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村雨霁》 第1章 新生 昏黄的暖光灯泡下，餐桌前的镜子里，倒映着李维江雨霁夫妇二人还有后面的海报梅西。 对影成三人，宛若对待稀世珍宝那样，他们盯着桌上精致的小盒。 夫妻推辞一番，最终决定由丈夫李维打开助听器的盒子转向江雨霁方向，由她来亲自取出这对她来说重大意义的稀世宝贝。 从此—— “你的世界有我的声音了，小雨。” 相恋八年，从校园到如今的为人师表，丈夫李维那小心翼翼又浑厚的声线悄然入耳的瞬间，江雨霁泪目了。 她在无数个日夜里注视或抚摸着他喉结唇瓣的时候反复在脑海里模拟着他的声线。 现在，她听到李维再次说：“小雨…听听你自己的声音。” 李维哽咽。 江雨霁也哽咽，“老……老李……” 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镜子里清楚的折射出她眼里的泪光和诧异。 “别急，慢慢来……” 李维循循善诱，像对待自己的学生那样，尽管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却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夫妻对话，他紧张无比。 江雨霁点头，盈眶热泪滚烫滑落到喉结，她试图平静，像往常那样轻轻摸着自己的声带位置，感受喉咙发出一次次正确的元音，辅音，浊音……一个个声线和脑里模拟的声线出来时，几乎每一次发声都要落下一滴滚烫的泪来。 一整夜，李维耐心又温柔，他一次次扮演着安抚者，引导者和开导者的角色，不断的让她从震惊慢慢的变为平静，直到天蒙蒙亮起。 “对，平静下来就对了。别忘了……我们……还要赶车去云村呢。” 接近天亮的时候，江雨霁才平静下来，靠在丈夫的怀里，她看着外面的朝阳，轻轻说了一声谢谢后，李维轻轻亲吻她的头发说都过去了未来会越来越好了的呢喃，轻不可闻… 外面朝阳破晓，晨曦普照，金光透过晨曦的窗洒在他们夫妇的发丝，轮廓就像是两尊闪闪发光的铜人，脸上的泪水就是清晨美丽的露珠。 等太阳像是乒乓球那样砰的一下弹起来时，江雨霁才喃喃说：“是都过去了…” 这句不单是对李维的回复，更是对自己的心。 作为残障夫妻，江雨霁是聋哑人，李维是视弱。 童年的李维比她难，小时候他就因视弱被父母放弃，家里一心去培养弟弟，差点错过视弱最佳纠正治疗期的他，没有放弃对学习的渴望，也正是他雷打不动的站在窗外听课，一站就是三年，让江老师，也就是江雨霁的爸爸破例为他开了一扇门，破格录取后还自掏腰包助其治疗。 然后，他就像是毛竹那样，在幼年饥渴疯狂的吸食养分养着他的根系，等到初中就更像毛竹生长那般迅速，成为学校拔尖的一员！ 事实证明，人足够优秀，部分的缺陷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李维在初中毕业时就以优异的成绩直接双免一助，免考免费，带补助的入了师范大学。 同年，他和恩师独女江雨霁萌芽了的爱情，在分开长达七年的异地恋中，以飞燕传输养分，滋润他们的爱，生根，发芽，散枝，开花… 在李维看来，雨霁不仅是他必须一生给予幸福的爱人，更是他必须为之负责一生的师妹，恩师资助李维，改变李维的一生，不是当年恩师的帮助，李维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割猪草，过着难以描述的生活。 所以，李维的目标就是给雨霁究极的幸福！ 但雨霁什么也不缺，她虽先天缺陷了耳朵问题，可她出生在一个完整的家庭，父母爱她，给她请最好的教育教师，她虽听不到，可她看得懂唇语，说得出流利的普通话，所以，李维的目标就只能是提供给雨霁最好的教育……助她走向自己更高的理想人生。 只是，厄运专挑苦命人，在雨霁大四交换生那年，恩师在一场地震带来的车祸中，与师母双双去世，从此她的世界就只剩下李维一人。 …… 遥远的山间公路远远不够回忆漫长。 在江家的日子，是足够回忆一辈子都美好的回忆。 李维抚摸江雨霁的头发，目光沉敛。 一夜兴奋的江雨霁上车就睡着了，而前往支教是李维的主意，他们夫妻这些年金钱上很充足，因为自身的经历现在更注重的是关于乡村教育问题和残障儿童的未来发展。 自己淋过雨所以也想为别人撑一把伞。 迫切的想要改变更多的聋哑，视弱，等残障人士，是李维和江雨霁的未来发展目标。 云村不是他们的第一站，也不会是最后一站。 作为地震边缘灾区的云村小镇，曾是炙手一时的旅游热区，也曾是他们的故乡。 如今时间一长，不在地震的主要地段，除本地人，无人问津。 车在入震区时，云村前特定的路段，司机的车，戛然而止。 剧烈的震动让李维怀里的江雨霁醒来，堆砌的废墟地震灾区重建等等刺目字眼入眼时，李维感受到江雨霁的颤抖。 他试图安慰并想捂住她的眼睛时，她拒绝了。 李维放下手，有些无处安放的手，被江雨霁握住，“当初你做的没错，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她的声音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温柔，只是很可惜，她回头看外面，有两行眼泪滚落到李维的手臂上来。 “可是，老李，我难受的是，我再也听不到我爸妈的声音了，爸，妈……我……回来了……” 李维很想说，他们听到你叫他们，就很好了，可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是抱紧她。 第2章 入学 父母出事的时候，江雨霁人不在国内。 她在国外做最后的冲刺论文。 李维知道她学业重，瞒着她，各种瞒，怕她伤心过度，后事他自己操办完，全压在心里，直到她顺利毕业回来，他才跪在墓前，随她责骂。 可恩师坟前，江雨霁只轻轻说了句“谢谢你帮我操办这些”，没责骂，甚至没哭没闹，她转身就走，但背影像下定某种决心！ 再然后，她开始了关于国内聋哑教育的实施迟迟难以推进大动作的研究和教学。 在学习中研究，在研究中学习。 反反复复，她好像要做什么大事情，又好像只是静静绽放着独属于她的生命绚丽。 后来李维把她的学术论文还有发表的各种报告，一一看在眼里，明白了，她是想要完成恩师的梦想—— 彻底改变和打破聋哑盲就业单一化的问题。 再后来，李维又研究了她国内外的论文，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在完成恩师梦想的路上，无论是学习聋哑人教育，还是交换研究生，她都一直在努力的把无声生命，开出属于它不一样的色彩。 于是，云村的提议就此提上了夫妻的日程。 越过乡村前破旧的震区警示牌，江雨霁淡淡说，这个地方设置这牌，有着二次伤害的效果，又说，“村子里很多人应该都不在意这个吧？” 这些是江雨霁自己查的资料，云村没有大伤亡，只是蹭个热度。 李维没说话，司机车子剧烈的一抖，来往震区的游客他也曾一趟趟满员拉载过。 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像是今天这样空车来回。 “灾区重建嘛，也是一种促经济的手段……害，管什么心理伤害不伤害啊，给钱就行……就是……就是……”司机说到最后摸摸鼻子，莫名在江雨霁的眼睛注视下，说不下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远远地看着她那双乌黑的眼觉得好像是能把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灼烧出来—— “好吧，卖惨的钱，拿着烫手，可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吧？” 江雨霁没接话。 李维淡淡说了一句“都是为讨个生活”，但江雨霁非要语不惊人死不休，在司机哈哈大笑说：“就是，大家都这样。” 江雨霁的声音浅而坚定—— “从来如此，便对吗？” 车厢内的氛围一顿。 她忽然又眉眼微蹙说，“所以，目下的当务之急是：「一要敢破，二要敢立，三要致富，四要发展。」必须敢于正视，才可望敢想、敢说、敢做、敢当的新时代……” 李维就不知该说什么好。 进入云村后，和外界的联系也许就是这一天来回两趟的公交车司机了。 当然司机也会换班，但偶尔交换个东西或者递送什么，都很需要搞好关系，可这些，他舍不得和江雨霁说。 戴上助听器前，江雨霁就像活在另一个“纯静”国度被保护完好的公主。 她听不到这件事在李维眼里其实是闪光点。 因为她的耳朵没听过任何刺耳话语，也没听过他偷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耳鬓厮磨。 考虑到这点，他忽然一扫整夜的兴奋，反而对接下来的旅程充满了未知的担忧和恐惧，怕她听到不该听的。 不想要她的耳朵被污染，可又矛盾的希望她听到更多美好的声音… 江雨霁还在说，“愈艰难，就愈要做。改变是从来没有一帆风顺的……既没有人来旅游，回去就写申请书，让他们拆了！” 司机被江雨霁的一板一眼给逗笑，“还是别！好歹偶尔有游客……”说这话又不住的瞄着她们接着终于想到什么，上下打量他们的打扮记起来声音忽然提高好几度—— “哦，我想起来了，今天说有一对夫妻老师来这里支教，说的就是你们吧？” 夫妻两人对视后还没说什么，司机就开始侃侃而谈，说那地方可不是好呆的地方，又嘲笑起江雨霁来，说她现在豪情壮志，回头…… 回头后面的话没说完，被李维冷冷的眼神逼退回去。 这对夫妻的眼神有毒。 司机又假装打个哈欠摸了摸鼻子，“哈哈，反正，你们按需交差就行了，小姑娘啊……可别有那么多想法哦……云村虽小，刺头多的哩。” 李维这次皱眉，直接脸色拉下来，但再次被握住手，江雨霁浅浅说：“我们不是支教，我们是来旅游的，是作家。” 李维就深吸一口气，什么也没说了。 好似面对作家，司机就变得健谈起来，“哦，作家啊，那怪不得说的道理一套套的，是比老师高一点学问的样子……”又多方面讲述了一些这边的事儿。 也是他讲，李维和江雨霁才知道他们对老师的蔑视是来自之前来支教的几名教师，无一例外，应付来的。 也是因为他们“草率”的行为，举止及不负责任的态度，让这些乡村的人也不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残障人士就老老实实活着就行了，正常人都没得到救赎，还残障呢……” 司机满是不悦的吐槽着这里的一切—— “他们根本教育不出来什么好的学生，还不如在家里种地，啊对，据说这些学生很多都是家里干活儿给硬抓过来的，村里给的指标……” 司机一句句不堪入耳的话，叫李维不断看江雨霁。 全程，江雨霁都默默接受，中间还点头表示认可，只是没有发出结论。 下车后还要走一段路。 不过，李维是松口气的，他不喜欢司机那样说。 “也许情况没那么糟。”他试图安慰，但江雨霁好像没怎么受影响，只问他：“还记得咱们的计划吧？” “记得，三俗不累。”李维说的时候，又捏了一把汗，“分头行动时，你注意安全。” “老李你也要注意安全。” 夫妻俩人不像老师，像特务碰头，继续走脚下的路。 水泥路，通畅，但许多坑坑洼洼，可对比以前小时候的泥巴路总要好上得多。 夫妻又说了许多小时的话，一时间恍若回去。 这里曾是他们青春和启蒙开始的地方，对李维来说是开启梦幻人生的地方，对江雨霁来说是父母带她长大的地方，但现在是他们共同悲痛，而又必须面对的地方。 在逐渐靠近的云山市云村和平盲聋哑学校前，夫妻二人笑容尽失，只剩下庄严和肃穆。 李维说，“你如果还没做好准备，我们可以……”没说完看江雨霁已经拉动行李往前，“先进去，看看重建的学校。” 云山市盲聋哑学校始建于1958年，是所集盲、聋两类残疾青少年康复治疗、义务教育、普通高中、职业高中教育为一体的综合性特殊教育学校。 学校是原址重建的，比之前来看，新建的校区扩大了地方，还有综合楼宿舍楼一类，比之前预想的要好。 不过除了对于乡村学校的关注外，江雨霁更多的关注点在于—— 学校怎么这么静？ 就算是盲聋哑学校，竟没一堂课在教发声？ 更诡异的还在后面。 李维和江雨霁赶到教室发现一个学生都没有。 联想刚才门口连个看门的大爷都没有，江雨霁和李维对视一眼，直接走去校长办公室。 这次总算找到人！ 校长正在办公室电脑前忙碌，看到他们进来一边站起来说忙忘记了，今天是他们到来的日子，一边熟练的从抽屉拿出来签到的文书，开始先是口述的让他们在为期半年的支教聘用书上签字画押，接着想到什么，转为打手语。 李维让他不用打手语，校长就指了指江雨霁，江雨霁抿了抿唇不知为什么没说话，而是指了指他的嘴，比划下手势，大概意思是她懂唇语，不需要手语。 校长见状松懈下来，又坐下，让他们拿着文书去一边签约，“签好了放下就行，哦对，宿舍在后面，教学楼在前面，刚才你们应该也看过了，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学校里没有学生，你们可以等农活忙完了再上课，其余时间你们自己看着办，如果不想呆这里的话，也可以直接坐车回去，最晚一班车是晚上六点二十，过点就真没有了……” 第3章 家访 校长这个态度，夫妻脸色都微沉。 原来，司机说的是真的，别说学生，校长的态度都不对！ 他要说什么，就再次被江雨霁拉走去一边，江雨霁给他小小的比划手语：「先别急。」 李维奇怪她怎么不说话，后头，校长也眯眼，似乎漫不经心，实际斐然。 就在刚才，他们进门时，他还在网上查阅着这两位名声赫赫的高级教师—— 李维，业内人称「宋晓波」二号，堪比男演员的帅气手语老师。 宋晓波早些年是炙手可热的大电视台主持人，一岁时因高烧使用抗生素而耳聋，后参加《加油!好男儿》获全国亚军崭露头角，迈入娱乐圈，参演过多部影视剧，成为了一名出色的手语主持！ 江雨霁就更有说头，海外研究生硕士级别的…业内有说，她是为了培养下一代邰丽华的海伦之师。 要说聋哑人界的邰丽华可能没人知道，但说起2005年央视春节联欢晚会上演绎舞蹈千手观音，只怕十几年过去了，大家也无法忘怀！ 那场表演—— 就是由聋哑人表演的！ 然而，很多人都不知道她是聋哑人。 她是在两岁时发的一场高烧不幸让她成为一个聋哑人，但她身残志坚，通过不懈努力，最终成为全国知名的著名舞蹈家和舞蹈明星 05年信息发展水平还远远不如现在，如果是现在，放在某某平台，恐怕整个聋哑人界都是相当炸裂… 所以—— 既然当年能够做到的事情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呢？ 江雨霁在自己的学术研究课题和论文上，就多次探讨过这个问题。 怎么当年有舞蹈家，手语家，现在聋哑人的职业，反而变得束手束脚起来？只能做简单的劳作，手工？ 结合各种文献，实际，最终江雨霁得出的结论是人口发展过快！ 正常人都压力过大，谁还谈什么残疾人？ 可作为残疾人士的过来人，过来的老师，又或走过来的，在历史长河里的每一个残障人士，弱小群体！ 他们都相信着，他们和正常人一样，需要有一份光明的职业，需要去社会散发一分光和一分热，一份美好。 群众真的需要竖起来一面旗—— 一面表示有这样的存在的旗！ 校长看过江雨霁和李维的各种学术论文和报告，真心觉着他们就是这两面旗。 可他也知道，网上传说的可能是炒作的。 聋哑孩子们不比寻常孩子，想要教育好，除了需要金钱，支持…都好说，国家政策好！但是，学生去哪里挖回来？好的优秀的教师又去哪里找来？更别说，残障儿童的家长个个都是难念的经…… 反正，校长已经心冷，冷眼旁观江雨霁和李维两个人，琢磨他们是不是也只是镀金来的纸菩萨，徒有虚名，没想的是，他神游这会儿的功夫，这对夫妻一坐就是不挪窝了。 一下午！ 江雨霁和李维夫妻二人，认认真真地要了所有学生的资料，认认真真地读了一下午，没挪窝！ 卫生间都没去！ 「有点东西。」 校长做出自己的评价，这两个人真有点东西，跟之前的不太一样……但他还是抱有怀疑态度。 毕竟刚来，都要装一装，之前也不是没遇到过。 可更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夫妻又向他要了这些孩子们的家庭联系方式，地址。 眼看他们把地址一个个全部存放在了手机以及誊抄在本子上，还认认真真地核对到下班时间，甚至问了资料能不能带走以后，把资料都给抱走了… 校长目送这两人出去，好久都没回神，等回过神的时候，只能从窗户口看到他们了。 然后，就是看都看不到了。 看不到，还惦记着。 校长锁了门决定跟上去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然后，果不其然地在“跟踪”到黑漆漆的宿舍楼面前，校长露出了一如既往轻蔑的冷笑，他说什么来着？都是假的。 什么聋哑学校中最出彩的老师了。 什么研究生海龟的未来中国的海伦凯勒之师了。 都是假的！ 博名头镀金罢了！ 都没回宿舍楼！ 与此同时，乡间的小路肉眼可见的变差，仍是水泥路，可是水泥路明显厚度和承重等等各种问题不足，作为曾经勤工俭学工地搬砖的李维告诉江雨霁，这都是因为地下没有填充水泥沙石头，直接铺水泥导致的，全部开裂，反而还不如泥的…不仅容易扎破车胎，剐蹭等等，还容易摔倒。 路边丢弃的轮胎和修车棚似乎就是无声的证据。 江雨霁没说话，但掏出包里的小本本记上：「找机会，重新修路。」 李维瞥见了，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的语气：“看来我得努力再赚点奖金……” 这点钱，真不够做那么多事的！ 江雨霁合上本本才说：“不急。指不定能申请到扶持……” 聊着，入村。 村里罕见来客，还是江雨霁和李维这样，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城里的。 所以，人还没到，全村里稍有点闲空的都伸头探脑的看这到底是谁家“荣归故里”。 这倒给江雨霁和李维有了入门家访的机会。 直接开始普法？ 「你好，根据宪法和教育法而制定的法律，我国早就实施了义务教育法，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为了保障适龄儿童、少年接受义务教育的权利，保证义务教育的实施，提高全民族素质——」 那江雨霁相信他们夫妻二人都不用说完半句就要被扫地出门！ 经济决定着教育知识水平的发展差异。 初期发展乡村教育唯一的办法就是—— 三俗！ 一俗，入乡随俗的俗！ “大婶儿，干活儿呢？我帮你。这苞米不错！” 李维长相属于眉眼间带着坚定的正气感。这种正气感在少年时期增添少年感，到中年退了稚气就更显得有干部风范，不说话时高冷难以靠近，笑起来又如沐春风，特别容易拉近关系。 大婶儿一脸蒙圈，下意识说的是，“我没有手机啊，没钱啊，小伙子你别骗人啊……” 李维就问她自己看起来像是骗子吗？啥也不干就是作家体验生活。 大婶儿放下戒备，“哦，作家啊。” 然后有道是—— 二俗。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这的确很俗，但咱得认，确实有用。 “是啊，婶子，打听点事儿啊？” 李维接着步入三俗—— 就是人民币了。 啥都不如人民币。 而在农村比一张五十块钱更有魅力的是，一叠十块钱二十五块的钞票。 厚厚的一晃，立刻就熟练的拉扯了套出来家里几口人，几亩地需要什么劳力，拐着弯地问到了家里缺不缺一个人，一口饭，乐得大婶儿以为他缺对象，又看他给钱，找“写作”素材呢，一个劲儿要给他说明。 李维这才介绍起来自己是有家室的，也不是专职作家，再掏出一堆碎钱，在大婶儿的震惊中交给她，让她给家里聋哑的孩子补补身体，早点上学，就走出去…… 赶下一家，继续—— 三俗！ 最后，就是把学生地址走完后的汇合了。 摸地形，套路话，最后给钱，点名让孩子回来上学，这已经是夫妻两个搞“三俗工作”的正常模式。 夫妻是经过认真研讨过才来的。 男大哥就江雨霁上，大婶儿就李维上，多数的时候，还是女性多，男性大概都还在忙碌赚钱… 结合下来，基本上每个地方，都是一个规律—— 先搞发展搞经济建设，才能够搞定教育。 这不单单是对残障儿童，对每一个接受教育的家庭都是无可厚非的事儿。 至于作家说法，真是江雨霁和李维本人的额外工作，不算撒谎。 而这份工作的目的无他—— 拿稿费，补贴教育！ 最终，在小时候熟悉得路口头，夫妻一碰头，嗯，照旧—— 这村里人，也吃三俗不累。 再接着，互相简单对照情况，又是老样子。 各家对于残障儿童未来发展的认定标准—— “一得能干活，二地能赚钱，三得能分担家庭负担…” 说体面点，叫能补贴家用，给家里做事儿，别拖累家里。 再高贵情商高点：“哎呀，我们家娃儿那是从小能帮家里减轻负担，孩子懂事儿。” 然而，不管是李维本人还是见过了更多学子案例的江雨霁本人，他们本身就对“懂事”的聋哑残障，具有更高的身心统一性及感同身受性。 任教以来的种种经验也让他们具有一定的敏感与灵活性，什么一二三的，都是纸老虎。 孩子在最该受教育的年纪，不该吃所谓懂事儿的苦！ 第4章 三俗 一俗，入乡随俗的俗！ “大婶儿，干活儿呢？我帮你。这苞米不错！” 李维长相属于眉眼间带着坚定的正气感。这种正气感在少年时期增添少年感，到中年退了稚气就更显得有干部风范，不说话时高冷难以靠近，笑起来又如沐春风，特别容易拉近关系。 大婶儿一脸蒙圈，下意识说的是，“我没有手机啊，没钱啊，小伙子你别骗人啊……” 李维就问她自己看起来像是骗子吗？啥也不干就是作家体验生活。 大婶儿放下戒备，“哦，作家啊。” 然后有道是—— 二俗。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这的确很俗，但咱得认，确实有用。 “是啊，婶子，打听点事儿啊？” 李维接着步入三俗—— 就是人民币了。 啥都不如人民币。 而在农村比一张五十块钱更有魅力的是，一叠十块钱二十五块的钞票。 厚厚的一晃，立刻就熟练的拉扯了套出来家里几口人，几亩地需要什么劳力，拐着弯地问到了家里缺不缺一个人，一口饭，乐得大婶儿以为他缺对象，又看他给钱，找“写作”素材呢，一个劲儿要给他说明。 李维这才介绍起来自己是有家室的，也不是专职作家，再掏出一堆碎钱，在大婶儿的震惊中交给她，让她给家里聋哑的孩子补补身体，早点上学，就走出去…… 赶下一家，继续—— 三俗！ 最后，就是把学生地址走完后的汇合了。 摸地形，套路话，最后给钱，点名让孩子回来上学，这已经是夫妻两个搞“三俗工作”的正常模式。 夫妻是经过认真研讨过才来的。 男大哥就江雨霁上，大婶儿就李维上，多数的时候，还是女性多，男性大概都还在忙碌赚钱… 结合下来，基本上每个地方，都是一个规律—— 先搞发展搞经济建设，才能够搞定教育。 这不单单是对残障儿童，对每一个接受教育的家庭都是无可厚非的事儿。 至于作家说法，真是江雨霁和李维本人的额外工作，不算撒谎。 而这份工作的目的无他—— 拿稿费，补贴教育！ 最终，在小时候熟悉得路口头，夫妻一碰头，嗯，照旧—— 这村里人，也吃三俗不累。 再接着，互相简单对照情况，又是老样子。 各家对于残障儿童未来发展的认定标准—— “一得能干活，二地能赚钱，三得能分担家庭负担…” 说体面点，叫能补贴家用，给家里做事儿，别拖累家里。 再高贵情商高点：“哎呀，我们家娃儿那是从小能帮家里减轻负担，孩子懂事儿。” 然而，不管是李维本人还是见过了更多学子案例的江雨霁本人，他们本身就对“懂事”的聋哑残障，具有更高的身心统一性及感同身受性。 任教以来的种种经验也让他们具有一定的敏感与灵活性，什么一二三的，都是纸老虎。 孩子在最该受教育的年纪，不该吃所谓懂事儿的苦！ 天色渐晚，对完「家访答案」，夫妻双方心里也都明白，这里跟别的地方没有区别，区别不同就在于这曾经是两个人幼年期的老家，路段虽然重建，但还是熟门熟路！ 离开很久了，大多数人并不记得他们，因为他们早就搬到城镇生活，这还是两个人小时候的村庄了。 所以，整体对他们来说没那么大的心理阴影… 江雨霁目前的打算是先回宿舍楼，然后，对各个家庭，进行个顶个的轮流分析，这么安排的时候其实她已经分析上了，谁家谁家什么情况几口人，少一个也无所谓；谁家谁家重男轻女严重以后要多走动，给家里科普女性的优点灌输新思想；谁家缺人，劳动力必不可少，需要出钱又出力，最好还能帮着干农活，要重点关注！ 当然还要着重，看看每个学生到底什么样。 说来离谱，今天几乎没遇到一个学生，大概真就是校长说的那样，全部都在干农活了……叽里咕噜的一大堆，说个不停的她，完全没注意到李维眼中的宠溺和光芒。 很小的时候他就是这样被江老师带大，言传身教，因果不虚。 如今他走着同样的道路，也算是肩负起了教师真正的责任，从此也是引路人和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蜡烛。 “好了，咱们两只电灯泡也该充电了。” 蜡烛不好听，带着一点点悲催，像是过去旧时代的眼泪，路过一片馄饨铺子的时候，李维拉了喋喋不休的江雨霁进去吃饭。 巧不巧，两个人刚走进去，迎面就遇到了校长。 “喔唷，这不是新来的教师嘛！” “下了班就去哪儿溜达啦！” 校长扯的嗓门比破锣还大，又刚好是吃饭地点，一屋子的人行注目礼时，李维下意识把江雨霁护在身后，在校长有些自己也觉得过分中，他一改对家长的笑脸，只冷淡嗯了一声，转身，要两份馄饨，然后掏兜—— 掏兜，再掏兜。 三个兜，三次掏空后，他微微睁大眼，耳朵发热，从刚才凝视校长的冷淡，到脸上少有的浮现出窘迫和微红，低低的靠近江雨霁说—— “小雨，我的钱用光了……” 一回头，看江雨霁的脸比他还要红，打着手语小小的比划：「我也一样。」 后面还有排队的，问他们“到底买不买啊”“怎么老师这么穷啊”，还有嚷嚷着，“干了一天的农活儿累的要死，怎么城里人还拿不出钱了”…… 最后在众人哄笑两个教师居然不带钱吃饭中，真是落荒而逃。 可夫妻两个到底怎么没钱的，都门儿清。 当下，脸红，出来一对视，都笑了。 笑的一直跑，真少吃一顿，饿不死！ 至于钱……两口子真没那么多钱，所有的都掏出去了。 这些年，他们一直资助，加花钱，把学生从农场带回学校。 可以说，除了日常稿费贴，工资也贴进去，要不是夫妻俩有已故江老师分配的房子可住，救助机构也偶降甘霖……真不太好过。 机构的老师都笑他们，可别流浪街头了！当然这是赞赏的笑，也答应了以后多多的帮助他们想办法，不过，江雨霁总让他们别想自己的办法，想想怎么振兴乡村的建设，发展，只有真正的带动了经济秩序的推动与发展，经济繁荣起来，教育才能够稳步前进，这都是互相支持的内在动力机制，无法忽视的重点… 只可惜，改革乡村教育总是缓慢的，又或，任何成功都是缓慢的。 作为这样缓慢前进道路上的两只小蜗牛，他们义不容辞，甘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哪怕最后会成为一块垫脚石。 宿舍楼断电，在乡村目前也是正常的。 城市里的灯火通明不代表乡村就可以做到灯火通明，尤其部分地区，不是特别的急需电路，常常因为电厂的超负荷而被直接限制性的断水，断电。 第5章 走田 不着急，夫妻二人的行李里什么都有。 点上蜡烛，就着白开水装的矿泉水瓶，夫妻二人就开始挑灯夜战，直接把校长资料上给的各个家庭依次标记，找出来已经家访过的家庭，然后，再对着记忆，逐一写下关键词，找到每家每户的问题，写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当然了，最后的关键都在一个字上—— 钱。 钱，经济。 经济就是生产力，生产力就是推动教育的动力！当然，教育也是推动生产力的再发展的因素…… 脑子里循环着教育的规律原则的夫妻二人，没喝完的水瓶子拧紧了在烛光下折射出的光晕，偶尔也让江雨霁发神一秒，然后，又是那句—— 从来如此，那便对吗？ 一次次的改革乡村，最后的结果几乎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国家一次次的给予扶持，但最后收效甚微，他们也不是不知道。 伸手党习惯了，就像是跪着要钱。 国家的扶持是一回事，自己站不站得起来是另一回事。 可即便都明白是什么原因，这一次，夫妻也仍旧要继续，并且也根据这件事制定了相关的计划和改革经济的初步想法和计划。 只是还需要时间一步步来… “叩叩叩。” 突然的敲门声，把夫妻都吓一跳。 李维几乎是立刻拿起来包里的扳手一声低吼，“谁！” “我，我，是我，两位老师，给你们送馄饨来呢……” 校长不知在门外站多久了，到手被塑料袋勒住的疼了，才回过神。 他不知道怎么了，看着夫妻两个在烛光下奋笔疾书的样子忽然恍惚的想到以前的老师也曾经都是这样的美丽园丁。 他真没想到他们夫妻二人下午是去家访了还给了钱让学生去上学。 这次的老师，好像……真的不太一样。 所以，他在他们走后，在听完了馄饨店铺里的七嘴八舌讨论他们两个夫妻「行骗」，把他们家底儿都掏空了，就差祖宗十八代没问的事儿打听完，就一路拎着两份馄饨跑来。 结果，“馄饨”一站不知道多久，就还是糊了。 糊里糊涂的不仅仅是馄饨，他脑子也跟着混沌。 孩子们啊，难道真的遇到了真正的菩萨老师？ 他心头似乎有千言万语，因为这每一届的学生他都看过的，都不差。 哪怕残疾，可心灵美得很！ 缺的只是机会和好的老师指引，偏偏他一个校长，只是个退伍兵，因为受了伤一只耳朵失聪，来到这里……他没有那种专业教书的资格，有的只是部队里一些对于残障人士的经验，所以，只能一次次寄托希望与这些老师们。 可他一次次的失望，直到现在—— “好同志啊，白天是我冒昧，你知道以前的老师……” 校长感激涕零的，就好像是他现在是学生一样。 李维看了一眼不说话的江雨霁，自己过去说：“我们还在忙，等明天……最迟后天，我们准时给你说明梳理情况。到时特殊情况再特殊讨论。” 校长听着，忍不住地看向江雨霁，她始终一言不发。 可是—— “她刚才不是……” 校长指了指嘴，做了个简单的手语大概意思问她怎么不说话啊。 李维听到这里一直冷淡严肃的脸，突然有些自豪的笑：“她？只对我和学生说。” 就跟他一样，笑容也只对她和学生或许还要加上学生家长。 校长摆手，“那不会！嗯，那好吧，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们尽管说……排除万难也要帮到你们！” 李维那句“需要钱”三个字还是没说，这种事儿，不好说，也不该说。 何况，授人以鱼的事儿国家做的不少了，还是得让他们自己站起来。 所以，只是笑笑，送客。 至于那份糊了的馄饨，李维给捞起来，第二天早晨电来，用功率最小的电炉热了热，就着馒头当咸粥—— 一个字，香！ 今天留给他们的任务比较重，因为昨天有问到田地的具体地方，他们要先从这几个下手，江雨霁的计划周全，只是，在出发的时候遇到了一点点的小毛病，胃疼。 偷瞒着李维吃了两片止痛药，才恢复了朝着外面走… 夫妻在田埂上一整天，走访田地比走访家里方便，遇到的「学生」不少。 他们扮演的角色不是学生，是一个个小型人形劳动机器，在机械反复重复着农活动作。 别说孩子，就是家长，江雨霁不用语言交流，单纯打手语，复杂的都看不懂。 李维那边情况也不好。 盲童都被弄在一边做简单的手功，看不见的手上破了皮。 与灾区无关。 地处农村的残障人士，远比常人想象中要多的多。 反而天生聋哑的，并不多，多数是在重大事件，意外事件后，因为农村经济条件特殊，导致的后天产生聋哑，盲。 许多孩子来不及好好检查，也许，一场大病，哪怕腮腺炎引起的高烧，不得到及时救助治疗，就可能是导致听力损失原因。 这一点，江雨霁在国外的研究中，也有相似案例，数不胜数。 中间，夫妻也有遇到的其它帮忙农活的正常适龄儿童，虽不是江雨霁要负责的范围，也还是礼貌，理性的进行了劝学。 到傍晚，江雨霁和李维几乎是累到脱相。 毕竟除了口说纷云外，还要身体力行地帮干农活，也只有这样，才能够拉近距离能够继续聊下去。 看许多聋哑学生在小小年纪就写满了麻木的脸，江雨霁恨不得立刻给他们的生命涂上缤纷的色彩。 江雨霁虽得双亲疼爱，可因听力损失，发音说话的能力启蒙的十分辛苦，只能一直只能用眼睛和手代替耳朵。 上学时，别的学生可以边听边记，她必须靠课前看教材，课上盯板书，课下抄笔记来反复学习，遇到实在不懂的内容，也得追着「笔问」老师，听不到老师回答，就只能跟老师“笔谈”，请老师把要说的话写下来…… 别问为什么江雨霁不问自己的父母，她的父母也是别人的老师！ 总之，她的童年困难极了！ 还好后来国家开放政策，在天津、山西、山东、江苏等地开放大学招收聋人学生，江雨霁的家里给她报名后，本想多个选择多条路的她竟一跃考上了聋人界的小清华。 等录取通知书到了以后，她就开始扭转人生一步步研究各种聋哑人的学术成果，最后又重回国内，解决国内的聋哑教育问题。 而曾经她仰望长大的跳孔雀舞的邰丽华委员，也用铿锵的手语“唱”起国歌。 那是把国歌歌词拆解成不同的词条，又天南地北地收集了60多种“手语方言”版国歌。 视频一出就刷爆了朋友圈，更多的人由此得知了此前发布实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国家通用手语方案》… 而这些—— 也是她产生“灵感”的来源。 她也将要带领学生努力发展新的就业和未来方向！ 她一定会！ 第6章 重建 晚上，夫妻二人精疲力尽的出现在宿舍时，又看到了前来投喂的校长，这次带的是家常菜，小炒肉，韭菜鸡蛋，还有冬瓜排骨汤。 “奢侈了。”李维一直绷着的脸，松懈三分。 虽然他除了面对家长学生和江雨霁会变脸，其他时候都会绷着。 可看到校长一直来探望，也是放松了许多。 校长知道他们夫妻两个人今天麦田里游说干活儿的事儿，摆手说：“不奢侈！应该的！” 夫妻支教到田已经传得不能再开，都说来了两个负责任的老师，有些人家本来觉得这学校去不去的都无所谓的，也被说得一点点心动，打算让家里孩子周一去学校看看…… 所以，校长是带着问题来的，“就是说，你怎么说的呀？江老师？那些个农户人家可不好迷糊，我说的不对你别笑话生气，你怎么灌的迷魂汤？怎么能让他们答应让孩子上学的？” 江雨霁却又是一贯沉默。 她似乎不打算和校长交流。 校长只能看向李维，可惜李维也只说：“我不知道。” 校长就哎哎哎的笑，也不接着问，只说：“好歹是熬出头了，”又说：“大多数的家长已经决定明天送孩子上学。你们也准备好上课吧！真厉害啊你们，真是……有点东西，我为我第一天对你们的说法，道歉！” 校长这句话让江雨霁才抬起头。 校长恍惚都以为她听得到，接着才想到她是唇语读出来的，又觉遗憾，遗憾江雨霁和李维这样的夫妻教师组合，就是全国也找不到几对来，怎么就也残障了呢？又私心想着或者正是他们残障了，所以他们才来到这里……愧疚愧疚，他居然希望他们残障！ 可他不知道，现在李维的视弱已经在经过中西医的结合治疗得到了显著的效果，江雨霁也在国外斥巨资做了对人工助听器，把唯一缺陷改好了。 可与其说是科技改变了他们的命运，更不如说是夫妻二人顽强向上的意志力让他们的生命开已经悄然开出了不一样的花朵。 三人一起吃的饭。 吃饱喝足，在面对校长开心的像个小孩儿一样说“真好啊，终于有学生”的时候，江雨霁忽然决定开口，她说—— “你放心把孩子交给我们。” 这是江雨霁说的第一句话。 清晰又温柔坚定的嗓音像风一样，无缝隙填入校长粗犷的嗓门。 校长一下就呛住了，半天才咳嗽完了说：“哎，哎！放心！放心！你们，你们忙你们的！我不打扰啦。”说完赶紧走，脚步已经有些颠儿。 不知怎么，从宿舍楼走得依依不舍。 这在以前是绝没有的，他可不是因为江雨霁，是因为那两双明亮的像是在眼里点了蜡烛一样，真能扫除一切黑暗。 这对夫妻老师—— 真不一样！ “别送了，别送了！” 校长看着后面的李维挥挥手，但李维面无表情的拿着水瓶，转身了……好像，压根不是送他的，校长愣了下，也不说话，还是开心。 李维打完水回来，看继续整理材料的江雨霁，主动去询问江雨霁明天的「作战计划」，江雨霁没有什么太大计划，忙两天，都在针对学生的家庭环境问题，以及学生能否上学问题。 至于学生怎么学，那是另一个「战场」—— “兵来将挡了，睡吧……” 江雨霁似乎有什么心事一样，趴在床上不说话了。 李维从后面抱住她轻轻地给他揉捏胳膊，肩膀，腿，最后是脚底板，才听到江雨霁喃喃的说：“我们的计划……还要好久……” 李维说了一句：“没多久了……” 刚说完，床上就传来了江雨霁细细又沉沉地呼吸，她这就睡着了！ 但李维还是继续揉捏，这样等到第二天，朝阳升起的时候她又能精神抖擞的出发上课。 云校，作为专为聋哑盲等儿童的困难学校，实际容纳的学生数量也就百名，看起来不大，但在乡村中，算大规模。 第一天的教学任务，江雨霁没想很多，只打算通过些小测试测验一下学生基本能力水平和智力发展水平阶段。 大部分正常学龄儿童在情商早超越了同龄孩子，但是，在智力水平这块，该步入高年级，却实际上—— 还没达到基础的学前教育水平！ 果然一通检测后，看着成绩单，夫妻二人没当即垮下来，反而更加斗志昂扬。 学生成绩差那就一步步攻克难关。 这不就是老师该做的本职工作嘛。 学生倒觉得新鲜。 因为头一回见到城里来的老师能到家里走访的，给钱的，还去田里的！ 哦，听说，她还去了最漂亮的三姐妹家的猪圈帮忙打扫猪圈了！ 也是这一切让他们今天不用干农活，还能来看热闹。 学生们能看见的开心，带着打量目光，瞧着江雨霁。 不能看见的都被分配到李维那屋。 聋哑学生们有些打闹开小差玩耍的，江雨霁不打算管理，仔细翻看学生们刚刚除了智商测试外的另一单调研，看得认真。 调研是她从国外学来。 当年作为交换生留学时，她旁听的几节课对她影响很大，也是走向国外后发现有些国家对聋人的职业设计那是非常之细化，除了国内最耀眼瞩目的舞蹈观音和手语老师外，国外聋哑人从业空间还可以宽容到—— 从事运动员，健身教练，服装模特，网络工程师，高级厨师等。 有些可以从事特殊职业的医生，教师，演员。 总之，只要规划得当，聋哑人都能迸发出不一样的光彩人生！ 江雨霁这次第一个目标就是在云村开展，针对性适合聋人的教育体系，让更多的聋人上大学，而现在首要任务就是不要让聋哑人知识面过于狭隘，要为他们将来职业选择空间发挥无限可能，也要杜绝课程过于专业化，当然，这些都太远—— 长远规划不可少，要解决的是眼前的学生。 学生们懵懵懂懂的一双眼，像小鸭子一样盯着她，嗷嗷待哺。 “好的，同学们，下面我们就开始今天的第一堂课，来，请你们用自己的方法告诉老师，你们的梦想是什么。” 江雨霁转身在黑板上落下板书的「梦想」二字后，就放下手做出同样的手语。 这样的声音，字，手势三者并用的教学方式，能够让她下面所有的学生们都清楚的捕捉到信息。 “那么，接下来，老师将分配下去一些白纸，会画的画下来你们的梦想，会写的写下来你们的梦想，都不会的就说出你的梦想……” 江雨霁一面对学生们口语手语并用，一面脑子里一面回溯到城市里自己上课的瞬间。 那一年，江雨霁教师职业生涯旁听第一堂课。 老师也给孩子们提了一个关于梦想的问题，那位老师在黑板上写出了孩子们想不到的许多职业比如—— 警察、作家、医生、飞行员、军人、舞蹈艺术家、画家、运动员等等。 可后来她在同学一个个希望的眼神里，又一个个把跟听力的口语表达的都打了x去掉！ 第7章 吃饭 多年前那名老师告诉学生们，上述这些梦想不容易实现—— “别想了！好好学技能！培养下一代吧…” 当时她大受震撼，也大受打击，但很快她又决定自己未来决不这样做！ 这些虽不容易实现，但不是无法实现，只是很困难。 可身在这个社会，什么不困难？ 学习技能当然可以活着，那也就只是活着，和田里务农，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换一个地方做人形机器！ 她要的是聋哑人生活，热爱生活，热爱生命，像是有小太阳在体内发热一样，最终人人传播爱，人人都成就最出色的自己，聋哑人也可以形成美好的明天。 因此江雨霁研究的课题全是—— 特教教师是否应该反思，是否缺少对聋哑人发展规划，尽最大能力补偿听力和语言康复的可能等等。 眼下她就是要从小发掘学生们的特长，做一些切合实际的兴趣爱好方面的培养以及计划未来职业和发展空间。 问卷，很快收上来。 虽然收上来来全班百分之七十的，还有百分之三十是不会写字也不会画的，江雨霁也不急，反而让他们先“说”，不能说的就比划。 对于听不到也看不懂的，江雨霁夜耐心的一个个疏导，最后，那些人表达完毕，江雨霁让他们稍微等了一会儿，开始看所有人给的答案，结果找到了她想要的一些内容—— 作家！画家！舞蹈家！ 其他的一律都是售票员，售货员，收银员，开超市的老板等… 她目光聚集在“那三家”上，恍恍惚惚心里就像是亮起来光，那也是她从家访见到学生开始就绽放的一个目标—— “老师，我们也想当舞蹈家。上央视…” 无声的手语，有着大大的力量，舞蹈家是金家三姐妹给的答案。 她们也是村里最好看的姑娘，当然，梦想也是最大的，跟她的想法更是符合的。 金家三姐妹的缺陷只是听不到，她们比划时，还有啊啊的声音伴随，接着，又表达了一些其他东西，比如大姐二姐还有点想当歌唱家和书法家… 江雨霁觉得都很好…… 最后，经过师生短暂的手语交汇后，双方的目标—— 达成一致！ “好了，经过刚才的讨论，我们已经知道，同学们对未来职业，还是停留在目光所见的理发、加工制造还有超市小卖部等行业，最多也就是养殖、种植等，简单劳动或农业，但是—— 时代在变化，就像是老师刚刚才讲台上说的那样，你们还有很多可能～对，无限的可能，无限的发展能力……舞蹈家，作家，歌唱家……都可以……你们都可以的……” 潺潺的声音从里面一句句传出到隔壁的盲人班，就变得更加柔和，动听。 盲人看不见世界，只能凭借所感所触所听，尤其是听！所以，任凭了江雨霁怎么想也想不到的一件事就是—— 李维在作弊。 他似乎完全知道她要做什么，说什么，索性就引发盲人的同学们跟着直接听那边的声音，一来训练耳朵，二来也是观察同学的好时机。 两项一起合作，是个不错的选择，以后或许也可以。 “很好，下面让我们开始学习最基础的手语……” 隔壁的声音很明显的进入下一个环节，但是上一个环节也恰到好处的鼓励了盲童学生，接下来，李维也开始了针对盲童学习的课程。 盲童在不同的学习阶段，有很多特殊的技能需要专门加以培养，包括不限于—— 阅读与书写，定向与行动，生活技能及沟通技能等，掌握这些技能可增进其生活的便利以及发挥其学习的潜能。 作为江家父母培育出来的学霸，李维也在学校做过大量研究课题，如何用丰富的教学经验以及阅人，自身知识渊博让盲人走向新生活。 调查中，和江雨霁一样，又不一样的是—— 他发现很多盲人是很不满意自己的职业！ 比起聋哑人他们听力和口语正常。 作为智商在线，四肢健全的人，除了眼睛看不到，他们的沟通和正常人，没有别的差异，并且，他们也很想要努力改变就业格局，提升他们的社会地位…… 可想要做到常人一样，还是那句话，必须要从教育上来根本解决！ 盲人目前能从事的行业更少。 听着隔壁班级教学手语的声音醇醇入耳，李维关了门窗，开始清清嗓子—— “好了，下面分发一下材料我们开始进行最基础的阅读与书写，这主要是用于对大家的摸底测试。大家之前的老师应该教过，咱们的书籍是用凸起的点字来印刷，所以，大部分的读是靠手指的摸读；而书写是点写，用的是一种锥状的铁笔，这种点字笔是由法国盲人教师路易·柏莱尔所设计的，为纪念其贡献，故以其姓brai一11e称呼这种点字……” 交叉相传的声音，不断从两个教室里分别传出来的时候，操场上的校长，搬着小板凳笑的像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一高兴，往后下意识的一躺—— “哎哟！！” 一大声惨叫就从操场传来，他摔得四脚朝天！ 静谧的校园里，校长的声音引得能听见的大部分学生都扭头。 江雨霁和李维也出去。 操场上校长爬起来，笑眯眼挥手说：“没事没事你们接着上课…” 李维回去，江雨霁多问了两句真没事？才回。 回去前她听到校长说中午食堂照常开饭。 食堂这词，引来不少能听到的同学们皱眉。 江雨霁和李维发现这一幕，虽不在一起，可不约而同地皱眉。 中午，留了课堂作业，让学生们进行作业的时候，夫妻不约而同的出来，默契的对视就朝着食堂走，打算一探究竟。 到了，什么都明白了。 先不说这里没有盲道这件大事了，桌椅板凳弄得乱七八糟，一看就是很久没开放。 还好他们提前来，赶紧用些东西临时组织盲童走道，给予定向行走的方向以便盲童可以从容地在环境中用餐，移动，又继续帮忙准备饭菜，不限于刷碗，刷擦桌子等。 当然了，他们也早就看到校长埋头哼哧哼哧地卖力刷锅… 第8章 发现 刷完锅累呼呼出来的校长看到同样灰头土脸搬桌子的夫妻，三人对视，不约而同的笑，然后—— 就是简单高效的互帮互助。 “让你们见笑了……但你们别看学校里现在什么都没有，没有教师，没有人工，会计都是村里借的……” “这……环境确实是差离谱了，但是……我们可不差钱和吃的啊！” 校长一边洗刷着今天要做的大米饭，一边高声强调不差钱，接着却又陷入某种回忆一样，说道—— “但是，我叫不来他们，给钱了他们也不来，除非新老师来了，村主任安排他们必须来，才来应付一下，但跟你们主动弄来的又不太一样，不过，总比把他们送去外面上学……要强很多……” “你们也看到了，他们家里根本不会让他们出去上，而且，你们都是花钱把他们弄过来的，城里的学校……还要额外交钱。” “送不到那，就等于是……只剩下在村子里当文盲，在家务农，女孩子就早早的结婚，生孩子……然后……” 校长忽然哽咽。 说不下去。 他来这里多少年了，看了好几个多好的姑娘，就忽然结婚，然后就……抱着一口盛满了米的锅，他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真是好多好姑娘好孩子啊……就这么毁了。” 他哭的是江雨霁和李维都意外。 夫妻跟学校的也打交道很多次，可这样毫无形象地撸着袖子，抱着一口大铁锅嗷嗷哭的校长，绝对第一个。 这时，他不是那个光鲜亮丽的校长，是和他们一样心系儿童的好老师。 “校长，您去洗脸，我来煮饭吧。” 这是江雨霁跟他说的第二句话。 校长的哭声戛然而止，李维这时去食堂门口的院里支锅，喊校长过来弄地上土豆马铃薯的皮，校长立刻就一骨碌爬起，嘴上说来了来了，随后，把肉一块块放在盆里，接着—— 先蔬菜后肉类的一个个备好…… 校长一边打下手，一边弄菜，一边又莫名泪目。 虽然才刚开始，可他已经开始担心，他俩要走了咋办？！ 江雨霁和李维浑然不知的。 他们对做饭这件事也是手到擒来。 虽然夫妻二人对于吃饭一向是填饱肚子就行，可对待学生就是十分的细心耐心以及关心！ 孩子们都在发育要多吃肉类补充蛋白质，蔬菜也要均衡，米饭要干干净净白白的一粒粒晶莹剔透…… 在做饭的过程中，江雨霁和李维又发现了一点别的东西，很有意思的。 虽然这里的食堂乱七八糟，可是冰箱橱柜里吃喝的一应俱全，大白米也是说有就有，并不是外面的专门送过来，可见—— 这里真有钱！ “校长，这些菜是一直都有备着？” 李维难得主动询问校长时，校长正撅屁股烧火，抬起头，脸上全是灰，笑得有些滑稽又开心说，“是啊，国家政策好啊，一直都有，我每次都买了，如果中午不吃，晚上会拿出去分发掉给这些孩子们的家里……” 江雨霁和李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头，他俩做过家访，知道这些事儿。 火这时，已经烧的差不多不用再吹气，但校长忍不住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又眼红了接着说，“其实，这些年学校一直由国家扶持，无论是钱，粮食，还是教育，钱，你们都看到了，这么大的教学楼，每个月还给发工资……根本不用愁，支教老师也是来了一个又一个，可……可他们，做了三个月就走了！江老师，李老师，你们上午的课我都听了，你们……你们……你们就算是做完三个月走，我也真心佩服和喜欢你们！我只求这三个月你们给孩子们好好上上课，教教他们日常必需……他们都是好孩子啊……” 校长一边说眼泪又一边掉，他的抽泣早从开始的不好意思，变得坦然以对，抽噎着掉下来的泪从灰扑扑的脸上划出一片纯洁无暇，像锅里蒸好的大白米饭。 江雨霁和李维就在米饭的清香肆意中，握住手，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 “我们不走。” 他俩还有好多计划没用，不把云村建成，绝不走！ 但是剩下的话没敢说，怕吓着这位爱哭的校长。 校长这时候的抽泣已经变成了抽噎，就像噎住那样打了一个好大的嗝，伴随下课的铃声响，下课的灯光也闪起，他赶紧起来说去洗脸，李维就掀开煮好的铁锅炖肉菜，江雨霁拿了洁白的碗筷，夫妻这时候一起看向校长，请他洗完脸就将学生请过来—— “开饭！” 食堂简单整理过。 临时盲道，让盲童入座时，个个都有些湿润眼眶。 聋哑学生入座后，也好奇左看右看，等到饭菜再吃到嘴里才是满堂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声音。 江雨霁看在眼里欣慰在心里，可欣慰管不了胃疼的厉害，去后面偷偷塞了两片药居然被李维给发现。 一把抓过来，看到是胃药李维开始松口气，后又严肃起来，拉她，盛了小米粥去后头就问江雨霁要干什么。 “你要干什么？偷偷吃药！你当我不存在？” 他是真生气了。 但怕传到外头声音只能压低。 外头，校长那边带着慈爱的笑容巡视着所有学生吃饭的模样，拍了不少照片和视频，等拍完了回看，才发现江雨霁和李维不在其中。 他赶忙走去后厨房，想拍照，怎么也没想，看到夫妻两个好像是—— 吵架了？ 李维脸色严肃，冷酷地站在江雨霁面前，“我看不到，你要瞒着多久？知不知道多严重！” 李维那模样，和善起来就是如沐春风的老干部，真要一板一眼的还有些吓人。 江雨霁则似乎在……撒娇？ “我真没事儿，就一点点不舒服，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 “好好地需要吃药？最后一次机会，瞒着我多久了。” 李维是真气，碍于外面学生，还得压低声音—— “你知不知道胃病可大可小？拖严重了怎么办？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身体如果有问题，还怎么长久地教学生？真把自己当灯芯了？熬灯油？” 大约摸听了会儿墙角。 校长也听清楚了，江雨霁有胃病！ 在李维的沉默严肃中，校长清嗓子走过去。 他的出现打破了夫妻间互动。 江雨霁戳李维的胳膊，李维不想理，还严肃看她。 最江雨霁不得已小声说了句：“我错了，以后不会。校长来了……” 李维才眉头微松，看校长，“有事？” 校长略微心惊，这语气够冷！但他还要硬着头皮来接着说：“江老师啊，”校长看江雨霁脸色确实白得厉害，叮嘱说，“咱们还是要注意身体……还有李老师，你们的身体有更大作用，学生们可喜欢你们呢！那个……来，快看看我拍的照片！” 校长感觉李维的眼神要给他戳穿了，实在说不下去，把手机给他们转移视线。 江雨霁立即转头，看照片着实高兴，也顺带躲避。 李维严酷起来，真的很吓人！ 李维还盯着她，但扫了一眼照片到底没说什么，转身走去锅边盛饭菜，“吃饭！” 胃不好，都是吃饭不准时闹的。 吃饭的时候，李维没说话，但看着江雨霁吃的饭，自己反思了会儿，等吃完，校长就让他们去准备下午的课，至于食堂收拾—— “是时候招个工了…” 下午的课程紧迫，李维没再说江雨霁什么。 下午，夫妻的目标是给学生们彻底普及一遍目前我国对于盲、聋学校的教学大纲和教材。 盲校课程有思想品德课、语文、数学、体育、手工、音乐、常识（包括自然、地理、历史）、劳动等； 聋校课程除了上述，还有律动、体育、手工等。 教材都是参照全日制普通小学的教学大纲和课本，并专门针对盲、聋学生的特点由教育部统一编制。 “所以，整体来看，盲、聋学校课程是与普通小学相同。那么，大家学的都是一样的东西，一样的土壤，为什么，我们不能和他们一样开出属于自己的生命之花呢？” 这边的教室里，江雨霁的声音温柔坚定，传到李维的教室，李维趁机也讲下去：“而之所以盲校设手工课，是为发展同学们的触觉，增强感知能力，以补偿视觉缺陷，并且，相比较看，我们的体育和音乐课时也比普通小学多。 体育课，主要是为了培养大家定向、平衡能力等方面的能力……今天的课外活动课主题是对花草的了解，大家稍后有次序的根据盲道随着铃声跟老师去楼下花园集合…” 李维的声音同样也能够传到隔壁班级的。 一整节课，这边江雨霁教育学生捡起梦想，并让可发声的学生一个个学习发音，感受声带震动；不能发音的同学，则手语手把手的亲手教… 第9章 骗子 两堂课的时光飞逝。 学生们空前热情，也让李维和江雨霁更有动力。 谁说万事开头难？他们如此顺利！ 课间休息时，李维端着泡好暖胃茶的保温杯递给江雨霁，嘱咐她胃疼不许喝浓茶，又问了问她还疼不疼。 江雨霁表示，真只是简单胃炎，可李维还是坚定地说，”我已经预约了周六医生，无论如何都要做一个胃镜，彻底检查后才放心……” 江雨霁奈何不住他，只能接纳。 课间的时间短暂，夫妻也只是简单交流，就又开始了下堂课外活动课。 学校内，正如校长所说，什么都不缺，不仅学习的东西应有尽有，江雨霁想要找到一些舞蹈的教材，校长居然也轻松从储藏室给她找出来崭新的舞鞋，绷带等…… 江雨霁知道国家对于教育，尤其是盲聋等特殊人群的特殊关照和大力扶持，可看到这些应有尽有的东西还是感叹—— 学生们真是遇到了最好的时代。 “可不是嘛！缺什么尽管说！” 校长拍拍胸脯，高兴的乐不拢嘴，“这里什么都不缺，就缺你们这样的好老师！” 江雨霁没接话，默默走了。 校长也不觉得尴尬，还是倍儿高兴，因为看舞房热闹起来，看江雨霁带领学生们练习压腿，热身……校长满意至极。 这才是学校！ 这才是学生！ 这才是——童年！ 那边楼下，李维也因地施才。 同样，在校长的帮助下，把汉盲字的书本搬下来，就地取材给学生们学习那由6个凸排列组合构成的汉盲字，学会关于花花草草的字形，又补充了一堆花花草草的知识。 也许，他们的眼睛看不到，可是心里已经开出美丽的花。 课外实践课，转瞬即逝。 看学生们热情度很高，李维还有些舍不得结束课堂，但新教规中早有了明确化的规定，不得拖堂，按照正常课时就已经是科学研究出对孩子们最好的时长。 所以，对于熟练使用了盲文书写出花花草草的高龄的同学，李维进行了布置组词造句等高难度的作业，对低龄儿童，李维又给他们布置简单的家庭作业，回家和父母讨论这样的课外作业，简单的进行一个巩固知识… 就这样，一个学校，拢共三个领导，两位老师一位校长的一天，拉下帷幕！ 校长是非常乐意这样的忙碌的。 在下午课外课结束前，他就忙着招工了。 国家给的补贴用不完，他都存在学校的账户上，「重赏之下」很快就找齐食堂员工，还找了学校的卫生打扫，垃圾处理……等等。 他这边成功，江雨霁和李维对学生也有了更多了解。 所有学生共计99名，照低中高年级分刚好是每一层33名，正常来讲，应该要分出年级，班级，可鉴于之前总是凑不齐学生，更别说分年级了，所以，目前还是按兵不动。 校长在晚上忙完员工宿舍后，就急匆匆又带饭菜来找江雨霁和李维。 这次，他放下饭菜就忙不迭地说：“现在的情况，如果能长期保持的话，年级规划还是要区分，不上课时，高年级可以温习作业，低年级也可以做作业。” “你们布置的作业，我恐怕他们回到家不会有时间写，毕竟他们的家庭情况，大体你们也都了解，所以，我想的是，咱们课堂上留出时间写作业，进度慢一点就慢一点，只要在路上走，只要走着……总能走到目的地。” 校长说话时，江雨霁和李维都没有说话。 但这一次，他们对校长的话是认可的，只是校长接着话锋一转，“不过……也别高兴得太早，还是要看……明天人能不能到。” 这确实是很紧要的问题。 夫妻两个也不知道明天要面对的是什么。 校长也不好多留，说完放下饭菜告别。 李维看了看饭想说不用每天带来，但想了下这边总停电，不好买，加上江雨霁不舒服……于是没说。 接下来的夜，夫妻一起整理白天学生交上来的课堂作业，又继续撰写着第二天的教案。 江雨霁最后抱着教案趴在桌子上就睡了，李维本想结束跟她强调下胃病！ 看到这一幕，只能将她抱上床，然后想着以前跟老中医学的揉穴技巧，给她捏了捏穴位滋养肠胃… 早晨起来，江雨霁莫名觉得胃痛好了许多。 李维热了昨天食堂里留下来的小米粥，给江雨霁喝时，听着她说谢谢，很好喝，忽然有些愧疚。 夫妻二人都是一心一意的教学这本没有错，可他不单单是一名人民教师更是江雨霁的丈夫—— 所以，没能及时发现妻子的胃病，没好好照顾妻子让她患有胃病，他也有不好。 他一个糙汉子，吃什么都可以，可江雨霁跟他也这么吃就不行。 “小米养胃，加了一点红枣养气血，你多喝点。我去帮你收东西。” 李维叼片馒头要去收拾桌子时，被江雨霁拉住，“一起吃，” 认真想了下未来还有大动作，江雨霁也觉得不能这样熬—— “李维，我们这次来云村的目标长远，我昨天跟一个学生课上交流，她手语还算可以，给我讲了，之前的老师也很负责，可是……家里不让他们来，老师们也没办法，最后只能三个月后离开，不然，守着空学校也不是办法。我们既要在这里打持久战，身体就得硬，所以，我们俩都要好好养着……才好长久的备战工作。” 李维听她这话，少有笑了下说，“这说的还差不多！”扯下嘴边的馒头片跟她一起坐下来吃。 热乎乎的碗，暖暖的小米红枣就顺着舌尖，挑动味蕾，再就着烤糊香的养胃馒头，夫妻相视而笑，吃饱喝足奔学校后，笑容就消失了。 教室里—— 已经没几个学生了！ 好在昨天晚上连带校长三人都对第二天有没有学生这一幕，有心理准备，所以这意料之中的事儿，江雨霁和李维只互相看一眼就一起走上前。 盲人学生一个没来，江雨霁打手语询问来的几名同学，从同学的手语里，她也弄明白了，他们惹上事儿了。这几个来的也不是上课的，是来说，家里让他们来转达，以后也不会来了，还说家长就在门口等着，他们必须马上出去，至于家长没能进来，是因为有保安拦着，不让进。 江雨霁在他们比划的时候，仔细观察他们的脸色，有两个年纪小的学生眼角明显是红的，江雨霁就问他们昨晚是挨揍了？还是怎样？为什么哭？ 第10章 经济 学生有些惊的抬起头，想说，可又被旁边的孩子拉扯住，然后，就都往外走了…… 这一看，想听实话，估计难。 江雨霁就跟李维点点头，跟上学生一起出门。 外面淋淋的下了小雨，小的那两个学生一步三回头，江雨霁知道他们俩状况，这就是昨天要画画和写作的孩子，都是说不出话的孩子，但听力没问题。 江雨霁走的路上大概清楚孩子们可能遇到的问题，可走到外面，真面对这些发火的妇人，饶是江雨霁教学经验丰富，也要避让三分的…… “我说你们到底是老师啊，还是骗子？你们当时到我家里是怎么说的？尤其是她，那女骗子，当时她说的是教孩子们生活技能，学会了简单的对话，以后更容易讨生活！”“就现在这个教育制度，普通人家孩子都要剥三层皮才能九死一生的考上清华，别说我们了！只单方面靠你的情感和爱心投入，那不叫教育，更应该叫可怜，怜悯吧？我看你是想成就你的业绩吧？” “就是，就是！她也这么骗我的！就给我20块钱，就把我孩子骗过来成就她来了！我呸！” 女妇人一句句的，都被李维挡下了，李维拦住在江雨霁面前的同时，又是把几个红了眼的学生也拉在身边，他低低又有耐心的询问孩子们这到底是怎么了？孩子都不说话，只红了眼的，几个女人就冷笑看着李维后面的江雨霁，真一点面子都不留—— “怎么了！哼！一整天上课都给孩子说的什么玩意？回家都嚷嚷着要当画家，作家了！怎么不去上天，哎对，去当宇航员得了，你们有那个能耐么！” “我们不需要你这样的，与其给他们这样奇怪的梦想，我更希望他们不要有这样的梦想，光是缺陷就已经很难了，得不到再失望，不是难上加难？” “就是，对聋人来说，凭本事吃饭，凭劳动获取报酬，就够了。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还舞蹈家，那是你们能培养的起来的吗？” “……” 三个女人一台戏，面前五六七八个的女人，越来越多，面对诸多的质疑，就是李维也有口难辩，用声音和气魄压住对方？那不是他一个为人师表的老师该做的。 他只能静静的站着接受这些批评后，企图静待这场唾沫星子带来的风雨结束后，再行探讨。 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一群人七嘴八舌的骗子，臭老九骂完了以后，拉着孩子就走了…全然不给机会。 雨，越下越大。 江雨霁眼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红了，李维正要脱下衣服给她挡雨的时候，校长撑着伞跑来接人了… “对不起啊，我早该提醒你们的……” 校长道着歉，但事实上，校长压根也没想到这些人反应这么激烈，低低又补充一句：“这是之前那么多老师都没遇到过的情况。这么看的话……有反应，说明咱们的教育也有成功嘛！放心吧，我今天就一个个去上门好好说，刚才几个孩子我都看见了……” 校长一句句好生安慰，生怕一个不小心把两名国宝级的菩萨教师给吓跑了，但没想到李维回头冷冷说了一句：“刚才你怎么不出来。” 校长语塞，大雨落在伞面的声音有些诡异的尴尬。 半天他才小声说了一句：“能说不敢吗？这……我也没见过啊……而且，我是校长，咱们都被骂，多没面子啊……” 李维没理他，也没打算要他的伞，脱衣正要给江雨霁撑上，突然—— “小雨！” “江老师！” 江雨霁直接冲进大雨里了。 她是一路冲跑到李家院子里的。 刚骂过老师的李桂芬正要关门就被一只雪白的手臂拦住了，差点没收住夹了江雨霁的手。 “你……你来干什么！” 就算是怒气上头的李桂芬，看到江雨霁这么淋的像是个落汤鸡，都是女人，她到底也是心软给人放进来。 江雨霁也没说话，进门后就打了好几个寒颤。 倒春寒不是盖的，村里前几年通了热水燃气，李桂芬家男人在外面务工，还算是有点小钱。 李桂芬叹了口气还是给江雨霁拿了毛巾让她去冲洗一下，自己去煮了姜水。 中间，李维也来了，听说江雨霁去洗澡又嗅到姜水味，和校长对视一眼，改道去了另外几家，去做家访！ 等江雨霁从洗澡间出来的时候，李桂芬已经坐在沙发上，姜汤袅袅的热气里，江雨霁很感激的说谢谢后，坐下来时，打了下手语让她等一下再说，她要擦一下助听器。 助听器虽然防水，但她还是很小心的爱护着。 她弄好时，李桂芬才接着说—— “江老师啊，刚才我也是情绪激动了，主要……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不是不爱小华，相反，我跟村里的其他残障的家长不一样，他们都要了二胎三胎去，我可只有小华一个儿子，他不会说话，可最懂事……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家不需要务工，我爱人在工地上班养得起家。昨天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谈不上什么高等的教育，可是一个人如果连安身立命的基本条件都没有可不行，我这才让小华跟你去，我觉得你不一样，可你居然还是让他接受什么新时代的教育？他回来给我打着手语写着要考大学？学画画？我真是……江雨霁老师，你是会画大饼的，可我们不吃，吃不起。” 李桂芬一句句说的时候，江雨霁一句句认真的听，没有反驳没有说话，但她目光一直落在角落里的书架上，虽然家里有些地方落了灰尘，可是书架上的书都是干干净净的。 顺着江雨霁的目光，李桂芬的声音本来是有些气愤也一下顿住，介绍说，“那是孩子他爸以前爱看的……我也……看了些……” 江雨霁这时才浅笑说：“能看鲁迅先生的书，证明你们夫妻文化一定很不错。第一次来家访的时候，出于礼貌和关系不到位，我没能进客厅来，但当时在院子里跟桂芬姐你聊天时，我就觉得你和其他人贪图不一样，当然，不管是那一天还是今天你在学校门口说的话，我都觉得你很有文采，很有文化。” 没人不吃高帽子，李桂芬也是人，而且江雨霁的话说的很有道理，她曾经也是有文化的人，只是高考的时候—— “女子无才便是德。” 李桂芬到底没有继续想下去，这样说完，看向拐角处的房间：“小华不需要那么大的饼，你喝碗汤就走吧！” 第11章 计划 江雨霁确实在喝汤，半碗姜汤微微喘和出汗，缓了下才真诚的说：“桂芬姐，我不走，你说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出自——清朝张岱《公祭祁夫人文》，可原文却是：「眉公曰：丈夫有德便(辩)是才，女子无才便(辩)是德。」是辩解和狡辩的辩，意思是：女子不与人争辩是有道德修养的缘故，而非贬辱女人不能有才干。” 房间内，江雨霁说完以后陷入好久的平静。 在李桂芬的沉默中，江雨霁也是听了好一会儿的雨声，这是多么奢侈的声音，但很快她就从雨声里抽回神，深吸一口气缓缓说下去—— “至于你说的女德，本身就带着强烈的歧视色彩，是男权社会里的专有名词，是性别不平等的封建产物。 它从根本上说不是产生于内心对道德的追求，人性的进化，而是外界强加的，是一群人对另外一群人居高临下的审判，可是现在的女性不一样了，你很久没有走出去看看了吧？世界不一样了，我们遇上了最好的时代，你如果真的还热爱看书和学习，我推荐你去报名自考，一样也是可以继续取得学历的……” 李桂芬早在江雨霁说的时候就听得入了神，可是，下一秒看到江雨霁放在一边的教师字样公文包，意识到什么，猛然站起来下逐客令—— “算了吧，这里有伞，你喝完了姜汤就走吧。” 江雨霁没有离开，她有力的拉扯住她的手，紧紧的握住继续说下去：“桂芬姐，你信我，我会让小华，还有更多的学生们，获得和正常人一样的自尊、自信，我也知道，你和别的家长不一样，你把小华养得很好，你很爱小华，可小华的作业你还没看过吧？他写的字很好看？他昨天画了一幅画你知道吗？在这里，我一直带着。” 防水的公文包里，江雨霁确认李桂芬不走后，快速从一堆作业里找到小华昨天画的《我的爸爸妈妈》。 看着上面幸福的一家三口，李桂芬始终抗拒的表情终于冰裂瓦解，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捂着脸痛苦的哭了起来，“可是……可是我真的很怕他会做不到……万一……” 江雨霁耐心的安抚着她的情绪，抚摸着她的后背说道：“相信我，我知道你在担心未来，怕小华会失望，今天早晨你和大家一起来说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姐，你的担心是对的，但你相信我，我曾经也是很多年的听障人士，可是，国家对聋哑人就业做出了相关的政策支持！更别说，还设有许多专门聋哑人就业的企事业单位，国家都在在最大程度上维护聋哑人群体就业权益……我们更要站起来啊，还有小华，他哪怕不画画，也会学习到其他的知识，可咱们如果为了让孩子不失望，做不到，就彻底让他们失去机会，只做一个有生存技能的人……这真是……一种错爱啊。” 李桂芬这次没说话了。 江雨霁也没有。 她早注意到房间拐角的门开了，小华探头探脑的样子可爱极了，江雨霁假装没有看到他的样子，继续拿出连夜写的语文教案。 课案中，包括形成和发展聋童语言的日常用语会话课和作文叙述课，“姐，你看，设立作文是为了孩子更好的表达……还有，我会从一年级起就培养聋童逐步掌握看话技能，掌握用手指不同指式表示汉语拼音字母的手指语和通用手语，以此作为学习说话和识字的辅助工具…哦，当然，还要对有剩余听力的学生进行听力训练……虽然着跟小华没关系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这些真的很了解，我也有足够丰富的学习经历和教学经验，桂芬姐，请您相信我，让小华——回来上学吧！” 李桂芬最终同意了第二天继续让李华入学。 江雨霁目的达到，也不多留，借了伞，冒着大雨一家家走访。 也许是大雨的加持。 到底是感动了许多人，再加上江雨霁丰富的劝说技巧，都是父母生下来的孩子，又怎么会不给希望，很多家里劳动力也不缺这一个。 最终江雨霁和李维汇合，他们—— 完成了所有家访！ 只是，这一路的大雨到底是把江雨霁身体打垮了。 晚上回到宿舍的她就高烧不退。 李维和校长忙前忙后，又是买药又是物理降温，可床上的江雨霁高烧昏睡中，居然还笑意盈盈，因为她梦到她的计划实现了。 她还“看到”—— 周一……所有的学生都来了。 还分了三个年级，每个学子都洋溢着对生活的渴望和热爱，美好的笑容让她也情不自禁跟着在睡梦中笑起来。 …… 周一开学时，仍有部分学生没有到场。 但至少过半的学生都来了。 江雨霁，李维，校长三人，一起分了三个年级代课，并在高年级又额外增设了生理卫生常识课程。 五年级起再加一门职业技术教育，所谓的“职业技术教育”就是……带孩子学习务农。 不同的是，江雨霁或李维或校长会跟着一起务农。 江雨霁和李维一开始还担心校长会对此有异议，毕竟拉不下脸，谁知道校长很热情地答应了不说，还说周末他也可以带着孩子们去做劳动技能实习！ 这样家里头不会说闲话！ 国家政策好是头等大事，可下头家长们配不配合又是另一回事。 想要孩子们彻底接受文化课，文化教育，路还长远，更别提江雨霁和李维还有别的计划…… 吃饭的时候，避开了校长，江雨霁就现在的情况又忍不住和李维分析了一下，怎么才能让计划更快速的实现，结果是—— 让云村的经济再上一个大台阶！ 如今国家全面脱贫，人人小康，可养起孩子尤其是残障儿童，实在是不容易，想要彻底的让孩子们摆脱家庭的不利因素。 还是需要—— 搞经济。 这种事儿，李维夫妇已经做过很多回了，就跟三俗一样，套路都摸的很熟，只是到底如何实施经济发展，夫妻还得在琢磨，毕竟这不是他们的强项。 教育是他们的强项，搞经济是短板。 强项是用来发育孩子的，搞经济是用来发展未来的。 他们在努力补足自己的短板路上，又继续研究了云村有的地方适合做景区有的地方适合做农业…… 最后，江雨霁和李维又对田做了一定的分析，可惜没看到什么特殊的情况，唯一的也许就是边缘灾区重建。 但这里也不是主震区，门口的震区牌她早写信请求拆除，想要彻底迎来新生，推动他们的计划，还有待商议…… 第12章 慕名 正事儿讲完，李维说起江雨霁发烧，这本来预约的胃检，没去成，李维对此很不放心！ 江雨霁有她的一套歪理—— “胃病这就算是去了医院也就是让好好吃饭，你现在照顾我，照顾得好好的，就当我看过了嘛。” “工作繁忙，来回山路又赶……可不能耽误咱们大事儿啊……” 说到底，李维还是没有坚持下去，不过偷藏了药瓶，细心观察江雨霁，看江雨霁真的好起来，稍微放一点心。 再说学校。 那有待商议的计划大事儿，暂且先不管。 当下经济问题也还要慢慢来。 看学生们来了一半儿，少了一半儿，江雨霁和李维倒也不愁的慌。 凡事都得慢慢推进，一口吃不下胖子！只会噎死！ 所以，在和校长商量后，江雨霁夫妻一起进行了小小的教育改动，即—— 结合当地特殊情况，将课外活动全部改到田地间去！ 到那些—— 没能来上课的同学那去！ 她还不信了，一直跟着他们那边学习，家长们不心动，那些在外面的没能来上学的学生们能不心动？ 此后三周，江雨霁和李维就开展了属于云村独特的教育方式和生活。 白天，能来上课的，认真上课； 下午，不能来上课的，他们夫妻就连带校长学生的一起去田地里，去家里，统一的进行教学和讲解两不误。 主要的学习地点则设在了李桂芬家空田上。 李桂芬家有地，今年还没租出去，本想过了年种点果树，现在，直接免费拿来给学校当做活动场地。 田里，施展和教育空间足够。 学生的基本课程，比如日常生活技能的教学，比如个人事务的料理、梳洗、穿着、炊事、饮食、清扫、工具的使用及修理，还有识别钱币、购物、公共设施的合理利用等……都在这里教！ 故意的！ 不是说他们只会画大饼，学那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吗？这不就给他们看看实际的！ 果然，一开始仍有迂腐态度的家长们，看到这边教的都是这种东西，就—— 把自家孩子也推送过来。 养成一个习惯大约是21天。 进行到大约第三个星期天时，大家都觉得江雨霁夫妻在农活田间带聋哑盲学生们一起学习的画面，成了田间一景。 江雨霁和李维偶尔也带着学生们采摘，收割，那手法利索，就是他们一些老人都觉得惊奇。 不过，所有的活动，李维都没让他的盲童学生们参与。 盲童所学的一直都是李维给他们专门设立的接人待物日常礼仪，及和聋哑学生完全不同的课程。 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主要的方式是听和说，在听与说两方面，盲童似乎没有什么障碍，但是，由于在沟通中盲童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及其它由体态传递信息的线索，因而他们不能和视力正常的同学们一样，通过观察与模仿以学到这些技能。 盲童看不到，所以李维在田野里，大多数时候，是训练他们系统化的了解接人待物还有表情以及更多的教学…… 这一切，当然也被大家看在眼里。 于是，在江雨霁带着学生们忙碌时，李维将对眼盲的儿童教育是训练他们对听觉道的，比如—— 聆听割草的声，聆听脚步踩在水稻田里的声…… 总之，都要听出来还不够，还要让他们模仿鸟叫的声音，模仿车轱辘碾压的声音…… “这很困难，老师知道，可是，倾听和语言，对你们来说，是无比重要的……” 李维对学生时，总是很浅显而又温柔的。 这是另一幅画面，也是村里一景，毕竟他大多数时候是冰冷冷的。 可惜，对比江雨霁的教学进度，学生们的学习进度，李维的教学进度，很是缓慢。 这都是由于视觉经验的缺损。 盲童们根本无法从模仿中学习感情表达的方式，无论是说话时面部表情单调，还是手势少，语调缺乏变化，嘴唇动作少，语速慢，音调低等等…… 这些表现特点，将来势必妨碍他们跟眼明人的情意沟通…… 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成年乃至老年盲人都是「高冷」的样子的原因之一。 当然，现在大多数的城市人，能说话的，都不说话，俗称社恐。 可李维因此，更希望他的学生们以后可以勇敢的表达，毕竟—— 他们已经失去了神采飞扬的双眼，他希望他们拥有饱含感情的声调以及并不是那么夸张的微表情。 田野上，江雨霁的声音和队伍也是李维教育聆听的来源。 他继续纠正着每一个盲童的肢体动作，表情，语气，很快……每一天的天空，都渐渐地，又好像快速的黑下来。 这一天，江雨霁带着队伍又回来了。 他们今天的任务是帮助村里的养鸭大户去了野湖边捡野鸭蛋，听到队伍里有些口齿不清发音“鸭鸭鸭”的，江雨霁转身给该学生一个大拇指。 “老李，拿着，鸭叔那边，给的一筐蛋，接下来，早饭可以煮鸭蛋了。” 江雨霁说时，李维一面接过鸭蛋让江雨霁坐下来好好休息，一面有序的安排学生们一个个跟随前来接孩子的家长回家。 只当所有的学生都走完的时候，江雨霁和李维看到了一个从没见过的学生…… “二位老师好，快，说老师好。” 那个陌生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说的时候，推着面前的孩子。 江雨霁没话，李维礼貌先问：“请问您是……” 短短三周，夫妻早已经把村子里的所有人口都摸清了，但这个孩子，真没见过，不仅是村子里没见过，学校档案也没看过。 那孩子是看不到的。 女人这时把孩子又往前牵了牵说：“俺不是云村里的，是隔壁庙县的，听说这边有了二位良师……而且还不收费……还有补助，俺们家本来是在陈校，可那边学校费用太高了，俺们家就这一个孩子，他真的特别懂事，什么都会，也接受过一段时间教育，所以……您看能不能俺们不要补助，您给咱孩子入学就行……求求您了！” 说这话，那女人就要跪。 第13章 梦想 李维力气不小，一手托着鸭蛋，一手也轻松把她扶住，“别这样……校长！”正好田埂上看到校长过来，李维直接就招手。 校长过来拍照片呢，最近忙着给市里反馈这边进度，走过来后，就看李维把个陌生女人交给了自己来处理。 “这是？”校长眼珠子在转，不解问：“要我处理啥？” 李维没说，江雨霁说的，“当然是入学手续。只要是学生，应该一视同仁，你不是这么想的？”再看校长的表情不太对，立刻皱了眉声音也低了说：“你该不会不收吧？” 谁想校长咳嗽咳嗽说：“不，不是……是除了这个，还额外有好多个学生家长都慕名而来，但这不是考虑到你们本来就很累了，所以就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吗，还想着要不等下学期再申请申请……” 江雨霁和李维夫妇二人的所作所为早就已经传播出去了。 加上本来学校就是好学校的名声，只是近来学生不听话！那学校的教师现在都轮岗，也是一直跑来跑去，换来换去，最主要是偏远……偏远！交通不便利！ 所以，有能力的家庭，都心知肚明的花钱去高等学校，剩下没有能力的，要么在家里随便教育教育，有“爱的教育”学学生活能力，“无爱教育”大概就是……女嫁人男当壮丁，总之都会遭白眼。 可是话说回来一万遍—— 天下就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 “求求你们了……收了我家孩子吧……别的学校，俺们真上不起……” 那女人又要跪，这次是校长扶着她，“别，大姐，没说不收……云村聋哑学校的好，谁都知道！” 校长说的得意，其实他有刻意宣传的，这么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十里八村全部知道了……他就是要散播，虽然知道这会加重夫妻二人的困难，但是他也想好了，学校这边好起来，那就不是两个老师能行，最近汇报工作也是为了要加人手。 更别说，他偶然听到过……江雨霁和李维的计划。 他们以为他当时走了，其实没有，他们那个计划，他一定也要参与进来！ 假设计划真的成功，校长相信云村的学校都会成为教育界的一杆崭新的标杆，旗帜。 “嗯，收收收～来吧！” 面对女人的眼神，校长大手一挥，终于答应了，不过看着的却是江雨霁夫妻：“你们可别嫌累哦！” 江雨霁立刻说不会，李维却有些担心，不过什么也没说。 晚餐，照旧是校长给夫妻二人送来的，一并送来的还有最近接收的许许多多的学生入学申请资料，按照低中高年纪全部排列好，也就每个年纪多七八个人不等。 江雨霁和李维分着互相看完后，李维继续没话。 来的多半都是聋哑儿童，盲童不算多，他没多少压力，可他担心江雨霁，但没想到的是江雨霁居然抬起头问的是—— “所以，校长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置这些「入学计划」的？” 李维一下没听懂。 他皱眉看过去时，就只看到校长震惊的眼，接着，是有些磕磕巴巴的语气，“你……你是怎么发现的？” 江雨霁没答，继续问，“新教师什么时候来？” 同景下，李维刚缓过神来知道她上一句什么意思，她的意思是，校长早就宣传出去消息招生了，这些人不是慕名而来，是被校长计划来的？ 但是—— “新教师？” 李维继续皱眉，江雨霁就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背继续看校长。 校长这时才清清嗓子，反正都被戳破了，也就顺势都讲了出来：“咳咳，现在咱们拥有最好的时机，就像是你在课堂上讲的那样，‘人有两个宝，双手和大脑，教育跟得住，起步不落后，’ 我也觉得，人做好任何事情都要具备的身体条件，我们学校的学生其实都有，既然大家都有，生活没问题，我就想可以试着发展一下……又是你说的，‘除了听障，聋人能做任何事，甚至比正常人，还能够心无旁骛地把事情做到极致！’ ‘这是优势而不是劣势！要发扬光大’ 等等这些了…所以，我就想把基础的知识再交给新的老师，由你带着做更重要的事，你就踏踏实实做我们的——领头羊。” 踏踏实实完成你的计划！ 最后一句，校长没说，他说的时候，目光就没有离开江雨霁的眼睛，不是他不想挪开，是江雨霁一直死死的盯着他，像有钩子，让他挪不开，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钩，他看得懂江雨霁眼底的情绪—— 她在怀疑。 该不会发现自己听到计划了吧？ 江雨霁开始的确有怀疑的，怀疑他到底什么目的，是想要自己闯出名堂来，为了校长的名声好听，又或者是为了自己的前途？ 可现在，对视着她没有看到那些世俗的愿望，就像是他之前眼泪汪汪，他此刻也是目光灼灼—— “江老师，李老师……这领头羊，主要是李老师，你不会介意你的爱人当你的领导吧……我已经跟教育部申请了，给她当主任……” 李维这时才终于全明白。 明白过后他的内心除了欢喜，还有怀疑，这个校长该不会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吧？ 不过，他又觉得不可能，夫妻两个几乎没有公开谈论过，淡淡的说，“不介意，她一直是我的领导……学校的领导和家里的领导没区别。” 校长就松口气，“那就好，我还怕我提拔她的话，你会介意，那既然这么说定了的话，等到新老师来，江老师你就当这个学校的教务主任吧。到时候，我们可以合计着更多的事情……比如你之前说的舞房再找专业的教师，还有添置钢琴……等等……” 在校长侃侃而谈中，江雨霁也随着不断地点头。 这一切发展，正跟她的计划不谋而合。 李维这会儿只时不时的给她夹菜，不发表言论。 之后，江雨霁倒是又说了不少，教案和各种针对学生未来的设计，比如李华未来是要当个画家的，金家的三姐妹是要当杨丽萍那般，超越千手观音那样的杰出舞蹈家的！还有当作家的，书法家的，手语翻译…… 说到激动处，江雨霁直接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 “这些，其实不是我们两个就能做到的，当然，你这个校长也不行，还需要发动更多的力量，更多的人知道这里，然后，拥有更多的老师来教育日常的知识，就像是你说的，我单独负责训练这些学生们—— 成就他们的梦想！ 不需要人人都成为那样的大作家，大画家，大舞蹈家，哪怕只要有一个……都可以撬动整个地球，这就是新时代……” “小雨。” 眼看江雨霁越说越激动，差点说出来计划，李维赶紧给她打断。 江雨霁也意识到这点，倒不是夫妻故意保密不肯说计划，而是那计划听起来太离谱，太超前，在没有成功之前，他们谁都不敢讲。 但是他们不知道，他们密谋计划的时候，校长早就听完了！ 眼看江雨霁已经快透露了，校长一顿饭吃的心满意足。 事实上，江雨霁也很满意，满意她的计划能遇到这样的校长，这么看来他也不是老古板……或许她能够做到，能够在这里发扬新时代的优点。 李维也看出来了，是打心里为江雨霁高兴，为了他们计划能够看到火花而高兴。 当然，他更因为—— 很久之前，江雨霁提出推行这些教育改动的计划时，遭到了某学校的一致反对。 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 眼下，茶足饭饱，事情也谈妥。 校长起身道别前，江雨霁喊住了他，“校长，至今还不知道贵姓。” 从来到现在，江雨霁和李维都没问过一次，校长也就没打算说，这会儿笑眯眯的：“索粗来，恁们憋笑，俺就叫萧璋！” 第14章 成果 他忽然用本地话来了一句，江雨霁和李维都一愣。 等他用普通话讲了一遍，“我名字就是萧璋，不是那个嚣张，本地话就是校长的意思……” 夫妻没想到居然阴差阳错叫对了，然后一起都笑了，萧璋还没看李维笑过几回，也是真的熟悉了，他真切的建议说道：“有个建议啊，李老师除了上课的时候，平时可以多这样笑笑，老本着脸，太严肃了！” 李维被说的一愣，萧璋已经跑了。 江雨霁倒是继续笑，然后继续去完善她的计划……计划已经越来越近了！ 而也是这一页，萧璋给自己也制定了一套《他地学生入学计划》。 决定在新的支教教师到来之前，暂时“按兵不动”，主要是不想给江雨霁那么大的压力和负担！ 就算上那个专门赶到学校来跪下的盲童，目前足足一百学生，只是夫妻二人连轴转的三个年级代课，还要课外活动做农活，真已很大压力。 当然，农活这事儿已经从开始的身体力行，到后来，不约而同的都不让他们干活儿了。 某种不需要言说的意义上，这是云村的村民们都认可夫妻二人的教学成果。 现在，无论是聋哑童，还是盲童，他们的成长有目共睹，那村上最漂亮的聋人三姐妹也是最先学会简单发音的，她们喊出“爸”“妈”“爷爷”“奶奶”甚至不怎么标准的“你好”时，整个田野都是金家人的笑声… 茶余饭后，现在也早不谈八卦了。 欢声笑语响彻云村上下，阴霾天似乎也过去了。 这时候，属于春天的倒春寒也没了。 雷雨季过去，雨过天晴的上空，盘旋的鸟鸣是今天李维让盲童们学习的目标… 眼看盲童从开始的面无表情，木讷，到现在也有许多的表情，爱笑，爱动，家长们也都眼含热泪。 可以说，要不是这边没有做锦旗的，锦旗都送爆了。 这边儿路段还是不发达。 去镇上来回至少一天，说不定还得外面住一夜。 萧璋正琢磨要给夫妻弄个锦旗的时候，第一面锦旗居然自己送到了，是李桂芬家的爱人，从城里回来时，特意带来的—— 「关爱桃李学子,美德扬彻五洲！」 漂亮的锦旗，是由云村跳广场舞的大姨大妈们跟着敲锣打鼓送到学校里来的。 来时，学生们都翘首以盼。 江雨霁和李维看学生们这样也只能出去，可在看到那面迎风招展的锦旗后，夫妻都仿佛被定住了。 好久，萧璋过来说他们傻了？他们这才对视，随之眼眶发热发红，泪水簌然滚落。 “对不起，很感谢……大家……我们……我们需要整理一下情绪。” 以九十度的鞠躬接过锦旗的李维，手捧着锦旗，扭头看江雨霁已经泣不成声的转过身，后背一耸一耸…… 萧璋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激动心情，可看这情况不对劲，也没问，先去给阿姨叔叔们感谢，挥手让李维先走。 李维就一手紧紧抓锦旗，一手抓江雨霁的手，两人都没回教室。 逢下课铃声响，在走廊专属于聋童的闪烁下课灯亮起中，江雨霁在拐角的灯光闪烁处抱住了李维。 她扑在他怀里，没有说话，只是哽咽，颤抖，像要把这些年积攒的眼泪全部流下来…… 李维全都懂。 关爱桃李学子，美德扬彻五洲！ 这是—— 唯一挂在江家的锦旗！ 看的第一眼，李维就想起了那些年在江家，每天都能看到的这一面旗帜，这是他童年的记忆，也同样是江雨霁的记忆…… 是去世的江老师夫妇目标！ 可男儿有泪不轻弹，李维所能做的只是在眼泪溢满眼眶的时候，压下去哭腔，任由眼泪滑落，抚摸着江雨霁的后背说：“小雨不哭，你看……爸和妈……还是回来看我们了。” 不说还好，说完这句，李维也控制不住，声音颤抖，尤其是他还握着锦旗。 记得江雨霁回来时，锦旗跟着父母埋了，她看到的只有孤零零的石碑。 如今的她再看到旧物，还是这样的方式回归…… 她根本控制不住那股当年强压的情绪… 那边，萧璋安抚完了群众后回来，就让一群偷偷探头探脑看老师哭泣的学生一边儿玩儿去，然后—— 换他探头探脑！ 拐角的灯光闪烁下，江雨霁埋头在李维的怀里，直哭到下一堂课的上课铃声响起…… 铃声响起，尽管夫妻二人都很想继续沉浸在过去那既悲痛又幸福的回忆里，可肩负着芊芊学子未来重任的他们却又不得不努力的挺直腰杆，站直身子。 对视间，李维缓缓轻轻的在她眉心轻吻，单手揩去她泪珠的同时说：“我先替你安顿学生，你去洗脸……乖……不哭。” 有些情绪必须得到适当的发泄，发泄完以后，江雨霁轻轻推了他一下，“老李！你当哄孩子呢……” 李维义正言辞一本正经的严肃说：“那不敢，你现在可是领导，我这是哄领导。” 江雨霁想到萧璋说他总不笑，可现在这样子是比笑还让人发笑，破涕为笑中，她看见李伟手里那面锦旗才脸色又凝重。 灯光还在持续闪烁。 江雨霁试图伸出手去触碰锦旗，可又在即将碰到的时候缩了回来。 李维让她拿着，她也只是把双手用力的交叉搅在一起，然后坚定的摇头：“不，我觉得我还没有做到……等我们计划做到的那一天……” “等那一天，我陪你亲手挂上去。就挂在以前……家里那个地方。但是，我觉得爸妈……应该想一直看着你，要不，晚上就挂宿舍里？勉励自己？” 李维这次没顺着她的话说，他有自己的想法。 既然命运的齿轮如此精妙的旋转，他真觉察到某种冥冥的感应。 以前他们不是没收到锦旗，可是那都不是这句话，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方，第一面锦旗，就是它！ 字体！话语！一模一样！ 当然，这也是锦旗的统一套路，可这也太巧了。 “不，不要。”江雨霁还是那句，接着，像神探一般看向一旁，“萧璋，你看得够久了。” 拐角被发现的萧璋一声怪叫，“啊！这都知道，你不是老师是神探吧……” 江雨霁没等萧璋走出来，就转身去卫生间了。 留下李维跟萧璋大眼瞪小眼了一下，皱着眉：“看出什么了？”然后忽然心口一顿，计划！ 他们刚才说了计划！ 萧璋就摸摸鼻子开始有点心虚，因为他确实偷看，还听到了计划，索性低低说，“都听到了，不过我就是看你们反应挺大，担心就跟过来了……咳！你们……算了……” 话锋一转，他还是不敢说计划，那个有点太远，他就直接掏出一个大信封递给李维，转移话题—— “我不是专门给你们说这个，我是刚送完了大妈们，接到教育局通知，周一咱们学校来了三名老师，其中一个是兼具了钢琴和舞蹈的音体美老师！ 这跟江老师的教案不就完美对上了嘛，但也有个要紧的问题——没钢琴。所以，这几万块钱你们先拿去用，正好周末了，你之前不是还要带江老师去医院体检吗？正好一起，把买琴，检查……都刻不容缓的干了！” 萧璋话说完，江雨霁已经走回来，洗过脸的她看起来眼眶红红的像是涂了胭脂，怪好看的，萧璋多看了两眼就挪开了视线继续跟李维说：“这个琴啊，是要用很久的，必须要买个特别好的！就专门针对于哑童。如果可以的话，盲童教学我也想弄，但我听说挺难的，暂时，就先给有听力的学生安排琴课…如果，没有如果，加油吧！” 他本来想说，江雨霁的计划，如果真能实现的话，就太棒了！ 那个计划，他越想越兴奋，甚至有种，自己马上就要名扬全国的兴奋。 谁知在这时，江雨霁居然给他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第15章 调解 “钢琴没那么容易学，即便学了，他们学起来也肯定没有其他的学生有优势，除非特别有天分，但……还有一点，艺术这个东西，只不过是陶冶情操让他们热爱生活用，是为了了解真正的，超越生命意义的热爱，具体怎么样，要看他们自己，并且……就算真考上了钢琴……学费也是很大的问题，虽然云村的经济跳江不算差，可是……距离艺术学院的学费，我认为还是差很多。” 后半段话，江雨霁思虑再三才说。 结果她说完，看到萧璋越来越严肃的眉眼，“江老师，我这可都是在为了你的教学方案努力！你教学方案里可没这么写困难！” 萧璋从开始到现在还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当然这也不算是发火儿吧，他只是觉得在这样快乐的时候，大家一起愉快的畅想未来不行吗？ 萧璋不满意的接着说，“说的就好像是我想不到一样，那……那小康是小康，富裕……富裕不是还有国家吗！到时，申请助学金不就好了！” 江雨霁继续冷静回怼：“艺术生本/专科生，国家奖学金不过是专科学生5万，每年8000元，励志奖学金，用于奖励资助品学兼优、家庭经济困难的” “行了别说了！周末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萧璋忽然走了。 他怕说下去，自己跟她提到计划，再怼起来。 哼，谁说美女不吵架的，真遇到事，和美女，也是要吵架的！ 萧璋气呼呼的走了以后，李维才看向江雨霁。 他很不想说江雨霁的不对，所以只是为萧璋小小辩解了一下：“他肯定都知道的……也没必要这样吓唬他……” 他用的是吓唬。 江雨霁没答，淡淡的说了一句：“上课了。” 然后，李维见状也不多说，转身去了。 一步步朝前面走时，江雨霁起初觉得自己并没有错。 与其到时计划被当头一棒的棒喝，不如现在就走一步看百步的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这也不仅是计划的事儿，是每个人民教师都需要为学生慎重考虑的，也是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应该要考虑的…… 当然了—— 过程也很重要，享受当下的每一刻也很重要。 只是，这并不代表未来的路就不用考虑了。 也许面对学生们江雨霁不会说这些话，可是对待萧璋，她必须说清楚，免得到某些时候，被说异想天开。 想当初，她就是这样异想天开，处处想往好了培养学生，还是设定在大城市的学校里，结果临门一脚了，学校里居然没有给学生报考。 她辛苦教育的学子最后—— 仍旧成为了只有生存技能的弱势群体。 大城市的人竟比小城还要权衡利弊！ 更有甚者，有些家长给她搬出来—— 朝中无人不做官！ 他们用这样的说法来讥讽她，让她先做出模样来，再来说带动学子吧！不是谁都有她这样的条件的。 当时对方没打手语，可江雨霁看得懂唇语，也正是这一句话，才让江雨霁决定，她一定要做个“官”—— 做出个动静来！ 做出榜样，旗帜，标杆来！ 临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江雨霁的手被李维拉住了，厚厚的信封交给了她手上，李维说钱还是得给领导保管，说完才去自己的教室。 江雨霁没说话，可掂量着手头的钱也觉得……自己刚才怼萧璋实在是过激，但回到教室，面对学生们关心又热切的目光，她又压下去情绪，等上完课出去后，再遇到萧璋，他俨然已经换了个面孔，主动跟江雨霁说：“江老师真是毫不留情的实话实说，你说的对！我会尽快想办法解决的！但眼下……” “眼下很重要。”江雨霁也退了一步说，“刚才我也有不对，谢谢你能谅解。” 江雨霁这态度，萧璋就很受用，不过，他也是回去一堂课的时间仔细的思索，他也觉得—— 江雨霁说的对！ 学习是一回事，出去上大学是另一回事。 江雨霁的教学经验丰富，一定是在这方面富有经验才这么严苛的讲出来。 当然这一切想法是建立在他查了查学费和相应的门槛，还真是不好混… 但没关系—— “包在我身上，咱们学校，不……咱们国家，有的是钱！” 这一点，江雨霁也觉得。 钢琴，学校用的话，其实用不上特别好的，最普通的星海就可以，难得是教师不知道水平怎么样。 关于钢琴，最开始的启蒙比什么都重要，就跟普通的学习发音一样，aoeivu的这些必须在刚开始的时候就打牢固基础，要不然后面都是白搭。 所以，江雨霁也和萧璋提了，如果老师不够标准的话，到时候务必请一个好的老师，萧璋又满口答应，可江雨霁欲言又止。 因为整个学校里，目前坚定的想学琴的就一个学生。 不过……总还是要做的。 一块土地，如果不能种出来芝麻，那就试试看黄豆，试试看其他的。 总之，要多方面实验，让每个学生都尽可能的发展，才是她最想要看到的局面，不是说我不想，而是接触了以后说我不想，那才是真的不想，有些学生根本没接触过，怎么谈想不想？ “对了，你带那金家三姐妹的芭蕾什么的……最近一周怎么不练啦？”萧璋忽然问道。 “下一堂课是课外活动课，我先去准备。” 江雨霁没回答萧璋的问题，直接走了。 课外活动课还是去田野的。 孩子们布置的是田野作画。 即便不是选择画画作为专业的孩子们，也需要进行画画的学习，当然不是功课，而是一种放松，所以将预计不需要过多的干涉。 自然，她得空，萧璋又凑过来，“多聊几句嘛，那三姐妹咋回事啊……” 这一次，江雨霁看着草垛子边画画的金家三姐妹，脸上微浮起红晕，很不想说，可还是得讲—— “因为她们来了例假。” 这次轮到萧璋闹红脸。 江雨霁则下去给大家“鉴赏”画去了。 大概快放学时，江雨霁没想到的是，李华的家长李桂芬夫妻来了。 关于送锦旗这事儿，李桂芬的丈夫，李为民主动提起的。 他从手机上收到桂芬发的《全家福》后就激动地发现了儿子的绘画天分，更别说后面画的一系列麦田，田梗……这让他更加确信了儿子是个画画的小天才！ 李为民本身就是高材生，有着一定的鉴赏水平，只是—— “江老师，您好，我是李华的父亲，李为民，冒昧打扰，我来接孩子，我想说小华……未来当个画家……很难吧？” 李为民说的声音很低，小华并是全聋，哑这件事，江雨霁已经在努力的开发他的声带，可惜效果不是很好。 不过，江雨霁没说话，她看着李桂芬，虽然夫妻两个是一起来的，可是江雨霁总觉得李桂芬好像刚哭过，表情也不太对。 果然—— “难难难，你就知道在大城市，也不知道你觉得难个什么！” 在江雨霁的沉默里，李桂芬的话压低了声音也是夹枪带棒，好在小华专心致志的绘画，似乎没听到。 可周围还有别的学生，江雨霁将他们立刻带到了远一些的地方，“桂芬姐，你们……是吵架了吗？” 李为民想辩解，但李桂芬的模样是不好惹的，江雨霁也打手势，让他先别说，先听李桂芬的话。 李桂芬自从上次谈话后，就没把江雨霁当外人，当了姐妹，偶尔还在田上一起聊天，尤其江雨霁之前那番“女德”的话就让李桂芬十分的欣赏和喜欢，只可惜她没能全须全尾的跟李为民讲清楚，如今，她又确实感觉到无助，只能把李为民拉到这片地上，想要江雨霁给评评理。 “江老师，你来说说，他，他是在城里头上大学，在城里头工作……可是这么些年，从来没这么累过，最近他回来不但身上喷了香水，还……还专门洗了澡，但是……但是又……又特别疲惫，江老师，你也是结过婚的人，他——这不就是出轨了！李为民！我就是看上的你一身文人傲骨，看上你刚正不阿，你……你混蛋！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小华那幅画吗！” 第16章 改变 李桂芬一边说，一边用力推打李为民。 李为民一声不吭，表情却欲言又止。 他外表看起来就是那种文文弱弱的书生模样，可正因如此，江雨霁在他衣服的裤脚看到了水泥灰的点子，再看那布满伤痕的双手，似乎知道了什么。 她没有直接说，只在李桂芬的哭声里，看着看远处的李华，转移了话题说—— “关于小华的未来，得要看你们的期待是什么。人的未来有很多种可能，不止我，你们也不能下定论，但可以确定的是—— 就算我们此刻对他有着担忧，可正如你们所见，他此刻正因为听不到的缘故而更能够沉浸在他画笔构建出来世界中……心无旁骛，安静无忧。 当然，他的心里，他的爸爸妈妈也还是爱他，也爱这个家的。孩子的感受是最纯粹的……” 在江雨霁开始转移话题的时候，李桂芬就忘了哭。 在一些教学原则规律和方法上，针对于适龄儿童注意力的分散，教师都会根据不同情况，做出相应策略，眼下江雨霁就是直接转移了话题，先用孩子的事儿让她忘记哭泣，然后再拉回主题。 “孩子最能感受到爸爸妈妈的感情，所以我相信，事实也是如此，你们是有误会吧？” 李为民开始还以为江雨霁要跟他训斥一通，都做好了硬着头皮接受的准备，结果居然听到这样一番话…说到最后的时候，江雨霁看到李为民已经紧握住桂芬的双手，不让她撒开。 李为民死死的握住了李桂芬的手，对视间眼神真挚的流露，让李桂芬忍不住有些相信他。 但是只是一瞬间，嗅到香水味道后，李桂芬又回过神来咬牙切齿的说，“我不信你吗？我不信你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大城市，谁不想去！可是你父母谁照顾？我不都是为了这个家！你倒好，沾了外面女人的香味还敢来——” “桂芬，我真的没有，我……”李为民说不下去，叹了口气，而江雨霁也算是跟家长打过无数的交道了，再次问：“是经济的问题吗？” 李为民顿住，随后点头，说：“是。” 李桂芬就又愣住了，“经济……你……我……到底怎么了？”江雨霁淡淡的先说，“桂芬姐，我们听姐夫先说吧。” 李为民这会儿似乎不打算遮掩了，叹了口气说，“现在这种高速发展的时代下，别人恐怕不理解，觉得我一个大学生，在城市里风光，可是……城市里头，应届的大学生都没有办法迅速找到满意又多金的工资，桂芬他跟我又不打算再要第二个孩子，本来只是打算……普通培养，可如果是朝着绘画，我知道画画很贵，颜料，江老师……这一块，我希望你给我出一个预算。”李为民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 “这也不是你出轨的理由！你是去找上富婆了吗，李为民，我真是——” 李桂芬好像总是迟一拍，江雨霁看她到这里还是不明白只能主动出击：“桂芬姐。你看看姐夫腿上的泥点，还有他的手，我直说了，姐夫，恐怕早就选择脱下文人傲骨的皮，去工地了……” 李为民一时愣住，半天他和李桂芬一样，都睁大眼看着江雨霁：“江老师，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维这时刚过来，远远听到“李为”两个字还以为说自己，结果看到的就是李桂芬面露惊讶，而李为民面露慌张的样子，让李维不知道发生什么。 他也不知道锦旗是他们夫妻送来的，第一件事是把江雨霁拉扯到身边问：“怎么了。” 江雨霁淡淡的说，“没事，在讨论小华，李姐，姐夫，我不知……姐夫是为什么隐瞒，但我想，我现在知道了，不过，姐夫，我没觉得，你这样就会丢失了桂芬姐眼里的地位。 相反，你的另辟蹊径，是对的。 现在这个时代本身就要不停的变化，适应时代才能活得更好。 事实就是—— 即便挤在办公楼的格子间，也只是所有文化人中的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云村学子，可在工地上，您就是难得一见的人才了。 我觉得桂芬姐不会因这，就觉得您不再是文人，相反，您为自己找到了更合适的安身立命之所，这才是值得骄傲的……我看，您就不用隐瞒了，还生出误会。” 江雨霁不想给他戳破的，但看到李桂芬怎么都想不到也只能选择戳破。 “桂芬姐，你看姐夫明明神色疲惫，还要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都是因为他心里有你，至于香水，恐怕也是为了遮掩身上工地的味道……桂芬姐啊，夫妻之间可不能够有隔阂，对孩子很不利，至于换工作……我想，姐夫真的很爱你和这个家，应该是最近才刚刚辞职换地方，大概……是因为小华第一幅画吧？” 江雨霁不知道自己这番话，简直就像给自己镀了一层金。 此刻，旷野里的三个“李”都惊呆了。 “神了，您要不是老师，都是神探福尔摩斯了！”李为民说完，立刻想到自己打印的锦旗：“看来，锦旗真是送对了！” 李桂芬这时又半拍后才反应过来真相是这样。 一时间她不知道说什么，本来是怀疑的眼泪，但现在变成了愧疚和幸福的眼泪，只是碍于江雨霁夫妻在，只能抱着李为民的胳膊一直不肯撒手。 倒是李为民说出来后，无神的眼睛里多了神采飞扬，没有了刚才的躲躲闪闪和欲言又止，他直抒胸臆的夸赞了江雨霁说：“江老师，真是难得一见的好老师，您说的对，我是为了小华画画才开始换工作，事实上，我个人有农村的人情往来经验，对人际关系也还算是了解，再有您说的我的学历问题，所以，我虽只干了一个多月，可我也很快就在工地混的还不错，就是……唯一的难受就是阿芬一直以我是个大学生知识分子为傲，所以，我就……” 他没说完，李桂芬已经捂住他的嘴，“你为了这个家，甘愿屈尊才是真的骄傲！” 第17章 买琴 李维也算听明白了，也知道了锦旗是他们送的，少有的笑说，“既然是误会，解开就好”，又对他们说，“放学了，咱们夫妻要去镇上，就不能多说了。再晚一点最后一班车要赶不上了……” 最后一句主要对江雨霁说的。 江雨霁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件事，赶紧道别了李家夫妻，二人就简单收拾赶向路边。 公交车上，江雨霁和李维还清楚记得当时自己刚来的时候，村里是什么样，现在一晃一个月过去，连带公交司机都给他们竖起来大拇指，但—— 最最主要的不是这个。 “老李你看！” 车出了村口的时候，江雨霁看到门前的震区什么的……全拆除了，还换上了崭新的绿植，和云村的字样。 司机还是之前那位，笑眯的给他们说—— “嘿嘿，这是村里头一致投票决定的，说是有人提议事情过去那么久，该拆除了，真好啊，其实……早就觉得那东西碍眼啦！都过去了，人民生活，富足的哩！” 司机的谈笑让江雨霁情绪也调动同频开心，不过很快她目光就又恢复平静，她总是平静的，像她的名字一样—— 江上，雨过天晴后的宁静。 哪怕重获了听力的她也只是兴奋了一夜，短暂的激动过后就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哪怕父母出事到现在，江雨霁都很平静，但这样崩溃的因为锦旗哭，那种从痛苦到颤抖到哽咽，是头回。 李维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她捏肩，本来下午还有些不放心她，结束了课程就赶紧来看她，结果她给人家当妇女主席，调节家庭矛盾去了！ 不过，怎样的她，他都甘之如饴。 江雨霁蹭开他的手直接头靠在他的肩膀，“别按了，歇歇吧……你也累……”说着，失神，目光不知道游离去了哪里，是天边的云，还是路旁的电线杆，抑或是短暂飞过的麻雀… 她在想什么，李维从来都想不到，她总有新奇的点，比如她的那场惊天动地的计划。 但无论怎么惊天动地，无论需要多少次，多少年的努力，他都会追随她，或者说，一次次心甘情愿地折服在江雨霁这，至死不渝。 而江雨霁这次想的，李维确实想不到。 江雨霁这次在反思自己下午的失态。 即便现在找回自己的状态，但她知道自己这些年的“根结”一直没解开过，就是关于父母的死…… 江雨霁一直觉得，当时她提出计划的时候，有个老师提出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 她没有心。 当时提出的论点是，她对于非常的爱自己的父母，居然熟视无睹。 是这样的，当时的她回国，站在父母的墓碑前，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甚至，没有落下一滴泪，只继续做自己的事情，这是否过于冷漠？ 是不是她情感或者某些地方有问题。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所以她很少笑，很少表露情绪。 直到，看见锦旗…… 那份“迟到的”“迟来的”这份痛苦，让她浑身抑制不住的筋挛，发颤，失控，这些……才让她意识到，原来那个说法是真的。 传说，人在承受巨大疼痛伤害时候，大脑就会停止疼痛的感觉，这是大脑的保护机制。 说白了就是—— 太疼了，以至于，大脑怕你会受不了死过去，怕你疼死了，就只能处于自我保护的状态，暂时，停止了，所有的一切感觉。 这就好像是身体的某一部分被切割的时候，切割的那瞬间是没有感觉的… 直到后续得到救援，大脑判断确认切割这个过程不致死，是可承受范围的痛苦，才会释放痛觉……这个观点也是她当时查到的，只是她没有经历，所以，她说的不够那么有底气，但现在她证明了—— 她不是麻木的，她不是。 一整段路。 江雨霁都没说话。 但她知道，她的悲伤已经过去了。 真的彻底过去了。 在路上这样悲伤，纠结过去问题的她，等下了车，那个幼小的，痛苦的江雨霁就要留在这里，下了车，取而代之的是人民教师，是坚强的园丁，是要去认真为学校里挑选出最实惠的琴，还是—— 要重新实现她伟大理想计划的江老师！ 然而，走到钢琴店内的江雨霁，在门口街上就看到店主正在用手机“录制”着钢琴曲，等推开门进去，才发现店主不是在录制，是在进行直播—— “大家仔细听这款琴的音色啊，比较上一款……喔唷，来客人了，稍等一下，主播暂时离开，稍后回来！刚才的琴有喜欢的都在购物车里，自己挑选啊～” 眼见着店主快言快语的说完搓手走过来，江雨霁的目光却没有从手机上挪开，看到上面弹出来好几个「666」「一朵玫瑰」的字样和图案。 店老板当然也看到了，回头又感谢了一下：“谢谢老铁的666和家人们的花花！” 江雨霁之前就了解过各种直播平台，但是她不知道的是—— “现在平台还可以卖钢琴？” 江雨霁上次对直播的印象还停留在不太好的真三俗境界，跳舞啊，热舞啊，唱歌，最多就是假擦边跳舞里头，多了真功夫的。 可现在，看着手机上不断弹出来的消息，真的有问「有没有授课的」，「刚才弹的即兴曲谱可以买吗」之类的话，江雨霁来了新兴趣。 “老李你看！”江雨霁没说透，可李维懂，走过去认真看。 店老板是个热心肠，在看到江雨霁和李维两个虽然穿着普通却洁净，整体高雅清丽，便不由自主的给江雨霁和李维说起来，“二位感兴趣什么，直播还是带货，还是钢琴？要不？我都给介绍介绍？” 接着江雨霁说了一下买琴，但还是想听直播的事儿，店主立刻就说起来，比如现在直播的种类可多了，像是他弹琴的直播，很多的收入来源于打赏，就是刚才的「666」一类，至于老铁和家人都是对网友们的爱称，也有的会叫宝子，宝贝的，他不好意思。 江雨霁又问：“那请问现在直播带货是特别火吗？我看你这里人气很旺……” “那肯定啊，现在自媒体时代刚起势，那如果个人ip做起来了的话，你这个人就是一个活招牌了，到时，不单单是钢琴，也有一些广告，比如农产品啊，生活用品用具的，反正，可比什么大商场打广告都好用得多还不要广告费，还能赚钱……” 在热心老板的侃侃而谈下，江雨霁的重点就从买钢琴变成了直播带货这件事，“那能出瓜果蔬菜吗？” “瓜果蔬菜？”店主挠头，不太明白，“你们是……农家乐的？还是……” “嗯……就是，城市里，许多的菜都是各种各样的激素催长的，我们有天然的依山傍水的山泉灌溉的蔬菜，那是无法比的口感！” “哦，这样啊，应该可以！不，肯定可以！流量自媒体的时代，大家各取所需，你们发肯定有人需要就买啦！” “……” 和店主的你一言我一语，江雨霁锁定了一个关键词，流量自媒体！ 不过，聊了很久，那店老板也忍不住看了看手表，虽然他觉得这对夫妻看起来很是靠谱，但—— “所以，二位……买琴吗？” 第18章 自媒体 江雨霁就笑，“不能白听您的，不过，刚才您介绍的时候我就线上看到了几款不错的琴，您卖的都是老牌，我看价格都是那些固定的，估计您也就是赚一点微利，博个流量粉丝，然后——再去接单，这才是您的真正目的。对吗？我要说错了，您别笑话。” “吼～通透啊～美女是哪里的大学霸啊？话说，你们到底是学生还是老师？我是不是听到你们说你们是老师来的……” 店主说的时候，江雨霁已经掏出手机来，直接去下载了软件上，说要线上购。 店主说可以，填地址就行。 填学校地址后，江雨霁又发现直播间一直都是静音状态，而店老板收了订单后，看他们这么爽快，尤其是江雨霁那出色的外貌，就询问要不也直播一下试试看？ 江雨霁就靠过去说可以试试，结果—— “快来看，亲人们，来了个什么神仙顾客！直接线上看到，直接来实体店，又线上购买！哈哈……” 店主说的时候，直播间评论一下就刷爆了—— “哇，这是什么神仙顾客！” “这个颜值赶上宋晓青了啊！” “哇哇哇宋晓青确实！我可以！” 店主重新打开了直播的声音，继续说：“大家高兴的话可以给美女加个关注……” 江雨霁微愣，这也可以？ 抬起头，就看到店主问她要不要，冲她友好地笑。 “当然可以，”江雨霁说的时候，打开手机刚注册的主页，马上就多了好多粉丝，不过，下一秒李维就给她拉过来了。 从进店开始，李维就扮演着一个背景板的角色，又或者大多数的场合他都是如此，但忙完了正事，他就可以入境了。 结果就是—— “这！阿德？！” “我的天，这是素人版的阿德和宋晓青吗！？” “爱了爱了，阿德有号吗？” “求求……” 眼看评论又开始刷了，一直看到「宋晓青」而不知道是什么的江雨霁问了出来：“他们说的宋晓青是？” 店主今晚是又出了单子又赚了一大波流量眼球，果断客气的给她发送了最近热火的宋晓青和阿德剧照。 江雨霁一看到天仙姐姐，闹了个红脸。 李维本来是有些不悦，可听到剧里两个人都是情侣，又心满意足。 江雨霁再这边说着，“我哪有这么好看……” 店主就立刻说，“是气质，哪怕三分长相！当然，您还不止于三分……起码……哎这个我不能说了。” 店主很是圆滑，但是他不得不说，从江雨霁进门的时候他就觉得扑面而来一股清丽动人的气息，那种素雅和美好，确实很宋晓青，这也是为什么江雨霁对直播感兴趣他愿意说那么多的主要原因之一。 江雨霁被夸的无法再待下去了，有了联系方式，礼貌道别后就和李维手挽着手，赶紧离开，最重要的钢琴买好了，晚饭，李维说什么都要带江雨霁去吃以前上学时常去的鸡公煲。 地址不远，就在高中学城旁边。 之前江家父母忙，李维和江雨霁到城里上高中后，常来这里吃。 店主是开了一百多年老店，专门卖给学生，价格便宜又实惠，料足肉多，主打一个薄利多销，给孩子们补充营养，干净又卫生，百年老字号的优秀店铺。 夫妻坐下来时，熟悉特色的老鸡汤端上来，鸡肉，豆腐，土豆，宽粉清一色下锅里，码齐齐，特别养眼。 旁边架上，有跟鸡公煲一样的秘制调料，店主特制，风味独特，可以搭配其他调配品。 江雨霁不配，因为李维会全部给她配好。 加了花生碎，白糖少许，醋少许，生抽少许，配小米辣和捣碎的蒜蓉，再来把灵魂香菜，这边鸡公煲开锅，底下仍在加热，咕噜噜的就着酱汁吃一口，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怀念学生时代的笑容…… 吃饱喝足后，夫妻难得有空又在城市里转了转，主要是江雨霁发现好多地方，有一些特色的桥啊，或古巷都有人在进行直播。 直播的种类也很繁多，跟她之前几年看的直播又是天壤之别，摆摊儿都能直播！ 夫妻边走边看边学，很快就是行不少路，了解不少「流量自媒体」的直播事宜，同时因为钢琴店老板的缘故，她一夜就多了五百多粉丝！ 一边走，她还要一边回复些私信。 开始是回的，后面太多了暂时回不过来她就改了一下简介信息，给自己的介绍里写上：「感谢大家的关注，等有空一个个回…看到就会回。」然后，暂时关闭了手机的提示消息。 李维这次难得跟上江雨霁的思维，不等江雨霁说，李维已经率先提出来计划里可以改一改，把直播重新提上来。 虽然他对直播还没参与的想法，不然刚才在店铺里也就趁机“营销”，不过，这确实很不错。 江雨霁点头表示认可的同时，又习惯性的抱有一丝怀疑：“我总觉得，没那么容易，这直播太容易，容易的就好像是之前那次……飞猪，记得吗？” 李维挑眉，直接说出来：“站在风口上猪都能吹起来。你说的是那次股票疯长……” 说的还是几年前的股市了，那几年江雨霁正好在国外学习，但是当时的国家经济已经起飞到离谱。 基金股票疯长，多少人都把所有钱都拿去买股，每天眼看收益都是几千块甚至更多钱，那几年的消费也是猛增，最后不惜有人借钱也要去炒股，分分钟翻倍！也就是……猪站在了风口。 可到底不是自己长翅膀飞上去的，好景不长，风停了，很快就有人因此家破人亡。 那真是—— 一辆宝马车推进去，一个车轱辘退出来， 最惨的，就连车轱辘也没有！ 还被割去了“猪肉”甚至骨头渣都不剩。 江雨霁没参与，李维跟着领导投钱，发现苗头不对，及时调头，是侥幸的小赚了一笔钱出来的人，不过那钱他也没留着，全部捐赠了学生… 江雨霁当时人在海外但也知道些股市动荡，所以，夫妻对于现在这个新风口，都是抱有警惕也是正常。 晚上回时，江雨霁已经很累了，但她仍旧坚持查阅完毕部分家长发来的课后作业，回复完毕后，才跟李维躺在床上，可脑子根本停不下来。 她还在想如何实施计划，或者说如何把直播完整的加入她的计划。 如果能成功的话，这就不算是风口，更像是—— 自己长出翅膀。 毕竟他们都说了，是自己的id，自己的ip，自己的—— 自媒体！ 第19章 有限 “这可真是个全新的美好时代，不过，越是这样我觉得越要谨慎……老李你听到那老板的话吗？他说，首先要找准自己的定位，咱们的课题太小众了，我觉得目前学生出发，靠卖惨……肯定不行，不长久，本来就想等她们以后训练起来了，能够做出艺术性的舞蹈或者作品来，再进行一个拍摄传播，现在……咱们好像能从直播直接出发……” 江雨霁嘀咕着的时候，李维将她搂入怀中。 夫妻自从来这里都没睡过一个踏实的晚上，主要是太忙。 离开的路上，萧璋还专门给他发来消息让他跟江雨霁好好的放松一下。 关灯，李维试图堵住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但被江雨霁躲开，她从被子里滑出去，再次打开了灯，说她打算再看看，了解下有什么关于果农和农村产品的博主…… 李维深吸一口气，到底叹息后，是起来跟她一起看，可看了会儿就还是忍不住说：“明天不行吗？难得出来……而且，这事儿不是简单就能做成的，今晚不是也采访了一堆博主，都没什么名气，想要做大做强，就得像是店主那样自身有本事，或者有特色。这些也不是你看一下就知道的……明天还得去医院……我的领导老婆……真得睡觉了……” 大概，李维最大的耐心都在江雨霁这里。 可惜江雨霁是唯一一个不为所动的，她一向是那种抓住什么东西就必须搞清楚的，不达目的，不眠不休。 直到李维搬出来了她的父母—— “其实，我想明天你检查完以后，去一趟墓园。之前那次以后，咱们就没去过了，二老都来看咱们了，咱们……也该去看看他们。你知道的，就一趟车……” 最后一句，加速了江雨霁决定睡觉的想法，终于合上手机，握住李维的手，低低说了一声：“谢谢你，老李。” 李维一愣，没懂。 但江雨霁不肯再往下说，主要是怕自己哭。 她谢的是，当年他瞒住自己。 如果那时自己在海外举目无亲的知道了，肯定会挺不过去…… 而好不容易把老婆哄进被里，李维也是松了口气，开始倒没什么别的想法，都累了，结果，先是埋被子里的江雨霁朝他怀里钻了过来—— “真的谢谢你……” 江雨霁真越想越惊出一身的汗来，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她的出汗在李维这里是另一重含义。 关了灯，蒙在被里…… 这也是属于他们二人新时代的美好夜晚。 第二天早起，夫妻倆除了采买些学校内必需品外，大多数时候，江雨霁就是抱着手机不撒手…她在刷直播。 旁人眼中的江雨霁大概是个沉迷于手机的网瘾美女，可李维更沉醉的是她的认真，上进，努力，瞅准了一个方向就使劲儿钻，直到吃透。“你快看！快看呀……” 江雨霁闪闪发光的眼睛才是真正让李维着迷的漩涡。 他低头仔细看着屏幕上的直播主持人，带着一脸淡然的轻笑，缓缓地诉说着—— “当你背单词的时候，阿拉斯加的鳕鱼正跃出水面，当你算数学的时候，南太平洋的海鸥正掠过海岸，当你晚自习的时候，地球的极圈正五彩斑斓……书是平民的奢侈品，对不起，孩子。你的父亲只是一个酸腐的诗人，他给你买不起很贵的学区房，但他可以给你买足够的书……” 附上的是各种单词书和各类书籍。 二人看的时候，是坐在路边等公交，而江雨霁的漂亮是那种，不特扎眼，可看了一眼又忍不住回头再看那种，引起了不少的注目礼。 “哦，他就是我要找的那种感觉！” 江雨霁在翻到了某甄选品牌的果农直播，直接兴奋起来，管不了别人的目光那种：“老李，你看他说的——” “没带你去看过长白山皑皑的白雪，没带你感受过十月田间吹过的微风，没带你去看过沉甸甸的弯下腰，犹如智者一般的谷穗，但是亲爱的……我可以让你品尝这样的大米。” 附上的是甄选的农村大米。 …… 后续再类比这样的短视频浓缩，江雨霁和李维都认真的，旁若无人的专注看了下去。 李维本身对直播是没有太大兴趣，可等看完了这名主持人的直播，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狭隘，不过没关系，纠正就好。 只问题也来了—— “这些词本……不是不能写，只是，学校里还有很多事，教案还有教学，我怕你吃不消。”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能量也是有限的。 江雨霁不是那种随随便便敷衍，拆东墙补西墙的，要做就肯定要做好，所以肯定要—— 超负荷！ 上了公交车后，李维就提出让她别着急，一步步纳入计划，江雨霁就明白他肯定也是把这件事纳入其中了。 因为纳入规划中，才会有所担忧，像是昨晚，他明显是没那么感兴趣… “是要好好地筹划一下！不过，我又不太想要跟刚才的甄选直播一样，就像是那位主持人说的，如果世界上只有一种美，那便没有了美。如果世界上只有一种对，那便没有了对，如果世界上只剩了成绩，那便没有了孩子，如果世界上只剩了物质，那便没有了爱情……” 李维接下去话茬：“所以，到底卖什么，怎么卖，还要回云村——好好筹划。” 江雨霁没多说，而无比幸运的事是—— 不到周一，这个周末的下午，三名新教师陆续的到来，让整个学校焕然一新。 现在江雨霁的大名已经打出去，有她在这打头阵开发了场地，来的三名教师一男两女，都是非常乐意跟随她，闯出名堂。 萧璋本想在云村的小饭馆安排接风宴的，但江雨霁说不整那虚头巴脑的，等明天食堂吃，就直接给他们安排课表。 根据三人的代课经验，江雨霁给他们分别安排在了三个年级，也就是三个班级，加上新来的学生，三个老师分担三个班级也是游刃有余。 这样教师游刃有余，每个人工作压力倍减的同时不但可以照顾好自己，也有更多的时间来深入了解班级里的每个同学，更好的给学生把握未来的方向。 忙完排序表的江雨霁，看着三名新老师，就好像已经看到了未来学校焕然一新的样子。 “如果老师们和学生们都劳逸结合，老师们就可以腾出来更多的时间进行家访和对学生深入了解……学生们也有时间来学习和感受生活……” 萧璋忍不住也展望未来，且眼看江雨霁做的雷厉风行，三个老师跟学生一样，拿着笔认真记的样子，说完放心的和李维出去。 走廊上，萧璋对李维说：“我说老弟，你得跟我喝一杯了吧？” 第20章 滚出云村 李维看了一眼萧璋冷冷说：“你在说笑？” 来的三个都是聋哑人教师，跟他李维有什么关系！ 不过能给江雨霁缓解压力也不错。 就是李维还是要带三个班。 “写教案了！” 李维正要走，萧璋居然给他搂怀里去！ 勾肩搭背的就低低说：“写什么啊，累傻了都，偷摸告诉你，我也申请了盲童老师！就快来了！等老师都到齐，你们就有更多时间来做你们想做的事儿……” 李维就略有些惊，“我们想做的事？你……” 他和江雨霁回来就跟三名教师汇合，没说直播，顿了下才想到……萧璋肯定不知道直播，但之前说了计划。 再之前也说过…… “你偷听我们说话？” 李维说的时候，萧璋就赶紧的转移话题，“哎，老弟，你说什么呢，我在说学费呢，其实吧，自打你们走后，我就深刻反思了，江老师是对的！这社会什么不需要钱？活着，温饱，人人吃肉喝热水，那固然是好生活，可若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需要许许多多的钱，老萧我这周末也没闲着，粗略算了下，假设学校里过半的学子以后未来都有机会求学，学费必然是一个大问题，总不能让孩子们边工边读吧？正常孩子当然有那个能力，可咱们这……还是得从家长，从本地提升才是硬道理。” 萧璋一口气说完这么多，李维挺欣慰，也更怀疑了他八成听到了计划，要不然说不出这番话。 不过，人生路上，能遇到几个志同道合者，也不容易，李维没说计划的事儿，只是把两个人决定弄直播的事给讲了。 新时代新发展，老路子去当吹风的猪投机倒把，赚取风口钱是不可能的，个人ip自媒体流量还是可以搞钱的。 如果真能催动当地的经济发展，做出一番成绩，人人都有自媒体ip，到时候，别说是教育界了……整个乡村界，云村学校都是响当当了。 学校里的人更不必说！ 不过，萧璋的角度却觉得，“老弟别忙，这事儿还得跟当地文化局商量……”说完，江雨霁那边正好跟几个老师课表弄好，这么忙完出来，萧璋就又跟上他们去宿舍吃饭，全然忘了……自己是来找他们吃庆功宴的。 于是，所谓的庆功宴就是他们仨又坐在一块，讨论着让萧璋得空拿《本地农村经济建设发展倡议书》找文化局的事儿…… 美好的周一，如约而至。 只是，本该天朗气清，却不知道为何，突如其来了一场沙尘暴。 席卷而来的黄沙，吹的整个天地都昏黄一片。 好在铺天盖地的黄沙没有磨灭学生们的上课热情，大家都知道，有许多新转校的小伙伴！ 所有人都十分好奇和期待着新伙伴的加入，有人慕名而来这说明什么？说明学校已经名声在外！ 家长们送孩子上学的时候也是对江雨霁来了一番夸赞。 江雨霁对夸赞都是淡然处之，既没有过分的高兴也没有过分的拒绝，只是立在黄沙漫天中，接送一批批学子入校园… 往常她是没有这项工作的，这是她临时加进去的，在课程缩短后，每天在学校门口站岗看学生的状况，也是教师和学校了解学生的途径之一。 不过，往常萧璋应该也在这里，江雨霁正觉得奇怪萧璋去了哪时？门口萧璋忽然匆匆忙忙从黄沙里跑来，然后就拖着她胳膊就往里跑，“快跑！” 江雨霁一晃差点没站稳，停下来问他出什么事了，萧璋来不及回，拖着她进来，同时让保安快点关闭大门。 江雨霁就看手表奇怪说：“这么着急？还有学生没到呢……” “没到……没到等下我去接，你快回去！去你办公室……” 萧璋急得不行，江雨霁跟他认识很久，越是这样反而越是站得笔直：“你把话说清楚，要不我现在就回去。” 萧璋还想说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萧校长！” “萧校长！你出来！让江雨霁也滚出来！” 江雨霁一整个大震惊。 一整个大震惊是她刚学的网络词汇，她睁大眼回头就看到刚关闭的大门外，居然出现一堆没来的学生的家长。 好在，黄沙遮掩了两个人的身影，萧璋也发现了他们看不清楚，趁着江雨霁傻不愣登的把她又拉到拐角去，这才娓娓道出真相……站在拐角的萧璋，说的难以启齿，吞吞吐吐，“村里……哎，其实就出了一点点小事儿。就……你这一晃一个多月来了，本来，你也知道，村里没学生来时，所有的教学补助金等，国家一发，我也不能不用是不是？就直接分发到个人，分发到孩子户头，当然没全分完哈，留了点，万一他们回来上学呢，你最近用的钱也就是那些，但是你也知道……现在……学校开支大的哩，我自己都不够用，哪还能给他们啊……他们就来要钱来了……” 江雨霁听明白了，先叹口气看萧璋，然后就忍不住骂了一句：“糊涂！你这样，他们肯定不来上学……怪不得……算了，他们闹事是从你给钱开始的必然结果，我就说今天还有好多学生没到，原来就是他们的。” 萧璋没话，缩缩脑袋，自己也觉得不好。 可他比江雨霁更了解这边的社会，试图狡辩：“如果不是……家里的孩子还有点用的话，他们家庭地位会很低。我……我错了还不行？那现在怎么办？” 校长这会儿不像那校长，像学生，问江雨霁这个老师。 江雨霁也是少有的头疼，人的胃口都是一点点塞大的，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要让这些家长把认定中「原本就属于他们的补贴钱」拿出来，很难！ 可要掏出来这么多钱，江雨霁也知道学校现在更难……以前没有学生，不需要负担各种水电吃喝人工还好，现在明显自己都不够。 但刚刚开好的头，不能轻易作废，突然—— “有了！” 就在萧璋手机响起来他快速挂断的时候，江雨霁忽然就有很多的灵感。 “交给我吧。” 江雨霁要往外走，被萧璋又给拉住，“你别，你不是他们对手……” 江雨霁乐了，“对手？我又不是去打架！” 萧璋还是没撒开抓她胳膊的手，不是那种男女，单纯的关心他学校未来之光的安危—— “你不懂，她们……很厉害，不会跟你废话的。” 江雨霁这次主动撇开了他的手，往外走/ 外面黄沙漫天，她走的很快，声音一如从前坚定：“不跟我废话，总要跟钱废话。” 她说的声音刻意阔朗，外面风沙稍停，江雨霁身形逐渐显现时，外面的嘈杂就暂时一顿。 “我已经了解情况，现在，大家请先听我讲，如果有讲的不恰当的地方，大家可以合理指出来，我一定改……” 话没说完，果然被打断。 “谁给你指问题，我们就要钱！” “就是！之前每家每户每月补贴的400块钱！凭什么你一来就没了！一百多学生，那么多钱！哪儿去了！” “我看全是你个黑心肝的贪污了！” “越漂亮的女人就越有问题！” “狐狸精吧你！” “你跟校长做什么勾当了……” “滚出云村……” “……” 第21章 芭蕾 往下就越来越难听了，不乏有人专门煽风点火的，江雨霁知道是谁。 哪个村没个刺头。 她以前下乡过，也见过，遇过。 这种你不搭理他，他只会愈演愈烈，唯一的办法就是—— “我看全是你个狐狸精勾搭校长……” “黑心肝的贪污我们的钱！” “！” “滚出云村……” 众人的声音，从江雨霁的手机录音里清楚的传出来。 江雨霁开到声音最大后，在众人静谧中等了几秒才停下，冷冷说——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现在说话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我现场录制具有法律效益。你们对我进行污蔑和人身攻击，我也可以提出诉讼，污蔑国家教师的话，我无所谓，你们家中都是尚有健全的孩子吧？张家，王家，陈家，你们都有儿子在城里读书对吧？” 最后一句话，就属于江雨霁个人的走访能力问题了。 就是萧璋来了，可能都认不全，面前谁家有几个孩子，但江雨霁几次家访干活儿早就摸清楚了，今天来的全是家里好几个孩子，就一个残障儿童。 这样的情况，就跟萧璋说的差不多，在家里是最下层，脏活累活都包办，还要被欺负排挤，再像是萧璋说的那样，那些孩子如果有钱的话还能有点家庭地位，至少拿了钱养活家里其他的孩子，也是他们的价值。 如今动了他们的钱，就等于他们对正常的孩子少了一部分钱，怎能不着急？ 可江雨霁最擅长的就是—— 往痛处打！ “不想让你们寄予厚望的孩子以后仕途受到影响，就好好说话。” “我江雨霁是人民教师，不是让你们凭空污蔑，造黄谣的。我无愧于心，无愧于民，更无愧于云村，来到你们这里，还没领过一分工资，给你们贴补的也都是我自己愿意，但我的善良不是你们要挟和胡闹的理由。或者——” 她一句句说的时候，手机一直没放下，说完了又晃了晃屏幕，故意给大家看到说：“我已经把那段记录放在了云端，也就是你们就算扔了手机砸了，也没用，我现在只有一句话问你们——还要钱吗？” 门口，早鸦雀无声了。 新时代的法律法规他们不懂，可江雨霁的样子不像是骗人，而且也有看新闻的略懂，低低的传着说江雨霁说的是真的，以后都要政审，被抓了什么的，就没法当官考公…一时间，众人都默了。 萧璋真是很怕这群闹事儿的村民，虽然他也想在前面冲锋陷阵，可他更多想的是……去借钱，想要继续填补，至于江雨霁那边，大门开的钥匙在他手里，他不算担心，但就在他犹豫的过程中，李维路过看到了门口江雨霁孤零零的身影，走过去的时候途径萧璋，。 璋惊吓的差点跳起来，“你吓死我了！” 门口这时鸦雀无声。 李维也没发现事态严重，但萧璋没打算瞒着他，低低把事儿简单说了，结果没说完，就看李维往门口走。 萧璋一下愣住，“喂你别去……”结果李维态度比江雨霁还可怕：“萧璋，今天你让小雨一个人去面对这事儿，我回来跟你算账！” 黄沙又起。 风吹声音显得门口更安静。 江雨霁衣服飞扬，头发也飞扬，眼看众人装聋作哑了她目的达到也就双手插兜，语气也一缓—— “看你们都不说，那我来给你们说答案吧，你们得要！” “听到了吗，得要这个钱！” “而且，不仅要这个钱，还要更多的钱！” 江雨霁一句句说的时候，李维本来是担心，关切的表情就变成了沉淀下来的厚爱和迷恋。 他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但看这个状况，他女人没吃亏，吃亏的是那群人。 至于要钱的说法…… 李维知道江雨霁要干嘛，可是村民们不知道，他们都傻了眼，你看我，我看你的，一脸蒙圈。 最后有一个瑟瑟缩缩的问：“江老师……你别……说反话了吧……” 巴掌不打到痛处，人是永远不会害怕的。 看那群人不敢走也不敢留，缩头脑小心翼翼，江雨霁明白这招险棋，走对了。 不过，她并不想真把那群人吓太狠，主要目的还是想推行她的新方案—— 开直播！ 卖农作物！ 提云村经济！ 可惜，当她正打算要告诉村民的时候，拿出手机来，才走一步，那些人就退一步。 重复几次，江雨霁只能深吸口气，吸了一鼻的沙，咳嗽两声，选择放下手机。 “我……” 这话没说完，江雨霁看到门口的人整齐划一的往后退，仿佛她是洪水猛兽。 放下的手机就是手榴弹。 “好吧，今天先这样。” 江雨霁在上课铃声里，暂缓计划，至少得等他们缓和下来。 不过—— “具体「要钱」方案，我过几天筹备好了挨个上门找你们，大概要等周末再和你们具体说，现在，请你们回去把家里的孩子带来学校，至于今天闹的事儿……暂时就算了。下不为例！” 话说完，看到那群人松口气。 不过将预计也不是全撒手不问的，跟着又补充：“还有一件事，你们有没有仔细想过？你们现在因为孩子的某些小缺陷，就另眼相待，区别对待。 且不说聋童的心理和生理创伤，只说健全孩子，看到区别对待，必然也会心理产生歧视和另眼相待，那么，本来健全孩子，人格和性格受损，人品也要大打折扣……生命面前，人人平等，也许我说这些你们也许觉得假大空，可我话再说难听了…… 谁没个老的时候？谁没个走不动了，生老病死的时候？到那时，你们难道就不怕，你们所珍重的培养的所谓健全孩子，到时—— 有样学样，也嫌弃起老来走不动，有疾病或者耳背眼不好使的你们，那时候你们怎么办呢？回去好好想想吧！” 这通话说完，江雨霁没打算等他们说话，自己转身插兜往回走。 她走到拐角，大风吹起来头发，稍微撩了下头发，抬头吓一跳。 李维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完全不知道。 “怎么了？这么看我……哎！”江雨霁想要恍若无事发生，可没说完就让李维抓住朝着教学楼跑。 黄沙在后面追赶，来势汹汹。 教学楼还有段距离，李维不好再走，只能快步走到她旁边，背对风，把她往怀里带，同时一手展开外套，用身体和衣服，给她完全挡着沙尘暴的席卷。 江雨霁幸福的靠他身上，还想装傻，说：“快上课了，你怎么还不去？我是要去带金花姐妹去训练，新来的老师舞蹈不够专业水平，还得再练……我还是自己带着放心，正好试试看直播教学……” 江雨霁在渐渐消失的风声里说完，人又被李维拉到教学楼前。 李维注视着江雨霁一路喋喋不休的嘴，真的是——明知道她在装傻，可真又……舍不得戳破她。 刚才的一切，实在是危险。 “直播的事，我们要尽快提上日程了……我一会儿……”在江雨霁继续说直播计划的时候，李维抬手点在了她脑门上：“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来多危险？” 如果说江雨霁刚才「对阵」那会儿是旗鼓大振的老虎，那这会儿一定是家养的猫了，她顺势就蹭蹭李维手掌，“这不是没事儿吗……” 李维脸色更严肃，“没事儿是侥幸！你忘了以前了？”不说还好，一说就不客气的直接撩了她头发挂在耳后，然后，拇指抵住江雨霁额头一角。 教学楼的楼梯口就是衣冠整理的大镜，他侧身，让她自己也看清楚：“之前那种事发生过，你居然还敢？” 镜子里，李维的手指下，有个浅浅的疤。 那是之前下乡时遇到臭流氓不讲理给砸的，所以，刚才听到萧璋说的一瞬间，他心态都快炸了。 “你该庆幸你没事，如果你有事……我饶不了萧璋！当然，你也有问题！你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哎呀！”江雨霁不想多说，多说多错，赶紧挪开话题，推他说—— “李老师，你快去上课！我现在可是主任！你要迟到，我可扣钱了啊！” 李维看到她那番操作了，也是知道她没事儿又急着上课，不然怎么都要好好掰扯一段，让她下次别那么虎！ 江雨霁目送他气呼呼的走，目光晃了晃就又恢复沉着冷静。 她哪会不知这事儿可怕。 不说上回，上上回，好多回——常遇到那种不讲理的。 聋哑人也好盲人也好，弱势群体讨生活本来就不容易，常因为很小的事儿就情绪崩溃，对比起来，云村的学生们真的像萧璋说的那样…特好。 但学生好和家长又一般都是相反的，城里的孩子常常被溺爱无法无天，村庄里截然相反。 江雨霁看了一眼镜子里自己头上的疤，记得当时自己人还在老远，那恶霸的瓶子就丢砸过来，当场给她砸了个头破血流。 要不是她没晕过去，命还在，李维估计现在都不在这里站着，而是在牢里，他险些去跟人拼命。 那也是第一次，江雨霁发现文质彬彬老实本分的「老李」能有这样大的气性。 老李，是江雨霁后来才喊的，明明年纪不大，帅气的小伙儿却像是个退休干部老大爷一样，既管着她又惯着她的… 江雨霁撩了撩头发重新盖住了疤痕，叹了口气心里明白，再有下次—— 还敢！ 因为事情总要解决，因为心中仍存有烈火燃烧。 不说父母的所作所为她从小就看在眼里，就说他们将她悉心培养长大，成材，她无论如何都要回来继承了父母的「业」，要把这份薪火相传的教育业的火，传下去，不畏惧任何艰难险阻…… 从前她只是有这样的想法并实施，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因为无论是李维还是父母在的时候都说过—— 送她出去，是为了让她见识更好的更广阔的天地，让她快乐的做自己。 可现在，锦旗的到来让她再次无比的坚定自己要走这条路，而且，要把它走的比之前更坚定…计划已经实施成功了第一步，接下来，会越来越好！ 来到中班，江雨霁跟老师礼貌交流后，就带走了金家三姐妹。 她要带她们开始艺术的道路，也想打开直播的路。 可直播这件事，三姐妹害怕的拒绝。 哪怕江雨霁说了，直播教案里，不打算给她们露脸，只打算用背影，可是三姐妹似乎很害怕，无论如何也不肯直播……不管是背影还是什么！都不愿！ 三姐妹现在说话只能发出简单的元音，她们飞快的打手语说着不要不愿意的，江雨霁就—— 不得不放弃。 还是要以学生为主。 既然三姐妹不愿意，就重新改教学设计了。 就是可惜直播支架。 那是江雨霁从城市里直接购入，李维人肉背回，架子不沉，固定的圆盘还挺沉…江雨霁看这偌大的军工包叹口气，然后就开始变魔法一样，从里面拿出一堆—— 舞蹈用具。 练功鞋、拉丁鞋、摩登现代舞鞋、爵士靴、舞蹈扇、八角手绢、礼帽、爵士帽、康定帽、爵士舞手杖等…… 之前学校里有些东西，但不多。 萧璋毕竟是大男人，对这些不够了解，所有的舞房和舞鞋最多一个把干，一些舞蹈鞋。 这哪够！ 基本功的带子都没… 不过，江雨霁这次出发都买回来了，除此外，江雨霁还弄了几套漂亮的舞服，这是因为她不确定这三名孩子未来要练什么方向。 她本人是在国外学习过一段时间少儿舞蹈教育。 她的水平，目前只能教少儿，也不怕告诉三姐妹：“等到你们再大一些，就需要请更专业的老师给你们进行授课，当然了，你们也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去更大的地方跳舞……” 江雨霁是给她们打手语的，又接着比划着—— “今天在基本功开完后，老师将会对你们做一个系统的调查，你们把各种的舞蹈都来跳一遍，不用怕动作不标准，老师主要是确认出你们最感兴趣的舞类，最热爱的舞种，当然，不妨碍最后你们都样样精通，但舞蹈这件事……不单纯是舞蹈本身，更是灵魂和身体的自由结合组成出来的灵魂的律动绽放……” “舞蹈，是生命的张力，是灵魂的诉说……国外最具代表性的是芭蕾舞……” 第22章 教学 关于舞蹈教学这事儿，江雨霁的计划里是本来就有的。 她在一些学术论文中也提过自己的目标就是让聋哑儿童们，再一次的登上类似春晚的大舞台，当然不止舞台，其他的平台也都一样。 只可惜，整个学校愿意跳舞的就金家三姐妹，而三姐妹还各有各的想法，但也不知是不是江雨霁带她们基本功的课程让她们发现了舞蹈的有趣，一节课后，她们都留下来了。 三姐妹，大姐金花，二姐金朵，是双胞胎。 最小的叫金婷。 江雨霁最喜欢她，因为她每次都认认真真的「看」着江雨霁的每一句，仔细理解和分析着意思。 听障儿童，唯一能用的就是眼。 必须一直盯着对方的手，否则很容易错过信息，好在，江雨霁讲的和比划的完全不同。 她比划出来的会更具有简易性，三姐妹都看得懂，最小的婷婷，更是每次看完就乐，比划着：「我喜欢芭蕾舞。」 江雨霁注视着她，捏了捏她的脸后，就第一个给她换上芭蕾鞋，换好了再打手语，「那老师待会儿要看你表演。」 婷婷有些害羞，又低头不说话了。 花朵姐妹则对芭蕾不太感兴趣，老大喜欢拉丁舞的高跟鞋，老二则对爵士舞更感兴趣，江雨霁东西都齐，给她们扮上。 最后，三姐妹穿着打扮后，激烈的用手语比划着「讨论」了一番到底先跳什么舞…结果不知是不是都说不过对方，大姐选择闭上了眼，气的二姐直跺脚，婷婷又是最乐呵的那个，哄哄这个，又哄哄那个。 江雨霁这边调试光盘，回头看到这一幕，心里却只有一句可惜。 可惜了，三姐妹的耳朵听不到，可惜了……谁如果不了解老三家庭的情况下，江雨霁会最觉得老三性格好，名字也好！ 婷婷玉立，多么美好！ 可事实上是—— 他们家说了，希望女孩停了吧，要男孩。 江雨霁当时说，城市里早就不兴要男孩了，都以女孩当宝贝，也对金家姐姐说了，可人家不听。 前两天家访她还听到金太太抱怨说，三姐妹都不在家她又怀孕又要干活儿的累死了。 最后江雨霁不得不又掏钱给她隔壁的婶子雇了下来，一个月200块钱，帮着给她做做饭，简单打扫家务。 好在金家丈夫是在外面开出租车的，家里没有农活，要不然江雨霁还真是怕自己包不起她的活儿。 江雨霁还仔细问过三姐妹的状况，原来，她们都是隔代遗传的祖父的耳背，科学目前给不出原理来，但根据她们族谱的规律，好像只传女不传男，这就很离谱。 江雨霁打开音响后，三姐妹并听不到，但江雨霁需要这个，她跟着音乐，拿出节拍器，并用手语告诉她们，节拍器的节奏就是歌曲的节奏，三姐妹要根据节拍器训练。 就像是弹钢琴的人，根据节拍器来锻炼肌肉的记忆性，她们也是一样。 听不到就跟着打拍子，熟练节拍，调整好肌肉状态后，形成固定的肌肉记忆，这样就可以没有音乐也能随之翩翩起舞…… 随后，江雨霁还是先带着她们开始了从芭蕾舞蹈的—— 基本脚位，手位…… 整个过程，不用打手语，只是不断的加以纠正，纠正…… 而大概是舞蹈的作用，三姐妹不吵架了。 三只小天鹅翩翩起舞中，居然完全跟得上节拍…… 江雨霁前段时间就教她们的基本功，当然自己也适当的重新拉伸了一下，为了今天她早晨起来还偷偷的练了两下，现在，带着她们也算游刃有余。 「很好，加油……」 「继续，手位伸展，抬头挺胸，肩下沉，后展，舒展开……」 江雨霁后面不再纠正，而是在前方打手语，然后打完继续转头在镜子里带动她的学生…… 三姐妹沐浴在日光下，看着镜子里，看着前方—— 江雨霁的背影像仙女那样在发光，三姐妹，尤其是婷婷，满眼都是羡慕，或者说是爱慕。 其实，三姐妹之前志向不是芭蕾，可小孩子眼里，老师就是半边天， 在教育学的规律中有一种叫做“向师性”的规则，心理学学名，叫做模仿心理效应。 是指学生有意无意的对某种刺激做出类似反应的行为方式,它是一种互动形式，老师的动作、说话的语调、行为方式、甚至衣饰都成为学生模仿的对象…… 眼下，三姐妹仅有的世界观里，江雨霁就是她们见过最美好的人了，是她们最想要成为的人。 所以，一节课后她们就决心跟着江雨霁，认真模仿，跳跃，偶尔的手语夹在其中，却不像是手语—— 更像是新创的舞蹈。 师徒四人，最后好像浑然忘我的沉浸在节拍中，律动中。 音乐早就关了，只有节拍器哒哒哒哒的声音，而姐妹们的大脑里，是无声胜有声，直到下课的铃声和灯光一起闪烁，才惊觉时间的飞速流逝。 通过两堂课，三姐妹的“舞蹈”天分江雨霁也是很认可。 「大家的悟性都很不错，但基本功还是差太远……当然，这也代表我们有更多的进步空间，但务必要记得—— 舞者，必须要有极强身体延展性柔韧性，自身的体力和耐力也是极其重要，芭蕾舞更是相比较其他的舞蹈，需要做垫脚，高踢蹦脚定身压拉八字等，所以，每天都要练脚尖脚背，基本功非常重要……」 后面的话，不等江雨霁比划，舞蹈室的门被敲响。 萧璋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他本也不想来打扰，刚看到她们翩翩起舞的样子他都想走了，中午再说呗！ 可这一转身手机电话又来了，不得不把江雨霁从舞房拎出来…… “江老师，介意出来说话不？” 萧璋已经明目张胆的嚣张起来，不废话，直接就是找人。 「好的同学们，老师要出去一下，你们先考虑，要不要进行下堂芭蕾课，或者换一个舞种进行学习，等考虑好了，就自己压腿。」 江雨霁比划完，就跟萧璋出去。 怎么也没想走到走廊外头，萧璋就直接指着窗户后面那块空地，直来直去的说—— “那得再建个宿舍楼。” 江雨霁也直来直去：“发钱了？” 更没想到，萧璋看着她乐：“没有，我连补贴都没有！哪来的钱。” 江雨霁看着他底气十足的样子，也是乐，无奈的乐：“所以，你连他们的补贴都发不起，还想盖楼？” 萧璋一拍大腿：“是啊，所以，这不就找你来了！” “校长，我是学校老师……虽然刚荣升主任，但我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 接触网络直播和各大平台后，江雨霁的网络词汇量明显上升。 萧璋被怼到像王八。 他是那种标准的国字脸，圆圆的眼睛很像是王八绿豆大的眼，眨了又眨，心里琢磨：「咱就是说，缺钱，你找她干什么？！但当时想的就是找她……」 “我不管，我就觉得你有办法！你有，你肯定有！” 萧璋的脸皮在江雨霁夫妻面前几乎等于无。 他不怕耍赖，江雨霁怕。 也是看他这样都是为了学生，到底抬手扶额说，“我想想吧！” 萧璋就又乐，嘿嘿的笑说：“就知道你会管！那么，江主任，这事儿就麻烦你了啊！” 说完都不给江雨霁拒绝的机会，转身就跑，挥手说：“食堂见…”生怕江雨霁再说什么，跑的飞快。 江雨霁能怎么办。 自己选的学校，当然是努力想办法…… 不过，她之所以答应还有很重要一点，就是——她的计划里本来也有这一项目。 教室里，播放着芭蕾舞蹈钢琴曲，一下下欢快的曲调，伴随外面的黄沙漫天，大有一种不顾死活地美。 管它风沙嘶吼咆哮，我自摇曳绽放生辉！ 江雨霁和李维并不抽烟，可她脑子里此刻就莫名其妙的升腾起一个画面—— 黄沙中，手擒雪茄的西部牛仔，注视着漫天黄沙，眼看烟丝和黄沙缠绕，缠绕，飘向不知道的深处。 那是江雨霁在心里给自己的定位。 无论在外漂泊，还是在乡村支教，从始至终她都觉得自己就是个孤身的牛仔，漫步在自己也不知究竟能走多远的道路上，路上遇到什么也是未知数，可她喜欢这种未知。 建楼…… 江雨霁和心中的西部牛仔都对着黄沙深吸一口气，也许这场黄沙就是一种宣告，宣告—— 未来建楼的成功！ 哪怕八字没有一撇，可她就觉得，能成！ 走廊红色灯光闪烁，又该上课了。 就在她要进去时，舞室门推开，金婷走出来。 金婷出来看到江雨霁起初还是有些羞怯，打着手语说来找她上课，又说：「老师，我们暂时还没讨论好，但是，我们决定没讨论好的时候就先上基本功，所有的基本功都有相通之处，就算是芭蕾的垫脚，未来也可以用在古典舞里，爵士舞里。」 江雨霁对后半部分的表述，有些惊。 这些她还没有告诉过她们，反问她：「这是你们想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金婷犹豫看了眼里面，江雨霁继续打手语：「不可以说谎。」 金婷就又不好意思的低头，「是我自己。」 江雨霁也觉得是她，因为她看起来就是抑郁质学生。 抑郁质的学生，并不是说学生抑郁，而是学生类型的一种。 多以体验深刻为主，外表则以温柔、怯懦、孤独、行动缓慢、多愁善感为特征，可内里又十分聪慧，常有别人想不到的点，就比如《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就是典型的抑郁质，可往往出其不意的是她，聪慧过人的也是她，只是因为外在给人以“秋风落叶”般的无奈、忧愁的感觉，反而会被忽略内在的聪慧…… 江雨霁挥挥手让她回去练习基本功，并且把「练习基本功」的任务，交给了她，让她带着两个姐姐练！ 金婷对此受宠若惊，但也还是壮着胆子去了，江雨霁看着她跟节拍器一丝不差的步骤就知道自己这步棋走的对，但这不是她对，而是—— 前辈们的辛苦奋斗结果。 教过的学生越多，江雨霁就愈发感觉到教育前辈们的伟大，就以巴甫洛夫前辈来说，他经过多年实验和观察，证明了人的大脑皮层有两种最基本的神经过程，即「兴奋」和「抑制」，而这两种过程又具有「强度」、「平衡性」和「灵活性」三种属性。 他由此属性，将学生们全部区别开来，分成了四种不同气质类型学生，即—— 胆汁质，多血质，粘液质，抑郁质。 胆汁质和多血质气质类型的学生，表现在外在是有些相似的，都精力旺盛，反应迅速，情感体验强烈，情绪发生快而强，易冲动，但平息也快，直率爽快，开朗热情又外向，但也急躁易怒，往往缺乏自制力，虽有顽强的拼劲和果敢性，却又缺乏耐心。 比起胆汁的冲在前面，多血质还有着一些区分，那就是「注意力不集中」的以及比起冲前头，他们更喜欢交往，以社交手段来解决问题，外向的过于厉害，就类似于网络热词「社牛」，可往往因为这样，又易动感情但体验又不深，最终导致不求甚解。 总结来说，两者前后就类似孙悟空和猪八戒，很可惜—— 无论是孙悟空还是猪八戒，江雨霁都没有遇到过，她目前遇到的都是剩下的两类。 黏液质和抑郁质。 分类不同，学生的教育也应不同，但不同气质类型的学生绝对没有好坏之分，教师需要针对不同气质类型的学生，采取有针对性的教育措施这才是最重要。 黏液质，就是金家的大姐二姐了，看起来就沉着冷静，实际上缺乏生气，好处是自我控制能力和持久性较强，心平气和，不易冲动，态度持中，缺点是不易习惯新的事物，具有内倾性，易因循守旧，如果不改变旧习惯去适应新环境，很难成器。 就拿刚才给她们鞋子区分时候，她们都选择了自己见过的舞蹈种类，这种就属于很稳重，往好了看，易形成勤勉、实事求是的精神，江雨霁对她们就要着重发展其诚恳待人、踏实顽强等品质，同时也要注意防止墨守成规、执拗、迟缓等品质。 而对抑郁质类型的学生，比如金婷，就是要着重发展敏感、机智、认真细致、有自尊心和自信心等品质，防止怯懦、多疑、孤僻，等消极心理特点的产生，要给予关怀、帮助，尤其避免在公共场合指责，必要对她进行各种的训练，激发信心。 第23章 起梦 一回去后，江雨霁就着重的对她们三个都进行了表扬，尤其特别表扬了金婷在门口的那番「发言」，也将这个观点同样再强调一遍，让大姐二姐不要墨守成规，多多开拓思维，然后师生一起——等待第三节课结束后，开始愉快的去食堂之旅。 在这一过程中，江雨霁不难发现，金婷的脸色都有些激动和兴奋的眼睛都在发光……这同样，也是前辈在发光啊…… 下楼的时候，江雨霁遇到了一堆学生，还有在学生后面的三名新老师和最后面的李维。 李维一上午又接了好几个学生入学，都是那几个刺头家里的，越是接触那几个刺头，他越是觉得后怕，但那些人又的的确确让江雨霁唬住，所以，他现在不怎么生气了。 人生不算长，他不想用在生气上，一句“下不为例”暂时让这件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吃饭时，萧璋果然来找江雨霁了，遇到李维时微有点点怂，不敢看。 李维这人，平时看着就挺严肃的脸，对学生或者家长时，笑起来还好，但是正常本起脸，那叫一整个生人勿近，更别说他眼神冷酷时，像能吃人，那不能跟江雨霁发脾气，他压不下来的火就全部飘到了萧璋脸上。 萧璋被看得吃不下饭，“李老弟啊，你别看了，我错了……” 李维头也不抬的问，“错哪儿。” 萧璋看了一眼江雨霁，弱弱说：“不该让她一个人，但……大门钥匙在我手里啊，那些人进不来！她也出不去！我这才没跟过去……还有老师呢，给点面子。” 萧璋解释的有一点点用。 李维听到这才是微挺直了背说：“你应该感谢这段话，以及，江雨霁现在没事儿，她就是我的命……明白？” 当着一堆人的面讲这样的话，江雨霁实在脸红，可李维态度坚定。 这件事，不能大意！ 在江雨霁这里他一万个放心不下，改不了她，他只能对其他人说—— “正好大家都在，我也说清楚，教育是长远的事儿，接下来，我不希望看到谁一个人，面对一堆人，其余人不帮不管的……” 他说到这，还没讲完，忽然新来的男教师放下了筷子，重重的磕了下碗，说道：“李老师，我觉得你这话说的不对，腿长在自己的身上，别人还能打断了啊？！” 这三名教师中，只有一个是家里安排来的，就是这个刚毕业的男孩儿了，本想能跟着江雨霁以后大有用处，结果让李维莫名给说了，不爽了。 李维好像全没有被打乱节奏，语气还是刚才的那样，“新教学原则没学？教师手册里也写了，对同事要帮助，互帮互助你都不知道，是怎么考进来的？” 那男孩一下不说话了，不过，这番话让萧璋多看了一眼，真就是关系户哈，这个态度……能教好学生？赶紧走吧。 不是每个老师都配当老师！ 不是拿了证书就是老师！ 心里一堆话，萧璋一句也没说，但默默记下了想办法给人弄走，嘴上么—— “都吃饭了，吃饭了，别说话了……吃饭……团结嘛，大家都团结的……” 可就在萧璋说完以后，下一秒那新来的男老师又说：“那谁又告诉你可以顶撞校长的？你就互帮互助团结友爱了？” 李维是盲童届新秀。 可对这个新老师来说，跟他完全没关系！ 江雨霁是大名在外，李维他全不了解，也没打算了解—— “行了，反正我就教三个月，你自己长远吧！” 说完端盘走了。 江雨霁全程没说话，另外两个女教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也不敢说话，第一天也算是集合吃饭的第一次，竟然就这么不欢而散，还真是没想到。 更没想到的事还在后头。 下午的课倒是照常，晚上回住宿楼的时候那名新来的男教师就提东西，自己搬走了，说要去租房住，不在这里住，昨天晚上一夜断电，门还关不死……等等一堆破事儿。 他要搬出去，萧璋是没有意见的，但怕李维知道了会不舒服，不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孩子要走也没得办法，最终还是假装不情愿的让他走了。 实际上—— “走了好啊，正好十八间宿舍，还差四个学生没有房间住，稍微整合一下，学生们今晚有的住！” 本来萧璋还打算把那四个幸运学生带回家住一段时间，现在看来，正好不用，就是这事儿，又找到了江雨霁李维那。 萧璋没好意思吐槽，折腾那个男老师入住就弄的挺烦，他走了这事儿，倒腾收拾完，也到半夜了。 负责后勤的员工早就下班，萧璋想请李维帮忙搬床，江雨霁则帮忙负责怎么给孩子收拾房间，担任总指挥。 江雨霁答应了，就等于李维答应。 也是事情交到江雨霁的手里后，萧璋才发现—— 自己当这个校长真是都有点点不称职的，给他来弄，也就床上用品，被子，褥子，床单，枕头，日常用品洗漱类的。 最后，江雨霁看到四名乖巧的女生，立马又要了女性用品，镜子，台灯，备用手电，伞，针线包，护肤膏，梳子，还额外给了一些药品，学习用品，笔，纸，便签条以及几本儿童书，最后还有一箱牛奶一点水果，几个布玩偶和一箱方便面，这个是防止有学生半夜饿了，虽然有食堂，但这里没有什么夜市，有吃的总是有备无患。 看到整个房间姑娘们也是非常满意，这些让萧璋就觉得自己实在是不称职，之前那些学生可没有这些小东西！二话不说半夜，连夜开车去准备……第二天，全发一遍！ 江雨霁和李维忙到半夜回去，江雨霁本来想接着忙碌关于周末的直播事儿，但李维就像是个人形的闹钟一直在她面前盯着她，也不说话就指着闹钟……最后江雨霁也是无奈，只能定了早晨五点的闹钟。 熬夜是不能熬的，但早起总行吧？ 结果…江雨霁这边睡着，那边李维就偷摸给闹钟多调了40分钟出去，根据最佳睡眠循环法，90分钟为一循环最少也要睡够4个循环才能维持正常的身体运转—— 六小时睡眠！必须保证！ 只是江雨霁早晨起来难免瞪了李维好几眼，最后也没办法，只能把时间都安排在三姐妹上课练习基本功的时候，但总让她们自己练习也不是办法，江雨霁只能再挤压自己的午休时间，但同时，比直播的事儿还重要的是，是萧璋的再次打扰。 江雨霁现在都怕了萧璋的突然出现，因为每次出现的他带来的都是让她开心又痛苦的消息。 开心的是，还有很多学生要来这里，痛苦的是学校容纳不下这么多学生了，即便—— 容纳得下，如果都是昨天那个男老师的支教，她更怕自己辛苦建立的口碑被破坏了。 在收还是不收间，萧璋也有和江雨霁一样的踌躇，今天他旁听了几节课，这几个老师讲的也确实很死板，跟江雨霁教的完全不一样，这么俩人一纠结，就又浪费了江雨霁宝贵的一中午时间……到下午的时候，李维让江雨霁别想了，他有答案，那就是—— “不收！” 现在的江雨霁已经够难了，李维不希望她更大压力，今天早晨梳头的时候他都看到她额头多了一撮白发！是一撮！但江雨霁没照镜子的习惯，李维也没打算说。 可没想到的是，江雨霁居然看着他说：“不，我的答案是，收！” 整个中午，江雨霁的难以抉择，难以下决定的样子都落在李维眼里，他听完她的话，就深吸一口气，再次游说，“先别急，听听旁观者态度，我认为—— 无论是难以抉择亦或是抉择，一旦这件事难以说出口，就代表你的心里，有着相应的否定结果，所以，你的潜意识是拒绝的，才难以决定。” 江雨霁反驳回去，“不，你只说对一半，我的潜意识是做，可我犹豫的是怎么做。我可以用直播，可以去申请资助，只是我在想，一直靠国家扶持跟自己独立地站起来这是两件事……” 李维这次没有静静听她说完，盯着她头顶的一撮白发，打断说：“你不用刻意的堵我嘴，这件事，我不支持，计划要一步步走，你明明就是矛盾，小雨，真正的无矛盾应该是毫不犹豫的去做，就像是你当初要来这里，毫不犹豫的要来，我也是毫不犹豫的跟。越来越多的学生，如果都接纳——你确定你能带得过来？” 江雨霁不想跟这样的李维多说，李维哪里都好就是太在乎她。 她转身就走，李维就跟着说：“好，我就确定了！算你带得来，你又能带多久？是人就都需要休息，你不是神，也不是仙，我痛快地承认，我没那么多精力去照顾那么多学生，我能做到把我眼前的学生照顾好，每一个都发展到他们最佳的状态我就觉得——烧高香了！ 祖宗，你觉得——你能每个人，不……是越来越多的学生，到时，全都来，你吃得消？到时，只会顾此失彼，得不偿失——不得不全面放弃！先抓重点，就是国家总理，也是要先画个圈啊！” 李维说的有道理的。 江雨霁不是没想过这些，在很多事情上，她都是负责想。 真正的实施以及全过程维护大多数却都是李维，正如同他的名字，有的时候，李维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个名字是否就代表着要维护，维修，维持—— 江雨霁妥善的一生。 她要冲刺，他就给她冲刺的道路上铲平所有的障碍。 她要努力的他给她的努力加油！ 同时不断的完善后方储备，不断地给她维持着生命的基本…… 但是这次真的不行。 “江雨霁，我很明确的告诉你，这件事，我不同意。” 有的事是能放下的。 比如江雨霁有惊无险地回来，李维不会怪江雨霁太多，但心里已经暗暗想了每一堂课下课都看一眼江雨霁，哪怕江雨霁不知道，他要知道她的动向，但有些事是不能草草了事的，就是现在这件事。 李维态度坚定，眼神严肃，浑身上下的气场也是十分的不容抗拒。 江雨霁皱眉。 她知道—— 这一刻他不单单是人民的教师，也是她的丈夫！ 他是为她好！ 可是，她不愿听，也不想听。 他们决定要走的方向本身就是艰难的，所以，“我不同意你的不同意。”江雨霁看向李维的双眼，对视着，“你所做的一切，不能仅是为了江雨霁，你也要为了学校，为了整个教育业的发展。如果你真是为了学校，不是为了我，你不会这样说。 学生多了，不够，我们就去找其他的老师，传授他们以我们的教学技巧。直到他们学会为止。大不了舞蹈我不亲自教了，我马上申请去城市里聘请老师来给她们上课，无非就是告诉老师怎么给聋哑人上课而已……至于学校地方不够大，建楼，建楼经费不够就再去想办法！” “事情总会一点点解决的，办法也总比困难多……李维，我能在这里跟你讨论，也不只是因为你是我的丈夫，更是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身体，更是为了长远的教育发展，你不想我太过于劳累，熬坏灯芯，但是老李啊，我有预感，梦想就要实现了……” 江雨霁已经很久没有提到梦想这件事了。 就在二人回云村之前，一切其实都还是按部就班的，或者说按照计划的。 两个人每天每天的日常，就按照日常教师的正常工作，学习，写稿……直到来到这里才开始忙碌。 开始他们的计划也是最终梦想—— “你还记得我们的梦想是什么吗。” 李维喉结明显的滚动后，才皱眉一句句说出来：“是解决乡村教育发展的问题，是震区及震区外残障儿童的未来发展的问题，是自己淋过雨所以也想为别人撑一把伞，是想要改变更多的聋哑，视弱，等残障人士生活的愿望，是想要回自己的家乡，以自己的能力重新构建出属于聋哑人的新时代，让他们也拥抱美好新世界……” 第24章 捡来 江雨霁含泪点头，“是啊，谢谢你还记得，老李，这是我们的未来发展目标，可现在云村已经在起步阶段，你要喊停？” 李维没说话，可他表情反应，让江雨霁明白，他已经动摇了。 江雨霁继续说：“停，是绝对不可能停的。没困难要上，有困难解决困难更要继续上！万丈楼高平地起，现在我们有幸参与到「楼起」，老李，我希望你继续帮助我。因为如果没有你的参与，我会失望，但我仍会做！只是，我真的希望最后跟我一起站在高楼上的人——是你。” 这一次说完，江雨霁并不打算他给出什么答案，她只看着眼前的学校看着远处，更远处，更更远处—— “李维，云村在我心里，不是第一站，也不会是最后一站。” “我们如果做好了，也许会是全国性的胜利。” “我通过这几天已经草拟好了文案，我决定了，就通过直播自媒体带动村庄经济发展，咱们的计划快要实现了，只要直播搞起来，能以经济反哺教育教学，学生们就可以安心受教育，不再被原生家庭的不利因素所困扰，当然……这很难，可我们不是孤身一人，我们有国家有基础……” 能说的太多太多，江雨霁这次不等李维给她什么反馈，继续说他们这段时间，说他们也算历尽艰辛，多次将教学课堂设置在麦田，果园等地，才终于将云村所有适龄的儿童全收编入学完毕…… “现在我们也算是了解了当地实际情况，也算是站稳了脚跟……对于进行自媒体营销策略带动当地小农经济，我是有些把握的。就像是那个甄选的广告一样，我们本来就有写作基础，努力的写好台词，选好果子，靠网络平台售货，我觉得不是问题，只要促进了当地农业发展，让学子们未来走出云村，走向更广阔的天地，绝对不是梦。” “至于未来他们是去当电视台的手语主持人，去当舞蹈家，去当作家，画家或者咖啡师——等等等等，是他们的事情，是他们想要成为的人，而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但我们能控得住的是——不要让他们因为身体的缺陷，只能成为的弱势群体人。” 久久，江雨霁说完时，李维才叹口气。 他没再说拒绝，就是一种认可和默认，这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事儿了。 “可是……小雨，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认为教育不如种地的村民，怎么可能改善观点让你想直播就直播？还有，你有没有考虑过卖出去是可以，运费呢？还有人工费……等等，这些也都是问题，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忘了之前……好吧，别这么看我，我接受江领导你刚才说的「教育可推动经济发展和未来学生求学学费的观点」，这是很值得考虑的问题！学生不能一直靠助学，还是要自己站起来……” 虽然国家对于弱势群体的帮助一直都在，可那都是外在的，在个人独立这一块，李维是和江雨霁心照不宣的。 只是，某些方面，国内确实还没有发展特别好，就比如—— 聋哑人的心理问题。 国家的建设发展飞速，正常人都拍马不及的网络群体，就连江雨霁和李维都是偶然知道直播，别说是那些每天都只能干农活的学生。 而就算发下来补助，也会像那些刺头闹事儿一样，钱都被拿去补贴家里，根本落不到缺陷儿童的身上。 这一点倒是跟城里头小孩儿的压岁钱差不多意思，实际上，却有着天壤之别。 “还有，你别想得太远，现在不仅仅是经济一块的缺失，还有很多地方都不完善，就拿学校里来说吧，每天下课的时候，聋哑班的同学交流还好，你有注意到，我那边么？难得多了！” 李维说的，江雨霁知道，聋哑儿童可以靠眼睛，手，肢体语言并用，而盲人小朋友只能依靠听，对正常人交流来说，不算问题，偏这学校里，除了老师员工是正常人，就是聋哑人，没多少声音，有，也是学发音…所以两个班级到现在还没交流过。 “新的盲师很快就来，”江雨霁到安慰李维，“等到时候我有空了，也过去帮你……” 聋哑人这边母亲有三个新老师盯着，她很放心，只是说起来这个「聋哑童和盲童」的交流问题，虽然大家在一个学校，交流的事儿是一直没推进，正好趁着新生来了，江雨霁提议让学生们下午来个简单的全校大会，尤其让聋哑童和盲童在一起「简单交流」！ 国内其实少有书籍会提到盲聋和聋哑童的交流，因为现在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用手机打字，盲人和聋人可以用互联网来交流，就完全靠翻译，视障者用读屏软件来听打出来的内容，听障者直接用眼睛看就可以了，沟通无压力！然而，在以前。以及没有网络的时候怎么办呢？ 还有很多从小视障的视障者是没有学过汉字的（特指从小在盲校越盲文用盲文的视障者），而且，在手指上写字，别说视障者了，普通人有几个能感受出来写的是啥字的？ 所以，这种交流是必不可少的，交流用得是手语！ 盲童学手语是很慢的，开始都是傻的，后面，江雨霁耐心的给他们讲了其中道理，他们才明白，是可以跟聋哑班的同学玩耍了！ “好了，那我们今天就上一堂全校大会的课外实践课，主题就是——触手话，什么叫做触手话呢。就是盲人和聋哑人的交流方式……用手指覆盖在对方手掌上打手语，这个交流方式日语里叫做【触手话】……这需要一段时间的学习，习得之后，双重残疾的盲聋人都可以交流，盲人和聋哑人交流就不在话下了……” 就在江雨霁说的时候，后面萧璋早就闻讯赶来，学生齐聚的操场，格外热闹，他一整节课，拍下好多视频，照片，全发给上层领导，哭穷，哭没地方教学，哭没钱！要钱，要扶持，要盖楼！ 而谁也没想到，冥冥之中仿佛有种感应，就在隔日的周五早晨，学校门口多了个—— 盲聋儿童。 科学来讲，盲聋儿童又叫做deafbld。 是像海伦凯勒那样的盲聋人。 deafbld的教育，在国内外教育上几乎是空白，历史上，除海伦凯勒外就再也没任何盲聋人的介绍。 资源少，很多老师自然对此也没概念，江雨霁一直在国外发展，了解过盲聋双残人的生活和交流，可是现在她人在国内，只记得当时外网上，有关于deafbld的视频，好在她做了笔记，不然还真难以应对眼前的局面。 周五早晨，江雨霁是要带课的就没有去校门口接孩子，萧璋几乎孩子都认识，可这个真不认识—— “这谁家孩子啊！你们看看。” 萧璋给小孩带过来的时候，江雨霁看到小孩儿手里攥着什么，打开后脸色沉了下来，“谢谢好心人收养。” 这孩子，是被刻意遗弃的。 萧璋扫了一眼就骂了句脏话，然后说自己去村里走访下，看看谁家干的！江雨霁没喊他，只是看孩子穿着打扮很像是中产阶级家庭，萧璋说他被丢下没乱跑，就乖乖的坐在门口，被他拎过来…… 江雨霁先用手语跟他交流，他看不到，再跟他说话也听不到，就明白了，这是被爸妈给丢在了这里……不过，通过触手语的交谈，她发现他竟会用手语。 简单的几个词，让江雨霁知道他的年龄，但名字他不肯「说」，家在哪里，也不肯说，最后给了一个「很远的路」……算是答案。 萧璋走访回说是一辆黑色车，没监控，但好像四个圈，骂骂咧咧的说“也不差钱啊”，让报警，江雨霁没让。 人都丢了，明显人家不要。 “这次丢在这里，捡来了，下次呢？怎么办？人家要是丢在别的地方……怎么办？在路上出车祸怎么办？” 江雨霁的分析有道理。 小孩儿，别说是非正常视力，非正常听力的，就正常孩子在乡间的路上没大人看管也都是个严重问题。 萧璋一向听她话的，没报警，说先把小孩儿带自己办公室去，江雨霁说等她上完课就回来再聊。 一说关于上课，萧璋想起来个大事儿—— “你让找到的老师找到了，别的都还好说，就是人家山路来回不方便，大概一周只能来周末的两天，两天包食宿，但你得跟孩子还有孩子家里沟通好，毕竟这是周末加课了……” 江雨霁想了下，金家孩子这边是没什么问题，反正该给钱，该找人都找了，于是点头，下午跟三姐妹和家里说完，这事儿彻底定下来。 江雨霁就放弃舞蹈，又继续负责白天上课带学生，也带老师。 那个男老师萧璋不喜欢，直接给理由把他辞退了，男老师没想到自己被辞退，但也没什么想法，他似乎也不喜欢这个地方，就直接走了。 中午下课，江雨霁就朝萧璋办公室走，李维差点没跟上，等跟上时就到办公室里看见了那捡来的小孩儿。 离得远，开始只看到江雨霁和萧璋都在跟小孩儿面前拉拉手什么的，萧璋则在夸小孩儿长得挺漂亮，就是在打触手语…… 李维皱了眉：“这是新来的学生？盲聋？怎么教……”问的话音没落呢，后面萧璋头也不抬的一句：“捡的！” 李维只当他玩笑，可看江雨霁没什么变化的表情，敏锐地意识到事情严重：“你们不会要把孩子留下……哪儿捡的？”李维问到这里的时候，江雨霁这边正在一次次问小孩儿名字，可惜小孩儿一次没给回复。 萧璋直起腰来，直接说自己在校门口捡来的，一辆黑车送来的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李维弄明白，就直接上手抓了抓头发，头皮发麻。 他不是怕困难，也不是没爱心，纯觉得最近的事情真是一波接一波，一茬接一茬。 教学楼扩张，学生招收的事还没完，直播也还没来及弄，又—— 捡聋盲人！ 人都是事儿前脚后脚的来，他是紧跟着后脚都没离地儿呢，又来了个新家伙。 “不打算报警吗？”李维看着一直一言不发的江雨霁，江雨霁“嗯”了一声，站起来，拉着小男孩的手，看向李维：“知道你着急，但你先别急……听我给你讲……” 李维真要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心口觉得自己也许该随身带一个速效救心丸，才能多活几年，毕竟他还要照顾江雨霁。 是的，就这么生气了，憋着了—— 还是要想着活着，要照顾江雨霁，这就是李维的态度。 “你说吧。” 李维真想掐人中，忍住。 萧璋在一边不知怎么看着想要笑，余光看到江雨霁严肃的样子又只是轻轻嗓子，咽了咽口水把笑憋回去。 江雨霁声音很是坚定：“首先，我不是没想过报警，可他不是走丢，是遗弃。我知道，你肯定会说，遗弃也有责任，有义务抚养孩子长大，该报警……可是，他给我用触手语说了，是爸爸妈妈带他来的，既然他们的父母把他丢在这里，就是……做好了彻底不要他的准备，与其报警把他送回去，下次不知道丢在哪里，出什么意外……不如在这里。” 江雨霁说的坚定中又带着不忍和怜爱。 小男孩这会儿不知道是感应到什么，忽然往她那边贴了贴，江雨霁的心和目光就更加柔软，揉着他的脑袋继续说—— “老李，咱们留下他可以吗？” 江雨霁说的这些，李维不是没想过，但是，他有他的顾虑：“可你想没想过，你今天这样捡，明天这样捡的，以后说不定会有更多……这种事儿，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第三……” “无所谓，他们不要的，我们就捡来，我们有学校，有国家，还有心甘情愿付出的我们愿意捡他们……” “好！说得好！” 江雨霁的话让萧璋在旁边啪啪啪啪的热烈鼓掌。 第25章 泄气 李维则深吸一口气，这次真心脏疼，仰起头，他也是这几天耍手机学到的，恋爱脑。 他自认不是什么恋爱脑，可每次江雨霁说的什么，他都无法反驳，也许这就是宿命吧。 “这样吧，还是必须报警，至少，我们要和家长好好聊一聊沟通过后再留在身边。” 李维这个话，江雨霁也想了，但她还没说话，萧璋居然举起手来：“那个，介不介意我插一句嘴？” 江雨霁和李维都看过去，萧璋清清嗓子说：“我的想法跟你们都不太一样，你想啊，他家人是开车来的，他呢，不会说话，又不会认人，什么都不会，并且，这么小的孩子，他到现在没说自己的名字吧？不说话，看不到，啥都没有，你让他怎么找家人啊？就算找到，人家也可以不承认吧……这孩子能扔，说不定户口都没上……” 几乎他说完，江雨霁就抿唇笑了，“你才想到？” 李维也顿了顿，忽然挠头，“也对！” 他真是关心则乱，这种事儿，不该一开始就想到吗？不过，接着他就看去江雨霁，觉得她学坏了！ 她早想到了没说，而是在这里拐弯抹角…… “行吧，孩子给我吧……小男孩，我带着，比你们带靠谱。” 李维说的时候，萧璋就一瞬间有种恍恍惚惚的错觉，“他是不是在内涵我？那个们是谁，你讲清楚。” 江雨霁这时收了笑，冷清的摇头：“我不知道，我去写直播案。” 重新教孩子后，江雨霁就没多少时间搞直播，想到一堆事儿等着自己，江雨霁其实有些累。 累是正常的，舒服是留给死后长眠的。 冷水扑了扑脸，把孩子交给李维后，降雨及正好自己腾出手来—— 继续写直播方案！ 就是辛苦李维多点，下午又要拉着照顾孩子，又要上课，晚上还要写教案，及学校的报告！ 萧璋说了，需要扩建的话，所有的报表，报告就都需要写，这些本来要给江雨霁，但李维主动揽活儿了。 “搞错了，应该把主任给你的！” 萧璋说的时候，看了看李维手边的小孩儿，“还没说名字呢？” 李维嗯了一声，可能是带了一天，有些喜欢了，低低的说：“倒是个省心的，特乖，没事情不‘说话’。 “说话？他会说话？”萧璋睁大了眼珠子就走到小孩儿面前，结果李维拿起来他手边的按钮—— “你好，你好。” 原来，所谓说话只是对着娃娃里的按钮按下去就行。 李维是用触手语给他讲了娃娃里的按钮效果的，只要他按下去他们就交流。 这娃娃是爱心人士专门送孩子，只要发出声音就表示有交流需求。 但一整天，除了吃喝拉撒睡的，小孩儿没有任何需求。 到晚上李维忙完给他放平休息，他才忽然拉住了李维，用手语告诉他：“我的名字叫星星。” 李维有些愣，但还是很开心的交流说：“星星晚安。” 另一边房间，江雨霁正好也完成自己初步的直播计划。 李维就去找江雨霁简单洗漱完，就是坐下来一起交换文件看。 江雨霁对李维写的报告赞不绝口，但李维对江雨霁的直播方案有些一言难尽。 李维对着满纸的长篇作文，真是思量了一下才说：“文章很好，但……首先我不是很懂啊，说错了你担待，我觉得，就算是其他的直播也没有你这些这么高深的作文，你拿来做直播可能会有些门槛儿过高，不如……拿去投稿……” 没想到的是，江雨霁好像打开了新思路：“对啊，我还可以念我的稿子！” 李维不太想在事没开始之前就打击她的热情，只放下稿子说：“我更支持你投稿。”但没说支持直播就是了。 江雨霁意识到了，但她现在缺的不是稿子，缺的是—— “信心。” 李维一愣，问她：“你说什么？” 江雨霁伸出手来：“我要信心，要你夸我，不是高高挂起的态度。我要你……无脑，无底线，无原则的一通夸，我真的很需要……拜托……” 李维也拜托了，她知不知道自己这样是犯规的。 二人虽不是老夫老妻，可在一起的时间四舍五入也快三十年… “好好好，你最厉害，你最棒，你就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儿，没有什么是你搞不定的……我老婆，我领导最聪明了，什么都能学会，一次就会……” 说的无脑一样，其实不是，李维抱着她，真心喜欢她，称赞她，“你就是人间天使……”说着，就把她抱到床上去了：“现在仙女领导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才能打起精神明天面对人世间的烟火……” 熟练地盖被子，熟练的给她松开头发，再给她揉脑袋，一切都像是演练了一万遍那样自然。 江雨霁也确实累，本来还想问他呢？什么时候睡？每次都想问的，可每次她躺到床上，就跟手机没电了，自动关机了一样，忽然黑屏，而每次等她睁开眼，就是已经自动充上电了，李维也早就起来了，收拾干净利索，还早打好饭菜，热水，她醒来就能最快速度的刷牙洗脸坐在小饭桌前。 “老李，你坦白说，你是国家统一制造发放的机器人吗？” 第二天早晨，江雨霁完全不记得自己怎么睡着了，吃着食堂打来的早饭，不禁询问李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结论是李维朝她嘴里塞了一颗剥好的鸡蛋黄，“赶紧吃吧。” 机器人李维低头喝了一口豆浆，也仿佛补充上了能量，至于为什么能一直这样晚睡早起，他也不知道，非要给一个答案，那就有些肉麻了…… 吃饱喝足，夫妻二人这个周末准备踏上了新「长征路」，找村民们谈直播销售水果！。 本来江雨霁的意思是分工合作，可经过那天“滚出来”刺头事儿，李维不太放心，还是跟江雨霁一起。 于是以江雨霁作为司令，李维作为副将的小队伍，锵锵出发了！ 出发前有个小插曲就是江雨霁在学校的门口听到了舞蹈室那边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不过当她看过去的时候，那声音又小了。 虽然人没有过去，但是江雨霁猜测，应该是新来的老师在测验三姐妹的听力… 结果就这么个插曲过后，江雨霁一回头被骑着电动三轮车的李维吓了一跳。 李维不知哪儿搞来的三轮车，还在一晃眼的功夫变魔术一样的把东西都放上去，最后拍了拍格子布的坐垫，示意她入座。 江雨霁上去后，坐着，就……有些哭笑不得，还有些怀念和鼻酸，摸着三轮车的侧边囡囡说：“小时候，我爷爷就是这样带着我奶奶的……” 李维最大的遗憾是没有见过爷爷奶奶，但也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是—— 江雨霁的爷爷奶奶也是光荣的人民教师。 而虽然没有见过爷爷奶奶，可看爸爸妈妈就知道了爷爷奶奶肯定也是良善之辈。 “再讲点爷爷奶奶的事儿，我爱听。” 李维平时对江雨霁没什么要求，或者换句话说，几乎江雨霁要做什么，李维就给她干什么，之前还说过，江雨霁哪天走火入魔要去研究炸药他都敢让她去的那种…… 但这一切，都有个前提：不能是对自己身体不好的事儿。 所以当江雨霁开口就是：“我奶奶和爷爷啊，好像是过劳死的对孩子特别上心，什么都放在心上，家里有一口热的就想着学生们有没有没吃的，以前的老师都是这样的……哪怕自己饿着，不能饿着学生……哪怕自己倒下，不能让学生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他们都是祖国的未来……我也要像爷爷奶奶学习！” “咳咳咳……”李维真是拼命忍住了才没有中途打断，毕竟是他主动提起想听，当然，也主要是江雨霁很少提起家里的事儿，可谁能想到她要学习这个…… “学点就可以了，可不能过劳，不过孩子……”李维忽然想到什么，接着三轮车猛然刹车，江雨霁一个猝不及防就撞他身上，还好被他抓住，要不得翻下去！ 这一撞夫妻俩对上眼，一起想起来一个大事儿—— “星星还在宿舍里！” 其实昨晚他们夫妻两口子写文档的时候还讨论过星星。 捡到星星的寓意不错，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还像宿命，宿命的巧合，让他们刚刚开展了聋盲的交流课，就遇到了他…… 可现在他俩居然把宿命一起给忘记了…… 江雨霁和李维几乎是跑进宿舍楼里，气喘吁吁的两个打开门的瞬间就看到床边的星星。 星星当然是看不到他们的，但星星似乎有所感应，微微仰起脸，好看的鼻尖动了动，然后江雨霁就看他低头，轻轻点了一下按钮，立刻娃娃就发出了声音来—— “你好，你好。” “你好。” “你好。” 手里的按钮按了一下，又一下。 床边的星星，脸色有些绛红，他听不到也看不到，所以江雨霁和李维出现，他也不确定有没有人，凭借微弱的风，依然不能断定。 总之—— 不确定，再按一下。 “你好。” 第三次的时候，李维握住了他的手，他感觉出来，这双手的温暖和触感，立刻就抓住，有些激动的打出的手语是—— 「老师，你来了，我想上卫生间……」 江雨霁看见这一幕，立刻转身出去了。 在门口，她没走，但自己觉得真是事情多，果然顾不来。 她之前当过老师，支教过，但是那时候的困难，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以前的困难是在于怎么提升专业，怎么提升教育水平，或者，怎么开拓学生家长以及教育业的新发展等等，比如之前提过的画画，书法等等，现在大城市的高等学校都有聋哑人画画专业的。 可现在，困难点……太多了。 大城市的孩子，有家庭和学校的双重支持，可边缘的城镇乡村，即便国家政策在，还是难。 她发现自己也的确做不到一个人拆成两个人用，就像今天这样的事儿，她长期研究心理学，相信今天这一次，肯定不是最后一次，长此以往，她肯定也会顾此失彼。 李维的说法，是对的。 背靠着墙的江雨霁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看着蔚蓝的天，她从早晨的干劲十足，忽然—— 松懈。 李维说的对，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 现在“一颗星星”就绊住了她和李维。 不说江雨霁扛不动那么多东西，又不会骑三轮车，就说能去，她现在也不想去了。 走一步看百步，现在去了，事情一旦运作开，恐怕就要连轴转起来直播农作物计划，能不能提高云村收入了尚未可知，可知的是—— 她真会忙不过来。 作罢。 她的斗志垮了。 孙子兵法曰：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江雨霁就是这样一下衰下来。 在门口呆了会儿，李维没出来，她就也往外走。 好久没有这样“闲散”的漫步在校园里。 沙尘暴过后的艳阳天，赶上蔚蓝的天和春暖花开，真是好时候。 她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看过花了。 舞房浅浅的音乐恍惚给江雨霁又补充了一些力量。 因为校园里的光景早跟她刚来的时大相径庭，这里处处盎然生机，长长的走廊上挂满了学生们这段时间以来所作的画和书法以及手工制作品…… 走着，看着，不知不觉，江雨霁来到食堂。 食堂周末是不对外开放的，玻璃门上了锁。 江雨霁透过玻璃往里看的时候，里面一尘不染，洁净又整齐的桌椅板凳还有旁边规划好的盲道，让她倍感欣慰和高兴。 突然，李维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样子吗？已经两个月了。” 江雨霁开始被他的出现吓到，后来听到是李维的声音，就又放松下来，都没回头继续看着里面，轻嗯一声说：“记得那时我们三个支锅，你现场做的大锅炒菜……萧璋亲手刷锅……我做的米饭……哎？” 李维突然牵起江雨霁搁在玻璃上挡光的手，把她转向自己这边，低声的问她，“是不是不开心？” 第26章 药钱 他说的时候，江雨霁就看了看他另一只手里牵着收拾好的星星，有些愧疚：“对不起，我……” 李维这一刻也很复杂的接着说：“不用对不起，也还好孩子听不到，看不到，不然大家要看到一个丧气的江老师了。看你这眉头皱的……” 江雨霁一下睁大眼，揉着眉心说：“有这么明显吗？”李维不忍心说她的情绪不佳何止是写在脸上，是整个人都垮下来。 她平时都是挺胸抬头，特别气质出众，可刚才他看她就是霜打的茄子… 李维哄她，不打算点破，只说带她吃馄饨去，纠正了下，“咱们第一顿也是吃的馄饨。现在已经很棒了……” 江雨霁点头：“对，至少不是糊了的那种！” 一说起那顿馄饨，江雨霁高兴起来，并且，她还想到，之前学校还老莫名其妙断电，后来萧璋偶然吃饭透露，村里的电路不稳定，学校里没人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所以一般停电的话都直接停这边…反正影响不大。 可现在影响大了，谁也不敢乱停～ 他们的蜡烛都排不上用场。 越说这个，江雨霁就越是笑容开心，可接着又僵下来，她怎么就垮了呢？是使劲儿揉了揉脸她又重新站直了说—— “快点吧，咱们小星星肯定早就饿了……” “嗯，给他吃完，还得去村里，顺便把他的临时收养手续先办了，总不能是个无身份的……先挂在咱们下面？” 李维说的江雨霁表示认可。 之后一天，李维始终没规劝什么，只是该办手续办手续，遇到熟人，学生该招呼招呼，全然不受到什么影响，江雨霁却做不到。 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该这样低迷的，要振作起来，但……真的有些不知道怎么办。 尤其想到一周之前，还信誓旦旦，说新的事业展开在眼前，他们要冲！要冲锋陷阵！无论如何，多么艰难！困苦！也要把这件事做好，但现在—— 她也怕了。 说不出的畏首畏尾的情绪萦绕在心头，她既说不出退，也做不到进。 就这么如鲠在喉的一整个周六。 从早到晚，李维倒办了好多事儿。 这是江雨霁没想到的，一开始最拒绝“养孩子”的李维，一整天都在认认真真的照顾星星。 首先就是带孩子去村里最好的医院检查身体，虽是城乡结合部的医院，可该有的都有，国家好着呢～但检查完了小星星的状况不算良好—— 眼睛没有恢复的可能，耳朵也是没有可能。 至于喉咙没看到有什么问题，但没见他说过一句话，过启蒙时期，再想发出声音很难……真，现实版海伦凯勒了。 医院检查是下午才开完的，手续办好到晚上。 小两口走出门，看着街道逐渐灯火通明，小星星一手拉着江雨霁，一手拉着李维，少见的脸上露出一丝开心。 星星真有一双星星一样的眼睛，尽管大多数的时候这双眼是摆设，可当他笑起来，就像是漂亮的流沙在其中翻涌，跟着路灯一起亮闪。 江雨霁颓了一整天，在这一笑容中，彻底融化掉喉咙里的犹豫不决，浅浅赞叹了一句：“真是漂亮的小男孩……” 然后由此打开了话匣子，直接说起来—— “老李啊，都说万事开头难，可我看……真正难得可不仅仅是这个开头，我以为我们在打江山，可其实不是，我们是在守江山，想要守，再拓展，更难。 之前是我太天真了，你说的对，李维老师，我——错了！” 李维没想到江雨霁会认错的，还是鞠躬的那种，鞠躬完她就忽然又站直了，“好了！我又振作了，接下来的每一步路，我都要走一步看一百步，一万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一步一个脚印……” 江雨霁这番话让李维心里松了口气的。 他其实真怕她憋了一天，又憋出来一腔热血，当然，他不是说这热血是不好的，但就像是伟大的鲁迅先生所描述的那样—— “我们现在更需要的是韧性的战斗精神，而不是一鼓作气后的衰竭，你憋了一整天了，我不问你不是不知道，是我知道这种只能你自己说，你自己想，不然我说什么，你也是和之前一样，想让我跟着你排除万难，万难当然要排！可……万里长征，也要从脚下起的呀，当然，只要一直走在真理的道路上，哪怕很遥远，但是不会走错，只是现在，我们走得慢一点……但只要在走……” 李维说的江雨霁有认真听，除了上次，那是个例外。 江雨霁这次没再反驳一句，走在夜幕下的两个人，角色仿佛完全和前几天来了个两集反转。 江雨霁是勇敢的，有冲劲儿的，可也是十头牛拉不回来的，有些事儿李维知道即便说一万遍，不如让她自己碰壁一遍。 人教人，学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 不过，江雨霁很喜欢且相信的一点说法是—— “真好，只要我们还走在真理的道路上，哪怕路途再遥远，但是我们不走错，在这条路上，走得慢一点，也是没关系的……” 她本来都有些怀疑自己了，是不是没有撑起一片天的能力，枉费了她是什么领导，主任，却连自己的精力都不了解，不能掌控。 而现在，她不犹豫了。 “那么，怎么做呢？从小事一点点做……像是你今天这样？一件件解决……” 江雨霁很擅长一点就透这件事，李维确实有以身作则的想法，挑眉，又是开始不多说，“自己考虑，我配合你，毕竟……你是领导。” 该说则说，不说则止。 很多时候，这一点真是把江雨霁迷的死死的，咬了咬下唇，在没有人看到的时候，小星星也看不到的时候，江雨霁亲了李维的侧脸，“老李，你真厉害。那我就从小直播开始……先挂上去农作物的预售，看能卖多少，然后不行就退给他们钱？” “可以一试，还要看看平台有没有违约金，先说清楚，不行就让他们自己申请退款？” 李维恰当的又给了一些合适且合理的意见。 回去后，还是李维收拾星星，等全部弄完回来再让江雨霁睡觉的时候，江雨霁还在兴奋。 她现在又重振旗鼓了。 缠着李维问，“小直播过后，要不要再是去找政府部门？找找领导什么的？” 结果被李维给否了—— “这边的扶持，你看得出来，已经是非常大了，学费，学杂费，住宿费全免，几乎等于福利院……不能一直求国家养吧？而且，要做，也不该你去，校长是干什么的？” 江雨霁觉得他说的对。 这两个月来，夫妻两个都忙得团团转，现在—— “不管怎么样，经过这两个月的校风，学风还有种种整顿，我们学校暂时算是名气打出来了，整体而言也算焕然一新。就已经是很大进步……躺下给你收拾。” 李维说的时候，江雨霁已经躺下，是快“自动关机”的状态。 到李维那双温暖微微发烫的手落下来，他的手就像是有神奇的魔法，每次轻碰到她的头皮，她就被强制关机—— “嗯，睡了，听人劝，吃饱饭……” 后面的话没说完，江雨霁秒睡。 次日。 不用闹钟，准时准点的生物钟就把江雨霁从美梦中拉扯起来。 太阳才刚出来，她早就写好了直播的大纲，虽然那是为了带着农作物拍的，可就在昨天晚上她有了新的灵感。 直播摘好的农作物多没劲！ 她今天就要直接去农作物的现场—— 直播，讲解。 是现场去直播农作物的那种，早上迎着朝阳给大家直播最新鲜的，可惜直播这个东西吧，是有时间点受众人群的。 江雨霁研究了一下，卖农作物最好的时间是早晨，因为只有上了年纪的人刷平台才会早起起来刷，往往也是这类人才会买农作物～ 当然，江雨霁的受众人群还不止于此，她还录下了视频，平台有一种模式叫做录播，就是提前录制的录像，拿来直接录屏直播，她打算一边在早晨直播，讲解每一农作物的从种子到发芽，到开花结果的过程，一边进行录像。 “那么，现在我来到的是云村的果园，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是我们云村最具特色的硬桃……在经历了农民伯伯们每日精心的灌溉，哺育，翻土，施肥，凝聚在大家的视线里，这沉甸甸的一份果实……不仅仅是果实，更是农民伯伯的心血和大自然，阳光，大地，土壤，空气和水与万物——给我们的味蕾的回馈……” 江雨霁用最甜美的声音说着，试图让桃子变得更加可口些，而这样专注录制的江雨霁浑然没发现，果园里多了一个人影正在悄然靠近她的后背…… 黑影子逐渐靠近的同时，江雨霁终于感觉到异常，一个猛然转身，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男人手举着高高的棒子，从江雨霁脑袋边儿挪开。 “麦叔！” “江老师？” 麦叔，本名藜丰麦，都喊麦叔，是因为家里麦田最多，产量最高。 麦叔家里没有残障儿童，但人特别热心肠，就一点不好，眼神儿不太行。 他不好意思的丢了棍子后说，刚才老远看到江雨霁背着大包小包的进园子，虽说这不是自家的园子吧，可还是觉得不踏实，怕是什么贼啊的，就捡了根树棍跟过来了！ 好在，都虚惊一场。 “不过，江老师，你这是干嘛的呀？” 黎丰麦这会儿看到她手里头拿着的照相机。 江雨霁告诉他，在摄像，又说自己打算直播卖农货，正在进行直播和宣传…… 没想到的是，麦叔看了一眼她手机上的平台，说自己没事儿也直播，接着看了一眼她寥寥几人的直播间说：“江老师啊，不是俺多嘴说啊，你这个直播……不太行啊，都没人看！给你看看俺的……” 说完，打开手机，现场打开立刻涌入了一堆人。 问候早安的，问吃嘛的，问啥时候去钓鱼的…… 麦叔立刻唠上，从你好啊xxx，到古德毛宁xx……洋文都拽上，一个不落下的全给打招呼了，接着没多久，就有更多的人涌入进来，七嘴八舌的，麦叔就直接顾不上江雨霁，开唠了说一会儿就去钓鱼啊，今天还是直播钓大鱼…然后，跟电话似的，只是电话那边是无数的网友。 说着说着，人就直接走远了…… 江雨霁的粉丝在钢琴店主的吆喝下，也不过加了几百人，但这几百人里有许多都是学生党，即便不是这个点也起不来看直播，所以，约等于无，而就在刚才她和麦叔聊天的过程中，不少在她房间的也走了… 江雨霁一时间有些发愣，呆呆的站在果树底下，半天，等到李维找到她时，她才回过神来，说：“我可能不适合这件事儿。” 李维一愣，接过她的相机说：“怎么了？” 他刚把星星安顿给萧璋就来了。 以前他也帮江雨霁做过不少的访谈和上课视频录制，结果拿到相机以后就听到江雨霁的丧气话。 “没怎么，就是不适合。”江雨霁说完，李维捏了捏江雨霁的肩膀，小声的鼓舞，“我的大领导是最能开拓新地图的，是遇到了什么小问题？说来听听。” 江雨霁直接脑袋靠在他肩膀上，一头栽进去的那种，“不是小问题，是大问题……我刚遇到麦叔了，他也在用直播……” 把麦叔直播的全程讲完，江雨霁就听到李维笑了，她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来，“你怎么还笑？我看了他的直播，再想了下那个钢琴店老板的直播……我觉得差的太远了，或者就是时间不对，或者就是——我真的不行。” “不能这么说，如果你都觉得你不行，那这件事一定就不行了。或者，我们重新想一下路线，既然你做不到这样和观众们一直互动，我们做的既是精品，那就只做精品。回放录制，如果没人看，就想办法去投稿……反正多了去办法，只要东西是精品，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 李维的话就像是暗夜里海上的灯塔，江雨霁就是迷雾里的船，远远看到就立刻又打起了希望来：“也对，远程录制的话，我也不用互动！也不用被影响心态……老李，你真是我的解药。” “那你准备怎么付药钱？” 第27章 钓鱼 李维低头说时，声音压低江雨霁脸就微微有些热，“我……我接着看看还有什么地方能取景！” 李维跟上去，“药钱不要了，你保护好身体，东西都给我吧……大领导金贵得很，这双手要做好多事。” 李维抓走江雨霁所有的东西后，也没着急催促她，只是找了个地方放下后，淡淡的继续开导江雨霁，让她不要急，也许也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静静的思索，如何开拓眼前的局面…… 江雨霁照做。 她放弃手机，放弃电脑，放弃所有电子元件的产物，只拿了纸笔，依靠着的是最原始也是最独一无二，最精密的大脑，进行天马行空的想象……结果真让她想着了。 “我知道了！” 江雨霁是坐在树下进行构思想象的，原本只是被直播禁锢了头脑的她，在闭上眼彻底放松后，一个念头直接传入她的脑海—— 她要把直播当作是“一场散文”，又或者是一场纪录片！ 还跟之前一样，按照她的规划，按照植物的生长发展规律来进行直播，但是那样现场解说太慢了，就像是李维说的那样，欲速则不达。 想要记录植物的生长就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以及—— 和几家种植最好的农户说清楚拍摄的过程，当然，中间不说卖东西，只是单纯记录，然后直播回放整个记录的过程，最后再把整个记录的过程全部浓缩提炼后，提交给国家有关部门，当然—— 这需要的就不只是一点点的时间了。 只是，江雨霁和李维也没打算再挪窝，有些植物的生长花朵到结果也不过几个月，这时间，等得起！！ 同时，她还可以进行大量的文学创作，将这些写入文章中，到时投稿，赚到的钱继续拿来买设备，一个摄像设备是远远不够的，云村的瓜果蔬菜品种众多，如果能同时间多地点进行拍的话，那么可以省下大把的时间。 一切的一切，都构思妥当，江雨霁仿佛已经看到最后的结果，而这一次当江雨霁捧着手里的全新计划本交给李维时，李维认真看完，与她意见—— 完全统一。 “很好，我没有任何意见，全力配合。” 在这个篇目里，江雨霁的全局观和细节全部到位，但李维最看重的还是她对于时间上的合理分配，她不再把自己当牛马使，而是长远的计算，李维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又是掏钱的环节，不过，夫妻的工资还有稿费完全足够架好设备。 初期拍摄的是桃，也是云村最负盛名的特产，云村硬桃，清甜可口，十里八村的没有一个不爱。 江雨霁打算用此先做个名声出去，这样后续其他的瓜果蔬菜才能根据桃子的硬口碑，再杀出路来。 李维再次表示认可，夫妻二人接着又定下了花生，苹果，梨，甚至还有麦叔家的大麦！ 外面的大麦茶很是流行，江雨霁和李维忙碌一天，从早晨的迎着朝阳出发，到披星戴月而归，洗完澡后，萧璋也打来电话说星星在他家睡着了，又说听说了点他们两口子要搞的动作，让他们安心工作，搞大事儿，星星他带着没问题，江雨霁和李维就直接开始了针对这场直播的创作。 夫妻二人常做一件事，就是写同一件事，但是用不同的视角和不同的文风，江雨霁因为在国外论文答辩多了，会在文中理论多过实践，李维跟她截然相反，全部都是朴实无华的文字，却彰显出的理论不言而喻。 双方写完再交换观看，取长补短，用对方的理论知识或实践真知再进行一次改良，差不多就可以投了。 夫妻搭配干活儿不累，难得的一个美好的周末，几乎没有做什么，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入夜的晚风已经开始有了夏天的味道，宿舍楼下的木香花一阵阵送来香气席卷，江雨霁和李维第一次甜甜的沉入梦乡。 梦里，江雨霁看到云村成为了十里八村中最富庶的村庄，所有学子不是参加了残奥会，就是成为了著名的手语主持人，舞蹈家……梦里笑的她，现实里也在笑，让李维醒了好几次，哭笑不得的抱着她继续睡。 一夜，美梦到天明。 早晨起来的江雨霁不得不承认，适当的放松是非常有助于大脑的发育，她在手机上又新学了一个词，叫摆烂。 她问李维：“咱们倆周末算不算是摆烂啊？” 李维没听过这个词，问了什么意思，江雨霁就一下也说不出来还是去查了查度娘，才来大概解释，“嗯……刚学的词，上头说摆烂指事情无法控制，于是就干脆不采取措施，任由其往怎么发展，随便他发展，自己躺下，不干了～我倒觉得是一种，无为而治，说不定有更好的发展呢？” 李维觉得不妥，有点像是已经烂了，就让它烂下去吧的不负责的感觉，但是江雨霁说喜欢他就不反驳，也不是什么大事。 吃完早饭，夫妻是难得神采奕奕的站在校园门口，萧璋通知了，今天不仅仅是又一批新生入学，还有李维的接力棒，新任盲童老师的到来。 这些不断涌入的新力量，不仅仅是让江雨霁和李维的工作轻松那么简单，更是对李维和江雨霁这两个多月以来的努力的回报。 因为上面看到了这里的成果，所以才开始着手加强！ 萧璋电话里还表示—— 老师的住宿因为学校的位置紧张都安排在了招待所，新来的学生也一样，等教学楼拨款后，建造好再进行搬迁。 江雨霁听这意思，就知道教学楼的拨款搞定了。 直播的事情有着落了； 学校的楼也解决了。 她心里当然是跟着高兴的，一早晨都在开心的不断重复着：“你好，早上好啊同学”的手语，她跟所有的聋哑学生们热情打招呼，李维耶在盲道上同样跟每一位盲童学生问好。 热情洋溢，满脸喜气。 大概就是江雨霁的「威胁」作用渐渐地过过去了。 几个刺头，在送孩子上学后没有走。 江雨霁注意到了，李维也注意到了。 等到学生都被新任老师接进去班级后，她和李维留了下来。 校门关闭。 江雨霁和李维走向那六名家长，来的都是家里没什么子女的，可见是不怕江雨霁的威胁，但真正让他们过来的原因，是—— “江老师，李老师，咱们也不说废话，您做的呢，咱们都看着……但是，你不能说拿我们的补助金成就你们的业绩啊？你说是吧！” “就是就是，没这个道理呀！” “……” 说来说去，还就是一个字钱的事儿。 但这次说的还比较让江雨霁没话说—— “还有啊，江老师，当时可是你让我们来要钱的，还得多要……” 江雨霁语塞。 如果是小钱，江雨霁和李维一人给点就算了，可这是一笔巨款。 他们是要求每个人每个月都要钱，一要就是几百，连起来就是好几千。 俩人工资也不过就几千块钱，不吃不喝了？其他学生不管了？ 所以，江雨霁没说话，脑子里先划过去的是“盛极必衰，乐极生悲”，刚开心教学楼的事儿，就来事儿了。 接着又划过去的是—— 因果报应呢。 她自己说的带他们赚钱的，要钱的。 结果两日的双休和摆烂，这不就遭报应了。 事情总要进行一个解决，江雨霁深吸一口气，正要过去说什么，忽然被李维给按住：“钱，会给，但不是现在，也不是直接给。是你们自己赚。” 江雨霁瞪大眼，这是能说的吗？李维你别太离谱！ 李维声音坚定，目光严酷：“具体的赚钱方案，我们在逐步实施，你们回去等消息，过段时间，我以教师的名义来保证你们赚的钱，比拿补助要多得多。” 说完，直接摆出一个手势—— “回吧，我们要上课了。” 说完，拉着江雨霁就走。 江雨霁走的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低低的问李维，这能行吗？ 虽然他说的跟当初的自己差不太多，都是画大饼。 但结果好像还真行。 几个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本来觉得上当了，还想跟！ 可校园门有门禁，进不去，也不好闹事。 最主要的是—— “他以人民教师的名义发誓……” “是保证！” “对对对是保证……那应该……不会骗我们吧？” “骗不骗的，学校在这，能跑了他们？” “说的也是……” “那咱们走啊，等他说的通知……” “要等多久啊……” “你管呢，一周？咱们再来问！” “行！” …… 后面的声音逐渐远去时，李维拉着江雨霁从墙角走出来，他们没有走远，想看他们还要怎么发展。 好在他们走了。 “接下来就是要尽快想办法给他们赚钱了。”李维说的江雨霁苦笑：“我们是老师，弄的像是……算了，也是没招数了。” 她本来雄心壮志的要去直播，现在改成了录制，也没别的办法。 没想的是，李维这时说他有办法。 江雨霁从丧气中抬起头看他，试图询问，被李维先一步打断了，说这件事是他保证的，他来解决，推着江雨霁让她去带学生们上课并指了指手表。 新教师到来，李维倒是轻松了，江雨霁是真的马上迟到，最后也只能说让他别太着急一起想办法，又说这事儿是她包揽的……一路嘀嘀咕咕的走了。 等江雨霁走后，李维就扭头又朝校园外走… 半个小时后，李维骑着借来的车，在云湖边上找到了正在直播钓鱼的麦叔。 麦叔看到李维带着鱼竿鱼篓的，很是高兴的拍拍旁边，兴奋的直接喊起大兄弟，“哎妈呀，兄弟你也好这口呢，快来！刚打好的窝……” 李维没客气，坐下来时就拿出来些他之前跟领导钓鱼时领导送的钓鱼器具和高级鱼饵。 麦叔人在云村，可通过网络和个人对钓鱼的热情早就对钓鱼的品牌种类滚瓜烂熟，看到李维的好东西直接眼都冒光，“好哇，918野战版，识货啊！” 弹幕也是一堆的好料刷过去。 李维淡淡说，“第一次接触这款饵还在读小学，当时在渔具店看到这款饵深深地被包装上的文字吸引住了—— 「鄂钓鱼名人丛林先生施此钓饵六小时钓鲫918尾，故命名纪念之！」” 假的。 李维才没那闲工夫钓鱼，是领导说的，他记住而已。 “对对对，广告是这样的！就是这么出名的！可以啊，兄弟你真是厉害！真人不露相啊，俩个月多，你都不钓鱼！咋忍得住啊……” 面对麦叔的一连串炮轰，李维并不接话，只是淡淡浅浅的嘴角扯扯过去了。 男人之间的友谊有时候没有年龄没有限制，只是互相对个眼也许友谊就建立了。 不过李维可不是来建立友谊的，他打小就没这个概念，是江雨霁说的他直播粉丝特别多，他才想了个策略。 拿出一大包的东峻鲫，递给麦叔—— “叔，我也用不着多少，没空钓，你拿去多钓点吧！” 在城市里，这些鱼饵不算多么的贵重，但在村中那就真宝贝，国宝级的！ “这……这怎么好意思……”麦叔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却很诚实地伸过去，拿来看了又看，“喔唷，亲友们，家人们，看看，这就是咱们第一款在大陆销售的商品饵！你们老说这东西好，俺老麦今天也终于用上东峻鲫啦！” 不知道是不是麦叔状态好，直播间里又来好多人，嚷嚷着要他试试效果。 “效果，那肯定是数一数二的！这东西好的哩……谢你了啊大兄弟！钓鱼回头俺杀好了都给你拿去，给你老婆恰恰补补哦……” 钓鱼友的平台里也有不少女性涌入，还有不少公职人员摸鱼，并且—— 不少的人都在刷关于李维的讯息～ 像之前说的那样，李维这个人平时不苟言笑，唯二的耐心一份给了他的学生，一份就是给了江家，江家父母不在后，就全部都给了江雨霁。 他冷酷话不多，出手又阔，打扮简单但不落俗，加上装备齐全，直播间不少有研究的又认出来他的鱼竿和墨镜都是品牌货，价格不菲。 第28章 爆火 他们不知道这些全是之前领导送的二手，老麦也不知道，一通夸，尤其鱼饵给来以后后，对他那是一个大型夸，铺天盖地，无原则无底线无脑夸—— “喔唷，家人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呀！好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哇，你们说的没错，看他每一次，都真的眼前一亮哦。” “哇，大兄弟，你知不知，唔和侬在一起的时候压力好大啊，谁让类这么优秀啦！” “大家猜猜，李老师有时是不是特孤独？毕竟——世界上这么优秀的人就只有他一个……可惜什么都好，缺点也太大！太引人注目了，容易引起不必要的嫉妒！” “……” 老麦的话，李维每次只是淡淡点头，但一直有观察他的屏幕，看明白了，麦叔主打的就是一个快乐，放松。 哪怕他夸人也是夸的快乐。 一阵风过去，他明白了，关于直播，关于老麦，更关于道理。 这世上，但凡存在，必有一定道理，网络直播的火也一样。 无非满足大众的心理需求，或者情感需求，或者发泄等等…… 现代人生活节奏太快，早八点晚加班，没有自由的生活，嘴上说向往自由却实在是太累，做不得陶渊明，所以像老麦这样的「陶渊明」的田园派「隐士」一经展现给大家，就满足了大家想要出来钓鱼的欲望。 像是多年前想要养猫又不能养猫的人“云养”猫一样，总之—— 都是给人以指引奋进航向的。 抓住这，才是直播的内核，关键。 江雨霁看的那个甄选也是一个道理，主播的话看似文艺，实际上都满足了各种遗憾，不能去阿拉斯加海湾的遗憾，不可以去听风的遗憾，那就——买一袋风里的大米吧。 再后来，麦叔也不怎么说话了，因为李维中途拿出手机，轮番放起了国策。 这就是李维的第二部计划了…… “强国建设、民族复兴的新征程，我们要坚定不移推动高质量发展…” “要锚定强国建设、民族复兴目标，围绕高质量发展这个首要任务和构建新发展格局这个战略任务……促进城乡区域协调发展等方面继续走在全国前列，在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建设中走在前列……” 白色风暴，刚刮完，全国都在经济复苏的阶段，听着“高质量发展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首要任务”，李维心里也深有同感，但是怎么发展？和江雨霁那样盯着目标赚钱？那绝对解决不了问题。 李维从小到大的思维一直和江雨霁不同，准确说他一直都在实践和搞钱的路上，所以，他一直比江雨霁更擅长实际意义上的操作，即—— 分析出「赚钱」大目标下的每一步动作。 把江雨霁定下的大目标，理论化，实际化，实践化！ 还是李维没什么斗志和目标，他唯一的目标就是看着江雨霁实现江雨霁的目标和愿望，然后帮助她一步步走向她的理想国。 要不，就他这个思维，搞钱，分分钟的事儿。 此刻，他的第二部计划成功了，但是比他想象中的还成功，他本来想走的直播路线是一个坚持政治路线的小红人，满足大家参与国政的心理！ 可却意外因为他戴着墨镜，拿着钓鱼竿高高冷冷的老干部形象，加上盲人老师的滤镜，很快他就小小走红了… 第三部计划他是想要和麦叔合作直播的，结果还没走到那一步，一个上午听新闻加钓鱼的冷峻侧脸，就让他迅速出圈。 麦叔被直播间涌进来的几十万人次吓傻了。 直接不说话了。 他平时最多也就几万，忽然增加了十倍而且，还在不断增多的趋势，全部都是刷李维的…… 好多女粉丝在直播间刷屏一样的要求李维开个直播号。 麦叔在她们建议下，终于在新闻播放结束后，戳了戳李维。 而从李维拿下墨镜这一无心插柳的动作开始，他的直播生涯—— 就此打开。 没错……江雨霁心心念念的直播新媒体，开了也没用； 李维只钓了一上午的鱼什么都没做，听听新闻就被冠上了老干部范儿，好高级的教师等头衔，加上从无黑料，育人无数，直接—— 一炮走红。 一个中午的时间，李维粉丝直接超越了—— 麦叔。 麦叔的直播人数多，但粉丝没多多少，在李维跟着他视频直播注册后，他那张冷飕飕的脸，就登上了热搜的尾巴，迅速爆满的粉丝99+和后台数不胜数的私信，李维看都没得时间看。 早在江雨霁研究直播的时候，他一样也做了研究，知道这代表什么，第一时间—— 直奔那几个刺头的家。 等什么？此刻趁着火，直接干！ 趁热打铁！冲！ 一整个下午，他就迅速整理出来六名刺头家的果蔬存量后，谈好了价格后，他就直接从后台注册店铺，准备—— 上架。 当然……全程他还是没说话的， 只做事儿，不说话，这是李维通过麦叔“悟”出来的直播之道，当然，他不确定自己的道对不对，可通过麦叔的直播看，应该是对一点点的。 事实上，大家寻求田园风光的话，应该并不那么喜欢吵闹。 当然，小部分人喜欢热闹也没错，可当麦叔不说话的时候，他注意到反而大家反应更热烈。 这像什么？有点像李子柒模式。 江雨霁的创作方案里也有提到过，只是，他更想到的是—— 勾代夫人。 很不恰当的比喻，但是他觉得自己现在……真的很像。 勾代夫人是：沉静，姿色佳，天生握拳，不能伸展。 帝经过河间，“望气者言，此有奇女”。 于是，受到召见，并将其手展开，掌中握有一个玉钩，回宫之后，册封婕妤…… 他也差不多，弹幕越是让他开口，他越不打算开口，但不知道怎么，他在弄东西的时候，忽然想起来江雨霁。 江雨霁一开始也谁都不说话，只对他一个人说…虽然现在她说了，可李维仍旧怀念那段时光。 应该是想到江雨霁，李维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时，后面的直播间刷爆了一堆他笑了，他居然笑了，杀死我了……一类的话。 李维当然还是不知道的，他不打算看评论，就连发店铺的货他也想好了，还是不说话，就上架，最多拿板子指一下价格，数量，自行拍，或就直接他在后面干活儿东西挂着牌子，自己买……价格方面，照刺头们的价格，有些普遍偏低，城市里的这些蔬菜还蛮贵的，网上的他也大概看了，同种类中的价格差不多，可是—— 他们的质量没有云村的好呀。 刺头是刺头，可果子蔬菜也真的是好吃啊，云村依靠着当地的湖水灌溉，是天然的水源，果子也都比别的地方更甜美。 只是，加的这部分钱，李维没有独吞，而是标注了「同类产品比质量，多出价格全部捐」。 从牌子到准备果子，李维干活儿利索，那些刺头下午从麦叔那里也大概知道了李维一炮走红，所以，都任由着李维给他们带货，仓库什么的也随便进…… 也大概是红人效应，当晚的店铺就直接通过审核，李维也就直接把准备好的销售慈善牌放上去，随后指了指订单，这算是第一个互动，随后，他就去打包。 果蔬的打包跟一般的打包还不一样，好在下午李维已经和刺头们全部把东西都分好了，他以前给山区的孩子们捐赠过物资，也算是有丰富的经验，寄快递五斤以内是快递费便宜的，如果长此以往的合作下去，按件计费多了要额外加钱就不划算了，所以全部都是五斤！ 五斤还要包含一点点的包装重量，但李维下午又去兑换了一点点钞票又去了打印店说明了这个情况，塞入了打包盒里。 这一切，他也在直播间展示了。 弹幕一堆66666以及—— 「维一哥，牛！全程，没技巧销售……」 「果然真诚是唯一的必杀技。」 「……」 红人效应果然有用的，刺头家的货物，一晚上就卖光了，还好李维没有多上架，有多少就多少，最后全部上完后，他也还是没说话，只是写了一句下次见的话，贴屏幕上—— 迅速下播！ 下播的时候，李维的手机正好响起来，屏幕上的领导老婆四个字让他绷紧了一下午的脸瞬间如沐春风。 “小雨……” 接近一天没怎么说话，加上累，他有些喉咙沙哑。， 新生入学，什么都要忙，江雨霁这边跟着萧璋跑前跑后，还要带着星星，二人带着师生在招待所和学校来回忙了一天，中间江雨霁跑来跑去的倒没想起李维来，等全忙完了，才意识到好像一整天都没看到李维。 虽然说，她一直跑前跑后的，大家也跑前跑后，可一整天下来也不该一次碰不到啊？ “你去哪儿了？我记得你早上说要去解决事情……你是去找他们了吗，啊？你说话啊！你……你在哪，我去找你！” 类比李维对江雨霁的担心，江雨霁也担心李维出事！ 说这话的她，发现萧璋的表情鬼鬼祟祟，想跑走，江雨霁追上去，抓住萧璋衣角的同时，继续问电话里的李维，“你说话！”再看萧璋：“你也说！到底哪儿去……哎！” 萧璋居然外套一脱，来了个神龙摆尾，跑了！ 江雨霁抓着衣服，有些生气，主要是急，而那边，李维看着手机上的巨额入账，忽然有些犹豫…… 对于天降横财这件事，李维从前也遇到过不少次，无外乎奖金，奖金，还是奖金。 每一次，他都通知江雨霁了，是第一时间通知，分享。 可这次心里略有所不同。 以前他们夫妻两个，只需搞好自己的生活，再进行各地的捐款，支援，可云村……不一样的。 他们要用的钱太多，用的精力更多。 江雨霁一旦知道他的红人效应，恐怕会不让他去学校，让他全权建设美好云村……这不是不行，是他暂时还不想。 为什么不想他说不上来，就还是习惯吧。 他隐隐约约觉得—— 这件事还没完。 不像是奖金，那是已经完了的事儿，摸透了规律的事儿，这事儿还得沉下来，静下来。 在很多事情上，李维都保持着远观的态度，远观，沉淀，静静地等待事情发展，等摸索出来规律，再进行探索，也许……这跟他曾经视弱差点瞎掉有很大关系。 李维自己想明白不想在没有摸透这件事前告诉江雨霁，就自然而然的走出去让几个刺头全部保守秘密，目前也只有他们几家，只要他们不乱说，就不会有问题。 刺头们家里的货都让李维给卖光了……是的，卖光了，在那些钱确认收货之前，他们可不敢得罪李维，立刻就说绝对不讲，然后嘿嘿的笑，以为李维是不想让江雨霁知道他赚了那么多钱… “男人嘛，都懂的！放心啦维大哥！” 有个刺头家的二弟一脸我都懂的样子，李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出去了。 夜幕降临。 李维手机没再响起来，但他知道江雨霁在干什么，她肯定到处找他了，应该会走宿舍，走馄饨铺子，算算骑车的话他应该能遇到…… 结果，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棋差一招，他疏漏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关键人物。 “喔唷，我给你们讲哦，了不得的，李维那张脸我早就说了好看的哩，那网上的小女孩一个个‘老公’‘老公’的喊……江老师，你可得看紧了哦！” “羡慕死了，羡慕死了！” “……” 李维在杂七杂八的声音里，听到这句时，江雨霁就也刚好从馄饨铺子里走出来。 李维一下握紧了车把。 车，就是从馄饨铺子借的，停下来，他给钥匙拿去柜台，然后发现整个馄饨铺子都安静下来。 这些人—— 够损！ 明知道这些话说了可能不中听会闹矛盾，却还是在这里看笑话。 “小雨。我们回家说……” 李维说的时候，声音因为沙哑有些别样的低沉。 不曾想，那馄饨铺子里一个个竖着耳朵，睁大眼等着看「好戏」的，就看到江雨霁面无表情的脸忽然展开笑颜，“你好厉害啊。李老师！” 李维一看到她笑，就直接心都软了下来，刚才捏着差点没缓过气来，话都憋到嗓子眼了，「你要是怀疑的话，我就不干了！」 结果江雨霁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不说，还直接搂住了他的胳膊，然后就拉着他往前走。 第29章 好孕 乡间的小路上，路灯昏黄。 李维一路胆战心惊的想着她接下来，哪一步的时候会松开手，会生气……因为以前有女学生给他塞情书，她是很生气的，好多天不搭理他的那种。 后来，他就对女学生会更冷，比对男同学更冷些！以免再出现问题…… 哪能想的是。 江雨霁从头到尾，都没有拿出来手机去看李维的丰功伟绩，她只是单纯开心的哼哼了起来～居然哼哼了小曲子。 看来，心情是不错。 但是女人心，海底针，可别乱猜。 李维还是紧张，到底是自己辩解了一句：“那个……全程有直播，我一句话没说，也没看屏幕，她们说的…我压根知道都不知道，视频就是证据。” 要不怎么说李维是个学霸呢。 那脑瓜子转的非常快。 哪怕下午弄那些东西的时候一心想的是搞钱，可潜意识里的不说话跟眼下这一切也有点脱不开的关系。 江雨霁这时候才在路灯下抬起头看他，定定的看他，仰着头，仔仔细细的用那双小鹿一样的黑瞳孔一眨不眨的—— 盯！ 李维喉结就忍不住的滚动。 “小雨……” 小巷子里，没有人。 李维抿了抿唇，俯下身，忽然看江雨霁主动凑上来，垫着脚尖的小小一个侧头，没亲他，问他：“老李，你告诉我，他们说的全都是真的对不对？” 完了完了。 李维一下所有绮丽的心思都化作乌有，他深吸一口气就差站军姿起誓：“我真没有看评论，什么老公，我只是你一个……” “谁问你这个了。” 路灯下的江雨霁，眼睛亮的像是小妖怪，盯上了她的目标，她就在李维皱眉不解中，再次的垫脚靠过去，“我是说，你赚了好多钱，那几个刺头……家里的货，一下午，一晚上，全部卖完了，是真的吗？” “卖了多少钱？” “打包，人工，快递……都算进去了，还能赚多少？” 她一句句说，眼睛就一点点发亮，最后像是灯光下的小猫儿，那眼睛看的李维所有的心思都没了，只剩下苦笑。 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也许少年时期的江雨霁还有一点点少女的心思，吃醋等，可从国外回来的她，早就脱胎换骨，像是换了个人，李维深吸一口气，直接倚着墙，抬手比划了一个「七」。 江雨霁刚看的网上有比心的图，给他手无情的扒拉下来，“谁让你比心啦，说了不是问你这个……你说正事儿啊。” 好嘛。 这会儿换做李维心里不舒服了，比心他现在也懂，但是—— “正事儿，心不是正事儿，什么是正事儿？” 李维被弃养之前一直都是闯荡北京回来养老的邻居爷爷给养大，那一口子的京片子偶尔也在不开心时蹦出来。 江雨霁一听到这句，就一个机灵站直了，“咳咳，当然，他们说的思想问题！也很严重！可是我相信你啊，你是不会舍得我难过的！” 李维大有一种被吃得死死的感觉，可他不是难受被吃得死死的，而是低了头说：“我们的事也是正事，你一心报效国家，我一心报效你，七万——我不是比心，但比比心还要忠心。” 不得不说，在某些层面上，尤其是情话上，李维真是把江雨霁拿捏得死死的，他很擅长写这些，低了头，一手垂在身旁，一手拖着江雨霁往回走—— “行了，那既然说开了，咱们回去吃饭……” 李维说的时候，很不想看江雨霁，又控制不住的回头又看，他真的很不想承认，自己不愿意看她沉迷拯救事业，可又不想承认的是，正是这样的她，才把他迷的死死的。 后头，江雨霁表情半天都是迷糊。 也不知道是被七万砸的还是比心砸的。 反正迷糊。 一直到馄饨铺子里，看到还没唠完嗑的大家伙一下像是吃什么定型的法术，呆在那，江雨霁这才回过神来，礼貌的说了一声大家晚上好。 主打一个——开心！ 一群人都跟江雨霁也熟了，打着手势互相道好后就各自入座。 江雨霁不爱吃香菜，但是，她需要香菜的味道提鲜，所以李维从来都是东西上来以后，把香菜弄到自己的碗里。 以前这么弄，大家可能都没注意，可今天多少眼睛都盯着他们呢，这会儿有个人就先酸上了：“李老师这是干什么啊？江老师不吃香菜啊……以前咋没说呢。” 再顿了顿，看江雨霁脸色红红的，忽然想到什么一拍大腿：“哎呀，难道是怀孕了？” 一瞬间，整个店铺里就又炸了锅。 江雨霁这会儿早就回过神了，脸红是高兴的，就像是李维设想的那样，她肯定接着想下一步不让他上学去了…… 不过李维对此还好，无论盲童的教师和聋哑的教师大多数都是非常负责任的，当然也有少数滥竽充数的，这是各行各业都有的，林子大了，无法评说。 不过，让他们多一嘴怀孕这事，倒让江雨霁真的想到点什么—— 她这个月的月经，真推迟了。 她一向是很准时的，就算最近事儿多，也该来了啊…… “哟，这么说来，咱说的真事儿啊！” 村里头的，又或，现在还能留在村里头的，个个都是人精。 “看老师这样，真的说中了啊……” “……” 对于这些话，李维也是一样想法，他跟江雨霁朝夕相处，对江雨霁的事情比自己还清楚，但也是最近太忙了，江雨霁的状态又不太好，他所有的心思都在江雨霁的状态上，帮她解决问题上，就没有想到这件事。 可现在算算时间…… “老板，麻烦给我们打包。”李维本来还有点别的想法，也只能暂时搁置了。 他本想着，馄饨店里人多，稍后顺带就讲一下他的直播带货，这样一来，达到一个省得他每家上门再一遍遍重复说的效果。 现在江雨霁第一。 江雨霁也慌呢。 两个人这个样子在别人眼里那就是真有事儿，于是刚刚讨论的「夫妻俩是不是装的好」「夫妻俩是不是离开吵架去了」……等等等等的话题，转换升级成为了—— 「你说这孩子来了，他们会不会和好？」 「会不会因为孩子和好啊……」 「人家万一就好的呢……」 大概也有一两个正常的，提出这样的问题，但是很快就被其他的声音盖过去。 反正八卦热闹嘛，不嫌事儿大。 这边，江雨霁和李维回去路上谁都没来及说话。 各自都有各自的想法。 于江雨霁这边，她还没做好身为人母的准备，很多事，都需要退一步保护孩子为先，先不说！ 主要是要面对的各种孕吐反应，顺产还是剖腹产还有等等养护以及最主要的……她有阴影，而她的这一点阴影也正是李维正在纠结和考虑的东西。 他们夫妻本来没说要孩子的。 是的，本来没说要！ 因为江雨霁的阴影！ 因为江雨霁的母亲，也就是李维的师母白荷。 当年生江雨霁的时候，白荷差点就死在产床上，大出血，是切子宫夺回一条命，活下来！江雨霁也因此造成听力方面的短缺，直到来云村之前，才刚刚通过高科技重获听力… 李维对此也查了许多的资料，越是查越是心存敬畏，世界上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那么多那么多的新生命诞生下来，可是—— 没有生下来的，或因此而丧命的，是不会说的。 幸存者偏差罢了。 所以在怀孕这件事他也许比江雨霁更谨慎。 夫妻二人不约而同的在药店门口停下，李维进去买了测孕纸。 握着测孕纸回家。 测试的过程谁都没说话。 不说云村一切都还在待发展的状态，一切都还在萌芽的时候，就说单纯两个人哪怕是在别的地方，哪怕没有来到这里，忽然砸下来这么个消息……都是炸裂的。 在一道红色的杠先出现时，李维和江雨霁的心都捏紧的不能再紧，谁都没呼吸。 都不是不想要，是不敢，是害怕。 不仅江雨霁害怕，李维也害怕！！ 真有孩子的话，他确认自己可以承担起家庭的一切责任，一切！可是他不确认，江雨霁最后能不能活着。 孕妇生产九死一生，他不敢拿这个赌，所以在浅色的红线条缓缓地浮动时，他直接抱住了江雨霁，第一句不是高兴，不是庆祝，而是—— “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听你的，别让我选……” 让他选，他绝对选不出来。 江雨霁也犯难，她本来憋着的一口气这会儿知道答案，松懈下来，任由着李维抱着，半天才说了一句：“老李，你是个大男人，你怎么能抢我台词！” “可是在你的肚子里，没有人，包括我也不能替你做一个生命的决定，但是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没任何说法，我只是支持你，拥护你……和以前一样，没有区别。” 从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就说好了不要孩子，这个意外的到来，让江雨霁和李维都从直播的胜利喜悦里落下来。 一整夜，江雨霁睡不着，李维也睡不着。 江雨霁知道李维没睡，李维也知道江雨霁没睡，夫妻一句话也没说，但脑子里早已是千言万语，千头万绪—— 却到天亮，也没理出来个所以然来。 直播爆火，喜得贵子。 八个字贯穿了李维的一天，也贯穿了古往今来，人生三大事—— 洞房花烛（结婚），喜得贵子（，生子），金榜题名（升迁）。 结婚，他们早早结了。 金榜题名现在没多少，多是升官发财的，他也今天成了。 生孩子……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面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闹钟响起前，李维关掉了声音沙哑地说，“先起来……洗漱，去上课吧。” “不要。”同样一夜没睡的江雨霁翻身，盯着同熬了一夜的李维，皱眉问他：“你到底怎么想。” 李维还是昨晚的答案，“我以你为准。这孩子是在你的肚子里，你有所有的决定权，是去是留，我都做好准备，是承受……有可能带来的生命危险的风险和可能面对的痛苦，还是承受一辈子给你和孩子当牛做马的辛苦，我都随你。” 江雨霁抿唇，直接爬到他身上，脑袋贴到他的胸口说：“我也不知道。” 李维轻拍她后背，声音从喉咙，从胸腔一并传来—— “不用着急……至少你有三个月的时间考虑去留。” 从怀孕到流产，最佳时间是三个月内，他昨晚查过。 江雨霁也知道。 没觉得他在暗示什么，只又盯着他，盯着他，想要看出点什么来，“你……哎！” 有的时候，她喜欢李维跟她一样，有的时候又不喜欢。 比如现在，她希望他能够强迫她一回，她说不定就会因此改变主意！ 就她现在，心里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 她多希望他给一个准确的，强硬的！ 可他偏偏如此绅士！ “算了，还是先上课。” 最终的结果，还是先不管。 只是学校里，或者，村里的风儿传得比网络还快。 一整个课堂都盯着江雨霁的肚子，也许唯一的一片净土就是星星了。 星星不会说话，也看不见，听不见。 但萧璋牵着星星来的时候，目光也盯着江雨霁的肚子。 江雨霁直接问他：“你没告诉星星吧？” 萧璋一愣，连忙说没有，看到江雨霁表情有些松懈。 接着，萧璋皱眉，“你好像不太愿意他们知道。” 于所有人而言，江雨霁的肚子都代表着一种好运。 没有人不希望迎接新生命。 可萧璋从江雨霁和李维的态度上没有看到过多的欣喜，当然也没有过多的不悦。 这不能代表什么。 他俩除了教学上偶尔遇到的难题会有些情绪波动外，其余时候两个人都从容的像是一个人… 萧璋没有多想，只说了一句“你俩都够淡定啊”，江雨霁就目光只落在星星的身上，问星星这两天怎么样。 作为全校最难带的星星，萧璋拍拍胸脯说：“别小瞧了我啊，本人也有一些教学经验，跟他交流不算事！但确实有个问题……” 第30章 车祸 “我只能教最简单的，怎么才能让星星接受正常的教育还是很难的，不过，李维说他有经验……”萧璋的话说到点上了，江雨霁答说：“对于盲聋的教育主要还是在一个盲字上，所以，得带他学习盲文为先，手语为次……最后是发音。” 说到这里的江雨霁莫名有些感谢星星的家长。 虽然他放弃了星星，可是，毕竟之前有简单的教他触手语，众所周知，从零到一最难，真从娃娃零基础教起来，哪怕有多名教师的支援，估计，江雨霁和李维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来耗费给他一个人身上，毕竟海伦凯勒的老师在那儿摆着，至少几个月，那其他的孩子可就难了…… 做老师的一碗水端平容易，但是想要每一碗水都达到相应的「质量」，就太难了… “好咧，我这就给他带我那学去！” 萧璋是懂配合的，说完就带星星走了，走前又留一句：“哦对咯，他可喜欢看书，一个人能摸一天！” 江雨霁很是欣慰，之后，继续忙她的。 学校里的事儿一旦忙起来，就没个清闲。 新生要认，挨个的要分班，够她忙的。 忙起来，也很容易让人忘记许多事，比如她的怀孕…… 倒是李维一直记着，在中午吃饭和下午喝茶时有意给江雨霁把不利于孕妇的吃喝都剔除，换成有利又健康的食物和水。 江雨霁下午习惯性的打开保温杯，发现她一直喜欢喝的普洱在，又被换了。 上次被换是她胃病的时候，后来好了又恢复，现在又换了薄荷茶。 她端着杯子，说不出的滋味在唇齿间和心间一同弥漫，直到上课铃声响起，学生们将她拉回神。 下午是提升专注力的绘画临摹课，江雨霁一般在这时，都会安排其他老师进行辅导，自己进行其他更为繁琐复杂的工作安排。 可这一天，她对着保温杯里的薄荷茶失神了。 这么看来—— 李维是想要这个孩子的吧。 其实……她也有些想要。 尽管害怕，可这个孩子，是他们美丽的意外。 上天有好生之德，父母也是因为美丽的意外而带来了她的生命，她又如何能放弃肚子里的生命？ 倘若是年少不经事的少女江雨霁，也许就因为害怕和胆怯退缩了，一如他们当初许下不要孩子的诺言，可真到这时，历经那么多事儿，她更知道生命的珍贵，所以一整夜她都在纠结。 打掉固然可以继续贯彻不要孩子的想法，也是保命，但是留下……她也想，是那种难以言说的，一种带来新生命的勇气在心里发酵。 夜里的两难，在这杯凉凉的薄荷茶中，忽然—— 定了决心！ 她要留下这个孩子。 就像是面对其他的困难一样，面对这个“困难”。 云村的万丈高楼都能平地起，她的孩子怎么就能生不下来？ 赌一把，她还没为社会发光发热，她赌老天不会让同样的灾难降临在她身上！ 就算有那么一天—— 现在的李维也已经红红火火，一切都走上正轨。 她相信，李维会把她那份也好好做下去…把他们的梦想做大，做强！ 不这么纠结后，江雨霁的神采就又飞扬起来。 正好下课了，一扫全天的无精打采，江雨霁决定立刻告诉李维这个好消息！ 她端着茶杯，一路脚步轻盈愉快，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当她走到拐角时，听到了李维和萧璋的谈话… 两人前面说了什么，江雨霁不知道，但听萧璋总结性的说——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李维声音沉闷，“我的意思是，比起孩子，我更怕失去雨霁，我不敢赌。” “也对，生产都是九死一生的……不过现代的高科技不比以前了，我倒是觉得，按照你这个宠妻无度的模式，江主任怀孕，你真是什么都做不了，每天都围着她，到时候耽误进度，但是什么进度都不如一个新生命重要啊，学生们是命，你的孩子也是命，那今天好多农户私下找我，问你什么时候再直播卖货…我就琢磨你俩要‘带娃’全都婉拒了呢！” 李维声音还是闷沉，“这事，我会尽快安排。孩子的事，你们就不要跟她一直提……” 江雨霁在墙边心情，一下又闷下来。 那边萧璋顿了顿，“嗯，不过……”他似乎很不想说，可还是叹了口气，“哎，好吧！我还是觉得，孩子的事儿，你不要太偏执和过于害怕，担心，你和雨霁我是拿着当弟弟妹妹看的，如果你们要这个孩子，我一定给个最大的红包！当然，你如果坚持不要……” “走了。” 李维打断，直接走了。 江雨霁躲在墙角，也沉默了。 刚抖擞起来的精神也又沉下来了。 还是那句——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她又一次的衰败下来，靠着墙，听着他们远去的脚步，不知道该怎么办，只一个念头—— 原来，李维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那杯薄荷茶不是因为孕妇能喝，而是让她心凉下来。 他不要孩子的原因，江雨霁也知道为什么，只是…手摸着肚子，她觉得萧璋说的很有道理，跟她想的倒是差不多。 别人的孩子是命，她的孩子也是啊… 江雨霁回了办公室。 晚间，他们夫妻现在都是在办公室吃完的。 食堂打饭一直是都是李维的活儿。 江雨霁在办公室等他的过程里，想到往常，往常都是如此，她负责收拾一天的工作，整理文档，他负责一切吃喝，起居等…… 看李维打饭回来，再一起吃饭，再继续各自努力。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可那些没刺激性的食物，又好像默默地诉说—— 什么都变了。 “老李啊。” 吃饱喝足的时候，江雨霁喝着杯子里的百合花茶，无疑，这也是他给弄的孕妇茶了。 李维正在收拾，抬起头看着江雨霁的眼睛，像是一汪清泉那样透亮。 “我想要这个孩子。” 千言万语凝结在喉上，江雨霁选择了最直接的那种，也是网络上俗称的打直球。 “你先别说话，听我讲，我知道你担心害怕什么，你怕我会……和我妈一样……但是，现在科技水平不比当年了，而且就算切除子宫我们有一个孩子也是好的，难道你不想看到我们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 李维收拾东西的手就顿住，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下来的动作，只知道自己有些慌。 他这辈子，被家里嫌弃，脱离家庭后，就一心都在江家，江家父母就是他的父母，江雨霁就是他的全部。 “我不能失去你。”李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半跪在江雨霁的膝前，他盯着江雨霁的肚子又看着江雨霁的脸：“我怕的就是你敢赌，我不敢，这件事，我承认我的懦弱，可是，我不怕你嘲笑，我真的怕……” 江雨霁轻轻抚摸他的脸，“那就别让自己后悔。每一天，都好好的过，人总有那么一天的，我希望每一天都不白活，你我都尽心尽力，无论彼此在什么地方，都要把云村建设好！” 前面的话有多正经，最后一句，江雨霁就笑得有多甜—— “而且，我相信孩子的姥姥，姥爷肯定也在天上保佑着呢！” 李维对前面所有的话其实都不是特别喜欢，好像是诀别，可最后一句话，像是一盏灯，给他注入希望。 “那……留了？”李维还有些恍惚的，但这次，江雨霁还没说话，外头萧璋嘿嘿接话：“李维你说什么呢，得要说生了！流了……多难听啊。” 萧璋的出现让李维吓一跳，不过他少有的没迅速冷下脸，而是浅浅笑了说：“对，是要生……生个健康的宝宝！” 江雨霁也笑了，不过笑的很浅，好像除了学术方面的事儿，其他的事儿，一直没什么太大情绪起伏。 “行了，那定下来了，就没事儿了，饮食注意，其他我也稍微注意注意……我要去拟一下学校建设文书。你们也忙你们的吧！” 这么安排完，江雨霁就要转身，可下一秒让李维给拉起来了，要不是萧璋还在，他真想连人从椅子上横抱起来回宿舍。 “文件我给你弄……你得去医院检查，现在就打车去！” 李维一百个不放心。 检查这事儿江雨霁觉得在理，没拒绝。 二人一块儿就要出门，让萧璋拦住，说：“你们是真不拿我当个人啊，我还在这儿呢，你们打什么车啊，开车去啊！” 李维扫一眼他身后的星星，没说话，江雨霁倒痛快说了可以，就不用今晚连夜去，等着第二天一早，开车去医院，萧璋安排了新教师代课，带上星星，直奔着中心医院就去了。 做b超，验血。 一个个看完，全是好的，回村路上，整个车里都洋溢着愉快的氛围，萧璋也高兴，哼着曲子正说着，“这叫什么？好事成双成堆的来——哎～学校搞定啦，你们的娃儿也有了……李维也直播上了……喔唷，美的哩～浪里个浪——” 他这边得啵的唱，李维在副驾驶略有些疲，因为昨晚一晚上没睡。 昏昏沉沉中，前面的大坑谁也没看见，一个剧烈的颠，谁也想不到路边又窜出一辆三轮车！ 萧璋一个急转，车轱辘居然刷的飞出去，接着—— 车子就侧翻倒砸在旁边的水沟里！ 在车翻转的瞬间，江雨霁就第一时间抱住了星星。 车里的东西狠狠砸在她头上，她也没动，但隐约好像……有什么不对，可那瞬间，事情太多了，她也想不出来，只一个念头—— 保护着星星！ 同景下的李维就一个念头—— 江雨霁！！ 江家父母车祸发生的时候他远在外地，可这次遇到的车祸，近在眼前！ 他位处于侧翻的下面，也就是倒下去的那面，安全带卡扣是被卡住的。 老天要不要把大喜大悲一股脑的全给他！ 江雨霁，还有他们的孩子…… 千万别出事！ “小雨，小雨！” 车前方，他焦急地呼喊，没任何回音。 他被卡住也无法回头，萧璋那不争气的，更早就昏迷！ “啊……啊！！” 暴怒，怒吼都无济于事，他手努力的拔着插销，一次，两次，三次！终于！在那瞬间，他听到了最美妙的弹簧音，该死的安全带，开了！ 管不了萧璋，他就朝着后面看，结果看到的是，江雨霁睁着眼看着他的样子。/ 夫妻两个，瞬间眼泪都浮现了，李维只有半个身子探过来的，就伸手一把将她按在怀里。 “小雨，你吓到我了……你怎么不说话……”说的时候，李维的手刚好摸到她的耳朵，结果……没有任何的反应。 李维愣住，再低头看到江雨霁抬起头，意识到什么，伸出手摸了摸她另一侧的耳朵，果然助听器都不见了。 不知为什么，江雨霁助听器不见了，也不说话。 李维这时感觉车还在继续往下陷，农村这些水沟下面，多淤泥，这里又不是常走人的路… 另一辆车早就溜之大吉，李维看了一眼车窗，爬过去。 万幸，萧璋这家伙，安保措施还是有的，用车里的锤子敲开玻璃以后，他先出去，从外面把车门打开后，再把江雨霁，星星，最后才是萧璋都拉出去。 但还不够。 「我去给你找助听器。」 他打了个手语，尽管以前他都不需要打。 江雨霁会看唇语，但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吓得现在小脸煞白，表情一直都是懵的。 李维又爬回车里，该死的是，怎么都没找到，而车正在一点点的下陷，开始有水陆续的从车窗户灌进来。 江雨霁在岸边看着，终于懵的回过神来，大概真是被吓到，直到看见李维有危险才张嘴，可无论如何都喊不出来声音。 星星，萧璋都在一边，她也“叫”不起来，晃动也没有用。 她只能自己在岸边，挥舞着手，打着手语—— 「不要找了！」 「上来！」 「回来！」 「车要全部陷下去了！」 但李维根本看不到，甚至他就在等……那助听器不怕水，能浮于水面，他在等水多了浮起来！ 第31章 弱势 那助听器不怕水，能浮于水面，他在等水多了浮起来，同时—— 继续摸索。 水的上升他也感觉到了，可他眼里只有助听器。 没有，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 那东西价值不菲，是他一个短篇小说《聋哑》得到的十万奖金又攒了攒钱，才配到的！ 如果真丢在这滩烂泥里，再配，对他们来说，不仅仅是金钱问题，还有国外联系不上的问题，可以说，难于上青天了…… 所以—— 必须找到！！ 必须！ 「上来！」 「上来啊！」 江雨霁还在打手语，李维后面看到了，但是他也比划了一个「别担心，我可以」，接着，继续等，找…… 也许，水的浮力还不够。 一个助听器，浮上来。 他立刻抓住，但还有一个！ 车，一点点的下沉，再下沉。 这一刻的江雨霁趴在岸边，只恨自己不会喊不会说，她手机在包里，包在身上，可是却没得办法打电话报警！ 痛苦，纠结，越是交织越是让她开不了口。 她痛苦的样子，让李维倍感心痛，水—— 已经弥漫到了胸口。 李维也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时候，终于看到一个小小的东西摇摇晃晃的浮出水面…… 找到了！ 李维一把抓住助听器要出来，可深陷在淤泥里的车因为水的重量愈发加速的往下沉，一瞬间，一个踩空，他的下巴直接死磕在了窗户玻璃边儿！ 玻璃碴让他痛得一个激灵，然后—— 血液蔓开的时候他看到江雨霁在岸边猛然捂住嘴。 单手用不了力气，他只能凭借着尽全力，把脑袋挪开，剧痛里，再次单手撑着—— 没起来！ 助听器压不得，使不得力气！ 偏偏他穿的又是没口袋的衣服…… 就在这一刻，萧璋醒了，“哎哟我去……我去！” 他醒来迷糊的瞬间就看到了车和水都马上淹没李维头的一幕，直接跳下水就一把抓住了李维那只举起来的手，当他试图掰开手的时候被李维一把甩开，不过，他抓的这一把也终于让李维借力，终于从车窗卡出来…… “助听器在手里！别碰老子手！” 他说时，浮在水面同时，脚下车再次下陷，下陷…… 不过，那都不要紧了。 “快走！” 萧璋拖着他上去，剩下的就是打电话报警，报120，119……保险……一堆事儿，他去忙。 李维这边上来后，浑身湿透又胸口一片的血，但他的手里，助听器水沐浴后，崭新。 “快戴上。”江雨霁在丢掉耳机安静的瞬间，就好像忘记自己的声音，但是当声音传来的瞬间，她也好像是找回来自己的声音，一把抱住了李维，她的眼泪就落下来，“你怎么这么傻！你要是……” 她说不下去，想到什么，抬起头看李维的下巴，那里……血肉模糊的一滩。 李维倒是没觉得疼，只是眼眶红红的，低头吻她的脑袋：“没事儿了，都过去了……都会好起来……” 不知道怎么，脑子里划过去一句话，破财免灾，那么得财呢？ 就是要灾了是吧？ 萧璋那边都弄好的时候也过来看李维的下巴。 看到那血肉模糊的，萧璋先是倒抽气，这玩意虽没弄他身上，可看着就多疼的，不过—— “可以的哈，还不是脸上，这要是脸上，你可没法直播啦！” 萧璋把该打的电话都打完了，还有些内疚，如果不是他开车不慎的话……不过还好，特意看了看江雨霁的衣服，江雨霁的孩子没事儿就行，要是孩子出事儿他非得以死谢罪不可了。 李维也早发现这点了，这是他目前最欣慰的事，他继续抱着江雨霁，比起自己的伤势，更怕的是江雨霁吓到。 江雨霁自从听得到声音以后就好像镇定了许多。 “老李。你疼不疼……” “不疼……” “你别说话了……” 救护车来了以后，都被带走。 江雨霁和萧璋随行上车，分两边，分两辆车。 江雨霁自然和李维一辆，车里，她犹豫了半天还是说：“老李，我想把助听器取了。” 她说的时候，已经这么做了。 李维躺在床上，因为来的急救员给他将嘴巴下面包住不让说话，他只能比划手语：「为什么？」 江雨霁取下来后，注视着李维说：“因为刚才我忽然发现，我太依赖它了，它丢失的瞬间，我觉得我什么都不会了，可是你知道的，以前我不是这样的，哪怕没有它，我依然可以说话，可以做手语，做很多事，区别只是——绝对的安静。” “但是刚才有一瞬间，我觉得我什么都没了，我眼睛好像看不到了，嘴巴也不会用了，但其实只是耳朵听不到了，可我却忘了，从前我也是这样的。” 江雨霁说这些的时候，手里的助听器从张开到缓缓地握紧，然后她将它放在了衣兜里，“需要的时候，我会用它，又或者，必要的时候……其他时候，还是收着吧。” 她这么说完，再看向李维，李维正用鼻子深吸口气，然后点了点头，比划了一个：「听你的。」 江雨霁很感谢他的“听你的”，他总这样，什么都为了她着想，可她却从来没有怎么想过他。 是的，从来没有。 她心里有他，可不得不承认，更多更多的精力都用在自己身上，又或者说，是提升自己这件事上。 她心里怀揣着更大的梦想。 情爱，当然是有过的，可过了那股子劲儿，就更多的想要做利益社会，利益大众。 直到今天，她看到李维拼命也要把那个助听器拿来，忽然觉得自己并没有很好的去对自己的家人。 他和她，明明是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家人，可她却总在想做外面的事，从未想过要好好去爱护身边的人。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身边的人都没幸福……去让外面的人能多幸福？ “这几天就让我来照顾你……” 她低低说时，李维就只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其实，今天他在爬不上来的时候，也一刹那想过如果自己就这样……没了，后悔吗？ 大概是后悔的。 后悔没撒开手！ 钱至少可以再赚，再努力，他可以拼命！但是命都没有了怎么办？江雨霁怎么办？ 不过一切都过去了，眼下，江雨霁趴在他身上，她的话音虽然她自己听不到，可李维听得出来她语气里的那种关心。 以前她所关心的只有学生。 总算也看他一回。 “小雨。”他低低的喊，护士就瞪他一眼，“怎么说话呢！” 但是他浑然不觉得被呵斥，只觉得想笑，护士看他这么没脸没皮的，也就不理他，不过觉得有点眼熟，似乎在哪个直播看过，可现在他太狼狈，她也想不出他就是那个直播卖货的老干部。 倒是江雨霁被他的笑给震到，本来靠在他胸口胳膊上的她抬起头看着他，有些脸红的问他：“笑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照顾不好你？不许笑！” 她带了助听器的时候，声音都会有意无意标准化，有些不近人情，没有了助听器，才是特别温柔又带着独属于他的别样娇嗔。 李维旁若无人一下下摸她脑袋，头发，又说话：“放心……没人笑话你。” 说了一句又被护士瞪一眼，他也不说了。 这次撒开手，拍拍她然后比划手势：「你照顾我，我是放心的。」 江雨霁就盯着他的下巴又皱眉，眼眶又红了：“你下巴还疼不疼。” 李维被护士瞪的打手势：「一点都不疼。」 江雨霁一扭头就是一句：“不信。但……你疼也没办法，我给你说个好玩的，分散一下注意力。”江雨霁这次是真的很想把许多许多的爱给李维，或者说给他们的小家庭—— “我刚才，恍恍惚惚的，好像听到咱们的孩子……叫妈妈了。” 江雨霁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捂着小肚子呢，那边护士就猛的看过来，然后就抓她手，“你怀孕了？” 江雨霁吓一跳，李维也赶紧坐起来，问怎么了？ 护士就真的生气了，说：“我说你们两口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哦，她听不到，那正好，你听着！这她怀着孕你怎么不说呢？赶紧让她快坐下来，一旦孕妇紧张或者缺氧，受刺激……总之，你知道问题多大吗！！” 护士让江雨霁坐下来，接着扯过来氧气机给她塞鼻子里，又吩咐李维：“让她好好吸氧！” 李维照办，这次是一点的笑意都没，严肃至极的他让江雨霁也紧张起来，赶紧好好地吸氧，没多久，医院到了，本来护士还打算让他们两个一个去手术一个缴费，现在看—— “你！” 护士指着萧璋，这一堆人里就他一个“好人”了。 “该交费该干嘛的利索点，咱们几个赶紧的……我这儿还有个孕妇！给全面加查一下啊！” 这边说完，那边江雨霁也感觉到了事态严重，有些紧张，李维又赶紧给她打手势：「放心去，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护士看不懂，但萧璋看懂了，扫了一眼他那还呼呼流血的下巴说：“不能那么快吧，你这至少得打麻醉，醒麻醉还得异乎诶人呢……我回头去接应……” 萧璋的话得了李维一个摇头否定，故意避开了江雨霁的视线免得她看到唇语，对萧璋说：“你去不了，这事儿非得我不可，”顿了顿直接看护士说：“我能不能不打麻药？” 一路都生着气的护士刷然睁大眼，真是肃然起敬：“厉害啊，不打麻药，你要直接清创，缝针？” “嗯，有问题？” 李维的反问让护士从刚才的生气转变为一丝的尊敬，“哦，没有，但……会很疼，你知道吧？针，要直接扎到肉里，你这个，至少十针以上。” “可以，麻烦尽快。” 李维几乎全程没有看护士一眼，只是盯着不远处江雨霁躺着的床，不知道她有没有戴着助听器？好在看见萧璋跟过去，等江雨霁的床消失在路尽头，他才略有一些焦急的催促：“所以？现在可以去，快点缝针了吗？” “嗯，当然！走吧！” 护士本不该亲自带过去的，可她从业以来还真没见过这样的。 等到了清创和缝针的手术室，才是更让她惊讶，因为全程李维除了手在膝盖捏紧了，就是下颚绷紧，除此之外，竟是一声不吭。 这样的他也让开始小心翼翼地医生，变得更快更稳更准的将所有的针快速缝合完毕又快速地给他包扎。 到最后的时候，李维的额头布满了汗水，后来的专业护理护士，在旁边辅助一次次给他擦掉汗水时，眼神也和门外的护士一样，彻底变为崇敬！ 尤其，在她们都得知李维是为了早点去到怀孕的妻子身边时…… 李维是在江雨霁从检查室里出来时，出现在门前的。 开始的呼吸还有些急促，疼的，但看到江雨霁的瞬间就变成了正常的呼吸，装的，怕她担心。 「怎么样？」缝合后他也不便于说话，打着手语。 江雨霁没戴助听器，不想说话，同样跟他手语交流：「医生让留院观察。」再顿了顿有些东西不太好手语，她就直接拿笔来写—— “医生说，虽然没有出血，但孕酮的数值现在很低，hcg翻倍不好，这两个指标都代表了胚胎的活力。刚检查b超的时候，还提示孕囊的位置靠近宫颈口，可能会……” 六个点点没有诉说，却又显得那么无穷无尽，李维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在写，回头看没看见萧璋，又比划萧璋去了哪里。 江雨霁这次用说的，“他先去看星星了，星星那边不能说，不能表达更离不开人，我说了检查完在这里等他或者等你。” 李维就又把她抱住。 大多数正常的时候，比如，戴着助听器的时候，教育的时候，正常生活的时候……其实残障人士都有一种正常人的感觉，只是，一旦到了某个临界点，就好比今天这样的情况。 他们就会发现—— 其实还是弱。 尤其是心里弱，是那种关键时刻会直接吓得忘记说话，李维抱紧了江雨霁，只希望这些事都过去，都尽快过去。 至于孩子…… 第32章 楼塌 李维摩挲着江雨霁的头发，半天在走廊尽头看到萧璋来的时候，把江雨霁委托给萧璋送到病房观察，自己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医生的办公室内，李维还穿着满是血和泥污的衣服，看的医生微愣，吓到，接着，询问李维要不要帮助，李维忍痛表明了来意后，医生想到刚才大家传得说有个不打麻醉的勇士，立刻心生敬佩，让他坐下，来用笔杆或者手机打字交流。 李维选择了后者，快速拿出手机询问江雨霁的状况。 医生的回复倒跟江雨霁刚才跟他描述差不太多，只是略微严重一些，“现在的情况就是还不能保证孩子，流产的可能性……很大，所以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李维再次微微握紧了拳，他这一生一直没什么波澜，起伏太大。 可这两天真是尝了个遍！ 医生接着又说：“但好的情况我们也不是没遇到过，跟你说是这样讲，但对孕产妇来说，我刚才讲的是积极的情况，保持良好的生活作息和良好的心情，是非常有助于……” 剩下的话，李维全部直接用手写记在了纸上，包括如何给孕妇饮食和各方护理，全记下，走出门后又留了医生的联系方式。 原本医生是不会留的，但李维一身脏兮兮的却果敢的双眸，和他走之前用兜里干净的纸擦干净了桌椅板凳…反正留了。 “对了，还有一个。” 走出门后的李维正打算跑起来，医生又喊住他。 李维回头又快走回来，听到医生讲：“切记，不可以操心啊！绝对不可以！这个与产妇是最不利的……刚听你的意思你们都是老师，可要特别注意。如果是正常的产妇，倒也无所谓，但是特殊时期，千万就别操心……” 李维应下，把在办公室抄写的纸条拍了照片存档后，又反复背了好几遍，才走到病房内。 江雨霁已经躺着了，萧璋正在窗户边低声的打着电话。 “回来了。”江雨霁说的时候，看见李维的样子，又赶紧起来，“你方不方便收拾下？我……” 李维比她更快一步的打手语说，“你什么都别动。我去收拾……”接着想到什么，又继续打说：“我去买衣服然后带一点吃的，估计一周内都要住院，我再看看买点别的。” 江雨霁很想提出一点自己的看法，可摸了摸肚子又没有。 医生刚才也都给她讲了一些，说现在还不严重，严重的话孩子就没了，而且她这种流产还是很不好的，因为是自己流产，如果弄不好以后也会惯性流产，所以这次一定要养好。 虽然以后也没有打算再多要孩子，可是国家都开放三胎了，真有个孩子作伴，以这一胎看，万一生产她是那个幸运的，那么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个兄弟姐妹的… 至少她多么希望自己有一个额外的亲人，而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所以，确定要了这个孩子以后，她的心态对于孩子还是看重以及小心的。 李维出去后没多久，萧璋也要去处理很多别的东西，问了江雨霁一个人在这里行不行后，江雨霁就挥手让他走，只是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星星那边……” “我一会儿和医生交涉吧。” 江雨霁发现自己还是很适合不戴助听器，从唇语辨别说话，她又找回来了。 有些开心。 她果然还是不太喜欢依赖高科技，就像是在国外留学，大家都用pad来进行记录，但她仍旧是用最基础的笔来进行记录。 出事的时候，她的包是防水的。 所有的笔啊，本啊，都在包里，一点没坏。 江雨霁等萧璋走后就打开包，本来想写教案，她闲不下来，但想到医生的医嘱让她别操心用心，于是选择了另一本读书笔记，打开后，就打开了随身携带的一本英文书进行了语法和英语的巩固。 尽管她回国很久，也没有打算出国再去，可英语仍旧是不能落下的。 也是好久没看英语，一不注意她就太过投入，以至于李维回来都不知道，李维也不需要她知道，正好李维来的时候医生也将星星带回来，检查完毕，一点问题没有！ 李维想了下当时出事的时候，星星被保护的特别好，这事儿就暂时全交给萧璋，不管了。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飞快，一晃三天。 三天里，萧璋几乎没出现，销声匿迹了一样，李维和江雨霁难得借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学校里也有老师慢慢的教育教学…… 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发展。 就是江雨霁忧虑一件事，关于李维卖的那些货，那些都是果蔬，她以前也网购过，别的都好说，就是运输上如果送的晚了，或者挤压了，很容易就会出现烂，坏的情况，就是说虽然发出去是好的，可收到的人却会以为是以烂充好。 这一点，江雨霁也打手语问了李维，但李维借口说他手机坏了，没有看，等回去再说，况且，他都是直播直接打包的，没得说法。 江雨霁也就放下了心里的忧虑，但实际情况…… 确实是够糟心的。 就和江雨霁所担心的差不多，但又比她的担心更糟之前他们自己也来过，那云村的路，到县城里，就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这还是有心赶路的，更别说是快递了！ 所谓的快递站，基本上都是每隔两天的晚上，统一来云村收走快递，然后在县城里还要进行一次收揽的工作，等于说是光在云村云山市上就要耽误三天，再往外—— 各个中转站的种种流程下来…… 最近又刚好赶上了天气突然大热…就别说是那些挤坏了的，直接霉变，路上直接烂了，那些没挤坏的也都蔫巴，闷的坏了。 而这一切，李维也都知道了。 天，是突然热的。 往年都没有这么突然大升温过，这是谁都没想到的，所以当时他寄快递的时候虽然想过放矿泉水进行一个降温保鲜处理，可想到天气还不是特别热应该问题不大，但怎么也没成想，天会突然这么热，更没想的是云村的快递会耽误三天。 他们从没在云村寄过快递出去，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李维知道也不能说，不是承担不了这个责任，是担心江雨霁肚子里的孩子，每天的检测看，她的各项数值正在恢复正常，医生都感叹是命好福气大了，他不能让她再担心操心。 就苦了另一边萧璋直接整个学校都乱套了。 再是那句老生常谈，万丈高楼是平地起…可楼起的慢，塌陷的却奇快！ 这边快递出问题，那边找不到李维的粉丝，就不说本人数量急剧下滑了吧，就说老麦都被波及，而且老麦还是一直冠以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家乡，一时间乡村的钱可真好挣啊穷乡僻壤出刁民等等的热搜都爬出来了。 甚至最离谱的还有—— “现在城市人都要到农村去套路人了吗？” “人民教师就是这样吗？” “……” 云村村政府，村委会办公室内，村主任陈泰山抱着手机，脸都绿了，“小萧啊，你看，叔还往下念吗？” 萧璋早被说的抬不起头来，但他还是舆图辩解：“这……三叔……” “叫主任！” “好吧主任，当然了，我先不辩解，事实是这么个事实。可情况他不是这么个情况啊！” “对，情况是你们也不知道突然大升温，但你们不知道提前做好准备吗？” 村主任说的时候，手机拍在桌子上，叹了口气，又扶了扶眼镜：“当然了，年轻人，有干劲，有拼劲，有想要为咱们云村做事儿的想法，很好！这非常值得鼓励，但是现在看……这所谓的红人效应，所谓的直播带货！根本来的快去得也快，你们博取得名，我是没见到，骂名！倒是先背上了！” “是是是，主任你说的都对……”萧璋也没得说，只能说倒霉，最倒霉的还是李维，事儿都是他做的，结果累的要死，老婆差点流产，还差点被说有外遇，最后—— 还没赚到钱！ 据说平台已经出公告让他全部退款了。 但最可怕的还不是没赚钱，现在重点是赔钱，那几个刺头还在要货款呢！ “说说吧，那几家钱怎么给，萧璋，你可是知道的，村里头可没支持过你们这么做，还有，市区本来说了给你们拨款建学校，现在弄上这件事，多少学生离开你知道吗？” 这件事就更扎心了。 萧璋深吸一口气才勉强缓过神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虽然难受，可想江雨霁并不在这里，李维并不在这里，又觉得有些别样的滋味，还好他们不在。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事已至此，他不想辩解，主任看他这样，也懒得说什么，“你要揽下来？就你那点工资？” 萧璋抬起头来，还敢笑，“我工资是不多，但这不是刚好车报保险，泡水车报废了赔了七八万，正好……够用！” “你！” 村主任看他这样就明白了他这是要自己贴进去，萧璋这时候又往前走了一步，“要说起来这事儿我还有个事儿求您呢，我垫了这笔钱，您回头啊，甭说是我，就说是村政府给的，说鼓励他们新人为了村里献出一分力气……再接再厉！” “你！”村主任被他这句话直接说的没脾气了都，狠狠的拍了拍桌子：“胡来！村里不干这事儿。” “那我就自己说。反正他们也不往你们这边来，到时候别给我说漏嘴就成！那我先回学校，那边还一堆解雇的……我可不寒了他们的心！不是他们，哪有今天！就跟主任你一样，没有你当年努力，哪有云村今天，走了啊！” 萧璋说完，就要撤。 村主任本来真是气恼的，这事儿闹的，多糟心啊！ 可让萧璋自掏腰包，加上那几句话……老村主任是做了有些年头了，也确实是为了村里做贡献，也遇到过很多难题…… 合计了下，他叹了口气，骂了句“就欠他小子的”，接着，拿起座机电话来拨通了市政府的电话… “哎，您好，这边是云村主任陈泰山，想反应一下云村果蔬销售的真实情况……” 多日后…… 云村聋哑盲学校外，笼罩在一层层的灰色气氛下。 天是灰色的，讨要说法的人的脸也都是灰扑扑的。 近期，云山市针对于关于云村的新闻热搜都被村委会说烂了，尽管他们都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可这事情得解决。 “还钱！” “赔钱！” “还钱！” “骗子！” 一句句，跟刀子割肉一样，萧璋站在办公室刚好能看到全部大楼和学校大门，他也知道这件事是委屈了，可就像是村民们的想法—— 事情总得解决。 近期，让这几个刺头闹的，学生都不能正常上学了，老师们也怕担上骂名，能调走的都跑了，学校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想要解决就一个办法，钱。 这个办法，就在桌子上，崭新的七万块钱是保险公司刚送来的，报销车钱。 萧璋跟村委会说过这事儿他出，但外头来的几个刺头，看的他不爽。 因为他们每一家里的货按照市场价是一家一万五，实际上远远达不达七万这个数值，在六万左右，但现在，他们狮子大开口，要七万。 出事时，萧璋没跟李维沟通过，可他通过平台联系了，询问了这样的情况是快递赔偿还是商家赔偿。 答案是商家，因为选用的快递并不是保鲜，就没有必要承担这样的责任。 所以，一边倒的灾难全部都给了李维这里，平台将他店铺都关了，而让萧璋唯一庆幸的就是这事儿没波及到江雨霁的那个号，还有就是—— 江雨霁还是净土。 就目前唯一让萧璋不爽拿钱的是这群刺头居然要七万多块钱，这根本就是李维加价留着做慈善的价格！ 这些刺头拿钱时候是喜气洋洋的恨不得脸贴到屁股上！现在这幅狗嘴脸，真是看着就恶心。 而他们的原因，萧璋也能想到无外还是那个补贴—— 这几个月他们都没有拿到补贴！ 之前不也因为这个事儿闹的吗？ 可见，老天就不想给他们好脸，就不该给他们机会。 第33章 回来 不能仔细琢磨，越琢磨萧璋越觉得这些年真是养出了白眼狼，果然老话诚不欺人—— “斗米养恩，担米养仇”。 他这是养了一堆什么玩意在外面狗叫。 不过，总也有好的，舒心的事儿就是，除了这些刺头，那些还算有良心有良知的家庭没有过来找茬，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有几个家长，比如村里的富户，李桂芬家两口子都来问了什么时候开学？甚至愿意偷偷给他们钱…帮助渡过难关，当然，萧璋都拒绝了，嘛呢？当他校长不存在啊！他还在呢，他来解决！ 只是这几个刺头是真烦。 刺头烦，刺头的家人更烦，而刺头之所以能成为刺头，在农村就只有一个原因—— 人多势众！ 一般能成为刺头的家里多半都是大姓氏，就算是小姓氏也几乎涵盖了大半个村，当然不是同一波刺头，就算是一波姓氏，他们也分大房二房三房等等，也是有区分的，但没区分的就是—— 所有人，遇到事情，一致对外，排外。 “姓萧的！你再不出来！我们可踹门进去了！” 外头声音越来越离谱了。 萧璋听着外面的声音，真是捂着脸，咬着牙，再三犹豫这笔钱到底给不给，脑子里就划过去江雨霁当时听到他给钱的冷笑，说以后不能给了。 他也知道不能给…… 一旦给，恐怕以后又养出来之前的模式…… 突然，外面安静了下来…… 萧璋的念头也戛然而止，一个不好的想法倏然放大，他赶忙起来，然后走到窗户边又松了口气，居然是村主任带派出所来了。 上次办公室挨骂以后他就没找过陈泰山，这是干嘛来了，还带了警车…… 警车一来，立马全部安静。 “闹什么呢！学生都没法上学，你们很光荣啊？” 县官不如现管，警察说完，主任下车。 陈泰山是退休返聘回来的，也是村里大姓大家族，不同的是，他的那一支系子孙不旺，有的孩子都在外地上学了，但他依旧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长辈。 “不敢不敢，就是……”几个刺头匆匆后退，连带着推出一个大刺来说：“主任，我们不是闹事。实在是……这事儿得解决，我老婆刚生孩子，这得给奶啊！要不，我们饿死啊……您说是不！三叔！” 这个刺头跟主任有些关系，但是，主任并不吃这套：“你们再要找事情，也要找李维李老师，是你们跟他做的事情，不是吗？关学校什么事？？” 刺头没说话，顿了顿也不知道谁问了一句：“谁报警的啊……” “还能有谁，萧璋呗！那小子，贼得很！” 人群里这两句，让主任都气笑了，“怎么？你们闹事还不让报警？不过也不怕告诉你们，不是他报警的，是我报警的！怎么，你们要来找我吗！” “翻了天了你们！狗崽子一个个的，吃云村的水长大，出了事儿的不知道自己反思，净朝着别人撒脾气！谁给你们一个个惯的！” “这是公共场合不太合适骂更难听的，你们一个个给三叔我听好咯！云村，现在是翻身的最佳时机！果蔬的事，固然有李维的思虑不周的错，你们的错就没有吗？直播视频我都看了！你们一个个大腿翘二腿的在一边看，谁去帮忙了？” “云村快递不好，你们谁又提醒了？” “……” 村主任一句接一句的，让整个事态从刚才咄咄逼人的一边儿倒，变成了集体挨训。 萧璋这时候刚跑到学校门口，“主任！您怎么来啦！”特别高兴惊喜的又看着警察：“同志们好！同志们好哇……” 他当时退伍差点也当警察了，档案室的那种，没去。 一堆刺头看到他本来偃旗息鼓的又皱着眉头，有几个更是嘟囔，“装什么装，不就是你叫来的……” 萧璋全当没听到，站在村主任旁边，手里拿着……六万块钱！七万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那个口子，不是他一个人给合上的，如果江雨霁知道他又给钱，他真的想不出来要遭受什么白眼…… 村主任扫了一眼他手里的钱，塞了回去，继续对那群刺头说：“我这里带了摄影机，云村李老师，为了教育，为了帮助你们这群乖孙子，才扛起这一切来，你们必须给个说法，你们的脸皮——不重要，明白？就是你们都豁出去了，把这件事压下来了，李维的面子在，云村的面子就在，李维的面子如果丢了——你们以后也别想云村好起来，别说网上销售了，就是你们朝着其他地方送东西，价格以后都要低人一等，我想，你们也不愿意吧？” 村主任这番话确确实实是谁都没想到的事儿，萧璋也是一愣，随后，村主任就接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三万块钱来，厚厚的三打钱就直接递给了那个大侄子—— “你也算是我看大的，这点钱，你们几家平分，记住，是平分，谁要是敢私自拿，别怪三叔我不留脸面。” 这次说完，村主任就一挥手，“警察同志，接下来可就麻烦你们给辅助拍摄了，这件事真不是李维老师的问题……是大家集体的问题，”再顿了顿，他又看向萧璋说：“你小子，不是很会跟市里头打交道汇报吗？你就按照今天的说！咱们云村也不是那小气的，这件事后，让李维从医院出院了——就继续直播，平台那边，村里也会试着联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云村的信誉，诚信——必须保住！” 这话说完，村主任的电话响起后，他就直接摆手上车，等他上车，萧璋才在原地一个立定，直接敬礼了：“是！” 萧璋真的又要热泪盈眶，主要是真没想过，还有这样的解决方法！ 他都愁死了，这可怎么办？怎么也没想到—— 上升到了这么大的集体利益上！ 但接着想想，这也确实是集体的荣誉和诚信，但这么一来的话，李维和江雨霁这算是代表了整个云村，是被认可了吗？？？ 萧璋不敢问，而这边儿刺头几个则在看萧璋手里的牛皮纸袋。 刚才一眼看过去他们就知道里头肯定是不少钱，对比手里这三万…… “怎么，看什么看？这钱，你们几个别想，真是，太没有大局观了！”萧璋美滋滋的，因为他在这里也算是很久了，再清楚不过—— 村主任的话可比他这个假校长的话好使多了！ 而一旦有了村主任撑腰，那可比他这个校长威武，不说今后这些学生肯定要上学，就说之前哪一次学生上学，不是村主任带头的？ 现在两头终于碰到一起了，一时间萧璋夹着那一大袋钱，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 哭是喜极而泣的那种。 李维啊李维，你的命到底有多好，娶到江雨霁这样的老婆，还能这样都化险为夷…… 一路哼着小曲，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把事情告诉李维，至于后头那几个刺头嚷嚷着—— “剩下的三万呢？” “找三叔要去！” 他才懒得管了呢。 同景，医院。 江雨霁和李维也收获了来自医生给予的美好消息，那就是李维拆线了，脸上没有疤，都在下巴，无所谓～江雨霁的肚子里的宝宝胚胎也已经稳固着床，并且她的孕酮和各项数值都趋于正常！ 江雨霁这几天在李维的强迫下，一直没有看任何关于教学的东西，始终都在看书，看书，看书，而且是跟学术完全无关的书籍。 现在，她得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是想要赶回去学校，“也不知道快十天学校里什么样了。” “你说，学生们会不会想我。” “老师们教的好不好？” 江雨霁一句句说的时候，耳朵里又放上了助听器，她笑着站在公交站台下面，翘首以盼的样子让李维手不断的握拳，又松开，最终还是没说。 过了一会儿，他手机响了，是萧璋发来的电话，现在他跟江雨霁在一起，怕又是什么不好的消息赶紧挂断，没想让江雨霁刚好看到，“接啊，怎么不接？” 江雨霁奇怪，这几天李维好像一直没有接电话。 李维皱眉，还没想好理由，而大概是太开心了，江雨霁完全没发现李维的异样，反而主动帮他想到了理由—— “我知道了，你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对吧？” 江雨霁又想到什么，说：“他可真不够意思，把星星接走以后就没音讯了，不过跟你联系也是一样的。但你就更没意思了，都不告诉我……没事，我自己回去看，给学生们一个惊喜！” 江雨霁说的时候，车到了，看她上车，李维才拿出手机快速给萧璋发消息说他们回去了，让萧璋做好准备，结果萧璋那边很快回了消息过来，一长串……李维看的直接愣住。 江雨霁上了车，回头发现车门关了李维还没来，就赶紧喊了司机停一下，李维这才回过神跟她上车的时候，他还有些恍惚。 江雨霁很开心，李维想了下把她的教学笔记先给她，让她温习一下，自己则掏出手机—— 不确定，再看看。 手机上，清楚地写了村委会给他的清白公告，还有村里公安的辅助辩解，以及几张刺头们拍摄的照片。 附上萧璋的解说，“他们都在拍给你澄清的视频呢，说你初来乍到不知道云村的交通不方便……云山市的晚报也联系了……总之，你现在真是云村的大红人了！” 李维不知道自己反复看了几眼，才放下手机，而江雨霁沉溺与她的教案中，并没有发现李维的异常，然而，就在快到云村的时候，广播里居然播放了李维的消息—— 「下面播放一则晚间云山市的最新新闻，据前段时间沸沸扬扬的教师支教云村销售烂叶蔬菜案，警方和工商部门经过多方调查，属实为不清楚快递运送原因所导致，该教师热心为民，分文未取，不存在诈骗，请广大公民勿要以讹传讹，造谣诽谤……维护我市公民，我市教师的良好形象……下面是循环播放……」 这些声音，让一直沉溺在教案江雨霁缓缓地抬起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她看向李维时，李维的闪躲让她恍惚脑子里划过去许多片段，比如他出去接打电话的，他总说是不想让她操心教学的事儿，可现在看—— “你又隐瞒了我什么，是吗？” 在江雨霁的注视下，李维一五一十的进行了坦白。坦白的过程中他也跟着解释了自己为何隐瞒，“医生给我说，你受不得一点刺激……我也是无奈之下才……” “你不用解释那么多，我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结果。”江雨霁说完看着通往云村的路，再想了想刚才的广播，在李维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踮起脚尖就给他脸颊直接来了一吻：“还好，我们都平安无事。” 李维顿时长舒口气，点头：“是啊，还好……我们都平安无事。”然后他小心的不能再小心的询问江雨霁：“你没有不舒服吧？” 江雨霁摇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还是实话实说：“一开始我是有些不舒服，可是我一想到这一切都过去了，我就觉得好多了，只是唯一让我最不舒服的是你的隐瞒，现在你也没有隐瞒了，我就一点不舒服都没有了。”接着有些心疼的抱住李维，“倒是你了，一直一直的瞒着我，还要自己承受……” 李维看她不生气就已经是恨不得烧高香去，现在听到她还心疼，更是高兴。不过，夫妻两个也没抱太久，村口头就传来了车喇叭声。 “嘿～还敢上我的车吗！” 是萧璋，他骑着村口头小卖部借来的三轮车来了…… 李维拉着江雨霁走过去，说了一句我来开，被萧璋给拒绝了：“这个我开得慢一点，哎呀，那天是个意外，你们得相信我！” “也主要是给我个机会弥补……求你们啦！” 第34章 三叔 萧璋说得诚恳，主要是自己心里也有压力和负担。 李维是不信他的，让他赶紧下来，江雨霁这时却爬了上去，还拉着李维一起，李维深吸一口气，真得忍住不掐人中，才是跟她一起坐车然后萧璋的确骑的小心翼翼。 车开得很慢，很稳。 江雨霁也在这中间尽情的感受故乡的风土味道，虽然在医院住院了十天，却好像是过了很久，“也不知道学生们怎么样了……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大事儿，他们肯定都不好过，老师都得跑了……” 这些，李维没有说，他正要说：“这都是……”你猜的还没说呢，萧璋不知道啊，直接一句：“好家伙，你不是要瞒着，怎么全说啦……” 李维立刻一脸黑线，他什么时候说了，还没说完好吗？ 不过江雨霁好像是很平淡，并不在乎似的：“想要走的留不住，留得住的赶不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得给不恰当的人腾出去，正确的人才能来……” 李维便松口气，“是这样，走了清净，我们也不是没带过那么多学生……” 这么说完，靠近学校了。 江雨霁情绪却又有点低落。 按照刚才说的学校里肯定是没有学生的了，她还以为能看到学生们好好学习，结果这一路大起大落的给她一通说，弄的她都有些提不起精神。 李维看见了，狠狠瞪了萧璋一眼，原本他是打算直接带江雨霁回宿舍的，眼不见心不烦，晚上再找萧璋说说，假装无事发生，结果全泡汤了。 结果，靠近学校宿舍楼的时候，萧璋居然没停下，反而眼睛眯起来，不知在乐个什么，还唱了起来：“咱们的老百姓啊，今儿呀么今儿高兴啊……” 江雨霁助听器戴着呢，让他这么感染的，又浅浅的笑起来。 李维看江雨霁笑，心情也就跟着好。 结果让夫妻两个，包括李维在内都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车到校园门口的时候，所看到的不是一片空白，安静，而是—— “欢迎江老师，李老师，回归校园！” 这是盲童的声音。 「谢谢江老师，李老师，为我们做的一切！」 这是聋哑儿童的手语。 随即，砰砰砰的小型手拉花喷出一堆漂亮的彩带。 江雨霁和李维都愣住了，学生们再特有规划的全部一字划开列队两旁，路的尽头竟还有……蛋糕，鲜花，还有几名捧着各种农作物的“学生家长”？ “都是他们自己的主意，孩子们自己的想法啊……我可没布置……” 刺头事，是上午闹腾的。 村主任，是中午解决的。 学生们，是下午村里通报过后就自发来的… 至于“家长”嘛，萧璋暂时没说话，只是对同学们打手势和说：“谢谢同学们。谢谢同学们对于我们老师的认可，对于学校的认可！尤其是对于我们李老师的认可！我代表两位老师，谢谢可爱的同学们，还有，就是咱们热心的农户们……” 事情来得有些过于突然，两口子都没反应过来，还好萧璋早就知道，上去鼓掌，拍了拍李维和江雨霁，这才回过神，然后就是一起鞠躬感谢。 农户们这时也终于围上来。 这几个来的，都是萧璋经过村主任一起认真筛选的农户了，并非是聋哑学校的家长成员，但是他们对于聋哑学校的事儿都很清楚，对于李维的销售也知道一二，想要主动地参与进来并且—— “无论到时是好是坏，咱们几家都照单全收。” “对对对，俺们不怕赔钱！” “俺们几个都是村主任给帮扶着，打出去的好产品，口碑特别好！就是缺少一点知名度，李老师您现在是红人了，不仅仅是网络红，您的背景也是经过官方认可，现在您给我们的产品进行一个加持，那可就是镶金啦！”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几个农户有的善于说辞有的不善，但好歹是把事情说清楚了，李维这次却略微迟疑，但江雨霁倒是替他答应了…… 李维一向是听江雨霁的，无奈也只好陪笑，然后就是要疏散同学，说好明天的上学计划等等……虽然是临时的，可是两位老师都是有着丰富经验的，很快就安排好了明天的课程，哪怕没有老师也分工明确。 萧璋早就通知了学生们的家长来接，剩下的事儿就是李维跟农户对接，江雨霁和萧璋去对接家长们，不过，李维不肯走。 他在看江雨霁的肚子，虽然医生说了可以正常，可他有些担心…… 江雨霁知道他担心什么，说自己不会累着不会做什么，萧璋也满口保证保护到位，李维这才跟着几名农户去商讨事情，不同的是，这次的商讨，对方带了村里给出具的合同。 “您看看，李老师，这都是正规的合同，咱们的所有收入啊——全部捐赠咱们的大楼，如果多出来的，那就给孩子们，总能用得上的。” “哈哈哈，对，俺们几个都是村里走出去的农业大户，也该俺们给家里出一份力量！” “就是，钱给你们，肯定能用得上……” “……” 几名农户的过于热情让李维有一瞬间，恍似做梦。 莫名觉得还好江雨霁不是在这里，如果她在的话，恐怕过于激动对孩子也不好。 不过，就算他们说的再天花乱坠，李维还是认认真真的从头到尾看了三遍合同都没有问题才落下自己的名字，担任了直播销售这些货物，无论货物是否卖出，无论盈利亏损，都与他无关，而所有的收入—— 归于学校！ “几位经理，是真心来做慈善。我仅以个人名义，感谢你们对孩子们，对学校，对整个教育界的付出……” 李维签完字站起来鞠躬的时候，对方几个也站起来，扶他起来，“喔唷，不用那么客气啦！大家都在村里长大的，都对这片地方怀有感恩的心，你们的事儿，早就在村子里传遍了，这是好事儿，是我们要多谢你，敢于付出，敢于做……” “对，如果是我们挨骂，估计早就抹脖子——” 没说完被捂住嘴。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的。” 他们几个关系似乎很好，李维很羡慕，他一心扑在学习上，工作上，教育上，以及曾经江家的家庭上，他自己本来也有兄弟的，可惜因为家里抛弃他的缘故，他跟所谓的原生家庭早就割裂了。 江家父母去世后，他更是一心扑在学习，所以，他几乎是没有朋友的。 “好了，事情解决完了，咱们也走了，有事情，再电话联系了！” 几名农户走后，萧璋和江雨霁刚好送完所有学生，从门卫那带着星星回来。 星星很安静最近学会了看书以后，经常自己坐着摸书本就是一整天，除了要吃喝上厕所等必须活动，他几乎不动。 江雨霁大概是这几天在床上躺够了，以前没太注意，现在有了些别的想法，那就是想要给所有的孩子们，都安排上课外的锻炼课程，脑子要进步，身体更要保护好，正常孩子的话，也都是有课间操的，但是他们的操就很简单，这一块必须练起来。 这边江雨霁把想法一说，萧璋和李维就是一起答应了，不过，资金是个问题，还是个大问题，“现在学校都在建立中，到处都用钱，不过……有个事儿我得给你们讲啊……就是虽然有点那景上添花的意思哈，但也不全是。” 萧璋说话总是绕绕的，李维刚结束合同，本来想说自己这边可以捐赠想了下又不敢夸海口，只说：“你直接说正题。” 萧璋就咳嗽一声，说：“别急啊，我意思是，现在很多人都想要蹭蹭你的热度，比如刚才那几个，就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富户，自己开了公司的，你也签合同都知道他们是经理了对吧……他们这个捐赠其实有点关系户的成分，我想说的是，除了他们还有很多其他的排队等着，但是！也不全都是这样的，其实在你出事儿的时候，咱们村子里，想给你们雪中送炭的也不在少数，比如桂芬姐一家，就主动提出如果你们的经济实在困难，出不起赔偿款，他家愿意出一点，哦还有张王赵李几家……我都记着了，稍后我都给你看一下……” 萧璋这么一口气说下来，李维和江雨霁除了感动也明白了他为何说前面锦上添花的事，又讲这个。 “你是怕我们觉得全都是蹭热度的，心寒吧？” 李维率先说完，萧璋就点了点头，“是有点，不过我还没讲完呢！我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这一切，其实不是我推进的，都是村主任……人称陈三叔，陈泰山，是他一手拔高了你的立意，把你跟云村捆绑在了一起，所以，我的建议是你们最好，今晚有空就去看看他，礼物我都备好了，烟酒什么的，不是特别贵重，但不能空手去……就说你们买的……” 李维听完就看江雨霁，江雨霁没话，李维就只能又回头说：“这个村主任……三叔，我们好像一直没有见过？” “嗯啊，他老人家，没事儿都不出来的，所以这次他忽然出手我也很意外，不过你们要仔细听我讲接下来的话，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样的……是单打独斗也好，是像是上次那样背着大家伙儿偷偷干也好……乡村里的事儿跟你们想的不一样，有些时候我自己都棘手。所以真出事儿的时候我也急的跟什么似的，可是——这些事儿，到三叔面前也就一句话，你们在别地儿怎么跟领导相处的我不管，但是在村里——就是要对三叔，言听计从！知道不？管他说什么，你都答应就对了！” 萧璋这些话可谓是真撕下脸皮子来掏心窝子说了。 然而江雨霁和李维的表情让他也明白，他俩估计不答应，深吸一口气，他发挥锲而不舍的精神：“祖宗们，听听老大哥的，啊～听人劝吃饱饭，就好比今天这事儿吧，江雨霁不知道，你还不知？好李维，好老弟，你们现在是走到新的关卡了，之前不是一直说，没有发展到吗？现在你们发展到了啊！上头都看见你们了，相信大哥的一句话，村里，想继续往上走，往上发展，你们就必须这样！！” 这次说完，萧璋看到李维的表情松动，可江雨霁还是不为所动，萧璋其实不怕李维不动，他就怕江雨霁不动，不懂。 尽管李维没有给他提过什么，可是他一直看得出来，李维是以江雨霁为中心，而江雨霁——以自己的世界为中心…… 她的世界里，能允许这样吗吗？ 不对，管她允不允许，萧璋决不允许她把李维的事儿给弄黄了，“江老师，你别发呆啦，现在李维就等于学校，等于云村，等于一切……这不也是咱们之前苦苦计划的吗！你快给个准话，咱们准备去三叔家呀……” 对于跟上头打交道这件事，江雨霁是完全……不知道，不理解，也不需要，因为无论她是在校园里，读研也好，留学也好，一心刻苦钻研学业，发表论文就行，尤其是国外，更是自由自在。 但是—— 不知道，不理解，不需要，那是江雨霁的事儿。 她回国也不是一天两天，亲身经历比什么都好使，但是任凭他们在一个个村庄里的兜兜转转，啥时候见到过村主任了？ “说话呀……哎呦你们急死我算了。” 萧璋急的直抓头发，直剁椒。 江雨霁这才缓缓开口说的是—— “这事儿，得慎重。” 萧璋一下就更急了：“我的祖奶奶哦，这有什么需要慎重的，又不是让您摧眉折腰……” “不是，”江雨霁很少打断人的说话，但这次不得不断：“校长，我的意思是……村主任看重我们，帮助我们，这是好事儿。我们得慎重着……不能这样草率的直接去……” 萧璋大大的松口气，瞥了一眼李维，才发现这孙子一直什么都知道吧？ 不过他也懒得说了，看了看手表吐出一口气说：“来不及你们折腾了，东西我买的都是好货，你们放心跟我去就行……”再顿了顿，瞥一眼江雨霁，还是不放心！ 第35章 说出计划 到底，萧璋还是不放心的对江雨霁说道，“老妹儿啊，你可得给哥一句准话，可不能到那去胡言乱语啊。” 江雨霁说不会，低眉顺眼，少有的乖巧，但反而越发让萧璋不放心了，“李老弟，你给我个定心丸，她这样反常，我反而不敢去了呢……” 最后是李维推着他上的车，还是那三轮～ 这次出发，路灯下，李维心里也没踏实太多，江雨霁也一样，萧璋蛮开心，浪里个浪的还在那儿唱，路过卷着煎饼吃着的庄稼汉跟他时不时唠两句，再喊一声老师……吃了没？整个气氛别提多好。 可江雨霁心里紧张，李维感觉到了她一直握紧的手，过去一根根手指头轻轻掰开，十指交扣的握住：“别怕，一切有我呢……” 江雨霁瞥他一眼，“我哪里是担心你，我是担心未来……” 李维嘴角的笑容淡了淡，“好吧，就当是我给自己贴金了，不过，你什么时候能担心我……” “我什么时候也不想担心你。”住院前那一惊险的画面，到现在她想到都是心有余悸的，“下次别再让我担心。” 李维另一只手给她把头发摸顺到耳后，“看你表现。” 江雨霁立刻说了一句：“你敢……” 前头，萧璋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唱了，皱着眉车也慢慢的降速，李维和江雨霁发现，停下来，一起问他怎么了，他才说：“你们是真一点都不担心我这个单身狗哈……” 李维和江雨霁便低头不再说。 村主任家位于村中心的位置，就在政府附近的员工宿舍，方便好办公。 李维和江雨霁到的时候，里面正在吃饭。 三轮车上下来，萧璋从屁股座底下掏出来几瓶海之蓝又拿了几条烟，看的江雨霁和李维目瞪口呆，这也太—— “贵吧？应该的，你要知道，咱们这趟……没赔钱，可全是村主任的功劳！这点算啥！” “这算不算……贿……”江雨霁剩下话没说让李维捂住了嘴：“当然不算，萧璋这是孝敬他长辈，何况，我们又没求人办事……倒是人家帮了咱们……” “三叔！俺们两个大红人一起来看你啦！” “刚出院就来的，医生说恢复的特别好！绝对没有病气！” “瞅瞅，给您带的……” “哎，她有身子了，不好走……三叔慈祥的哩，你们慢慢进来！” 屋子里，萧璋的大嗓门，在院子外三里路都听得到。 江雨霁知道这是给他们台阶和缓冲慢慢进去，可心里居然莫名有些发怵了，“老李，我有点怕了。” 官场沉浮啊，体制内的事儿她是一窍不通的，但是听过父母提起……某某某又升迁了，某某有什么关系，他们这什么都不是…… 还好李维略懂，低低的说：“别怕，有我……” 莫名有些说不出的高兴，终于也有江雨霁要依靠他的地方了。 这些年，或者说，回来后，江雨霁在大小事情上能亲力亲为的绝不麻烦别人。 真是把外国那套“独身主义”“不麻烦别人”做到了极致。 中式讲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西边就说自己不想做的别人也不想……当然这就让夫妻两个人很生分，就连吃饭这事儿，都是李维抢着做的！ 有好几次，江雨霁自己想动手都让李维给抢过来锅把：“干什么呢！我还在这儿呢……” 不抢活儿～李维都觉得自己没娶媳妇！ 里头，萧璋是一路跑进去的，又一路跑出来的，“还真是跑不起来了，没事儿，慢慢走！哎，我给你讲啊，进去后就直接喊三叔就行……” “好……” “挺好的，今晚没外人，你们也可以把你们的计划给村主任好好说说……” 萧璋说的时候，故意拔高一点点声音，给主任听听。 李维跟江雨霁慢慢的走过院子里的石阶后终于到了房前，村主任这时正在倒茶，看了他们一眼，威严中又带着一丝的慈爱：“来了，坐。” 不怒自威，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江雨霁和李维点头一起叫了三叔，然后坐下来后，小圆桌子，萧璋和李维分别左右，江雨霁就坐了对面…有些尴尬，但强迫自己坐直了，表情良好。 “三叔，小李的事，他们可谢谢您了。非要过来，拦都拦不住……” 萧璋主动当着自己该有的角色，但没说完就让三叔抬起筷子打断：“先吃饭，你们肯定都饿了，尝尝三叔手艺。”李维不动声色说好，江雨霁是微动眉头，有些不可思议，“这都是……三叔自己做的？” 年纪大了，其实对于溜须拍马那套早就不吃的，反而是江雨霁这种纯洁无暇的，有种天然的灵气和欢喜，三叔嗯了一声，“是啊，不像？” 江雨霁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萧璋圆滑的凑过来接下去，“哎，我给你们讲，三叔这个厨艺可好，这菜是自己做的，还是自己种的呢！今晚咱们是真有口福了……不过三叔你弄这么多吃的，你是早猜到我们要来啊？” 三叔没抬头的用公筷给夹了一点菜到他的碗里，“堵上你的嘴，没问你！不过，三叔这么帮你解围，你小子晚上不来才怪！怕你胃口大了，三叔不够吃……专门多做！行了吧！” “哈哈哈，三叔疼我！” 萧璋和三叔这么一闹腾，吃起来，江雨霁和李维也吃起来，云村的地理位置本就优越，占着一方淡水湖，天然灌溉的淡水湖水，无污染无公害，就是出去卖菜，都能比别的地方多卖三分。 “真好吃，谢谢三叔，我吃饱了。” 江雨霁吃饭没说话，吃饱以后才放下筷子乖巧说。 三叔只是点点头，江雨霁就又不说话。 除了爸妈，在国外的她没有和长辈相处的经验，在国内也没有太多，市里的学校已成规模，她除了学生家长就是和李维组队，又或者直接单打独斗，反正，像云村这种特殊情况真是第一次。 也是想到云村特殊，她看了看李维，又看了看萧璋。 萧璋一个人卷完了所有的残羹剩饭，全吃完了，看大家都不说话，他又包揽了刷碗的活儿，临走前，正要把话题给扯出来，三叔缓缓先说道，“李维是吧，你决定选在这里，是为了实施你所谓的计划？” 李维拿纸巾抿了抿唇，才在江雨霁和三叔的注视下说道：“是，不过这计划不是我一个人想的，还有我爱人，江雨霁，准确说是她自己提出的设想，从一个村庄开始，作为一个全国性的试点，按照新媒体的方式进行一个宣传和盈利，让聋哑人也成为自媒体的代言人之一，或者说是自成一个id，成为自己的代言人，代名词，然后再通过这件事，这个计划，带动全国更多的聋哑人自发的成为一个规模……” 三叔起身，没说话的去了客厅，李维就和江雨霁拉着手也过去。 客厅里，三叔又泡了一些茶，因为不知道孕妇的喜忌，于是只给了江雨霁白水，都弄好以后，他才又坐下来把手机打开，“是类似这种短视频？还是跟你一样的直播带货？” “都可以，看学生自我愿意。但是……”李维这次没说下去，他没组织好语言，可江雨霁说了下去：“但是，不是卖惨，现在卖惨已经没有用了，普遍的调查中，人们对于强者更加的向往，各行各业的翘楚发出的消息，推特或者其他……任何内容，都会更加的吸引流量，所以我的想法是，在聋哑人的特殊层面上，再加深拓展，最好是以舞蹈，或者绘画，写作等等任何方式……开拓新的，强者的形象，而不是一味的用聋哑形象来博取同情，同情必然就伴随着一种从高到低的蔑视，尽管没有人承认，可这确实是，除非那个人是出家人的慈悲，但佛教中对于这些却又不是这样的说法了。” 江雨霁讲的，明显比李维要更加的顺和有自己的思路，思维。 三叔本来全程的注意力都在李维的身上，毕竟直播是他，出事儿是他，公告也是他，村子里目前捧起来的也是他，可现在听江雨霁从调查到拓展，到细化再又说到心理甚至是佛学文化…… “江老师好像什么都懂啊……” 三叔的声音听不出褒贬，江雨霁也是这时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不过，一顿饭下来，她已经很自洽了，尤其是—— “三叔不用这样讲，我还差得远，不过，我觉得三叔人很好，我妈在的时候常说，饭菜是可以吃出来心的，三叔做的饭菜恬淡可口，咸淡适宜，说明三叔人也很好。” 江雨霁这些话说得很认真，“也是这一顿饭吃出妈妈的味道来，我才忍不住说了这么多……当然，这也是该说的东西，就是哪里说不对了，还是请三叔指示。” 没想到的是，三叔指示没说，反而哈哈大笑：“哈哈哈！夸我的人多了，你这么别出心裁的……还是头一个！不过，你说你吃出妈妈的味道，我记得萧璋提过，你们以前就是村里的……你的母亲是……” “白荷，我母亲叫白荷。” 她说的时候，眼眶微微发红，她多久不敢说这个名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他就讲了出来。 而更没想到的是，村主任的眼神也微微一顿，“白荷……怪不得了，我说一见你就觉得熟悉，你父亲叫江子画吧。他是我的学弟，他们夫妻……” 三叔话说不下去，改口：“继续说说你的计划吧，我听着挺有意思的，回头跟市里也反应反应，另外，我去市里机构似乎都知道你们两个……你们够厉害啊……” “……” 这边相谈甚欢，那边洗碗完毕的萧璋就直接拆了给三叔的烟，在门口吞云吐雾起来。 他不行进去，怕忍不住多嘴，但是他心里和里头是在一起的，是高兴的，如果得到村政府的支持，那么别说是学校了，江雨霁那个计划都可以完美实现。 “所以，小雨，你的最后目标是——要所有学生，都上跟你一样的学校，成为和你一样的人？还是只是云村的？” 三叔说这句话的语气明显是带着一丝丝的质疑了。 江雨霁这次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地而又坚定地说：“三叔，我不是要云村，我是要所有上过云村学校的学生，来了就要成为有梦想，有能力的……这不是像我，而是他们自己成为最好的自己……” 李维早就不说话了，因为不知道怎么说，其实……这东西，跟他第一次说的时候他就觉得像是天方夜谭一般。 可是每当这样想，又觉得—— 即便是万丈高楼，或者万丈深渊，只要江雨霁要，他就跟着奋斗就可以了。 其他，不用管。 三叔这时摸了一根烟出来，但就要放到嘴边，看了一眼江雨霁杯子里的白水又只是夹在手里，“可是你知道，从扩招到现在，学校从开始的九十九到现在拢共一百四十名学生，还有许多是没有来的……已经递交申请的……加起来至少两百了。以后，还会更多……” 三叔说的话，江雨霁没有来及回复，外面忽然电闪雷鸣，居然这个时候下起雨来。 犀沥沥的雨声像给予这场对话制造些与众不同的背景音。 雷雨来得突兀，外面不少的鸟儿也发出惊叫，叽叽喳喳地飞到屋檐底下，萧璋也被淋回来，踩着水吧嗒吧嗒的脚就那么湿漉漉闯进来—— “妈呀，咋忽然下雨呢。” “我正跟外头抽烟呢……给我淋的……三叔，得跟你这冲一把啦！” 萧璋这话看得出来，他是真跟陈泰山熟。 也是淋浴室的门关了以后，雷声渐渐没了，只有雨声，江雨霁深吸一口气，如果说之前她还没谱，不知道自己的计划怎么走下去，那么现在就是明确的知道了未来的路到底怎么走下去。 “三叔你如果肯帮我的话，我觉得别说是两百人，就是多少名学子，都不成问题。真要是计划顺利，像外国一样成立一个专门的基金会……当然，这都是后话，而且，我们也没有要全部依靠三叔的意思，我们自身也要非常的加倍的努力来对得起三叔，对得起党和政府，对得起国家给予我们的支持……只是，话绕了一大圈回来，三叔，这件事对云村，对你，对我们都是做好了能……” 她不敢继续夸大海口，但的确心里想的和三叔说出来的是一个词—— “名垂青史。” 再顿了顿，补了句：“村史也是史。” 第36章 想要富，先铺路 三叔说完，江雨霁不好把“饼”画的更大，其实她是觉得，这东西真做好了，可不是村史，是整个聋哑盲甚至残障人士届都为之震颤的。 三叔这时真烟瘾犯了，奈何江雨霁在这里，他也是真的不好，只能够抓了一把茶叶在嘴里干嚼吧，在雨声中继续说下去：“其实，我都老了，这把年纪了，求个安稳退休安稳的把村子治理好就行了，可大概是……你们这两口子，真有点我年轻时候的劲头，尤其是你，你跟你爸妈就更像了……真是……对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羡慕又喜欢的紧。行吧，就先按照你的计划一步步走，具体走到哪一步……再说。不过，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三叔我跟你们也讲清楚，国家的政策当然是优待的，但也是需要层层关卡把控的，学校也要达标……还有更多的，等你们够资格了，三叔我会主动提醒你们去申请……总之，好好干！别让三叔失望……” “绝对不会！” 江雨霁和李维在三叔说时就一直认真的听着，等听完后，说完，三叔赞许地点头后，刚巧那一阵雨又停了。 萧璋这时候刚好也洗完出来，穿的还是三叔的衣服…不过，很合身，倒有点老干部那味儿了，比他自己平时穿的衣服好看的多。 “三叔！衣服我也穿走啦！” “赶紧走吧你猢狲！” 外面的雨刚刚巧停了。 萧璋离开家之前又回头补了一嘴：“三叔啊，你觉不觉得你就是这场及时雨啊！” 陈泰山这时候推开窗，吐出一口烟圈来让他兔崽子赶紧滚… 萧璋就嘿嘿嘿的去推车，说刚才下大雨怕淋湿了才冒雨给挡起来车呢，结果这么快雨停了。 “来！坐！我的主任和老师～” 萧璋经过这段时间对他们真是越来越喜欢。 然而黑夜里泥土路难行/ 李维拒绝了骑车，坐车，选择了抱起江雨霁稳步往前……江雨霁被抱起来的时候还有些发懵，后面就有些羞涩，可是—— “有什么好羞的。我们又不是不合法。” 萧璋在旁边补话，“是合法，但是不合情。”黑灯瞎火的，小脸骏黑骏黑，他眼睛却闪闪发光，“你们虐我一个单身狗，多少次了，能不秀了吗……” 萧璋真是苦不堪言啊。 李维和江雨霁倒是难得心情好，李维问他：“你怎么不找？” 他想的是以他的条件大概是不愁找对象才对。 谁知萧璋的脸色微微一顿，低头竟支支吾吾起来，他一向是大大咧咧什么都说的，支支吾吾反而显得奇怪。 江雨霁拉了李维一下，感觉不对，李维也就没说。 下过雨的夜晚，格外晴朗。 接近学校的时候，月亮又重新绽放光明。 江雨霁和李维在萧璋不提后也就不再提，谁知到了学校，萧璋开了口：“我……我年轻时候，有个喜欢的人，可她……” 他说的很是支支吾吾的，江雨霁和李维对视一眼，难得李维对他心软一回：“不想说就不说。” 经过这么长时间，也算是患难与共了，他也今晚吃完的时候，听到主任提起来他要给钱的事儿，心里已经认定了他这个朋友，只是没说出来。 而让江雨霁和李维谁都没想的哦，萧璋忽然榻腰耸肩的叹气—— “她跟别人跑了！” “嫌弃我穷……没本事，好不容易当个校长吧，还……你们也都看到了，你们不来，我也就是个蹲在办公室的。啥也给不了……就连……就连学校的供水供电，我都做不了主。” 剩下的话真是实打实的掏心窝子的肺腑之言了。 江雨霁和李维也算是眼看着云村聋哑盲小学从无到有的，拍拍他的肩膀，李维难得安慰人：“放心，会遇到更好的。” 萧璋抬头却根本不带伤心难过的，又或者，伤心难过都只是一瞬间的：“嗨，我才不管女人的事儿呢，都是虚的，我现在啊——就只想把学校建好，哪怕用我一辈子的桃花运，我也愿意！” “喂……这话可不兴说啊……”江雨霁小声提醒，但是在萧璋不在意的笑容下，她看着夜色下的学校大门，从开始的灰扑扑，到现在每天都擦得干干净净，这么下过一场雨，挂着露珠，像极了他们刚来的那天，那天早晨也有这样的露珠…… “老李，咱们……是要开始下一步了对吧？” 宿舍楼里，江雨霁看着计划书上的「行动条」。 行动条是她最近才加进去的，因为直播，因为三姐妹不愿意直播，还因为许多对云村当地的了解而做的各种支线任务，现在好像都可以徐徐开展了。 “是，领导有什么新吩咐？” 解决了事情，也保住了孩子，李维坐在江雨霁的旁边递上一杯热牛奶后，目光柔和又深沉，不等江雨霁说，就揉着她的肩膀，问她：“腿酸么？我查了，孕妇很容易腿部水肿……” 不说水肿还好呢，一说，江雨霁还真觉得有点。 事实上，李维晚上抱起来她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微沉，“躺下来，”李维说着已经动手了，“你躺床上看，我给你按摩腿……你也可以继续吩咐……” “我家老李太贴心。”躺下来的江雨霁目光和声音都忍不住的温柔，“那我可开始了？” “开始吧……”李维头也不抬的全神贯注按摩，江雨霁就有些不好意思，放下来说：“算了，不看了，咱们直接聊吧……你这样，我不太好自己干活儿。” 李维轻笑，说“好”，但江雨霁觉得他好像笑容里还有点别的东西。 李维的笑容里确实有别的东西，那就是，几乎每一天江雨霁睡着了他都会这么按，只是江雨霁不知道而已… “你说，我们从哪里开始？就从那几个农户经理？” 江雨霁还记着下午的事儿呢，没想到李维居然摇头：“他们几个是带头羊，但我们要提升的是整个云村，所以我还是想，以他们为辅助，以其他云村的农户为主要，尤其是先以我们学校的家长们……毕竟，别忘了咱们的计划。” 李维说的很有道理。 也是这一句话点醒了江雨霁，她抬手拍拍自己脑袋，笑的有些无奈：“对不起，我……感觉我可能是今天大起，又大起的，高兴傻了……” “是高兴，我也高兴。” 李维接话时，换了一条腿捏。 江雨霁坐直了看着他说：“我没看出你怎么高兴，你好像还有点别的事情。” 她说的是真的。 李维的确有事还在思虑，“我在想那几个刺头。” 那几个今天闹事的事儿，他也知道了，但正是因为知道了，所以微微有些拿不定主意，当然可以去继续跟他们合作，可是又好像跟陈泰山那里不太好说。 他犹豫了半天还是告诉了江雨霁自己的这个想法，没想到的是江雨霁这个旁观者居然一下给出了标准答案—— “很简单啊，如果是我的话，我可能直接去问三叔，又或者，我直接告诉三叔让他给这个人情，再给他们几家，当然了，这次再合作就得明确弄好合同规划，我们要做的话，也要有规模，就跟那几个经理一样。” 稍微顿了顿，江雨霁的脑子里划过去什么，忽然皱着眉说：“老李，你不觉得一切都来的恰到好处吗？” “怎么说？” 李维在对江雨霁和学术上以及部分的人情世故上是很懂的，可偶尔他真的承认江雨霁的奇思妙想他是跟不上的。 或者，这跟江雨霁对于心理学还有佛道文化的研究有一定的关系，他个人是不爱好佛道文化的，但是他喜欢听江雨霁分析。 果然，江雨霁掰着手指头分析说：“你看啊，自从星星来了，所谓——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我们呢就果然开始了新的征程，之后你呢，刚要起步就顺风顺水，又接着遭到巨大打击！这打击来的好啊，既让我们知道了这件事具体要怎么做，还让我们把所有能吃的亏都吃了，然后还毫发无损，最后再来一个极限的反转——让我们继续能做……果然，只要人一心向善，天地万物都会给你助力！老李，咱们接着干……一定能成！一定，一切都顺利！” 好嘛。 李维这次听完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他还以为她要分析什么，结果给他灌鸡汤来了。 不过她给他灌什么，他都是甘之如饴的。 “嗯，老婆领导说的是，老婆的方向就是我的方向。”李维说这句，让江雨霁就忍不住轻轻的捏提他耳朵：“老李，你别油嘴滑舌，该你说了，你下面的规划是什么啊？除了那几个刺头……” 李维本来还想说等她安排的，但是被她一句话给先堵了回来：“别再说等我安排的话啊，你自己自作主张都多少次了，快快快，说呀。” 李维就深吸一口气，往下说，“我打算先从铺路做起。” 江雨霁本来等着听他要从谁家谁家的做起买卖直播呢，结果听到这句，愣住了。 “你……要铺路？”她没有怀疑她听错，但是她还是有怀疑的语气：“不是？为什么呢？”她不明白，怎么好好的，扯上铺路了。 李维对此却还真有自己的一番说法：“很简单，你都看到了，这次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云村的交通不够发达，所以，路程才那么远，而且你我都坐过几回车，路况什么样你也知道，可如果都能通上柏油马路，到时候快递寄出去依旧是新鲜的……就不用在这里就耽误三天。” 李维说的确实是非常重要的点。 江雨霁也是经过他的点播才意识到这个点远远比谁家谁家的货物来得更重要，因为即便货物再好，可能运输出去也造成上次的结果。 “如果过程的某一步是错的，结果怎么都对不了。想要富，先铺路，这是历来如此的……只有通了路，缩短交通的时间，才能够彻底让云村改革成功。” 李维一句句分析到最后，江雨霁就只剩下了满眼的崇拜还有惊叹。 因为做了这么多这么多计划，可是她就是没有考虑以此交通问题，一次都没有！！ “老李！” 江雨霁忽然大声。 李维一直在说的时候还在按，揉，捏，三种方法轮着给她疏松腿呢，吓了一跳，“怎么了，重了？” 下一秒，忽然被含情脉脉，又满脸崇拜的江雨霁一把抱住脖子：“我从没发现，你这么帅！” 李维哭笑不得又有点点心酸，所以……就是说，之前他在她心里果然不帅吧…… 铺路这个提议一经提起，就得到江雨霁还有萧璋以及陈泰山的多方面认可。 “年轻人眼神很毒辣啊，一眼就看出来了最难的问题。”村主任的办公室里，陈泰山倒了两杯龙井后，又递给了江雨霁一杯白水。 江雨霁握着白水，皱着眉，因为感觉到陈泰山话没说完。 他们也知道这问题，但是—— 怎么解决才是重点。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然而，陈泰山给他们倒完水就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手指敲动着桌面，端着茶缸不说话了！ 江雨霁最先耐不住问：“三叔，您……是觉得推行有问题吗？” 陈泰山吹了吹茶叶又喝了一口才说：“小江同志啊，你是觉得三叔我是不想铺路吗？” 果然，江雨霁脸色一顿，李维则是早有所料，萧璋嘴贫：“哈哈，那清华大学，是我不想上吗！” 三个人一块儿的瞪了他一眼，他才是打着哈哈接着说：“多大事儿呀，都是自己人的，别卖关子啦，三叔你直接说办法或者步骤呗，怎么做，需要什么材料，怎么申请，咱们一个个解决！” 萧璋说的这，倒也是江雨霁和李维想的，然而陈泰山放下杯子，背着手，摇头，再摇头：“哪儿你们说的那么容易啊……村里申请多少次了，没成功过。不过——” 走到档案柜子边儿，陈泰山拿出了之前提交的每一次的材料，厚厚的一堆，萧璋和李维赶紧过去搭手，陈泰山没让他们放下，“直接抱走吧，拿去当个参考，但——这是错误的参考，都没过审核，你们想要过审核，还要自己想……” 这么讲完，陈泰山直接挥挥手，随后又在三个人道别走到门口时候想起什么，走出去喊住了江雨霁：“女同志怀着身子就别来回跑折腾了，下次别来了。让他们两个小子跑……” 江雨霁答应了，笑着离开，但走了以后没多久脸色微微沉。 第37章 举报 江雨霁当然知道，陈主任是为她好，为肚子里的孩子好，可是她并不想因此就在这条线上掉队，在这样关键的发展时期，她想跟着共同前进，而不是因为怀有身子被单独拎出来说不用来了……想到近来刷短视频说的女权，女生能走到大众下就很不容易了等等，江雨霁一路都表情不好。 萧璋开车，李维看到了，但路上不好说什么。 等到了学校，他把文件都给萧璋拿去办公室，挡住了萧璋的视线，无视了他哎呦哟的声音，拉着江雨霁走一边花树下，“坐。” 李维给江雨霁揉着腿，“累了吧？” 江雨霁没话，她感激，也感恩李维对她所有的一切的付出，也热爱这个孩子，但大概就是那些短视频的影响让她觉得，不舒服。 “因为陈主任的话？不高兴了？”李维一边儿捏着一边说，江雨霁一顿，然后垮下来：“有这么明显吗。” 李维一直低着头给她捏脚呢，抬起头来，“你可千万别生气照镜子。换个人似的。不过，你怎么都好看……” “多大了你……老李啊，”压下心头关于那些什么女权啊弱势群体啊一类的想法，江雨霁觉得男女对立这件事在她这里是不存在的，叹口气说，“我没有太多的想法，就是觉得……我也想参与进来……” “我参与和你参与是一样的。” 李维低声说时，按到小腿肚子，下课铃响了，他不怕人多看，但是江雨霁不想，弯腰穿了鞋子回办公室。 办公室，本来是单人间的，现在人多腾出一个会议室，改成的多人间。 江雨霁肚子还没显怀，但是到了办公室也被优待。 这是同性的优待，江雨霁居然也不想要，也许她也会对孕妇这样优待，比如金家那位太太，可真换成了自己这样，她居然是不想要的。 果然，人有百态啊，她大概就是那种传闻中的劳碌命，不能被人这么优待。 “大家不用区别对待，我挺好的……”江雨霁忍不住说了这句后，办公室就一静，然后，后头还真没有过多的问候，也是这样让江雨霁忽然找到一些灵感，也许，她也可以这么跟陈泰山说啊。 不过，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都没去找陈泰山了，主要原因是新来入学的学生很多，各种问题都要处理。 李维这边虽多了三名盲童老师，还是忙，因为他得拖着小星星，还要晚上开直播……当然找也没用市里最近很多会议，陈泰山脱不开身，忙着在市里给他们“铺路”呢！但这都是后话，眼下，在村里市里的帮助播报和发公告后，李维的平台粉丝，整个翻了又几倍多，可以说—— 事态发酵的多激烈，现在粉丝就多疯狂。 不是炒作的炒作，官方指定的云村代言人。 “云村水果我吃过的！” “云村以前还是震区旅游，去体验过，当地水是湖水天然饮用，超级好吃！” “李老师人超级好，我老家亲戚说那边学校本来没人，老师亲自上门把学生请回来……还给钱请回来呢……” “这个时代还有这种老师？” “保护稀缺物种老师……” 扭转了一圈。 风评极速好转，但也总有一些质疑声音的，比如—— “老师可以这么做的吗？” “我们这里老师都是不允许做别的事情的……” “楼上的，只要不影响教育，做什么都没事，国家还提倡公务员搞副业呢！” “不一样吧……” 总之，评论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但总体而言，还是积极向上的。 “别看了，这些我都没看。” 李维经过一天直播累的够呛，但还是给江雨霁泡脚，按摩。 江雨霁不让，可他非要做，不让就生气，江雨霁没办法，只能让他做。 “你都不让我去帮你，我看看视频回放怎么了……” 视频里的李维还是老路子，不说话，认真做事儿。 当场包装，当场寄快递。 不同的是这次因为距离原因，去掉容易腐烂的变质的水果，包装也在那几个经理的支持下，加入了更贴合的泡沫箱，里头还塞了冰镇矿泉水。 没用冰袋，矿泉水都是本地的净化可饮用湖水，这样收到货还能喝，不浪费。 “好好好，但先说好啊，不能生气。” 李维说的时候，晃了晃脑袋，然后脑袋被江雨霁抱住，江雨霁也给他揉着脑袋，“别动，你给我按脚，我给你按头，我手不累，正好也活动活动……” 李维很想拒绝，可是他真的累了，白天教育，晚上直播，回来还要继续研究教案还有铺路的一些文案…… 许多东西，都需要一个个认真反复的斟酌，审核，所有的材料也都要一个个分析为什么不过……总之，做的事情太多，头疼，特别需要缓解。 “谢谢老婆。” 李维说完，也按好了脚，给她擦完放上床后，被她接着捏了捏肩膀：“老李……累坏了吧……” 江雨霁这段时间，大概是三个人里最最轻松的了。 但是她的心情最最沉重。 她知道是李维让所有人不打扰她，不让她累着的，可是每次她想说不需要，看到李维那么辛苦，那么累的样子，又怕他跟自己吵闹。 “不累。我们离梦想越来越近了……” 李维说的时候，蹭了蹭江雨霁的额头，落下一个吻道了晚安，说他再去看看星星，江雨霁就叹口气，什么也没说，闭了眼。 但是等到第二天，李维还没起来，江雨霁就知道他是真的累了…… 这以前可从没有过。 但是江雨霁既心疼也有一点油然而生的使命感，这次轮到她给他打饭了！ 星星现在已经会自己扶着墙上厕所来回，江雨霁食堂打饭的时候，几个老师都惊呆了，打饭的阿姨更是—— “江主任？你亲自来了！” “怎么了？李老师是……出去了吗？” “李老师不舒服吗？” 一堆问的，给江雨霁弄的挺不好意思，反复说了李维没事的时候，李维已经顶着鸡窝头跑下来…… 这真是新鲜头一回，李维也不好意思，说太累了，但大家都理解，倒是江雨霁忽然惊讶地发现，自己不是从怀孕就“废掉”的，好像她一直都是废～ 什么都是李维弄好，没怀孕时候她也是这样… “老李。”江雨霁回去路上抱紧了李维的胳膊，靠在他肩膀，眼眶都红了，“谢谢你一直在……” 李维不知道她又受了什么刺激还是怎样，只小心哄着，好在江雨霁后面没说什么，他去食堂后来也问了没事……这才放心。 同一天的中午，江雨霁在办公室里看申请铺路的材料文档时，办公室的门被急吼吼冲开：“快！主任，快去办公室看看！李老师……跟校长吵起来了！” 江雨霁一顿，起来差点没摔着，肚子这时候有点显怀了，卡在办公桌上，看的来人脸都白了：“哎哟，我这破嘴！没事儿，别慌张，小事儿，……” 但江雨霁已经有些慌。 首先，他们在这里这么久了，就没真吵过架，能说到吵架上了，肯定出大事儿了。 江雨霁赶到办公室的时候里头正传来李维的声音—— “你就跟那群三孙子过。当他们孙子去！” 说完往外走，结果拉开门看到江雨霁，愣住。 外头送江雨霁来的老师被瞪了一眼，赶紧跑掉，江雨霁被李维这么大一肉墙挡住也是看不到里头，不过她一根手指轻轻一推李维，李维就退回去，气也全消了，只是皱眉看着她的脸色煞白，气喘吁吁，关切问：“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没摔着吧？” “脸这么白……实话实说……” 李维这样跟江雨霁说的时候，萧璋在后面脸红脖子粗的也缓缓地恢复镇定，走过来也问要不要紧，江雨霁摆摆手，扶着腰坐下来问怎么了。 李维和萧璋对视一眼，真就是一眼，就又窜起火来，俩人都蹿火那种。 “好好说话。” 江雨霁声音温柔的像是及时雨，给他们的火苗又扑灭。 “坐下，好好说。” 江雨霁松开扶腰的手，拍了拍左右，萧璋和李维还不动，她就要起来，然后看李维伸出手给萧璋推坐下了。 李维也坐下。 江雨霁这才再问一边，不过语气更温柔了点：“说说吧，到底什么事儿？好好说，有什么事是我们三个解决不了的？都一起走这么久了……” 也许是看在江雨霁的面子，萧璋深吸一口气，压下来脾气说：“那我先说了，市里头刚给了一些东西，说……公职人员，不得兼职领薪酬，也不得在任何企业兼职并领取报酬，如果确实需要，必须经有关部门按照程序严格审核，而且——只能领一份工作，工资，享受一份待遇，不能重复领取。如若违反，必受处分，大到开除。” 江雨霁皱眉，似乎就明白了，“老李和我算是公职人员，但是，搞创作和搞直播，有区别吗？” “那区别大了，创作合法合理，正当收入，你要写稿，厉害了，单位给予奖励呢！搞得好了还会名利双收，有利于仕途晋升！” 萧璋说这话，江雨霁就又不明白：“是啊，自媒体也是创作类型，我们不违规不违法……” “但是你们是在直播卖农货啊，祖宗哟，这公职人员是不得从事个体经营，不得用小作坊、小商铺，成为工商个体户，或——私营小商贩，哪怕不冠名，反正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有人举报，说他收了钱，在云村占了股，尽管我们都说了那是做慈善，以后用在云村建设，可是上面还是说了——今后只能进行直播，不能进行卖货！也不能再参与任何生产经营，承包、承租这些。注意，是再！” 难为了萧璋一口气能说出来这么多，江雨霁看着李维握紧的拳头，皱了眉总算是知道了李维为什么这么生气。 这么一个月来，李维几乎累死累活的，总算要见着钱了，突然就被上头举报，给喊停了！ 突然，李维一扭头怒道，“三孙子，你怎么不说是谁举报的。” “举报不举报的，你都不用干了！有什么好说的！”萧璋这会儿也生气呢，“关我什么事，你一进来就冲我发火……我招谁惹谁了。” “那你不会反驳？嘴巴那么能说，现在就丢给我？” 李维也很少脸红脖子粗。 这么两边吵，江雨霁都想把助听器摘下来，也是她捂着耳朵的动作让李维先停下来，萧璋也偃旗息鼓。 最后是都不说了，江雨霁才说：“要不，问问三叔？” 萧璋沉思了下才降低了声调说：“这段时间，三叔在市里帮咱们跑关系，几乎没怎么回……我下午问问吧。”顿了顿还是瞥了一眼李维，“你管管他，我也没说不管，刚跟他说，他就炸毛了！” 李维从他说第一句时，就忍住了没说话，到后面一句猛的又扭头看他：“萧璋，你别太嚣张了，你刚才跟我说的可不是这样！你让我直接停！” 萧璋下意识的往后躲，“那还没说到下面的呢……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出去把门带上！” 说完，萧璋就直接溜，李维这次没追，拉江雨霁去吃饭，食堂遇上时江雨霁紧张了点，怕他们在学生面前“露相”，结果俩人好像全然没吵过架。 到晚上，夫妻入睡前，江雨霁还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她还一直记着俩人吵架呢，结果李维熄灯后告诉她，以前他也不信，男人吵完架又能成为朋友，因为他以前没朋友，可现在他发现的确是这样。 吵完了，当场就完了，不妨碍下一步，只要下一步解决就行。 说起下一步的时候，李维又想到一件事，“之前做的录制视频，好像差不多能剪裁了，我等写完了报告就开始剪辑，你把想要的文案给我就行。” 剪辑是个大活儿，以前也是李维做的。 要不是看江雨霁“太闲”，怕她自己找活儿做，李维是肯定连文案都不让她想。 江雨霁最近也觉得有事儿忘了呢，让他一说才反应过来，忙点头说好，说完后想起什么，侧身抱住李维，“好像刚刚好哎。” 李维问什么意思。 江雨霁就说，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做直播，做的火热，现在呢，直播不让做了，录制剪辑视频又可以做了！ 这不是刚刚好是什么？ 第38章 摄影比赛 关于直播被停，李维本来心里是堵着气的，但在江雨霁说完刚刚好后，他也笑了，“好像是这么回事。”扫了一眼江雨霁，又问：“你在安慰我？” “不，这是鼓励，我从不安慰人。”这么说完，江雨霁就闭上眼，“快睡吧，明天……不知又是什么美好等着我们呢……” 江雨霁是真没安慰过谁，安慰那是强者对于弱者的怜悯，鼓励才是人人更应该做的。 李维没再说话，没多久旁边传来江雨霁深沉的呼吸，她自从怀孕，难得平静。 可李维静不下来。 这段时间，他每天这个时候都还在对账对货，连续多日的忙完学校忙直播，连轴转的他，突然静下来，还真有些……难以适应。 哪怕“刚刚好”，还是心不静。 没人能在尝试过了那种一点点建成的成就感后，还能停。 这不是对权利欲望的渴望，是那种对于美好的渴望。 随着云村的发展越来越好，他越来越找到一种使命感，责任感和担当。 以前都是跟着江雨霁打天下，可在快递里加了冰镇矿泉水后，看着店铺一路好评，看着退货的前客户专门回来，为表达歉意，多拍了双倍，甚至更多，还有许多人在直播间给他道歉，给云村道歉，给农民伯伯道歉，潮涌而来的愧意和善意是李维每天的动力，突然被喊停，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想上号，可又不知道说点什么。 回想起第一晚复播，好像还是昨天，也不知道今夜他们会不会奇怪自己没有来…… 一整夜，李维睡得很浅，大概三四点才睡下，手机后台他打开了隐身，私信很多，都是问他为什么没播，而让他更感动的是—— 即便没有播，他橱窗里的物品也都被扫空… 到早晨六点钟，尚有心事的李维打开后台，竟还有许多收到补货的提示，根据补货的提示他早早的动身去了农户家里，把对应的货物补足，又去取回各地方的相机等，最后回来再打好饭菜，七点半，江雨霁刚醒就看到早饭摆在桌子上，而李维早已坐在电脑面前—— 开始了剪辑工作。 “你都去拿回来了？”江雨霁还有些没睡醒，她最近越来越嗜睡，知道这是怀孕闹的，当然也跟她以前喝茶，现在不能喝有很大关系。 李维嗯了一声，说了早饭自己吃后，继续忙碌剪辑，他刚想了—— 不能做直播带货，他就搞创作。 国家是支持搞个人创作的，文学是创作，视频的录制，剪辑，摄影等也是创作，他要赶紧把最新一期的内容放上去… 于是，江雨霁吃饭的时候就听到他那边键盘飞快，等吃饱了，竟看李维发给她一份文件，江雨霁打开居然是—— “文案？你怎么把文案写好了。不是说给我吗？” 江雨霁说完，就看李维抓了毛巾出去，边走边说：“忽然有灵感，你先吃，我洗漱完了要接着剪辑视频，如果文案有问题，你也帮我润色下……” 这大概是李维最干脆的一次，说完就走，江雨霁都愣住，不过她咬了一口包子大概能猜到他到底什么情况，不能直播，心急了呗，那就让他弄吧……江雨霁也有关于教学发展的事要做，现在她的精力有限，已经不像是之前那么能打了。 李维回来的时候，江雨霁已经把他的文案润色好了，递给他后，他扫了一眼就在江雨霁的头上一吻，然后就继续坐下……江雨霁劝他去办公室接着弄，怎也没想到他说—— “我被停职了，萧璋没和你说。” 他是肯定句。 江雨霁是一脸的问号，“你说什么？” 李维这时候眼睛也有些疼，闭上眼往椅子后仰了仰说：“要不我能那么生气？说等我不播了，再跟局里边说……还挺重视的。” 说完，休息好了继续去熬眼睛，剪辑是个辛苦活，要插入的无缝衔接，要有美感，不能断层，不能有割裂感，总之，你看着一个视频顺眼丝滑的话，越丝滑，背后的辛苦越是是一帧一帧抠出来的血和泪。 李维盯了一上午就眼睛疼，好在大概的成片效果还不错，整体轮廓有了，接下来就是细致的过度，如何从一个植物跨到另一个植物，李维对此犯了难。 这边，江雨霁中午下课了，头一次没遇到李维来找她，想了下他肯定还在房间，他们夫妻都是一样的人，如果做一件事的话，必须做好，而且是废寝忘食的做好，于是自己去食堂打了饭菜去宿舍找李维。 打饭的时候，她挺着微微显怀的肚子，得到了众人的友善注目礼，“老师几个月啦，感觉这么大呢…” “有吗？”江雨霁低头也看，可她没经验也没了解，只说没啥感觉，也没有孕吐什么的，还挺省心。 食堂阿姨看了看，突然来了句：“可能是双胎吧……查过这个没？” 江雨霁说b超当时是查了的，但是几个还真没问呢，阿姨说她有经验，看着像，让江雨霁去问问，她算算时间也是要去孕检了的，于是回去后想跟李维说，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回去后，没看到李维，看到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个孩子。 江雨霁一股脑的数过去时，看着那七个干瘪瘦弱的小孩儿，不知道打哪儿来的，灰头土脸的，还有的脸上身上都带有伤… 这些小孩就站在他们宿舍门口，江雨霁问：“哪儿来的？”也许有的听不到，有的听到了摇头，江雨霁想了下捡星星的事儿就打手语又问了一遍，这次果然有小孩儿回复—— “老师，求求你留下我们。” 江雨霁一下就愣住了，李维这时才出来，开门也被吓一跳，他也数了一下才看向江雨霁，“哪儿来的这么多孩子？” 江雨霁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回来就看到了，接着又把孩子们刚才说的给转达了，李维皱了眉，几乎是直接下的定义—— “别想了，肯定是萧璋，除了他别人干不出来这事儿…” 结果，还真不是萧璋干的。 几乎是李维说完，那边陈泰山就和一群民警走了过来…… “小李老师，小江老师。”陈泰山好久没联系了，但陈泰山对他们两口子的事儿却没有一天不放在心上，这几天遭到匿名举报，陈泰山也在市里吃了好几回闭门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就是这群孩子—— “三叔。” “陈主任。” 夫妻两个人居然喊岔了。 好在陈泰山不在意这个细节，跟民警点头示意后，民警就把这群孩子的资料给他们夫妻递过来，一式两份，两个人看的都一样，这群孩子是刚解救出来的一批被拐卖的小孩，并不是聋哑人，是被拐卖后有的被刺破耳膜失去听力，有的被毒哑…目的则是为了赚钱，聋哑人好乞讨…好求捐助。 江雨霁和李维也经常遇到这样的乞讨聋哑人，可竟不知背后还有这样的产业链… 也是看完文书，她终于知道他们身上伤痕的由来。 “怎么样，都了解情况了吧。” 陈泰山等他们翻看完才说话。 江雨霁和李维点头后，陈泰山就直接说道：“我的意思，我个人的想法，是想你们把这些小孩留在这里，这也算是你们对云村，对社会出一份力量，怎么样？有没有……意见？” 江雨霁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这个应该……没有大问题。”没说完让李维扯了扯衣角，她抓住了李维的手，继续说：“不过，这些找回来的孩子，没有家人吗？” 民警显而易见的低头，互相看了看然后都是摇头，“涉案时间久，拐卖的孩子又是从天南地北的汇集，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如果找到我们当然会联系，但……”民警接下来的话，欲言又止，陈泰山自然而然接过话茬，说下去：“但是，正常孩子被拐卖……男孩还好说，女孩儿……一般回去也……” 陈泰山没说完，低头，这一刻所有人都低头不语，尽管男女平等口号还是一直在喊着，可到底是弱势群体，有些几千年传下来的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击破，也是到这最后一句，江雨霁感觉李维的手松了。 他在看那些孩子，七个里……有五个是女孩。 女孩儿的年纪也就跟他第一次遇到江雨霁时差不多大，也是想到当时的江雨霁了，李维本来想要拒绝的话，全部咽回去，跟江雨霁一个立场了—— “看来，江主任又要忙了，宿舍又得改几间了……” 李维这话明显就把事情揽下来，陈泰山也就不多说，让他来跟民警去办理手续，因为之前星星的手续就是他办理的，所以他没有太多话，不过，走的时候江雨霁又想到什么，问了一下萧璋知不知道，虽然她也负责一些招生，但是，一下这么多，还是要问一句，结果陈泰山落下车窗来了一句：“他说你们同意就行。”再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李维：“还说，李老师没意见，最重要。” 李维坐在车上知道他们什么意思，不过，他有他的顾虑，虽然看到那些女孩想到的是江雨霁小时候，他心软了，可是—— “陈主任，如果长此以往的‘捡’下去，恐怕不太好吧。” 他这么说的时候，车已经走出很远，陈泰山看着后视镜里的江雨霁已经化成了小点，回头，直接看向李维：“你小子，是真狡猾啊，当小江的面儿怎么不说？” 李维没接茬，自顾往下讲：“第一次是星星，这次是七个，下次呢？” “下次最好有七百个，那你的名气就彻底打起来，学校也彻底建起来！你小子，真是傻了！”陈泰山带来的两名民警都是老职员了，没什么忌口。 李维到这句微微一顿，“什么意思。难道说……”他想到了，“难道学生越多，发展就越快？” 陈泰山抽了口烟才说：“不然呢？” 李维摇头：“我以为会顾此失彼，拖垮了学校……拖垮老师。” 陈泰山先笑说，“你那什么年代思想了，以前可能真会这样，但现在国家富强，民族缺的不是钱，是发展，有人的地方才有发展，有人多的地方才能有路……你们几个小崽子在村里赛似神仙，三叔我老腰都快跑折了！”说完，猛吸一口烟顶上肺才感觉活过来点，继续说：“还没跑下来！只能……曲线铺路了……你不也是一样，想要学生未来发展，就帮着带货？年轻人，这条路很不错，停播的事儿……我在想想办法。” 陈泰山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来，李维就一拍脑袋，赶紧拿出手机来让江雨霁帮他把文件保存……也是他们聊视频呢，陈泰山听到了，等那边江雨霁给他保存完毕上传云端的话说完，陈泰山才问：“你这是……又要搞什么大动作啊？” “不是又，是早就要搞……”李维把之前江雨霁直播没成功改为做短视频的事儿讲了一下，“这不刚刚好，我被停播了，就正好素材也够了，好好弄一下……万一，也火了呢，就不用怕被停播了。” “很好，年轻人就是思维广阔，办法总比困难多…好好弄，做好了，政府部门也会给你们支持推广，哎，说起来有个什么比赛……你们要不投稿看看……我给你们找找那个通告。” “好啊，谢谢三叔……” “哟，不叫主任了……” “辛苦三叔找了。” “小猢狲，怎么跟萧璋似的，搞得三叔我好像欠了你们的……” “……” 聊着，地方到了，七名儿童的办理有民警帮助很快结束。 手续办好，陈泰山发了通告给他就自己离开，让他坐公车回来。 路上，李维打开通告就皱紧眉。 通告是关于对整个云山市宣传的投稿摄影栏目—— 一等奖可以获得“云山宣传大使”称号和丰厚的奖金，以及短视频作为云山的宣传片；二三等奖同上，作为备选宣传片，也有丰厚奖金。 紧随陈泰山的语音发来：“宣传云山的要求肯定你是达不到的，只宣传云村肯定也不行，但可以试试别出心裁，拔高立意，以小民风见大云市，以小村见全民一角的风貌…相信三叔，三叔在单位跌打滚爬了这么多年，上头喜欢什么样的东西，还是知道的！去吧！三叔等着你的好消息！” 三叔的话缭绕在脑子里时，李维看着手上的文档袋，却有更别出心裁的想法。 他为孩子的事来的。 或许……他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来拍摄了。 第39章 难言之说 李维打算带着学校里的学生们一起拍摄，包括那群被拐卖的孩子，顺带用这个方法给找找父母！ 然而，到办公室以后，他把想法刚一说就让萧璋给否了，“可拉倒吧，别费这个劲儿，上头要的可不是你卖惨，是要大家欣欣向荣……” “大家，谁是大家？”李维皱眉说，萧璋就皱眉回答：“当然是所有，学校的，一切的……但不能是你说的这个，你这个不够。” “不够欣欣向荣？你……来，你跟我出去，你去对着那群孩子说你们不够欣欣向荣一个？” 李维有些时候是真看不惯萧璋。 就是那种男人之间的看不惯，当然，这不妨碍两个人继续交朋友，做事情。 萧璋扫他一眼松开皱着的眉，说：“别跟我横，横也没用，我给你讲吧，你也别想把孩子们怎么样，哦对，你之前啊是不是还想给他们送走，找父母……我劝你啊，早点死了这条心，还有，这些孩子，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买卖。” 李维听到这句话，人都直接从沙发站起来了—— “买卖，萧璋，你敢管这——叫买卖？” 萧璋挑眉说，“天下的任何事都是买卖，他们也确实是从一个地方又被‘卖到’我这里，区别只是，我这里会安置好她们，而不是鞭打，或逼迫他们去乞讨……我也是买卖，我在买卖教育，当然你也可以说的升华一点，是买卖人间老师们对学生们的爱……” 李维这次彻底被激怒了，说，“你别跟我贫！萧璋，我明确告诉你，首先，我不喜欢买卖这句话，以后请你不要在我——更不要在孩子面前面前说或者打手语，类似的话不要再提！否则，再有下次，我就直接骂人。” 萧璋这次也惊了，“哟，你还会骂人呢？”顿了顿，看李维脸色太难看，到底是清清嗓子改口说：“好了好了，李维，我本来以为你跟江雨霁不一样，你不是那种非黑即白的人……” 李维冷笑：“那你就错了！我的确不是非黑即白的，可是，我是遵循理的，这世间的事儿总要有个道理。” 萧璋反问，“那你想要什么道理？”然后他不等李维说，自问自答：“我猜猜，你想要的，应该是一个……存天理灭人欲的道理？是一个父母生下孩子，就需要负责一辈子的道理？李维啊，你太偏执了，父母生下孩子当然要负责，但——你记住，不是每个父母都配叫父母。至多，也只是生理关系上的血缘关系，其他也许没有任何关系。”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李维收回了准备骂人的话，“你要是早点这么说我或许还没有那么生气。你说的对，他们父母将他们买卖就已经不配做父母了……我……可是我还是觉得这孩子在我们这里……”李维还是有所顾虑，主要是担心后面的，“一个接一个……那到时候怎么办？” “怎么办？我说你到底是不是被停职停傻了？李维，你是不是也还不知道……算了，我索性直说了吧，你做这些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不要再给我问这种无聊的问题，你知不知道后续记者报道，再开个发布会，这边儿学校名气打起来以后——” 萧璋的话被李维截断了，“打起来以后，我就能直播了？” 萧璋立刻说，“那不能。怎么又跟直播扯上关系了？” 李维直接都怒极反笑了，“怎么就不能扯上关系，还不是因为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告诉我，孩子不行摄像，我……我暂且不管，直播为什么就不行？” 萧璋也是被问的烦，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十万个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 李维问，“我就想知道一个理儿。为什么，你这边塞人，找关系，报报纸，电视采访，这些都是行，是理儿，而我——直播赚钱给学校打名气，给学生未来上大学筹钱，给村里铺路，给农民创收，怎么就是不行？我拍摄学生，怎么就是不行？” 这后半句的点，萧璋觉得，自己已经说的不能再明白了，可李维真是一根筋上来了那股子劲跟江雨霁一模一样。 “非要我说的难听是吧？那我直面的说吧！”萧璋见说他不听，直接了当的大白话把所有问题直接说透了—— “首先，没有哪个残缺的学生，愿意暴露在大众视野下！！这对他们来说，百害而无一益，只会受损，当然，如果以后他们闯出名堂来，这另算，可是，如果他们没有闯出名堂，而是默默无闻，只是活在自己世界都足够辛苦的话，那么，你今天的暴露，就会让他日后，甚至——一辈子都抬不起来头！ 其次，拍摄者是你，如果你拍的稍有不对，那就不单单是学生的问题，你李维也难辞其咎！就像是现在的停薪留职，都是小惩大戒，也许明天你就恢复了，也许后天，但总有个盼头，但如果给学生们弄不好，那绝对——是彻底抹杀你所有的历史，荣誉，等等一切。 最后，你也是见过网络的厉害了……一夕之间，风向标可能就转的七晕八素，你能知道，或者说你能控制吗？？” 关于摄影的一点，萧璋真的是坚持己见，哪怕他其实也知道，李维的初心是好的，顺应时代的发展，聋哑盲学生也似乎应该走向网络，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愿意暴露在网络中。 “正常人都不愿意的事儿，何况他们？当然，你要是想要去博同情，那我也就不废话了，可是咱们所有人——你，我，江主任，还有陈三叔……我们所有人，都知道那个计划的最终目标是什么，我们要的是他们自己愿意，他们自己做主……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硬生生给他们推上去目前尚且还不属于他们该站的位置。我的天爷啊，我说这些话，真是……掏心窝子了。” 萧璋说到这里都口渴了，端起水杯来一饮而尽后，才是长舒一口气看着一言不发的李维，沉声说：“那我继续说说你第二个为什么？” 李维抿了抿唇，抬头看他，没说不，也没说可以。 可沉默的本身就是一种变相同意。 只是，关于第二个「为什么」，反而没那么好说，萧璋对网络带货这件事本身就有一些顾虑和想法，只是，不好对现在的李维直接说。 不好说，愁得他站起来直转圈，半天才说，“好了，这个我长话短说，我稍后还有个会议要去开，你就记住了，关于你要捐款，要铺路的这些话，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光凭借咱们俩嘴一碰，那可不是谁都信的！” 说完，他就去收拾包。 其实没什么会议，就想出去，躲一下。 没想到李维跟着他一起转着说，“那就想办法让人信，怎么，公家的事儿是事儿，人民的事儿——难道不是公家的事儿？公不该给民办事儿？” 萧璋深吸一口气，到底是决定直接反驳—— “那谁知道你是为民办事，还是谋私啊？网上借着做好人好事的名义，中饱私囊的，哦不，是从古到今，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儿！多少人借着修桥补路的，赚黑心钱呐！我给你讲，这你别不信，我说的还算是好听的，那网——”网上更难听的还没说呢，萧璋的话就被李维给打断了，“我就还不信了！那你们的意思是什么，凭什么，报社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去继续卖惨，博同情，我认真做事儿反而要被说？你说说，那我们的教育改革还有什么意思？盲人被这么报道，不仍在世俗之见下，聋哑人的报道我也看了，依旧是墨守成规的老模式！难道，咱们现在的进步就是——赚的钱多了，可人的心和眼反而窄了？萧璋，你是要变心吗？” 萧璋被他前面那些话说的皱眉，但也没打算反驳，要走人，可到门口又被拉住。 李维拽着他说，“你去哪儿？回答我。” 萧璋不得已停下脚步，“老李，你话不能这么讲，太难听了。” 李维面色冷冷的说：“再难听也没有你做的事难看，而且你说的也不好听！” 萧璋看着李维认真严肃的样子，喉咙里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网络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多少人都被网爆到自杀”……究竟，还是咽回去，不过，也正是李维这样顽固的态度，让他也终于稍微松松口—— “好吧，你真想直播？继续走这条路？” 李维立刻沉重而认真的点头，萧璋就深吸一口气又常叹口气说—— “那这样，我试试看给你申请一个基金，今后你还能直播的话，那么每赚一笔钱直接走学校的公帐上，咱们会计给录入，这样也许可行。” 李维微一顿，脸色没那么臭了，也撒开手来，甚至清了清嗓子，才看向萧璋，声音好转了许多说：“这样就能行吗？” “真拿你没办法啊，”萧璋这会儿也是笑眯眯的了，“行不行的，我们总得试试才知道，试了你也不骂我了呀。还有，你说‘变心’，老李，我是真伤心，我以为你是懂我的。我这一腔热血，可都还流着呢，目前扩招学生，扩建学校，都是稳稳地一步步往前走，哪有革命是一下成功的，总要慢慢的来……” 李维对此，没说话，没发表什么意见。 最后萧璋问他还有什么要问的，李维只是说了一句“那我等你消息，有需要叫我”居然先走出了办公室。 萧璋愣了下，忽然想起来什么又追出去：“你还没说摄影那个……你到底拍不？千万别拍啊！真没用！” 李维在走廊尽头，摆摆手，没说话，但应该又是另一种默认。 不过他就是真拍了，萧璋拿他没办法，只能对大奖失之交臂的叹气。 紧随往下的日子，学校果真就是开始了各种接纳学生。 李维也没有拍学生，主要原因不是领导喜不喜欢，是真的学生们不愿意。 就像是江雨霁之前拍摄，金家三姐妹不乐意，是一样的。 虽然他也知道，其实，大多数的盲人根本不愿意上街，聋哑人也一样。 无论怎么教育都好，他们对自己的接受程度是普遍不如正常人的。 正常人即便生的丑陋也好，或是微微有些残缺都无所谓，至少眼耳鼻舌的能用，带着口罩帽子也不曾被谁低。 可聋哑盲人，尤其是盲人，视弱的也许还可以走出门，但对那些早就彻底盲了的学生…别说上学都不太愿意…走路都很困难，盲道也不是到处都有…… 不过，这都是最开始的情况了，随着目前很多学生的到来，盲道早就设置了专门的通道，为了方便每个学生，李维早就用稿费修了一条专门的道路通往每一户人家，这里还有不少人家是为了孩子上学专门来的。 如今盲人学生每天都前来按时上课，盲道上也渐渐的有了交流和欢声笑语。 甚至可以说—— 整个云村都开始变得和谐美好。 这些大的改观和变化，众人都看在眼里，更别提，最显著的变化就是学校里各种学生都变得活泼了许多，课间活动都有敢于跳皮筋和丢手帕丢沙包的。 眼看学校里，渐渐的有了正常学生的样子。 许多的欢声笑语，笑脸相迎，让李维内心深处无比的满足。 他大约是在那天与萧璋谈话后的第三天恢复工作的，于是开始了一面剪辑拍摄的农作物，一面教课，同时，安排一些新生教学的日子。 日子，就跟萧璋说的一模一样—— 后续学校名声打开，果然，是从各处飞来各种学生。 也开始有大批的记者相继到来，无他，依旧是进行深入的调研和采访，一时间各种登报纸上电视。 当然中间也有采访李维和江雨霁，不过都被他们两口子谢绝了。 江雨霁作为主任虽然不用全部教学，可也杂货事物多如牛毛，忙的很。 李维跟萧璋也一样。 这段时间，他们每天一起带着领导陈泰山前往市里政府寻求帮助，要求—— 重新打开直播！ 第40章 问心无愧 在面对更高级别的领导时，萧璋的态度就完全与李维站在一条线上了，包括陈泰山。 他们就像是云村牌的绳子，牢牢地拧成一股绳的他们，诚恳再三的希望和请求市里的帮助，跟教育局协商，让他们重新打开直播以此来带动当地农业经济发展，到时，再进行反哺当地的经济…… 最终在忙活半月后，还是陈泰山找到了领导多次后，终于—— 批准了！ 批准的这天，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可是，对萧璋来说似乎并不高兴。 陈泰山知道李维之前一炮而红的事儿，倒是不知道萧璋为何不高兴，还以为萧璋是嫉妒了…… 萧璋低低说了一句“这怎么可能”，在看一眼那边捧着红印文书的李维，叹口气，“只希望他别失望……” 陈泰山微微挑眉，不太明白，可又仿佛明白什么，“你的意思是……” 明人不做暗事，但也不需要说明，萧璋就点点头，紧随，就是基金那边也给了消息，创立成功！ 两份文书到手，陈泰山提议晚上去他家吃饭，都让李维给否了，他现在一心只想着—— 终于，他要重新打开自己的直播！！ 然而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当他少数有些激动的时刻，在办公室端坐好了…… 是的，在办公室！ 他生怕吵到了江雨霁休息，又怕自己不够正式，所以专门选了办公室这个位置进行直播。 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在他直播间里，几乎……没有人光顾。 他开始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毛病，网络卡了，反复看了几次，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机，退出好几次，几乎都没有多少人，来的也都是过客那种，看一眼就走了，跟上次的情况都不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云泥之别！他整个都愣了。 好久，他再次确认了网络，手机，什么都没有问题后，他忽然间……意识到了某种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在现在这个信息满天飞的时代，最不缺的就是信息爆炸，新闻，每天都有新闻。 热闹，每天都有热闹。 八卦，每天都有八卦。 时隔接近一个月。 网络的热度早就下来了。 也许他李维当天的出现，就像是一颗流星一样，短暂的划过去，就被忘记了。 办公室外，萧璋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因为这一幕，早就在萧璋的预料中。 李维本人不常用手机，萧璋常用，他老早就意识到“网红”的不持久。 所以，当初局里说出“停止”的时候，他想的就是要不就算了，免得后续李维落差不舒服，当然，这不代表他觉得江雨霁的「计划」是错误的，相反，他一直觉得能够在平台上展示聋哑学生的才艺，尤其是舞蹈，音乐—— 这会有一种好的能量在里面。 现代人，很多讲究运气，能量，守恒啊什么的，现在很多孩子，小小年纪就盘佛珠的也不少。 但热火朝天的绝对绝对都是正能量。 所以，像是江雨霁那种展示才艺的方式，是正能量的，是积极向上的，那么，就是可以长期吃饭的，但像“带货”……就难说了。 因为本身带货这事儿就是消费。 背后要有大公司支持。 可李维的背后要么是学校，要么学生，也总不能让学生家长自产自销的让他们来炒作吧，那就失去了为农民办事儿的真谛，重点都是错的，可见最后结出来的果子也不会多么甜美。 更别说—— 本就是帮着农民卖货！ 可别本末倒置了啊！ 所以，萧璋同意喊停。 …… 李维打算离开办公室，可是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 他不信！ 他再次打开手机直播，死盯着屏幕，什么也不做，像是当日那样，打开了新闻联播，但这一次，收效甚微，他又找到了外国语的bbc进行口语的听读，当然，也没有人…… 不过，他告诉自己静下来，不要管这些，只是真的做自己的事儿，就像是往常那样，只是做事情，做事情，然后就达到最后的目的。 因为每次做事情都是在推动进度条，无论长短，缓急…… 只是当晚，两个小时过去了，李维抬起头，依旧也没有几个人，唯独几个说了几句：“听不懂”/“主播说句话”一类的…… 李维甚至想要不要去找麦叔再蹭一个热度了。 可他拉不下脸来。 好在，他的橱柜里也没有东西，因为他还没和农户们商量怎么买卖，只是，刚才多庆幸现在多么低落。 他是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分享告诉大家自己回来了，结果—— 压根没人在乎。 李维一整晚上，整个人都消沉了不少。 他走出办公室，告诉自己，或许只是时间不对，现在直播间里寥寥数人，也许后面就多了。 继续打开，后面确实是有人来，可都是来了一下就又走了。 那种万人空巷的感觉，每个人都热火朝天的跟他问好，祝福，等待的声音，全部没有了。 李维走在路灯下，忽然想到一位名人博尔赫斯说的，“人死了就像是水消失在水中……” 李维没觉得自己死亡，可又真觉得自己仿佛是一滴水，消失茫茫的网络水军大海中。 他忽然在那瞬间理解了一个月前跟萧璋的争吵。 原来当时他是那个意思。 这是一个，没有特别，没有异常，却是被海的波浪，卷的无影无踪的夜晚。 李维在走到宿舍门前时，下了播。 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可江雨霁看他一眼就发现他的不对劲。 江雨霁最近忙于多件事的筹备，比如—— 舞蹈的编排； 宿舍的安排； 学生的分班； 对于新来学生的特殊经历，要有特殊的叮嘱…… 当然还有最难的就是，她怀着孕！ 最近李维忙的事儿，江雨霁虽然没问，可是心里都知道，而这段时间，她也几乎都是独来独往。 开始的时候李维是想要“伺候”她的。 但她并不是那种娇弱的女子，她说自己不是南来北往，也是走出过国门，独立生活过的。 这些年，李维都给她养废了一样… 当然，她的精神始终是一往无前的。一往无前的想着，既然她怀孕了，不想十个月都是吃睡长，以后还想要工作的话，那就不能表现出来自己弱势的一面，所以趁现在她要立刻拾起来独立的能力。 怀孕前期，她基本上肚子没有什么动静，也能够自己做很多事。 基本上可以自己做的事儿，全部都自己一个人承担着，也因此每天到点就睡着，不过，那其实不能算是“睡着”，更像是强制关机，倒头就睡…李维每次回来看她都是睡着的，也就二人没什么多交流。 眼下，她正在写一周的教案，看着李维的表情就意识到不对，直接起来找他问：“怎么了老李，脸色不太好，不高兴？学生惹你生气了？” 最近李维重新工作，江雨霁作为教导主任也是了解的，不过，她说完就否认了。“我认为学生气不到你，你对学生的耐心那是无人能及，”江雨霁说完就是又沉吟了一会儿，“不对，不是，那我猜猜看，难道是直播的事？” 最近李维和陈泰山去维权的事儿，江雨霁也知道。 李维真的不太想隐瞒她，可也不想要她担心，最主要不想示弱。 没有哪个男人想要在心爱的女人面前示弱。 “别骗我啊。我能看穿你的眼睛——” 江雨霁故意拖长了声音，说的时候也一直看着李维的眼睛。 李维抿了抿唇后，到底是如实相告，“好吧，你猜中了，我本以为，他们会等我，但事实是，没谁会等谁，谁家没事，而且，我也没有什么特别……我……想，你如果做的话，应该也会有落差，嗯，，这种落差，我先吃过了，你就有经验了……是我的问题。不是直播的问题……以后你直播如果有落差也不要难受……” 江雨霁眼看他说的闷闷不乐，表情和目光从开始的强行亮闪到微皱眉，最后满是叹息。 江雨霁一下心疼起这个傻男人，明明就是失落了，还故意装的那么坚强。 不过江雨霁并没有打算表露出自己的同情，她只是迅速的把情绪藏好，礼貌温柔的说起别的来：“好吧，谢谢你的提议和建议，我到时候会注意的，真是感谢你替我踩了这么多坑呀！要不然我到时候肯定不知道怎么办呢。”李维郁闷的神情倏然就扫落了不少，只是他张了张嘴还不知道怎么说，他还没有彻底调整好。 但是江雨霁的想法不在这里，她凑上去抱住他胳膊说：“好了，不说你，你要不要听听我这边的好消息？” “好啊。”李维确实需要好消息来振奋一下，眼看江雨霁的眼神，他其实心里挺难受的。 在一起这么久了，就算她藏好了心疼假装不动声色，他还是看得出来，他也听得出来她是在刻意的安慰，所以更感觉特别的窝心，很多时候，他其实蛮希望有一天，她责骂他，这大概就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不过，他还是抱起了他最爱的女人，这个最懂他的女人，这个时候只要默默陪伴，做一点让他开心的事，他就觉得一切都好起来，一切也一定会好起来。 李维抱住他的幸福，也抱住了江雨霁的肚子，微微收拢的这瞬间已经想着自己以后儿孙满堂，必然非常幸福和幸运。 江雨霁则就窝在他的怀里一句句轻轻地说—— “我啊，最近发现，那些新来的同学们，已经融入了学校的环境……而且，我通过刻意地观察和交流我发现他们其实更能够理解聋哑孩子和更好的互帮互助……你说这算不算好消息？” “当然算，不过，目前对我来说，最好的消息是你在我身边，孩子也在我身边……”李维靠在她身上就觉得有了无数的能量，仿佛又重新振作起来了，“那我也说一个，星星最近手语打得很好，交流也变多了，还会自己走去厕所了。” 江雨霁就是睁大眼：“真的吗？好厉害！我都好久没看他，萧璋看起来很会带孩子啊！” 李维却暂时还不想提萧璋，因为他想到，萧璋那天说的话，必然是早就知道什么，这家伙真不够兄弟义气，也不提前给他吹吹耳边风，就让他这么难受。 不过，他也不打算抱怨，而是转口说道：“我之前剪辑的视频都发上去了……我一直没有看，你看数据了吗？” 江雨霁摇头的时候，李维就深吸一口气，虽然他心里也不算报太大的希望吧，可还是邀请江雨霁跟他一起看数据。 他们这次为农作物的视频所选择的平台，不是直播台，是专门的a类平台，a类平台就是专门播放这些治愈的，成长的或者能够学习的平台上，只可惜，两个人打开后台，并没有看到什么奇迹…有的依旧是寥寥几个人。 不过，江雨霁是很懂安慰的—— “哎呀，网上这事儿，难说得很，也许一朝爆火，也许无人问津，都是瞬息万变的，除非有资本运作——那就是另一种情况了，我们就现在这样子很好了，慢慢做，保质保量的，总会有人慢慢的发现，我们也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好的……而且，你也算是尝过了一朝爆火的滋味，相信比我更有体会……” 李维这次彻底不难受了，苦笑：“何止，你老公我啊，今晚还尝过了无人问津的双重滋味！” 江雨霁笑，“但正是因为经历了这些‘小风浪’，现在的没有数据，或者有数据，以后都可以让我们波澜不惊的对待它！凡事发生，总是好事嘛！” 李维早就不郁闷了，这会儿也终于真正的展开笑颜说，“我忽然觉得，好像剪辑有几个地方也不够，我再学学……” 江雨霁立刻起来，连带夸赞，“真棒！不愧是你！” 之后夫妻二人，又用难得的周末，一起就关于直播和ip以及视频的剪辑等等进行了深入的研究。 毛爷爷说过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虽然两个人之前也查过，可是到底不是专业，这两天下来，李维和江雨霁就发现了—— 之所以进展不尽人意，可是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网络就是这样变幻不定的！ 既然大家都有付出努力，还不是那种随便做做就等着天上掉馅饼，大家是都已经竭尽全力了，那么，就顺其自然了。 成果都是老天爷给的…至于什么果子，好不好吃，到底什么时候给果子，都无所谓，因为—— 早已问心无愧。 第41章 两辆救护车 接近了截稿日期时，李维才将自己剪辑的视频拿到陈泰山办公室，本来也没有打算报太大希望的他，被陈泰山皱着眉头数落了好几遍也是满不在乎。 陈泰山对着他拍摄的那些植物，农作物，一个劲儿的叹气，“哎，你这……哎！小李啊，就没有关于宣传云山的？我不是都说了吗？上头要求肯定是……哎，算了，咱们达不到那个，你也不能直接拍这些农田啊啥的，你拍点好看的，虽然咱们不是专业对口，可是好歹，你得表述一些重点？比如，整个云村的欣欣向荣呢？” 欣欣向荣，又是欣欣向荣！ 得亏了之前有萧璋在前说过，李维即便是听到也算意料之中，还是不生气，淡淡地说：“好的陈主任，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过，我做不到，或者你要拍什么，也可以自己拍，再或者，你没空的话，写下来具体的地方，我来拍。但这样一来，拍出来的就是你的创意了，要以你的名义，而不是我。我拍的——就只有这些。” 李维从直播的大风大浪结束后就对于名利看淡如浮云，他剪辑的录影中也并非只有农作物和果蔬的生长，更有许多农家的生活，交谈以及每天起早贪黑的田野里的一些背影等等。 可这东西入不了陈泰山的眼，也许也入不了某些设置了这些摄影比赛的评审团的眼睛。 但是，谁在乎呢？包括李维本人也是不在乎结果的，他觉得自己拍的挺好，甚至暗戳戳的想着，如果—— “如果最后评审不中的话，那我就拿去发到自己的ip上。” 李维不客气的说完，看陈泰山皱的眉几乎深成了沟壑。 李维并不会害怕，甚至还有补充：“三叔，我知道，我做的和说的，可能有些让你失望，或许说难听了，是不识抬举，可我没有恶意，三叔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恕难从命。我也只是展示了我所见到的最真实云村……也是最淳朴自然的云村……” 李维说完最后一句就打算要走。 陈泰山这才开口，把他喊回来：“等等！小李！” 李维就又走回来，“什么事，三叔？” 陈泰山是发现了，这李维看起来通情达理，其实—— 压根不是！ 正所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既然是跟江雨霁结为夫妻，两个人必然是有很多共同点的。 “我给你交上去吧！不过，究竟最后的结果是什么，还不能下定论。” 就像是萧璋的松口，陈泰山也松了口。 紧随陈泰山又问起来：“你的直播怎么样了？” 就此事，李维还是刚才那个态度，淡淡的好像不当回事，“挺好，但没之前的火热。” 这段时间，李维又开始了直播，不过也还是当时的那种态度，爱有没有的，不过分关注，做就行了。 陈泰山压了一口茶下去，半天又喝了一口才发现，他没有要补充了。 陈泰山睁大眼：“就这个？” 李维手一摊：“就这个。” “就……没了？” “没。” 李维再次说完，难得一见的轻笑，“或者，三叔，我再讲两句你更不爱听的，也行。” “别！” 陈泰山忽然觉得李维有点可怕。 可怕在哪儿？就是他身上一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质，那种气质叫人又爱又恨的，他也算是见过不少年轻人了，但能把不招人讨厌这五个字贯彻到底的目前还就只有李维，你看他说话气人吧，偏偏还带着笑。 “你啊你！你跟你媳妇，真是一模一样！” 陈泰山再次想到他刚才的念头：“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现代的年轻人说的都是‘相似的在一起不好，互补的才好，’可是，只有老一辈，也是作为老一辈，三叔我啊，真真正正的活过来一辈子的才知道，门当户对，二人旗鼓相当，相似度越高的，活得越幸福……你们小两口呢？最近怎么样？” 没想到的是，陈泰山说完，李维就环顾一圈四周，再最后看向三叔，反问了一句：“三叔？你在办公室问我家事儿？” 眼看李维这么问，陈泰山一个卡住嗓子眼，咳嗽了半天，终于是烦了这个小猢狲：“滚滚滚～出去吧！” 这边说完以后，李维那边就再次道别，“好的三叔。我走了。” 等他走到门口，陈泰山还是没忍住又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小子就站在门口，不要过来，我再说最后两句，你非要如此，那么，你就得空，按我说的拍一个！首先，只宣传云村不行，试试别出心裁，拔高立意，以小民风见大云市，以小村见全民一角的风貌…相信三叔，三叔在单位跌打滚爬了这么多年，上头喜欢什么样的东西，还是知道的！这样，能行做么？” 李维果真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听完了才是淡淡浅笑说：“做，当然是能做了，只是……截稿日期恐怕来不及了。三叔还要吗？” “你这小子！竟挖坑等着我呢！是不是？” 陈泰山也站起来了，这要是萧璋在这里，陈泰山都想拿书本砸过去了，这太招人恨了！ 李维依旧笑得很好看说，“实话实说。” 怎么也没想，三叔缓缓地又坐下来，说：“无所谓，就当是给云村宣传吧！去吧，三叔等着你的好消息！” 这弄的李维反而不知道怎么说。 因为从开始到现在他都维持着一种态度，那就是……敌对，不顺从，以及有点点迟到的青春期的叛逆。 即：对方越是不想让我做什么，我偏要做什么的心理。 他不是不知道萧璋的计划，也不是不知道陈泰山的想法，然而，李维最近似乎一直沉溺在这样的情绪中。 直到此刻—— “三叔……你不怪我？” 顿了顿，在三叔摇头只是报以微笑中，李维皱了眉头，“那你……” 他的声音也是有些说不出的郁闷了。 他能不知道自己“叛逆”吗？当然知道，可是，当这层叛逆被包容的时刻，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就像是小学时候学过的某一篇作文，男孩刻意的愚弄老人，将吃过的糖纸包着橡皮欺骗老人，结果老人却说糖很好吃谢谢他就是可惜还没吃就丢了……但是一定很好吃。 差不多意思。 李维对上了主任的视线，在某一瞬间，忽然幡然醒悟了。 醒悟过来的他，再次更深刻地意识到，大家是真的都为了他好，才这样说，这样做。 虽然这些他不喜欢，甚至带有一丝丝的诱导和不好的因素，可是这并不能说明他们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相反，他们一点没有为自己的打算，反而都是为了他的未来，前途。 就即便是萧璋扩张学校，也仅仅是为了扩张学校，招生，赚钱，再无其他……就更别说直播的事儿，萧璋和陈泰山忙前忙后了…… 更甚也许，他们早就知道这件事的结果是什么可他们还是一样的义无反顾，就像是陈泰山，陈三叔他的一辈子都扑在山村里，多次有提升的机会都拒绝了…… 这是何等的毅力与魄力，是何等的热爱家乡啊…… 李维的脑子里一时间乱七八糟的，直接没说话就跑了。 李维走的时候，陈泰山正好也来了电话。 走出门的李维听到陈泰山再屋子里讲起电话，本来主动走出门后，站了下，听到电话彻底转身—— 回去！ 这就拍！ 李维还是借的电动三轮车回去的。 回去路上，一辆救护车紧急从他身旁驶过。 云村不算大，谁家有点什么事儿都门儿清。 这么救护车滴滴答答的出去，甚至地上还有血迹，李维心理觉得不太妙，这也不知道是谁家出事儿，赶紧拧快了车把子往回赶路。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心里不安。 尤其，他来到这里不断的走访家教和实施田间教学，早就对村里摸清楚门户，这条路的前头似乎就是……学校。 李维心里头默默许愿着可别有什么大事儿，这血都从救护车上流下来！得是多大的事儿！ 千万，大家都要平安才好！ 却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的是，等他的车抵达学校居然又看到了那辆救护车。 不，不对，这是第二辆。 李维清楚记得第一辆车上的车门边，甚至跑过去的路上都有血迹，可是这辆车还算是干净的。 李维远远看到就已经加速，最后，几乎是冲跑到学校门口的。 到的时候，这一辆救护车的人员刚好又跟他擦肩而过，李维看着担架上的人，头已经先放到车里了，脚看到了，有些眼熟，但是没认出来……而运送的人员聊天说来的是两辆车，让李维心理惴惴不安，另一辆车里是谁？ 眼看地上，两滩血迹，一个大的触目惊心，一个算小点，李维的右眼皮不受控制的跳起来…… “李老师，你来了，你……哎。” 旁边的人想说什么，突然闭嘴。 而那边护士询问：“你们谁是家属？或者监护人？” “我，我是星星的监护人……！！” 旁边一直呆住，整个人都木讷了的萧璋猛然抬起头。 也是他说话的时候，李维才猛然抬起头来：“星星！？刚才是……星星！” 李维也要扑过去的时候，止步在了护士和医生前面，“你们来一个家属，或者同事都行——但是只能一个！多了不行！”接着人群里有些无语似的吐槽：“真是有意思，刚才问了一圈，没有一个人跟着上车，现在倒好，一来来俩。” 萧璋这时候也看到李维，本来回过神的他，眼里又慌了，“你，你回来了？你怎么这么快回来……” “别聊了！人命关天！什么时候了！” 医生护士催促。 李维也觉得事不宜迟，本来想询问另一辆车里是谁，也被萧璋给打断了：“我，我……我先走了！” 他说的时候往前走。 可走到李维面前的时候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让李维脑子里都好像是在打雷。 “会开车吧？我新车钥匙。别太难受！” 萧璋把钥匙塞给他以后，李维忽然倒退一步，“你什么意思？”眼看到他上车，余光则在看旁边清一色的，新来的教师们，如今学校里的教师多的他都有些认不全了，学生也站了许多，有些都哭了，但是—— “你什么意思！” “雨……雨霁呢？” “雨……江主任，她在楼上没下来吗？” “……” 伴随他的声音，救护车的声音也一起远去。 李维越过血迹过去人堆的时候，周围的人，谁也不敢说什么。/ 而当他走到这边，才看到有一辆轿车。 黑色的车全是血。 司机呆那儿，嘴里念念有词的是：“杀人了……我撞死人了……还是孕妇……我……我……我完了，我完了……” 李维从听到孕妇的时候也呆了。 “什么孕妇！什么样子！” 李维说的时候，抓紧了那男人，然而那男人拼命的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我按喇叭了，也是正常行驶！谁知道会窜出来一个孩子！他，他自己不长眼睛！还有那个孕妇，扑过来……是他们找死！啊！” 没说完的话让李维一拳头打下去，变成惨叫。 “你！你谁啊！你敢打人！” 李维实在是不敢想如果江雨霁出事了他要怎么办，但是，他努力的在这一刻静下来。 曾经也不是没遇到过生死关头。 上一次，也是性命攸关，他们就度过了，这次一定也可以的，一定也可以的…… 他默念着，抓紧了这个喋喋不休的司机，“你最好祈祷他们都没事！还有——你说的对了，那个小孩儿，是确实看不见！那你也看不见吗！你看不到那么大的牌子——这是聋哑盲学校，减速慢行！！！” 李维吼完，看着地上的血迹，紧随也不管他了，因为那边警察来了。 这个时候救护车已经开走了，从这里到市区的医院可有的时间！ 李维捏紧了拳头走上去询问能否给他送去，无论如何，警车也是比公交车要快的，他心想着，却忽然听到江雨霁的声音…… “老李，你在那儿干什么呢？” 第42章 喊她名字 江雨霁的声音让李维倒退了好几步。 天这时候好像是下雨了，李维摸了一下脸，全是水。 “小雨？你……你没……” 你没死？你没被撞？这些都太不吉利，可是李维真的喜极而泣，想想村里还有那么多孕妇呢……张家的，李家的……虽然好像，仔细脑子里搜刮了一下，没有一个是需要来接孩子的…… 但是，他还是欣喜的转身，然后，什么都没有。 没有江雨霁，也没有她的声音，有的只是刑警办案，“坐车走？你当然要跟我们坐车走，你随意打人，已经造成了恶劣的影响……” 警察接下来的话，他听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微微愣了下，然后，就直接走向最近的一名刑警，交警—— “扑通！” 李维直接跪了下来！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先别带我！” 李维这个时候，傲骨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他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在快一点的到江雨霁的身边！到江雨霁的面前！ “我老婆……她被这个人撞了。” “我刚刚忙完回来，我老婆刚被拉走，现在一定特别需要我，我怕的不是这，我怕的是—— 如果她……总之，她如果有事了，我也不会活……” “求求你们……” 李维一句句说的时候磕头，磕的头都破了。 而从他跪下的瞬间，人群里就发出唏嘘声。 认识这么久了，李维是什么人都知道。 或者说，他是有自己的傲骨的。 一身的傲骨！！！ 然而就现在，这一刻，他的傲骨，断了。 但是他断的心甘情愿。 而这时候不知道人群里是谁带头的，忽然，一个学生也跪了下来，接着两个三个…… 警察，人群，早就因为这一幕愣住了，眼下眼看到这一群人跪着……更是傻了眼。 都21世纪了！！！ 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样…… 不过也由此可见这个男人说的都是真的。 “这位同志你先起来，有话我们慢慢车上说……” 警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他扶着他，心中是有敬佩的。 如果不是他做人优秀，为人处事高风亮节，不会有这么多人帮助他…… 李维摇着头，眼泪，鼻涕都落下来，他真的不敢想自己如果没有了江雨霁，会是怎么样…… “不，求求你，答应我，是带我去医院，打人的事儿是我不对，但是等我老婆平安了，我什么都行……毙了我都行！” 李维真的想都不敢想如果江雨霁有问题，那么自己的日子要怎么办？ 他几乎是立马想到了死的。 “好好！我不搞他啦，不告了，你们带他去吧！” 司机也发了话。 警察本身也就是因为报案来的，所以最后只带走了司机，接着询问了李维的一些相关信息，李维也很是诚恳的给他们简单讲述了自己的身份。 警方立刻表示，现在立刻派一辆专车跟他前往…… 一路上，红绿灯不知道走过多少。 李维从询问到上车，周围不少人都在，虽然他们都没有明确说江雨霁出事，可是，他们都不说，却跪下，就让李维知道了，自己想的都是对的…… 可他宁愿自己想的是错的！ 车上，李维靠在窗户上，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 他越想越觉得难受，就—— 关于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孩子的事儿，除了江雨霁，还真没谁做的出来！ 自己么……也许也会吧！ 可他有把握抱住孩子自己也活着！ 而不是……而不是江雨霁这样，被撞到！ 医院里，江雨霁早就进入手术急救室，门口有护士站，站内的女护士正是上次带李维去打针的，眼看看到李维来，那一名护士认出来他了。 本来，她也看到江雨霁来的。 因为没看到李维还有些吃惊。 毕竟一个为了看一眼女人，甚至不打麻醉剂就来缝针的硬汉，疼老婆的男人，怎么能够老婆出事儿了都不出现？ 眼下，看到他被警察带过来，又看到他满脸满身的脏，头还磕破流了血，她才意识到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警察那边把他留在这里后，安慰了几句就走了。 李维留在门口，目光呆滞，护士看了几眼还是没忍住走出来主动说：“你好用不用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就算是皮外伤毕竟是额头……跟着脑袋相连的，还是注意一下。” 李维只是看着门口的红灯说：“不。” 多一个字都不说，护士就叹口气，“你还是要弄的，不然的话，你如果感染病倒了你的爱人出来了怎么办办？你别太担心，目前我们是有最好的技术，你的爱人就在里面，我听说是提前剖腹产……当然……具体怎么样还要再看……” 这边护士说的时候，已经拿出随身的碘伏棉签，李维被擦了也不觉得疼，只是听到最后一句微微抿了抿唇。 接着淡淡道一句谢，又目光深沉的盯着里面…… 究竟里面到底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护士这些话并不能让他如何。 何况，他要的从来不是孩子！是江雨霁！！！ 李维坐在走廊上，很久了。 久到他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漫长。 护士给他打了绷带，也给他弄了吃的，绷带他同意了，吃的没有一点胃口，但是为了继续等待，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他还是勉强吃了几口。 李维中间憋不住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时就看到江雨霁一同办公室的女老师。 “对不起，我刚去打电话让同事给我录屏代课去了，就走了一会儿，不过，李老师……你来了这些就交给你了。”那名女老师，看到他来了就来把住院费的单子一堆票据等等都给他，“这些都要拿的，李老师！那个……我的学生还等着我上课……那我就……” 她没有讲完，但是李维清楚，嗯了一声没多说，让她走，并且道谢。 自己缴费完毕回来，手术室还没开。 门前，他睁大眼继续盯着，一直到深夜，他脑子里早就开始划过去江雨霁的一生，也快走了今天。 他从小时候想江雨霁，小小的一只，在班级流像是最美丽的公主。他隔着窗户看她弹琴唱歌，虽然到后来，她因为一场高烧失去了听力，可是他也接近了她。 其实，如果她没有一点点的缺陷，他反而不敢碰到她。 再后来，他就在她家里住下。 等到两个人一起上各种学后——他们才开始了分路而行。 他选择了工作，因为江雨霁的父母……忽然离去。 江雨霁则选择了继续深造。 他的工作，也是为了供江雨霁读书吧！ 而江雨霁打从教育学毕业回来就有自己的想法，不过，真正的改变好像是从……公布了爸妈的死讯，她才开始变了一个人。 变成了—— 一个闲不下来的人。 现在的李维想想，还是觉得她之所以会这样，也许是因为闲下来会想到爸和妈。 爸妈的一面旗子都足以让她泣不成声，可见那不是不痛，而是太过于悲痛！以至于……不敢表露！！ 再想到—— 他们夫妻来到重建灾区云村进行支教…… 江雨霁就一天没闲着过！ 从来了开始，她不是帮助聋哑儿童重新走入校园和社会，就是为了儿童入学，自掏腰包揽农活就不说了，更是为了筹备教材，各种想要另辟蹊径，直播，剪辑，可以募捐慈善的她都做！ 其实，他的所有事情都有她的参与和推进。 他跟随她的。 一直跟随。 而眼下…… 李维看着医院里的红灯，只期盼—— 千万千万别出事。 他无法失去她！！ 所以，他还会跟随她。 不过，李维隐约觉得他还忘了什么，可他管不了了。 天地之大，万物时间，沧海一粟。 他只争个朝夕。 可天不遂人愿。 等到凌晨三点的时候，那刺眼的红灯终于变成了绿色。 李维有一瞬间还以为是看错了。 揉了揉眼睛到门打开后，李维才慌忙起来，但是起的太快，反而摔了一跤，不过他完全顾不得看一眼自己摔破的膝盖，只是看着江雨霁，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雨……” 他哽咽，说不出话来。 江雨霁此刻没有意识。 她戴着氧气罩，苍白的脸比纸还白。 李维哭的厉害。 他不该走！他就不该去做自己的事儿！如果他一直在她身边，哪来这些…… 同样汗流浃背的医生走出来，脸色也苍白，长时间的手术让他几乎虚脱，喝了几瓶葡萄糖才勉强做完全部的手术。 他喘息着，虚弱说，“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可惜……孩子还是没能保住，它……已经…不成形了，但是，孩子却为大人保了一命！我们计算过，如果这一下全撞在大人身上，人就是不死，也得残废，截瘫……现在至少保住，保全了大人，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孩子还能有，就是有点困难，具体的到时候等她恢复好了再看，不过恐怕，是会留下后遗症，你先做好心理准备，还有，最近半年要多来检查，一个月，算了，一周检查一次…有些问题还得观察……” 医生没有说的太清楚，但是也已经足够了。 李维说着谢谢了，说不出其他，而看到江雨霁氧气罩里的白雾，他又心疼又心中微微踏实，至少—— 活着！！ “好了，放心吧，这其他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要等醒了，恢复个十天半个月的伤口愈合，就没问题……” 李维忙不迭点头。 夜班的车轱辘声，在走廊上滚动，又像碾压在李维的心中。 他不知道江雨霁当时遇到了什么，可他现在，以后，未来绝对不会再跟她分开……绝不。 至于医生说的那些话，他说的是不幸中的万幸是对的，可说她没有大问题，李维觉得不对。 这说的明明已经十分严重，李维倍感压力的同时也倍感愧疚，等到病房里以后，就是抱着江雨霁另一手不撒手了。 直到，护士来查房送来一些用品，让李维给她好好擦一下，自己也收拾下，“别回头，等她醒来再担心和被你的样子吓到啊！” 护士这句话说的对，李维去收拾，为了防止绷带吓到她，还专门用头发盖住了伤口，只用了个小创可贴贴住完事儿。 护士给他创可贴时，就是有些羡慕，“你对你老婆可真好。她一定很幸福。” 李维抿了抿唇，没回答她，只一句礼貌的“谢谢”就转身离开。 他可没觉得江雨霁幸福。 也是这一刻，李维的目标变了，他从前想要实现她的梦想，实现她的梦想就是他的最终目的！ 这个目的，就像是一颗种子，在江雨霁的呼吸里，一点点的在李维的脑子里发芽，长大。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第二天早晨，医院送来了早饭。 也得亏了饭菜一直都是有医院里的食堂送过来的。 一晃，就到下午。 江雨霁一直没有醒过来，全身的麻醉和大量的失血，按照医生的说法，至少下午才会醒过来…… 中间，李维的手机和江雨霁的手机都来了不少人的电话。 李维一个都没接。 不过到下午的时候他挑拣着回复了几个消息，比如三叔，再比如萧璋…… 只是，别的人都好说，萧璋跟他一个医院呢。 星星是骨折了，骨头都从肉里穿出来了…… 不过，打了麻醉后，很快就给接上了。 萧璋一直都带着星星过的，眼下，也知道李维是爱老婆的人，所以，也不是很想联系他，但还是问了一句怎么样。 李维给萧璋发完消息后，就微微一顿，忽然一拍脑袋，正拍到自己的破口上，“嘶——我把星星给忘了！” 不过，他还没来及去看，也没打算去！ 因为医生来了，按照医生给的时间，说江雨霁至少会在五分钟内苏醒，如果不醒……那就要出大事儿了。 说明病人的脑袋是缺血造成了……植物人！！！ 为此，李维直接慌了。 本来稍微有些淡定了，手机也丢一边了，直接浑身都发抖，“医生，她……她一定可以醒过来！你们一定……” 就在这个时候，江雨霁醒了……但又不是全醒过来。 可她好像是被什么揪缠住了，起不来，睁不开眼。 “快！快刺激她一下！用点什么，说点什么？” 医生说的时候，李维也不知道怎么办，人经常如此，慌张的时候，反而什么都不知道了。 “喊她的名字！说你的名字！快啊！” 医生着急的不行，李维这才趴下去，在江雨霁的耳边一句句的喊起来：“小雨，是我，我是老李……” “小雨，醒醒啊！” 喊了好几句，李维忽然猛然脑子嗡鸣，嗡嗡的一下那种炸裂—— “助听器……助听器……丢了……” 第43章 继续上路 这次的医生，并不是之前给江雨霁看诊的那位，来的匆忙也没有看病例，一切以保住命为主，眼下耳听李维说后，医生就蓦然抬起头，“助听器？这……怎么不早报！” 说完，眼看眼看江雨霁再次陷入昏睡中，医生忽然转身跑出去，说他试着去找一个助听器来，李维则没说话。 他陷入深深的困境觉得自己错了。 什么都错了。 义无反顾，一意孤行的要做自己的直播，要剪辑是错了； 不听劝阻，一腔热血的不理会大家好心，不听劝是错了； 最大的错处是他没有照顾好江雨霁！ 他怎么能够让她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去面对这一切呢？ 李维痛苦地抓着头发，一下又一下，恨不得薅下来！立地成了那超度的菩萨，佛祖，只要她能好起来！ “啊啊啊啊……李维你简直是个混账！” “你根本没有照顾好她！” “你把答应师父师母的话，全都忘了！” “……” 李维抓着头发，只恨自己刚才发消息，恨自己打盹，恨自己所有一切没有想到她助听器的“闲散”时间，虽然实际上，他只是回复了三叔和萧璋，毕竟他们发了一百条消息，李维把他们当成亲近的人，怕他们担心也算是一个变相的安慰作用。 可现在他只有后悔，后悔自己，明明能做的有很多很多，可是自己却都没有做。 眼下他也只能像是往常那样，握住她的手，一下又一下……嗯？李维忽然愣住，他一直在抓头发，何时握她的手了？ 猛然抬起头，李维就看到床上的江雨霁睁开双眼，而她的手正我这他的手，一下下轻轻的抚摸，安抚呢！ “小雨！” 李维直接扑过去，又怕压到了她。 病床上，江雨霁的声音微弱，“我没事。我们的孩子……是不是没了……”她气息在氧气罩上弥漫开白雾。 李维顿住后，看到她低下头，别开脸，眼角有泪水滑出。 李维给她擦了，自己也落下泪来，强撑着声音在她转过头的时候才说，“还会有的……放心吧，还会有的……而且，我们要好好的感谢宝宝，医生说了，是宝宝保护了你……” 李维不打算隐瞒这件事，但也不打算吓唬江雨霁要截瘫一类。 没想到的是江雨霁皱了皱眉，眼泪就跟开了闸一样，止不住，“我知道的……我被撞出去的时候，听到了他说……再见……妈妈……” 江雨霁此刻并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她的世界一片安静，却又好似隐约传来最后宝宝的声音，宝宝说：“妈妈，我还会回来的，我们只是暂时的分别。” “妈妈别哭，妈妈再见。” 江雨霁把这些重复给李维的时候，门口的医生都惊呆了，不是说，听力障碍吗？怎么还……想着她听不到！他专门拿了东西，这是？ 医生满肚子疑惑，好在后面的护士过来送药以及护理，在门口简单告诉了他，他这才知道原来她看得懂唇语，也会自己说话……真是厉害！那就和正常人没区别了呀。 房间里，李维跟江雨霁还在抱头痛哭。 甚至，李维比江雨霁更加难受，虽然他每天依旧给江雨霁按摩，松懈筋骨，但是他自己知道的，自从他开了直播，做了一些自己一意孤行的事儿后，这些时间，很多事情都需要江雨霁独自面对。 比如打饭，一起上下班等等。 江雨霁是说的她乐意，那时候他也觉得挺好，可现在，悔不当初。 “我应该多陪陪你们……我简直不是人……” 李维哭的就差跪下来。 他靠在她耳朵边说的，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我真是蠢货，在那儿，打架都打了，怎么能想不到助听器？？？？” “我蠢出升天……跪都不足以抵罪……” 且再想了下，他也的确跪过！ 在他求警察把他带过来的时候…可那非但不能赎罪，还是他新的罪证了。 总之—— 他们孩子的死，江雨霁没有一点责任，全部都是他李维的错。 只是，错处既然都在他这里，那么痛苦也在他这里好不好？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屋内的痛苦。 护士也知道这样进来不合适，可是她无法看他们太过于悲伤。 护士说，“虽然是流产，但也算是坐月子了，我要进行护理，男士就出去吧……” 医生说：“嗯，这里有个助听器，先拿去用……然后，注意事项就是一个月内，不要碰擦凉的东西，也不要吃寒凉的东西，一个月之内都用温水洗澡，温水洗手。多吃羊肉，温补身体……祝你早日恢复健康。” 医生说完就走了，李维还有些犹豫，“那个护理……疼不疼？”李维早就查了不少关于怀孕，生产的一切，他知道这些似乎都很疼。 护士倒还是之前那个，声音有些羡慕，“我说不疼，你就信了？好了，出去吧！” 李维当然不信的，不过，里面一直没有传来声音。 可就因为没有声音，他更心疼。 江雨霁是个很能吃痛的女孩儿，这一点从小时候他就看出来了，第一次骑自行车，别的小孩儿摔了都哭的不行，她摔了愣是一声不吭，所有人都以为她没事，到了晚上老师和师母下班回家，都很晚了，她才满头满脸，浑身湿透了汗的挪到客厅说她可能不太行。 李维没记错的话，她当时说完就倒下去了，到医院拍片子后，全家都傻了—— 她摔得腿骨都裂了！跟骨折没区别！ 竟还撑了一天？？！ 所以，房间里没有声音，不代表没事，李维只祈祷把她所有的痛苦转到自己身上，而屋内的江雨霁并没有因此少一点点的疼，不过就像是李维所想的那样，她确实很能吃痛。 她从小就不太爱咋咋唬唬的哭哭闹闹的，不是因为……她觉得那些无聊，幼稚，有条件她也想幼稚撒泼一回，可她很纯粹，很清楚的明白，她是得不到这样溺爱的。 她的父亲，母亲都是光荣的人民教师，都奋斗在祖国的大花园里，灌溉着祖国未来的花骨朵，而她要做的就是少给他们添麻烦，让他们有更多的精力和心劲儿去灌溉别人。 多么伟大的牺牲自我，成全他人！ 可江雨霁的心里清楚，自己……也是渴望父母关爱的，只是她太懂事了，懂事到她知道父母给不了，所以宁可主动不要，而且她也知道的，他们爱着她，只是他们有自己的事业和理想。 “真厉害啊，一声不吭的你还是头一个……”护士一整套流程下来，一点声音没听到，整个都惊讶了。 就是说，她压过那么多孕妇了，生产的，没生产流产的……反正压肚子是很痛苦的事儿，但江雨霁居然一点都没反抗，也没叫出声，这可真是有些……熟悉。 熟悉这个词一冒出来，护士就记起来了：“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缝针不打麻药，你就一声不吭……” 江雨霁肚子其实很痛了，可是习惯了一声不吭，哪怕满头大汗。 护士说完她也只是浅浅又无力的一笑。 接着配合着护士擦汗的举动，算是结束了。 江雨霁弱弱的问：“我……多久能出院？”孩子们还需要她。 也是想到孩子，江雨霁猛然又想起来，星星！ 不过，她紧随又放松，因为记得很清楚，自己当时快昏迷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好像啥事儿没有！ “怎么着，也要一周十天的，观察没问题就可以离开。不过，我不建议你太劳累，免得落下病根，有什么都可以后续再说……” 护士知道她现在依靠的是口语，所以故意给她看口型，说得也慢，江雨霁点点头，换好衣服后，李维一进来，她还是要问的，“星星怎么样了？” 李维专门拿了水果刀来削苹果，苹果是要煮熟了吃的，江雨霁用的药物里有些影响食欲的，适当吃苹果有助于恢复和补充营养，改善食欲。 排了肚子后，江雨霁这边就没什么其他问题了。 半小时不到的时候，江雨霁的氧气机也拿下来了。 她闲不下来。 她一直都是闲不下来的性格。 眼下，李维削苹果，她则在脑子里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直播计划，她也是忽然开了窍的，现在什么能够跟直播比流量啊，几乎没有。 学校里用钱的地方现在如流水。 以前的补助完全不够现在的用，所以她的想法是，既然李维已经成功吃上了“螃蟹”，那么接着他就继续吃。 不过，标题要好，李维之前的江雨霁也浅显的研究了下，都没什么标题，完全——靠脸吃饭嘛。 这可不行。 该说话还是要说话。 …… 苹果皮转啊转，转不过江雨霁的小脑袋瓜，一通琢磨后，李维去煮苹果的时候，江雨霁开始小声地同他说自己想的东西。 但是，她讲完就像被破了一盆冷水—— “我不会再直播了。” 李维说完，江雨霁就愣住了。 江雨霁顿了顿才说，“你！为什么？” 李维少有的碎碎念，“太多为什么了，你看啊，我们好不容易，或者说，是大家历尽艰辛，终于将许多所有适龄儿童全部收编入学完毕，也算是，已经把当地的情况发展到了最好……” 江雨霁在这里打断他说：“是啊，那下一步就该进行自媒体营销策略，咱们不是说好了吗？用自媒体，带动当地小农经济，这样，既能促进了当地农业发展，又解决了不利学生发展的原生家庭和弱势经济因素！你也成功销售农货了……” 李维摇头，“没那么简单。” 江雨霁再说：“你该不会是怕了吧？怕自己不成功？” 这次轮到李维顿了顿，才说，“我怎么会怕，我只是觉得，我这样不够……” “怎么不够了？你知道吗？自从你带货后，多少本地认为「教育不如种地」的村民，都在逐渐改善观点，他们在接受教育可推动经济发展的观点！” 江雨霁最近压根没闲着，她一直在搞研究，研究国内外的一切。 然而一场车祸意外让她临时到了这里，所以她醒来第一句才是，什么时候出院？ 如今云村的学校和云村的建设都是至关重要的扭转点，她绝不能行差踏错，必须步步紧跟，所以哪怕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还是苦口婆心：“老李，我知道，你可能遭受了一些打击，但……我们真的是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们已经算是——解决了当地的经济和销售问题，只差后续的铺路也好，还是，加速快递也好，总之，我们已经打通了一些渠道，你不能这样放弃。” “你看啊，我们打通了不少呢，多少家庭走访都奠定了基础。” 江雨霁一句句的说时，李维的心跟着一下下揪紧了。 他皱紧了眉头看着她说：“可是，你怎么办？出了这样的事，我真的已经……” 李维说不下去，又开始抓头发。 江雨霁则再次的握住他的手，“所以，我们的宝宝已经懂事的先走了，他说，等云村建设好，他在回来。” 江雨霁说完，强拉着李维，李维怕她吃力气，只能顺从看着她继续说：“我们已经改变了许多学生，真的已经很努力的往前走了很久……胜利就在前面……” 李维终于松动了，这时候的苹果也煮好了。 在江雨霁的强烈要求下，李维不得不拉起了床板，让她自己吃苹果。 之后的日子，算是短暂又漫长。 短暂的是相对于星星要住院很久来说，漫长的是江雨霁后续每天都要电话工作和沟通，因为资金不足的缘故，江雨霁必须尽快出院解决，萧璋那边也是黔驴技穷，当真是——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早就让你别……算了！” 李维怒斥着萧璋时，正带着江雨霁出院。 这时候，萧璋才前来相送。 因为江雨霁不是怀孕生子，是流产，他不方便来探望。 江雨霁则捏了捏李维，示意他不要这样。 萧璋倒是都还好，简单和江雨霁交流了一下星星的状况没事后，又提起另一件事糟心事儿来—— “我知道你们着急回学校，但是，你们先别回……” 说这话，萧璋就掏出手机和医院的账单来。 “这个……你们看下。” 第44章 天知地知 江雨霁的身体经过这数日的调理已经和常人无异，可就是这样恢复的她，看完萧璋递过来的东西后，直接身体一晃，被萧璋和李维同时给拖住—— “小雨！” “小心！” 萧璋说话的时候撒开手，李维抱着江雨霁的肩膀，扫了一眼那上面的内容就知道她是为什么这样了。 李维问萧璋：“怎么又是车祸？” 萧璋两手一摊，“我也想说这句！”接着叉腰：“可要命的是，思来想去竟是……因为村里现在人流量变多，车流量自然也变多，又没有相应的红绿灯……” 萧璋这么一说，李维就都懂了，说到底，还是学校最近扩招闹的，事实上，就连那天撞到星星的司机，也是一名前来打听的家长…而星星是跟着江雨霁一起去小卖部买东西的，出的事儿。 眼下，同款案例。 同样的去小卖部，结果就被横出的车给撞飞了出去…… “金花在哪？我去看看。” 江雨霁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她声音和身体都是颤抖的，李维和萧璋都知道金家三姐妹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虽然学校里的学生众多，并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可是金家的三姐妹，金花，金朵，金婷，都是她一手带起来的，是她一个个从金家猪圈里，田地里，以及她自掏腰包给她们妈妈雇佣保姆，换来的！！ 可眼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病房前，光是看了一眼，江雨霁眼泪就落下来，李维提示她不要这样，因为，医生不让她哭，对眼睛不好。 可是江雨霁根本控制不住，她看到病房里截肢的金花就泪如滂沱！ 截肢……截肢！ 普通人尚且不能承受的痛苦，如何让一个聋人来承受！ 病房里的金花还没醒过来。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昏过去了，打得长效麻醉大概还要一会儿。 萧璋这时劝江雨霁早点回学校，这边交给医生，“事已至此，谁都无力回天……只能以后再考虑……别的路径。” 萧璋的建议当然是好的，江雨霁也是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擦了擦眼泪说，“赔偿怎么讲？” “别提了，金家要高价，说本来……金家三姐妹能卖个……不是，能要个好的彩礼，现在因为这件事嫁不出去了，就算嫁出去也找不到好人家，所以要了两百万。那边的保险答应了出一百万，但是还剩下一百万，那家人怎么都不肯了……” 金家人是什么德行，江雨霁他们三个都是门清。 李维对此表示沉默，他从江雨霁住院到现在出院……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江雨霁好好地，健康的活着。 所以，他等他们都沉默了，还是那句：“先回去，医生不让你情绪激动。” 江雨霁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没多少用处，于是往外走，怎也没想到迎面就遇到了金家人。 “杀人了啊，要死人了啊，把我好好地闺女毁了，他就不赔钱啊……” “这还有没有天理王法啊！” 远远的就听到金家奶奶的哭声，震的不少人都侧目看过去。 金家人好生规劝着“奶奶别伤心”“阿妈别伤心……”“事情会解决的”“对一定会要到两百万的……咱们闺女不能白给创了……” “要我说，这一百他们不出，不还有学校呢吗？学校门口出得事儿，学校能不担责？” 金家人多，也不知道谁说的这一句，陡然，走廊里就一安静，接着所有人都看向了金家太太。 原来那句话是她说的。 老太太，也就是金家太太的婆婆，愣了下，随后，金奶奶在左右儿子的搀扶下走到她面前去，抬起手来—— 金太太下意识后退。 金奶奶一把抓住她的脸，或者说是用力地捧住。 “翠啊，婆婆我跟你这么多年了，还头一回发现你这么聪明呢！” 使劲儿揉了揉儿媳妇的脸，金家奶奶就看了看自己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从头到尾还不都是她这个老太婆出去撑腰—— “都听听，听听！这是老二媳妇的话！都学着点！” “是是是，妈说的是。” 老大忙附和着。 一家人刚才还哭天抢地的，一转眼又其乐融融，仿佛已经看到了两百万似的。 “哼，反正我孙女这条腿没了，这辈子也毁了，你们听着，咱们去闹，不仅要赔偿，还得让他们给花花弄个工作，要铁饭碗，五险一金！什么都交齐了的那种！” 金奶奶脑筋一转，又接着补充：“还有，学校那边如果被逼急了，肯定也帮着咱们找那个开车不长眼的玩意，到时候，学校给他施加压力，可比我们厉害！” 老二嘴甜，立刻说：“不愧是妈！” 老大还是疑惑，“可是妈啊，这出事儿的地点也不是在学校，能行吗？”面对老大的疑虑，老太太就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好歹他是读过一点书的，还不如没读过书的老二呢。 “行了别废话了，想想你们那一百万哪儿来的吧！老婆子我还拿不下他们……” “……” 这边嘀嘀咕咕的，声音一点点小了下去，似乎是走了。 那边墙角，和一堆人一起听墙根的江雨霁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转身—— 一起快走！ 接着，萧璋是直接跑起来。 了不得，了不得，这老婆子要是真闹起来，还不得完事儿？？？ 那刚打起来的招牌，可不就全瞎了！！ 萧璋那边跑，招呼都不打一个，但是李维和江雨霁都理解。 李维这次是开车来的，居委会给安排借来的车，专门给江雨霁出院用的。 上车后，江雨霁才问他：“老李，这事儿，你怎么看？” 李维对此倒另有一番看法，“两面性，如果按照之前我的节奏——也不是，我指的是网络上的节奏，之前我被全网黑的时候，黑的声音越大，越脏，最后两极反转的时候，天差地别也就越大。你也都看到了，所以，我认为也没有必要直接让她熄火，可以让她闹，但闹的最终结果和走向，是必须——牢牢的控制在我们或者，控制在三叔的手里。” 村委会的权利还是很大的。 李维当时要不是陈泰山出手帮忙他也不会这样，不过也是说起来陈泰山，李维忽然记起来自己还答应了陈泰山拍视频，可现在时间早就过了…… 不过，李维只是想了一下就抛之脑后。 认真开车！ 他再也不会马虎一点，一丁点。 - 与此同时，学校门口，萧璋第一时间开着车到学校门口，然后，掏出手机就给陈泰山打电话！ 电话里，简单把医院里听到的话讲完，陈泰山隔着电话就骂了一句：“胡闹！净瞎闹！！” 不过，骂归骂，很快他就跟李维想的一样了。 “三叔，你看看，这可怎么办啊……” 萧璋叹气说时，陈泰山那边微微有些吵闹，他说了一句换个地方说，随后等了一会儿才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说：“给她闹。” “啥？”萧璋以为自己听错了呢，看着电话，又挠挠耳朵的：“三叔你再说一遍？” 陈泰山这时候莫名盯着电话想到了李维，如果这事儿是李维在办的话，估计能想到他的事儿，想到他也懒得跟萧璋多话，直接来了一句：“我给李维说。你少安毋躁，静观其变。” 就挂了电话。 站在校门口的萧璋一脸的蒙圈，“什么……这……李维？怎么找他？”还没想明白的他，那边陈泰山电话一打给李维，李维就知道了什么事，不过他先把车停在路边打了双闪，左右观察后，才打开扩音：“三叔，您找我是为了金家的事么。” “哟，果然聪明，不愧是三叔我看上的小伙儿！说说吧，你有什么想法？是不是……似曾相识啊。”陈泰山最后一句话就让李维意识到他的想法跟自己是一样的，同车的江雨霁也听着，跟李维对视，忍不住微笑点头，随后，就是李维和陈泰山的商议对策。 江雨霁没打算插嘴，李维和她，早就不是一个赛道的人了，她没有实践没有发言权。 不过，等和陈泰山聊完，李维还是问了江雨霁，“小雨，你觉得我和三叔的计划如何？” “我听你们的。”江雨霁浅浅说完，又礼貌说了一句“三叔好”，电话那边陈泰山简单问候几句，挂断了电话，而李维在他挂断后才想到自己还有一句道歉没来及说…… 他觉得很对不起陈泰山，陈泰山是那么的相信和信任他，结果他忘得一干二净。 江雨霁不知道这事儿，可能看出来李维心里有事儿。 握住他的手，江雨霁问他，“怎么了老李？心事是什么？可以跟我分担一下吗？” 李维看她，欲言又止，但也实在是找不到人说，于是全盘托出。 江雨霁认真听完才是给予了自己的建议和想法：“我觉得三叔这通电话里并没有提到，而且……事发突然，你也不是一下就忘记的，你是因为我，所以，这件事由我来说好了，你可以放下了。去做刚才和三叔说的事儿。” “怎么能是你去说？” 李维虽然觉得对不起三叔，可也没觉得这事儿是因为江雨霁，“你没错，你从来都没错！” 江雨霁就没说话，只不过除了三叔的事儿忘了以外，她总觉得还有什么别的东西也忘记了，想不起来，直到到了学校看到闪闪的五星红旗，那瞬间她记起来了，不仅仅是她，李维顺着她的目光也记起来了—— 星星又忘在医院了…… 不过，他们早就有了医院的电话，麻烦了他们临时照顾后，就安排了学校里的一名老师前往帮助，江雨霁忙于去重新布置和安排舞蹈的事宜，而李维则去找萧璋，进行他和三叔的计划。 只不过，计划不计划的先不说，萧璋在办公室里明显是有点小脾气的，“李维，你好样的啊！趁着我不注意，跟我三叔都有小秘密了是不是？” 萧璋真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刚才三叔那个意思，明显就是嫌弃他吧？不是他的错觉吧？ 而李维—— “你除了比我高一点点，帅一点点，聪明一点点，还有个好老婆，教学好一点……你还有什么优点？” “你凭什么给我三叔变成你三叔了？” 萧璋这些话绝对不是吵架，更像是撒撒气，甚至……撒撒娇。 李维当然不惯着他这些臭毛病，直接坐下来，拿起来文件夹a4纸，就开始直接写计划…… 萧璋开始还喋喋不休的，说他目中无人，骄傲自大，自视甚高……没说完，看到他写的东西了，一通看下来，叭叭叭叭的小嘴终于停下来。 “你这个计划……是早就想好的，还是……临时想的啊……” 萧璋说的时候，李维正合上笔帽。 伴随“吧嗒”的一声，他看了一眼萧璋：“你要听真话还是假的？” 萧璋揉了揉鼻子：“真话吧。” 李维说：“想了好久好久了。” 萧璋就松口气，“我就说，怎么可能一下想出来这么绝妙的计划，这是你跟三叔说的东西吗？” 李维又说：“三叔还给补充了一些。” 其实就补充了一点，让他别做得太过，虽然这个计划很好！ 萧璋再次揉了揉鼻子：“我就知道，你肯定想了很久，三叔又给你指点，要不你哪儿这么灵活的想到这个……这就是宫斗高手来了，都弄不成这样的计划，太完美了，如果真按照这个计划发展的话……嘶！那学费就更不够用了啊！” 萧璋一字字看到最后，又忍不住憋嘴，因为这个李维的字还比他好看那么一点点！ “放心。”李维这时候摸起来桌上的打火机，将纸焚烧，眼看隽秀的字体随着火光更加俊美，夹带着消逝不复还的破碎美。 烟灰中，李维看萧璋，没说话。 而萧璋这次终于跟他在同一思维下，明白他的用意，点头说：“别看了，我知道，这计划——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江雨霁和三叔知。是吧？” 第45章 计划进行ing 李维在合上笔帽的时候才说，“变聪明了。”萧璋满脸的不爽，“你少跟我这样说话，搞得我以前很笨一样……” 李维不想戳穿他，但还是担心他，怕他把计划搞砸了，于是又以委婉的走一下流程为理由，侧面的检查了一下萧璋对计划是否了熟于心。 接下来的事，就是各自分工了。 医院那边，李维和江雨霁在那，属于好感度，知名度都挺高，所以，去医院那边的计划，都交给了他们两口子。 本来，江雨霁的意思是兵分两路，她留在学校里，好多事儿呢！可李维说什么都不同意，最后没得办法，江雨霁只能动身跟他又回城里医院—— 照顾金花。 金花是个大姑娘了，眼见着到了青春期，小女孩害羞，所以，医院里，李维其实没什么大用处……几乎都是在门外。 不过，他的工作基本上也都是手机可以操作，比如随便的直播一下周围的情况，用他专业而又优美生动的词语介绍医院附近的景观。 这边医院周围的环境十分幽美，绿树掩映着高楼林立的都市，旁边还有一条小河。 从河边到医院最快只要3分钟，甚至，李维在窗户口都能看到江雨霁窗户边的身影。 小河上架着三座石拱桥,两岸垂柳依依，成片树林花草规划得整整齐齐，一切是那么的欣欣向荣。 李维在某一刻，感觉到自己久违的活过来。 或者说，自从江雨霁“倒下”了，他感觉自己世界都塌陷了。 什么梦想，什么人生追求，都不要了，他只想要江雨霁好好的，二人相濡以沫，白头到老。 他直播里也不是一直说话的，偶尔手机放在一边只是单纯放着人来人往，但就是这种无为反而生出大用来。 一会儿直播间里就挤满了人，原因是很多人都觉得这条河，这片林，以及这座桥，像极了故乡的感觉… 当然，李维也没有多说话，一如之前那样，只是—— 要这么一种感觉而已。 很快，到了午饭时间，他就买饭上楼…… 同时间，金家的人也来到了学校。 萧璋此时此刻正带着一群记者进行门前路段的采访，他声称：“这地方，必须重新铺路！” “你们看看！多少车祸！” “我们的老师！我们的学生——！遭了多少罪啊！！” “这已经不是为了学生了，这是为了人命啊……” “……” 在媒体面前，萧璋早早用洋葱熏了眼睛，泪如雨下，全被拍下来，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同样嚎啕大哭的金家老太太—— “哎呦，我那可怜的大孙女啊！” “谁来管管啊！” “没天理了啊！” “我孙女截肢，一辈子都毁了啊！” “……” 耳听到更劲爆新闻的诸位，立刻转身，个个“大炮筒子”就对着金家人一顿猛拍。 老太太本身就带了一大群人，眼看到这一幕，立刻哭得更大声，连带掐了自己左右的，周围的一把—— 都给我哭！ 哭得越大声越好！ 她没说话，可是手劲儿大的很，懂得都懂，不懂得喊了一句“妈你咋掐我”倒也被哭声给盖过去了，没什么大毛病。 这边哭天抢地，那边萧璋也哭得更大声，费劲儿吧啦的把记者们的高筒大炮拉开后，就走到他们的面前，扑通一声就给跪了下来—— “对不起啊！我辜负了你们的信任啊！” 金家没想到他这么霍的出去呢，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招，还是老太太出马，一下也跪下来—— “俺们不要对不起啊，俺们要的是，俺家大孙女以后的路可咋走啊！呜呜呜，这未来！可咋办啊！孩子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啊！” 不等萧璋说，她扑在地上，瘫软着流泪，好像是悲伤到了极致：“俺们家最漂亮的金花妹子啊，她跳舞跳的是最好的了，她丢失了一条腿，你让她以后怎么活啊！我的天爷啊……” 萧璋即便是早知道会遇到这个，可看老太太拼命掐大腿哭，仍不免心寒，不过该做的戏份他还是继续做足了的—— “老太太啊，你想要我怎么办啊……我都给你磕头了……” “磕头！磕头能抵命吗？磕头能抵命！以前杀人犯都免刑了！” 总算金家里头还有个会说话的，这么一「将军」，立即带动起来金家人的齐声吆喝，怒骂：“就是！你想轻松解决！我告诉你，那不能够！” “拿钱来！别整那没用的！我闺女一辈子都毁了！你必须给！” “对！必须……” 这边嚷嚷吵吵，萧璋就闭口不言，而他好像是忽然回过神一样，回头看着记者们，猛然站起来：“各位媒体记者，你们可别把这段发出去啊！要不，俺们这辛苦建立起来的……名誉可就要出事了！” 故意加大了一点点声音，他生怕这群老太太们听不到，他接着说：“现在网络媒体这么发达，这要是发到网上去，闹大了，俺们学校可就遭殃了！” 媒体记者们没说话，那老太太眼珠一转，这时候又站起来了，几乎是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你敢不给我们合理的赔偿！你等着！” 萧璋其实也想赔，可这—— “不管怎么说，这孩子都是出了校园，在路上出的事儿，虽然是校门口！！！可是这最近车来车往，早就申请了一百回铺路建设红绿灯等等……一直都没有消息！这也不是我们的错啊！这盲人有盲道，聋哑人走的也是路边，是司机不长眼啊，你不能这样啊金家老奶奶……” 金家老太太这会儿终于说了真正的目的，“我管他谁！反正我要这个钱！如果你不能够给，那你就去找司机！” 萧璋这边早有所料，自然不算意外，可仍旧表现出意外的样子来：“这！这我们出面不合适吧……” 金家老太太似乎已经抓住了他的命门一样，冷笑：“那你就等着这件事发到网上去吧！” 随后直接走人！一点不拖泥带水～萧璋都有些佩服老太太的魄力和眼力，就这——但凡放在商业或者什么其他地方早就闯出名堂。 但紧随他回过神又抖了个哆嗦，觉得这老太太还是别钻研那些正道，就她这个唯利是图见利忘义的样子，真不知道她如果走了仕途或者工商，会怎么坑害别人。 按道理来说，截肢赔偿跟学校一点关系没有，而且他也第一时间查过了，车祸截肢赔偿的标准，是根据受害人丧失劳动能力程度或者伤残等级，按照受诉法院所在地上一年度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或者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标准，自定残之日起按二十年来计算残疾赔偿金！ 也就是说，云村的收入大概一年几万，不到五万块钱，二十年标准一百万是足的。 当然，多余的款就是赔偿义务人的残疾赔偿金、辅助器具费的，以及，住院，手术养护等…… 按道理，百万是够的。 要两百万，纯纯是他们额外要给儿子的，并且就算是这一百万到了，估计也是给儿子，金花……呵，还不定被他们怎么再次卖掉！！ 萧璋真是太了解这些人了，也是因为太了解，所以他绝不可能当这个冤大头，他可以为了金花未来的路，比如—— 让她找到更适合她的项目，学习，帮她重新送到制定的学校，比如可以未来参加残奥会一类。 却绝不可能给金家这群重男轻女的蚂蝗们吸她血的可能。 不过，鉴于事情肯定会往大了闹，所以萧璋紧随又找到陈泰山，陈泰山那边早就去找到了法庭中的人，以及联系了当时的司机，保险公司，以及专业的律师。 团队经过商议和辩论，最终对于目前需要给出的费用、赔偿金以及精神损害抚慰金等做出了详细的核算，一共八十七万，余下的十三万则当作安抚金，慰问，以及心理精神补偿等等……总之，这些账目保险公司会一次性给付，但是，其他的他们就概不负责了。 包括司机，包括保险公司，一百万后，了结，已经是最大的补偿。 不过，鉴于后续的一些其他问题，萧璋和陈泰山还是进行了一些必须的交涉，比如后续的跟进转学，还有特殊训练的费用等等，这些，希望对方能够负责。 可惜，保险公司的人态度非常坚定，并不同意，最后，陈泰山提议将那一百万全部拿出来放在金花的账户，不允许其他人乱用，而金花也需要成年后可以动用十三万，等进入社会工作后再动用那八十七万。 不过这些都是要跟银行和居委会以及各方面的交涉就不是保险公司的事儿了…… 这边谈妥已经是两三天后，等于是，先把后面的事情解决完，釜底抽薪。 那边金家人不是省油的灯，分分钟发到网上，为了热度起来，甚至不惜花了大几万去推广，很快就上了热搜。 推之前，金家的人还有些犹豫，毕竟这赔偿款还没到呢，就哗哗的花钱。 金老太太对此是翻个大白眼，“你们懂什么！这叫投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一群白痴的货色……”她骂骂咧咧的，最后才说出关键来：“要拿了两百万，看你们还说不说得出这番屁话来！” 金家所有人立刻不做声，两百万……他们就是一辈子不吃不喝，也赚不到那么多钱！ “如果真有这两百万，那去城里买房，去最大的城市买房！都够了！到时候再落城市户口……” 一家人陷入了美好的遐想中，他们遨游遐想中，网上的热度也终于起来了。 本来，云村的学校因为李维的事儿之前就三番五次上热搜，这次有些为了博取流量的博主，媒体人更是就之前和现在的事儿，来了个自行推理的串联—— “要我说啊，这学校就是有问题的，卖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又开个文件洗白，现在学校和村委也成了黑的，那之前就是黑的，不过都是洗的……现在呢，全村黑！所以最后，小编还是奉劝大家啊，穷山恶水的不要去！去了骨头渣都不剩下！” “……” 诸如此类的，数不胜数，那说好话的是一概没有的，李维的直播间呢，也从山清水秀的故乡情又一次闯入各种辱骂…… 不过，李维早就见过一次网暴了。 所谓网暴不过是一群人无处发泄，抱着键盘一通乱打，自以为是正义的使者，可实际上是非颠倒黑白一概不知，全靠臆想。 诚然有句佛语不欺人，“你所看见的世界，都是你想看的世界。” 每个人的经历和阅历不同，造成的心理心境也是各不相同。李维现在很能理解这些人，甚至有些可悲这些人。 可悲他们看不透这人世间本身就是一场游戏，一场梦，不知道抓住最重要的东西……而他希望他们早点发现，发现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是家人，亲人，情感……而不是所谓的钱，男女。 拎着饭菜，李维来到房间门口时，听到江雨霁和金花在讲笑话，里面氛围很好，他暂时就在门口等，没进去。 这段时间，江雨霁一直也在病房里，进行计划中的一环。 她要做的是让金花接受那一笔钱，并且，以后绝不将这笔钱乱用…… 金花是个很懂事的姑娘，又或者，金花在家里的地位，一直都是老大，很多东西，其实不用江雨霁说，她自己也知道。 她是家里的老大，什么都要帮着弟弟妹妹。 就在江雨霁没来之前，家里就给她洗脑，一定要对弟弟好，弟弟没来之前，一切好吃的好喝的好用的都要留给弟弟。 结果弟弟真就没来，一个是妹妹，一个又是妹妹。 两个妹妹，到后面都叫了“停，婷！” 金花呢，眼看着如此，也眼看着村里其他女孩的命运，很担心自己的未来，可又无力挣扎，挣脱不开的她，就在这时遇到了江雨霁，她人生最宝贵，最绚丽，最与众不同的一页也就此展开。 第46章 天要嫁人 “金花，金花？”江雨霁把手放在金花的面前晃了又晃，金花才回过头，盯着自己那条腿笑着打手语—— “老师，你说，我这一百万能买条腿么？” 江雨霁也跟着看了一眼，先是默不作声的低下头，紧随叹口气慈爱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说：“现在的科技很发达，但你现在还在长身体，等你成年了，可以的……不过，金花，你有把老师刚才的话都听进去对吧？钱——” “不给他们。我不给他们，他们谁都拿不了，这个钱是给我做保障的……” 金花用自己的语言手语复述完毕，江雨霁才是松了口气，“哎，这就对了，不过……老师还是要给你一些善意的提醒，也许听起来很刺耳，可还是有必要说一下，他们……很看重你的弟弟，也许为了要钱会对你忽然很好，但你如果一旦松口……” 金花却忽然摇头摆手，快速的翻弄手语：“老师啊。”金花的眼神一向都是藏着，掖着，不敢直视的那种，但此刻她的眼神笔直坚定，“或许，你太不了解或者你太不相信你的学生了，家里的情况，我怎么可能不如老师你了解呢？” 她摆弄完放下手，不等江雨霁回过神就歪头看窗外，但手还是继续摆弄着，仿佛自言自语—— “从小时候生下来，他们给我灌输的思想我就知道是错的，我眼看到我妈，我奶奶，还有村子里所有女人的地位，我就知道他们都是错的……只是，最大的错，是这个世界，却不是我。” “只是，我就出生在这个错误的世界里，我又能怎么样呢？我能做的也只是忍，学习的机会我抓住了，感谢老师……” 金花一直到摆弄完，才转过身来。 她是整个学校大龄的学生中最大的一个，按道理她都该上初中，甚至快的话，初中都该毕业了，却还在这里上小学。 江雨霁则被震惊住了。 以前，江雨霁觉得三姐妹中，属金婷最有自己的想法，也属她的点子多，主意正，却没想过一直本分的金花居然有如此独立的思考。 “以前没机会去看看世界，也没机会逃出去这个鬼地方，现在有机会了……老师，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是一定一定不会放过这次的机会，我也会牢牢地抓住……” 伴随金花的手语，屋子外，李维察觉屋子里一直一直的“沉默”，主要是江雨霁沉默，李维就推门进来了。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师生一起吃饭。 吃饭中途，金家的其他两姐妹来了。 她们是来探望姐姐的，来一趟不容易，俩姐妹把辛辛苦苦攒的钱都用在车票上了。 就这，也只能看一眼就回去，打着手语，表示，家里很多活儿本来都是金花放学后去做的，现在金花不在，活儿都落在了她们姐妹身上。 金婷趴在床边，不断的舞动双手「说着」：“姐，真是你走了，我们发现，这个家里你负担了那么多……朵朵姐还好，尤其是我，我太不懂事了，总是让你做个，做那个……” 金婷是后来生的，因为怀她的时候特别像是男娃，所以，吃喝都是按照男娃的标准，也因此让她的容貌比花朵姐妹要好， 金花揉了揉她脑袋，做了个「没关系」，江雨霁则趁着这个时候跟李维简单的交汇了一下视线，彼此确认后就开始推行计划中的另一环—— “对了，我和你们的李维老师商量了一下，还是想要跟你们说关于自媒体的事，事实上，关于这次的车祸，网上有很多的传言，热度，你们的李维老师他有一些经验，建议是咱们趁着热度可以做两个自媒体号出来，一个是金婷单独的，一个是你们双胞胎花朵姐妹的，内容么，你们的老师也给你们想好了，就是积极学习，努力学习以及掺杂了一些搞笑的又阳光向上的对话，做成的短视频……现在短视频特别火热，我给你们找几个，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江雨霁说这话的时候，李维早就找好了。 三姐妹本身是不太乐意的，但是眼看到视频里有趣的对话，以及非常平常的画面，还是被勾了兴趣，凑过去仔细看了一个视频又一个视频后，终于—— “我可以。如果我这条腿不碍事的话。” 金花率先打的手语，紧跟着金朵也是点头，打手语道：“这种我也没问题，”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又接着挥动小手：“之前，我一直以为是那种登舞台的舞蹈……觉得还不够资格……” 金朵的担忧也是金婷的，她跟着点头后，江雨霁就一手压着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揉了揉后，也是打手语：“老师都不够资格呢，不过，如果只是分享的话，没有什么资格不资格，开心就好呀！” 这下，有了新鲜的“血液”加入，李维也有了干劲儿，之后要做的就是—— 三个等待了。 一来是等待金家老太去报告媒体，闹大！ 二来是等待三姐妹的视频拍好，发上去！ 这三么…… 就是人民发现真相了。 不过，让金花和金朵害怕的是，因为她们是偷偷来的很怕回去挨打，好在江雨霁给金家去了电话，说孩子留在学校参加演出，给酬劳，最后的“给酬劳”三个字才终于勉强打断了那边的抱怨连天，主要是抱怨家里没人干活…… 而有了这个借口以后，三姐妹就彻底留在了房间里，一个下午就草拟拍摄了好多视频，段子，到中午护士查房的时候，还跟着乐了一会儿，整个气氛其乐融融工，等到太阳下山，最后一班车再不去来不及的时候，江雨霁和李维才不得不带着金家两姐妹回去，留下金花一个人在病房。 就在江雨霁走出去的时候，金花一直挂着的笑容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愁容满面和泪水涟涟。 如果江老师是她的妈妈就好了，或者她有江老师和李老师这样的父母，那样她一定不会遇到这些事，也许早就上了好的中学，考取好的高中，再和老师一样，甚至—— 走出国门…… 下午的时候李维给他们简单讲述了剧本以及一些简单却又勾人心的写法，这是书上没有的东西，也是一种让她内心产生波动的东西。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强烈的力量拉扯她，勾着她，叫嚣着告诉她：“提起笔杆子来！” 她再也受不了那种煎熬，按下了护士铃，要了一些纸笔，就直接开始了自己的奇思妙想…… - 医院楼下车站台。 李维本想拉着江雨霁的，无奈江雨霁左手一个金朵右手一个金婷，他也只能走在前面左右观看车辆，这里并非一线大城市，可也是高楼林立，街道上，车水马龙。 李维小心给她们三位冲当保安，一路护送，而马路上车辆的来来往往，川流不息，让从没出过远门的两小只看的目不暇接。 灯光闪烁,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这些书本上的词汇，忽然间都像是活了，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以至她们词穷，只能打出手语说：“夜晚的城市真的是太繁忙了。” 江雨霁笑着给她们纠正：“这是热闹。”随即又趁机给她们教学起来：“努力学习，以后你们还可以去更大更好的地方……你们值得。” 金朵置身于夜晚的城市中,站在喧嚣和车水马龙的一端，早早就目瞪口呆了，看到江雨霁说的，更是眼睛瞪的像铜铃，快速打手语：“还有！更大更好的地方？！” 江雨霁在公交车穿梭到眼前的时候，才淡淡的望着绽放的霓虹灯,这些美丽的灯就像是编织了夜的美梦，“太多了……走吧，继续走吧，只要往前走，你们也会到达的。上车！” 车，涌入车流。 街道上各色各样的行人，车辆，两个姐妹看的眼睛都发光，“我们白天来的时候都没注意到这么多……”金婷发现江雨霁一直注视她，不好意思的打手语解释道。 无数辆车迎面奔来,一双一双眼睛“雪亮”闪动着，停车时连的线就是一串串珠子，发光的宝珠子。 金花也有想要表达的东西，但她尚且还没发现这种想要表达的欲望是什么，也许她等一段时间会遇到她姐姐金花的作品，到那时，她说不定能知道这种想法叫做写作。 回去的车，总是要比来的时候要快。 没有煎熬，只有一身的轻松。 披星戴月的师徒四人，先是去吃了馄饨，才缓缓地在月色下，踱步来到了金家的院子。 院子里没点灯，这是为了省点电费，到现在家里用的都还是油灯呢！ 若是往常，金家姐妹没什么感觉，可现在见多了那些高楼大厦，灯火通明若白昼，她们感觉到了差距，也感觉到了更多前进的动力。 简单的告别后，江雨霁就和李维终于牵手回去。 小路上，月色旖旎。 江雨霁走到一处路灯下还能记起来那次李维头一天带货就卖出去许多许多，七万块！ 她还误会了他是比心，让他别闹。 而现在…… “真快啊。你看现在这些发展，都是学校带动的……我今天在走廊还听说，有开发商想要来到这里进行开发地皮做楼盘了……” 江雨霁说的骄傲。 毕竟想当初来到这里还是什么都没有，现在已经发展到了车来车往，虽然这也害了她和她的学生，这事儿很是让人难过，可这事实也代表了，这里的确人烟越来越多了，理论上，江雨霁和李维已经改变了这里！ 也许，谁也没想到，也不会想到—— 仅仅是一所学校，就可以改变云村！ 李维倒是对她受伤的事儿还耿耿于怀，尤其是他们丢了他们……第一个孩子。 不过，江雨霁没事儿就好，他不是很想提起这个，只是看着周围说，“云村还有许多问题需要改善……” “比如田野灌溉，再比如最严重的也是当务之急的修路……等等……” 絮絮叨叨的，现在一说起来这个，二人不像是老师，更像是村干部。 走到后面，江雨霁有些累，但是她还想要继续走，李维是宠着的，她要干嘛就干嘛，就是—— 抱着呗！或者背着！ 反正流产了要休息，那他可以给她好好照顾嘛。 江雨霁就在他后背上，两个人围绕学校的操场足足走了两周圈，然后，才终于回宿舍～ 到了宿舍里以后，江雨霁也是闲不下来，直接开始想怎么弄文件，寻求政府支援，建设多方位监控及重建宿舍楼等条件设施，以让学生避免来回路上安全问题。 当让还是最主要的—— 铺路问题！ 这件事刻不容缓了，如果还是不能尽快落实，江雨霁总觉得还会出事……毕竟这里都是聋哑盲人，很可能听不到车声，也看不到…… 李维不想她劳累，可是也劝不了，于是只能在吃喝睡和按摩上给她放松和补补。 然而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那个所谓的计划，还没等到最后的步骤，又出事儿了。 “出事了，出事了！” “哎哟我的天爷哟，江主任，你怎么还没起来啊！” 萧璋冲进宿舍楼的时候，江雨霁还没醒，不过也被他这一句喊醒了，“怎么了萧璋？”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医院的助听器戴着也好用的多了，不像是以前专门配的，可这个也很好用。 “怎么了！你快去看看吧！！金家要……要把金花给嫁出去！！！聘礼都收了！哎呀！！！” 萧璋急的直跺脚时，李维刚打饭回来，老远听到这么关键的一句，差点没饭都摔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李维说的时候，萧璋就指着外头：“就现在，现在呢！狗东西够阴损的，愣是一直不说，谁都不知道，这还是我早晨帮着送货看到的，要不！学生无缘无故没了，你都不知道！！！” 萧璋说的时候江雨霁已经起来了，她穿着睡觉，快速的拿换的衣服，让萧璋出去等她，再快速换完了就跟着往外走…… 李维也一样，换好衣服就冲出去…… 三人坐着三蹦子到的时候，金家那边的人正笑眯眯的挥手道别一辆黑色的皇冠汽车。 车都远去了，老太太还是嘴角咧着，很明显，这是拿到了不少的聘礼金！ “金奶奶，这是什么事啊？” 江雨霁和李维一下车就明知故问了起来…… 第47章 三羊开泰 “怎么是你们？你们来干什么！” 眼看到江雨霁等人到来，金奶奶很明显的防备，说完还往后退了一步，捂紧了腰包，江雨霁目测了一下她的腰包，明白这离开的人，应是给了银行卡… 萧璋深吸一口气要上去被江雨霁拦下。 江雨霁笑眯眯的问：“听说，这是……定聘？谁呀？看起来条件不错啊……”然后故作不知的环顾四周，开始数，“金奶奶你的女儿已经出嫁了，你儿媳妇不能在嫁，总不能是您吧？” 没成想金奶奶这会儿大概是腰杆子硬了，竟直接开骂：“你瞎放的什么屁！钱的事解决了吗！你们几个就敢过来！我告诉你们，在弄不好，你们学校别想开！” 金奶奶的态度不好到了极致。 萧璋再也忍不了了，上去就直接怒怼说：“你个老婆子满嘴喷的什么粪，当我们真不知道你是卖孙女啊，是二妹子吧？金朵朵？你也真下得了狠心！她才十五岁！我给你讲，你这叫犯法！” “犯法？笑死了，我定我的聘礼，等到了年纪再嫁人不行？？”金奶奶的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你们有空在这里说，不如赶紧给那赔钱货的一百万弄了，弄不好——哼，你们就等着吧！” 说完也不管他们说什么，转身就回去。 李维在旁边一直没说话，只等她人走了，江雨霁才回头问，“都录下来了吗？” 李维点头的时候，萧璋就是一愣：“啊？录像？你们没说啊！这……”早知道，他就不骂人了呀！ “不要紧。”李维少有的安慰他，但更像是雪上加霜，给他伤痕累累的心又撒了把盐：“你本来也这样。只是本色出演，这样反而没有演的嫌疑——要感谢你。” 李维这话说完，萧璋就更气了，偏偏他又不能打李维，最后也只能握紧了拳头反复的说：“自己找的老师，自己找的，自己找的……” 这事儿暂且作罢。 不过回去的路上，萧璋询问江雨霁的想法，要不要去告他们？江雨霁说还是得再看看。 毕竟，话说回来一万遍，这也是金家的事，金老太太也说了，等到适龄再结婚，你可以从道德的层面上谴责她，甚至鄙视她，可是，你无法从法律的层面逮捕和惩罚她。 并且，江雨霁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反而是金婷了。 金花倒下了，那一百万她已经说好了不会给出去，她很难不保证金老太太打完了金朵的主意再打金婷的。 毕竟，三姐妹中，金婷是最出类拔萃亭亭玉立的。 “放心吧，金花我会在想想办法，我现在怕只怕，金婷成为了我的顶梁柱，可不能再出事…然而这事，我只怕无独有偶，如果金老太太发现金花不肯给一百万，她说不定还会再卖一次孙女……” 江雨霁说到最后不由得握紧双手，李维看见了，大大宽厚的手掌也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不要设想没有发生的事，不要被没有发生的事情所恐吓。自己吓自己——” 在吓着肚子里的宝宝，这句话被他咽回去，扫了一眼江雨霁的肚子，他就垂下眼帘，他们的孩子就这样没有了。 经历了一难不够，现在又横遭一难。 李维的手也微微收紧了，仰起头看天，不知道究竟这条路还有多少困难，但他想的仍旧不变—— 如果有苦，有难，都给他吧，一样也别给江雨霁了。 … 云村聋哑盲学校门口，挤挤嚷嚷的一堆人，正在跟门卫闹着要进去，还没到校门口的江雨霁三人见状不妙就直接下车，躲在一边观看情况。 听了会儿墙根，大估摸就全知道了，这群人又是采访来的，金家老太太可比他们动作快。 “看不出来啊，小老太太对网络一窍不通，谋财害学校的一拿一个准。”萧璋低低说时，李维压了他的脑袋往后撤，“小心点，别被看到。” 那边记者们，媒体们都是来采访他们对此做什么看法的，江雨霁则在这时翻开手机，简单上网搜了搜，果然一堆子虚乌有的黑料都出来了—— 有说吃大锅饭不卫生的；还配图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图，她都没见过！不知道哪儿找来的网图…… 有说老师虐待儿童的，配图倒是不多，但写的极其悲愤慷慨，好像是下一秒就要冲过来跟学校拼命的…… 还有的就更过分了，直接说学校是拐卖儿童的窝点，让好好查查，这次配的倒是真的图！是一堆儿童被警察带过来在门口的时候。 “你们看看这个，还真像是这么回事。” 江雨霁用手机戳了戳他们的脊梁骨后，把手机递过去，萧璋看完就要掐腰骂人了，“这他不是狗进茅厕，张嘴就造！嘶——”没说话被李维拉扯到一边，差点被发现。 “倒是可以查查这个发帖的人是谁，为什么拍这个照片。”李维的角度清奇，也让萧璋瞬间回过神，皱着眉：“对啊，这事儿下午就来了，是谁干的呢？” 江雨霁倒又持反向的意见，“我倒觉得是谁都无所谓，重点是怎么利用这个，炒一波热度，反正最后会有警方给我们洗白，总不至于——连警方他们都觉得我们有黑幕？” 萧璋弱声说：“看这个趋势，不像吗……”他有些害怕了，转身说：“我得跟三叔说一下。” 李维和江雨霁都没拦，不过李维还是补了一句：“我认为，一个国家如果连警方都不相信了，国家的红文件都不相信了……有可能吗？” 萧璋没话，江雨霁拿回手机则是看了又看，说：“我想到一个人……算了，应该不是他，他好像早就走了……” 李维挑眉：“我跟你想的应该是一个人，不过据我所知，他没走。你看这个ip，这是云村发的，我所知道的，那个人也就在云村里……” 江雨霁和李维对视：“你怎么没告诉我？” 李维只是揉揉她头发，像是小时候那样：“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现在是了，我得更跟紧你，免得出意外，最近，不要乱跑……” 江雨霁听的心慌，不过，这跟以前去乡下志愿支教也没什么区别，山村里有朴实人家，也有刁民恶人，她当初遇到的坏事儿也不少，但就眼下，她觉得还好，抱住李维的胳膊低低的说：“有老李你在我的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她可是少说情话，李维低头亲吻她头发时，萧璋刚打完电话回来，告诉他们，“三叔已经在跟警方协商出示文件了……最快明天就能发出去……不过我还是想商量下，怎么说呢。” “我想的是，先吊着，告诉他们，正在调查中……”李维是经历过一次「黑——红」的榜单，有点经验，想要利益和热度最大化，这确实是最优选。 可江雨霁摇头：“我觉得……最后再调查出来是领养，不太好，直接解释比较好点，这样拐弯，会有点欲盖弥彰，都是警局的，直接出文件就好，也不用太多时间吧？” 关于这个事儿，江雨霁当天听他跟三叔说的时候就想提出意见，不过她当时没有经验，怕自己不行，可真到了眼下这个档口，仍旧是想要维持当初的想法。 萧璋是来询问他俩意见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的：“不是，大哥，大姐，你们这样，我到底听谁的？” “听她的吧。”李维没有争论的样子，直接说完拉着江雨霁朝着后门走。萧璋松口气，追上去，“还怕你们吵起来，我不知道该帮谁呢？” 李维瞥他一眼：“这还用思考？” 萧璋皱着眉头：“怎么不用？” 李维看着江雨霁说：“帮她，永远帮她。” 永远两个字让三个人脚步都一顿。 “还是永远都帮助和致力于教育事业吧。” 江雨霁收尾了这段谈话的时候，学校里这时下课铃声正好响起。 有光洒在他们身上的时候，恍惚间，萧璋忽然觉得他们在一起，就像是三个学校里的学生。 正好影子也小小的，他到底是没忍住指着地上的影子说：“你们看，我们三人都成了少年时光的孩子。谈话也像……” 这次，换来的只有李维的沉默以及江雨霁总是淡淡的笑容，之后就是各自道别，各自忙碌。 只是，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相对于他们和正常人不同的经历，目前他们维持这样的关系，就算是迟到的青春期也是正常的… 学校外被阻挡记者们，还是得萧璋出面。 不过有了三叔的底气，录音的证据以及三人的谈话和网络上的信息掌握，萧璋在校门口，进行了义正言辞以及，认真严肃的批评和教育。 批评了网络上许多子虚乌有的听风就是雨！ 严肃教育了一些不正当的，甚至是拿着有的没的的图片，就随便恶意谣言中伤学校的名誉。 对此—— “这已经对我们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影响，所以，我们会跟警方联合一起，抓起来进行合理合规合法的诉讼！” “对，也在此，我正式的提出，如果我们学校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通过任何法律途径来进行一个调查，或者怎样，而不是随便一张图片就恶意造谣……” “这边也建议造谣的自动自首，或许可以和解……” 说到最后，萧璋拿出一堆的收养证明，记者们早就对着他一顿猛拍了，这些证书也已经是最好的红头文件。 那些火红的印章像极了星星之火，萧璋想到星星，再想到被遗弃的孩子，再想到……那个造谣生事的人，忽然泛起浓烈的恶心。 恶心的不是这些证书和事儿，是恶心背后拍照片恶意造谣他们这里是拐卖儿童窝点的地方，是那些也明知道聋哑人是多么难以维持生存，光是建造学校，学费，学杂……伙食……住宿……哪一样拎出来不是钱？ 不找事，他们都忙得要死，偏偏还找事儿！ 所以—— “但凡在有造谣，生事，尤其是恶意中伤，诋毁学校名誉的……绝不放过！我们绝对会拿起法律的武器，捍卫我们的尊严！我们聋哑盲人学校，也不是谁都能编排的！另外，也是在此，我希望各位媒体朋友们，能够给我们一个宣传的机会，良性的，良好的宣传机会，我希望，大家能够更多的去了解，如何帮助以及简单的手语和清理盲道等等……当然，我们也知道，爱之深才恨之切，是诸位广大的天南海北的朋友们对我们的关注和热心，才会有这些义正言辞，但希望大家的善心不要被有心的恶人所利用！最后，我们确实占用了不少的网络时间，给大家添麻烦了，对不起！我代表云村聋哑盲学校对大家表示歉意！” 最后一个鞠躬后，整个视频升华到了一定的高度。 而萧璋本人也因为这段话在网络上走红了，尤其他本人是军人出身，身世清白，没有什么黑历史，也有不少媒体记者不是光听一面之词的，他们也会去走访，结果走访下来一圈，就是知道这位校长无论有没有学生，学生有没有来上学，都会到家里进行家访还给补助等等……萧璋本人很快就也小火了一把。 李维和江雨霁也看了那个视频，该说不说，萧璋这么认认真真的样子终于像是那么回事。 萧璋本人看着网上对自己的一众好评，也是笑眯眯的，笑眯眯的解决了这件事后，再去医院陪星星。 虽然网络上的恶意简单被沉默了，可星星以及金花的事儿，没完！ 更别说，还有金朵的…… 不过，这件事后，学校里的招生处又是人满为患，哪怕招了不少教师员工，仍旧不够用，更别提，楼啊，房啊都没弄好，不过，这倒是让周围的房价，房租涨了一波，因为学校没有宿舍，很多慕名而来的家长就直接带着孩子在云村居住。 而愿意大老远带着孩子来学习的，就没有几个是不舍得花钱的，倒也无可厚非。 于是学校里住宿的位置暂时还不算事，不过建设楼房也是必不可少了。 一时间，三个人都忙得团团转…… 这边是要跑教学楼，宿舍楼的建设，申请资金！ 那边是要跑云村的公路设施，跑好了路才能安全，更能安全和彻底带起云村发展…… 还有就是星星和金花朵的这三件事了。 三个又三个。 萧璋都忍不住调侃说这是三阳开泰又开泰……今年一定什么都能办完。 第48章 三年之约 再说金老太太这边。 金老太太为了钱愣是学会了上网，搜索……结果，这一看网络上铺天盖地一边倒的相信学校，顿时觉得自己再发出去也没理，况且，她之前发的都被网暴到删除了，不过是她删除的快，再加上江雨霁等人没打算撕破脸再纠缠，金老太太眼珠子一转，决心只能先忍下这个哑巴亏，等打算拿到金花那一百万，不行，再把金婷嫁出去个好价钱……当然金朵已经出过了，只是钱么……不是特别多，相比较金朵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的，她更大的希望是寄托在了金婷身上。 没成想的是，老太太算盘打得是不错，可别说金婷嫁不嫁了，金花——就率先说死了，那笔钱是她未来二十年的补偿，她不会给出来！ 气的老太太是在医院的病房里外，门口走廊，可以说是里里外外，都给她宣传完了，大概说的就是孙女不孝顺了，拿了钱了，翅膀硬了，一会儿又说她担心孙女被骗了，可大家都看得出来她是个什么老婆子。 “出了事儿到现在一次面儿没露，还敢说为孩子好呢，真不知道哪儿来的脸！” “可不是么，倚老卖老，真当现在还是谁嗓门大谁说话啊！” “闺女不怕啊，咱可不怕这老家伙，你要真给了，可就真被拿捏了！” 金花并听不到他们说的什么，甚至她觉得好笑的是，老太太这么闹来闹去，她难道是忘了……她听不到吗？不过稍稍一顿，她就想明白了，这可不是闹给她看的，是闹给左邻右舍，大家伙儿看的。 倒也无所谓，她只是浅浅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至于钱—— 那是一概没有的。 最后，老太太被骂得灰溜溜走了，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在这块儿住院的，都是要住久的，本身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是有的，可无奈老太太一直哭闹个不停，那就由不得大家出来说道两句。 走的时候，突然有个人认出来—— “哎哟，我想起来她那时候好像是路过我门口说什么，要找学校的麻烦，让学校也给她一百万呢！” 说话的人举着手机，接着一拍脑门子，“哎哟，我记起来了，就是你！你就是网上那个黑心金奶奶！” “我不是！我不是！你们认错人了！” 金老太太几乎是捂着脸落荒而逃的。 江雨霁跟李维这时候碰巧也又来看望金花，眼看老太太这样，开始还有些担心，等上楼听到大家伙的嚼舌根，大约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再进了病房跟金花打了手语沟通，确认—— 老太太这是闹事儿来了。 江雨霁庆幸自己早早的就给她做了心理准备，但看金花的样子并不悲伤甚至一点的多余情绪都没有，又觉得或许自己从一开始就看错了这孩子。 病房外头的不少人也都是认得江雨霁和李维的，热情招呼后就各自回去。 再之后，江雨霁和李维也给金花推荐起了一些其他的学校，本来么，这些学校的费用是非常昂贵的，可是架不住金花现在有钱啊！ 金花的钱放在银行吃利息都足够她缴纳学费以及生活费，所以，只要金花能够在新学校好好努力学习生活，是一定可以彻底摆脱金家的掌控，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不过，这到底是金花自己的事情，江雨霁和李维虽然心里头希望她能鼓起勇气来勇敢的离开这里，可最终的决定权仍旧在她自己。 “金花，你愿意去吗？”江雨霁温柔的看着她，手语完毕后，被金花握住了，金花用另一只手给了她答复：“我愿意。” 微微弯下来的拇指哥和她的眼角泪水一起滑落，江雨霁直接抱住她，摸着她的后脑勺，顺了几下后背才又给她比划：“那老师就尽快联系学校来接你。” “谢谢老师了。” 金花再次弯动拇指后，又想起什么，比划道：“我的两个妹妹，拜托老师了。” 江雨霁握住她的手，点头，再之后就是联系学校的事儿了。 金花这边，老太太一时半会儿不敢来，金家的人本来就没怎么把她当回事，也是没人来的，所以正适合将金花转移…… 这边儿悄摸无声的给金花转移进行中。 那边儿同步金老太太也没闲着。 “一个两个的不听话，养的竟是赔钱货！！！” 金老太太这话，骂得是她的小孙女金婷了。 在金花的事儿无果以后，她就打算给金婷说个年纪几乎能当金婷大爷的亲事，听说对方还死了一个老婆，但—— 特别有钱。 有钱到人家愿意出一百万，理由么，竟然是金婷在网上的视频，他一眼看上了。 江雨霁还不知道这事儿呢，知道的时候是舞蹈老师过来找她，说金婷两天没上课了，要不要去家里问问。 江雨霁一听这话就知道事儿闹大了。 金老太婆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这金花不能给她钱了，她肯定要从别的地方出，金婷是哪哪都好的苗子，她必然是要找到一个“好人家”卖出一个好价钱。 江雨霁到金家的时候，金婷正被关在屋子里两天了，死活哭闹着不愿嫁。 她已经可以发出一些声音，也是三姐妹里学声音最快的。 她也算是家里最受宠的女儿了。 但是，这种受宠是带着价值的。 金婷以前或者没发觉，可现在她发现了，哭着喊着虽然自己听不到，可她喊得出来—— “我不要！” “我不要！” 金老太太在门口气的又是破口大骂，什么骂的难听骂什么。 以至于，江雨霁到了半天，金老太太都没听到脚步声，倒是江雨霁隔着门，隔着老太太的话大大的松口气，至少现在表示金婷还有的救。 江雨霁直接带着李维出去。 李维正好也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是曝光她！老太太不是现在会用手机么，听说前两天医院的事儿又被人拍下来了，这下恶臭的名声都出去了，如果这个时候闹出来—— “不太好吧，我怕会……出人命。” 江雨霁有些担心，但是李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他比江雨霁在国外随心所欲的几年，多了一些跟各色人打交道的经验。 “放心，对于这样的人，出门没捡钱就算是丢钱了。她比谁都惜命，所以，金家谁死，她都不会死，她好好活，别太小瞧了……去报警吧，我来录。”李维说到最后，江雨霁就是又愣住：“你怎么知道我要……” 李维一手开录一手揉她脑袋，就像是她揉学生金花一样。 “你什么我不知道？”李维没回头说完，江雨霁脸红了下，转身出去。 “喂你好我要报警，对，云村这边，金家奶奶要强制她的孙女未成年去嫁人…” 江雨霁报警完毕说这边强制儿童出嫁以后，就回来了，结果回来的时候听到老太太转口了！ “怎么？她发现你了？” 江雨霁凑过去看李维的手机，李维摇头，笑的却带有一丝冷意：“你看就知道了。” “哎哟，我的亲孙女哦，奶奶还能害了你不成你看看你二姐！” 金老太太说着把人拽过来，江雨霁才明白，这是多了个朵朵，她不好骂了，改成哄着了—— 还学会了打手语了！ “你二姐金朵朵，她多好说话啊，奶奶从给她找婆家，到现在都没有说出来一个‘不’字！这才是奶奶的好孙女啊！” “小朵朵啊，听奶奶的话，你妹妹不听话，她不知道女孩子都是要嫁人的，你好好劝劝……哎哟喂，急死我了，这里头的听不懂话，这外头的又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的货，这死出净给我们老金家生出什么玩意！！” 眼看金老太太用上了手语，当然她嘴里骂骂咧咧说的却跟手语完全天翻地覆的。 江雨霁才不能让她把主意打在金朵的身上，她直接走出去了，“金奶奶！金奶奶，好久不见啊，这是又干什么呢？” 她继续佯装不知道的样子，但金奶奶现在一看到她就来气，“你来干什么！”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瞄着她肚子：“让你做坏事，遭报应了吧！流产了吧！” 江雨霁本来笑着的脸色刷然一白，有那么瞬间，她想给耳朵里的助听器丢了，但可悲的是，就算是丢了她也看得清楚金奶奶说的是什么。 深吸一口气，江雨霁也不装了，直接道：“你是因为想到那本就不属于你的一百万吧？” i既然是她没礼貌又戳心窝子，江雨霁可不哪儿痛戳哪儿？戳不死她肺管子她这些年的书就白念了：“看来有句话说的真没错，有些人出门不捡钱就觉得是丢钱了，你这样也挺累的吧？” 江雨霁说的可不是“有句话说的好”而是李维刚刚说的。 李维也走过来了，听到那句流产他脸色就很不好，站在面前，倒像是一堵墙，看的老太太喘不过气来：“哎哟喂，你们两口子这是干什么，要杀人啊？还是要打人！哎哟，吓死我了！” 很明显金老太太一副要碰瓷的样子，李维恰到好处的举起手机以及把江雨霁搂到自己怀里，“有录像，别碰瓷，没用。” 他这么说完，金老太太就站直了，又是一翻白眼：“有事说事，没事滚蛋！别耽误我——” 没说完，被江雨霁给打断了：“我当然是为了金婷来的。”再想了想，江雨霁也是真的没忍住说：“还有，我不怕告诉你，金花不给你钱——”她没忍住的，李维替她忍住了，拽着她拦住话茬后，李维接下去一句：“是拿去上学了。” 江雨霁就一顿，也意识到自己差点给自己惹出来天大的麻烦，如果真让老太太知道是她撺掇的，那还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上门骂街。 果然，上头是个很要命的事儿。 江雨霁这一点佩服李维，他几乎没有上头的时候，尤其是直播的高峰和低谷后，他就更沉稳了许多。 “要么，放人，要么，报警蹲监狱，我都录下了证据，你自己选。” 李维说的时候，仍旧举着手机，金老太太身高不够，根本拿不到，看了一眼就是咬牙，“你！你敢偷偷录像！” “嗯，该录的都录到了。所以，你尽快做决定，否则我发到网上，你这年纪进去——估计很难出来了。” 李维很多时候脸本起来是格外恐怖的，是那种不容侵犯，不容放肆的脸，老太太显然也是怕了，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也是心理上的退。 江雨霁抓着这个点又进行补充：“而且，你进去了不要紧，你的孙子，你的亲戚孩子——谁都别想再入公家。这个，之前说过，你应该也知道吧？” 再加上这个筹码以后，老太太果然额头冒汗。 都说这些年轻人怕老太太啊！这两个人怎么一点都不怕。 而江雨霁和李维达成目的的时候，警察也到了，但是这警察见事情还没有成，就只是批评教育了几句就走了，不过，即便只有这么几句的教训也足够老太太明白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她必然是犯法的，除非—— “哼，好啊，不是要到十八岁么！那我就十八岁！还有三年！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们怎么办！” 老太太足够恶心的说完，江雨霁就死死抓紧了李维的手，不过—— “三年，可以改变很多事。也许，到时候你会改观也说不定。” 不过，她可是江雨霁啊，她才不会轻易的就这样被吓到。 三年，足够发生和改变许多事情了，也许那时候她的自媒体已经发展起来，也许，那时候三姐妹，不……是两个姐妹了，已经走入了国内数一数二的顶流舞蹈团队中……到那时候，远走高飞，天高皇帝远和她姐姐金花一样，老太太就是插着翅膀也难追！ 不过，千算万算，总算—— “这三个姐妹是都解决了，虽然，只推迟了三年……” 江雨霁说的时候，被李维抱住，“放心，三年足够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找到拍照片发网上说我们拐卖儿童的人了，而且，我有确切的证据，那个人无法抵赖的那种。你要跟我去看么？” 第49章 回到母校 “拍照的人？哦，我知道了。”江雨霁沉吟了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不过她后来查了查，“不是他吧？”再思考了下直接补充说：“我记得，我问过，他早就去别的地方入职了。” “不，出事那天，他来这边办理手续。” 李维说这，江雨霁就更迷惑：“那照这么说，你也知道他是谁，知道他去了哪里入职？” 李维一笑而过，“当然，我什么不知道。” 江雨霁皱眉说：“可你怎么就想到是他？我查了查他不在这里工作第一时间就把他给排除了！” 这次李维笑的久了一点，“所以说，还是得我。我思来想去，除了他我们也没得罪过别的人，所以就锁定了他一个人查——你就当是直觉。” 江雨霁不太相信直觉这个东西，但她现在不得不相信了。 因为就在李维说这话，拉着她出去的时候，她就看到了学校对面畏首畏尾，缩头缩脑的张译通。 张译通就是当初被赶走的那位了。 也是学校里唯一一个被赶走的。 “还真是他……” 江雨霁嘀咕的时候，李维已经冲过去了。 原本在路对面观望的张译通立刻感觉不妙，拔腿就跑。 李维一个箭步去追的时候，江雨霁瞅着旁边的三蹦子还带着车钥匙，直接开车去追…… 她大喊着“”让开，停下”以及三蹦子的突突车声中，打从中间路过李维的时候，李维都惊了！ 反应了下他才追上江雨霁的三蹦子一拉车就上去，“我来开！” 直接握住江雨霁的手前头，江雨霁放下手后，他就自己开车。 人哪儿跑得过车。 张译通没多久就被逼停在了路边。 他气喘吁吁大汗淋淋，满脸通红的弯腰曲背，扶着膝盖摆着手：“别，别，别追了，跑不动了，真跑不动了……咳咳咳咳！呕——” “跑不过，还跑什么？”李维下车冷冷说时，张译通抬起头来：“你们追，我当然跑！” 李维一顿，眯起眼睛来：“哦？你小子敢这么说？” 张译通通红的脸就忽然变白，“我，我不是……我……总之，你们想干嘛！追我干嘛！要干嘛！” 他不耐烦犹如疯狗，李维环顾了一圈四周，掏出手机来：“我要做的事很简单，第一，你要给我拍一段视频，视频里就说是你一手造成了这些舆论，你昧良心污蔑和诋毁学校；第二，给学校，给广大网友，道歉。” 张译通这会儿大概是好了些，冷笑了一声，抹抹嘴巴边儿的唾沫星子，然后就呸了一口：“我呸！就凭你们？就算你们不是拐卖儿童，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不就是你们用手段给我赶走的吗？” 张译通说起当初还是气不打一处来：“说我坏，说我诋毁和良心污蔑，你们干净吗？你们配说吗？你们两个黑心肝的，在学校里兴风作浪，你们眼里还有校长吗？我说错了吗？明明就该上下分明——” “行了你别说了。”江雨霁听不下去了，“听的头疼，我看你也是不打算道歉了，那就跟我们去警局吧。” 江雨霁对于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他认定了你是坏的，你说一万遍，做一万件好事在他眼里都是别有用心。 所以，眼下直接报警，一了百了。 谁知这张译通一听到报警，也不知道是不是李维离得远，江雨霁离得近，加上车钥匙还在车上—— “滚下去吧你！” 直接将江雨霁推下去，张译通笃定了李维会接住她，扭头就骑车跑！ 江雨霁的确被李维接住。 李维抱着她，摔倒在一片玉米地里，后背被石头硌得生疼，不过想了下这不是疼到江雨霁，又只觉得高兴。 当然，自己疼也不行，这张译通—— “报警，肇事逃逸。” 江雨霁没伤到，拉起来李维看他也没事松了口气，但人没事不代表事儿解决和结束。 本来他只要录个视频，这件事就算是完了，这件事就算是解决了，解决以后就可以继续往下走了，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只要他以后不惹事，就不会发出视频，他既然这样，那就别怪他们不给他机会。 警察很快就到，现场取证以及录了口供后，江雨霁和李维拒绝了警察送他们回去的要求，主要是江雨霁拒绝，江雨霁自从荣升主任后，就很少走动家访了，现在难得有时间有机会来到这里，又刚好是在村口头附近，索性一家家走回去，刚好能够全部家访完毕！ 李维开始不知道她为什么拒绝，江雨霁也是等警察走了以后才和盘托出，李维立刻表示认可和支持，但江雨霁觉得奇怪：“你怎么不再问我为什么了？”也不提出反对意见了。 后半句她是心里说的，李维却知道她的意思，再次揉揉她脑袋，“以后，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支持，而且，你不管做什么都有你的道理，以前——是我不对，我应该继续和以前的以前一样，无条件无理由，无脑支持你。” “怎么忽然这么煽情了。”江雨霁微微有些脸红，却抱着他的胳膊，“谢谢你……”并且她也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她也不想要他太过于的压抑和难受，“别想了。那件事……过去就过去了，也不是你的错。”江雨霁说完，还靠了靠他的肩膀，“是我不好，我……算了，过去了。总之，以后我不会了……” …… 接下来的一天，李维都跟她一起走访，这次夫妻二人一起，这次确认了整个村子的情况。 顺带就将适龄儿童劝学。 现在再结合当地实际情况，将教学课堂设置在麦田，果园等地已经不算是随着当地发展，是真的做实践活动，至于进行的三姐妹的自媒体营销策略，也算是有了起色，大约有几百点赞了，还有不少的留言，不过李维都没回复，因为没想好怎么回。 之后，夫妻二人在中午一起吃了点东西后，就继续往前走，继续看整个村。 结果，这一走，下午整个人都是心情愉悦。 因为，随着不断的深入，他们就发现，经过这段时间的忙碌，云村算是彻底的改变了。 他们真的带动了当地的经济发展。 如今当地农业的发展随着道路的铺设而得到了更好的销路，弄不弄直播都有车来车往的运走，还有房价以及一些当地的特产和物品都也得到了流通，说白了都是学校带来的生意。 但是，云村别的没有，地方是真的多！ 农村嘛，本身就是地旷人稀的，这么算下来，是解决了不利学生发展的原生家庭和弱势经济因素，加上李维成功销售农货后，也让本地认为教育不如种地的村民，逐渐改善观点，接受教育可推动经济发展的观点。 “这么看，解决了当地经济问题后，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就主要是抓一些重点，以及继续多次深入家庭走访和观察学生生活学习，再看看哪些同学上学困难……就可以了！” 一直到傍晚，江雨霁回来后，开心的对李维说完，被李维抱着放到床上，然后他打了一些洗脚水来，让她舒舒服服的泡脚，才接着说下去：“是，是就可以了，不过，你也知道云村还有许多问题需要改善，那就好好保护身体……” “是很多问题，估计接下来咱们奔波两地的时间多，一来是寻求政府支援，得建设多方位监控及重建宿舍楼等条件设施，以让学生避免来回路上安全问题，二来就是……”江雨霁一面泡脚一面说，没说完让李维用手点住嘴。 江雨霁一愣，“喂！你这个手刚摸过我的脚！” 李维也一愣，随后就说：“这个怕什么！你还嫌弃自己？” “啊！你……”江雨霁直接甩了他一身水：“那你试试看嫌弃么！” 李维哈哈笑，还真不嫌弃：“那就试试看谁嫌弃！” “啊老李！你！你怎么欺负人！不要闹了……不然我要真的生气了！”嘴上这么说，江雨霁还是跟李维闹玩了会儿，没一会儿就把洗脚水霍霍到处都是，结果还都是李维收拾。 但是，李维要收拾的不仅仅是水，还有一件大事—— “你不要弄这些云村的事儿了，你的重点应该是在别的地方。” 李维说的江雨霁不太明白：“什么地方？” 李维就简单说了一下，“比如你要找到咱们国家对聋哑人就业有相关的政策支持，比如我最近听说有吸纳聋哑人就业的企事业单位了，还可享受一定的所得税减免，还有的地方，为了吸引企业雇佣聋哑人群体就业，在最大程度上维护聋哑人群体就业权益……还有让聋哑人找到向当地的人力资源市场或者人社系统寻求帮助的渠道等等，除了上学，我们还要让更多人看到，学习最后的结果！这才是家长们要的东西，不过这些都是太遥远的事儿了，得你来。当然了，你也可以多方面帮助他们协助寻找就业机会，我知道你的计划是多媒体，自媒体，可是如果只是自媒体是不是也是一种单一化？还是要考虑一下，以—— 最终改变聋哑人只能够做温饱市场的问题。 这才是最主要的问题，也是父母的梦想，更主要的是，也能成就山村孩子们走出大山，并且就算出去就业，也不影响他们自媒体，你说是吗？” 江雨霁沉吟了一下，觉得他说的对，点头后，听到他提出意见：“我认为，你可以去一下你的母校，也就是天津理工大学，再看一下，现在的大学是什么样……” 江雨霁隔天就直接动身了。 关于去外地这件事，李维虽然不放心，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一直绑在身边就可以的。 江雨霁乘坐高铁，很快来到学校。 校园面积比以前大了不少，教学楼倒还都是整齐统一的砖红色，这地方初来乍到的人容易迷路。但是—— 有一样东西是不变的，那就是，如果你问聋人工学院怎么走，连东门口咖啡厅入职不久的店员，都能为你准确定位！ 因为没人不知道这座被誉为“聋人小清华”的学院。 聋人工学院是中国第一所、世界第四所面向聋人的高等工科特殊教育学院。 从1991年，其前身天津大学机电分校特殊教育部（简称特教部）成立并招收首届学生算起，聋人工学院开启并见证了中国聋人高等工科教育30年的发展历程。 江雨霁就是在这里毕业，考研。 如今，学院教学楼立于校园西侧，据说是从2013年投入使用的建筑，江雨霁走到一边忽然觉得自己像楼前刚长到碗口粗的树木一样正当年少。 一层墙上“中国梦也是残疾人的梦”十个大字红得鲜亮。 三十载光阴流转的印记则被小心翼翼地珍藏了起来—— 这边的教学楼足足有五层。 有一面长长的照片墙，各届学生的毕业合影都被张贴于此。 像素从黑白的，年份的，面孔是换了一个又一个，穿着的白色衬衫也渐变成黑底学士服 江雨霁一个个摸过去，眼看着院里的老师们的脸庞也一个个苍老下来。 孩子们是一个个长大，老师们一个个老去。 可是他们始终笑眯眯守在前排，从青丝满头守到华发渐生。 最后，江雨霁停在了1992年9月的档案前。 这是从山西太谷考来天津读书的“学霸”少年。 这是她的师弟，也是国语手语的表演者，是整个学校的骄傲。 江雨霁站在这里好久，浑然不知后面站着她的老师，“江雨霁？” 老师忽然的出声把江雨霁吓了一跳。 好在她的助听器里传来声音小，倒是不吓唬人。 只回过头看到当年满头青丝变白发的老师，她差点哭出来，“老师，你……”怎么老了这么多？ 她哽咽，一时间不知道是比划手语还是说话，就手口并用，反而有些手忙脚乱，“老师，我……” 老师只是慈爱的看着她，单纯的说话：“怎么，口语，唇语不会了？” 江雨霁就放下手来，居然有些笨拙了，“不，不是，我……我有些激动，老师，好久不见了……不对，是教授……好久不见了……” 说话的江雨霁看到了他胸口的牌，立刻改口。 第50章 教授引荐 “说说吧，来这里什么事？”走廊的光影像是给老师的白发渡上一层柔光滤镜。他目光慈爱的看着江雨霁，重复当年的场景：“说不出来是吧？也听不到……” “能，能……”江雨霁重复了两次，含着的热泪滚烫落下。 她从小失去听觉，第一次发声就是陈教授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声带发音。 这是她带牙牙学语的第一人。 “能了……老师，我需要好好聊一聊。我要说很多，很多……” 江雨霁带着包与他一起走到办公室内，可不等江雨霁拿出文件从头讲起，陈教授按住了她的手，“不急，先喝杯茶……时间可真快啊。” 陈教授倒水后，注视着这个他一手带大，看她成长，看她飞翔又看她飞回来的优秀学生，“我也有些问题要问你。” 江雨霁立刻坐直了：“老师，您讲。” 陈教授盯着他说：“我问你，你还记得当时你离开学校时候发的宏愿吗？” “我记得！一句都没忘。” “很好，你背，老师查查。” 江雨霁一句不落的背—— “三寸粉笔系国运；一颗丹心铸民魂，教师要承载着传播知识、传播思想、传播真理，塑造灵魂、塑造生命、塑造新人的时代重任，我愿踏出校园后，一支粉笔，三尺讲台，四季坚守，两袖清风，育万千桃李！” “好，好哇。”陈教授点头，嘴上慈爱，手却忽然重重落下杯子，“那你现在做的，对吗？” 江雨霁瞳孔震颤，“我，我做了呀？我……我哪儿不对？老师，我不知道我哪儿不对，但是你说我不对，我肯定就不对！” 陈教授对她的态度是满意的，“很好，你能这样想就很好，那说明你真的没忘记你的心，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这样还不够。你在云村，做的你认为够了吗？” 江雨霁快哭出来，“就是因为不够所以才来啊！” 陈教授摇头，又端起来水杯：“不，你不是不够才来，你只是提出这个问题，可你没有解决这个问题，你只想要寻求外援。” 江雨霁从出发到现在，哪怕李维都没这么戳中过她的内心，也是被戳中后，她的脸色沉了又沉，声音也终于不再是高高昂昂，像是斗败的丧家犬，“老师你说的对。”她坦然承认后，霜打茄子一样的微弯后背突然又笔直起来：“但是，我的心一直是好的！” “是吗？那你们到处嚷嚷要求基金，是什么意思？你对得起自己的那句两袖清风吗？还有，我怎么听说你还在卖你父母的房子？” 陈教授最后的这句话说的江雨霁刚笔直的腰又一次的垂下去，“您知道了……”紧随头垂的更低，“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也不想……可是……” 事实上，卖房子这件事，是江雨霁自己擅自做决定的事儿，当然，卖房子这个结果也并不是她想要的，那毕竟是她父母留下的，也是她和李维的婚房，可现在她是非卖不可了。 “你知道的，我做了很多事，可我也遇到很多事，以前我只用稿费或许就足够，可现在，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云村是我的家乡就不用说了，但我要彻底帮助云村更是因为，它有值得改的地方，老师你看……这山泉水，还有这些瓜果蔬菜，我们粗略的算过，假设将这一切都完备，那对于整个——” “行了，不用说了，我自己会看，我问的是你卖房子！既然一切都是好的发展，你怎么需要卖房子？”陈教授知道卖房子的事儿不难，因为江雨霁想要卖房子的话就必须要通过学校，毕竟江雨霁的父母都是通过学校申请的房子。 江雨霁再抿了抿唇，面色沉重掏出来了一个红色的本子，“因为它。”红色的本子随着她的话展开后，陈教授脸色僵住，“这是！” 红色的本子里居然包裹着的是，婚书！ 还是老式的那种！ 定亲时间就是最近，可生辰八字看的陈教授眉头紧锁，掐指算了半天，就是倒抽一口气，睁大了眼，“这！这简直是混账！胡闹！” “可还不止如此，三书六礼都给了。农村就认这套！”江雨霁接着把下聘过程中所出的文书（即三书，包括聘书、礼书和迎书）都交给他，“这是我学生从家里偷来的……这，我怎能不管！” 陈教授拿着手里的聘书，沉甸甸的聘书，压得他这双手都快抬不起来，古时，聘书，既指的男方给女当的定亲之书，也是双方决定要结婚之后，由男方给女方的文书，说明两人已经定亲了，不能和别人家的男儿或者是姑娘接亲！ 但是，这都是清朝前的事儿了。 “大清早就没了，民国就可以结婚，离婚自由了，这算什么事儿？老师，您说，我能不管吗？”江雨霁看得出来陈教授的表情也阴郁沉重了，继续说：“更别说下面的礼书、迎书，所谓的礼书就是指在过大礼时所用的文书，列明过大礼的物品，上头倒是没有太多的物品，但是聘礼礼金写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四十万。” 江雨霁换了口气才在陈教授的注视下说：“老师，是四十万。不是四万，也不是十四万，这根本不是我写稿也好，找部门也好……能够解决的问题啊！我只能——卖房！” 江雨霁说完坐下来，手插到头皮里，她头疼的厉害，而陈教授又拿着那六礼的单子。 虽然不想承认，可这婚帖倒是做的挺不错，像是那么回事。 六礼，指由求婚至完婚的整个结婚过程。 即六个礼法，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 上头的日期也写的清楚明白了，女方过了十八就先举行仪式，等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就立马去领证……这种事儿在农村也是屡见不鲜的不算新鲜，即便是出现在学校里也是正常的。 “可这事儿怎么能需要你去办理啊？基金呢？” 这个时候，陈教授开始找基金了，浑然不觉得刚才他兴师问罪了。 江雨霁就是摇头，眼含着热泪，“用不了，基金会本来就没多少钱，而且，那个钱筹集好了也有别的用处……那是留着给孩子们去学校里上学的……” 乡村的状况，陈教授也比她清楚的多，眼下明白了事情的前后始末，叹了口气，给江雨霁道歉，“刚才，是老师不对……” 江雨霁根本也不在乎他对不对，只是事情都铺平了，说开了，也直接说了关于她来这里的目的，她要给学生们问清楚接下来要走的方向，她既然是全心全意的带云村，那么就势必要给学生们最好的教育，最好的书读。 “这些，都是在解决了，学校有，政策有。可是，国家不能帮我出面赎回被下聘礼的学生啊！就像是您说的，要自己帮助自己解决问题而不是寻求外援……” 江雨霁说到这，陈教授就更加羞愧了，他为他刚才的指责以及之前的误会羞愧，“是我误会你了。” “不用说这些，我就是希望您能给我行个方便……手续什么的……” 江雨霁说到这里，陈教授还能说什么。 只能更详尽的帮她去找学生档案，找出证明房子的很多档案，以便于后续的转卖。 学生档案，其实一直存在老师的脑海里。 这些年，学校里的孩子来来往往，不同于普通学校的老师，聋哑学校的老师们不仅记得这些孩子从哪里考来，也记得他们毕业后去了哪里，不仅如此，还要时不时的进行关切，询问，以免他们后续遇到生活中的苦难，而不肯说，或者来不及说。 不过，江雨霁还有一个想法—— “老师，你还记得《手语版国歌》的研制小组吗？” “当然，他们基础都是在这儿打的！” 陈教授与江雨霁的误会烟消云散后，师生二人恢复如常，可江雨霁却开始欲言又止了，“那您还记得我师兄，就是……洛磬书吗？” “记得啊，他应该是1992年9月从山西太谷考来天津的吧？” 1992年，特教部除了天津外，还在全国5个试点省市，进行招收聋人学生。 洛磬书就是聋人，不过，和别人不同的是，他一直都没有进行过手语学习，他也是到了聋人学校才意识到自己是同级11名听障生中，唯一完全不会手语的人。 当时天津学校里，大多都来自聋校，手语就是母语，但洛磬书是一路都在普通学校正常人一起读书，不过这并不能决定什么，因为洛磬书格外刻苦，接下来，很快就学习了手语。 是，就是他。 他考大学可不容易。 当年别说是聋人，正常人能有几个考上大学？ 可就是这样的聋孩子执拗地参加了高考，虽然没能考上想要的学校，可是他也遇到了1992年特教部在山西试点招收的聋学生计划，所以哪怕初到特教部时一度被手语“懵住”的洛磬书，也还是立刻拜同学为师，边用边记，不仅把手语学成了，还出人意料地厉害。 而这个教他手语的小老师，正是—— 江雨霁。 江雨霁后面选择出国深造研究关于聋哑人未来的出路，而她的同门师兄弟和姐妹们，与同一年，跟着邰丽华委员用铿锵的手语在全国政协十三届四次会议开幕会上“唱”起国歌，那时视频刷爆了各个聋哑人的社交圈。 江雨霁由衷的羡慕也由此事知道了，国家还发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国家通用手语方案》，更幸运的是，她的师弟，竟然成为了方案研究小组的6名成员之一！ 他和其他组员一起，把国歌歌词拆解成不同的词条，又天南地北地收集了60多种“手语方言”版国歌！ 在不同字词的手语打法间逐个比选，最终形成了那个让全国人民为之泪目的标准版。 一个聋哑人都能看得懂的国歌！！ “他现在很厉害了。” 江雨霁抱着档案袋回去的路上路过长廊又停在小师弟的面前，教授说：“这都是你在聋人工学院给他打的底子好。”教授说完后，似乎想到江雨霁要干什么了，说如今的小师弟早就今非昔比，更是做了聋哑协会的某地主席，如果有他号召帮助云村，江雨霁的事情也许就能迎刃而解。 不过，陈教授说完又认为这件事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原因有三。 “一是你们年份久远没联系，他未必帮你，二是你最近做的很多事业界也有疯传，当然都是些不好的，不知道是谁散的，他这个人现在很是爱惜自己的羽毛，我不确定他见不见你……” 陈教授说到这里其实大概能够感觉到什么，那就是，江雨霁今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了。 “你这个小猢狲，真是猴精猴精了。” “你想让我牵线搭桥，给你说清楚误会是不是？” 江雨霁揉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很快仰起头说：“不是！我没想到你不相信我，还批评我……我本来只是想让老师出面牵线搭桥的，现在，是您对不起我了，您要主动的给我牵线搭桥！” “嘿，你这小丫头，还是这么个样子啊，要么一言不发要么就一鸣惊人！” 耳听着他讲这个，江雨霁也不遮掩，抱着文档说：“反正我不管，你冤枉我，你就得帮我，要不，你自己也睡不着～我了解您！” 陈教授是真的拿她没办法，宠溺的叹了口气说：“就算你不说我也要去的，这么晚了，今天不合适，你住的地方呢？” 江雨霁摇头说没想好，陈教授稍微沉吟了下说还是今晚带她去找一下试试看吧，正好赶着周末。 江雨霁求之不得，欣然跟随。 结果正是跟陈教授说的一模一样，这小师弟还真是不好见了！ “对不起，我们主席说了，今日不见……而且，”那个说话的人看了一眼江雨霁，又说道：“见的话也不见这位女士的……抱歉了。” 第51章 前尘旧事 “不见？这小混帐，我去看看！你在这等着！”陈教授转身就走进去，等走进门后，他雄赳赳气昂昂的表情就变了。 这就是中国式的学问了，正所谓端人饭服人管，江雨霁这次来，虽然不是直接求饭，可也是差不多意思，而但凡这件事有求人帮助，必低人一等。 自古以来皆如此。 这求人办事儿，就得有态度。 所以陈教授嘴上硬气，到办公室的时候，还是在门口等着，因为里头在打电话，不太清楚说的是什么，可里面的声音很大—— “什么？不行！别给我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现在政策多严你们不知道啊！” “帮不了……别再说了！就这样挂了！” 里面声音结束后，还有拉动板凳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否故意说给他听，或者摔打给他听的。 陈教授在门口呆了呆等里面消停了才进去，“哟，忙着？刚在走廊里都听到了。” 洛磬书扫了他一眼，并没有起来迎接的意思，手下整理着文件说：“是吗？那抱歉了，总有以前的人，总拿着一点点的小恩小惠让我给他们开后门办大事，实在是——让人无奈。” 他别有所指。 陈教授也是推了推眼镜：“确实。但求人办事么也分事儿。有的是为了利国利民的，那得办。” 洛磬书手里的文件重重的落下来：“呵，就怕是打着利国利民的幌子，去谋取自己的私利！” 陈教授如同跟他博弈，紧追话茬：“这就需要领导有一双慧眼识珠。” 洛磬书终于整理完毕，走出来一面同陈教授握手一面叹气说：“我是真怕被小人蒙蔽啊！当年，有些人不也是被李……李什么来着，哦，李维给蒙蔽了。”洛磬书说完，松开手好像想起什么：“哎，教授坐啊，您是我的恩师，您找我是？” 洛磬书推了推耳朵里的助听器，满眼诚恳的样子让陈教授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说咱们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还用说什么呢？该说的其实都说完了。 这就是官场，这就是隐藏话术。 他刚才就隐隐约约的说了不帮，再说下去可就是撕破脸了，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话术，眼下陈教授还是打算问问，“李维蒙蔽你是什么事啊？我怎么没听你讲过。” 洛磬书这时倒了两杯水走过去泡茶。 放下来杯子和茶叶后，他一脸的轻描淡写说：“哦，您不知道那不是正常吗？我也没说过，就是小事儿，当初李维说他是江雨霁的哥，可天底下，哪有哥哥娶妹妹的道理？” 陈教授眼睛眯起来：“呵，你小子，难道是——” 他戛然而止，但是洛磬书知道他要问什么，仔细的说下去：“也不算是您想的那样吧，还没发展到呢！不过，当初我也确实约了她，主要是她帮助了我，我想感谢她，谁知道她本人竟然从不知道这事儿，后面我再打听，才知道，这哥哥就变成了未婚夫，男友，再后来他们就结婚了。 我么，本来也就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这人心眼这么小……哎呀，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还是别来烦我了！”他去拨弄茶叶，可明显表情和神态都是失落，“我也听说了她在楼下，我这么不见他，也是为了她那个哥哥啊，别又小心眼……” 他这么讲完，陈教授就全明白了，真的没想到官场的事儿没遇到，陈芝麻烂谷子的情事，却遇到了一堆。 “也就是说，你在怨……当初李维骗了你？” 怨恨，怨念都算不上。毕竟当初都没成事儿。 陈教授改口后，听到洛磬书笑，“哈哈，怨什么啊？这都是旧事，小事，不过就觉得他人品不行，像是前段时间他的新闻，热搜可是风靡一时的，我都耳目有闻，可就像他这样的，阴奉阳为，背地里搞小动作，我倒是不奇怪他真的做那些事儿，你也不用隐瞒，就是辛苦了云村书记处的，给他擦屁股，你说——就这样的人，我怎么帮？” “不是帮李维，是帮江雨霁，你……”陈教授忽然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因为若二人只是单纯的师兄姐弟关系也就算了，偏偏这个弟弟有那种心思，虽然他说没有，可是以前有啊，这弄过来也不太合适，更别说李维又骗什么的。 教授欲言又止，洛磬书也不打算说了，“您别说了，我帮她当然是可以，也是应该，我欠她的，她也一直是蒙在鼓里的，可是我啊——主要不想掺合他们家的破事！而且，刚才您走廊里不都听到了？哎，光顾着说话，茶都泡过了，老师您喝——” 原本，家里的事情是不应该牵扯到眼下的事儿来。所谓一码归一码，偏偏人家就这么说了，陈教授这次是真也不好不接话茬子。 于是这话茬就跟这泡久了的茶似的，又苦嘴又烫嘴，真是吐也不是，吞也不是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就不见，不管了？” 最后的茶叶见底的时候，陈教授还是想要一句准话。 “嗯。不见，不管。”洛磬书说完站起来，看了看手表：“老师，我还有一些会议要赶……” “知道了。再见。”陈教授起身道别，洛磬书等送走他后就立刻走到窗户口，窗帘早就在刚才“发火儿”的时候就拉上了，他看着楼下徘徊的江雨霁，她应该是心情不佳吧，低着头再树底下，一直转圈。 从小的时候她就这样，一遇到什么不开心就围着树转圈，她纤细的脖颈和网上短视频传的天仙姐姐一模一样，有很多人拍照是p的，视频也是，可她是真人比照片视频还要美。 江雨霁……我真的不想跟你再牵扯关系，以免打扰你现在平静的生活，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洛磬书心中默念，而不敢相见。 最后放下手，注视着她和陈教授远去，也想要做心中的道别，然而—— “陈老师，他不肯见我的原因是什么呢？” 江雨霁走了几步就停下来。 她不服。 陈教授从出来脸色就不太好，因为本来是为了公事来的，结果变成了家事，变成家事也就算了，还变成了风流艳史。 如果！ 假设说！ 这个江雨霁真的跟洛磬书联合起来了，那么接下来的事儿才真的要命。 假设说，江雨霁跟洛磬书只是单纯谈公事，那么李维会这么想吗？ 再假设说，江雨霁和洛磬书不是单纯谈公事，谈到了别的东西……那就更离谱要命！！！ 他们万一要是—— “这个，避嫌吧！” “避嫌？” 江雨霁觉得头更大了，本来陈教授走出来说事情没解决她就头大，结果这样子她头更大，她为什么避嫌？她跟他什么都没有！ “老师，我不明白，你说清楚点。” 江雨霁还想问，可怎也不想老师上车就走了，“这件事我帮不了了，你自己解决吧，反正地方我也带到了。” 江雨霁想跟上车了，可车门居然还锁了。 “老师？” 江雨霁睁大眼一脸的不可思议，老师也是头疼的不行，这事儿弄不好他一身是嘴也说不清楚，“总之！你别折腾了！回去吧！我也回去了，还有，你们就算是真的聊上了，也别说是我带的！”接着就是合上窗户，江雨霁本来扒窗户呢，不得不后退，老师趁机一脚油门，快速离开。 江雨霁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能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过，江雨霁已经无所谓了。 她什么困难没经历过，车祸，流产，两次生死事故，都活过来了，无论如何她都要把这件事解决完。 “我自己聊！” 她像是打气一样对自己说完就转身走回去，而在楼上精通唇语又刚好远视的洛磬书将一切全部尽收眼底…… 果然，还得是江雨霁啊。 不过，他也不打算见她，眼瞅着江雨霁到了门口等着，他转身直接—— 从后门离开。 离开的时候专门叮嘱了不要任何人告诉她自己的办公室，还专门说了江雨霁的名字以及在监控里指了指。 随着洛磬书的离开，天色一点点暗沉，江雨霁直到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车流从川流不息到最后一个人都没有，一盏灯都不亮时才意识到这地方是不是两个门。 因为每一辆车出来，每个人出来她都有看，可惜都不是她学弟。 时间一点点过。 一点点过。 江雨霁每次试图进去都会被劝退。 她也不想为难别人了，最后索性坐下来，“行，你们不让我进，我就在这里等，一天等不到，我就一天不回去，我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她不是没干过这事儿。 之前曾经在村民家的门口坐了很久很久，就为了让学生上学，这事儿她太可以了。 星辰满天的时候，江雨霁昏昏欲睡，不过有车过来的时候她还是会立刻醒过来就像是调了闹钟一样。 可依旧和之前一样，没有一辆车是的。 没有。 江雨霁的脑袋就这样仰起来，又垂落下去……一次又一次。 夜，很深了。 还不到深秋，可天白日是极热的，夜晚却又是极冷的，昼夜温差格外的大，以至于江雨霁穿着薄薄的衣衫很快就冻得发抖。 但是她心里清楚，她不能走，她一旦走了，这件事真的就没有下文了，只因为她太了解她的学弟了。 洛磬书一如江雨霁所了解的那样，一直在不远处盯着她。 从很小的时候，江雨霁和他在一起学习，就跟他定下了一个二人之间才有的规矩，那就是—— 她要他每天放学就在学校门口等着她。 无论多久。 因为有的时候她会去校外进行学习，也有的时候她会因为学校里的一些事情而耽误下课，或者总有事情，可是，他总是在门口等着的。 每一次，无一例外。 无论多晚，无论风吹日晒。 他们都会结伴去学校旁边的先锋书店，进行学习，学习后，江雨霁通常还会请这个小学弟吃饭，一来是愧疚，有的时候让他等太久了，有的时候则是单纯的请学弟吃饭。 还有一次—— 是下大雨了。 江雨霁心里想着，这么大的雨，他总不会还等着了吧？那天她已经在家里了，其实，给小学弟补课这件事，她是额外抽出时间的，那段时间，她就已经开始备考国外了，抽出时间来教学弟实在是对她的生活造成一定影响。 可是闭上眼后，江雨霁总是脑子里挥之不去小学弟的身影，他一定一定是等着的。 江雨霁太了解他了，所以江雨霁还是连夜冒着大雨去了，路上还摔了好几回，也就是那次以后，他们两个人微微有些奇妙的变化。 主要是江雨霁感觉到了学弟对于她的变化，虽然江雨霁无心恋爱，包括李维的示好她也只是淡然处之，可是她也不想影响了学弟的学习心情，当然，最主要的是她也要出国了。 想着出国以后就没什么了，可怎么也没想到，等她回来人家学弟早就飞黄腾达了，而她呢，从山村教育一点点往上爬且不说，还到处碰壁。 什么高材生，什么海外留学的心理教育学专家，都没当回事的。 当然，如果她要是一心扑在其他的地方，以她的学历和资历，早就熬出来了，也许考个博士更是节节高升，但是她不愿意。 她一心只是想要扶持下面的教育。 高层的教育自然有想要去高层的人，想要去出人头地的人去，可是底层的多了她一个，就是不一样。 江雨霁的固执，真真是在方方面面都有。 她固执的认为一件事，就必须要做到底，眼下也是，她固执的认为这混账小子一定一定就在哪个地方偷偷的瞄着她呢！ 只要再等等，再等等，最好天降大雨…… 最好是电闪雷鸣，那小学弟一定会来！ 就跟她当年下大雨去找他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江雨霁真的做多了善事，此刻天公仿佛知道她的声音，忽然一声闷雷从天边撕裂开一条巨口—— “轰隆隆！” 第52章 上山求佛 轰隆隆的闷雷从天边炸撕开一条巨龙时，江雨霁也吓得差点跳起来，不过长久以来她所经历的一切让她身体本能是下意识的沉稳冷静，并没有任何多余动作。 路对面，即将踏出脚步的洛磬书立刻将要伸出去的脚退回来。 闷雷后，狂风，紧随而来。 狂风呼啸下的树叶也似在发出咆哮。 一时，咆哮声，雷声，交错不止，直到狂风吹落的树叶几乎要把江雨霁的身影完全遮盖时，江雨霁埋头抱住自己的同时，身上忽然一暖，接着一声熟悉的叹息响起—— “唉……” 那声叹息好像也被隐藏在风里了，好似江雨霁的错觉。 “先进去吧，师姐。” 夜已经过半了。 江雨霁蹲了多久，洛磬书就也站了多久，他走到保卫门口，让师傅开门时，门卫师傅的眼神微微一顿，不过，他紧随也就想明白了，越是叮嘱不要的，也许就越是——要的。 “跟着我。” 洛磬书没有碰江雨霁，他往前走，江雨霁跟着。 二人一直到办公室后，豆大的雨滴才滂沱而下。 大雨噼里啪啦的声音融合了洛磬书倒热水的潺潺声，江雨霁小心叠放好他的衣服后，就走去接水，然后就是吨吨喝水。 洛磬书没说话。 江雨霁喝完了递给他，转身走去沙发直接坐下，也没说话，但一切都不言而喻的。 她知道他在。 他也知道她知道他在。 对视了不知道多久，江雨霁先笑的，洛磬书也抿唇，憋不住，浅浅的笑了一下，皱眉说了一句：“师姐。” 不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长姐如母的客气话了，江雨霁的的确确是带他融入这座学校的恩人师姐，这份恩情他不能忘，也不会忘，只是，他忘不掉的因素里还掺杂了其他的东西，以至于他拿不起，也放不下。 “吃吧。”洛磬书又拉开抽屉，找些零食点心，江雨霁微微一顿，因为这些都是他们之前爱吃的。 “我需要帮助，不需要避嫌。” 江雨霁说的很直白，“如果你需要，我以后可以不来，但这次我必须需要你来帮助，有你的帮助，我的学生才能得救。” 洛磬书对任何人都可以趾高气扬，唯独江雨霁面前永远矮了半截，“这些年没有我你不是也做得很好。”声音闷闷的，放下第二杯水后，江雨霁捧着，在落雨声中说道：“不一样，这次真的不一样。” “听说了，你们在那边想要创立基金会，想要搞一番大事业，学校也扩建了——”洛磬书不用介绍就主动讲述的这些让江雨霁又明白，这个小弟没有把她的事丢在一边，也许早就查过了，倒是省去了她的解说，直接递过去学生的事儿—— “我希望得到更多的帮助，如果没有，我就卖房把我的学生赎回来，我知道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但是我没有其他办法，除非——你帮我，而且不仅仅是这次，以后我希望村里，不仅仅是云村，以后所有的村……” 洛磬书到底没忍住，打断了她的话，“你在想什么异想天开？你真当自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了？” 江雨霁没有管他这句话，而是看着一直站在一边的他，拍拍沙发：“你！坐下说话。” 洛磬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跟当年一模一样，他总像是罚站一样，没想到现在还是这样。 江雨霁不说他根本没反应过来，过去坐下后，江雨霁就叹了口气，“虽然我很不想说，可——你是要我给你跪下吗？” 她语气从硬到放软的变化让刚坐下的洛磬书有些难以承受，不过想起来下跪，他立即又想到一些媒体朋友给他说的那些事儿，似乎李维也为了她下跪过。 而现在，她居然要反过来为了李维的基金会给他跪。 “很好，师姐，你这是在逼我跟你一起跪——嗯，咱们互相磕头是吧？” 江雨霁就尬住，本来挺严肃的，情绪都渲染到位，一下卡住在这里，二人又是相视而笑，紧随，江雨霁叹口就直接说了，“我给你讲，这件事，你是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那你陪我走走吧。”洛磬书没有算是直接拒绝，江雨霁就准备了满肚子的话都压回去，而她本来是紧紧绷直的后背，也松懈下来：“去哪儿？现在？” “那不能。下着大雨呢……” 洛磬书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转身走去了窗户口，窗前正是电闪雷鸣，电闪雷鸣一晃而过的时候，就露出了他那张被大雨滂沱淋湿的脸孔，看不清神态，但是落寞无比。 热热袅袅的水蒸气从杯子里漂浮到脸上的时候，江雨霁捧着杯子也缓缓的走过去，“那什么时候？而且——”江雨霁觉得这时候说并不太好，可是她必须要说：“是去了，这件事就办好吗？不对，不是这件事，还有很多件——” 江雨霁没说完，被洛磬书打断：“行了我的好师姐，你休息吧，等天亮，我再跟你说去什么地方。” 江雨霁不太想睡觉，她其实准备一肚子的话，一脑子的事儿，都想要说，可惜，洛磬书走到一边掏出来耳机，居然套上耳机自己坐在椅子上，放平了椅子的后背就直接睡了…… 无奈，江雨霁也是奔波一天，也困了，而等她轻微的鼾声传来时，洛磬书就睁开了眼睛，他耳机里哪有声音，助听器的声音倒是明显…… 给江雨霁盖好衣服后，洛磬书就走出了房门，掏出了一根烟来。 彻夜，大雨。 清晨，雨后的天空绽放出美丽的蔚蓝色。 林立的高楼，被夜雨清新的干干净净，洛磬书换好了衣服，也给江雨霁准备好了一些洗漱用品后，就去食堂打来了早饭。 江雨霁醒过来闻到吃的时，第一个反应就是：“老李，我睡了多久？” 熟悉的饭菜味道让她下意识的把这里当成了和李维的生活，直到没有回应，并且感觉到好似有不太愉悦的注视，她睁开眼才看到洛磬书那双不太友善的眼睛。 江雨霁立刻羞红了脸，无他，只因为把他当成老李！ “师姐和李维真是——模范夫妻呢。” 洛磬书好像笑了两次以后就彻底的不装高冷了。 江雨霁坐起来，端着水杯喝了一口水压压惊后才说了一句小声的“对不起”，洛磬书别开脸，“有什么好对不起，吃饭吧，吃完你收拾下，洗漱用品都准备好了……” 指了一下，他就转身出去。 江雨霁点头后，吃完，简单的收拾了下还在洗漱间换了一下干净的衣服，因为不知道洛磬书要去哪里，江雨霁穿了很舒适便利的长袖长裤，结果真穿对了，洛磬书带她去了寺庙。 寺庙是什么名字，江雨霁没看到，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好像以前来过，又好像没有。 雨后没多久，寺庙上还挂着浅浅的彩虹。 下车后的洛磬书看到彩虹目光终于不那么冷，江雨霁则关注路边的小树。 那潮湿的树干，叶片上还挂着昨夜的雨滴，格外的晶莹剔透，而空气中和草丛中那不知名的野花香味，雨后的泥土香味，都让她无不感觉到放松。 这样子的清晨，她展开笑靥，迎着风，感觉比花还摇曳生姿，美丽脱俗。 买票上山。 雨后的清新的空气在山上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显现。 花草的勃勃生机，蓝天白云外的阳光，温柔的把温暖与光明平等的撒向每个人。 江雨霁不是很信佛道，但也研究过一些佛道文化，她的身上，也撒着这样的光，洛磬书看着，目光浅浅，“师姐，你还记得么？” 这是两个人上山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江雨霁嗯了一声，问：“记得什么？” 结果洛磬书这家伙又说：“算了，说了你肯定也不记得。” 江雨霁直接气笑了都：“你都不说，我怎么记得？提个醒，你现在我可得罪不起！我尽量想！” 她这个态度，让洛磬书的手下意识背到身后握成拳，随后喉结滚了滚说：“你当初在这里跟我说过一句话。” 江雨霁一愣，睁大眼的样子就让洛磬书摇头，“看吧，我就说了你想不到。” 江雨霁不信邪，主要是不能想不到，皱着眉仔细想了又想，她的记忆一直都像是那种巨大的书库，想要看什么，就一点点的去抽调。 结果真让她找到了…… “我说，我们一起努力，不再让任何一个雨中的人感到颤抖与不安，让每个人都活的真正的幸福……” 江雨霁一字一句说完后，洛磬书的眉眼终于不再是严肃，深沉，取而代之的是迷茫还有痛苦和纠结：“你还记得，你……竟然还记得。你是现在记得，还是一直没忘记？还是你知道要来见我，故意先想的？” 江雨霁立刻说：“当然是我一直没忘记！我也一直在做，现在拉着你一起做！” 洛磬书叹了口气，这次是垂头丧气，“可是，你已经……你已经不单纯是我的师姐了，你如果……” “我如果是什么？我怎么不单纯是你的师姐？”江雨霁心口突突加速，洛磬书抿唇不语，可脑子里思绪万千。 他想着：你如果还是当年的师姐，或者你如果是我的……再或者……没有再或者了。 洛磬书不想也不愿意再想下去，他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江雨霁，悲伤又充满了师弟对师姐的敬爱—— “师姐，你还是李维的妻子，而李维是你的丈夫，你是已婚的女人，不仅仅是教师。” 江雨霁那瞬间似乎想到什么，可是她不确定，或者说是不敢确定。 “你，你要说什么？我是不是已婚跟我们的事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我们是在谈教育，谈事业……” 江雨霁着急的想要找到一个切入口改话题。 但是洛磬书跟她是一个模板出来的固执—— “不。师姐。” 洛磬书这时候和她站立在佛祖面前。 这是他当初约她来的地方，可惜她没有赴约。 洛磬书的家庭很不一般，他也因为一些机缘巧合与寺庙结缘，甚至当初上学有时候他是要寄居寺庙里，这些事江雨霁都知道，所以，他当初想的就是—— “佛祖面前，不敢妄语。师姐，我想跟你谈的不只是事业，但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我告诫自己要放下情……我带你来也是想要更深，更彻底的断绝了这些。” “师姐，你愿意陪我去做一个见证吗？” “师姐？” 洛磬书一句句说到这里的时候，江雨霁其实有点蒙了，她不是傻子，很明白洛磬书说的是什么意思，尤其是到后面的话，已经明确的不能再明确了，只是最后的最后她又开始不懂了。 江雨霁迷迷茫茫的看着洛磬书，“什么？”顿了顿，又说：“什么见证？” 洛磬书转身跪在佛祖身前，双手合十后，虔诚跪下：“即是我从此皈依，是皈依的出家人，在家修行，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帮你，佛祖——也会护佑你，护佑我。” 江雨霁整个心都在震撼。 诚然她从上山开始有些怀疑他来这里干什么？旁人上山无非，求神拜佛，求财求平安求各种，她很怕他求个什么，却怎么也没想到他忽然表白又忽然的斩断情丝。 当然了，这个青丝它……确实不该有。 她早就结婚了，而且她很爱李维，李维也很爱她，给她很多事业的帮助等等……他们互相扶持，一路走来，经历许多，甚至是最近的生死也都经历了，这些种种事情让她不可能和李维分开，更别说她是个有底线有原则的人民教师，更不可能做这种事，所以这—— 才是让她最难受的点。 她这懂事的小师弟，是最最聪慧的，必然也是知道这一切，才会如此行动，也是用行动彻底撇清关系，才能彻底的帮她？ 江雨霁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可是头一回她不敢把这想明白的事儿说出来，更可怕的是，她还想到点别的。 “师姐？” 伴随洛磬书再喊，江雨霁犹豫着说：“我记得你家，似乎……就你一个人吧？你要是出家，那是不是一辈子都不嫁娶了？那……那……” 江雨霁再次卡住，这不就是，用一辈子不娶来成全她？那哪儿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