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楚月》 1·欢迎光临 痛。 程野猛地睁开眼睛。 一股刺痛惊醒了他。 很快，他挺直了背脊。 这不是他家。 出于下意识地反应，他立刻环视周围，发现一片灰蒙蒙的。 心脏还在痛，仿佛要撕裂开。 他皱着眉，强忍着疼意，伸出手摸了摸，略带湿气的凉意。 现在，他陷入在灰雾之中。 可见范围极其的低。 这是哪儿？ “唰——” 呼啦一下，暖橙色的光亮照射了进来。 眼睛适应了几秒，发现自己坐在一辆破旧的公交车上。 公交车缓慢而又平稳地向前驶去。 这个公交车已经有些年头了，是他小时候那会最早出现的一批公交车。 周围三两个乘客，都阖着双眸休息。 整个车厢静悄悄地。 寂静得可怕。 程野略微坐直了身子，漫不经心地朝司机的位置看去，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那里似乎有个黑洞，吞噬了一切。 程野这才注意到，整个车厢里是没有灯的，现在的所有光亮来源于窗外的路灯。 昏昏暗暗，时有时无。 他眯起了眼睛，锐利的目光眺望远处。 似乎，再过一会儿就要进入隧道了。 程野皱起眉头，准备站起来朝司机走去。 忽地，有人抓住了他的衣袖：“别动，已经死了三个人了。” “死人？”程野微微侧头。 这才发现自己身边蜷缩着一个孩子，看上去年纪很小，约莫七八岁的样子，脸上脏兮兮的，一双眸子倒是明亮得很。 小孩声音清澈，还带着一股奶味：“这是死亡公交，每个月会出现一次，所有上车的人都是按一定规律坐的，乱动就是必死。” 程野没有做声，似乎在想什么。 小孩的手依旧拽紧了他的衣袖，在没得到肯定答复前，他并不准备放手。 “既然你知道必死条件，其他人怎么死的？” “呵。”小孩冷笑了一声：“那是他们蠢。” 程野眨了下眼睛。 这小孩只劝阻了他的异动，其他人并没有得到他的提醒。 小孩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冷冷地说：“不用感谢我，其实你死了我还能发现更多的规律，可惜咱俩是坐在一起的，我怕你连累到我。” 程野笑了。 看来之前就有坐在一起的两个人，因为其中一个人乱动连累了邻座人的事。 程野整个人向后仰去，异常放松，漫不经心地打量起四周。 公交车车内虽然破败，但是却十分干净。 看上去并不像死过人。 地面上也没有血迹。 小孩见程野没有乱动，还开始打量着车厢环境，便麻利地松开了手指，侧过脸看向车窗外。 窗外的灯光稀稀落落的，有些路灯已经坏了，偶尔撕拉一下发出火光。 光亮只够看见这条公路上的样貌，再往远一些望去，是漫天遍野的漆黑，浓郁的未知似乎吞噬了一切光亮。 让人不禁有毛骨悚然之感。 程野若有所思。 这小孩在撒谎？并没有人死亡？ 他对自己另有所图？ 可—— 若是这小孩没有撒谎，那血迹都去哪里了？还是因为这车有自动清洁能力？ 思索至此。 程野干净利落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刀的尾部模糊地刻着一个字。 下一秒，鲜血四溅。 程野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给自己手臂扎了一刀。 血迹喷射在周围。 座椅上，地上，到处都是。 连他的白衬衫也都沾满了刺眼的红。 程野似乎感觉不到痛，他认真地盯着血迹。 周围的乘客似乎感觉不到所发生的一切。 小孩冷漠地看着，陡然开口：“别白费力气了，这条路要开一夜，每隔十分钟就进一次隧道，隧道全程漆黑，也是十分钟。这十分钟内，你什么都看不见，待有光亮的时候，车厢就完成了自我清洁。” “你为什么这么清楚？” 倏忽间，程野将小刀抵在了小孩稚嫩的脖颈处，一字一顿地问道。 小孩脸上丝毫没有慌乱，他用比程野更阴沉的声音说道：“你最好放开我，鱼死网破，我不一定会死，但你，可不一定。” 月光惨白。 淡淡的光辉洒在孩子身上。 迎面的碎发沾染着几缕破碎的光影。 亮得可怕。 孩子双眸镇定自若，甚至带着几分凶狠。 程野笑了笑。 看着面前如同野兽一般随时会冲上来的孩子，似乎身体里的血液开始沸腾。 有点，意思啊。 每天日复一日的工作，忽然这么刺激，总算有点活着的感觉了。 下一秒。 程野松开了孩子，重新慵懒地靠在座椅上，吊儿郎当地玩转着手中的小刀。 银白色的光在车厢内一晃一晃的。 孩子看都不看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衣领：“要进隧道了。” 程野勾起了唇角。 这次进去的感觉和一开始来这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或许那会，他还没睡清醒。 所以才有迷雾湿润的感觉。 而现在，他只有一种被盯着的感觉，似乎在某个他看不到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在死死地盯着他。 不过，在来这之前，自己在做什么呢？ 程野一边感受着周围，一边思索着来这前最后的记忆。 似乎，似乎—— 是在睡觉。 程野挑了挑眉，开口道：“你是怎么来这的？” 没有声音回答。 程野疑惑地转过头。 确实看不清，什么也看不清，就好像刚刚坐在他旁边的人是不存在的一样。 程野伸出手准备摸过去，但立刻，僵持在了半空中。 不要轻举妄动。 那个孩子告诫他的。 现在的他，对所有的事情都不知晓，连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这又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情况下，不做多余的举动，是最安全的。 程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抬起头来。 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依旧直直地朝远处望去。 东西南北，都是一片漆黑。 他阖上了双眸。 刚刚，车厢里还有光亮的时候，他看似在把玩着小刀，实则在打探车厢。 他坐的位置是车厢的最后一排。所以能看到整个车厢从后往前的样貌。 但是，从前往后的角度，他是看不清的。 包括，在他前面坐着的乘客，都在干什么。 所以他用明亮小刀的刀柄，和公交车正前方的后视镜，做了个反射。 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已将整个公交车的样貌全盘尽收。 在车厢右侧，第三排和第四排各坐着一个女孩，两个人皆是在睡觉状态，似乎还没醒。 车厢左侧，第一排坐着一个人。 分不清性别。 带着一顶黑色的帽子，一直在看司机的方向，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整个车厢，除了他和小孩，就只有这三个乘客。 而司机的位置是一片虚无，真正的漆黑，就像黑洞一般，连光都反射不出来。 2·无限循环 “刷——” 随着熟悉的光亮，公交车又重新回到了路上。 花了大概三秒钟适应光亮。 程野面向孩子问道：“进入隧道的一瞬间，我们是不是都不在车厢上了。” 孩子惊讶地看着程野：“你怎么知道。” 程野笑了笑，眼神却若有若无地扫射着第一排。 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蜷缩进椅子里，若是不认真点看，会以为那本就是虚无。 这个人，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是和他一样的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程野正想着，耳边传来了孩子的声音：“给你分享几条线索。” “一，公交车是凌晨2点出发的，十分钟光亮，十分钟黑暗，如此循环交替。” “二，每次从隧道出来，可能会多出一个人，也可能会有人消失。” “三，公交车全程开四小时左右，只要太阳光一出现，这恐怖的事件就结束了。” ...... 程野回忆了一下，自己恰巧是在准备出隧道的前三分钟左右醒来的。 也就是车上的所有人，都是被直接拉过来这里的，黑暗的那十分钟，处于混乱的状态。 “一开始，你旁边是没人的对吗？” 孩子点点头：“你是第六轮出现的。” 第六轮。 程野算了一下，那就大概是快4点的时候。 距离天亮最多一个小时了。 “你怎么知道太阳一出来，我们就活下来了。” “我猜的。” “那，公交车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醒来时，就在车上了。”孩子淡淡地回答，口吻很是平静。 “我应该是第一个出现的，我来的时候车上一个人也没有。当时我在睡觉，忽然来到这里，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轻举妄动。” “我等待了很久，数着时间，推测出光亮十分钟，黑暗十分钟的交替。” “这期间，陆续有人被拉上车，有人冲动，刚离开座位就没了，但也有人谨慎，可是因为触发了别的必杀死亡了。” “最后，就剩下，我们四个人了。” 孩子耸耸肩，慢条斯理地说道。 “不。” 程野抬起头，露出奇异的笑容。 他的目光探向正前方第一排。 那里，还坐着一个人。 与黑暗融为一体。 孩子瞥了程野一眼，淡淡地开口：“啊，原来有人藏起来了。” 程野不予置否，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这是游戏。” 孩子抬起头，干净的眸子里满是疑惑。 程野眯起眼睛，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2060年6月1日。 一款游戏席卷全世界。 主打惊悚恐惧，挑战可怕的下限。 游戏是ai设置，会自动生成人们内心深处不愿提起真正恐惧的东西。 出乎意料的玩法，身临其境的真实感，让这款游戏一夜之间火遍全球。 但是，随着游戏热度的不断上升。 忽然有一天，出问题了。 开始有人在游戏里消失。 就是躺在游戏仓里，第二天发现人消失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消失，这款游戏被强制下线。 而游戏开头的动画，就是一辆公交车。 缓慢地驶向死亡。 程野判定，这就是那辆公交车。 只是，那只是游戏的开场动画而已，动画没有任何意义，动画不存在解密，也不存在通关。 所以，孩子所说的太阳出来了就好了，只是一厢情愿。 动画是循环的，也就是没有时间概念，这辆公交车会永远的在光亮与黑暗之间循环。 没有终点。 难道他，要一辈子卡死在这条循环动画里？ ...... 程野回过神来，余光扫视在孩子身上。 [这是死亡公交，每个月会出现一次，所有上车的人都是按一定规律坐的，乱动就是必死。] 小孩说过的话依旧在耳边回荡。 为什么会这样说呢。 每个月一次，是从何得来的呢？ 难道，这孩子在之前，就看到过这辆公交车了？ 程野眺望远方，依旧是漆黑一片，除了这浅薄的路灯，并没有丝毫要天亮的意思。 “你说，太阳会升起。” 小孩点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重复问这个问题。 “可是你看看天，和两个小时前，有任何变化吗？” 程野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平时问一个人，昨晚睡得好吗。 小孩没有说话，只是唇角微微勾起。 但声音听起来却带着几分慌乱：“难，难道.......或许是因为经度位置.......” 程野打断了小孩：“你原来住在哪里？” 小孩迟疑了一下，表情僵硬：“永夜。” 程野面不改色，轻声：“唔。” 永夜么，这是哪个县或者哪个区呢？怎么从来没听过。苏丹小说网 程野是从海市来的，如此看来，这车上的每个人不一定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程野微微抬头，眯着眼睛，试图从一片黑暗中看到那个戴帽子的男人。 我们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呢？ 隧道近在咫尺，随着最后一抹光亮的消失，黑暗又吞噬了所有的一切。 程野阖上了双眸。 他的耳边，没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永远的黑暗。 光亮的时候，即便安静，耳边依旧有细细碎碎的声音。 确实不在一个时空了....... 「太阳升起」、「消失」、「不同空间」。 「游戏」、「循环」 以及「永夜」...... 嗯？ 永夜？ 程野眸子猛地睁开，他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是隐约间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 他坐直了身子，整个人挺拔。 面色严肃，凛然如冰雪。 微亮的眸底闪烁着愉悦的光芒，所有的线索顿时融会贯通。 嘴角终于缓缓勾起。 “砰——” 公交车再次驶出隧道。 一阵明亮的白光瞬间直射了过来。 程野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小孩。 是npc啊。 他那些线索以及注意事项。 不都是npc会对每个玩家，说的话么...... 程野笑着，缓慢地转过头。 此刻，蔽月的乌云尽数消散，惨白的月光倾洒下来，穿过玻璃，勾勒出光亮的细边。 他脸上露出人畜无害的笑意，低下头，用仅两人可听见的声音： “你好啊，npc大人。” 3·第二世界 沙沙沙。 七零八碎裂开的声音逐渐从小变大。 孩子唇角那抹淡淡的笑意瞬间溃散了，抬起头，露出了天真的笑容：“被发现了呀。” 程野看着小孩的双瞳黑白分明，沙哑的声音犹如猎杀的蛇：“那我现在，有进入游戏的资格了么？” 永夜。 游戏中的两大主城之一。 游戏有两个时间暂停的地方，一个永昼城，一个永夜城。 一个永远不会天黑， 一个永远没有白天。 刚刚孩子提到了，他，来自永夜。 公交车，是进入游戏的开篇动画，也是如今的进场券。 如果他没记错，公交车可是有一位引路人的。 那也是这款游戏登录页面的新手引导者。 而现在，他乘坐的这辆公交，缺少引路人。 既然只是开篇动画，那肯定是为了进入游戏。 那离开公交车的方式，只有找到npc，让他带领自己进入游戏。 如此一来，都能解释了。 孩子回答自己来自永夜时的局促不安。 面对车上多了一人的镇定自若。 知晓许多额外公交车线索。 以及，他一开始对自己说的那句「鱼死网破，我不一定会死，但你，可不一定。」 npc，怎么会死呢？ 孩子倒是漫不经心，似乎对这么快有人发现他有些懊恼，点点头，叹了口气：“诺，前面选择你的住所。” 程野顺着手比划的方向看了过去。 在一片闪烁着绿幽幽的网格之中，有两个黑白异常冲突对比的城镇。 一个繁华至极，灯火通明。 另一个，像是笼罩着一层黑雾，神秘莫测。 程野只瞄了一眼：“永昼。” “确定？” “看来有注意事项要告知我。” “哦，没有。”孩子别过头去，不想搭理他。 他只是惯例询问，毕竟永昼和永夜，所带来的影响天差地别。 公交车行驶到两座城池中间时，朝右边打了个转。 紧接着缓缓地朝永昼城驶去。 程野看着周围的发着幽绿光芒网格下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若有所思。 “车上十分钟黑暗时间，就是在这几百万个黑洞里面吧。” 4·主城（一） 进入主城后。 永昼的繁华程度倒是让程野震惊了一下。 像是一个高配版的游乐园，所有能想到的娱乐项目，美食休闲，这里都有。 最可怕的是，居然还有沉浸式鬼屋火锅。 程野抬头看着「欢迎光临，女鬼相伴」四个大字。 不禁陷入了沉思。 究竟是谁能在这样的环境安稳的与鬼共饮？ ...... 程野摇摇头，打开系统地图，搜索自己居住的新人旅馆。 毕竟送了三天的使用期，不用白不用。 大不了时间到了去睡桥洞。 他想着，跟着导航越走越偏，很快，在一片水泄不通的人海中停了下来。 程野犹豫了一下，再三看了看系统地图，确定了人头攒动的前方，就是那个免费的小旅馆。 破破烂烂，摇摇欲坠。 像是现实世界里火车站旁边勉强居住一晚的小旅馆。 看起来这么小小一间，也不知道怎么装下这么多人的。 程野愣怔了一下，打开系统面板，查看了周围旅馆的价格。 三秒钟后，他利索地关闭系统面板，昂首挺胸，微笑着继续排队。 勤俭节约是中华人民的美德。 他咬牙切齿。 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了为什么衣食住行需要消耗积分。 若是什么都不做就能好好活着，那在游戏里还是现实，重要么？ 永昼城的繁荣程度，可不亚于北上广任何一座城市，更准确的说，是四大一线城市加在一起都没办法超越它。 消耗，就是逼着大家必须下副本，拿命拼积分。 那积分，除了活着，还有什么用呢？ 不可能只有活着吧？ 程野想着，入住的队伍便快要轮到了他。 前台小姐姐的声音尖锐，时不时来几句冷嘲热讽，引起了程野的注意。 他不动声色扫视过去。 前台的桌面杂乱，垃圾桶有诸多湿哒哒的纸团。 目光往上移，小姐姐的脸上还带着泪痕。 而她身后的日历圈起来一个数字，刚好是今天。 程野不留痕迹地往右侧移了移。 在他的前面还有两个人在办理入住，趁这个时间，他看清了桌面上亮着的手机信息。 「我们分手吧」 这是…… 程野眉头微挑，一个念头生成，快速地在系统商城里搜索起来。 轮到他了。 前台小姐姐头也不抬，声音冷漠又不耐：“又是免费？” 程野笑了笑，像换了一个人一般，那些慵懒倦怠一哄而散，转而换上了文质彬彬的外壳，让人忍不住生出好感。 颇为歉意开口：“新人报道，占了点小便宜，实在抱歉。” 小姐姐一愣，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帅气又不失阳刚之气的男人的脸。 脖子到耳朵处有一道刀疤，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举止投足之间，皆是贵气。 在她恍惚的时候。 下一秒，程野用1积分兑换了一束水灵灵的玫瑰花递了过去：“开心一些，希望能给你带来好心情。” 小姑娘愣了愣，手已经下意识地接过了花。 程野看着小姑娘水汪汪的眼睛笼上了一层迷雾，将声音压了下来，就好像有毒的曼陀罗，带着几分蛊惑：“快乐才是最重要的，祝你生日快乐。” 小姐姐又愣住了，忽然眼睛红了，她吸了下鼻子，声音哽咽：“旅馆靠窗的位置还有一个房间，是顶楼，视野很大，不在第二空间里，会很舒服。” 只言片语中，程野又吸收了几条信息。 他愈发舒展从容，声音也十分温柔，嘴里却说道：“这么好的房间留给我一个新人，会不会不太好。” “这么多天，你是第一个安慰我的人。”小姐姐低下头，小声地说：“很多年没有人跟我说生日快乐了。” 程野只是弯起了自己的眉眼，习惯性假笑，又绅士客气地说道：“那就多谢了。” 小姐姐为了不让程野多等，麻利地办好了入住手续。 程野优雅地接过房卡，刚转身，面上就恢复了冷漠的表情。 似乎刚刚体贴温柔的人，不是他。苏丹小说网 程野缓慢地朝楼上走去，回想着刚刚前台说的话。 他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 第二空间。 也就是，这么小的一个旅馆可以容纳下这么多人，是因为有几层空间挤压在一起的。 相互独立，互不影响。 看上去是在同一个地方，实际上不是。 就比如说，到了房间后，程野推开了那扇前台小姐姐说的很大的窗户。 虽然只有二楼，但半个永昼城都能看见。 在整个永昼的中心，有一个很大的广场，似乎是人群最多的地方。 而广场上聚集的那些人，不知道围绕着一个半透明的面板指指点点什么。 程野沉思了一会。 作为一个刚刚被拉入游戏的新人，目前最缺乏的是信息，他急需要知道一切关于这个游戏的重要资料。 若他没有记错，大概是从三个月前开始，地球上就有人陆陆续续的失踪。 在主城待着会消耗空气，所以他们只能靠下副本去获得积分，再用积分兑换空气，以此活下去。 更不要提一切需要花销积分的衣食住行了。 也就是说，现在围绕在广场中央的那些人，一定有人是已经经历过数场游戏的老人了。 程野笑了笑，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 目光直径望向底下的人群。 在电光石火之间，锁定了几个人。 他们的面上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兴奋打探，有的只是日复一日的重复带来的疲倦感。 这一定是经历过多次副本的人。 身心，俱疲。 程野利落转身下楼，朝着广场的位置走去。 看来这个游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麻烦。 副本的类型？ 副本的难度？ 副本的隐藏信息？ 以及副本的......死亡率？ ...... 程野的脑子里有一堆的疑问，这似乎是他身体里与生俱来的下意识反应。 在做一切事情前，务必将准备工作都做好，这是他长久以来的工作习惯...... .......他以前是做什么工作来着？ 程野忽地愣在了原地。 顷刻间，后背发凉，鸡皮疙瘩倏忽爬满一身。 他，以前是做什么的？ 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几秒过后，程野发现自己的衬衫已然湿透，他自嘲地笑了笑。 忍不住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广场。 真xx有意思。 这种失忆的情况，是仅限于他，还是，所有人都是？ 程野收好了自己的表情，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样子，脚步平缓地继续朝广场中央走去。 关于出生，读书，平日里逛街等事件，他都有着模糊的印象。 但是到了大学毕业之后，具体工作，他全然忘了。 他似乎丢失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 而缺失的这块板块，恰巧就是他来这里前往前推一、两年左右的时间。 这几年，他是谁？他在干什么？他的工作是什么？ 通通没印象。 反倒是这款游戏的上线，后续的人口失踪，他记得十分清楚。 他很肯定，自己平日里并不是一个游戏迷，为什么会把一个无关紧要的游戏，记得那么清楚，甚至，连有永昼和永夜两座主城都知道？ 为什么他的记忆里只停留了最后一个画面，是他在睡觉，然后就来到了那辆公交车？ 程野缓慢地笑了起来，他已经走到了广场中央。 5·主城（二） 广场上的人的数量远比看起来的要多。 密密麻麻，乌烟瘴气。 在广场中央，有一个巨大的透明的面板，上面是个排行榜，右下方实时更新着在线人数和死亡人数。 程野眺望，发现排在第一的名字灰掉了。 它孤零零地站在众多名字上面。 在一排金灿灿的名字中显得格格不入。 程野只是瞥了一眼继续向前走。 周围的人叽叽喳喳。 有些人在讨论那个死去的大佬，言语间皆是惋惜。 有些人在讨论下一次去副本的时间，有些人已经累了，说想拿现有的积分成为永昼的原住民。 还有些人，身上挂着伤，生无可恋地和同伴讨论，觉得自己撑不过下一次副本了。 程野扫视了一圈，快速锁定了刚刚他注意到的那个人。 精致的娃娃脸，悠然自得地坐在阶梯上。 像是在海边的沙滩晒太阳。 他的皮肤很白，呈半透明状，在阳光下，稍许显得有些病态。 看上去比较好接触。 但不知道为什么，程野隐隐觉得他似乎在等猎物上门？ 犹豫了一下，程野皱着眉头，还是径直走了过去。 不管是否有不对劲的地方，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定是一个下过多次副本，又觉得轻松，丝毫不把下副本当回事的大佬。 微生安正坐着休息，忽然有一道阴影挡住了阳光。 他抬起头，和程野对视了两秒，然后笑了：“新人？” 程野摇摇头，熟络地递上一瓶用2积分兑换的可乐，岔开话题：“今天天气挺热。” 微生安没有接话，他指了指旁边：“那边有新人手册出售。” 程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有一间杂货铺，拉着横条，偌大的字写着： 新人手册，人手必备！ 现特价仅需9.9积分（起）！ 程野唇角微微抽动，连这都是产业链？ 倏忽间，他惊了一下。 这小子在诈他。 他不动声色的转过头，脸上带着迷茫地表情，仿佛刚刚下意识去看店铺的人不是他。 然后顺势坐了下来，像好朋友闲聊一般说道：“最近新人特别多吧？” 微生安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在说，新人太多，误把他当成新人了。 微生安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坐在他旁边的男人。 挺高大，坐下来都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 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很克制，很谨慎，也很聪明。 但，绝对是新人。 他身上没有下过副本的味道。 不过—— 能几秒钟之内，通过周围人的表情，肢体动作，神态，就判断出哪些是新人，哪些是老人。 甚至能径直地走到他面前，而非随机拉住一个路人，都说明，眼前这个男人的判断力不低。 微生安思索了几秒，说道：“是啊，最近涌入的新人太多了，老人都带不过来......” 短短一句话包含了巨大的信息。 程野微微蹙眉：“这是有变故？” 微生安哈哈一笑：“谁知道呢。” 然后两人僵持住了，谁也没说话。 程野试图从他脸上看出来点什么，但是什么也没有。 微生安漫不经心地向后靠去，更是毫不在意。 程野脑子转得极快，这新人手册人人都能买到。 而且刚刚提到了，原本每个新人都会有老人带，也就是说，这手册上的信息并不是那么重要。 他得套些有用的信息。 永昼的日常消费太贵了。 他身上总共就1000积分，而住一个好点的旅馆就要500积分…… 更别提空气还是收费…… 他得尽快下副本赚取积分。 程野按捺住心中的迫切，像是不经意地说：“下副本很累吧？” 微生安挑眉，眸底微闪：套话？ 程野继续说道：“你看他们，一个个都想当原住民。” 微生安玩味地笑了，侧过脸：“给你个建议，哪怕很累，哪怕坚持不下去，也不要当原住民。” 这句话，让程野猛地眉头一皱。 他隐隐有了不对劲的感觉。 就好像......就好像是在说，整个主城迫切地希望玩家留下来做原住民一样。 所以—— 那些npc，会不会就是原住民衍生而来的呢？ 程野不动声色，话锋一转：“你刚从副本出来吧，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半晌，没有动静。 忽然，微生安垂下眸子，含着笑，轻声说道：“啊，你想套我话......” 打破了游戏的继续。 程野愣了愣，坚决否认：“这不是闲聊嘛。” 微生安噗嗤一声，眸底闪过一丝兴奋。 这人可比平日里死缠烂打非要教程的新人有趣多了。 不过，天下没有白给的晚餐。 微生安伸出三根手指头：“这样，三个问题，600积分。” 程野：“.......”打劫？ 微生安保持着自己无辜的笑容，黑白分明的眸子波光粼粼。 程野思绪百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那么肯定自己是新人。 但是，再去伪装已经没有意义：“......打个折？” 微生安若有深意地打量着程野。 程野坦然自若，大大方方：“交个朋友。” 微生安侧过脸，似乎打开了自己的系统面板，也不知道看了些什么。 半晌后，说道：“500积分。不议价。” “行。”程野心痛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积分划走后，微生安掏出了本新人手册丢给程野：“送你，基础信息上面都有了。” 程野快速翻了下新人手册。 有个屁！ 这就是一份永昼的说明书。 谁买个手机过来不会用？ 这本新人手册大半部分内容都是介绍永昼城多么好，有几个景区，还有野生动物观光乐园了！ 程野嫌弃地将新人手册往背包一丢，快速扫视了周围，将能接收到的表面信息都过了一遍。 有些是自己多下几个副本就能知晓的问题没必要问。 现在最重要的是—— 想到这，程野开口：“副本的危险程度？” 微生安笑了，简短精湛：“npC会骗人。” 程野的小拇指微微一颤，但面无表情，继续问道：“副本的死伤程度？” “平均过半。” “.......”程野：“如何在一场游戏中获取更多的积分？” 微生安抬眸，望向程野。 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水平。 相当于问了多个问题。 想要获得更多的积分，这个前提是得活着通关游戏。 而能获得更多的积分，就是看有没有快速通关的方式或者另辟蹊径。 这都是特殊玩法，是重要信息，是许多前辈用命总结出来的。 不过。 微生安淡然地回答：“尽可能的还原副本，尽可能搜集线索可能会展开支线任务。不过，最主要的是让游戏喜欢你。” 让游戏喜欢自己。苏丹小说网 程野的眸底隐晦不明，沉默了半天：“我还有个问题。” 微生安或许是心情好：“算送你的。” “你，失忆么？”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失去了一部分记忆。”程野重复说道。 微生安第一次拧起眉头，半晌后摇了摇头：“记忆确实不是连贯的，但我想每个人都一样，那些重复的，机械的生活，本就会被我们的大脑当做垃圾清除掉，所以也不能说明什么。” 程野鞠了一躬：“多谢。” 微生安微微眯起眼睛。 忽地，他开口说道：“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尽快进入游戏吧。” 嗯？ 程野扬眉。 微生安不再多话，转头离去。 两人不过是过客。 虽然程野足够聪慧，可他依旧连姓名都不想问。 在这个游戏里，今天相见明天就死了的例子数不胜数。 没必要，多了牵绊。 微生安已经走远，程野还站在那里。 眉头拧紧，思绪百转。 尽快进入游戏么？ ....... 6·多了一个人（一） 【游戏加载中......】 【加载完毕。】 【游戏名：多了一个人。】 【类型：剧情类。】 【人数：五人本。】 【你的角色：陈儿子。】 欢迎各位玩家来到最最最贫困的百姓村。这个村子里只有老弱病小。 但凡有点能耐的小伙都去镇上打工啦。 一直以来，大家关系良好，和睦共处，虽穷但乐。 可是近些天，大家都发现，村里似乎多了一个人........ 他无恶不作，恐吓小孩，偷东西，搞破坏。 主线任务：在七天内帮助村民找到多出来的那个人。 支线任务：暂未开启。 注意：请玩家严格按照人物人设进行游戏。 【祝玩家游戏愉快。】 声音消失。 房间里一片漆黑。 程野坐在床上。 此刻他的脑海里千头万绪。 昨天，他深思熟虑了微生安所说的那三个回答，把大半个永昼城都逛了一遍，将系统面板的游戏选择研究到深夜。 这才决定相信他，在今天早上选择进入了游戏。 他想过很多次，游戏会是什么样的。 会不会刚进游戏就有一个吐着舌头的骷髅鬼从头上掉下来吓唬他。 又或者会不会被关在一个铁牢笼里需要躲避鬼的发现逃出魔窟。 毕竟，这是一个打着惊悚恐怖上线的游戏。 可万万没想到，地图是个村庄。 任务只是找到多出来的那个人。 看起来，没有任何危险。 不对。 程野忽地挺直了腰板，不可能这么简单。 主线任务是要在七天内找到那个人，若是七天内没有找到，那必然游戏失败，玩家死亡。 而这个村子里只有老弱病小，说明人数很少。 人数极少的情况下再加上互相极为熟悉，又怎么会找不到多出来的那个人呢？ 程野眸子垂下，手指不安分地在床上拍打。 为什么呢…… 程野抬起眸，已经三分钟过去了，他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原本以为是因为瞬间进入了黑暗的环境，眼睛需要适应。 现在看来，是因为这个房间密不透风，好像没有窗户。 他被关起来了？ 程野站起来，摸索着墙壁。 有灰土的感觉，凹凸不平。 这像是一间泥坯房。 忽然，眼前一亮。 “嘎吱——” 一扇门，在他的正右边打开了。 他转过身子。 一个男人，站在门口。 光从男人的背后照射过来，穿过他单薄的衣服，让他看起来更加孱弱。 上面挂着系统标签「陈老汉」。 想必这就是自己的父亲了。 程野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他。 他的衣服破旧，上面有许多补丁。 背弯曲着，脸上皱纹密布，带着讨好的笑。 穷，爱干净，但是怯弱。 这是程野对陈老汉的初次印象。 “儿，儿子，吃饭了。”陈老汉满脸堆笑，好像怕程野会发火：“今天做了你爱吃的。” 程野跟着走了出去。 屋子很小，但是很整洁，破旧的桌上摆着两道菜。 一道炒蘑菇，一道水煮白菜。 “我爱吃的？”程野重复道。 可没想到陈老汉反应很大，连忙说道：“儿啊，你不喜欢吗，爸爸这就去给你做别的。” “啊，不用。”程野拦住陈老汉：“一起吃吧。” 【叮，玩家「陈儿子」偏离人物人设，警告一次。】 突如其来的系统提示音，让程野顿时愣住。 他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 「怯弱的父亲」，「讨好的笑意」，「小心翼翼的态度」 程野换上了不耐的表情，走到餐桌前，一把把桌上的所有菜砸在地上。 “我不吃。” 哗啦啦，餐盘掉在泥地上并没有发出破碎的声音。 反而转了几个圈在角落停下。 菜洒落了一地，粘上了灰尘。 程野瞄了一眼，餐具都是塑料的。 等待了一会，系统没有再出现提示音。 果然。 陈老汉的小心翼翼是因为陈儿子的阴晴不定。 以前爱吃的菜今天就不一定爱吃了。 做的菜不对胃口，陈儿子是会生气的。 程野看着陈老汉站在那不知所措，瘦弱的身子因为弯曲的腰显得更加瘦小。 他小心翼翼地打探了程野几次脸色。 紧接着又立马蹲到地上将洒了一地的食物拼命往餐具里捡，双手发颤，一副很心疼的样子。 程野眸色微闪。 忍不住有些难过。 不过，任务得做。 他叹了口气走出了家门，准备先到处里转一转，问一问情况。 也不知道他的其他队友在哪里....... 村子确实不大。 他家在村口的位置，朝里望去，稀稀落落的大概二十来间屋子。 屋子和屋子之间的间隔极大。 全是破败的泥胚房，有些房子烂了好几个洞。 风穿进黝黑的洞口发出呼呼作响的声音。 久经失修的屋檐，斑驳的墙壁，厚重的灰尘，常年不经打理的模样。 压得天空昏暗无光。 就这么大点地方，为什么会发现不了多出来的那个人呢？ 程野边想着，边往右转准备探查下其他地方，结果看见了站在小广场处的四名队友。 他们的头上挂着标签： 「吕流氓」、「杨村花」、「老光棍」和「张大嘴」 “hello，陈儿子。”杨村花看见程野的标签，笑着熟络地打着招呼。 程野：怎么感觉被占便宜了。 另外三人也友好地点点头。 程野打量了一下杨村花，大概三十来岁，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她的头发自然盘于脑后，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韵味。 “现在人到齐了，我就直接说了。此次副本不是对抗本，既然我们是协作的关系，就先各自说说目前的发现吧。”老光棍急促地说道。 他是一个戴着眼镜很严肃的男人，大概四十多岁了，比程野矮半个头。 他说完后长吁了一口气，似乎有些紧张。 对抗本？ 程野捕捉到一个信息。 看来他此次组队的玩家有老人。 连副本的类型都有所了解。 要知道，那该死的系统和新人手册，对副本的描述只有：给你身临其境的体验。 啊呸！ 张大嘴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女人，相貌不出众，属于放到人群里就会被遗忘的存在，看年龄应该是二十来岁。 她接话道：“我的情况有些复杂，我最后说。” “你不会是想听我们说完再隐瞒一些信息吧。”吕流氓轻呵一声，语气里的嘲弄丝毫不掩饰。 吕流氓是个少年，看起来人畜无害。穿着一身干净的运动装，脸上嬉皮笑脸的，眸底干净澄澈。 张大嘴听完怒了，小小的身子像有大大的力量：“都说了是合作本，我隐瞒信息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可不好说，支线任务还没出来呢……”吕流氓暗有所指。 张大嘴瞪大了眼睛，杨村花连忙出来打圆场：“别吵了，合作本就好好合作。这起码是三级副本，就算是合作本也可能会死人的。” “我知道啊。”吕流氓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能让我们自己找人设不就是想弄死我们吗？” 程野听到这明白了。 跟他一起进游戏的全是老玩家，且全部都是下过多场游戏经验丰富的老玩家。 他们刚刚说的许多内容他都没有听过，虽然能从表面得到一定信息。 但还是一知半解。 程野想了想，决定站出来：“我，打断一下。” 7·多了一个人（二） 四个人齐齐看向程野。 程野面无表情：“我们只有七天时间，扣掉今天就只剩六天。” 老光棍一听，急了，连忙附和：“是啊，你们吵什么架，这什么线索都没有......” “你是积分不够了吧。”吕流氓打断了老光棍，毫不掩饰地讥笑：“让我猜猜……” “……你若是不能在三天内完成任务，积分就不够你活到回主城了？” 老光棍或许是被人戳穿了心事，指着吕流氓说道：“......你，你你！” 程野有些迷惑，他记得进入主城前，系统提示过只要下副本就不会消耗积分。 那为什么说老光棍的积分不够活着回主城了？ 难道...... 程野压下自己的疑问，现在最重要的是通关游戏。 他将老光棍的手按下，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宽慰。 轻声说道：“为了节约时间尽快结束游戏……我先说一个我的发现吧。” “多出来的这个人，要么隐藏得特别好，要么，它不是人。” 话刚落音。 众人沉默了。 过了一会，张大嘴轻声开口：“我要说的内容也跟这个有关系。” 吕流氓若有所思，他眯着眼睛扫视了一下村子：“村子很小，去掉外出打工不在家的，大概就三十来个人，很难发现不了多出来的那个人……” “哎呀，你的判断是对的呢。” 程野侧过脸和吕流氓对视上。 吕流氓饶有兴致地看着程野。 程野垂眸。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作为一个新人，一入游戏就是三级副本。 但，他不打算暴露自己是新人。 即便这个副本如他们所说，是合作本。 但谁知道呢？ 当时他问微生安的第三个问题，就证实了在一场游戏中，每个人能得到的积分是不一样的。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仗着自己是新人就隐瞒或者欺骗自己呢。 不如展现一下自己的诚意，先说个容易判断出来的线索抛砖引玉，让他们也说出更多的信息。 杨村花偷偷观察着程野，没有说话。 “若是鬼的话……怎么找出来？”老光棍拧紧眉头，忧心忡忡，双手不停地在身前摩挲。 可以看得出，他很着急。 程野抬眸望向面前的村子。 这，就是难点。 若是明面上的多了一个人，只要借个由头将村民集中在一起，他们在一间屋一间屋的搜。 村子就这么大，藏得再隐秘也会被找出来。 可若是鬼，要怎么样才能被游戏判定是找到了它？ 张大嘴斟酌了一下，开口道：“我有个信息。” 众人纷纷望向了她。 “如同其名，我的人物性格是嘴巴很大。我刚进游戏，就有一群大妈围着我说村里的怪事……”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线索了。 “你这个角色很重要。”杨村花肯定道。 张大嘴摆摆手：“你们不用高兴的太早，大多都是什么家里灯突然关了，门被反锁了，东西被移了位置之类的事情，总之，就是忽然发现生活中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事......” “但有件事，引起了我的注意。” “今天来我家的都是女人，年纪最大的八十岁了，年纪最小的才十六岁，她们有一个共同点......” 话未说完，吕流氓饶有兴致地打断了她：“都是女人？” “这一点都不好笑。”杨村花看着吕流氓嬉皮笑脸，厉声道。 “好好好，我这不是看你们太严肃了调节下氛围嘛~”吕流氓一脸无辜，完全不觉得自己怎么了。 张大嘴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她们的内裤都被偷了。” “内裤被偷了！？”老光棍重复地说道。 “这说明两点。1，偷女人内裤的大概率是个变态男。2，这个男人没有过女朋友或者终身未娶，是个流氓光棍。” 话刚落音，众人的目光全部汇聚在吕流氓和老光棍的身上。 老光棍连忙摆手：“你们别看我啊，我可没有偷内裤的习惯。” 而吕流氓完全无所谓，他笑嘻嘻地说：“偷内裤？嘿嘿嘿，确实像是我这个人设可以干出来的事。” 程野忽然灵光一闪，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但又很快消逝。 没有人搭理吕流氓，张大嘴继续说道：“这是我这暂时得到的信息，我建议我们现在去串串门，得到更多的线索。” 老光棍焦虑地说：“那我们快出发吧，先跟村子里的人问问看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事。” 去每家每户串个门。 说不定有更多的发现。 “等等。”杨村花突然开口：“有个问题。” 老光棍急不可耐：“还有什么问题？” “你没有发现，这个副本的难点在于符合人设么？”杨村花思考了一下说道：“在没有村民的地方，我们可以是自己原本的样子；但若是让村民察觉到一丁点不一样，我们就会被系统警告，三次警告后出局。” 程野尾指微微颤抖。 符合人设，否则警告。 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而瞬间，他也明白了杨村花的意思。 他们四个人平常到底是什么性格，村里人必定十分熟悉。 如今若是贸然前往打扰，很有可能会被警告而出局。 张大嘴点点头：“我今天也被警告了。” “我也是。”老光棍接话。 “诶，我还没有。”吕流氓笑眯眯的，插话道。 “嗯，好厉害。”程野平静地说道。 吕流氓：....... “那我们今天先……”张大嘴话还没说完。 吕流氓忽然追着跑出去十米，开始猛烈纠缠起一名上了年纪的大妈，扭动身姿，骚了起来。 四个人看着吕流氓以各种奇异姿势开始搔首弄姿，不禁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过了一会，吕流氓功成名就回来。 他拉耸着脑袋，不想说话。 大家一看便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被系统警告了。 吕流氓铁青着脸，确认村民走远了，才破口大骂：“这特么该死的人设！” 杨村花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哈你的人设是根据本人性格来的吧？” “我觉得很符合。”张大嘴见缝插针。 “你放屁！”吕流氓气得脸都绿了。 那大妈看起来都有五十多岁了！他会对这大妈感兴趣！？ 呸呸呸呸！ 8·多了一个人（三）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嘛，你会偷女人内裤的。”张大嘴可不惯着他。 吕流氓被噎住，一双眸子迷茫的愣怔了几秒。 然后他忽然嬉皮笑脸地凑了上来，挤眉弄眼地：“你这是对我发出邀请啊~” “……”张大嘴嫌弃地推开了他。 这个人又杠又贱，还是少搭理的好。 “你们是自己住么？”程野像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问道。 “我是自己。”老光棍举手。 “我也是。”张大嘴说道。 “我不是。”杨村花摇头：“我是单亲妈妈，带着个八岁的孩子。” 吕流氓眨巴眨巴眼睛：“寡妇啊~你晚上要来和我一起住吗？” 杨村花直接忽略了吕流氓，走到程野面前：“你是有什么发现了么？” 程野摇摇头，他还不确定。 他转头望向张大嘴：“你刚刚想说什么？” 张大嘴：“午休时间过了，村民们已经陆陆续续的出门，我们四个人再聚在一起的话很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吕流氓在张大嘴和程野中间探出了脑袋。 程野：…… 张大嘴：…… 程野和张大嘴默契地向前一步换了个方向。 张大嘴继续说道：“这个任务不好做，目前也没有什么明晰的线索......杨村花你跟我一起回家吧，那群姐妹估计能再告诉我们一些事情，两个人分析总比一个人分析好。” 杨村花点点头，没有异议。 “那我到处逛逛。作为老光棍来说，没有老婆没有儿女，一天到晚没什么事，肯定在村里瞎溜达，我观察一下......”老光棍说着说着，忽然双眼放光。 “等等！等等！” 老光棍跳了起来，他异常兴奋地说道：“我知道怎么确认多出来的人是谁了？” 众人纷纷看向他。 老光棍面庞发红，眉开眼笑，语速极快：“我们只要知道他名字就可以了。” “这个副本，就是要让我们找到那个不甘心一辈子没有女人就这么逝去了的兄弟！” “你现实中也是光棍啊？”吕流氓适时地插嘴。 “.......”老光棍：“我们分工一下。” “我们五个人，每个人都有独特的特点。张大嘴，她可以负责八卦，知道这个村里的一些秘闻和稀奇事。” “杨村花，作为村花，平常肯定很多男人骚扰她，可以负责了解以前哪些男人好色猥琐。” “多出来的这个人为什么偷内裤？我觉得两个原因：1，流氓喜欢调戏别人，所以他死后还保持着这个习惯。2，光棍大多数是因为老实木讷娶不到老婆，所以也有可能是死了之后为了突破自己的性格。”苏丹小说网 “我和吕流氓刚好是这个群体，能和我们做朋友的，应该都是差不多人设的人，刚好在这个群体内打探一下。” “我们只要朝着这个方向调查，应该三天之内就有结果了！” 老光棍说得斗志昂扬，似乎明天就可以离开这个副本了一样。 ...... 程野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发展的速度太快了，进展得太顺利了，这根本不像是三级副本。 就像放在老鼠窝面前的美味奶酪，下面藏着老鼠夹一样。 副本，不可能这么简单。 虽然老光棍说得非常有道理，但是程野还是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太过于理所当然，就显得像一个陷阱。 杨村花不可置否点点头：“我们先各自探索，每天中午12点来这集合交换信息吧。” “行。”程野没有拒绝。 吕流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眯着眼睛笑：“我才不来，你们自己调查吧。” 大家像是商量好了，没有人理他。 各自散去，各回各家。 程野也朝着自己家走去。 起雾了。 虽然不明显，但是程野敏锐地感觉到，目前的视野没有之前清晰了。 他抬头望向村口。 可视范围降低了。 他停下脚步，换了个方向朝远处的山脉望去。 从这个角度通过颜色的对比能更直观看到雾气。 从地而降，向天而落，倏忽间弥漫天地。 程野的面前顿时只剩一团白雾，所有的建筑都被遮掩了。 还好这个村庄很小，程野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往自己家走去。 雾愈来愈浓，像是要把一切都吞噬。 程野开始举步艰难。 他连路都看不清，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 忽然，一盏暖橙色的灯，出现在他视野里。 光芒穿透这厚重的浓雾。 他就像是深夜海上迷了路的船，见到了远处照亮回家路的灯塔。 程野明白，那是他的父亲在等他。 他快速走了过去。 没了日光，村里还是有些冷的。 他跑到陈老汉面前，原本想说句关心的话，硬生生卡住了。 “儿啊，你回来啦。”陈老汉带着标准的讨好的笑。 程野比陈老汉高一大截。 在程野面前，陈老汉就像个小朋友。 程野掠过陈老汉朝里望去，房间里很干净，地板上那些菜都已经收拾好了。 陈老汉见程野不理他，有些扭捏不安起来，紧张地说：“儿啊，你饿不饿，我给你做东西吃？” 一阵寒风从远处席卷而来，夹杂着雾里特有的水露湿寒。 程野打了个寒颤，压抑住心里的那一点点于心不忍，冷漠地开口：“别烦我，我要睡觉了。” 说完，略过陈老汉，走进了房间。 陈老汉站在他身后，落寞地垂下头。 他的身子是那般瘦小。 手中的灯将他的影子拉的极长，显得那般孤苦伶仃。 “啪。” 程野用力地把房门关上了。 一扇门，将两个人隔绝开。 程野坐在床上，喘着粗气。 他不明白，游戏给他安排一个这样的角色，是出于什么目的。 按理说，一个好的游戏，应该具有一定的美学。 每个玩家，应该同等重要。 程野缓缓地眯起了眼睛。 在整场游戏中，若他是局外人，那他这个角色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从古至今的所有游戏，这都是底层逻辑。 就算在最氪金的时代，免费玩家也是有存在的意义。 他不相信，作为一个如此智能化能主动选择人类进入的高级游戏，编造了一个如此精致的剧本，会让其中一个玩家边缘化。 简单，粗糙，都不应该存在在这个游戏里。 所以，在老光棍所推测的逻辑里。 其他四个人都是有用的，可唯独他没有。 那老光棍的结论就一定是错的。 多出来的那个人，另有他人。 9·多了一个人（四） 程野平复了一下心情。 在漆黑的房间里什么也看不见，他干脆阖上双眸，认真思考起来。 这个游戏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莫名其妙的浓雾。 视线受阻，举步艰难。 又比如他所在的这个屋子，没有窗户。苏丹小说网 风丝不透，像个盒子。 为什么没有窗户？ 程野微微蹙眉，他一路走回来，都没有看到有人点灯。 包括自己家，也只有陈老汉手中拎着的那盏煤油灯。 因为……村子太穷了？ 玻璃太贵，干脆不开窗，这样既节约钱又更保暖。 程野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但他也没多想，开始回忆起今天玩家们说过的话。 思绪百转，万事如此一条条小溪汇聚，终于融会贯通。 倏忽，他露出了笑容。 又得到了不少信息。 第一，吕流氓说老光棍积分不够回到主城，应该是老光棍出于某种原因去贷款了。 欠了一大堆积分，下副本是为了拼一把。 所以他一直很焦急。 这也给程野两个提示，1，积分归零的那一刻，是不会立刻死亡的。 2，若是积分不够的时候，可以去贷款一笔积分暂时度过难关。 第二，杨村花明显是玩过很多场游戏的老人，她能直接判断出这是三级副本，也能提醒大家不要偏离人设超过三次。 她说那段话的时候程野观察了一下周围人。 除了那个死变态吕流氓，张大嘴和老光棍都愣了一下。 所以明天他可以多接近杨村花，看能不能得到更多关于游戏的信息。 第三，这个游戏是协作本，就一定跟他们五个人息息相关。 一定是必须每个人都递上一份拼图，才能拼凑出完整的故事。 「让游戏喜欢自己。」 程野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一句话。 想要获得更多的积分，就得让游戏喜欢自己。 游戏会喜欢什么样的玩家呢？肯定不是懒散的，松懈的，坐等其成的。 游戏会喜欢努力的，尽可能探究的，恢复完整剧情的玩家。 程野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 先从自己父亲开始入手吧，系统没理由只在他和杨村花这两个人物身边安排了亲人。 他站了起来，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 上面粗糙的倒刺扎了他一下，有些疼。 走出屋子，来到堂屋。 堂屋也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大门敞开。 屋子不大，正中间摆着一张桌，两把凳，桌子正上方是神龛，上面上了香，已经烧尽。 他又朝对面的屋子走去。 空无一人，一样没有窗户。 程野审视了一圈，和他那间房几乎没有区别。 一张床，几件衣，再无其他。 他走了出去。 一轮明月高挂其空。 淡淡的莹白月光倾洒在这块大地。 程野的目光扫视院子，右手边的厨房敞开大门，都不用过去，一望到底。 而院内更是空荡荡的，只有落叶在墙角堆积。 空无一人。 他这个角色的父亲，不见了。 程野挑眉，望向高挂的月亮。 这么晚了，他会去哪里？ 目光不自觉移向院门口的栅栏。 不如出去逛逛，顺便找找线索。 他现在暂时只知道在陈老汉面前自己是什么人设，但在村民面前，并不知道。 其实，这也是一个疑点。 其他四名队友，光看名字就能推测出相应的性格，可唯独他，什么也没有。 夜晚的村庄空荡荡的，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人，空灵得好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寒风肆虐，夜色漆黑。 程野不知不觉又来到了小广场。 他看见不远处有间屋子亮着灯。 这个村子舍得点灯的一定是自己人。 程野笑了笑。 也不知道是张大嘴，杨村花还是老光棍。 如果是吕流氓，自己一定掉头就跑。 他悠哉地朝那间屋子走去，想和队友聊一聊自己的想法。 有的时候沟通，会产生突如其来的想法。 可是，随着他越靠近屋子，就能越清晰地听见屋子里有嘈杂纷乱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地上摩擦。 “沙沙沙......” “沙沙沙沙......” 程野紧惕起来。 这么晚了，是在干什么？ 拖地？擦桌子？不应该啊...... 他停下脚步，想了一下。 然后踮起脚尖，轻轻地绕着围墙走到了房子后面。 他背靠着墙，旁边是一扇窗户。 声音忽然中止，然后过了一会，又响了起来。 程野一脸严肃，缓缓地侧过身子，冒出脑袋，想要一探究竟。 谁知，透过窗户，程野看到了自己父亲。 陈老汉瘦小的背影在灯光下无比熟悉。 那盏煤油灯安静的摆放在桌子上，散发出暖橙色的光芒。 地上，血流了一地。 鲜艳的红色刺得人眼睛发酸。 忽然，陈老汉转过了身子，煤油灯的光亮照得他脸上一片阴影，看起来面色可怖。 他面无表情，熟络地伸出双手，弯下腰，开始拖着一个小女孩的尸体往外走。 衣服上，手臂上零零碎碎全是鲜红的血迹。 程野一时惊呆了。 大脑当机了一下。 那个无比孱弱的父亲？ 那个见到他小心翼翼那般胆怯的父亲？ 为什么？ 那么懦弱的父亲，为什么会杀人？ 程野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声，大脑一时间不受控制地高速运转起来。 房间里没有了父亲的身影。 过了一会。 陈老汉又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块布，开始认真地擦着地上的血痕。 “沙沙沙......” “沙沙沙沙......” ....... 那熟悉的声音又重新传来…… 程野朝桌上，墙上望去。 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他的脑海顿时浮现出陈老汉杀了女孩后，镇定自若地擦起了桌子。 动作缓慢，从容不迫。 待所有都清理好了，才将女孩的尸体拖走。 然后洗干净抹布，回来继续清理地板…… ...... 程野的手指微微发颤。 为什么呢？ 为什么父亲会趁自己在房间的时间出来专门杀一个女孩？ ...... 程野漆黑的眸子愈发迷茫，这一切显得那么不可思议。 他靠着墙壁，垂眸细思。 不对啊。 陡然，程野察觉到了时间的不对劲。 他记得自己是中午12点多出门的，差不多和队友聊天两个多小时，然后就回家了。 中间起了浓雾，大概在床上躺了一会思考了些事就出门了。 可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程野抬起头，眺望远处那一轮明月。 10·多了一个人（五） 月亮离他很远，他的思绪也飘得很远。 漆黑如墨的眼睛倒映出淡淡的清辉。 每个人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 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游戏会加快个人玩家的时间流速，甚至跳跃。 就像游戏中的人物，在完成一个任务后可以直接跳到下一个时间段。 也就是说，他们每个人都可能存在着不同的时空。 程野的眸中慢慢浮上一团迷雾，他仰着头，一动不动。 【叮，恭喜玩家「程野」开启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替父亲隐瞒一切，隐瞒时间2天。】 冰冷的系统声响起，程野的恍惚立褪，眼内霎时一片清明。 这就是支线任务么...... 那也就是说，明天他们五个人相聚，每个人说的消息都不一定是完整的。 他开启了支线任务，意味着其他人也会开启支线任务。 大家为了各自的私心，可能撒谎，可能隐瞒。 程野耳边响起了微生安的声音。 「想要更多积分，需要剧情完整。」 但目前来看，想要剧情完整，就得放弃支线任务。 那，到底是完整剧情的积分多，还是支线任务的积分多呢？ ...... 程野轻笑一声，朝家走去。 凄清的月亮高挂半空。 在浅薄的清辉下，有个黑影立在门口。 再走近些，是陈老汉。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家了。 又或许是自己的时间又跳跃了。 他的手中拿着厚实的棉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担忧。 在看见程野的那一瞬间，就立马三步作两步，小跑到面前：“儿啊，这么冷的天，你要多穿点。”苏丹小说网 程野没有动。 他就站在那，深深地看着陈老汉。 像是要将他看穿。 陈老汉见程野面无表情，胆怯地微微向后退了一步，但紧接着又走上前，将棉袄替程野穿上。 嘴巴动了动，没说话，只是将棉袄盖好后，又仔细的打理了一下。 没有一分做作，他不是演出来的。 他是真的关心这个儿子，同时，又害怕这个儿子。 程野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瘦小的男人和刚刚那个冷漠无情的杀人犯联系在一起。 灵光一闪。 程野忽然变脸，质问道：“爸爸，你刚刚出去了？” 声音冷清，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没有系统提示音。 果然，陈儿子是可以主动和陈老汉说话。 他平日应该没少对陈老汉呼来喝去。 只要态度冷漠理直气壮符合人设就行。 陈老汉先愣了一下，然后确定了程野是在跟他说话，顿时脸上浮现出笑意。 可笑容刚刚扬起，他又止住了，他小声地说：“爸爸，爸爸在努力赚钱了......” 程野皱眉，这是什么？ “.......你多给爸爸一点时间，爸爸会很努力挣钱的......”声音还在继续。 陈老汉紧张地不停来回摩挲自己的手，大颗大颗的汗从他的额头掉落。 你杀人了么？ 程野看着陈老汉数十秒，想问眼前的男人，但他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 支线任务：替父亲隐瞒一切。 这个隐瞒，包不包括父亲本人呢？ 哈。 程野忽然笑了起来，一双狭长的眼睛半眯着。 他的背后已然湿透。 是陷阱呢。 程野什么都不再说，大步径直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明天见了其他人，就能知道更多了。 一夜过去。 程野休息得很好，看了看系统时间，差不多该赶往小广场了。 不出意外。 他的父亲站在门口，挂着胆怯的笑，搓着手，紧张兮兮地说：“儿啊，你要出去啊。” 他和昨天杀人的他，判若两人。 “嗯。”程野又试探了一下。 过了一会，依旧没有系统提示音。 果然，偶尔给父亲一定回应，也不会被判定偏离人设。 陈儿子再怎么阴晴不定，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对陈老汉不耐烦。 陈老汉见程野理他了，高兴得不行。 就好像这是第一次陈儿子回应陈老汉一般。 整个人的状态都改变了，甚至那弯曲的腰似乎都挺拔了一些。 “我去给你做午餐，你等着我啊。” 陈老汉满怀喜悦，大喜过望快速朝厨房走去。 程野看着陈老汉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若是留在这里等，就会被系统警告了。 陈儿子是不可能对陈老汉有这么长久的耐心的。 程野朝门外走去。 小广场上，老光棍已经在等着了。 今天也没有日光，略微有些冷。 老光棍看到程野的那一刻，特别激动，扯着嗓子就喊：“陈儿子，中午好啊！” “.......”程野走到跟前：“中午好。” “我有个发现。”老光棍迫不及待地就开始说：“昨天晚上我思来想去，这喝酒肯定是最快联络感情的一种方式，我就把隔壁的老光棍喊到家里来，想着边喝边聊，自然能打探到一些消息。” “我是这样想的，既然我们已经确定了这个人是鬼，我就先问问近几年谁死了，这样再从中找人，就更快一些。” “可是，奇怪的事就在这。”老光棍拉耸着脑袋，有些垂头丧气：“那个老光棍死活不愿意聊这个。” “我试了好几次，一开始以为是因为死这个话题太敏感，后来发现，只要话题有一点点沾边，他就不说话了......” 程野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眺望远方，张大嘴来了。 她的身边没有跟着杨村花。 昨晚他猜测，那个死掉的孩子可能是杨村花的女儿。 具体是不是，得等杨村花来了才知道。 可现在，来的只有张大嘴一个人。 张大嘴走近了，一脸严肃和大家打了个招呼。 然后果断地开门见山：“有个事很奇怪，就是昨晚我和杨村花只要试图开口问村里有谁过世了，大家就会闭口不谈。” “我也是。”老光棍双眼冒光，连忙说道。 “本来我们想着只要知道近几年有谁过世了，再从其中的名单中挑选，就能最快地锁定是谁，可是没人愿意聊这个。” 老光棍一见如故，和张大嘴两个人聊了起来。 程野挑眉，都不愿意聊死人么？ 忌讳，还是别的原因。 联想到昨天老光棍提出的通关办法。 如果是这样...... 11·多了一个人（六） 程野转头望向老光棍。 难道老光棍之前推测的答案可能是对的？ 没有人愿意聊，说明能找到线索的只有自己。 那，整个逻辑就完整了。 假设这个死去的人，是吕流氓和老光棍的朋友，曾经调戏过杨村花，然后被张大嘴知道了，在八卦的威力下，不堪重负自杀了。 所以大家闭口不谈，觉得良心过不去。 而自己，是这个闭环的最后一环，可能那个人不是自杀的，是—— 陈老汉杀的。 “爸爸，爸爸在努力赚钱了......” 耳边忽然响起昨夜父亲的声音。 程野皱起眉头，隐隐将一些东西串联起来。 线索太少了，还得再看看。 这些都只是猜测，故事可能有很多版本，但如果按照这样去推论。 在所有人中，只有自己和陈老汉日夜接触。 陈老汉这个人，看着内敛，怯懦，不像是有朋友的样子。 自己是唯一能跟他对话的人。 所以，得从陈老汉身上找突破口吗？ 程野眺望远方。 杨村花还是没有来。 “你昨天几点和杨村花分开的？”程野打断了陈老汉和张大嘴的沟通。 张大嘴思考了一下：“没看系统时间，但是应该是午夜12点后了......” “怎么聊到这么晚？” 按理说既然众人闭口不谈，话题就无法展开和继续。 “害，你是不知道，有个叫刘苗苗，一定要拉着我们去她家看看。” “说什么她的内裤已经连续三天被偷了，今晚那个偷裤贼也一定会来。” “来了吗？”程野轻声问道。 张大嘴摇了摇头：“我和杨村花陪她等到了午夜，啥也没有，后来她说什么可能因为人多，那个人不敢来了。”苏丹小说网 程野扬声：“平时那个人都是当着她面偷的？” “对，据她所说，都是她人在家，上一秒还能看到内裤，下一秒内裤就被拿走了。” 「npc会骗人。」 程野缓缓地笑了。 正想着，杨村花失魂落魄地来了。 在看到杨村花的那一刻，程野确定了。 她的女儿死了，就在昨晚。 她几乎是脸色苍白地来到众人面前，声音很憔悴：“我在院子里看到了我女儿的尸体。” 所有人张大了嘴巴，程野也不例外。 过了一会，他震惊地问道：“怎么死的？” 杨村花摇摇头：“一刀插进心脏，不知道致命伤是不是这个。” “我们去看看吧。”程野提议道。 大家没有异议。 杨村花的家就在小广场旁边。 程野知道她家在哪，但目光始终没有往那瞄过一眼。 而是紧紧跟在杨村花身后，假装是第一次去。 很快，就到杨村花家了。 她的院子被挖开了一个大坑，死去的小女孩就摆在旁边。 身子发白，已经有了淡淡的尸斑。 尸体散发出跟臭鸡蛋一样的腐败气味。 众人轮流上前观察了尸体。 “我今天之所以来晚了，就是发现我女儿不见了。”杨村花平复了心情，开始分条析理地说起来：“我走出院子，看见这边有挖过土的痕迹。” “当时我觉得很奇怪，就蹲下来将土挖开了一些......” 程野的目光看向杨村花的手，指甲里有残留的泥土。 她是直接用手挖的，没有撒谎。 “谁知我刚挖了一下，一只手就冒了出来。”杨村花继续说道：“我虽然害怕，但也联想到了一些事，我就花了点时间把她整个挖出来了.......” “你昨晚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女儿不见。” 程野直直地盯着杨村花，轻声问道。 杨村花的眼神躲闪了一下，然后说道：“这是我的支线任务......” 剩下的话不必多言，众人皆懂。 支线任务，不方便交代。 她昨晚不一定回家了。 程野点点头，不再多问。 他蹲了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女孩。 正如杨村花所说，女孩的胸口插着一把刀。 但这并不是致命伤。 程野回想了一下，昨天他看见女孩的时候，满地的鲜血，身上也被血液浸泡。 如果胸口的刀没有拔出来，是不会造成那么多血迹的。 他想着，将女孩的衣服撕开，准备检查下其他的伤口。 “哎哟哟哟哟，你个死变态，人家死了你都不放过她~” 这个声音...... 程野回过头，是吕流氓。 “你不是说今天不来了吗？”张大嘴对他没好印象，直接怼道。 吕流氓不以为然：“哎呀我好伤心啊，我在那边等了你们半天，都没有人过来，我只能自己到处找.......你们作为队友怎么能丢下人家呢~” 张大嘴反驳道：“你自己说不来的，临时变卦还好意思反咬一口。” “你这很怨念啊，看来是舍不得和我分离。”吕流氓奸诈一笑，含着淡淡的调戏之意。 张大嘴说不过吕流氓，干脆就不理他了。 所有人中，老光棍是最着急通关的。 他焦躁难耐，在院中来回踱步。 见吕流氓风轻云淡的还有空调戏女玩家，气不打一处来：“你就别添乱了，已经死人了。” 吕流氓瞟了一眼女孩的尸体，点点头，极为轻巧地说道：“诶，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个事。” 没有人理他。 吕流氓也不在意，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道：“没有我的话，你们可通不了关哦。” 程野手中的动作一停。 灵光一闪。 对啊，除了自己和村花，吕流氓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他是不是自己一个人住。 他这个人物的人设，是见到女人就要上前调戏。 不管是不是年过八十的奶奶。 这个设定，估计是为了限制住他的出行。 而现在，他说没有他没法通关。 所以，他一定是通过他身边的人知道了一定信息。 手上有了一个大家都不知道的线索。 程野垂下眸子藏住了那若有若无的深意。 “谁知道你是不是闲的无聊来逗我们玩。”张大嘴觉得他就是随口一说，不屑地讥讽。 毕竟这个人短暂的相处下就已经体现出他极度的不靠谱。 “是啊，你说的很有道理。” 吕流氓不紧不慢，像是吃饱饭足后与大家闲聊。 “我在我家发现了一样东西……” 吕流氓顿了顿：“你们要跟我来看看吗？” 他似笑非笑，似乎毫不在意。 实则请君入瓮。 程野此刻已经检查完了，女孩身上有多处伤痕，砍了不止一刀，刀刀又深又狠。 衣服是砍完后再给她穿上的。 能砍这么多刀，说明凶手跟她有仇。 但，陈老汉能跟一个八岁的女孩有什么仇？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躺在那的女孩尸体，站了起来： “去，大家一起去。” 12·多了一个人（七） 程野感觉自己已经隐隐抓到了些什么，就差一点点，就可以摸到实质了。 现在，刚好去吕流氓家换个思路。 众人朝着吕流氓的家里走去。 一路上稀松平常。 那些村民好像固定这个点会午睡，没有人出来村子。 忽然。 一个声音让众人都望了过去。 “呀，小鸡。”吕流氓一脚踩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鸡仔上。 顿时，血肉从他的鞋底流了出来。 淡淡的血腥味散发到空气之中。 他高兴地转过头，双手越过头顶来回挥手，整个身体晃动不止。 好像生怕大家注意不到他。 “他就是个神经病。”杨村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程野旁边了，轻声吐槽道。 程野瞥了一眼脸上洋溢着笑容的吕流氓，问道：“你认识他？” “之前下副本碰到过一回，做什么事都凭自己心情，一会疯一会颠的，嘴特别贱，人也贱，之前明明可以通关的游戏他非要作死……”杨村花忍不住皱着眉，十分不满：“算了，总而言之尽量别招惹他。” “那你还跟他过来。”程野轻笑。 “他这个人变态是变态了一些，但是如果他说找到线索了那就是真的有线索。”杨村花愤愤地说：“不过，这个线索意味着什么，他是不会主动说的。” “他以前可以通关的游戏却故意不通关？”程野回想起杨村花说过的话着重问道。 杨村花点点头，不明白程野为什么要确认这个。 “对，他经常第一天就察觉到了游戏的本质，但是故意不说，看着别人走岔路，会觉得特别开心。” “然后最后一天在众目睽睽下通关游戏？” 杨村花诧异地看向程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知道：“对。” 程野笑了，抬起头看向远处蹦蹦跳跳的吕流氓：“我们也是他游戏的一部分。” 他哪里是什么好心让大家去他家看线索。 不过是看着众人在岔路上越走越远，所以拿出一个跟现在方向完全不一致的线索，搅局罢了。 他想看大家急，想看大家出错，想看大家束手无策。 在众人眼前全黑的时候，抛出个别的东西引领着大家团团转。 他不过是在玩自己的游戏罢了。 对于他来说，众人都不过是小丑。 程野眯起眼睛。 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东西，能让他这么开心。 村子很小，众人没一会儿就到了吕流氓家。 他挥挥手，忽地弯下腰给大家鞠躬说道：“鄙人家贫，寒舍无灯，望各位仁兄姐妹不要嫌弃。” 张大嘴嫌弃地直翻白眼。 吕流氓说完，缓缓渡步到卧室。 漫不经心地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份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众人表情：？ 他笑嘻嘻地扔到一边：“哦，拿错了。” 然后又转头拉开第二个抽屉，抽出来一张纸：“是这个。” 目光汇聚在他手上，是一张医院体检单。 这个？ 程野一把拿走了单子。 吕流氓毫不在意，笑嘻嘻地说道：“我一直以为我是自己一个人住，后来发现，我其实还有个兄弟。” “他去这家医院体检了一下，然后就消失了。” 程野细细地看了检查单，上面的名字是「吕流氓2号」 程野：....... 副本是真会给自己省事。 这是一张肝肾生化单，上面的所有数据都是正常。 程野看完后，递给了下一个人。 每个人都看了一遍，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唯独吕流氓，像是在欣赏一场表演一般，笑得开怀。 程野面无表情，忽然机械般地开口：“吕流氓2号，你亲兄弟，不明原因消失......” 吕流氓笑眯眯地看着程野，示意他继续。 “他还在读书，高三，17或者18岁，你比他大一些，不学无术，应该是很早就被退学了。” “除了中午村民休息时间，你无法离开这间屋子，因为你的人设让你哪怕遇到了一条小母狗，都得上去骚一会。” “这怎么办才好呢，你都不敢出门，连亲弟弟失踪了都束手无措，这么怂呢。” 吕流氓本来笑着，听着听着却忽然没了笑容。 他双眸晦暗不明，陡然直勾勾地看向程野。 程野却陡然调转过头，将屁股对着吕流氓。 他看着另外三人，语气平静：“你们检查过自己家么？” 杨村花点点头：“我检查过，没有发现线索。” “我还没有我还没有。”老光棍急不可待。 “我也检查过，没有线索。”张大嘴跟着说道。 她神情自然，语调平缓，看不出来任何疑义。 可实际上她的手藏在口袋里下意识地捏紧。 难道那个东西...... 程野饶有兴致地看了张大嘴一眼，但什么也没说。 他转过头，冲着老光棍：“现在也没有什么头绪，不如我们先去你家看看。” 为了早点完成任务，老光棍自然没有什么不乐意。 “行啊，刚好看看能不能有别的线索。” 众人默契地朝门口走去。 吕流氓被遗漏在众人身后。 他陷在整片的阴影处，目光阴鸷，声音冰冷：“就这么走了？” “你的线索很有用，谢谢你。”程野优雅地转过身，颇为绅士地道谢。 吕流氓缓缓笑了，哑着嗓子低声说道：“那谢人的诚意呢。” 程野耸耸肩：“暂时想不到，先欠着吧。” ....... 众人离开了吕流氓的屋子。 张大嘴越想越开心，忍不住笑了。 第一次看吕流氓吃瘪，感觉特别好。 吕流氓则一脸阴沉地盯着程野渐行渐远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到一半，杨村花忍不住问程野：“你没事得罪他干嘛？” 程野笑了：“我只是想赚更多积分。” 杨村花一脸疑惑。 “游戏出去后是不会知道我到底是谁的吧？” 杨村花点点头，奇怪地看了程野几眼。 这不是老玩家都知道的吗？ “你上一次跟他同场游戏是什么时候？” “很久很久之前了，只是他的风格太令人难以忘怀了。” “是吧。”程野笑了起来，语气轻松：“他又不知道我是谁，从这个游戏出去后他也找不到我，和他再进同一个游戏的概率极低。” 何况我是个新人。 没道理每次都匹配三级副本。 “你刚刚发现了什么？”杨村花觉得程野说得很有道理。 在游戏里遇到变态，该骂就骂，毕竟下场游戏就遇不到了。 程野漆黑如墨的瞳仁，泛着愉悦的光芒：“再等一等，先去老光棍家看看，我确定了就告诉你们。” 13·多了一个人（八） 老光棍走在前方宛如导游。 他总觉得去他家一定能发现线索。 可惜他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不然他铁定不希望被人发现藏在他家的东西。 老光棍的家比较远，在靠近山脉的位置。 没有了吕流氓的骚扰，大家的状态都变得轻松起来。 开始闲聊起一些平时在主城的生活。 程野走得稍慢半步，一直默默听着。 张大嘴和杨村花叽叽喳喳，说自己逛街，看电影，吃火锅，买粉嫩嫩的布娃娃。 两人还为买过同一款包包热泪盈眶。 程野不禁觉得女孩子真是可可爱爱的生物，不管是在地球上还是在游戏里，都一个模样..... 走了半天，终于走到了。 老光棍嘿嘿嘿地笑：“麻烦两位女士多用心找找，我一大老爷们实在没那么细心。” 张大嘴嘴角抽搐：“你不要学那个死变态笑。” 老光棍立马闭上自己嘴巴。 程野笑着摇摇头，跟着大家一起找起来。 老光棍的家也很简单。 可能因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缘故。 看起来比程野家要富裕一些。 该有的锅碗瓢盆都有，甚至在院子里还养了小鸡仔。 杨村花看着小鸡，忽然问道：“......刚刚那个死变态踩死的小鸡不会是你家养的吧。” 话刚落音，她又立刻否决：“不对不对，你家的位置离死变态也太远了。” 老光棍哈哈大笑起来：“离我最近的是我好兄弟的家，我们一起单身了三十年后便拜了把子，决定一起单身一辈子，做生生世世的好兄弟！” “你怎么知道你们拜把子了？”杨村花打趣道。 “他昨晚喝醉了说的，我两......” 老光棍话还没说完，另外一个房间里的张大嘴嫌弃地发出了一大段优美的中国话。 众人的目光汇聚，纷纷朝房间跑去。 当老光棍看到张大嘴手里的东西时，不禁瞪大了眼睛。 什么玩意？ 程野和杨村花也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老光棍，坐等他的解释。 老光棍连忙双手举起，语速极快：“我我我我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那你结巴什么。”张大嘴质问道。 老光棍理所当然：“我那是太过于震惊了。” “你那是心里有鬼。”张大嘴嘲讽道。 “那必然没有，我可是老光棍，几十年来守身如玉，还是个小童男呢！”老光棍拍拍胸脯。 “啊呸，臭不要脸！” ...... “从哪里找到的？”程野走上前询问，打断了他俩的拌嘴。 “床底下，滂臭。”张大嘴捂着鼻子扇了扇味。 只见她手尖挂着一条女士内裤。 而床上，有大概十几条内裤。 这些应该就是近些天那些女人所说自己丢掉的内裤。苏丹小说网 “看不出来啊，口味独特啊大兄弟。”杨村花笑盈盈地走上前，从中选了一个特大号的内裤拎起。 这条内裤破了两个洞，巨大无比。 看起来像是一个两百斤女人才能穿得下的。 “陷害！绝对是陷害！”老光棍指天发誓。 开什么玩笑，就算做光棍也是有尊严的，哪有这么不挑食！ 众人只是看着老光棍笑，不予置否。 老光棍被大家的目光看得心里发麻，忍不住问道：“你们不会真的觉得是我吧？” “我对天发誓啊，我的清白可不能就这么被毁了！” 程野瞥过那一堆内裤，心里有了个想法。 余光不经意地扫视了其他两个玩家，看她们的表情也是各自有了想法。 “坚强点。”程野拍了拍老光棍的背。 老光棍欲哭无泪。 “我们今天先到这里吧。”张大嘴像是忽然有了什么紧急的事，开口提议道。 程野笔直地站着，没有说话。 杨村花也有些迟疑。 她的目光对上程野，抬了抬眉。 过了一会。 “你们没发现这个村子有点奇怪吗？”程野轻声说道。 “奇怪？”张大嘴接话。 杨村花：“若是说奇怪，我这两天也能察觉到身边好像多了一个人。” 此话一出，老光棍神情紧张：“这个副本不会有杀人狂之类的吧，他不会半夜来爬我床吧......” 程野瞥了老光棍一眼。 一语成谶，陈老汉还真有可能是个杀人狂。 “这么多天，你们见过其他村民么？”程野看着众人，露出了和善的笑。 杨村花猛地抬头，和张大嘴面面相觑。 她们确实除了刘苗苗一行人女人之外，再也见不到其他人。 老光棍哀嚎说道：“怪不得我能找到的村民只有我的邻居。” 像是要验证程野所说的话，窗户忽地刮起了猛烈的风，吹得窗户门帘呼呼作响。 程野轻笑：“一起去看看？” 众人没有意见，唯独张大嘴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村里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路上冷冷清清。 深秋的寒风席卷起泥土路上枯黄的落叶，带来了几分萧瑟的寒意。 先从最近的一间屋子查起。 屋子不大，其貌不扬。 院子一览无余的破败，甚至在篱笆墙上结了蜘蛛网。 他们之前的注意力一直在找到死掉的那个流氓身上，而没有好好的查看过村子。 可现在，看着久无人居的院子，众人都沉默了。 大家无声地又去了第二个，第三个屋子。 基本上不用进一晚便能看出是否有人居住。 一连查了几个，都是空的。 “所以这个村子就这么几个人？”老光棍惊呼出声。 程野没有说话，继续一间一间的搜查着。 终于，有一间屋子，里面有个老太太正清扫着院子。 众人站在门口，都明白了些什么。 他们其实第一天就应该将整个村子搜查一遍。 可是因为杨村花的提醒，加上随之吕流氓突然遇到村民不得不立刻变身的事，导致众人直接放弃了这个念头。 怕非休息时间出门，偏离人设，直接出局。 天空突然厚云堆积，黑云翻滚，仿佛要压在人的头顶，狂风平地卷起。 在这个小小的院子对面，有个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程野。 程野像感受到了什么，猛的回头。 不远处，竟站着吕流氓。 他不知道看了程野多久。 程野轻轻一笑：“你敢出来了？” 吕流氓先是扬眉，紧接着阴测测笑了：“这不得谢谢你的提示。” 程野倒是不慌不忙：“那现在，该你好好想想还我点什么了。” 吕流氓被反将一军，哈哈大笑起来。 程野扫视了村子，他是因为吕流氓透露出来的线索，才联想到的。 这个村子，应该死过很多人。 多出来的那个人，指的不是死人。 老光棍调查的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 14·多了一个人（九） “你知道答案了吗？”吕流氓一改平日作风，忽然一本正经地问程野。 程野含笑：“或许。” “还差点什么？”吕流氓正经不过两秒，又嬉皮笑脸起来：“每个人的线索加上目前的进展，你应该知道了才对。” 程野不可置否，他是隐隐有了一个想法，但是，不确定。 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了两个故事，只有一个是真的。 “老光棍。”程野陡然转头，面向老光棍，平静地说道：“我再确认一次。” “你没有搜查过你的房间，对么？” 老光棍被他如炬的目光震住，点了点头。 程野笑了笑：“我先离开了，大家明天见。” 老光棍复杂地看着程野离去的背影。 ...... 深夜，夜色如墨，万物寂静。 小小的村庄像是陷入了一场死寂。 浓郁的黑色吞噬着这荒凉的村子。 陡然，一间屋子亮起了灯光。 暖橙色的光淡淡的照射出来。 在一片漆黑的环境里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窗户倒映出两个女人的剪影。 张大嘴手中抓着一样东西，神情复杂。 她面前站着刘苗苗。 刘苗苗胆怯地捏着张大嘴的衣角，可怜巴巴地说：“大嘴，你陪陪我，今晚你陪陪我吧......” “你在害怕什么？”张大嘴冷声道。 刘苗苗慌张地摇头：“那个偷裤贼，他，他......” “你见过他了？” “没，没有。”刘苗苗又向后缩了缩。 张大嘴举起手中的东西，逼近刘苗苗：“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刘苗苗疯狂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刘苗苗，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张大嘴站到了刘苗苗身前。 她瘦瘦小小的身子展现出惊人的力量，威压散开，刘苗苗惶恐不已。 “啊啊啊，你不要问了。”刘苗苗尖叫道，拼命地往后缩，可惜后面是墙壁，她直接瘫倒在地，蜷缩住自己的身体，瑟瑟发抖：“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要再提那件事了吗！” “你为什么一定要逼问.......” “......忘了不好么......” 张大嘴皱起眉头，跟着蹲了下来，她凑近刘苗苗，不依不饶：“我忘了什么事？” 她明白，这件事一定很重要，一定是解开整个谜底的关键。 所以，她一定要问出结果。 刘苗苗忽然绝望地呐喊：“我们杀人了！我们杀人了！我们杀人了！” 与此同时。 “咚，咚，咚......” “咚，咚，咚......” 速度很慢，声音沉闷，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有些渗人。苏丹小说网 程野坐了起来，朝漆黑的门口望去。 “咚，咚，咚。” 声音又响起...... 他下床，走到门口。 在下一次敲门声即将响起时，程野一把拉开了门。 他父亲，站在门口。 微弱的灯光迎面扑来。 陈老汉一身湿透，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门开了，他的手还抬在半空没有缩回去。 他先是抬头看了看程野，然后放下了手，脸上露出了和往日一样讨好的笑容。 只是这次，他的嘴角大大地咧开，快要咧到脸颊两边。 面部肌肉因此变得僵硬无比，可他依然笑着。 “儿啊，你饿不饿？” 还是那句话。 程野如同第一天一般，掠过陈老汉看向堂屋的桌子。 煤油灯静静地摆放在那。 昏暗的灯光时不时摇曳一下。 在它的旁边，摆放着很多菜。 “肉，有肉今天......”陈老汉带着期许，强调着说。 程野皱起眉头，不耐地说了一句：“我不饿。” 就准备按照陈儿子的人设强行将门关上。 可谁知，今天的父亲变得不一样了，他固执的卡住门，瘦弱的身子爆发出强烈的力量。 “吃一点，儿啊吃一点.....” “爸爸求你了，你尝尝，爸爸今天赚到钱了.......”陈老汉语速很快，他拼命的卡着门，想在门关上前多说几句话。 似乎这样陈儿子就会出去吃饭了。 可是程野没给他机会。 被吵醒的陈儿子不发脾气就不错了，又怎么可能去吃东西？ 他还是决绝地，用力地，将门“砰”地一声关上。 黑暗再次袭来。 程野叹了口气。 几个小时前，杨村花来找他了。 她带着自己的诚意，将她的支线任务全盘托出。 而唯一的条件是让程野带她一起通关。 她说，因为有吕流氓的存在，搅得游戏乱七八糟的，她没有信心能从多个疑点中找到真正的正确答案。 所有村民都不配合，没人愿意谈论曾经死过谁。 而现在，就连前进的方向都好像是错的。 她很绝望。 上一次和吕流氓的共同游戏，都是九死一生才能通关。 这一次虽然是合作本，但每个人能得到的积分不同，每个人都在隐瞒相应的线索。 在游戏中死亡，本体就真正的死亡。 她想活着，想一直活下去，直到能脱离这个游戏。 所以，她愿意舍弃掉支线任务的积分，换一个活着的机会。 程野回想起刚刚的事，晃了晃脑袋。 所有的线索堆积在他的脑子里，成了一团麻线。 他站在房间中间，活动着身子，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刚刚说完有关杨村花支线任务的事情，他就变得格外疲惫。 就连什么时候入睡的都不知道。 更不知道杨村花什么时候走的。 就好像，忽地一下，轰然入睡。 失去了全部意识。 这一觉，一直延续到被陈老汉的敲门声敲醒。 程野叹了口气。 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感觉自己清醒了一些。 走到门前，准备出去，刚伸出手，又怕陈老汉还待在门外，又要拉着他吃东西。 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 他的嘘寒问暖事无巨细的关心都是真的，但是他冷面无情处理尸体也是真的。 程野贴着门，认真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很安静。 什么也没有。 或许陈老汉已经走了。 程野轻轻地打开了一条门缝。 外面空无一人。 只是桌上还摆放着热腾腾的饭菜，是刚做好的。 程野深深地长吁一口气，像是要将胸腔内的浑浊一吐而尽。 他走到院子中间。 大脑在高速运转。 所有的信息线索快速整合。 月亮高挂。 惨淡地月光穿透厚厚的云层，倾洒在泥土地上。 程野背脊笔直，忽然扬起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天上的皓月。 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15·多了一个人（十） 程野回过头，望向陈老汉的屋子，那个多出来的人，是他父亲。 他父亲早就死了。 程野看着这宛如棺材一般的屋子，倏忽，明白了它为什么没有窗户。 这本就是给死人睡的房子。苏丹小说网 …… 第二日，晨光微熹。 大家不约而同都来得很早。 五个人就像第一天一样，站在小广场。 只是，谁也没有第一个说话。 吕流氓饶有兴致地看着程野，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可程野，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吕流氓打了个哈欠，说道：“你们来这是玩一二三木头人的么......” 还是没人说话。 吕流氓终于等得不耐烦了，摆摆手：“算了算了，本来想来看戏的，结果啥也没有，浪费时间......” 可他刚走出去一分钟。 程野就直截了当地对着老光棍说：“你昨天骗我们了。” 吕流氓的脚抬在半空，耳朵竖起。 杨村花和张大嘴的目光瞬间移到老光棍身上。 老光棍连忙反驳：“没有没有，我怎么会骗你们呢。” “偷内裤是你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程野看着老光棍，平静地说：“它和主线任务没有任何关系。” “你太缺积分了，所以你想让我们都不能通关，这样一人通关获得的积分最多。” “你在瞎说什么！”老光棍愤怒地说道：“这是个合作本！” “何况内裤丢了的事情并不是我说的，而且如果没有人偷内裤，那些内裤又是哪来的呢！？” “我有说没人偷内裤么？”程野轻声说道。 老光棍顿时反应过来，眼珠瞪大。 “我的记忆很好。”程野笑了，缓缓道来：“我们第一次推出这个人可能是个偷内裤狂魔的时候，你就下意识地说不是你。” “那是因为你们都看向我......”老光棍试图抵抗。 “因为你偷内裤了。”程野不给老光棍狡辩的机会。 “我之所以知道你骗我们了，是因为正常人，比如张大嘴，她明明发现了线索却不愿意让我们知道，所以谎称自己检查了房间，但没有线索。” “都是千年的狐狸下过不少副本了，怎么会放这种低级错误？” “你检查了房间，她也检查了。” 老光棍垂死挣扎：“不，我真的没有，你们都知道的，我是因为负债了才下副本赌一赌的，整个人心不在焉，哪有心情检查房间……” 程野冷笑，眸中没有一丝温度：“你迫不及待地希望我们去你家搜查你早就准备好的内裤，不过是为了让我们更加确定你推测的那个故事是真的。” “但其实——” 程野看着老光棍，慢条斯理地说：“你第一天就发现了不对劲。这个副本中的多了一个人，不是指真的多出了一个人。” 老光棍原本还算平静的脸变得慌乱起来。 “而是，村里的某个人被人顶替了。” “他会做出和以往不一样的事情来。” 程野盯着老光棍，一字一句地说道：“只有他顶替了某个人，才会让村子里的人有了多出别人但又不知道是谁的感觉。” npC会骗人，但系统公告不会。 能让村民们都觉得多了一个人，必然不会只是灯突然关了，门被反锁了，东西被移了位置这么简单。 而是真真切切地觉得身边多了一个人。 “你早就知道了，所以误导我们。想让我们在不对的方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飞乱撞。” 张大嘴忽然瞪大了眼睛。 不仅仅是得到了一条重要消息，还是因为她联想到刘苗苗这几日以来死活要自己陪她。 她又看了看老光棍的脸。 所以刘苗苗那么害怕，是因为看到过自己和偷裤狂魔在一起。 她其实是想保护自己。 老光棍蓦然笑了起来，反问道：“你说的很精彩，可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张大嘴就说村民们说内裤被偷了，我又是怎么在此之前把内裤偷了的呢？” “因为游戏是公平的。” 程野很平静：“每个人都会有线索。” “我有，杨村花有，张大嘴有，吕流氓有，那你肯定也有。” “让我猜一猜。”程野继续说道：“你有一条我们都没有的线索。” “你估计是比我们早两个小时进入副本的。” “所以你比我们更早的搜查了村庄，得知了真相，知道多出一个人指的是某个村民被人顶替了。” “你为了得到更多的积分，花了点时间偷了女人内裤塞到自己的床下。” “你甚至连为什么会这样都想好了，却唯独漏了我。” “正是因为你漏了我，我才觉得不对劲的，我觉得游戏一定是公平的，也一定是具有美学的。” “不会给一个如此粗糙的故事。” 老光棍被揭穿后没有说话，他只是盯着程野，然后轻笑了一声：“那又如何，就算我误导你们了又如何？” 程野笑了笑。 “我昨天之所以再问你一次是不是没有检查房间，就是为了确认这个。” “偷内裤这件事，自始至终是为了干扰我们不去注意真正重要的事。” “比如：为什么村子里的人这么少。” “我是看到吕流氓给检查单和他说他弟弟消失了的消息，才联想到的。” 我还亲眼看到了陈老汉杀人。 不过这句程野没说。 支线任务和主线任务，他都势在必得。 他的脑子里开始构建出这些天收集到的全部线索。 他的父亲被人顶替了，所以开始到处杀人。 他变得很奇怪，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人替换了。 所以才会在他面前的时候还是那个爱儿子的父亲。 可背地里，却成了杀人狂魔。 但这样还是说不通，直到杨村花带来了她的支线。 杨村花是村里几个留守儿童的辅导老师。 这是她的隐藏身份。 她上过学，有文化，勉强能帮助学生。 她有个学生旷课很久了。 她女儿被杀的那天晚上，她去调查这个学生，发现了失踪的事情。 那个学生，正是吕流氓2号。 而第二天，她比程野更早地发现了女儿身上多处伤口，还发现了隐藏在伤口之下的肾脏被取走了。 那些杂乱无章，刀刀见骨的刀伤，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掩盖摘取器官的痕迹。 程野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他父亲会变成这样。 这个村子有一个产业链，一直在非法经营器官买卖，村里的年轻人都去干这个了。 陈老汉应该一开始并没有参与，直到他被某个冤魂顶替了。 这个冤魂就是后来失踪了的吕流氓的弟弟。 从陈老汉被顶替的那一天开始。 他就变得非人非鬼。 一会是爱儿子的父亲，一会是杀人狂恶魔。 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 16·多了一个人（十一） 一个青春年少正当时的少年。 就这么死了。 只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某个人需要他的肾，他就被这条黑暗的产业链吞噬。 被精美细致得制成了他人的药。 他不甘心，他愤怒，他强烈地想要报复。苏丹小说网 巨大的怨念让他终日游荡在这小小的村庄。 阴差阳错，误打误撞。 他寄身到最不可能参与产业链的陈老汉的身上，开始时不时地争夺身体去杀了村里人复仇。 自此，村里人开始觉得村里多了一个人。 或许是干农活的时候，吕流氓2号霸占了身体做了一些陈老汉不会做的举动。 又或许是本不健谈的陈老汉忽然变得外向起来。 都有可能。 都让人产生了一种，好像多了一个人的感觉。 而吕流氓2号。 或许，一开始真的只是想报复…… 直到—— “爸爸在努力挣钱了……” 程野耳边响起陈老汉的声音。 家里，一定出现了什么变故，急需用钱的变故。 他们两人的目标开始变得一致，开始参与进这一条罪恶的产业链。 …… 程野的目光眺望远方。 村里稀稀落落的屋子静静地坐落在那。 这个村子很小，很小。 大多数留守儿童只能和自己的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 甚至有些只能自己生活。 他们可能日夜都想离开这里，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好的大学，去城镇找自己的爸爸妈妈，将自己的爷爷奶奶也接出去。 可是，这条产业链的产生，让这个村庄沦为了罪恶的原产地。 这个弱小单薄的村子不会说话，它暗自亲眼目睹了一切。 这血腥的罪恶，残忍的事情。 却无能为力。 程野半垂眼眸，轻声说道：“那张检查单，证明了吕流氓2号在失踪前刚做过体检。” “而家里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证明了他还在努力读书。” “那练习册为什么不会是我的呢？”吕流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忽然嬉皮笑脸地插话。 “你好好做流氓，别玷污学业。”程野继续说道：“他快高考了。” 众人都明白程野说的是什么意思。 一个对未来充满期翼的少年，在高考前夕，被杀了。 他本来可以离开这个落后的村庄，坐在洁白明亮的大学校堂读书。 他本有光明美好的未来。 “吕流氓2号的体检报告很健康。” “所以他失踪了。”虽然程野没说出来，但是张大嘴已经懂了。 而且她手里掌握着一条更重要的线。 她们杀了一个人。 老光棍也懂了：“村里的人之所以这么少，是因为被吕流氓报复性杀了，杨村花的女儿也是他杀的！” 程野点点头，故事能串联起来，虽然还少一些线索，但应该就是这样了。 “所以多出来的那个人，是……”程野话还没说完。 老光棍满脸通红兴奋地说：“是吕流氓2号对不对？” 程野摇了摇头。 是他父亲。 多了一个人，用的是人字。 吕流氓2号已经死了，现在半死不活的是陈老汉。 “是他顶替的那个人。” 吕流氓极为满足得啪啪鼓掌：“哇，陈儿子，你好厉害。” 程野：…… “是谁？你快告诉我，是谁？”老光棍连连逼问。 程野瞥了他一眼，他着急通关。 可是，过了今晚，自己的支线任务才能完成， 他还得替他父亲隐瞒。 “唔……”程野笑了笑，面对一个试图让全队覆灭的队友，他没有什么好感。 他慵懒又缓慢地说：“......你猜猜看。” …… 众人散去。 程野平静地回家。 又起雾了。 这次雾比上次还大，白茫茫的像行走在云里。 湿冷的寒意包裹着程野，争先恐后地往他身体里钻。 他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依旧按照自己的记忆朝家里走去。 可是，那盏暖橙色的灯，却迟迟没有亮起。 程野疑惑地眺望远处，只看到一团浓雾。 他父亲呢？ 现在在干嘛？ 又，在杀人吗？ …… 深夜。 程野在堂屋正中央坐到了深夜，他的父亲都没有回来。 这个雾，有问题。 他今天花了超过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回到了家里。 中间一度以为自己走错了。 要不是他一直打开系统面板确定时间有在流逝，他甚至都以为时间暂停了，而他一直在原地踏步。 或许，如果大家不在七天内找到多出来的那个人，就会被这浓雾吞噬吧。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门外传来了急促地脚步声。 沉重的喘息声愈来愈大。 一个瘦弱地身影出现在程野面前。 他一直在等他。 他想再确定一下，答案的唯一性。 即便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的父亲。 但，他还是不放心。 陈老汉和昨天一样，浑身湿透。 他的手里拿着一袋肉。 陈老汉看到程野的那一刻，双眼放光。 就好像原本一颗黯淡无光的珠子在夜里忽地绽放出耀眼的光泽。 程野皱了皱眉。 这是为什么？ 陈老汉三步作两步，走到程野面前，高高举起手中的肉：“爸爸又买了肉，爸爸做给你吃好不好？” 淡淡的腥味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走。 程野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倒在血泊之中的女孩。 这个肉，是人肉么...... 程野复杂地抬起头，看着陈老汉。 现在的陈老汉，是陈老汉，还是吕流氓2号呢？ “这么晚了，你去哪了？”程野冷声问道。 陈老汉眼神闪躲，忽然变得慌张起来。 一双粗糙的大手在身前来回摩擦。 他磕磕绊绊，结结巴巴，说了好几个我字，依旧没把话说全。 程野猛地站起，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大半的月光。 陈老汉抬起头看着程野，慌乱不已。 “我再问你一次，你去哪了。” “爸爸，爸爸给你买肉去了......”陈老汉快要哭了，但还是倔强地举起手中的肉。 试图证明自己真的没有撒谎。 程野认真地观察着陈老汉，发现他的身上没有血迹。 程野愣了愣，又认真上上下下仔细查看了一次。 确实没有。 他从中午开始就一直守在堂屋，一直盯着门口，陈老汉是没有时间回来换衣服的。 本该穿在他身上的血衣呢？ 难道...... 17·多了一个人（十二） 就在程野大脑高速运转时。 清脆的声音响起。 【叮咚，恭喜玩家「程野」完成支线任务。奖励会在游戏结束后统一发放。】 【叮咚，全体玩家注意，游戏时间已过半，请抓紧时间通关。】 突如其来的两个系统提示，让程野先是一愣，紧接着拧紧眉头。 游戏时间已过半！？ 他惊讶地打开系统面前。 上面的时间显示00：01。 他不可思议地盯着时间看了许久，目不转睛。陡然间，湿透了后背。苏丹小说网 猛地抬头，目光眺望老光棍所在的位置。 老光棍并不是比他们早进副本两小时。 他差一点点就忘了，明明在两天前，他就已经发现了这个游戏副本存在时间跳跃。 他却没有联系到一起。 他们都是四天前零点准时入游戏副本的。 只是有些人的时间被跳跃了，而有些人正常。 他的时间直接跳跃到中午。 而老光棍没有跳跃。 程野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宛如深不见底的大海。 时间跳跃。 没有发现这点的玩家，可能在第七天零点的时候，直接被游戏抹杀。 他以为自己还有半天时间，但实际上，游戏时间已经到了。 不对。 一股寒意和后怕笼罩着程野，他面如土色。 不是这样的，系统特意提示这个，是有别的深意。 或许从明天开始，有些人会被直接跳跃一天。 也就是，你以为这是第四天，但其实，已经是第五天了。 你以为明天才会是第七天，而你永远也等不到明天了。 今天零点一过，就会被直接被抹杀。 没有时间了。 这个游戏的难点从来不是偏离人设，而是时间跳跃。 程野再次看向自己父亲。 此刻的他如同陈老汉一般，浑身湿透。 他缓慢地笑了。 所以，所以陈老汉的身上没有血迹，又有什么关系。 人是他杀的，只是自己的时间又被跳跃了。 他完全可能已经回来换过衣服了。 程野低下头笑了，也不知道是自嘲还是讥讽。 他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没有意义了。 无论问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时间跳跃会导致大家有不同的时间段。 就比如他和他父亲，在同一个时空下。 他的10-12点直接被跳跃了，对于他来说可能只是眨了个眼，而父亲可能在这中间去杀了个人。 那他俩的时间便是，从他闭眼开始的那一刻起，陈老汉就去杀人了，待他再次睁眼时，陈老汉已经回来了。 这就会导致，程野觉得陈老汉从来没有离开过，但实际上陈老汉都杀了一个人顺便解剖了。 还带了肉回来做肉汤。 程野捏紧了拳头。 明天应该是最后一天了，因为明天过后，说不定所有人的时间都会被跳跃到最后一天。 这是系统的警告。 他们没有时间了。 …… 第二条系统提示是面向所有玩家的。 在这个村子里，张大嘴，杨村花，吕流氓，老光棍，都收到了同样的提示。 有些人发觉了不对劲，但有些人根本不在意。 吕流氓笑嘻嘻地打开系统面板，脸上满是惊喜：“哎呀，感觉明天会有一场更精彩的大戏看了呀。” 杨村花则有些担忧地望向程野的方向。 程野答应她第四天中午告知答案。 而张大嘴和刘苗苗在聊天。 今天她听完程野的推论，立刻明白了，昨天刘苗苗所说我们杀人了，那个人指的就是吕流氓2号。 “我们为什么杀他？” 原本没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回家后越想越不对。 如果按照程野所说，那杀了吕流氓2号的人应该是买卖器官的那些人，怎么会是她们两个女孩？ 难道她们也参与进了这条产业链吗？ “你别问了，你别问了.......”刘苗苗蜷缩着身体。 自从她讲了杀人的事后，就一直精神不太正常：“他会来杀我们的......” “你说谁？”张大嘴耐心地哄着刘苗苗。 刘苗苗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那个男的，他会杀了我们的，他会的......” “他为什么会杀了我们？” “村里已经死了很多人了，就要轮到我们了，就要轮到我们了.......” 张大嘴叹了口气，将一块毯子盖在刘苗苗身上。 “你别害怕，有我在呢。”张大嘴牵过刘苗苗的手：“你告诉我，我们为什么杀他好不好？” 刘苗苗没有说话，只是身子在那不停地抖动。 像是十分害怕，嘴里一直碎碎念着，希望对方放过自己。 张大嘴难得耐心，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着。 终于，刘苗苗像是状态好了一些，她抬起了头来，面上还挂着泪珠，小声地说：“......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张大嘴点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全都忘了。” “忘了好，忘了好.......”刘苗苗又将头低下：“你别记得了......” “我们也不是故意的，他会原谅我们的，他会原谅我们的.......” 她又开始碎碎念起来。 “我们不是故意的？”张大嘴抓到了重点。 如果死的是吕流氓2号，那就是为了他那颗健康的肾脏去的。 又怎么会不是故意的呢？ “我们错了，我们错了，我们错了.......” “......你别来找我们，别来找我们......” 刘苗苗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张大嘴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将双手放在刘苗苗的身上，强制着刘苗苗注视着自己，认真地问道：“我们杀的人，是吕流氓2号吗？” “不是，我们杀的不是吕流氓2号。”刘苗苗忽地抬高了音量，惊恐地看着张大嘴：“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 “我们只杀了一个人，不是他。” “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 张大嘴猛地瞪大了眼睛，她和刘苗苗的眸子对上。 两个人互相望了许久，张大嘴明白了刘苗苗说的是真的。 她们是杀了一个人，但那个人不是吕流氓2号。 一阵寒风袭来，吹得张大嘴后背发凉，她顿时觉得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稳。 她决定明天放弃自己的支线任务。 将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 因为，程野的判断，可能是错的。 她想活着。 18·多了一个人（十三） 第二日，天阴。 云迷雾锁，似乎有一场大雨。 众人站在破旧的小广场，面面相觑，心情沉重。 如同往日一样，没有村民路过，仿佛这就是一座死城。 唯有吕流氓手里拽着根树枝，闲情逸致地坐在简陋的秋千上，来回摇荡。 张大嘴面色慌张，强装镇定。 经过一夜的思想斗争，她决定先看看事态如何，再决定要不要放弃自己的支线。 老光棍迫不及待地问程野：“已经第四天了，我求求你，你告诉我答案吧。” 程野怜悯地看着老光棍。 害人不利己。 想要误导他人，自己却没有从中找到答案的能力。 “说说你的支线。”程野没有同意，也没有不同意，只是轻声道。 老光棍为难地皱起眉，斟酌了半天才说：“我的，我的积分已经不够了。” 说了支线，他就不一定能活着回主城。 “再去贷不就好了，造成如今这个局面的是你。”张大嘴突然开口，抬高了音量。 老光棍自知理亏，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他昨日想着，既然多出来的这个人顶替了村里某个人的身份。 村子就这么大，他去每家每户串个门。苏丹小说网 看看谁，和以前不一样了。 可是刚找到一间房子里有人的，就被系统警告人设不符。 是啊，他是个老光棍，整日游手好闲的，怎么会去串门？ 所以没有队友，他根本没法完成任务。 老光棍挣扎了很久，终于还是妥协：“我不具体说，我只描述，这样可能不会被判定我任务失败。” 程野静静地看着他。 “我的支线任务是一进游戏就开启了.....” 他抬头看了看张大嘴，叹了口气：“我要保守张大嘴的秘密。” 此话一出，程野愣了愣。 张大嘴也愣住了。 她怎么还和老光棍扯上了联系？ 还有她的秘密。 “因为我想获得更多的积分，加上我的支线任务又是保守张大嘴的秘密，所以我才去偷内裤的，想转移你们的注意力，这样你们也不会去注意到张大嘴的秘密了......”一举两得。 “你知道我的秘密是什么？”张大嘴质问道。 老光棍点点头：“我知道，我刚入副本就搜查了整个屋子。在我的抽屉里有一个日记本，上面写着的。” 程野瞬间明白了，日记本才是老光棍真正的线索。 张大嘴皱起眉头。 她的秘密？ 难道是指她杀了一个人？ 张大嘴相顾失色，眼眸垂下。 程野敏锐地察觉到了张大嘴的情绪变化。 让老光棍说自己的支线他毫无愧疚之意，但张大嘴到目前为止一直在努力地攻略游戏。 程野想了想，转向张大嘴：“你的支线也是保守秘密吗？” 张大嘴摇摇头。 她的支线是找到那样东西的主人。 依照现在的情形看，那样东西是属于当时他们杀掉的那个男人的。 她的秘密应该是杀人，为什么老光棍要替她保守杀人的秘密？她和老光棍又有什么联系？ 难道刘苗苗一直让她陪她，不仅仅是因为看到老光棍和自己待在一起？ 程野一直注意着张大嘴的细微表情，看了一会，他明了了。 张大嘴也不确定自己的秘密是什么。 应该是老光棍曾经无意间发现了张大嘴的秘密，但张大嘴本人也不知道是什么秘密。 而这个秘密对主线任务有帮助。 杨村花的支线是在提醒她，她是一个老师，吕流氓2号的旷课有问题。 吕流氓的支线虽然没说，但是从他手中的物品可以联想到，他的支线是找到失踪的弟弟，这也是在提醒他，你还有个弟弟，你不是一个人。 这两个支线任务都是指向：村子里有黑暗产业链，有人因此丧命。 张大嘴的支线暂时不知。 老光棍的支线是为了隐瞒真相，误导他人。 那自己的支线呢，难道也是为了误导其他人？ 可是不对啊，他们的支线明显都是一直延续到游戏结束。 为什么自己的支线，已经完成了呢？ 程野感觉到了不对劲。 但考虑到今天必须结束游戏了，他还是说道：“我的支线是隐瞒我父亲「陈老汉」杀人的秘密。” 众人纷纷望了过来。 “你父亲杀人！？”老光棍瞪大了眼睛。 很快，他就想通了什么。 “......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忽然开始杀人，那个被顶替的人，是你父亲.....” 程野没有否认。 老光棍顿时急不可耐，他觉得这一定是正常答案。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系统面板输入了名字。 【叮咚，恭喜玩家「哔——」，角色「老光棍」通关失败。】 老光棍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还面露喜色，今天是第四天，他得到的积分应该足够偿还主城欠下的债。 可是，后半句话让他瞬间大惊失色。 他震惊的望着程野，以为是程野在骗他。 他的右手举起来指着程野，想要说话。 可是下一秒，只听“砰”地一声。 他炸裂开来，成了血沫。 巨大的血花在空中炸开，所有的一切都化作粉末。 如同尘埃一般飘扬在半空中，尘土飞扬。 就好像一场绚丽的烟花秀。 程野来不及闭眼，只觉得脸上一热，紧接着就看不见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染上了血痕。 血花还在飘飘洋洋地降落，它们就如同细小的雨水，一点点地落入泥土地中。 刹那间，浓郁的血腥味流转在众人之间。 让大家意识到，这个游戏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温柔。 它，是真真正正会死人的。 在场的都是老玩家，或许都见怪不怪了。 程野也只是胸脯来回起伏，心跳跳得很快。 没有人尖叫，甚至，没有人移动。 唯独吕流氓，他轻笑一声，伸出手抹了一下脸上的血，含住手指：“啧，陈儿子，你判断错了呢。” 他笑嘻嘻地凑近程野，一双漆黑的眸子藏着讥讽：“你要永远记住，你害死了一个人哦。” “你要离开副本了吗？”程野双眸漆黑，不知道在想什么。 吕流氓噗嗤一笑：“游戏还没结束，不是么？” “你不怕么？”程野相信，吕流氓已经发现了时间跳跃的事情。 他难道就不害怕自己来不及输入答案吗？ 吕流氓笑得夸张，好像听到了什么世间最有意思的话：“我等你明天的好戏。” 19·多了一个人（十四） 张大嘴浑身颤抖，她亲眼目睹了一个玩家的死亡。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副本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温和。 她手心出汗，紧紧地抓住口袋里的内衬，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哆嗦。 半晌，她轻声说道：“我想共享一下我的所有线索。” 吕流氓饶有兴致地望向张大嘴：“慷慨无私啊，支线任务不做了？” 张大嘴此刻没有心情和吕流氓皮，她不知道为什么，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 她总觉得自己活不过今天了，这种预感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 她，必须得说了。 “我，我昨天晚上，和我的好朋友刘苗苗聊天，得知了一个信息。” “大家应该都清楚，我们是空白记忆来到这个副本，所以我们都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 “这个副本的难度太高了，它不像个三级本。”张大嘴说着说着要哭了，这么多天的压力已经快要压倒她。 张大嘴缓和了下情绪，接着说道：“刘苗苗自从见到老光棍后，就开始变得神经兮兮的。”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让她开口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刘苗苗说我们曾经杀了一个人。”说到这她顿了顿，抬头望向程野，眸中有说不上来的绝望。 她自己也感受到了自己的语无伦次。 可是她控制不住，她已经没办法按照正常的逻辑叙述事情。 “这是你的秘密。”程野平静地说。 这一份安定给了张大嘴力量。 她点了点头：“这应该是我秘密……我的支线任务不是这个，自始至终也没有任何一个线索提过我杀过人。” “我也是经过刚刚老光棍所说，才联想到，这可能就是他要守住的秘密。” 在场的人只剩下四个。 老光棍已经化成了血花，连尸骨都没有留下，他自然没有机会再告诉大家，他说的秘密到底是不是这个。 “秘密是什么去老光棍家里搜查一下就可以证实。”程野淡淡地说：“你想说的肯定不是这个。” 不知道为什么，在如此应该慌乱的状态下，程野开始逐渐变得平静起来。 甚至隐隐有了一种熟悉感，似乎他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他宛如一个将军坐在城池之上，下方是断壁残垣，千万碎尸，血流成河。 可他还有心情看着余晖，欣赏落日的美色。 张大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将即将掉落的眼泪憋了回去，面朝程野。 脑海里回忆起刘苗苗跟她说的那个故事。 “你昨天的判断是错的。” 程野不置可否：“老光棍用他的命已经证实了。” “我指的不是答案。”张大嘴看着程野热切地，郑重地说：“我昨天晚上发现……” 陡然，张大嘴死了。 众人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她没有任何预兆和提示，就这么死在众人面前。 张大嘴的头“啪嗒”一下掉到地上，如同一个皮球一般向远处滚去。 她的脖子裂了一个巨大黝黑的口子，上面的气管之类的管子在一股一股冒着鲜血。 偶尔还会和空气产生细小的气泡。 黏糊糊的，稠哒哒的…… 鲜血一开始像瀑布一般往外涌，后面似乎没了力气，开始干涸。 “哒哒……哒……” 张大嘴的头停了下来。 她脸上挂着奇异的表情。 双眼瞪得大大的，似乎在盯着程野。 她的嘴还张着，像是还在说话。 可是她已经不能说话了。 她死了。 程野动作快于思维，在他还没有想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的手已经迅速地打开了系统面板。 14：36。 他盯着数字，双手捏紧，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泛白。 时间跳跃了。 “xxxxx。”程野说了一段优美动听的中国话。 一天死了两个队友。 第二个队友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在她即将说出最关键的信息的时候，死了。 杨村花走上前，和程野对视。 吕流氓姑且不当人看，如今的队友只剩下他们两个了。苏丹小说网 程野眺望远方，似乎又有雾气了。 似乎每天快三点的时候都会起一场雾。 “走吧，我们先去老光棍家。” 思绪很乱，只能慢慢理。 他父亲不是多出来的那个人，意味着他之前所有的判断都是错的。 而刚刚，张大嘴又想说什么，又被阻止了。 时间跳跃，能那么干净利落的杀人，必然是练过武，有一定力量的人。 杨村花不可能，自己也不可能，那就只有吕流氓了。 当然，吕流氓也有可能是无辜的。 比如，这个村子里隐藏着一个真正的凶手，他不想让任何人得知真相。 可是，那样这个副本就太难了。 如果三级副本有这么困难，那更高级的怎么办？ 所以，只能是吕流氓。 程野不再多言，干净利落地转头，朝老光棍的家里走去。 吕流氓看着程野头也不回就走，忽然大声喊到：“喂，你不会以为人是我杀的吧？” 声音里还带着戏谑的笑意。 程野捏紧拳头，没有回头。 杨村花走在程野身旁，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以及为什么吕流氓会这么说。 程野或许是看出了杨村花的不解。 等两人都走远了，程野才轻声将所有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杨村花震惊地反问：“时间跳跃？” 程野平静地点点头。 “那……”杨村花瞬间联想到时间不够的问题。 程野沉声道：“所以，我们时间不多了。” “在今天之内，我们必须把老光棍和张大嘴的线索拿到手，明天一起出游戏。” 明天应该是最后的机会了。 杨村花点点头，望向不远处的老光棍家。 或许是因为联想到刚刚的场景太过血腥，而在如此凶残暴虐的现场，那个死变态还能笑出声来。 杨村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满脑子都是化作了血花的老光棍和双眼直勾勾盯过来的张大嘴。 吕流氓的变态她曾经经历过，但从未想过他有那么变态。 竟然因为不想让大家知道真相，直接将人杀了。 “我问你个问题。”程野陡然停下了脚步。 杨村花扬起她那张颇有韵味的脸，迷茫地回了声：“嗯？” 20·多了一个人（十五） “三级副本到底应该有多难？”程野缓缓地问出自己的疑惑。 此刻的他已经不在意会暴露自己是新人了。 杨村花先是一愣，紧接着意识到了什么。 她缓缓地转过头，望着程野。 他的身后是空无一人的广场，周围是死寂一般的村庄。 他就站在那里，表情平和，从容不迫。 杨村花压住自己心中的疑问，沉思了一会，说道：“新手副本有主持人带领，一般是单人副本。过了新手副本后开始正式副本，从一级副本开始，给的提示词会越来越少，每三级是一个槛。” “一到三级副本被统一称为初级副本，初级副本会给游戏的名字，简介和任务，四级到六级副本被称为中级副本，中级副本基本只会给一句话，甚至一个游戏名，七级到九级是高级副本，高级副本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尽可能地活下来。” “我们大部分人，只想活着，所以基本不会去做升级任务，这样系统随机给的副本最高就是三级副本。” 这是游戏的新手引导，在新人做新人副本的时候就会介绍。 “你说的这么详细，是已经猜到了？”程野轻笑一声。 杨村花谨慎地点点头。 从上次程野问她一些基础的游戏问题，她就隐隐约约有猜到一些。 但是没有想到，真的是新人玩家。 难道大量涌入游戏的玩家已经导致系统混乱了么，还是说游戏即将迎来一场巨大的变革。 杨村花暂时不去想这些，她继续说道：“这些资料是你下第一个副本的时候主持人都会跟你说的，而且新手副本下的时间越早得到的积分越丰厚，我们一般建议新人赶紧下副本。” “也有坏处吧？”程野问道。 杨村花惊讶于程野的敏锐，她点点头：“新手副本过后，系统给的所有免费体验券都会过期。” 程野嘴角抽搐。 也就是他这个副本过了后就得去睡大街了？ 那么软的床他只睡了一次啊！ 他都还没有打开过旅馆里的小冰箱！ “......”程野：“那你现在觉得，这个副本像三级副本吗？” 杨村花摇摇头：“如果去掉时间跳跃，可以勉强算作一个稍困难的三级副本，可现在，我觉得它已经远超三级副本了。” “除非。”杨村花皱起眉头：“我们之间有人，在之前的副本中，因超出预期完成游戏，获得了系统的偏爱，得到了技能。” “系统为了纠正游戏难度，所以自动升级了副本。” “技能？”程野一下子联想到了吕流氓。 得超出预期完成游戏才能获得。 他或许就有。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老光棍家中。 再次重返，有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上次在这个院中是四个人，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人。 院中的小鸡仔听见脚步声顿时涌了过来，矮小的栅栏挡住了它们的来路。 它们小脑袋你挤我我挤你，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明亮的眼睛打探着程野和杨村花。 它们还那么稚嫩，羽翼未满。 一个个毛茸茸的，似乎在期盼有吃的。 “走吧，找日记本。”程野大步朝堂屋走去。 杨村花点点头，加入进找日记本的队伍里。 ...... 大概是半个小时后，杨村花终于在厨房的灶下方的柴火中找到了日记本。 日记本灰扑扑的，上面还有燃烧过的木炭留下的黑色痕迹。 “看看吧。” 程野翻开了日记本。 字体很普通，弯弯曲曲的。 「周一，晴。 我今天也想去和张大嘴说话，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理我。」 「周二，晴。 今天我给张大嘴买了她最喜欢吃的烧饼，结果她看都不看我一眼。 她是个坏女人。」 「周三，晴。 今天早上张大嘴跟我打招呼了，她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 她肯定也喜欢我。」 ...... 程野大概翻了一下，前面都是这样的内容。 全部是围绕着张大嘴展开的。 关于张大嘴的喜怒哀乐，关于他今天有没有和她说上话。 可以看出，老光棍是一直爱慕张大嘴的。 程野没有耐心一页一页地看，他一目十行，试图找到最重要的信息。 终于，一行红色字体出现了。 偌大的字体，占据了整整一页纸。 字迹有点乱，笔力有些用力，可以看出当时写的人很兴奋。 而且这一页纸的内容远比之前多。 「周五，小雨。 今天的雨下得连绵不绝，导致我在小巷子里摔了一跤。 我疼了半天才爬起来，可正是耽误的这一小会，让我得了到张大嘴的秘密。 上天啊，你一定是眷顾我的。 所以才会让我拥有如此珍贵的秘密吧。 现在我拥有了张大嘴的秘密。 我和她是一体的，永不分离。 我的宝贝现在一定很慌很慌吧。 不要怕，我的宝贝，你不要怕。 让我来做你的守护神。 放心，我谁都不会说，这个秘密会跟着我一起进棺材里。」 程野皱着眉头快速地将日记本向后翻了一页。 「周六，阴。 我花了一晚上帮张大嘴处理了尸体。 现在开始，除了我，不会有人再知道这个秘密了。 不，不对，还有一个人，刘苗苗。 她怎么配知道我和张大嘴的秘密？ 我要杀了她。 我要杀了她！」 ...... 最后那个感叹号用红色的水笔狠狠地描了一圈又一圈。 可以看出当时的老光棍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杀了刘苗苗。 程野忽地想起张大嘴说过：「刘苗苗自从见到老光棍后，就开始变得神经兮兮的。」 或许刘苗苗曾经被老光棍攻击过。而之后又看见自己最好的朋友竟然和他站在一起。 所以恐惧，慌张，害怕汇聚在一起，导致她不堪重负疯了吧。 程野将日记本递给杨村花。 偌大的拼图又拼上了一块。 他们五个人，都隐隐约约各有联系。 等散掉所有的迷雾，应该就可以得到真相了吧。 程野看着杨村花，轻声说道：“走吧，带我去张大嘴家里。”苏丹小说网 现在确认了张大嘴的秘密真的是杀了一个人。 就可以去张大嘴家里搜搜看。 到底她发现了什么，让她一个字都无法告诉大家，就付出了命的代价。 21·多了一个人（十六） 因为时间不多了。 杨村花快速地带领程野朝张大嘴家中赶去。 这个村子就好像死了一样。 万籁俱寂。 直到这个时间，依旧没有人出来闲逛。 似乎这个村子，除了他，就只有杨村花。 就仿佛他们第一天遇到的那个女人，是副本特意给他们准备的烟雾弹。 让他们害怕被警告，害怕出局，只能原地踏步。 “到了。”杨村花戛然停下脚步。 程野直视前方，是一间和其他院子没有任何区别的泥胚房。 夕阳西下，暖暖的金辉倾洒在大地，让所有一切都有了种暖洋洋的错觉。 可，阳光是冷的，人心也是。 “走吧。”程野轻声说道。 女孩子的房间东西会多一些，杂七杂八说不上来用不用得着，总之，东西很多。 “我们分开找。”程野果断地说。 之所以来搜查房间，是因为张大嘴最后说的话是：「我昨天晚上发现……」 说明她应该是发现了某个东西。 或者说，她的线索是某个东西，而她发现了什么重要信息。 杨村花点点头，说道：“我来找她卧室吧，女孩子总是更了解女孩子一些。” 程野：“好。” …… 大概是两个小时后，天已经完全黑了。 最后一丝光亮都被黑暗吞噬。 可他们依旧一无所获。 杨村花甚至把所有的东西都分类摆好了，也没有看出什么东西特别。 这里的每一样，就像是女孩子正常会使用的东西。 程野也将除卧室之外的所有地方都检查了一遍，锅碗瓢盆，盐酱醋茶，没有特别的地方。 两个人无声地站在卧室，一言不发。 不应该是这样。 漆黑的夜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杨村花点亮了一支蜡烛，微弱的光芒再次将房间照亮。苏丹小说网 程野静静地站在房间中央，烛光映在他的眸中，光华氤氲。 他脑海里浮现出那天他问大家都检查过自己房间没有。 张大嘴脸上轻微的异样。 虽然很细小，但他捕捉到了。 那一刻，他就确定，张大嘴一定发现了什么只属于她自己的线索。 她一定，查到了什么。 可那个东西，为什么会凭空消失呢？ 微弱的烛光在漆黑的房间里轻轻摇曳。 晃得两个人的影子在墙上拉长又变窄，扭曲变化。 程野微微皱眉，双眸漆黑如墨，重新细致地打量起屋子。 由上而下，由左到右。 外面的房间都没必要再搜查了，除了目之所及能看到的家具，再无特别的东西。 而那个重要的线索，一定具有特殊性。 张大嘴应该会把它收拾好，甚至藏起来，不被别人发现。 程野睫毛轻颤，深邃的眼睛锐利地从整理出来的物品一样一样掠过。 忽然。 他快步向前，从一堆衣服里挑出了一件特别不起眼的衣服。 是一件很普通很普通的外套。 布料单薄，甚至上面还打着补丁。 杨村花不解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程野缓慢地笑了，晃了晃手中的衣服：“是它。” 整个屋子全部都是女性用品。 可是，它是一件男士外套。 张大嘴没有男朋友，她为什么会有一件男士外套？ 这就是，线索。 这几天来的记忆如同呼啸而过的寒风，从程野脑海里快速吹过。 关于张大嘴的画面每一帧都放慢了速度。 一点一点。 滋......滋......滋...... 程野笑了。 这是她们杀了的那个人的，衣服。 「你昨天的判断是错的。」 她发现了她们杀的人，不是吕流氓2号。 这件衣服，是真正的那个受害者的。 ...... 这天晚上开始下起了雨。 雨淅淅沥沥的，下得没完没了。 程野抱着那件衣服坐在堂屋，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觉得很困，很困。 似乎身体变得非常疲惫，像是下一秒又要睡着了。 他感觉自己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想明白所有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大脑开始变得僵硬起来。 无法思考。 这时，院子的栅栏“吱呀”一声响起。 缓慢又有些刺耳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昏昏欲睡的程野忽然惊醒。 他挑起眉头望了过去。 是他的父亲。 今晚他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步履蹒跚，行动缓慢。 他一步一步地朝着程野走来。 雨水从他的身上滑落。 他的额头似乎有一块血迹。 不知道为什么，程野觉得他离自己又近又远。 因为知道他不是多出来的那个人，程野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又垂下头。 他觉得自己好困好困，感觉得好好睡一觉才能思考问题。 可是，陈老汉不给他机会。 “儿啊。”他站到了程野面前，疲惫地喊道。 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沧桑。 就像一把断了弦的古琴。 程野抬头看了看他，有些滞后地开口说道：“怎么了？” “爸爸，爸爸对不起你……”陈老汉满是皱纹的脸浮上些许苦涩。 程野皱起眉头，他的大脑像是一台生锈了的机器，开始卡壳。 但他还是察觉了不对劲：“怎么了，爸爸。” 【叮，玩家「陈儿子」偏离人物人设，二次警告。】 程野一下子就清醒了，他猛的晃了晃自己脑袋。 还在游戏中，自己怎么能这么松懈。 可是，可是好像有别人在操纵自己的身体，无法反抗。 陈老汉露出了一丝苦笑，摇了摇脑袋，最终什么也没说。 程野用力地掐着自己，为了防止自己接下来做什么控制不住的举动。 他站起身子，晃晃悠悠准备回房间。 而这时，陈老汉猛然拉住了他。 程野回过头，不解地看着陈老汉。 陈老汉浑浊的眼睛此刻明亮得宛如天上的星星。 他指了指程野怀里的衣服。 程野低下头看了看衣服。 陈老汉扬起明媚的笑容，他开心地说：“儿啊，你是不是喜欢这件衣服，这是爸爸买给你的。” 他开始高兴地拉着程野的衣袖，死死拉着，嘴里不停地在说话。 程野忽然什么都听不到了。 雷声轰隆，大雨滂沱，瓢泼的雨打在泥土地上。 他看着陈老汉一张一合的嘴。 陡然觉得天旋地转。 胆颤和后怕从脚趾头一路向上，令他头皮发麻。 那个多出来的人，是他自己。 22·多了一个人（十七） 夜色弥漫，月明星稀。 程野重重地喘息着。 陈老汉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 程野形如丧尸，缓慢地走到院子中央，惨白的月光倾洒在他身上。 他的肩驮着，微微眯眼，盯着面前的残破的房子。 过往的许多线索，蓦然细枝末节地主动拼接，构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他包裹其中。 他忽然就懂了。 这一方棺材屋。 是为了能让他安息。 浓雾是来接他走的，父亲手中的那盏灯是引魂灯，领他回家的。 他才是那个真正多出来的人。 ...... 该结束了...... 程野再次将目光放到这个瘦小的男人身上。 他或许只有四十来岁的年龄，可是生活的重压让他喘不过气来，他那弯曲无法直立的背，粗糙的大手，沧桑的脸庞。 都证明他在非常努力的活着。 他有一个乖巧的儿子。 在某一天，忽然死了。 他本就一无所有，现在更是两手空空。 程野不忍再看他，他转过身，朝着院子外面走去。 陈老汉慌了，他在他身后急促地说道：“儿啊，儿啊，你要去哪里。” 程野没有回头。 也不敢回头。 “儿啊，你不要走！爸爸会努力赚钱的！你不要走......” “......你不要走好不好.....” 撕心裂肺地呐喊声在身后传来，似乎有奔跑追逐的声音。 程野充耳不闻，他快速地朝杨村花家里跑去。 这个游戏，该结束了...... ...... 夜路很黑。 程野跑得很快。 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宛如刀子一般，割得他双耳剧烈得疼痛。 脑子里的念头一个又一个接二连三地蹦出来。 他总是想睡觉，是因为身体时间快到了。 张大嘴是他杀的，因为身体里的恶魔不愿意众人知道真相。 起雾是因为那是生与死的交界，他不该在这个世上。 而他从来没有感觉到饥饿，一次都没吃过饭，是因为，他早就死了...... ...... 程野越想越乱，他越跑越快。 终于，杨村花家到了。 他一手扶着墙，一手用力敲门。 杨村花急忙跑了过来。 程野扬起头冲着杨村花露出了个微笑。 “我找到答案了。” ...... 两人同时打开系统面板输入答案。 【叮咚，恭喜新人玩家「程野」通关游戏副本：多了一个人。】 【获得碎片：父亲的回忆（仅在副本内使用）】 【是否结算退出游戏？】 【是】【否】 程野的耳边叮叮当当响起起来。 他看了看杨村花的表情，她也通关成功了。 杨村花：“结算吗？” 或许是联想到程野是个新人，她又贴心地说：“剧情类副本可以存在七天，第七天通关的人会被强制踢出游戏。” “我等一会。”程野沉默了一下，轻声道。 杨村花看着程野，递上了自己的碎片：“我想你应该想要这个。” 程野接过了「村花的秘密」。 他低头凝视了手中的两个碎片，倏忽捏碎了它们。 ...... 故事要从哪一天开始说起呢。 这不过是一个如此稀疏平常的故事。 （以下所有人皆为副本原住民） 有一个少年，他礼貌乖巧，懂事友善。 他是村子里的好学生。 这个村子只有一位老师，她是大学生嫁到村子里的，可惜很早的时候，丈夫就过世了。 她一个人拉扯着孩子，艰难地在这个村子里生活。 后来，她为了帮助村里其他的学生，开了个班，免费教孩子们读书。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直到少年要高考了。 为了获取更多的知识，陈儿子开始每天都往杨村花家里跑。 走得勤了，风言风语就来了。 以张大嘴为首的一群女人，开始了每日饭后的嚼舌根。 就连老实巴交的陈老汉，也没躲过她们的毒舌。 “你看看你儿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去勾搭人家寡妇。”苏丹小说网 “哎哟，哪是人家勾搭寡妇啊，是那个寡妇太搔了，这么小的孩子也下得去手。” “啧啧啧，我昨天看见陈儿子进了杨村花的卧室，一直到半夜才出来......” ...... 话语极其难听，陈老汉本就是嘴笨之人，更是不会反驳什么。 他只能跟别人低头哈腰的，试图熬一熬，熬过去，等到高考结束，就好了。 可，就在他父亲一天又一天期盼着他的高考的日子里。他，死了。 死的那么突然，那么令人猝不及防。 风言风语每日都有。 陈儿子并不在乎这些。 可是他在乎自己父亲，在乎疼爱他的老师。 他不愿意再让爱自己的人承受这一份委屈。 他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却多次试图跟张大嘴理论。 可张大嘴每天都在不同的人家八卦，他扑空了许多次，衣服就是那时候丢在张大嘴家的。 终于，在一个夜晚，他堵住了刚刚八卦完的张大嘴和刘苗苗。 ......张大嘴误杀了他。 她跑了。 对面巷子摔了一跤的老光棍，处理了尸体。 他的父亲疯了。 他的孩子是那么乖，那么听话，那么懂事。 是哪怕饥饿得不行都会忍着饿意将最后的馒头留给父亲吃的小天使。 可是他，就这么死了。 月光惨白，一个瘦小的男人抱着他那年仅十六的儿子尸体哭得鼻涕眼泪混在一起，一张脸皱成报纸。 痛哭流涕，嚎啕大哭。 可没有人在乎他。 大家都觉得村里少了一个不良少年，是好事。 甚至有人嘲讽这个瘦弱的父亲，认为他儿子这是活该，小小年纪就学会勾搭寡妇。 这就是他的命数，是没办法的事。 转折，出现在这里。 村子里有一条产业链。 程野推测的关于吕流氓2号的故事，没有问题。 吕流氓虽然人贱了一些，但他的线索是真真切切的线索。 不过需要改动一些，吕流氓2号占据的是陈儿子的身体。 而之所以会被占据，是因为陈老汉主动的。 这个瘦小的男人，从儿子死后，就开始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他经历了悲痛，绝望，愤怒，终于来到了不甘。 他花了一点时间，用尽自己所有的积蓄，求来了秘方。 秘方是吕流氓故意泄露给陈老汉知道的。 吕流氓想让自己弟弟复活。 而陈老汉想让自己儿子复活。 吕流氓，欺骗了陈老汉。 村子从那天开始死人。 吕流氓2号一开始是想报复那些参与了产业链的人。 直到后面，不受控制。 他想杀光村里的每一个人。 ...... 23·开端 程野重重地长吁一口气，黑暗吞噬了他周围的所有光亮，只剩下他笔直的背脊。 他半天没有说话。 心痛的犹若凌迟，心中的酸楚宛如一汪一望无际的大海，无边无际的泛滥开。 这时，他看见远处有个佝偻的身影。 那个熟悉的身影正缓慢地朝他走来。 似乎步履蹒跚，颤颤巍巍。 程野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这个男人跪在那地板重重磕头的模样。 他只为了求一个可能性，可以复活他的儿子。 他对面的那个人，明明知道这种秘术只会复活自己弟弟，却依旧心安理得地看着陈老汉磕头。 直到他头破血流，双腿发软。 才如同施舍一般给了他秘方。 程野又看见陈老汉发现自己儿子真的复活后的欣喜若狂。 他高兴得不行，不停地拉着他儿子想要说话。 可是，陈儿子变了性子。 他，目光阴鸷凶狠，脾气很大，对陈老汉动不动又骂又打。 如此瘦瘦小小的陈老汉如何反抗？ 他的儿子，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后来，他又发现自己儿子开始杀人...... 陈老汉只能再次拖着孱弱的身子，跪着求吕流氓。 吕流氓戏谑地说：“想完全复活啊。” “吃什么补什么，心肝脾肺肾，一样都不能少。” 陈老汉按照吕流氓的要求开始做肉给陈儿子吃。 在每次他发现自己儿子杀人后，就默默地跟在身后清理现场。 杨村花的女儿死了，他就平静地挖出了他的肾。 他麻木地做着一切，只期待自己的儿子能回来。 一直到起雾了。 他的儿子因为药不足，快要陷入沉睡，开始找不到家...... 陈老汉又跪了一夜，得到了秘方，用自己的血制作了引魂灯。 ....... “儿啊。”陈老汉已经走到了跟前。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程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跑。 他会努力赚钱，去买吕流氓手中的药，总有一天，他儿子会好的。 程野眼中的迷雾散开，顿时一片清明。 眼帘顿时映入陈老汉额头上的血痂。 忽然明白了这是什么。 程野伸出手，抚上了陈老汉额头的伤，轻声说道：“对不起......” 我不是你儿子，你儿子不在了。 ...... 【叮咚，恭喜新人玩家「程野」......】 【系统错误！系统错误！系统错误！】 【系统修复中......】 又过了一会： 【叮咚，因玩家超额完成任务，现永昼全员通报。】 【「全员」：叮咚，恭喜新人玩家「程野」破格通关游戏三级副本。】 【「全员」：叮咚，恭喜新人玩家「程野」破格通关游戏三级副本。】 【「全员」：叮咚，恭喜新人玩家「程野」破格通关游戏三级副本。】 这个通报连响三次。 所有没进副本的人都能听见。 广场上的众多玩家面面相觑，他们的眸子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要知道上一次破格通关的人，已经死了。 他的名字成为了永远的灰色，直到下一个人顶替了他的排名。 而现在，居然有一个新人再次破了记录？ “谁啊，这么牛逼？” “走走走，去副本出口堵人，趁他是新人赶紧绑定队伍。” “对对，这可是一个大佬，不能错过了。” ....... 程野呆滞地站在那，刚刚通关副本的人，陆陆续续地从他面前走过。 他们没有听到通报声，自然不知道在他们中间出了一个大佬级别的人。 他们说说笑笑，朝出口走去。 偶尔有人奇怪地回头看他。 系统的声音还在继续。 只是现在通报的只有程野自己能听见。 【玩家「程野」通关游戏：多了一个人。】 【副本难度：三级副本。】 【剧情探索程度：99%。】 【通关人数：3人。】 三级副本基础积分：3000 提前两天通关游戏奖励积分：2000 首次副本：5000 新人副本：5000 剧情探索完成度超过90%：5000 ...... 声音还在继续，可程野没有心思听。 他缓缓地跟着人群往外走，走出长长的通道后，终于能看见太阳。 阳光刺着眼，宛如一根根尖锐的细针。 程野眼睛发酸，像是进了沙子。 通关成功的玩家都有说有笑地结伴而行。 朗朗的笑声从周围回荡开，充斥这程野的耳朵。 喧嚣的声音接连不断。 他们快乐地，愉悦地和自己的伙伴分享，刚刚副本里发生的事。 突然间，程野什么也听不到了，耳边反复回响起着父亲的声音，他驼着背，肩胛骨瘦弱不堪，整个人骨瘦如柴，却扬着讨好的笑容：“儿啊，你饿不饿？” 你饿吗？ 饿吗？ 大风呼啸而起，程野眼角酸楚。 过了许久，他垂下了头。 他的身子微微颤抖，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我不饿，爸爸。” 声音很轻很轻，只有自己能听到。 再抬起头时，程野已经抹去了眼角的泪花。 他的身边没有人。 杨村花早就退出了副本。 只是，好像有非常多人在包围这里。 程野微微地皱起眉头。 他刚刚没有认真听结算，自然不知道这些人都是来找他的。 不远处，有一个男人观察着他。 在盯了他几秒钟后，打开了系统面板发送了一封邮件。 「他出来了，状态不错。」 正在程野呆滞的时候，微生安忽然出现在他身后，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恭喜啊。”苏丹小说网 程野转过头，已然恢复了自己的所有防备。 只听见他平静且镇定地问：“我能问问，为什么我一进游戏就是三级副本吗？” 三级副本啊，微生安笑了笑。 他刚刚听见通报的时候也愣了一下。 第一时间就联想到几天前试图骗他信息的那个新人玩家。 没想到真的是。 “你是不是没用选关卡啊。”微生安轻松地问道。 程野回想了一下。 他进入游戏的时候，系统确实问了他，是否使用选关卡。 但是他出于自己的判断，觉得新人第一个游戏，难度不应该很高，不想浪费一次选关的机会，所以就拒绝了。 可没想到，一上来就给他的是目前最难的级别，三级副本。 程野面色铁青。 远处的男人再次打量了他一会，转身离去。 程野不知道，他的第一个任务，早就命中注定。 24·我对你只有金钱的欲望 微生安站在程野身侧。 他逐渐露出自嘲的笑容。 几天前，是这个男人想方设法从自己身上套线索。 而现在，该是他想方设法骗这个男人和自己绑定队伍。 一个被游戏关注到的宠儿，会拥有很多便利。 这是多次下过副本的老玩家们缄口不提但心照不宣的事实。 微生安想了一下，口吻自然：“你获得技能了吧？” “技能？”程野一下子联想到吕流氓。 杨村花说过，他可能获得过技能。 微生安笑了：“人多眼杂，去我家聊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程野：“不。” 微生安：“......”难搞啊。 “害，我这不想着你出了副本就没地方住......” “我现在有......”程野打开了系统面板：“......34000积分。”足够我睡旅馆到下次进副本了。 微生安缓慢地露出一个微笑：“你不想跟我聊聊有关游戏的话题？” 程野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总觉得他有些过于白了，没有男人的阳刚之气：“你的目的？” 微生安无奈地笑了：“人有的时候太过聪明了也不好。” 说完，他站直了身体，一本正经道：“我想跟你签约，我们一起发家致富。” “没兴趣。”程野想都没想，一口拒绝。 “不考虑下？” “不考虑。”说完，程野就准备走。 “诶诶诶，我家可大了，有游泳池，有星空台，有影院室还有电竞区……” 程野止住了脚步。 微生安露出了微笑。 “在永昼买一套房子多少钱？” 微生安的表情逐渐凝固。 “……也不贵，几百万积分吧。” 程野：？ 微生安看着程野的表情又笑了：“永昼和现实的购买力比例大部分差不多就是1：1……” “我觉得租房也挺好，再见。”程野头也不回。 拜托，好不容易摆脱了社畜的身份，还想让他赚钱买房？ 天涯何处不是家，就算桥洞也温情！ 微生安紧跟其后。 而这时，那群前来堵大佬的底层玩家们看见了微生安在追堵程野。 他们瞬间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人。 顿时，程野被一众玩家包围了。 众人叽叽喳喳，毛遂自荐。 “大佬跟我绑定吧，我会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保证将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路人甲。 “你让开，大佬看看我，我吹拉弹唱样样都会，游戏中还能讲故事给您解解闷。”路人乙。 “你们这些糟老头子争什么呀，大佬看看我，我会每晚柔情哄睡！”自以为是美女一号。 “......” 程野微怔，回过头，无声地问微生安。 微生安自然地走上前，手试图搭在程野肩上，却因为矮了一个头，第二次才顺利搭上。 “他已经跟我绑定了，队伍已满，你们走吧。” 其他玩家不可置信，多次打量着微生安，目光从微生安身上流转到程野身上，来回看了多次。 微生安搭在程野身上的手轻轻地掐了他一下。 程野僵硬地：“嗯，是。” 众人失望地发出一阵惋惜之声，逐渐散开。 还有一小部分不死心地死死地盯着他两。 另外几个高端队伍的手下只是远远地打量着程野，并没有行动。 才过了一个副本，也不知道是运气还是真正的实力，多看看。 何况会随意和人绑定队伍的新人肯定没多聪明，也不用惋惜。 微生安轻声说：“先跟我回家吧。” 程野还想拒绝。 微生安又补了一句：“我教你怎么隐藏姓名和更改外貌。” “主城内好像不允许打斗伤人......”程野意有所指。 不然刚刚那些玩家直接联手绑走他来个霸王硬上弓不就好了。 微生安抬了抬眉，不可置否。 “你现在过于热烈，我觉得你另藏祸心，下次再说吧。”程野摆摆手，潇洒地准备去找个好点的旅馆。 微生安这次不再拦着，而是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离去男人的身影。 他忽地垂下头笑了笑。 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 这个男人，一定会是他的队友的...... 一个小时后。 程野从系统地图中挑选了一个位置还不错，价格也合适的酒店准备搬过去。 可惜又是排着长长的队伍。 他老老实实在后面排着，反正有第二空间，大不了挤一挤。 “兄弟，泳池豪宅了解一下？” 这个声音？ 程野一副地铁爷爷看报纸地表情转过了头。 果不其然，那个小白脸。 微生安手握一张宣传单，上面血红的字体写着： 成功人士巅峰住宅。 程野皱了皱眉。 微生安的手向前移了移。 宣传单触碰到程野的身体。 “反正你总是要租房的，整个永昼性价比高的房子都要排队，剩下的就是又小又破又拥挤的小旅馆和脑子进水了的人才会去住的高端酒店。” “我想体验一下一掷千金的感觉。”程野大步离开。 「我教你怎么隐藏姓名和更改外貌。」 程野快速地在系统面板搜索起来，果然找到了。 他花了100积分隐藏了姓名后，又花了1000积分更改外貌。 此刻，他已经变了一副模样。 但是他不知道，他的身后早就跟上了四五个强队的人，都准备以友好和善的方式跟他聊聊。 而程野现在只想赶紧找个私密的空间住下来，然后认真研究复盘一下上个副本，和看看系统有没有给他发什么新人通关大礼包之类的东西。 他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目光望向不远处一个私人影院的招牌。 「私密无间，女鬼相拥。」 可以去这里啊。 十分钟后，程野刚刚在一片黑漆漆的房间里坐下来。 一个白得发光无比熟悉的“女鬼”出现在他面前。 “你为什么又找到我了？”程野无可奈何地问道。 “哦，我在你身上贴了追踪器。”微生安理所应当地说道：“而且这家店是我开的。” 他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摘下程野肩上的追踪器。 程野不明白自己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让一个小白脸一直对自己死缠烂打。 “哥们，我跟你说清楚，我是个男人，你这么阴魂不散容易造成误会。” “我知道。”微生安一本正经：“我对你只有金钱的欲望。” “你不要误会。”他又补充道。 电影这个时候忽然开了，一个断胳膊断腿的女鬼从屏幕中冒了出来。 苏丹小说网 25·斗智斗勇 程野盯着屏幕。 “这是5d立体环绕电影？” 微生安笑了，他十分放松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有些人副本下多了已经心理变态了。”微生安长长的睫毛微微发颤：“得用这种方式排解压力。” 女鬼已经完全从屏幕中走出来了，开始以奇异的姿势在地上爬起来，她断掉一半的四肢扭曲到一种人类绝对无法达到的弯曲，暗红的血迹流了一地。 空气里顿时弥漫起发腐的腥臭。 她偶尔抬起头，露出空荡荡的眼眶，里面黑黝黝，似乎看不见底。 不知道为什么，如果在屏幕里还有些害怕，但环绕在身边时，反而觉得有点像个比较丑的宠物。 想起刚刚付完款的180个积分，程野认命地在微生安旁边坐下。 既然如此，不如问些想知道的信息吧。 “你说对我只有钱的欲望是什么意思？” “我想赚钱，我有一个愿望，得用很多很多钱才能实现。”微生安顿了顿，平静地说道：“在永昼，你只要钱够多，你可以买到一切你想买的东西。” “一切东西？”程野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 “对，一切东西，比如复活你最想复活的那个人，又比如你想要现实中的某个人死。” 这太逆天了，而且积分商城并没有这些东西。 何况怎么证明复活回来的那个人还是本人呢？ 微生安或许看出了程野的不相信，他浅笑道：“我做了升级任务。初级副本只要通关三个，就可以去有关部门申请升级任务。” “升级任务通关后，商城会逐步开放更多的东西。” 说完，他竟然直接共享了自己的系统面板，等级状态一目了然摆放在程野面前。 “你不怕我......” 微生安打断了他：“你只是个新人，而我是半个永昼的有钱人。” 程野：我x你x。 女鬼开始缠绕起程野的脚，黏稠的血液沾在裸露的脚踝上，冰冰凉凉的感觉顿时从皮肤传来。 程野低头睥睨了一眼，熟视无睹地问道：“等级有什么用吗？” “没有用，真正有用的就是你的人物属性。脑力和武力，这两个属性值最重要，紧接着是san值，有些人在副本中可能承受不住就疯了，san值掉得太厉害，出副本后会带着原有的伤害。” “所以，只要你心态平稳，放松心情，就当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会完好如初。” “对了，我个人感觉这个游戏大部分时间得靠脑子。”微生安淡淡地说：“就算你遇到了丧尸本，可能有些人就想着看他的武力莽撞地通过副本。但只要你有脑子，一定会找到更简单且更轻松的方式。” 程野忽然指着面板，大声问道：“你的幸运值为什么是100？” 这不会造成游戏不公平吗？ 不是说了这个游戏是公平的吗？ 女鬼缠着程野的脖子，空荡荡的眼眶也望着微生安。 这似乎勾起了微生安不太好的回忆，他垂下头轻声说道：“幸运值只在抽奖等环节稍微有点用处，这个游戏只给聪明人活着的机会。” “好了，你先说说你上个副本的事吧。”微生安叹了口气，询问道。 程野迟疑了一下，看着还摆着那的系统面板。 既然对方如此坦诚相待，说下副本详情说不定也能激发他对副本的一些思考。 片刻后。 “你有没有想过，时间跳跃是对所有人一致的。”微生安听完所有内容，做出了这么一个判断。 这只是一个三级副本而已，是初级副本中的最高级。 可是和他经历过的中级副本相比，不值一提。 因两个人都长时间不搭理女鬼，扭曲的女鬼愤怒地嗷嗷了两声。 然后开始更加卖力地缠绕起程野的身体。 程野无动于衷，他只是侧目疑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游戏只是不让你们看见npC杀人的过程罢了，所以只要npC杀人的时候，所有玩家的时间统一跳跃。毕竟如果你杀人的时候万一被人撞见了，这个游戏也太简单了。” “不过听完你总体过程，感觉你运气也不错，你幸运值多少？”微生安问道。 程野：“......13。” “......”微生安：算了你当我没问。 “你看看你有没有收到系统邮件，给你发技能或者大礼包之类的.....”微生安提示到。 本来程野就想查看这个，现在微生安说了，就打开了系统面板。 只要不是本人特意给他人共享系统面板，其他人是看不见的。 程野看完后，脸色一直不太好。 微生安默默地坐远了一些。 毕竟是幸运值13，抽到的技能估计很鸡肋。 这个游戏要获得技能的方式很特别，只要你达成了任何一个无人达成的成就，就可以获得技能。 但正因为这样，得到技能的方式无法寻踪。 根本不知道除了破格通关副本外，还有什么情况能达成系统成就。 以至于，像程野这样存在技能的人，会变得很抢手。 “其实我还有个建议给你。”微生安突然说道。 女鬼和程野同时望了过去。 “你其实还没做新人副本。” 程野懂了微生安的意思：“但是我已经得到新人副本的奖励了。” 微生安笑了：“你有选关卡，可以进入游戏选择新手副本，若是有，你就又赚了5000积分......” 程野的眸子亮了亮。 “我有几张临时队伍卡，你要不跟我组队下副本试试我的实力？” 程野扬起眉。 在这等着他呢。 “你可以先试试我的能力，再决定我配不配当你的队友。”微生安平静地说：“我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要非常多非常多的钱。” “而且，你跟我组队一次任务，你会得到特别多的启发。”微生安陡然眨了眨眼。 程野抬眉。 他说的对，跟一个下过无数次副本的老玩家一起过一个副本，可以学习到特别多的东西。苏丹小说网 而且他还是一个中级玩家。 “行。”程野快速地斟酌了一下，答应了。 “其实......绑定队伍终身不可解约，除非死亡，你有疑虑也很正常。”听到程野同意了，微生安没有很意外，反而淡淡地说道：“你刚刚若是直接同意和我绑定，我反而会拒绝你。” 程野：“......” 微生安扬起了笑容，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26·啊对对对 “走吧，带你吃夜宵去，我知道有一家烧烤店还不错。”微生安站了起来。 程野点点头，回到主城后确实感觉有些饿了。 女鬼哀怨地看着这两个男人，努力地挤出一个她觉得无比恐怖，但程野觉得龇牙咧嘴的表情。 程野没忍住：“噗嗤。” 已经走到门口的微生安回过头，看了看程野，又看了看地上表情受伤的女鬼：“我觉得你有点变态。” “我？”程野一本正经：“守法好公民，热心肠，爱助人，拿过不少三好学生，班里优秀干部，工作后最坚挺的那颗螺丝钉，你说我变态？” “那我问你个问题。”微生安思索了下：“你家住在很高的楼层，有一天，你向外看的时候目睹了杀人现场，而你正好和凶手对视了……” 见微生安忽然停了下来，程野满脸疑惑：“然后呢？” 微生安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手举到半空，伸出食指，指尖缓慢地做着敲打玻璃的动作。 “哒……哒……哒……” “他目不转睛盯着你，做着这样的动作。”微生安顿了顿：“你说，凶手是什么意思？” 程野微微皱眉，随口猜到：“数楼层？” 微生安顿时大笑：“你看，我说你有变态潜质。” 程野不明所以，这动作不就是在数楼层准备上来杀他么？不然敲玻璃干嘛？声音好听？ 他摇了摇头没放在心上：“走吧。” 接客时间结束。 女鬼十分不甘心地朝屏幕内爬去。 今天的客人，一点也不热情。 她分明是如此漂亮的女鬼。 呸！臭男人！ 两人走出永昼后，依旧是日光当头。 骄阳似火，分明已经是夜晚，可大地依旧被晒得发焦发烫，地面上似乎被一个巨大的蒸笼罩住了，热气争先恐后地往人身体里钻。 豪华的步行街挤满了人群，两边各类时尚流行商铺，中央有特色的城市雕，一瞬间，程野还以为自己身处地球。 他抬头望了望天，不禁感慨：“永昼还真是没有夜晚。” “当然，不过我们现在去的地方，是室内夜景大排档。” 程野听完有点兴趣，跟上了微生安。 到了地方，有些失望。 说是室内夜景大排档，实际上只是开着昏暗的小灯，模拟了一些夏季蚊虫的声音，在两侧摆了巨大的风扇，时不时的吹上一阵，模拟自然风。 程野嫌弃地说：“女鬼这样的高科技都可以存在，为啥室内大排档这么原始？” “女鬼？女鬼不是高科技，是真的女鬼啊。”微生安侧脸疑惑，眸光纯净。 程野顿时毛骨悚然。 紧接着微生安哈哈大笑：“我逗你玩的。” 程野：“真有意思。” 微生安豪气地点了一桌子菜，招呼着程野不要客气。 程野确实也饿了，但是看着一桌子内脏，总是联想到奇怪的东西，还是有些犯恶心。 也不知道微生安是不是听了自己的副本故意的。 两个人边吃边闲聊，各种类型的副本需要的注意事项微生安事无巨细基本提了一下。 待吃得差不多了，微生安忽然提到：“其实我刚刚想了一下，你那个副本如果老光棍没有从中作梗，还算是个简单副本。” 程野想了一下，轻声说道：“是啊，真正可怕的，是人心。” “是吧？”微生安点点头，都不带过渡的直接话锋一转：“兄弟，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买个单？” 程野：？ “你这么有钱了？”你让我付款？ “你看，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才能实现我的愿望，咱俩兄弟情深，你的就是我的……” “那你还买别墅！？” 微生安叹了口气，摇摇头：“你懂不懂什么是钱生钱。” “这已经是我换的第三套房子了，等再翻几倍，又可以换手了。” 程野无语凝噎。 ...... 程野还是去付了款。 两人结伴而行，准备去道具超市选一些道具。 系统内也可以购买，但没有现场选购方便，还能现场演示效果。 程野在那挑挑拣拣。 微生安豪气地说：“你随便选，这个钱我出了。” 程野：“你认真的？” 微生安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对劲，补充了一句：“每个单价不能超过5000。” “你确定？”程野确认了一遍。 微生安眯起了眼睛，总觉得程野不怀好意。 但是新人的储存格只有三个，每个只能放一个相同物品...... “.......啊，对。” 微生安刚刚同意。 程野就毫不客气地开始扫货。苏丹小说网 微生安一时瞪大了他那双褐色的瞳孔，不可置信地抬起胳膊：“诶，诶诶，诶......” “你闭嘴。”程野的下颌微微扬起，目光专注，动作迅速。 一排一排的货架都在被清空。 “我一会买三个72寸行李箱装这些。”系统最大的行李箱只有72寸，有点可惜啊。 微生安听懂了。 这个变态的脑回路和正常人真的不一样，他要用箱子装道具再放进储存格里。 不得不说是很聪明...... 但是，你这样我会破产啊兄弟！ “你要不要先尝试一下可不可以这么做再买啊！”微生安咆哮着。 “我忽然想到个事。”程野陡然停下收刮的动作，认真地看着微生安：“你刚刚说的那个故事，其实不太对。” “我在高楼，怎么能那么清楚的看见杀人呢，如果是夜晚的话，镜面反射，那......他应该在我身后。” 微生安点点头，另一只手用力按住了程野的手，郑重地说：“你说的特别对，我们回家吧。” “你刚刚同意了。” “我刚刚什么都没说，你幻听了。”微生安连拉带扯地拖着程野走出道具超市。 其实能带进副本的道具都很鸡肋，只能小范围使用，可若是准备上一千个一模一样的道具，比方说暂停鬼攻击10秒钟，那也是很烦。 只是没有人这么有钱罢了。 也不会有人这么无聊。 下个副本大概能赚3000积分。（大部分玩家没做升级任务，三级副本固定3000积分） 好用的道具平均就要3000积分，疯了才这么干。 大部分玩家选择的都是存钱买一个保命道具，但因为太贵了很多人也买不起。 好不容易拖着程野走出道具超市的微生安猛然敏锐地朝一个方向看去。 他一双褐色的眸子眯起起来。 下一秒，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转过身子，冲着程野笑。 “看在你跟我一起下副本的面子上，我就想告诉你一件事。” 程野挑眉。 “我建议你最好换一套衣服，你现在身上至少挂了几十个追踪器。” 程野听完他的话无动于衷，只是顺着刚刚微生安看过的方向眺望了过去。 只见那边站着个男人。 似乎在多次打量着程野。 双方目光对上。 男人垂下了头。 他看着手中的追踪器沉思了一会。 虽然换了面貌，但是追踪是亮着绿灯，是这个人没错。 他打开系统面板，郑重地斟酌了一会，还是追加了一封邮件： 「你男人好像.....要被男人抢走了。」 ———————— ps：一会还有一章。 27·一轮明月 永夜。 一处奢华别墅内。苏丹小说网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轮冷冽的明月。 薄如蝉翼的云朵微微遮掩住半边月亮，银色的清辉碎成点点斑驳的光片洒落下来。 一个女子坐在窗边，她的面庞绝美，睫毛很长，一双杏眼清透干净，眸底波光流转。 清脆的系统提示音响起，她微微侧目，点开了邮件。 盯着内容看了三秒。 “阿辉。” 干净清透的声音。 一个男人走了过来：“有消息了？” “我要下副本。”楚月眯起眼睛，像一只炸毛的小猫。 阿辉笑了：“胖子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对了，你让胖子今后学会好好说话，不要给我发这种莫名其妙的邮件。” “哈哈哈哈。”阿辉爽朗地笑起来：“你要下副本找程野？” 女子点点头。 “他选的哪个主城？” “永昼。” “永昼？”阿辉愣了愣。 他大概是忘了，曾经自己的选择了。 不过也是，现在的他早就不记得他们了。 阿辉只是迟疑了两秒，就接着说道：“没问题阿月，是「你的新娘」这个副本吗？” “对。我们指定卡还有几张？”楚月问道。 “这张用掉就没了。” 楚月垂下头，皎洁的月光倾洒在她的身上。 三千青丝飘于脑后，泛起淡淡的光泽。 她的皮肤很白，在月光下呈一种清冷的朦胧感。 阿辉站在她身侧，打开系统面板开始处理。 他的面板上赫然标注着：高级玩家。 他已经做过两次升级任务了。 他边设置边说：“阿月，你下副本要注意一下，这个副本没有时间限制，可能会永久卡在副本里。” “放心。”楚月含着笑。 她转头向窗外的皓月望去。 又大又圆，像是近在咫尺。 这里是永夜，暗无天日，除了月亮。 又过了一会，阿辉处理完所有设置，说道：“已经绑定玩家「程野」和「楚月」，程野只要选择新人副本就可以跟你进入同一个副本。” “嗯，那我先进副本等他了。”楚月打开了系统面板。 “好，你一定要注意时间。” “我会的。” 说完，楚月点击了进入游戏。 【游戏加载中......】 【加载完毕。】 【游戏名：你的新娘。】 【类型：剧情类。】 【人数：两人本。】 【你的角色：女仆。】 【你的任务：1，照顾好王子的休息。 2，不能用任何肢体语言和行为暗示王子，你就是那个新娘。】 ...... 永昼。 对面那个男人打量了一会程野就走了。 程野果断地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我现在身上还有追踪器吗？” “不知道，每个人只能看见自己放置的追踪器。”微生安说道。 “除了你也没人接近我，他们怎么放的？”程野有些莫名其妙。 “可能用弹弓？哈哈哈哈，我开个玩笑，主城有很多没什么用但是很好玩的道具，可能使用了道具。”微生安解释道。 程野挑挑眉，不再追问。 他的邮箱忽然【叮】一声响了起来。 他打开邮件。 【玩家「小明」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小明？ 还没等程野想一下这是谁。 第二封邮件又发过来了。 【叮】 【我是吕流氓，你一定很想我了吧。】 死变态！ 程野忍不住骂道。 然后关掉了系统面板。 微生安看着程野脸上情绪的变化，忍不住笑起来，爽朗地说道：“走吧，我们回家下副本。” “这么紧迫？” “早下早出来，一会我给你一个保命道具。” ...... 半个小时后，程野和微生安来到了「成功人士巅峰住宅」。 程野看着面前金碧辉煌像土大款才会装修的豪宅，不明白微生安的愿望究竟有多么大，才会导致他这么有钱了还实现不了。 “我们先加个好友，你看下你id。”微生安打开了系统面板。 “0001010。”程野说道。 “你同意下我的好友申请，我将组队卡邮件发给你。” “好。”程野听从微生安的安排进行了一系列操作。 两人临时组队成功。 在透明的系统面板上标注着：【临时组队，一次任务后失效。】 “那我开副本了？”程野问道。 微生安点点头。 程野熟练地点击副本入口，选择了进入副本。 一个蓝色的光圈亮了起来，片刻后，系统提示音响起： 【查看到玩家拥有选关卡x3，是否使用选关卡？】 程野选择了是。 哗啦。 随着眼前一阵白，五个闪着金边微微起舞，光芒环绕的副本卡片出现在面前。 程野想都没想就准备去点击新人副本。 “等等。”微生安拉住了程野。 程野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我们选择这个副本吧。”微生安指了指新人副本旁边的二级剧情本。 程野依旧看着他。 微生安缓缓地说道：“新人本确认存在，那它就不会消失，正常情况下，下得副本越多，副本会越来越难，新人副本可以放到最后。” 程野还是没有动，他的说辞没有打动他。 微生安叹了口气：“你自己看看你的副本，总共五个选项，除了这个新人副本，另外三个全是三级副本，就单这么一个二级副本，你不选它非要等到今后全是三级吗？” 程野这才点击了二级剧情本。 而另一边，早早进入游戏等待程野的楚月忽然收到了系统通报。 【叮咚，系统通报：因指定玩家没有选择该副本，游戏开始时间延后。】 【提示：请继续努力做好女仆工作，加油哦！】 楚月愣怔了一下，大大的眼睛顿时瞪了起来。 眸光流转，宛如星光坠落深海。 没有选择该副本？ 她要在这里和七个女鬼共度不知道多少日？ 还要伺候她们衣食住行当好女仆？ 程野你个王八蛋！ ———————— ps：才华横溢的作者迫不及待地想开副本，第二个副本细纲今天做完了，明天开始写。 这个副本我边哭边写，希望我的笔力可以带着兄弟们一起嗷嗷哭。 大家可以适时地夸一下我的颜值，毕竟我想做一个偶像作者。 28·女儿（一） 我有个女儿， 她长得可爱。 少了个眼睛，断了个胳膊， 她真的好可爱， 为什么，为什么...... ....... 【游戏加载中......】 【加载完毕。】 【游戏名：女儿。】 【类型：剧情类。】 【人数：五人。】 【你的角色：爸爸。】 【你的任务：1，找到这个城市的秘密。（完成后开启下一项）】 ...... 程野的耳边响起了一段童谣，似乎从非常远的地方缓缓传来，空灵的声音令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待黑暗全部散去，他的面前坐着一个女孩。 整个房间只有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暖橙色的光打在女孩的侧脸上。 这个孩子扬起灿烂的笑容。脑袋歪着，黑黝黝的眼框目不转睛地盯着程野。 她只有一只眼睛，眼黑几乎占据了全部眼眶。 她穿着一件亮黄色的吊带裙，裸露在外的胳膊一只向后弯曲着极其奇异的角度，像是一根折断了的树枝。 另一个胳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在断肢处有一个极其丑陋的疤。 目光向下移。 她的一条腿宛如枯萎的树根，上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紫黑色斑驳纹路，另一条腿和常人无异，却在这极具冲击力的对比下，产生了荒诞的效果。 忽地。 她的嘴巴一张一合。 空灵的声音响起来。 “爸爸。” 嘶嘶嘶...... “爸爸。” 嘶嘶，嘶嘶嘶嘶....... “爸爸......” ....... 程野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抱住了孩子：“爸爸在。” 女孩咯咯咯地笑起来，两只手绕过程野的脖颈抱住了他：“爸爸，我今天想去游乐园。” 嘶嘶....... 灯灭了。 床头的灯泡撕拉一下发出一道火光，顷刻，房间里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女孩用力地抱住了程野，她冰凉的肌肤紧紧地贴着程野：“又没电了。” “爸爸，我饿了。” “爸爸带你去吃东西。”程野狭长的眸子闪着光，抱着女孩站了起来。 推开门，简陋的客厅出现在面前。苏丹小说网 桌子上堆积着昨晚没吃完的垃圾食品，毛绒玩具丢了一地，门口的拖鞋七零八落的摆放着。 看起来男主人不爱收拾房间啊。 等等，刚刚那个房间不会没有窗户吧？ 程野直起腰板，又退了回去。 一个漆黑的遮光窗帘出现在他眼前，他走上前拉开窗帘，冷冷的日光照了进来，松了一口气。 “想吃什么？”程野问道。 女孩紧紧地抱着程野：“我今天也想吃炸鸡汉堡。” “吃点有营养的？” “不嘛不嘛。”女孩撒着娇。 只是这丑陋的样子实在可爱不起来。 程野：“那我们出去逛逛，顺便吃饭。” 女孩特别奇怪地望着程野，歪着脑袋，露出了脖子那的一道伤疤。 漆黑的，扭曲的，脑袋像是随时会掉下来。 程野忍不住伸出一只手将她的脑袋摆正。 “爸爸，你今天好奇怪。” 程野：没有人设限制，我无所谓畏惧。 程野抱着女孩打开门。 对面的邻居刚好也要出门。 他怜悯地看了一眼程野怀中的孩子，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出门逛逛？” 程野点点头：“屋子里有点闷。” “外面也没啥好逛的，已经三年没见过太阳了。” 程野站在过道里，老旧失修的楼梯把手都生锈露出了红色的铁锈，墙壁大块大块的脱落，两边的墙壁贴满了各种小广告。 他思索了下：“哈哈，这不女儿觉得无聊嘛。” “也是，孩子总是憋不住的。” 两人又寒暄了一番，终于道别。 程野看着邻居离去的身影，直到他走远后，才抬起脚步。 女儿这个时候陡然开口：“爸爸你骗人，你不是好爸爸。” “爸爸怎么骗人了？” “是你自己想出去玩，才不是我。” 程野笑了：“是啊，爸爸骗人了，你不要学爸爸。” 所以我女儿叫什么名字？ 这个系统能不能干点人事。 程野抱着女儿跨步走出了阴暗潮湿的过道，随着铁门发出吱呀的声音，他终于到达了室外。 一出来，他便明白了刚刚邻居的意思。 这里所有的楼房都高耸入云。 完全看不到尽头。 一片又一片浓郁的云将云层之上的世界完全遮挡，他们这里终年无日光，永远是阴天。 地板是那种上个世纪石板路的风格，上面坑坑洼洼，到处是水坑，在各个楼房的拐角处，都堆积了不少垃圾，偶尔，垃圾会从高处掉落下来。 而高楼与高楼之间，破败的房子随处可见，有许多窗户上都堆满了藤蔓，无人打扫。 可见也常年不住人。 街上的人寥寥无几。 更别提程野想象中的小餐馆了。 一望无际，一时间，程野有些恍惚。 他象征性地向前走了几步，也没遇到几个人。 “爸爸，你是不是失忆了？”女儿抱着他的脖颈，不满地说。 程野一侧脸，就能看见她那僵硬的表情，仿佛肌肉已经固化，无法做出除了笑以外的表情。 “是啊，爸爸睡醒后有些迷茫，感觉好多事不记得了。”程野随口说道。 “忘了也好，那些痛苦的事不记得便最好了。”女儿的脸贴着程野的脸，小声安慰道。 程野眸底闪过一丝惊异，这不像是个五岁孩子能说出来的话啊。 他的女儿，太懂事了。 “爸爸，你从这个小巷穿过去，那边是主街，我想吃汉堡。”女儿指了指程野右前方的一个小巷子。 程野点点头，抱着女儿走过去。 “爸爸，你其实应该把我的轮椅拿出来的。”女儿贴心地说道：“你一直抱着我会累的。” 程野看了看她那条枯萎了的腿，摸了下她的脑袋。 其实他一点都不觉得累。 她瘦得可怕，身子几乎没有重量，就好像抱着布娃娃。 “今天爸爸就想抱着你。”程野大步穿越巷子。 巷子里更是阴暗潮湿，臭味一阵一阵袭来，地上有不少动物的尸体。 前方又掉落了一个垃圾。 “爸爸，你今天出门还没有带安全帽。”女儿又轻声说道。 “......”程野：“爸爸今天想体会一下不被束缚的感觉。” 29·女儿（二） 潮湿的小巷终于走完。 本以为会是一条热闹的街，却没想到，所谓的主街也不过是多了几个摆摊的地方。 卖汉堡的地方是居民楼砸开的一个小小的窗口，窗台上黑色黏稠的不明物体到处倒是，地板上有许多废弃的食物残渣，聚集了许多小虫子。 老板面无表情，一直在机械地拿面包，放鸡排，盖上，递出去。 他的手很脏，指甲里很多泥，也没有戴手套。 “爸爸，我要吃这个。”女儿的半个胳膊朝汉堡店门口指去。 程野拒绝：“我们吃点有营养的。” “张大郎，你带女儿出来逛逛啊。”汉堡店老板不知道怎么看到程野了，忽然抬高声音冲着他喊。 程野站在原地，见大家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明白张大郎确实是他。 他僵硬地走上前，露出一抹假笑：“是啊，总在家待着也不好。” “要我说还不如在家呢，上面的人天天扔垃圾下来，我们这空气质量堪比毒气。”旁边刚买完汉堡的一个大叔插话道。 “爸爸是带我出来逛逛的，我在家里憋坏了。”女儿突然开口。 她将所有一切往自己身上揽。 大叔望了过来，脸上露出了和早上邻居一样的怜悯之色，声音也变温柔了很多：“原来是个小公主啊，来，叔叔的汉堡给你吃。” 女儿没有接，她脸上永远挂着那僵硬的笑容，漆黑无眼白的一只眼睛盯着大叔：“谢谢叔叔，但爸爸会给我买的。” “小雪真乖，叔叔这就给你做。”汉堡店老板一改刚刚颓废的样子，突然变得精神起来，竟从椅子上站起来，选了一块最大的鸡排放上去。苏丹小说网 程野看着眼前的一幕。 感觉到了不对劲。 汉堡店老板见过女儿，对她的外貌见怪不怪很正常。 那其他人呢，难道都认识？ 这条街上目前有十来个人，大家都在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 偶尔有人望过来，也不过是因为汉堡店老板的声音大了点。 所有人都没有露出异样的表情，没有恐惧，没有害怕，只有怜悯。 那种怜悯，像是复印机一个一个复印出来的一样。 每个人的脸上都一模一样。 “爸爸。”女儿感觉到了程野的心不在焉，忽然凑近了他的脸，空荡荡的眼眶顿时对上。 程野波澜不惊，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对存在于想象中的事情感到可怕。 但只要是实体，他就没有任何感觉。 这难道就是「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程野的头和女儿的头靠得很近，他伸出手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平时叔叔阿姨都对你好吗？” “很好的。他们都很照顾我。”女儿又咯咯咯地笑了，只是无论她开不开心，脸上都是僵硬的笑。 “那就好。”程野想了一下：“今天要去上学吗？” “爸爸，今天是休息日，我明天才要去上学。”女儿说道。 程野点点头，再次打量了一下周围人的表情。 没有人露出过异样，大家都见怪不怪。 就仿佛他的女儿和常人无异。 那—— 是不是意味着，像他女儿一样的人有很多？ “大郎，你的汉堡好了。”汉堡店老板伸出那只脏兮兮的手，递过来汉堡。 程野思绪被打断，他接过汉堡后说道：“多少钱。” “都是街坊邻居的。”汉堡店老板摆摆手，冲着小雪笑：“让小雪每天过来玩玩就行了。” “这......” 多不好意思五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汉堡店老板再次打断了：“行了行了，你不是带小雪出来逛逛嘛，去游乐园转转吧。” 程野无奈地点点头，抱着女儿走了。 离开主街后，再次陷入了空无一人的境地。 这个城市很大很大，但也很荒芜。 像是一座被人类抛弃了的城市。 程野观察了一下，从十楼开始，基本上就不住人了，绿色的藤蔓将整栋大楼层层包裹，一直向上，无尽无止。 也不知道云层之上是什么。 “爸爸，我们去游乐园吗？”女儿再次开口，声音有些小心翼翼，似乎在哀求。 程野：“你很想去？” 女儿点点头：“是的，我想去。” 31·女儿（四） “那就直接提游戏的事呗。”微生安笑道。 程野微微皱眉：“不会被警告？” 在他的认知中，泄露信息是会被游戏警告的。 “每个副本都不一样，副本规定的规则不去触犯就好了......”微生安：“就比如我认识一个有性瘾的姑娘，她天天在副本里睡npC，美名其曰不要钱。” 程野：...... “到了。”微生安推开他办公室的门。 罗斯金少儿医院里的所有一切都是红白相间的。 它的杯子，椅子，桌子，甚至病历表，都是如此。 “你先坐一下，我把我今早的发现都给你看看。”微生安转身去柜子里翻资料。 程野在椅子上坐下来。 郊区没有高耸的楼层，从窗外望去，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平原。 只是，很荒芜。 “呐，324年，天上人和地上人签署协议，给地上人提供一系列就业机会，但要同意天上人建造玻璃墙。” “罗斯金是一个大家族，他们不只有少儿医院，还有各类母婴产品，每个月还会来地上提供便宜的婴儿用品。” “324年10月21日，罗斯金少儿医院接到了第一个发生异变的婴儿，紧接着开始爆发，324年过后，整个地上再也没有健康的孩子。” ....... 微生安摆了几份报纸在他的面前，重要的地方都用红色记号笔圈了起来。 程野拿起报纸细细地看了起来。 324年3月17日，星际城的天上人和地上人签署协议，开始建造玻璃墙。 玻璃墙是一种特殊的反光材质，可以将阳光更好地汇聚在所需要的地方进行反射，不仅能让农产品发育得更大更好更多产，还有更多涉密的用途。 同年4月底建造完成，自此，地上人开始难以看到阳光。苏丹小说网 同期，大量的地上有钱人都搬去天上居住。 同年10月21日，地上唯一一家儿童医院，罗斯金少儿医院接到了一个浑身溃烂，不停腐化的婴儿，整个医院无一人有办法治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婴儿变成怪物。 而他们不知道，这只是灾难的开始。 从这一日后，医院开始接收到更多的相似的病例。 越来越多的婴儿开始发生异变。 所有医生束手无策，无可奈何。 众多父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掉落四肢，眼珠，甚至脑袋，变成一个丑陋的怪物。 没有人有办法。 婴儿无一幸免。 而这一事件一直持续到了现在，从一开始闹得沸沸扬扬，直到大家都麻木。 大部分地上人选择了不生孩子。 而决定生孩子的年轻父母也是怀着绝望的心情等待变异的那一天。 ...... 程野看完后，久久沉默不语。 “你有什么想法？”微生安问道。 “是一样长期和婴儿接触的东西导致的异变。” 微生安点点头：“我和你有相同的看法，只是不知道那样东西是什么。” 程野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先跟我回家吧，我得去接我女儿。” “呀，单身狗喜得一女儿。”微生安调侃道。 边说他边脱掉身上的白大褂，拿起桌上的钥匙准备和程野一起回家。 程野跟随微生安来到了地下停车场，感慨道：“为什么你到了游戏里依旧是有钱人，而我还是个穷光蛋。” “可能这就是人品吧。而且我的身份应该不简单，我是这间分医院的院长，我在天上应该也有相应的身份。”微生安熟络地打开车门，发动车子。 “我们应该去天上看一下。”程野思考了一下，说道。 “去是肯定要去的，但首先得先找到这个城市的秘密。咱俩组队，任务应该是一致的。”微生安朝着目的地开去：“没有完成第一项任务，是解不开下一项的。” “所以目前天上我们上不去？”程野听懂了微生安的意思。 微生安：“上不去。” 程野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忽地没由头地说了一句：“今晚带我女儿吃顿好的吧。” 微生安笑着：“没问题，反正这钱也不是我的，不花白不花。” “街上一点人都没有。” 车已经开了五分钟了，一路畅通，完全看不到人。 远处的高楼逐渐映入眼帘，快要到市区了。 “现在的地上人已经很少了，原来大概有500万常驻民，如今只剩1万左右，还是往高了估算。” “大部分人都申请去天上居住，只有穷光蛋还在地上。” 程野叹了口气。 车继续往前行驶，来到了市区。 忽然，程野的视线里出现了不少红白相间的推车。 由两个挂着职业标准微笑的女士推着车在做销售。 车前写着“六一活动，快来抢货”等字。 很多家长围着在购买。 “这是罗斯金的推车？”程野问道。 微生安瞥了一眼，将车停下来：“下去看看？” 程野点头，两人果断下车。 红白相间的推车上摆放着许多罐装奶粉，不少家长正围着抢购，有一个女人，一次性买了九罐奶粉。 “先生，今天是六一儿童节，我们罗斯金推出活动，买一赠二，还打八折，非常划算，要不要买一些试试。”一个衣着工装的女人走上前，亲切地推销着。 她的身上穿着工整的员工装，也是红白相间的。 微生安拿起一罐奶粉，认真的看着背面的成分表。 鲜牛奶为主，后面是一堆配料表，还有什么维生素A，B，C，d...... “这奶粉可是好东西，每年就今天一天做活动，你们也买些吧。”旁边一个年轻的男人搭话道。 微生安将奶粉放回去，摇摇头：“还是太贵了。” 奶粉罐上标注着价格：300星币。 这是打完折的价格。 “确实，可是孩子得吃，没有办法。”年轻男人摇摇头，然后从干巴巴的钱包里掏出钱，拿走了三罐奶粉。 程野打量着周围的人，发现有两个人已经上了年纪，白发苍苍的，不由地开口问道：“你们是自己吃吗？” “我们哪舍得吃啊，这种好东西都是留给孩子吃的。”那个人连连摆手，自嘲地说道。 她的声音很年轻，看起来或许是因为工作操劳导致的面相年老。 “是啊，我们一个月工资才多少，这是奢侈品。”另外一个女人苦笑接话。 她的皮肤很黄，气血不足导致整张脸显得很疲惫，常年日晒让她的脸颊长满了雀斑。 程野和微生安两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有了相同的猜测。 32·女儿（五） 两人的视线对上。 长风从极远处吹来，扬起了两人额前的碎发。 程野微抬眉。 微生安点头。 下一秒，微生安掏出芯片卡，在机子上刷掉相应的价格。 两个男人带着九罐奶粉重新回到车上。 车门紧闭，程野拆开了一罐奶粉，奶香瞬间弥漫整个空间。 他伸出食指，在奶粉中划过，飘起一阵阵白色细小的粉末。 微生安系上安全带，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继续往前开。 “这个世界和我们那个世界不太一样，光从配料表看不出什么问题，医院有相应的成分检测室，明日我送过去让他们分析分析。” 程野凝视着奶粉，没有说话。 食指在奶粉管里没有出来，细腻的触感包裹着他食指的皮肤，像是有个小漩涡在吸吮。 “......我记得你说过san值不掉，游戏里受到的任何伤害出了游戏都会恢复？” 微生安惊愕地转头，和程野的漆黑的眸子对上。 “哈。”微生安笑了，换上了倦怠的样子，说道：“你想试便试试吧。” 程野将沾上奶粉的食指伸进嘴里，舔干净。 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奶香很浓郁，味道很好。 他阖上双眸，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微生安的余光打量着程野。 过了一会，程野感觉量不够，又沾了两指。 还是没啥反应。 他干脆连续抓了几大把塞进嘴里。 终于，他的身体开始有一股奇异的暖流，酥酥麻麻掠过他背部的神经，一瞬间，仿佛有了某种无法言诉的快感。 他伸出手，放在面前，只见那熟悉的黑色纹路渐渐的从胳膊上长出来。 只是很浅很浅，不认真观察根本看不出来。 微生安笑了：“看来你的身体很好。” 程野瞥了微生安一眼，平静地说道：“我只是信不过罗斯金医院。” 身体的反应，才是最诚实的。 如今便可以证明，是奶粉的问题。 奶粉里一定有什么东西，造成了地上人所有孩子的病痛。 “我是院长。”微生安说道：“这家地上医院完全归属我。” “做两手准备。”程野听懂了，果断地决策。 这个任务不会那么简单，奶粉里为什么要添加东西，为什么要让孩子们变成怪物？ 这个城市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 游乐园到了。 门口已经汇聚了很多家长。 又过了一会，门开了。 就像幼儿园放学一般，孩子们蹦蹦跳跳地走出来。 没有腿的孩子则由老师抱出来。 远远的，小雪一眼就看到了程野，她脸上依旧是僵硬的笑。 她用力地挥舞着自己残缺的手：“爸爸，爸爸。” 程野连忙上前，从老师手中接过孩子。 “小雪今天开不开心？” 女儿点头：“今天老师带我们玩了好多游戏，我好开心。” “饿了没？我们去吃好吃的好不好？”程野笑着。 女儿继续点头。 周围的家长也接到了自己的孩子。 “今天六一，奶粉做活动，一会妈妈给你买。”有母亲弯下腰温柔地哄着孩子。 “六一快乐宝贝，今天晚上你可以喝到你想喝的奶粉了。”有父亲眉眼皆是笑，高高举起孩子。 “爸爸，我也想要喝牛奶。”有小孩牵扯着父亲的衣角，羡慕地看着周围人，哀求道。 这些家长的脸上都有掩盖不住的辛劳工作留下的痕迹。 他们虽然疲惫，但依旧用最大的耐心和爱意对待孩子。 程野凝视着四周，想要发声阻止，却不知道用什么理由。 他只能看着身边的人，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带着期望牵着自己孩子的手去买下毒奶粉。 用自己的血汗钱换一瓶毒药。 他笔直地站着，一时间没有动弹。 “爸爸。”女儿清脆的声音响起。 程野恍了恍神，回过头，冲着女儿露出一丝苦笑，抱着她回到了车上。 他脸色不是很好，花了一小会时间平复情绪，然后简单介绍了下微生安。 微生安刚刚一直注视着一切，明白程野的情绪波动来自哪里。 但他装作没事人一样，逗着小雪：“宝贝晚上想吃什么，无论多贵的叔叔都能带你去吃哦。” “真的吗？”女儿咯咯咯地又笑了：“我想吃个汉堡就够了。” “汉堡怎么行呢？”微生安打开了导航仪，查找了下附近最好的餐馆。 发现在通往天上的入口有不少天上人开的餐厅。 他一目十行，找到了一家还不错的特色餐馆：“叔叔带你去吃喜宴。” 或许是这家餐厅的名声过于大，小朋友惊讶地张大嘴：“那家店好贵好贵的。” 微生安微微一笑：“因为宝贝足够可爱，叔叔想带宝贝去吃。”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 过了一会。 一直沉默的程野陡然开口：“我其实有一个疑问。” “他们为什么一定要买奶粉。” 奶粉这么贵，价格已经超过正常人所能接受的范围。 孩子完全可以用母乳或者米汤替代奶粉，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这是好东西。 微生安略微想了下：“大概因为广告吧。”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办公室里的各类宣传单，去医院看病的病人，都会被发这样的传单。 “从上个世纪开始，专家们就通过各种渠道，包括但不限于书籍，杂志，网络去宣扬奶粉比母乳好的观点。” “星际城的百姓觉得奶粉比母乳好的观点已经由来已久。” “虽然人们很穷，但大家都是爱孩子的，哪怕省吃俭用，也会让自己的孩子尝尝奶粉的味道。” “有些极度贫困的家庭是会避免，可你看，这不是有六一。” 车窗外，一辆又一辆红白相间的推车倒退着划过。 推销员脸上挂着百年不变的职业笑容推销着奶粉。 程野漆黑的眸子未垂，叹了口气。 他作为一个成年人，只是吃了三分之一的奶粉就开始有异变，更别提那些小孩子们了。 他们刚刚出生，抵抗力还不足，就被喂下这样的东西。 “爸爸，你居然给我买了这么多奶粉。”女儿忽然发现了藏在桌椅底下的奶粉，惊喜的呼唤出声。 她弯下腰，费力地拿出其中一罐，高高地举起来，兴奋不已地说道。 33·女儿（六） 程野侧过脸，扬起笑容，不经意地拿过女儿手中的奶粉：“宝贝要什么爸爸都给你买，晚上回去就冲泡给你喝，好不好？” 一会就扔了。 女儿不明所以，开心地点头。 餐厅很快就到了。 程野抱着女儿和微生安走了进去。 点了一堆女儿想吃的东西，安抚好女儿，让她自己吃东西。 两人开始小声地交谈起来。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奶粉是有问题的。”微生安分析道：“但是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别有它意的。” 故意的，可能是原材料太贵，想要用更廉价的材质替代原本的生牛乳，达到更加高的利润。 别有它意，可能出于别的目的，特意加进去的东西。 微生安手中的动作没停，他快速地查阅着资料，在手机里输入了一系列东西，然后将查出来的东西摆在程野的面前。 程野拿起手机看了一下。 铺天盖地地全是奶粉的洗脑广告。 “奶粉不止罗斯金这个品牌。”程野随意刷开几条，有其他品牌的广告。 “可地上人的奶粉只有罗斯金。” 两人对视一眼，所以这是针对地上人的。 程野拿过手机搜索起来。 根据新闻，地上的孩子已经全部异变，没有一个幸存者。 所以，每个孩子或多或少都喝过奶粉。 而且舆论还有意朝天上人丢垃圾这点上引，说是因为小孩子抵抗力太弱了才会异变。 等小孩长大了，异变就停止了。 真扯淡。 难道不是因为孩子长大了就不用喝奶粉了吗。 【叮咚，城市的秘密已开启10%，请继续努力。】 【叮咚，通往天上城的道路已开通。】 系统忽然发出清脆的提示。 程野和微生安对望一眼。 新地图，开了。 “我们还有三个队友没出现。”微生安轻声说道。 程野颔首。 是啊，这是一个五人本，可目前只出现了一个落魄的父亲，一个黑势力背后的分院院长。 其他玩家呢？在哪里？ “这应该是个对抗本。”程野分析后，冷声道。 微生安露出他惯有的笑容，满不在乎地说：“他死我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