掉下泪来。 他吸了吸鼻子,把情绪都埋进心底,笑道:“哥哥才不喜欢念书,念书一点都不好玩。” 他瘦弱的摇杆挺得笔直,抱着她继续向前走:“知知只管待在家里,哥哥以后会挣好多好多钱,给娘和知知买漂亮的衣服,顿顿都吃肉。” 他的妹妹,可爱又漂亮,别人家妹妹有的,她也应该拥有。 少年的眼神再次变得神采奕奕:“知知,哥哥会保护你们的。” 所以,时间啊,请快些走,让他能早日长大,成为这个家的倚仗。 谢星晓听得眼眶一热。 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屁孩给感动了。 她没有戳破谢云深的倔强,笑着应道:“好。” 兄妹俩依偎着,温暖的晨光将他们的背影拉得很长。 前方是未知的命运,也是希望和未来。 兄妹俩来到田边的时候,老远就看到言氏弯着腰在地里除草。 谢云深朗声唤了声:“娘!” 谢星晓也跟着叫了声:“娘。” 言氏闻言抬起头来,见谢云深抱着谢星晓来了,忙放下锄头,朝两人走了过来。 言氏擦了把汗,又接过谢星晓,道:“这大热天的,怎么带知知过来了?” 谢云深笑道:“我带着知知往阴凉的地方走,不热。” 谢星晓也笑嘻嘻:“家里闷,我让哥哥带我来的。” 言氏知道小孩子在家里待不住,也没有过多责怪,便带着他们去一旁的树荫下躲着太阳。 谢云深把囊袋递给言氏,道:“娘,您喝水,我去干活。” 说着,就拿过锄头,卷起裤腿,下地去了。 言氏担心谢云深一个人太累,便对谢星晓道:“知知,你在这里坐着,不要乱跑。” 对于庄稼人来说,伺候好地才是唯一的活路,谢星晓一时半会是没法改变他们的。 他们家分得的地并不多,水田两亩,菜地七分,对他们家来说,暂时也足够了。 反正像谢成福说的,谢家村别的不多,就是地多,等谢云深大了,再开垦也不迟。 谢星晓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乖巧点头:“嗯。” 她一个人坐在田埂上,很是无聊,便四处张望起来。 不一会儿,她的视线盯住不远处山坡下,双眼立即亮了。 只见那一片山坡下,有些地方地面的草要浅许多,坡上有三两个洞,在洞口,几只灰色的小兔子一蹦一跳的。 谢星晓望着它们,就像看到了麻辣兔头、椒麻兔肉、干锅兔肉…… 她咽了一下口水,思索着怎么才能把兔子抓住。 她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一转,落在言氏带过来的竹筐上。 她唤了声:“哥哥。” 谢云深放下锄头看向她:“怎么了?” 谢星晓指着山坡:“抓兔子。” 谢云深看都不看一眼,道:“那些兔子可精了,抓不到的。” 以前上学的时候,先生就说过狡兔三窟的故事。 村里的猎户也经常设陷阱抓兔子,可这些兔子就像成了精一样,能抓到一只都够村里人羡慕的。 谢星晓坚持:“我有办法,我们试试嘛。” 谢云深忽然就想到了谢星晓梦里的神仙。 便点点头:“抓不到可别哭鼻子。” 谢星晓摇头:“谁哭谁是小狗。” 于是,谢云深便一手拿着竹筐,一手抱着谢星晓,半揣着期待去了山坡边上。 果然,两人还没走近,几只兔子就像射出去的箭一样,一下子跑没了影。 谢云深按照谢星晓的指挥,把其中一个洞口用石头堵住,然后用杂草在另一个洞口处点火,再把点燃的杂草往里面一塞,趴在洞口往里吹上几口,浓烟直往里窜。 谢星晓则拿着竹筐堵在最后一个洞口边,看有没有兔子跑出来。 这种办法,谢云深见猎人试过,基本都是徒劳无功。 但望着谢星晓满心期待的样子,实在是不忍心打击。 谢星晓正认真盯着洞口,系统贱贱的声音又出现了:“想要吃肉,需要执行任务,不然是抓不到兔子的。” 谢星晓:“系统,你有实体吗?” 系统:“你问这个问题做什么?” 谢星晓:“没事,有实体的话我好揍你一顿。” 系统:“……” 它撑着最后的倔强:“如此野蛮,不是一个合格的妖姬所为。” 谢星晓:“滚你丫的妖姬,老子要当山大王!” 就在她和系统吵架间,忽然听到谢云深惊叫:“兔子出来了!” 谢星晓低头一看,只见堵着洞口的竹筐里,窜进了一只大兔子。 随着烟雾从洞口蔓延出来,又跑出几只小兔子,她的力道已经快按不住了。 系统:“……” 谢星晓连忙大喊:“哥哥,快来帮忙!” 谢云深立即跑过来接过竹筐,并把它立了起来,以免兔子跑出去。 这时,又从洞里窜出一只大肥兔子! 他扶着箩筐,要抓已经来不及,心想怕是只能放这只兔子走了。 没想到谢星晓小短腿一蹬,就扑了上去,把兔子给摁住。 谢云深:“!” 他连忙过去帮谢星晓把兔子提起来放进箩筐里。 最后出来的这只兔子估摸是揣了崽,肚子极大,在箩筐里不安地用爪子刮着竹片。 谢云深看着一箩筐的兔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的妹妹,真的好厉害。 谢星晓扒在箩筐边上数兔子,高兴得合不拢嘴。 两只大兔子,四只小兔子,母兔子眼看着快生了,到时候又可以多得几只兔子。 兔子越养越多,就能开个专做兔子吃食的小店了。 谁说她不靠系统就抓不到兔子了? 她可牛了好吗? 谢云深也蹲在一旁看,感叹道:“小兔子好可爱啊。” 谢星晓点头:“对,养大了就可以吃了。” 谢云深:“……” 谢星晓又捡起地上一根棍子,戳了下另一只大兔子的屁股,表情有些嫌弃:“公兔子,负心汉。” 竟然抛弃老婆孩子自己跑了。 然后,在谢云深震惊的目光中,谢星晓恶狠狠道:“哥哥,我们先吃它。” 第14章 嘴巴痛,肚子痛,拉屎还会痛 虽然说公兔子和母兔子配对,还能继续生小兔子,但是母兔子生产完,还需要一段时间喂小兔子。 总要给它时间做产后修复不是? 到那时候,估计她又能抓到别的公兔子了。 所以,谢星晓把这几只兔子的未来安排得明明白白。 听着谢星晓的话,谢云深看向她背后的大山,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并往后缩了缩脖子。 他这妹妹,不止厉害,还有些凶悍。 以前村里猎户叔叔捕了一只断腿兔子回来,他家里的小姑娘非哭着不让杀,说兔子那么可爱,不可以吃兔子。 不只是他家的小姑娘,隔壁家的小姑娘也跑来一起哭,说能不能不要杀兔子。 所以在他的理解里,女孩子应该都是很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的。 可是他妹妹…… 呜呜呜,他有点想回去找娘了。 结果谢星晓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哥哥,那里有辣椒!” 谢星晓指着山坡里面一簇绿色植被开心地叫道。 在她学过的历史里,辣椒是16世纪末也就是明朝后期从美洲传入中国的。 她也不知道现在可以对应她所知道时空的哪个朝代,反正她刚刚和谢云深一路走过来,没有看到谁家地里有种辣椒就是了。 不仅是辣椒,就连土豆红薯这么高产量好养活的作物,竟然也没有人种植。 谢云深也顺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扯住谢星晓:“那个不能吃,吃了嘴巴痛,喉咙痛,肚子痛,拉屎还会痛。” 之前大牛叔家的小牛贪吃,摘了上面一颗红色的尖尖的小东西吃了,当场就哭了,喝了好多水还是说难受。 第二天见他,走路都是撅着屁股的。 问他怎么了,他说拉了几次肚子,屁眼还火辣辣地疼。 大牛叔一巴掌拍了过去,骂他:“什么东西也敢往嘴里放,小心毒死你!” 所以,再也没有人敢吃过那玩意。 谢星晓:“……” 她认真道:“真的可以吃,神仙说可以吃的。 而且那个味道不叫痛,叫辣。” “辣?”谢云深不解。 谢星晓点头,趁机给自家哥哥普及:“神仙说,那个叫辣椒,是一种佐料,可以用它做出很多好吃的菜。 到时候用辣椒爆炒兔子,特别好吃。” 谢云深似懂非懂地点头:“那我们摘点回去试试?”、 好像妹妹凶狠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要是娘责怪他们乱摘东西,就说是他的主意就好了。 于是,他背着谢星晓爬上山坡,摘了一小捧辣椒,用衣服下摆兜住。 就在他以为可以回去的时候,谢星晓拉住他:“哥哥,我们挖一棵回去吧。” 这颗辣椒正好是朝天椒,辣味特别正。 谢云深愣了一秒才点头:“……好。” 他在努力回忆,自己这妹妹是不是一直都这么凶悍的。 谢云深把谢星晓背下山坡让她坐好,又回地里拿来锄头,打算把辣椒挖回去。 言氏见两人动静这么大,也跟了过来。 她一看箩筐里的兔子,就吓了一跳:“呀,这是兔子!” 谢星晓邀功似的点点头:“我和哥哥抓的,我们是不是很厉害?” 言氏高兴地点头头:“我们家孩子最厉害了。” 到时候把小兔子养大,兔子又生兔子,他们就有吃不完的肉了。 她又见谢云深在挖着什么,便走过去问道:“挖这东西做什么?” 谢云深有些忐忑道:“知知说这是辣椒,炒菜可好吃了。”他又补了一句,“神仙说的。” 闻言,言氏也不再怀疑,接过谢云深手里的锄头:“娘来吧。” 有言氏出马,一棵完整的辣椒连带着根部一大坨泥土,就被挖了出来。 她一手拿着锄头和辣椒,一手提起箩筐,道:“等娘把地里的草除完,回去给你们烧兔子肉吃。” 谢星晓高声应道:“诶,好嘞!” 谢云深抱着谢星晓跟在后面,听了言氏的话,忽然明白自家妹妹的凶悍是来自谁了。 谢云深和言氏在地里干活,谢星晓就被放在一旁的田埂上。 她头上顶着言氏给她摘的荷叶,耳边还别着谢云深给她摘的小野花,晃着小腿,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好不惬意。 等到太阳升高又慢慢下落,大约到了下午两三点的时候。 言氏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道:“好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以前在谢家,两个孩子总跟她往地里跑,一待就是大半天。 现在分了家,她可舍不得孩子再受这些罪。 谢星晓拍手:“好哦,回家吃兔子!” 言氏走过来,把谢星晓放在另一个箩筐里,用麻绳捆好箩筐把手,挂在扁担上,另一个箩筐则装着他们抓到的兔子。 言氏把扁担放在肩上,一个用力,谢星晓就感觉自己升了起来。 她坐在箩筐里,箩筐随着言氏走路的幅度一摆一摆的,十分舒服。 谢星晓咯咯笑了起来:“真好玩。” 她记得以前父母还在的时候,他们带自己回老家给爷爷奶奶帮忙,爷爷就是这样挑着她回家。 谢云深跟着谢星晓的身边,防止她掉出来:“你在里面小心不要乱动。” 言氏心情大好,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歌,柔美的嗓音瞬间在田野里飘荡开来。 有在地里劳作的农妇见了,抬头笑道:“你这是脱离苦海,心里高兴啊!” 言氏也没说抓到几只兔子的事,点头道:“是呀,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说着,只觉脚下生风,走路都更有力气了。 在菜地另一边的埂上,站着一个纤瘦的小男孩。 他看着谢星晓一家欢乐的样子,有一瞬间的失神。 “不去干活在这站着做什么?”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厉喝,是庄子里的仆妇走了出来。 她看到崔时安站在那,对着他就是一鞭子。 鞭子破空的声音传来,重重打在了他的身上,才缝好的衣服又被打出了一道痕迹。 对此,他也只是微微皱眉,像是习以为常,又像是极为厌倦。 他没有理会妇人的叫骂,提起手里的农具,走开了。 像他这样的人,哪里有什么未来。 第15章 来家里抢肉吃,好可怕! 言氏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家,又喝了一整碗的水,衣服也没换,就开始烧水杀兔子了。 谢星晓指着那只公兔子:“娘,杀这一只,其他的养起来。” 言氏点头:“好,听咱们知知的。” 正好她也是这样打算的。 她对谢云深道:“云深,带妹妹一起把兔子放到猪圈边上的空鸡笼里去,再把这棵……东西种上。” 谢星晓说过叫什么焦?芭蕉还是香蕉,她记不清了。 谢云深接过辣椒,应了声,便带着谢星晓去了后院。 谢星晓看了一下自家后院,觉得把兔子放在猪圈里更合适。 位置宽敞,兔子还能活动。 只是猪圈的竹篱对于兔子来说太宽了,一不留神就会跑出去。 还是先放笼子里,后面再让言氏请人帮忙,在边上建一个专门养兔子的圈子。 猪圈旁刚好有两个鸡笼子,谢星晓想了想,让谢云深把母兔子和小兔子们分开放。 小兔子看起来也有两个月大了,应该不再需要喝奶。 再说了,她也不确定这只母兔子是不是它们的亲妈。 放好兔子,谢星晓又在边上的菜地里扒拉了一下,发现角落有一小片矮小的生姜。 生姜的长势并不怎么好,又瘦又黄的,估计是以前人家留下或者是谁无意中扔了一块生姜,然后就长了这么一小片。 她向谢云深招手:“哥哥,挖姜。” 对于谢星晓的话,谢云深如今似乎已经不需要过多考虑,就自然而然按照她说的去做了。 一听说要挖生姜,谢云深便去拿锄头,很快就挖出了一小块。 谢星晓捡起生姜:“我们拿去给娘做菜吧。” 古时候的人们,做菜通常不会考虑味道如何,基本上煮熟可以了。 主要原因是像八角、香叶这些配料价格极贵,一般人家买不起。 两人回到厨房,言氏已经在给剁兔子肉了。 谢星晓把生姜递给言氏:“娘,待会把这个和辣椒一起炒。” 言氏点头:“行,我知道了。” 她指了指灶上的小罐子:“药也炖好了,云深你喂妹妹喝药。” 谢星晓苦着一张小脸:“娘,我已经好了,可不可以不喝?” 早上方大夫给她喝的那碗药,又黑又苦,简直是要了她半条小命。 言氏难得地严肃:“不可以,这是方大夫交代的。” 而且瞧着谢星晓的精神气,她还是很认可方大夫的医术的,早上才喝过一次就好得那么快。 看言氏的样子,是没办法拒绝的了,谢星晓只能含泪接受。 谢云深把药端到谢星晓面前,小声道:“喝不完我帮你喝,娘说我们要同甘共苦。” 闻言,谢星晓哭笑不得。 这傻孩子,同甘共苦哪是这么用的? 言氏按照谢星晓说的,先用兔子的油煸出油腥,再放入生姜和辣椒进去爆香,最后倒入剁好的兔子肉,不一会儿,整个院子就飘满了又香又辣的肉味。 言氏把整只兔子都下了锅,打算待会儿给谢成福、丁氏他们帮了忙又送了东西的人家送一些去。 他们今天做晚饭的时间比较早,其他人家才刚从地里回来。 闻到兔子肉的香气,纷纷伸长了脖子,深深吸了一口。 “好香啊,谁家逮到兔子了?” “这个又香又冲鼻子的是啥,好像从来没有闻过。” 也有人打趣:“这做个兔子肉,把你们的馋虫都勾起来了。” 当大家顺着香味飘来的味道看过去,发现竟然是谢星晓家里,都惊讶不已。 有好事一点的婆娘便站在院子里问:“言氏,你们家在做什么好吃的?” 言氏往锅里放了水,盖上盖子,等着水分慢慢熬干。 听到叫声,她擦了擦手,让谢云深看好火,便走了出去。 她笑笑:“今天去地里,恰好碰到了一只兔子,才杀了炖上。” 大家一听言氏抓到了兔子,都感觉羡慕不已。 除了村里猎户家里偶尔捕到一两只兔子,他们还没见过谁家抓到兔子的。 那婆娘有些酸溜溜道:“你们家运气真是好。” 丁氏从屋里出来,笑道:“这算什么? 我看言氏是个有福的,这分了家,好日子在后头呢!” 她当然也羡慕言氏能够抓到兔子,可这种东西的,不偷不抢,各凭本事,有什么好酸的? 言氏感激地看了一眼丁氏,刚想说什么,江氏也循着味过来了。 她整个人气色有些差,眼睛也嘴角也有青紫的痕迹,一看就是跟谢大海打架打的。 她先是用力嗅了一下,然后道:“我说大嫂,你可不能自己吃肉,就忘了爹啊。” 在江氏看来,分了家又如何,只要谢成贵和谢老太一日活着,言氏就要孝敬他们。 如果她敢不这样做,唾沫星子就能把她给淹死! 言氏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菜还在锅里,二弟妹又怎么知道我不打算给了?” 孝道如此,就算她无所谓,也不得不替谢星晓和谢云深着想。 但给多给少,就是自己的意愿了。 而且按照她的想法,以后偶尔给一次就得了,不然这分家分的还有什么劲? 当时谢成福规定谢家人的人不得再纠缠于他们,恐怕防的就是这件事。 闻言,江氏推开院子门就要进去:“也不用你特地送过去了,我自己盛好端走就行。” “诶,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丁氏一把拦住了她,“人家让你进去了吗?” 让江氏自己去拿,怕是连锅都能端走。 言氏也用身体挡在面前:“二弟妹,这里是我家。” 江氏一点不怕:“你家又怎么了?之前你在家里,不都是靠我们帮衬? 怎么,分了家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不过是给爹拿一点肉而已,你就舍不得了?” 她转向身后看热闹的村民,扯开嗓子喊道:“快来看啊,言氏分了家就不管公公死活了,真的是一点良心也不讲啊!” 村民们都知道谢成贵一家是什么德行,都撇撇嘴,鄙夷地看着江氏。 也有几个嘴碎的,在一旁嘀咕。 “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藏着掖着,怎么才分家就有肉吃。” “平时那么贤惠,怕都是装的吧?” 言氏听在耳里,晒得通红的脸上浮上一抹愠色。 跟不讲理的人讲道理,气死的永远是讲道理的那一个。 “老天爷诶,我二婶这个好吃懒做的,我家才炖上肉,就来我家抢肉吃,好可怕啊! 二爷爷早上才说不许来找我们麻烦,她下午就来了,看来二爷爷的话对她来说就是个屁!” 忽然,谢星晓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是谢云深抱着她走了出来。 谢星晓气鼓鼓地看着江氏,重重哼了一声:“二婶羞羞脸,明明是自己好吃,又赖给爷爷。 爷爷才不会像你这么不要脸,上门来抢人家的肉!” 说完,还朝她做了个鬼脸。 小姑娘的声音又亮又清脆,附近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就连缩在屋里等肉吃的谢成贵,都听见她在拐着弯骂他了。 谢星晓正跟谢云深在灶屋里闻着香味看柴火呢,就听到江氏在外面欺负言氏。 莫不是江氏以为这是谢家,他们还任由她拿捏不成? 一时之间,江氏竟然被谢星晓给唬住了。 她脸色变了变,伸手就想要像过去一样掐她的脸:“嘿,你这小赔钱货,少在这乱说!” 看过谢大海被打烂的两瓣黑屁股,她到现在还后怕。 “知知才不是赔钱货!”言氏听到江氏骂自己女儿,再也忍不住,一把就将江氏推出院子。 她像是一只战斗中的母鸡,把谢星晓和谢云深护在身后:“我家就算是天天吃肉,跟你也没有关系。 即便是要拿肉去谢家,那也是孝敬爹和娘的,少死皮赖脸上门找不痛快!” 第16章 娶了个什么玩意? 谢星晓看着言氏把江氏怼得哑口无言,忍不住给她鼓起掌来。 她这包子娘真的是越来越厉害了! 江氏也没想到,言氏原来口齿这么凌厉,骂起来人不带一个脏字还能让人找不到半句反驳的话。 她“我……我……”了半天,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丁氏也忍不住嗤笑出声:“赶紧回去吧,人家言氏又不是你,做好了能不给老八端过去?” 她又朝着谢家的方向扬声道:“还是说让老八出来说句话,是不是要你把人家一锅肉端回去,好给你们一大家子吃?” 丁氏的话一出,大家都笑出声来。 孝敬公婆是应该,没道理还孝敬叔子和弟媳一家的。 被谢成贵踹出来的谢大海拖着被打烂的屁股,站在房门口阴沉着脸喊了声:“还不赶紧回来!” 真是丢人现眼! 江氏见谢大海发话了,只能作罢。 她恨恨地瞪了眼谢星晓:“牙尖嘴利,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谢星晓毫不在意地哼了一声:“好吃懒做,小心以后你儿媳妇跟你一样。” “你!”江氏本来都转过身了,听到谢星晓这么说,又忍不住折回来。 她本就长得壮,气得浑身的肉都颤抖起来。 谢星晓咧开一口小白牙,笑道:“你也知道自己太坏了,讨人嫌,是不是?” “啊!我要打死你这个小杂种!”江氏气得眼都红了,理智在瞬间失控。 言氏上前一步迎了上去,丁氏也一把扯住江氏:“干啥呢?你也想像你家老二一样被打棒子是不是?” 丁氏的话成功让江氏冷静了下来,却依旧不减对谢星晓的恨意。 明明是个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赔钱货,从昨天起竟然跟变了个人一样。 她眸光一转,心里顿时有了个主意。 她骂骂咧咧地回了家,仍不忘告诫言氏:“赶紧的,爹在家里等着吃肉呢!” 谢成贵在屋里抽着旱烟,听到江氏这么强调,气得一口烟呛进肺里,剧烈咳嗽了起来。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给自家儿子娶了个这么玩意? 铁锅里的兔子肉大约炖了半个钟,汤水就收得差不多了。 兔子肥美,又熬得软烂,吸饱了汤汁,油汪汪的,似乎一咬汁水就能爆开,兔肉的香味混合着辣味扑鼻而来,让人垂涎欲滴。 言氏把灶里的柴火抽出来,插进下面的灰里熄灭,又分别拿出几个碗,往每个碗里都盛了一些。 除了给谢成贵,还有几份是端给谢成福、丁氏和昨晚给过他们东西的人家的。 其中给谢成福家的最多,其次是丁氏,最少的是谢成贵那份。 谢星晓见状,心里的不乐意总算散去了一些。 古人孝道大于天,但他们也有过墙梯,看谁斗得过谁。 言氏把几碗兔肉装到竹篮里,又在上面搭上一层布,对谢云深道:“你辛苦一下,多跑几趟。” 至于谢家,她亲自去送。 家里的碗不够用,没法一次送完,只能谢云深送了菜回来,拿盛过菜的碗继续装。 随即,又跟他说了要送肉的人家。 谢云深看着原本一大锅肉被言氏越分越少,但也知道这些人情世故是必不可免的。 他又咽了下口水,点头道:“好的,我记住了。” 谢星晓听到说要去谢成福家,忙道:“哥哥,我也要去二爷爷家。” 今天从地里回来的时候,她就看到田里放了一些鸭子,大大小小的大约有二三十只。 她听到有几个人在说,村子里的鸭子不够,还要安排人明天去镇上买。 她一听就动了心思。 要做生意,自然是要去考察市场的,不去镇上逛逛,怎么知道适合做什么生意? 见言氏疑惑,谢星晓解释道:“我听说二爷爷明天让人去镇上买鸭子,我也想去看看。” 她扯了扯言氏的衣服下摆:“娘,我会乖乖的,你让我去嘛。” 谢云深见状,也道:“娘,我带妹妹去,我会看好她的。” 言氏想了想,道:“也行,到时候问问你们二爷爷,是谁去镇上,我让他们帮忙照看一下你们。” 得了言氏的允许,谢星晓开心极了。 她抱着言氏的大腿,用小脸蹭了蹭:“谢谢娘,娘太好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言氏看着软软糯糯的小闺女,心也柔软了下来。 她笑道:“你们快去吧,送完了就赶紧回来吃饭。” 他们家连煤油灯都没有,只能趁天还亮着,全部收拾完再洗好澡,早早爬上床。 谢云深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不住地点头:“我知道了。” 末了,言氏拿来她用破布头缝制的简易背带,把谢星晓绑在谢云深的后背:“好了,去吧。” 谢星晓的双腿都被带子紧紧束缚住,很不舒服,但这种背带,她记得在二十一世纪,都还有人用。 她也没挣扎,说了句:“娘,你把门关好,不然二婶来偷肉吃。” 以江氏的德行,这种事情她还是做得出来的。 谢云深按照江氏嘱咐的,先去最近的丁氏家里。 丁氏和儿媳正在灶屋里做饭呢,看到谢云深端来的一碗兔肉,笑得合不拢嘴。 推辞了几回,便笑眯眯地收下了。 她还对儿媳说:“这言氏,看着软弱,却是个会来事的,以后日子差不了。” 紧接着谢云深又和谢星晓去了谢成福家里。 谢成福自然也是拒绝:“你们也不容易,还是留着自己慢慢吃。” 肉这种东西,他们乡下人有时过年还吃不上一回,言氏直接让孩子端一满碗过来,实在是豪气。 谢星晓便道:“我娘说了,我们家能有肉吃,都靠二爷爷和叔伯婶子们帮忙。 比起大家的恩情,这些肉不算啥。” 小姑娘端着一张乖巧的脸,嘴角噙着甜甜的笑,再听了这番话,别提心里有多舒服了。 果然,谢成福被逗得哈哈大笑:“你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让她放心就是。” 接受了他们家的肉,又有了这句话,就等同于他以后会关照母子三人了。 谢星晓有模有样地向谢成福鞠了一躬:“谢谢二爷爷。” 她示意谢云深把她背过去一点,道:“二爷爷,明天咱们村子里是不是要让人去镇上买鸭子?” 第17章 用这个擦屁股不疼 谢成福点头:“到时候你五奶奶会去。” 谢星晓眨巴着眼睛:“二爷爷,我和哥哥也想去,能不能让五奶奶带上我们?” 谢成福摸了摸胡子,笑道:“你们两个小娃娃去镇上做什么?” 谢星晓装作一脸向往的样子:“就去逛一逛啊,我还没去过镇上呢。 我问了娘,她答应了。” 这话她可没撒谎。 以前在谢家,整天跟着言氏和谢云深一起干活,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去镇上了。 谢成福心下了然,道:“行吧,我跟你们大牛叔说一下,明天把你们一起捎过去。” 他又嘱咐道:“明天可要跟紧了你们五奶奶,不能乱跑。” 谢星晓高兴应道:“谢谢二爷爷!” 两人回到家,把第二天跟丁氏去镇上的事情告诉了言氏。 言氏点头:“待会我去你们五奶奶家,跟她说一下这事。” 忙活大半天,一家三口坐在破旧的桌子前吃饭。 分到最后只剩四分之一的兔子肉,言氏又盛出一小碗,道:“你们奶今天回来,给她留点。” 谢老太太的娘家在隔壁村,可靠两条老腿走路,也要一两个时辰。 以前她在谢家的时候,江氏都不会给谢老太太留饭,每次都是她悄悄盛出半碗,在谢成贵跟前放着。 过了谢成贵的眼,他没有吭声,江氏自然就不敢动了。 闻言,谢星晓和谢云深都点点头,表示知道。 谢家的那些人,除了谢老太太,其他的全部都是坏鸟,把肉给谢老太太吃,他们还是愿意的。 他们也不讲究,先是捧起稀稀的玉米糊糊喝了一口,就伸手去夹菜。 谢星晓身子矮胳膊短,即便言氏已经把菜放在了她面前,她依然是要踮着屁股去够。 一块兔肉放到嘴里,先是裹着兔肉的汤汁在口腔里蔓延,随着兔肉被咬开,鲜香的汁水迸出,又辣又香,除了盐稍微少了一点,一切都是那么美味。 古代盐贵,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谢星晓一边嚼一边舔着小嘴:“娘,我们做兔子吃食吧?” “做兔子吃食?”言氏有些犹豫,“会有人买吗?” 谢云深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道:“肯定有人买。” 他又夹了第二块肉塞到嘴里,吃得格外珍惜:“娘的手艺这么好,大家指定都喜欢。” 他第一次尝试这种所谓的“香辣”味,吃得又流鼻涕又冒汗了,也舍不得吐出来。 谢星晓又道:“我们去送肉的时候,他们都说好吃。” 收集一下大家伙的意见,也是她跟着谢云深去送肉的第二个目的。 听了儿女的话,言氏顿时也有了信心。 她想了想,道:“可是,这兔子怕是不好弄到。” 家里养的那几只兔子,估计还得几个月才能吃,而且如果生意做起来,几只兔子哪里够? 谢星晓道:“山上兔子那么多,我们再想办法就是。” 见谢星晓说得有模有样,言氏不由问道:“这也是神仙说的?” 谢星晓煞有其事地点头:“当然。” 言氏沉吟道:“娘好好想想。” 谢星晓也不担心言氏会不会答应,反正这种事情也不是一蹴而就的,等尝到了甜头,自然就会想办法解决阻碍了。 一家人一起开心地吃了晚饭,谢云深最后把汤汁也全部舔干净,才不舍地放下了碗筷。 虽然还是没吃饱,但现在的生活已经比在谢家的时候好太多了。 谢星晓看着谢云深意犹未尽的模样,不由偷笑。 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她这哥哥已经很懂事了。 她咧着咧着嘴,就笑不出来了。 她想上厕所了。 大号。 今天忙活一天,她也忘了这回事。 小解她倒是去过几次,不过都是用自家的尿桶解决的,但涉及大号,总不能也用尿桶。 谢星晓刚穿过来就是站在茅坑门口,给她的印象实在是不好。 但如今也没别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 她对言氏道;“娘,我要上茅厕。” 言氏拍了拍手:“今天给忙忘了,就说一整天了,你怎么还没拉屎。” 谢星晓:“……” “拉屎”这种词是可以从她这么美貌温柔的娘嘴里出来的吗? 言氏洗了把手,又从炕上抽出几根稻草:“走吧,娘带你去。” 谢星晓指着言氏手里的稻草:“娘,这个是……” 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言氏一把抱起谢星晓:“擦屁股呀。” 谢星晓:“!” 她不知道那些穿到古代农村的穿越同胞是怎么处理的,反正她一点也不想用稻草擦屁股。 一看就疼死了,还不卫生。 她蹬着一双小短腿挣扎起来:“娘,我不要用稻草。” 言氏一脸为难:“分家的时候忘记带竹片了,咱将就一下?” 谢星晓欲哭无泪。 她觉得在这之前,她一定对这位娘有什么误解。 实在是彪悍得很。 见状,谢云深像是忽然了悟。 他跑出屋,又蹭蹭跑回来,手里分别是剥过的玉米棒子和几片翠绿的树叶。 他邀功似的递给言氏:“知知,用这个擦屁股不疼。” 言氏接过,笑道:“这个好。” 玉米棒子可比稻草舒服多了。 只是他们大多数人把玉米棒子拿来烧火,擦屁股就真的太浪费了。 至于树叶,舒服是舒服一些,就是擦不干净,因为太滑了。 于是,谢星晓再三权衡,选了稻草杆。 谁知道谢云深这个熊孩子去哪里捡的玉米棒,万一里面钻了虫怎么办? 树叶她也是不敢用的,小小的一片,随时都有可能弄得满手都是。 谢星晓又拒绝了言氏要抱她进茅坑的提议,自己迈着小腿颤巍巍地蹲在了茅坑的两根竹棍上,捏紧了鼻子。 言氏站在门外等,还不停地嘱咐:“知知,要是没力气了就跟娘说,娘进来扶你。” 村子里经常会有孩子掉进粪坑的事情发生,就连大人也会掉下去,谢星晓这么小,言氏是一点也不放心的。 面对言氏的一声声嘱咐,谢星晓只有“嗯。”的份。 太臭了,她不想说话。 关键是,茅坑里除了苍蝇还有蚊子! 许是她的屁股腚又白又嫩,才蹲下去就有蚊子围了上来。 结果,在现代经常蹲茅坑玩手机的谢星晓,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出来了。 她一边抓着屁股,一边苦着一张小脸:“娘,我要洗澡。” 她将来挣到钱,第一件事就是要盖一个现代厕所! 言氏笑着抱起她:“好,水在灶上热着。” 母女两人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听到江氏的叫骂声:“老不死的,你去娘家怎么不知道吃了才回来,不知道粮食贵吗?” 谢星晓循声望去,只见江氏指着一个瘦削的老妇人,劈头盖脸地骂着。 老妇人穿着一身满是补丁的麻布衣,头发也有些散乱,脚下的草鞋都被磨得开了裂。 她低头听着江氏的叫骂,也不吭声,像是麻木了一般。 谢星晓一眼就认出了老妇人,她是原主的奶奶,李氏。 江氏的三个孩子在边上玩,态度漠然,谁都没有为带大自己的李氏说话。 谢成贵在堂屋的炕上躺着抽旱烟,从谢星晓的角度,还可以看到他垂在外面的一双满是脏污的脚。 谢大海此刻估计也躺在屋里,可他们就像是眼盲耳聋了一般,没有任何人对这样的事情加以制止。 谢星晓心中凄然。 这就是谢家,幸好他们逃了出来。 言氏蹙起了眉心,扬声道:“娘,您回来了?” 第18章 跟我们一起住吧? 李氏听到言氏的声音,立即抬起头,脸上是一闪而过的惊慌。 她扯出一抹不自在的笑脸:“刚回来。” 她走出院子,又看向言氏怀里的谢星晓:“知知可好些了?” 言氏带着孩子分家的整个事情经过,她在回来谢家村的路上,就已经听人说过了。 对于这件事,她一点也不怪言氏,反而觉得她做得对。 要是自己当年有她的胆量,或许生活就不会过成这样子了。 言氏回道:“吃了两次药,好了许多了。” 谢星晓甜甜唤了声:“奶。” 她看了眼院子里的江氏,大声道:“奶,二婶是不是不给你饭吃?” 现在大多数人都吃了饭,在院子里或门口乘凉,听到谢星晓的话,都看了过来。 江氏脸色一沉,骂道:“小孩子少在这里管大人的事! 我可不像某些人,自己吃一大锅肉,就给公公那么几小块!” 说到这,她就想起言氏端来的那一小碗兔肉。 碗里总共就七八块,谢成贵自己吃了三块,分了一块给谢大海,两块给谢礼全,一块给谢礼忠,碗底的汤让谢招娣舔了干净,竟然一点也没分给自己。 在她看来,言氏就是给得太少了,谢成贵才舍不得给自己吃。 如果言氏端一大碗过来,自己不就有份了吗?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要怪言氏! 她到现在还憋着气呢,她们娘俩竟然还敢在她面前晃悠。 言氏也不生气,对李氏道:“娘,正好我那里还留了一点菜,您过去吃吧。” 江氏一听,就奔了出来:“我就说了那么多肉你们吃不完,正好我去帮你们吃!” 谢星晓脸都不给她:“娘就知道你不会给奶留饭,她才特意给奶留的。 奶还饿着肚子,你还想把奶那一份吃了,羞羞脸不害臊。” “你……你个小丫头片子!”江氏一张脸铁青,指着谢星晓咬牙切齿。 言氏抱着谢星晓后退了一步,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激怒江氏。 江氏再做得不对,她也是长辈,谢星晓这样顶撞她总归是容易被好事者拿来说的。 李氏不想两个儿媳因为自己的事情起冲突,便对言氏笑道:“我在路上摘了果子吃,不饿。” 黄泡她是好不容易在山坡边摘了两小捧,忍着饿想要带回家给几个孩子吃的。 没想到才拿出一点,江氏就把她剩下的全掏了过去,自己和谢礼全几人全吃了。 言氏自然是不相信李氏已经吃过的。 从李氏的娘家到谢家村,即便是坐牛车,也要近一个时辰,更别提走路了。 那么早的时间,李家怎么可能做了饭? 于是她不由分说,拉过李氏的手:“娘,您还没到我们新家去看看呢。” 说着,拉着她就走。 江氏追在后面对着三人的背影“呸!”了一声:“新家?得意个什么劲!” 想起言氏下午端过来的兔肉,馋涎流了满嘴。 她恨恨地把言氏母子三人诅咒了又诅咒,她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去捡一只兔子回来? 再不然,一只野鸡也是好的。 想起全家只有她没得肉吃,心里更是愤愤不平,直接哭嚎了起来:“天杀的啊,全家吃肉就我自己喝汤啊……” 谢成贵在堂屋里听着,终于忍无可忍,低吼了一声:“我还没死,哭丧呢?” 江氏一听谢成贵的声音,立即就哑了。 把谢大海惹毛了,顶多打她一顿,谢成贵可是会叫谢大海把她休回娘家的。 如此想着,对谢家愈加不满,回屋对着炕上趴着的谢大海就用力拧了一把:“就是你没用,老娘才没肉吃!” 谢大海“诶唷!”一声,抄起炕上的枕头朝她的脸就扔了过去:“爱过就过,不过就给我滚!” 丢了银子,又被打了一顿,他心里正火着,江氏的行为无异于火上浇油,不揍她揍谁? 整天搂着这么个除了胸什么也没有的婆娘,不如抱着言氏造作一番爽快。 江氏见谢大海拿枕头砸她,扯开嗓子又哭了起来:“谢大海,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老娘嫁进你们谢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竟然打我? 我不活了,我不要活了啊,我要带着孩子回娘家,再也不回你们谢家了……” 见江氏哭嚎,谢大海索性侧过头去,不理她了。 走就走,反正没有几天又会被她娘家人给撵回来。 再说了,李氏已经回来了,家里也不愁没人做事。 他看着言氏家的方向,眸光渐冷。 言氏对其他人说,兔子是抓来的,他是一万个不相信的。 他今天才丢了钱,下午他们就吃上了肉,哪里有那么巧的事? 说不定,就是他们偷了他的钱,拿去买的兔子肉! 谢大海越想越气,在心里有了个办法。 李氏跟着言氏母女回了家,在洗碗的谢云深闻声也跑出来,高兴唤了声:“奶!” 李氏笑眯眯地把谢云深由头到脚看了一眼,道:“分了家,果然长得精神了。” 在谢家,谢云深这么小的孩子,也要像大人一样,早早起床劳作,还吃不饱,有精神气才怪。 言氏领着李氏进屋,笑道:“我只盼着他们能安安稳稳长大,也算对得起大山了。” 闻言,李氏也感慨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言氏摇头微笑:“娘,应该的。” 谢星晓受不得她们婆媳俩伤感,道:“奶饿了,快吃饭吧。” 言氏道:“对,先吃饭。” 她把谢星晓放下,去灶屋端了给李氏留的菜,和一碗玉米粒糊糊:“娘,您走了那么远的路,定是很饿了。” 李氏看着面前的一小碗肉,闻着钻入鼻腔的肉香味,眼眶顿时就湿了。 她道:“想来老天怜惜你们,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言氏没有提神仙给谢星晓托梦的事,只道:“但愿如此。” 她又催促着李氏快吃。 李氏端起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肉,像是极为珍贵的东西。 谢星晓趁机道:“奶,您不要回去了,跟我们一起住好不好?” 她眨巴着大眼睛,差点没把休了谢成贵写在脸上。 第19章 祖上是大官? 李氏怔了一下,笑道:“我们住得近,奶天天都能看到你们,不是跟过去一样吗?” 谢星晓摇头:“不一样。 爷爷他们对奶一点也不好,还让奶干许多活,奶不要回去。” 说白了,罪魁祸首就是谢成贵。 是他在儿女孙儿面前苛待李氏,又在江氏和谢大海最初试探对李氏不好的时候,采取放纵的态度,才滋长了他们的气焰,导致全家人都不尊重李氏。 闻言,李氏脸上闪过怅然和悲伤,随即又笑开:“奶没关系,只要你们好好的,奶就好。” 古人思想固化,更何况是老人家。 谢星晓知道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劝得动的,也没勉强,又把话题岔开了去。 第二天一大早,丁氏就过来叫谢星晓和谢云深了。 他们也早早被言氏叫了起来,洗漱好,又喝了点青菜汤加糊糊,背着言氏缝的小包包就出了门。 临出门前,言氏给谢云深换上了她连夜赶出来的草鞋:“穿上这个。” 谢云深穿着崭新的草鞋,开心地看了好几眼,显然十分满意。 言氏又给了他三个铜板:“如果中午赶不回来,就跟五奶奶一起在镇上吃。” 末了,又嘱咐了他好几句,让他照顾好谢星晓。 谢云深认真点头:“娘,我都记着了。” 丁氏还在一旁笑:“跟我出去你还有不放心的?到时候指定给你把人带回来。” 对于丁氏的打趣,言氏笑笑:“麻烦五伯娘了。” 丁氏带着两人在路口汇合,发现早有一辆牛车等在那。 谢大牛坐在前面赶车,车上还坐着两个村里的人,其中一个还是他们昨天送了肉的人家。 谢云深没想到是坐牛车,心里想着坐牛车要多少钱,还够不够他和谢星晓吃午饭。 但他也没犹豫,伸手就去掏钱:“大牛叔,坐牛车要多少钱呀?” 谢大牛笑着摆摆手:“族长跟我说了,不用钱,你们两个安心坐就是。” 丁氏也道:“我们这是出去办事,你们两个顶多算是搭个顺风车,要啥钱?” 牛是对庄稼人来说,很珍贵的财产,他们谢家村,也只有两头牛而已,还都是族里的财产。 所以如何使用牛车,都是族里说了算。 虽说她不明白,为什么谢成福从昨天开始,就对言氏一家格外关照,但她也不是好事的人,做好自己本分就好了。 再说了,言氏母子三人,招人喜欢,待人真诚,帮一把他们又怎么了? 她一手把谢星晓提上了牛车,胳膊一夹,就把她揽住:“来,挨着五奶奶坐。” 谢星晓从丁氏的胸脯里抬头,喘了一口气,挣扎了一下才拱出小脑袋来。 丁氏又向谢云深招手:“来,你坐五奶奶这边。” 谢云深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半个脸埋在丁氏怀里的谢星晓,吓得连忙摇头:“不……不用了,谢谢五奶奶。” 说罢,利落爬上了牛车,坐在边上不敢动。 谢大牛见大家做好,一挥鞭子,吆喝道:“走咧!” 所谓牛车,就是前面一头水牛,后面两个轮子上搭几块木板,铺上稻草,以至于让人的屁股腚不被颠的散了架。 谢星晓起初坐的时候还觉得有意思,后面就有点不得劲了。 小小年纪腰疼。 她没好意思说,索性就着丁氏搂着她的力道,半靠在她的身上。 她想起心底的一个疑团,便装作不经意般问丁氏:“五奶奶,分家的时候,二爷爷说我们不能参加科举,这是为何?” 既然不能参加科举,为何又要举办族学呢? 听到谢星晓问这个问题,只当她是小孩子好奇,便道:“我也是听你五爷爷说,这是我们上面的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好像是老祖宗那一辈发生了什么大事,咱们谢家全族迁来了这里。” 她的脸上有些感慨:“仔细一数,也有八九十年了。” 前面赶车的谢大牛也道:“五伯娘,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说,咱们祖上还当过大官,这是真的吗?” 丁氏摆摆手:“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她又笑道,“我是不信的,咱们祖上要真是大官,怎么又会待在鸟都不拉屎的地方。” 谢大牛也笑了:“那可不一定,您看这一片都是咱们谢家村的地盘,哪个村子能有这个能耐?” 丁氏摇摇头:“这么多地有啥用,每年的税赋就够脱一层皮了,还有什么人头税,这是把老百姓往绝路上逼。” 人头税顾名思义就是按人头征税,只要你活着一天,就要交税。 有些人家里实在是穷,为此让老人家上吊或者掐死闺女的事情,实在是多了去了。 谢大牛倒是乐观一些:“反正这土地也是按每亩的产出来交,咱有多少能耐就交多少呗。 就是这人头税,真不是个东西。” 听着两人的对话,谢星晓陷入了沉思。 比起丁氏,她倒是更相信谢大牛的话,谢氏的祖上一定是非一般的人。 否则,这么个好地方,一般人找不到,也没有能力买下来。 只是,当初是什么原因,举族搬到这里,又定下不许后人参加科举的规定呢? 随着车轮的咕噜声,牛车渐渐走出谢家村,慢慢到了镇上。 牛车刚停,牛就“牟……”了一声,牛屁股一沉,一坨带着热气的牛粪就拉了下来。 谢星晓下意识捂鼻,谢云深却双眼冒光:“大牛叔,这牛粪你要吗?” 谢大牛摇头:“今天出来得急,袋子忘带了。” 平时都是在牛屁股后面挂一个袋子,专门装牛粪的。 谢云深顿时乐开了花:“大牛叔,牛粪给我成不?” 谢大牛笑了:“这孩子还真会打算,拿去吧。” 于是,就在谢星晓震惊的目光中,谢云深跳下车来,用言氏给他的布袋子,把牛粪给兜了起来。 谢星晓:“……” 见谢星晓瞪圆了一双眼,谢云深笑道:“知知,牛粪不臭的。” 说着,还举着牛粪往谢星晓的面前伸了伸。 牛粪可好了,晒干了还能点火用。 今天这坨牛粪还特别好,又大又结实。 谢星晓看着面前的这一大坨牛粪,忽然想起上大学的时候,她们去一个傣族同学家里玩,他们家就用了牛胃里的东西来招呼她们。 那是和胃液混合在一起,还没被牛消化吸收的东西,称为牛撒撇,具有清凉解毒的功效,是傣族人宴请宾客的首选菜。 她终是没忍住,吐了。 第20章 挣富人的钱,才叫真的挣钱 谢大牛留在原地等他们回来,另外两个村民也去办自己的事,谢星晓兄妹俩则跟着丁氏一起。 谢云深拿出言氏准备好的背带,把谢星晓背在了后面。 谢星晓抗议,丁氏一句:“要不五奶奶背你吧?”成功让她把话咽了回去。 方才抱她下车的时候,丁氏还捏了一把她的屁股,说她:“太瘦了些,以后可要多吃点。” 他们跟着丁氏直接去了集市卖牲畜的地方。 卖牲畜的地方在就集市的边上,最多的就是鸡、鸭,然后是猪,牛也有两个人在卖,而马匹只有一个人有,而且还只是一匹病弱的小马驹。 谢星晓趴在谢云深的背上,听着人们跟卖家讨价还价,大致了解了一下牲畜的价格。 首选最贵的是马,那一头病弱的小马驹就高达三十贯,卖家还一副你爱买不买的样子。 其次是牛,才断奶的小牛犊,二十贯一头,大一些的更贵,成年水牛则要一百二十贯! 那些围在一起的小猪崽,也要一贯钱一只,肥一点的,也要六贯二百钱。 鸡崽和鸭崽就便宜一些,分别是六文钱和五文钱一只。 按照现在的物价,一千文也就是一千个铜板等于一贯钱,又等于一两足色银文。 意识到这一点,曾经以为五两银子很有钱的谢星晓差点自闭。 她就是穷鬼一个。 她还以为言氏给的三文钱可以买两只小鸡回去养,看来她对外面的物价有什么误解。 丁氏问了价格,忍不住跟老板攀谈:“现在这些牲畜怎么这么贵了?” 老板是个中年汉子,看起来似乎跟丁氏是老熟人了。 他道:“这北方天天打仗,南方又闹洪涝,不止是牲畜,粮价都涨得买不起了。 以前北方和西面还可以运牲畜过来,现在不行了,没人敢做这生意。” 他指了指集市尽头:“就贫民窟那边,听说又来了不少难民,你带着孩子,不要往那边去。” 他啧啧两声,摇头道:“我看啊,这世道迟早得乱。” 丁氏谢过男人,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很快她又笑道:“这些事情,咱们老百姓也管不着,自己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呢。” 她指了指男人跟前的二十多只鸭子:“我全要了,你看着给个价。” 比起鸭子,当地人更喜欢吃鸡,因此鸭子的价格也要便宜一些。 两人又是熟人,男人道:“这样吧,我也不多挣你钱,四文一只,全部拿走。” 闻言,丁氏蹲下来,扒拉了一下小鸭崽,看看有没有生病或是缺陷什么的。 她见谢星晓和谢云深盯着一旁的小鸡崽双眼冒光,便道:“四文就四文,要不你再送一只小鸡,我家孩子喜欢得紧。” 她家倒是养了鸡,都是去年的老母鸡。 今年不知道什么原因,整个村子里的母鸡要么不是孵不出小鸡,就是孵出来养不大,成功长大的也就那么几只。 男人想了一想,也爽快,把一只小鸡抓了进来:“行行行,送一只就一只。” 丁氏谢过老板,数了数,二十八只,一共一百一十二文钱。 丁氏数了钱给男人,又把那只小鸡崽递给谢星晓:“给,拿着。” 谢星晓惊喜地接过小鸡:“谢谢五奶奶。” 谢云深也高兴得不行:“谢谢五奶奶!” 丁氏把小鸭子全部装到竹篮里,又把小鸡给放了进去,中间用布隔着。 她心底盘算了下,村子里已经有二十多只,加上这二十八只,五六十只也够了。 丁氏问两人:“我待会要去你们谢铭伯伯的店里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要逛的?” 谢铭,谢成福的长子,在镇上开着一家不挣钱的酒楼。 这回出来,谢成福托她顺便送信给谢铭。 谢云深捏紧了怀里的三文钱,摇了摇头:“我们跟着五奶奶。” 谢星晓一听要去店里,也乐于一起去看看,便道:“我们和五奶奶一起。” 丁氏带着他们穿过集市,经过一片住宅区,最后到了一条比较繁华的街道,人们的穿着也更为体面一些。 大街两边,有许多乞丐或是难民,他们拖家带口,饿得皮包骨头,面黄肌瘦,或跪或躺在地上,祈求地看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丁氏的脸色越发沉重,她牵紧了谢云深的手,低声道:“不要乱看,我们快走。” 闻言,谢云深头也不敢抬,跟着丁氏飞快地走了过去。 谢星晓看着眼前一幕,心里有些难受。 在现代,大多数人看到路边乞讨的人,第一想法是:这人是不是骗子。 毕竟白天乞讨,晚上开宝马或下馆子的故事不少被报道过。 但这一刻,谢星晓心里半点没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那些人,他们对生活的绝望是真的,他们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光。 丁氏带着他们路过一家像是有钱人家的后门时,门从里面打开,走出一个挑泔水的老人。 门里的佣人还一边道:“反正这些肉已经臭了,你如果真的要吃,吃出什么毛病来可不要找我们。” 老人肩上挑着一担东西,里面传来一股淡淡的腐烂气息。 他低眉顺眼地道谢:“我省得的,您放心。” 随着后门关上,老人啐了一声:“把肉放烂了都不吃,真是造孽!” 丁氏见状,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领着谢云深加快了步伐。 他们顺着街道一直往前面走,道路逐渐开阔,各种各样的店铺陈列在两边,其中不乏极为大气的酒楼、首饰店和布庄等。 在穿过几家弥漫着酒肉香气的酒楼,丁氏指着前面一家看起来十分冷清的酒楼道:“前面就是你们谢铭伯伯的店了。” 谢星晓看着进出酒楼和首饰店的人,忽然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依靠科技致富的前一步,就是填饱肚子,并有足够的钱搞科研。 之前想要让言氏带着他们兄妹俩开一个小店店,在看到了今天镇上的景象后,变得不再现实。 与其辛苦挣平民百姓的钱,不如干一票大的。 挣富人的钱,那才叫真的挣钱。 而谢铭的酒楼,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第21章 还有别的好东西? 丁氏带着两人进去,对伙计道:“你们掌柜的去哪了?” 店里的伙计是谢家村带出来的,自然认识丁氏,笑道:“掌柜的在楼上呢,我这就叫他下来。” 说着,把几人迎到一旁的位置坐下,又沏了茶:“五婶子,你们先做。” 丁氏坐下后,也招呼着谢云深把谢星晓放下来:“快休息会,可累坏了。” 谢星晓的双腿一直被带子束缚着,脚刚落地,又麻又痛,差点没站稳。 她踉跄地爬上凳子,环视一圈,发现偌大的酒楼大堂,竟然只坐了四五桌客人。 再仔细看,这几桌客人比起刚刚那些酒楼的客人,衣着上明显要寒酸一些。 谢星晓再伸长了脖子,观察了下他们桌上的菜。 不多,也就两个到三个之间,只是这些菜颜色寡淡,看起来十分没有食欲。 她用力嗅了一下,嗯,饭菜香气多少还是有一点,却也处处普通。 丁氏见状,不由得笑了:“星晓丫头是饿了吧?待会我们去买馍馍吃。” 谢星晓不好意思笑笑:“我就是看看他们在吃什么,好像跟其他酒楼比,有些不一样。” 闻言,丁氏“唉。”了一声:“跟那些酒楼肯定没法比,光是这油和盐,他们放得都比咱这的多。” 在丁氏看来,炒菜只要舍得放油,哪里有不好吃的? 他们在谢家村,用布往小小的油缸里沾一点,在锅底抹一圈,就已经是极为奢侈的事情,有时甚至连一滴油腥都没有。 谢云深也点头附和:“就是,菜放了油,可好吃了。” 他想起昨天吃的那一顿兔肉,言氏就是用兔子油做的底,吃起来可美味了,又饱肚子。 谢星晓想起以前小时候,大伯家里还是用印着牡丹花的搪瓷盆装猪油。 大伯母每次买一些雪白厚腻的猪油回来,切成薄片,放在锅里慢慢炸,然后把炸好的猪油倒进陶瓷盆里,用盖子盖好。 猪油渣可以用来炒菜、做猪油渣拌饭,或是酿在肉里,十分酥香。 后来随着植物油慢慢普及,以更健康和价格更低廉的优势,占领了食用油的市场,人们也大大减少了猪油的用量。 猪油炒菜虽香,可也不是所有的菜都适合用猪油炒,如果能做出植物油,应该就可以大大减少成本了。 在中国宋代,植物油的运用更加普及,明代还发明了系统的造油方法,只是不知道现在对应她所在时空的哪一个时期。 谢星晓问丁氏:“五奶奶,炒菜除了可以用猪油,还有别的油吗?” “当然是有的。”身后一道爽朗的男声响起,一个白面短胡须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他穿着与镇上人无二的长衫,走路带风,举手投足之间颇有一种利索。 他笑呵呵地走过来,对着丁氏唤了声:“五婶。”便坐在桌边,伸手点了下谢星晓的鼻尖:“你就是星晓丫头吧?” 他又看向谢云深,摸摸他的头:“这个,就是云深了。” 丁氏见两人愣愣的,便笑道:“还不快叫人,这就是你们谢铭伯伯。” 谢铭定居在镇上,偶尔回一趟谢家村,因此两人对他并没有多少印象。 听了丁氏的话,两人才不好意思地叫人。 谢铭摸了摸他的短胡须,继续道:“除了大多数人用的猪油,还有用植物造的油,其如芝麻油、豆油、菜油这些。 只是造油的工序过于麻烦,现在百姓又以种植粮食为主,植物油的价格比起猪油,要贵许多。” 他目光含笑地看向谢星晓:“小丫头,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谢星晓献计用鸭子治理蟛蜞的事情,谢成福当晚就让人送信给他了。 恰好那天有客人在店里吃饭,说起他去南方,看到有人在田里放鸭子,他刚想写信告诉谢成福,谢成福的信就来了。 只是,这办法出自一个五岁的小女娃,还说是谢大山托梦给她,实在匪夷所思。 对于谢铭的回答,谢星晓可惜之中又有些期待。 没有普及或没有人开始做的东西,就是商机。 如果她改进一下当代的造油术,是不是意味着可以大批量生产植物油了? 她装作懵懂的样子,“嘿嘿”笑了一声,道:“刚刚跟五奶奶经过几家酒楼,我看到里面客人吃的菜,好像比伯伯这里的好吃许多,油汪汪的,就好奇问了五奶奶。” 闻言,谢铭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那个……咱们的酒楼要是有大厨,也可以把菜做得香喷喷的。” 这不都是没钱闹的吗? 随着店里的生意越来越不好,人都走光了。 现在只剩下两个伙计,一个大厨的徒弟,许多杂活都是他这个老板亲力亲为的。 谢星晓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娘做的菜就很好吃。” 谢云深也跟着附和:“对,娘做的菜可好吃了。” 谢铭不由得被逗笑:“是吗?” 说起言氏,他还是有些印象的,只记得是一个柔弱又沉默寡言的女人。 谢星晓又拉拉丁氏的手:“您不信问问五奶奶,五奶奶也尝了我娘的手艺的。” 丁氏也捧场道:“确实是,言氏的手艺还真不赖。” 她回忆着昨天的那碗兔子肉,道:“还放了那什么佐料,吃在嘴里热热的,肚子里也是暖暖的,可好吃了。” 言氏说那玩意在菜地边的山坡上摘的,她还想着有空也去摘点回来尝尝。 谢铭一听,就来了兴致:“什么东西,热热的,暖暖的?” 谢云深对谢云深使了个眼色,谢云深忙接过话:“是辣椒,味道是辣辣的,吃了身体热乎乎的,还可以出汗。” 他们这个地方每年总有那么一段日子,身上又闷又重,出一身汗就舒服多了。 闻言,谢铭笑了:“云深,你说的那个……辣椒,还有吗?下回带点给伯伯瞧瞧?” 谢云深下意识看了眼谢星晓,道:“有的,我们在山坡上找的。” 谢云深的这个眼神没有逃过谢铭的眼,他的目光沉了沉,没有立即接话。 那东西长在山坡这么久都没有人发现,谢云深兄妹直接就摘回去放进菜里,关键是言氏还相信了他们。 难道,这也是谢大山托的梦? 谢铭幽幽的目光转向谢星晓,笑得意味深长:“星晓丫头,除了这个辣椒,你是不是还知道其他的好东西?” 第22章 你去欺负崔时安,欺负哭那种 谢星晓觉得,这谢铭就是个笑面虎。 表面看起来和和气气挺好说话,可这双眼像是可以洞察人心,只要他嘴角一抿,双眼一瞪,保管能把小娃吓哭。 而且根据他这句话来判断,谢成福一定已经告诉他谢大山托梦的事情了。 她也不怵,顶着一张萝莉脸,煞有其事地点头:“知道呀。”随即她又摇摇头,“太多了,我要多睡几觉才记得。” 知道是知道,可是就是不全部告诉你,咋地? 谢铭看着谢星晓嫩生生的小脸,笑了:“不急,等你想起了,只管来找我。” 谢星晓有些迟疑道:“可是我娘说,她想自己做点生意……” 意思是,如果想要从她这里得到好处,他就必须要付出一定的报酬。 谢铭的目光沉了沉,笑道:“伯伯挣了钱,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谢星晓知道,这是意见初步达成一致了。 至于谢铭愿意给什么样的报酬,就看她给出的东西吸不吸引人了。 谢铭伸手招呼伙计:“都饿了吧,伯伯请你们吃饭,让厨师给你们炒两个菜。” 谢星晓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白嫖的机会,点头脆生生道:“谢谢伯伯!” 谢云深和丁氏都不明白,怎么谢星晓和谢铭才说了几句,就请他们吃饭了? 之前她也来过几回,谢铭请她吃馒头喝粥,都是极为奢侈的事情。 想到要花谢铭不少钱,丁氏连忙拒绝:“不用了,我们待会买个馍吃就得了。” 谢铭笑着坚持:“不妨事,一顿饭而已。” 他站起身:“你们先坐,我去厨房看看。” 眼见着谢铭走开,丁氏笑着摸了一把谢星晓的脸蛋:“你真是个小福星,我来了这么多回,还是第一次见你们谢铭伯伯这么大方。” 谢星晓笑笑,不说话。 她就喜欢跟谢铭这种聪明又有想法的人合作。 末了,谢铭端了三个菜出来,一个肉片炒茄子,炒笋片,还有一个凉拌黄瓜,另外加一盆小米粥。 谢星晓看了一眼,肉片炒茄子里的肉片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也算是比较奢侈的了。 只是那茄子没有吸够汤汁和油水,中间的部位还白白一片,一看就是没熟透和不入味的。 还有凉拌黄瓜,竟然没有花生,醋又给得多,差评。 谢铭也在一旁坐下:“正好我也饿了,咱们一起吃。” 丁氏客气了几句,便叫谢星晓和谢云深吃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谢星晓注意到谢铭探究的目光时不时地扫向她,害得她还要装作符合小萝莉年纪的吃饭姿势,一顿饭吃下来也是够累的。 待吃饱喝足,谢星晓道:“伯伯,明天我可以来找你吗?” 谢铭笑着点头:“自然可以。” 谢星晓又想了想,道:“伯伯顺便准备一只兔子吧。” 谢铭也一并应允了。 得了谢铭的话,谢星晓就高高兴兴地跟着丁氏一起回家了。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言氏正在灶屋里做饭。 谢星晓和谢云深一人捧着小鸡,一人捧着牛屎,开心地去找言氏。 “娘,鸡!” “娘,牛屎!” 言氏转过身来一看,就笑了。 她笑着揉揉两个孩子的发顶,道:“我们家孩子真棒。” 谢星晓如今见了言氏的反应,终于明白,谢云深为什么执着于捡牛粪并以此为荣了。 娘夸的。 谢云深也腼腆一笑:“娘,我去把牛粪糊在墙上。” 这几天日头大,晒几天就能干了。 言氏点头:“去吧。” 她又问谢星晓:“这小鸡是你们买的?” 谢星晓摇头:“五奶奶买小鸭的时候,让老板送的。” 她便说起了后来丁氏带他们去谢铭店里,以及跟谢铭约定明天去找他的事。 说完,谢星晓有些忐忑地看向言氏:“娘,可不可以嘛?” 言氏没有直接回答她,转而问道:“那你能告诉娘,你这样做是为什么吗?” 她并没有把谢星晓当做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而是用一种平等的态度来沟通,这也让谢星晓感到十分受用。 她道:“因为我想挣钱,给娘买漂亮的衣服,给哥哥上学,买肉吃。” 她给言氏分析:“我以前是想让娘去镇上做生意的,可是娘是女人家,带着孩子做生意会被欺负的。 谢铭伯伯是二爷爷的儿子,有他帮我们,别人就不敢欺负我们了。” 谢星晓在看了镇上的情况后,经过深思熟虑的想法。 跟着谢铭混,不管是在镇上或是谢家村,都等同于有了庇佑。 这不,也不至于分家几天了,他们藏在石头下面的银子,现在都没敢挖出来。 谢星晓说得真心,言氏听得动心。 她想了想,道:“明天娘和你一起去吧。” 谢星晓再聪慧再有神仙指点,也是个孩子,她不想她过多地暴露在大家面前。 再说了,这些本就是她这个娘该担起的责任,她不能让孩子出这个头。 得了言氏的应允,谢星晓开心极了:“娘,那我现在去准备明天的东西!” 言氏连忙在身后喊道:“让你哥哥陪你一起去。” 谢星晓已经跑远:“我知道了!” 她先是让谢云深陪她去摘了一大捧的野山椒,又去丁氏家里要了一把野花椒,然后宝贝似的放在家里的小篮子里,留着明天带去谢铭的店里。 至于其他佐料,估摸着谢铭那里也有,用不着她全部带去。 她躺在炕上,翘着小短腿,美滋滋地构画起自己的生意蓝图。 与她冷战的系统终于没忍住,冒了出来:“宿主应该跟母亲一起摆小摊做生意,不能倚仗别人的权势。” 谢星晓想也没想就怼它:“然后受尽欺凌,心理逐渐扭曲变态,成为一个合格的祸国妖姬,是吗?” 系统瞬间哑了声。 过了一会,它才道:“作为宿主,必须要严格按照剧本执行。” 谢星晓眸光一转,道:“要我走剧本也可以,在这之前,我们商量个事呗?” 去了镇上后,不知怎么的,她忽然生出一种隐隐的危机感,这个危机感还跟生计有关。 所以,经过认真思考,这研究室必须要弄到手。 系统有些怀疑:“商量什么?” 谢星晓摸摸下巴:“要不你先跟我说,这个祸国妖姬剧本,具体是干什么的?” 说到这,系统十分神气道:“你知道妲己吗?” 谢星晓点头:“知道。” 系统:“她就是你的学习榜样。” 谢星晓:“……” 她就说了吧,这破系统整天盼着她去死呢! 她压下不忿,点点头道:“我明白了,这不就是叫我当个红颜祸水,然后逼得百姓颠覆了皇帝的江山嘛。” 系统:“……对。” 谢星晓循循善诱:“你看,咱们,可不可以这样理解。” 她故意顿了顿,等着系统“嗯。”了一声,才继续道:“其实剧本这样写没错,但不可抗力太多了,具体过程肯定是有些偏差的。 所以是不是只要我想办法颠覆了皇帝的江山,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了?” 今天从丁氏和卖鸭的老板对话,她也从中获取了一些线索:天下不平,民不聊生。 从而也可以从中推断出,现在的皇帝算不上一个明君。 这样让百姓受苦的皇帝,推翻了也罢。 系统的程序思维跟着谢星晓的话转了一圈,有些犹豫道:“……好像……是的。” “这不就是了嘛!”谢星晓一拍手:“你甭管我过程是怎么样的,结果是你们想要的不就可以了?” 系统总觉得哪里不对,想要反驳:“不是……” 谢星晓没给它反应的机会,道:“说吧,我要怎么做,科研室才能给我?” 系统被谢星晓唬得一惊,慢半拍道:“你去欺负崔时安,把他欺负哭那种。” 谢星晓:“?” 第23章 为什么她的系统是变态? 谢星晓当场就怒了:“为什么?” 人家有系统她也有系统,为什么她的系统就跟个变态一样? 平白欺负小孩子? 还把人家弄哭? 就算她的芯子是个小孩,这样做都让她不齿,更何况她是个实打实的二十多岁四好女青年? 回想起崔时安被仆妇欺负的样子,她还要雪上加霜,忍不住摇了摇头。 作孽啊! 而且按照崔时安的性子,要让他掉眼泪得做到什么人神共愤的地步? 不对。 谢星晓猛地反应过来。 系统的每个安排,且不说变不变态,但一定都是有目的的。 所以,崔时安一定是非常关键的人物,它才会让她这么做。 谢星晓琢磨了一下“祸国妖姬”四个字,忽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你让我欺负崔时安,成为他的仇人,他长大之后,第一个起兵造反,然后宰了我,是不是?” 怎知,系统又不说话了。 谢星晓忍无可忍,抓起炕上的稻草就扔了下去:“麻辣鸡!” “什么鸡?”谢云深正在院子里玩,听到谢星晓的声音,立即冲了进来。 原来她刚刚太激动,喊出了声。 谢星晓嘴角微抽:“狗屎鸡。” 天色黑下来,谢星晓一家也早早洗漱完,躺在了炕上。 因为系统提的要求,谢星晓算是第n次跟系统闹掰,心事重重,翻滚好几圈,才渐渐进入梦乡。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院子传来的异响给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言氏也坐了起来,一脸惊恐地看向窗外。 谢家村都是自己本家,风气一向很好,就连围院子的篱笆都是半人多高的,如果真的有人翻进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言氏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如果真的有强盗闯进来,怕是都要遭殃。 谢星晓低低唤了声:“娘。” 言氏回过头来,一把捂住谢星晓的嘴,示意她不要说话。 谢星晓点头,表示知道。 母女两个悄悄爬起床,扒拉在窗子边,只敢探出一双眼睛,小心打探着。 就着昏暗的月色,只见一个男人,躬着身,慢慢朝他们这边走来。 男人来到堂屋门外,手在门上捣鼓着,像是在撬锁。 堂屋连着两间房,分别是谢星晓和言氏一间,以及谢云深自己睡一间。 如果男人打开了堂屋的门,冲进房里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谢星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双眼紧紧盯着男人的动作。 言氏比她还要紧张,抱着她不自觉用了力,双腿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想到还睡在隔壁屋的谢云深,言氏鼓起勇气道:“知知,你躲在柜子里,娘去把你哥哥叫起来。” “娘。”谢星晓低声拉住了她。 她衡量了一下双方的战斗力,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迅速堵住门然后大喊救命。 他们四周都住了人,只要撑住了,就能等到救援。 就在她准备张口之际,忽然发现,门外的男人跟谢大海十分相像! 虽然他遮住了口鼻,但谢星晓依旧眼尖地根据他的身形发现了端倪。 而且男人刚刚一瘸一拐地扶着腰走过来的姿势,不就是被打了屁股还没好的原因吗? 谢星晓眸光一转,附在言氏耳旁悄声说了几句。 言氏眼中闪过惊讶,随即咬牙点头道:“好,就这么做。” 于是,他们两人一人去叫醒谢云深,一人去抄家伙。 随着一声“咔嚓”响起,堂屋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男人的脑袋探了进来。 言氏分别和谢星晓兄妹各自站在一边,手里拿着木棍和麻袋,屏息盯着地上的人影。 男人见没人,便装着胆子跨了进来。 谢星晓忽然一声大喝:“动手!” 言氏立即扑上去,手里的麻袋往男人头上一罩,把男人整个罩住。 男人闪躲不及,眼前就一黑,吓得他扭身就跑。 他眼睛看不见,直接绊倒在门槛上,痛得他“唉哟!”一声大叫。 谢星晓一听,确认是谢大海的声音,兴奋道:“快打他!” 说罢,举起木棍就朝谢大海劈头盖脸打了下去。 谢云深一边打,一边骂:“让你来我家偷东西!让你偷东西!” 言氏原本还有些顾忌,一想起这些年谢大海对她做的种种事情,她的恨意再也压不住,手下也下了狠劲。 谢大海身上的伤还没好,本就吃了亏,偏偏他每次想要爬起来,都不知道被谁踹了回去。 他只能求饶:“不要……打了,是我呀!诶唷!” 谢星晓骂道:“呸,谁认识你!给我狠狠打!” 见打得差不多了,她才扔了棍子,拉开门跑到院子里大喊:“快来人啊,抓贼啦!” 在屋内挨打的谢大海一听,整个人就绝望了。 完了。 经谢星晓这么一吆喝,很快有灯光在各自家里亮起,然后就是慌乱的脚步声。 乡亲们手里举着扁担或木棒,就冲了出来。 谢星晓把他们迎进来,装作害怕的样子:“呜呜呜……我家进了贼,好可怕!” 乡亲们一听,一股脑冲进了屋内,冲着地上躺着的谢大海就是一顿棍棒伺候。 谢成贵一家住得近,自然也听到了声音。 李氏吓得鞋也没穿,就冲了出去。 谢成贵翻了个身,骂道:“跑那么急,跟你有甚关系?” 说不定是言氏跟哪个汉子幽会,被人发现才贼喊捉贼。 谢成贵想到这,就躺不住了。 虽说分了家,如果言氏真的做了丑事,丢的可是全家人的脸。 要是这事再传出去,老三科考怎么办? 如此一想,谢成贵也骂骂咧咧地下了床,跟着走了出去。 心里还念叨着,待会见着言氏和奸夫,非要狠狠打一顿,把他们浸猪笼! 江氏睡在隔壁,只是嘟囔了一句,翻过身又继续睡了。 要她看,言氏一家三口都被强盗砍死了最好! 大家一直把谢大海打到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才作罢。 一个汉子道:“行了,把人打死就麻烦了。” 即便是强盗,他们也是要扭送官府的,不能私自取人性命。 汉子上前去,把谢大海身上的麻袋揭了下来,还一边道:“我倒要看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闯我们谢……”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满头血污鼻青脸肿的,不是谢大海是谁? 一瞬间,大家的脸色变得极为精彩。 李氏一看,差点晕过去。 她哭喊道:“你这缺了心肝的,怎么做这种事啊!” 跟在后面的谢成贵不明所以,还以为李氏在骂言氏,便也冲了进去:“言氏,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妇!枉我谢家……” 他的双眼蓦地瞪大,犹如铜铃:“老二?!” 第24章 半夜爬墙,倒打一耙 谢大海此刻已经是被打得出气多进气少,听到谢成贵的声音,立即哀嚎出声:“爹,救我啊!” 谢成贵忙推开众人,弯腰去扶谢大海。 就着乡亲举着火把的光,谢大海惨不忍睹的模样被看得一清二楚。 谢成贵顿时怒火中烧,指着言氏就骂道:“都是你这扫把星!不然老二也不会被打成这样!” 谢星晓一听,被气笑了。 一旁的乡亲们也都被谢成贵倒打一耙的行为气得不轻。 明明是谢大海半夜爬进人家屋里来,结果他却成了受害者? 李氏也听不进去,道:“这事跟老大媳妇有什么关系,你这人怎么这么混?” 谢成贵见李氏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驳他,气得举起蒲扇般的大掌就扇了过去。 嘴里还骂道:“我准你说话了?给我闭嘴!” 李氏猝不及防,被谢成贵结结实实打了一巴掌,瘦削的身子一下没站稳,就朝一旁歪去。 “娘!” “奶!” “奶!” “天了噜!” 一时之间,惊呼声四起,言氏连忙扶住了李氏。 李氏捂着被打得发麻的脸颊,眼里噙着泪,敢怒不敢言。 一同赶来的丁氏一点也见不惯男人打女人。 她把李氏拦在身后,对谢成贵道:“我说老八,你真的是好大的出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媳妇是张手就来!” 谢成贵阴沉着脸:“五嫂,我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谁家媳妇不是想打就打,他又不是唯一一个打媳妇的。 在他眼里,媳妇不听话,抓起来打一顿,自然就服帖了。 丁氏一听,就来了气:“嘿,今天这事我就非管不可了!” 她对原先带头的汉子道:“这谢大海半夜闯进人家家里,欲行不轨之事,该如何处理?” 汉子道:“自然是押到族里,由族长按族规判决。” 丁氏垂眼道:“那就赶紧吧。” 说着,几个汉子便走了出去,去拉谢大海。 谢大海立即往谢成贵的怀里缩,诶唷诶唷地叫着:“爹,我冤枉啊,我不过是碰巧路过而已,你一定要救我!” 他心里一直记着那五两银子,今天好不容易可以下床走动,便迫不及待地来翻墙。 以他看,银子一定是被言氏藏起来了。 哪知道,才刚进屋呢,就被人套住麻袋打了一顿,实在是失策。 谢成贵也伸手拦住他们:“我看谁敢动我儿子!” 丁氏可不惯着他,道:“老八,既然你不愿意把谢大海送族里,那我们只有押送到官府了。 到时候官老爷怎么判,可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了。” 丁氏多少心里有点数。 谢家人迁居至此,自然有自己一套行事的章法。 若是族人犯了错,一概由族里解决。 犯错的人会受皮肉或刑罚之苦,但只要不惊动官府,那这件不堪的事永远只是族里人知道。 闻言,谢成贵的脸色难看犹如滴墨。 趁谢成贵犹豫的间隙,几个汉子上前,架起谢大海就往族里祠堂的方向走。 谢成贵脸色灰败地站起身,阴森森地看了眼谢星晓和言氏几人,讥讽道:“言氏,你倒是好手段。” 言氏脸色一白,却也挺直了脊梁:“不知爹你这是何意,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哼!”谢成贵没有再说,甩袖跟了上去。 丁氏劝慰道:“别怕,这事有我们替你做主。” 就冲今天谢铭对谢星晓的态度,也能知道,谢星晓长一定非同一般人,她更好好生照顾才是。 毕竟不是谁都是谢成贵,猪油蒙了心,这么好的儿媳和孙儿往外赶。 言氏由衷感激:“谢谢五婶。”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到祠堂的时候,早有人告知的谢成福和族里几位老人已经候着了。 汉子几人把谢大海往中间的地上一扔,就抱拳退到一旁了。 谢大海摔在地上,痛得蜷缩了起来:“诶唷。” 谢成福面色不善地一拍桌子:“谢大海,你好大的胆!” 谢大海被吓得哆嗦一下,就开始喊冤:“二伯,我真的是冤枉啊! 我这夜里睡不着,想着出来溜达一下,怎知这言氏忽然出来,硬拉着我进屋。 她是我大嫂,我自然是不会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的。 结果惹怒了她,她就喊人来,污蔑我偷偷溜进他们家院子。” 他举起三根手指发誓:“二伯,我真的没有骗你啊!” 谢成贵也在一旁一脸沉痛地道:“家丑不外扬,我本不欲把这件事说出来的。” 在来的路上,他给谢大海递了个眼色,又指了下言氏,谢大海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与其让谢大海背上半夜翻嫂子家的骂名,不如把不守妇道的罪名扣在言氏身上。 反正言氏跟他们分了家,如果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左右跟他们无关,也不会影响到谢老三的科举。 在场的人一听谢成贵父子俩的指控,脸色都变得复杂起来。 绝大部分人是不信的,但也有几个人,看向言氏的目光带了些探究的意味。 毕竟,言氏长得实在是太美了,年纪轻轻就死了男人,也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能守住。 言氏注意到大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悲愤交加:“天地良心,你们休要血口喷人!” 谢大海却指着她道:“你们看,她恼羞成怒了!” 谢星晓被谢成贵和谢大海的无耻给震惊到。 她握住言氏颤抖的手,小脸气呼呼的:“爷爷,二叔,我爹在看着你们呢。” 谢星晓的话一出,现场先是一阵静默,随即就有人惊恐地低呼出声。 大晚上的见鬼,谁不怕啊? 谢成贵和谢大海顺着谢星晓看的方向望过去,那里正好是窗边,又有垂蔓遮掩,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站在那。 谢成贵心里一惊,心脏差点要从胸口蹦出来。 他连忙按住,却依旧感到心悸头晕和眼花,嘴唇也白得不行。 刚好这时从外面吹来一阵凉风,吹动了垂蔓,外面树影斑驳,就像是妖怪伸出的手。 谢大海没谢成贵沉得住气,一声“鬼啊!”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谢星晓冷眼看着谢成贵父子出尽洋相,“呸!”了一声,十分鄙夷。 谢成福脸色铁青,沉声道:“拿水来,把他泼醒!” 如果在这之前他对谢大山托梦一事还存有一丝的怀疑,在这一刻就变成了完全的信服。 谢大山在天有灵,放心不下妻儿,才从遥远的战场回到谢家村,想要借族里的帮助,照顾妻女。 刚刚也是定是他显灵,对欺辱言氏的谢成贵父子俩现出真身,以作警示。 随着谢成福一声令下,其余人也都惊醒过来,心有余悸。 始终站在言氏这边的村民们也暗自庆幸,他们没有临时对言氏母子三人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立即有人打来一桶水,对着地上的谢大海就泼了过去。 谢大海一个激灵,挣扎着醒来,双手胡乱挥舞,嘴里还不住惊喊:“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又有汉子上前,对着谢大海的脸颊左右开弓,把他扇醒:“睁开眼仔细看看。” 谢大海幽幽转醒,看清屋内的情形,扑通一声,对着言氏就跪了下来,不住地磕头:“大嫂,都是我的错,求你让大哥放过我……我不该半夜去爬你家的墙……” 谢成贵看到谢大海如此,忍不住厉声提醒:“老二!” 第25章 我要与你和离! 谢大海被谢成贵这么一喊,谢大山浑身是血掐他脖子的画面渐渐消散,大脑也清醒过来。 他抬头看了眼面前冷脸的言氏,和一旁讥笑看着他的谢星晓,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他刚刚都说什么了? 谢成福嘲讽地看着他:“谢大海,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谢大海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一时鬼迷心窍,糊涂了呀,以后再也不敢了……” 谢成福懒得再看他惺惺作态,道;“谢大海屡次犯错,把他关到后山峡道一个月,悔过了再出来。” “不可!”谢成贵率先反对,“老二身上还有伤,怎么可以去那样的地方?” 峡道是后山两座大山天然劈出来的缝隙,偏僻又幽深,条件恶劣,是谢家村专门处置犯了严重族法的人用的。 “老八,你还有心思替他求情?”谢成福已是失望至极,“你教子无方,还与谢大海一起诬陷言氏,与他一起去峡道待三天吧。” 谢成贵气的胡子都哆嗦起来:“谢成福,你敢?” 谢成福垂眸睨他:“我是族长,有何不敢?” 他轻哼一声:“还是说,你们父子更乐意让官老爷判决?” 在官府那落了案,就成了一辈子抹不去的黑点了。 谢成贵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谢成福,连说了几句:“老二,你好得很,好得很!”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处置了谢成贵父子,谢成福也有些不痛快。 他背过身:“把人带过去吧。”便不再理会。 李氏看着被带走的丈夫和儿子,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谢星晓却当着所有人的面,道:“奶,你去我们家吧。 在我们家,就没有人打你,也不会不给你饭吃了。” 李氏有些动容,却也犹豫:“可是……” 谢星晓看向谢成福,道:“二爷爷,我奶昨天从娘家回来,我爷爷不止不给她饭吃,我二婶还骂她,太可怜了。” 谢成贵此时正在气头上,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滚滚滚,爱死哪去死哪去!” 李氏素来性子软弱,打骂都不吭声,如今这节骨眼上和谢星晓一起反抗他,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李氏挨了打,心里本就委屈,听谢成贵这么一说,也发了狠。 她哽咽道:“好,谢成贵,这可是你说的,我要与你和离!” 谢成贵瞪她:“什么和离?你是被老子休了的!” 放眼整个谢家村,有谁家是和离的? 哪对口子不是吵了架,打了架,日子照样过的? 也就李氏,忽然就变得矫情! 李氏也铁了心不跟谢成贵过了,也不欲与他争执:“休就休,你可别后悔!” 于是,两个一只脚已经踏入棺材的人,在族里人的见证下,签了谢家村的第一份休书。 谢星晓趁机又道:“二爷爷,我们家养着奶奶,实在是没有能力了,平时孝敬爷爷什么的,可不可以免了?” 他们家可是要准备挣大钱了,只要一天还跟谢家有关系,就要被他们恶心,一刀两断分清楚最好。 言氏也表明态度:“二伯,我愿意赡养婆婆。” 没等谢成福说话,谢成贵就骂道:“谁稀罕你家那点孝敬了?给我塞牙缝都不够!” 那么一小碗兔子肉,应付谁呢? 原本还觉得谢成贵可怜的人,瞬间觉得这一切都是他该的了。 谢成福也没眼再看,道:“以后,言氏赡养李氏,谢大海和谢三宝赡养谢成贵,以后各管各的过日子,别再找不痛快。” 他把其中一份休书递给谢成贵:“老八,你可是太出息了。” 谢成贵看着手里的休书,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就把李氏给休了? 这就跟老大一家彻底断了关系? 他没有半点痛快,反倒有种空落落的滋味。 但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错,他在走出祠堂的时候,胸膛挺得高高的。 人们看着谢成贵父子俩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有的人,就是没有享福的命。 李氏离开谢家的时候,江氏还在做着美梦。 谢礼全几个孩子也都睡在屋内,没有一人知晓。 李氏打开几个孩子睡的窗户,不舍地看了又看,最终和言氏一起离开了。 当年家里穷,弟弟生了重病,父母实在没有办法,把她以一两银子的价格嫁给了谢成贵。 起初,她年轻,容貌也尚可,谢成贵对她也算好过几年。 即便如此,他的言语中也处处透着不满和鄙视,说李家就是为了钱,才把她卖给他。 随着孩子一天天大起来,他对她得态度越发恶劣。 她告诉自己,忍一忍,这辈子也就到头了,到时候就解脱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今晚竟然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谢成贵。 她甚至还来不及仔细去思考,就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她终于脱离谢成贵了。 谢星晓知道李氏心里难过,安慰道:“奶,以后我和哥哥会孝敬您的。 反正我们住得近,您要是想堂哥他们了,随时都可以看的。” 言氏也劝道:“是啊,他们跟着江氏,总不会受了委屈。” 李氏点点头,含泪摸了摸谢星晓和谢云深的脑袋,道;“奶以后,就跟着你们了。” 第二天一早,谢星晓就和言氏出发了,谢云深则和李氏留在家里。 去镇上走路的话要一两个时辰,言氏想了想,决定带谢星晓坐牛车。 牛车路过田野的时候,就听到小鸭子“嘎嘎嘎”的叫声,仔细一看,绿色的禾苗间,穿梭着无数黄色或黄黑色的小鸭子,好不热闹。 谢星晓看着它们在稻田里吃蟛蜞,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嗯,待会见到谢铭的时候,跟他提一下。 谢大牛直接把两人拉到了谢铭酒楼的门口,跟出来迎接的谢铭打了声招呼,就随店里的伙计去喝茶了。 谢铭一看,言氏也跟着来了,眼中闪过短暂的惊讶,又立即笑开:“弟妹,快请进。” 言氏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牵着谢星晓进了酒楼。 现在快到中午的时间,旁边酒楼已经坐了不少客人,谢铭这边则是冷冷清清的,对比简直太明显。 谢铭道:“你们先坐会,晚点再去厨房?” 看到言氏一起来,他也猜出了大概,她们母女不仅带来了佐料,还有手艺。 言氏摇头:“不用了,现在就去吧。” 她总觉得,跟谢铭打交道,要比其他人多小心一些。 谢铭自然是笑呵呵的:“店里都准备好了,请吧。” 谢星晓“呵呵”一声,果然,等着呢。 谢铭领着两人去了厨房,早已有一只处理好的兔子放在木盆里。 一个年轻的小伙道:“掌柜的说时间差不多了,让我先把兔子杀了,这不,刚刚好。” 他就是所谓大厨的徒弟,刚二驴。 谢铭有些不自然地摸摸鼻子:“那个,咱们节省时间。” 言氏微微颔首,也不错戳破,着手开始料理兔子。 谢星晓便拖来长板凳,晃着小短腿坐在一旁看。 谢铭见状,也坐了下来,看着言氏忙活。 只见言氏利索地把兔子剁成小块,码放在盘子里,又从自己的兜里把准备好的野山椒和花椒拿出来,洗干净,切好备用。 她看了一下厨房的调味料和佐料,谢星晓跟她说过的都有。 她自己心里清楚,这一次必须把兔子肉给做好吃了,才有机会跟着谢铭挣钱。 所以,她在放配料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该放多少就多少,每一步都是按照谢星晓说的步骤来做。 待一盘又香又麻的双椒兔肉端上来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 香,而且是他们从未闻过的香味。 谢星晓没有忽略谢铭眼中闪过的惊艳,笑嘻嘻道:“谢铭伯伯,你快尝尝吧。” 第26章 狮子大开口 谢铭拿过筷子,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兔肉,放进了嘴里。 才咀嚼一下,肉汁混着又麻又辣的口感席卷了口腔,他被烫得龇牙咧嘴,也舍不得吐出来。 他很快吃完了第一块,又迅速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 一旁的伙计和刚二驴看了,口水是咽了又咽。 所以,这是很好吃吧? 谢铭一连吃了三筷子,才停下来。 他端起茶喝了一口,又舔了一下唇,才道:“果真是美味。” 他笑眯眯看向言氏:“弟妹,手艺真是不错。” 言氏笑笑:“手艺是一方面,主要还是配料放得好。” “掌柜的,钱员外来了。”一个伙计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钱员外问咱们在做什么菜,端上去让他也尝上一尝。” 谢铭站了起来:“布庄的钱员外?” 伙计点头:“正是他。” 谢铭立即笑开来:“他来的可真是时候!” 他对刚二驴道:“你把这兔子肉分成两……三份,端一份上去给钱员外。” 又对言氏和谢星晓道:“你们到雅间等我,我去去就来。” 他又招呼一旁的伙计:“好生伺候着。” 就匆匆出了厨房。 谢星晓和言氏对视一眼,放心地笑了。 楼上雅间,伙计利索地上了茶,又端上几碟小点心,道:“这都是我们在镇上有名的点心铺买的,你们慢用。” 谢星晓和言氏道了谢,捻起一小块点心放进嘴里,眉头立即就皱了起来。 味道过于甜腻,口感又较为松散,实在是一般。 作为资深吃货的她,已经想出了十几种跟这类似又比这好吃的点心。 言氏见她皱着眉,不禁笑道:“不好吃吗?” 谢星晓点头:“不算好吃。” 她拿起一小块递到言氏嘴边:“娘,你尝尝。” 言氏张嘴接过,咀嚼了一会,也道:“确实一般。” 谢星晓弯着眉眼道:“等以后我们有钱,再开个点心铺子就好了。” 闻言,言氏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咱们知知到底是小馋猫,还是小财迷呀?” 谢星晓拉下言氏的手,放在脸颊边轻轻蹭着:“知知是娘的宝贝呀。” 上辈子,她年幼就没有父母,如今得了言氏的宠爱,也从心底里把她当做自己的母亲。 或许真的是命定的缘分,不止谢云深,就连言氏,也与照片里的母亲有几分相似,这也更添了几分亲近。 言氏的眉眼都舒展开来,慈爱地揽了揽她:“对,知知是娘的小宝贝。” 谢星晓用小脑袋蹭蹭言氏的胳膊,拖长了小奶音:“娘,以后我和哥哥一定会好好孝敬你的。” 和谢铭合作,就是他们美好生活的开始。 言氏欣慰地摸摸谢星晓的头,微笑道:“好,咱们知知最乖了。”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谢铭才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我的好侄女,你真是我的福星啊!”谢铭坐下,双眼泛光地看着谢星晓,仿佛她就是一锭发光的金子。 谢星晓问他:“谢铭伯伯,你就说多少钱?” 谢铭努力压下自己的喜悦:“十八两。” 谢星晓:“!” 一只兔子的价格不超一两,谢铭竟然卖了十八两! 心太黑了! 面对谢星晓毫不掩饰的心思,谢铭笑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 钱员外打头,后面循着香味的来了好些人。 他就把三盘兔子肉往桌面一放,明码标价,先到先得。 钱员外最不缺的就是钱,平日又喜欢搜罗美食,对于六两一个菜,眼睛眨也不眨,扔了一锭银子就坐下开吃。 整个酒楼大厅,只剩下钱员外的咀嚼声和大家吞口水的声音。 于是,原本要去其他酒楼的人也被这阵仗吸引了过来,剩下的两个兔子肉很快被抢购一空。 动作慢了的,包括意犹未尽的钱员外,都嚷嚷着让谢铭让厨房多做几份。 谢铭深知饥饿销售原理,一脸惋惜对大家道:“这是我们酒楼出的新菜式,今天试推出第一天。 想要尝一尝鲜的,明天请早!” 谢铭道:“你告诉伯伯,今天你们用的那个呛人的东西,到底是啥?” 他也算见多识广,竟然没有见过这样一种吃食。 谢星晓也没藏着,道:“它叫野山椒,是辣椒的一种。” 她也顺着改口,笑嘻嘻问道:“伯伯,你对今天的菜还满意吗?我们要不要一起合作呀?” 闻言,谢铭笑了。 他看向言氏:“弟妹,你这个女儿,真是了不得。” 言氏笑笑:“知知不过比同龄人早慧罢了。” 谢铭也不提谢大山托梦的事,道:“你想要怎么合作?” 谢星晓道:“其实我还有很多做菜的方子,只要伯伯愿意,我都可以提供给伯伯,只是……” 剩下的话,言氏接嘴道:“不瞒你说,知知说的这些菜方,我们原本打算自己做吃食生意的。 如今全是因为信得过大哥,想要跟着你一起挣点钱用。” 除了没有听过的谢成福的大哥和他的后代,谢铭作为谢成福的长子,叫他大哥也没错。 谢铭脸上少了几分玩笑,道:“一起挣钱自然是应该的,只是你们想怎么分?” 言氏道:“我们想要抽取酒楼的盈利。” 她观察了下谢铭的神情,发现他没有恼怒之意,继续道:“酒楼现在的生意,想必大哥也是知道的,再不想办法,怕是只能倒闭了。 要是大哥信得过我们,我们合作后,所有菜方都由我们出。 不止是菜方,还有做菜用到的配料,一律从谢家村送货,大家一起挣钱。 至于酒楼的盈利,我们要抽三成。” 说完,言氏压下心中忐忑,看向谢铭。 原本她是想着,要一成就可以了,哪知道,谢星晓直接开口要三成。 说实在的,她也觉得自己女儿有点狮子大开口。 但话已经出去了,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谢铭听了言氏的话,久久没有言语。 他的双眼眯了眯,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他开口了。 第27章 谢铭要当谢星晓后爹? 谢铭笑道:“弟妹说的提议,我认为非常好,只是这个分成……” 他顿了顿,伸出两根手指:“我只能给你们两成。” “好,两成就两成。”谢星晓跳下凳子,举起小手,对着谢铭的大掌就拍了过去。 反正她一开始想的就是两成,说三成不过是留了个被砍价的空间。 她还道:“说了就不许反悔哦,伯伯快让伙计拿笔墨纸砚来,我们把约定写上吧。” 谢铭;“……” 他怎么觉得,自己被骗了呢? 他望向谢星晓黑溜溜的大眼睛,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手握毛笔,正写着字据了。 其内容条款都是言方才与言氏讨论的那些,至于盈利,则是一月支付一次。 想到分出去的那二成盈利,谢铭只觉心痛不已。 竟然遇到一个比他还奸的。 她爹明明不是这样的。 难道是小时候他总坑她爹,所以报应来了? 想到这,谢铭抑郁了。 谢星晓满意地把字据交给言氏,拉拉谢铭的手,欢快道:“伯伯,不要再伤心了,我再给你一个菜方呗?” 谢铭看向她:“什么菜方?” 原来,她也知道他伤心啊…… 谢星晓道:“伯伯,现在田里特别多蟛蜞,你是知道的吧?” 谢铭点头:“这我知道。” 谢星晓不就是凭着所谓谢大山给的治理蟛蜞的办法,才把他爹给忽悠的么? 谢星晓道:“其实啊,蟛蜞也可以做菜。” “什么?”谢铭忍不住睁大了双眼,“蟛蜞能做菜?” 前两年特别困难的时候,也有人去抓蟛蜞回来吃。 只是蟛蜞身上自带一股土腥味,又无几两肉,实在是难吃得紧。 人们一般都是抓了蟛蜞,剁碎后去喂鸡喂鸭,他竟是从来不知道蟛蜞还可以做菜。 谢星晓一本正经地点头:“是啊,做下酒菜,可好吃了。” 言氏在一旁,有些担心地看着谢星晓。 这孩子,该不会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吧? 活了三十多年,在谢星晓的怂恿下壮了一回胆,她实在是有些不忍心再坑骗谢铭。 于是言氏忍不住道:“知知,莫要开玩笑。” 谢星晓两条小眉毛一蹙:“娘,我说的是真的。” 她只能又把她那便宜爹搬出来:“爹说,他们在下面,都是用蟛蜞当下酒菜的,可好吃了。” 听到谢星晓提及谢大山,谢铭:“那你先说说,这蟛蜞怎么做菜?” 谢星晓道:“先把蟛蜞抓回来,养一天,让它把泥沙吐干净,再用刷子把表面的污渍刷干净沥干。 把处理好的蟛蜞下放入加了大料的油锅,炸至金黄后,把多余的油倒出来,放入调味料,翻炒出锅,就可以了。” 听着谢星晓的描述,谢铭下意识咽了下口水,他好像都已经闻到酥脆的蟛蜞香味了。 只是他有些担心:“镇上的人不比乡下,我们拿蟛蜞做菜,怕客人恼怒或不敢买。” 谢星晓道:“嗨,明儿你上新菜的时候,每一桌送上一小碟蟛蜞,他们尝过了鲜味,自然就喜欢上了。” 蟛蜞除了土腥味,还自带一种鲜甜,放入生姜、料酒去腥,再加入辣椒这些重口的调味料,哪里还会有什么土腥味? 古人做菜不好吃,说来说去都是因为配料给得不够。 谢铭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大手揽过谢星晓的肩:“走,咱们仔细聊聊。” 他觉得他应该不是在跟一个小奶娃说话,而是跟变聪明了的上了谢星晓身的谢大山再说话。 待伯侄俩说完话,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了。 两人走出来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 谢铭跟谢星晓母女俩一起吃了午饭,把一封书信交给谢星晓:“这个还需要你帮我交给你二爷爷。” 谢星晓点头:“没问题。” 交代完,谢铭又亲自送两人出门,正好谢大牛也赶着牛车来了。 谢铭递给谢大牛五个铜板,道:“还请路上多关照。” 谢大牛看着手里的五个铜板,震惊又不解。 谢铭可是出了名的铁公鸡,竟然给他五个铜板,还让他关照言氏母女? 他悄悄瞥了眼谢铭的脸色。 春风满面,笑容极好。 又看向言氏和谢星晓。 一样的好心情。 他忽然想起昨晚谢大海半夜爬墙的事情,双眼蓦地睁大。 难道……谢铭要当谢星晓的后爹? 可是,谢铭是有家室的啊! 不过,也不是不能纳妾…… 谢大牛立即打住自己的推断,匆忙应过,一甩牛鞭,掉头就走。 这窥探到了人家的秘密,总归是不好的。 谢铭:“……” 他看着远去的牛车,呲了一声:“真是不讲礼貌。” 哎,不管不管,他要亲自去买鸡和兔子去了。 谢星晓那贼丫头说,鸡可以参照着兔子的做法做。 回到谢家村,谢星晓就直奔谢成福家里。 她把信交给谢成福,就爬上一旁的椅子,大口大口地喝茶了。 谢成福接过信,看着上面的内容,越看越惊疑,他看了一眼优哉游哉的谢星晓,忍不住把信再看了一遍。 最后,他把信收起来,道:“你铭伯伯的信我已经看了,待会我就安排人,跟着你们上山采辣……辣椒,然后挖一些辣椒回来种。” 谢铭在信里交代,辣椒是从未出现过的东西,想要生意长久红火,就必须垄断来源,不能让其他人得到辣椒。 闻言,谢星晓“噗!”一声,没忍住把嘴里的茶水吐了出来。 她胡乱擦了一把,道:“跟着我们?” 还“们”? 谢成福点头:“是啊,你们不是说好了?” 谢星晓差点想要骂人。 她就知道,这谢铭就是个奸商! 先前在酒楼,明明跟他说好,让他安排人,拿着摘下的辣椒,去山上照着样子找的。 谢星晓认命地点头:“好,待会我回去告诉我娘,让我娘一起去。” 罢了,一起去就一起去吧,她正好上山去里面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见谢星晓答应,谢成福又立即招人安排了下去,并嘱咐道:“切记,一切以安全为重,一定要保护好星晓丫头。” 丁氏也识得辣椒,她也在采摘的行列,应道:“二哥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她就说谢星晓是个好福气的,才去镇上两回,就跟谢铭搭上了关系,还能带领全村人挣钱。 来的都是值得信任的人,也应道:“族长请放心!” 谢成福说了,摘得的辣椒,按照每斤五十文的价格卖给谢铭的酒楼,这可比干农活挣钱多了。 于是乎,谢星晓小豆丁走在前面,言氏和丁氏紧随左右,身后是二三十个人,浩浩荡荡地往山里去了。 谢成福又把自己孙子叫来,道:“你带着村里的娃,去水田里抓蟛蜞,一满竹篓两文钱,回来找你娘结账。” 谢成福的孙子一听,高兴地蹦起来:“好,我现在就去!” 谢成福又叫住他:“记着,切莫把田里的秧苗给踩坏了。” 想想放心不下,他又叫来两人,去田边看着这群孩子。 待送走了所有人,谢成福背着手站在门口,想起谢铭信里的内容,感叹道:“这个丫头,不一般啊!” 其实只有族里的几位族老知道,谢铭在镇上的酒楼,一半收成要归族里,另外一半才是谢铭自己的。 谢铭信里把谢星晓主动跟他合作,以及要求抽取酒店盈利的事情都告诉了谢成福。 按照他的打算,族里要钱的地方太多了,再这样下去,估计祖上多年维护下来的东西都要解散。 不管谢大山托梦的事情是真是假,但用鸭子治理蟛蜞,以及在草木灰里加入其他东西治理禾苗白叶,都取得了明显的效果。 用从未见过的辣椒做菜,也确实美味。 所以,不如死马当活马医,拼这一回。 信的最后,谢铭提到:“此女有福,务必善待,然须密切关注其动向,防其心有异。” 第28章 野猪抓你还差不多 现在大约是未时,也就是13点至15点之间。 原本还特别大的太阳,一走进山里,就豁然阴凉下来,越往里,就越幽深昏暗。 辣椒是一种喜阳植物,也喜水,不会生长在过于干旱的地方。 谢星晓忍住想要往深山里一探究竟的冲动,带着大家伙在山坡的周边寻找。 丁氏喜辣,也挖了一棵辣椒回去种在院子里,她也按照辣椒树的样子寻找起来。 他们先是去了上回谢星晓发现辣椒的地方,把辣椒摘下,再把辣椒整棵挖出,小心翼翼地放进箩筐里。 一行人沿着山边找了一圈,林林总总挖了四五十棵辣椒,就连花椒也挖了十几棵,谁也不知道够了没。 当然,他们想要找更多,然后获得更多的报酬。 丁氏问谢星晓:“星晓丫头,你看这么多够了吗?” 四五十棵辣椒,暂时是够的,可若是酒楼的生意真的做大,就一点也不够了。 谢星晓看日头还大,道:“五奶奶,你看我们要不要再往里面去看看?” 趁着人多,是个进山的好机会。 丁氏心里也是想再进去找找的。 于是她回头问大家:“你们有没有人想要回去的,如果要回去的,可以先把东西带回去,找族长结钱。” 大家根本没犹豫,纷纷摇头:“我们不回去。” 于是,一大群人又继续往山里走。 谢星晓被言氏牵着,经过一片竹林时,看到满地冒出的笋尖,而人们无视而过,非常痛心。 她扯住言氏:“娘,这么多笋,为什么不摘?” 言氏道:“煮竹笋太耗油了,又容易饿,让人心里发慌,大家都不爱吃。” 也就是灾荒年没有办法,才会去山上挖竹笋吃。 谢星晓明白过来,老百姓平时做菜,不放油的都有,哪里舍得放那么多油去炒竹笋? 如果新鲜竹笋不受欢迎,那泡的酸笋呢? 像螺蛳粉里的酸笋,她是最爱的。 就连许多肉菜,也可以放酸笋。 再不然,后面她写个酸菜鱼的菜方,里面加一些酸笋也是非常美味的。 谢星晓咽下泛滥的口水,对言氏道:“娘,我们挖一颗回去吧?” 要想谢铭用酸笋,她得先把东西腌制出来不是? 言氏看着谢星晓渴望的目光,也没犹豫,弯下腰,举起锄头就挖了两个大大的春笋。 丁氏在一旁见了,也道:“你们回去打算怎么煮?我也挖点试试。” 谢星晓道:“泡酸了吃。” 丁氏笑了:“我还没吃过泡酸了的,这倒是可以试试。”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挖了起来。 他们记得今天出来的任务,也没贪多,就一颗两颗的样子。 大家挖了竹笋,穿过竹林,再往里面走,光线也阴暗起来。 树木遮天蔽日,鸟儿在头顶上方吱吱地叫着,深处的黑暗仿佛一只巨兽张开大嘴,随时会把他们吞入腹中。 有些胆子小的妇人,心里害怕,不自觉地向人群中间靠拢。 谢星晓眼尖,一眼瞥见了朽木和地表上,长了许多可以食用的菌菇! 她蹲下身子,就想要摘。 言氏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扯了起来:“小心有毒!” 谢星晓看着脚下在农科全书里出现过的菌菇,苦着一张小脸:“娘,可以吃的。” 言氏坚定摇头:“咱们村子里,有人吃了有毒的菇子,死了。” 出现幻觉,疯了的更是有好几个,有个还满村子脱衣服跳舞,害得好几个人得了针眼。 他们平时只敢摘熟悉的菌菇,至于其他的,那是碰都不敢碰的。 谢星晓指的那一堆里面有熟悉的菌子,可是也有不少看起来就有毒的菌子在里面,这么多菌子混在一起长,谁知道会不会全部变得有毒了。 其他人也道:“是呀,星晓丫头,要听你娘的话。” 谢星晓终于明白,为什么谢家村这么穷了。 这简直是放着一个宝库摆烂啊! 谢星晓非常痛心地再看了一眼那满地山珍,决定不跟他们争论。 她明天就要去找谢铭,让他派人来捡菇子。 菌菇炖汤,涮火锅,或是等天气再热一些的时候做凉拌菌菇,都是极美味的。 她心里面还在忿忿地想,要是忽然跑出一头野猪来,她娘总会让她抓了吧? 总不能说,野猪长得太丑不能吃? 这时,脑海里传出一声嗤笑:“以宿主的小身板,能抓野猪?野猪抓你还差不多。” 谢星晓;“……” 她翻了个白眼,没理它。 自从那天这个变态系统让她去欺负崔时安被拒绝后,两人就再也没说过话。 眼看着谢星晓在祸国妖姬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系统似乎开始急了。 它苦口婆心地劝她:“宿主只有按照剧本既定的线索去走,并不断完成任务升级,才会越来越顺利的。 倾国倾城的美貌,玲珑诱人的身段,吹弹可破的皮肤,宛若黄鹂的嗓音……所有的这些,只要你愿意,你都能拥有。” 这系统推销起来,都让谢星晓怀疑,它在成为系统之前,是不是房产中介了。 她实在是忍无可忍,道:“人家完成任务就走上人生巅峰,我完成任务就要嗝屁,你当我傻? 再说了,我一个五岁小豆丁,你确定跟我说这些合适? 你这样子,不是变态是什么? 什么美貌、身材,你倒不如给我一只大肥野猪,倒还来得实在。” 话音刚落,就有村民惊呼道:“快跑啊,野猪来了!” 第29章 到底是谁见鬼了? 谢星晓回头一看,竟然是一头有三四百斤的成年野猪,哼哧哼哧地朝他们冲了过来。 谢星晓:“!” 她这什么乌鸦嘴! 一时之间,人们吓得四处逃散,有的甚至爬起了树。 其中几个汉子,手拿叉子,神情戒备地把大家护在身后。 言氏一把捞过谢星晓,抱起她就跑。 丁氏也跟在她们身后,两条老寒腿丝毫不输年轻人。 几个汉子是打猎和干农活的好手,但也不敢跟野猪硬碰硬,毕竟其他村野猪下山伤人的事情还是经常听到的。 他们拿着扁担或木叉,把野猪围在中间,尝试着制服它。 畜生伤人没错,可万一被他们捕获了呢? 只是,这头野猪十分奇怪,它哼哧哼哧地卯了劲要往前面跑,见他们挡着它,身上的刺竖起来,开始横冲直撞。 面对野猪猛烈的攻势,汉子们很快就支持不住了。 眼见着大家都跑开,他们迅速转身爬上了身旁最近的大树,等待着暴怒的野猪过去。 哪知道,野猪竟然冲着言氏和谢星晓的方向追了过去! 目标明确,毫不犹豫。 汉子们:“……” 谢星晓被言氏抱着,一眼就看到了身后的大野猪。 野猪那两只黑漆漆的小眼睛,在与谢星晓对视后,忽然精光四冒,发出一声极为响亮的嘶鸣,四条腿奔得更快了。 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的谢星晓,在心里把系统骂得狗血喷头。 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系统连武德都不讲了吗? 看着就要追上来的野猪,谢星晓急得不行。 照这样下去,怕是她和言氏都要遭! 结果,下一秒,言氏被地面凸起的一条藤蔓绊倒,“诶呀!”一声,连带着谢星晓一起摔倒在地。 丁氏想要去拉,也绊了一跤,直接翻到坡下面去了。 在两人落地之前,言氏用自己的身体垫在身下,却也因此把谢星晓暴露在野猪面前。 野猪此时已拐了个弯,前蹄用力地刨着地面,再次向谢星晓母女冲来。 言氏凄厉地喊了一声:“知知!”挣扎着爬起身,想要把谢星晓护在身下。 左右躲不过,谢星晓把心一横,捡起地上的石头,对着野猪的脑袋就狠狠砸了下去。 在砸下去的瞬间,她还不忘骂道:“来啊,互相伤害啊,我死了看你怎么交差!” 几个汉子迅速从树上跳下来,直奔谢星晓而去,妄图从野猪口下救下谢星晓。 只是他们的速度远远没有暴怒的野猪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野猪撞向谢星晓。 “天哪!”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呆了,有的甚至不忍地闭上了眼。 然而,下一秒,几个汉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眼中是说不出的震撼。 只见谢星晓一石头砸下去,比她体型大好几倍的野猪竟然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她的面前,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被谢星晓砸过的头顶,还留下了一个凹陷的痕迹。 所有人:“!” 谢星晓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庞大野猪:“……” 这个变态系统,还真对她动了杀心? 言氏最先反应过来,她一把将谢星晓搂进怀里,放声大哭:“知知!” 她把谢星晓翻过来,从头到脚地检查了一遍,颤抖的双手泄露出她恐惧的情绪。 她替她擦拭着脸颊上溅到的野猪血,担忧地问她:“知知,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哪里?” 谢星晓的瞳孔逐渐恢复焦距,望着言氏焦急的脸,哽咽出声:“娘……” 说着,就扑进了言氏的怀里。 刚刚那么一瞬,她就以为自己又要死翘翘了。 虽然这里穷得裤子的屁股腚都是破的,可是她好喜欢娘和哥哥。 言氏也抱紧了谢星晓,仿若失而复得的珍宝,久久不愿意分开。 汉子们上前来,把野猪扒拉开,再次不可置信地看了眼野猪头上的伤口,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默契地没有说话。 没有跑远的村民们也都陆续跑回来,搀扶起言氏母女。 丁氏也被人从沟里扶起来,她的额头上鼓了一个大包,脚也歪了。 她上前摸摸谢星晓的胳膊腿,提着的心才放下:“老天保佑!” 谢星晓也软软地喊了声:“五奶奶。” 丁氏低头一看地上的野猪,惊叹了一声:“我的娘诶,竟然被你们砸出了一个窟窿!” 她看向几个汉子:“你们的身手还真不错。” 刚刚她摔了下去,也没看清楚,以为野猪是被他们打死了。 几个汉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谢星晓:“五婶/伯娘,是星晓丫头砸的。” “星晓丫头?”丁氏瞪大了双眼,看向谢星晓,“你……你打的?” 谢星晓眸光一转,点头又摇头:“刚刚我好像看到我爹了,他握着我的手,砸的野猪。” 一时之间,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尤其是谢大海翻墙那晚在现场的,表情更为精彩。 言氏也期盼地看向谢星晓,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希望真的是谢大山显灵,还是神仙出手相助。 丁氏毕竟年纪摆在那,很快就把惊恐压下来。 她环顾了四周,道:“你爹还在这吗?” 谢星晓有些失落地摇摇头:“爹看到野猪不动了,就不见了。” 对于谢星晓的话,在场的人都相信了。 毕竟野猪头上的坑摆在那,他们也是亲眼看到谢星晓只凭一块石头就把野猪打死的。 回想起谢大山被抓壮丁前,孔武有力,是干活打猎的好手,更是没有一点怀疑。 再说了,谢星晓这么小的孩子,也不可能会撒谎。 他们看向谢星晓和言氏的眼神,纷纷充满了敬畏。 她们可是谢大山照着的人! 其中一个汉子道:“我们还是赶紧下山吧,待会野猪的血腥味惹来别的野兽,就不好了。” 要是言氏母女再受了伤,他们怕谢大山半夜来找他们。 大家一听,连忙七手八脚地捡回慌乱中掉落的东西。 几个汉子则找来藤蔓把野猪的四肢绑住,两根扁担从中间穿过,打算把野猪扛下山。 谢星晓被言氏抱在怀里,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一株熟悉的植株。 在它的一旁,还散落着许多跟它长得一样的小树苗。 她双眼一亮,喊道:“是八角!” “什么八角九角?”丁氏一手捂着额头,问道。 谢星晓指向长在山坡边一棵绿色的植被:“就它,八角。” 丁氏让人扶着她过去,盯着上面淡红色的长了角的果子,闻了一下,直接皱眉:“这味道忒冲鼻。” 负责丁氏的妇人也跟着闻了一下,道:“好像还有点臭。” 谢星晓:“……” 那叫香好吗? 八角正式传入中国的时间是在明代后期,谢星晓已经从红薯和土豆推断出这个空间的大致时间线,所以对他们不知道八角也不再惊奇。 谢星晓对于发现八角感到十分开心。 不只是因为八角可以作为调料,成为谢铭酒楼的又一个独特秘方,还因为八角的药用价值和它作为香料的稀有和昂贵价格。 八角有驱虫、健胃止呕、温阳散寒、理气止痛等功效,在医药上经常用于治疗寒呕逆、寒疝腹痛、肾虚腰痛等病症。 另外,八角还是香水、牙膏、香皂、化妆品等的原材料,在古代和白胡椒这些香料一样,由西域传入,是贵族才能用的奢侈品。 所以,如果谢铭知道她用这么昂贵的八角做调味料,会不会气得胡子都翘起来? 谢星晓小手一挥:“谢铭伯伯说这个也要挖回去,我们先做个记号吧。” 嗯,避免再搬出她爹去吓他们,还是用谢铭的名号比较好使。 大伙一听,哪里还敢迟疑,纷纷把八角树给标记起来,然后扛着野猪就下了山。 一路上,汉子们肩上扛的猪肉引起无数人瞩目。 大家纷纷簇拥上来,像看稀奇一样看着他们和野猪。 “呀,竟然猎到了野猪!” “这野猪有三四百斤吧,你们太有能耐了!” “给我们说说,是怎么抓到的呗?” 进山的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要不要把事情真相说出来。 毕竟,在出发前谢成福可是千叮万嘱,让他们照顾好谢星晓和言氏的。 这么看来,谢成福似乎提前知道事情真相? 于是,他们非常默契道:“我们也不清楚,去问族长吧。” 看热闹的人心中惊疑。 族长也进山了? 不是才见到他在田边溜达吗? 到底是谁见鬼了? 青天白日,他们莫名地觉得冷了起来。 “就是这个丫头,她被鬼上身了!” 忽然,从身后传来一声厉喝。 大家一看,竟然是江氏拉着一个面生的老妇人,后面又跟了两个壮汉,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第30章 她真的不是人! 江氏冲到谢星晓跟前,手指快戳到了她的脸:“就是这死丫头,以前又呆又胆小,现在跟变了个人一样,准是被鬼上身了!” 她伸着手要来抓谢星晓:“前儿就跟我公公说要拿筷子夹她手指,结果她闹得她娘分了家,我男人和我公公也被关了起来,都是她害的!” 她一觉起来,就听到谢大海半夜爬言氏的墙,连同谢成贵一起被关了起来。 这对于江氏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打分家开始,她就恨上了谢星晓和言氏,如今哪里能忍? 先前一直没确定的想法,也终于下定决心。 她要言氏和谢星晓不得好死! 于是,她大清早回了娘家,好一顿诉苦,叫上娘家的两个兄弟,找来村里的师婆,就奔谢家村来了。 按照她想的,即便谢星晓不死,也一定要脱一层皮。 言氏那么爱孩子,伤了孩子比伤她自己还要难过百倍万倍! 谢星晓一看江氏这架势,就难受地皱起了眉。 吃了这么多次亏,怎么就是学不会聪明? 当着谢家村的人的面抢人? 当他们吃素的? 她小嘴一瘪,搂着言氏的脖子,装作害怕的样子:“娘,我怕。” 言氏立即把谢星晓紧紧抱住,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对江氏道:“二弟妹,你莫不是烧糊涂了?” 相比于谢星晓的淡定,言氏多少是害怕的。 在她心里,谢星晓的改变缘于神仙相助,可是其他人并不知情。 如果他们也把谢星晓当作死鬼上身,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护住她。 “你们是谁,想要干嘛?”走在后面的汉子们立即扔下肩上的野猪,隔开江氏,把谢星晓母女挡在身后。 一同上山的村民也自发地站在了前面,不让江氏他们靠近。 江氏见大家都维护谢星晓,着急道:“你们不要被她骗了,她就是个穿着人皮的妖精! 如果再不处理,她会把咱们整个谢家村给吃了呀! 我带了我娘家的师婆过来,赶紧让她把妖精给收了!” 和江氏一同过来的师婆也立即手指谢星晓,嘴里发出一阵吓人的声音,随即向后倒退,满脸惊恐地指着谢星晓:“何方妖孽,我劝你立即束手就擒!” “呸,敢来我们谢家村装神弄鬼!”丁氏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对着江氏和师婆面前的地面就啐了一口。 她叉腰骂道:“打哪来的赶紧滚哪去,省得我让人撵你们!” 随着丁氏的话音落下,几个汉子连同村民们,都挺直胸膛上前,怒目而视。 江氏先是一惊,直接嚎起来:“你们要相信我,她真的不是人! 我家男人和公公都被她害了啊!” 小孩子最不禁吓了,等骗得了师婆给谢星晓做了法事,保管吓得又呆又傻,到时候看言氏还能怎么嘚瑟? 江氏的两个兄弟对视一眼,也上手想要把谢星晓给抢过来。 谢星晓见江氏如此大胆,也在言氏的怀里假哭了起来:“救命啊,二婶要抢小孩子啊!” 一时之间,乱作一团。 “住手!我看你们谁敢!”忽然传来一道厉喝,竟是谢成福来了。 谢成福一身短褂衫,两只裤腿扎起,腿上还有未干的泥渍,一看就是从田里过来的。 他沉着脸,双手背在身后,严厉的目光从江氏和师婆几人身上扫过,厉声道:“江氏,你带着外人来我们谢家村闹,是想要跟谢大海父子一起去峡道不成?” 江氏被吓得一愣,这回是真的哭了起来:“二伯,你这真的是冤枉我了! 我这么做的,都是为了咱们谢家村啊!” 谢成福听了,当头一喝:“我看你是胡闹!” 被谢成福当众训斥,江氏更加不服。 她擤了一把鼻涕,指着谢星晓恨恨道:“二伯,那你说说,谢星晓如果不是妖精鬼魅批了人皮,又怎么会忽然变了性子? 她以前什么性子,全谢家村的人都知道,这点还用我说吗?” 江氏的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稍稍变了脸色,然后悄悄打量起谢星晓来。 第31章 人们说妹妹把野猪踢飞了 怎知谢星晓一点也不慌,反倒得意洋洋地挺起了小肚子:“奶就总是说,我是菩萨跟前的小童子。” 谢星晓兄妹长得好看,李氏私下经常夸赞他们,江氏为此不平衡许久。 同样是谢家的孩子,偏偏言氏肚子里爬出来的两个长得跟年画里的小娃娃似的,她生的三个就寒碜不少。 转念一想,长得好看也没用,早早死了爹的孩子就是扫把星! 谢成福立即道:“没错,就算星晓丫头不是人,那也是菩萨跟前的童子,哪里是什么妖魔鬼魅? 江氏,你休要再胡言乱语,赶紧带着人离开!” 谢星晓前有出办法治理病虫害,后有谢大山显灵抓谢大海,然后是自家儿子也对她另眼相看,种种迹象表明,谢星晓只会是福星,也只能是福星。 丁氏附和道:“这么乖的娃娃,怎么可能是什么鬼魅?我看你就是眼红人家日子过得比你好!” 一起上山的人都十分鄙夷地看向江氏。 现在老谢家的,没一个好东西! 在他们看来,第一次跟谢星晓母女上山,就有惊无险地遇到了大野猪,那是天大的运气。 回想起自从言氏分家后,他们家出现的一桩桩好事,更是觉得谢星晓说不定就是菩萨座前童子转世。 于是,乡亲们亲眼看到的,或是没有看到的,都绘声绘色地说起了方才在山上遭遇野猪的事情。 谢成福作最后总结:“不管怎样,星晓丫头能得菩萨的庇佑,是她的福气,也是我们谢家村的福气。 谁以后要是再拿这件事造谣,我们谢家村第一个不放过他!” 村民们也被谢成福的话鼓动起来,激动道:“对,星晓丫头是我们谢家村的人,是我们的福星!” 江氏一时被大家的情绪吓到,伸长了脖子一探,才发现他们身后抬着的大野猪。 顿时两眼冒光,恨不得把野猪扛回自己家里。 她愈加不依不饶:“如果这野猪是大伯打的,那就是属于我们家的,这猪必须给我家!” 听到江氏的话,江家大哥难以忍受地扯了一下她的衣服。 他这妹妹,脸皮厚到他都不好意思了。 江氏回过神来,想着先把正事办了再去抢猪。 她指着谢星晓道:“你们说菩萨保佑就菩萨保佑 谁能证明这帮她的,是她爹还是别的鬼怪!” 她拉过师婆:“她双眼无神、印堂发黑,一定是被鬼怪吸食了精气,离死不远了。 你们赶紧让开,让师婆给她治一治!” 师婆被江氏拉扯着,仍不忘对着谢星晓发出喃喃怪语:“她是灾星,是祸害,必须要消灭! 把她烧成灰烬,撒入江河,才能平息神的怒火……” 说着,江氏兄弟也上前来,企图隔开众人,把谢星晓扯过来。 谢星晓见状,不由得啧啧出声。 这不跟电视里普及的人贩子抢人一样一样的吗? 实在是比猖狂它妈还要猖狂。 言氏听到江氏和师婆如此诅咒谢星晓,更是气得脸都红了。 她护着谢星晓不断后退,骂道:“我看你们才是妖魔鬼怪,是一脚踏进棺材的破烂货! 打哪来的给我死哪去,滚!” 敢诅咒她的孩子,她要跟他们拼命! 言氏就像是一只战斗的母鸡,张开翅膀,把谢星晓这只小鸡崽护在身后。 谢星晓也被忽然暴起的言氏给震撼到,连忙拍起小手:“娘,棒!”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闹剧,谢成福终于忍无可忍:“江氏,你若再胡闹,我们谢家村再不能容你!” 江氏一听,立即停止了吵闹:“二伯,你……你说什么?” 江氏的两个兄弟也怒目而视:“老东西,信不信我们对你不客气!” 谢成福背脊挺得笔直:“我就咱在这,你们敢动我,尽管动手!” 谢家村的人们也站了出来,举起手里的扁担把谢成福围在中间:“敢来我们谢家村撒野,当我们谢家村人是吃素的?” “兄弟们,把他们打出去!” “打出去,打出去!” 谢星晓也被这样团结的氛围给感动了。 就冲他们对自己的维护,将来也一定要带着他们吃香喝辣才行! 于是乎,江氏几人就这样被谢家村的村民们给赶走了,连同江氏一起,都被赶出了谢家村村口。 江氏坐在村子口哭,蓬头垢面,她想要回去又怕被打:“天老爷啊,我的孩子在家里啊!” 江氏两个兄弟鼻青脸肿,见江氏这般,更是郁闷。 “不是说事成后有好处,这就是你说的好处?” “就是,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害得老子啥便宜也没占到,就被打了一顿。” 师婆头顶的头发更是被薅掉了好几束:“那么多人在场,你怎么就冲上去了?你没长脑子啊?” 按照他们的计划,是悄悄溜进谢星晓家里,然后把人给抓起来扔河里的。 等到人发现,就说是她鬼怪上身,他们这是为民除害。 可哪知道,江氏一看到谢星晓母女,就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人家身后可是零零散散跟着几十号人呢! 眼看着江氏跑在前面,想着江氏许诺的好处,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果然,被打了。 江氏哭得满脸鼻涕:“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都护着那两个贱人了!” 换做以前,谢星晓又呆又不爱说话,言氏又是个不爱凑热闹的,在村里鲜少有关系亲近的。 言氏没有亲近之人,她动手的时候自然方便。 哪知道才几天的功夫,言氏母女就跟村里人的关系这么好,所有人都替她们出头呢? 她还想着那头大肥猪,如果没有今天这一出,她怕是也能分到猪肉吃了。 想到这,江氏咽了咽口水:“你们说我该怎么办啊? 都怪你们,长这么壮,怎么不冲上去啊?” 回去晚了,猪肉怕是没有她的份了。 江氏兄弟一听,差点被气得仰倒。 他们长得壮就该挨打? 刚刚几十个谢家村的人,他们能打得过? 丢人! 江家大哥撂下话:“自己看着办,可不许回娘家!” 江氏每次回娘家,尽管拿了东西回去,可吃进她肚子里的,还不够拿回来的,这赔本买卖他们可不愿意做。 江家三弟也道:“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以后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可不要再叫我们。” 他怎么就忘了,他姐是个蠢的呢? 师婆见他们要走,也忙跟了上去:“你们答应给我的二十个铜板,可要说话算数。” 江家大哥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回家去给你。” 江氏看着三人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在此伤心地哭了起来。 哭的动作牵扯到她的嘴角,疼得她龇牙咧嘴。 也不知道是哪个臭婆娘,趁她不注意挠了她好几把,疼死她了! 谢星晓一行人扛着大野猪,高高兴兴地回到了村里。 至于刚才的事情,似乎就是个插曲,过了就忘了,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他们把野猪扛到晒谷场放好,这时差不多大半谢家村的人都被吸引来了,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圈。 谢成福看向言氏:“言氏,今天这野猪,主要还是靠你们家大山……不,是星晓丫头。 我的意见是,这野猪肉拿出大半,分给村里的族人,剩下的,你们自己留着,你看怎么样?” 按照村里一贯的规矩,大家一起上山猎得的东西,都是一起分的,言氏也不能有任何异议。 谢成福如今把这个决定权给到言氏,不过是想让她借着这个机会,做一下人情罢了。 言氏感激谢成福的好意,道:“如果没有大家,我和知知恐怕早就被这只野猪撞伤了。 还有刚刚也多亏了大家,江氏才没有得逞。 这头野猪,就拜托二伯,给村里人全部给分了吧。” 乡亲们一听,纷纷夸赞言氏的大方。 这可是肉,过年都不一定吃得上的肉,言氏竟然一开口就是分给全村人! 丁氏笑道:“要不这样,我们今天就当是庆祝谢家村开春的第一顿肉,用上我们今天摘的什么辣椒,把猪肉一起炖了吃,大家热闹热闹!” 对于这个建议,最高兴的要数孩子们。 不仅有肉吃,还可以一起玩,都开心地欢呼起来。 谢成福也被喜悦的氛围感染,道:“就按老五家的说的办,大家伙回家里去拿炊具,咱们谢家村今天吃顿好的!” “好,吃顿好的!” “欧,太好了!太好了!” “快快快,回家拿锅去!” 一时之间,晒谷场上热闹一片。 谢星晓看到眼前的情景,也开心地眯了眯眼。 这样的邻里亲情,是在被水泥钢筋包裹的现代,难以见到的珍贵。 “娘,知知!”谢云深从人缝里钻了过来。 他开心地跑到跟前,一片崇拜地看着谢星晓:“我刚刚听人们说,妹妹把一头野猪踢飞了!” 李氏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不是,我听到的是丫头把野猪给一掌拍碎了。” 谢星晓:“……” 第32章 她这又菜又贴心的傻哥哥 谢星晓抬头望天。 再来一个人,是不是直接说她上天了? 言氏笑着揉揉谢云深的脑袋,道:“你们这都是打哪听来的? 野猪是大家一起猎到的,知知也在边上帮了个小忙而已。” 要是谢星晓徒手灭野猪的名声传出去,将来可怎么找婆家? 她年幼失了父亲,以后说亲事更是艰难。 只盼跟着谢铭的酒楼能够挣几两银子,好作为谢星晓的嫁妆,她以后在婆家也有个底气。 完全不知道言氏已经想到十几年后的谢星晓,她指着不远处被吊挂起来的野猪,八颗小白牙一咧:“爹出手的。” 谢云深一听,就明白过来。 李氏则是当场红了眼眶,捂着嘴就要哭出来。 上回在祠堂,闹哄哄的,她当场忘了问,过后再想提这事,又怕儿媳妇伤心。 她小心翼翼地望了望四周:“你爹还在吗?” 谢星晓指了指天上:“爹打了野猪,又回去了。” 李氏连连点头,眼泪却是不住落下:“好,好,好。” 这大儿子自小吃了许多苦,死了能在天上当官,也是极好的。 也不知道他在上面,钱够不够用,这需要打点人际关系什么的,可是要不少钱。 如此想着,李氏道:“你们先在这玩,我回去瞧瞧。” 她还藏了几个铜钱,明天到镇上,给老大买点纸钱,好烧给他。 谢星晓抬头问言氏:“娘,奶回去干啥?” 言氏摇头:“回去喝口水?” 谢云深对忽然脑子不够用的娘和妹妹叹息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看来,这个家还是得有他这样的小男子汉,才能撑得起来。 正在这时,孩子们又欢呼起来:“杀猪咯,杀猪咯!” 谢星晓转头一看,竟是村里的几个汉子,把大野猪吊在一张长板凳上,竖起来,四肢被绑住拉开,像是要准备开膛破肚。 谢云深牵起谢星晓的手:“走,我们去看看。” 言氏挥手:“仔细照顾着妹妹,娘跟你们五奶奶去种辣椒。” 挖回来的那些辣椒和花椒,还需要立即把它们种下。 谢云深头也不回地应道:“知道了,娘!” 谢云深拉着谢星晓一起挤进人群里,站到了最前面,然后发现里面的一圈全是小孩子。 他们三三两两地说这话,双眼看着大野猪冒着精光,就等着大人动手了。 先是谢成福在神龛面前点了三支香,又念了一段话,大意是谢氏祖宗保佑后代,丰衣足食之类的。 随着谢成福一声:“开始!” 几个大汉上前,手拿杀猪刀,一刀扎进了野猪的喉咙。 大野猪被谢星晓砸了那一下,原本还在喘着粗气,四肢一下子绷直,再也没了动静。 鲜红的猪血从刀口处流出来,早已有人拿着个大盆,在下面装猪血。 一旁还有大人道:“这猪要是生龙活虎的时候杀,那猪血得喷出来。” 待野猪身体里的猪血都流了出来,一旁架好的灶上的水也烧开了。 两个村民一起把开水抬过来,不断地浇在野猪的表皮,杀猪的大汉就负责用他锋利的刀刮猪毛。 大汉的动作十分利索,很快,大野猪身上的毛就全部被刮干净了。 接下来就是最激动人心的环节,开膛分肉。 有的孩子胆小,害怕地捂住了眼。 谢星晓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忽然感到眼前一黑。 她的眼也被捂住了。 头顶上方传来谢云深有些颤抖的声音:“知知,你别怕,哥哥保护你。” 谢星晓:“……” 她莫名有点想哭。 她这又菜又贴心的傻哥哥诶! 第33章 她要这玩意有啥用?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云深松开了蒙在谢星晓眼上的手。 谢星晓再睁眼去看,整只野猪已经被从腹部剖开,内脏也被挖了出来,放在一旁的大木盆里。 婆子们立即把木盆端走,去一旁的溪边处理内脏去了。 屠夫又开始从野猪的中间动手,把野猪一分为二,再细分成几大块。 随着“刺啦刺啦”的声音,能听到刀速极快,野猪红色的肉和白花花的肥肉就露了出来。 围观的人们看得一阵“哇哇哇。” 他们好久都没有看到杀猪了。 想要养好一头猪,除了要喂猪草,还要喂其他的粮食,一般的人家还真养不起。 就算花了一年的时间养了一头猪,也是被拉去卖了,自己只留一点边角料吃,哪里有这样壮观的景象? 谢星晓拉了拉谢云深的手,道:“哥哥,我们去娘那边看看吧?” 谢云深点头:“好。” 说罢,他习惯性地去抱谢星晓。 谢星晓退后一步,迎着谢云深有些惊讶和失落的目光,握住他的手,笑嘻嘻道:“知知是大人了,不能再让哥哥抱,哥哥牵我。” 闻言,谢云深又笑开来,把谢星晓的小手握得更紧:“好,哥哥牵。” 谢星晓和谢云深去到村子里专门开辟出来种辣椒和花椒的菜地时,言氏和丁氏已经领着大家伙把辣椒都种了上去,正在浇水呢。 他们站在一棵辣椒树旁,皱着眉,正在商量着什么。 “娘。”谢星晓甜甜唤了一声,和谢云深一起走了过去。 言氏摸摸谢星晓的头:“不是在看杀猪吗?怎么过来了?” 谢星晓皱着秀美的小眉毛:“杀猪臭。” 随着野猪的腹部被打开,内脏的异味混着血腥味充斥着鼻腔,确实不好闻。 谢云深笑她:“才不是,知知她害怕。” 谢星晓朝他努努鼻,没有反驳。 她才不会跟一个见了血手都在抖的小屁孩计较。 她问言氏:“娘,你和五奶奶在说什么呀?” 言氏指着地里刚种上的辣椒,道:“这不刚刚正急着把这些种上,忘记摘辣椒了。 这五十多棵辣椒,今天把辣椒都给摘了,明天怕是就没有了。 还有就是……今晚上如果又用一些辣椒,担心剩的就不多了。” 三四百斤的野猪处理下来,可以食用的少说也还有两三百斤,按照比例来算,再怎么也要两三斤的辣椒。 长在山里面的辣椒树,明显要比他们之前在山边边上的要茂盛一些,即便如此,就算把一棵辣椒树上的辣椒全部摘完,也不过是小半斤的量。 这么一想,忽然就舍不得摘来做菜了。 谢星晓笑了:“娘,五奶奶可是当着大家伙的面,说了要给大家尝尝鲜的,我们还是用一些吧?” 退一万步说,如果酒楼的辣椒不够,提前关门好了。 新鲜的东西,哪里有无限量供应的,越少才越显得珍贵嘛! 她又指了指一些枝头上红彤彤的辣椒:“这一些红透了的,我们把它们摘下来晒干,里面的籽就是种子,可以继续种。” 丁氏一听,连忙摘下一颗红辣椒,举起来迎着太阳的方向照了照,笑道:“果真是这样!” 她不禁可惜之前家里吃了的红辣椒,当时怎么就没想到问问,那些小颗粒的籽,到底是啥,白瞎了好东西。 于是,言氏和丁氏又带着大家一起采摘辣椒,都是选取成熟度足够的辣椒采摘。 一些个头特别大特别饱满的,就会被他们留下来,等以后作种。 待辣椒采摘完毕,丁氏拿着称了一下:“还不错,十四斤半!” 大约还有一大半的辣椒留在枝头,后面的日子慢慢采摘,多浇点肥,或者再去山上找找,这量一定供应得上的。 谢星晓眨巴着双眼对言氏道:“娘,我们拿些出来煮肉吃吧。” 言氏与丁氏对望了一眼,狠下心抓了两斤半出来。 两斤半的辣椒,换成钱可是一百二十五两,谢铭可不要知道才好。 其余人也没有意见,乐呵呵地把辣椒给装好,拿去谢成福家里换钱。 谢星晓问丁氏:“五奶奶,这辣椒地专门有人负责看守吗?” 丁氏点头:“你二爷爷早就安排好人了,每天都有人轮流值守,招呼这些辣椒也是信得过的人。” 她也算是尝过辣椒做菜的人了,也逐渐摸明白谢成福这么紧张这些小东西的心理。 把辣椒放进菜里,说白了就是个商机。 现在谢家村有这个商机,别人没有,谢家村就能一直把握住这个挣钱的路子。 要是谁泄露了出去,或者是把辣椒籽偷了出去,酒楼还怎么挣钱? 如此想着,丁氏也连忙道:“做饭那里我得看着点,省得他们把辣椒霍霍了。” 谢星晓听得明白,丁氏是担心有人知道辣椒的作用,偷偷做手脚。 谢星晓点头:“五奶奶再见!” 言氏看着谢星晓满头的汗,一把就将她抱了起来:“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准累坏了,回家睡个觉,晚点娘再叫醒你吃饭。” 谢星晓在言氏的怀里蹦跶着小短腿:“娘,我不困,我不要睡觉。” 古人几乎天一黑就睡觉,她现在睡了,晚上指定就睡不着了。 言氏一拍她的小屁股:“不行,先睡一觉再说。” 老人家说,孩子白天玩野了,晚上就容易做噩梦和惊醒。 白天在山里碰到了野猪,说不定谢星晓已经被吓到了。 她心里想着,要不要待会趁天没黑,跟李氏去碰到野猪的山下给谢星晓叫叫魂。 谢云深看着谢星晓被言氏控制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忍不住偷笑。 哪知言氏一把拉过谢云深:“今天一整天没管你,又出去野了吧? 走,回去跟你妹妹一起睡去。” 谢云深:“!” 他一脸懊恼:“娘,我中午跟奶睡了的。” 说罢,趁着言氏抱着谢星晓,轻易从她的手底下挣脱,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他还不忘对谢星晓道:“知知,我先去玩,回头告诉你玩了哪些好玩的啊!” 人小手脚短的谢星晓:“……” 谢星晓被言氏抓回家里,用锅里李氏烧好的水,舀水让她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 待言氏看到洗得白白净净的谢星晓,不由笑道:“这才像个姑娘样。” 谢星晓不由反驳:“娘,我以前也是姑娘样。” 她可不要以夫为天循规蹈矩,太没意思。 言氏笑笑,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呀。” 她端起地上的水,道:“你在屋里休息一会,娘去做事。” 谢星晓乖巧答应,躺在炕上却没睡觉。 她在心里喊了声:“怎么,知道自己做了坏事,不好意思面对我了?” 虽然系统在最后关头改变主意,可是依然改变不了它曾经想杀死自己的事实。 过了好一会,系统的声音才在脑海中响起:“你这不是没死吗?” 谢星晓:“……” 她看了眼窗外,确认言氏不在,小脸满是怒火:“那么大的野猪,我差点就死了,你竟然……” 她正说着,“咚。”的一声,从脑海里滚出一个小圆球。 下一秒,她的手心就多了一颗指甲盖大小的像药丸样的小珠子。 谢星晓问道:“这是什么?” 系统有些别扭的声音响起:“这个是玉骨冰肌丸,吃了它,你可以拥有柔软的身体和吹弹可破的雪白的肌肤。” 谢星晓:“……” 老子要这玩意有啥用? 柔软的身体? 是为了方便凹成任意姿势吗? 还吹弹可破? 轻轻一捏都红了,连活都干不了! 谢星晓气得直接把玉骨冰肌丸摔在了炕上:“行,你非要逼我是吧?走着瞧!” 第34章 谢云深吃了玉骨冰肌丸 “知知。”就在这时,谢云深探头探脑地在房门口唤她。 谢星晓立即收起表情:“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谢云深邀功似的把手里的东西捧在她面前:“娘说有事要和奶出去一趟,让我回来守着你。” 只见谢云深的手里,是一小捧红色的覆盆子,一颗颗晶莹剔透,还散发着酸甜的果香味,十分诱人。 谢云深把小手往前伸了伸:“我都洗过了,给你吃。” 他跟小伙伴玩的时候,在山坡边发现了一簇覆盆子,小伙伴们摘了当场就进了肚子,他惦记着谢星晓,一颗都舍不得吃,都带了回来。 谢星晓拿起一个,放在嘴里,轻轻一抿,就化开了。 后世的水果店也有覆盆子卖,可哪有野生的美味? 谢星晓捻起一颗,放进谢云深的嘴里,笑道:“哥哥也吃。” 覆盆子入口,谢云深立即迫不及待地用舌头抿开,开心地点头:“真好吃。” 他爬上炕,跟谢星晓一同坐在上面,道:“我们一起吃吧。” 谢星晓点头:“嗯,好。” 其实她对特别甜的东西不感冒,清甜或是酸甜,接受度反而高一些。 兄妹俩便坐在炕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起来。 不一会,覆盆子就全部吃完了。 “咦,这是什么?”谢云深发现了方才被谢星晓扔掉的玉骨冰肌丸。 谢星晓看着谢云深手里的药丸,欲言又止,随即道:“这个……是丸子?” 谢云深点点头:“哦。” 然后,咽了下口水。 丸子好像好香啊。 谢星晓看了眼晒得又黑又糙的谢云深,问道:“你要吃吗?” 谢云深小脸一红,立即摆手:“不,不,不,我不想吃。” 说着,立即就要把药丸塞到谢星晓手里。 谢星晓小手握拳,没接,笑道:“哥哥,你吃吧。” 吃了就能长得又白又俊了。 谢云深:“真的?” 谢星晓点头:“真的,我已经吃过了。” 这时,系统忽然暴躁起来:“这个是给你的,不能给他吃!” 给别人吃了还怎么完成任务? 谢星晓没理它,催促道:“吃啊。” 于是,谢云深便在谢星晓的注视和系统的咆哮中,把药丸放入口中。 他只嚼了几下,药丸就化开进入肚子里,口腔中残留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谢云深忍不住舔了下唇。 好像啥味道也没吃出来。 谢星晓也盯着谢云深认真看了好几眼,啥变化也没有啊。 算了,不管那么多了。 这个系统本来就是坑货,给的东西也是冒牌货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她从床上爬下来:“哥哥,我们去玩吧。” 谢云深牵起她的手:“好。” 兄妹俩结伴走出房间,徒留系统在那抓狂崩溃。 它为什么要绑定这样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宿主? 兄妹俩去晒谷场的时候,丁氏正带领大家做菜,其余的人则负责摆桌子。 男女老少,谢家村一共有近六百的人口,光是桌子,就摆了三十多桌,摆满了整个晒谷场不说,还往路上摆了几张桌子才够放。 所谓桌子和碗筷,也都是乡亲们从家里带来的,你扛桌子我搬板凳他拿碗,就这么凑成了完整的一桌。 杀过猪的地方已经被人们用水冲刷干净,只剩下一滩还没有干涸的水渍。 五口大锅架在晒谷场的边上,底下的柴火烧得正旺,锅里是切成片的野猪肉。 野猪肉肥油部分切下来稍微煎炸,以作底油,再放进切碎的大蒜、花椒、辣椒进去爆炒,又呛又香。 把佐料炒香后倒入切好的野猪肉,不断翻炒,不一会儿,整个晒谷场上都闻到了野猪肉的香味。 野猪肉要比一般家猪的皮肉结实,需要焖煮的时间也长一些,等煮猪肉的这个时间,丁氏又让人把茄子洗好切块,就连茄子的柄,都撕掉硬筋,一起放进锅里炖煮。 等在周围的人们,闻着这从来没闻过的香味,都饥肠辘辘,馋得哈喇子流了满嘴。 小伙伴们嬉笑着上前来问谢星晓:“谢星晓,那野猪是你打死的吗?” “我听我娘说,你一巴掌就把野猪拍死了?” “才不是,我爹说是大山叔用法力把野猪给打死的。” “谢星晓,你爹不是死了吗?他怎么又回来了?” 小孩子童言无忌,围着谢星晓问个不停。 谢星晓人小,长得矮,只被唾沫星子喷了满脸,还是谢云深把她从孩子堆里扒拉了出来。 谢星晓抹了一把脸。 这澡白洗了。 随着丁氏一声:“开饭啦!” 大铁锅上面的木制锅盖被打开,野猪肉混着茄子的香味传了过来,村民们纷纷回到座位坐好,等着吃饭。 一头野猪整个村子的人分,每桌也只得一盘野猪肉。 好在加了茄子这些配菜,分量看起来也十分可观。 除了野猪肉,还煮了青菜汤和清清的小米粥,可把大家看馋了。 丁氏带着人上菜的时候,还道:“菜管够,大家使劲吃,每人都有份,不抢。” 至于谢星晓一家,被安排坐在主桌。 谢星晓看着一桌子笑眯眯看着她的老头子,心下汗颜,只能一个劲的陪笑,嘴角都差点抽筋了。 吃席开始前,谢成福代表族里讲了几句话,再次感谢上天、感谢谢氏祖宗,以及……感谢谢大山。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手端小米粥,跟着喊口号,然后非常默契地举起小米粥喝了一口。 谢星晓、谢云深和言氏三人还算淡定,只是李氏又抹起了眼泪。 她这个大儿子,一直都这么善良。 随着吃席的气氛逐渐高涨,大家有说有笑,谢星晓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靠近角落的一桌人身上。 那贼眉鼠眼又十分霸道的小胖子,不正是谢礼全吗? 他边上坐着的,还有谢招娣和谢礼忠。 谢星晓看了一圈,并没有江氏的身影。 如此,她也不打算管。 江氏不来,她也不至于跟几个孩子计较。 “不许拿!你都拿走了我们吃什么!” 正当谢星晓转回头来时,谢礼全的那一桌,一个男孩子委屈的声音忽然爆发了出来。 第35章 心肠歹毒 谢星晓定睛一看,原来谢礼全正左手拿一个大海碗,右手拿起桌上的盘子,要往他的大海碗里倒! 谢招娣和谢礼忠干脆站了起来,手拿筷子大口大口往嘴里倒菜,甚至还往人家碗里抢,活像是从牢里放出来,几百年没吃过东西一样。 偏偏谢礼全还在一边骂:“野猪是我大伯打的,本来就是我家的! 我怎么就不能拿了?我全部拿走看谁敢管我! 你们这些吃白食的,怎么这么厚的脸皮?” 他装完了一桌,又故技重施奔第二桌去。 兄妹三人的行径,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冲上去各扇几耳光。 跟他们一桌的人,因为顾忌着他们和谢星晓一家的关系,敢怒不敢言。 谢成福和几位族老也被声音吸引过去,问道:“怎么了这是?” 就在这时,谢礼全一把推向刚才与他争执的男孩,男孩应声倒地,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谢云深和言氏几人也立即变了脸色,猛地站起来。 谢星晓比他们动作更快。 她从板凳上爬下来,快速跑到谢礼全那一桌,踮起脚尖就夺走谢礼全手里的大海碗。 谢礼全手上一空,回头看到是谢星晓拿走了他的碗,想也不想,反手就想一巴掌打过去:“你他妈!” 谢星晓见谢礼全问候言氏,想也不想,矮身冲他的膝盖窝就踹了过去:“你再‘妈’一个试试?” 谢礼全本就长得壮,被谢星晓这么一踹,“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他的两边膝盖落地,痛得他眼泪当场就被逼了出来。 一旁的谢招娣和谢礼忠看着这一切,目瞪口呆,一时忘了往嘴里塞菜。 谢星晓双手叉腰,小脸怒视着他们,骂道:“你以为你们是谁?我家打的野猪,跟你家有什么关系? 你们爹爬我家墙的时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少来死皮赖脸恶心人!” 这件事要是不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以后江氏他们借着他们的名义做一些坏事,岂不是太恶心人了? 谢礼全摔倒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压在膝盖上面,一时之间痛得无法爬起来。 他看着谢星晓的目光十分怨毒:“我娘说是我家的就是我家的! 等以后你们娘耐不住寂寞跟人跑了,你们所有的东西都是我家的! 到时候你也要哭着做我小媳妇!你们全家就是我家的狗!” 听着谢礼全满口喷粪,谢星晓忍无可忍。 她低头看了一下,脱下赶来的谢云深的草鞋,噼里啪啦地甩在了谢礼全的嘴上。 她骂道:“我让你喷粪,我让你喷粪!” 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恶毒,将来也是个累人累己的祸害。 不用说,这些都是江氏那个蠢妇教他的。 江氏可恶,已经懂事的谢礼全照样可恶! 谢星晓小小的身体,打谢礼全的时候,几乎每一下身体都跳了起来,可谓是用了全身的力气。 草鞋本就粗糙,一下下抽在谢礼全的脸上,很快就有了红印。 可是,现场没有一个人上前制止她。 只因谢礼全的行为实在是引起公愤了。 谢招娣愣了一下后,立即放下筷子,冲上前来想要帮谢礼全。 谢云深眼疾手快,一把推开谢招娣:“不许伤害知知!” 言氏也连忙护住一双儿女,眼神复杂地看着谢礼全三兄妹。 李氏见到此情形,老泪纵横,却也无颜劝解。 真是作孽哦,才会娶江氏进门,把孩子教成这般! 谢成福几人也上前来,问被谢礼全抢走菜的村民:“怎么回事?” 先前被谢礼全推倒在地的小男孩抽抽噎噎道:“谢礼全从家里拿了碗,要把我们桌上的菜全部都带回去!” 谢成福脸色微沉,看向谢礼全:“你可知道错了?” 对于谢成福的诘问,谢礼全偏过头去,哼了一声:“我才没错!” 在场的人纷纷脸色一变,看向谢礼全。 谢成福这样问,已经是在给他机会了,可是他半点不知悔改。 谢星晓也气得够呛,道:“二爷爷,这种人已经没救了。 以前没分家的时候,我和哥哥被罚跪,娘给我们留了粥水,他拿去喂猪,还说给猪吃也不给我们。” 谢云深也跟着点头:“就是,他可坏了。” 有人是天生坏种,有人则是遭受过一些悲惨的遭遇,才会变坏。 而在谢星晓的记忆里,谢礼全很小的时候,心肠就十分歹毒了。 捏死别人家里的小鸡小鸭,或者把别的小孩按进水里取乐,躲在树上把拉的屎扔人家头上…… 诸如此类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人家找上门来的时候,江氏狡辩不过就会说:“我家礼全还是个孩子,他懂什么呀?” 谢礼全如此心性,再加上江氏的纵容,更是坏得没边。 这样的人留在谢家村,她都担心谢家村以后的安宁。 谢成福叹息一声,道:“把他们送回去吧。” 谢礼全不服:“我不回去!肉是我家的,你们不许吃!” 谢招娣和谢礼忠也防备似的看着他们,似乎只要谁上来,他们就要跟他拼命。 谢成福看着谢礼全兄妹三人,叹息地摇了摇头:“把人给带走。” 末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谢礼全,道:“回去告诉你娘,如果她在撺掇你们做这些事情,我不介意替你爹做主,休了她。” 他这弟弟一家,怕是就这样毁了。 面对上前紧紧压住自己的大汉,谢礼全还在拼命挣扎:“你们算什么东西?放开我!小心我把你们都杀了!” 谢礼全即便再蛮横,也是个十二岁的少年,很快就被人拖走了。 乡亲们看到此情景,都忍不住唏嘘。 大人们纷纷教导孩子:“以后可不许跟他们三个玩,知道吗?” 孩子们也被吓得纷纷点头:“知道了。” 随着谢礼全兄妹的离开,人们的心情多少受了点影响,丁氏出来说了几句吉祥的话,气氛再次和乐起来。 谢星晓见李氏一脸愁容,拉了拉她的手,道:“奶,我们去吃吧。” 李氏抹了把泪,自然是说不出送菜给谢礼全他们吃的话。 可作为他们的奶奶,谢礼全他们被送回家,她在这里吃肉,实在是没法安心。 她倒是想劝谢礼全几句,可是以前在谢家,惹他不高兴了,他可是连她都骂,有几次甚至都动手了。 看着谢星晓透亮的双眼,李氏终是压下心中难受,点了点头:“诶。” 儿孙自有儿孙福,且让他们去吧。 谢礼全三人被扭送回谢家的时候,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负责压人的汉子实在忍无可忍,把他们推进院门,看都懒得看一眼就走了。 悄悄溜回来的江氏,原本在窗户处探头探脑,听到动静立即跑了出来。 她一看谢礼全红肿的脸和三人空空的手,就炸毛了:“谁打你们了?肉呢?” 第36章 她偏要反其道而行 谢礼全一见到江氏,立即就哭了出来:“娘!” 他指着远去的几个汉子,道:“他们欺负我们,把我装的肉都抢了回去,还让人撵我们回来。” 说到这,他胖乎乎的脸上露出怨毒的神色:“谢星晓那个贱丫头,拿鞋底抽我,还敢骂我! 就是她带的头欺负我们,骂我们死皮赖脸!” 江氏一听,哪里还忍得住,在院子里扫视一圈,像是要找什么趁手的东西去干架。 谢礼全也兴奋地看着江氏:“娘,打死他们,肉就是我们的了!” 谢招娣张了张嘴,道:“娘,二爷爷说了,你要是还这样,他会替爹做主休了你。” “休了我?”江氏一听,蹭蹭跑到谢招娣面前,毫不犹豫就是一巴掌甩了下去,“你再给我说一遍?” 谢招娣被打得整个头都偏了,捂着脸憋着嘴不敢再说话。 年幼的谢礼忠害怕地躲在谢招娣身后,眼泪汪汪地看着江氏。 谢礼全嫌弃地瞪了谢招娣一眼,道:“娘,那老不死吓唬你的,你让他休试试!” 他还惦记着那一桌的肉呢。 方才只顾着把菜倒到自己碗里,只尝了几口,那新奇的味道,让他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流口水。 江氏的脸色却冷了下来。 她来回走了几圈,脸色有些发白:“算了,不吃就不吃,当老娘有多稀罕!” 她带师婆去闹的时候,谢成福的警告还犹在耳前,她是真的怕了。 毕竟所有事情一旦跟镇上的谢老三扯上利益关系,谢成贵可是会翻脸不认人的。 “娘!”谢礼全十分不甘心,“那么多肉呢!” 江氏也不耐烦起来:“整天就顾着吃吃吃,你是饿死鬼投胎啊?” 她又踢了谢招娣一脚:“赶紧做饭去,老娘饿了!” 她掀开帘子进了屋,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一个二个,就是讨债鬼!” 谢礼全挨了打又被骂,心里的怒气全部撒在谢招娣身上,对着她也踹了好几脚:“去做饭,赔钱货!” 面对江氏和谢礼全的打骂,谢招娣敢怒不敢言,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尖,忍受着谢礼全踹向自己的脚。 这一刻,她忽然想到了谢星晓。 很多时候,她是恨谢星晓的。 恨她明明也是女孩,却能得到言氏和谢云深毫无保留的疼爱。 而她有的,只是无尽的打骂。 太不公平。 太阳开始落山的时候,大部分的人都吃好了。 孩子们在一旁玩耍,大人则在一起聊天,男人们则拿出家中自己酿造的酒,一小口一小口地对酌,这样惬意的景象,在谢家村许多年不曾见到了。 谢星晓找来一片荷叶,洗了干净,从自己的口粮里省出几片肉,还有一个小小的馍,用荷叶包起来。 谢云深问谢星晓:“知知,你这是要带回家里吃吗?” 谢星晓摇头:“我有用。” 她从谢云深笑了笑:“哥哥,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谢云深想也没想,一边挠痒一边点头:“行啊。”他又道,“知知,晚点我们去抓蟛蜞吧?还可以换钱呢。” 刚刚吃饭的时候,谢成福说等天黑了,大家可以去抓蟛蜞换钱,一篓子蟛蜞十个铜板。 谢星晓这才想起,她还没告诉谢云深,她今天和言氏跟谢铭谈成了买卖,他还在为家里的生计操心呢。 她点点头:“好吧。” 见谢星晓答应,谢云深高兴地笑道:“那我们现在走吧。” 他伸手去牵谢星晓,觉得身上特别痒,忍不住又抓了一下,竟然搓出一团黑泥。 谢星晓也跟着看了一眼,惊叹道:“哥哥,你昨天没洗澡吗?” 谢云深的脸腾地就红了:“我……我洗了的。” 也不知道怎么了,从吃饭开始,他这身上就感觉热乎乎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外冒。 现在更是不得了,身上黏糊糊的,痒得很。 他忍不住又往脖子挠了一下,又搓出了一片黑泥。 谢星晓盯着他被挠过的皮肤,发现那一处似乎要比别处白皙一些。 她忽然想到给谢云深吃了的那颗玉骨冰肌丸。 难道,是药丸开始发挥作用了? 她就要拥有一个小白脸哥哥了? 谢星晓忍住笑,道:“你有别处不舒服吗?” 谢云深摇头:“没有。” 谢星晓牵过他的手:“那就得了,不管它,晚点回家洗个澡就行了。” 谢云深也不好意思再挠,带着谢星晓去了她想去的地方。 当谢云深站在崔家的庄子门前,十分不解:“知知,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谢星晓抬了抬尖尖的下巴:“等人。”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瘦削的身影从屋里走了出来。 谢星晓忙拉过谢云深,两人躲在了门前的一棵树后观望。 只见崔时安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灰色的馍,面无表情地走到缸边,用瓢舀了一点水。 他咬下一口馍,似乎很硬,能够看到他用力的时候眉间稍微轻蹙了一下。 他在嘴里嚼了几下,就着冷水咽了下去。 屋里还有妇人难听的谩骂,可是他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安静地吃着东西。 谢星晓和谢云深蹲得远,都能闻到屋内传来的饭菜香,可是崔时安作为主人家的孩子,只有一个硬邦邦的馍。 这要换做其他孩子,要么反抗,要么哭闹了。 谢星晓觉得,崔时安是个心性十分坚韧的孩子。 他懂得隐忍,也懂得敛藏锋芒。 这样的人,一朝展翅,必定冲天。 而将来侮辱过他的人,也必定受到惩罚。 她也忽然明白,为什么系统让她去落井下石地欺负他了。 是的,下场会很惨。 谢云深低声问谢星晓:“知知,我们在这里看什么呀?” 谢星晓眸光微闪,笑道:“好事。” 她偏要反其道而行。 第37章 你这样我也很容易死的 就在穆菀笙招手想要叫崔时安过来时,屋里又跑出两个跟崔时安年纪相当的男孩。 他们目光一搜索,就直奔崔时安而去。 长得壮一点的男孩几步上前,一巴掌就拍掉崔时安手里的馍。 灰色的馍掉在地上,沾上地面的泥土,变得更难看了。 小壮子得意地笑道:“看你怎么吃!” 他身后的小矮子也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吃屎去吧!” 对于两人的欺辱,崔时安连眉头都不曾眨一下。 他饶过他们,蹲下身,去捡地上的馍。 两个男孩见崔时安不理他们,气得上前一把踹向了崔时安的背,将他整个人踹倒在地。 小矮子则用脚踩在崔时安的手背,连同他手里的馍,一起转着圈用力碾着。 他们嘴里还发出恶毒的咒骂:“你这个灾星!短命鬼!” 崔时安被他们压在身下,手背的皮肤混着粗粝的泥沙,磨破了皮肤,渗出丝丝的鲜红。 可是他依旧抓着手里的馍,不放松。 这是他一整天唯一的食物。 如果不吃东西,就会饿死。 饿死了,就等不到娘说的人了。 谢星晓和谢云深躲在一旁看着,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这两个小孩,恶毒程度简直跟谢礼全有得一比。 谢星晓看得两眼冒光,撸起袖子露出两条麻杆似的胳膊,就要冲出去。 “知知。”谢云深忙拉住她,小脸闪过尴尬的神色,“那个……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 谢星晓的目光在谢云深同样麻杆似的身材扫了一圈,了然。 她不再是大人,谢云深也还是个孩子。 她咬了咬唇:“那怎么办?” 忽然想起上回她和谢成福撞见仆妇虐待崔时安的场景,顿时有了主意。 谢星晓立即朝里面大喊:“族长爷爷,你怎么来了?” 话音一落,里面两个男孩子的声音也随之一滞。 小胖子拉开小矮子:“快,谢家村那个老头来了!” 小矮子不甘心地踹了一脚崔时安的背,骂道:“今天先放过你。” 说罢,两个人就立即跑回了屋。 谢星晓连忙探头去看崔时安。 只见他还保持着趴着的姿势,过了一会儿,才挣扎着爬起身。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已经被碾碎的灰馍,拍了拍,又吹了吹,把它放进怀里,便朝门外走了出来。 他来到他们跟前,冲他们微微颔首:“谢谢。” 刚说完,谢星晓和谢云深就一把拉住他,走到距离庄子几十米外的灌木丛边,才放开他。 谢星晓看着他被泥土弄脏的小脸,以及满是擦伤的手,有些恨铁不成钢。 谢云深没她忍得住,直接问道:“崔时安,你为什么不打回去?或者是告诉你爹?” 在他心里,崔时安再怎么说也是崔元外的亲生儿子,总不会放任不管的。 闻言,崔时安的唇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又很快隐没下去。 他半垂着鸦黑的眼睫,声音又冷又轻:“没有用。” 反抗这件事,早在还在府里的时候,就已经让他尝尽了苦头。 而得到的,永远只有更重的惩罚。 至于人们眼中那位和善的崔元外,他所谓的父亲,在一次他被家中嫡兄推进水里,发高烧险些死去时,他站在距离他一米之外的地方,用冰冷嫌弃的眼神看过自己后,再也没来过。 那时候,他不过七岁,还是个渴望父亲疼爱的孩子。 谢云深还想再说,谢星晓制止了他。 如果反抗有用,怕是崔时安早就在被扔来庄子前,就已经用过了。 对于大户人家来说,被扔到庄子上的庶子庶女,不过是一颗废弃的棋子。 她岔开话题:“你今晚还没吃东西吧?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说着,掏出一个小荷叶包,打开后,是几片切得又厚又大的野猪肉,还有一个黄色的馍。 温度还没有完全散去,野猪肉上还泛着少有的油腥,亮晶晶的。 馍也不像他来庄子后吃的那般黑,闻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米香味。 他望向谢星晓,眼睫轻颤,像是在压抑着情绪:“给我的?” 谢星晓点头:“嗯。” 谢云深顿时有些吃味,道;“这是知知从她口粮里抠出来的。” 妹妹本来吃的就不多,难得分了点肉吃,还拿了大半出来给别的小子。 哼,妹妹对他都没有这么好过。 也不对,妹妹只有一个香香的丸子,还给了他吃呢。 所以,妹妹还是最喜欢他的。 嘿嘿。 谢星晓见崔时安还怔在那,便把东西往他手里一塞:“拿着呀!” 崔时安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小荷叶,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小姑娘的体温,他心底的某一处,也随之温暖起来。 只是这一点温暖,又很快被他浇灭。 像他们说的,他是灾星,是短命鬼,所有接近他的人,都会没有好下场。 他下意识就要把肉塞回谢星晓手里。 “诶,你可别。”谢星晓早就知晓了他的心思,摁住了他的手。 她踮起脚尖,想要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又发现身高差距太大,实在没法实现。 她只好改搭肩为拍他的手臂:“只要跟着姐……不对,跟着我们混,以后有的是肉吃。” 她决定了,以后就收崔时安为小弟了。 这样一来,不管崔时安以后成神成魔,都不会砍她了。 系统终是忍不住,蹦了出来:“宿主,你这样我真的很难做的。” 谢星晓:“系统,你这样我也很容易死的。” 两人都不愿让一步。 所以,这是个死循环。 谢星晓朝崔时安摆手:“你好好吃,吃完了再回去。” 说罢,就和谢云深一起手拉手离开了。 崔时安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们的前方,是点点烟火与温暖人家,而他的身后,是无尽的黑暗与冰冷。 崔时安自嘲一笑,眼中有一纵而逝的落寞。 他握紧了手里的小荷叶包,转过身,往只容他寄身的小柴房走去。 谢星晓和谢云深走了一段路,看到上回和言氏一起吃烤鸡的大树,道:“哥哥,我们去把钱挖出来吧?” 第38章 热闹从不属于他 谢云深一听,吓一跳:“不是说先不挖吗?” 现在全村人都知道,他们家只有分家时谢成贵给的那十几个铜板。 谢星晓冲他粲然一笑:“不妨事,反正爷爷和二叔在峡道关着,没人再敢翻我们家的墙。” 就一会的功夫,她已经看到谢云深搓过的部位,露出了一些浅色的皮肤,还在不断地向外分泌着沉淀的色素。 他牵她的粗糙的手,也滑了不少。 相信用不了多久,谢云深就会变成一个白条条的俊小子。 只是不知道,他要搓掉多少斤泥。 谢云深以前皮糙肉厚,趿拉着一双草鞋,以后怕是不行了。 还有他那条屁股腚处打了一层又一层补丁的裤子,实在不符合他将来的气质。 所以,她得给他买鞋。 谢云深觉得谢星晓说得有道理。 便啥也没怀疑,兴冲冲地带着谢星晓去挖银子了。 兄妹俩挖完银子回来,天刚擦黑。 孩子们跟着大人,举着火把,都往田里去了。 他们见了兄妹俩,都非常热情地打招呼,就像两人是村里的福星一样。 谢星晓利用她的小萝莉脸和萝莉嗓子,问道:“叔叔婶子,你们也去抓蟛蜞吗?” 小姑娘嗓音拖着尾音,又甜又脆,听进心里像是抹了蜜一般。 对方早已笑开了花:“这不吃饱了,一起去田里消消食。” 见兄妹俩没有火把,直接塞了一把到他们手里:“拿着,叔家里还有。” 谢星晓甜甜一笑:“谢谢叔叔。” 便立即跟谢云深往家里拿了一个竹篓,举着火把,直奔田里去了。 言氏正在院子里摸黑洗衣服,李氏忙追了出去,在后面喊:“你们等等奶!” 谢云深不过半大小子,论细心始终差点。 谢星晓人小身子弱,她傍晚才跟言氏去山边给她喊了魂,可不能再被吓到了。 李氏心里着急,脚下跟抹了油似的,走得飞快。 两人听到李氏的声音,便老实地站在那,等着李氏带他们去。 李氏见两人等着自己,开心一笑,一手牵一个,往田边去了。 在现代,谢星晓记事起,已经在城里生活了。 等长大一些,像蟛蜞、虾米这些农村小孩常见到的东西,也越来越稀少。 如今有机会去抓蟛蜞,她还是有些期待的。 她在书本看到过,蟛蜞这种生物,跟黄鳝其中一点习性很像,那就是对于光十分敏感。 蟛蜞虽在白天活动十分频繁,但到了晚上就变得十分迟缓,在光亮充足的地方更容易迷失方向。 所以,大家举着火把,往田里一照,就会看到傻乎乎的蟛蜞,举着它的两只钳子,傻乎乎地愣在那。 大家抓蟛蜞的热情高涨,也只敢在稻田边上一点的位置转悠。 小孩子人小,却是能跑到稻田深处一点的位置。 大人们在岸边举着火苗,一边照蟛蜞,一边提醒孩子:“仔细别把苗给踩了!” 谢云深像猴一样,侧边背一个竹篓,把草鞋用草绳串起,挂在脖子上,就滑下了田。 谢星晓把鞋子脱下,李氏趁机帮她装进衣兜里:“奶给你装着,仔细被人弄脏了。” 谢星晓笑笑:“谢谢奶。” 她把裤脚卷起,在李氏的搀扶下踩进田里。 一瞬间,田里水的清凉和田里泥土的那种滑腻冰凉的感觉就从她的脚趾缝钻出,刺激得她一个激灵。 有点吓人。 她曾听大伯说起以前老一辈下乡的故事,田里似乎还有蚂蟥。 想到那滑溜溜的软体动物,谢星晓顿时就打起了退堂鼓。 她不怕蛇,不怕南方的蟑螂,就怕滑溜溜的软体动物。 李氏见她没动,便道:“知知,怎么了?是不是困了?” 谢云深已经抓到他今晚的第一只蟛蜞了,高兴地捏住蟛蜞的两侧,对谢星晓扬了扬:“知知,你看,我抓到了!” 谢星晓看着在谢云深手里挥舞着钳子的蟛蜞,终于兴趣战胜了恐惧,朝谢云深走了过去。 李氏是老寒腿,年轻的时候也没有坐月子一说,天气凉了就会疼。 她没敢下水,只在岸上给兄妹俩打着火把,还不停地提醒他们不要把苗给糟蹋了。 春日的晚上,田边无数火把,不时伴有孩子的嬉笑和大人愉悦的说话声,共同交织成动听温情的乐章。 崔时安躺在柴房的稻草上,夜晚的寒气使他蜷缩起身体。 他顺着窗户望出去,月亮正悄悄爬上树枝,安静地看着他。 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欢乐声,他平静无波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向往。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只剩一片死寂。 最终,他闭上眼,抱紧了自己。 尽管前一天晚上谢星晓因为抓蟛蜞睡晚了,但她也没忘记第二天一早要去镇上。 她从床上爬起,去谢云深房间看了眼难得没有睡醒的谢云深,自己洗漱完,又吃了早饭,便和言氏一起去镇上了。 牛车一到酒楼门口,谢铭就迎了上来。 他笑呵呵地一把将谢星晓抱下,又让伙计去抬辣椒。 当他一看到一小筐辣椒时,脸上有点没崩住。 他看向谢星晓:“我不是听说,挖了五十多棵吗?” 五十多棵才这么点,完全不禁用啊。 谢星晓点头:“是五十多棵啊,除去做种的、没长大的,我们吃了的,就剩这些了。” “什……什么?”谢铭双眼蓦地瞪大,“你们还自己吃了?” 谢星晓再次点头:“是呀。” 谢大牛也道:“我们昨天猎了一头野猪,拿了些辣椒来炒,可好吃了。” 谢铭一听还有一头野猪,更为崩溃。 他快要哭出来:“你们有野猪为什么不带过来?” 要知道这世道,人穷,野猪更是难得吗? 有客户跟其他酒楼订野猪肉,经常都订不到。 小孩子不懂事,他爹也糊涂吗? 谢星晓不明所以:“你没说你要野猪啊。” 她不明白谢铭为何如此伤心,安慰道:“那个,以后要是看见了,我们给你留一只啊。” 谢铭望着谢星晓的小脸,忍不住扶额。 给他留一只? 她怎么说的跟逛菜市场就能遇到一样简单? 谢铭也没在这件事上耽搁太久,谢过谢大牛,便领着谢星晓母女去了后厨。 谢大牛看着再次一同去酒楼后方的三人,摸了摸他的脑门。 这是又要干啥? 谢铭真要给谢星晓当后爹了? 第39章 她更想要一条内裤 来到后厨,一旁地上的盆子里放着处理好的十几只兔子和鸡,一旁的两个笼子里还有没有宰的。 厨房里刚二驴和一个面生的年轻男人,正在忙碌着。 谢铭道:“从昨儿开始就有好些人预定了,今天估计会更多。 另外一个是我请来的大厨,一起过来帮忙的。” 他对言氏笑笑:“弟妹,那个蟛蜞,就麻烦你教师傅做一下了。” 言氏点头,一边撸起袖子:“蟛蜞容易做,不妨事。” 昨天晚上,大家把抓来的蟛蜞都放在自家的缸里养了一晚上,吐了好些泥水出去,今天弄来吃也是可以的了。 今天蟛蜞作为赠送的小菜,就先做一小部分,剩下的再放到明天。 说着,言氏便捞出一小筐蟛蜞,用清水洗净,沥干,小的直接炸,大的则劈开两半。 先是往锅里放入大量的油,烧热后下蟛蜞,盖锅盖,防止蟛蜞在油锅里蹦跶烫伤人。 待锅盖再打开的时候,就是一片红红的死得翘翘的蟛蜞了。 待蟛蜞炸得酥脆,再捞出放在一旁沥干油,锅中放入辣椒、花椒、生姜等佐料爆香,最后跟蟛蜞一起爆炒出锅。 谢铭看着面前红彤彤的蟛蜞,道:“看起来倒是不错。” 他没等拿筷子,直接用手捻起蟛蜞的细细的腿,放入口中,嚼了一下。 炸得酥脆的蟛蜞混合了佐料的香味,味道十分浓烈,最后又有一种鲜甜味在口中慢慢留存。 谢铭舔了舔唇。 他竟然不知,蟛蜞可以做成如此美味的食物。 酥、香、鲜。 就是有些不过瘾。 他忽然明白,谢星晓为什么说用作下酒菜了。 他朝言氏举起了大拇指:“弟妹,手艺真不错。” 言氏笑笑:“能得客人的喜欢就好。” 其实按照谢星晓说的,炸蟛蜞的时候放大半锅油最好。 她担心油贵,只放了小半锅,用的时间就稍微长一点,好在不影响味道。 还没到晌午的时间,客人就陆续来了。 小部分是昨天预约的,大部分竟然是慕名前来的。 谢铭是喜忧参半。 他怕菜不够。 鸡可以买到,兔子却是他搜罗了整个市场,才买到的十几只。 但他也记得优先供应昨天预定了的,至于没有预定的,则给他们推荐双椒鸡和油炸蟛蜞。 谢星晓原本还想跟谢铭说他们发现了一棵八角树的事情,见他忙地脚跟都不沾地,便又闭了嘴。 晚点再说也是一样的,她还想让谢铭动员人去摘蘑菇和挖笋呢。 她和言氏喝了杯茶,就逛街去了。 昨晚她和谢云深把银子挖回来,跟言氏提了的,说是今天顺便买些东西回去。 言氏眼见着谢星晓这几天吃了几顿肉却瘦下去的小脸,没忍心拒绝,便答应了。 言氏问谢星晓:“知知,你想要什么,娘给你买。” “我早就想好啦。”一说到买东西,谢星晓就来了劲,“先给我们家每人买一双鞋,再给哥哥扯点布做一条裤子,最后给娘和奶买一个簪子。” 不止是谢云深,就连言氏和李氏,都经常穿着一双草鞋。 虽说穿草鞋凉快,可是在地里干活什么的,经常会划伤脚,还是穿布鞋稳妥。 言氏原本以为谢星晓嘴馋或是想要什么玩具,不曾想,她心里想的都是大家。 她不禁眼眶泛红,摸了摸她的头:“知知真乖。” 谢星晓指指身后越来越多人进去的酒楼,安慰她:“娘,你看,我们很快就有银子了。” 她想好了,系统不给她研究室,她就自己用钱造一个。 虽说跟后世的肯定没法比,但相信也够用了。 至于那个从昨晚就不再理自己的系统? 管它去呢。 反正距离她长大还有十年的时间,她才不急。 言氏先带着谢星晓去布庄,给谢云深扯了一点刚好够做裤子的布。 想了想,又给李氏扯了一块做衣服。 再一望谢星晓明显短了一截的衣服和裤子,咬牙拿了一块红底白花的。 “娘,我不要这个。”谢星晓按住言氏。 面对言氏不解的目光,谢星晓道:“等以后酒楼挣了钱了,你再给我买。” 比起衣服,她更想要一条内裤。 天知道,这个时代的人,连内裤都不穿! 幸好他们穷,穿的是裤子,有钱人家穿裙子,底下怕都是真空的。 就像她当年胸部发育一样,花了多长时间习惯胸前多了两块布,恐怕就要花多长时间习惯不穿内裤。 不是她不想跟言氏提,而是这布料实在是太贵了。 不过一点棉麻布料,就用了好几百文,要是再买柔软的布料做内裤,怕是钱就见底了。 闻言,言氏又忍不住湿了眼眶。 她言贞何德何能,有这样一个如此乖巧懂事的女儿? 她抬手拭去眼角的泪,应道:“好,将来酒楼挣了钱,娘要给知知第一个买衣裳。” 母女俩买完布,一边闲逛着往回走。 谢星晓路过一个卖首饰的摊子前,看到一个雕刻着木兰花的木簪,便拉着言氏走了过去。 她拿起木簪,上面的木兰花栩栩如生,款式也简洁大方,十分附和言氏的喜好。 言氏的头发只用一根随手掰断的木棍插着,她早就想给她换一个了。 她把木簪举到言氏面前,笑道:“娘,这个木簪好看吗?” 言氏一看,就知道她想要给自己买,便盯着老板的目光摇头道:“娘觉得……还行。” 谢星晓一下就听出了言氏的言不由衷。 她把木簪拿在手里,又挑了一个刻着仙桃的:“娘一个,奶一个。” 老板是个老妇人,听了言氏的话,原本还有些不高兴,见谢星晓如此懂事,也不由得眯了眯眼:“你这闺女,倒是个孝顺的。” 对于别人夸奖自己的女儿,言氏自然倍感荣焉。 她笑道:“是呀,是我的福气。” 谢星晓顺势拿起两个木簪,问老妇人:“大娘,这两个木簪多少钱?” 老妇人爽快道:“你两个一起买的话,就算你三十文钱好了。” 言氏一听,就有些不舍。 她放下玉兰花木簪,道:“我们还是要一个算了。” 老妇人也不勉强:“一个的话就没这么便宜了,要二十文一个。” “娘,我们都要。”谢星晓拿过玉兰花木簪,护在怀里,又催着言氏,“娘,快给钱啊。” 老妇人也笑呵呵道:“还是你家闺女有魄力。” 言氏心下感动,便掏出三十文,给了老板。 老妇人接过钱,笑道:“快给你娘戴上,瞧着就适合她。” 谢星晓高兴地拿起玉兰花木簪:“娘,快试试,看好不好看。” 言氏也高兴地弯下腰,任由谢星晓给她插上。 “咦,这木簪我要了!” 谢星晓刚要插上,手里的木簪就被人夺了去。 第40章 被抢 谢星晓回头,发现竟是一个穿着贵气的女孩,手里正拿着她的木簪。 女孩约莫八九岁,穿着绯色百褶如意月裙,身披缎织掐花对襟外衫,头上梳着双鬟,唇红齿白。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木簪,斜眼看了谢星晓一眼,对一旁的仆妇道:“你给钱吧。” 说着,竟看也不看谢星晓一眼,拿着木簪就要走。 “站住。”谢星晓几步上前,拦在她的面前。 还没等她说话,小姑娘身后的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立即上前,拦在她面前,面色不善地看着谢星晓。 其中一个胖一点的仆妇嘴角一抿,哼了一声:“哪里来的小乞丐,仔细冲撞了我家小姐!” 谢星晓一听,当场就炸了。 这电视里仗势欺人的事情,这就让她给遇上了? 言氏也立即上前来,把谢星晓护在身后:“我家知知不是什么乞丐,她只是想拿回我们的木簪。” 谢星晓也从言氏身后站出来,指着小姑娘手里的木簪:“这是我们买的木簪,你们把它还我。” 瞧着她们的穿着,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即便不是有专门的首饰铺带商品上门给她们挑,那也是去有逼格一点的首饰铺,怎么可能看得上街边小摊上的东西? 她看这小姑娘分明就是性格顽劣,故意抢她的东西。 两个仆妇没想到,看起来穿着寒酸的母女俩,竟然敢公然顶撞她们。 她们作为自家小姐的贴身婆子,在府里都是横着走的,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小镇的一对乡下母女? 身后的女孩也立即冷了脸:“本小姐看上你的木簪是你的福气,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敢来拦我的路?” 她沉声道:“她们多少钱买的,把钱给她们就是,省得她们跑过来弄脏了我的衣服。” 仆妇也立即从兜里掏出几枚铜钱:“不过就是个破簪子,别想讹我们银子。” 看着如此蛮不讲理的主仆,谢星晓差点被气倒。 还感恩戴德? 她以为她爹是皇帝? 就算她爹是皇帝,将来说不定还要喊她一声“妈”! 但谢星晓心里也青清楚,对方有钱,说不定还有权,硬来肯定不行。 可如果就这样算了,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眼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谢星晓忽然想到一个办法。 她转身一把抱住言氏的大腿,就放声假哭了起来:“大家快来看啊,光天化日欺负人啊! 把我们买的木簪抢走了,还骂我们是乞丐,太欺负人了…… 呜呜呜,我攒了好久的钱,才给我娘买的,呜呜呜……”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把主仆三人为了起来。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他们是不敢出这个头的,可是现在人多势众呀。 于是,有一个人开头,身后就有会有第二、第三个跟上。 “快把簪子给人家吧,小姑娘的簪子也好意思抢,太不要脸了。” “是呀,人家小姑娘买给她娘的,抢人家的做什么?” “一看就是有钱人,想要什么买不到,偏要抢人家的?” 女孩听着四周鄙夷的话语,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从小到大,她还没受过这样的侮辱! 她紧紧攥着手里的木簪,恨恨道:“本小姐看上了就是本小姐的!她算什么东西? 你们再敢起哄,小心我让我舅舅全把你们杀了!” “诶呀,小姐,这话你可不能乱说。”仆妇原本还得意洋洋,在女孩说出这句话时,立即变了脸。 四周的百姓也都哗然。 这是官家小姐?还随便杀人的? 于是都气愤不已:“你家舅舅是谁,说来我们听听,好让我们怕一下啊!” 她急得用帕子捂住她的嘴:“夫人可是交代了,不能随意把舅老爷搬出来。”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女孩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瞪了眼谢星晓,就是不肯把簪子还给谢星晓。 “表妹。”就在彼此僵持时,人群中忽然挤进一人。 来人是个俊朗少年。 十三四岁的年纪,一身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风姿如玉,一双清澈的眼眸使他更添了几分温润。 崔芙一见到温言,气势在瞬间就弱了大半。 她双眼一红,嘟着嘴,娇声娇气唤了声:“表哥。” 温言已经根据大家的言论,推断出事情大概。 他伸出手,示意崔芙把簪子给他。 崔芙没想到自己的表哥也偏帮外人,心里委屈,握紧了簪子不做声。 “崔芙。”温言沉声唤了她的名字。 崔芙一听温言叫她的名字,就知道他要教训自己了。 便立即松了手,把簪子甩给他:“哼,有什么了不起。” 她压根就没看上这簪子。 她不过是被谢星晓和言氏的笑声吸引,再看到谢星晓虽然穿着简朴,却长了一张顶漂亮的脸,笑起来还有两个小梨涡,她一下子就魔怔了。 便有了后面的事情。 温言无奈地看了眼崔芙,拿着簪子走到谢星晓和言氏跟前。 他先生对谢星晓和言氏拱手作了个揖,双手奉上发簪,温和道:“方才多有得罪,晚辈替我表妹向两位赔礼了。” 谢星晓倒是没想到,这个刁蛮小姐会有一个如此通情达理的表哥。 该不是,这表哥也是个横的,只是表面装好人罢了? 于是,谢星晓决定要让自己显得高冷一点。 她轻轻哼了一声,转过头没理他。 倒是言氏,少年的礼貌让她颇具好感。 她接过发簪,回道:“没事,发簪还给我们就好。” 她的话也让少年噎了一下。 谁让他表妹当街抢人家发簪呢? 他从腰间取下钱袋,拿出两锭银子:“这是晚辈的赔礼,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听着少年的话,谢星晓忍不住又转过头去看他手中的两锭银子。 这可比她那二叔的碎银大多了,应该很值钱吧? 言氏刚想拒绝,谢星晓小手一伸,就把银子抓到了手里。 她抬起小脸:“银子我收下了,可是这个歉应该她来道。” 第41章 道歉 谢星晓的话一出,在场的人目光都落在了崔芙身上。 祸是她闯的,理应由她道歉。 可崔芙是什么人,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她柳眉倒竖,骂道:“不过是个乡野小丫头,也敢让我道歉?” 她拉过温言:“表哥,不要理这个贱丫头,我们快走吧。” 对于她的谩骂,谢星晓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看向温言,满脸嘲弄。 温言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他没想到,两个小姑娘都是个硬茬。 更让他无地自容的,自然是崔芙的蛮横。 他沉下脸,对崔芙道:“崔芙,道歉。” 闻言,崔芙红了眼,恨恨瞪向谢星晓,死死咬住嘴唇,就是不吭声。 她何时向人低过头? 让她道歉? 比杀了她还让人难受。 谢星晓夸张地摇摇头:“哎,穿得华丽有什么用?还不如咱们小老百姓懂廉耻呢。” 反正她也没真的指望崔元外会跟她道歉,但能恶心一下她,她也就满足了。 谢星晓话音一落,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 再加上她年纪小,说出的话又极为老成,却半点没用耍泼哭闹,跟年长她几岁的崔芙一下子就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谢星晓见效果已经达到,牵起言氏的手:“娘,我们走吧,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崔芙气得小脸涨红,她尖叫出声:“站住!” 她指着谢星晓,对两个仆妇道:“去把她抓住,我要撕烂她的嘴!” “崔芙!”温言脸上浮现一丝怒气,一把抓住崔芙的手,“不要再胡闹了。” 他用眼神制止住两个蠢蠢欲动的仆妇:“还不赶紧把你们小姐带回去。 小姐年幼不知轻重,你们作为她身边的老人,也不懂吗?” 温言虽然温和,可脸色一沉,气势也足以让人生畏。 两个人交换一个眼神,退回崔芙身边,拉住崔芙的手臂:“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 说完,不等崔芙反应,架起她就走。 崔芙没想到就连自己的仆人也不听自己的,悬空的两只脚不停乱晃:“你们放我下来!小心我让我娘把你们都发卖了!” 随着崔芙逐渐远去的声音,温言叹息一声。 他又对着谢星晓和言氏作了个揖:“吾妹顽劣,还请两位不要介怀。” 说罢,转过身,跟了上去。 言氏看着温言离开的背影,叹息道:“没想到两人同为表亲,性格倒是大相径庭。” 谢星晓对这一点也不感兴趣:“谁知道呢。” 她掂了掂怀里的两块银子,笑嘻嘻问:“娘,这里值多少钱?” 言氏拿在手里,掂了一下:“估计一个值十两白银。” 谢星晓一听,开心地把银子塞到言氏手里:“娘,还是你拿着吧。” 言氏无奈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人家哥哥赔了钱,为什么还要故意让她不痛快?” 谢星晓皱了皱鼻子:“哼,谁让她先找我们麻烦的。”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跟那个什么崔芙就像气场不和一样,对她没有半点好感。 言氏带着谢星晓到酒楼的时候,已经是午饭时间过后了。 相比起其他客人络绎不绝的酒楼,富贵酒楼依旧人流惨淡。 酒楼大堂里只剩下几桌还在用餐的客人,小二也开始收拾卫生了。 谢星晓皱起了眉,不应该呀。 言氏看到这样的情景,也有些担心,忙拉着谢星晓走了进去。 两人前脚才刚踏进去,小二就笑嘻嘻地上前来:“谢家嫂子,请往这边来。” 说着,便把两人引去了上回谢铭跟她们谈事情的二楼雅间。 随着房门打开,噼里啪啦打算盘的声音就清晰传来。 绕过屏风一看,原来是谢铭坐在桌上,正手指飞快地拨着算盘。 听到声响,他抬头匆匆看了一眼,又继续低下头去打算盘:“你们先坐,我先把今天的账打完。” 谢星晓和言氏便安静坐在一旁,等着谢铭。 只见随着账本一页页翻过去,谢铭的嘴角越咧越大,几乎快要到耳后根去了。 随着他拨下最后一颗算珠,谢星晓终于没忍住问他:“挣大钱了?” 谢铭点头:“自然是大钱!” 他把账本转到谢星晓和言氏面前:“今天就半天的时间,挣了五百五十四两! 刨去本钱,也还有四百九十一两!” 谢星晓和言氏听了,都忍不住瞪大了双眼:“这么多?” 四百九十一两,分两成给她们的话,就是九十八两! 这可抵得上普通家庭一辈子的收入! 虽说富贵酒楼现在是靠新菜式吸引客人,时间久了大家的猎奇心理也就淡了,生意也会不如刚开始的火爆。 但只要他们把辣椒这些独特的配料牢牢掌握在手里,就不愁没有生意。 谢铭不住点头:“没办法,鸡和兔子根本不够,连蟛蜞全部都炸了。” 他还到对面酒楼去借鸡,结果被人家给赶了出来。 要不然,他这生意能做到晚上去。 结果不少来得晚的客人没有吃上,都发了牢骚,还让他明天一定要留个位。 谢星晓问他:“蟛蜞你卖什么价?” 谢铭的脸上闪过短暂的不自然,清了清喉咙,道:“一斤一份,一份一两。” 闻言,谢星晓向他竖起了大拇指:“奸商。” 一篓子蟛蜞少说有三四斤,才十个铜板,谢铭这一卖就是一两。 被谢星晓这么一打趣,他倒是半点不尴尬了。 他摸摸他的两根短胡子,道:“这蟛蜞虽说是不值钱的玩意,可是它费油啊,一大锅油炸完,油都要少三分之一。 再说了,来咱们酒楼吃饭的人,都是有钱人,就是爱尝鲜,不差这点钱。” 他叹息道:“现在世道这么乱,几两银子对于有钱人家来说,掉在地上他们都不会捡。 可对于穷苦人家,想要挣一文钱都难。” 说到这,他看向窗外,有几分感慨:“人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过是这个道理。” 谢星晓点头:“所以,我们要挣富人的钱,不要手软。” 谢铭:“……” 他转头看向谢星晓,眼中有几分惊喜:“你这孩子,倒是有几分我当年的风范。” 谢星晓笑笑:“那是当然,咱们可是出自同一个祖宗。” 谢星晓的话把谢铭彻底逗笑:“咱们谢家村,以后可就指望你带领大家致富了。” 谢星晓拍拍胸脯:“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伯侄俩开完玩笑,又说到了正事上。 当谢铭听说谢星晓他们昨天发现了一棵八角,打算拿来做调料时,直接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不知道是惊讶还是被气的:“那么名贵的香料,你们拿来炒菜?” 第42章 天下男子排队让他妹妹挑 谢星晓怔怔看着谢铭:“炒菜香啊。” 言氏也点头:“闻着确实香。” 谢铭当场被她们母女俩气笑了:“价值堪比黄金的香料,在你们眼里竟然就一个提味的作用。” 谢星晓知道香料在古代十分珍贵,但这也是在航海贸易以前。 随着航海技术的发展,香料也逐渐从只有王公贵族才有资格使用的珍品流通进市场。 只是由于贸易路上的艰险以及朝廷的管控和压榨,能消费起香料的依旧是个别有钱人家。 直到许久以后,香料才走进寻常百姓家,成为一种家用调料。 看谢铭的样子,八角现在应该处于很值钱的朝代。 谢星晓声音也不由得放轻了些许:“所以,这些八角很值钱?” 谢铭郑重点头:“非常值钱。” 谢星晓脸色的表情有点没崩住:“今天早上,二爷爷估计已经让人上山把它挖回来了。” 还说要把上面成熟的八角采摘下来,炒菜吃…… 在接触到谢铭痛心的表情后,这句话谢星晓没敢再说。 谢铭收起账本,当机立断:“走,现在就回去。” 他要去抢救他的摇钱树! 谢星晓没敢耽搁,猛灌了一口茶,也跟着谢铭走了。 谢铭赶回谢家村的时候,谢成福正在一边抽旱烟,一边跟摘八角的村民唠嗑。 谢成福道:“这里少说有二三十斤,星晓丫头说拿来顿肉食,可香了。” 听了谢成福的话,人们都不由得想起昨晚的那一顿野猪肉,纷纷咽了下口水。 有村民笑道:“族长,我们倒是想拿来炖肉,可是没肉呀。” 猪不是谁家都养得起的,鸡又留着生鸡蛋,蟛蜞又没有油可以炸,只能看着一堆八角干瞪眼了。 闻言,谢成福也是吧唧了一下嘴。 希望他那儿子,这次真的可以挣大钱。 再不然,这酒楼继续亏下去,就养不起背后那些人了。 “爹!”谢铭一看边上倒着的八角树,心都在滴血。 他三两步走过去,招呼人道:“你们赶紧帮忙扶起来呀。” 村民们不明所以:“在挖坑呢,挖了坑埋进去再找木棍给支撑起来,保管种得活。” 谢成福也担心起来道:“这么回来了,是不是酒楼的生意不好?” 谢铭忍了忍,终是没有说他们糟蹋的这棵八角有多值钱:“中午一过就卖完了,鸡和兔子根本就不够。” 谢成福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好事,好事!” 他指着地上的小半框八角:“瞧,爹这里还给你准备好了,打算让你明天带去来着。” 谢铭看了眼被随意扔在地上的八角,深吸一口气,道:“爹,这八角可贵了,咱不做菜,有别的用处。” 谢成福不懂做生意那一套,道:“那行,你看着安排。” 谢铭把谢成福拉到一旁,道:“爹,这八角还需要您再安排人手守着,得跟那辣椒一样伺候才行。” 谢铭惊讶道:“这么矜贵?” 谢铭慎重点头:“那是。” 他又给谢成福说了他在游记上看到的关于八角的种植注意事项,末了,又道:“这棵八角务仔细照料,有什么拿不准的……就问星晓丫头。” 谢成福也一脸认真:“我省得了,你且放心。” 他问谢铭:“今晚在家里吃饭?” 谢铭点头:“我还有许多事,要跟爹和几位族老商量一下。” …… 于是,在谢家祠堂内,以谢铭父子为首,几位族老为辅,关于谢家村未来大计的讨论展开了。 他们时而神情激昂,时而扶额不语,时不时还能听到谢星晓的名字。 而正在家里翘着小短腿看言氏和李氏剪鞋底的谢星晓,吃饱喝足,可是半点不知晓。 她们回来的时候,谢铭让小二给她们提了一块一斤重的五花肉,让他们拿回家吃。 一回到家,言氏就把五花肉给炖上了。 谢成福今天让人拿了两颗八角来,也给放在了肉里面,混着花椒一起炖着,还放了一把黄豆进去。 五花肉端出来,喷香软烂,入口即化,可惜没有米饭,不然光是汤汁,谢星晓觉得自己都可以吃两碗饭。 李氏看着碗里的肉,又看了眼谢家的方向,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还是知道好歹的。 总不能住在大儿媳家,还总是惦记着二儿媳的几个孩子。 而且要是江氏是个好的,都不需要她说,言氏都会主动端点肉过去。 谢星晓把李氏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对她没有开口给隔壁送肉感到十分欣慰。 相信经过了昨晚那件事,李氏再也不好意思在她们面前提江氏和谢礼全他们了。 吃了饭,言氏便把今天买的东西拿了出来。 李氏原本见两人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还有些心疼,一听谢星晓说有个公子因为赔罪,给了二十两银子,心疼才减少一点。 她道:“如今我们也没有别的营生,钱还是要省着点花。” 再过两年,谢云深就要说亲了,家里没了爹,始终是差人家一头。 要是不多攒点钱,怕是娶不到好人家的媳妇。 言氏早就想好了说辞:“现在谢铭大伯的酒楼不是在用新菜式招揽生意么,我刚好会几道菜,教给酒楼的大厨,每月也能得一点钱。” 闻言,李氏欣慰地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婆媳俩说完体己话,就行动力极强地动手纳鞋底了。 现在大家穿的布鞋,大都是用不要的破衣服做的。 先把旧衣服裁成想要的长短,再用玉米面浆把布一层一层粘好,许多层重复叠加,也就是人们经常说的千层底。 为了让鞋底更牢靠,经常还会再用针线缝一遍,这个过程特别考验人的针线功底,也很费时间和精力。 谢星晓想起以前在谢家,言氏白天要干活,只有晚上有时间做自己的事情。 他们房间又没有煤油灯,言氏便经常搬一张小板凳坐在房屋门口,月光,吃力地给她和谢云深缝衣裳或是做鞋子。 谢星晓心想,左右现在开始挣钱了,以后直接买成品就好了,她再也不要言氏和李氏这么辛苦。 比起谢星晓的悠哉,谢云深则是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尤其是听言氏说是谢星晓要求给他做鞋子和裤子时,更是感动得不行。 他不小心在鼻孔吹了个鼻涕泡,道:“知知,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护着你的。” 李氏笑道:“那是当然,以后你跟知知兄妹俩,一定要相亲相爱才行。 将来知知找了婆家,你也要成为她的倚靠。” “嗯。”谢云深郑重点头,“我要挣好多好多钱,将来知知想嫁什么样的男子,就嫁什么样的男子,我要他们排成队给知知挑。” 谢星晓听着祖孙俩的对话,忍不住扶额。 这才多大的孩子?就给他灌输这些思想? 虽然……听起来也挺暖心。 令她没想到的是,当初的一句戏言,在多年以后,竟然成真。 她有些嫌弃地看着谢云深鼻孔吹的泡,刚想打趣他,就发现他的皮肤又白了几个度。 她凑近些许:“哥哥,你又白了。” 以前是简直就是一坨黑炭,现在已经向浅麦色皮肤进发了。 “是吗?”谢云深不甚在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家里没有镜子,他一个男孩子也不在意这些。 脸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强壮有力气,保护一家子女人。 言氏也凑近了去看:“还真是白了。” 唯独李氏老花眼:“我看还是那么黑。” 几人说笑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谢铭的声音:“老六丫头,老六丫头?” 言氏和李氏以及谢云深,都望向了谢星晓:“你谢铭伯伯叫你呢。” 谢星晓一怔。 老六? 是在叫她? 第43章 她就是那个老六 谢星晓反应过来,按照族里的备份排,她就是那个老六。 她站起身应了声:“诶,来了。” 言氏也带着兄妹俩出门迎接,李氏则在屋里把摆出来的东西收拾好。 言氏见谢铭站在院子门外,忙把门打开,将人迎了上来。 谢星晓笑嘻嘻唤了声:“伯伯。” 谢云深也打了招呼:“谢铭伯伯。” 谢铭笑着摸摸兄妹俩的头,道:“你就跟着你妹妹一起,唤我伯伯就行了。” 他看向言氏:“弟妹,这么晚来你家,不打扰吧?”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一般人家都是在炕上躺着了。 言氏摇摇头:“不会。” 今天谢铭着急回来,又这么晚来找她们,定是有什么急事。 谢铭今晚来找她们,准确来说找谢星晓,确实有急事。 “明天跟你们上山?”谢星晓蹙着小眉毛,“又上山干什么?” 谢铭道:“自然是上山寻宝了。” 他今晚跟族老商量了一下,再联系祖上传下来的关于大山的传闻,一致认为里面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宝贝。 不然百八十年前,谢家的祖宗,也不会不远万里,从京都带领全族迁到这儿,还买下这一大片土地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接近真相的谢铭当即就做了决定:明天带领大家上山,寻宝去。 言氏立即就担心起来:“这山上凶险,我担心又有什么猛兽窜出来。” 这神仙每天那么忙,也是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的。 谢铭立即拍胸膛保证:“弟妹你放心,只要有我在,老六丫头绝对不会有事!” 得了谢铭的保证,言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明天她也一起跟着去,才能放心。 谢铭一并应下,并跟谢星晓讨论了起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我把想要的东西都写在里面了,明天上山的时候,你仔细瞧瞧,看这些东西有没有。” 担心谢星晓不识字,他还煞有其事地念了起来。 谢星晓听着,满头黑线。 什么千年人参、灵芝、冬虫夏草…… 谢铭还真敢写。 见谢星晓不说话,谢铭戳戳她:“怎么样,能办到吗?” 谢星晓直接白他一眼:“伯伯,你索性问问我爹,看他能不能变出来?” 谢铭先生一怔,随后尴尬一笑:“我也就是说说,人总是要有追求的嘛。” 他把清单折好,放在谢星晓的手心:“你今晚给你爹拖个梦。” 他站起身,对谢星晓身后的空气深深鞠了一躬:“大山,我先走了。” 谢星晓:“……” 言氏:“……” 谢云深:“……” 李氏:“……” 李氏问谢星晓:“你爹在你身后?” 谢星晓摇头:“爹有自己的事情,不是经常在的。” 李氏有些失落:“也是,你爹是上面的能人,忙也是应该的。” 晚上,谢大牛肚子疼,起来上大号。 路过谢星晓家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男人从他们家出来。 定睛一看,竟然是谢铭! 他连忙又揉了揉眼睛,真的是谢铭! 他惊讶得立即捂住了嘴。 这不白天才见过吗? 晚上又来找? 他想起前几天谢大海半夜爬谢星晓家的墙,后来闹到了族里。 所以,这次是言氏默许的? 眼见着谢铭朝他这边走来,谢大牛立即闪身到屋子后躲起来,待他走远,才敢走出来。 他拍拍自己胸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就算言氏再嫁,谢铭纳妾,也是应该的。 言氏和谢铭都是好人,他还是帮他们保守这个秘密,等他们愿意公开了,他再祝福好了。 第二天一早,谢铭就来家里叫谢星晓了。 他手里拿拿着一个小提篮,里面有香软的馒头和灌好的水。 他拿了几个馒头出来,道:“我娘今天一早就做了馒头,让我带过来给你们的。 待会上山,老六丫头要是饿了,也可以吃点。” 李氏笑笑:“昨儿你就给了肉,哪能再要你家的馒头? 快拿回去,你家孩子多,也不容易。” 谢铭家的情况,李氏是清楚的。 别看谢铭表面风光,作为族长的儿子,压力可大了。 就连酒楼挣的钱,族里都要占一半。 而剩下的一半,也经常被谢成福以族里的各种名义要了去。 这还不说,酒楼经营不善,没钱拿回来,他还要跪祠堂,当着祖宗的面忏悔。 这还是以前谢成贵说漏了嘴,她才知道的。 谢铭不甚在意:“我这不要麻烦老六丫头做事嘛,应该的。” 谢星晓倒是看到了另一层真相:“咱们去山里一天?” 谢铭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一天。” 他昨晚连夜把事情都打点好了,就连酒楼也请谢成福去帮忙应付,为的就是这次进山。 谢星晓认命地垂下了头,跑去找言氏:“娘,记得带点禾杆,用来擦屁股……” 不然上了山,她真怕言氏随手摘一片树叶给她擦。 谢铭还笑她:“小小年纪,还挺讲究。” 当谢星晓背着言氏给她缝的小挎包,壮烈地出门时,被不远处几十号人马给吓住了。 基本上都是健壮的汉子,少说也有五六十十人,还有十几个看起来干练的妇人。 他们手上或肩上都准备着东西,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他们见了谢星晓,神情激动。 谢铭解释道:“难得进去,自然要干一票大的。” 谢星晓磨磨给了谢铭一个赞。 这造势还真可以。 随着谢铭一声呼,大家都拥着他们上山去了。 谢云深羡慕地看着他们,道:“奶,我也想去。” 李氏安慰地拍拍谢云深:“你妹妹他们是让你爹帮忙探路呢。 等以后路开出来了,你也可以跟着上山了。” 谢云深低头看了眼似乎又比昨天白了的胳膊,深感自己还不够强壮。 默默点头:“我知道了。” 他一定要练成大牛叔那样黝黑强壮的汉子! 这一次进山比起上次,阵仗完全不一样。 他们选择了南向较缓的山坡,汉子们在前面开路,一手拿砍刀,一路洒下防野兽的药粉,随着他们逐渐深入,渐渐开辟出一条路来。 谢星晓问谢铭:“伯伯,我昨晚听奶说,我们这里以前有跟胡人做买卖的商队经过,是不是真的?” 第44章 命运的转变 关于大山的传闻,有许多种。 其中流传最广,也被写进家族日志的,就是谢星晓说的这一种。 这也是为什么,族老会支持谢铭带人进山的重要原因。 谢铭点头:“听说是这样的没错,但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没办法查证了。” 他估计,这也是为什么,能够在山上发现景国境内并不常见的物种。 谢星晓了然。 再一次感叹谢氏老祖宗的牛逼。 所谓人多力量大,这一次大家直接向大山挺进了一两百米远。 沿途有许多冒出尖尖的竹笋,谢铭都让人挖了出来。 部分妇人留在原地挖竹笋,再沿着开出来的路运到山下,山下又有人接应,妇人挖完了竹笋就往上走,如此循环往复。 逐渐进入到大山里面,光线变暗,朽木也多了起来。 谢星晓指了指满地的菌菇:“伯伯。” 意思非常明显。 两人在上山前就说好了要采摘的东西,于是谢铭也没犹豫,立即招手让人采摘。 个别人有些犹豫:“这里面许多菇子不认识,怕有毒。” 谢铭道:“你们只管摘老六丫头指的这些,再根据摘过的菇子的样子去摘其他地方的,等回去后,会有人专门检查一遍,不会有事。” 大家一听,也都放下心来。 反正跟着谢铭干,绝不会有错。 谢星晓终是有些难以忍受:“伯伯,你要不喊我名字吧?再不行,小六也行,不要喊老六了。” 谢铭不明所以:“那行,就喊你小六吧。” 他这不是想着,按照辈分喊她,显得亲切一些吗? 他问谢星晓:“这走了有一段了,可有看到辣椒什么的?” 谢星晓指了指东南面:“往那边去看看。” 辣椒、八角这些植物都喜阳,要找它们就要往阳光充足的地方去。 他们这样,也相当于是绕着大山的南面走一圈,不深入内部,也算安全。 终于,在又走了一刻钟后,在一个小山坡上,发现了一片的辣椒! 这些辣椒虽然稀稀疏疏地长着,可大辣椒下又有小辣椒,数量非常可观。 在辣椒的边上,还有十几棵树看起来非常眼熟,正是他们要寻找的八角! 谢铭率先走过去,大笑出声:“还真让我们找到了!” 有了这么多辣椒,他就不用愁没有配料了。 他不仅要把镇上的酒楼开好,他还要开到县里去! 谢星晓也跟着走过去,发现这些辣椒品种还挺多。 除了大部分是朝天椒,还有适合泡酸菜的白米辣、香度十足的灯笼辣,以及吃播一口闷的二荆条。 谢星晓小手一挥:“这些全部都是,都摘回去。”还不忘提醒大家,“连下面的泥土一起挖,把根包起来。” 谢铭指着比他还高的八角树:“这些也要挖回去。” 谢星晓制止了他:“伯伯,还是让它们长在这吧,挖回去我怕会长不好。” 八角属于亚热带树种,喜欢冬暖夏凉的山地气候,适宜疏松、肥沃、透气的微酸性土壤。 这个地方能够长这么多八角,说明这里的环境十分适合八角的生长。 现在又正是结果季节,如果全部移栽到下面平地,她怕影响挂果。 她仔细观察了下四周,这边山坡往东下去几十米就是山脚边,到时候开条路出来,又把四周围上,八角成熟的时候,定期过来采就行了。 至于辣椒,那是天天要摘的,自然不可能经常往山上跑。 “可是……”谢铭有些舍不得。 他担心有贼人来偷。” 不是他把人心想得太坏,而是一个村子这么大,他也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是好的。 谢星晓拍拍他的衣服:“这一片都是谢家村的地盘,真要偷那也是自己村里的人,你就看着办呗。” 谢铭顿时了悟。 谢家村就一个出口,在出口处设个关卡,派人值守,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他点头:“我晓得了。” 趁大家伙热火朝天挖辣椒的间隙,谢星晓拿着一根木棍,这里敲敲,那里刨刨。 谢铭也不打扰,跟在她后面看热闹。 “咦?”谢星晓翘起小屁股,盯着地上一小片圆叶子圆梗的植物在看。 “怎么了?”谢铭按捺住激动,忙问道。 谢星晓道:“伯伯,你帮忙拔一下。” 谢铭不疑有他,双手握住植物梗的下端,用力一扯。 除了几根断裂之外,一整株植物的根都被扒了出来。 “还真的是!”谢星晓惊喜地叫了起来。 只见被拔出来的根部,长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椭圆形的东西,看样子是这些植物的果实。 谢铭问:“这是啥?” 谢星晓高兴道:“土豆,有了它,就可以养活很多人了!” 土豆又叫洋芋、洋番芋、地蛋等,可以从它的名字里有“洋”字得知,土豆属于外来物种。 土豆非常好伺候,只要不是盐碱地,即便是在干旱、贫瘠的土地,都能存活。 谢铭也不由得瞪大了眼:“这么神奇?” 谢星晓点头:“土豆可好养活了,几乎啥地都能种,产量还高。 我听五奶奶说,现在许多地方闹灾荒,如果百姓都种植土豆的话,大家就不会饿死了。” 举个比方,浇一立方米的水,就可以让十公斤左右的土豆喝饱,而同样的水量,只能滋润十分之一重量的小麦。 土豆虽喝得少,单位面积产量却是小麦的三倍多。 十七世纪东南亚各国人口激增,土豆有着功不可没的功劳。 听着谢星晓的话,谢铭陷入了沉思。 这跟辣椒八角不同,不是自己闷声发大财就可以的,这可是关乎天下民生的大事。 而且,就算是要把土豆交出去,也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如果贸然告知谢家村大山的秘密,那可就糟蹋了老祖宗的心血了。 他摸了摸胡子:“我们先把这些东西全挖回去,再做决定。” 他们不知道的是,谢家村的命运因为面前的土豆,发生了转变。 第45章 我要拿给崔时安 谢星晓不耐烦干等着大家挖土豆,在边上刨了一会土,又拿着小棍子往前面去探路。 忽而听到头顶传来鸟叫声,脚下就掉下一个红色壳的果子。 谢星晓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被鸟儿啄开了果皮的荔枝! 荔枝剔透的果肉露出来,果核极小,还渗着甜腻的汁水。 谢星晓高兴地抬头问树上的小鸟:“好鸟儿,你告诉我,哪里摘来的荔枝?” 荔枝多种在巴蜀和岭南这些气候湿热一带的地方,许是因为大山里枝繁叶茂,形成一个自然的屏障笼罩着,南面降水和光照又充足,这才为荔枝的生长创造了条件。 她自小在南方长大,也是吃惯了荔枝的。 只是南方气候湿热,容易上火,每次吃完荔枝,大伯母都会让她喝一碗淡盐水,据说有去火的作用。 后来她去了北方上大学,再也吃不到新鲜的荔枝了。 鸟儿哪里会听得懂谢星晓的话,在枝头叽叽喳喳叫了一会,就飞走了。 还是跟在她身后护着她的谢大牛见了,道:“这玩意,我好像在前面一点的山坡见过。” 这一片山对下去也没有田地,村里人极少会往这边来。 还是他放牛的时候路过,依稀记得每到五六月份,山上就有一片树林挂满了红艳艳的果子。 只是他只敢在山下张望,远远的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在他们的理念里,凡是过于鲜艳的东西,都是有毒的,所以谁也没有胆量进山,然后冒着生命危险去摘来尝尝。 谢星晓一听汉子见过,双眼就冒了光:“大牛叔,快带我去。” 谢大牛点头:“成。” 在出发之前谢铭都跟他们说了,上了山保护好谢星晓母女, 便又叫了一人一起,带着谢星晓和言氏往记忆中的方向摸索着走去。 谢铭原本还一脸愁容地盯着大家挖土豆,见状也跟了上去:“你们这是去哪,等等我。” 谢星晓跟着谢大牛大约往前走了七八十米,渐渐听到有细细的流水声,待拐过一棵大树,面前豁然开朗起来。 只见眼前出现一片不算高大的树林,树叶翠绿,红色、浅红色或绿色的果子挂满枝头,沉甸甸的,一条小溪从中蜿蜒而过,向山下流去。 谢星晓看着一大片荔枝林,高兴地叫了起来:“真的是荔枝!” 她高兴地跑上前,想要跳起来摘树上的荔枝,却一点也够不着。 谢星晓回头唤言氏:“娘,你帮我摘一串。” 言氏脸上闪过恍惚的神色,上前踮起脚尖折了一串红的,递给谢星晓:“仔细些。” 谢星晓迫不及待地拨开鲜红的荔枝皮,露出里面剔透水润的果肉,一口就塞进了嘴里。 轻轻一咬,荔枝的鲜甜的汁水就在口腔中炸裂,细嫩的果肉也不需咀嚼,就被咽下了。 谢星晓吐出一个细长的荔枝核,道:“核还特别小!” 她也说不准眼前的荔枝是什么品种的。 说是妃子笑,它有着妃子笑的个头,果肉却又更细腻软糯,而且果皮上的刺要比妃子笑要更细密一些。 谢大牛见谢星晓把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吃进了肚子,而且言氏压根也不阻止,吓得他魂都掉了。 他几步上前,紧张地盯着谢星晓:“星晓丫头,肚子疼不疼?有没有发晕?” 那玩意,又红又白的,一看就是有毒的。 谢星晓已经剥好了第二颗,塞进嘴里:“没毒的。” 她又递给谢大牛一颗:“大牛叔,你尝尝。” 谢大牛还想拒绝,已经见言氏接过谢星晓给的荔枝,剥开吃了。 谢大牛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剥起了壳。 他不太会剥,动作又有些粗鲁,手上沾了不少汁水,他怕浪费,放在唇瓣含了一下,惊喜道:“甜的?” “当然是甜的,你都不知道这玩意有多贵。”跟着后面的谢铭走上来,也摘了一棵荔枝剥皮放进嘴里。 他满足地眯了眯眼:“这荔枝,我还是当年去南方游历的时候,才有幸尝过一回。” 他摸摸谢星晓的头,笑道:“小六,你真的是我的福星!” 这少说也有二三十棵荔枝树,指定能卖好多钱。 大荔枝树下还有一些因为阳光照射不到而长得营养不良的小树苗,到时候把这些小树苗移栽一下,又是一大片的荔枝林。 谢星晓一看谢铭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抗议道:“伯伯,我想要留一点自己吃。” 谢铭点头:“当然可以,到时候专门留一棵出来,你想吃多少都行!” 他立即招呼人把这一片荔枝林也一同隔开来,四周的杂草一除,树木的枝丫一砍,就是一片独立的荔枝林了。 谢铭道:“大家伙先摘一点回去尝尝鲜,等明儿一早,再专门安排人过来摘,运到县里去卖。” 县城距离镇上只有十几里路,有钱人更多,根本不愁卖不出去。 谢星晓忍不住提醒他:“伯伯,你最好想办法保鲜,不然放不住。” 荔枝昂贵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一旦从树上摘下来,时间一久就会变色,根本不耐储存。 所谓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也可以从侧面看出运输荔枝的时间紧迫性。 谢铭一拍脑袋:“我还得想办法弄点冰。” 冰块对于有钱人家都算是昂贵的东西,更何况是他们了,这样一来,荔枝的价格只升不降。 不过荔枝本就是奢侈品,也不在乎这点冰了。 一个时辰后,村民们满载而归。 在山脚下挖完竹笋的人又沿着开辟出来的山路去帮忙运菌菇和辣椒,以及刚挖出来的土豆。 至于荔枝,谢铭也让人摘了两大箩筐,让大家分了带回家里吃。 谢星晓原本跟在后面边走边吃荔枝,谢铭新心情大好,见她走得慢,一把将她扛在肩头:“伯伯背你。” 谢星晓就这样以骑大马的方式,在一行人的注视下,下了山。 谢大山跟在后面,眼都差点抽筋了。 谢铭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谢星晓好,看来距离公开和言氏的关系也不远了。 “伯伯,放我下来。”在路过崔氏庄子的时候,谢星晓挣扎了下,要下来。 谢铭将她放下:“怎么了?” 谢星晓道:“我想拿点荔枝给崔时安吃。” 谢铭也是知道崔时安的,当初崔元外在村子口租了一片地,都是到酒楼跟他谈的。 他点头:“那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得了谢铭的允许,谢星晓从框里抓了一大串荔枝,就蹭蹭往庄子上跑。 恰好崔时安从里面出来,两个人在门口相遇了。 谢星晓献宝似的捧出荔枝:“崔时安,你看,荔枝!” 第46章 她没有舍不得他 崔时安低头看了眼谢星晓手里的荔枝,又看向她,没有说话。 红艳艳的荔枝在小姑娘白嫩的手里,映得她挂了汗珠的脸庞越发玉雪可爱。 就像是剥了壳的荔枝,嫩生生的。 谢星晓又往前面送了送:“接着呀。” 她以为他没吃过荔枝,便拿来一颗荔枝,熟练地剥了皮,塞进崔时安的嘴里,笑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崔时安的眼中闪过错愕,愣了一下才开始咀嚼嘴里软糯的荔枝,点头应道:“好吃。” 以前姨娘还得宠的时候,也爱吃荔枝。 他爹为了讨姨娘欢心,不惜耗费重金去南方买荔枝,为此还跑死了两匹马。 当时姨娘抱着他,把荔枝剥了皮,露出里面剔透的果肉,温柔地喂到他的嘴里:“时安,好吃吗?”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眼眶染上若有似无的湿润,又很快被他隐去。 他接过荔枝,淡淡说了声:“谢谢,很好吃。” 他想,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荔枝了。 谢星晓打量了他一下,道:“你今天穿的衣服好像比平时好很多,是仆妇不再虐待你了吗?” 前几回见崔时安,他都是穿着一身破旧得不能再破旧,也明显不合身的衣服,今天竟然换了身新一些的。 衣服依旧短了一截,可好歹没有那么多补丁,颜色也鲜艳了不少。 崔时安摇头:“崔府今天来人,让我换的。” 并不是仆妇良心发现,不再苛待他,而是收到消息,说夫人身边的人会过来一趟,这才匆匆让他换了衣服。 虽说他是不被待见的庶子,奴仆欺辱他也是上面默认的,但扔到庄子上这么久,府里忽然来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崔元外想起这个儿子,想要接他回去。 若是崔时安复了宠,最先被收拾的就是他们这些曾经欺辱他的仆人。 但这些东西,崔时安并不想说给谢星晓听。 她那么小,笑起来的时候眼里还有星辰,不该知道这些腌臜的事情。 闻言,谢星晓很是替他高兴:“是不是你爹派人接你回去了?” 崔时安摇头:“不知。” 在日复一日的等待里,早已消磨掉了他的期待。 谢星晓不免有些可惜,劝道:“不管怎样,他们还记得你就是好的。” 只愿崔元外是真的想念儿子,想要把他接回去。 这样一来,她和崔时安这段被系统设定的孽缘,也可以在两人还算是朋友的时候,终止了。 将来不论崔时安的境遇如何,她始终不会成为那个他想要手刃的仇人。 她嘱咐道:“这些荔枝你回头藏起来,自己吃,不要让他们发现了。” 崔时安点头:“嗯。” 她似乎,一点没有为他可能离开的事情而舍不得。 谢星晓还笑嘻嘻地朝他挥挥手,开心的走开了。 崔时安站着原地,握紧了手里的荔枝。 谢氏祠堂后院,族里的几位老人弯着腰或坐着,盯着面前一颗颗圆滚滚的土豆,眉头一直没松开过。 谢成福率先道:“小六说,这东西能吃?” 谢铭点头:“关键好伺候,产量是小麦的几倍。” 闻言,几位族老都露出惊诧的神色。 “可是……”其中一位族老道有些担心,“我们从来没见过这玩意。” 谢铭点头:“言氏已经去煮了,待会我们可以尝一下。” “做好了,几位爷爷过来尝尝。”随着谢星晓一声呼,几位族老迫不及待地走了过去。 只见桌面上,放着一个菜,里面的菜是黄色的,切成了一根根细丝,加上辣椒一起炒,黄的红的搭配起来特别好看。 “我来吧。”谢铭拿起筷子,率先尝了一口。 几位族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生怕他白眼一番,就歇菜了。 谢铭嚼了嚼,随即竖起了大拇指:“好吃。” 土豆切丝,焯水后加入辣椒等调味料爆炒,再放一点醋,就是美味的酸辣土豆丝了。 言氏这时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簸箕,里面装着几颗裹满了炭灰的土豆,这些是放在灶下的灰里煨着的。 土豆的表皮起皱变黄,隐约还闻到属于土豆的香气。 谢铭忍着烫,拿起一个土豆掰开,里面粉糯的土豆肉冒着热气,让人闻了就想咬上一口。 谢铭低下头,咬了一口,烫得他直吹气。 好不容易把一口土豆咽下,心中难掩激动:“这个也好吃!” 谢星晓道:“这个土豆还可以用来炖肉呢,可香了。” 谢成福几人见谢铭吃了,也跟着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吃了起来,越吃越惊奇。 谢成福问谢星晓:“小六,你爹有没有说这些要怎么种啊?” 谢星晓道:“我爹说了,每年春秋季节都可以种土豆。 可以把土豆切成小块,每一块土豆至少保留两到三个芽点,还可以给土豆蘸上草木灰,避免腐烂,然后挖坑埋进土里。” 谢星晓指了指煨熟的土豆上面的小坑:“这些地方,到时候都会发芽的。” 听了谢星晓的话,谢成福道:“我们先把这些……土豆储存在祠堂里,等今年秋天的时候,再给种到地里去。” “爹,关于土豆,我倒是有个想法。”谢铭站了出来。 谢星晓和言氏知道他们有要事要商量,便默默退了出来。 谢星晓拉拉言氏的手:“娘,我们回去吃荔枝。” 言氏笑着点头:“好。” “什么,你要把这些土豆交一部分给温玄恩?”谢成福激动地站了起来,“不行,我不答应!” 第47章 崔时安,你这条贱狗! 几位族老也纷纷点头:“是啊,这样做,未免太冒险了些。” 谢铭早就料到自己这个决定会遭到族里的反对,便继续劝道:“现在天下战乱不断,加上天灾,百姓流离失所。 如果这个土豆传了出去,就能使许多百姓免于受饥饿之苦了。” 他在镇上开酒楼,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从客人们的嘴里,得知天下事。 每逢听到哪里又打起来了,哪里的百姓又逃难了,都暗自叹息。 谢家祖训不得谢家后人出仕,他也只能守着这一方小小天地,尽自己的微薄之力。 谢成福还是不同意:“你真当自己是拯救苍生的救世主了不成? 你这东西拿出去,就算温玄恩接受了你的好意,但最无情是帝王家,你又能知道当今圣上的想法? 若是圣上治你妖言惑众之罪,你牵连的可是整个谢家村!” “可是……”谢铭还想再争取,“谢氏祖宗让我们族人来此避祸,也没让我们做放任天下苍生于不顾不是吗? 谢家村远处中原,尚且不受影响,若这动乱波及景国腹地,我们又该如何保全?” “不用再说了!”谢成福一锤定音,“想想你的大伯,他当初何尝不是你这样想的,可后来呢? 皇帝昏庸,就不值得我谢氏为这天下卖命!” 谢成福的话一出,几位族老都变了脸色。 他们纷纷站起来,看门外的看门外,劝谢铭的劝谢铭。 谢成福哼了一声,没再看谢铭一眼:“谢家村能发现土豆,其他地方一样可以,我就不信这天下,非要谢氏来救!” 他扔下一句:“你们把后院看好了,切莫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把土豆偷了去。”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几位族老也劝谢铭:“你还是多听听你爹的,别跟他犟。” 谢铭眼看着几位族老离开,以及那扇锁上的门,内心沉重。 祠堂后山的田里,谢星晓此刻正坐在一颗石头上,边上放着一小筐荔枝,津津有味地一边吃荔枝,一边看着言氏和村民们劳作。 不得不说,这次谢铭动员大量人员,收获还是非常可观的。 鲜嫩的竹笋七八百斤,菌菇三四百斤,还有辣椒树近两百棵,小八角树苗二十多棵,小荔枝树苗也有三十多棵。 这一片田地属于族里,荒了许久,如今又重新派上用场。 没有上山的人早已把田地开辟出来,再把外围用竹篱围起来,以作隔绝用。 言氏带领着大家按照各种植物的生长习性,将它们分别种在适合生长的地方。 有了这些辣椒,酒楼的辣椒供应就绰绰有余了,还可以存着晒干,然后做各种蘸料。 等冬天的时候,火锅推出来时,这些辣椒干就派上用场了。 谢星晓正美滋滋想着,忽然看到谢铭垂头丧气地从祠堂里出来。 谢星晓忍不住唤了声:“伯伯。” 谢铭听到谢星晓叫喊,脸上沉重的表情收了收,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他坐到谢星晓边上,也拿出一串荔枝吃了起来。 他还道:“这荔枝可不能吃多了,会上火的。” 谢星晓又咽下一口荔枝,道:“不怕,我爹说了,吃几颗荔枝才会上火,只要使劲吃,就啥事没有。” 闻言,谢铭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揉揉谢星晓的头顶:“是你自己说的吧?” 谢星晓嘟着嘴看他一眼,继续吃荔枝:“才不是,就是我爹说的。” 其实这个说法,她是听家里边的老人说的。 还有人说吃荔枝的时候用牙齿咬,把外面那层壳的汁水也一并吃到肚子里,就不会上火了。 也有人说吃完荔枝后喝一点盐水,可以有效防止上火。 不管哪个说法,荔枝吃多了是一定会引起肠胃不适的,更不能空腹吃太多荔枝。 所以谢星晓在数了自己吃了有七八九十……二十颗荔枝后,恋恋不舍地停下了手。 嗯,等晚一点吃了饭,她再战二十颗。 谢铭看着谢星晓天真无邪的摸模样,感叹道:“哎,还是你们小孩子好呀,天天玩,什么都不用愁。” 谢星晓立即用鄙夷的眼神看他:“我今天还一早被你拉着上山来着。” 谢铭尴尬一笑:“这不,需要你和你爹帮忙么?” 他看了眼谢星晓身后,道:“你帮我问问你爹,这个土豆……能不能传出去,让全国老百姓都种上?” 谢星晓一听,就知道谢铭在族老那里碰壁了。 她摇摇头:“没办法。” 其实她有想过让谢铭安排人悄悄把土豆运去北方,在地里种上,再等土豆成熟的季节派人装作偶然发现土豆可以吃,从而达到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土豆问世。 可是,这个办法时间太长了,中间又没有人管理,土豆还没长大就被人当做野草扒了也说不定。 “哎。”谢铭失望地低下了头。 谢星晓戳戳他:“伯伯,等土豆上面的泥土干了,你再拿出去,说街边偶然所得的呗。” 干嘛那么老实说是在谢家村里发现的? 现在这时代又没有监控,谢铭只说路边买的,谁还能去查证? 谢铭想了一下,随即欣喜地拍手;“对,这个主意好!” “不过……”他犯了难,“到时候你帮伯伯偷……不是,拿,是拿一点土豆出来?” 山上可能还会有土豆,可是若再带人上山,必然是瞒不过谢成福的。 谢星晓望着他讨好的脸,非常认真地摇头:“不行,会打屁股的。” 总是他算计她,这回让他自己头痛去吧。 崔时安这一天,从一早等到了下午,就在他以为不会有人来的时候,仆人们慌张了起来。 “来了来了,府上来人了!” 他们从屋里跑出,站成一排,欢迎着主人家的到来。 往日经常打崔时安的仆妇一把抓过崔时安,让他站在最前面,还不忘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一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可记住了?” 望着仆妇狰狞的表情,崔时安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漠然地看向前方。 仆妇还想再警告,听着由远及近的车轱辘声,悻悻住了嘴。 车轱辘声伴随着挂在车头的铃铛声渐渐走近,待崔时安看清马车的模样时,他眼中仅有一点希冀的光芒渐渐褪去。 就像是黑暗里最后一扇通向光明的门,缓缓向他关上。 不会再有人来接他了。 马车一直行驶到院子门口才停下,先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仆妇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她从车上跳下,搬出一张梨木雕花的马凳,放在了地上。 仆妇微弯着腰,朝着马车里面的人伸手:“二小姐,我们到了。” 紧接着,一只小巧的染着蔻丹色指甲的手,从马车里伸了出来,搭在仆妇的手上。 随着铃铛轻响,一个衣着华丽的八九岁女童走了出来。 她站在马车上,四周环视了一圈,视线很快所在中间单薄的身影上。 她扶着仆妇的手下了马车,身后又跟了五六个仆人,个个微昂着下巴,态度桀骜。 女孩走到崔时安面前,对着他就踹了一脚:“哼,崔时安,你这条贱狗!” 第48章 为什么要夺走他仅有的甜? 对于她的行为,身后的仆妇垂着眼,没有任何人制止,倒是让庄子上的仆人看呆了眼。 若说当初府上谁最受宠,那么必是崔时安的柳姨娘无疑。 柳姨娘长得一朵娇花似的,温柔解意,还识得一些字,颇有才情,深得崔元外的喜爱。 听说当初在外面的时候,就生了崔时安,接回府直接纳了姨娘,可把崔夫人气得够呛。 崔时安也十分争气,一岁起就表现出过人的聪慧,传闻崔元外当时要逼着崔夫人收到名下,认作嫡长子。 可谓崔时安有多得宠,比崔时安小一岁的崔芙就有多受冷落。 也难得,崔芙如此恨他。 如今两人的处境互换,可谓是造化弄人。 庄上的仆人们见到此情景,也纷纷松了口气。 原本还以为府上来人,是来接崔时安的,心中惴惴不安,担心自己虐待崔时安的事情会被惩罚。 来的是崔芙,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崔时安吃痛,却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一声未吭,就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崔芙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十分不痛快。 她提起裙摆,对着他的腿又踹了一脚:“跟个哑巴一样,晦气!” 她又指着崔时安一身明显短了一大截的衣服,道:“不是说要好好折磨他吗?为什么还给他穿这么好的衣服?” 她所谓的好衣服,也不过是两年不曾一换,洗得发白的衣裳罢了。 庄子的仆妇立即讨好笑道:“我们这不是想着二小姐今天过来,让他收拾整齐,免得吓到二小姐么?” 崔芙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此时仆妇已经搬来椅子,又用帕子仔细擦干净,才道:“二小姐,请坐。” 崔芙坐在椅子上,微抬着下巴睨着崔时安:“把他给我压过来。” 不等崔芙的人动手,庄上的仆妇立即上前,反扭崔时安的胳膊,将他一把推到了崔芙面前。 崔芙又问仆妇:“崔时安住哪一间房?” 仆妇惯会看人脸色的,道:“哪有房间给他住,就在柴房睡着呢。” 他们是崔夫人嫁妆上的庄子,自然一切事情唯崔芙是从。 崔芙满意地点点头:“去把柴房翻一下,看看他有没藏什么东西。” 她冷眼看着崔时安,似笑非笑:“毕竟有的人,跟他那卑贱的姨娘一样,惯会偷别人的东西。” 崔时安古井无波的眼中,在提到去世的母亲时,泛起浅浅的涟漪。 崔时安抬眸,冷冷瞪着崔芙:“我娘才没有偷人东西。” 崔芙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尖声道:“来人,给我掌他的嘴,谁允许他瞪我的!” 崔芙一声令下,两个仆妇上前压住崔时安,另一人抡起蒲扇般的大掌,朝着他的脸颊就扇了过去。 一下。 两下。 三下。 四下。 崔时安白皙的皮肤立即浮现五个红肿的巴掌印。 就在这时,前去搜柴房的仆人邀功似的跑了出来。 他手里拿着一串荔枝,道:“二小姐,我们在柴房搜到了这个,一定是他去哪里偷来的!” 记得去年初夏,他去县里送粮食的时候,有幸见过府上采买荔枝,那么一小筐,就要上百两银子,而且色泽还没有眼前的荔枝好。 这样珍贵的东西,显然不是崔时安能弄到的,不是偷的是什么? 崔芙惯爱吃荔枝,见到荔枝,也是一怔。 她一把夺过来,逼视崔时安:“说,这荔枝你打哪儿偷来的?”她踱步在他面前,“或者,谁偷来给你的?” 崔时安看着崔芙手里的荔枝,忽然就想起了谢星晓送他荔枝时的模样。 她才不会偷东西。 他握紧了拳头:“它不是偷来的。” 小姑娘临走前,还嘱咐他好好藏起来吃掉。 可是荔枝的味道太甜了,犹如小姑娘嘴角的梨涡,他只吃了一颗,就舍不得了。 他想要留着,在每次心里苦的时候,就能回味荔枝的甜。 那样教教软软的小姑娘,如果被崔芙找上门,一定会被欺负哭的。 崔芙已经认定了崔时安偷了荔枝,偏偏他不卑不亢的样子让她心中着实恼火。 她气得把荔枝摔在了地上:“给就给,谁稀罕你偷来的东西!” 她尤觉得不解恨,上前对着崔时安又是一脚:“贱人生的东西也是贱人,你以为你还是崔家的少爷!” 她对一旁的仆妇道:“你们给我狠狠打,打到他供出那人为止!” 见他们面有犹豫,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打死了就像他那短命的姨娘一样,扔到乱葬岗让野狗吃了干净!” 仆人们一听,哪里敢耽搁,纷纷上前。 庄上的仆人都是干惯了体力活的,拳脚打在崔时安身上,每一下都不遗余力。 崔时安挣扎不得,索性不再挣扎,护住脑袋,任由他们打骂。 终于,他感到胸腔闷痛,一口血水吐了出来,却依旧紧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崔芙看到面前的血水,几乎咬碎了银牙。 她狠狠用脚碾着地上的荔枝,骂道:“晦气!” 说罢,起身往里走:“来人,我要在这里住几天,你们替我收拾。” 与崔芙一同来的仆妇想要阻止,又不敢逆了她的意,只好跟一旁的仆从道:“你立即回去跟表少爷说一声,二小姐要在这边歇息,另外再把二小姐日常要用的东西带过来。” 仆从立即点头应道:“是,高妈妈。” 随着一干人等呼啦啦跟着崔芙进屋,崔时安犹如一条死狗一般,被人扔在院子内。 他此刻全身无一处不痛,青筋凸起,浑身痉挛起来。 缓了好一会,他的脸色才好看些许。 他吃力地朝地上被崔芙碾碎的荔枝伸着手,努力够着。 修长的手指好不容易碰触到荔枝,人已经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把荔枝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任由汁水将他白皙的手沾湿也不在意。 他像只渴死的鱼,仰望着天空,眼中第一次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为什么,连他仅有的甜都要夺去? 第49章 扔到乱葬岗 快傍晚的时候,妇人们吃完饭,都来帮忙处理竹笋了。 谢家祠堂边上还有一座空了的院子,大大的院落,四周都围了起来,还挖了地窖,用来存放东西最合适不过。 竹笋长在大山里,又大又嫩,并不需要剥太多壳,就已经露出白嫩的笋肉来。 把竹笋剥壳,再对半切成四股,再放入开水中煮一会,以去除大部分草酸、植酸和单宁等有害成分。 煮过的泡酸笋更健康,口感也更好,非常甜脆爽口,而且没有苦涩味。 煮好的竹笋捞出来,放在簸箕上晾一晚上,到了第二天早上,表面的水分完全晾干,就可以腌制了。 泡菜水也是新调制的。 煮沸的开水摊凉,加入适量食盐,和糖、八角、辣椒等大料,最后倒入一些白酒,能使得泡菜的口感更香醇,也更耐放。 妇人们在处理泡菜水的时候,开玩笑道:“这糖这么矜贵的东西,竟然一坛子就撒一把,心都痛了。” “是啊,这过年都不一定吃得上的东西,竟然拿来腌竹笋。” 丁氏在一旁笑骂:“你们懂什么,这舍得付出本钱,将来才能赚大钱!” 现在稻子的病虫害得到了有效治理,村民们又从大山挖出这么多宝贝,日子不正是越过越好了吗? 妇人们笑道:“是,是,是,我们跟着一起挣大钱!” 丁氏也开心得不行:“只要你们把嘴给管严实了,自然有你们的好日子过。” 凡是跟着上山、种地和处理泡菜的村民,都是丁氏和几位族老精挑细选过,十分可信的人。 他们替谢铭干活,还能拿一份报酬,大家都十分乐意。 至于没有参与的,则按照规矩,直接在年末参与村里的分红。 因此,如此安排下来,除了极个别几家没有被选上去干活的有意见,谢家村的其他人对这样的安排都十分满意。 谢星晓坐在一旁,听着大家的打趣,觉得十分有意思。 她这几天跟着大家一起上山,渐渐熟悉起来,听说了不少谢家村的事情。 谢家村除了地多,房子还多。 听说这些房子,都是祖辈留下来的,当初谢氏族人迁过来的时候,整整一千人之多。 谢氏的豪横,不仅体现在把方圆近百里的地买了下来,也在于谢家村一排排的砖瓦房。 只是流传到现在,人走的走,房子失修的失修,渐渐没落了。 谢星晓根据大家的话推测,谢氏祖上是大官无疑了。 对这谢星晓倒是没什么兴趣。 再大的官,放在现在也是没有任何用处了,还不如过好现在的生活。 大家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一起把东西收拾好,锁上门,就一起回家去了。 谢星晓和言氏两人手拉手走在只有星光的小路上,分外惬意。 在路过学堂的时候,谢星晓扯了扯言氏的手:“娘,我们让哥哥去念书吧?” 现在手头上有二十多两银子,眼看着酒楼的生意渐渐好起来,供谢云深读书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言氏沉吟道:“这倒是可行。” 跟谢星晓想的不同,言氏觉得谢云深过两年就可以说媳妇了,要是再多读两年书,也有能力养得活一家老小。 两人回到家,跟谢云深说起这事的时候,谢云深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行,我不念书。” 言氏问他:“能告诉娘,为什么吗?” 谢云深信心满满道:“我要干活,带知知,还要挣钱,养活你们。” 家里虽说又进账二十两,但是要给谢星晓攒嫁妆的话,是远远不够的。 如果他去念书,家里的农活就只有娘和奶干,妹妹又没有人照顾,那是万万不行的。 他又补充道:“娘,我很快就长大的。” 说着,还伸出胳膊,手肘用力,想要捏出一个肌肉线条给她们看。 可是,肌肉没有,一条胳膊倒是又白又嫩的,连赘肉都没有一点,更别谈肌肉了。 言氏不禁笑道:“云深,你这胳膊白得都快赶上你妹妹了。” 谢云深低头一看,不禁苦了脸:“我明明有好好吃饭和锻炼。” 就算不是每顿都吃得饱,可是已经比以前好太多了。 可是为什么没有越来越壮实,反倒更像个弱鸡了呢? 罪魁祸首谢星晓端起茶碗,默默喝了一口水。 最后,这次家庭谈话以谢云深的抗议无效结束。 一家人开开心心地洗了口,爬上炕,很快就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同一时间,崔家庄子的柴房内。 原本垫在地上的稻草被拿走,只剩下一些坚硬的木材,房顶的横梁还时不时有老鼠窸窣爬过,使得柴房内更添一丝冷清。 崔时安躺在冰冷的地上,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了一团。 他紧紧闭着眼,眉头紧皱着,嘴唇苍白,额际也渗出了细密的汗。 他的脸颊染上不正常的潮红,鼻尖喘着粗气,挨打后不仅没有得到救治,还将他扔到冰冷的地上。 饿着肚子不说,就连那盛水的破碗,也被崔芙摔个粉碎。 崔时安像是陷入了眸中梦魇,脸上露出惧怕的表情,低低的呢喃从他的口中溢出:“娘……” 梦里,一团迷雾在他的面前散开来,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乱葬岗上。 他跌跌撞撞走着,一边哭喊:“娘?娘?你在哪里?”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满脸惊恐地劝他:“少爷,我们快回去吧,这里天黑了会有狼的。” “我要找我娘。”他坚持往里走,“我要把我娘找回来。” 他们说,娘死了,留在屋子里晦气,便一张破烂的草席,将她扔到了城郊的乱葬岗。 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横眉冷眼地甩了他一巴掌,看着鼓起的草席,笑道:“柳氏,你也有今天!” 他哭着,求着他们,不要把他娘带走。 可仆人们硬生生地将他拉开,还道:“乱葬岗野狗多,把尸体吃了也省得我们埋了。” 而那个他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始终未曾出现过。 后来,他带着姨娘身边仅有的忠心的丫鬟,悄悄来到了乱葬岗。 他想要找到娘,给她立一座坟,好让她体面地走。 可是,当他终于找到那张破草席时,里面除了沾有血迹的衣服,只剩下她的一双绣花鞋。 丫鬟忽然惊叫一声,捂住了他的双眼。 当他执拗地把丫鬟的手掰开,看到的却是在几米开外,娘亲正在被野狗啃食的尸体。 他从胸腔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娘!” 从此,他的世界一片黑暗。 第50章 乱起 第二天一早,谢大牛像往常一样,早早就在路口等候。 李氏想要给谢大山买一些纸钱,便开口说跟着去一趟。 谢云深见李氏也去了,也说要去。 所以,一大家子都坐上了谢大牛的牛车。 谢星晓昨天贪吃荔枝,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咽口水的时候,喉咙有点疼。 言氏忙给她灌了一碗水,李氏也给她去丁氏家要了点晒干的金银花,煮了水给她喝。 牛车慢悠悠地走在路上,在经过村口的时候,谢星晓发现崔家庄子的院子后停了一辆看起来极为华贵的马车。 谢大牛见谢星晓在张望,便道:“听说是崔家来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接他们家小少爷回去。” 崔时安在谢家村,几乎已经成为人人都知晓的存在了。 谢星晓点头:“如果能回去,也是好的。” 谢大牛也附和道:“是啊,能回去就是好事。” 庄子上的仆人敢如此对崔时安,不就是仗着崔元外不疼吗? 如果崔元外派人接他回去,说明他心里还是有这个儿子的。 以后崔时安的日子即便还是不好,也会比在这里要强百倍。 谢星晓却不知道的是,与她隔着一个院子的昏暗柴房内,一个病弱的少年,正那么努力地渴望伸手够到光明。 到了镇上,按照惯例先去酒楼。 与上次不同的是,酒楼门口摆了一个摊位,上面只剩一小堆荔枝叶,伙计正在收拾。 谢星晓记得,谢大牛说谢铭让人上山摘了三大筐,两大筐送去了县里,留下一筐在镇上,倒没想到,竟然卖得这么快。 伙计一见他们,就热情地迎了上去:“几位请随我来,掌柜的已经在后厨等着了。” 谢星晓问伙计:“这荔枝你们卖什么价钱?” “嗨,哪有什么价钱?”说到这个,伙计就乐了,“掌柜的让我把荔枝往门前一放,就有好多人来买,抢都抢不过来,价高者得。” 有钱人家有时买东西,买的就是体面。 那些抢到了荔枝的,纷纷向没买到的炫耀,结果没买到的又到酒楼花重金定荔枝,一早上刚开张,就是几百两银子进账。 谢星晓竖起了大拇指:“你们掌柜的真是厉害。” 进了酒楼,谢星晓和言氏去了后厨,李氏和谢云深则留在楼上的雅间。 李氏站在楼上,看着下面的人来人往,感叹道:“咱们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她摸摸谢云深的头:“你这做哥哥的,一定不能懈怠,才能更好地替你娘和妹妹分担,知道吗?” 谢云深认真地点头:“我知道了,奶。” 如果不能变得威武雄壮,他就在读书上多努力吧。 村里教书的先生,还有酒楼的账房,都是会认字和算数的,等他学会了这些本领,将来有个体面的工作,也能给妹妹相看好的婆家了。 不知道自己的婚事再度被惦记上的谢星晓,此刻正站在厨房的凳子上,插着没有腰身的腰,指点大家干活。 谢星晓这回一次整了几个菜方。 麻辣水煮鱼、辣子鸡、红油炝拌野山菌、鱼香茄子,这几个都是当季的菜,而且需要用到辣椒的。 今天厨房里,又多了两个所谓的大厨。 谢星晓一看,其中一个她还认识,就是上回杀野猪的时候,掌勺的一个中年汉子。 不得不说,谢铭在用人这一块,还真的是……物尽其用。 谢铭接收到谢星晓的目光,摸了摸胡子,道:“那个,你可别小看了,谢师傅祖上可是厨艺相当了得。” “哦。”谢星晓点了点头。 她好像又知道了什么秘密。 言氏给大家演示完,时候也不早了。 她摘下罩衣,对谢铭道:“我先带孩子去逛逛,有什么问题的话再差人来问我。” “辛苦弟妹了。”谢铭送她们出门,又补充道,“弟妹要是带着孩子们去逛,最好在城东一带,城西那边就不要过去了。” 言氏敏感地捕捉到了什么信息:“城西怎么了?” 谢铭的脸上浮现一丝忧虑:“我今天送荔枝去县里的时候,就听人说,长城被胡人豁开了一道口子,北面就要守不住了。” 谢星晓几人一听,都变了脸色。 最怕打仗的,非手无寸铁的百姓莫属。 一座城池实在守不住,皇帝可能会命人弃城回防京都,可是城里的百姓呢? 能够像当年新中国抗日,战斗至最后一人也要护百姓安危的将领士兵,又有多少? 打仗最是劳民伤财,许多士兵甚至是半路强行抓去充数的,这样的一支队伍,怎么可能战胜得了胡人的铁骑,还能要求他们个个有大无畏的牺牲精神? 所以,战乱除了逃难的流民,还有乱军! 谢星晓连忙问道:“朝廷可有派人去修复城墙?” 唯一让谢星晓欣慰的是,除了时空不一样,这里的地理跟她所了解的华夏是一样的。 她可以利用自己得认知和后代发明,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改变。 意识到自己问的话有些不适合自己的年龄,她又立即改口道:“伯伯,长城破了的话,是不是应该尽快把它修补好?” 古往今来,长城在军事防御工事,都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胡人骁勇善战,铁骑更是所向披靡,也正是因为有了长城,才有效阻止了他们的入侵。 谢铭叹息一声:“怎么没修,就是不管用啊!” 他们用长城抵御,胡人也知道发明摧毁长城的工具。 每次发起进攻,就专盯着一处打,巨大的投石器砸在城墙上,缺口越来越大,结果就成了个大窟窿。 说到底,还是他们的长城不够坚固。 谢星晓想要说她可以帮忙研制坚固的材料,想想又失落地闭上了嘴。 谢成福他们连谢铭献出土豆都反对,更何况是她去帮忙修长城? 人小能力也小,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她顶着一张萝莉脸,老成地拍拍谢铭的大腿:“我们还是多挣点钱,把咱们谢家村给守好吧。” 打仗一时半会是不可能打到他们这里的,但是流民和乱军还是要小心。 谢铭沉重地点点头:“我今晚回去跟你二爷爷商量一下,你们也小心。” 听了谢铭说了打仗的事,几人逛街的心情多少有些受影响。 言氏又扯了一些布,分别给谢云深做一身新衣服,还有谢星晓要求的穿里面的小短裤,另外也给李氏扯了一块布做褂子。 最后,又去给谢云深买了一套笔墨纸砚,便坐着谢大牛的车回谢家村了。 回去的路上,谢大牛也说起了打仗的事:“打仗苦的还不是咱老百姓,我今天听说,朝廷又要征税了,这让我们的日子怎么过?” 正说着,在路过一个山前拐弯的地方的时候,前面的老牛忽然“哞……”了一声,急急地停住了。 谢星晓被惯性弄得一个踉跄,才稳住身体,就见山上一阵响动,然后冲出几人来。 他们面黄肌瘦,手拿着棍子或短刀,把牛车团团围住。 第51章 除了女人,都杀了! 对方一共有四人,共同特征就是衣衫褴褛,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就连手里的短刀,上面也满是口子和污渍,一看就是半道抢来或捡来的。 谢星晓知道,他们遇到暴乱的流民了。 没想到谢铭前一秒刚说,后一秒就让他们给遇到了,这运气是不是太背了点? 言氏一把将谢星晓和谢云深揽在怀里,颤抖的身体泄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李氏也立即倾过身子,把他们三人都揽在身后,用自己瘦弱的身躯阻挡着流民肆虐的目光。 谢大牛也暗暗叫糟。 他从车板的稻草下抽出一把砍柴刀,立即跳下牛车,拦在了牛车前,警惕地看着四人,大喝一声:“你们想做什么?” 他们刚刚出了镇子,走向通往谢家村的小路,遇到行人救命的几率微乎其微。 若是他一人,弃牛车逃跑或许有一丝希望,可是身后是妇女老小,他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嘿嘿,想做什么?”流民的目光落在言氏秀美的脸庞上,忽然拐了个弯,“赶紧把财物和女人留下,我们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谢星晓:“!” 言氏一听,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起来。 谢大牛更是横眉怒视:“奶奶个熊,我劝你们赶紧走,不然待会来了官差,可有你们好看!” 四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官差?他们自己都还忙不过来,来救你们?” 他们先是被抓去当了壮丁,打了败仗又从死人堆里逃了出来,一路逃窜至此。 镇上流民遍地,富人家院门紧闭,便打起了在镇外劫财的主意。 没想到,这才蹲了一会,就遇到了谢星晓他们。 虽说看样子没有多少钱,可这牛可以拿去换不少银子,还有难得一见姿色的女人,刚好给他们泄泄火。 李氏见状,立即把他们在镇上买的东西和剩下的钱扔了出去:“我们只有这些了,如果不够,我现在就回去拿给你们。 只求你们放过我儿媳和孩子们!” 几个流民们听了,更是笑得猖狂:“等你回去拿?你当我们是傻子?” 为首的人脏污的大手一伸:“钱和牛我们也要,孩子和女人也要! 等你拿了钱来,再来换孩子!” 至于女人嘛,让他们玩到死了再说。 谢星晓被言氏紧紧抱在怀里,听着他们的污言碎语,气得眼眶都红了。 她想要从言氏的怀里窜出来,又立即被察觉意图的言氏和谢云深按了回去。 谢大牛一个汉子,听了他们的话,怒火蹦得几丈高。 他手举柴刀就向为首的人看了下去:“拿命来!” 流民躲避不及,竟活生生被谢大牛砍下一个手掌! 他“啊!”痛苦地大叫:“你们快上,除了女人,都给我杀了!” 其余三个流民见状,瞬间一拥而上。 谢大牛挥出柴刀,逼退了他们一步,对言氏几人道:“你们快跑,往镇上跑!” 回谢家村的路只走了三分之一,跑回镇上求救的可能性更高。 言氏和李氏不敢耽搁,一人拽一个孩子,跳下车就跑。 被砍了手的流民和其中一个流民见了,立即追了上去:“把那个女人抓住!” 谢星晓几人听到身后的叫喊声,脚下根本不敢停,头也不回地往前没命狂奔。 只是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哪里跑得过手上沾过血的流民? 不过才跑出一段路,李氏就被他们从身后踹了一脚,直接给踹倒在地。 她牵着的谢云深被连带着踉跄了一下,回头看向李氏,惊呼道:“奶!” 李氏忍着背心剧痛,从地上爬起,一把抱住两个流民的腿,大喊道:“不要管我,快走啊!” 被砍断手的他举起手里的短刀,扎在了李氏的肩上:“快给老子放开!” 另外一个流民也伸脚去踹李氏的胸膛:“老不死的,松手!” 言氏抱着谢星晓回头望一看,凄厉地喊道:“娘!” 谢星晓也被眼前的一幕刺激地落了泪:“奶!” 李氏咬牙咽下上涌的腥意,对言氏道:“快走!” 言氏知道,对这些流民而言,已经没有人性可言,再耽搁下去,只会让他们四个都落入他们手中。 便含泪看了李氏一眼,一把牵过谢云深,喊道:“走!” 眼见着言氏带着孩子越跑越远,李氏心里憋着的那口气也终于泄了,口中喷出一股鲜血,双手无力地垂落,任由流民将她一脚踹翻在一旁。 已经打倒一个流民的谢大牛一看,目眦欲裂:“大娘!” 一个不留神,被另外一个流民一记短刀,刺中他的下腹。 谢大牛闷哼一声,咬牙伸脚踹向对方,再用了全身的力气挥过去,流民的大腿被削去一大块肉,痛得他当即就倒地不起。 谢大脚一把抽过牛车上的包袱,将用包袱的带子将他的腹部绑住,打了个结。 他踉踉跄跄地朝李氏走去,欲蹲下身扶起李氏,却被她拒绝了:“你……你快去救言氏和孩子……” 她最怕流民丧心病狂,不仅抓了言氏,还杀了孩子。 到时候即便言氏被救回来,流言和她自己的愧疚,也不会让她再活下去。 谢大牛咬牙道:“大娘,我先把他们娘三个救回来,再来就你。” 说着,又朝着言氏和孩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李氏在跟谢大牛说完最后一句话,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她望着碧蓝的天空,嘴里呢喃着:“大山……你快来,快来救救……你媳妇和……孩子……” 听着身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谢星晓此刻非常恨自己,为什么要是个小屁孩,不仅帮不了忙,还要被言氏抱着跑? 她在心里疯狂呼唤系统:“系统,你快出来,快出来!” 他们不能死,言氏更不能被他们抓去。 美丽的女人一旦落在歹徒的手里,下场可想而知。 系统在她叫了好几声后,才慢悠悠地出现,一开口,却堵住了谢星晓的求救:“你让我给你变刀变枪是不可能的,我没办法凭空把东西给你。” 谢星晓又道:“药粉呢?有没有可以对付他们的药粉?” 系统沉默一会,道:“科研室里有,但是现在科研室没有被开启,我拿不到。” 说到底,就是要谢星晓去走剧本安排的线。 就在谢星晓挣扎间,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狞笑:“看你们往哪跑?” 下一秒,言氏被扣住肩膀,猛地往回一拉。 第52章 我什么都答应你! 在惯性的作用下,言氏被拉得向后倒去,摔在了地上。 她在地上滚了一圈,手里依旧紧紧抱着谢星晓,用自己的身体垫在地上。 她的手臂被树枝刮破,露出手臂白皙的皮肤,两个流民见状,眼睛都亮了,伸手就朝言氏抓了过来。 谢云深见状,像一头小牛犊一般,撞向流民:“不要碰我娘!” 流民被谢云深撞得一个踉跄,背部碰到身后的树干,痛得他皱起了眉,直接一个反手,把谢云深甩了出去。 言氏见状,痛呼出声:“云深!” 谢星晓也担心地大喊一声:“哥哥!” 流民吐了口口水,啐道:“晦气!” 前有谢大牛和李氏,现在又有谢云深,已经让他们彻底失了耐心。 断手流民道:“把这两个小的杀了,女人带走,再回去取牛车!” 另一个流民盯着谢星晓,道:“老大,这丫头长得不错,可以卖到窑子里!” 断手流民瞥了眼谢星晓,随即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卖什么卖?你敢带着她进城?” 被打的流民心有不甘,也只能作罢。 他们一人手持短刀,对准谢云深,另一人伸手去拽言氏:“小美人,你就跟我们走吧,保准让你吃香喝辣,嘿嘿……” 言氏剧烈反抗:“你放开我!” 谢星晓也爬起来,去咬流民的手。 流民吃痛,一巴掌扇在谢星晓的脸上:“你这个小畜生!” 谢星晓人小,直接就被甩飞了出去,痛得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言氏看到谢星晓受伤,心都碎了:“知知!” 她却被流民一把扣住肩膀,往树林深处拖去。 男女力量悬殊,言氏只能徒劳地蹬着地面,甚至手指紧紧抠住身下的草,妄图多停留一会。 谢星晓眼见着言氏被拖走,杀谢云深的人对他举起了刀,绝望地在心里哭喊:“系统,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你!” 叮。 下一秒,她的手里出现了一把白色的粉末,是石灰。 谢星晓咬着牙站起身,抓着石灰就朝要杀谢云深的流民扑了过去。 “住手!”同一时间,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厉喝。 紧接着是有序的脚步声跑来。 断手流民一看,竟是几个身穿仆人衣服的人向他们跑来,身后还跟着谢大牛和一个月色袍锦衣公子。 他们手持长刀,跑步的时候微微伏低着上半身,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人。 断手流民咒骂道:“娘的!” 他不甘地松开言氏,一边后退:“撤!” 仆人立即追了上去,身后的谢大牛和锦衣公子赶了上来。 看了眼言氏母子三人,谢大牛松了一口气,再也坚持不住,气喘吁吁地靠着树干瘫坐在地。 谢星晓这才发现,谢大牛的腹部已经被血染红了一片,触目惊心。 谢星晓哽咽着惊呼出声:“大牛叔!” 言氏也惊魂未定地爬了过来,抱住谢星晓和谢云深,流着泪看向谢大牛。 差一点,她就要自尽了。 谢大牛虚弱一笑:“你们没事……就好。” 说着,从口中溢出一口鲜血。 锦衣公子立即上前,伸手摸了下谢大牛的伤处,沉声道:“需要立即找大夫医治。” 他又转头看向谢星晓红肿的脸颊:“小丫头,你没事吧?” 他温和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熟稔。 谢星晓这才发现,眼前这位锦衣公子,就是那天在集市见到的刁钻小姑娘的表哥! 两人之间本就没有什么矛盾,谢星晓也不是个会迁怒的人,况且人家还救了他们一命。 她摇摇头,感激道:“我没事,谢谢公子相救。” 言氏也忙拉着谢星晓和谢云深要给温言磕头:“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夫人请起。”温言侧开身子,避开了言氏的磕头。 言氏的脸上还挂着泪,似乎没有完全从方才的惊恐中恢复过来:“……谢谢恩公。” 温言劝慰道:“夫人莫慌,我的仆人都是从行伍退下,个个身手了得,一定会把贼人抓住的。” 昨晚崔芙的人来报,崔芙已经去了崔氏在谢家村的庄子,说是要住上几天。 现下四处不太平,温言立即带人赶了过来,打算把崔芙带回去。 怎知,在路上看到一辆被弃的牛车和一地的鲜血。 循着血迹寻找,又发现了一位受了重伤的老妇人,才得知此地发生了流民暴乱伤人的事情。 幸好他们及时赶到,否则,一个手无寸铁的美貌妇人和两个孩童,下场可想而知。 此时,温言的手下已经回来,手里提着的正是方才两个流民。 手下单膝跪下,双手抱拳:“少爷,人已经抓到了。” 温言颔首:“你们几人把他们押去报官,另外两人把这位义士和老婆婆送去医馆,其余的……” 他看向言氏:“这位夫人,请问你们家住何处?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李氏和谢大牛都受了伤,言氏自然不可能现在就回去。 她道:“谢谢恩公,我婆婆和乡亲受了伤,我还是陪他们一起去医馆才放心。” 温言也不勉强,对仆人道:“你们用我的马车,再派两人送这位夫人他们去医馆,然后再护送他们回家。” 经历了方才的事情,言氏也没有拒绝,再三感谢后,带着谢星晓和谢云深跟着温言的人去了镇上的医馆。 温言看着几人离开的方向,眉头深锁。 北面失手,内腹动乱,没想到情势已经如此严重。 温言沉吟道:“我先回去告知父亲这件事,你们先去谢家村,务必保护好表小姐。” 说罢,一跃而上下属的马,将马头调转方向,往县城的方向扬长而去。 谢铭收到温言的人送的信,赶到医馆的时候,谢大牛已经转醒,李氏还在昏迷中。 大夫道:“老人家身子骨本就不好,又受了这么重的伤,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今晚了。” 谢铭一听,眼前发黑,差点晕倒,低低唤了声:“婶娘……” 谢星晓看到门口的谢铭,哽咽出声:“伯伯……” 第53章 原来他是县令公子 谢铭也立即上前,一把揽过谢星晓和谢云深:“孩子。” 他又握住谢大牛的手,哽咽道:“大牛,今天多亏了你了,你受苦了。” 谢大牛也红了眼眶,艰难咧开嘴笑道:“没事,我皮糙肉厚,养几天就好了。” 言氏看着面前的几人,眼泪再次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谢云深原本紧绷的情绪,在被谢铭揽入怀里的瞬间,再也崩不住,哭出声来:“伯伯……” 他对自己说,爹没了,他就是家里惟一的男子汉,他一定要坚强,保护娘和妹妹她们。 今天被流民紧追的时候,李氏被插刀的时候,言氏差点贞洁不保的时候……他明明已经害怕得全身发软、血液凝固,却依旧要逼着自己站出来,挡在娘和妹妹面前。 他真的以为,他们要死了。 谢铭摸摸谢云深的头,鼓励的目光看向他:“云深今天表现很好,是个小男子汉了。” 谢云深哭得抽抽噎噎:“可是,可是奶……呜呜呜……” 都是他还不够厉害,奶才会为了保护他们受伤的。 谢铭拍了拍他们:“别怕,伯伯来了。” 在过来的路上,温言的人已经告诉了他事情经过,他当时三魂已经丢了七魄,自责不已。 他向医馆大夫询问了谢大牛和李氏的伤势,安慰好言氏几人,对温言留下的人拱手道:“谢某谢过几位壮士相救,他日定当亲自上门答谢。” 对方侧身避过谢铭的礼,回道:“这些是我们应当做的,何况谢老爷本就是我家老爷的好友,不必言谢。” 待谢铭送走了,谢星晓问道:“伯伯,你跟他们老爷认识吗?” 谢铭点头:“他们的老爷就是县老爷温玄恩,与我是故交。 今天救你们的公子也正是他的儿子,温言。” 谢星晓了然:“原来他是县令公子。” 温言作为县令家的公子哥,没有养成嚣张跋扈的性子,反倒温文有礼、拔刀相助,倒是难得。 谢铭看出了谢星晓的异样:“你之前见过他?” 言氏点头:“上次我们在集市,跟他的表妹发生了争执,是他解的围。” 谢铭一听,就道:“他那表妹,叫崔芙吧?” 谢星晓惊讶:“伯伯,您也见过她?” 谢铭叹息:“何止是见过,更碰见过她跋扈的样子。 她呀,正是咱们村口庄子上,崔时安的嫡姐。” 谢星晓啧了声:“两人的性子倒是相差甚远。” 谢铭道:“总之以后见了她,还是避开为妙。” 崔芙那无法无天的性子,可不是好相处的。 谢星晓点头:“她不来招惹我,我自然是不会招惹她的。” 随后,谢铭又给几人安排了住宿:“婶娘身边还需要人守着,我回头叫我家媳妇来,跟弟妹你换一下。 至于云深和星晓,今晚就住在我家里。” 言氏刚要拒绝,谢铭坚持道:“你们要不是因为要给酒楼送菜方,也不会遭此横祸,是我对不住你们,切莫再推辞。” 如此,言氏才答应下来。 谢铭又对谢大牛道:“我待会派人回谢家村,跟你家里人报个信。 你尽管安心养伤,救命之恩必当重谢。” 谢大牛受宠若惊,又是一番推辞。 待安排好一切,谢铭留了店里的伙计在守着,又派人回家里让媳妇过来,才走出医馆。 他看着面前熙攘的人群,面色沉重。 有些事情,不得不做了。 “伯伯。”谢星晓在身后叫住他。 谢铭收起严肃的表情,微笑道:“小六,找伯伯有什么事?” 谢星晓道:“我想告诉伯伯,不管伯伯做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或许可以替您弄来意想不到的东西。” 不管怎样,她都已经正式开启剧本了,科研室也已经开放,不用白不用。 如果将来有一天,她真的要走上祸国妖姬这条路,她也希望在这之前,能够替谢家村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因为,他们真的都是好人。 闻言,谢铭笑了。 他揉揉她的发顶:“这次是伯伯疏忽了,待伯伯安排妥当,你们再来镇上。 至于其他的,有伯伯和族爷爷们,你莫要担心。” 看谢铭还把自己当做什么也不懂的小孩,谢星晓急了。 她道:“伯伯,我真的可以帮忙,我还会修城墙!” 谢铭一听,吓得连忙捂住她的嘴,把她拖到一旁,才放开。 他压低声音道:“你这熊孩子,这些话能乱说吗?” 谢星晓也低声道:“我没有开玩笑。” 看着谢星晓认真的表情,谢铭凝眸看她:“你爹告诉你的?” 谢星晓索性点头:“我爹说,他有办法让城墙变得坚不可摧。” 听着谢星晓的话,谢铭的神色没有变得轻松,反倒沉重起来。 他摸了摸短短的胡子,道:“伯伯知道了,在这之前,你切莫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谢星晓点头:“我知道了。” 送走了谢铭,谢星晓又回到医馆,搬来小板凳,坐在一旁守着李氏。 大夫发现谢云深似乎也受了点伤,正给他脱了衣服,替他在被踢伤的地方抹着药酒。 大夫对谢星晓道:“小丫头,你的脸也受伤了吧,要不要爷爷给你抹点药?” 谢星晓这才记起,自己也被贼人打了一巴掌。 她龇了龇牙,笑道:“不碍事,明儿就好了。” 她讨好地拉过言氏的手,放在脸颊边:“娘给我摸摸,就不痛了。” 言氏知道谢星晓在安慰她,欣慰地摸摸谢星晓红肿的脸,哽咽道:“你们跟着娘受苦了。”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外貌,或许那几个流民抢了财物就会离开,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谢星晓匐在言氏的双腿,道:“这事根本不怪娘,娘也不要责怪自己。” 上辈子,每次看到女性受害的新闻,她最厌恶也最痛心的,就是被害者有罪论。 他们责怪当事人不该穿着暴露,不该长得那么好看,就连一位刚痛失孩子的母亲,因为穿着得体有涵养,都被人喷她的身材、外貌,以及评判她的伤心程度。 而这些始作俑者,有一部分竟然是女性本身。 闻言,言氏的心里宽慰不少,轻轻揽住了她。 谢星晓想去看看科研室,便道:“娘,我累了,先休息一下。” 言氏点头:“你睡,娘在这守着。” 谢星晓笑了笑,闭上双眼凝神进入了空间。 随着一扇现代科技感十足的门自动感应打开,一间科幻片里才能看到的智能科研室展现在眼前。 谢星晓不由得发出惊叹,迈步走了进去。 第54章 牛哄哄的科研室 就在谢星晓以为,这间科研室只有两三百平时,它的空间再度折叠翻转,随着墙壁泛起水波,一扇扇门相继打开,以满足不同的实验需求,她甚至还看到了有一大片农田实验基地。 谢星晓再次感叹:“太牛了。” 系统这时飘了出来,以一个小型智能机器人样式漂浮在空中。 它道:“当然,我们时空局对于科技的掌握,不是浪得虚名的。” “时空局?”谢星晓捕捉到了它的信息,“你们时空局是一个组织吗?存在于另一个空间的组织?” 系统却岔开了话题:“这座科研室,里面有一切可以供你做实验的材料和对应参考文献。 当然,顾名思义,里面的东西只能供你做实验,并不能大批量拿到现实中使用。” 谢星晓明白了它的意思:“那就是说,如果我想要生产一样东西,只能在科研室里完成研究阶段,后续的大批量生产和材料收集,必须要另外获取。” 系统点头:“理解得没错。” 谢星晓叹息了一声:“用我的生命和自由换来的东西,也不过如此。” 系统飞到了她身边,难得没有呛她:“距离你长大成人还有十年的时间,在这之前,你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只要不是太违背剧本线的,我都不会制止。” 谢星晓狐疑看向它:“怎么变得这么好了?” 系统咋了咋它蓝色亮晶晶的卡姿兰大眼睛:“反正你的事件线已经偏了,再去纠正就需要扭转空间,非常麻烦。 只要你保证,将来如果有人要带你离开的话,即便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也必须答应。” 谢星晓好奇:“谁要带我走?” 系统又飞开了去:“时间到了,你就会知道了。” 说罢,又隐入了墙壁:“你自己随便参观吧,你可以通过意念控制里面的时间。” 用意念控制科研室的时间? 那岂不是说,生长周期需要几个月或几年的作物,在她这里,或许一秒钟就过去了? 谢星晓不由得欣喜。 这功能实在是太棒了! 谢星晓想着李氏和谢大牛受了刀伤,那些流民拿的刀又脏又钝,也不知道会不会感染破伤风,还有发炎感染的风险。 大夫写药方的时候,她在边上看了几眼,在确认药性没有相冲后,一边对照着书籍,投入了实验。 谢星晓从科研室里出来,还没睁开眼,就听到有妇人低声说话的声音。 那是有些陌生的女人的声音;“照理来说,这事应该也让谢三宝他媳妇来的,后来想想,省得来了还闹心,算了。” 接着是言氏的声音:“三弟妹素来跟娘关系不好,让她过来,怕又是一顿闹腾,还是罢了。” 谢成贵和李氏一共生了三个儿子,老三在读书上有些学问,为此深得谢成贵的重视。 以前谢大山拿回家里的钱,谢成贵大半都拿给了谢老三,说是念书要许多钱。 谢老三后来娶了私塾先生的女儿,在家里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谢老三媳妇身体不好,性子也是极为孤傲,说乡下人是泥腿子,甚少与他们来往。 “要我说,你就是脾气太软了,反倒让两个妯娌压在头……哟,咱们家小六醒了?” 妇人见谢星晓睁开眼,一张鹅蛋脸就笑开来,看起来十分和善。 谢星晓慢了一拍,把她的样子与名字对上了号:谢铭的媳妇,齐氏。 谢星晓坐直身体,乖巧唤了声:“伯母。” 齐氏笑着摸摸谢星晓的脸颊:“真乖。” 她对言氏道:“现下小六醒了,我们先让人把婶娘和大牛抬到家里,等明儿谢铭回来,再做打算。” 齐氏在来的时候,已经跟言氏说了谢铭的安排,又劝慰一番,因此言氏也没有再推辞,道:“那就麻烦嫂子了。” 齐氏笑笑:“咱们都是同个老祖宗的,不必客气。” 说着,便让酒楼的伙计帮忙,又雇了两个人,一同把李氏和谢大牛抬去了谢铭在镇上的房子。 谢铭原先生意做得不好,在镇上租的房子也不过是一个小院落。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水井、庭院和几间屋子,倒也都齐全。 齐氏把李氏安排在东厢房,谢大牛则在西厢房,言氏和谢星晓三人则住在李氏的隔壁。 齐氏道:“你也莫逞强,婶娘如今情况凶险,晚上不能离人,我跟你轮流照顾。 两个孩子就住在隔壁他们堂哥的房间,你不用担心。” 谢铭还有个儿子名叫谢云渊,在镇上的私塾念书,平时极少回来。 谢铭晚上不回来,一家人老的小的伤的,担心有个好歹,又让酒楼的伙计守在家里,以防夜里出现状况。 对于谢铭和齐氏的安排,言氏又是一番感激。 谢星晓趁着大人走开的功夫,先是把消炎药喂给了谢大牛,又在他的手臂三角肌上注射了一支破伤风。 在现代,她的伯母的娘家就是医学世家,大伯母自己也开了个诊所。 伯父伯母收养她后,平时有事没事就会翻他们家的书库,时间久了也懂得一些药理。 一次伯母生病,家里没人,就是伯母教她,怎样用针给她注射。 她虽然手抖得不行,却也完美地完成了扎针,平时也会自己拿伯母的模具来试验。 所以打针对她来说,就是小意思。 反正系统说科研室里的东西不能大批量拿到外面去使用,她拿一两根针用,应该也无伤大雅。 在谢星晓暗戳戳嘀咕的时候,脑海里的系统翻了翻不存在的眼睫,转过头去,没有吭声。 好吧,是它自己说不太过分就不制止的。 “星晓丫头,什么东西呀,像蚂蚁咬一样。” 谢大牛吃了谢星晓说的所谓大夫另外给的药,刚阖上眼,就感觉手臂像是被什么扎了一样。 谢星晓这时已经注射完,立即拔了针,又给他用棉球按住:“诶,有一只好大的蚂蚁! 大牛叔,我帮你抓住它了,你千万不要挠,会肿的。” 谢大牛怔怔点头:“好,我不挠。” 谢星晓又如法炮制,趁着言氏走开,给李氏喂了药,又打了针。 把作案工具往科研室一扔,菁菁守着李氏。 在古代,战士感染破伤风的概率还是特别大的,还有许多因为伤口发炎得不到救治去世的。 她想,如果能够破伤风和消炎药能够在古代推广,就好了。 嗯,等谢铭回来,可以跟他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第55章 实在是够老 晚上,谢星晓和谢云深坐在一旁,陪着言氏在李氏床边守了小半宿。 后来终是熬不住,两人小鸡嘬米,睡了过去。 言氏摇醒他们,把他们赶到隔壁屋去睡。 谢星晓见李氏目前为止生命体征平稳,也没有发烧的迹象,估摸着没有大碍,便和谢云深一起去了隔壁屋。 兄妹俩衣服也没换,一人一头,直接睡死过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就听到了言氏和齐氏说话的声音。 谢星晓揉揉眼眶,趿拉着鞋子就下了床。 她跑到李氏房间一看,李氏果然醒了,言氏在用勺子给她喂着粥水呢。 谢星晓高兴极了,跑了过去:“奶,您醒了?” 李氏受了伤,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被抽走一般,在看到谢星晓的瞬间,双眼的神采亮了起来。 她笑笑,声音沙哑:“奶没事,别怕。” “奶!”谢云深也在谢星晓身后进了屋,扑到李氏身边。 齐氏笑道:“婶娘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瞧这儿媳和孙儿孙女的孝顺劲就知道。” 李氏也被齐氏逗笑,微笑看着几人。 待齐氏走开,李氏才担忧地看向言氏。 她把言氏打量了一番,道:“孩子,你受苦了。” 言氏昨晚熬了大半宿,双眼通红,听到李氏的话,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摇头,才说一个字就泣不成声:“娘……” 李氏费力地摸摸她的手,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怪你……不要自责。” 言氏头摇得更厉害了:“娘,我没事,我们都没事。 是您求救的那位公子,他救了我们。” 对于李氏的宽容,言氏非常感激。 若换做是其他婆婆,早就为了名声,让她悬梁自尽了。 闻言,李氏欣慰地扯开唇角:“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老太婆,活了一把年纪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要怪就怪自己儿子走得早,没能照顾他们娘三,才让言氏带着孩子如此辛苦。 她就怕言氏过不去这个坎,做了傻事。 既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当然是皆大欢喜。 谢铭一直到下午才回来。 他回来看了一眼李氏和谢大牛,又匆匆出门了,再回来时,已是晚上华灯初上。 比起谢家村晚上的宁静,镇上要热闹许多,只是这两天不少人家里出现盗窃,入夜后大街上也没有什么人了。 齐氏自天黑起,就一直站在院子里张望,又遣伙计去看了几回,才盼到谢铭回来。 谢铭一回到家,猛灌了几口水,水沾湿了衣襟也不在意。 他囫囵擦了一下嘴角,问齐氏:“小六呢?在屋里吗?” 齐氏看着他胡子拉渣,双眼猩红的样子,不由得心疼:“你这两天跑哪里去了?我都担心死了。 吃了没?吃了饭再叫小六出来谈话?” 谢铭看着齐氏一脸心疼的模样,知道自己这两天没回家,让她担心了。 他揽过她,拉起她的手放在脸颊边蹭了蹭,笑道:“这两天辛苦你了。” “伯……”谢星晓的小奶音在看到相拥的两人时,戛然而止。 她立即捂住眼睛转过身:“我什么也没看见。” 说着,迈着小短腿就要走。 “小六。”谢铭立即放开齐氏,叫住了她。 齐氏也拨了拨额前的头发,以掩饰自己的慌张:“你们两个聊,我先忙去了。” 谢星晓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嘿嘿一笑:“伯伯。” 谢铭招手,示意谢星晓过去:“过来,伯伯有话要跟你说。” 看样子,是准备与她长谈了。 谢星晓走过去,爬上椅子:“嗯,我听着。” 谢铭想了一会,道:“那天你说,你会修城墙,是真的吗?” 他昨天立即回了一趟谢家村,与谢成福和几位族老说了谢星晓几人发生的事情,又提了修城墙的事。 这一次,几位族老一致的沉默。 对于谢铭来说,没有直接反对,就是好消息。 只是最后,谢成福并没有彻底松口:“具体成不成,还是要看看,说不定只是小六随便说说而已。” 他顿了顿:“不过,现在世道开始乱了,咱们村子要支棱起来。 你先带人在村口那里建一个关卡,正好可以试试是不是真的坚固。” 若是献上修建长城的方法,又达不到效果的话,谢家村都有可能要跟着陪葬。 几位族老也道:“这时候,估计可以走老祖宗当初说的那一步了。” 谢成福点头:“我写封信,你给送出去,那些离开的人,也该回来了。” 他从墙壁挂画后面的暗格里取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铜制印章:“只是有多少人愿意回来,就看他们自己了。” 谢铭一听,欣喜若狂:“只要爹写了这封信,即便是只有十分之一的人愿意回来,也是好的!” 如果真的把那些人接回来,谢家村现在的财力和物力是完全不够的,他还要找其他生钱的法子。 闻言,谢星晓点头:“我爹跟我说了配方,不过成不成,还要再试验一下。” 修建长城的相关参考文献都是现成的,混凝土当然最牢固,其中水泥就是主要材料。 可是依据现在的条件,根本没办法制作出水泥,她只能想别的法子。 谢铭大喜:“那你把方子和步骤写下来,我派人去试验。” 谢星晓不由问他:“可是伯伯,你有会这方面技艺的匠人吗?” 据她所知,镇上仅有的一些匠人,恐怕只有打铁匠和木工了,就连一座像样的工坊都没有。 谢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确实是没有。” 可是等他们重新回来,就有了。 于是他道:“咱们谢家村其实也出过一些杰出的匠人,只是他们后来都陆续离开了。 我想办法请他们回来,到时候就可以做了。 不需要太担心,咱们先从自己村口的关卡整起,实在不行的话,咱就算了。” 反正他还没把这方子交上去,谁也不知道。 谢星晓眯了眯眼,她怎么觉得,谢家村似乎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她道:“我先把方子给伯伯,伯伯您去帮忙把这些东西找到,我可以先做试验。 等伯伯说的匠人来了,直接让他们生产就是。” 谢铭问她:“你自己做试验?” 谢星晓:“……我爹教我呀。” “不行不行。”谢铭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太危险了,不得行。” 李氏才受了伤,他哪里还能让谢星晓这个小屁孩去做这些危险的事情? 在谢铭心里,谢星晓再聪慧,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谢星晓扯住他的衣袖,开始萌娃撒娇模式:“伯伯,您就让我先做嘛,好不好嘛?” 她利用年龄优势,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谢铭。 谢成福生了两个儿子,儿子又生了几个孙子,愣是没有一个闺女。 谢星晓排名老六,还是其他族里的女孩在前面凑的。 做梦都想有个闺女的谢铭看着谢星晓的可爱模样,心软了又软:“咱们村里还有个老师傅,到时候你跟他说,让他来做。” 谢星晓以往,谢铭说的老师傅,是很有经验的一位师傅。 可是几天后,她亲眼看到那位传说中的老师傅时,嘴角抽了又抽。 秃顶又掉牙,眼睛还看不清楚,实在是够老的。 第56章 渐行渐远 李氏几人被谢铭留在家里又住了两日,谢大牛已经早他们一日,家里来人给接回去了。 言氏也担心一直麻烦齐氏,李氏也坚持要回谢家村。 谢铭没办法,便请来大夫,想着让大夫挽留几天。 哪知大夫惊讶地给李氏检查了又检查,道:“看来没有大碍了。 回去只需要好好休养,定期让大夫看一看,再过个十天半个月,就能下床走动了。” 他摸了摸胡子,心里暗暗惊奇。 不只是李氏,还有谢大牛,伤也莫名地比其他伤者好得快,伤口更是没有出现红肿流脓的情况,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闻言,谢铭只好让大夫又开了几天的药,同意让他们回去了。 回村那一天,当谢星晓看到门口高大的马车时,忍不住睁大了双眼。 她看向谢铭:“伯伯,这是你租的马车吗?” 原本还笑意盈盈的谢铭立即打断她,假装生气道:“什么租的,这可是我买的。” “买的?”谢云深三两步跑下台阶,稀罕地看着面前高大的马,“我们不是有牛车吗?” 这匹马和大牛叔的牛一样英俊! 也不知道马粪可以不可以用来烧火,不然他就可以捡马粪了。 齐氏笑着道:“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你们伯伯就一直很自责。 于是,他早两天就在让人注意有没有合适的马车卖了,想着以后你们来镇上,有辆马车方便些。” 马车跑得快,又比牛车的容量大,前面除了车夫还能坐两个汉子。 这样一来,万一再遇到劫匪,也能大大增加逃生的机会。 言氏感激地看向齐氏和谢铭:“劳大哥和大嫂破费了。” 谢铭忙扯开身子,摆手道:“我作为同宗族兄,应该的。” 齐氏也扶起言氏:“比起你们对酒楼的贡献,这算不得什么。” 谢铭又笑着把谢星晓一把抱起,放到马车上,道:“这马车呀,就当是伯伯送给你的礼物了。” 谢星晓欣喜极了。 她对谢铭竖起了大拇指:“伯伯,你真棒。” 谢云深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他们家在有了兔子和小鸡后,又有马车了! 全村的第一辆马车! 镇上都极其少见的马车! 谢铭又让两个谢家村的年轻汉子来接他们回谢家村,所有安排,妥妥当当。 “伯伯!”谢星晓掀开马车的帘子,探出头来。 谢铭上前,笑道:“怎么?说。” “我们在村子里多养些牲畜吧。”谢星晓道,“我爹说,打仗的时候,食物最值钱了。” 一旦战乱加上天灾同时爆发,即便有再多钱,可能连一粒米都买不到。 谢家村想要在将来的乱世中存货下来,必须要实现的就是自给自足。 谢铭伸出手,在谢星晓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看着她的小脸蛋笑道:“我怎么觉得,你这丫头越来越像我?连想法都跟我一样了?” 谢星晓嘿嘿一笑:“那是,咱们都遗传了老祖宗。” 谢云深也从边上的窗户探出头来,露出他一口大白牙:“伯伯,您看看我,我也像。” 几人笑嘻嘻地跟谢铭和齐氏告别,随着马车渐渐驶远,言氏感叹道:“二伯一家都是好人。” 马车里铺了很厚的垫子,最下面又有一层稻草,李氏躺在上面,十分舒服。 她道:“是啊,二哥他们一家待我们都很好。” 谢星晓不由得好奇:“奶,那为什么爷爷跟二爷爷看起来好像关系不好的样子?” 闻言,李氏叹息一声,道:“我当年嫁给你们爷爷的时候,你们太爷爷太奶奶还在,两家人的关系还不错。 后来随着你们太爷爷太奶奶去世,你们三叔在念书上表现渐渐优异,你们爷爷的想法就变了。 你们二爷爷劝他,却被你们爷爷骂说他见不得我们家好,还说他死守着老祖宗的规矩没出息……” 关于长辈的是非,李氏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反正啊,他们两兄弟这辈子估计就这样了。” 比起半懂的谢云深,谢星晓已听明白了其中曲折。 兄弟俩意见不合,谢成贵又是自私薄凉的人,两人只能渐行渐远。 她还想再问谢成福口中的大哥的事情,李氏已经体力不济,有了昏睡的趋势。 谢星晓住了嘴,替李氏掖好被角。 马车的咕噜在泥土路上行驶着,她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有一瞬间的恍惚。 在这皇权至上的古代,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对于自己似乎已经可以看到尽头的将来,绝望之中又有一丝不甘。 接受过二十一世纪平等教育的她,不甘心就这样沦为男人的附属品,甚至是跨下玩物。 她想要以自己的名义,以谢家六姑娘的名义,活出自我。 崔家庄子。 随着几匹骏马停在庄子前,仆人前去观望,随即欣喜笑道:“表少爷来了!” 温言翻身下马,将马绳递给一旁的仆人:“表小姐可在?” 仆人一边牵马一边跟了上去:“表小姐正在屋里发脾气,说乡下不好玩呢。” 崔芙素来娇生惯养,哪里住得惯乡下地方? 就这两天晚上,抓了虫子又说有蚊子,一整个庄子上的人点着油灯和蜡烛,陪着她抓虫子。 第二天一早,又要到谢家的田边去玩,还放马踩坏了人家的田地,可把人得罪坏了。 温言颔首:“带路。” 就在温言经过柴房时,屋内传来“砰”的一声,是东西落地的声音。 温言脚步微顿,望向紧闭的柴房门:“何人在里面?” 他抽出身上的佩刀,伏低身子,就要破门而入。 仆人一见,魂都差点吓掉,立即壮着胆子上前拦住了温言:“表少爷,我们还是先去看小姐吧。” 温言发现仆人脸上表情有异,厉声道:“老实交代!” 第57章 改变 仆人吓得立即跪在了地上:“表少爷息怒,表少爷息怒!” 温言看着仆人一脸心虚的模样,忽然想起了什么:“可是时安在里面?还不快开门?” 仆人当即就是一惊。 崔芙交代过,如果他擅自放崔时安回来,到时候吃板子的就是他了。 于是,他只能不住地磕头:“这都是二小姐的意思,请表少爷高抬贵手,不要为难小的。” “哼,没想到我竟然使唤不动你这个刁奴了!” 温言厉喝一声,举起手里的剑就看向柴房门口的锁链。 锁链发出丝丝火光,锁链应声而断。 温言长腿一踹,柴门应声而开。 随着里面扬起的灰尘散开,一个瘦削的身影匍匐在地上,一旁是碎了的粗陶碗。 温言立即扔了剑,把崔时安扶起半边身子。 只见崔时安脸颊通红,嘴唇干裂,浑身滚烫,已是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温言再一看崔时安身上被打破的衣衫,里面渗出的血液已经干涸,有的伤口正散发着淡淡的腐味。 崔时安掀开纤长的眼睫,看了一眼温言,欣喜道:“表……哥。” 声音沙哑,仿佛是破铜烂铁摩擦发出来的声音。 他喘着粗气,又虚弱地闭上了眼。 温言立即道:“来人,快请大夫!” 跟在身后的仆人还想阻挠,温言的人已经早一步帮忙把崔时安抱出来,有的则驾马去请大夫。 温言叫住下人:“从这里去镇上太远了,你们先去谢家村请大夫看看,过后再去镇上。” 他摘下身上的令牌:“就说是温县令家的公子,恳请谢族长行个方便。” “不许去!”崔芙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她提着裙摆,一脸气汹汹地走来:“表哥,我不许你救这个贱种!” “崔芙!”温言温和的脸上难得染上了一抹怒气,“你口中的贱种,是你同父异母的亲生哥哥!” 崔芙被温言斥责,一张小脸涨红,十分难看。 她嘟着嘴,几乎咬碎了后牙槽:“他言氏姨娘是贱人,他就是贱人生的孩子! 当初我爹为了他姨娘,冷落我和我娘的事情,难道你忘了吗?” 温言不欲与崔芙过多争辩,用眼神示意下人先行离开,又让自己的人给崔时安端水来。 崔芙见温言不理她,气得伸手打翻下人端来的水:“表哥,我不许你救他!” 面对如此蛮横的崔芙,温言也沉下脸来。 他把崔芙拉出房门,道:“崔芙,即便时安是个下人,也由不得你如此磋磨他的性命。 他姨娘如何,那也是上一辈的恩怨,他是无辜的。 你自己扪心自问,即便是柳姨娘得宠的那几年,时安又何曾欺辱过你?” 崔芙的母亲白氏是温言的姑母,两家又同在县城,崔家从商,温家出仕,来往自然密切。 白氏经常回娘家抱怨崔元外宠妾灭妻,他也去过崔家,见过柳姨娘和崔时安,发现两人并不是白氏所说的那般恶毒。 尤其是崔时安,小小年纪,聪慧灵敏,书又读得极好,待人温和有礼,对兄弟姐妹更是互爱友敬。 于是,对于这个抢走自己表妹宠爱的崔时安,温言根本恨不起来。 崔芙被温言斥责红了眼,却没有半点悔恨,反倒更加怨毒地看向崔时安。 如果不是他,她的表哥就不会责骂他了。 所以,都是他的错! 温言没再理会崔芙,安排人前来照顾崔时安,又命人替他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伤口处理干净,好等大夫来处理。 随着下人退出去,房门关上,崔时安原本紧闭着的双眼睁了开来。 原本一潭死水的眼眸中,有了某种异样的神采。 随即,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在他的唇角绽放开来。 换了马车就是好,原本坐在慢悠悠的牛车的路程,直接减少了一半,还是担心李氏的伤,故意慢了的前提下。 谢星晓心想,马就是好,怪不得卖得最贵。 就连长城,也是为了拦住胡人的铁骑,可想而知,战马在战斗中有多么重要的作用了。 谢星晓看向不远处连绵的群山,眯了眯眼。 老祖宗给他们留下这么一大片地,不利用起来未免太可惜了。 “知知,快看,好多马!”谢云深的叫声把谢星晓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她循着谢云深指的方向看去,正是崔家庄子。 庄子前面有好几匹马,仆人正在给马喂草。 谢星晓看着马鞍上的图文,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随即想起来,这是温言家的马。 看来崔芙在庄子上,温言也跟着过来了。 谢星晓立即想到了崔时安。 崔芙那么跋扈泼辣的性子,希望他不要太吃亏才好。 如今她已经正式开启剧本,将来和崔时安的关系,也不知道是否依旧逃脱不了仇敌的宿命。 想到这,谢星晓忽然就蔫了下来。 哎,不管不管,要死也是以后才死,她先把现在的生活过好。 她又立即喜笑颜开,跟谢云深聊天嬉笑了起来。 随着马车驶入谢家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们认出了赶车的是谢家村的小伙子,都围了上来。 “这马车是谁的呀?” “咱们谢家村又来有钱人了?” “会不会是崔家的?可千万别,跟个瘟神似的。” 赶车的小伙子笑道:“这马车是谢铭大哥买了送给小六的,以后就是八婶家的了。” 大家一听,纷纷羡慕不已。 一辆马车,那得多少钱? 谢铭真是太舍得了! 但一想到谢星晓的爹谢大山带领全村人吃上了野猪肉,又让大家多了一项收入后,就连那些有嫉妒心理的,也平衡了。 江氏原本还躺在炕上,指挥谢招娣干活呢。 一听外面热闹的声音,说什么谢铭送马车,立即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了起来。 她对谢招娣道:“快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谢招娣看了眼同样躺在自己炕上的谢礼全,扔下扫帚,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她循着声音找过去,发现热闹的来源正是谢星晓家。 谢星晓一家仿佛众星拱月般,被村民们围在中间。 坐在马车前的年轻汉子,跳下马车后,一把举起谢云深,把他放在了地上,又如法炮制地举起谢星晓,逗得她哈哈直笑。 随即,众人又从马车里背出看起来不大好的李氏,口里说着“小心。”,还在不断夸赞谢铭送马车的事情。 谢招娣没再看,回了家。 江氏问她:“我怎么听着像是言氏他们回来了?” 谢招娣点头:“谢铭伯伯送了一辆马车给他们,他们坐着马车回来了。” “什么?”江氏一把掀翻了炕上的瓜子,“谢铭为什么要送马车给他们?” 谢招娣眸光微闪,道:“不清楚,好像说是奶家的。” 江氏一听,一拍手道:“你奶家的不就是我们家的? 你爹也是你奶生的,我们家更是有三个孩子,凭什么不把马车放在我们家?” 她趿拉着鞋子下床:“不行,我要去找他们说道说道去。” 说着,就急匆匆地出了门。 谢招娣看着江氏离开方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厌恶。 第58章 都要分我家一半 乡亲们帮忙把李氏背回了房间,丁氏又从家里抓了五只鸡过来。 她熟练地把鸡放到鸡圈里,笑道:“这些都是谢铭那孩子让我给你们买的,说是八弟妹受了伤,孩子们也受了惊吓,要好好补补。” 对于李氏的伤,谢铭对大家的说法是:路上遇到流民,受了伤,幸得一位官家公子所救。 至于言氏差点被侮辱的事情,谢铭和谢大牛两人都守口如瓶。 谢星晓跟到后院一看,发现他们家以前养牲畜的地方,都被修好了,精致又好看。 丁氏解释道:“这几天你们没回来,我趁着给你们看家的间隙,叫我家老头子替你们把鸡圈这些给修好了。” 在院子里的角落,以前的人家有留下养牲畜的地方,丁氏家这么一修整,精致又好看。 言氏见丁氏既 帮忙买鸡,又帮忙修鸡圈,十分感激:“五伯娘,真是麻烦您了。” 丁氏不在意地挥挥手:“一点小事,算不得什么。” “哟,这有鸡又有兔子呢!”两人正说话间,江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来了。 许是人多,大家一时没注意,如今一见她,纷纷变了脸色,防备地看着她。 上回她还教唆谢礼全去抢肉吃,这下又看上了鸡,真是冥顽不明。 江氏看着圈子里的几只又肥又亮的母鸡,和养得白白胖胖的兔子,双眼都在冒光。 她对言氏道:“大嫂,你们才几个人,这么多也吃不完,要不让我也抓两只回去? 再说了,这些是送给娘的,娘是我们大家伙的娘,怎么能你一家独占了,你说是吧?” 大家一听江氏无耻的话,只差没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骂了。 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丁氏叉腰道:“什么叫一家独占?让你养你婆婆的时候,你就恨不得把人推出去,这下有了好处了,就上赶着来了。 你婆婆受了伤,还在屋里躺着,你要是真这么孝顺,你就该先带着孩子去问候她,而不是在这里抢东西!” 不管是马车还是鸡,明面上,谢铭是因为李氏才送的,可是明眼的人都知道,谢铭主要还是看在谢星晓的面子上。 也就是江氏这种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一看到点好的东西,就拔不动脚了。 被丁氏这么一数落,江氏也不尴尬。 她叉腰往那一站:“我不管,反正谢铭说给娘的就是大家的,你要分我一半。 还有那马车,我看你们也没有那样矜贵的命去享用,赶紧把马车卖了,把钱也分了。” 谢星晓见江氏这般,懒得跟她啰嗦。 她拿扫帚塞到言氏手里:“娘,赶她出去。” 简直是死皮赖脸的货,吃屎的毛病一点也没改! 经过一次劫难,言氏也明白,软弱是没有退路的。 她举起扫帚对着江氏喊道:“当初分家的时候,族长说得清清楚楚,我们两家再不相干。 我数三声,你走不走?不走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江氏一看,笑道:“大嫂,才几天没见,就逞威风了?” 她料定言氏是虚张声势,还把脸往跟前凑了凑:“来,你打,往这里打。” “好,这可是你说的。”言氏眸光一冷,手里的扫帚就直接落了下去。 力道不重,却结结实实地扫了江氏一脸。 “啊!”江氏猝不及防被言氏打了一脸,嘴里也进了东西,慌忙吐着:“呸,呸,呸!” 她不可置信地指着言氏骂道:“言贞,你竟然敢打我?” 言氏冷声道:“我警告了你的。” 谢星晓也在一旁帮腔:“就是,你自己让我娘打的。” 丁氏见江氏灰头土脸的模样,有些想笑。 她还是不要告诉她,她见这把扫帚破旧,又是放在鸡圈旁,这几天都是那它扫的鸡圈和兔子圈。 其他人却没忍住,笑了起来。 “赶紧回去吧,不要丢人现眼了。” “就是,你家公公和男人现在还没被放出来呢,你想去陪他们不成?” 谢铭叫来帮忙保护谢星晓的两个年轻汉子更是直接走到江氏面前:“嫂子,再不走的话,就不要逼我们动手了。” 江氏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所有的人都帮着谢星晓母女。 就因为谢大山带村子里的人吃上了肉? 她忽然想,要是谢大海也死了,给她托梦,告诉她哪里可以发财就好了。 在两个高大的年轻人面前,她是不敢再横的,只能骂骂咧咧不甘心地回了家。 她总会想办法搞到马车和鸡的! 乡亲们见赶走了江氏,又叮嘱了几句让李氏好好休息的话,纷纷离开了。 言氏看着与他们家相距不远的谢家,叹了口气。 谢星晓拉拉她的手,安慰道:“娘,有肉吃也是我们自己赚的,才不要给他们。” 言氏心善,她就怕她一时心软又被他们拿捏住。 将来要是她真的红颜薄命了,言氏他们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想到这,谢星晓忽然把目光投向了正蹲在一旁认真看兔子的谢云深。 言氏的性格已经养成了,不如就好好培养谢云深? 十一岁的少年,勉强也能算个娃娃吧? 谢云深忽然感到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他抬头望了望,与谢星晓的眼神对了个正着:“知知,怎……怎么了?” 第59章 谁爹吃屎更厉害 穆菀笙笑着道:“哥哥,我口渴了。” “哦。”谢云深立即道,“你等等,我去给你拿水来。” 家里这几天人不在家,他原本以为水缸的水已经没了,没想到,丁氏知道他们今天回来,已经给他们打好了满满一缸的水。 谢云深不禁被丁氏的周到感动,暗自对自己说,以后长大了,要好好报答丁氏。 他用粗陶碗舀了半碗的水,屁颠屁颠地端到谢星晓面前:“知知,给。” 谢星晓接过水,喝了大大一口:“谢谢哥哥!” 井水虽然甘甜,以后也要让大家养成喝煮沸过的水的习惯才行。 言氏对两人道:“你们两个在附近玩,不要跑远了,娘去做饭。” 谢云深朗声应道:“好的,娘!” 谢云深看了眼门外玩泥巴的小伙伴,问谢星晓:“知知,我们要不要去玩?” 谢星晓皱着秀美的小眉毛摇头,小脸十分嫌弃:“哥哥,我们不要玩泥巴。” 谢星晓说不要,谢云深立即应道:“好,那你想玩什么,我陪你玩。” 谢星晓想了一会,道:“我们玩数感游戏吧?” “树干?”谢云深不解地挠挠头,“树干有什么玩的?” 谢星晓笑道:“才不是树干,是数感。” 学堂里先生教学生四书五经,但不会教数学,他们也把数学认为是商贾之人才需要钻研的东西。 按照谢星晓的想法,既然要把谢云深培养出来,自然是要教给他学堂里不会教的东西。 况且,数学是个应用很广的学科,只要谢云深学会了,将来一定大有用处。 谢云深也不管是树干还是什么数感了,道:“行,那我们开始吧。” 于是,谢星晓和谢云深各自找来一根木棍,在院子中间的空地上教他认阿拉伯数字。 其实早在十三至十四世纪,阿拉伯数码就已经传入中国了,只是一直没有被中国采用。 直到1885年,《西算启蒙》出版,书中大量介绍了阿拉伯数码的演算法则。以及自鸦片战争开始,西洋人大举入侵,在沿海各地建立中、小学校,编数学课本,重点介绍他们的数码。 一直到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初,随着中国大量翻译欧美数学书,阿拉伯数码才渐渐地在全国范围内通行起来。 谢云深以前读过书,一、二、三、四这些简单的字,他是认识的,可是看到地上那些弯弯曲曲的“数字”,两条眉毛皱了又皱。 他忍不住问谢星晓:“知知,我怎么觉得这些像蚯蚓,好丑啊。” 谢星晓:“……” 她指着地上的数字道:“这是阿拉伯数字,阿拉伯数字!” “哦。”谢云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可是,为什么叫阿拉什么伯呀?他是个很老的大伯吗?” 谢星晓再度:“……” 她给谢云深解释道:“阿拉伯数字其实最初是由古印度人发明的,后由阿拉伯人传入欧洲,并由欧洲人对它进行现代化。 后来的人们以为是阿拉伯人发明的,所以把这些数字称为“阿拉伯数字”。” 谢云深听后,眉头皱得更深了:“但是,他们后来为什么不把名字给改过来呢?叫它古印度人数字?” 谢星晓直接仰倒。 她从地上爬起来:“来,你再继续问,我还能回答。” 谢云深见自家妹妹有点炸毛了,立即讨好地改口道:“不,我没有问题了。” 妹妹生气的时候,跟他娘好像哦。 谢星晓也给自己顺了顺口气。 没事没事,要有点耐心,谢云深总比那些气得辅导作业的父母进急诊的熊孩子好多了。 她先是从0-10写了一遍阿拉伯数字,又在数字下面对应写上文字零至十。 谢星晓道:“这些数字和我们已经学过的一二三四五都是一一对应的,你今天先记熟这十个数字,我们明天再开始玩游戏。” 谢云深看着地上歪歪扭扭的数字,纠结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这些什么数字丑是丑了点,好像写起来确实是方便一些。 谢星晓见谢云深低着头认真学习,自己在边上看了一下,就扔了小木棍,跑到院子外看小孩子玩泥巴了。 嗯,偶尔回忆一下童真童趣,也是不错的。 只是她刚出门,就看到谢礼忠和村里的一个孩子吵了起来。 仔细一听,是两个人在比谁的爹更厉害。 两个都是三四岁的小屁娃,吵起架来各位有意思。 谢星晓索性蹲在一旁,看着他们吵。 谢礼忠道:“我爹能扛起一头猪!” 小孩道:“我爹能扛起一头牛!” 谢礼忠:“我爹可以上山打老虎!” 小孩:“我爹还可以上山抓狐狸精!” 谢礼忠这回噎住了,想了想,道:“我爹……我爹敢吃屎!” 小孩瞪大了眼睛,也不服输道:“我爹也敢吃屎!” 谢礼忠:“我爹能吃一斤屎!” 小孩:“我爹能吃一大桶屎!” 谢礼忠这回不管不顾了:“我爹能把头埋进茅坑里,在里面洗澡,把里面的屎全吃完!” 小孩:“……” 一旁跟谢星晓一样看热闹的小伙伴:“……” 就连谢星晓,也忍不住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为了赢,真是拼了。 哪知这时,江氏气冲冲地从屋里冲了出来,抡起巴掌就打在了谢礼忠的头上:“谁说你爹会吃屎的,你爹才不会吃屎!” 她又指着人家孩子骂:“你爹才吃屎,你全家都吃屎!” 谢礼忠吃痛,捂着头呜呜哭了起来。 孩子也被江氏凶狠的模样骂哭,吓得连话也不敢说。 孩子的母亲听到动静,也从屋里出来,两个人对骂。 “我说孩子间玩笑,你一个大人插什么嘴?” “什么玩笑不玩笑?他骂我男人吃屎!” “我家孩子什么时候骂你男人了?明明是你自己生了个蠢货,骂自己爹吃屎!” 说着,她也打了自己孩子一巴掌:“真是吃饱了撑的!” “你才蠢货!”江氏见对方骂谢礼忠,再度发飙。 一时之间,两个人当场就对骂了起来。 谢星晓摇摇头。 哎,到别处逛逛去。 谢星晓沿着道路走到路边的田野,又回头看了下家的方向,三四十米,叫她也能听到。 便扯了根狗尾巴草,看着田里的水稻发呆。 现在的水稻,产量普遍底下,每亩只能产出三百来斤,这还是在没有天灾和病虫害的前提下。 三百斤的大米,也只够一个大人一年的口粮,还有苛捐杂税什么的,够呛。 所以说为什么,老百姓种这么多地,日子却依旧过得辛苦。 谢星晓想,要是把水稻的产量提上来就好了。 不说像袁爷爷研发的杂交水稻那样高产一千多斤,哪怕像矮杆水稻一样,每亩七八百斤也好。 就在谢星晓思考间,路过的方大夫跟她打了声招呼。 “星晓丫头,在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迷?” 谢星晓笑笑:“没什么,在看田里有没有蟛蜞。” 方大夫笑笑:“以前倒是多,现在怕是不好找。” 蟛蜞经过鸭子捕食和村民们捉去谢铭的酒楼换钱,田里已经很少看到它们的身影了。 谢星晓见他背着医药箱,问道:“方爷爷,您这是给人看病回来呀?” 闻言,方大夫摇摇头:“哪是看病,是崔家庄子上有个小娃受伤了,托族长让我去看看。” 说到这,方大夫露出不忍的神色:“那小娃娃,伤得可重了,都是被人打的。 伤口化了脓,又发着烧,也不知道挺不挺得过去。” 谢星晓一听,就想到了崔时安。 她立即问道:“是谁受伤了?” 第60章 探病 方大夫也没隐瞒,道:“听下人说,受伤的小娃娃好像是他们庄子上的小少爷,叫崔什么来着给忘了。” 谢星晓当即就骂了一句:“娘的!” 不用说,指定是崔芙去了庄子,欺负崔时安了。 如果按照方大夫说的,崔时安出现伤口化脓和发烧的情况,说明伤口已经感染了。 如果再不及时服用抗生素,说不定真的会死。 谢星晓又问了崔时安住在哪一间,便匆匆谢过方大夫,转身就往家跑。 她一把拉过正在地上跟数字做斗争的谢云深,道:“哥哥,你陪我去一下崔家庄子。” 谢云深连忙扔了树枝起身:“去崔家庄子做什么?” 谢星晓道:“我刚刚碰到了方大夫,他说崔时安受了很重的伤,那些下人肯定又虐待他了。” 谢云深一听,立即就想要跟谢星晓跑 忽然想到什么,他又止住了脚步:“我们啥也不懂,去了也没用啊。” 他挠了挠头:“要不,我们找二爷爷帮忙?” “方大夫就是二爷爷帮忙找去的。”谢星晓拿出她制作的消炎药,“我这里有镇上大夫给的药丸,吃了应该有用。” 李氏和谢大牛的恢复速度,连大夫都称奇,谢云深自然把大夫的药当作是灵丹妙药。 谢云深点头:“行,我陪你去。” 他去灶屋里跟言氏说带谢星晓出去玩,就牵着谢星晓一起去了崔家庄子。 两人到了崔家庄子门口,发现先前看到的几辆马匹已经不见了。 谢星晓心想,或许是温言已经离开了。 她和谢云深在门口蹲了一会儿,见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偶尔出来一两个仆人,再无其他人。 于是,她和谢云深一起猫着身子,正想要悄悄摸进去,走廊一头忽然出现一个仆人:“你们这两个小孩跑来这里做什么?” 谢星晓认得对方身上的衣服,是温言的手下,那天一起救了他们。 于是,谢星晓笑笑,道:“这位叔叔,我们是崔时安的朋友,听说他病了,来看看他。” 仆人也认出了谢星晓。 谢铭和自家老爷有旧,温言又救了谢星晓,他对谢星晓的态度自然不能差。 他向谢星晓拱了拱手,沉吟道:“还请两位莫要喧哗,随我进去。” 温言临时收到消息,带了几个人出去了。 崔芙嫌庄子上闷,带着一众仆从出了外面,估计谢星晓两人不会跟她碰上。 谢星晓倒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见到崔芙。 她谢过仆人,跟着走了进去。 狭小的房间有些昏暗,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两张凳子,以及一张床。 而崔时安此刻正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 他比前几日见时,又瘦了许多,眼底青黑,脸色潮红,嘴唇也红得有些发紫。 身上穿着单薄的里衣,身上还盖了一层薄被,没有好的伤口的血迹,从里衣渗了出来。 谢星晓心里暗恼这些人不会照顾人,便连忙上前,一把掀开他的被子。 在仆人阻止之前,道:“大夫说了,高热的时候捂太多,容易引起高热惊厥。 她又伸手去探崔时安的鼻息。 呼吸微弱,又从里喷薄着热气,可见烧得严重。 谢星晓和谢云深一起趴在床边,轻声唤他:“崔时安,崔时安?” 崔时安只是皱紧了眉,依旧紧闭着双眼,嘴里还在呢喃着什么。 谢星晓凑近一听,是在叫“娘。” 谢星晓问仆人:“他伤得这般严重,你们只请了方大夫来看过吗?” 情况这么严重,方大夫那点医术根本不够,从她上次被谢大海打就知道。 仆人道:“我家少爷已经让人去镇上请大夫了,只是这一来一回,恐怕还要些时日。” 闻言,谢星晓对温言的印象又多了几分好感。 她道:“我们想跟他说说话,看看能不能把他叫醒,可以吗?” 仆人不疑有他,点头道:“我就在门外,有事请叫我。” 谢星晓眼见着仆人出门,给谢云深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崔时安扶起来。 她去桌上倒了一杯水,也顾不上是冷的,把药溶解到水里,递到崔时安唇边。 她轻声唤他:“崔时安,醒醒?” 崔时安像是听到了她的呼唤,眼睫颤了颤,终于睁开了眼。 他看到是谢星晓和谢云深,费力地扯开一抹笑:“你们怎么来了?” “温言的人放我们进来的。”谢星晓把杯子往前又递了递,“这是大夫给我奶开的药,对治疗伤口可好了,你快喝。” 崔时安听谢星晓提到温言,半垂的眼睫迅速掀起,看了眼她。 只见她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上,除了满满的担忧,并无其他。 崔时安的脸上这才带了一点笑意,“嗯。”应了声,低头把药喝了进去。 因是自制的药丸,比起后世的,在颜值和口味上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可是崔时安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全都喝了下去。 谢星晓又去给他倒了小半碗水,道:“你现在发烧,要多喝水。” 看着碗里的冷水,怕是仆人直接从缸里舀来的,心里不禁有些难受。 这么点大的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身边也没个人照顾。 她又把剩下的几颗药丸放到他的手里,道:“这些药丸,每天早晚各一粒,很快就会好的。” 她手上没有退烧药,只能先依靠消炎药和崔时安自己的抵抗力了。 谢云深也道:“我奶和大牛叔吃了这些药,好得可快了。” 崔时安看着手里黑漆漆的药丸,把它们紧紧握住,点头道:“谢谢你们。” 自从姨娘去世,再也没有人像今天这样关心过他了。 谢星晓看了看外面,道:“这里我们不方便多待,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崔时安点点头,眼中有他都不知道的不舍。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药,应道:“嗯。” 眼看着房门关上,谢星晓又跟在门口守着的仆人嘱咐了几句,似是在跟他说如何照料自己。 清脆的声音还拖着一点奶音,说起话来的时候却像个小大人般,严肃又认真。 崔时安听着,嘴角忽然就带了浅浅的笑意。 就在谢星晓的声音逐渐远去时,忽然听到崔芙的厉喝:“你们是谁?谁让你们来这里的?” 第61章 争端 谢星晓一眼就认出了被围在中间的崔芙。 她依旧穿着华丽的衣裳,只是身上有些狼狈,衣裙的裙摆沾了泥,锦缎织的鞋子也深一块浅一块,还有一股异味传来。 看这样子,显然是去外面玩,踩到屎了。 崔芙注意到谢星晓看她的目光,把脚往里收了收,恼怒道:“你看什么看!小贱人!” 谢星晓不由得皱起了眉。 小小年纪,出口成脏。 谢云深没见过崔芙,原本见她穿得精致漂亮,没想到竟然是个这么恶毒的小姑娘。 他侧身挡在谢星晓面前,怒视着崔芙:“不许你骂我妹妹!” 谢星晓拉过谢云深的手:“哥哥,不用理她,我们走。” 这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她不想给崔时安和带他们进来的仆人带来麻烦。 崔芙一听谢星晓的声音,立即就认出了她。 她指着谢星晓,柳眉倒竖:“原来是你这个小贱人!怎么?又偷偷摸摸跑到我家庄子做什么?” 她眼神示意仆人们拦在门口:“说,你们是不是悄悄跑进来,想要偷东西?” 说罢,她挥手道:“来人,把他们给我绑起来,拿藤条抽他们,抽到他们招认为止!” 她笑道:“我昨儿刚让下人做了跟荆条,刚好拿你们两个来练练手。” 一位年纪大一点的仆妇上前劝道:“二小姐,他们是谢家村的人,要是把人打伤了,怕是不好交待。” 上前的仆妇就是上回打崔时安的那个,她见过谢星晓和谢成福一块,又见过几回谢星晓做牛车去镇上,心想谢星晓兄妹必定是谢家村不一般的孩子。 今年庄子租的地就到期了,听说崔元外还在积极跟谢家村洽谈,还想租下更多的地。 如果这个当口打伤了谢家村的娃,得罪了谢家村,坏了崔元外的计划,就难交代了。 哪知崔芙一巴掌打在仆妇的脸上:“我要做什么事情,还需要你教我?” 她指着两人:“快把他们抓起来!” “住手!”忽然身后传来一道低喝,是崔时安打开了房门。 只是这一个动作,几乎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整个人倚靠在门边,喘着气,汗水湿透了他的衣服,疼痛使他的脸色一片青白。 崔芙回眸,见是崔时安,冷笑道:“我还当是谁,原来竟然是你这个贱种。” 她挥舞着手里的荆条:“这下好了,连你一起打。” 说着,竟真的抡起荆条挥向崔时安! 谢星晓万万没想到,崔芙竟然猖狂到这个地步。 崔时安即便是姨娘的孩子,那也是崔芙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怎么可以一言不合就动手? 怪不得,崔时安被打得满身的伤,还没人替他医治。 如果不是温言来了,崔时安岂不是就这样丧命了? 想到这,谢星晓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撞向了崔芙:“你不许打他!” 就在崔芙的荆条落在崔时安头顶上方的前一秒,整个人被一股冲力撞开。 崔芙猝不及防,被谢星晓撞中腰部,向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佣人们也吓得立即上前,扶住崔芙。 崔芙捂着被撞疼的腰,看向谢星晓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你个小贱种,敢撞我?” 她指向一片的仆人:“你们瞎了吗?还不快点把她给我抓起来,我要把她打死!” “你们不许动我妹妹!” 谢云深尽管已经被眼前的情形吓到,声音都在打颤,可是他依旧站在谢星晓面前,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替她撑起一小方天空。 仆人又怎么会理会他的话,立即上前扯开他们兄妹,把两人双臂给架住。 崔时安见状,挣扎着从房间里出来:“你们不要……动他们,尽管冲……我来。” 他浑身没有力气,直接摔倒在地,却依旧不放弃地向前爬着。 崔芙看向他,嗤笑道:“你以往你跑得了?” 她也看出来了三人之间的关系,讥诮道:“贱人生的孩子,也只配跟这些泥腿子打交道。” 她再度举起藤条,就要朝谢星晓那张粉嫩的脸挥下去。 “住手!”院门口忽然传来疾驰的马蹄声,紧接着一阵风似的,温言骑着马进了院子。 他飞身下马,一把抓过崔芙手里的藤条,将它扔在地上:“崔芙,你在做什么?” 他看向仆人:“还不快松手!” 崔芙委屈道:“表哥,你是我的表哥,为什么总要帮外人?” 她指着谢星晓:“她刚刚撞了我,我一定要教训她!” 谢星晓见温言来了,胆子也肥了起来。 她躲在温言的身后,道:“明明是你一进门就要把我们抓起来,要拿藤条抽我们。 你还骂我们,说我们和崔时安是贱人,要打死我们。” 温言听了谢星晓的话,脸色铁青。 崔芙还想辩解:“那也是因为你顶撞我!” “够了!”温言失望地看着崔芙,“今天出门前,跟你说了那么多,敢情是都没听进去? 我今天就回去问问姑父姑母,他们是如何教出你这等心狠手辣的女儿!” 温言的话可谓是极重,比这些年他对崔芙说过的所有话都重。 崔芙忽然想起白氏对她说,将来若是没有好的儿郎,她一定向舅舅开口,让表哥娶她。 她尽管九岁年纪,可也有着少女都有的懵懂与憧憬。 温言长相俊秀,饱读诗书,温和有礼,是全县所有女子的心上人。 可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了谢星晓而斥责于她。 她看向谢星晓的目光充满了怨毒。 不过是个几岁的乡下黄毛丫头而已! 她眼中凶光忽起,捡起地上的荆条,就朝谢星晓的脸抽去。 第62章 疯狂 “啊!” 眼看着谢星晓的脸就要遭殃,边上的仆妇一个没忍住,直接惊叫出声。 然而预想中谢星晓的痛呼声并没有响起,反倒是崔芙发出一声惊呼:“表哥!” 大家定睛一看,竟是温言伸手抓住了那根荆条。 而谢云深和崔时安也挡在了谢星晓面前,用他们的身体护住她。 崔芙看着眼前的一幕,双眼通红。 一个是她的表哥,一个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他们都护着一个小屁孩! 温言紧握住荆条的手被上面的刺扎伤,有鲜血从上面滴下来。 崔芙被吓得哭了:“表哥,你的手……” 温言没再看崔芙一眼,冷声道:“把你们小姐的东西都收拾好,现在回府,即刻出发。” “表哥!”崔芙心里莫名一慌,“我不要回去!” 温言脸上的怒意已经消失,取代的是淡漠与失望:“崔芙,不是任何时候,都能任由你胡闹的。” 他转身扶起崔时安,道:“我已经命人去镇上请了大夫,你只管好好休养。” 他又向谢星晓和谢云深作了个揖:“小妹多有得罪,请两位见谅。 今温某有急事需要离开,他日定当登门道歉。” 崔芙愤愤不平:“表哥,你为什么要跟他们低声下气?他们不过是个泥腿子!” 闻言,温言转头看了眼崔芙,没再说一句话。 他转过身,又对庄子的仆人道:“再怎么说崔时安也是主子,还轮不到你们做下人的欺辱他。 若我下次来,发现你们再犯,我定不轻饶。” 他翻身上马,朗声道:“出发。” 紧接着,崔芙被温言的人强行押上了马车。 崔芙一边挣扎,一边伸手挠着,嘴里也不闲着:“你们这群贱人,谁给你们的胆量碰我! 你们快放开我!回去让我爹把你们全部杀了!” 温言的人被她挠破了脸,也只是避开或忍着,不敢与她起冲突。 可是他们看崔芙的眼神,分明充满了鄙夷与厌恶。 崔芙朱钗凌乱,脸上是疯狂的表情,竟然如同泼妇一般。 随着马车渐渐远去,谢星晓和谢云深都谈了口气。 谢星晓叹息崔芙把好好一盘棋下成如此模样,谢云深则叹息终于躲过一劫。 崔时安依旧是一脸平静,对两人道:“今天谢谢你们了。” 谢云深不在意地摆摆手:“小意思,这不算什么。” 他凑过去,低声道:“不过你这妹妹还是姐姐,真的是太吓人了。” 崔时安唇边扯过一抹讽刺的笑,“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左右这里是崔家的地盘,谢星晓也不好再在这里多待。 她对崔时安道:“我们就先回去了,药按时吃,好好照顾自己,我们改天再来看你。” 崔时安知道他们要走,有些失落地点头:“好。” 他目送着兄妹俩离开,眼中闪过怅然。 什么时候,他才能像寻常人一样,和他们一起? 他转过身,一步步艰难地往房间挪去。 仆人们见状,没有阻止,也没有上前搀扶。 崔芙的话要听,可温言的警告他们也不敢违背。 谢星晓和谢云深回到家,言氏已经把鸡汤炖好了。 现在天热,放不住,她便整只炖了,现在吃大半,等晚一点的时候,再吃剩下的。 现在的鸡没有饲料和激素一说,土生土长的农家鸡,鸡肉香味浓郁,鸡汤也是金黄金黄的。 只是放了一些姜片和盐,就已经足够美味。 言氏把饭菜端到李氏的屋里,大家围在一起,津津有味喝着鸡汤,吃着鸡肉。 谢云深还说起了早先在崔家庄子发生的事情。 言氏感慨道:“那个崔时安,倒是可怜。” 谢星晓喝了一大口鸡汤,道:“温公子警告过那些下人了,希望他们会有所收敛。” 她之前还纳闷,即便是崔时安的姨娘不受宠,也不至于连庄子上的仆人都敢欺负他,看来就是看崔芙的脸色行事。 崔芙如此,崔时安嫡母的态度就不用说了。 她喝着碗里的鸡汤,忽然就想到了崔时安那张瘦削的小脸。 哎,看来她是母爱泛滥了,总想到那个小破孩。 一家人喝完鸡汤,又洗漱完,就早早躺到炕上了。 谢星晓跟一旁的言氏道了声:“娘,晚安。” 就闭上了双眼,进入了科研室。 今天她在田边看水稻的时候,想到了提高水稻产量的办法……杂交。 如果能把水稻的产量提上去,就能解放对应的劳动力,这些解放出来的劳动力再去进行别的工作,整体生产力就提升上来了。 现在人们种植的水稻普遍是高杆水稻,谢星晓在杂交育种工作进行前,最好能够另外获取更优质水稻的种子,才能进行两者杂交。 只是现在的水稻都是自花授粉,不会出现性状分离,也就意味着不会出现杂交水稻。 现在如何在万千水稻中发现雄性不育株,是个关键的问题。 要不,等到水稻开花的时候,她跑田里去翻一遍? 谢星晓坐在科研室的实验室里,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前一天晚上,谢星晓在实验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一醒来,就见谢云深高兴地跑进来:“知知,我们家的兔子生小兔子了!” “真的?”谢星晓立即从床上爬下来,跟着谢云深后面往兔子圈跑。 只见兔子圈的一个角落里,一个稻草堆上,脱落着许多兔妈妈从身上扯落的兔毛。 兔妈妈匍匐在边上,而那堆兔子毛里似乎有东西一拱一拱的,应该就是小兔子。 兔子妈妈看到两人靠近,像是受惊般地从地上爬起,警惕地看着两人。 谢星晓听说过小兔子身上如果沾上了人类的气息,兔子妈妈会把小兔子吃掉,所以她和谢云深并没靠近,只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兔子妈妈见两人没有别的动作,才放下心来,继续趴在一旁休憩。 谢星晓往窝里伸长脖子望了望,只见里面有好几只成年人手指大小的粉嫩的小兔子,红通通的,还没长毛,都依稀能看得到肚子上的血管和里面的内脏。 谢云深忍不住呲了龇牙:“这小兔子看起来有点吓人,像小老鼠一样。” 谢星晓笑道:“这有什么吓人,等过段时间小兔子的毛长出来了,就会变得好看了。” 两人正说着,丁氏在院子门口喊了起来:“小六起来了吗?” 谢星晓听到丁氏叫她,便跑了过去:“五奶奶,您找我有事?” 丁氏笑道:“这不你谢铭伯伯说让我带你去村里的工匠师傅家里,我昨天忘记跟你说了。” 谢星晓一听就来了兴致,道:“五奶奶,您等等我,我一会就来。” 丁氏看她着急的模样,道:“不急不急,我就是先跟你说一声,你吃饭早饭再去。” 第63章 梆硬的城墙 话虽如此,谢星晓还是立即洗漱完,囫囵吃了早饭,又在自家菜地摘了一些蔬菜,让言氏洗干净晾干后给母兔子吃。 丁氏得知母兔子生了,道:“我家里还有一些豆饼,待会给你家拿点。 这兔子要是没营养,容易咬死小兔子。” 谢星晓点头:“谢谢五奶奶。” 安排好兔子后,谢星晓便跟着丁氏去找村里的匠工师傅。 她想了想,又把谢云深叫上。 在男尊女卑的古代,明面上还是要谢云深撑起这个家。 兄妹俩跟着丁氏一直走到村子的后山处,转过一个山坳口,面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只见顺着山坡下去,是一片整齐排列的房屋,在房屋的另一头,还有几座看起来像是工坊或窖子的建筑物。 它们被群山环绕着,看不到人烟,一片静谧的样子。 不只是谢星晓,谢云深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谢星晓道:“五奶奶,我们村子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丁氏笑了笑,眼中充满了感慨:“这里就是咱们村专门建设的作坊,除了生产铁器、木具这些,数都数不清。 当年我嫁到谢家村的时候,这里还有许多匠人在。 只是后来收成越来越不好,村子挣的钱也越来越少,这些人便渐渐去了别处谋生活了。” 谢星晓听着丁氏的回忆,不由得唏嘘,这谢家村的老祖宗,真是了不得。 她又捕捉到了关键的一点:“五奶奶,按照您刚刚的意思,这些匠人的生活主要依赖于谢家村的供给?” 丁氏点头:“我听我婆婆说,好像是如此,只是具体怎么样,恐怕只有你二爷爷他们清楚了。” 谢星晓却觉得这件事是真的。 如果不是,为什么搬离的主要是这些匠人呢? 而且小小一个谢家村,却居住着这么多匠人,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不合理的事情。 她也明白,如果想要知道再多的事情,只能从谢成福或者谢铭那里得到了。 谢云深听在心里,却有了别的想法。 要是他能跟这里的师傅学一门手艺,是不是就很厉害了? 于是,他也迫不急道:“五奶奶,那位老师傅在哪呀?” 丁氏指了指山脚下一间小小的屋子:“昨儿个跟他说了一嘴,现在估计在屋里等着呢。” 两人跟着丁氏一路走到那间小屋子前,只见门向外敞开着,里面有霹雳吧啦的声音传出。 丁氏站在门口,唤了声:“中师傅?中师傅?” 过了一会儿,里面的人应了一声,便有脚步声传来,从里走出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 老男人。 非常老的男人。 比谢成福还要老估计十岁的男人。 谢星晓:“……” 不是她歧视老人,而是研究砌城墙这体力活,让一个老人家来做,她实在是于心不忍。 老人家颤颤巍巍地走出来,见了谢星晓和谢云深,咧着一口看不到牙齿的牙龈:“你们就是星晓和云深吧?” 谢星晓很快反应过来,笑着给老人家作了个揖:“中师傅好,我是星晓。” 谢云深也学着谢星晓的样子,道:“中师傅好,我是谢云深。” 谢中笑呵呵地点头:“这两个孩子长得真激灵。” 丁氏道:“人我已经给你送到了,你们先忙,晚点我再过来接他们。” 谢云深接过话道:“五奶奶,不用您接了,我记得路了。” 丁氏笑着摆摆手,便回去了。 谢中示意两人进屋,又给他们倒了两碗水:“你们谢铭伯伯说,大山把修城墙的法子告诉了星晓?” 谢星晓点头:“是的,我爹说的。” 谢中沉吟道:“谢铭已经把方子给了我,我按照上面写的,把材料都找齐了。 你来瞧瞧,要怎么样才能做出谢铭伯伯说的梆硬的城墙?” 谢星晓不禁被谢中的话给逗笑。 还梆硬? 谢铭还真会给她宣传。 谢星晓看向地上随意放着的几堆材料,心里有几分惊奇。 虽说她写的已经是简易版的配方,但是要取得这些东西,也不是件容易事,毕竟上面有些东西在古代并不算常见。 而且刚刚谢中还说这些是他自己找的。 他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老人,能在几天之内收齐这些东西? 那就说明,付进很有可能有相关矿产。 谢星晓想到谢家老祖宗斥巨资买下这么一大片地,心中便有了主意:“中师傅,这些东西在我们村子里,是不是有很多呀?” 闻言,谢中先是看了眼谢星晓。 只见她一张小脸上,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真的是好奇才这么问的。 他笑道:“可不是,这后山,还有周边的山,要啥有啥。” 谢星晓一听,双眼在瞬间绽放光彩:“要啥有啥?” 谢中自豪地点头:“童叟无欺。” 谢星晓高兴地只差满地打转了。 她问谢中:“中师傅,等有空的时候,您能不能带我去瞧瞧?” 谢中摸了摸自己白花花的胡子,道:“那也要看我们要做什么?需要的材料里有那样东西,才能对应去找不是? 周边这么大,我老头子带着你们两个小娃娃去,都去一遍的话,怕是腿要走断。” 谢星晓听明白了谢中的意思。 这不明摆着要她再给制作其他东西的方子嘛。 她笑笑:“成,我回头回去睡觉,在梦里跟我爹商量一下。” 谢中眼中精光一闪,高兴点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指了指地上的材料,一脸期待:“来,小娃娃,给爷爷说说要怎么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