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学入殓师》 1、点灯祭前的惨案(1) 刺骨的风雪如漫天鹅毛扑面而来,直到了一处山坳才平缓,这里是名古屋岐阜县,一处安详的小村庄在银装素裹中被点亮了,一盏又一盏通透的灯,挂满了整个街头巷尾。 “哇——好漂亮!”一行人男女老少齐聚,走在最前面的少女拉着行李箱,厚厚的围巾下露出一双期待的眼睛,感叹道,“这些屋子好可爱,像一堆小雪丘!” 她身边一行的戴眼镜的小男孩自然地为她介绍了起来:“岐阜县白川乡的点灯祭每年就举行六次,我们正好赶上了第一次,是今天1月12日,据说雪最厚的时候越是白川乡合掌屋最美的时候,就像童话中的冰雪王国。” “原来这叫‘合掌屋’啊,”少女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奇特的雪屋建筑,和城市楼房不同的低矮,如斗笠蓑衣般安宁地垂下覆盖着白雪的屋檐,“的确,像双手合掌一样,真有趣!” “小兰你慢点、啊,阿嚏!”旅行队伍后面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邋遢大叔红着鼻头,喷嚏让晶莹的液体拉得老长,旁边的小孩儿们嫌弃地躲远了。 毛利兰有些苦恼地回头道:“真是的!爸爸要是感冒了就好好在家里休养嘛,白川乡比东京冷多了!” 毛利小五郎抹了一把鼻涕忿忿地攥紧了纸巾:“谁叫你是被工藤新一那小子约来看雪的!我不放心,这可不行,我必须跟着!到时候遇见那小子,这小屁孩儿你也一定要给我带上!不许独处!” 一旁戴眼镜的“小屁孩儿”柯南差点摔跤,无语地扶了扶眼镜,真不想回忆他们为什么会来到白川乡旅游。 坑儿子又爱助攻的有希子女士把旅行邀请函寄到了毛利侦探事务所,因为署名工藤,所以被毛利兰误以为是工藤新一寄给自己的…… 当然柯南不可否认有希子的小心思,不然怎么不清不楚地送了两张过来呢? 最后,毛利小五郎以柯南不算成人硬生生挤进了这个双人旅行,在柯南无奈和毛利兰愤懑的目光中,顶着三十八度的高烧来到了这个零下八度的冰雪世界。 果不其然,到了温泉旅馆毛利小五郎就撑不住了,躺客房里开始说胡话,死活拉着毛利兰不让她单独出门,像个防着自家小羊被狼叼走的村民。 毛利兰本来也不打算出去想好好照顾爸爸,这么一折腾反而让她不愉快了,生着闷气换了湿毛巾和药品,出门散心去了。 柯南也懒得听一个中年大叔无谓的哀嚎,走出了房门正准备去找兰,一个人影从转角走来,划过柯南的身边,脚步轻得如同猫踩雪。 原本柯南不会太在意,但是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飘过了鼻尖…… 等等!这个味道是……?! 柯南猛地一回头,那道身影已经要到走廊尽头了,瘦削的背影结合着一米八几的身量显得有些萧索,一身漆黑的正装风衣留下一道飘逸的衣摆,如果不是因为那人身上味道可疑,光背影就能让人想象是个有型的高个帅哥了。 可是这个古怪的味道……虽然在日常生活中很少见,但以柯南多次出现场的经验来看,他不会闻错—— 这是腐尸的味道。 冬天的尸体已经不容易腐烂了,味道也会淡很多,但是柯南灵敏的嗅觉如同海里的鲨鱼,即使是几公里外的一滴血,他也能敏锐察觉。 “……爸爸!爸爸!请您开开门!”不远处,旅馆老板娘的声音急促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拍门声。 柯南闻声赶了过去,片刻后女人凄厉的尖叫声响彻旅馆。 果然,案件,发生了。 看着柯南急忙远去的背影,走廊转角处的人影侧身露出了那因瘦削而棱角分明的侧脸,鸢色的瞳孔在黑暗种微微放大,似乎有些兴奋。 “……来了!” —— 案发现场飘来阵阵奇异的腐臭,味道其实没有蔓延太开,但柯南还是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死者是旅馆老板娘的公公,唐田雄治,被发现躺在了自己的书房内屋,这房间与旅馆老板的房间毗邻,而旅馆老板唐田和治出差在外,旅馆内主要是老板娘唐田惠子在操持。 屋内很暗,腐臭气息渐渐弥漫,除了唐田惠子没人敢随意靠近,而老板娘也只是颤颤巍巍地探了探,就赶紧跑出来了。 一时间还在的唐田家的人都过来了,老板娘的儿子,女佣,男管事,甚至是厨师也来看过,但却没一个人敢进去一步。 仿佛里面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个食人的魔鬼。 柯南将这里的古怪看在眼里,门口人多眼杂,他一个小孩儿没理由突兀地去探查尸体,只能等待时机。 警察正在赶来的路上,老板娘唐田惠子在门外捂着嘴嘤嘤哭泣,儿子唐田贤二一边安慰着一边不住打量屋内情况,眼神不见悲伤,更多的是惊恐和某些不正常的兴奋。 “母亲,你刚刚试过了吗?”唐田贤二的声音很低,但小小个的柯南躲在墙角,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祖父他……真的去世了吗?” 而唐田惠子只是懵懵的没反应,浑身不住颤抖。 女佣美菜是个朴实的中年女人,柯南他们来旅馆的时候她一直默默做事,很有眼力地替还在发烧的毛利小五郎准备了冰敷的水和毛巾。 男管事藤原三十多岁,严肃得有些刻板,一直不苟言笑的没什么表情。 倒是这个儿子唐田贤二,据说一直在书房学习准备大学考试,但和死者唐田雄治的内屋只有一墙之隔,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祖父去世了,还去世好几天了吗? 柯南正头脑风暴中,一只漆黑的袖子擦过眼角,淡淡的熟悉的腐尸味混合这新鲜的尸臭冲得柯南一激灵,他急忙抬头。 只见刚才路过的黑风衣帅哥此时正倚在门边,棕色的中长发有些蓬松,在后脑勺揪了个小马尾,皮肤白得不像活人,鸢色眸子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在柯南想冲进去一探究竟的时候,黑风衣从容地来到了尸体旁边,用手帕包着手查看了一番,手法很干净,没有沾染外物。 在后方墙上佛龛中的木佛像沉寂的注视下,黑风衣轻轻放下了尸体的手臂,死者右手手腕处的木制佛珠在地板上磕出一声轻响,黑风衣双手合十,叹息地摇了摇头。 “嗯……大概三天了吧,好像也没有外伤……”黑风衣轻声喃喃道,回头对着唐田惠子和她儿子贤二露出淡淡的微笑,“老人家最好还是尽快纳棺哦,即使是冬天也可能会变糟糕的。” 眼神空洞的唐田惠子似乎被黑风衣的话语唤回了神,哽咽着点了点头,似乎去和儿子商量葬仪事宜。 柯南凝视着黑风衣,锐利的眼神在眼镜的遮掩下稍纵即逝,仿佛好奇宝宝似地问道:“大哥哥怎么知道死者死亡是多少天啊?” “味道哦,尸体每段时间的味道都有不同,不仅是浓淡,还有细菌逐渐侵蚀不同器官肢体再到皮肤的气味,”黑风衣很自然地说道,好似在点评晚饭的鲑鱼寿司新不新鲜,“这种程度的尸僵,快要结束了吧,不按照冬天的温度,旅馆内气温均衡在了十几度左右,三天左右尸僵缓解,是这种状态没错了。” 柯南听着他看似悠闲又专业的回答,心下有些笃定了,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哇谢谢大哥哥的讲解!好厉害!一会儿警察叔叔来了大哥哥就告诉他们吧!哥哥一定是个很强的验尸官!” 黑风衣退出房间后微微半蹲,职业化的淡淡微笑更深了,他似乎想摸摸柯南的脑袋,又顾忌着什么收了回去:“这些就交给警察和真正的验尸官吧,大哥哥我可是来度假的哦。” 柯南扯了下嘴角,确信了眼前这个黑风衣极度熟悉尸体变化,不是验尸官就是殡葬人员,还用了“纳棺”这种殡葬业的词汇,一定是每天和尸体打交道的人,所以才会带有那种味道。 总不可能是才处理完尸体的黑手党吧。 柯南有些好笑地暂时排除了这个想法,黑风衣体态举止自然柔和,没有丝毫杀伐气质,和人文关怀类的专业人员很类似。 都是这样温和而疏离。 不再过多怀疑这个黑风衣,柯南开始思考这次的案件,是意外?还是谋杀? 在柯南看不见的地方,黑风衣低头半阖着眼睛,不带任何集中的视线发散在柯南周身,不引起他注意又不放过观察他的一切机会。 原来这个孩子就是此世界轴心——江户川柯南,或者说工藤新一。 十年了,我们终于见面了,我的——粗大腿! 2、点灯祭前的惨案(2) 眼前的柯南小朋友不再是一个人了,这是一条极粗的大腿,抱住了他,就可以在这个世界里安全存活!并且如果一直抱着他,甚至还能探寻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未知真相! 黑风衣帅哥礼貌温和的微笑下,内心是一阵狂风骤雨般的嚎叫,他已经被这个世界的排异反应整整折磨了十年了!这十年知道他是怎么过的吗?! 每天醒来满眼都是猩红的警告,三维的世界在眼前时不时就崩坏成了黑白灰的平面图层,无时无刻不感受着从立体人到纸片人再到立体人的死循环。 即使是“他”也承受不住。 虽然他不是普通生物,甚至不能称为生物。 短短五年的一切记忆和常识都取决于一个叫做太宰治的mafia首领,上一个世界除了太宰治都可以通过合理地书写他来改变世界线,唯独他的主人是个异能无效化的自╳狂魔。 每当太宰透过他窥探其他世界线时,奇妙的感觉涌上“书”的中心,但那时候可能不应该称为感受,他连生物也算不上。 每天就是披着《完全╳手册》的外衣,不断地被太宰触摸着世界线的边界,在他有意识后才能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不断被一双冰冷颤抖的手扼住喉咙,窒息但不难受,痛苦被毫无温度的手镇住了,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哀伤和遗憾。 后来是太宰的大脑死亡呼吸停止的那一刻,“书”才真正醒了过来,可他已经不再是一本单纯的篡改世界的“书”了,持有者太宰治的异能无效化在死亡的那一刻,将他和书皮紧紧糅合成了一体,形成了一个穿越时空的特异点,不伦不类地被丢弃了,来到了另一个主世界—— 《名x探柯南》。 这个世界的意识同样也有类似“书”的存在,不过是不可随意更改的“漫画书”,受读者和原作的影响,限制要比之前的世界大太多,区别也很明显,就导致“书”根本没法融入新的世界意识。 无尽的二转三三转二的折磨开始了。 “书”:我要吐了你能不能放过我,要么把我融合了算了! “漫画书”:这么多异能力世界线我融合个鬼!我是《名x探柯南》又不是真的《死神小学生》! 这种折磨到了某一天强烈到了极致,强到了就连他也支撑不住了,毁灭却没有来临——倒是分裂出了另一个自己,以减缓世界意识的冲击。 至此,披着《完全╳手册》的“书”彻底融合而又割裂,他一面寻求着世界的稳定为了融入而选择成为普通人,彻底苟了起来,一面不可避免地被前主人和书皮影响,不可能就此“普通”。 于是这个世界出现了一对奇异的双胞胎,虚弱而又机械地模仿着人类,循着前主人太宰的记忆常识和生而为人的本能,与一个黑色的组织不期而遇。 他有了真正的名字和身份,雪浦,代号“赛松”,黑衣组织里有名的“收尸人”。 温泉旅馆之行并不简单,雪浦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想用一个完美无缺的身份状态接近世界的轴心,意志的支柱,传说中的“死神小学生”江户川柯南,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稳定住世界意识,悄无声息地融合成功。 可谁知一到白川乡,组织里行动组就发来了任务协助——收殓不明尸体。 最近组织风声鹤唳,清除叛徒的行动如火如荼,要不是雪浦十年如一日只做后勤不为外人见,说不定他也得因为消极怠工而吃枪子儿。 忙活完了赶去柯南他们下榻的温泉旅馆,本想着赶紧彻底洗个澡去去身上的味道,虽然用了特制的清洁喷雾,但尸臭这东西在嗅觉灵敏的侦探面前还是会被察觉,他不想给主角一个不太好的初印象,谁曾想直接被世界支柱给撞上了。 不过他也不大担心,在警察来之前刷一波存在感,在柯南搞定一切警察走后再出来刷一下,若即若离不近不远,凭着这一张俏似前主太宰治的俊脸,想必读者应该会渐渐认同他。 雪浦心里小算盘正打得响时,眼下警察赶到了,却只有两个人,县警本就警力匮乏,最近冬季气温低,时常出现老人去世或酒鬼冻死,警察出警都快出麻木了。 果然,不一会儿面色疲惫的老警察就走了出来,身后的实习警察亦步亦趋那些笔记本,差点碰倒了书桌上的音响,青涩的脸庞完全不成气候,只听那个疲惫的声音说:“据惠子女士所说,唐田老先生患有冠心病,医院也有证明,猝死的可能性的确很高,至于为何这些天才发现……” 老警察荻野凌冽的眼光一扫在场众人,无一不是惶然低头,就连柯南也有些怯这样的眼神,仿佛暗藏在刀鞘中的雪刃。 唯有雪浦回以礼貌的微笑,这是他这十年来锻炼出的山崩于前而不变颜色的习惯了,就连去给组织里头号的名酒琴酒打下手,他都能客气客气。 不过这反而引起了荻野的注意。 “这位先生,旅客?”荻野x光似的扫了一遍雪浦全身,“麻烦你也来做一下笔录吧。” 雪浦:“…………” 无视柯南无奈又同情的目光,看来太过淡定了也不符合正常人的反应啊,原来怎么没这种事?是因为过于接近世界轴心而令一切刻画更真实细致了吗? 雪浦不得不警惕了起来,学习做人的人型“书”第一次意识到扮演人类还挺不容易的,特别是在柯南眼皮子底下。 不过问话做笔录的时候雪浦没有隐瞒,柯南就在身边,他越隐瞒就越可疑了。 面对雪浦对尸体的认知,荻野微微皱起了眉,继而舒展开了:“雪浦先生不像法医啊……丧礼司仪?入殓师?” 雪浦从善如流,也不打算说假话:“是,鄙人从事入殓纳棺的行当,今天只是来度假,看见尸体本能反应就……警官先生见谅。” 柯南全程旁听,并没有因为实习警察的劝导而离开,此时不由得拉了拉荻野的衣摆问道:“荻野警官怎么看出来雪浦先生不是法医的?” 柯南也只能确定一个范围,不敢断定雪浦的真实身份,毕竟这个男人看起来就像个“谜”。 荻野低头看向柯南的目光有些戏谑,从疲惫中挤出了一起柔和,摸了一把柯南的脑袋:“小孩子就别做侦探了,雪浦先生的表达并不基于精准,而是习惯,而且……怎么说呢,少了点一探究竟的味道,多的是对死亡的评价,毕竟法医也是警察啊。” 警察哪有不为了真相大白而拼尽全力的?而入殓师更多的是面对生命的来去匆匆,实在没有那么多精力和能力去摸索真相。 “只可惜……日本的法医太少了,我们这边就只有镇医院的老医生勉强能验验尸。”荻野有些头疼地甩了甩凌乱的头发,准备再查看一下,如果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就只能以病故结案了。 柯南也十分理解荻野的叹息,这里不是东京,警力已经吃紧更别提职业的验尸官,所以他只能尽全力寻找线索,抓住细节,查清楚心中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雪浦不动声色地低下头看了眼思考中的柯南,他本就打算告诉柯南自己的职业,可是现在经由他人说出,一种莫名的感觉油然而生。 敏锐而细腻的人类,许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作为“书”他冷静地敞开世界线的怀抱,却从来没有细致观察过一个个形形色色的人。 他们原来如此独特……这正是这份独特,才有这么多世界线的发散,因为那是真正的人类,真正的七情六欲。 而柯南……真不愧是此世界的支柱!一抱上就有不一样的感觉!连身边原本都是npc的人类也鲜活起来了! 警觉的老警察荻野,毛手毛脚的实习警察,嘤嘤哭泣却神色有异的唐田惠子,对祖父的死亡过于在意的儿子唐田贤二,以及朴实的女佣,古板的男管事…… 接下来的事似乎和雪浦无关了,他津津有味地旁观柯南断案,灵活小巧的身影在大人们的腿间穿梭,在完全没引起注意的时候就已经搜集完了情报。 眼镜的光芒亮起,看来他已经发现线索是什么了。 雪浦差点想去买点爆米花看戏。 问话基本上结束,证据线索也都指向唐田雄治是年龄大有心脏病,大概是死于猝死,三天没人发现是因为唐田雄治性格古怪经常整天整天呆在房里不出来。 对于唐田雄治的性格,淳朴老实的女佣美菜都忍不住咕哝了两句:“雄治老爷有时候的确很不着调,从前和我一起的还有个女佣叫玲子,是个看着挺年轻不过快五十的女人,前年匆匆离开了说是要回老家结婚,我看是被雄治老爷过分的要求给吓跑了。” 柯南撺掇着茫然的实习警察让他继续问美菜,犹豫了好一会儿美菜才松了口:“听说是单独进去给他送茶,一去就是一个钟头,房间里传出来录音机的歌声,好古怪……” 站在一旁的唐田贤二面色越来越冷,直接甩手走出了门,在门口闷闷不乐。 唐田惠子用手帕擦拭着发红的眼角,低眉啜泣道:“其实爸爸性情一直都很好,他只是刀子嘴豆腐心,说话不太好听,可是事事都为我们旅馆着想,我丈夫前年欠了贷款还是爸爸还上的,爸爸还把他宝贝的古董录音机给当了,他真是好父亲!” 录音机…… 柯南和他身后的雪浦同时抬头,看向了书桌上的一个深色家伙,是一台红棕色的木质老式录音机,右边是音响口左边是按钮,中间可以插入磁带,看起来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款式。 柯南爬上椅子偷偷打开,里面正好有一卷磁带已经播放完毕了。 唐田惠子抽泣着,看着这台录音机的眼神晦暗不明,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柯南悄悄按下了开关,磁带开始转动,按理说音响应该立刻传出声音了,可是等待了一会儿才传出嘶哑模糊的歌声,看起来是音响坏了。 “啊小朋友不要捣乱啊!”实习警察发现了赶紧跑过来把柯南抱开了,雪浦用手帕包着手把磁带的位置打开,取出磁带查看了录音机一番,对柯南摇了摇头。 “雪浦先生,是录音机坏了还是磁带有问题?”柯南立即问道。 雪浦把用手帕包着的磁带递给他,一点也没有真把他当小孩子,认真道:“磁带似乎没有太大问题,这种老式磁带只能用同规格的录音机细查了,不过录音机的音响的确是坏了,当然不排除古董录音机音质问题。” 两人正准备再找找线索,背后一股拔凉拔凉的视线刺得两人一激灵。 荻野警官是死亡视线在扫描他们! 柯南连忙用小学生声线“啊咧咧”地把磁带交给了荻野,左右蹦跶若无其事地走开了荻野的视线范围。 现在柯南有些苦恼了,毛利大叔生病了,还在发高烧,他实在没办法把人从床上叫起来再射一针麻醉,那样会出人命的! 倒是这个入殓师雪浦先生…… 察觉到了柯南审视的目光,雪浦瞬间有些紧张了起来,小侦探是发现了自己有什么问题吗? 顶着黑衣组织名为“收尸人”实为“摸鱼人”的“赛松”虽然有酒名,但其实主要是还是因为这个组织只有他一个能收尸能善后,任劳任怨并且坚持十年之久,是元老级员工,没有功劳有苦劳,所以这个酒名代号看起来厉害,实际雪浦心里没多少底。 他可是要抱紧柯南大腿刷认可度融入世界主线的卑微外来“书”,要是一开始就被察觉翻车了,那他就白做人了。 “怎么了?”雪浦和善微笑,“对了,你叫柯南是吧,好特别的名字,是喜欢当侦探吗?” 发觉雪浦挺好说话的,柯南顺势卖起了萌:“对喔,我叫江户川柯南,喜欢探案,雪浦先生,你发现这里的问题了吗?比如尸体什么的?你应该检查得比我仔细。” 荻野一边问询一边也在注意他们俩的动静,柯南并没有放低声音,大大方方地用童音和雪浦探讨案件。 雪浦跟着演了起来:“啊我是觉得有些奇怪呢,刚才查看老人的时候,我发现他左手手腕处有一个纹身,应该是某种动物的尾巴。” 唐田贤二一听到这事就厌恶地扭头走开了,唐田惠子听闻有些难以启齿,在荻野的问话后才说道:“听我丈夫和治说,爸爸年轻的时候据说在东京混迹过,具体是什么我实在不太清楚,抱歉。” 嚯……原来这老头年轻还在东京混过黑啊。 “嗯……唐田女士,我们想查看一下,希望你别介意,”荻野摩挲了一把下巴,直接道,“雪浦先生,麻烦你再翻过来让我看看。” 在场唯一一位专业接触尸体也无人会有质疑的雪浦从善如流地执起了尸体的左手腕翻转了过来,拉开了一些袖口。 青白的手腕处有一条不太明显的白痕,往小臂深处看去,果然有一天暗青色的动物尾巴纹身,像是一条龙尾,一直绵延进整条手臂。 柯南还想往里看,但是雪浦必须得把死者的衣服脱掉才行,这在家属面前属实不太庄重,荻野也示意雪浦不用再打开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东京‘断龙组’的纹身,”荻野深邃的眼中闪过回忆的色彩,“这个组织十年前就已经被打击侦破了,唐田雄治老人来白川乡也有十多年了,你们家属有听闻吗?” 唐田惠子接连摇头,仆人们也很懵,不过偶尔交头接耳一番,柯南偷听到的大多是“怪不得雄治老爷平时这么凶”“雄治老爷脾气差是有原因的,和治老爷真可怜”之类的话语。 可这些都不能指证死者唐田雄治是他杀,虽然发现尸体的时间确实蹊跷,可也不排除真的只是意外。 柯南陷入了沉思,不断在书房内探索,因为个子太小了没人发现,只有雪浦鸢色的眼睛跟着他转,越转越有意思。 这种现实场景比“漫画书”里刻画的清晰多了。 他作为“书”有时候能在做梦时与《名x》的“漫画书”对接,一种名为论坛的东西会接入意识,一些零碎的情节就会进入梦中,他已经零零散散看了不少柯南破案名场面了,但是亲眼所见还是第一次。 而他暗色的眼睛深处也一直亮着一个极其细微的光斑,那个物品在五彩斑斓的世界里格外不起眼,但是雪浦看得异常清晰。 因为那个物品上面连接着一条笔直上竖的光线,这是常人眼中所看不见的东西,被名为“世界线”的分支。 简单地说,就是主导世界线接下来发展顺序的关键物品,找到并利用它就能改变后续结果。 只不过这条线光芒细微,对世界主线影响很小,所以雪浦也眯着眼睛才看见了那玩意。 眯了眯眼睛,雪浦抱着手臂笑得格外慈祥。 小侦探,你找到了吗? 3、点灯祭前的惨案(3) 因为发现了死者生前身份的特殊性,荻野还是准备细致讯问一遍在场众人。 “你们说这三天死者都没有出来,那为何无人发现?”荻野扫了眼在场的死者家属和佣人,“不用再说是什么性情古怪故意避开你们之类的,总得有些征兆令你们这三天毫无异想,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 男管事藤原一板一眼道:“厨房每天都有准备老爷的食物,他不喜欢经手他人总是独自一人在房内食用,最近旅馆内客人众多,负责餐饮的人员也忙不过来,可能是疏忽了。” 女佣美菜左右看了看,犹豫着举了下手:“可能是四天前的下午吧,我收拾完了客房路过这里,门口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我敲门问了下,雄治老爷没回答我,但是录音机的音乐响了起来,我以为他是懒得理我就离开了……” 柯南追问:“当时的音乐声有杂音吗?就像刚才那样?” 美菜苦恼地摇了摇头,隔着门她也没听得太清:“我平时不太敢靠近雄治老爷的房间,只有他自己与和治老爷可以进入,和治老爷已经出差一个星期了。” 荻野环视房间的目光停顿了一刻:“老板和治先生联系上了吗?”这是在问实习警察,后者拿着只有留言回音的手机摇头。 唐田惠子低声道:“外子他每天都会打电话回来问候,今天或许有些忙,我来联系他就好了。” 柯南面露沉思,雪浦适时地感叹了一句:“老板和老板娘感情真好啊,老人和儿子的关系也很好呢,还会在房间内交流感情,很多父子在这个年龄已经不会这么亲密了。” 闻言在座的一些佣人欲言又止,只是小声在彼此间交流,唯有愣头青的实习警察对师父荻野拿出了自己的调查:“师父,根据邻居的消息,死者父子俩其实是收养关系,死者唐田雄治没有过婚姻事实。” 收养关系啊…… 雪浦不由得想起了某些所谓的“养父”,虽然他知道人间有真情,但是对于这类身份,他“敬谢不敏”。 柯南觉得这种违和感越来越强烈,像是有人在故意引来关注死者尚在的错觉,刻意拖延着什么。 “唐田女士,那你呢?这三天内你有发现什么异常吗?”荻野没有错过任何人。 唐田惠子一直在尝试联系丈夫却无回应,此时荻野问过来,她才放下电话,思索着说: “方才我是闻见了有些异味才敲门的,爸爸之前礼佛,房间内味道多是熏香,只有今天闻不见,反而是不太好的味道……” 老板娘沉思了片刻,突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神情格外古怪,已经不像是失去亲人的悲痛了,而是一种丢了魂儿的状态。 一直恍惚的唐田惠子茫然抽泣道:“其实昨天清晨我看见后院有个背影……以为是爸爸,因为他脚是跛的,爸爸中风后腿脚就有问题,我想过去招呼他但是他一直往院子后门走没有回头,当时前台有客人需要帮忙我只能先离开了……那时候天还没亮,我以为是梦,天,那难道是爸爸的灵魂吗?”她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这……这是真的吗?”女佣美菜被吓了一跳,“夫人,您别吓我!昨天下午我在后门扫雪看到了有串脚印!鬼魂是不会有脚印的!” 柯南和荻野的眼睛同时一亮,一起往后院跑去,实习警察还在埋头苦记笔录,认真得像个国中生,根本没发现师傅已经跑了。 雪浦在原地没动,兴趣盎然地问这个愣头青:“警察先生,请问什么情况下两个人的背影会很相似?” “身材相似?”实习警察一愣,“刻意模仿?” “只有最熟悉的人才能模仿得出一个人的形象啊,”雪浦感叹道,“到底是熟悉到了什么地步,才能以假乱真呢?” 这时实习警察才发现师父早已没影了,慌慌张张地赶了过去,不知不觉间在场的只剩下被问询的四人,以及雪浦。 唐田贤二在旁边的一间和室等待,他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中很不自在,对于祖父的尸身“敬而远之”,此时听到了动静,起身想询问警官什么时候可以结束,他们要去请纳棺人来收殓尸骨了。 男管事藤原一直寡言少语,唯有在唐田贤二催促着找殡仪的时候低声提醒他:“您要去通知您父亲回来才好主持这些事,如今和治老爷才是一家之主。” “你别给我说他!”唐田贤二一听自己父亲的名字起了更大的反感,低喝着叱责了藤原,“现在家里是我说了算,去联系殡仪馆,那个老家伙停在那太晦气了!” “未知的凶手才是真正的污秽。”一阵安宁得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和室门口,一个黑色风衣的衣角飘过,修长的青年静静地伫立在墙边,鸢色的双眸静默地从走廊的天空移回幽暗的屋檐,积雪悄无声息地散落在地板的一角,遮住了黯淡的阴影。 “他的时间停止了所以留下了一副躯壳,你的时间还在行走却拖着污迹,晦暗不明的手,该摊开掌心了吧。” 唐田贤二背脊一阵酸麻,他本能地回头看向了一个方向。 雪浦的视线和他在同一时间转了过去,脸上清淡的笑容没有丝毫减少,声音也温温的,像是才煮化的雪水。 “您说是吧,唐田惠子女士?” 空气似乎凝滞了,跪坐在尸身不远处的女人停止了动作,下垂的发丝遮住了她的侧脸,看不清神情。 方才还一直失态哭泣的唐田惠子此时却在无人察觉的时候靠近了尸体旁的书桌。 雪浦像是散步一般悠闲地走到了唐田惠子的身边,在她跪坐的前方一米的位置,距离尸身两叠榻榻米的书桌伸出了手,摸到了古董录音机的音响,后方缝隙一个极其隐蔽的位置。 雪浦清晰地瞥见了唐田惠子倏然发抖的指尖,心想幸好是提前来了这家旅馆,没有为了身上的那点腐臭而耽误了时间。 “啊,原来在这里啊。”雪浦自然地发出了原来如此的声音,修长的双指从那个缝隙夹出了一枚硬币大小的金属块。 银色的金属块在黑暗中散发着诡异的暗芒,唐田惠子的颤抖从指尖扩散到了全身,但她紧紧地咬住了牙关没有出声,唐田贤二见势不妙从门口冲了进来,他没看见雪浦手中的金属块,上来就是要把他抓出去。 “你干什么?!不许破坏现场!”唐田贤二义正言辞,但声音的扭曲变调已经暴露了他的内心。 唐田惠子终于忍不住了,低声喝道:“贤二住手!” 雪浦背着手轻松躲开了唐田贤二,转身自然地走到了尸体身边,伸手执起了尸身的右手手腕,手腕处的木质佛珠随着动作渐渐下滑,露出了死灰般的皮肤,以及一个诡异的小黑点。 一颗如同黑痣般的类似针眼创口的痕迹出现在了唐田惠子的视野中,被佛珠遮住的角度刁钻地藏起了这个古怪的黑点,即使是现在看过去也没有太大异常,除非进行详细的尸检。 “就算是尸检,你也有几分把握吧,唐田女士,”雪浦的目光扫过门口,将众人或惊异或茫然的目光尽收眼底,最后回到了唐田惠子身上,“毕竟您是如此信任您的丈夫呢,即使是帮助杀害自己公公这件事。” 唐田贤二惊恐道:“这和母亲有什么关系?!那死老头和死老爹的恩怨不要牵扯上我母亲啊!她怎么会杀人呢?!” 门后一直沉默的小小身影此时走了出来,清澈的童音响彻每个人的心间:“您的母亲的确没有亲自动手,但这不意味着这起杀人事件和她无关。” 雪浦眼睛微亮,将舞台交给了柯南,看来他早就发现了啊,不愧是平成的福尔摩斯。 “从那个录音机发出声音的那一刻我就发现了,音响的问题,”柯南沉稳地分析着,雪浦适时地摊开手上的金属块展示给众人,“这就是导致音响出现杂音的‘元凶’,强磁铁。” 小小的身影踱步到了一直埋头跪坐在地上的唐田惠子身旁:“唐田惠子女士,你刚才的举动恐怕就是在回收证据吧,强磁铁会导致音响出现问题,凶手知道死者有听录音机的习惯,并且熟悉到了能预测到死者的脾气和举动,当录音机出现问题,第一时间就想着要拍打音响,这时,一枚暗藏在音响后方用强磁铁固定的毒针正等待着死者自己撞上去,所以三天前美菜女士听到的重物落地的声音,就是死者中毒倒下后的声音。” 唐田贤二虽然表现得仇恨着自己的祖父,恨不得看不见他的尸体,但现在凶手牵扯到了自己的母亲,他焦急万分:“这些不都是你的猜测吗?小子!你别血口喷人!证据呢?!” 雪浦抬头不自觉地和柯南对视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都抬头看向了书房后墙上内嵌的佛龛,沉静的木佛像向下投出淡然的目光,仿佛将发生在这里的一切晦暗与真相尽收眼底。 “雄治老人礼佛吧?”雪浦抬起了自己的双手合十,对着佛像低头拜了拜,苍白的手腕上不知何时戴上了一串黑色的佛珠,挂在左手的位置,“礼佛之人通常会把佛珠戴在左手上,虽然没有特别规定,但是对于右撇子来说左手可以避免很多磕碰,并且左手也被认为是‘行善之手’,象征着慈悲仁和,而死者的左手……” 只见空空如也的左手手腕上,细看之下有一条不太明显的白痕,这很显然是长期佩戴饰物所留下的痕迹。 “这遮掩属实不太明显,而且创口是真的小,要不是我经常去通夜,看见那些师父念经时手执的佛珠,真是发现不了这小地方,”雪浦轻松地拍了拍手,“接下来送去县城验尸就能真相大白了,唐田惠子女士,您还不打算松口指出真正的凶手吗?” 这时,后院传来了些许喧闹声,去围观的人说荻野警官发现了线索了。 柯南闻言急忙对雪浦说了声“拜托了”就赶了过去,他现在急需能够直接指证死者是被毒杀的线索,如果没有最有力的证据,没法送到县外验尸,一切都白费了。 目送着柯南离开的背影,雪浦嘴角的笑容渐渐平复了下来,俯身绅士地半跪在唐田惠子面前,看着她麻木如同机械般的面孔,在柯南推理的全过程都没有任何反应,简直像心也死了一般。 雪浦见怪不怪,鸢色的双眸逐渐黑沉了下去,就连最后一丝光芒也葬身在了瞳孔深处,暗色的侧脸如同从沼泽中弥漫的污泥,他凑近唐田惠子的耳边,轻轻张开了口:“你觉得你还能等到你丈夫的消息吗?如果他来得及处理好一切还需要弄脏你的手吗?他早就管不着你的死活了,把你留在这顶罪他远走高飞,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将一切推给一个再也不可能回来的人,你就可以完全干净地摘出去了,别犯傻啊惠子女士。” 唐田惠子终于抬起了头,露出了麻木之外的情绪——她死死地瞪着雪浦,出离愤怒,几乎目眦尽裂:“你闭嘴。” 后院,在荻野和实习警察的努力,以及柯南的火眼金睛下,他们在一处被雪掩盖的草丛中发现了一个绣花布袋,里面放着一根针管状的物体,针尖泛着黑色的血迹。 围观而来的女佣美菜看见了这个布袋,失声叫道:“这是……这是惠子夫人的!” 与此同时,屋内与雪浦对峙的唐田惠子漠然地站起了身,当着所有人的面平静而不容置疑地说道: “我要自首。” 方才仿佛从污泥中诞生的阴暗渐渐从雪浦身上褪去,他有些头疼看着眼前女子决绝的背影,长叹了口气。 我可是肩负着某些遗愿而来的啊…… 唐田和治啊,你老婆根本就不听我的,她要和你一起,一条路走到黑啊。 4、点灯祭前的惨案(4) 一周前。 旅馆书房内,唐田雄治像往常一样将养子唐田和治叫到了跟前,宛如主人对奴仆般耳提面命。 “前段时间,东京的客人不太满意我们的招待啊,和治,”摩挲着左手的佛珠,唐田雄治半阖着的眼睛忽然闪出一道诡异的亮光,俯视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养子,“这次生意决不允许出现差错,我们这能成为最重要的中转站,都仰仗着老夫的人脉,你明白吗?” 左臂“断龙组”的纹身隐隐被衣袖和佛珠藏住了端倪,唐田雄治从东京隐退来到白川乡,就从来没想过要放弃手里的“生意”。 枪|支,违|禁品,赃物……“断龙组”曾经表面上被捣毁的走|私专线被他牢牢攥在手中,不然也不会一来到岐阜县就有资本盘下这么大一家旅馆。 “是。”一直垂着头的唐田和治低眉顺眼,唯有手心越攥越紧,“父亲,还有什么吩咐吗?” 唐田雄治想了想,忽然露出了古怪的笑容:“还记得之前的玲子吗?” 唐田和治心里一突:“回老家成婚的女佣?她很早之前就没有音讯了。” 那个和自己很有眼缘的女子,比自己年长了近十岁,唐田和治一见到她就觉得有种莫名的感觉,可惜她前来应聘女佣,没过多久就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养父盯上了。 据说她曾经是岐阜县的隔壁石川县人,后来因为某些原因随着父母搬家去了东京,回老家附近工作主要是为了找人。 唐田和治曾经问过她在寻找谁,自己能否帮忙,被她微笑着婉拒了。 “其实我已经大概知道是谁了,不用麻烦你了,和治先生,”玲子临走前的那个月,某个清晨对他说出了这句话,“如今看他过得还不错,就不想再去打扰他了。” 可如今,唐田雄治的森然的语气在耳边狠狠戳刺着他的神经。 “多么有趣又机敏的女人啊,如果她不逃走,如果还活着,她真是招待客人的不二人选。”唐田雄治漠然地叹息着,“你再去搜寻些和她相仿的女人,这次要口风要紧,不许再走漏风声,现在好看又好用的女人太少了,花瓶可是很难取悦生意对象的。” 如果还活着……什么意思?玲子死了? 唐田和治没有再听下去的心情了。 从书房出来,唐田和治本来如同摆脱了束缚的提线木偶,此时也提不起任何精神,前来安慰自己的妻子惠子发现了他的失魂落魄,询问道:“你在想着什么?” “惠子,那位玲子小姐走得匆忙,她离开的时候我不在旅馆,”唐田和治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连忙握住了妻子的手,“她有什么东西遗留在店里吗?” 东西不多,就只留下了一个首饰盒,惠子还不明白,拿着首饰盒递给他:“需要我寄给她吗?可是,玲子小姐没有告诉我她要去哪里,她在一个凌晨离开,没有人发现,只有一封信告诉我们她要回老家成婚。” 不用了,这已经是遗物了。 唐田和治说不出这么残忍的话,这些年被养父所压迫的心早已痛苦得麻木,如今竟然泛起了一丝锐痛。 他从小被教育着要服从养父的一切安排,去接触着肮脏的生意,去经营着暗地里的网络,风生水起的旅馆下堆砌的是洗|钱的暗庄,就连婚姻也是被利用的工具,所幸妻子惠子是与自己一样被利用着长大的孩子,他们同病相怜。 如今好不容易在乎过的一位女子,突然得知她死于非命的消息,唐田和治第一次想去反抗心里压迫的意志。 打开首饰盒,里面只有半只耳环和一个怀表,怀表的芝麻花花纹唐田和治居然觉得有些眼熟,仿佛在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被唤醒。 打开怀表,里面有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是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儿,他笑着,穿着宽松不合身的和服,被十几岁的稚嫩的玲子小姐抱着。 他们的笑容和眉目都那么相似,就连左耳垂下的黑痣也是一模一样,给几乎完全失去童年记忆的唐田和治重重一击—— ……姐姐? —— 警局内,审讯室,唐田惠子低声将一切和盘托出。 单向玻璃外,荻野警官和还昏昏沉沉生着病的毛利小五郎一起监视着这场审讯,没办法,柯南一个人没理由能来这里,所以他只能把真“沉睡的小五郎”叫了起来。 唐田惠子交代得很清晰,三天前是她将毒针准备妥当交给了丈夫唐田和治,他们两夫妻都对唐田雄治怀恨已久,可都无力反抗有黑色渊源的家族的压迫,成为了操作地下恶势力洗|钱、转移赃物的工具。 “唐田雄治他很精明,我们筹备多年都难以反抗,直到这一次玲子小姐的事……和治崩溃了,我知道他一直都清楚自己被收养得不明不白,他只想找到自己真正的家人,可却是这样的结果。 “和治旁敲侧击问出了玲子失踪前的下落,而我埋针在录音机后毒杀了唐田雄治,拖延三天的时间,一边等待和治找出玲子小姐的所在地,一边和这边的地方组织‘铜门’周旋……他们急需在点灯祭前转移走一批违|禁品,并且一直在搜寻着什么特殊药物。” “‘铜门’?!”在场的警官闻言都震惊了,柯南没有听过这个组织的名字,很可能是盘踞在岐阜县的地头蛇组织,一直是县警的心头刺。 唐田惠子平静的供词可谓是一石三重浪,可她没有在意警察们或惊异或痛恨的目光,继续淡然地叙述着:“和治离开前与我商议,三天后如果他没有回音就报警,以猝死的方式让唐田雄治的死结案,彻底断开旅馆下的暗线,和我远走高飞,如果没能成功,他会带着我的梦想自由,离开这个囚笼,永远。” 众人以怜悯的目光注视眼前漠然的女子,仿佛只有她自己不在意自己已经被丈夫抛弃的现实。 但柯南却迟疑地盯着单向玻璃那边平静的女人,不安地皱起了眉头。 真的是如此吗? 而现在,没有人再去质疑更多细节,警方现在急需找到唐田和治,也迫切需要找出证据对抗可能进行着暗中交易的地头蛇“铜门”。 “阿嚏——”毛利小五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围观了这起自己根本没参与的案件,在荻野警官的护送下离开了警局。 荻野摸了把柯南的脑袋,罕见地露出一丝笑容:“柯南君不愧是毛利侦探的助手啊,观察透彻。” 柯南正想谦虚地笑笑哪里哪里,就看到警局门口不远处,路灯杆下的一个黑色身影。 “哈哈是我教得好啦!这小鬼经常和我一起出现场!耳濡目染我的英姿啦!”毛利小五郎感着冒也不耽误他接受不属于自己的奉承。 而路边的那个黑色身影——是一身黑风衣的雪浦先生! 柯南眼睛一亮,立即丢下了寒暄的大人们,跑到了路灯下:“雪浦先生!你怎么在这里啊?” 雪浦此时正那些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在看,仿佛是特殊印制的微型书,纯黑色的封面隐藏在了他的一身黑之中。 “啊,柯南君,你们出来啦,”雪浦露出笑得弯弯的眉眼,“我被叫来做了点笔录,因为没什么太大关联,提前出来了。” 雪浦手里的小册子被他关上随意地揣进了口袋里,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看见里面的内容,但是被人看见自己在看一本空白的小人书也不太好,所以自然地收了起来。 “真没想到柯南君就是传说中‘沉睡的侦探’毛利小五郎的助手啊,”雪浦演技加满地对着柯南一顿演,什么感兴趣崇拜的目光全堆上了,“怪不得你能这么快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真是敏锐!以后你一定能成为像毛利先生那样厉害的侦探的。” 柯南心说雪浦先生你别这么演,太假了,但他只是感受到雪浦的亲近和热心,并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有什么恶意,可能雪浦先生本来就是这么一个有些古怪又浮夸的人吧。 “还是雪浦先生发现了尸体的问题啦,”柯南也没有和他过多地客气,心下还在思考要不要和这个只有一案之缘的入殓师交流心里的疑惑,“对了,请问雪浦先生的全名是什么啊?能告诉我吗?” “啊对了,还没有完整地自我介绍,”雪浦立即整理了一下领口,板正地微微弯腰,绅士地向柯南伸出了手,微笑着说,“我叫雪浦晴生,一个普普通通的入殓师,请多关照了,江户川柯南君。” 柯南没想到他会这么正式地介绍自己,有些不自在地伸出了手和他握了握。 也正是这一瞬间,一条常人看不见的散发着温润白光的线从柯南的掌心连接到了雪浦晴生的手心处,连带着他自己的灵魂都被这个世界承认了一般,宛如差点被狂风吹得支离破碎的风筝找到了系紧的线,这是自己在这个世界最稳固的支撑。 心里陡然松了口气的雪浦晴生暗自攥紧了口袋里的无字小书,融合的第一步完成了,就是和世界中心建立正向联系,往后就算这个世界再怎么排斥他,至少不会有之前那么痛苦了。 当然,只有正向联系也是不够的,雪浦晴生放开柯南手的一瞬间,看着这条晶莹的白线从柯南那段的凝实到自己手心的渐渐透明,鸢色眼眸也随之暗了一刹。 来到这世界的十年来他已经渐渐发现了问题所在了,此世界并不是稳定的存在,不然也不会有自己穿越而来的漏洞。 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一个不稳定的主世界意味着故事线有崩坏的危险,所以他要尽快融入世界,最需要做的就是保证柯南他们能够顺利地发觉故事的结局与真相,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维护这一切正常进行。 “雪浦先生,你知不知道当地最近有什么除了点灯祭的大型活动?”柯南心怀疑虑地问道,县警已经着手准备组对部门针对地方组织“铜门”的侦察,他很怀疑这个地下组织会在某个时节转移旅客和警力的专注力。 雪浦晴生点了点头:“新年岐阜县的活动会很多,这里可是祭典之城,除了白川乡的点灯祭,高山阵屋早市等等,所有神社都会举办相当多的仪式庆典,特别是最近所谓的圣地巡游越来越火,外国游客众多,那可是人山人海。” 他见柯南在沉思,便提议道:“我看柯南你们应该也都是来度假的吧,那这几天要不就一起去参观一下那些没有被人潮拥挤的景点吧,我知道有几个小地方,而且也有不错的温泉和飞騨牛肉哦。” 雪浦晴生肩负着作为外来“书”融入本地“漫画书”的重任,而引导着主线往自己任务方向发展是再好不过的方式了。 而此时他就差搓搓手把柯南他们往自己想要给予提示的地方勾引了,有些事他不能以现在好不容易建立的正面形象和盘托出。 比如……某座深山里他“恰好”没收拾妥当而遗留下来的东西。 毕竟黑衣组织的后勤又少,工作疏忽了一次又怎么样呢?无伤大雅嘛。 —— 名古屋中部国际机场。 从法国归来的航班停驻在了跑道停机坪,乘客陆陆续续从航站楼涌出,重重叠叠的人影之中,有两道身影悄然融入进了阴影,无人察觉到他们的离去。 左边穿着黑风衣带着黑色礼帽的银色长发男人步步生风,连带着风衣和发尾都被吹起,此时的他步履有些急躁,令后面同样一身黑的戴着墨镜的男人疾步惶恐地跟上。 此时如果任何组织的成员路过名古屋中部机场,即使没有亲眼见过这两个人,也会被他们周身独特而瘆人的气场所镇住,立即选择远远离开这里。 才下飞机从法国归来的琴酒,从来没有如此恼怒过,他的手就没离开过内衬枪袋的枪托,现在如果有谁不长脑子敢说一句令他不满意的话,他不介意当场就掏出枪来开了来者的瓢。 特别是那个十年来永远和他对着干的长不大的小鬼! “大哥……还是没有任何线索,”伏特加吞咽了一下,还是艰难地开口把从电话里得到的这个消息说了出来,“他人间蒸发了。” 枪械运动的“咔嚓”声从琴酒的手中响起,伏特加立即打开保时捷的车门,琴酒进入车内的瞬间就抬手开枪,击碎了车仪表盘上方的葡萄挂件。 粉碎的灰紫色玻璃四溅,垂挂在后视镜上的线连接着仅剩的碎渣,里面包裹着的是一个闪着红光的小芯片。 琴酒的愤怒达到了极点。 伏特加则震惊地看着这个挂件的“残尸”,内心无数遍“完蛋了”在不断闪烁,那家伙真敢把这个东西取出来,还放在了大哥的车里。 “‘白皮诺’……你真是厉害啊,”琴酒将枪装回了衣袋,怒极反笑,“别被我抓住了,开车,我们回‘别墅’。” 伏特加知道,这是最后的通牒了,一旦回到“别墅”得到了boss的追杀令,那么“白皮诺”就算是彻底叛逃了。 红色的尾灯划破黑夜,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而十分钟后,保时捷356a离开的地方,一个瘦削的身影悠闲地漫步走过。 如果此时琴酒在这里,即使是认不出这张陌生的面目,也能从他散漫而毫无生气的气质中分辨出端倪。 当然前提是不被来者揣摩出他气急败坏的心情,那如同踩在琴酒脸上跳舞的葡萄挂件,上面闪着微光的芯片仿佛在狠狠嘲笑他。 “名古屋真冷……冻死可不太美好啊,算了吧,”这个有些喑哑而沉闷的声音随着白雾在空气中氤氲,脖颈处缠绕着几圈白色绷带,散发着的淡淡的医用药水味道掩盖了血腥气,“出发吧,在‘子弹’射出之前。” 5、间章 下榻 毛利兰从外面散步回来顺便买了感冒药,抬头就发现下榻的旅馆被警察和警戒线重重包围,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询问了一下情况后,担心地打电话给了毛利小五郎。 电话接通,毛利兰连忙问道:“喂?爸爸你和柯南在哪里?” 而接起电话的声音却是一个陌生的男音,虽然温和有礼,却让毛利兰心里一突。 “毛利兰小姐是吧?”男音略显低沉地尾音转了个独特的语调,似乎游刃有余,“现在,您的父亲和柯南君都在我的这里,他们……不方便接听电话。” 毛利兰心里更加震惊,难道爸爸和柯南遭遇了绑架?! 她的慌乱只停留了一瞬,长期面对紧急事故的心态已经能让她迅速收敛杂乱的思绪,沉声问道:“请问你是谁?让爸爸或者柯南接电话吧先生,我想知道他们的安全。” 坐在返程路上的出租车中的鸢色眸子的年轻男人忽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扭头看了一眼疲惫地睡着在车后座的一大一小侦探,不由得故意低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很抱歉他们现在没法接电话,毛利兰小姐,今晚七点半,樱山温泉旅馆,我们不见不散。” “嘟”的一声,雪浦晴生挂断了电话,心中莫名的恶趣味飞速得到了满足,随之后视镜里一道锐利的目光从眼镜里反射了出来,宛如冰锥子般刺得他后背一凉。 啊……被睡醒的柯南君发现了。 讪笑着回过头,雪浦晴生将手机还给了柯南,一边诚恳地说:“见你们睡得那么香,我真不忍心叫醒啊,放心,我已经发了条短讯过去解释了刚才的玩笑,希望毛利小姐不要生气!” 柯南打着呵欠,将身边因为感冒睡得东倒西歪的毛利小五郎推开些,虽然面前这个二十多岁的成熟入殓师先生在面对案件的表现一直都沉着稳健,可直到方才那个电话柯南才明白,这真是个不着调的大人。 他也没急着回电给兰解释,只是颇为无奈地盯着这个爱开玩笑又有些恶劣的男人:“雪浦先生,你为什么来岐阜县旅游啊?听你的口音有一些津轻方言的味道,不过主要还是关东语,而独自一人的旅行也挺少见的,连行李都没带就更少见了呢。” 观察得真仔细啊柯南…… 雪浦晴生不得不回想起自己从“书”到肉身时真正拥有的记忆,基本上都是从那个港|黑首领太宰治开始的,从他拿到自己的那一刻,整本“书”都不得不染上了那个人的色彩和习惯,就连口音也相似了起来。 即使他从来没去过青森县,但记忆里的太宰治幼时故乡的痕迹和语言习惯都能让他不打草稿地直接开编:“看来是瞒不住柯南君啊,老家青森那边出了些事……你知道我的职业,其实我从小在福利院长大,院长老师对我寄予厚望,谁知道我却选了这么个‘晦气’的行当呢?逃出来另谋生路啦,我也不想在那个每个人都是熟人的小镇子开葬仪社,每天都要送走熟悉的面孔,即使是没心没肺的我也有些难过啊。” 柯南没想到雪浦晴生的理由这么简单质朴,对方颜色黯淡的眼眸中有着自己读不懂的幽深,可柯南不觉得可怕,只是不由得在心里叹息。 虽然时常接触着案件,自杀、谋杀、事故……各种各样的死亡接踵而至,但柯南从来不觉得轻松。 而时常接触着死亡的入殓师可能更有这样的感觉,虽然表面上已经习惯甚至麻木,但面对亲友的目光,社会的偏见时,总是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不得不逃离熟悉的地方。 “至于这次旅行……上天注定吧,我在上一家葬仪社实习的时候,有位老太太来预订自己的葬礼仪式,看我面善送了我一份岐阜县的旅游攻略,第二个星期她就寿终正寝了,我想这也是她的某种遗愿吧?” 雪浦晴生时不时就喜欢一边说着令人无奈的话语,一边笑得温润无害让人难以吐槽:“她说她那个负心汉前夫据说快老死在岐阜县某个地方了,叫我有机会就前去给他收殓,并且化妆的时候在脸颊上涂个口红印。” 说着,他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颇有年代感的露华浓口红,一本正经地仿佛要去给老太太的前夫化妆似的。 柯南:“…………” 我就不该同情他! —— 傍晚七点半,新下榻的樱山温泉旅馆是由雪浦晴生推荐的,这座位于高山市的温泉旅馆以飞驒牛肉和碳酸温泉出名。 雪浦晴生悠闲地坐在接待厅等候,似乎并没有在意一旁柯南那副“你有好果子吃”的眼神。 不多时,毛利兰的身影出现在了大厅门口,虽然身边一直有柯南劝慰,但她略带不满的目光还是扫了过来。 “毛利兰小姐,晚上好!”雪浦晴生起身并拢双腿,绅士地执起对方的指尖,似乎想要进行一个亲切的吻手礼。 柯南立即死鱼眼目光地插进了两人中间,扒拉着毛利兰的行李:“小兰姐姐!我来帮你拿吧!” 毛利兰也没想到开这个有些过分玩笑的人是个优雅的黑风衣帅哥,原本带着怒气的表情微微收敛了下来,但依旧暗含抱怨地开口道:“那就麻烦你了柯南,你好恶作剧先生,我是毛利兰,毛利小五郎的女儿。” “能认识如此温婉美丽的小姐是我的荣幸,”雪浦晴生浑然天成地在年轻女性面前散发着有些夸张的魅力,丝毫不介意对方的调侃,“容我介绍下自己,雪浦晴生,一位导游,很高兴能在接下来的旅程为你服务。” 柯南无语:……导游?雪浦先生,请问您是什么导游?天堂导游吗? 毛利兰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开了视线:“嗯……雪浦先生,请问你是怎么和我爸爸还有柯南他们一起离开的?旅馆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顶着柯南快杀必死的目光,雪浦晴生立即将事件娓娓道来,并且还推出了柯南狠狠夸赞了一番,丝毫没有在意语句中的暧昧:“柯南君真是厉害啊!不愧是跟着毛利大侦探训练出来的小名侦探,我觉得和传说中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相比,柯南虽然年级小,但更出色啊!” “工藤新一”这个名字一出现,柯南差点炸了毛,眼睛都瞪大了,惊疑不定地在笑眯眯的雪浦晴生和若有所思的毛利兰之间眼神徘徊。 拜托,逗一下柯南真的很有意思诶~雪浦晴生内心的恶劣快要溢出嘴角了。 当然不能经常逗,猫咪逗多了都要炸毛,何况是对此格外敏锐的柯南。 毛利兰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原来新一的名气已经传得这么远了吗?怪不得每天都有那么多事件要处理,连雪浦先生都听过了,他是我的青梅竹马,不过我也觉得柯南说不定更厉害哦,新一那家伙就知道爽约我……” 后面的抱怨小声到几乎没人听见,但柯南明显发现了毛利兰一瞬间的低落,担忧地拉住了她的衣角。 雪浦晴生心里也轻叹了一口气,苦命的小情侣,近在咫尺却不可言说。 他顺势转移了话题:“原来小兰小姐和工藤新一这么熟悉啊,我也是个侦探迷,经常打听一些有意思的案件,这次能遇见‘沉睡的小五郎’和小侦探柯南,还简单参与了一件案件,真是极其幸运的一件事啊。” 三人一边聊天一边走进了旅馆,这家樱山老式旅馆虽然设施有些陈旧,但胜在历史悠久风景独特,转过几条小路就能看见一家不大的神社,樱山八幡宫,几人商量吃了晚饭去神社祈个福。 吃晚饭的时候毛利小五郎总算在毛利兰带来的感冒药中清醒了过来,药到病除胃口大开,连干了五大碗米饭,在毛利兰有些难堪的目光中向老板娘再要了一碗。 “客人真是好胃口啊~”和善的老板娘笑着把饭添来,“傍晚见毛利先生还身体不适,现在看来情况好转了很多啊,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八幡宫也是很灵验的,外出旅行总是身体多烦忧,不如去八幡神那里祈求驱病驱灾,神明大人会保佑客人们平安的。” 老板娘还热情地推荐着:“当然了,如果客人还想要祈求财运和学业,更远些的糸守町北侧的半山腰上也有一座神社,宫水神社,从神社往外看还能看见糸守湖,不过那里白天去景色会更美。” 雪浦晴生颇有兴趣地点了点头:“谢谢您的推荐,我也正好需要经常去神社驱驱邪呢。” 入殓师身上的死气虽然难以祛除,但是求求心安少些霉运也不无道理嘛,外来“书”也要入乡随俗。 毛利小五郎大嚼米饭喝了一杯小酒,一边回味清酒的刺激一边斯哈感叹道:“就是啊!作为一个名侦探,经常出席各种命案要案,我也是很需要神仙大人的保佑啊,就保佑我小五郎今年能够清醒着破案!不用沉睡我也能破案一百件!” 毛利兰无奈道:“爸爸你别喝醉了!到时候会被神明大人怪罪的!” 柯南撑着脑袋歪在一旁也很无奈地笑了笑,大叔啊,你要是什么时候能够将你的“小五郎绝对排除法”倒着推理,那说不定就不需要我,你也清醒地破案一百件吧…… 6、间章 神社 樱山八幡宫,坐落于樱山北坡的山脚下,是一间不算太大的神社,但因为毗邻高山阵屋和名俗街,这里的人气也不算差,即使是天色渐晚也有不少本地人和游客前往。 “这神社好像没有巫女小姐姐啊……真可惜!”毛利小五郎一恢复精神就开始四处打望,没有看见传闻中白衣绯袴的巫女,便有些失望地把手揣进了衣袖里。 毛利兰毫不客气地抱着手臂站在一旁,严厉而习惯地批判着父亲:“就知道爸爸你这么积极地找神社准是不怀好意,很不好意思地告诉你,别想了,刚才我问了老板娘了,这里神社不大巫女很少,只有一些云游巫女会在祈福仪式出现。” 毛利小五郎眼睛又亮了起来:“哦?云游巫女!什么时候有祈福仪式啊我去问一下!”说着他就兴奋地去询问当地人了。 “爸爸!你真是的!”毛利兰拳头上捏出了一个“井”字,挽起袖子要去收拾即将丢脸的色鬼老爸。 柯南已经习惯了他们父女俩的斗嘴,嘴角抽搐地看了会儿戏,扭头问雪浦晴生:“雪浦先生这几天都和我们一起旅行吗?还是说另有打算呢?” 他其实想提醒他注意安全,这边看似平静的背景下有着说不清的暗流涌动,警方那边还在根据唐田惠子交代的线索埋伏地方组织“铜门”的非法交易,而这边间接令其行动败露侦破两人组就有些危险。 柯南计划这几天最好都一起行动最稳妥,等警方行动结束再等一个真相大白,当然他也不好要求雪浦晴生一直要和他们共同旅行。 特别是这位脑回路有些清奇的自称“导游”的入殓师…… 千万别是…… 只见雪浦晴生思考的两秒钟,掏了掏大衣口袋,修长的手指间夹着那支上世纪的露华浓口红,一副重任在肩的表情说道:“你提醒了我,柯南,我还有这件事没做呢。” 柯南觉得脑仁疼:“……给那位传说中的负心汉老爷爷化,化,化特别的入殓妆?” 雪浦晴生眉梢挑起:“那是当然!我已经找到老爷爷的位置了,根据小百合老奶奶给的线索,啊就是那位留下可爱遗言的可爱女士,她说那个‘可恶的老头子’应该就在糸守町居住,我明天去拜访下。” 柯南很想提示对方,现在尚且不知道对方是否还在世,如果已经过世了这件有些荒唐可笑的事就算了了,但如果对方还在世…… “放心,没问题的,柯南君,”雪浦晴生蹲下身信心十足地拍了拍柯南的肩膀,“我相信我作为入殓师的直觉,一切注定,既然我接受了小百合奶奶的遗愿,就在冥冥之中能够结缘。” 柯南无奈,只能摇头:“说得好玄乎……雪浦先生,我觉得你已经可以去做算命先生了,好吧,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会帮忙的。” 他怕雪浦晴生会因为直接把这个遗愿说出口而被人家揍一顿,必要的时候他可以带人勉强逃命。 雪浦晴生忍住想要揉搓柯南脑袋的冲动,神秘地笑了笑:“先谢谢柯南君了,不过我有自己的方法,不可言说哦~”说着用食指抵住嘴唇做出了噤声的神秘手势,然后揣着手漫步向神社走去。 直觉令柯南觉得雪浦晴生的方法应该不会太过分只是有些荒谬,他也就没有再管下去了,向前跑到了毛利兰身边,小嘴抹了蜜地把暴躁训父的毛利兰哄好了。 樱山八幡宫外,因为临近新年,祈福求神签的人不在少数,而现在管理神签的不是巫女,而是一个……穿着十二单的日本娃娃? 这个玩偶放在小小的求签台上,身后有个滑轨操纵,从签桶里抽了签拿出来放在它面前的托盘上,退回去不一会儿就会送出来一张签文。 如果对签文上的语句不理解还可以去一旁的解签机上询问,解签机设计得很像一台算命占卜机,二次元巫女美少女显露在屏幕上,甜美的电子女音会为你解答困惑,美其名曰“电子巫女”。 真是科技玄学啊…… 雪浦晴生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毛利小五郎最先抽到了个中吉,毛利兰是大吉,柯南本来不太信这个,但在毛利兰雀跃的怂恿下,也抽了一个。 “……再怎样应该也不错的吧,游客多的神社一般少有凶的签文,毕竟会吓到信众的。”柯南无所谓地抖了抖签桶,不经意间瞄到了一旁雪浦晴生看戏的目光。 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凶。 看着手里的白纸黑字,柯南不由得攥紧了纸条,无所谓般把捏紧的纸条揣进了口袋,死活不给好奇的毛利兰看。 记得有一次新年参拜抽神签他也是抽到了“凶”,然后那半年被源源不断的凶案折腾得脚不沾地,还让一起出门的毛利兰看见了不太妙的凶案现场,现在他只想从来没抽过这个东西。 平复了心中不信就不会灵验的念头,柯南转头看向了雪浦晴生,只见他抽取了一支之后,捏着下巴思考了几秒钟,又抽取了一根。 “雪浦先生,这样可不能规避不好的神签哦,”毛利兰小声提醒道,“说不定还会让神明大人不满的。” 黑风衣的青年晃了晃手里的签纸,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多谢提醒,不过我算是帮人也抽了一支吧,他没办法来抽神签真的太可惜了,希望他不会怪我代劳。” 毛利兰不由得露出了打趣的微笑:“能让雪浦先生帮忙抽签,是很亲密的人吧?”说不定的恋人什么的……雪浦先生看起来虽然年轻,不过也应该有二十五岁了吧。 雪浦晴生笑容渐渐淡去,低头打开了折叠的签文,低垂的眉眼第一次露出了略显忧虑的神色,轻轻点了点头:“嗯……是我的弟弟,他身体不太好,希望能给他抽出一个好签。” 说着,他的目光凝住了—— 大凶。 再打开一张—— 大凶。 一旁的毛利兰虽然不至于偷看,但还是不小心通过雪浦晴生凝固的表情中发觉了什么,瞄到了签文上加粗的黑字。 “啊……雪浦先生!没事的!我相信你一切都会逢凶化吉的!”毛利兰苍白的安慰似乎雪上加霜,“那边有热饮机,我去买些热饮吧!喝点暖和的说不定就会好起来啦!” 柯南也没想到这比天上的乌鸦长出白色翅膀还要罕见的情况竟然被雪浦晴生抽中了,还是连续两次。 柯南嘴角抽搐,不会吧……看来雪浦先生今年也可能会命途多舛啊…… 雪浦晴生也没想到自己真的能“手气极佳”地连中两发,虽然对于能窥见命运缝隙的“书”来说这种抽签的事只是图个彩头罢了,但现在毕竟不是他的主场,他甚至不能在自己的“无字”小本体上写下“雪浦晴生今天能抽出大吉”的话。 唉……摸了摸揣在内兜里的小“书”,曾几何时还是完全体的他只要有人能拥有其中的某一页纸张,都能书写下符合常理的未来,演化无限可能的世界,成为全世界争夺和稳定的中心,可现在竟然会被厄运找上门。 今时不同往日的淡淡悲凉雪浦晴生罕见地感知到了,这就是人类会拥有的情感吗? 收好大凶的签纸,雪浦晴生似有所感地摸出了兜里的无字小书,这本十多年都没有异动的书,此时竟然有些隐约发烫。 白色的书页一如既往的空荡荡,但却弥漫着一些肉眼难以看见的雪白纹路,似乎有一支透明的笔在书写什么透明的故事。 这“大凶”说不定真是在暗示着未来即将发生点什么吧…… 想到自从接近柯南后就断掉了某个重要的联系,雪浦晴生不由得警惕了起来,比起他自己,他更担心自己抽出来的第二个“大凶”。 “原来雪浦先生有弟弟啊?”柯南趁着毛利兰离开去买热饮,在雪浦晴生的身旁随意地问道。 雪浦晴生也早有准备,诚恳地回道:“是福利院里的弟弟,那里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不分彼此,可能是因为我们只有将彼此视作为亲人了吧。” 父母双全还有青梅竹马的柯南一时间竟说不出话,莫名有些愧疚,只觉得自己不该提出这个疑问,这个世上幸福的家伙都是相似的,而不幸的人总是有数不尽的不幸。 看出了柯南的难安,雪浦晴生拍了下他的肩膀,指了指神社左边的神签架:“走吧,去把神签系上去,把坏运气交给神明大人头疼吧,我们一介凡人,痛苦压在身上太多只会徒增烦扰啊。” 看着他黑色的背影,瘦削的肩膀,柯南不禁产生了某种错觉,这个身高一米八的男人似乎太过消瘦了些,这个背影埋藏着多少深重的阴影,无人能知,就算是自己的洞察力,也无法看透他内心的浓黑。 即使是刚才抽出了“大凶”,似乎也只是表演似的露出了常人的失望。 雪浦先生有时候真的不像个活人啊……心里小小地叹了口气,柯南跟了上去,不过即使不像活人,但也没有恶意的气息也是了。 雪浦晴生领着柯南来到了神签架,细心地将签纸折叠好,看柯南有些笨拙地折歪了神签,俯身伸出手帮他:“先这样叠好,再翻转过来就行了。”修长的手指不知是不是因为缺乏血色,温度也极低,柯南不经意间被触碰到,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感觉是十根雪做的冰条在手把手教自己做手工。 真是更不像人类了……柯南心里嘟囔,赶紧学着把神签叠好了。 叠神签居然有这种规矩吗?我怎么不知道? 手工奇差的柯南头疼地看着眼前扭曲变形得像在滚筒洗衣机里翻出来的神签纸,回想自己曾经是怎么系神签的……好像都是毛利兰帮他系好的。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神签架旁边有一对父子也在系神签,五岁的小男孩想系在神签架的最上排,踮着脚怎么都达不到那个高度,趴在了父亲的大腿上叫道:“我想系在最上面!爸爸抱我!” “你小子,谁叫你不多喝点牛奶,长高了就不用爸爸抱了。”父亲宠溺地抱怨着,手臂还是很诚实地给儿子了一个举高高,被举上头顶的小男孩发出了欢呼,好像开心极了。 孩童的笑声荡漾在小小的神社中,雪浦晴生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自觉地将目光转移到了小小个的柯南,这小小的身影仿佛和记忆里的某人重合到了一起。 原来小孩儿都喜欢举高高啊……不知道柯南会不会喜欢,虽然他并不是真正的七岁,但是说不定身体的缩小也会变得孩子气呢? 试试? 在看见柯南终于折叠好后,雪浦晴生走到他的身后,悄悄蹲下身,从背后趁其不备,一把将柯南抱了起来。 “诶?!雪浦先生!”柯南惊讶地僵在了半空中,他已经好久没被人毫无察觉地偷袭了。 嗯?好像不是很喜欢……是不够高吗? 雪浦晴生一把将柯南举过了头顶,指着最上排的架子,那里因为高度原因鲜少有神签能系在上头:“据说系得越高越灵验哦,柯南君,就系在这里吧!” 旁边的小男孩一看有个更高大的组合体在“侵占”神签架的制高点,急忙催促父亲:“爸爸!我要更高!更高!” “啊这……”一米七出头的男人有些尴尬地回头对雪浦晴生笑了笑,没想到回以尴尬微笑的是被举着的柯南。 一大一小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对视。 片刻后,是一个清甜柔和的少女声音结束了这场“较量”:“不是说系得越高越灵验哦,只要心诚,神明大人都会收到祈求的,所以小心地滑,别摔倒了啊。” 柯南不由得回头,之间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笑着注视着他们,纯净的双眸和略带关西方言的口音,是本地人,发型是独特的往后束起的两股麻花辫,在后脑勺扎起,橙红色的头绳垂在鬓侧,娴静又活泼。 “非常谢谢你的提醒,善良的小姐,我们知道了,”雪浦晴生一见女性就柔和多情的神情不自觉流露了出来,乖乖把柯南放了下来,鸢色的眸子自带幽幽的情愫,“你真是人美心善的代名词,冬夜枝头最洁白的小叶樱。” 柯南只觉得全身鸡皮疙瘩掉一地,这样夸张的咏叹调也就认识的人才能接受,小心人家举报你骚扰啊雪浦先生…… 谁知少女藏在围巾下的面庞微微一红,怔怔地盯着雪浦晴生愣了好一会儿才扭头,挠了挠耳垂连连摆手,仓促鞠了一躬,逃跑似的跑到了神签台,手忙脚乱地收拾了起略显散乱的签台。 “那位少女是这里的巫女?”雪浦晴生和柯南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的猜测,少女的步调和礼仪干净优雅,刚才虽然有些慌乱,但自带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纯净气质。 一个年迈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那是糸守町的小三叶,她家在宫水神社,来这里帮忙的吧。” 雪浦晴生回过头,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背着手,戴着深色的围巾耳罩,一副本地人出来散步的打扮,目光和蔼。 “原来那位姐姐家是经营神社的……”柯南搭了一句话,扭头就看见雪浦晴生直勾勾地盯着这位老人,眼神忽地亮晶晶,就像发现了“猎物”一般。 不会是…… 柯南暗叫不好,还没来得及阻止,雪浦晴生已经飞快从兜里掏出来了一张名片递给了老人,露出了保险销售般的忽悠笑容:“老先生您好,我是一位入殓师,请问我可以为您化个妆吗?” 老爷爷:“……?” 7、落椿之局(1) 虽说真诚是一个人最强大的武器,但过于诚恳的人不一定能得到好的结果,比如现在雪浦晴生就因为刚才的失礼被那位本地的巫女少女请去“喝茶”了,当然名为“调解”。 当然对面还有那位脸色略显尴尬的老人,他满脸的褶子似乎都在疑惑这个年轻人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现在最需要的可能不是调解而是送人去医院。 而雪浦晴生身边的柯南也很无语地观察着这里的布局,八幡神社后的一处简易起居室,生活用品较少,应该只是用于神职人员临时休息的地方,能打开这里并使用的正是方才那位好心提醒的巫女少女。 而这位巫女少女正以略显谴责和疑惑的目光注视着“始作俑者”雪浦晴生,但还是送来了两杯热茶:“请用,然后麻烦将事情的原委告诉我们吧,这位入殓师雪浦先生。” “小三叶,麻烦你了,其实没什么大事,”老人名叫沟口昌太郎,脸上虽然已经满是沟壑了,但还是能从挺立的鼻梁和薄抿的嘴唇看出,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引得众多女性为之倾倒的花样俊男,“这小伙子可能是想向我这个老家伙推广生意的吧。” 巫女少女宫水三叶不满地皱了皱眉头:“但是也不能这样失礼啊,昌爷爷就是太善良了!”被外乡人欺负的孤家老人,宫水三叶是最看不过去的。 雪浦晴生一直没吱声,他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几眼,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宫水小姐是沟口先生的亲戚吗?” 在他的视角看来,这一老一少有些许世界线的勾连,属于远亲这一个层次,但不太明显。 主要是宫水三叶这位少女实在有些看不清,只能说不愧是巫女,或许因为神明的庇佑,命运在她身上充满了多如繁星的可能,世界线仿佛神光笼罩一般要亮瞎他的眼。 宫水三叶忌惮着这个看起来是个池面帅哥却神情可疑的家伙,就差点没直接指认他是专门欺骗老人的骗保人员了,提防地开口:“怎么了?我……我是昌太郎爷爷的孙女!” 都不是一个姓氏……侄孙女吗? 雪浦晴生心里有了个大概,给了柯南一个稍安勿躁马上搞定的眼神,转头向一老一少露出笑眯眯的神情:“那这就更好办了!刚才真是失礼了,其实啊我是带着一位老奶奶的遗愿来的,这是她的信物,您看到就应该明白了。” 说着,他拿出了那一支露华浓口红,华丽复古的外壳已经有些斑驳,但上面精致的细线和刻画组合成了一朵朵秀美的花椿,彰显着这是一份被保存相当不错的上世纪口红。 沟口昌太郎的目光瞬间被这支口红凝固住了,手指不由得颤巍着抬起,郑重而迟疑地接过了这支口红,缓慢地将底座翻看了起来,这个动作虽然极慢,但他却令自己布满老年斑的手指轻柔却郑重地护住了口红的管身。 “……昌太郎爷爷?”宫水三叶从没见过这位三爷爷露出这样的神色,在他记忆中,这位孤寡老人好像就一直生活在了糸守町,没有妻儿也无朋友,经常会来高山早市闲逛,每天过着种田和逛神社的日子,寡言少语但每一次开口都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在宫水三叶的母亲还没去世,她也还没有和父亲宫水俊树闹矛盾的时候,时常就会好奇这个神秘又有魅力三爷爷,严肃的父亲偶尔也会提起这位曾经在京都打拼过,年轻时极其风光却年老凄凉的昌太郎爷爷。 到底年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才让他终身不娶,即使在糸守町勉强有几个亲缘也甚少交往,选择以如此孤独的方式终老? 雪浦晴生也没有出声,他静静地等待着这位沉默老人回忆着自己的过去,嘴角却渐渐勾起,好像证实了心中的某些猜测。 一种油然而生的气势从这个原本平淡无奇的老人身上散发而出,当他放下手里的遗物时,带着回忆的温和眼神悄然逝去,一股如同寒钩般的锋利从眼角泄露,眉梢微挑,佝偻的背脊随之挺直了起来,不怒自威。 这扑面而来的上位者气势慑住了宫水三叶和柯南,他们都不自觉地想低下头,不敢直视沟口昌太郎的双眼。 当然,这阵不寻常的气势只出现了几秒钟便消失了,但沟口昌太郎的双眼却依旧暗藏着锐利的锋芒,凝视着眼前的年轻人,似乎透过他看向了另一个人。 雪浦晴生仿佛毫无察觉的天然一样,依旧笑眯眯地盯着对方,一心要完成自己的任务:“看来沟口先生您认出来了,这是枪田小百合女士的遗物,而我作为受理了她遗愿的入殓师,前来完成她的心愿。” 老人不再温和散漫地对待这场谈话,他向宫水三叶递了个眼神,心有疑虑的三叶只好前去将门关上守在了门口,而柯南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不被察觉,他嗅出了这次看似荒谬的遗愿中的猫腻,好奇心快爆棚了。 但一抬头,沟口昌太郎和善的目光就投来了,摄得他心里一咯噔。 雪浦晴生却抬手将柯南往身后塞了塞,朝沟口昌太郎点了点头:“这位小朋友也知道,其实这个遗愿很简单,但因为我的身份,以及您还在世,所以……” 沟口昌太郎目光一凝:“我也年纪大了,枪田夫人这件事就请直接告诉我吧,她原话是怎么说的……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枪田夫人……前夫老爷爷这么礼貌吗?柯南缩在雪浦晴生身后偷听,心里暗自嘀咕。 雪浦晴生同样郑重地点了点头,注视着对方的双眼道:“枪田女士说,‘在他去世的时候,用我的这支口红,在那个负心汉脸上涂抹上一个lipstickmark(口红印)。’” 沟口昌太郎瞪大了眼睛:“……” 不远处不小心听到了宫水三叶都忍不住红着脸吐槽:“这不是开玩笑吧!入殓师先生你没有在骗人吗?” 这着实令人无语的遗愿再一次让柯南陷入了尴尬的遐想中,正常人一听就会觉得这是两位老情人年轻时因为一个口红印而尚未了结的恩怨,到了迟暮之龄还在争执不下,恐怕要纠缠到下一辈子。 但细想来看,又觉得不太对劲。 “口红印”一般不会用“mark”来表示,通常情况下口红这个单词本身就可以涵盖了,或者用污渍这一类的词语更好表达,但枪田女士却用了“标记”这样的说法…… 就在柯南沉思的时刻,对面的沟口昌太郎已经从震惊的当机中皱起了眉头,握住口红的手紧了紧,随后像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将口红装进了胸口的衣袋,起身低下头对雪浦晴生鞠了一躬:“谢谢你的告知,雪浦先生,下个星期的今天,也是这个时候,晚上八点一刻,不知有没有空闲,来我家一趟,我有要事想要求教你,拜托了。” 如此诚恳的一番话让雪浦晴生不得不起身也跟着行礼,但他没有丝毫惶恐或客气,仿佛早有预料般,露出了人文关怀从业者的温和微笑,并拿出了名片递了过去,对沟口昌太郎颔首道:“没有问题,随时都能上门为您服务。” 虽然这话说得不太吉利……入殓师的服务? 送走了雪浦晴生和柯南两人,沟口昌太郎挺直的腰背忽地泄气般,缓缓佝偻了下来,他叹了口气,又变回了那个寡言少语的老人,他抬头看着宫水三叶担忧的目光,淡淡笑了:“谢谢你小三叶,老头子这个星期可能就要拜托你啦,能帮我去和你奶奶招呼一声吗?我不日就会去神社拜访她。” 收拾着茶具的宫水三叶忧心忡忡地注视着这个瞬间苍老了许多的老人,方才的谈话就像抽走了他所剩无几的生命力,手中茶盘不由得越攥越紧,许久后她才闷闷地低下头应了一声,橘红色的发带跟着垂下,澄澈的眼睛却越发坚定。 —— 地面湿滑,不知何时下了一小会冻雨,天空已然清朗了起来,星辰漫天。 离开了神社后的起居室,雪浦晴生散步般自由自在地走在回去了路上,只有身旁的柯南为了刚才的谈话捏着下巴苦想。 雪浦晴生发现了这颗小脑袋低垂的沉闷,笑着伸出手在柯南眼前晃了晃,花哨地扭转着修长的手指,然后“啪”地打了一下响指,一抹粉霞从眼前闪过——一朵含苞待放的椿花,正静静躺在他的手掌中。 “椿花?”柯南怔怔地接过了这朵娇嫩的冬椿,重重叠叠的花苞从深到浅,最外层几乎已经是半透明的月白,淡粉的花瓣还未绽放就被摘下,震惊于它的美的同时,也惊讶于雪浦晴生随手摘花的举动。 而这位手欠的成年人却竖起食指在唇间,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拿起这朵柔嫩的椿花放在了一旁的椿花矮丛上,再“啪”地一声打了个响指,松手,粉白的椿花在枝头颤抖着打转,仿佛从来没有被人摘下过。 在柯南质疑这可疑的魔术前,雪浦晴生神棍般抚摸了下鹅黄的花蕊,叹息着道:“传说有位武士想在椿花凋谢前死去,这样他就不会感伤于春的落幕,将美好的椿永远定格在心中,不去目睹落椿的悲恸,以尽自己追求永恒的决心。” 柯南渐渐从怀疑这位时不时发神经的家伙又怎么了的想法中抽离了出来,仿佛了明白了什么,眼神渐渐凝重。 “我不会让椿落下了,”柯南极其认真地对雪浦晴生说道,“提前摘下的椿花也并不意味着决心,我会阻止这一切的。” 雪浦晴生含笑地点了点头,好像认同了柯南的决定,却没有出声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好似自己就是那个局外人,根本没有将人引入“落椿”之局的自觉。 “走吧,回旅馆了,小兰小姐说不定在担心你了。”雪浦晴生拍了拍柯南的肩头,走在了后面将柯南的身影完全挡住,不让他瞧见身后那朵垂在枝头的椿花,正肉眼可见地凋谢,随后无力地坠落在了地面,震碎了满地的星光。 8、落椿之局(2) 在一辆前往高山市的黄色甲壳虫汽车上,区别于别的车辆行色匆匆,一群孩童的歌声或悠扬或有些嘈杂地从车窗口传来,给沿途通透的雪景添上了一抹不同的色彩。 “……用充满全身的力量~把想要尝试的勇气变成我独一无二的心~” “……前往想要起飞的未来~稳稳地站在大地上大声把歌高唱~” “……帝丹!帝丹!帝丹小学!” 甲壳虫车上后座的三个孩子唱得纵情投入,就是某个男孩的声音过于刺耳了些,前排开车的老爷爷都不由得苦笑,无奈向副驾驶的小女孩说道:“抱歉啊小哀,元太他们几个小家伙从昨天就盯上了我们的行程啦。” 副驾驶的女孩留着略显成熟的发型,稳重的神情在稚嫩秀美的脸上略显违和,看向那些孩子的目光却有种独特的母性光辉般的美。 她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没事,倒是博士您这次的运气真是好得有点不太正常,五天四晚的高山温泉—滑雪场之旅,一次抽奖就中了。” 阿笠博士憨笑着挠了挠头,颇有些得意地拍了拍方向盘:“说不定我的运气真的在上升哦~我还听孩子们的父母的意见,元太的父亲说曾经一起上大学的朋友在高山市这边开了家特色飞騨牛肉烤肉店,我们有口福了!” 哇啦哇啦兴奋唱歌的元太一听见好吃的,立即星星眼道:“对哦!我爸爸还说了,丸藤叔叔会请我们吃免费的牛肉大餐!” 步美和光彦都发出了欢呼,这趟再平常不过的旅行充满的快活的气息。 副驾驶座的灰原哀无奈又欣慰地看着这一切,她没办法加入进欢呼之中,但能看着他们的欢声笑语,似乎心中一直压抑的沉重都能减轻两分。 在高速休息站停车的时候,小朋友们去上厕所,阿笠博士也下车透透气,顺便想去偷吃两口高山市这边特色的丸子串,被灰原哀逮到了。 为了缓解尴尬,阿笠博士岔开话题道:“听说新一和小兰他们也来岐阜县旅游了,应该是前天就到了,不过他们先去的白川乡,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灰原哀把围巾遮住口鼻,平静地呼出一口白汽,二月虽然春樱都在结花苞了,但海拔较高的高山市还有些冷:“不需要问他在哪儿,我猜买一份当地报纸,直接打开第一页,发生了案件的地方,准在那里没错了。” 阿笠博士流汗:“……呃……”好像是这个道理没错了。 死神小学生,名不虚传。 就在灰原哀准备就靠发呆打发下时间,顺便盯着三小只离开的方向,身边忽地走来一个人,擦肩而过。 而灰原哀冰蓝色的双眸瞬间凝固了,一种莫名刺骨的寒冷从身旁路过的人身边油然而生,她将手心攥得生疼才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失态地逃离,而是拼尽全力看向了那人的侧脸。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太像了…… 淡金色的长发束起被驼色毛线帽遮住了大半,但是纤细优雅的身姿,文气十足的眼睛,除了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冰蓝色的眼睛藏在厚镜片之后,其余的地方竟然…… 竟然和母亲艾莲娜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位高挑的金发女子只是路过,似乎并没有发现几米外的小孩因为自己而吓得僵住了,倒是一旁的阿笠博士看见的灰原哀的异常,连忙低声问道:“小哀,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随着阿笠博士半蹲下身,灰原哀立刻藏在了他的身影中,拉住阿笠博士的手臂急促地喘|息道:“博士别动!挡住我!” 阿笠博士瞬间明白了看似平静的休息大厅有异常,而能让灰原哀如此警惕的情况,只有——黑衣组织! 那位金发的混血女子无意地看了一眼阿笠博士的方向,只是察觉到这个老人身体有些僵硬,结合他在问那个小女孩有没有事……可能只是担忧孙女罢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平淡地紧了紧身后的状似中提琴箱的背包,离开了休息厅。 在转身的出门的瞬间,灰原哀将视线紧盯着能反射出混血女子身影的窗玻璃上,阿笠博士也随之看去,不由得一愣,觉得这身影有些眼熟…… 灰原哀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了一下心绪,才说道:“博士,你见过那个女人吗?” 阿笠博士摇头:“没有,只是有点眼熟,小哀,难道她是……?” 灰原哀像是钻进了冰窖般浑身发冷,战栗着说道:“那种感觉是的……不会错,可是,她长得太像了……” “像谁?”阿笠博士有种不好的预感。 灰原哀脱力似的蜷缩进阿笠博士的怀里,闭上了双眼进入噩梦般的回忆,吐露出一个小女孩真正的稚嫩的呼唤:“……妈妈。” —— 高山滑雪场,原本是小型滑雪场的经营,今年为了增加客流量修筑了一条高难度的滑雪道,将近四十五度的坡度,一千两百米的雪道如同一条雪帘瀑布从山峰垂下,中间设有专业障碍,每隔几十米就有一处雪松作为障碍和点缀,真是隐藏在深山中滑雪者的“世外桃源”。 昨天原本还在担忧接下来会发生事件的柯南,今天一下子就被刺激的滑雪道给吸引了大半注意力,抱着单板就冲进了高级雪道,小兰拦都拦不住。 “我没问题的小兰姐姐!还有雪浦先生在呢!你放心!”柯南头也不回地跑了,把坐在长椅上摸鱼的雪浦晴生当作挡箭牌。 “……”一直低头在看手中的无字小书的雪浦晴生露出了礼貌的微笑,心里叹了口气,默默替柯南祈祷了一句,对毛利兰点头道:“放心吧小兰小姐,我相信柯南君心里有数,小小雄鹰就该放心让他去展翅,而不是过度保护哦。” 满脸忧心忡忡的毛利兰为难地点了点头,面色不安地缓缓说道:“其实曾经柯南遭遇过一次雪崩,他差一点……差一点就永远离开我们了,虽然他心里没在意,可是往后每次我有些担忧,可能这是多余的没必要的,但我总是放心不下,很可笑对吧,明明遭遇事故的是柯南,而留下后遗症的却是我……” 雪浦晴生渐渐正色,他心里清楚是北之泽水坝那次,柯南差点拼尽了性命,救下了水坝下游整个村子的人。 在和柯南相遇之前,他只能通过“漫画书”在梦境中探索故事线发展,要不是知道这个世界的支柱是柯南,他都有许多次为这个男孩差点心脏骤停。 作为人型化的“书”,他比任何人都关注“支柱”,也就是所谓的“主角”的生存情况,虽然“漫画书”要比曾经的自己稳定许多,不至于造成支柱崩塌主角消逝的情况,但经历过文野世界的“洗练”,雪浦晴生的心理阴影比任何人都要重。 不过幸好现在他手中的无字小书可以预示三天之内的未来——这是他作为“书”觉醒人型时唯一带有的“外挂”了。 这本无字小书由“书”的扉页和封底演化而来,将两页纸合成一本小书实在不易,而这本无字小书也因为世界的压制,目前就只有预知三天内的未来这一个功能,而且还有24小时的冷却时间。 范围还只围绕主角柯南展开,用第三人称的视角描写成如同小说般的剧情,大致展现未来的发展趋势,看不到范围更大的未来。 对于他来说,唯一的便利就是,若未来因为某些行动改变,他能第一时间感知到变动,如同系统迅速收集信息。 毛利兰眸中的落寞尽在眼前,雪浦晴生不可能告诉她未来三天内柯南生龙活虎甚至还能侦破即将发生的“滑雪场失踪事件”…… 他只能执起毛利兰的手贴心地安抚疏导她,在柯南气势汹汹抱起单板准备冲回来把他抓走的目光中,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毛利兰的纤纤玉手。 “纤纤玉手?”柯南冷笑着盯着雪浦晴生穿滑雪装备,露出了不该出现在“主角”身上的阴险,“兰可是全国高中空手道关东大赛的冠军,她一个手刀劈在你后脖颈,可以让你瞬间安眠三天哦~” 雪浦晴生不由得摸了摸莫名发凉的后脖颈,好似真有拳风扫过,无奈地怂了怂脖子:“可是从外观上来看,兰小姐的手就是很漂亮啊,多适合在无名指上戴上镶嵌着细闪的钻戒……不知道以后是谁有这福气呢?”他故意在柯南耳边说道。 柯南的耳朵噌的一下就红了,回头瞪着雪浦晴生满脸通红,罕见地出现了失态:“反……反正不会是你!雪浦先生您都二十五岁了,小兰姐姐还未成年!而且!而且,!小兰姐姐可是有个很厉害的竹马的!” 雪浦晴生眯眼满足地看着柯南口不择言,继续坏笑地问道:“哦~是谁啊?不会就是昨天兰小姐说的那个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吧?” 柯南回头见雪浦晴生一脸“未成年的小屁孩哪里有成年人有魅力”的神情,心里急于想要证明些什么的话语不由得被堵住了,一直以来隐藏在他和毛利兰之间的焦虑不由得侵占了柯南的大半思绪。 他忽然平静了下来,沉默了许久,直到雪浦晴生都穿好滑雪板站在他身边了,柯南才转过身,抱着单板一步一步地走向雪地。 就在雪浦晴生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他却听见前面不远处的默默独行柯南,发出了沉静的声音: “其实工藤新一的确还不成熟,还很幼稚,他没有做好准备去面临许多事,每一次可能都拼尽了全力没有时间去考虑后果,不过受到伤害的往往都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但他不能后悔……”柯南回过头,凝视着雪浦晴生的眼睛,“他也不会停下来。”小兰是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所以才会不去阻止,逼迫自己也只看着前方那个忽明忽暗的希望。 雪浦晴生鸢色的眸子怔了怔,等柯南已经走出了十多米才回过神来,看着地面上那一串小小的脚印,露出了放松下来的微笑。 不愧是世界的支柱啊……观察世界线这么多年,他总算有些明白有的主角之所以被称为“支柱”,是因为他有常人无法坚定下的决心,决心向正义,决心向光明,亦或是决心向死亡,都是同等的重要。 “真好啊……要是能一直平静地旅游下去,看着钻石熠熠生辉也未尝不可呢。”雪浦晴生轻叹了一口气,摸出了兜里一个不常用的黑色手机,按照既定的剧本,点开了屏幕,打开了邮箱,那里只有一封孤零零的加密邮件。 随意地跟着柯南漫步到滑雪道边缘,雪浦晴生也正好解开了加密的邮件,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不甚在意地回了一个“yes”,便揣回了衣兜,拉上防风羽绒服的拉链。 邮件内容在雪浦晴生看来只是一次平平无奇的善后收尾任务,就连发件人“gin”都没让他皱一下眉头—— tosaison(赛松): 协助silvaner(西万尼)窃取沟口实验室样本,绑架首席研究员沟口昌太郎,如有意外,收拾好沟口昌太郎的完整尸体,送往组织试验场。 9、落椿之局(3) 站在雪道边缘往下看,远处的柯南已经变成了个灵活的小黑点在雪地上画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雪浦晴生打心眼里觉得毛利兰完全不需要担心,这哪里像遭遇过雪难的人哦。 倒是雪浦晴生一直没出发,柯南以为这个不着调的大人总算是有了个正常的弱点,正准备小小骄傲下再去教教他,就感觉到吹拂在面上的风忽然转了个向,心里本能地开始计算,如果现在趁着顺风的话,从上面下来会更快,像要乘风而行一般。 而上头的雪浦晴生就像算好了这阵及时风,踩好滑雪板身体自然前倾,如同自带了马达般以超高的速度顺着风向俯身冲来,迅捷地绕过了几个雪堆障碍,在即将到达雪道底部的时候依旧保持着飞一般的感觉。 柯南不禁长大了嘴,好久没看见这么不要命又潇洒如风的滑雪速度了,就在他准备等会儿勉强请教一下雪浦晴生的时候,这个迅速放大的黑点呼啸着冲到了柯南面前,却没有丝毫减速。 直到这个适合,柯南才听到了风带来的呼喊声—— “柯南君——我刹不住啦——小心哦!” 柯南连忙低头俯下身,只见雪浦晴生带着漫天的雪粉越过了柯南的头顶,冲进了还没开发的树林之中,不见了踪影。 柯南:“…………” 他真不知道该吐槽雪浦晴生是运气好还是技术差。 在原地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应,怕不是冲进树林迷路了吧……柯南叹了口气,颇为这个不着调的“导游”先生苦恼,抱起滑雪板走近树林准备找人。 而在另一边,树林深处。 看似因为意外冲进来的雪浦晴生正抱着滑雪板径直往某个方向走,神情严肃。 在滑雪冲到一半的时候雪浦晴生就发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从身体里传来,这是和柯南在一处后几乎感知不到的感受了。 他所谓的“半身”。 作为“书”初来乍到“漫画书”融合,第一步失败之后,为了缓解冲击并且寻求更多契合的出路,“书”的人型分裂为了两个人体,主体雪浦晴生,副体和他一模一样,宛如双生子。 一开始副体是作为缓冲的容器,主体承受不住二转三转二的压力时,去副体身体里躲一躲,主体会进入休眠以恢复稳定。 而不用的时候副体会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就是没有灵魂的木偶,仅根据主体遗留的意志行动,维持基本生理反应。 后来在福利院生活没多久,一系列波折后两人被黑衣组织一锅端了,雪浦晴生为了苟住黑衣组织的种种实验和训练,把副体推出去作为吸引火力和暗中支援自己的保护伞,结果谁知道—— 当时的药物实验在副体身上成功了,并且黑衣组织还把副体重点培养了起来,成为了组织里不可或缺的暗杀者“白皮诺”。 雪浦晴生一边快速靠近副体的感知处,一边心里莫名发慌。 他的无字小书没有预言到副体会出现的情况,正常的话副体此时不是该在国外执行暗杀任务吗?! 在准备接触此世界“支柱”柯南的时候,雪浦晴生做了十足的准备,包括尽量安排好副体的一切事宜,因为他可能需要在柯南面前刷好一阵子存在感,不可能去副体身体里双开。 虽然在黑衣组织的时候他不是没白天作为“赛松”摸鱼收尸,夜里“睡了”开副体咔咔完成任务过,这一度让组织的人认为“白皮诺”是个暗夜杀手,白天跟提线木偶似的,晚上就睁眼“猎杀时刻”。 因为这光辉战绩,被组织内的知情人员取了个中二的外号,“暗夜的读心杀手”。 而接触柯南之后雪浦晴生发现自己对副体的感知越来越弱,一度以为副体可能死在哪次任务中了,亦或是柯南的存在就是个屏蔽器,屏蔽一切类似异能的“外挂”出现,导致他逐渐失去了对副体情况的感知。 结果现在好了,一不感知还好,一感知就近在附近,难道是“白皮诺”被派遣到了高山完成任务? 一想到这个情况,雪浦晴生就觉得不能立即前去查看情况,他得找个稍微远离柯南的地方,暂时休眠主体,跑副体身上去看一眼,以防万一。 这个距离大概适合了,八百米外,柯南的屏蔽力度有所减弱,一分钟之内应该找不过来,就看一眼副体然后让他远离这片是非之地,最好再接个国外的暗杀任务暂时不干扰这边的进程。 找了块背风的大石头,雪浦晴生抱着滑雪板席地而坐,闭上了双眼,以现代人惊羡的速度一秒进入了休眠。 眼前一片漆黑,随后下一秒,莹白的书页在意识最深处被一页页翻开,透过他的意识将他如同书本般从反面翻开了一页又一页,一本崭新的书重新被打开—— 还没睁开眼,第一个感觉不是别的,而是许久未感知到的,疼痛。 或许是剧痛吧,雪浦不是人,他说不清这种痛感的程度,但如果按照人类的疼痛阈值来说,他或许早就该痛晕过去了。 而渐渐睁开眼,白茫茫的雪林中,自己似乎正蜷缩在地上,眼前是被血浸透的雪地,因为过量的失血,视线一直模糊不清黑影重重。 但雪浦还是勉强看清楚了眼前的一道身影,这是个女人,一身羽绒登山服装备齐全,两手向下握着装有□□的手|枪,一副随时准备再次射击的架势。 “不要反抗了,白皮诺,”女人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情感,“琴酒的追杀令已经下来了,就在你失踪的十个小时之后。” 雪浦一向冷静的大脑此时也有些莫名,副体失踪?叛逃?追杀令? 他失去感知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人缓缓走近了两步,继续道:“现在要是回去,我想琴酒应该会勉强饶你一命,我没有要了你的命,是因为我还有任务在身,如果你同意,我就通知附近的成员带你回去。” 随着她的走近,雪浦总算可以透过副体看清楚她的真面目——竟有些眼熟,一个金发束起的混血女人,明明是一张文弱的脸,要是戴上金框眼镜可能会更有书卷气,可此事却配上了冷冰冰的杀人不眨眼的表情,别提有多违和。 而这种违和感不用多说,百分百源自易容。 雪浦晴生心里嗤笑,他在组织里最合不来的人不是琴酒他们暗杀执行组的人,也不是实验组的疯子们,而是出神入化的易容女王——贝尔摩德。 当然,不是他主动要合不来,主要是因为贝尔摩德每次完美无缺的易容都会被雪浦晴生识破,连带着副体“白皮诺”木偶似的不知情商的性格会直接指出贝尔摩德易容的漏洞,他已经被对方送上黑名单了。 雪浦没什么反感,他只是疑惑为什么别人识破不了那虚伪的假面,就连柯南有时候都会被贝尔摩德唬住,但在雪浦看来,就跟纸糊的窗户纸一样,眼睛一扫,一捅就破。 而面前这位利落的杀手女士虽然也是易容,且易容得很违和,但雪浦肯定不是贝尔摩德本人,只是可能出自她的手笔罢了。 这么说这位女士是在任务途中碰见了被琴酒下达追杀令的“白皮诺”,顺便给了一枪试图制服“暗夜的读心杀手”白皮诺,雪浦不得不佩服她的果断和谨慎,就连他自己有时候都会被待机状态的木偶般的副体的能力给吓到。 虽然对于雪浦来说只是工具人副体,但这具身体经历了将近十年的实验改造,不间断的训练和任务,被叫做任务机器都不为过。 雪浦自己才不会亲自去承担所有有苦又累的训练,他顶多会为了某些必要行动而操作副体执行任务,更多的时候副体是由本能在维持,而仅是如此,副体也成为了暗杀执行组的一员干将。 不过现在的这个意外,雪浦有些头疼,副体在自己失去感知的时候莫名叛逃了……雪浦讨厌不寻常的意外变故,无法掌控剧本的感觉如同蚂蚁挠心,难道真的要放弃这个工具人身体了吗? “等等。” 一个声音忽然从脑海深处响起。 雪浦瞬间睁大了眼睛,面前的杀手女士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重新举起了枪,而白皮诺似乎沉浸在了自我世界中,没有其余的反应了。 而只有雪浦自己知道,脑海中的这个声音如同一道惊雷砸在了他的脑门,他第一次在内心世界听到了另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果然吓到你了,自己吓自己?真有意思。”这个声音伴随着书页翻动的声音悠然响起,“我知道你现在有些不知所措,第一次体会这种情绪吧,我也是。” “你是谁?”雪浦迅速冷静了下来,漠然问道。 这个声音苦笑了一声,似乎叹了口气:“该怎么解释呢?就像书页有两面,你我是一体,还记得三天前你接近‘支柱’江户川柯南,渐渐与副体断开感知吗?” 雪浦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这个声音也没准备真的问他,感觉很奇妙,就像自问自答,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声音会说什么,而这个声音也同样知晓自己的一切反应。 “这是你十年来第一次彻底断开与副体的联系,这本是不可能,除非副体死亡,但‘支柱’周围严禁一切非自然现象的屏蔽被迫将两者割裂,我就被留在了副体中。” 雪浦明白了,他也极其无奈地叹了口气:“所以……你是三天前我留在副体的意识?也就是我?” 这个声音虽然只是声音,但雪浦觉得他在向自己摊手:“虽然很离谱,但‘书’这个存在不就已经够离谱的了吗?所以,我们相当于跨越了时空在交流。” 雪浦渐渐肃然,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时间是不可能回头的,目前预知短暂未来已经是最大的限度了。” “你是我的未来三天,我是你的过去三天,你的无字书是你的未来三天,我们三者自然被割裂开了,”这个声音显然比他要更冷静,“我不会影响到现在的一切进程,所以放心,你就回去吧。” 雪浦虽然知道这是自己,但总觉得还是有些奇怪,不过怪的是自己,居然会比三天的自己更加容易情绪化。 “柯南在改变你,我感觉得到,”三天前的自己平静地说,“不要小看‘支柱’的力量,我们曾经只是异能物品,直到三天前也不过是披着人皮的系统物。” 雪浦不由得轻笑了起来:“那现在,我看起来已经有些像人了吗?” 三天前的自己不置可否,不用多问,他要迅速给予最后的信息,雪浦该回去了。 “我回国并叛逃只有一个原因,在我的身体上,boss的实验成功了,”这个声音第一次染上了凝重的色彩,“真正的‘银色子弹’,即将诞生。” 10、落椿之局(4) 捂着腹部的伤口,在剧痛中早已不能反抗的白皮诺呈现出半昏迷的状态,这令对面持枪的金发女人略微放松了一分,虽然手指还一直扣在扳机处,但已经松弛了许多。 而似乎已经奄奄一息的白皮诺一直没有别的反应,仅是半瞌着眼睛,好像已经放弃一切抵抗了。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内心不算平静的波动。 三天前对世界“支柱”的接触竟然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最大的变故,当他自认为本体的意识苏醒在副体,并且联系不上两个身体时,第一个反应当然立马回国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本体猝不及防暴毙了?不至于这么突然吧…… 结果却不是那么坏,三天后的自己与他对接了越发严峻的情报后回去了,即使在“银色子弹”悄然起效的时刻,白皮诺都没有太泄气。 真正的“银色子弹”,这只有组织实验组的中心人物才知道的研究,19年前由加入组织的宫野夫妇着手研究,与之同时研究的aptx4869便是后来导致柯南变小的致命药物。 “银色子弹”可以说是aptx4869的前身,但研究一直停滞几乎被废止,如今却逼得“白皮诺”不得不叛逃…… 而现在本该失血晕厥的状态,白皮诺却越发精神地感觉自己体内的细胞正在不断地活跃着,每个毛孔都在焕发着诡异的活力,逐渐往非人类的方向靠拢。 这是实验成功的最好证明。 僵持在深林中的两人一立一卧,积雪将所有声音都吞噬,只剩下漫长的喘|息,呛咳,和试探。 “好,我答应你……”白皮诺最终似乎撑不住了,吃力地喘了口气,抬头虚弱地看向金发女人,“那你至少……给我止血,我想琴酒应该要一个还能喘气的我……” 金发女人没想到这个传说中如同木偶般的任务机器会向自己服软,她渐渐靠近,一只手持枪一只手往后摸向自己的背包:“你别有多余的动作。” 白皮诺易容后普通的脸都掩饰不了苍白,凄惨地举起一只手表示自己不会做无谓的反抗,只是这一个动作都令他几乎快晕厥过去。 而只有他自己才能从半眯的眼睛中细致地观察着金发女人的细节。 这人的易容真是有些熟悉……金发碧眼,藏在镜片下的眼镜散发着寒光,这副面皮模仿的原主人自己应该是见过……到底是谁和她这么像? 白皮诺瘫软在地,嘴巴却还是不停:“贝尔摩德给你易的容?” 女人给他递送止血药的手一顿,冷漠地轻哼了一声:“怪不得苦艾酒会和你不对付,当面揭穿是不礼貌的行为,要是她现在在你面前,已经给你补了一枪了。” 隔着半米的距离,白皮诺够到了那瓶有三颗的止血药,这是组织研发的特效止血药,服用一颗就可以起效,女人一直举着枪,一副要白皮诺一口气吃完的架势。 他也没有什么反抗,即使知道这种止血药吃多了的后果就如同服用强效麻醉剂,还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吞了下去,并且还闲聊般地开口道:“听你这么说,她正在和你一起在执行任务?” 女人拿枪的手忽的一僵,静谧的树林只有白皮诺艰难的喘|息声,他每说一个字都特别吃力,但还是令人感觉到了风轻云淡的滋味,不过在女人耳中,这声音格外艰涩磨牙。 “你说琴酒对我下达了追杀令,这是广撒网的任务,像你这样有自己任务的人员也拥有接取追杀令的资格,那说明你在自己的行动中不是主导只是支援,你觉得自己算是运气不错正好撞见了不小心暴露了身份信息的我,顺手来牵制住我,等待队友完事后前来收尾。” 金发女人的呼吸已经不太顺畅了,她恍惚地回想起三个小时前她的线人告诉她,有一条送往高山滑雪场游客中心的快递信息,是白皮诺曾经用过的旧身份,正在办理手续的她背着装备就潜入了雪道外森林中潜伏了起来,果不其然蹲守成功。 一切都等贝尔摩德那边得手,再告诉她这里逮住了她的死对头白皮诺,得到了苦艾酒一次来之不易的人情,一举两得。 可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似乎太过巧合了,要不是被她击伤虚弱得要晕死过去的白皮诺正在眼前,她都要忍不住转身马上撤退了。 此时,白皮诺失去所有血色的薄唇抿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他是个经常会把礼貌的笑容挂在脸上的人,如同戴着一副可笑的假面,这就是贝尔摩德最讨厌的原因之一——明明自己顶着一张极其虚伪的笑容,却还喜欢毫不犹豫地揭穿自己的一切易容。 “你想卖个人情给贝尔摩德,那为什么不想想我是不是故意送给你的诱饵呢?”白皮诺轻轻地吐露出了金发女人隐藏极好的代号,“你说是吧,西万尼?” 毛骨悚然的感觉立刻爬满金发女人的后背,此时西万尼的第一意识是马上开枪,可是还没等她被吓到僵硬的手指拨动扳机,后颈一阵剧痛袭来,随之而来的黑暗吞噬了眼前的一切…… 西万尼的身后,一个人影悄然而立,没有惊起一丝风声,就连踩在雪上的声音都被悄无声息地掩盖了,如同浅褐色的猫捕食猎物。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白皮诺背靠着树干,微微歪头看向倒下的西万尼身后的男人,终于露出了一丝真心实意的微笑。 浅金色近乎茶色头发的男人低头瞄了眼昏厥过去的西万尼,将她的双手捆住就迅速走到了白皮诺的身边,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对方腹部近乎致命的伤势,紧皱的眉头越锁越紧。 见气氛有些紧绷,白皮诺张口想说些什么缓解下,就被一只小麦色肤色的手捂住了嘴,随之这温热的掌心中有一颗药丸被塞进了他的嘴巴。 白皮诺眨了眨眼,没有抗拒地吞下了,他还想说自己其实已经吃了止血药了,但立即就被男人打断了:“这速效药先撑一会儿,现在琴酒将你的所有线索都撒了出来,只等着捉你回组织,你这伤势去黑医院也会被监控的,跟我去一家秘密诊所,只有那里才安全。” 白皮诺其实已经觉得自己生龙活虎了,刚才跟西万尼演戏才装虚弱的,“银色子弹”实验成功,除非断头腰斩,即使心脏中枪说不定都能抢救过来,恐怕没有什么致命伤能要了他的命。 可他不能说,只是静静地盯着深色皮肤的男人利落地给自己包扎,然后毫不留情面地吐槽道:“那个所谓的秘密诊所不会就是警察医院吧?还想抓我进局子?我都金盆洗手了,不信你看。” 男人都快被他无所谓的语气整恼了,正想要不给他一针麻醉让他安分点,就感觉自己的脖颈处一阵针扎的刺痛。 只见白皮诺手腕处的手环正好对着自己刺痛的脖颈,眼前最后的世界就是手环屏幕面上的倒影,反射着他难以置信的紫灰色双眸,耳边只剩下白皮诺心不在焉的道歉:“抱歉,跟某个小侦探学了这招,还挺灵,追着我的线索三天没睡好了吧?正好休息下,别客气,波本先生。” 扶开晕倒在自己身上的波本,白皮诺勉强好心地给他将一旁的树枝树叶扒拉来一小堆给他当枕头,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利索起身,腰腹处开的洞像是即将停水的水龙头般,干瘪地淌了些血就止住了。 他不算是真正的人类,在人类注视观测不到的地方也不会被世界意识探测到,所幸他也懒得过分追求仿照人类模式的疼痛阈值,单手拎起西万尼的后衣领,朝着山崖下某个深不见底的位置,随手一抛。 虽然下头松树众多枝叶繁茂,西万尼穿的又厚摔死倒不至于,但能不能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就不一定了。 而这个位置……嗯,大概是准确的,白皮诺朝山崖下挥了挥小手,祝你好运西万尼小姐。 转身确定了波本暂时不会醒过来,也不会昏迷太久而被冻僵,白皮诺头也不回地朝山林的另一边走去,一边走一边感慨幸好穿了件黑色的冲锋衣,至少不会被偶然碰见的路人看出血迹。 走到快五公里外的深山某处的小木屋前,白皮诺才恍然想起,为什么他会觉得西万尼易容的面目有些眼熟了。 十年前,白皮诺或者雪浦还只是实验品没有代号,本体跑到副体身上缓解世界排斥的时候,偶然间他看见了实验组住进来一个小女孩,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只来了两三天就离开了,大概五年后才再次回到实验室,像是留学回来。 不过当时雪浦作为本体已经经常外出任务,副体留在实验室和暗杀组没怎么过多在意。 这个小女孩他有印象,似乎是“银色子弹”的后继者,在渐渐梦见“漫画书”的部分剧情才了解到,她就是宫野志保,19年前加入组织的宫野夫妇的女儿,代号“雪莉”。 而就在那雪浦呆在副体身上的那两天,他感受到这个女孩对于世界线的重要性,不自觉地去接近,发现她十分警惕地敌视着周围的一切,就像被绑架来的野猫。 唯有那天夜里,她实在支撑不住睡着在了实验室外是沙发上,偷偷跟踪过来的雪浦听到了她在梦中的啜泣:“……妈妈……姐姐……” 而小女孩的手心里紧紧攥着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张只有两寸大小的照片,一个金发碧眼戴着眼镜的混血儿女性,身边站着一个女孩,手里抱着一个半大的女婴,笑得格外纯净。 而能被宫野志保称为“妈妈”的人,除了宫野艾莲娜他想不到别人了。 贝尔摩德为什么要把西万尼易容成肖似宫野艾莲娜的模样?她是在布置什么暗藏的棋盘? 白皮诺想破脑袋也暂时得不出答案,因为他目前是副体,不具备预言能力也没来得及和本体的雪浦分享这些细节,虽然他们是同一个人,但不过六天的信息差就足以使得本该浮出水面的局面再次沉入水底…… 暂时陷入困局的他不会如同雪浦叹气,他远离“支柱”不受人类情绪影响,眼前他能做的一切就是,把握现在仅剩的局面,继续走下去。 本体应该也能明白自己的情况……最了解自己的只有自己。 白皮诺立即放下思绪抬起头,看向了这座深林中极其隐蔽的小木屋,木屋外干枯的杂草丛生,积雪堆得快有半个屋子那么高了,如果不是有几棵折断的枯草匍匐字雪堆旁,都看不出这里一周前有人到访的痕迹。 来到木屋门口,他郑重地停下的脚步,清了清嗓子抬手敲了敲木门:“打扰了。” 回应他的只有木门上抖落的雪花,片片四散飘落,连同着周围泛着雪松香气的木屋静谧着,哀婉着,而白皮诺没有妄动,而是静静地伫立了十秒钟,双手合十微微一拜,轻轻地推开了木门。 门内空空荡荡,没有什么陈设和布置,只有一张勉强还未倒塌的三条腿的木桌,和一个漆黑的两米长的庞然大物—— 一口黑色的棺材。 棺材上部分瞻仰遗容的灵窗没有锁死,微微敞开着,白皮诺从衣兜里拿出了双白手套仔细戴好,用衣袖轻柔拂去棺材上的灰尘,然后打开了灵窗。 里面苍白的人脸安静地沉眠着,不算年轻的容颜四十出头,常年的忧虑在他眉心深深地刻下了一个“川”,直至离开人世都未曾消除。 可能也是因为没有亲人来为他抹去眉心的忧伤。 白皮诺,或者也是入殓师雪浦,此时露出了一副从未有过的表情,空寂从他鸢色的双眸轻轻淌出一抹温柔,混合着复杂和哀伤,如同阴雨前涂抹着浅灰或暗紫浓云的天际,又高又远,是天神都触碰不到的恸然。 “沉眠安好,唐田和治先生。” 11、落椿之局(5) 高山滑雪场,雪道旁的树林中走出来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仔细看就会发现小朋友反而似乎在叮嘱成年人什么。 “雪浦先生没必要逞强啊,滑雪上有什么问题先告诉我就好了,要是没有刹住撞到了障碍物,轻则脑震荡重则骨折哦。”柯南科普得一本正经,但他的余光却在观察着对方。 雪浦晴生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就连脸上一直游刃有余的散漫微笑都消失了,只剩下一阵空茫,不知道心里装着什么事情,柯南不敢肯定和滑雪是否有关,毕竟是不太正经的“导游”先生。 听着柯南叮嘱完,两人都回到雪道起点了,雪浦晴生似乎才回过神来,郑重其事地半蹲下身,双手把住了柯南的肩膀,沉声道:“其实我感觉到这个雪道不太吉利,听说那边的树林经常会有意外发生,传闻都是散步的旅人一去不复返,那里面绝对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科学点的或许是棕熊,玄学些可能就是盘踞在那里的怨灵妖魔了,我们还是离远些吧。” 柯南的无语程度已经渐渐熟悉了雪浦晴生的不正经了,顿了两秒道:“雪浦先生,希望你说人话。” “我刚才在树林里看见了个美人,大美女,金发碧眼的混血大美女!”雪浦晴生几乎拍着胸口证明,“我怀疑那是个妖怪,因为一转眼就不见了,我都没来得及和她搭话,我是不会错过和任何一个美人搭话的机会的,你懂的。” 柯南心想我懂什么?我一点都不想懂! 他嘴角抽搐道:“你会不会是看走眼了?” 雪浦晴生发挥了他的超强记忆力,单指对美人特攻的,复述出了那人的穿着打扮:“金色高马尾,冰蓝色的眼睛很锐利,身穿灰色防风羽绒服,头戴驼色毛线帽,不过就是走路姿势很怪,像在树林里飘,所以我一眨眼就没看见了。” 听雪浦晴生这么详细的描述,柯南反而迟疑了,这边高级雪道挑战者本来就少,深林中就更加人烟稀少了,而突然在雪浦眼前消失……怕不是出现了意外? 柯南决定倒回去看看,雪浦晴生犹豫了几秒钟,但随后一副就算是女鬼也是美人必须搭讪的模样,跟着柯南一起原路返回。 在刚才雪浦晴生休息的背风石旁,往更身出行进不过二十米就几乎被积雪和密密麻麻的松枝挡住了去路,柯南本想借着体型小走进去看一看,没想到还没踩稳,脚下的积雪就是一抖。 糟糕!这下面是雪掩盖的坑洞!要摔进去了! 还没等柯南抓住树枝,身后就是一个强力的拖拽,连帽衣的帽子被人一把拽住了,而脚下悬空的积雪和树枝逐渐抖落,露出了下面空荡荡的真面目——竟然是一处隐蔽的山崖! “真险!没事吧?”雪浦晴生赶紧把柯南拽了回来,他自己早已把住了一根粗壮的松树枝干,如果不是柯南心有余悸没有回头,可能就不会错过雪浦晴生面无表情地说出问话,似乎早有预料一般。 柯南摆了摆手:“我没事,这山崖真隐蔽,要是有人不小心摔下去了的话……” 他嘴里的嘟囔还没吐干净,就眼尖地在阴暗的悬崖下发现了几抹不寻常的颜色——几乎快和雪地融为一体的金色,一点驼色,以及深灰…… “那里倒着一个人!!” —— 救援队赶来的速度很快,当然也是因为这附近是深山,又有高级雪道很容易发生意外事故,一直有一支常驻的森林救援队,所以当柯南他们打完电话没过半个小时就看到了一群橘红色的人点从山下飞奔赶来。 这期间柯南想下去探查一下伤者情况,但雪浦晴生义正言辞地否决了,他几乎快要演讲一通来表达,这位落难美人更需要的是靠谱的成年男性,而不是瘦弱的小男孩——柯南脑袋上的无语都要化成真实盘旋的乌鸦了。 虽然他也知道雪浦晴生虽然不正经不靠谱,但正事上还是不会太脱线,的确成年人更有体力和优势。 于是场面就变成了柯南在上头用绳索一端绑住悬崖上的松树树干,一端系在雪浦晴生腰上,他们不能冒然救援,只是试探地去查看下伤者情况,或者是否还活着。 踩到了悬崖下厚实的积雪,雪浦晴生抬头看向柯南的方向,估计有将近七米深了。 “没问题吧雪浦先生?”上面柯南正在向他招手。 雪浦晴生回了一个招手,靠近伤者的动作看似小心翼翼,实则恍如散步,不用走近他就知道这女人没事,至少没有危及生命的大碍。 毕竟能执行任务的代号成员都不是吃素的,雪浦晴生能算到白皮诺那边的大概情况,白皮诺也能摸清楚自己的动向,所以就这么精准投递般地将人送到了面前。 就像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想吃饭就有人递筷子,只有自己最清楚自己在谋划什么,此时回想起刚才那比现在的自己还要冷静理智的“自己”,雪浦心里多少有些唏嘘。 这次“精分”意外似乎是福不是祸,反正是祸也躲不过,运气一向不好的雪浦都习惯了。 好了,那么现在来看看我们被精准投递过来的“快递”小姐吧。 肋骨骨折,右脚腕错位,手臂也脱臼了,全身多处挫伤,但好在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后颈处青紫红肿,应该是被打晕了,再加上撞击额头也有出血,所幸昏迷得更彻底了。 拂开西万尼脸上的积雪,易容的面皮因为被丢下山崖的划伤,已经有些破损,看着格外古怪,像被划破了一层画皮。 而雪浦晴生没有丝毫停顿,随手摸了摸外套内兜里的神秘区域,一个微型妆奁悄然打开,他一手扶住西万尼的脸一手操作起了妆奁的工具,这背对着柯南的视线角度,看似在查看伤者情况,实际在以极快的速度修补易容的明显缺损。 要说这易容技术他是从哪里学来的,实在不是很好意思,是在死者身上练就的。 获得“赛松”这个收尸人代号之前,他就一直在做后勤停尸间的杂活儿,修补好尸体,收殓死亡的代号人员并整容掩盖容貌踪迹,亦或是将无名尸体改头换面成某些假死者的“蝉蜕”,他早就得心应手。 所以贝尔摩德的易容在他看来不堪一击,因为那是活人,活人的神态和假面的契合太难,不是所有人都有她的演绎天赋能够瞒过一时,每年不知有多少死者在他手上焕然一新或者面目全非,收尸人“赛松”已然麻木。 但他没忘记自己的本职是入殓师,入殓师和收尸人,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收尸人是亵渎着尸体欺骗着活人,入殓师是挽救着死者欺骗着生者,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许久没有给活人化妆的雪浦依旧很利索,因为“快递”小姐西万尼晕得不省人事,她昏迷前可能都快因为担心任务失败而气急败坏了,而此时却乖乖地躺在雪浦手里当化妆娃娃,任凭摆布的同时还出乎意料地被善后了。 看着大功告成的精致容貌,雪浦晴生很满意,然后再加以几乎毁容般的伤痕装遮盖住西万尼的大半张脸,看着格外凄惨,他敢信就算是眼熟宫野艾莲娜的人都不能一眼认出她肖似的面孔。 希望西万尼能够在任务结束的时候再从病床上醒来,那他就能够亲自去膈应,不,接应贝尔摩德了。 眼看救援队就快到了,雪浦晴生立即悄无声息地摸走了她的一切通讯设备和能证明身份信息的假|证件,就等着医院和警方能好好让她在病床上安分到椿花落尽之刻。 —— 和柯南一起目送着救援队以及一辆警车带着昏迷的“快递”小姐远去,雪浦晴生不由得嘶了一声:“怎么还会有警方这么快赶到山下?” 柯南也有些疑惑:“或许是前天唐田他们一家的案件吧,扯出勾结地下势力‘铜门’并且这势力似乎不简单,警方可能在戒严一切看似的意外事故。” 只有雪浦晴生知道这不仅仅是“铜门”和唐田的案件,那警车虽然是地方警署,但下来的人应该不简单,那穿着打扮和气势……公安厅的吧。 雪浦也放心了一分,至少深林另一边的波本先生不用挨冻了……和白皮诺心有灵犀一瞬间。 那么安然进医院的西万尼也将完美地被扣押住了呢,波本先生应该不会放过一个和宫野艾莲娜肖似的女人,特别是易容成她的模样。 回滑雪场的路上雪浦晴生明显状态好了许多,没有心不在焉了,倒是柯南一步三回头地看向事发地的方向:“总觉得有些奇怪……那位女士为什么会倒在那里?” 雪浦晴生心里不禁有些咯噔,但还是笑着问道:“要开始推理了吗,名侦探?” 柯南摩挲着下巴,眼镜反射着阵阵寒光:“那里的树林人迹罕至,周围除了雪浦先生也没有其余人活动的痕迹,她的伤势也有些奇怪,多处骨折和挫伤可以理解,但是面部几乎被毁容的划伤却没有流下太多血迹,这不合理……” “…………”雪浦晴生的笑容有些绷不住了。 柯南的目光忽地投向了他:“而你,雪浦先生,您是唯一的目击者。” 雪浦晴生叹了口气,双手认命般合拢手腕举到了柯南面前,一副要坦然接受银手镯的样子:“既然柯南君这么怀疑我,即使是被冤枉了,那我也无话可说,呜……” 没想到他下一秒就变成了泫然欲泣的样子,深棕色的发丝低落地垂下,鸢色的眸子委屈得仿佛要挤出水银来,可怜巴巴的俊男帅哥对女性杀伤力极高,但装作可怜巴巴的雪浦晴生对柯南的杀伤力更高。 太不正经了!哪有被怀疑了还伸手表示既然被冤枉了那就进局子的委曲求全!柯南的推理都要萎了! “雪浦先生!拜托你别开玩笑啦!”被岔开思路的柯南无能抓狂,下一秒,手机铃声响起。 柯南摸出手机,有些出乎意料地接听了起来:“怎么了?灰原?” “什么?!你们也来岐阜县了!……我们现在在高山滑雪场,这里虽然有些偏僻但还不错。” “好,那就来这里汇合吧……嗯?什么事?” 柯南皱了皱眉,对面似乎没有详细说,他像个小大人般沉稳地点了点头:“好,那等你们过来,晚上再谈。” 雪浦晴生凑过来半张脸:“有同学朋友要来吗?我能认识下吗?” 柯南已经对这张虚有其表的俊脸免疫了,抱着手臂道:“没有美女姐姐,只有四个小孩和一个老爷爷。” “好吧——”雪浦晴生满脸大写的失望,柯南抱着滑雪板走到前面去了,自然没瞧见前者脸上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表情。 雪莉啊…… —— 高山市城区,打完电话的灰原哀勉强放下心来,这一天她都心神不宁,阿笠博士建议她还是和柯南交流下情况,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步美三人也看出了灰原哀脸色不好,以为她是晕车了,一路上也听话了许多,没有乱跑惹麻烦,也没有吵闹,都担忧地看着灰原哀沉默瘦弱的背影,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要不,我们去买一杯咖啡给灰原吧?”光彦小声商量道,“虽然那东西很苦,但灰原好像很喜欢。” 步美举小手赞同道:“我看到那边有家咖啡店,海报上有超好看的咖啡花纹!小哀会喜欢的吧!” 元太好不容易脑子灵光了一会:“啊我知道!那叫咖啡拉花!我们就拜托店员姐姐给我们拉一个鳗鱼形状的花吧!” 步美一边推开咖啡店门一边吐槽他:“那是你喜欢的花纹吧元太!我记得小哀说她喜欢红玫瑰,就玫瑰花纹吧!” 没成想未看清路,步美一头撞到了一个人怀里:“啊对不起!” “没事,小朋友你没事吧?”一个颇有韵味的女音从头顶传来,步美只觉得这个人的怀抱超级好闻,一抬头发现元太和光彦脸都红了。 步美也连忙看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人,一头酒红色的大波浪垂下,扎了个慵懒的马尾,一身紫罗兰色的大衣衬得肌肤雪白,明艳又妩媚的妆容看得三个不知人事的小孩儿眼睛发直。 好……好漂亮的阿姨!或者说姐姐?步美嗫嚅了半天才小声道:“我没事,谢谢。” “没事就好,一定要注意看清楚路哦,小心些,”美女温柔得拍了拍步美的衣裙,随后拿起手里才打包好的咖啡,朝他们三小只挥了挥手,“咖啡店里大人有些多,小朋友们可以点甜一些的卡布奇诺哦,再见。” 三小只齐齐挥手告别,整齐目送大美女离去,心里还在不断回味她成熟明媚的模样,不住美滋滋地想“美女姐姐好温柔”。 不远处的灰原哀其实一直盯着三小只的动向,见咖啡店走出来一个气质不俗的美女,忍不住轻咦了一声,有点眼熟,没想到身边的阿笠博士也咦了一声。 “博士,那位女士你认识?”灰原哀问道。 阿笠博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不上认识,其实是从新一那知道的,她也是一位侦探,曾经是一位验尸官,名叫枪田郁美。” “枪田……”灰原哀呢喃着这个姓氏,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同姓的人也正常,这个姓氏不罕见,虽然她上一次见还是在母亲遗留的笔记本中,那是一本陈旧的实验记录,是父母为数不多的遗物,记录着aptx4869的前身——“银色子弹”的初期研发。 灰原哀之所以对这个姓氏印象深刻,是因为记录上有母亲写下的一句明显不是实验记录而是兴感之言: “枪田对此并不赞同,他说梦幻的药物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他要退出实验室另辟蹊径,他一向直言不讳,我很钦佩他的直率,但我们不能停下,幻想创造了神,实现神迹需要幻想。” 12、落椿之局(6) 回到滑雪场旁的酒店已经快傍晚了,天色黑沉得很快,酒店在山巅,回头往下看,六点左右深林里黑得几乎不见五指,天际似乎在酝酿着不安的雪云。 “看来是要下雪了……”柯南眺望了一下远方,远山的边缘浮现出一层白色的朦胧光膜,“这场雪不会小,我们早点回去吧,小兰姐姐和大叔已经去餐厅了。” 雪浦晴生好似有些苦恼:“那今晚的灯会是要泡汤咯?” 高山市作为祭典之城,大大小小的祭典可以说是每天都在举行,现在正值新年祭典和春祭的交界处,为了吸引游客专门在山林附近开设灯会,结果现在看来可能要推迟或者取消了。 果不其然,雪浦晴生一抬头就看见酒店门口有工作人员在灯会的展板前鞠躬道歉,并且还一直在强调今晚最好不要外出,可能会有暴风雪。 柯南看了眼手机里的预警短信,今晚高山市大部分地区将迎来强降雪。 毛利兰此时正好端着两杯热饮走出来,朝他们俩挥了挥手:“柯南,雪浦先生,今天酒店的晚餐是飞驒牛肉自助哦,来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太感谢了,正好需要这杯暖身暖心的热茶。”雪浦晴生捧着热茶如获至宝,也没在意柯南紧盯宝藏般的目光。 毛利兰也客气地笑了笑,蹲下身把热茶递到了柯南面前:“今天下午的滑雪怎么样?没有意外吧?” 柯南瞬间从警惕的小狮子立马变得温顺天真了起来,捧着茶杯睁着大眼睛对毛利兰汇报情况:“我没有事哦,只有雪浦先生因为刹不住钻到树林里去了。” 雪浦晴生回以礼貌的微笑:“……”这件事可以不用专门说出来。 柯南同样吹着小口哨笑眯眯地对视了回去,继续说道:“不过幸好雪浦先生技术不精,我们在树林里发现了一个受伤的女士,告诉了救援队把她送去医院了。” 毛利兰惊讶道:“是出了意外吗?高级雪道似乎很容易出事故,雪浦先生也要小心点哦,如果明天天气好了可以来我们这边的初级雪道,人也多不会太危险。” 雪浦晴生立刻喜笑颜开了起来:“好啊,非常荣幸能和兰小姐一起滑雪。” 柯南噎住了,没想到居然羊送虎口,又抬头和雪浦晴生互相礼貌地对视了起来。 毛利兰摸了摸柯南的脑袋,笑了起来:“柯南也来吧,初级雪道这里也好玩啊,主要是今天爸爸他摔疼了说明天绝不会再滑雪了,就我一个人……” “好哇好哇!”柯南赶紧小鸡啄米点头,他才不放心让毛利兰单独和不靠谱的“导游”先生待在一起。 一大一小一路上互相礼貌着来到了餐厅,两排餐桌正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食物,重头戏飞驒牛肉在精致的餐盘上高耸着,被火舌烤得滋滋作响,樱花般红粉相间的颜色,令牛肉散发着非同一般的醇厚香气。 在滑雪场忙活了一天的两人都饿极了,顿时食指大动,那边毛利小五郎已经开始享用美食了,还端着杯红酒喝着,小口一抿烤肉一吃,美滋滋。 雪浦晴生前去大人那边的酒架上取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和毛利小五郎对饮了起来,喝醉了的毛利小五郎没一会儿就打开了话匣子,和雪浦晴生吹嘘起了这些年自己的断案经历,顺便吐槽了一波柯南。 他对着不远处和毛利兰一起分享甜点的柯南,醉红了脸指指点点:“你看那小子,又黏着兰去了,我就不明白,为啥每次有案子都有这跟屁虫,你说他是我的灾星还是福星?哼,小屁孩儿!” 雪浦晴生微笑着对毛利小五郎晃了晃酒杯:“说不定是一切事件的中心呢?柯南跟着您也帮了不少吧。” “捣乱!要不是他我早就,早就,”毛利小五郎喝得舌头都有些大了,咕哝了几句还是叹了口气,声音小了很多却还是被雪浦晴生听见了,“有时候多危险啊,这小子就喜欢往不要命的地方钻,那明明是我们大人的事……” “前几天白川乡那次,他真是出息了一个人偷偷把案子摸明白了,”毛利小五郎眼神朦胧地盯了雪浦晴生一眼,“好吧还有你帮忙,不过雪浦先生你可不要抢我的功哦,这是我毛利侦探事务所的小子破案的!” 雪浦晴生不禁一怔,瞧着这个喝醉的中年人好不容易流露出的担忧和自豪,忍不住同他举起了杯,轻轻一磕:“那祝贺您了,不过我也敢保证,柯南他会顺顺利利地长大,这不是还有您这个大侦探在吗?” 毛利小五郎被恭维得翘起了尾巴,红着鼻头哈哈大笑了起来:“那是当然,我谁啊?我可是沉睡的小五郎!雪浦老弟,听说你是做入殓师工作的?我们以后说不定有合作机会啊,有兴趣来米花町经营吗?” 雪浦晴生颇感兴趣地点头:“当然当然,东京一直是我向往的地方啊,据说米花町犯罪率和破案率持平了,正是有您毛利侦探的存在啊,要是我来米花町,还需要您多多关照。” 他本来就想在米花町附近常驻,抓紧和世界“支柱”的接触,更多地融入这个世界,这是他目前作为人型系统物的首要任务。 一套成年人的恭维话术和敬酒,雪浦晴生做得游刃有余,把毛利小五郎捧得分在高兴,不一会儿就勾肩搭背地称兄道弟。 不远处的柯南看着眉头直抽抽,觉得雪浦晴生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像戴着一张常人看不出的假面,反而是单独和自己在一起时更有意思。 可能在小孩儿看来有些虚伪,但为了伪装成人类雪浦晴生学习了许多人际间的知识,加之在首领宰的那五年的记忆,令他在处理普通事件时能做到滴水不漏了。 至于这像人类吗他还不确定,至少现在没有人发现自己的异常,他也乐于将自己营造成一个可以和任何人友善亲近的性格。 两人喝着喝着就去吧台那里专门点酒了,餐厅的吧台有专业的酒保和酒柜,不少成年人餐后就来这边消遣了起来,一对情侣在不远处低声说话。 “一杯赛松啤酒。”雪浦晴生朝酒保招呼了一声,他姿态很随意,注意力一直在毛利小五郎身上,似乎没发现这位染着金发的酒保目光一直暗中注视着他们。 “您的赛松啤酒,请慢用。”金发酒保低眉顺眼地将郁金香杯盛满了淡金色的酒液,递到了雪浦晴生面前。 雪浦晴生低头扫过金发酒保递酒的左手,粗糙但不失修长的一只手,厚实的虎口轻轻擦过郁金香杯的杯肚,在回荡着轻爵士乐的吧台附近发出常人听不见的摩擦声。 略带草木芬芳和酸橙苦涩的啤酒融进了味蕾,雪浦晴生喝了小半杯,果然还是赛松最合自己的口味。 毛利小五郎则是大灌生扎啤,喝得小胡子上全是泡沫。 毛利兰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们一眼,雪浦晴生回头对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限度,会照顾好毛利小五郎的。 毛利兰却凑过来小声地对雪浦晴生道:“我是担心你,雪浦先生,我爸他喝多了没个正形,要是他让你为难了就别理他了,让他一个人醒酒吧。” 知父莫若女,雪浦晴生深感这句话的份量,对毛利兰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向酒保要了一杯蜜桃乌龙茶:“小兰小姐也来一杯茶解解腻吧,我想向你打听下米花町的情况,要是能在那里开公司就好了。” 毛利兰立即有了兴趣,也坐在了吧台边,柯南上了个厕所回来就看到毛利兰和毛利小五郎都在吧台那边,中间的雪浦晴生侃侃而谈。 三个人似乎相谈甚欢,毛利兰在给他画图介绍,就连毛利小五郎也没借着酒劲作乱,兴奋地给雪浦晴生指点着什么。 “……”柯南有些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他越发从雪浦晴生身上感受到了不对劲,绝对不是他抢走了毛利兰的关注的原因。 能和任何人亲切交流并且迅速建立友善的关系,能做任何人短暂的朋友却仿佛像是在完成任务般构建所谓的人际联系,真是功利到极致的成人都达不到的程度。 柯南心里的猜测还真是对了,雪浦晴生就是要构建联系完成任务,他和这个世界的融合就是与“支柱”及关键人物建立关联,这样就不会被世界排斥。 作为外来的异能系统物他容易吗?一点都不容易!他在前十年的种种折磨中把技能点都点满了,上能杀人越货下能知心陪聊,好不容易才接近到了柯南身边,这真是太难了! 柯南也没能沉思多久,雪浦晴生迅速发现了这道审视的视线,赶紧把他招呼到了这边:“柯南,吧台这边今天有特供点心,是柠檬挞哟~要尝尝吗?” 柯南狠狠地迟疑了,看向酒保那边将鲜嫩澄黄的柠檬挞端了上来,可耻地咽了口口水。 “来啦!”柯南发挥了小孩形态的优势,天真地插入了雪浦晴生和毛利兰中间,“我还要柠檬茶!” 毛利兰也顺势让开了一个位置,还是在对雪浦晴生问道刚才的话题:“米花町就是这些位置挺不错的,不过,雪浦先生你是想开什么公司呢?” 他没有告诉毛利兰自己的真实职业,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天堂旅行公司,小兰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毛利兰还不太明白,只觉得会社的名字有些奇怪:“旅行公司吗?还挺有意思的,不过为什么取名叫‘天堂’。” 雪浦晴生神秘一笑:“那是因为‘天堂’是旅行的目的地啊,抱歉没有告诉你我的真实职业。” 毛利小五郎故意使坏,从雪浦晴生身后露出阴森森的眼神,坏笑着看向毛利兰:“兰,你不知道吧,雪浦老弟其实是……” 话音未落,吧台另一边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激烈的争吵,打断了这边的谈话。 是刚才一直在那里小声说话的一对情侣。 “你就会包庇她!她有什么好的!我才是你的未婚妻!”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气得脖颈发红。 她对面手臂上纹了个不动明王的男人烦躁又难堪地吼道:“我只是把她当作妹妹!你无理取闹什么?我们都订婚了你还要怎么样?!” 一旁一个穿白毛衣的女孩无措地看着争吵中的情侣,绞着双手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高马尾女生更急了,扯着白毛衣的手臂拽到了花臂男面前,将藏在毛衣下的手举起:“你自己看!她把我订婚戒指都偷走了!” 只见白毛衣女孩茫然地看着自己无名指,上面正好戴着一枚镶钻的银色戒指。 白毛衣懵了片刻后立即红着眼睛摇头:“我……我不知道!海生哥我真的不知道这个戒指是怎么到我手上的!我没有偷!” 高马尾尖利的黑色美甲戳着白毛衣的额头恶狠狠道:“你敢说不是你偷的?明明下午还在我脖子上!我就说你晚饭死活要走,暴风雨都要来了还一心要跑,原来是做贼心虚!” 白毛衣捂着被拽疼的手臂面色苍白:“我只是不想再在你们面前碍眼……这次滑雪我本来就不想来的!是你非要海生哥给我发消息!” “你!”高马尾气急败坏就想扇她,黑色美甲要是打在脸上指不定会划好几道血痕,花臂男揣着手也没想到女友会这么冲动,来不及阻拦—— 一只手从身后抓住了高马尾的手臂,制止住了她。 “先冷静下吧各位,”一个温和的声音从高马尾身后传来,钳制住她手臂的手修长而轻柔,但有着她不能挣脱的力道,“到底是偷了还是没偷,我们还是仔细分辨下真相吧。” 花臂男眉毛一横,就瞧见一个文质彬彬的瘦高男人抓着自己女友的手臂,鸢色的桃花眼格外惹人,激得他立刻把女友的手抓了回来:“你谁啊?别碰我女朋友!” 说着就想狠狠揪住这个小白脸的衣襟,而两股更强的气场从小白脸的身边传来,慑得花臂男揍人的手一抖。 只见一个有着两撇小胡子的大叔眼神锐利地盯住了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曾经去饭店收保护费撞上一帮吃饭的刑警,浑身瞬间就僵住了,这手攥住了花臂男的手腕,微微一用力就疼到直接泄力。 而另一个高挑的少女也拦在了几人中间,挡住了明显处于弱势的白毛衣和小白脸身前,身体呈现出格斗前放松又紧绷的姿态。 身下还传来一个稚嫩却不容置疑的声音: “既然所谓的被窃物就在这里,那我们就来推理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13、落椿之局(7) “咳咳,既然我毛利小五郎在此,就不会让这个事件草草解决,”,毛利小五郎清了清嗓子,丝毫看不出方才的醉意,“目前也报警也没法迅速出警,大雪即将封山了,不如就让我来解决,如何?” 花臂男没想到随便来个大叔就这么有架势,迟疑视线在几人间徘徊,而他女友高马尾连忙道:“名侦探小五郎先生!你好,我叫山泽,这是我未婚夫海生,那个贱……那个女的叫行村,她手上的戒指分明就是我的订婚戒指!我怀疑她盗窃!” “今天下午我为了滑雪不影响手的操作,就把戒指取下来挂在了项链上,结果滑雪完去更衣室换完衣服,戒指就从项链上不见了!我的更衣间和她挨在一起,她肯定有偷窃的机会!” 被称为行村的白毛衣看起来年纪不大,个子矮小像是未成年,急切地张了张口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辩解,只是一味摇头:“真不是我……我发誓!我真没有!这戒指……这戒指……我不能说!” 花臂男海生烦躁地在两个争论的女人间踱来踱去,飘忽的眼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柯南提议道:“那不如直接去调查酒店监控,你们今天在哪里活动的?” 花臂男海生狐疑地盯着还没他大腿高的小孩,语气不善地说:“你个小孩儿懂什么!”抬腿就想把柯南赶走。 毛利兰迅速插了个身位挡住了花臂男的动作,眼神和父亲如出一辙的锐利:“柯南的提议完全没有问题,倒是你海生先生,你在焦虑什么?” 花臂男支支吾吾咬着嘴角,他的女友山泽倒是义正言辞地说道:“对!我们就看监控,看你还怎么狡辩!”她目光不善地盯着白毛衣的行村,丝毫没发现自己男友额头冷汗都快滴下来了。 酒店的工作人员立即赶来,知晓了事件后有些迟疑,酒店监控不是警方不能随意查看,即使是名侦探毛利小五郎的名头也不行。 “那不需要监控,我也可以完美破案!”毛利小五郎捋了捋自己嘴角的小胡子,格外有自信地甩头道,“各位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接下来我将分别问话,请好好配合。” 一旁摸鱼的柯南也觉得这一眼就看出来的案子真不需要自己出马,就和雪浦晴生一起坐吧台边吃吃喝喝去了。 “雪浦先生也应该有猜到真相了吧?”柯南对雪浦晴生挑了挑眉,舔掉了粘在嘴角的柠檬挞碎屑。 雪浦晴生心不在焉地端着赛松啤酒一饮而尽,单手撑在下巴处走神:“或许吧……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之间的恩怨纠葛无非就那些事,除非……” 柯南一口吞掉了剩下的柠檬挞:“除非?” 雪浦晴生遥遥地望了一眼那边事件中心的三人,随口道:“除非他们都有前科,那这个事件就演变为一个前科犯的舞台剧,不,闹剧。” 说着,他抬手向不远处擦杯子的金发酒保笑了笑,举起空掉的郁金香杯晃了晃:“酒保先生,再来一杯。” 毛利小五郎开始问话每个人,就连酒店的清洁员也没放过,结果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来这对情侣因为多次损坏酒店公物和在房间闹事快上酒店黑名单了,而白毛衣行村竟然曾经在这家酒店偷窃过他人私人物品被举报,因为基本上没有财产损失所以不了了之。 合着一个二个都是有“资历”的事儿主,当然这些还是毛利小五郎私下从酒店经理那里得知的,因为分散问话还没让当事人知晓。 “那偷窃的就是那位行村女士?”毛利兰疑惑地皱起了眉,“似乎太轻松了啊,那行村女士今天下午执意要离开酒店就是因为偷窃成功?但谁会傻到偷窃成功后不藏起来,反而戴在手上的?” 毛利小五郎故作深沉道:“你没发现吗小兰?那个行村在被发现后一直捂着戒指不取下来,按理说她觉得自己被冤枉不应该马上澄清吗?却一直说不清,也不肯归还戒指。” “那这戒指难道……”毛利兰有些恍然,就听见那边传来行村和山泽的争执声。 山泽抓着行村的手不放:“你赶紧把戒指取下来!这是我的,难道你就这么无耻地戴着偷来的东西吗?!” 行村却死活不肯松手,近乎苦苦哀求:“山泽求你了!别取下来!千万别!我没有偷!真的没有!” 花臂男海生终于坐不住了,走到两个女人中间一把推开了自己女友,伸出手恶狠狠地指责着山泽:“你别胡闹了!不就是一个戒指吗?我们的情感就一枚戒指说了算的吗,行村还小不懂事,别再纠缠了!” 山泽瞬间火气直冲,目眦尽裂:“她还小?她都快十八了都可以结婚了,插足我们的感情不说你还袒护他!海生我恨透你了!” 她几乎失控地痛骂着,双眼红得不正常,喘着气靠在吧台边哭泣。 海生扶着她坐下,又回头看向行村,双手都止不住地发抖,渐渐握紧成了拳头,抬头无意间扫过吧台内安安分分的某个身影。 “……” 在一旁看狗血闹剧的围观者都要麻了,八卦之心虽然满足了但在公共场合这么闹,也是十分羞耻的事,在日本社会更是如此。 白毛衣的行村没被人这样围观过,脸色煞白到几乎晕过去,她无措地看向海生又看向自己的手,最后只能抱着头哭了起来。 行村模糊的哽咽只有海生能听清,她崩溃地说:“海生哥……要不还是算了吧……” 海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近乎咬牙切齿:“……不能算!” 毛利小五适时走出来圆场:“各位都冷静下,接下来我们要去查看你们每个人的私人用品,女士由我女儿查看,没问题吧?” 海生刚要拒绝,山泽气急道:“必须查!特别是她的!” 行村躲在海生身后瑟瑟发抖,但捂住戒指的动作却没放下,手指都发酸了也没有,似乎在保护着戒指似的,但手又不住地拧动着不合适的戒指,防止手指死血。 雪浦晴生侧过头静静地凝视着那枚戒指,远远看上去,就是一枚普通的钻戒,死死地卡在了行村的无名指上,将她纤细的手指箍得紧紧的,指尖都发白了,指节泛红发紫。 柯南吃点心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沉吟着走下了座位,声音逐渐严峻:“这戒指不对劲……” 雪浦晴生来到他身边,无意间瞟了眼酒保擦杯子的手顿了顿,像是没发现般指了指毛利小五郎:“我们和毛利先生一起去看看吧。” 两个女孩的行李没有问题,都是正常的衣物和私人物品,山泽不相信行村,要求要仔细再翻找一遍,她发红的眼睛不知是不是哭过,一直没有恢复,还是红得像要滴血。 “行村那贱人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山泽有些癫狂地指着缩在角落的行村,说着又想上手动粗。 这次海生亲自拦住了她,眼神越发痛苦地说:“那你到底想找出什么?戒指不就在她手上吗?有什么可找的!你清醒点!你有点不对劲了,等雪停了路通了我带你去医院看医生!” 山泽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还是不停地抓着头发,一个劲儿地在念叨“都是行村的错”。 守在门外的毛利小五郎目光深沉地在山泽和海生之间来回晃,心里有个笃定的猜测了。 雪浦晴生半蹲下身戳了戳柯南的肩膀:“毛利先生似乎已经发现什么了哦,你呢柯南君?” “如果没猜错的话……所有的线索都要出现了”柯南也凝重了起来,“这必须得联系警察了,我们几个人没法解决掉。” 雪浦晴生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惋惜:“是啊……一切都要浮出水面了。” 安顿好情绪失控的山泽,留下毛利兰观察两个女孩的情况,一行人准备去往海生的房间翻看行李时,他却拦在了门口,焦躁地对着众人道:“她们俩女人的矛盾,和我的行李有什么关系,我看就不用了吧毛利先生?” 毛利小五郎也不是吃素的,眼见海生的焦虑愈发严重,沉声问道:“那你就坦白了吧海生先生,山泽女士的状态已经从刚才的愤怒,亢奋到有些失常了,但在她的行李里又没有发现可疑的器具或药物……” 没想到毛利小五郎已经把握住了关键,海生连忙把人拉进房间,背对着窗户和窗帘伸出食指做出了个噤声的手势,神色紧张却语气狠戾地说道:“你胡说什么呢?!还名侦探!血口喷人!我要告你诽谤啊!” 眼前这行为和语言完全不一致的诡异场面令毛利小五郎和柯南都是一愣,只有雪浦晴生双眼一瞬不瞬地盯住了窗帘后的一个常人不可见的光点。 空气安静了两秒钟,还是柯南反应最快连忙道:“叔叔你不要这么凶嘛!吓到我了呜呜……” 海生甚至不敢大喘气,急忙隐晦地比划了一个动作,示意这里不行,不能多说。 毛利小五郎也不敢有太大的反应,轻咳了两声义正言辞道:“我只是正常程序地提出疑问,要是冒犯到了海生先生,那很抱歉,我们待会儿再谈吧。” 说着他就要带着柯南离开房间,在走出房间的前一刻,柯南侧身望到了海生僵硬而轻微的动作——指了指自己身后的窗台和墙角,并隐蔽地摇了摇手。 他在被监听监视着……这个房间不安全了。 三个人安静地退出了房间,关闭房门时海生略显绝望的目光一闪而过,柯南心里像扎了根刺般,被胁迫的人恐怕不只是他,他越来越不正常的女友山泽,柔弱可怜的行村——甚至整个酒店的人。 只有监控监听是不可能完全拿捏住像海生这样混过道的人物,必定是有人亲自暗中观察着这偏僻的滑雪场酒店的,而内部人员是最容易渗入的。 雪浦晴生看着柯南正顺利地往正确的方向思索,心里渐渐放松了许多,也逐渐警惕了起来,因为从现在开始,一切行动容不得半点差池。 毛利小五郎捂着心口小声嘘气,冷汗直流:“我就知道那个海生有猫腻!哪有那么对自己未婚妻的!人渣又人渣得不彻底,像个混混又忌惮行事,没想到……他也是被利用的!” 正当他们准备去个安全些的地方再商量时,毛利兰焦急的呼喊声从远处传来:“行村小姐?行村小姐你在里面吗?……不好了!行村小姐不见了!” 14、落椿之局(8) 柯南他们寻着行村失踪的踪迹追出了酒店,黑云压境的天气愈演愈烈,大半山头都笼罩在了暗沉的云雾中,寒风吹在脸上刮骨般刺痛,天际却还诡异地亮着,当地人都赶紧关好门窗,这风雪可能是今年史无前例的大暴雪。 柯南拨打电话已经没有通讯的信号了,就连告诉灰原哀他们目前的情况都办不到,山下的警署也得不到消息,滑雪场酒店就像被孤立在山巅的牢狱,正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暗中潜伏。 “确定行村是自己跑出去的?”勉强躲回酒店,才几分钟就要冻僵的几人抖抖索索地问道,“酒店的监控现在我们能查看了吧。” 毛利兰焦急地摇了摇头:“不确定,但是半小时前我见行村小姐一直把自己锁在卫生间有些奇怪,去敲门后无果只能破门,窗户大开根本没人,她不知道去哪里了,而窗外有一串快被雪覆盖的脚印。” 酒店的经理和保安也都吓得脸色发白,再也没法维持服务人员的镇定:“监控里只有那位女士独自一人消失在卫生间的身影,这么大的风雪……如果没有好好防护不到两个小时就要冻死人了!” 海生怔怔地看着行村失踪的方向,痛苦地揪了揪头发一把揪住了经理的衣领:“把登山装备给我我要去找她!” 毛利小五郎连忙拉住了他的手臂:“海生先生你先冷静!现在你先去照顾好自己女朋友吧!行村小姐这边我们也会想办法!”他拉住海生的同时不断暗示着他,你自己现在被监控胁迫,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放开我!我……我……”海生头痛地抱住了脑袋,裸露的大花臂此时都扭曲了起来,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哽咽,“行村她虽然跟着我没学好,做些小偷小摸的事,但她是无辜的……像我亲妹妹的存在啊……” 一直如同火药罐般的男人发出要哭的声音,在场的人都沉默了,柯南轻轻扯了扯海生的衣摆,声音冷静极了:“现在最紧要的是保证行村小姐的安全,以及你和山泽小姐的安危,如果你有不能说的苦衷,在我们找到行村小姐之前,好好地想想该怎么解决吧,我们都会帮助你的。” 海生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看见了柯南凝视他双眼的目光,坚定而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好……我知道了……”他终于低下了头。 雪浦晴生看眼前的局面暂时稳定了下来,该下一步了,于是望了望酒店外的风雪,在毛利小五郎耳边说了两句,毛利小五郎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道:“那现在就兵分两路吧,擅长滑雪和登山的一组由本地人带路去找行村小姐,剩下的人在酒店寻找线索,争取在暴风雪来临前找到人!” 最后由酒店的本地人保安大成带路,毛利小五郎和雪浦晴生一道,本来是由另一个壮汉代替雪浦晴生,但这位不太靠谱的入殓师却道:“别看我这样,我也是个‘导游’哦,找人我最在行了。” 柯南都想阻止他:“别开玩笑了雪浦先生,现在外面可是很危险的……” 雪浦晴生半蹲下来拍了拍柯南的脑门,在他讶异的目光中微微一笑:“不要小瞧我啊柯南君,而且说个很玄的话题,其实我能做入殓师,还是因为我和亡者很有缘,如果行村小姐真的出了意外,除了我,没人能比我更适合收殓她的尸骨,带她走完剩下的路。” 柯南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雪浦晴生真是个喜欢把话说到不吉利到极致的人,但他又极为平静丝毫不避讳。 “当然更多的原因是美丽的小姐可不能在天寒地冻的天气里受难啊,我会心疼的。”雪浦晴生厚颜无耻地补充完后话,在柯南拳头硬起来之前想跟着毛利小五郎溜了。 “雪浦先生!这个拿着,我的眼镜,”柯南连忙拉住了雪浦晴生走到了角落,把自己的眼镜取下放进了他的手中,“这是没有度数的眼镜,改装后能够识别三十米之内的红外体温,在雪天可能会有些影响,但足以帮到你们。” “这么厉害?谁改装的啊?”雪浦晴生勉强戴上了,有些别扭地晃了晃。 柯南也趁他蹲下抬手拍了拍他的脑门:“想知道,安全返回了我就告诉你。” 室内和室外简直是天差地别,即使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和登山装备,毛利小五郎他们还是觉得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困难。 “毛利先生!我们毕竟不是专业的搜救队,所以,我觉得还是最多搜救一个小时就要回去了,”酒店保安大成是个身高八尺的大汉,他戴着防风镜严肃地建议道,“暴风雪来了我们谁也回不去。” 被风吹得只能压低身体稳住重心的毛利小五郎赶忙点头,回头对着酒店门口送行的毛利兰和柯南等人挥了挥手,出发了。 滑雪场处于深山之中,而行村离开的方向正好是酒店背靠的大片山林,未开发的区域极大且危险,天色逐渐昏沉,加之积雪几乎快埋到了膝盖,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大成带着手电筒在前面带路,本来毛利小五郎还担心看起来最单薄的雪浦晴生会跟不上,想伸手拉他一把,结果回过头这个看似瘦削的身影却不紧不慢地跟在最后,每一步都走得沉稳,看自己想拉他,还歪头露出一丝不太理解的表情——虽然表情大部分被防风镜和面罩挡得差不多了。 咳嗽了两声,毛利小五郎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问前面的大成:“这条路是前往后山的方向吗?” 大成正了正额头上的强光电筒,四周已经开始簌簌飘雪了:“目前只有这条路最好走,我们主要是看周围有没有人活动的痕迹吧。” 一个小时在平常会很快就不知不觉度过了,可是在黑沉沉的雪林中,每一刻都极度煎熬,他们又不能大声呼喊搜救者的名字以防雪崩,只能打着电筒仔细摩挲雪地和树杈上是否有人经过的痕迹。 一切似乎都正常进行着,本就是机会渺茫的搜救,大成沉着卖力地走在前面以防迷路,毛利小五郎不断低头寻找线索,而雪浦晴生因为有柯南的眼镜所以一直扫视四周。 可是除了逃跑的小动物,以及他们三人外似乎就没有活物了。 “时间要到了,”毛利小五郎叹气道,“难道要放弃了吗?” 风声越来越大,穿过林间将树梢的雪粉吹得洋洋洒洒,积雪不知不觉就厚到了大腿的位置。 “回去吧,希望不大了,”大成也摇了摇头,“再不回去雪就更大了。” 雪浦晴生因为戴着两副眼镜,眼前视线有些模糊,沉默地跟着两人转向,不知不觉走到了大成身边。 他淡淡地看了这个保安一眼,虽说一直脚步不停地带着他们在搜寻,但要是带着gps就能发现他们其实一直在树林里兜圈子,根本就没走出一亩三分地,走过的脚印都被新雪覆盖,要不是雪浦晴生敏锐地感觉到了脚下路线的熟悉,都快被这人给绕晕了。 就在三人准备返回时,雪浦晴生忽然朝着一个方向发出了惊喜的声音:“那里好像有人!” 原本低落的毛利小五郎赶紧问道:“在哪里?” “……”大成默默地看向雪浦晴生指出的方向,手指不觉渐渐攥紧。 雪浦晴生往那个方向艰难地跑了几步,喘着气道:“我看到那边好像有个小木屋,在山头那边。”他举着手电筒晃悠悠,隐隐约约似乎是有个黑漆漆的影子在山头的另一边伫立。 毛利小五郎立即跟了过去,只有大成站在原地,手越握越紧,沉声道:“会不会是看错了雪浦先生,那边我们刚才搜过了,没有任何东西,你们别乱跑,山里最容易迷路了!” 雪浦晴生的语气像是个愣头青般急切:“怎么会看错呢!我们赶快过去!说不定行村小姐就在那个木屋里!” 大成阻止的话语愈发无力:“雪太大了,走过去那个方向可能会出现偏差,我们先做个标记,等天亮了再叫搜救队的帮忙吧!” 毛利小五郎一马当先走得更快,瞬间超过的雪浦晴生,信誓旦旦道:“没事大成老弟,就一会儿的功夫,我们都看见了怎么能不去找找看呢!” 雪浦晴生极为赞同,毫无戒备地跟着毛利小五郎出发了,并且因为戴着红外眼镜眼神好,一直在给他指路。 没有人关注到本该在前面带路的大成此时不知为何落在了队尾,阴沉沉地盯着他们两人的后背。 大成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电筒的光芒逐渐熄灭,他侧身时右手垂下,微微一抖,某个沉甸甸的东西似乎滑到了他的手心——是个扳手。 毛利小五郎不愧是干过刑警的,身体素质极佳,在现在搜救一个多小时的情况下还是精力旺盛,厚重的积雪也阻挡不了他健步如飞。 而雪浦晴生瘦高的个子即使裹在厚重登山服里也单薄,没一会儿就落在了后面,扶着膝盖弯腰喘气,体力明显不支了。 他保持着自己气喘吁吁的呼吸,默默地在心里数着身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积雪将那人动作的声音掩盖得很好,如同鹞鹰悄无声息地落在树梢,奈何雪浦晴生不是个讲道理的存在,他身后长着眼睛,正静静注视着凶手预备行凶。 看了眼毛利小五郎的方向,那位大叔真是体力旺盛,已经冲到前面几十米了,而且身后这家伙应该不敢随意对知名的侦探直接下手,最多把他丢在雪林里迷路,望能冻死他最好。 不过谁能够随意触动“支柱”身边的关键人物呢? 作为异能系统物他最有预感了,毛利小五郎绝对能安全地长命百岁到寿终正寝,这是主要角色的待遇,此世界的中心几乎围绕着他们构成。 而雪浦晴生这样的外来角色,和柯南相处了好几天,说不定也不会被收录进“漫画书”中,即使留下了有名有姓的角色,也可能是炮灰的存在。 而这个能大幅度推动剧情的工具人,他自己就是不二人选。 希望事件进展顺利,自己的牺牲也不会白费。 他无奈地瞅着傻乎乎大步迈进的毛利大叔,轻轻叹了口气,微微放松了全身,想找个舒适的倒地角度。 来吧。 在重击即将朝他后脑勺来临时,他就已经闭上了眼睛,或许这次失去意识就能去副体“白皮诺”那边看看,这些人类的谋算真是太复杂了,他不放心自己入殓师的使命是否能真正完成了。 “砰……”一声闷响,雪浦晴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声响,直挺挺地扑到在地,暂时结束了自己的使命。 —— 深山中的某处小木屋,一盏小小的马灯散发着微弱的光,屋内静静地陈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木,上面的灵窗已经被关上了,一封手写书信正躺在棺木上,“遗书”二字在信的开头已经表明了一切。 而雪浦再次睁眼就瞧见自己正站在木屋门口准备关门,手里的马灯几乎要熄灭般,光芒摇摇欲坠。 而他抬头看向木屋内瘸腿的木桌上,摆放着一面残缺是梳妆镜,上面的面孔不出意外,是自己本体的模样,也就是雪浦晴生,或者“赛松”的脸。 他和副体原本一模一样,但随着年龄增长,他为了不引起黑衣组织的关注,将副体的外表进行了调整,而副体作为“白皮诺”也因为经常易容执行任务,几乎没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了。 现在镜中的自己不是别人,正是副体易容后的面目。 雪浦瞬间心知肚明,在心里出声:“要去见贝尔摩德?” 副体顿了顿,提着马灯关上了门,一步步走在山路上,平静地和心里的自己沟通情报:“你应该收到了琴酒的邮件,和西万尼一起执行任务,‘赛松’从旁协助。” “对,窃取沟口实验室的样本,”有些事根本不用出声,副体脑海里就出现了沟口昌太郎的身影,以及那封任务邮件,“但是全程只提到了赛松和西万尼的名字,没有苦艾酒,连暗示都没有。” 副体在心里略显自嘲道:“甚至还‘不知道’组织内人尽皆知的‘白皮诺’叛逃的追杀令吧?” “……”雪浦瞬间明白了差点被自己忽略的事实。 ……他已经被组织怀疑了。 15、落椿之局(9) 这十年来即使被“漫画书”的世界意识排斥,被抓到实验室进行惨无人道的研究,被逼着去做各种各样的任务,雪浦都没有任何怨言,在此世界存活不容易,只能每一步都细致入微,安排好各种棋子和后手,为了融合大业的目标不断前进。 结果前几天副体差点没了,在组织经营十年的成果一朝几乎成空,现在就连情报和任务都透露着怀疑,雪浦忽然觉得变故来得太快太多,自己应接不暇。 还是说被“支柱”影响得更像人类了? 竟然产生了心累,不想干了的情绪…… 这是越来越像人类了吗?雪浦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安静了两秒,雪浦还是对副体道:“根据西万尼透露的线索,这次任务是贝尔摩德为主导,确定是沟口实验室的任务?” 副体提着马灯走在飘着鹅毛大雪的林中,身体丝毫没有受到几天前致命伤的影响,步履稳健:“西万尼是去年才获得了‘酒名’,现在能同时执行的任务不可能超过两个,如今人均追杀‘白皮诺’如火如荼,她没有精力和贝尔摩德合作别的事。” 雪浦不禁叹了口气:“那琴酒是发了两份邮件……给赛松的版本掩盖了贝尔摩德的存在,令我没法知晓任务的核心和后续,即使不是笃定赛松有问题,也是在边缘化了。” 副体却没有立即回应他,而是思考起了十年前他们才被带入组织的情景…… 十年前,“银色子弹”研究彻底停滞,新的药物研发还未成熟,整个组织的研究室正处于青黄不接的状态,正在推行一种名叫b药的实验研究。 不知是谁下的决策,从福利院孤儿院等地方收集无户口的弃儿,作为实验研究的样本。 初来乍到的“书”化为一对人型少年,还没能稳定下来就在一天深夜被一帮黑衣人绑走了。 那家孤儿院老院长才病逝,新任院长纯粹是个好赌的人渣,身份最无所踪迹的人型“书”少年是最好的贩卖商品,并且还因为是双子适合做对照实验,价格翻倍。 “……老板,我保证这对双生子最适合你们的‘工作’了,”院长搓着手跟黑衣服的头儿赔笑,将手脚都被捆住的双子拖了过来,“虽然他们十五岁了还不怎么会说话,但很聪明!身体也还可以!本来过两年就该把他们赶走了,现在……不正好吗!” 当时他还记得自己睁着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看着这些人类的话语和举动,他明白自己和副体要被交易了,但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觉得被绑住的手脚很不自在,他还没有适应好人的身体。 直到被送到了实验室,这些白色蓝色的房间像是激活了他的某些意识,这种地方……自己曾经来过,那时候是一群金发碧眼的欧洲人,不过房间里摆满的不是现代实验器材,而是异能术士的炼金设备。 他们来这里实验主要是试药,每天都会有人毒发去世,痛苦的哀鸣声就没有中断过,实验员们麻木地记录着每个实验体毒发的时间,状态变化,存活时间……即使实验体们不断拍打着玻璃窗哭着求他们救救自己,窗户上留下一个个绝望的手印,他们手下的笔尖就没有离开过记录本一秒。 为了规避风险,本体将副体推出去接受实验,而自己则是装病躲过了几轮试药,想着能苟一天是一天。 期间他为了躲避体检,更多地偷偷去太平间猫着,每次有实验失败的尸体需要运送,他都赶紧自告奋勇去下苦力,毕竟没人愿意去碰这些所谓“晦气”的东西。 他却不介意,反而觉得这些不会再睁开眼的人类是最安静可爱的存在,凉爽宁静的太平间充斥着自己并不讨厌,甚至是欣赏的人类的死亡气息,他渐渐感受到了前主人首领太宰治为什么会选择自杀了…… 自从实验室发现了实验失败的尸体都被好好保存,并且每天都有人将太平间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这个为了逃避试药体检的小家伙就被人默认了,并且还有一个原因——终于有一个实验体试验成功了。 那个实验体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编号b-1002,来实验室一年了,经历了十轮试药检测,以最小的排异反应撑了下来,完美存活。 自此后实验室似乎都围着b-1002转,将研究的重心全放在了他的身上,太平间同样十六岁的少年似乎被忘记了,每天过着清扫和收拾太平间的平静生活。 直到后来有个半隐退的代号成员半夜来太平间薅尸体准备诈死,发现了躲在这里的少年,将自己收殓尸体的手法教给了他,这些都是后话了。 十年后,已经获得了“赛松”这个酒名的雪浦,更多的是继承了自己那位做后勤善后工作的师父的称号,成为了新的“收尸人”,一个最默默无闻的代号成员。 本该如此潜伏在黑衣组织直到与世界融合的雪浦,现在回想起来,才明白自己从没有因为“白皮诺”的优秀而被遗忘,至少他的实验样本曾经的确存在实验室的样本库里,标号“b-1001”,是“b-1002”唯一的对照体,他的双生兄弟。 虽然他们这十年几乎从未同处过片刻,长相也并不相似,但人体的基因不会骗人,即使雪浦后来把自己存留在样本库的数据抹去了,但只要实验记录还在,记得实验的人还活着,他就不可能不留下双生子的痕迹。 如今“白皮诺”的叛逃导致了“银色子弹”的曙光被戛然而止,十年前留下的隐患骤然反扑,雪浦在组织已经不安全了,等待他的绝对是十年前副体经历的一切试药和残酷实验。 人型“书”虽然是“书”这样的异能系统物,但要是□□崩溃,就像六年前在横滨差点粉身碎骨,或者更糟糕的是在他身上实验成功,变成了反派刺向主角的利器,那前十年他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说不定这次任务结束,我要么就是当场被琴酒处决,要么下半辈子就要被锁在实验室里暗无天日了,”雪浦苦笑着叹了口气,“你易容成赛松,要是被抓回去,不是又回到了原点吗?” 副体木着脸的神态加上雪浦的外貌,是雪浦从来没感受过的奇异组合——他并不是面无表情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亏待副体的身体,给人整面瘫了。 “就没想过这次窃取沟口实验室样本的任务为什么会这样安排吗?”副体沉吟着说,“而且为什么会接手|枪田小百合的遗愿,不觉得很巧合吗?” “巧合多了必然是阴谋,”雪浦回忆着道,“虽然完成遗愿是作为入殓师的角色扮演必备,但除了我们没人知道这是为了什么,怎么会有如此刻意的安排?” 副体也说不清,或许当局者迷是从异能系统物变成人后的必然缺陷,他们现在暂时都还不清楚这个诡异的巧合。 雪浦看似诓骗柯南自己赶来岐阜县的原因很荒谬——帮枪田小百合的负心汉前夫化入殓妆什么的,但这的确是他上个月路过前主人太宰治的故乡青森县,顺手收殓了一位老奶奶时接受的遗愿。 为了能和此世界构建更多稳固联系,在遇见“支柱”前雪浦给自己找到的支点就是以完成他人遗愿的入殓师为主,每个月他都会义务收殓某些归去往生的居民,接收他们的遗愿以加强自己与世界的联系。 枪田小百合纯属是意料之外,这位可爱的老太太一看见他就不撒手,一直絮絮叨叨自己如果要收拾后事一定要雪浦来办……虽然他认为这可能只是老太太喜欢年轻小帅哥罢了。 他还记得那位虽然满脸皱纹但皮肤白皙的老奶奶,来殡仪公司咨询的时候慢而优雅地提着自己的小挎包,穿着得体梳洗整齐,有些浑浊的双眼在看到他的瞬间亮了起来,涂着口红的嘴唇露出了柔和的弧度。 “如果能预约的话,不知道雪浦先生你有没有空,来收拾下老身不太体面的躯壳,”枪田小百合轻轻拍了拍雪浦的手背,目光格外温和,“只要是你老身就放心多了,也能安心地走啦。” 她略显浊色的瞳仁中倒影着雪浦的身影,苍白而瘦削的面目在不笑的时候带着抹寻愁觅恨的阴郁,鸢色的眸子沉沉的,即使笑起来眼睛也进不了光,什么事情都惊不起波澜,天生适合触碰死亡的模样。 可他总觉得枪田小百合是在透过他看向某个人。 雪浦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能让枪田小百合这么放心了,但是客户的要求那一定要尽力完成,加之“支柱”柯南也正巧来岐阜县旅游,自己不就赶巧了吗? 这么看来,从上个月看似极为顺利的巧合开始,一切导火线就埋藏好了。 “我这不是去自投罗网。”副体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雪浦顿了顿就明白副体表达的意思了:“你是准备帮我,帮赛松洗去嫌疑?” 副体此时终于有机会娓娓道来“白皮诺”叛逃的具体情况了: “‘白皮诺’无意识叛逃前最后的记忆是暗杀一位外逃研究员,他是当年宫野夫妇实验室的一个助手,宫野夫妇死在所谓的意外火灾中,他们此前有了预感,于是将其中一批‘银色子弹’的成品交给了那位助手,令他逃离了日本躲藏在了国外。” “这次任务……是和波本一起执行,期间发生了点意外,那位助手雇佣了当地的□□做保镖,‘白皮诺’低估了□□的能力身受重伤濒死,情急之下服用了仅存的一枚‘银色子弹’的样本,活了下来。” 雪浦总算清楚了之前副体告诉他的“银色子弹”实验成功是发生了什么…… “随后任务交接还没结束,琴酒就奉命前来准备将‘白皮诺’强制带回组织,我只能叛逃了。” 说着,副体穿过重重树林,径直来到了一处悬崖绝壁,从这里望下去,一片灯火通明的城镇出现在眼前——山下就是沟口昌太郎居住的糸守町。 飘着薄雪的糸守町沉浸在入夜的静谧中,副体丢开了马灯,准备在悬崖上找条近路跳下去,反正他现在的身体恢复力已经渐渐不像人类了。 雪浦还回味着白皮诺叛逃前的情报中,一股拉扯感在意识中盘旋,只能声音低沉地问道:“那你准备怎么解决贝尔摩德这边的麻烦?”他感觉自己的本体要醒了,该离开了。 “不需要解决,”最后副体回答的声音伴随着跃下悬崖的烈烈风声,“我想她不介意在追寻‘天使’的途中多一枚银色的子弹。” 16、落椿之局(10) 一阵黑白线条交错如媾蛇般的凌乱,猛烈又飘忽的下坠感传来,雪浦晴生在本体里苏醒了。 但他没有第一时间睁眼,而是仔细地感受着周围的空气湿度和灰尘气味,聆听着风穿过空腔的声音…… 这是在……一座放置化工品的仓库,陈旧的化学药剂味道令人有些熟悉。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自己被打晕了之后,让人带到了对方的某处据点,并且就这么丢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无人看管。 当然也没人能预料到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青年,能够在被重重打晕后不到半小时就苏醒的。 雪浦晴生就那么挺着尸,他能预言到柯南等人会找到并救下他,现在就这么睡着睡到被主角一行人拯救也没什么大碍,反而很省事。 但仓库外渐渐靠近的动静,好像偏偏不能让他安生。 “……大成,这女人是谁?我记得你应该只带个女孩回来,结果你拖来个男人,还被一个女人跟踪了?” 另一个男音就是熟悉的保安大成了,他被训斥得压低了声音:“那个男人不用在意,只不过不能让他被酒店的那个侦探找到才带回来的,大哥您放心,那倒霉鬼只剩一口气了,应该撑不了多久。” 所谓的“倒霉鬼”正毫不在意地躺在水泥地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惬意地偷听着仓库门外的密谋。 “至于这个女人……”大成的声音充斥着恼火,“她比我先找到了那个小丫头的尸体,竟然把戒指取下来了……我一时慌了神,才被她跟踪了半路。” 小丫头的尸体……雪浦晴生不觉低落地叹了口气,行村还是没能活下来。 这个女孩应该是发现了戒指的问题,也隐约察觉了海生遭遇威胁,只身戴着戒指离开了酒店,她以为这样就可以拯救所有人,除了她自己。 被叫做大哥的男人瞬间冷声道:“那还不赶紧灭口!等着那女人醒过来将我们的地方暴露吗?!” 大成连忙解释:“大哥!那个女人发现了戒指的秘密将它戴在自己手上了!我……我不敢随意取下来!” “窝囊废!将她的手剁下来放进保温箱,维持到人体体温就可以了!” 大成似乎恍然大悟,立即道:“是!我……我这就去准备!” 戴上戒指就不能轻易取下,必须保持人体体温,而且令这些绑架他们的反派都如此忌惮……这不是个普通的威胁。 雪浦晴生原本还以为这个戒指最多就是个定位器,作为监视海生的未婚妻以胁迫他办事,最多涂了毒对人体有一定害处。 现在看来远不止这么简单。 而那位跟踪大成的女性竟然敢于从行村的尸体上将戒指取下来自己戴上,并且还神不知鬼不觉跟踪了大成半路……也不会是一般人物。 到底是谁呢? 雪浦晴生的预言目前只能围绕着柯南的发生发展,给他一个大致走向,他自己运气好能被柯南他们救下来,那位能力非凡的女性倒不一定这么幸运了。 见于名柯有时候抽风发便当不眨眼,雪浦晴生不得不保持警惕,准备好接下来的探查行动。 现在……就先救下女士的手吧,这可是绅士的职责。 将眼睛眯成一条缝,雪浦晴生悄然环视了一遍四周的景象——幽暗的破旧仓库,到处堆满又帆布遮住的铁箱,而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仓库离门最近的东南角。 一扇被冰封的透气扇在高墙上投下一片雪光,如同一盏黯淡的聚光灯照亮了雪浦晴生,奇迹般登场。 可能是看雪浦晴生伤得太重不死即残,周围根本没有监控和人手看管他,将他当个必死之人丢角落里不管了。 这不正好了吗? 雪浦晴生有些头重脚轻地缓缓起身,他一时间感受不到人类所谓的疼痛,眼前黑一阵红一阵的,视线几乎没有一刻不在天旋地转,眼前的画面跟吃了没煮熟的菌子一般色彩斑斓,扭曲飘散。 不过幸好颈椎骨没有大碍,不然他都不好控制身体站起来。 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埃,雪浦晴生懒得去探查后脑勺的伤,那里濡湿一片肯定十分凄惨,摸了岂不是一手血,容易影响接下来的行动。 扭了扭僵硬的脖颈和手腕,雪浦晴生脚步无声地贴近了仓库的铁门边,附耳细听。 嗯……人也不多,正门就只有五个人,当然其余地方还有多少暂时听不见,门外的风雪声虽然没有昨天夜里的大,但是也掩盖了许多痕迹。 听了听仓库外的动静,离去去找保温箱的大成暂时没回来,雪花从铁门下缘的缝隙吹进来一片参差不齐的形状,绵延至整个铁门缝,其中有三四米的间隔几乎没有雪花飞入。 那说明门外有个三四米长的物体挡住了,看长度应该是一辆汽车,结合着一阵若有若无的烟味,推测那位大哥应该在门口的汽车旁抽烟,四五个小弟四散在周围警戒,等待大成的归来。 ——他们随时准备离开这里。 那说明这个临时据点也不安全,说不定只是个碰头的地方,根据大成他们两人的对话,明显的□□口吻,而能在岐阜做到杀人胁迫绑架走|私而游刃有余的□□组织,除了“铜门”,雪浦晴生想不出第二个。 果然……从第一天唐田家旅馆的杀人案开始,这里的气氛早已变化莫测了。 而这个不安定的接头据点……雪浦晴生回过头环视四周,阴冷森寒的仓库内,被灰尘覆盖得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帆布下,遮盖着一个又一个一人高的铁皮集装箱。 这些铁箱因为被遮蔽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被雪浦晴生察觉,但走近一看就会发现端倪—— 这些陈旧生锈的铁箱上面,都涂装着一个模糊到看不清的标志……黑色骷髅头。 ——危险化学品标志。 —— 仓库门外,两辆黑色的suv停靠,其中一辆车门敞开,一个光头男人在副驾驶座抽烟,后座上躺着两个人形,一个是白毛衣的行村,一个是穿着件紫罗兰大衣的女子。 四周站着几道身影,抖抖索索地立在雪中,不敢靠太近也不敢离太远,毕竟大哥心情不太好。 其中一个年轻的小弟冷得直缩脖子,搓手搓得发红,看了眼闭门严实的仓库,小声问身边的老手:“你说我们为什么不去仓库里面躲躲?外面太冷了!” 老手很明显是过来人,镇定地抽着烟拍了拍年轻小弟的肩膀,叼着烟指了指仓库大门:“知道这里是什么仓库吗?那里面从上世纪就堆满了从西海岸飘洋过海来的危险化学品,还没来得及往化工厂运呢,就直接被废弃了。” “为……为啥?”年轻小弟不理解。 “当年卸货的时候,有一箱东西不知道被哪个笨手笨脚的搬运工给磕了一下,然后第二天,当时在场的八个搬运工全部被送到了医院,上午去,中午还没过午饭就死在了急救室。” 他还调侃了一句:“真是‘见效快’,多一分钟都不耽误,还没影响那天医生的午餐时间。” 年轻小弟吞了吞唾沫:“……” 他回头忌惮地看着这黑铁大门,仿佛是一只洪水猛兽的大口要把他吞了去,小心翼翼地在巡逻的时候偷偷远离了仓库。 抽烟的光头大哥有些烦躁地将烟头吐在了地上,狠狠地用皮鞋踩进了雪地里,他也不明白上头为什么会把这个定时炸弹般的仓库作为接头处,虽然这里的确是目前高山市最隐蔽的据点了。 走下副驾驶,光头缓慢踱步到了后座上,此时如花似玉的两个女人正躺在里面,只不过一个面色青白,已经死了好几个小时了,一个埋头蜷缩着,额头的血丝暗示着她是被击晕的,只是手还不自觉地握着无名指处戒指。 昏迷的女人很是有魅力,即使眉头紧蹙也不妨碍她成熟知性的气质,若是在歌舞伎町遇见她,光头自问自己都会忍不住派小弟去把她勾搭过来。 可现在美女手上的戒指就如同一个恶鬼的项圈,谁要是没能忍住诱惑去触碰,得到的后果是地狱的撒旦都无法饶恕。 光头沉思地看了两眼,忍不住拿出了车上一个类似大哥大般的带线电话,能够躲避卫星通讯探查的专线电话,拨通了为数不多的一个按钮:“……先生,我们已经找到戒指了,只不过出了点小意外,原本的‘戴罪羔羊’突然死了,我们只能再找了个女人顶替,您看……要不就用新的代替?” “……不不不!我们……我们没有违逆您的意思!但是这意外太突然了,我能保证‘替罪羊’带回来的时候只是一只手,我知道您一直在‘看着’我们,不敢不汇报……”光头诚惶诚恐地举着电话点头哈腰。 “……我们一定会办好事的!只希望您……求您放过老大,您看‘奇迹’的情报都已经为您奉上了,我们‘铜门’此时绝无二心!” 最后,电话里只扭曲地传来一阵模糊的笑声:“好好做,如果‘奇迹’真的会带来奇迹,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光头抹了把额头的汗,寒冬腊月的天气都不由得满头大汗,这差事太难办了,要不是老大一家子都被人拿捏住了,地头蛇“铜门”怎么可能会伏低做小。 不远处一阵脚步声传来,警戒的小弟们都看向了声音的方向,是抱着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锅的大成。 “大哥,我在后门那儿烧了一锅雪,倒进保温箱里应该没事吧?”大成为了将功补过,一副积极的模样。 光头沉吟着点头,在大成蹲在车边倒水时不由得问道:“跟你一起过去的那小子呢?” 大成带着兜帽,埋着头闷声回答道:“那家伙在后门灭火,要是被发现就不好了,我们搞好了就快出发吧大哥!” 光头似乎放下心来,扭头知会了一个小弟一声,那人“嗨”地一点头,从后背拽了一把大砍刀就走了过来,准备肢解那个昏迷的女人。 就在此时,仓库后方忽然爆发出一阵爆裂的闷响,“嘭!”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震得整个仓库都抖了抖,顶棚的雪震下一片雪帘,一股奇异的味道随着爆炸声飘来。 小弟们立即操起家伙要去拼命,光头却脸色一白:“糟了!仓库有玩意要泄露了!快走!” 大成也有些慌了,赶紧问道:“大哥!那灭火的小子咋办?” 光头此时已经钻进了副驾驶座:“那个方向,说不定就是那小子不小心引爆了什么东西!别管那混蛋了,快走!” 大成抱起保温箱钻进了躺着两个女子的后座,剩下的人都迅速上车,一阵发动机轰鸣和刹车声,两辆黑色suv歪歪扭扭急匆匆往山下开去。 无人开发的山路极其崎岖,山石陡峭,车内一个劲颠簸抖动,比炒豆子还要混乱,就在路过一处悬崖落石时,车后轮狠狠地磕了一下,驾驶员和副驾驶的光头都只顾着抓稳,根本没看见后座的门悄然打开。 两个身影从车门口滑落,如同穿山甲般翻滚进了路边的深林草丛,顺着山坡滚了十多米,好不容易在撞上一块大石头前停下了。 “呼……呼……”劫后余生的喘|息声从两人口中的白雾中呼出,其中戴着兜帽的正是大成! 但他的状态很奇怪,脸色极度苍白,呼吸不畅地躺在雪地中,几乎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而另一个身影虽然同样狼狈不堪,紫罗兰色的大衣都在翻滚中被划破了几道大口子,但凌乱的酒红卷发下,一张秀美的脸用锐利的眼神注视着这个将自己救出来的“犯人”。 “……为什么?”卷发美人忍着头晕目眩的感觉,冷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你到底是谁?” 这个“大成”吃力地抬起了手,在美人忌惮的目光中往自己脸上一摸,变了个令人瞠目结舌的“魔术”。 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从他的脸上被撕下,露出了一张过分年轻秀气的脸庞,带着失血的苍白,双眼无神。 “一个……‘倒霉鬼’罢了,”年轻人说的声音已经飘忽了,“我可不能让……让一位美丽女士的纤纤玉手被残忍地砍断。” 雪地里,两个身影一坐一躺,都渐渐放松了下来,虽然一开始被年轻人的换脸魔术震惊到了,但卷发美人还是立刻镇定了下来,她可是敢戴“杀人戒指”跟踪□□组织的人。 “我听那个‘大成’说的年轻男人,被丢在仓库里等死的,就是你吧,”卷发美人吃力地爬起身,缓缓走到了年轻人的面前,“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并且还假扮成功的,我可以不追问,但我会通过自己的方式侦查到底,你有太多诱人的秘密了,‘倒霉鬼’先生。” 年轻人已闭上了眼没有回答,在卷发美人都快以为他晕过去了要去查看情况时,才听见一个声音幽幽响起:“请别这样称呼我了女士,请叫我雪浦吧,让我猜猜您的职业吧……侦探?” “答对了,雪浦先生,我是枪田,”枪田郁美撩去了藏发尾的草叶,露出了一抹优雅的微笑,向他伸出了一只手,“既然和你一起被卷入了局中,那不妨来解决这个案件吧,要是顺利成功,我请你喝下午茶。” “……”雪浦晴生用力眨了眨眼,原本都快无神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拼尽全力爬了起来,执起枪田郁美的纤纤玉指单膝跪地,丝毫看不出之前的要死不活:“好的,谨遵女士的一切请求。” 枪田郁美没给他行吻手礼的机会,抓住雪浦晴生的手腕将他拉了起来就松开了,指了指不远处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的躯体——那是穿着白毛衣的行村。 雪浦晴生有些吃惊:“你竟然把行村小姐也拉出来了?” 枪田郁美的神色瞬间凝重了起来,从外套内袋里摸出了一对手套戴上,毅然走向已经僵硬的行村:“在做侦探前,我曾是个验尸官,我不会让任何一个枉死的人不明不白地离去,绝对不会。” 17、落椿之局(11) 一座不知名的深山中,雪渐渐停了,天才刚蒙蒙亮,密林中一处小木屋掩映在晨曦的雪光中,与世隔绝。 “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个这么隐蔽的屋子……”枪田郁美环视了木屋外一周,遮天蔽日的雪松将这里团团包围,并且还在避风处,如果扒开丛丛树林并机缘巧合之下,外人根本找不到这里。 而狼狈的两人就这么幸运地在翻下山坡后,抬头就看见了这里藏在树梢中的屋顶。 雪浦晴生背着行村的尸身,累得有些气喘,小心翼翼地将尸身平放在地,才敢在一旁的松树下瘫坐着休息。 他也抬头目无波澜地发出了有些惊讶的声音:“枪田小姐……该说你眼神好还是运气好,竟然发现了这么个木屋。” 枪田郁美回头露出柔美的微笑:“各占一半吧,我不太相信命这种虚无的概念,所以我的幸运不是我发现了这里,而是你救下我的地方离这里正好不远。” 雪浦晴生面色没变,平静地回视,心里却莫名有些发虚……真是直觉敏锐的女人,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承认自己的确是算好了跳车的位置,这里距离陈放唐田和治的棺木的地方很近,既隐蔽又能避开追踪。 他敢保证“铜门”那几个走狗已经发现自己被骗了,所谓的“大成”突然带着重要的“代罪羊”跳车跑了,化工仓库并没有继续发生爆炸,可怕的泄露不复存在,不过是个半漏的油桶爆炸了…… 而现在他们肯定已经气急败坏的回到了山上的仓库处,在后门锅炉房发现两个被绑住的赤身裸体躺在灶台边的大成和小弟。 雪浦晴生没有正面回应枪田郁美的暗示,而是正经道:“只不过这里也并不安全,等他们察觉不对找过来发现这里也是有可能的。” 枪田郁美一边从窗口查看着木屋内的情况,一边试着开被锁住的门,心不在焉地回答:“其实在被他们逮住的时候我就报了警,我身上有信号发射器,但不知道为什么被他们带上车后,信号好像就失灵了……所以警方才一直没有找到。” 她抬起手,手腕处一个普通的银手链镶嵌着一枚绿松石,那里就是信号发射器。 “因为那个特制的卫星电话吧,”雪浦晴生回忆道,在短暂化身为“大成”的时候他有看到一个特殊的大哥大似的的电话在光头手上,“信号屏蔽了手机等无线设备和基站的联系,但屏蔽不了卫星,那部电话作为他们和幕后联系的保障。” 虽然现在信号应该正常了,但枪田郁美却开心不起来,眉心越皱越紧:“那说明光头那些人也只是被人威胁利用的走狗,真正的凶手还……” 雪浦晴生早已发觉,但这种隐蔽又可怖的手段他一时间不知道会是谁的手笔,莫名有些熟悉的感觉,真是越想头越疼,当然更多是物理上的头痛,他后脑勺被开瓢了都还没查看,倒也不着急。 他转移话题道:“话说枪田小姐准备得很齐全啊,有备而来?” 只听“咔嗒”一声,枪田郁美已经用头发上的发卡将门上的锁捅开了,回眸笑不露齿:“委托机密,恕不奉告。” 雪浦晴生心里暗暗点头,这才像真正的私家侦探啊,而不是像毛利大叔那样随意,真正接到的私活还是找出轨和跟踪。 两人一边将行村的尸体搬进屋,一边环顾四周,一口硕大的黑色棺木躺在木屋深处,在窗口没看清,走进来才发现的枪田郁美愣住了,低声说了句“打扰了”,和雪浦晴生一起将尸身平放在了地上。 观察了下木屋情况,并没有发现异常的枪田郁美略松了口气,抬眸颇为礼貌地对雪浦晴生笑了笑:“真是够意思啊雪浦先生,一直没告诉我这里居然是往生者的安眠之地,存心想给我个惊喜吗?非常感谢。” 雪浦晴生当然明白枪田郁美指不定在怎么腹诽自己,他厚着脸皮点了点头:“很抱歉是我的疏忽给忘了,可能是因为我脑子被敲了的缘故,不过我觉得像枪田小姐这么勇敢无畏的女士应该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吧?” 两人互相致意礼貌的微笑对视了许久,直到苹果肌发酸才放下了嘴角。 “看你也丝毫不忌讳这些,也是验尸官?”枪田郁美敏锐地盯着他,“入殓师?” 雪浦晴生直接在一旁靠着黑棺木席地而坐,疲惫地苦笑道:“一个‘倒霉’的入殓师罢了,和枪田小姐你的同行一起入住这边的滑雪场酒店,然后被卷了进来……” 随后,他将这天在酒店发生了事情捡重点告诉了枪田郁美:“……事情就是这样,我选择将它告诉你是觉得枪田小姐的委托可能与之有关,没事,我不收取任何情报费,这是给女士的特例。” 枪田郁美完全沉入了思考,丝毫没有在意他末句的玩笑,她思考时总会用指尖缠绕酒红色的卷曲发尾。 而此时她左手上熟悉的银色钻戒格外显眼,此时也如同当初箍在行村手指上一般逐渐收紧,圈出了一个发红的痕迹。 但她却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幽深又明亮的目光泛着思索的意味,随后也定定地观察起了这枚戒指。 “原来你是跟‘死神’一起旅行,”枪田郁美调侃了一句,“该说你是幸运呢还是不幸?” 见她的状态一直维持得很好,不像海生的未婚妻山泽那样处于亢奋时常的状态,也没有像行村死得不明不白,好像就只是戴着个普通的戒指。 “枪田小姐,你真的没有不适感吗?”雪浦晴生很是疑惑,他不知道这枚异常的戒指为什么没有在枪田郁美身上起效。 枪田郁美也显得有些恍惚,靠在一旁注视着面色青白的行村,飘忽地说道:“昨天夜里我是在一处山坳里发现她的,并不是偶然,我的雇主有这个女孩的实时定位,我不能透露太多,但她的位置从傍晚八点后就不对劲了,突然离开了酒店,所以我不得不冒着风雪去找她。” “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断气了,没有致命外伤痕迹,只有从山坡上摔下来的擦伤,环境太差,我只进行了简单的尸检,并没有冻死的征兆,最大可能是突发心源性猝死,因为雇主告诉过我她有遗传心脏病史,所以我一开始以为只是环境或摔倒引发的,但是她手指上的戒指却让我觉得不对劲……” 她伸出手放在雪浦晴生的面前,抬头示意他道:“你用衣服隔着触碰下就知道了。” 雪浦晴生依言照做,果然摸到了不一样的地方——常理说戒指此时的温度应该比人体体温更低才对,而此时这枚戒指却明显高于人的体温,摸起来微微发热,与枪田郁美冰凉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枪田郁美仔细端详着戒指:“可能我现在体温略高的缘故,当时我发现戒指的问题,这枚戒指已经很松动了,轻易就从她手上掉了下来,我正想检查,就听到了有人找了过来,躲起来时发现正是那位‘大成’,而他似乎一直在她身上寻找戒指,从两只手一直找遍了全身,还在念叨‘要是不见了就糟了,绝对不能低于体温,会爆炸的’……” “爆炸?”雪浦晴生终于抓住了关键词。 这枚小小的戒指即使爆炸也只能炸断一根手指,明显没有令人忌惮的威能,但若这个戒指是个引爆器……很有这种可能,用体温操纵维持着□□,一旦低于某个温度就会引爆另一头的炸弹。 能做出这种精细引爆器的肯定不是一般人,一开始是以海生的未婚妻山泽作为胁迫的诱饵,随后令真正的被挟持者行村进入圈套,让她不得不带着戒指逃离酒店,以求寻找出路。 试想昨夜独自呆在酒店房间的行村,在被扣上偷窃的帽子后心情极为低落,但面对手上这如同定时炸弹的戒指,她恍惚间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不能让海生哥为难,也不能让自己成为他的软肋,那目前只有一条路可走…… 雪浦晴生没法想象行村是抱着怎样的决心独自走入雪夜,还未成年的女孩瘦弱而害怕得瑟瑟发抖,但她战胜了自己的畏惧,毅然走向她仅剩的出路。 即使这条路并没有给她带来光明的未来,一步一步让她在风雪交加的夜晚忍受着精神和心脏的强烈摧折,在不堪重负的那一刻摔进了深渊。 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雪浦晴生有预感,即使警方解决了这个案件,也还会有一层暗纱遮住真正的谋划者…… 枪田郁美终于染上了丝苦恼的情绪,捂着额头叹了口气:“我当时为了和那家伙争夺这枚戒指,不得不戴在了自己手上,没想到真取不下来……这可能真是我这侦探生涯最糟糕的选择!” 说着她狠狠在地上锤了一下,懊丧至极的样子。 雪浦晴生猛地抬眼注视着她:“枪田小姐?” “呼——”枪田郁美似乎很燥热,松开了领口的扣子,试图站起来往屋外走,“抱歉,我有些热了,想出去透透气。” 果然来了。 雪浦晴生对这种熟悉的症状反而稍微放下心,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你现在已经有异常反应了,没发现吗?” 枪田郁美眼睛莫名发红,愣在原地半晌才抽出了自己的手臂,靠在瘸腿木桌旁抱着双臂闭着眼,吐出了一口颤抖的呼吸,惨笑道:“原来我不是例外,只是有些延迟……我现在感觉越来越热,这是不正常的症状,我明白,但是……要是接下来我控制不住自己,你把我打晕吧。” 雪浦晴生摊了摊手,很为难的样子:“我怎么可能对女士出手呢?” “现在不是体现绅士风度的时候!”枪田郁美精神异常时语气极为严厉,直勾勾地瞪着对面不正经的年轻男人,“我怀疑这戒指有强烈的影响交感神经的物质,最好祈祷它没有成瘾性……真是可恶!被摆了一道!” 雪浦晴生看着她还能有部分理智去分析药物影响,直觉意志力惊人,但这毕竟能导致行村猝死的致命之毒,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中杀伤力惊人,若是继续下去症状更严重,他不敢保证枪田郁美会不会被自己不受控制的神经折磨死。 “警察应该还有段时间才能找到这里……雪浦先生,你把我打晕吧,或者把我绑起来,给我个体面。”枪田郁美竭力控制住想要扒掉自己衣服的手,嘴唇咬得发白。 虽然她理智上知道现在很冷温度几乎要到零下,但身体给予的信号就是要被烧到融化般的炽热。 雪浦晴生没有点头也没有绑她,而是起身在木屋内翻找了起来,他记得这里应该有那个东西的,他之前为了将唐田和治的棺木组装好,用到了它。 “找到了。”他从木桌后摸出来一瓶黑乎乎的液体,对枪田郁美晃了晃,“总之,先看看能不能取下来吧。” 枪田郁美勉强问道:“这是?” “机油,有很强润滑作用,工业级别的,有点伤手,但相信我,”雪浦晴生没有去解释自己怎么知道这木屋有这种东西,也更没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位置了如指掌,只是理所当然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枪田郁美真觉得自己是被药物影响到了智商,也没想到正巧有润滑剂,毫不犹豫地把手伸给他,任凭刺鼻的机油滴在了手上。 可五分钟后,事与愿违,雪浦晴生只觉得这戒指是越咬越紧,强行去取绝对会把手指弄骨折,并且还不一定有用。 看来只有一种办法了…… “枪田小姐,你说在找到行村的时候戒指自然脱落,但起先这枚戒指同样咬得很近,”雪浦晴生擦了擦手上的油污,沉稳道,“那是否说明,低于体温会使它松开,虽然可能会引发爆炸,但至少不是马上,不然他们不会找‘替罪羊’。” 枪田郁美懂了:“你想用极低温让手低于戒指温度的某个限度?” “让手在雪地里冻僵,可能还需要绑住手腕减缓血液流动,委屈你的纤纤玉手了,我去烧水。”雪浦晴生惋惜地叹了口气,但行动迅速,说干就干。 即使起身的时候头晕到眩了一下,他还是立即稳住了身形,以常年执行任务培养的野外求生技巧,在屋外找到了一捆柴火。 接下来只要委屈枪田小姐把手冻僵取下戒指,迅速丢入热水中,万事大吉。 就是可怜那只秀美纤细的手指,维持着没留指甲没有美甲的习惯,却并不显得单调,是能操起手术刀的巧手。 可是以后……希望不会有太大影响吧。 雪浦晴生正在木屋外搭火堆,屋里有口小破锅,煮雪是没问题的。 就在火堆刚刚燃起,专心致志烧火的雪浦晴生就被一个不小的力道拉了起来。 “快灭火,有人靠近了!”枪田郁美低声急促道,她极好的眼神在密密匝匝的树林里发现了不寻常的异动。 雪浦晴生赶紧将雪一盖,掩埋了生火的痕迹跟着枪田郁美躲进了木屋。 “是警察?”雪浦晴生看了眼枪田郁美已经冻得乌青是左手,几乎看不出原本的白皙了,“还是那帮人?” 枪田郁美已经没什么力气回答他了,双眼紧闭绷紧全身抵抗着精神深处的烦躁和混沌。 其实要真是那帮人,雪浦晴生也不介意真敲晕枪田郁美一个人出去撂翻那几个喽啰,虽然有些困难毕竟身上有伤,但现在最危急的情况不是自己,而是处于失控边缘的枪田郁美。 戒指不能再戴在她身上了,要不然好不容易救出来的大美女,转头被药傻了就得不偿失了。 并且,枪田这个姓氏……自己还有很多问题要留着问她,可不能就这么断了线索。 “冒犯了,枪田小姐,”意识模糊的枪田郁美最后只听到了雪浦晴生的这句话,“你醒来别忘了,我有些疑惑必须你来回答,活下去。” 随后,雪浦晴生一个手刀利落地击晕了她,扶着靠在了棺木边,将她冻得青紫僵硬的手再次涂抹上机油,略施巧劲儿——悄无声息,这枚致命戒指就这么滑到了他的手心。 果然将手冻僵了,低于体表温度的某个限度,戒指就会渐渐松开。 然后他立即将戒指擦了擦,揣进了怀中最贴身的内兜,顺手摸了摸棺木下的缝隙,拖出来了一个黑色手提箱,走出了木屋,潜伏在屋外的灌木丛中。 “……大哥!这里有个木屋!” “这附近有人踩踏的痕迹……他们绝对藏在这里没错!快!” 好吧,自己的运气果然不怎么好,这帮人比警察更先找到了他们。 打开了黑色手提箱,里面武器琳琅满目,从vp9半自动手|枪到小型手榴|弹,放平常白皮诺去执行酒厂任务,他能凭借这些撂翻一个排的人。 但现在不一样了,曾经谁不是寄人篱下被迫生计,如今本可以放下束缚却不得不摸出了曾经的家当。 数了数脚步声,敌我力量八比一,雪浦晴生第一次有些遗憾自己为了接下里在“支柱”面前维持正面形象,只能选择放弃枪|支这一杀伤力武器,即使不用来灭口紧是击伤。 “好人不好做,正确的好人更不好做啊……”雪浦晴生叹息着摇了摇头,抽出了手提箱里最弱的甩棍,唰的一下甩开卡住,拉了紧兜帽了,鬼魅般出现了这帮人的身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 冲在最前面探路的小弟隐约看见了木屋里正躺着人,立即像献宝似的回头想去禀报大哥,就看见自己身后一个影子都没了,方才浩浩荡荡七八个人,猝不及防就剩自己一个人了。 “大……大哥?”小弟吓得不由得□□一紧,一只手直往裤腰摸,那里的手|枪摸了好几次才抽出来,抖抖嗖嗖地抓在手里握都握不稳。 四周一片死寂,连一丝风声也没有,雪花将一切声音吸收殆尽,只剩下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他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山里的鬼魅,趴在人背上吸髓的女妖,满口獠牙的裂口女…… 无数恐怖的幻想充斥在脑海中,正当他看见自己脚下一片漆黑的阴影时,才猛然发现——自己身后正静静地站着个人,但却没听到任何呼吸的声音。 没来得及出声叫出压抑在喉咙深处的恐惧,他就觉得后脑一声闷响,眼前天地倒置,一个穿着兜帽的身影拿着一个长棍,如同俯视蛆虫般漠然地睨视了自己一眼,转身离去。 18、落椿之局(12) 位于新穗高海拔两千多米的雪山上,奥飞驒山脉绵延至此形成了连片终年不化的雪线,被誉为“日本的阿尔卑斯山”。 横贯山谷的缆线上,一辆缆车正缓慢滑行着,在雪雾缭绕的山脉间穿行。 缆车上不是别人,正是一夜未眠的柯南和毛利小五郎,还带着形容枯槁的花臂男海生,以及之前在白川乡查处唐田旅馆杀人案的警官荻野。 四个人一齐地趴在缆车玻璃上,俯视着下方的莽莽群山,不断地转动眼珠,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荻野警官,我觉得我眼睛要瞎了!”毛利小五郎戴着护目镜还是觉得刺眼,不停地揉搓着眼皮。 荻野盯得眼睛发红了也不敢移开视线,沉声道:“我们警方也在排遣无人机搜寻,但是山脉情况复杂,不一定能搜寻到被害人和爆.炸物,所以我们这边还得人力搜索。” 是的,爆.炸物。 昨天半夜毛利小五郎独自归来时,所有人都着急疯了,毛利小五郎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雪浦晴生和大成失踪了! 他当时正兴冲冲往那疑似木屋的地方跑,结果走进了才发现不过是一块巨石,石头四周树影婆娑,看起来像是个人影罢了。 正当他灰心丧气地回过头想招呼雪浦晴生他们别过来了,就发现自己身后空无一人,连脚印也没留下。 不信鬼神的毛利小五郎此时也吓了一跳,连忙原路返回去找,不出意外地迷了路。 茫茫雪夜里他差一点就绝望了,结果就在原地打转,手电电量不足的时候,一处血迹闪过了他的视线。 毛利小五郎赶紧过去一看,一片被雪掩盖的血迹依稀可见,斑驳的血迹旁有一道很浅的几乎看不清的拖拽痕迹。 很明显,有人遇险了,并且有极大可能是被人谋害。 毛利小五郎趴地上一阵仔细摸索,竟摸出了一个埋在雪里的眼镜,镜片内侧上干涸的血液被冻结成了血色冰花——是柯南交给雪浦晴生的眼镜。 现在不用多说,几乎可以确定被害人是那位不太正经的入殓师,雪浦先生。 这天夜晚,毛利小五郎在深山里陷入了迷路和案件的困境中,半山腰处的滑雪场酒店,柯南也陷入了僵局。 明显知道内情的海生不肯开口,即使他未婚妻因为不明原因的精神亢奋而不得不被注射镇定,被称为“妹妹般存在”的行村失踪生死不明,他还是不肯吐露一个字。 柯南不得已设计将他带到了一间空无一人的储物间,直言不讳道:“海生先生,你知道现在行村小姐和你的未婚妻有多危险吗?那枚戒指到底是你刻意还是被逼无奈下交给行村的?只要你告诉我,或者我们,天一亮警察就会有查出真相的关键。” 毛利兰护卫在一旁,心绪难安,忍不住插了一句:“海生先生,我不知道你是否看见行村小姐失踪前的举动,她拼命地守住了危险的戒指,瘦弱的样子我差点没想到她几乎和我同龄,但她却有决心离开酒店去独自面对……海生先生,你比不上她的勇敢。” 行村失踪前决绝的眼神反复在海生脑海里翻涌,摩擦着他痛苦的神经,他沉默了许久,背靠着墙壁颓丧地滑坐到了地上。 喑哑的声音在储物间内回荡:“我,海生隆,是跟了母亲的姓,因为我是私生子……我不被那老头子承认,直到他家族遗传的血液病恶化,他唯一的法定继承人重病,才想起了我。” 一个看起来俗套得如同八点档的肥皂剧,咀嚼起来却充斥着苦涩扭曲的故事,从海生隆口中断断续续地道来。 海生隆的母亲是歌舞伎町的陪酒女,因为染上了赌瘾陷入了纸醉金迷的疯魔中,海生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生的,她母亲甚至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在酒吧的后厨偷酒喝的时候生下了他,早产了一个月,瘦骨嶙峋。 单亲家庭且好赌的母亲不可能给他一个正常的童年,逃学抽烟打架,海生隆成了个标准的混混,跟着当地的黑.道组织收保护费,学着纹了一个大花臂耀武扬威。 和未婚妻山泽的相遇勉强令他有了种要重新生活的感觉,即使山泽也是个辍学的太妹,不过她家是开纹身店的,海生隆的大花臂就是山泽纹的,还纹错了好几个地方,把他折腾得生疼,他也咬着牙涨红脸偏说没事一点感觉都没有,把山泽逗得哈哈大笑。 至此之后,他就决定要守护这样的笑容。 至于行村这个“妹妹”,海生隆犹豫了很久,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行村应该是自己的亲妹妹,只不过同父异母,是那老头子家里年纪最小存在感最薄弱的女儿。 因为她有心脏病,身体不算好,不可能继承家业,但因为母亲的势力令老头子忌惮,所以不重视却也没亏待过这个女儿,将她当作一个精美的器物看管着。 行村为了摆脱家族强行安排的联姻,刻意接近海生隆,这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兄长,而不是家里那两个活阎王似的父兄。 一开始他还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被这么一个乖乖女纠缠,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赌鬼母亲为了钱,把他给卖了。 她把亲儿子卖到了老头子家里,换来一点微不足道的赌资,至此以后消失在了东京街头。 如果不是那老头子的继承人急病难医,自己可能一辈子就是他们的走狗罢了,海生隆一直明白这个道理,苟且偷生地活着,他只有一个目标—— 他要攒够结婚的钱,要带着山泽和妹妹行村离开这个畸形的家庭。 “老头子的势力在岐阜县,东京只是他销金玩乐的地方,他带走了行村,我只能被迫来到了这里,来到了这个更恶心的巢穴。”海生隆漠然地说着,眼里全是嫌恶。 他清楚认回他这个私生子的初衷不过是为了合法继承人的血液配型罢了,万幸海生隆没有和那家伙配型成功,一时间被半流放在了高山市,这是他最自由的时光了,他以为等下个月从老头子那里把钱讹够了就可以带着老婆妹妹拍屁股走人。 但谁知道,那老头子也骤然突发急病,遗传的血液病没有放过他的继承人,自然也不会放过他,海生隆本以为可以逃离这个监牢,可世上哪有一马平川的路直通天堂呢。 “我已经倒霉二三十年了,所以,当我知道我和那老头子配型成功后,我就知道……”海生隆深吸了一口气,“我恐怕没法活着走出这里了。” “那老家伙急病诱发心脏病变,我的血液能配型成功,我的心脏也可以,他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一个人,我只是他们家的移动器官库罢了。” “怎么会……天呐……”毛利兰听着不由得捂住了嘴,她没法想象如此颠簸的人生就发生在眼前这个满臂纹身,不到三十却眼神沧桑的男人身上。 柯南没有沉溺于故事的曲折,而是发现了某些关键的要素,摩挲着下巴低声道:“你说你亲生父亲的势力主要在岐阜……‘铜门’?” 海生隆已经没有力气惊讶于这个神奇的小学生了,点头道:“那老家伙叫铜垣宏史,铜门的老大,我前天收到了一封匿名的恐吓信,说必须带着山泽和行村来到滑雪场酒店,否则就不会让我们活着离开岐阜,还附带了一张清晰的照片,上面是从高楼上俯拍我和山泽的角度,从各个方位都有,我就知道我们被狙击锁定了,无路可逃。” “可这明显不是铜门的手笔吧,”柯南抱着双臂,沉吟道,“铜门如果要用你的未婚妻和妹妹威胁你,用不着拐弯抹角地胁迫你们来到酒店,还用一枚古怪的戒指控制着你们,在岐阜县他们有着最全面的信息网,直接抓住不是来得更快吗?” 海生隆怔住了,恍惚道:“的确……我也怀疑过到底是不是铜垣宏史派来的,可酒店服务员里那几个有些熟悉的面孔,我敢确定是铜门的人。” 柯南越来越笃定自己的猜想:“他们只是作为眼线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山泽和行村怎么样他们并不在意才对,因为你才是铜垣宏史最需要的存在,行村带着戒指失踪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最要紧的。” 海生隆陷入了混乱中:“那……那枚戒指呢?房间里的监控监听?追踪戒指而去的那个家伙……” “谁追踪戒指去了?”柯南迅速捕捉到了关键词。 海生隆怔愣地说“那个酒店保安,叫大成的,他的模样我觉得眼熟,应该是铜门里二把手的某个小弟。” 柯南心里暗叫不好,糟了!毛利和雪浦有危险!! 海生隆也知道事情严重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于是赶紧道:“其实……其实昨天晚上我还收到一封匿名信,他指示我今晚十二点到酒店顶楼的天台,据说那里,有一个‘惊喜’。” —— 时间折回现在,柯南正戴着今早灰原哀和博士送来的一副新眼镜,一寸不落地搜寻着藏在雪山上的不明物体。 昨夜还没有十二点柯南就已经埋伏在了天台,但是风雪交加的夜晚能见度很低,就在他快要被冻得失去意识时,一张卡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通往天台的门后把手上。 柯南敢确定他根本没有听到有人上来的动静,天台上只有他和毛利兰,他不敢把海生隆说出的事情宣布,酒店里还有太多铜门的眼线,他没法确定这里头是否隐藏着铜门之外的黑手。 那张卡片上没有写一句多余的废话,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那一枚噩梦般的戒指——它会随着佩戴者的体温而调节松紧,体温越高越紧,维持在体表温度28度以上就可以稳定住里面的平衡器,一旦低于这个温度平衡器就会渐渐偏移,触发另一边的信号计时器。 计时器倒计时六分钟,一旦倒计时结束还没有升回温度,那么,“天地倒置,无人往生”。 柯南回忆着明天的天气情况,多云,浓密的灰白色乌云如同幕布,将会覆盖整个天空,不见天日。 天地倒置,只有一个结果,地面如同天空般一片灰白,暗无天日。 “雪山上有计时炸.弹……”柯南急忙起身从酒店顶楼远视皑皑雪山,巍峨的奥飞驒雪山如雪白的屏障静静矗立在身后,“一旦炸弹导致雪崩……没有人能从这里活着离开!” 所幸凌晨两点的时候,电话线终于通了,山下的警方街道报警正火速赶来,酒店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疏散游客,毛利兰焦急地等待着父亲,不停地念叨着“只要爸爸安全回来了我就不再劝他不喝酒了”。 不知道是感天动地了还是毛利小五郎欧皇附体,毛利兰的心里话似乎应验了,当酒店撤离得快差不多的时候,山林里闪出了一道手电筒的光——是毛利小五郎! 毛利兰强忍着泪水跑了过去,柯南也急匆匆地跟来,可只有毛利小五郎的身影令他原本松了口气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出事了,雪浦老弟他,”毛利小五郎气喘吁吁地取下护目镜,从兜里摸出了用手帕包裹着的染血的眼镜,“他失踪了,那个保安大成也是。” 柯南用手帕包着接过带血的眼镜,眉目低沉看不出神色,他知道雪浦晴生恐怕凶多吉少。 但柯南心里却还是有种预感——虽然那家伙平时总是不太正经,甚至有些非人感,行为举动总有些在刻意模仿着什么,但是…… 柯南无比确信,他的心里有一团活着的火焰,即使他是入殓师,但他也比任何人都向往着生命,热爱活着的感觉。 “雪浦先生这种不着调的人,一定会遗害千年的,”柯南勉强地笑了下,将染血眼镜细致包裹好放进了衣兜,毅然抬起头,“大叔,小兰姐姐,我不想下山,我要去找他,去找出潜藏在山里的所有炸弹。” 即使雪浦先生真的……柯南也不希望他的遗骸被永远地埋葬的山中,无人牵挂。 —— 被人牵挂的雪浦晴生此时正靠在棺材边烤火,火盆里的木炭是他从铜门那光头的车里找到的,比柴火更能取暖。 “阿嚏——”突兀地打了个喷嚏,雪浦晴生怔怔地揉着发红的鼻尖,他竟然没有预料到这个奇怪的喷嚏,是有谁在念叨他吗? 希望不是琴酒那些人,他们念叨着自己准没好事,指不定想怎么捉住自己带回去研究。 那会是谁?柯南君? 虽然知道自己迟早会被主角“救”下,但一想到头上的重伤,和难以解释的被敲晕绑起来了的光头众人,他就觉得格外头疼。 只求别被柯南发现了端倪,虽然他是蒙了脸才去敲了那帮人的闷棍……要不还是回那个废弃仓库找个地儿躺着装尸体? 雪浦晴生莫名有些心虚,看着身旁昏睡不醒的枪田郁美,以及已经尸僵的行村,决定还是按兵不动。 他有这个想法,但现在受伤的身体真的撑不住高强度的体力运动了。 随后他开始了自己的老本行——入殓。 行村僵硬的躯体孤零零地躺在那儿,青紫的面孔和略显狰狞的眉目意味着她死得并不安详。 而让死者安详往生,才是入殓师的第一要务。 雪浦晴生将行村平放好,简单擦去她脸上的污迹,现在没有能够更换的寿衣也没有化妆品,唯有这一双手,可以做到他力所能及的事。 雪浦晴生呵了口白汽在手心,匀速地搓了搓手使指尖到掌心都暖和了起来,随后对行村双手合十拜了拜,轻轻地抚摸起了她的脸颊。 人死后脸部会维持在临终的那一刻,而死于意外的人们几乎没有不面目扭曲的,他们好似在用最后的表情哀嚎着生命的消逝。 修长温暖的手不含任何亵渎,轻柔地抚摸揉搓着行村僵死的面部肌肉,青紫的面色似乎渐渐缓和了,痛苦拧起的眉目舒展开来,不过几分钟,惨死的女孩就在雪浦晴生手下妙手回春,仿佛只是睡着般安宁。 雪浦晴生缓缓安下心,最后理了理行村的头发,将她的双手平放于腹部,结束了简单的整理。 “你的遗愿,我接收了,”他低头安然行礼,“安息吧,行村小姐。” 在常人看不见的世界,一条白色的绷带悄然缠绕住了他的手臂,安静而柔软,一如已经永远睡去的行村。 完成了这次堪称简陋的入殓,雪浦晴生觉得脑袋的晕眩更胜了,虽然拥有人型,但人类的身体有多脆弱他越来越能感受到了。 他没有那么轻松地能够随意放弃这具身体,自从诞生意识的那一刻,想活着,好好地活下去体验生命,这么拼命地接近着世界中心,抵抗着恐怖的排斥,绝不能就此放弃。 人型异能和异能系统物是不一样的概念,虽然雪浦晴生一开始真的以为自己是某个异能力者的异能具现化,但等他被排斥,被迫分裂副体的时候,他才正式地审视起了自己。 自己是“书”,曾经是欧洲异能战争下异能技师们的产物,从前主人首领太宰治死亡的那一刻起,他有了自我意识和人型体征。 书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任何人都可以在书上写东西,写下的东西都会实现,但是要求写下的东西有一定逻辑和故事性,不可能实现凭空捏造。 其实书的能力本质是在书中有无限多的平行世界,当有人在书中书写时,书就会在平行世界中找到类似的世界与原世界对接。 这种异能力被雪浦晴生称为“嫁接世界线”,因为这毕竟是异能,所以与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异能无效化)产生了冲突,太宰治无法书写任何世界线,但能让书中所有平行世界的太宰治都拥有主世界太宰治的记忆。 所以雪浦晴生猜测,太宰治死亡的时候,异能消失的那一刻,曾经无效书写的东西在这一刻起效,可是书写者已经去世,世界线嫁接失败,书中世界陷入了混乱中—— 也就是这样的混乱,雪浦诞生了,他拥有了自我意识和人的躯体,歪歪斜斜地走在陌生的街道上,渐渐由一个无知的新生儿获得十四五岁的少年应该具备的特征。 这一切只花费了十五分钟,他第一次感受到活着的感觉,不再是浑浑噩噩地被迫触发“嫁接世界线”,而是脚踏实地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聆听着世间的繁华嘈杂,睁开眼亲眼看着五彩斑斓的现实。 从那一刻起,像一个人类活着,就是雪浦晴生的第一目标了。 可随后而来的世界排斥,意识冲击,“嫁接世界线”的能力不得不被迫压制割裂,形成了本体和副体。 本体为主,规划着与此世界的融合,主导着发展方向,能力目前为无字小书的“三日预言”,随着与“支柱”的靠近而被其排斥超自然现象的规则压制,后续有望在无字小书上完成真正的“世界线嫁接”。 副体为辅,承担着酒厂的主要任务,是情报和保护伞的重要来源,可能是受首领太宰治的影响,能力为“嫁接遗愿”,会承担被收殓者的遗愿并去完成。 两体间的能力并不会被直接划分,目前仅是因为意外意识分离,雪浦前天不得不面对和另一个自己交流的精分局面,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事半功倍了,也算因祸得福。 主体与副体没有任何不同,雪浦现在所有的行动都只有一个目的,继续顺利地作为一个人类活下去。 只有人类才能感受到真实,而不是人型异能力般自我欺骗的操纵。 无论是世界排斥,还是黑衣组织的步步迫近,他也绝不会再被人操控。 下定了某种决心,雪浦晴生没有犹豫,摸了摸后脑勺的伤估量了一下程度,随后立即熄灭了火盆抹除掉痕迹,出门看了一眼屋外被绑一圈的光头小弟们,似乎即将转醒。 回到屋内,雪浦晴生毫不犹豫地将敲人的甩棍塞进了昏迷的枪田郁美手中,装满武器的黑色手提箱已经被他丢山沟里了,妥善处理好一切,是时候考验真正的演技了。 山坡上,搜救犬的吠叫声越来越近,雪浦晴生知道搜救的人来了,这里昏迷一片,他不可能独自醒着。 不仅不能醒着,他还要彻底昏死过去才正常,若是让法医来判定外伤,不用多说,雪浦晴生这伤就不可能活蹦乱跳,没死都算上天赐福了。 在棺木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雪浦晴生安详地躺了下去,不知是屋内的灰尘还是又有人念叨,他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这次的喷嚏可谓恰到好处,两股血柱“噗”一下从鼻腔里喷了出来,瞬间淌了他大半张脸,好不凄惨。 安下心来的雪浦晴生没去管这止不住的鼻血,静静闭上了眼,脑海里不由得地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据说脑袋受伤的人不要乱动,更不要打喷嚏,不然容易从鼻腔里流出脑水来…… 希望不会吧,雪浦晴生睡着前最后想着,我都傍上柯南君的大腿了,使尽浑身解数刷存在感,“漫画书”不至于给我发便当吧? “漫画书”:的确不至于,但我可以让你这种不讲柯学的超自然生物永远醒不过来。 雪浦晴生:“……………………” 19、落椿之局(13) 雪浦晴生的确没能醒过来。 岐阜大学医学部附属医院,重症监护室,信誓旦旦觉得自己完全没问题,最多就躺个十天半个月就能满血复活的雪浦晴生,被一纸病危通知书差点定死在了手术台上,随后长达六个小时的抢救结束,症断结果出来了——颅底骨折合并脑脊液漏,致命性鼻出血导致休克,重度昏迷。 雪浦晴生做梦都没想到,最后那两个喷嚏差点直接要了自己的命,还真把脑水给喷出来了。 本来他从受伤醒来到跳车救下枪田郁美,再到后来抄起甩棍一口气干翻了八个小弟都没事,谁知道最后准备装晕了,眼睛一闭,就再也睁不开了。 虽然他的身体陷入了昏迷,但是意识极度清醒,就是身体不听指挥,眼皮像是被强力胶死死黏住,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 没办法他只能静静地听着四周医生护士忙碌的声音,医疗设备的响动彻夜未停。 直到下午,他感觉自己被推出手术室了,icu里生死起伏的动静格外嘈杂,但他还是听到柯南和毛利小五郎的叹气声,毛利兰极小声的啜泣。 对不住,柯南君……这是个意外,我还想再回到你身边继续刷存在感呢…… 雪浦晴生欲哭无泪,他能预言到自己可以活下来,但绝不是像植物人一样无动于衷。 警官们和毛利小五郎等人低沉的交谈声从门后依稀传了进来:“毛利先生,鉴于雪浦先生的遭遇,接下来在案件没有彻底解决前,您和您的亲友还是在我们的保护下行动吧……” 交谈声渐渐远去,真相还未水落石出之前,促成铜门这个组织报复的导火索最终引燃的许多都还未浮出水面,似乎只牵扯到了他这个倒霉与之毫无相干的路人,但幕后的黑手到底伸向了何处,没人能预知到。 雪浦晴生想思索案件的后续,但脑海深处却传来一阵又一阵沉重的困意,如同坠海的人脚下绑了块石头,拽住他的意识越来越沉。 这反常的困意……自己是要进入那个世界了吗? 雪浦晴生既有些期待,又充满着犹豫,纠结了许久,还是任凭意识沉沦了下去…… —— 【《名x探柯南》落椿篇,最新章交流楼,先抱走我那美貌又脆弱的妻子小雪】 [楼主:rt,小雪一出场我就觉得他适合被虐,但是也不能真给我送走了,我要的是老婆不是亡妻,顺便把医院的便当拿走,不谢~] [2l:lz还能保持理智不容易啊……我这里已经有姐妹在群里发疯了,痛斥青山老贼乱给帅哥配角发便当orz] [3l:哈哈哈领号荔枝,这张脸不用来发刀那我就白看了这么多年了,从小雪出场我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安详)] [4l:嘶其实雪浦和柯南贴贴的时候我总想着能不能拥有雪新或者新雪贴贴,这可不太刑。] [5l:all雪无疑了好吧,枪田老公出场的时候直接气场碾压小雪,我都不知道居然能有这么a的女角色,敲晕了这么多反派,虽然都是杂鱼,这战力已经是京极真级别了吧。] [6l:楼上居然没发现不合理的地方吗?枪田郁美虽然的确看起来实力不俗,但她也不可能突然神兵天降吧,太突兀了,而且她也没解释到底是谁绑的杂鱼,说不定还有某个幕后大佬救场呢?] [7l:还有木屋里那棺材,有被吓到……怎么会有人不火化不下葬在荒屋里停棺的?霓虹有这种习俗吗?] [8l:那棺材有伏笔,上面有一封遗书,棺材很新感觉才放在这里没多久,结合新出场的入殓师雪浦,合理怀疑……这里是他非法经营的地方!] [9l:!!!非法经营?!在山里?!客户都是哪些深山野鬼啊!!] [10l:这种怀疑很合理啊,能在柯南出场的神秘入殓师,说不定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和秘密,而能在死神小学生身边屹立这么久的非主角团官方人员,实在难得。] [11l:话说雪浦难道就这么躺了,一次性美男工具人?别吧好不容易正片有新角色还挺戳我胃口的……] [12l:目前可能就这么着吧,正方牺牲的白月光还少吗,多一个多嗑点玻璃渣罢了,我很好(满嘴刀片delicious.jpg)] [13l:一开始还以为雪浦的职业入殓师会成为新章线索,但现在线索断了啊,除了那个没解释的棺材,他都快扑街了,有人还记得大明湖畔等着化妆的沟口老爷子吗?] [14l:八个蛋都被排出来了,这章差不多快结束了,不会结尾再来个大的吧,青山老贼开始喜欢挑战我们的心脏了?] [15l:这周新章就知道了,结尾枪田郁美已经出现在沟口老爷子家门口了,准备去拜访他了,肯定会有新线索了吧,这里盲猜一手“沟口爷爷您其实是我亲爷爷,是小百合奶奶年轻时一个美丽的误会”,期待。] [16l:枪田老公不是才入院吗?这么快就出发了,你们侦探的身体素质真不是一般人能抗的,上刀山下火海斩杂鱼拆炸.弹……] —— 雪浦晴生敬畏地注视着这一幕幕如同窗帘般从眼前飘过的文字屏幕,详细但又不敢太详细地梳理了一遍上面的讨论,渐渐掌握了现在的剧情。 这个被称为“论坛”的区域是目前“漫画书”对他这个外来系统物最大的仁慈,时不时会容许他的意识接入,众多漫画剧情也都是从这里找到的情报,相当于一个不太正经但是非常有用的局外人情报交流平台。 摒除掉某些会令人类魔怔的字眼,雪浦晴生迅速地收集了几个关键信息——枪田郁美出院并且去寻找沟口昌太郎。 果然这才是她来高山市的真正目的吧……但为什么总觉得不太对劲? 扫了一遍最新章的交流贴,大部分都是在讨论他这个差点便当的无辜群众,虎狼之词数不胜数,通通被雪浦晴生当有害信息给过滤掉了,主要原因还是给他在医院躺尸的特写太……精致了。 雪浦晴生既满意又谨慎地欣赏了一下他终于在《名x探柯南》正式登场的大页截图,躺在重症病房全身插着仪器,头上包扎着纱布,双眼紧闭面色奇差。 在他看来根本没有可以欣赏的角度,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古怪的留言。 但就是透过柯南那深沉又欲言又止的目光,以及内心os:雪浦先生,你到底……便收获了众多复杂到他都看不懂的言论和奇怪的谐音字母。 漫画的剧情比他想象的要精简许多,更多是围绕着柯南的视角展开,给人刺激的是灰原哀眼前一闪而过的,与母亲艾莲娜极其相似的女人的侧脸,以及读者许久不见的老面孔枪田郁美飒爽登场。 木屋内的棺材也顺利被人发现了,但并没有细致刻画,只给了棺材上的遗书一闪而过的画面,警方将炸弹排除干净了之后,才将视角转向了这里,所以还没有讲述到。 这些都是雪浦晴生预料中的,唐田和治的棺木迟早会被发现,或早或晚,现在这个时机也不算差,黑衣组织插入的暗线正悄然浮出水面。 剩下的雪山排爆和救援描述得很利落,没有给雪浦过多的角度,仿佛还埋藏着什么线索没有展开似的。 在一众高潮迭起的宛如过年发疯的帖子中,为数不多的正经讨论楼反而不多,雪浦晴生知道自己能被容许进入论坛的时间不多,迅速检索了接下来的可能要发生事件的预知贴,忽然间,他看到了一张截图—— 这是一张漫画最新章结尾处的截图,虽然楼里讨论的是漫画角落的预告语:“沟口家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当年的真相居然是……”这种吊人胃口的预告,但雪浦晴生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漫画中是枪田郁美拎着一个大行李箱站在沟口昌太郎家门口的背影,戴着贝雷帽的侧颜的确是枪田郁美明艳成熟的脸,但雪浦晴生却死死盯着她浅色的眼眸不放。 黑白的漫画无法揭示太多信息,可这十年在这个世界的摸索还是让他把握到了一丝诡异的细枝末节。 这个女人……真的是枪田郁美吗? 联想到前天受到的来自琴酒的任务协助的邮件,协助silvaner(西万尼)窃取沟口实验室样本,绑架首席研究员沟口昌太郎,如有意外,收拾好沟口昌太郎的完整尸体,送往组织试验场…… 西万尼却是泄露出了和贝尔摩德协作的信息,虽然她现在肯定被警方监视身不由己,但真正的执行者可不会因为协助人掉链子就放弃如此隐秘的任务。 目前知道沟口昌太郎另有隐情并且急需行动的,除了接手了枪田小百合遗愿和琴酒任务的他,姓氏为枪田明显与之相关的枪田郁美,那就只剩下……贝尔摩德! 没有任何犹豫的时间,雪浦晴生迅速舍弃了在主体待命的意识,穿过雪白的书页和漆黑的封皮,如同陷入了媾蛇的交缠之中,坠入了另一个精神的海洋—— “你来的不算晚。” 古井无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雪浦睁开眼看到了一幅并不能让他冷静的场景…… 夜深人静,沟口家门微微敞开,门口背对着站着一个修长的女性身影,她手边立着一个半人高的足以塞下一个成人的行李箱,而她的身后大衣有一个几乎看不出的微微鼓起,不用多想,那里面绝对塞着一把精致小巧的消音□□。 而晦暗的路灯下,门渐渐敞开,沟口昌太郎苍老的身影出现在门内,他茫然又镇定地看了眼门外的女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侧身请她进去。 女人礼貌地鞠了一躬,在进门的前一刻回头向雪浦的方向微微颔首,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 她顶着枪田郁美明媚的脸庞,却露出了胡狼般狡黠而神秘的神情,冲着雪浦轻轻做了个口型,他看出来了——“谢谢你的行李箱”。 雪浦:“…………” “这就是能让贝尔摩德信任你的方式?”雪浦嘴角轻微抽搐,对心里的副体道,“给她准备趁手的转移尸体的工具?” 副体淡定地回答道:“沟口昌太郎要是那么容易就退场了,琴酒还会用两个不同的任务邮件来钓我们的鱼吗?” 沟口昌太郎不是个普通的可以牺牲的炮灰,作为沟口实验室的关键人物,活捉他的作用远比尸体大得多,如今组织的实验因为白皮诺的叛逃,正处于一个瓶口期,抓他回去接手实验的可能性更大。 那琴酒给贝尔摩德的邮件,雪浦闭着眼都能猜出来——赛松因为身份特殊,与白皮诺牵扯不开,对其的信任需要考量,看他的协助有没有贯彻任务要求。 雪浦作为“收尸人”赛松,他最大的作用就是收尸善后,只要他根据琴酒的“假任务邮件”本本分分地做自己的事,乖乖回组织接受白皮诺未尽的实验,那么被怀疑的程度就大大减小了。 雪浦懂是懂了,但还是觉得别扭:“就用一个藏尸的行李箱检测我的忠心?琴酒他真看得起我……” 副体居然好心地赞扬了一句:“这不正是我们这十年营造出来的人设完美无缺吗?连疑心病这么重的琴酒都只用一个收尸善后就考察了我们的忠心,‘赛松’这个身份绝不能就此放弃。” 雪浦嘴角的抽搐更明显了,他一时间分不清是副体在吐槽本体,还是在自夸,隐形人般的代号成员“赛松”真是组织最好用的工具人呢。 “赛松”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收拾善后一条龙,献身实验服务勤,任劳任怨两头跑,一心只为剧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