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农女种田发家记》 1、第 1 章 伴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农家小院里,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长空。 “是个千金!”产婆开了门,给主家道喜。 屋外侯了一宿的沈春生双目通红,在婴儿呱呱落地的那一刻,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了地,脸上露出欢喜来。 可听到产婆说是个闺女时,沈春生的心里还是小小的失落了一下。 边上的吴婆子一听是个孙女,连儿媳妇的门都没进,掉过头就走人。 产婆面色讪讪,告诉沈春生可以进屋看看媳妇孩子。 沈春生刚踏入房内,便大步上前过去握住了媳妇的手,心疼不已。 “春生……”因着生孩子,徐氏早已没了力气。只轻轻唤了声丈夫,下巴朝着床里边努了努,示意丈夫看看他们的孩子。 刚出生的小婴儿,全身红通通的,只比他巴掌大不了一点,额头上皮子皱的像个小老头,小小的一只又像个小老鼠。 只看一眼,顾春生就又扭头过去关心媳妇儿。 沈家的灶房里,吴婆子在灶膛里生起了火。等火势变旺,又塞了些干柴才叹道:“哎,也不知道我老沈家作了什么孽,一个两个的,都生不出儿子来!” 沈老头刚好进来拿菜篮子,听到这话,眉眼一横:“浑说什么?老二媳妇这才头一胎,以后日子还长,怎么就生不出儿子来?再说了,就算是闺女,那也是我沈家的血脉!你赶紧的,把那只老母鸡杀了,炖了汤给老二媳妇送去!” “生个赔钱货,还想要喝鸡汤,呸!”吴婆子心里暗骂着。 即便心里再不情愿,迫于老头子的威严,吴婆子还是将那只下蛋的老母鸡杀了。 想她吴婆子一连生了五个儿子,虽说早些年闹灾荒,中间两个没养得活夭折了。即便这样,她也还有三个儿子。 不说在大柳村横着走,腰杆子还是能挺得直直的。 偏偏到了这一代,她沈家竟没得一个孙子。 老大媳妇生了个闺女后就伤了身子,不能再生。她把希望都放在了老二媳妇身上,结果倒好,又是生了个闺女。 她这是造的什么孽! 家里没个儿子,那是要被人说闲话戳脊梁骨的。 稀粥熬好,老母鸡也放到了炉子上炖上。 早起下地干活的老大夫妻跟老三也归了家,到家第一件事问的,自然是老二媳妇生产的事。 “生了!”吴婆子将咸菜摆上桌,脸色阴沉的厉害。 不用猜,众人就知道二弟媳妇(二嫂)生了个闺女。 “一会吃过了饭,老二去趟吴家庄,给你舅姥爷送个信。再去趟你岳家,给你岳父母报个平安。” 沈春生木木的应着:“知道了,爹!” 等吃过了早饭,老大媳妇何氏洗好碗,盛了炉子上的鸡汤送到了沈春生屋里。 “大嫂。” “你好生躺着就是,爬起来做甚?”将鸡汤递给徐氏,何氏抱起了边上的女婴。 “这孩子像你,生的俊!” 徐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我生的这般丑啊!” 可笑着笑着,就落了泪。 从闺女出生到现在,公婆都不曾过来看孩子一眼。她知道,因她生了女儿遭了婆婆嫌弃。要怪就怪她没本事,生不出儿子。可闺女也姓沈,他们怎么忍心连看都不愿看上一眼。 “哭什么?坐月子可不兴哭,莫哭坏了眼睛。你啊,就是多心。不说咱娘怨不怨的,这鸡汤到底还是给你炖上了不是?你年纪还轻,想生儿子以后多的是机会,你可莫要胡思乱想!”何氏看着怀中的婴儿,是越看越欢喜。 说来也是奇怪,何氏还真没见过哪家的新生儿这般乖的。明明醒着,不哭也不闹。 何氏不知,这刚出生不足一天的婴儿身体里,装的可是个二十多岁的灵魂,又怎么会哭闹。 沈杳也不敢相信,在她受尽了病痛的折磨,一命呜呼后,竟然胎穿到了古代。 不过听妯娌之间的对话,这家似乎有些重男轻女。 沈杳努力回想着上一世的事情,可没想一会儿,只觉得眼皮子打架,沉沉睡去。 不过三日,小家伙皱巴巴的额头舒展开来,比刚出生那日要好看上许多。 沈家不大的院子里,围满了人。有同村本家的几位长辈,吴婆子的娘家侄媳妇,还有沈杳的外祖母和几位舅母。 皆是来观沈杳的洗三礼。 拜完了神灵,收生婆将盛有艾叶、槐条等中药浴汤的盆子,放到炕上,将沈杳抱在怀里。接着就是亲戚们开始添盆。 所谓添盆,就是往盆里添一勺清水,有的人会添一些钱币、桂圆、红枣等物件。 添盆结束后,就是响盆。 待唱完祝福词,收生婆便开始给沈杳洗澡,一边洗一边念念有词。 虽说沈杳还只是个小婴儿,可毕竟里子是个成人的灵魂,就这么光溜溜的被示与众人眼前,沈杳极不自在,瘪着个小嘴扭扭捏捏。 “呀,这囡囡是不是在害羞啊?” “说什么鬼话,囡囡出生才几天,哪知道什么害羞?” 两句话倒是引得观礼的人都朝沈杳身上看,这下沈杳更不自在了,把头直往收生婆的怀里埋。 这下年长的大奶奶也一拍巴掌,惊呼:“我的天爷哎,囡囡能听懂话捏。瞧瞧这小模样,还真是在害羞。” “这丫头才出生几天,就什么都懂?不大能吧!” 吴婆子虽不喜欢女孩,可她沈家的孙女也只能她说不好,若是别个说,她也是不爱听的,随驳道:“怎么就不能了?没听过紫薇星投生,天生神童啊!我们囡囡就是那天生神童,就是能听懂你们说话怎么了?” “哎哟,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姑奶奶竟拿这一大串话来驳我。姑奶奶说的对,这囡囡啊,就是天降神童。” 大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沈杳恼仁疼。心道她可不是什么天降神童,她啊,就是个穿越者。 不过真要与土生土长的同龄孩子比起来,说她是神童也不为过。 大人们还在争论,沈杳想哭两声以示抗议,可憋了半天的劲,最后也只是吭哧吭哧两声。 她实在是哭不出来。 洗过三,沈杳由收生婆抱着送回了房里。同跟着的,还有沈杳的外祖母刘氏。 徐氏接过孩子,亲了亲孩子的小手,又轻轻的拍着沈杳的背。 “我瞧着你婆婆不大高兴,她可拿话刺你了?”刘氏生怕女儿给沈家生了个孙女,吴婆子要给她闺女委屈受。 怀里的小人儿睡了过去,徐氏将孩子放到床里边,笑到:“从囡囡出生到现在,婆婆都还没进过我房门。倒是春生抱着孩子去给公爹看过一回,让公爹给取个名字。公爹说等囡囡大些的时候再取大名,先就囡囡的叫着,就当着小名儿了。” “日子还长,儿子总归会有的,你可莫钻了牛角尖。” “娘,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就好,你爹这几日因着这事吃不好睡不好,生怕你婆婆给了你委屈受。这一两银子你拿着,自己体己用,莫交给你婆婆” 徐氏赶忙推辞:“我不要,家里日子也过的紧,您拿回去,小安念书的笔墨纸砚都要钱。”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这也是你两个哥哥嫂嫂的意思”刘氏直接把银子塞到女儿枕头底下。 “娘~”徐氏再也忍不住,小声呜咽起来。 闺女一哭,刘氏也跟着心疼。可到底是嫁到了沈家,她这个做娘的就是再心疼,也只能劝慰几句:“莫哭了,月子里哭对眼睛不好。” 刘氏还要再劝,沈家大嫂来喊人,说是饭菜做好了,让刘氏去坐席。 是夜,入了秋的夜晚是静的,没有蛙叫蝉鸣,只有偶尔村头传来的几声犬吠。 沈春生帮徐氏擦完了身子,又摸了摸闺女的脸,稀罕的不行。 明明闺女刚出生那日,他也是有些嫌弃的。 可几日下来,这么小小的一团小团子,他怎么看怎么稀罕。 到底是他的亲生孩子,还是第一个孩子,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2、第 2 章 小孩子长得快,一天一个样儿。 这才四五个月过去,沈杳早由当初那个皱巴巴的小老鼠,变得粉嫩可爱。 叫人怎么瞧着怎么欢喜。 早前的时候,徐氏出月子那会儿刚入冬,田地里没什么活计。如今正值春耕,徐氏要跟着下地,沈杳便由吴婆子来带。 沈杳知道吴婆子不喜欢女孩儿,她生怕让吴婆子来带她,会遭受到吴婆子的虐待。 徐氏将她交给吴婆子那天,沈杳少见的哇哇大哭,哭的是撕心裂肺。可即便是这样,也没能改变她被交给吴婆子的命运。 见局势不可逆转,徐氏走后沈杳就止住了哭,白嫩的小脸上挂着泪珠,叫人瞧了好不心疼。 饶是吴婆子这般嫌弃孙女的,在见到怀中白嫩的小团子,心里也柔软了几分:“你说你,要是个带把的该多好。” 沈杳本就伤着心,听到吴婆子如此说就来气,瘪着个嘴将头扭到一边不看吴婆子。 吴婆子觉得新奇,这四五个月大的孩子,难道真能听懂大人说话不成。嫌弃她是个女娃娃,她竟还生起了气。 “怎么,当奶的说你两句还说不得了?还生气呢?来,看看奶奶。” 沈杳把头扭到另一边,就是不看吴婆子。 哟,这丫头还真能听懂她说话,真是精怪的很。 吴婆子将沈杳抱了会儿,就放到了摇摇床里,自己则去洗衣服,洗完了衣服又去摘菜,淘米。 一整个上午,沈杳躺在摇摇床里,竟是哭都没哭一声。 “这孩子带起来,还真是省心。” 老大家红梅她也帮着带过两年,不过红梅小时候动不动就哭,还难哄的很,又是个女娃子,所以吴婆子带了两年就不肯带了。 倒是这囡囡,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哭不闹的,省心的很。 淘好的米刚上锅蒸,沈杳就发出“吭哧吭哧”声。 吴婆子以为是饿了,兑了温水来喂,沈杳却是不肯喝,依旧吭哧吭哧。 小孩子不会说话,吴婆子也不知道沈杳想干嘛。最后还是看着白嫩的小脸被憋红,才估摸着孩子是不是尿。 但一想又觉得不太应该。 这才多大的人,还包着尿片,她哪里知道喊人把尿。 而扭动着沈杳快哭了,她就是想要尿尿。古代不像现代有尿不湿,用都是拿旧衣裳剪了做尿布。粗布不吸水,真要尿到尿布上,湿答答黏糊糊的难受是个人。沈杳是个爱干净的,才不要尿到尿布上。 沈杳还在吭哧扭动着,吴婆子想了想,还是将人抱起来试着把尿。 结果这孩子还真是要尿尿。 “我的天,我老沈家还真出了个神童不成!”吴婆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把完了尿,沈杳又躺进摇摇床里,安安静静的想着上一世的事情。只是没想多少,又睡了过去。 临近晌午,下地的人都回来。徐氏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抱了沈杳回去喂奶。 而吴婆子则是拉过老头子:“老头子,囡囡懂事哩。我说她怎么不是个带把的,她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跟我生气呢。包着尿片她不尿,硬是憋着吭哧吭哧的,让我把尿。” “乖乖,她才多大点的人儿,怎么什么都懂。这要是个带把的,将来状元都考得!” 吴婆子说的唾沫星子乱飞,完全没发现沈老头已经黑了脸。 “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不管是男是女,她都是我老沈家的血脉!你都说囡囡能听懂大人们说话,你还在她面前说这些做甚?活该她跟你生气!”沈老头越说越气,他这老婆子就是不长记性。 “不过是个丫头片子……”吴婆子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后面的话却是没有再往下说。 沈家人刚坐上饭桌,徐氏就抱着沈杳回来。 “这么快?囡囡可吃饱了?”沈春生接过妻子怀里的孩子,让妻子先用饭。 徐氏没回沈春生的话,倒是朝着吴婆子道:“娘,我这好像没什么奶水了,您看,是不是磨些米糊糊喂囡囡。” 这次吴婆子倒是没多说什么。一是怕自己多嘴又惹来老头子的不快,二来近几年收成不好,日子过的紧巴巴的。老二媳妇除了生产那日吃了一只鸡,再就是月子里她娘家送来一只鸡,其他的除了偶尔吃个鸡蛋,就没再吃什么好的补补。 倒不是她虐待儿媳,实在是家里穷,拿不出多余的钱来。就是那鸡蛋,都是家里唯一的老母鸡下的,尽紧着老二媳妇吃了。 现在没了奶,也只能磨些米糊糊喂囡囡。 吃过了饭,除了吴婆子和尚在襁褓的沈杳,其他人又都下了地。 舀了半盆米泡上,等下晌了再去村长家借了石磨磨成粉。 沈杳这会儿正醒着,躺在摇摇床里努力的回想上一世的事儿。 上一世,她是个弃婴。 听说是刚出生没几天,就被丢到了城外的拱桥下,要不是刚好有人路过捡了起来。那么冷的天,她早就被冻死在了荒郊野外。 好心人将她送到了福利院,她活了下来,也有了安生之所。 可福利院里,哪来的亲情可言。 幼时的她倒还好,没那么渴望亲情。福利院里的孩子们都是被父母抛弃的,他们彼此都不知道亲情为何物。 没有接触,没有比较,自然也不会向往。 后来,她考上了大学,接触了外面的世界。从同学和室友们的表情和谈话里,她才知道原来有家人,被家人宠爱着的,是多么的幸福。 那时候的她,开始渴望亲情。 可她的父母抛弃了她。 那时候的她就想,等将来她成了家,有了孩子,一定要好好的疼爱他,让他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小宝贝。 是以她拼命学习,想给自己一个好的未来。毕业后的她,有了份还不错的工作。她省吃俭用的攒了不少钱,付了房子的首付。 签合同的那天,她哭了。她终于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有了自己的家。 可是好景不长,她的身材开始出现状况。去了医院检查才知道,她患的是罕见的不治之症。 她突然明白了她的父母当初为何要丢弃她,大概就是因为如此吧。 被病痛折磨的日子里,她想了许多。她想她是不幸的,却又是幸运的。不幸的是,她刚刚出生就被父母丢弃,到死的那一天,她都不知道她的父母姓谁名谁,长得又是什么样子。 幸运的是好心人捡到了她,送她去了福利院。幸运的是福利院里人,虽不及家人,却也不曾虐待她。最幸运的是,她生在了一个好的国家。国家给了她饭吃,让她有书读,也给了她机会去拥有自己的家。 可是啊,她的身体太不争气,还没来得及恋爱,结婚生子,就一命呜呼。 上一世的她在临死前就曾想,若有来生,她希望能有爸爸妈妈。她希望她的父母不要再丢弃她。 许是老天爷听见了她的心声,还真叫她重活了一世。 虽说是穿到了古代的农家,家里穷的不能再穷,可这一世的她终于有了家,有了爸妈,还有爷爷奶奶。 刚出生那会儿,通过她娘和大伯母的对话得知这家人非常穷,她的祖母又特别重男轻女时,她是恐慌的。 她害怕自己被溺死亦或是被送人。 还好,她还活着好好的,也没有被送人。 她娘会时常亲她的小脸蛋,亲昵的唤着她囡囡。她喜欢她娘暖暖的怀抱,和她娘身上淡淡的奶香。她爹也会抱着她,说我们囡囡长的真好看。 就连嫌弃她是个女娃娃的吴婆子,抱着她的时候,也是轻轻的,生怕用了力弄疼了她。 真好! 有家人的感觉真好啊! 3、第 3 章 大柳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统共三四十户人家。 古代人不避孕,又讲究个多子多福,是以孩子生的越多,代表着家族越兴旺。 所以这大柳村的户数不多,人口却是不少。 泡了一上午的米早已捞起沥干。 吴婆子一手抱盆,一手抱着沈杳往村长家走。 大柳村虽是杂姓村,但凭沈老头的辈分,甭管是不是本家的,见着吴婆子都会喊上一声三奶奶。 “三奶奶这是去磨米粉?” “是哦,荷花没奶,磨点米粉喂囡囡。” 路过的媳妇见着吴婆子,停下来捏了捏了沈杳的手,“啧啧”的逗弄着。可沈杳又不是那真的奶娃娃,会被这种手段逗得咯咯笑。 不过看在婶子卖力的份上,沈杳还是配合的咧了咧小嘴。 “你家囡囡是真乖,跟能听懂大人说话做事似的。别家孩子遭了逗,都是笑的咯咯的,你家囡囡倒笑的跟个小大人似的。”那媳妇还是头一回见四五个月大的孩子,会笑的这般温柔慈祥。 对,就是温柔慈祥,这哪里像个奶娃娃。 吴婆子给怀里的沈杳颠了颠,得意的道:“可不是?我们囡囡精怪着呢,别个说什么她都懂,还会喊人把尿呢!” 要说孩子乖,不闹人,她是赞同的。可要说这孩子会喊人,她是不信的:“三奶奶可莫欺负我年轻不懂事,囡囡才多大,还会喊人把尿?不说大柳村,就是整个安阳县,就没听说过哪家四五个月大的孩子,有这等本事。” “切,说了你还不信,不信拉倒!我们囡囡就是厉害着呢!”吴婆子也懒得与那媳妇多说,抱着沈杳又朝村长家走。 结果吴婆子前脚走,后脚几个媳妇婆子就嚼起了舌根。 “啧啧啧,听说囡囡刚出生那会儿,起码半个月吴婆子连瞧都没去瞧孙女一眼。如今倒好,一个不带把的,她还炫耀起来!” “要我说啊,她就装的!你说啊,她家老大生的是个闺女,老二家生的又是个闺女,这老三呢还没个媳妇儿。别儿个都抱孙子,她没孙子,可不就装着她的孙女是个好的?” “我也觉着是,村里谁不知她重男轻女,想抱孙子都想疯了,竟拿个女娃娃嘚瑟起来。” 吴婆子自然不知这些长舌妇对她的议论,若叫她知道了,不撕烂她们的嘴,也得薅她们一撮头发下来,哪能容她们乱嚼舌根。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 插完了秧,地里的麦子也渐黄。 转眼,就到了端午。 比起除夕,清明,端午,中秋,冬至这几个节日虽不会过的隆重,却也还是非常重视的。 割上一把菖蒲和艾叶,在各个门头插上,以驱除邪祟。 吴婆子甚至还给沈杳做了个五色线的香囊,挂在了沈杳的脖子上,以此来保佑平安。 至于饭桌上,更是多了一道肉菜。 “按理说,囡囡出生的头一年端午,外嫁的姑姑要给娘家的侄儿做身衣裳。我们囡囡没姑姑,我跟你们爹商量了下,这做衣裳的布呢就我们来。这块花布,你得了空裁了,给囡囡做身新衣裳。”吴婆子拿出块小花布,塞到徐氏手里。 徐氏以为婆婆是嫌弃死了闺女,帮她带孩子也是不得已,没成想竟然还给她家囡囡扯了块花布。红着眼眶道:“谢谢娘!” “你也用不着谢我,到底囡囡是姓沈。” 吴婆子这人嘴上刻薄,心却是不坏。平日里对着儿媳妇们没个笑脸,却也不曾苛责虐待。 “奶~xi~”吴婆子怀里的沈杳看见那块花布,开心的瞪着小腿,就要谢谢她奶。 奈何她才六个月大,发音不清,能喊出个“奶”都实属不易,哪还指望她能说谢谢。 沈杳“xixi”了半天,就是发不出谢谢的音,最后干脆在吴婆子脸上吧唧一下,表示感谢。 “我滴乖,囡囡刚是不是喊我奶了?”吴婆子不敢置信的看着怀里的小人儿。 沈家老三也惊喜不已,凑过头来逗着小侄女:“囡囡,来,喊三叔~” “去去去,我这个当爹的她都还没喊呢,你凑什么热闹?一边去!囡囡,我是爹,来,喊爹~”沈春生伸手就要抱过吴婆子怀里的孩子。 吴婆子手臂一别,才不让他抱。 沈春生好委屈!说好她娘重男轻女的呢,怎么这会儿抱着闺女不撒手。 好在沈杳不忍看她爹难过,用着小奶音喊着:“爹~爹爹~” 这下吴婆子确定他们囡囡是真的会说话,又指了指沈老头问道:“这个呢,这个是谁?” “爷~爷~” 一声爷爷,喊得沈老头心都要化了,一张老脸更是笑开了花。 沈家大嫂何氏也凑了过来:“我们囡囡不光会开口说话,还会认人呢!她现在年纪还小,平日里也没人教过她,她怎么这么能呢。” “洗三那天我就说了,我们囡囡啊,就是神童!前头的时候我就跟老头子说了,囡囡懂事精怪的很,别看她人小,其实什么都懂,你们爹还不信呢!”吴婆子得意的瞅了眼老头子,又再沈杳脸上亲了一口。 沈杳也不吝啬,也在吴婆子脸上回亲了一口。 她喜欢这种感觉。 虽说她娘说她奶嫌弃她是个女娃娃,可是她奶给她买花布做新衣裳穿。 除了出生的那几日,后面她穿的都是堂姐的旧衣裳。现在有漂亮的新衣裳,当然开心的紧。 她最是爱漂亮的紧。 沈杳与吴婆子的亲密互动,看的老父亲沈春生眼热不已,也把脸凑过来要亲亲。 “吧唧”一下。 沈春生笑的像个孩子。 有了沈春生打头,余下的什么三叔,大伯母,堂姐,就连一向木讷的大伯,也伸过手来抱她。 沈杳迷失在这愉悦的家庭氛围中,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一晃眼,就进了七月。 盛夏时节,最是酷暑难耐,骄阳似火般炙烤着大地,烤得地面发烫。别说是人,就连掉了毛的鸡走在上面都跳起了脚。 是以每到三伏天,庄户人只在还沾着露水的清晨和傍晚去干活儿。午时,便歇在家中。 好在乡下都是黄泥拌着碎稻草砌的房子,潮湿阴暗,夏日里的屋内倒是清凉。 将怀中睡熟的沈杳放到摇床里,吴婆子寻了徐氏:“囡囡现在八个月了,也不吃奶了,不如以后夜里就跟我睡,你跟老二赶紧的再生一个。” 徐氏低着头,没有答话,脸色微微泛红。 她自个儿也是想再生个,最好是生个儿子,堵住那群嚼舌根的嘴。 自从囡囡出生,总有几个讨人嫌的背后说闲话。说什么老沈家定是前世作了孽,娶的两个儿媳妇都是没用的,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老沈家的香火,要断在她们妯娌身上。 这话实在是诛心。 徐氏倒想上前去跟人理论,奈何实在没底气。她没能生出个儿子,腰杆子挺不直,只能将委屈都往肚子里吞。 再说庄户人家没什么大的抱负。求的,不过是家宅平安,人丁兴旺。 管他男娃儿女娃儿,多生几个,家里也热闹些。 就这么的,沈杳从徐氏的屋里,搬到了吴婆子屋里。 “去,多擦洗几遍,一身的汗臭死了,莫要熏到我囡囡。” 沈老头刚要往床上爬,就被吴婆子一脚踹下去。 被老婆子踹了,沈老头也不恼,笑呵呵的拍着屁股去到院子里,打了井水又冲洗了一遍。 这么一番,吴婆子才肯让他上床。 “也不知道今年天时好不好,还指望着今年多收点稻子,给老三说门亲。” 说到小儿子,吴婆子就来气。十九的人了,别说做爹,连门亲事都没有。 本来去岁媒人给说了门亲,但女方咬死了要八两银子的彩礼。 可她上哪去弄八两银子来。这年头的庄户人家,一年到头不吃不喝,顶了天的也只能攒下个二两。她还有一大家子张口要吃饭,上哪去掏出八两银子的彩礼来。 就算是去借,她都没个地方借。 最后这门亲事当然没成。 这又愁坏了吴婆子,等老三年纪越大,亲事越难说。 “哎,这可要怎么办才好!” “急有什么用,又急不出个名堂来。等闲了我带老大他们把后山的荒地开片出来,怎么说也能多点收成。” 末了,沈老头又说了句:“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是爱瞎操心!” 结果可想而知,吴婆子气的又是一脚踹过去。 “奶~奶~”沈杳怕爷爷奶奶要吵架,赶忙搂住吴婆子的脖子,糯糯的叫着。 “哦~我囡囡可是要睡觉了?” “去,睡那头去!”吴婆子又是一脚。 沈杳被放在了床的最里边,吴婆子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但她并无睡意,满脑子想的,都是家里所面对的窘境。 上一世她上的就是农业大学,这一世穿到了农村还真算专业对口。 奈何她年纪太小,想要改变现状也是有心无力。 她好想快快长大,等长大了,就能帮着家里改善生活,让她的家人可以过的好些。 夜,渐渐深去。 沈杳迷迷瞪瞪的,进去了梦乡。 梦里的她已经长大,家里住的也不再是黄泥的房子,小叔娶了小婶婶,他们一家人都笑的很开心。 “妈~妈~”沈杳轻声呓语。 这一觉,沈杳睡的香甜。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屋里还不见光亮,沈老头摸着黑下了床,准备去地里锄草。 三伏的天,早上的露水虽重,却也好过大中午被日头晒。 沈老头每日都这个点起床,带着儿子媳妇们下地。而吴婆子也起来,准备做早饭。 沈杳被动静吵醒,翻了个身,又继续做她的美梦。 4、第 4 章 一晃眼,沈杳已经三岁。 沈家老三已经二十有二,依旧还未说上亲。 而徐氏也未怀上二胎,沈家的生活照旧。除了那个不丁点大的奶娃娃,长成了粉白可爱的小团子。 都说七八岁的年纪狗都嫌,可三岁的沈杳,提前遭了院里鸡狗的嫌弃。 从能清楚表达自己的想法时,沈杳就跟家里人讲解水稻和麦子要如何种才能高产。 可沈家人会信吗? 自是不会的。 三岁的孩子,别说种地,连秧苗和杂草都分不清,还能教种地? 沈杳气馁后便不再坚持,说到底是她人太小没有说服力。等等,等她再大些的时候,再来教沈家人种地。 不让她掺和田地里的事,她就研究起了养鸡。 年初开春的时候,她央求着吴婆子给捉了二十只小鸡崽。 二十只的鸡崽倒是不贵,难的是人都吃不饱的年头,又拿什么来喂鸡。 可吴婆子拗不过,还真给捉回二十只小鸡来。 这不,没事时沈杳就喊上堂姐去地里拔小鸡草。 小鸡草学名早熟禾,属禾科野生草,因可给小鸡食用,又称小鸡草。 除了小鸡草,沈杳还会钻到菜地里去捉青虫,菜虫可算的上家禽们的美餐。 “就知道你又要来找小鸡草啊!诺,我家菜地埂上生了好多,给你拔好了。”胡二娘子正在菜地拔草,见到沈杳来,抱过来一小把的小鸡草。 胡二家没养鸡,这草她要来也无用。又日日见沈家的小囡囡到处寻这草,就顺便帮她拔好了放着。 “谢谢胡二婶子,等鸡下蛋了,送鸡蛋给婶婶吃。” 胡二娘子好笑:“一把草而已,囡囡还要给我鸡蛋吃啊。” 说起这沈家的囡囡,那真是十里八村的都少见。模样长得好不说,人还特别的懂事精怪。 一岁多点的时候,吴婆子带她串门,她见着人就甜甜的喊叔伯婶子。问她话,她也答的清清楚楚。 也难怪吴婆子那么重男轻女的人,对这个孙女都格外看重。 也不知道沈家是怎么教的,教出个这么可人的孩子来。 将小鸡草丢到院子里让鸡崽子自己啄,沈杳又去抱那只土狗大黄玩。 结果大黄狗见着沈杳,撒丫子就跑。它可不想被小主人念叨,也不知道小主人是有什么毛病,逮着它一个不会说话的狗,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就沈杳这爆脾气,狗要逃她能放过? 于是大柳村经常会出现一只大黄狗在前面跑,一个粉嫩的小团子迈着小短腿在后面追。偶尔跑的急了,摔倒了,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追。 路过的村民们见着了,都要逗上几句,问她为何总是跟狗过不去。 她哪里是跟大黄过不去,她就是想跟大黄说说话而已。 从她可以利索的说话以来,她就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不过有很多涉及到前世的,她也没法与沈家人说,只得跟大黄倾诉。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说的话多了,听得大黄生了烦,大黄现在是一见她就跑。 可她还有好多话要说呢。 大黄没追上,正巧遇到从来地里回来的沈家人。 徐氏把锄头递给了沈春生,一把抱起沈杳,在她脸上一个劲的亲:“囡囡有没有想娘呀~” “想~”沈杳糯糯的答着。 “娘亲也想我们囡囡呢,mua~” 沈杳心道不至于,不至于,这才几个时辰。 结果刚吐槽完,他爹也跟着问:“那囡囡有没有想爹啊?” 沈杳又配合的道:“想~” “那三叔呢,有没有想三叔?” 沈杳无语…… 没有得到答复的沈老三,好不委屈:“你小时候的尿片,都是我洗的。还有一回你染了风寒,寒冬腊月的,是三叔我下河逮的鱼给你炖汤喝补身子。可这些囡囡都忘捏,真真是长大了就忘了叔。” “想,囡囡也想三叔呢!” 沈老三一听这话,立马喜笑颜开。他就知道他的小侄女是个有良心的。 为了不厚此薄彼,沈杳干脆又说:“囡囡也想爷爷,还想大伯和大伯母呢!” 哎,沈杳心中轻叹,装孩子真累。 等到了家,沈老头才从篮子里翻出一把茅草根,打了井水洗干净了才递给沈杳跟沈红梅。 洗净的茅草根呈米白色,嫩生生的,放到嘴里嚼能嚼出清甜的汁液。 温饱都成问题的年头里,嫩茅芽和茅草根就是村里孩子们的零食。 “囡囡,这些给你!” 沈红梅只拿了两根放在嘴里嚼,将余下的都塞到了沈杳手里。 “我不要,这些是姐姐的,姐姐吃!”沈杳将茅草根又塞回去。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沈红梅也不过才七岁,若在后世也还是个爱玩的孩子。可在这个时代,小小的沈红梅已经当起了姐姐的责任。 “就是,囡囡才多大,她能吃的了多少?红梅自己吃,吃完了让你二叔再去挖。”徐氏也过来帮腔。 哎,沈杳又是一声轻叹。 这该死的穷苦日子,一点茅草根还要让来让去。 她好想快点长大,她想要赚钱,想要住大房子,想顿顿有鱼有肉。 “哟,咋滴,我们囡囡还有什么烦恼不成,怎么还叹上气了。来,跟三叔说说,看三叔可能帮帮你。”沈老三最是喜欢这个小侄女。 他总觉得小侄女跟个大人似的,与大人论起事来都头头是道。你要说她是个大人吧,她又那么粉粉嫩嫩的,小小一团,可爱的紧。 就像现在,粉嫩的小团子仰头望天,叹道:“是哩,囡囡也有烦恼的!囡囡在想,要怎么才能赚钱给三叔娶媳妇!” “哎哟~我的心肝哎,你还惦记着给你三叔娶媳妇呢!”吴婆子一把抱起坐在小马扎的沈杳,亲了又亲。 何氏靠到徐氏耳边,低声道:“囡囡也不知道给咱娘灌了什么迷魂汤,瞧瞧,就算是生个大孙子,也不见得咱娘能有这么稀罕。天天心肝啊,宝啊的叫着。” 徐氏听了好笑,心道她家囡囡真是好本事,天天奶奶长奶奶短的,把婆婆哄的团团转。只要是能给的,囡囡要什么婆婆都答应。 5、第 5 章 因着时下地里的活计不多,午饭过后沈老头便带着儿子们去了后山砍竹子。 每逢初七有大集,今日已是初三,沈老头打算编些竹筐竹篮拿到集上卖,也好多些进项。 砍回来的毛竹刮去表面的竹青,剖成竹条,再沿竹外劈成薄如纸的蔑片。此竹片又称为竹青片。 相较之竹青片,竹内壁的竹黄片脆硬易断裂。如沈老头这般老实的庄户人,编箩筐都只选用竹青片来编制,质地好,经久耐用。 编竹篮是个细致活儿,急不得。 整整三日的功夫,父子几人也只编了十来个箩筐。 编完箩筐还剩些竹片,沈老头干脆趁手编了两个蚂蚱,给两个孙女玩儿。 可沈杳又不是真的小娃娃,要玩这些个小玩意儿。但瞧着手里的竹蚂蚱活灵活现的,脑子里突然有了主意。 “爷,您会编蝴蝶吗?蝴蝶好看!” 沈老头笑笑,捡起地上竹片剖成更细的丝片。一会儿,一只竹蝴蝶就出现在了沈杳面前。 比起竹蚂蚱,竹蝴蝶要好看的多的多的。 沈杳接过竹蝴蝶,仰着小脑袋:“爷,您还会编其他的小玩意儿么?赶集的时候,孩子可不少。这些个小玩意儿不费功夫,用料又少,还讨孩子们欢喜。不如爷爷将这剩下的竹子编些小玩意儿,明日带到集市上,只要价格低点,想来也是能卖些钱的。” “爹,我觉得囡囡说的有道理哩。您说啊,这竹片现成的,一会儿的功夫就能编上十来个。再说孩子们看着欢喜,只要不贵,做爹娘的也会给买上一个两个不是?”沈老三听了侄女的建议,两眼放光。 沈老头也被说动了心思:“成,那趁着现在空,咱们多编些。只是这价格,要怎么定?” 沈老头没卖过这些,竹篮一个才八文钱,大的竹筐子也才十二文。这些个小玩意儿,他倒不知道怎么定价。 “爷,您多编些什么蚂蚱蝴蝶蜻蜓啥的。到时候就一文钱两个,娃娃们要什么样式的,让他们自己选就是。像鸟儿,兔子这种大的,就两到三文钱一个。反正是竹子的,又烂不掉,还能放到家里当摆设呢!” “乖乖,这个小人精还会做生意呢,比你爷爷都厉害。”沈老头听了孙女的提议和分析,高兴的直拍大腿。 这是什么小仙童投生到了他沈家啊! “老头子你多编几个,留几个给我囡囡玩,给红梅也编个。这些小玩意儿要是真能卖得掉,就给我囡囡买糖吃。” 有了沈杳这个可人的小孙女,连沈红梅在吴婆子眼里都顺眼许多。 有了主意,几人也不再耽搁,又开始编起了各种鸟虫。一直到天彻底黑的不见五指,才歇了手上的活儿。 翌日一大早,沈老头挑上新编的箩筐和小玩意儿去赶集。沈杳嚷嚷着要一起,吴婆子倒是没拦。 虽说集市离大柳村只有四里的路,靠双脚走个一刻钟就能到。可三岁的孩子才能走几步的路,最后吴婆子发话,由沈家老三充当人力马车,抱着沈杳去赶集。 沈家老三不像两个哥哥那般老实少言,性子上要跳脱许多。 一路上,不是把沈杳架在脖子上小跑,就是将人背在背上狂奔,惹得沈杳哥哥直笑。 此时大笑的沈杳并非装的孩子像,她的笑,皆是发自真心。 “三叔,你慢点跑!”春日里温暖的微风,田野间青绿的麦浪。凹凸不平的乡间小路颠的厉害,可三叔宽阔厚实的后背,让沈杳安心无比。 原来,这便是孩子们该有的童年。 一路的疯玩嬉笑,终是到了集市。 沈老头来的不算特别早,最好的位置已被人占了去。 沈杳先是观查了地形,然后选了个相对还不错的位置,将箩筐依次摆开,再将竹蝴蝶那些小玩意儿摆到其中一个篮子里。 箩筐刚摆上,就有大娘蹲下来看,还没问价,沈杳就甜甜的笑道:“婆婆,这是用竹青片编的咧,韧性好,耐用。您买了这篮子,能用好些年呢!” “呀,你家这丫头养的好,多大啦?” “刚刚满三岁。”沈老头看着孙女的眼里,都是宠溺和骄傲。 “才三岁就会帮着卖东西了,真能耐。这篮子多少钱,冲着你这丫头,我买一个。”大娘说着就要掏钱。 接过钱,沈杳从篮子里拿出个竹蜻蜓递过去:“婆婆,这个蜻蜓您拿出去给孙孙玩。” “哎哟,这是小人精呢!那婆婆就谢过丫头了。” 其实大娘买沈老头的箩筐,并不全是因为沈杳讨喜。主要还是沈家的箩筐结实耐用,小丫头又嘴甜。她想着在谁家买不是买,这才买了沈老头的篮子。 没想到这小丫头,竟还送她一个竹蜻蜓。 竹蜻蜓个头不大,编的却是精致,活灵活现的。虽不值当什么钱,可白给的东西,还能讨她孙子喜欢,她也欢喜。 这边沈老头刚收了钱,边上的媳妇就问道:“买这箩筐送竹蜻蜓?” “这……” 沈老头刚想说这些小玩意儿是拿来卖的,就听沈杳道:“婶婶,买箩筐送竹蜻蜓,还有蚂蚱和蝴蝶。您看您喜欢哪个,自己挑。但是竹鸟儿和兔兔不送哦。” “那给我来个蝴蝶吧!这篮子,便宜点呗!” “婶婶,这篮子的价格已经很便宜啦。不信您去别家看看,那用竹黄片编的都卖的比我家贵一文。” 沈杳从篮子里拿出一只竹蝴蝶来,又道:“婶婶这么好看,一看就是个心善的。但凡是能便宜点,我都不跟您开价的。您瞧瞧我爷爷都这么大年纪了,山上砍竹子,又编了好几日,手上都是竹片划的口子。一个篮子也就赚您两文的辛苦钱,实在是没法便宜了。” 年轻媳妇看着沈杳要哭的小模样,无奈又好笑:“你这丫头,我就问一句罢,你说十句。行了,我也不还价了,你给我来一个菜篮子一个竹筐。那这蝴蝶,是不是可以送两个。” “自然是可以的!婶婶都要蝴蝶吗?要不要来个蜻蜓,一样一个!” “成,听你的,一样一个吧!” 装好了东西收了钱,沈杳喜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 那媳妇临走前还不忘对着沈老头夸道:“大爷,您这孙女养的好。人小鬼大不说,还是个孝顺的。” “嘿嘿~”沈老头听了这话,乐的找不着北。 可不是,以前他来卖箩筐,讨价还价大半天,才卖出去一个。结果现在她家小孙女几句话,就卖出去了好几个。 沈老头刚想夸一下孙女,想叫她歇歇。就见粉嫩的小团子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走到道上大声吆喝着:“瞧一瞧,看一看啦!买箩筐送竹蝴蝶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哎~” 女童稚嫩的小奶音,在集市上传开。 许是沈杳的吆喝声新奇,又许是妇人和那婆子手里的竹蝴蝶打眼,叫那些年岁小的孩子瞧了,拖着家长寻到了沈老头的摊子前。 明明是个卖箩筐的摊子,摊前聚集的却多是孩子。 “老人家,这个蚂蚱怎么卖的。” 问话的妇人也是被孩子央求的无法,才来问沈老头价格。若是不贵便给儿子买上一个,免得他又打滚撒泼,惹人心烦。 哪知这摊子上,管事的竟是个才到她膝盖高小奶娃娃。 “孃孃,这些个小玩意儿一文钱两个。若是您要买箩筐,我们就送您一个,不要钱。” 妇人狐疑:“真送?” “真送哩!我爷爷说都是乡里乡亲的,若是买箩筐的,就送个小玩意儿,权当是他的心意。但是若不买箩筐的,就一文钱两个。毕竟这些都是我爷辛苦编的,总不能白给了,嬢孃您说是不是。” “那……给我来个筐吧!” 一文钱掰成两半花的庄户人家,若不是孩子闹的厉害,也不会舍得花上一文钱来买这吃不得喝不得的小玩意儿。既然买箩筐能白送蚂蚱,自然是不愿意单独拿钱去买的。 箩筐嘛,日常生活要用的,也不怕买来没用白瞎。 边上被孩子闹很的家长,一听这好事,原本只打算买小玩意的,也都纷纷买了箩筐。 就连竹鸟和竹兔子,也被镇上几个富户人家的孩子买走。 这才一个时辰,带的箩筐就卖了个精光。沈老头自是眼笑眉开,沈老三对着小侄女竖大拇指。 他知道囡囡是个能耐的,但不知道囡囡竟这么能耐,还会做生意。 就那吆喝,连他都不会,也舍不下那个脸子,也不知道他们囡囡是从哪学的。 难道,还真是个神童,无师自通不成? 看着将铜钱揣进兜里的沈老头,沈杳又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爷,能不能给我扯快布,再买些丝线?” 没了箩筐的沈老头,把扁担递给儿子,一把抱起小孙女,笑问:“囡囡想做新衣裳?” 扎着两个小包子髻的沈杳,头摇得像拨浪鼓:“囡囡不做新衣裳。做包包,卖钱!” “卖钱?” “嗯,卖给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 6、第 6 章 “怎么回来的这般早?箩筐都卖完了?” 吴婆子刚晒完衣服,就瞧见踏进院里的几人。除了扁担,没见着半个箩筐。 吴婆子放了木盆,接过沈老三怀里的沈杳,揩了揩她额头的细汗:“我囡囡可累着了?” “不累,都是三叔背着我的,我没走路。奶~进屋!” 吴婆子瞥了沈老头一眼,心道这头子搞什么,神神秘秘的。不过见沈老头面色不错,估摸不是什么坏事。 青天白日,晴空万里。即便如此,沈家矮泥房的堂屋里,也不甚明亮。 “哗啦~”沈老头将怀里的铜板都掏出来放到桌上,发出声响。 这下连吴婆子也不淡定了,将怀里的沈杳抱给沈老头,就开始数铜板。 就桌上这老些铜板,可不止一百四五。 一连数了两遍,还是有些不信的问道:“不对啊,就算全部卖了也卖不到这老些钱。” 往常她家老头子得了空也会编些箩筐去集上卖,可每回也只卖掉三五个,还讨价还价的大半天。 今日全都卖掉了不说,还多出不少铜板,她总觉得不对劲,又问道:“快说说,这是怎么个事。” 沈老头正帮沈杳理乱了的丸子头,见老婆子一直问,才笑呵呵的答:“这啊,都是你孙女的功劳。三五句话就让那些婆子媳妇买了篮子不说,连还价都不还的。至于多的钱,是卖竹兔子和竹鸟得的。” “光竹兔子,一个就卖了三十文,比筐还贵!”沈老头挑着眉眼,喜不自胜。 “乖乖,三十文?有人买?” “何止有人买啊,那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还跟囡囡约好了下次大集再见呢。多了,囡囡说下次给她带新鲜玩意儿,是啥呀?”沈老三不止学会了抢答,还绘声绘色的讲述了集上发生的一切。 “包包啊!我不是让爷给扯了布嘛,我们做几个包包,等下次大集的时候去卖。那些夫人和小姐们定会喜欢!” “包包?” 除了沈杳,其余人都不知道沈杳所说的包包是指哪种。 其实要做包来卖,也是先前去了集了才起的的心思。 前世的清明上河图中,以及各地出图的古代陶俑,其中就出现过布包。 有斜挎的,也有单肩背的。按理说,布包在千年之前就有,而且也属于时尚品。但不知为何,今日这集上也有不少富人,却没见着一个背包的。 特别是在看到那富家小姐拿了一手的小玩意儿时,就想到了自己或许做些布包来卖。 “奶,我也没敢让爷多扯布,只扯了一小块回来让我娘先做个。等做好了,您跟爷看看怎么样。若是觉着好,我们就多扯些布来做。”沈杳这么说,是在给吴婆子打预防针。 到时候,免不得要掏钱来卖布。 吴婆子也听出了孙女的意思,但心理还是不大舍得将钱往外掏。面上却不显:“那竹兔子能卖三十文,不如就让你爷爷编竹那些玩意儿来卖,能赚钱不说,还不要成本。” “奶,这些个小玩意儿卖了一回就不好卖第二回了。您想啊,这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手艺。但凡会编个箩筐的,稍微一琢磨,也就会编这些小玩意儿。今日别儿个在集上见着这东西能卖钱,回去还不都编了来卖?再说了,像竹兔子那种的,除了富人家的孩子,能有几个买的起?” 沈杳说的口干,扭动着从沈老头怀里下来,自己站到椅子上倒水喝,差点没吓坏爷爷奶奶。 特别是吴婆子,少有的对沈杳凶道:“要喝水不会跟你爷说?摔倒了怎么搞?” 沈杳自知自己犯了错,瘪了瘪嘴:“奶,我错了!” “她才多大,你凶她做甚!”沈老头朝着吴婆子凶了回去。 “你就护着她吧!这椅子这么高,真摔倒了是好玩的?不凶点她不长记性,下回还得爬!” 沈家老两口各执一词,在为怎么教育沈杳爬椅子的事争执。而罪魁祸首沈杳,生怕爷爷奶奶愈吵愈烈,赶忙转移话题:“奶,这布包跟竹蝴蝶一样,有些人一琢磨就会做。所以就是咱们家,也只能卖个两回,赚个抢占先机的钱。” 虽不知道孙女从哪里得知的这些,又怎么会有这么多新奇的想法。但从儿子口中得知,她们家囡囡是个有能耐的,所以就算心疼钱,也没第一时间将这法子否了去。 而是说,再琢磨琢磨。 琢磨琢磨……,那就是有戏。 沈杳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她终于可以靠着自己的想法赚钱了。 等徐氏一归家,沈杳就飞奔过去扑到娘亲怀里。 “慢着点,若摔着了可怎么好?”徐氏本想抱起闺女,又想到前几日闺女说她已经长大了,是个小大人了,才笑着搂过闺女亲了亲。 与娘亲说了些集上的趣事,沈杳才提起要做布包的事。 闺女有事相求,徐氏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不过还是说道:“真要论起针线活儿,咱家可没人比得过你奶的。” 她奶? 这倒是沈杳没想到的,只因这几年家里做的新衣裳本就没两件,且都是徐氏来做。沈杳这才先入为主的以为,沈家是徐氏的针线活最好。 看来,她得哄哄她奶。毕竟,她想卖的客户可是富人,那么在针脚做工上,肯定要细致些。 从徐氏怀里挣脱开来的沈杳,又蹭到了吴婆子面前:“奶,我娘说,您的针线活儿最好了,比城里绣坊的绣娘还要好。” “奶,您能帮我做包包吗?您针线好,做出的包包,肯定会讨那些夫人小姐的喜欢!” “听你娘瞎说,哪里比得上城里的绣娘?不过帮囡囡做个布包倒是问题不大,只是这布包要如何做?” “晚些时候我与奶说怎么做。” 沈杳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道得想个法子去读书识字,不然空有一身本事也不敢显露出来。 你想啊,一个三岁的小娃娃,若有些个新奇的想法还能说得过去。说不定还能夸这孩子聪慧,想象力丰富。 可一个没接触过书本的人,写一手好字作一手好画,就有点说不过去。 真要这样了,不被当成妖怪才怪。 7、第 7 章 沈杳的布包还没来得及做,大爷爷家的大儿媳妇胡氏红着眼睛就寻了过来。 “二叔,二婶!” 沈老头捡起地上的破布鞋,在凳子腿上敲了敲才穿上去。 还不等沈老头问,胡氏抹着眼睛道:“香怜让婆家给打了,公爹跟婆婆听到信儿气病了,大牛让我来请您过去!” “啥呀?香怜让婆家打了?他姓陆的欺负我老沈家没人了是不是?老大老二,还有老三,走,跟我走!”沈老头抄起门边的扁担,大手一挥,就让儿子跟着自己去陆家村。 沈杳也跑着跟上去,要拦住她爷。 可她人太小了,腿又短,还没跑两步就摔了一跤。 这一下摔了结实,发出“嘭”的一声,听的徐氏几人心一惊。徐氏一声惊呼,赶忙跑过来要抱人,沈春生几人听到声响,一回头,就看到从地上爬起来的人儿,心疼的又折回去。 “疼不疼?” 沈杳强忍着眼泪摇了摇头。 “囡囡乖,爹跟爷爷去有事。囡囡在家等爹回来好不好?”沈春生看着闺女额头鼓起的大包,眼里也蓄了泪。 沈杳没答话,朝着沈老头身边去:“爷,我跟你一起去大爷爷家。” 沈老头本想拒绝。他们是要去陆家村讨说法,弄不好是要打起来的,要是囡囡跟着去,磕着碰着了可怎么好? 可看到孙女可怜的小模样,还是将人抱了起来。 一会儿再叫侄媳妇把囡囡送回来就是。 沈老头到大爷爷家时,沈杳的两个堂叔正围在大奶奶的床前。大爷爷坐在一旁,面色一片苍白。 “大哥,大嫂她?” 大爷爷被沈老头这么一唤,才回过神来,眼中含着泪:“就是伤心过度,没什么大碍!” “大哥,你在家照顾大嫂,我这就带老大他们去陆家村。” 一直寡言少语的沈老大,此时也是气的脸红脖子粗,怒道:“大伯,那狗日的陆建敢打香怜,我们现在就去陆家村打那狗日的一顿,给香莲讨个公道!” “对,打死陆建那个狗日的,欺负我沈家没人怎滴!” 沈老三说着,扛着锄头就要去陆家村。 “等等,爷,您先别冲动!”沈杳挥舞着小胳膊喊听。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小囡囡还在这。 沈老头刚想说让孙女留在大爷爷家玩,他们要去办事,就听沈杳问:“大爷爷,您可知道香怜姑姑是为何被打?是不是第一次被打?” “囡囡乖,你去跟安安哥哥玩去,哈” “爹,您先听我把话说完!” 沈春生蹲下身来,还要劝闺女一边玩去。倒是沈老头开了口:“你让囡囡把话说完。” 他们家囡囡可不像别的三岁小孩,从不问那无用的废话。特别是在见识过孙女卖东西之后,他更加笃定孙女不一般。 此番这般问,定是有原因。 沈杳感激的看了看爷爷,才用着小奶音说道:“且不管这件事谁对谁错,咱们就这么冲上去一顿打,有理也变得无理。叔伯们又都在气头上,若是不小心下手狠了,给人打出个好歹来,说不定到时候还要被陆家人讹上。” “再者,就这么冲上去打他们一顿,叔伯们是解气了,可是香怜姑姑呢?她还是陆家的媳妇,还会留在陆家。到时候陆家人是不是要把气都撒在香怜姑姑身上?这不是害了香怜姑姑吗?” “就算就把香怜姑姑接回来,也得师出有名,得有他们不得不放人的由头。所以我们肯定要先弄清楚缘由,再做应对的法子。” “这打又不能打,那囡囡说怎么办?”问话的是同村的刘老三。 原来村里人听说香怜被陆家村的人欺负了,纷纷抄了家伙就要跟着沈家人去讨公道。 别看这些人平日里背后说闲话嚼舌根,但真要谁家遇到个事儿,他们都会第一时间前去帮忙,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 所以有了刘老三的问话。 说来也是好笑,这沈家女娃才三岁,能知道什么?可偏偏他在门口听到了这么一番话,竟不知觉的问出了口。 更意外的是,这丫头竟有模有样的问道:“大爷爷,来报信的人可说是因着什么事?” 沈家大爷爷摇摇头,说是来人他并不认识,自称是陆家村的,说是香怜被陆家人打的下不来床。 他家老婆子一听这话,当时就昏了过去,他也险些没站得住。 当时乱得很,等大牛将大夫请回来,报信的人早就没了影,是以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爷,咱们先去陆家村见香怜姑姑,等见着人了弄清了缘由,若是陆家人的错,你们也别下狠手。千万别往骨头上打,容易打折,到时候还要陪医药费。爷爷您就往他们肉多的地方打,疼么疼的很,又不会被打成重伤。而且真要论起来,也是他们欺负香怜姑姑在先。咱们打他一顿出出气,也挑不出错处。” “对了爷,你们打完记得把香怜姑姑带回来。以后的事,等香怜姑姑回来了再商议。” “乖乖,三爷爷,你家的囡囡真的才三岁?这丫头怕是成了精,怎么什么都懂!不光懂,还怪狠,知道不能往骨头上打。” “别成精不成精了,先跟我去陆家村见香怜要紧。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没见着人之前,都不准动手。” 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去了陆家村。 表达完自己的建议,沈杳并没有留在大爷爷家添乱,而是迈着小短腿自己跑回了家。 额头的包已经消了下去,吴婆子却还是担心的紧,用手摸了摸:“还疼不疼了?” 沈杳摇头。 这会儿倒是真不疼了,就是刚摔的那一会儿,她真是疼的要哭出来。 “你说你,去凑什么热闹!”在吴婆子心里,她家囡囡是这世上顶顶懂事的孩子,从不瞎凑热闹,也不给人添乱。 也不知道刚刚是怎么了,非要跟着一起。 沈杳自知惹了吴婆子不痛快,钻进吴婆子怀里,委屈巴巴的道:“我是怕咱爷正在气头上,到时将人打出个好歹来,被人抓了错处还要赔医药费,这才要跟着去劝劝爷爷。” “那你劝到了?” “嗯,爷爷答应我了,不把人往死里打。” “你个鬼丫头!” 沈杳的小屁股挨了一巴掌,不过倒不疼。 说好的做布包,可一整个下晌吴婆子都在担心老头子和几个儿子,也提不起兴致来裁布。 沈杳心里也担心的紧,她怕她爷那瘦小的身板真打起架来要吃亏。也不知道她爹跟叔伯们有没有好好护着她爷。 左等右等的,终于在天黑前等到了她爷回村,同回来的还有香怜姑姑和堂姑父陆建。 可怎么看,香怜姑姑都不像是被打过的样子。而她爹和爷爷,也不像与人干过仗。 难道,没打起来? “他娘的,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吃饱了撑的乱传信!幸亏去前囡囡说不能直接动手,不然还真得闹出事来。”沈老头抓起桌上的茶壶,咕咚咕咚的喝了小半壶的水,才恨恨的骂骂咧咧着。 吴婆子几人听的一头雾水,又见沈香怜完好无损的模样,更是摸不着头脑:“什么情况啊这是?” “香怜,你先家去看看你爹娘,他们担心你担心的紧。” 沈香怜歉意的寒暄了几句,才回了娘家。 沈老头这才说起下午在陆家村发生的事。 原来他们一行人到了陆家后,不但没有第一时间见到沈香怜,还被陆家人骂了个没脸。 说什么大柳村的抄着家伙到人家地盘闹事,是不是欺负陆家村没人。 沈大牛一听这话就要动手,明明是他们陆家欺负人在先,打了他堂妹。结果还倒打一耙,反过来骂他们,他是咽不下这口气。 好在沈老头牢记着小孙女的交代,将大牛拦了下来。在见到侄女之前,不可大动干戈。 沈老头先是说明了来意,而后点名要见侄女。 可陆家人却说陆建带了沈香怜去了镇上。 沈老头能信?那时的他,心中已经认定了侄女真的被打的下不来床,不然陆家不会拦着不让他见。 这下连沈老头也心头冒火,想要直接抄家伙。 陆家村的人见状也聚集了起来,伺机而动。一但沈老头敢动手,他们便蜂拥而上。 没道理别人欺负到了自家头上,还得忍气吞声。 双方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还是陆家村的村长出面,证明陆家人真的没有打香怜,人家小两口一早就去了镇上买东西去了。 但沈老头依旧不信。 最后无法,陆家村村长只得让人驾了牛车去镇上寻人。 就这么的,沈老头一行人硬是在陆家门口干坐了一个时辰,才等到了迟迟归来的沈香怜。 而此时的沈香怜春风满面不说,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怎么看也不像是被婆家苛刻虐待的。 沈老头这才知道闹了大乌龙。 幸好他们没贸然动手,不然可真就将事情闹大了去。 沈老头赔了礼,道了歉。 好在陆家人是个知理的,没太多怪罪沈老头。细想若换作他们,听闻闺女被婆家打了,肯定也要上门兴师问罪讨个说法。 要怪就怪那个乱报信的人,也不知那人存了什么恶毒心思。但凡沈老头一行人冲动些,到了陆家村不由分说就开打,今日怎么滴也得有人头破血流。 这陆家与沈家的仇定是要结下。 “也不知是哪个黑心鬼来传假信儿,也不怕遭了报应。” “生儿子没□□的玩意儿,别让我逮着,不然非打折他一条腿不可!好好的亲家差点就让他搅成了仇家!” 吴婆子越骂越气,越气越骂。 只有沈杳在想这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闹的这般大,肯定不会是单纯的恶作剧。 “奶,可是大爷爷得罪了什么人?” “你大爷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连村子都没出过两回,他能得罪谁?” 沈杳一想也是。 大柳村就这么大,谁放个屁全村都能听着响。平日里虽也有互相扯皮,但为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至于使这么恶毒的奸计。 若是外村的,好像也没什么可得罪的人。就像他爷爷说的,大爷爷连村子都没出过两回。就连陆家村的亲家,也只见过一回。 “我晓得是哪个了!”吴婆子一拍大腿,嗓门也拔的老高,吓得沈杳一跳。 沈老头连忙问道:“谁?” “上王庄的陈跛子!除了他,我想不出旁人。” 一番询问之下,众人才想起来这陈跛子是何许人也,又与大爷爷家有着什么过节。 原来前年的时候,上王庄的陈跛子就托了媒人去大爷爷家说亲,想求娶香怜姑姑。 大爷爷家虽然穷,但也不会做那卖女儿的事,便拒了这门亲事。 哪知陈跛子不死心,几次三番的托了媒人上门。大爷爷无法,另外托了媒人给香怜寻了门亲事,也就是沈杳如今的堂姑父陆建。 直到香莲姑姑定了亲,陈跛子才歇了心思。 可沈香怜与陆建成亲已有一年,陈跛子怎么突然要搞事? 但不论陈跛子处于什么原因,的确有很大的嫌疑。 “我去大哥家一趟,问问这陈跛子的事!” 8、第 8 章 将将入夏,小鸡崽子的羽毛渐丰,不用人日日去寻小鸡草来喂。每日开了院门,将鸡放到后山脚,让它们自己去觅食。 不用精心照顾小鸡,沈杳得了清闲歇在了家里,偶尔听听她奶与她娘和大伯娘吐槽东家长,西家短。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沈杳身上。 陈跛子的事还未彻查清楚,沈杳的事迹倒是在大柳村传了开来。 村里人都说老沈家的祖坟冒了青烟,生出了这么个有能耐的女娃娃。 那日若不是沈杳的一番分析和提醒,大柳村与陆家村的两拨人,肯定早就打了起来。 且不说棍棒无眼,到时候真将人打出个好歹来。但凡那日沈老头动了手,这大柳村跟陆家村的仇肯定是要结了下来。 还好,还好他们听进了沈杳的话。 可又有人说了,沈家的小孙女满打满算也才不过三岁。这活了半辈子的人都想不到的利弊,倒叫她一个奶娃娃分析的头头是道,说不是神童都没人信。 是以沈杳是神童的说法,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传边了整个大柳村。 特别是吴婆子听了这话,还特地牵上沈杳去村里散步溜圈。沈杳也挺配合,乖乖的由着她奶牵着。 人么,都是虚荣的。她奶好不容易有个她这么牛批的孙女,不带着出去炫耀一番都说不过去。 “三奶奶这是去哪呢?” 吴婆子抑制内心的自豪,装着若无其事的淡淡应着:“去她大爷爷家,看看她大奶奶去。” 说着,还朝着只比她膝盖高点的沈杳瞄了瞄。 那妇人仿佛才瞧见沈杳一般,惊道:“呀,这不是我们村的小神童嘛!” 沈杳再怎么是个奶娃娃,那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搁她面前站了半天她能看不见? 吴婆子本想谦虚一番。可这妇人的阴阳怪气,倒叫她来了脾气,睥睨笑道:“招弟你这话说的,什么我们村的神童,就我们家囡囡的聪慧,整个安阳县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说完又觉得安阳县第一神童的头衔还配不上自家孙女,又道:“也是说朝廷不让女子参加科考,但凡女子能科考入朝,我们囡囡怎么也得考个状元,入朝做大官的。” 这话听得妇人直翻白眼。 也听得沈杳扶额,眼角直抽抽。她奶这话吹得属实有点过。 若真去科考,别说状元,就是举人她都未必能考得中。 她之所以得神童的称号,借的是穿越者和后世的光。可科举不是种地,考举考的是秀才、明经、开元礼、三传、史、进士、明法,书学、算学。 别以为后世科技发达就以为古人是个愚笨的。老祖宗的智慧可是一等一的,后世多少科技都是传承老祖宗的,再在老祖宗的基础上进行改良。更有甚者,那些失传的黑科技,后世都无法复原复刻。 她沈杳除了种地做点小生意,也就会一个算学。这真要上了考场,秀才能不能中都得两说,何况是状元。 普天之下的学子,不说百万也有数万。而状元更是从数万数十万中取其一,且是最厉害的那一个。她沈杳是没那个本事。 沈杳心道也亏得朝廷没开放女子科举。若不然就她奶夸下的海口,她要不考个状元出来,都无颜对面江东父老。 “奶……”沈杳捂着小肚子,假装内急。 她怕她奶再扯下去,她都要成天上的仙童下凡转世。 当不起,当不起! 吴婆子这才冷哼一声,牵着沈杳往家走。 “奶,您慢点,我……我不急……” “不是内急……” “那你捂着肚子?” 沈杳先是尴尬的笑了笑,才解释道:“奶,都说树大招风,若是叫外头的人知道了我这么厉害,到时候把我拐跑了可怎么办?奶,咱以后低调点。” “呀,囡囡说的对!” 她们囡囡这么聪明,长得又好,若被拍花子的盯上了可就不妙了。看来得跟村里的人打个招呼,可别再说她们囡囡是神童,莫要叫坏人盯上才是。 不能在村里晃荡炫耀,吴婆子觉得无趣的紧。想着前几日孙女提到的包包,就趁着空帮沈杳做起了小布包。 水蓝色的棉麻布,由沈杳口述,吴婆子进行裁剪,缝制。按照后世的样式,还特地留出了搭盖,缝上盘扣。最后才是缝制细布条,用来做袋子。 布包不大,也就比成人的手大上一些。 这是沈杳用来自己背的,便央求着吴婆子在包包的右下侧绣了小粉荷。 水蓝色上点缀着多粉色荷花,特别是在入夏的时候背,还真是清新淡雅。 沈杳将爷爷留给她玩的竹蝴蝶装进包里,扣上扣子,又将包包斜挎在身上,转了一圈。 “是好看,也实用!我儿真是神童,这都叫你想到了!” 吴婆子还没夸孙女,倒是徐氏先夸上了。 也是说家中没什么银钱,不然她也想要个这包包。能装好多小物件不说,背在身上还衬人,显身段。 “奶,您觉得这包怎么样?” “自然是好的,就是太小了些,装不了太多东西!” “奶,这是给小孩背的,自然要小点。太大了,也没有那么多东西装,背起来也没那么多好看。像卖给那些夫人小姐的,我们就做大些的。另外,我们还能做些双肩的背包,给学子们装书用。” 听到还有那么多款式,吴婆子眼中一亮。 若是手头宽裕些的,见到这包包肯定都得买上一个。出门时往身上一背,省事不说,到了集上还有装东西的大用处。 特别是孙女说用来装书的背包,她觉得应当是好卖的。学院里的那些学生们,背的书筐多是竹子编制而成,重不说,背在身上还勒人的很。 可背包就不一样,布做得,基本上没什么重量,背起来轻便。 吴婆子好一番分析,觉得这买卖能做。 从床头翻出小木匣子,小心翼翼的打开,而后开始数匣子里的钱。 “统共七两零三百二十四个铜板,拿来买布,可够?” “应是够了的,奶,您真好!”沈杳抱住吴婆子的大腿,蹭了蹭。 这钱,还是这几年沈家三兄弟得了空就去安阳码头做苦力攒下来的,是用来给三叔娶亲的。可就因为她说想做包包来卖,她奶就给全部拿了出来。 这下沈杳倒有点心慌。 她觉得包包应该是有市场的,可事实到底如何,她并未可知。如果到时候包包卖不出,损失的可是她家省吃俭用攒了好几年的银钱。 包包不像竹子箩筐,编箩筐的竹子都是山上砍回来的,不用花什么本钱,卖不出去也就是白费了些功夫而已。可做包包的布料全是要花真金白银来购买的,真要卖不出去,那…… 沈杳是吴婆子一手带大的,见她眉头微皱,吴婆子就猜到了她是什么心思,出言安慰道:“囡囡莫担心,奶信你,这包包定是能大卖。” “奶~”小奶团子感动的就想哭。 “好了好了,咋还哭上了呢。等明儿个跟你爷跟三叔去镇上买布料,奶奶相信我们囡囡的眼光。” 吴婆子蹲下来,擦了擦小团子眼角的眼泪。突然想起今日一整天都没见到老三人影,便问徐氏:“老三呢?” 9、第 9 章 老沈家几个儿子的孝顺程度,在大柳村称第二,那就没人敢称第一。 沈家兄弟三个,事无大小,都会与老两口汇报。可像今日这般,沈老三连招呼都没打就消失了一整天,还是头一回见。 一直到天黑还不见沈老三归家,吴婆子有些坐不住,让沈老头带着两个儿子去寻人。而她也将沈杳丢给了徐氏,自己去了大爷爷家。 大号的木盆里倒了大半的水,徐氏拿手试了试水温,正合适。 “囡囡,快喊上红梅过来洗澡。” 没错,一个大盆,两个娃娃一起洗。 反正盆够大,两个小娃娃也能坐的下。这样能节省些柴火,省得再去烧一锅热水。 小姐妹两将将洗好,穿好了衣服,沈老头一行人就回了家。同回来的还有沈家老三,明明被吴婆子骂得狗血淋头,他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气的沈老头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茶壶也因这一掌差点震掉了盖子:“你说你,要去查跛子的事不会跟家里打个招呼?害我们担心!” “娘,我这不是怕打草惊蛇,才与大牛哥偷偷的去寻了人嘛!” “那事情呢?查得怎么样了?” 沈老三拖过椅子,一屁股坐上去,才绘声绘色的讲起他与沈大牛怎么摸到了陈跛子家,又怎么打听情况,最后蹲在了陈跛子回家的必经之路,趁着天黑用麻袋将人套了,问出了那件事确实是陈跛子所为后,将人狠狠打了一顿。 “要不是怕被人查出来连累爹娘,我真想打断他那条好腿。不过他这次也不好受,大牛哥打完还不解气,从边上人家的茅房里舀了一瓢大粪泼到那陈跛子身上。” “那味道……”沈老三此时回忆起来,直觉得味道冲天,捏着鼻子用手扇了扇。 沈老头才不管他们是怎么教训人的,只问道:“香怜成亲都一年了,他怎么突然想起来作恶?” “骇,他就是红眼病,得不到就想毁掉呗。那天香怜跟妹夫去镇上,凑巧叫陈跛子瞧见了。他见香怜与妹夫恩爱,心里生了龌龊,花了二十文钱从镇上找了个面生的来报假信。” “他想的是大爷爷一家得着信,肯定会去陆家要人。香怜在镇上呢,到时候陆家哪里喊得出人。有报信在先,陆家又交不出人,到时候两家是不是要打起来?别管事后能不能解开误会,这打都打了,两家肯定生了隔阂。香怜与妹夫直接,因这事儿肯定也要伤感情。” “狗日的陈跛子,他娘的真是恶毒,要毁我沈家闺女的姻缘。要我说,先前你就该打断他另一条腿!”沈老头听罢,气的又狠狠的拍了下桌子。 “行了行了,事情弄清楚就好。赶紧烧水都洗洗好睡觉,这油灯点着不要钱?” 吴婆子一发话,何氏赶忙又去烧热水。 沈杳走过来,拽了拽吴婆子的手:“奶,我今晚可以跟娘亲睡嘛?囡囡都好久没跟娘亲睡了!” “咋?囡囡这是嫌弃我这个奶奶了?” “那哪能啊,囡囡可是最最喜欢奶奶了,第一喜欢!就是人家好久没跟娘亲睡了,想跟娘亲说说话嘛!”沈杳拽着吴婆子的手,语气软软的撒着娇。 吴婆子也是当娘的人,知道母子连心。你就是把孩子跟当娘的隔的再远,也影响不到母子间的情深。 老二媳妇平日里不说,心里肯定也是想囡囡回到她屋里。可吴婆子想的是,孙女大了,又什么都懂,真要留在儿子媳妇屋里,儿子媳妇想要造人可怎么整? 不过孙女也只是回去睡一晚,儿子媳妇造人造了三年也没个动静,也不差这一天,便应了沈杳。 “那你明晚可得回奶屋里,可知道了?你爹娘要造小弟弟,囡囡留在屋里不方便。” 阿这…… 她又不是真的孩子,吴婆子这么一说叫她好生尴尬。 倒是吴婆子说完,又觉得好似不妥,哄道:“不是说你爹娘要造小弟弟,就是嫌弃囡囡是个女娃娃。是因着子孙多家族才兴旺,所为才让你娘给你生个小弟弟。囡囡别乱想,也别听村里那些个长舌妇胡说八道,可知道了?” “嗯嗯~囡囡知道的。不管我娘生不生小弟弟,我都是我咧。爷奶才不会因为我是女娃娃就不喜欢我呢。” “对,对对!” “去罢,天不早了,赶紧去歇着。” 她这么说,也是因为先前那些长舌妇趁在她不在,跟囡囡乱嚼舌根。说什么当初就因为囡囡是个女娃,出生大半个月,她这个做奶奶的都不曾去看一眼。 她生怕囡囡将这事听了进去,心里记恨她。好在他们囡囡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还是像往日那般黏着她,奶奶长奶奶短的。 星稀月明,窗外蛙声一片,偶尔还夹杂着几声蛐蛐叫儿。 还记得刚穿过来的第二年,一到春末,田里的青蛙成宿成宿的嘶鸣,吵的沈杳脑仁疼。 可听着听着,就习惯了。 甚至在冬日里的时候,沈杳心中祈祷能快点听到青蛙叫,那样就代表了夏天快来了,就可以不用再忍受寒冷。 “娘~”沈杳挨着徐氏躺着,把头抵在徐氏的胳膊上。 “娘在呢。”徐氏将人捞过来,夹在怀里,轻轻的拍拍女儿的后背。 “囡囡喜欢娘亲!” 徐氏眼眶一热,微微笑着:“娘亲也喜欢囡囡呢,娘亲最喜欢囡囡了。” 古人多是含蓄,不善表达自己的情感。不论是喜是厌,都将其藏在心中。 可沈杳是现代人,她觉得喜欢就要说出来,要让被喜欢的人感受到。 她喜欢娘亲,喜欢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所以她要告诉娘亲她是喜欢她的。 “囡囡不喜欢爹爹?”沈春生睡在另一头,听着母女二人的对话,心中泛酸。 他也想要闺女的喜欢,那也是他的闺女。 “喜欢,囡囡也喜欢爹爹,囡囡喜欢家里的每个人!” 有了这话,沈春生心里欣喜,不停的重复着:“喜欢爹就好,喜欢爹就好!” 窗外的蛐蛐声小了下去,沈杳也觉得眼皮子打架,在徐氏怀里沉沉睡去。 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屋里早已不见爹娘踪影。倒是堂姐沈红梅不知何时进来的,正趴在床沿上小眯。 听到动静,沈红梅睁开眼,看到醒来的沈杳后道:“二叔二婶下地去了,囡囡可要起来?要起来的话我给你穿衣服。” 原来是沈春生夫妻怕女儿醒了见不到他们人要哭,就让沈红梅来陪着。 “大姐,囡囡自己会穿衣服哦。”说着拿过衣服,三下五除二的就穿好了。 又小心的翻身就要下床,奈何她的腿太短,趴在床沿上脚根本够不着地。还是沈红艳一把抱过她,再将她放到地上。 小姐妹两到了后院,沈红梅从井罐里打了热水,要帮沈杳洗脸。 “大姐,我自己来!” 然后就见小人儿撸起袖子,自己洗起了脸。 洗漱完毕,沈杳去了灶房寻吴婆子。锅里是熬着的稀粥,灶台上是一碟炒好的咸菜,就是不见吴婆子人。 看着稀的不能再稀的杂粮粥,沈杳心有戚戚。 心道现在她人小,胃也小,吃不了多少。若再大些,天天稀粥咸菜的肯定吃不饱肚子。 可一整个沈家,除了她和堂姐,都是大人。不但吃不饱,还要下地干农活儿。爹娘和爷爷他们,一定很难熬吧。 看来,得想法子赚钱才是。 吴婆子抱了柴火进来,就看到站在灶台前的沈杳:“囡囡怎么站在这儿?去,去前院跟红梅要去,这灶房里烟重。” “奶,一会吃过早饭,我跟爷爷去镇上买布吧!”沈杳顾不得烟熏缭绕,她满脑子都是想早点赚上钱,好让她的家人过的好点。 离下个月的初七大集还有小二十天,她甚至都等不到那天。她决定了,买些好点的料子,等包包做好拿到安阳城里去卖。 城里的有钱人多。 10、第 10 章 水粉的,淡蓝的,鹅黄的,每个颜色的料子沈杳都扯了几尺。 除此之外,还扯几迟的靛蓝粗布,专门用来制作书包。 双肩背包不需要那么精致的绣活儿,便有何氏与徐氏来做。而女式包背包,全由吴婆子包了。 婆媳三人围坐在一起,缝制着各自手上的活儿,偶尔的还聊上几句。多是田地里的活儿,和别家的鸡毛蒜皮。 沈杳与沈红梅坐在一旁,边翻着布边听大人们说话,偶尔的也会插上几句嘴,发表下自己的意见。 徐氏偷瞄了下闺女,嘴角溢出笑来。 囡囡这个小人精,也不知道与婆婆怎么相处的,愣是把那刀子嘴的婆婆,变得温和了许多。 若是往前,婆婆虽不曾苛待她们妯娌,但对她们从来都是不苟言笑,整日冷着个脸,说句话都能呛死个人,拿足了做婆母的架势。 换作初嫁来沈家的她,哪能想象有一天,婆婆会与她们妯娌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原来,这人的性子,也是能改的。 “奶,这里,这里绣枝梅花好看。”沈杳爬到炕上,指着布料的一角。 “成,那就绣个梅花。” 婆媳们忙着针线活,晌午的饭食就交给了七岁的沈红梅。 别看沈红梅才七岁,在穷苦的农家,这个年纪除了挑担子的重活儿,别的活儿可都是会干的。一般不是特别忙,饭食还是都由吴婆子来做。 只是今日,婆媳心中一致认为,赚钱是大事,耽误不得。早点昨晚布包,就能早一日卖钱,才把做饭的活儿交给了沈红梅。 这可乐坏了沈杳。 做饭,她在行。 只是现在的她还不到灶台高,说她会如何烹饪美食,沈家人自然是不信了。她有好几次跟吴婆子说,这菜要怎么炒才好吃。吴婆子点头答应了,可最后并未按她说的炒。 她奶不听她的,但堂姐一定会听她的。 堂姐对她最好了,她说什么,堂姐都应。今日由堂姐掌勺,她可得好好指点一番。 实在是日日少油少盐的山野菜,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 才是初夏,黄瓜南瓜豆角包括辣椒,都才将将开花,还未结果。而春日里吃的莴笋蚕豆也刚好老去,已经入不得嘴。好在吴婆子今年苋菜种的早,倒能摘上一盘子。另外的,也就只有嫩豌豆了。 但作为后世的灵魂,比起苋菜跟嫩豌豆,她倒是看着南瓜尖和辣椒叶流口水。 “囡囡,你怎么摘了这叶子?这是用来结南瓜和辣椒的,又吃不得!”沈红梅只当沈杳年纪小,认不得这地里的菜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 就比如南瓜和辣椒,吃的是它的果,哪有吃叶子的?就南瓜那毛绒绒的叶子和杆子,也没法下嘴啊。 沈杳不顾堂姐的劝阻,摘南瓜藤摘的幻,还不忘给堂姐解释:“这些能吃的,比南瓜好吃的。大姐,你要信我!” “信……信你!” 沈红梅拿堂妹没办法,嘴上说着信,可心里还是有点打鼓。 奶奶可是把一大家子的午饭都交给了她,她总不能真信了囡囡的,炒些叶子来吃。可囡囡又那般笃定…… 小菜篮子里,装了一大把的南瓜尖,一小把辣椒叶,还有些豌豆。摘半篮子豌豆,是沈红梅最后的倔强。 若叶子下不了嘴,她还有豌豆。 脆嫩的南瓜藤只去嫩尖的部分,撕去表皮,折成小段。 热锅中舀小半勺子的猪油化开,待油热后倒入洗净的南瓜尖,拍两瓣蒜头,加入少许盐翻炒几下即可出锅。 嫩辣椒叶焯水断生,捞起后过凉水,再挤干水份。 蒜头,生姜切碎,放入散开的辣椒叶上,再加少许盐调味。 若按照后世的做法,应当淋上热油。可沈家过的这日子,哪舍得多用油?可一滴油没有,口感和味道上又差太多。最后还是沈杳自做聪明的,让沈红梅用筷子蘸了一丝丝的猪油在热锅中化了,再将调好的辣椒叶在沾了油的锅上滚了一圈,也算是用油拌了。 盛出辣椒叶的锅也舍不得洗,舀上瓢水加进去烧开,放入嫩豌豆,也算作是一碗汤。 一盘清炒南瓜尖,一碟凉拌辣椒叶,一盆碗豆汤。这,便是沈家今日的午饭。 待下地的人都归了家,饭菜也都摆上了桌。 吴婆子见到拿两盘子又是杆子又是叶子的玩意,微微皱眉,一张脸也变得不悦:“红梅,你这做的什么?平日里不是教过你茶饭吗?你整这些个叶子让你爷他们怎么吃,你爷下晌还得下地,你就做的这个?” 被训斥的沈红梅低着头缩着脖子,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她也不想做这些叶子,可是囡囡软磨硬泡的,说这些不但能吃还特别好吃。 她以为,奶奶那般疼爱囡囡,许是不会训斥她的。 “娘,我去重新炒个菜。”何氏虽心疼闺女,可这事确实是闺女的错。一大家子人做了一上午的活儿,都等着吃饭,结果…… 沈杳一见这架势,赶忙牵着堂姐的手,轻轻的捏了捏:“奶,是我让大姐做这些的。您别看它是叶子和杆,味道不比别的菜差。您若不信,您就尝尝看!” “大姐,对不起!”沈杳小声的跟沈红梅道歉。 是她思虑不周,害得堂姐挨骂。 吴婆子疼沈杳不假,可这关乎一大家的午饭问题,哪能容得小孙女胡闹。看来是平日里太惯着她了,才纵得她这般胡作非为。 吴婆子将目光投向沈杳,就要开始思想教育。哪知沈老三的手比吴婆子的嘴快,夹起一筷子南瓜尖就放入嘴中咀嚼起来。 “呀,这是什么菜,好吃!又脆又嫩,还鲜的很。” “爹,您尝尝!”沈老三又夹起一筷子递到沈老头嘴边。 沈老头本以为沈老三是心疼囡囡,故意这般装相。他也不忍孙女们挨骂,配合着吃了一筷子。 哪知南瓜尖一入嘴,真如老三所说那般,脆嫩爽口,还带着一丝鲜甜。 没错,明明是绿叶菜,竟然还带有鲜味。 “老婆子,你这孙女是个厨神不成?囡囡,来,告诉爷爷,你怎么知道这个东西好吃?” 沈杳仰起头:“我的脑子里,告诉我这个东西能吃,好吃!就像当初香怜姑姑的事,我的脑子里就突然那么想,我就那么告诉了爷爷!” “后来事实证明我是对的,那囡囡的脑子觉得这个能吃,那大抵也是能吃的。我想着爷爷奶奶为了让我们过的好些,日日辛苦劳作,就想着做些好吃的给爷爷奶奶吃!”小家伙越后说,越是伤心不已。 小模样瞧的大人们一颗心都快碎了。 瞧瞧,他们囡囡多懂事啊!才三岁就知道爷爷奶奶为了这个家不易,她心疼爷爷奶奶,才做的这些。 不是她非要说谎,她总不能说她是来自几千年后的一缕魂,学的还是农业专业,最懂的就是庄稼地里的事儿吧。就算她真这么说了,都不见得有人信。 “我的心哎!”刚刚还在生气的吴婆子,叫沈杳这一番话说的,湿了眼眶。 她的乖孙女做一切,都是因为心疼她这个做奶奶。 有孙女的这份心,今天这个叶子就是难以下嘴,她都要说好吃。 “好了,吃饭吃饭!” 沈老头发话,众人各自坐好,开始吃饭。 只是没想到先前的沈老头和沈老三说好吃,竟然不是演的,是真好吃。 南瓜尖脆嫩鲜甜。辣椒叶更是别有滋味,入口鲜嫩爽滑,本身自带的微微辛辣,配着蒜末无比开胃。 众人只觉得好久没吃的这般痛快,打趣道:“以后咱家这做饭的活儿啊,就交给囡囡了!” “怎么交给她?她人还没灶台高呢!”吴婆子撇嘴,心道你们只顾着自己吃着舒坦,也不看他们囡囡才多大的人,能够着灶台抡的起铲子么。 放了筷子的沈老三一抹嘴:“囡囡做军师指挥,红梅掌勺呗,就像今日这般!” “你啊,就惦记着吃!”吴婆子白了小儿子一眼,心里却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刚刚她问了下,这几个菜做的也放什么油。在省油的情况下,两个小的做的,确实比她做的好吃。 洗碗的活儿自是徐氏与何氏来做。 沈杳趁着空,将吴婆子拉到一边,小声嘀咕着:“奶,今天这个事,若真要论起对错也是我的错。可您在不问清楚的情况下,训斥了堂姐,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我是她奶,就算不是她的错,说她几句怎么了?” 沈杳就知道她奶会这么说。但她还是不死心,道:“奶,您知道为什么我将您喊到一旁偷偷说吗?” “为啥?” “奶是一家之主,若我当着爹娘他们的面这么说,虽然他们也不会说什么,可是奶心里是不是觉得很不舒服?这就叫作尊严。您当众说了堂姐,堂姐心里肯定很委屈。堂姐也是奶的孙女,也心疼爷和奶。可您,伤了堂姐的心。” “你啊,人不大,操的心还怪多!”吴婆子用手指抵了抵沈杳的额头,好气又好笑。 不得不感叹,吴婆子真的是个好祖母,能听得了劝。 在沈杳说完之后,就见吴婆子单独将沈红梅喊道一边,也不知道说的什么。只见沈红梅穆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吴婆子。 看着看着就落了泪,眼泪流着流着,就笑了。 沈杳趴在门口看着这一切,也跟着笑了。 11、第 11 章 统共二十个布包,花了七八天才全部做完。 等不及初七的大集,沈杳便由沈老三陪着去了安阳城里。 一番打听之后,将摊位摆到了富人们常去的街市路口。 地上铺上旧床单,将布包按大小种类摆成几排。摆好之后,沈杳便吆喝开了。 只有三三两两路过的百姓,听着吆喝觉得新鲜的围过来观看,可看了半天却没有要买的意思。 东西是不错,好看又实用,可那料子一看就是能消费的起的。 “三叔,你来吆喝。” “我,我不会呀……” “三叔,我教你!”沈杳附到沈老三耳边一番耳语。 响亮的吆喝声引来了不少行人的驻足,却依旧没引来那些个富家的夫人小姐们。 “这个,是用来装书的?”说话的中年汉子胡子拉碴,身上的粗布衣裳浆洗的早已褪了原本的颜色。 不过沈杳不是那狗眼看人低的,从摊子后排拿起一个双肩包递给汉子,边比划着边解释该如何背。 汉子连忙摆手,不敢接过书包,生怕将其弄脏。 “大叔,若是不试您又怎么知道好坏?总要试过了才知道实不实用,喜不喜欢。您试试,试完不买也没关系。” 汉子这才接过书包,按照沈杳说的背到身上。 轻便! 这是他的第一感觉,背在身上没有半点重量,不像他们家贤儿的书篮,光篮子至少一斤重。 “这个……怎么卖?”汉子摸了摸怀里的钱,有些不安。 “大叔,我也不瞒您,这布料虽不是绫罗绸缎,选的也是那结实的棉麻。一个包的料子就得四十好几,还要人工缝制。您若要卖,我也不跟您开价,五十文!”沈杳说着,伸出她那小肉手比划着。 五十文,确实不算太贵。他家贤儿八月要去府城赶考,向他们这种穷苦人家不可能专门雇上两车,有很多路需要儿子自己走。若是背上书包,到省力不少。 可一斤肉也才十三文,花五十文买个包,他还是有些不舍得。 沈杳看出了汉子的犹豫,虽心有不忍,却也没提降价的事。她家也穷,她需要赚钱,且她要价并不高。 摊前又围了好些人,倘若她同意砍价,那后面价格就别想再卖上来。 她不是菩萨,也不是大善人。 “姑娘……我……”汉子扣着衣角,欲言又止。 哎…… 沈杳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大叔,能便宜卖您,我肯定卖您。但我这是小本生意,总不能让自己亏本,您说是不是?” “不过我看大叔您是诚心想要,这样吧,若是在场的叔伯婶子有想买的,你们拼一拼,能拼够五个,我就以四十八文一个的价格卖给你们,如何?您总得让我保本不是?” 说到底还是沈杳心软了。 原本她就是看汉子衣着朴素,想来也是个日子艰难的,所以她都没开价。 哪知五十文的价格对汉子来说还是高了。 四十八文的价格,让不少家中有学子的百姓动了心思,可仅仅也只是动了心思而已。 这包摆在摊子上,他们看也能看出个大概。他们想的是回头扯上几尺布,亦或是拿旧衣裳裁了自己做个,将就着也能用,又何必花上好几十文的银钱。 汉子是左等右等,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要买。正准备咬牙掏五十文来买书包时,就见人群中挤进来几位书生打扮的小郎君。 打头的小郎君生了张圆脸,双目炯炯有神,一看姿态就是那不差钱的。 “啪”圆脸小郎君打开手中的折扇,问道:“丫头,刚刚我听说,若有五个人买就便宜两文。我瞧你这的书包共有十个,若是全买了呢?” “除了大叔要的那个,剩下的九个若哥哥都要了的话,我再便宜您如何?我呢,也不想着赚钱了,就当结个善缘!” 小丫头爽快,那这个九个书包我都要了!” 不止汉子欣喜过望,就连沈杳也乐得合不拢嘴。 虽说每个都少赚四文,可总比卖不出去砸在手里好,薄利多销嘛。 见小郎君不差钱,又是个阔气的,沈杳趁热打铁,又推销起了女士的包包:“不知哥哥家中可有姐妹?这几款包包可用来装些香粉帕子,颜色和样式也正应夏日的景!” “还有这款,用的是上等的料子,款式和颜色也极其端庄,最适合贵夫人背了。若是哥哥买这包包回去送娘亲,想来哥哥的娘亲一定会很欢喜。” “你这丫头,小嘴还怪能说的,上辈子肯定是个商人!” “谢谢哥哥夸我,不过哥哥这么好看又这么大方,上辈子一定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这辈子也是!嘻嘻~”沈杳装起了傻。 小郎君见小姑娘生的白玉可爱,讨喜的很。说起话来又是一套一套的,大笑道:“你还怪会哄人咧!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把这个,还有这三个,给我包上吧!” “算了,都给我包上吧!”小郎君收了折扇,豪气出言。 他买书包是打算送给几个要好的同窗。至于女式的包包,他本只打算送给母亲和几个妹妹。可一听小姑娘嘴这么甜,干脆将她的布包都包圆了。反正他姚家家大业大,后宅里最不缺的就是女子,另外还有些堂表姊妹,十来个都不见得够分。 且这包包,往日里没见人背过。他姚家的女子算得上是头一份,怎么算都划算。 “书包九个,每个四十六文。这六个,每个七十文。这个一百二十文,这个一百六十文,这两个三百二十文。这个用料讲究,需五百八十文。哥哥,这些我都没跟您开价,你可以去布庄打听下料子的价格!”沈杳将布包的价格一一报于小郎君听。 “哥哥信你,都包起来吧!” “那个……哥哥,我……我不会算账。这一下子卖太多了,囡囡算不过来!”沈杳委屈巴巴的看着圆脸小郎君。 “哈哈哈!” 小郎君笑的开怀,心道这丫头太好玩了些,比他那庶妹好玩多了。 “诺~不用算了,算那劳甚子帐费脑筋的很。这锭银子,足够买你这些布包了。” 一枚银锭,落在沈杳的手心。她虽掂不出重量,可看大小也知道这是五两的银子。 天啦,她这是遇到财神爷了! 沈杳犹豫半天,想着是要表明自己无功不受禄,还是假装不认识手中是多少两的银子,心安理得的收了。 等沈老三把布包都包好之时,沈杳也做出了选择。她选择了后者,反正她没偷也没抢,也不是奸商。人家少爷阔气,她也没必要跟钱过不去。随仰着头,冲着小郎君甜甜一笑:“谢谢哥哥,哥哥是我见过最好的哥哥了。哥哥是读书人,将来一定会中状元!” “哈哈哈哈!那就承丫头吉言了。若哥哥真中了状元,定会请丫头来府上喝杯喜酒!” “那囡囡等着哥哥哟!” “好!” 将银子塞给沈老三,叔侄二人便收了摊准备回大柳村。只留围观的百姓还愣在原地,惊谔的看着渐行渐远,一大一小的背影。 他们刚刚见到了什么? 一个三岁的小娃娃做起了生意不说,还凭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就得了整整五两的银子。 五两啊!他们得不吃不喝攒上多久才能攒够?可人家一个小奶娃子,上嘴皮子碰一下子嘴皮,轻松的就卖了所有的布包不说,还得了赏银。 再想想自家孩子三岁时在干啥,哦,他们家孩子三岁时正在玩泥巴。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但凡有这能耐的,就算是个闺女老子也会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刘全想到整天满村追着鸡跑的儿子,气的牙痒痒。 而同行的汉子并未理会刘全的情绪,他满脑子都是赶紧去布庄扯上几尺布,好让婆娘做些布包来卖! 12、第 12 章 豁了角的八仙桌上,一锭银子赫然立于之上。 吴婆子震惊的久久不能平复,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哆哆嗦嗦的拿起桌上的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咬。 有牙印,这银子是真的! “这……那么些个布包真卖了五两?” 沈老三头点如捣蒜,而沈杳得意的仰着头,骄傲的像只开了屏的孔雀。 “没想到,这布包竟这么能卖钱。老三,赶紧的,带着囡囡去镇上再扯些布回来,多扯点。另外再割一斤肉,称些糖给囡囡吃。”吴婆子一想到做上一百个布包,再卖个几十两的银子,激动的手都在发抖。 沈杳一瞧她奶误会了,赶紧解释到:“奶,若单是卖布包,别说五两的银子,就是能不能卖的出去都得两说。我们今日也是运气好,遇到个出手阔绰的少爷,是他将我们的布包都包圆了还给了赏钱。” “在那少爷来之前,我跟三叔摆了许久的摊,可是一件也没卖出去。” 沈杳原以为布包的生意起码也能做个两三回,等别人都做起了布包她就不卖了。可照今日的情形来看,怕是没有第二回。 一想到青砖大瓦房瞬间变成了泡影,不止吴婆子,就连沈老头几个也心疼的厉害。 “都说只愁命短不愁穷,只要人活着总能挣到钱。这次不行,还有下次。说不定哪天我们就走了财运发了大财不是?”沈杳看着一屋子突然阴郁的脸,叉着腰,给众人打气。 瞧瞧,都这叫什么事! “对,囡囡说的对。咱也不用灰心,起码我们已经赚了好几两银子不是?老三,你马上这钱去镇上割斤肉,再买上块豆腐,今晚啊,给我们的小福星烧肉吃。”吴婆子摸出一把铜板交给沈老三,又拉过沈杳亲了亲。 她们家囡囡真是个小福星。 上次赶集将箩筐都卖了出去,这次又得了五两银子,可不就是福星。 若是往前,这五两银子她们可是得勒紧裤腰带攒上两年。 沈老三去了镇上,沈杳抱着小马扎坐到了院里,看着低矮破旧的黄泥房子,拖着腮沉思。 沈家一共九口人,都挤在这小破房子里。伙食上虽不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可要说吃饱,那也是没几回的。至于鱼肉,更是逢年过节的才能吃上一回。 若不是今日她得了那小少爷赏,吴婆子是怎么也不会舍得让她三叔去买肉。可长时间不吃肉不补充蛋白质和脂肪,别说大人,就连她也虚弱的厉害。 她想改变现状,不说大富大贵,起码要能解决温饱,回把两回的,也能吃上些荤腥。 所以她必须要会识字和算账,才能让她往后展现的才能都理所应当。 字她当然是认识,帐也会算,且比任何人算的都快。可她全家都是文盲,她也不过是个三岁的奶娃娃。若平白无故的能识字算账,怎么都说不过去。 那么,要如何才能识字呢? 去私塾念书不太现实。就算沈家人再疼爱她,也不可能砸锅卖铁的送她去私塾。毕竟,她是个女娃娃,家境又贫寒。 世俗不容许此时的她去学堂。 “有了!”沈杳眼睛一亮。 吴婆子刚抱着一摞烂菜叶子过来准备喂鸡,就见孙女一惊一乍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那你问道:“有什么了?” “没,没什么!” 沈杳心虚的笑了笑,忙转移话题:“奶,咱家这鸡是不是都有一斤重了?它们什么时候能下蛋啊?” “一斤不止了,估计再过一个月就要下蛋了,囡囡馋鸡蛋了?” 沈杳抿了抿嘴,倒像个馋嘴了孩子。 “等母鸡下了蛋,就每天都煮个鸡蛋给囡囡吃!”瞧孙女的小模样,吴婆子心里发酸。孙女是她一手带大的,说到疼爱,这个家她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小孙女。可她们囡囡就算模样生的再好,常年的营养不足,使得她头发稀少且发黄,叫她瞧着心疼。 去年她就捉了五只小鸡,运气不太好,五只鸡里有三只都是公的。剩下的两只母鸡下蛋也不勤快,好几天才下一次蛋。那鸡蛋自然都是攒起来卖了钱,换了油盐。 好在今年母鸡多,二十只鸡里有十六只母鸡,两个孙女喂鸡也喂得好,估计再过一个月就要开窝下蛋。到时候她就大方一回,给孙女煮鸡蛋吃。 扔了烂菜叶,吴婆子又去了后院摘菜,沈杳又计划着学习识字的事儿。 学堂是去不了,但她可以跟司家的小孙子学。 说起司家,那可是大柳村唯一识字的人家。 听说司家的老爷曾是朝廷命官,因不愿与奸臣为伍,才辞了官告老还乡。也有说是司家的老爷得罪了了不得大权贵,在京城里做官做不下去才回了祖籍。 且不管哪种说法是真的,司家老爷有学识这点错不了。而他的小孙子司玄知,自小就受他启蒙,如今已熟读诗书。 在沈杳被吴婆子称为神童前,大柳村已经有了一位神童,正是司玄知。 司玄知年方七岁,平日里虽不怎么出门与村里的孩子们玩耍,可七岁的年纪到底还是个孩子。 三岁的孩子找七岁的孩子玩,不过分。 到时候她就以寻司玄知玩的名义去司家,再找机会跟着学认字。 她甚至想,若到时候司玄知不教她,她就撒娇卖萌。反正她才三岁,可以没脸没皮,甚至不讲道理。 若连此法也行不通,那就从长计议。 反正这字,她是识定了! 等沈杳一番计划好,沈老三也提着肉和豆腐回了家。 自先前的南瓜尖和辣椒叶,如今沈家的饭菜多由沈杳来指挥。只是今日做的肉菜,吴婆子想着沈杳才见过几回肉,可不能交给两个娃娃将肉糟蹋了,便亲自做起了晚饭。 一斤的五花肉肥肉占了大半。吴婆子先是剔出肥膘,将余下肥瘦相间的五花一分为二。一半用盐腌制后装进了小陶罐里,另一半则切成了小块和一丢丢的肉丝。 单独剔出来的肥肉全部炼成了猪油盛了起来,炼完油的铁锅沾着油,可舍不得清洗,也无需再另外放油,直接倒入肉块煸炒。等肉块冒出油脂,表面微焦时加酱油调色。再倒入清水,姜片和切成小块的豆腐炖煮。 莴笋早已老成了种子,到时候还有几颗种的晚的芥菜笋可以炒来吃。 芥菜笋削去表皮,切成细丝,与肉丝同炒。沾了肉味的芥菜笋,可是鲜美无比。 一大盆豆腐烧肉,一盘芥菜笋炒肉丝,还有一盘晚上吃剩下,中午接着吃依旧剩下,齁死人的腌咸菜。 饭菜刚刚端上桌,沈杳的肚子就不争气的交了起来。本来就饿了的她,一闻着肉味,只觉得饿的更狠了。 等一大家子全部坐好,沈杳终于按耐不住的捧起了碗,先扒了一口杂粮饭。 长辈们还没动筷子,她当然不好意思去夹肉,基本的餐桌礼仪她还是有的。 可沈家苦惯了,难得见到桌上有肉,反而都不去夹肉,只吃配菜。 吴婆子和沈老头想的是,他们都老了,这肉该给子孙们吃。三兄弟和两个妯娌想的是,他们为人子为人儿媳妇,好东西自然该先紧着爹娘和自家男人。而两个孩子想的是,大人们还没吃,他们也不能吃,不能没规矩。 就这么你让我,我让你的,扒了好几口饭下去也没人动肉。 还是吴婆子看不下去,站了起来给每个人碗里都夹了一块,大声的道:“我特地给肉块切的小,一人一块总是够分的,让来让去的做什么?传出去别儿个还以为老婆子我吃独食,烧了肉光自己吃不给儿子媳妇吃。吃,都吃,没得叫人家以为我虐待你们!” 吴婆子的语气听着不好,像是在数落,在怪罪。可她心里却是心疼这一大家子。明明人人都够吃上一块,非要让来让去,叫她看着来气。 她忘了,一开始她自己也在让的,她想让给老头子和儿孙们吃。 “奶~好吃,真好吃,还是奶做饭好吃!”沈杳嚼着五花肉,只觉得好吃的快要哭出来。 “这是肉,能不好吃吗?就算只拿白水煮,它也比青菜好吃!来,好吃我们囡囡就多吃点。”吴婆子将自己碗里的那块肉,夹给了沈杳。 哪知沈杳也给吴婆子夹了回去:“奶自己吃,奶吃了会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囡囡已经尝过肉的味道了,奶也该尝尝。刚刚您都说了,一人一块,不能让来让去,您跟爷爷是一家之主,要说话算数!” “奶老了,牙不好,咬不动。囡囡帮奶奶吃,这豆腐软,也沾着肉味儿,奶奶豆腐。”吴婆子又要将碗里的肉给沈杳夹过去。 沈杳倒是手快,端起碗就护到了怀里,不给吴婆子下手的空隙。 “你个老婆子,真是越活越回去。这是囡囡的孝心,你非推三阻四,让你吃就吃了!” 沈杳抱着小碗,一个劲的点头:“等我长大了,会赚很多很多钱,天天给爷爷奶奶买肉吃。还有我爹娘,还有大伯跟大伯娘,还有三叔,还有堂姐!” 小人儿说的认真,吴婆子红着眼:“好,好,老婆子我啊,等囡囡给买肉吃!” 13、第 13 章 菜园里的瓜果早已落了花,结了果。 西红柿还未成熟泛着青,嫩黄瓜也还不到筷子长。 给菜浇完了水,吴婆子想了想还是从藤架子上揪下两根黄瓜来。 归了家,吴婆子从篮子里摸出黄瓜到井边洗了,再递给姐妹两。 一口咬下去,脆嫩多汁。 就是太嫩了,带着股青气,还有一丢丢涩嘴。 小姐妹两黄瓜刚吃完,张花就来喊沈红梅去玩。沈红梅本想带上妹妹一起,却被沈杳摇头拒绝。 她一会儿,得去司家。 沈家的屋子在村里的最里头,靠着山脚的低处。司家的宅子,也不在村中心,而是靠外沿的高处。 沈杳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的爬上了坡,等到了司家的门口,才蹲下来喘气歇息,顺便打量着司家的宅子。 司家的宅屋虽不及城中那般有个几进几出,修的却也宽敞漂亮。用的是青砖,盖的是绿瓦。门头的青砖上还雕着各种瑞兽和花草。 这样的宅子,在大柳村可是独一份,与那些黄泥房子一对比,说不出的气派。 等歇的够了,才迈进司家的门。 乡下人家,白日里只要有人在家,大门都是敞开的。 沈杳刚踏进门,还未出声询问是否有人,就瞧见院子里正在浇花的司老爷——司淮真。 司淮真身后扫地的老者,沈杳猜想,大抵是他们家那陈姓奴仆。 “司爷爷好,我是沈家的囡囡,我来找玄知哥哥玩。”沈杳先是见了礼,笑着说明来意。 沈家的囡囡,他在路上倒是遇见过两回。小丫头长得讨喜,又懂事知礼,嘴皮子也是个利索的,村里人都夸这丫头。 只是来他家还是头一回。 听说这小丫头平日里也不大与别的孩子一起玩,今日竟来寻他孙儿,倒是难得。 他那小孙子也是个清冷的性子,不爱出门。整日呆在屋里看书,他瞧着也揪心。孩子就该有孩子的朝气,合该多出去玩玩,总呆在屋里人都快要发霉咯。 早前倒是有几个孩子来寻过司玄知,司玄知虽也不曾驱赶,却总板着个脸,也不多话,更不与别的孩子玩那些小游戏。 久而久之,便再也没孩子来寻过他。 司淮真不是没劝过,奈何孙子根本不听,依旧日日窝在书房里。为此,他都快愁出个心病来。 今日沈家囡囡难得主动来寻他,他可莫要给人小姑娘摆脸子。 司淮真亲自将人领到了书房,又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孙子莫欺负了小姑娘。 她才三岁,该让着些。 司淮真出去后,沈杳才认真打量起案桌前的司玄知。真真是貌美的小正太一枚,只是身上的气质不太符合年龄,过于老成。 走到案桌前,瞄了瞄桌上的书籍,心中窃笑,嘴上却是甜甜的道:“玄知哥哥,我山脚沈家囡囡。” 司玄知侧目,见眼前的小团子生的粉嫩可爱,确实讨喜。就是头发不多,微微泛着黄,不似他的头发那般乌黑。 瞥完沈杳,并未给予半点回应,又回过身去看书。 ??? 沈杳气闷,这小子不大懂礼貌,竟然拿她当空气。 而司玄知想的是,才三岁的小丫头片子,能跟他玩什么?年纪小也就罢了,还是女孩子,最是不讲道理又爱哭闹,麻烦的要死。 若是不小心把她弄哭了,他连哄都不会哄,到时候他还要怎么看书?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搭理她,她觉得无趣了自然就会离开。 这样做虽免不了要被爷爷一顿训,可一顿训斥换日后长久的安宁,值! 可司玄知想的还是太天真了些。 沈杳是抱着决心来的,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岂会这么容易就放弃?于是伸出小手,手上握着的是她来前特地掰下的半根黄瓜:“请玄知哥哥吃黄瓜,香,还解渴!” “你自己吃,哥哥不吃!”被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的不好意思,司玄知难得的回应了一句。 然后,继续看书。 沈杳心中怒吼:草(一种植物)。 她还就不信了,她搞不定一个小屁孩。 “嘎嘣~”沈杳气的狠狠的咬了一口黄瓜,不吃拉到,她自己吃。 直到半根黄瓜全部下了肚,沈杳往桌前靠了靠,瞅准桌上摊开的书页,伸手指了指其中的一个字问道:“玄知哥哥,这个字是不是天啊?” 司玄知震惊不已,小团子竟然认识字?原本兴致却却的他,突然来了兴趣:“囡囡学过认字?” 沈杳摇头。 这下司玄知更来兴趣了,据他了解,大柳村中除了他们司家,别儿个都是不识字的。所以沈杳能认出“天”字,他才觉着好奇。好奇之后又觉得沈家是个好的,竟送了孙女去启蒙。 可现在,小团子说她并未跟人学过,难道,这丫头是个天才不成? “囡囡没学过认字,怎么知道这是个“天”字?” 小奶团子又指了书上的字,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像个小人,这人头上顶着的,可不就是天吗?所以囡囡猜,这个字念天。” 司玄知从未听过这种说法,现下听沈杳这么一说,觉得还真有几分道理。看来,这丫头还真是个天才。 司玄知来了兴致,又拿过另一册书放到沈杳面前,指着封面上的字问:“那囡囡知道这个字念什么吗?” 沈杳一脸的茫然,摇了摇头:“这个字我猜不到。” 然后又问:“哥哥,这个字念什么呀?” “司,这个字念司,是哥哥的姓。” “那这个是不是念玄?这个是不是念知?”抿着嘴偷笑。 “囡囡认识?” “不认识,不过现在认识了。哥哥说这个字念司,是哥哥的姓,这又刚刚好是三个字,那后面的两个字肯定是哥哥的名字。玄知哥哥,囡囡猜得对不对?” “囡囡,想跟哥哥学认字吗?”司玄知如发现了珍宝,这丫头也太聪明了些。若是个男儿,说不定连状元也考得。 “想!” 沈杳答的干脆,她来可不就是为了这个嘛。眼见目的达到,喜的眉眼都弯了弯,脸颊上显出两个小梨涡来。 司玄知取出一张白纸,有执笔沾了沾墨:“囡囡大名叫什么?” 学认字自然先是要认自己的名字。奈何沈家人一直囡囡的叫着,大名还未取。 沈杳是想沿用前世的名字,这是前世的父母,唯一留给她的。 倒也谈不上念想,那对父母也不配她念想。之所以想沿用这个名字,大抵是习惯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契机来提这个名字。 如今有了! “沈杳!囡囡觉得杳杳这个名字好听,以后囡囡的大名就叫沈杳。” 沈杳……司玄知默默念着,又问道:“哪个杳?” “杳字有很多吗?囡囡不认识字,杳字都怎么写呀,玄知哥哥可不可以把字都写下来,囡囡选一个!” “好!” 他还头一回见着这么有主意的小人儿,连大名都自己来取。 手起笔落,白净的宣纸上写下了比较适合做名字的:瑶、窈、珧、尧,杳、夭。 “这个!玄知哥哥,囡囡杳这个杳!”小嫩首指在杳上。 “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囡囡倒是会选!”司玄知又新取了一张宣纸,提笔写下“沈杳”二字。 小人儿个字矮,想要看清纸上的字得垫起脚,探着头,吃力的很。 司玄知想着她还是个三岁的小娃娃,干脆将人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教她认自己的名字。 “玄知哥哥,我有大名了,以后我就不叫囡囡,叫沈杳!玄知哥哥可以叫我杳杳。” “好!” 盛夏光年,阳光透过窗前的玉兰树洒进屋里,落在案桌上,光影斑驳。 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正端坐在案前看着面前的书册。 一个教,一个学。 14、第 14 章 大柳村的村口有颗老梨树,听老辈儿说这颗树活了上百年之久。 夏日里酷热难耐,大人们歇在屋里,孩子们却是在屋里待不住。 他们最爱的就是在夏日里寻条小河,脱了上衣光着膀子,一口扎进小河里。比谁游的快游的远,又比谁憋气憋的更久。 可河里能是好玩的?一个不好,沉下去了可就爬不起来。 所以孩子们出门时,大人们总是不厌其烦的叮嘱不许去河边。 不能下河洗澡,天又热的厉害,他们唯一的去处就是村口那颗老梨树下。 老梨树的树干粗壮,枝叶茂盛,树下蔽出一片阴凉。孩子们多在这树荫下玩着跳房子和过家家的小游戏。 从司家出来之时,日头还未偏西。想起出门前张花曾寻堂姐去玩,这个点估计堂姐还未回家,沈杳便打算去老梨树那寻了堂姐一道。 果不其然,沈杳远远的就看见老梨树下围了一群孩子,其中就有她的堂姐沈红梅。 沈杳迈着小短腿,慢悠悠的走到树下,只是还未来得及唤堂姐,就被林玲拉过去:“囡囡来的刚好,就让囡囡扮闺女!” 啥呀? 这是在玩过家家呢,可玩就玩,怎么还想让她扮闺女? 她可不干,撅着小嘴便驳道:“囡囡不要,叔伯婶子们都说囡囡聪明有本事,这有本事的人,自然该扮祖母之类的人物。” 林玲也不过六岁,听沈杳这么一说,觉得似乎有些道理。她爹娘也常说囡囡有能耐,能耐的人扮演长辈倒也合理,便道:“那就囡囡扮祖母,王志你扮大儿子,红梅扮大儿媳。张花扮女儿,我扮孙女,小童扮孙子。” “那不行,我都扮祖母了,我大姐自然扮我姐姐,你们该喊姨奶奶。” 嘿嘿,沈杳自个儿占便宜不算,还要带着堂姐一起。 林玲正要答应下来,就见蹲在一旁的王志蹭的一下站起来:“不行,红梅是我媳妇!” “王志,你不会说话就闭嘴!再乱说话小心我揍你!”沈杳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威胁。 古代女子名声最是重要,哪容得嘴巴还没长毛的王志胡说八道。虽说只是扮演个过家家的角色,可这话传话的,到时候还不知道被传成什么样儿。 王志吃了瘪,不论是心中还是面上都极其不服。 一个三岁的小丫头片子,竟然也敢呵斥他?今日他若不教训教训这小丫头,岂不是要被别的孩子小瞧了去,更会被红梅看成个无用的。 这么一想,王志就上前狠狠推了沈杳一把。这一推突如其来,沈杳反应不及,被推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王志,你竟然敢推囡囡,我撕了你!”沈红梅爬起来,嗷的一嗓子朝着王志就扑过去。 沈红梅个字不高,人又清瘦力气小,一把推向王志没能将王志推出去半步。 王志倒是没还手,可王志的妹妹一把拽住沈红梅,而后两人扭打到一起。 “王琴,你敢打我大姐!”沈杳也爬起来,跑过去掰着王琴的手,而王琴的手里薅着沈红梅的头发。 围观的孩子们见这架势,哪里还有心思玩过家家了?那么加入到战斗当中,那么跑去喊大人。 一时间,老梨树下乱着一团,哭声一片。 正当双方打得不分胜负之时,几个大人就跑了过来,其中就有吴婆子。 “小兔崽子,没家教的玩意儿,竟然打我囡囡。”吴婆子赶紧扯开两个孙女,朝着王志就骂开了。 “囡囡,疼不疼?” 吴婆子瞧着小孙女白嫩的手臂上,有道血印子,一颗心疼的都快碎了。这群黑心肝的,怎么敢下这么狠的手。 “奶,我不疼,您别难过。” 怎么会不疼?那么深的血印子,就算是抓在她手臂上,她也觉着疼。她家囡囡定是怕她难受,才宽慰她。 一想到这,吴婆子气得七窍都要生烟,问道:“他们为什么打你?” 本来嘛,乡下孩子打个架是常有的事,只要不是打得特别狠,大人们也不会插手,顶多事后骂自家孩子一顿就算完事儿。 可吴婆子护犊子,她家囡囡才三岁,那些个六七岁的孩子怎么下的去手?再说了,就她家囡囡那么懂事,才不会去招惹事端,定是那些孩子欺负人,先动手的手。 这个帐,她一定要算。不然别儿个还以为她吴婆子的孙女是个好欺负的。 沈杳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吴婆子听完就更气了,拽着两个孙女就去王志家讨说法。 “王刚,你给老娘滚出来!”一到王家门口,吴婆子扯着嗓门的唤着。 出来的除了王刚媳妇,还是有边上几户歇在家里的村民。面对怒气冲冲的吴婆子,都有些不明所以。 “你家刚子呢,叫他滚出来!” “三奶奶,这……这是出了什么事?” 吴婆子一把撸起沈杳的袖子:“什么事?你教的一对好儿女!儿子口无遮拦毁我红梅的清白,闺女更是将我囡囡抓成这样,你还来问我什么事?” “三奶奶……这……”这一听,王刚媳妇心里有了数,定是儿子在外面跟人打架了。 囡囡这孩子,她也蛮喜欢的。且不管谁有错在先,将三岁的奶娃娃抓成这样也确实惹人心疼。王刚媳妇也不是好强的性子,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一脸歉意的道:“三奶奶,是小志跟琴琴手上没个轻重,一会回来我定会好好教训他们,三奶奶您也别气了。” “咋滴,你打儿女一顿,我囡囡就不疼了?” 这一问,倒是难到了王刚媳妇。 这小孩子间的打闹再正常不过,她也服了软,也答应会教训儿女。可吴婆子这话听着,怎么有点不依不饶。 这时候沈杳也站出来:“王婶子,囡囡被抓伤是小,我大姐可是差点被毁了名声。” 沈杳又说起了打架的起因。 “王婶子,不是我奶是非不分影要跟您闹。都说子不教父之过,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王志今日说这话,若是别个就听了这么一耳朵,再往外头一传,我大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沈杳像个大人似的,对王刚媳妇进行了思想教育。 王刚媳妇本来以为只是孩子间的小打小闹,能有多大事?现在被沈杳这么一说,只觉得自家理亏,忙又好言哄着。 “别说这些没用的,今天必须给个说法!”吴婆子的气势,咄咄逼人。 王刚媳妇知道这事不得善了,转身回了屋里,不消片刻又拿了个篮子出来,红着眼睛道:“三奶奶,是我没教好孩子,我给您赔不是。等小志回来,我定会好好教育他。这是二十个鸡蛋,您拿回去给囡囡跟红梅吃。” 吴婆子看看篮子里的鸡蛋,又看了看比沈家还破的房子,恨恨的从篮子里捡出六个鸡蛋放进兜里:“不是我老婆子要讹你,实在是你的儿女们欺负人,我家囡囡没有白被欺负的道理。囡囡跟红梅都受了委屈,这个六个鸡蛋当作补偿也是应当。” “三奶奶说的是,让囡囡跟红梅受委屈了,等教育完,我让小志跟琴琴亲自去赔礼!”看着篮子里余下的十四个鸡蛋,王刚媳妇声音哽咽。 “别天天只顾着田地里的事,孩子都不知道教,哼!” 骂完,吴婆子带着两个孙女扬长而去。 “你说你,平日里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遇事了就犯糊涂?你不会回家跟你爷和我说吗?自己上什么手,你才多大,怎么能打得过他?没得白白吃了亏受了罪!”路上,吴婆子数落着孙女。 数落完又苦口婆心的劝着沈杳,以后要是与人起了争执,打不过就跑,没得硬打将自己弄的一身伤。 又说晚上回去给她们煮鸡蛋吃。 “奶,沈家婶子给您赔了二十个鸡蛋,您怎么只拿了六个?”沈杳仰起头来问,心里其实猜到了个大概。 “囡囡,今天是你跟红梅受了委屈。但真要说起来,一群不到八岁的孩子,嘴上没把门的打了架,又没打出个好歹来,打了也就打了。有那不讲理的,我找上门去也未必能讨到说法。” 吴婆子顿了顿:“你王婶子是个性子软呼的,她能认错,又赔了鸡蛋,我这气也算出了大半。二十个鸡蛋,就你王婶子家的一只老母鸡,起码得攒上一个月。咱也不是那恶人,专门上门去讹人的。拿六个鸡蛋,就当是给我囡囡的赔礼,也说的过去。” 沈杳心道自己果然猜对了,咯咯的笑出声。 她奶这人,瞧上去强势,有时候说话难听又刻薄,但心真的很善良。 按理说王家赔了二十个鸡蛋,她奶拿着也就拿着,没人能说出个错处。若换有的人,早就连篮子带鸡蛋拿回家去了,哪里还想着王家不易,只拿了六个意思意思。 祖孙三人还未到家,就见沈老头扛着锄头,后面还跟着儿子媳妇们,气冲冲的往这边来。 “囡囡,让娘看看,可伤着了?”徐氏一个箭步上前,拉过闺女仔细查看起来。 何氏拉着沈红梅,也询问起来。 儿沈老头也是问起了吴婆子。 他们刚从地里回来,就听说两个孙女在村口被人打了,还打的特别狠,吴婆子带着孙女打去了王家。 他们这一听,是连家都来不及回,准备去王家。没想到才走到半路,就见吴婆子带着孙女们回来了。 左右查看一番,见小姐妹两无事,才一道回了家。 磕一个鸡蛋搅均,加些细盐和些许清水,稍稍搅拌之后放到饭锅里。 等锅中的飘出微焦的米香,鸡蛋羹也就熟了。 一碗鸡蛋羹,给沈杳跟沈红梅分了。沈杳问这鸡蛋为什么不攒起来拿去卖,吴婆子说,这本就是给两个孙女的补偿,既是补偿,自是留给她们吃的。 饭桌上,沈杳提起了自己的大名。 只说去找司家的小孙子玩,司家的孙子教她认字又给她念诗,她听着那诗好听,便想以此为名。 “囡囡以后有大名了,以后我就是杳杳了!” “杳杳?” “好,这名字好!” 沈家人大字不识一个,这大名要是让沈老头来取,能取得不是夏荷就是秋菊,再不就是什么花啊草的。说好听点的,叫朴实,说不好听的,就是土。 是以,以取自诗句当中的杳为名,沈家人个个都觉得这名字极好。富有诗意,符合他们囡囡的气质。 夏日里天黑的晚,吃过了晚饭,天还未黑。天边的霞光像是着了火,一片赤红绵延千里。 沈老大跟沈春生将竹床搬到院子里,用巾子沾了清水将竹床擦了一遍。洗过澡后的沈杳和沈红梅爬到竹床上,吹着晚风乘凉。 15、第 15 章 一到七月,菜地里的蔬菜长势极快。什么苋菜,空心菜,豆角,四季豆,黄瓜,丝瓜,冬瓜,南瓜,茄子,辣椒,西红柿,吃的速度都没长的快。 家家户户都种的玩意儿,就连送都送不出去。 古代的蔬菜不易储存,除了晒干就是腌制。而腌菜和干菜,选用的都是萝卜白菜和豆角,其他的只能任由其生生烂在地里。 一想到冬日里吃的除了萝卜就是白菜,沈杳突然想起后世的泡菜,便动了心思。 “奶,玄知哥哥的书里有食谱。那食谱上说,有好多菜都可以做成泡菜,好吃的很!”沈杳扯起谎来,眼睛都不带眨的。 吴婆子是信极了孙女的,杳杳说泡菜好吃,那就肯定好吃。再说书里都写了东西肯定没有假,便问道:“那书里,可写了做泡菜的法子?” “有写的,我都记下来了。” “那成,趁着现在还不是特别热,我去趟地里。” 沈杳快步跟了上去:“奶,我也去!” 嫩豆角和老一些的豆角,合摘了半篮子。黄瓜跟青椒,只选嫩些的,又砍了两颗卷心菜,摘了半把的朝天椒。 趁着吴婆子烧开水的空档,小姐妹两将嫩些的豆角挑出被虫吃的,不用摘断也无需去蒂,挑好的嫩豆角洗净,放到太阳底下稍晒一下。等表面的水分晒干,再取干净的稻草将嫩豆角捆成这一把一把的。 烧好的开水盛出来放凉,此时的小姐妹两也将大半篮子的青辣椒去了蒂。只是籽她们是不敢去的,古代没有一次性手套,直接用手触碰了辣椒汁液的话,会辣死个人。 吴婆子祛辣椒籽的功夫,沈杳又将洗净沥干水的嫩黄瓜,塞了一半到正在暴晒的黄豆大酱里。 待辣椒全部祛籽后,吴婆子又按照沈杳的法子,在灶膛里生了火。这时候锅中不能放油,只放些八角,香叶和花椒炒香,再放入酱油,大半锅的清水,盐,少许的醋,几粒冰糖。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稍煮个几分钟便可倒出来放凉。 说到冰糖,这还是端午节时,堂姑父送给大爷爷大奶奶的。大奶奶心疼沈杳,抓了一小把给她留着甜嘴。沈杳平日里都不舍得吃,今日要腌辣椒,她一狠心抓了几粒出来。 洗净暴晒过的坛子,不能沾上生水和油。码一层辣椒铺一层切好的姜片和蒜片,直至坛子装满,倒入放凉的酱汁,最后封坛,放到阴凉处。 此法腌制的辣椒,三五天后便可食用,也易储存,能放上个半年。 腌辣椒剩下的酱汁,沈杳又泡了一坛子的黄瓜。而嫩豆角,则是用的是只加了盐的凉白开。 至于老豆角,等下晌的时候拿来煮过后再晒干,到冬日里的时候拿来烧肉最是美味。 哦,她们家好像吃不起肉……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搞钱! 忙了一整个上午,沈杳只觉得累的厉害,刚沾上竹床就睡了过去。 还是下地回来的沈老三将人摇醒,沈杳才迷迷瞪瞪的揉着眼睛,委屈巴巴的:“三叔我好困,你干嘛要摇醒我。” “哎哟,是三叔的错,吵着杳杳睡觉了。” 沈老三还在一个劲的认错,徐氏搭腔道:“你三叔还是为了你,瞧瞧你三叔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嗯? “三叔为了摘这毛桃,胳膊可都划伤了,快,快起来尝个看看。” 沈杳这才发现,地上的篮子里竟然是小半篮子的毛桃。 毛桃个头小,只有半个鸡蛋大,半边翠绿半边猩红。有的长着黑色的斑点,有的裂开了口子。 挑了一个有裂口且红了大半的,咬上一口。入嘴的先是酸,然后才是回甜。 “好吃,谢谢三叔!” “你是我侄女,说啥谢。我摘桃子的时候瞧见那边还有八月瓜的藤,挂着果的。到时候我去盯着点,可别叫人摘了去,那个甜的很。对了,红梅呢?快叫红梅来吃桃子!” “大姐在帮奶奶做饭,我给大姐送去。”沈杳翻下竹床,抓了一把桃子就去了灶房。 徐氏也从篮子里抓了几颗,分了两个给何氏。只是两个毛桃下肚,只觉得馋的厉害,还想再吃。 但又想到就这么些,要留给闺女跟侄女吃的,还是忍住了。 午饭吃的早前特地留出来的腌黄瓜,一盘青炒苋菜,一碗蒸茄子。 茄子去皮,煮饭时直接放在米饭上蒸。蒸熟的茄子捣烂,加蒜蓉淋上热油,最是下饭。 平时里徐氏最爱吃的就是蒸茄子,可今日也不知是怎的,一闻这味儿就觉得犯恶心,干呕想吐。 “呕~” “这……这……可是热着中了暑气了?我去冲碗盐水。”沈春生放了碗就要往灶房跑。 “呕~”徐氏继续干呕。 “老二,老二,快,快去上王庄请大夫!” 沈春生一听要去请大夫,心里咯噔一下,颤颤巍巍的问:“娘,这……荷花这是怎么了,娘,您……别吓我!” 没出息的玩意儿! 吴婆子看着二儿子的死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吓你啥?估摸着你媳妇是有了。让你去请个大夫磨磨唧唧的,还不快去?” 啥……啥呀?他媳妇……有……有了? 沈春生这才反应过来,不等老娘继续骂,拔腿就朝外跑。 而其他人则个个大眼瞪小眼,心想真是有了? 这个二胎,一大家子可是盼了三年都没盼来,现在突然怀了,可不意外么。 而何氏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疑惑又似羞涩,朝着吴婆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16、第 16 章 老大夫前脚刚走,吴婆子就在院子里双手合十朝着天拜了拜:“老祖宗保佑,我老沈家断不了后!” 拜完又从篮子里摸出六个鸡蛋,准备做两碗糖心蛋。 徐氏与何氏,一人三个。 没错,怀有身孕的不止徐氏,还有曾被诊断不能再生的何氏。 何氏的小日子已有两个月没来,她不是没往那方面想过。只是想起当年那大夫说的话,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觉着许是天气热,又或者是因为其他。 这事儿她倒是同沈老大说过,沈老大与她想的一样,只当是热着累着了,身子不调。 在饭桌上时,见老二媳妇孕吐的模样,她又动了心思,心想会不会…… 她想与婆婆说自己的小日子已有两个月没来,想着等大夫来了,叫大夫一道瞧瞧。可一想到当年那大夫说的话,她又没敢张口。 还是沈老大在大夫面前提了一嘴,这才得知何氏竟然真有两个多月的身孕。 双喜临门! “这算算日子,就是杳杳回你们房里睡的那段日子有的。” “娘,您想说啥?” 刚刚还喜上眉梢的吴婆子,被沈春生问瞪上了眼:“我想说啥,我想说杳杳是个小福星!你们怀了三年都没怀上,杳杳回去睡一回就怀上了,这不是杳杳招来了弟弟嘛!” 沈杳觉得她奶过于离谱,对她的滤镜也太厚了些。她又不是天上的仙童,还能有这等本事? 沈老三也觉得离谱:“那杳杳又没去大嫂屋里,大嫂不也怀了?” “你懂个球!咱们杳杳是个能耐的,一招就招来了俩儿。这个,另一个就去老大媳妇肚子去了。当初大夫可是说老大媳妇不能再生,不然这怎么又怀上了?”吴婆子越说越觉得有道理,笃定的点着头。 沈杳扶额,心道封建迷信可要不得。再说了,这才两个月,哪里就知道怀的是男是女。 若按习俗,怀孕的前三个月除了自家,都不让别人知晓。可老大夫火急火燎的进了沈家的门,有担心的或是看热闹的,早就围了过来。对于怀孕这事,沈家就是想瞒都瞒不过去。 不过一餐饭的功夫,何氏与徐氏怀孕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大柳村。走得近的几家直接提了米或是鸡蛋来道喜。沈杳的大奶奶,更是提了一块腊肉。 “客气了,慢走啊!”吴婆子笑着将来人一一送走,又喊来沈老大去捉只公鸡来杀。 按理说母鸡才适合炖汤,也更滋补。可现在的母鸡还太小太嫩,蛋都还没开始下,若捉来杀了可惜了不说,连肉都没几块。 本土的卢花鸡身型矫健,不但跑的快还会飞,沈老大费了好一番功夫都将鸡抓着,最后还是喊来了两个弟弟,三人齐手,才将大公鸡抓住。 杀好的大公鸡丢到木盆里,锅里的水还未开。 吴婆子看着灶膛里的火,弯着的眉就没平下来过。 沈红梅抱着柴火进来,从兜里掏出一枚鸡蛋:“奶,咱家的鸡下蛋了。” “下蛋了?没听着叫啊?” “就在柴火垛里,鸡在里面做了个窝。” “这鸡还怪懂事的,知道你娘跟你二婶怀孕,都开始下蛋了。把蛋放篮子里,轻点,莫打碎了!” 沈红梅握着鸡蛋,小心翼翼的放到了篮子里,心里也是喜的。 奶奶说,她娘跟二婶都怀了小弟弟,以后再也没人说她们沈家要绝后的坏话了。 炖得骨肉分离的鸡汤,表层飘着黄澄澄的油珠儿。吴婆子挑出鸡头脖子和鸡爪分给了沈红梅和沈杳,余下的全给了两个儿媳妇。 “明儿个让你们的男人去趟你们娘家报个喜,一会儿我捉两只母鸡,让老大跟老二给你们娘家带过去,一家一只。” 喜了一天的吴婆子,突然叹起了气:“往年是家里什么都没有,今年也亏得杳杳喂了这么多鸡,不然我也没有。” 要说她这两个儿媳妇,除了没给她生个大孙子,别的还真挑不出错来。手脚勤快,性格也温和,不是那搅家精。 想着两个儿媳妇任劳任怨这么些年,如今又双双怀孕,她才想着给亲家们送只鸡。算是表了她做婆婆的态,两个儿媳妇以后回了娘家,面上也好看。 “娘~” 徐氏与何氏异口同声的唤了声,双双红了眼眶。 “行了,你们要是想谢我,就给我生两个大孙子!我当年,可是生了五个儿子的!” 得,感人的气氛瞬间消失! 当众人都沉浸在添丁的喜悦之中,只有沈杳犯起了愁,愁着怎么让她娘跟大伯娘跟上营养。 是以整个夏日里,沈杳除了跟司玄知学习认字,就是想着怎么搞钱。可想来想去,都想不到可以搞块钱的法子。 好在司老爷乐得孙子有人陪,每回都是算着日子,让老仆提前准备好点心和瓜果。等沈杳来时,便会端到屋里。 看到那些瓜果点心的,沈杳并未伸手去拿。她想,若是能将她那份带回家就好了。但她也只是想想,主家送于她吃是客气,她没道理那么没脸没皮的要将点心省下来带回家。 也不知司玄知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还是太过心善,竟主动说她可以将那些吃食带回家。 他说,他与爷爷都不爱吃甜食。天气又热,若她不将吃食带回家,放在他屋里也是放坏了糟蹋了。 “玄知哥哥,谢谢你!” 沈杳少见的哭的稀里哗啦。 原来除了至亲,没有血缘的人也会对你很好。上辈子的她,从未感受过。 这是司玄知头一回见小丫头哭,看着晶莹的泪珠像决了堤的洪水,司玄知一下就慌了神。 他倒是想哄,可实在不知道怎么哄,只得转移话题,想分散小丫头的注意力:“杳杳,你学字学的快,我把认识的字都教了你。余下的我自己也不认识,等我学会了再教你,可好?” 说到此,司玄知心中感叹,这世间竟有如此聪慧的孩童。 他自认为自己的悟性高,聪慧,算是别人口中的神童。但若与沈杳比起来,他还是差了太多。 他也在三岁时启蒙,可学习的速度不及沈杳的一半。可想而知,这沈家的杳杳是多么聪慧。 这一说果然奏效。 刚刚还大哭不止的沈杳,立马不哭了,认认真真的答着:“不急的,杳杳又不要去考状元去做文章。玄知哥哥能教我认字,已经非常了不得了!玄知哥哥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小哥哥!” 没有人会拒绝被夸奖,更何况还是个七岁的孩子。再看小丫头眼角的泪还未干,说话时小脸一鼓一鼓的,可爱的小模样叫人瞧着心都要化了。 “以后只要我会的,都教给杳杳,好不好?” “谢谢玄知哥哥!” “不客气!”司玄知难得的扬起嘴角笑了笑,摸了摸沈杳的头。 17、第 17 章 妯娌二人的孕期刚出三个月,就赶上了收花生。 庄户人家的孕妇可不像富贵人家的那样,讲究个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养胎。不到临盆的前几天,只要地里有活计,挺这个大肚子照样下地。 可七月尾的天还是热的很,吴婆子想着若让儿媳妇去地里晒出个好歹来,将来她就是死了,到了地底下都没脸见列祖列宗。她难得的竟发了善心,没摆婆婆的谱,让妯娌二人留在家里洗洗衣服做做饭,她跟着去地里拔花生。 若是往常,这花生都是从地里拔了后直接扯出来,省的来回跑。 妯娌两倒也不想做闲人,便商议着由婆子跟沈老头带着小儿子拔,沈老大跟沈老二负责将拔好的花生挑回家。 也不计较新拔出来的花生还带着土,全部堆在了堂屋里。实在是外头太热,这要坐在院里扯花生,保不齐要晒出个好歹来。 徐氏妯娌带着两个小的,坐在堂屋里将花生的果实一颗颗的扯下来。 将将扯出一小篮子,就碰见挑花生回来的沈春生,拿起那一篮子花生就到井边洗了:“娘说,第一篮子花生拿去煮了,给你跟大嫂当个零嘴儿。” 新鲜的落花生可以生吃,生脆清甜。但沈家人更喜欢煮熟了吃,煮过的鲜花生口感粉糯,带着丝微甜。 堂屋里的花生堆成小山,何氏不想耽误功夫,就将煮花生的活儿交给了沈红梅。 沈杳跟着去了灶房,让堂姐将花生留出来一小半,她要做盐水花生。 后世的盐水花生和盐水毛豆,可是夏日里最畅销的下酒小菜。 盐水毛豆? 她家地里不就有毛豆吗。 “娘,我去下菜地!” “这天热死人,你去地里做甚?” “我去拔两颗毛豆,马上就回来。” 不等徐氏拒绝,沈杳早就窜出了门,跑没了影。 “这丫头!”徐氏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笑。 何氏将扯下来的花生扔到篮子里,抬眼看了看弟媳妇,微微笑着:“都说养儿防老,做女人的嫁了人,必须得生个儿子。但说句不违心的话,我要是能有杳杳这样可心的闺女,给我儿子我也不换的。” “亏得杳杳不在家,没听着大嫂夸她,不然啊,她那尾巴得翘到天上去!” “夸几句怎么了,杳杳有本事还不让夸呢,你说你,还是她亲娘呢!” 妯娌二人说着笑,沈杳抱着几颗毛豆就回了家。 “你说你,想吃毛豆跟娘说就是,何必自己往地里跑?来,娘帮你剥豆子。” 沈杳搬过小马扎,挨着徐氏坐着:“娘,这豆子不用剥,把豆荚扯下来就行,一会跟花生一起煮。” “这豆壳不剥怎么吃?” “娘,这豆子只是带壳煮,不是连壳一起吃!” “你这丫头,话也不讲清楚,我还当你吃这豆子壳!” “那哪能,我又不是那傻的!” 等毛豆全部摘下来,第一锅的白水煮花生也出了锅。 带豆荚的毛豆和花生倒入锅中,只需加盐和八角,倒入半锅的清水,煮熟即可。 “杳杳,这个好香啊!”沈红梅灭了灶洞里的火,用力的嗅了嗅鼻子。 大锅中飘出的出了八角的香味,还有花生与毛豆混合着的,难以形容的香味。 沈杳也嗅了嗅,确实香。不止香,滋味也是极好的,若不然在后世怎么会是畅销的下酒小菜。 稍微焖煮过后的花生和毛豆,用抓笠将其捞出。装出一碗给徐氏妯娌尝尝味儿,又装出一大碗打算送去司家。余下的,自然是要留给沈老头下酒。 去司家的路要爬一个土坡,徐氏怕沈杳人小端着个大碗会摔着,让沈红梅陪着一道去。 只是司玄知竟难得的不在家中。司老爷说,他外祖家来了人,歇在县城中的客栈,接了司玄知去县里玩两天。 沈杳觉得有些可惜,司玄知错过了这么好吃的盐水毛豆。 沮丧过后又想着,来日方长。等玄知哥哥过几日回来,再给他做就是。 想到此,沈杳又开心起来,牵着堂姐的手准备回家。 小姐妹两刚到家中还没歇上口气,徐氏就道:“你爹刚挑花生回来,尝了这个盐水煮的,说是味道极好让再分出两碗,给你大爷爷和村长爷爷下酒去。” 本就沈杳还觉得煮的挺多,吃不完夜里饿了还能当作夜宵。眼下倒好,这一分自家都不一定够吃。 早知道她就该煮上整整一锅。 两只碗不好端,沈红梅干脆将碗放进篮子里,提上篮子,姐妹两又开始了跑腿的活儿。 临走前,沈杳抓了一把已经放凉的花生,拿着路上吃。自己吃着,还不忘喂上堂姐一颗。 “好吃,比白水煮的好吃,好香,咸咸的。”沈红梅并不知晓太多的形容词,只觉得这盐水卤出的花生要有滋味的多。 特别是毛豆,别看是带着壳的。一口咬下去,是渗在豆荚里的咸鲜汁液,再用牙齿轻轻挤出豆米,鲜嫩无比。 沈杳吃的小嘴不停,只使劲的点头,待将一小把花生吃完,才意犹未尽的道:“等过几日再煮上一锅。” 过几日,司玄知应该也从县城回来了。 村长家的位置靠在村口,小姐妹两去时,只有村长的小孙女张梅香一人在家。 “红梅,杳杳,你们要不要在我家玩一会儿?” 张梅香年十一,只比沈红梅大三岁,平日里也能玩到一块儿去。如今村里的大人都在忙着收花生,就连大多数的孩子都跟着一起下了地。 张梅香一人在家觉得无趣的紧,正好小姐妹两来,她便想着留两人下来说说话儿。 可沈杳还惦记家中那一堆还没扯的花生,想快些回去帮她娘干活,便婉言拒绝张梅香的好意。 要说这张梅香也是个懂事知礼的。 沈杳送了一碗花生过来,她也不让人空手回去,拿出个小香瓜硬塞给了沈杳。 “谢谢梅香姐!” “不客气,我们杳杳嘴真甜!”张梅香说着,蹲下身来在沈杳的脸上亲了一口。 搞得沈杳怪不好意思的。 拿着空碗,提着篮子,姐妹二人就往回走。刚走出去不远,跟前就走过来一个人。 “小姑娘,你是不是叫……叫什么来着?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说话的男子,二十五六分钟年纪。这人瞧着面生,不是村里的人。 “我叫沈杳!”沈杳是带着记忆出生的,不说过目不忘,但是从出生到现在,抱过她的人就那么几个。而这其中,绝对没有这个人。 那么这人套近乎的目的是…… 沈杳还在揣测,那人又问:“我跟你爹是朋友,你爹呢?” “我爹去城里做工了!”沈杳留了个心眼,说了假话。 倒是沈红梅,心说二叔不是在地里收花生么,何时去了城里做工?刚想解释,就发现堂妹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挤弄了下眼睛。 眼前的男人果然上了当,笑到:“我还怕认错了人,没想到还真是杳杳。对了,我是你爹的工友,你爹让我来接你去城里玩,还给你买了糖哦!” “我爹怎么不自己回来接我?” “铺子里忙,你爹走不开,便托我来接你。这去城里的路远,来,叔叔抱你。这个,是你姐姐吗?” 沈杳装出一副天真的模样点着头:“嗯,这是我姐姐。” “那你们姐妹俩跟我一起去,你爹给你们买了好多糖哦!” “真的吗?我爹买了糖?” “嗯呢,还买了点心。” 男子说话时,脸色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险,却没能逃过沈杳的眼睛。 事到如今,沈杳心里猜到了个大概,迂回到:“那我能带弟弟一起去吗?弟弟还没去过城里呢!” “弟弟?”男人笑了起来。 这两个丫头长得不错,那她两的弟弟姿色肯定也不会差。姿色好小丫头就算卖去那种地方,也只能卖个几两的银子。若是个男孩,年纪又小,卖到那生不出儿子的人家,可是能有不少钱。 只是,他不太想进到村子太里面去,以免节外生枝,便道:“下次再带弟弟去,我们先进城,别叫你爹等的急了。” “叔叔,带上弟弟一起吧。村里的大人全去地里收花生了,我弟弟才一岁,一会醒了见不到人会哭的。而且,若是我自己去不带弟弟去,回来一定会被我娘打死的!”沈杳哀求着,连声音都带着哭腔。 而男人听沈杳如此说,也犹豫起来。 他正是瞅准了这段日子家家户户的都忙着收花生,家中没个大人,才摸到村里来看看能不能遇到落单的孩子。 他的运气还算不错,昨日便拐下溪村的三个孩子。不过那三个,可比不上眼前的这两个。 沈杳看出了男人的犹豫,又恳求道:“如果不带弟弟去,那我跟姐姐也不去。求求你了叔叔,带我弟弟一起去吧。” “行吧,那让你姐姐回去将弟弟抱来,我们在这等他们。” “不行的叔叔,弟弟跟我亲近。若是醒了看不到我,定是会大哭。但是我又太小了,抱不动弟弟。不如叔叔跟我一道回去,帮我抱下弟弟。” “听叔叔话,还是以后再带弟弟去吧!”男子还是不想进村里太深。 “那……那叔叔能不能在这里等等我们,我跟姐姐回去抱弟弟过来?” “成吧,快去快回!”男子有些不耐烦的道。 他到不怕沈杳骗他,一个三岁的孩子,难道还能跟他耍花招不成。说起来,他今日算是捡着个大便宜,本来只是进村口碰碰运气,没想还真碰到了两个。 这还不算,这两个丫头更是个傻的,还要将弟弟一起抱来送给他。 啧啧啧,真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等过几日人伢子来收了人,他可得去怡红院好好的快活快活。 18、第 18 章 沈杳转过身后,并没有跑,依旧慢悠悠的迈着小短腿,不慌不忙。 这样,那人应该不会起疑心。 就目前而言,这个男子是个拍花子无疑。今日她也是运气好,与堂姐一道。若是只身一人,估摸着早就被捂了嘴被人扛跑了。如今姐妹两个人,那人只能用哄骗的方式。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多少家庭被人贩子害得家破人亡。这人今日既落到她手里,定要叫他又来无回。 待二人走出去好远,拐过一个角,沈杳才拽着堂姐的手小跑起来。 沈红梅这会儿也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杳杳,二叔不是在地里收花生吗?何时去了城里?” “我那是诈他的,大姐,一会到前面那个路口,你先回家去,我去地里寻我爹。”沈杳并未过多解释。 如今,最要紧的是寻了大人,把那黑心的拍花子给抓了。 二人刚走到岔路口,就遇到挑花生过来的沈老大和沈春生。 沈杳赶忙将人拦停,又简要的将事情说了一遍:“爹,大伯,这花生就放这儿,回头再来挑。我先去村口将人稳住,爹跟大伯从外围绕到村外去,将那人包抄了。” “大姐再去地里喊上三叔,若可以,再喊上几个人。”为了保险起见,沈杳觉得该多叫上几个人。 沈杳自觉得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可沈春生却表示反对。 对方可是个拐子,他家杳杳还是个小孩子,若那拐子真要来硬的,将他闺女拐跑了,他连哭都没地儿哭去。 “爹,您跟大伯脚程快,等你们绕到村口外,估计我还没到呢,他上哪拐我去?不过我们可得快着点,再耽误下去,怕是那人没了耐心要跑。他要真跑了,这周边的村子还不知道要丢多少孩子。”沈杳越说越急,生怕那人跑了。 沈春生担心闺女,可在闺女说若把那拐子放跑了,后果不堪设想。最后只得一咬牙同意了闺女的提议,跟沈老大绕到了村子外围的小路。 沈春生前脚走,沈杳后脚也要往村口去,刚迈出一步,沈红梅就跟了上来。她刚刚听了个大概,先前的那人是个拐子,她可不能让妹妹一人去冒险。 “大姐,你去喊三叔。”沈杳阻止到。 “不行,那是个坏人,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大姐,先前我们说的是回家抱弟弟,这会儿我们空手回去,他不是要起疑?大姐先回去,等我到了,就说大姐抱着弟弟在后头,他估摸着也不会着急跑!” “那……” “大姐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沈红梅听了堂妹的一再保证,才折身去了花生地。 一路上,沈杳尽量的放慢了步子,为他爹跟大伯争取时间。 十来分钟过后,沈杳终于走近了村口,村口边站着个人,正来回踱步。 沈杳心道还好,那人还没跑。 见越来越近的小小身影,那人急切的朝着沈杳走了过来,那你问道:“你姐姐跟弟弟呢,你们不是回去抱弟弟了?” “姐姐抱着弟弟走得慢,在后面,马上就来了。我是怕叔叔不愿意等我们了,才一路跑过来的。” 听沈杳如此说,那人的心也松了下来,笑道:“叔叔答应你爹要带你进城,怎么会不等你们呢?” 那人还想再问沈家住的远不远,要不要他过去接一接,就见从村外绕过来沈老大和沈春生,快速跑进村,一扁担敲在那人后背上。 那人吃痛,刚想要跑,沈老大又是一扁担打在他腿上,那人痛倒在地。 沈家兄弟二人也不耽误,合力擒住了那人。而此时沈老三也赶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好几个村民。 “老三,去找个绳子来!” “我家有!”王坤的家离的不远,立马跑回家中去拿绳子。 待将人五花大绑后,村口已围了不少人。都是在地里听见动静跑回来的,一听这人是个人贩子,随手从脚步捡起小石子就砸了上去。 那人嘴里被塞了抹布,想要求饶却开不了口,只能生生忍着大家伙儿的打骂。 “好了,大家伙儿气也出了,我跟大哥先将人送到衙门去。也不知道这人先前有没有拐过孩子。” “对,送官去!老三,王坤,你们几个跟着一道去,将人看紧点,可别在路上叫人跑了。”村长怕这人贩子是个有同伙的,就沈家两兄弟押送怕是不安全。 村民们最后痛恨人贩子,这时候也不惦记地里的活儿,自愿站出好几个村民要陪着一起去衙门。 村长一数,竟然有足足七人。 “成,人多安全!这去县城还有七八里的路,你们赶紧上路,再耽误下去天都要黑了。” 村长一声令下,一群人押着人贩子浩浩荡荡的出了村。 人贩子被送去了衙门,有那看热闹的想知道事情的经过,便转过头来问沈杳。哪知低头一看,人群中哪里还有那小小的身影。 再说沈杳,抓到人贩子之后,沈杳就回了家。她知道堂姐回家定会将此事告诉她娘,她娘正怀着孕,不太好担惊受怕。 等到了家,不止她娘和大伯娘,就连在地里拔花生的吴婆子也回了家。一见沈杳回来,不由分说的拉过沈杳,就在沈杳的屁股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使了大力,疼的沈杳差点哭出来。 这是沈杳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挨打。她不知道向来疼爱自己的奶奶为何要打她,只觉得万般委屈。再加上被打的疼了,竟声声哭出去声来的。 徐氏本就怀着孕,情绪易激动,见闺女哭成个小泪人也跟着一起哭。 这不哭还好,一哭吴婆子就更来气,在沈杳屁股上又是打了一巴掌。沈老头从村口回来刚好瞧见这一幕,竟难得的没有指责吴婆子。 沈杳原以为爷爷会安慰安慰她,哪知爷爷只是看了她一眼,叹了气,拿起扁担又下地去了。 “哭哭哭,还好意思哭!啊,不打你不长记性!你知道那是什么人吗?那是拐子,拐的就是你这种小孩子,你不跑就算了,还往拐子跟前送!” “你不会让你爷跟你爹去吗?要你自作主张的去出那个头。今日但凡你爹他们晚了一步,你要被那拐子掳跑了,我们上哪去寻人?平日里拿你当眼珠子疼,你就是这么让人担心的吗?啊~”吴婆子说着说着,就跟着一起哭。 她在听到大孙女说村里来了拐子,她的两个孙女差点就被拐了去时,只觉得眼前一黑,人差点昏过去。 好在小孙女是个机警的,两人找了借口溜了回来。可逃都逃了,小孙女竟想着要带人去抓拐子。更要命的是,她还要一个人去拖住拐子。 她才多大啊,哪来那么大本事那么大的胆子要去抓人。她都不想想,若要是有个万一,这一大家子还要不要活了。 亏得平日里夸她懂事,可到了关键时刻,却做出此等让人担惊受怕的事。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心中的气也出了大半。 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看着哭成泪人的沈杳,吴婆子只觉得心像是被人生剜下一块。心疼的将人抱在怀里:“你莫怪奶打你。奶要是不打你,你没吃过痛就不长记性。打了你,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就会想想今天挨得打,才知道该怎么做。” “好了,不哭了。以后遇到事儿了第一时间找你爹跟你爷,不能自己出头,可晓得了?” 知道她奶是因为担心她才打的她,沈杳心中的委屈也散了大半,搂着吴婆子的脖子边抽泣边点头。 沈春生几人回村时,天已经擦黑。 只说将人交给了衙门之后,县令大人亲自召见了他们,了解过来龙去脉之后,见天色已晚,竟让衙门的人赶了马车将他们送回的村。 “我还是头一回坐马车,乖乖,七八里的路,一刻多钟就到了。”沈老三还在回味着乘马车的感觉,有些飘飘然。 马车可是有钱老爷才坐的起的,没想到他沈老三今生也能有幸坐一回。 此时的沈杳早就忘记了下午挨得打,吃着花生还堵不住嘴,老神在在的道:“等以后杳杳赚了钱,就买辆马车让三叔天天坐,坐个够。” “哎哟,三叔果然没白疼你!等得了空三叔去码头上做工,领了工钱给杳杳买糖吃!” “行了行了,赶紧洗洗吃饭,都什么时辰了!” 人贩子被送去衙门后的第三天,大柳村来了好些人。 有身穿差服的衙役,也有衣着朴素的外村人。这些人一进村,就打听起了沈家。 若只是外村人,村里人定是会询问询问来人的身份,再就是为着何事而来。 倒不是说村里人多管闲事爱八卦,实在是前几天村里才来了拐子,凡事多留个心眼总没错。 可这来人里还有官差,村民也不敢乱打听,只将人往沈家领。 沈家人也没见过这么大阵仗,一大家子全都慌了神,妯娌二人更是吓得躲在了屋里。 “恩公!” 与衙役们同来的外村人一见到沈家人,噗通一声,齐齐跪下磕头。 这一通操作看傻了众人,这……这是怎么回事。他老沈家,也没做什么救人性命的事儿,怎么…… 还是衙役掏出了个钱袋子递给沈老头,说是那人贩子受了刑后招了供。他们顺着线索摸到了人贩子的窝点,共抓获三人,解救被拐的孩子整整九人。 这些孩子里,有三个是人贩子从邻县来安阳的路上拐的。余下的六个,是在来大柳村的前一天,在周边几个村里拐的。 古代交通不便,消息闭塞。一天的功夫还不足让孩子们失踪的消息传开,各村的百姓们不知安阳县来了人贩子,也不曾多加防范! 若不是那人贩子运气不好遇到了沈杳,估摸着安阳境内还会丢不少孩子。 这是一桩大案,不止牵扯到了邻县,还套出了别县的一些被拐孩子的去向。只是那些孩子能不能找的回,还得两说。 因人是沈家兄弟抓的,算了立了大功。县令给了二十两银子的嘉奖,另外还有稻米两石。 而地上跪着的,全是前几日被拐孩子的爹娘。 “起来,都起来。不管换着谁,遇到人贩子都会这么做。倒是你们这么一跪,搞得我们有些不自在。起来,大家伙儿都起来,只要孩子们平平安安就好。” “若不是沈家兄弟出手,我儿……我儿他……”妇人话未说完,早已泣不成声。 就是现在想起来,她还是心有余悸。在得知儿子丢了的时候,她感觉天都塌了。好在人贩子还在安阳,又被沈家兄弟抓住,她儿子才得已平安归家。 “怎奈家中贫寒,拿不出像样的谢礼。这点子东西,还请恩公莫要嫌弃。” “还请恩公莫要嫌弃!” 其他几人也齐齐应声。 19、第 19 章 几家农户们送来的谢礼中,除了鱼肉粮食还有几串铜板。 沈老头作为一家之主,代替两个儿子表了态:“不过是随手的事,这些东西你们拿回去。这年头家家日子都不好过,拿回去,都拿回去。” “沈大爷,说句你家老大和老二是我们孩子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这么大的恩情,我们备的礼本就薄,若您要是连这也不收,我们几个的良心岂不是难安。” 说话的汉子任由沈老头怎么劝,就是跪着不起来。 最后还是吴婆子出面,说是将送来的鱼和肉还有点心收了,粮食和钱拿回去。 就那么些个铜板,说不定是人家的救命钱,不论是沈老头还是吴婆子,都没想过要收拿钱。 几户人家经这一事,知道这沈家人不但是个侠义的,心也善,又齐齐磕了个头才回去。 待众人都散去,吴婆子才收过沈老头手里的钱袋子,拿出了两小锭一两的碎银,分给了徐氏妯娌:“人是老大跟老二抓的,老婆子我呢也不是那扣搜的。正巧你们怀着孕,给你们一人一两,想吃点什么,就拿着这钱去买。至于老三,就不给你了。到时候你取媳妇,彩礼都得从这笔钱里出。” “就是您给我我也不要,这事儿我本就没出力。” 徐氏妯娌也推辞,整整一两的银子,他们哪里敢要。 “让你们拿着就拿着,又没让你们把这一两全花了,存起来做私房也行。另外呢,一会我数二十个铜板给杳杳,给杳杳的钱,你们谁也别打主意,她要买啥就买啥。” 沈杳一听还有自己的份,立马笑弯了眼:“还有我的?” “那可不。要不是你出的主意,咱家哪能得二十两?还有好多的鱼肉粮食,这钱啊,是你该的。谁说要替你保管你都别给,只管自己拿着,可知道了?”吴婆子说这话时,眼睛似有似无的瞟着二儿子跟老二媳妇。 “嗯,嗯,谢谢奶~” 吴婆子将银子收到了小匣子里,出来时还真抓着一把铜板给沈杳。 沈杳喜得赶忙回房拿了她的小布包,将铜板全都装了起来。没想到,她沈杳在三岁的年纪就用有了二十个铜板的巨款私房钱。 整个大柳村,怕是再也找不出比她有钱的孩子了。但,司玄知除外。 分完了钱,吴婆子又分配起那日农户们送来的谢礼。 几家送来的猪肉加起来有十来斤。吴婆子挑出最好的一刀五花肉,一分为二。一半装进篮子吊在了井里,一半连同草鱼一起,让沈老头送去了大爷爷家。而其余的肉全部用盐腌制了起来。 因为得了二十两银子的嘉奖,活鱼吴婆子也就没打算拿去卖。 鲫鱼选出两条,打算单独炖汤给两个儿媳妇喝。剩下的六尾用清水养着,隔个一两日的炖给两个儿媳妇进补。 除了鲫鱼,还有两条草鱼,五条大鲶鱼。 一条草鱼给大爷爷家,而剩下的一条,吴婆子惦记着娘家弟弟,打算让老三送去。 至于鲶鱼,吴婆子准备晚上全炖了。到时候村里有一家算一家,都拿了碗来吃上一筷子。 倒不是说吴婆子是穷大方,那日押人去县里,可是有着不少人陪着同去的,直到天黑才回来。今日又听说那人贩子是有同伙的,若那日只有老大跟老二去押人,路上保不齐得出事。 那些陪着去的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家得了这么好些的礼,总不能做那白眼狼不记着别儿个的好。 可要说一家分一条,数量又不够,干脆用大锅将鲶鱼都煮了,一人来吃一筷子,就当作同喜。 至于陪着去县城的那些人家,吴婆子打算一家给送两升粮食过去,当作谢礼。 “老三,你先把这条鱼送到你大舅家去。回来的时候跑趟镇上,买点豆腐回来,多买几块。” “老大老二,你们趁现在,在院里垒个灶台,一会儿把两口大锅都搬出来。红梅,去,去柴垛那抱些柴火过来。老二媳妇,你去地里再拔几颗毛豆回来,一会儿让杳杳再煮点盐水毛豆给她跟大爷爷下酒吃。” 各人领了分工,都去忙了各自的事。只有深造没被派活儿,蹲在院子里看她奶奶杀鱼。 她穿越过来已经第三年,还是头一回见沈家这么热闹,比过年都热闹。 这人啊,有了钱就喜气。她好像快点长大,然后赚很多很多钱,让沈家人天天都可以这么开心。 “去,去屋檐下坐着去,别把衣服溅脏了。”吴婆子正杀着鱼,抬眼看到蹲在边上的孙女就开始赶人。 吴婆子嘴上赶着人,心中却啧啧称奇。这杀鱼的场面血淋淋的,她竟也不害怕,还看的认真。也不知道老沈家怎么出了个这么心细胆大的丫头。 薄暮余晖,沈家的小院里架起了大铁锅,燃起了炊烟。 鲶鱼被剁成了块,热油煎香后,加入大酱和姜片炖煮。 柴火塞的足,锅中的鱼汤不一会就烧开了翻着滚,整座院里都飘着余香。 “呀,这鱼都烧上了啊!”张桂花端着盆,笑着踏进院里。 “刚烧上,还得有一会儿才熟。不是我说,这一锅鱼也就一人一筷子尝个味儿,桂花你怎么还端个盆来?” 张桂花将手中的盆往灶台上一放,插着腰道:“原来在三奶奶眼中我竟是这等不知耻的人。” 吴婆子伸头朝盆里看了看,竟然大半盆和好了的杂酱面。 “老三满村的说您请大家伙儿吃鱼,我啊,向来脸皮厚,也不假客气的推辞,但也不能白吃您的不是。我就和了面,一会儿做了饼子贴在锅边,也沾点个鱼香。”张桂花说着,就开始做饼子。 张桂花的话叫路过的人听了,回家便与婆娘一合计,也和了面准备拿到沈家去。 虽说沈家人客气,让大家伙儿都去吃鱼,可统共就那么两锅,村子里人又多,哪里够分。再说那天的事他们家也没出力,哪里好意思真去吃上一筷子。 大人们倒还好,就算馋也能克制。可这炖鱼的味儿飘的远,叫一年吃不上几次荤腥的孩子们馋的厉害。不如就像张桂花那样,和些面端去贴了饼子,蘸些鱼汤给孩子们吃,也解解馋。 不过片刻,沈家院里就来了好几户端着面媳妇婆子,把吴婆子看笑了。 “就两口锅,哪里够你们贴?我呢,也是难得大方一回,乡里乡亲的,你们也别不好意思。也不说一人吃一筷子了,饼子你们拿回去自家贴了,一会鱼烧好了,各家带个碗来舀上一小碗回去蘸饼子吃。” “那我先谢过三奶奶了!”与沈家交好的徐良媳妇满口应着。 她男人那日跟着一道去的县里,她也不算白吃。再说这鱼沈家煮了两大锅,沈家人再能吃,也是吃不掉的。都要推辞来推辞去的,剩下的放到明日岂不是放坏了。 其他几人抱着盆有些犹豫。 要说馋,他们也是馋的。 这大鲶鱼烧豆腐,也就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回,着实太金贵。倘若让他们白白来吃,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 吴婆子也看出了大家伙儿的犹豫,没好气的道:“反正两大锅,你们不吃的话就给别人多分点。这么好的东西,还怕没人吃不成。” “吃,怎么不吃,这可是三嫂的好心,我这就回家拿碗来。”刚还在犹犹豫豫的陈婆子,也不再不好意思,转身就要回家拿碗。 吴婆子说的对,她不好意思,有的是人好意思。本就是沈家人好心请了村里人吃的,她又何必脸皮薄便宜了别儿个的嘴。 一会儿她也来舀上一小碗,给老头子跟小孙子尝尝鲜。 有了一个,就有两个。 先前那些不好意思的人,这会儿也都放开了,纷纷回家去拿碗。 鲶鱼豆腐还在炖着,烧火的活儿交给了沈红梅。吴婆子领着沈杳去了后院的灶房,准备煮盐水毛豆。 “奶,您干嘛把鱼都煮了,分给别人吃。”对于吴婆子请全村吃鱼的事,沈杳不是很能理解。他们家也过的艰难,这些鱼用清水养着或者腌起来风干,也能偶尔开开荤。 吴婆子把毛豆都下了锅,才答道:“今日别人送钱送礼的事,全村都知道,特别是那二十两银子。你是不知道二十两对庄户人家而言是多大的数目。” “这世间,好人虽多,却总有那么几个心思不正的人。虽说不至于来偷来抢,可保不齐在背后要说些啥,到时候或许还能惹出别的事端。” 吴婆子在灶膛里又塞了把柴火,拉过沈杳,握着她的小手又道:“这鱼是现成的,不用咱们掏钱去买。让全村人来吃,一来是咱家得了这么大好处,还想着大家伙儿,于情于理,在这件事上咱家都挑不出个错来。二来,他们承了这个情,日后自然不会来说三道四。若真要有那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碗来骂娘的,不用我出马,自会有人替我骂她。这啊,叫作人情世故。” “你还小,跟你说你也不懂。” “谁说我不懂了,我懂!这叫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沈杳大声反驳。 又觉得她奶不愧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20、第 20 章 去了县里好几日的司玄知,终于回了大柳村。 沈杳倒是没第一时间就去寻他,反而是司玄知听了沈杳差点被拐子拐了,遣了家中的老仆来沈家请人,说是在县城的那几日跟着舅舅学了不少新字,让沈杳去学着认。 沈杳倒是听话,从凳子上爬起来,跟着老仆一道去了司家。 何氏摸了摸肚子,笑的温和:“真不知道你是咋生的,生出这么个精怪来。司家那小孙子,是出名了的清冷性子。日日窝在屋里头,从不与别的孩子来往。偏偏咱杳杳就入了他的眼,叫他这么惦记。这刚从县里回来,就急巴巴的让人来请。” “哎,大嫂,不瞒你说,我这心里是盼着他两走的近些,又不太想他两过多接触。” 何氏不解,细眉一皱:“你怎得如如此想法?” “杳杳现在年纪小,与司家的小孙子走的近些还没事,她跟着司家小孙子能学不少东西,是好事。可若再大点,我便不敢了。” “为何?” 徐氏轻叹一声:“那司家的老爷虽住在大柳村,可以前他是在京里头做过官的。他那儿子,虽说被贬到偏远之地做了县令,可再怎么滴,那也是朝廷命官,吃的是皇粮。还有他那小孙子的外祖家,听说是金陵的大家族。大嫂你说,这等家世,那司家的小孙子将来会留在大柳村?” “这跟他留不留在大柳村有什么关系?” 徐氏将小板凳往何氏身边挪了挪,压低了声音:“虽说庄户人家不讲究男女大防,但司家那孙子可不算庄户人。就他那家世,等杳杳再大些,两人要还走的这般近,别儿个免不了要说嘴。” 吴婆子刚巧过来,听到两个媳妇的对话,没好气的衬了一句:“说什么嘴?我沈家又不是那贪图富贵的人!” “咱家不是那种人,可别人未必这么想。到时候指不定要说我杳杳妄想攀上枝头做凤凰,我可不能把闲话给别人说。” “我刚看你是吃饱了撑的闲得慌,杳杳才几岁,你就想这些!怎么,就凭我杳杳,还配不上他司家的孙子?呸,老婆子我还嫌弃司家孙子配不上我杳杳呢!”吴婆子听这话就来气。 亏得徐氏是杳杳的亲娘,哪有做亲娘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闺女威风的。 “娘,我不是那意思。我这……这不是怕别儿个说闲话,毁了我杳杳的名声嘛。” “我杳杳的名声好着呢,谁能毁?闲的慌去把地里草拔了,少在这想七想八的!”吴婆子丢下一句话,便不再与徐氏争论,转身去了菜园子。 说起沈杳的名声,以后如何不得而知。但就目前而言,沈杳的名字已经传遍了十里八村。 不说本村人,就周边的几个村子,茶余饭后总要说起大柳村的沈家。说是沈家的祖坟冒了青烟,虽说孙辈没个带把的,但那小孙女可是个了不得的。 才三岁的年纪就把人贩子耍的团团转,还带人将人贩子抓了送去了衙门,为此还得了二十两得银子的奖赏。 二十两,若要他们攒,不说十年也需攒上个八年。可老沈家的小孙女,只是出了个主意,就得了整整二十两。 嫉妒之余又是羡慕,他们家怎么就没生出这么个神童来。 当然这事有信的,也有不信的。不信的人觉着老沈家没个大孙子,腰杆子挺不直,才将抓人贩子的功劳按在了小孙女的头上,以此来抬头。 好巧不巧的,这不信的人当中就有沈香怜婆家村上的,沈香怜与那人好一番争论,那人就是不信,最后竟特地跑到大柳村求证。 无需询问沈杳本人,刚到大柳村,村民就说起了那日的事,甚至还添油加醋了一番,将沈杳说成是那天上菩萨的坐下童子,就差没说她沈杳会法术。 村民这么一说,那人更不信了。这不是鬼扯么,不过一庄户人家的女娃娃,竟值得这般贴金。 讲故事的村民见那人不信,气不过的让儿子去沈家喊来了沈杳,要证明给那人看他并未说假话。 这一闹,好多村民都围了过来。 有人就问:“杳杳,你怎么知道那人是人贩子?” “我记性向来好,不说过目不忘,却也记得大差不差。那人说他以前抱过我,但我根本不曾见过他。他说了谎,我自然是起了疑心的。” “他又问起我爹,因着我心里起了疑,就想诈一诈他,说我爹去了城里做工。结果那人顺着我的话往下编,要骗我和大姐跟他进城,我就知道这个人不是个好的。” 有人又问:“那你知道了他不是个好的,怎么不赶紧跑,还哄他?” 沈杳像个小大人似的背着手:“咱们都是庄户人家,吃都吃不饱更别说家里还存着钱。我跟大姐还是小孩子,他想哄骗我们肯定不是为了绑架要赎金,唯有一种可能就是拐子,想拐了我跟大姐去卖。” “若我那日跑了,他转头肯定要去别的村里拐小孩子。我娘说,孩子都是爹娘的宝,若是别家的孩子被拐了,那他的爹娘一定会特别的伤心。我就觉得必须要把他抓了,别的孩子才不会拐!” “啧啧啧,杳杳这脑子比我都好使。不光脑子好使,还是个大义的,为着别人着想。”有村民竖了个大拇指。 “那你又是怎么将人哄住的呢?” “但凡干坏事的人,皆因贪欲太重!若知足常乐,定是不会去干那伤天害理的事儿。人贩子求的就是个钱财,我就哄他说家中还有个弟弟,让他在村口等着,我去给抱来,他竟真信了的!我便借机去寻了我爹和大伯。” 说完沈杳又道:“但凡他不贪心,那日也不至于被抓住。说到底,怪他自己!” “她……她真的才三岁?”来求证的人,指着沈杳的手有点哆嗦。 “你这人说的什么话,她不是三岁难道三十岁?” 别说,还真别说。若是不看小团子一般的沈杳,只从她一番话里透露出来的逻辑,和缜密的心思,说她三十岁也有人信。 沈杳的一番对答,让那人心服口服,夸道:“这……这老沈家还真出了个神童不成?香怜,你这侄女日后怕是有大造化。” 村民也对着沈杳乱吹一通彩虹屁。 沈杳摆摆手,心道:基操,勿6 21、第 21 章 一入冬,庄户人家便彻底清闲下来。 因着家中有两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沈家早早的烧上了炕。 男人们在院子里劈柴,妇人们盘坐在炕上,纳着鞋底。 前头得了二十两银子,吴婆子想着一大家子有好些年没做过新衣裳,身上穿的都是不知缝缝补补了多少年。最后一狠心,咬着牙从镇上扯了些布回来。 裁完衣裳剩下的碎布头,就全部用浆糊一层一层的粘在一起,再纳成千层底。 许是入了冬,外头的寒风凛冽,沈杳便不大爱出门,也好些日子没去过司家。 婆媳们纳着鞋底话着家常,沈杳挨着徐氏坐着,托着腮,听的认真。 几人刚好聊到过年要不要做些米花糖,就听外头有人唤吴婆子。 这声音沈杳听着熟悉,稍稍一想,可不就是村长媳妇五奶奶么。 “三嫂,喜事,大喜事!”五奶奶人还没到炕前,就大声道喜。 “这……这道的是什么喜?” 五奶奶脱了鞋上了炕,笑的眉稍都是弯的:“有人啊,看上你们老三了!” 一听这话,吴婆子震惊的都快要说不出话来。 往常家里穷,老三又挑挑拣拣,这婚事一直没个着落。而这,也成了她跟老头子的一块心病。 原本她是打算等开了春,托媒婆再寻摸寻摸。如今有了二十两的家底,若对方要个五两八两彩礼的,她也狠下心应了。 哪成想,她还未去托媒婆,就有女方托人上了门。 难道,是为了那二十两银子? “哪……哪家的?” 五奶奶一拍手,笑道:“你也见过的,就是镇上张屠户家的小女儿!” “啊?”这下不止吴婆子,就连徐氏妯娌也震惊不已。 要说是别个庄稼户人家的姑娘,有那黑心爹娘可能为了高价彩礼,盯上了大龄光棍的沈老三。但张屠户家,倒不至于为了几两银子把闺女嫁到乡下来吃苦。 张屠户的闺女,吴婆子确实见过两次。皮肤雪白,就是好吃好噶的日子过着,人长的有些胖。 且她听说,张家对那个小女儿可是宠的很。 “他们家……怎么看上老三了?我们家连个像样的屋子都没有,地里还一堆的活计。再说了,就他们家的条件,这彩礼……” “三嫂,我也不瞒你!这事原张屠户是不愿意的,是他家那小闺女求了,张屠户才找了我家老头子,这才托着我来问一问。” 吴婆子眉头一蹙,小心的问:“这是怎么说的?” 五奶奶轻叹一声:“你也知道,张屠户有两个儿子,这个女儿是家中最小的那个,自小就娇惯的紧。她们家不说腰缠万贯,但跟我们比起来,住的是大宅子,吃的是细粮鱼肉。这样的人家,又怎会将闺女往这乡下嫁?” 吴婆子赞同的点点头。换着她,她也是不肯的,所以先前刚听到这事儿的时候,才那般震惊。 “有回你家老三去镇上,恰巧叫那姑娘瞧见了,那姑娘动了心,托人打听了老三是哪家的儿郎。一开始张屠户知道老三是我们村里的,死活不同意这门婚事。那姑娘呢,也是个倔的,说不在乎乡下苦不苦,她就是看中了老三这个人。” 五奶奶说完,压着声音神秘兮兮的:“听说那姑娘闹了好几日的绝食,说什么非老三不嫁,张屠户无法,这才寻了我家老头子。” 听到这里,吴婆子心里起了一番算计。 这姑娘的家世是没的挑,图的是老三这个人,对老三肯定是真心。但就这事儿,可见这姑娘的性子是个倔的,又被娇养着长大,真嫁到她家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好日子。 再有一点,就是别儿个有那般的家世,这彩礼肯定是只多不少。想到这儿,吴婆子心里怕这门亲事又是成不了。 只是吴婆子还未问起彩礼一事,五奶奶又道:“我知道嫂子担心彩礼的事,人张屠户说了,他也不是那见钱眼开的,就这么一个闺女,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真真是当眼珠子似的疼。做爹娘的,求的不过是图闺女将来能过得好。你们家什么家底,张屠户也是只晓得的。他说要那么多彩礼还不如留着给闺女,让闺女过着好点。” “只是有一点,他家闺女真嫁过来,三嫂子你不能做那恶婆婆磨蹉她。不然,他要带着两个儿子打上门的。” “要是你跟三哥应了这门亲事,到时候彩礼就给个一两,是那么个意思。总不能一分不给,说出去不好听,有那嘴皮子贱的要拿这事说嘴,说你将人闺女看轻了,这不是作践人闺女么不是。” “张屠户真这么说?”吴婆子心里又燃起了希望。 五奶奶斜了吴婆子一眼,没好气的道:“我还能诓三嫂不成?说到底我们才是一个村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沾亲也带着故,我诓谁也不能诓三嫂你不是?” “哎哟~你真是,我就这么一问,哪还能真信不过你?不过这事,我还得问问老头子!” “是该问下三哥。不过要我说啊,老三的亲事说了这么多年也没说成一个,估摸等的就是这段缘分。张屠户这样的亲家,可不是想攀就能攀上的。不过你跟三哥可得快着点商量,别儿个还等着回话呢!行了,我先回去了,家里还一大摊子事儿。” “成,我送送你!”吴婆子跟着五奶奶一道下了炕,将人送出院子,才回身去寻了沈老头。 沈老头觉得沈老三都二十有二,若还挑三拣四,将来真要打一辈子光棍。再者跟张屠户结亲,本就是他们沈家高攀,且人家也说的明白不要什么彩礼。 不管从哪方面说,这门亲事都是可取的。 由沈老头做主,将这门婚事拍了板。沈家上下都一片喜气洋洋,唯独除了当事人沈老三。 要不是怕背上不孝的罪名,他真想与爹娘反抗到底,拒了这门婚事。 张屠户家的闺女他是见过的,生的五大三粗,力气估计比他还要大上几分。这样的女子,他是不想娶的。 22、第 22 章 俗话说小儿子大孙子,老两口的命根子。沈老三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不说老两口多偏心,在小事上多多少少总会偏袒一些。 可如今涉及到婚姻之事,吴婆子真真是不给沈老三开口说半句话的机会。就连一向说话很有份量的沈杳,也没能发表个一句半句。 与张家的婚事已然板上钉钉,沈老三日日苦着个脸。沈杳有心安慰安慰三叔,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哎!”沈杳托腮长叹。 她叹的不止是三叔,还有她自己。 后世的人,形容一个女人很幸福,便说她嫁给了爱情。前世的她不曾谈过恋爱,不知道爱情为何物。但从别人的言辞中,爱情,大抵是美好的。 如今她是大柳村的沈家女,或有一日她也会嫁人。若真有那么一日,她是否能嫁给爱情呢。还是说,她也要顺应这个时代,接受着包办婚姻,盲婚哑嫁。 吴婆子瞧着小孙女愁眉苦脸,心道这人不大,心思倒挺多,便打趣道:“你这又叹的是什么气?一天天的,别儿个长辈都没你的心思多呢!” “奶,三叔好像不是很想娶未来的三婶。奶为什么不让三叔娶自己喜欢的人呢?” “咋滴,你还心疼起你三叔来了!不是奶奶逼你三叔,是实在不得已。别儿个十五六的就成亲做爹娘,他都二十二了,我要真逼他也不会等到今天!” 吴婆子说完,在沈杳边上坐下,也跟着叹了一声:“喜欢,什么叫喜欢?再喜欢也不能当饭吃。你再喜欢,那也得配得上才行。就像先前那个,你三叔是看对眼了,可那彩礼咱家出得起吗?根本娶不起啊!所以你说喜欢有什么用?” “你看着你爹跟你娘,恩爱吗?”吴婆子又问。 沈杳点头。 “那不就成了!成亲前,你爹还不是见都没见过你娘,这成亲后不照样恩恩爱爱。俗话说,日久生情。这成了亲,日子久了,不喜欢都变得喜欢了。” “你三叔的年纪拖不起了,再拖下去真要打一辈子光棍。以后我跟你爷去了,他要怎么办?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临老了,死了埋了,日后逢年过节的,连个烧纸磕头的人都没有。”吴婆子说的语重心长,她是希望孙女能明白,婚姻嫁娶,生儿育女,才是人生的头等大事。 “哦!”沈杳轻轻的应着。 她不赞同吴婆子的观念,却又没办法去反驳。延续几千年的封固思想,不是她说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但她自己却不想顺应时代,若真有那么一日,她定要拼上一拼,坚决不嫁给不喜欢的人。 祖孙二人并排坐着,推门进来的徐氏妯娌看到这一幕,相视而笑。 徐氏与何氏怀孕的月份大了,肚子隆起的厉害。为了将来能顺利生产,妯娌二人会一起去外面走走,活动活动。 许是越临近生产,母性的光辉尤甚。看着墙角下的小团子,徐氏才发觉她家杳杳好久都没跟她睡了。 她想搂着闺女睡! “娘,要不,让杳杳回我屋里睡几天?” “想啥呢你!杳杳才三岁,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她睡熟了喜欢乱动,手脚也没个轻重,到时候踢到你肚子了怎么办?” 被训斥的徐氏,委屈的抿了抿嘴,眼泪就要掉下来。她是杳杳的亲娘,不过是念着自己的闺女罢了,婆婆竟都不肯。 她不知道婆婆是真的担心杳杳踢了她的肚子,还是想霸占着杳杳不让她与闺女亲近。 “娘不难过,等您生完了小弟弟或小妹妹,我再回您屋里。”睡着了爱乱动,这事沈杳是知道的。因为这,吴婆子可是说了她好几回。 听说有一回,她睡着睡着就横了过来,小脚差点没塞到吴婆子嘴里。为此,她的屁股还挨了一巴掌。 “呸呸呸,什么小妹妹,你娘跟你大伯娘的肚子里,定是小弟弟。你说你,平时挺聪明的一孩子,怎滴关键时刻犯浑!” 沈杳吐了吐舌头,心道生儿生女又不是她说了算,至于么! 这边小院里一片温馨,那边村长也去镇上的张屠户家送了信。 回来时,手上还提着一对猪蹄,脸上洋溢着喜气。 “乖乖,村长这是在哪发了横财不成?这么一对大猪蹄儿,可要不少钱吧。” 村长将手里的猪蹄举了举:“我哪来的钱买猪蹄,这是主家给我这个媒人的谢礼!” “啥呀?媒人?村长这是给哪家做的媒,怎么没听着说?” 如今大事已定,村长也不藏着掖着,笑呵呵的道:“镇上张屠户家的小闺女,跟沈家的老三。” “啥呀?” “张屠户家的闺女?沈家老三?” 这一消息仿佛一颗地雷,在这平静的小山村里炸出了大声响。 自古都是男低娶,女高嫁。可到了沈家这儿,竟反了过来。 那张屠户家的闺女胖是胖了点,可模样却是不丑的。又有张屠户那个爹,家中好几间的铺子,真要将人娶了,日后还愁没肉吃? 这有羡慕的,自然也有酸的:“村长好偏的心,我家老二才十八,年纪与张屠户家的闺女正相当,怎么不见着村长给我家老二说和说和?沈家老三都二十二了还没娶亲,说句不好听的,哪家小姑娘会选他?” “你浑说什么?这个媒是我做的不假。但这门亲事,是张屠户来托了我问沈家的,是人家的闺女先看上沈老三的。有本事让别儿个看上你家老二先,他娘的,你来跟我撒什么泼。”村长的好心情,瞬间被刘全媳妇气掉大半。也不再停留,径直家去。 村长一走,村民就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你们说,张屠户那样的人家,会要多少的彩礼?怕不是沈家才得的二十两,我尽数折进去吧!” “我估摸着给个十两顶了天了,二十两,不至于吧!” “你们说,这吴婆子平日里挺刻薄的一人,精打细算的,怎么在这事儿上犯了糊涂。我可是听说了的,张家那闺女,在家做姑娘时可是什么活计都不做的。要不然也不能光吃不动,长那么胖。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她娶回来做甚?难道当少奶奶给伺候着?” “贪图富贵呗,说出去她家老三娶的可是镇上的姑娘。那不明就里的,还以为她家有多大的本事呢。要我说,她就是虚荣!换做我,我是不是要这样的儿媳的。活干不成,还要成天伺候她?” “我看你啊,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张屠户要真想跟你家结亲,你还能不应?我估计你睡觉都要笑醒,还在这装清高!” “你乱嚼什么蛆,谁装清高了?啊~” 这妇人们聚在一起,三言两语的,一言不合就要吵起来。 沈杳刚从司家出来,正巧看到这一幕,乐呵呵的站在一边看她们撕巴。 打吧打吧,最好打狠一点。让她们背后说她奶坏话,该打! 沈老三的婚事,定在了来年的正月初六。 日子好,大家伙儿又都清闲,最适合办喜事。 至于彩礼,沈家老两口想着张屠户家算是中产,一两银子的聘金太掉份儿,最后一合计决定拿出五两作为聘金。 离过年没多少时日,沈老头带着几个儿子跑了好几趟镇上,去糕点铺定喜饼,扯红绸子,预定鱼肉。 张屠户本是不愿这门亲事的,可闺女死活要嫁,他也只能含恨应了。如今见沈家对这门亲事还算看重,为即将到来的婚礼忙前忙后,心里也宽慰不少。 更是在有一回沈老头到镇上时,将人请到了家中,小酌了几杯。 这男人一喝酒,话就多了起来。 张屠户这人性子直,豪爽,也正因此,他家肉铺的生意才做的这么红火。 几杯酒下肚,张屠户红着眼睛:“不怕亲家笑话,我就春香这么一个闺女,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她摘。说实话,你家老三我是看不上的,倒不是说你家老三不好。而是相比老三,我闺女可以嫁的更好。可她偏偏……” “亲家,你也是做爹的。这做爹娘的,辛苦劳碌一辈子,所求的就是为了儿孙们能过的好。不瞒亲家说,为了让闺女衣食无忧,就是她不嫁人,我养她一辈子也是愿意的。可她……就是认定了你家老三。我不答应,她……她就闹绝食……。她……她以死相逼啊!” “亲家,我没办法,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就是再气,再恨再不愿意,她是我生我养的,我总不能真让她去寻了短见。” 张屠户有了几分醉意,拉过沈老头的手:“亲家,我家春香是矫养着长大的,家里的活儿从不要她干。她嫁到你家去,你们可要多担待些。” “放心,我家老婆子,不是那恶毒婆婆。”沈老头轻轻拍了拍张屠户的手,不知如何安慰,只说了这么一句。 他没闺女,体会不了张屠户的感受。但一想到两个孙女,瞬间就能与张屠户感同身受。 特别是他们家杳杳,那么聪慧懂事的丫头,若将来在婚事上犯蠢,要嫁到那什么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穷苦人家,他就是将人绑了,也不会应了她。 23、第 23 章 正月初六,喜神正西南。宜订婚,乔迁,嫁娶,赴任。 天不亮,除了沈杳与沈红梅,其他人都早早的起了床忙活开来。 箩筐的外侧,贴着倒方形的红纸,纸上是大大的囍字。用来挑箩筐的扁担上,也绑上了红绸。 将聘礼都装入箩筐,天光也已大亮。 等帮着挑聘礼的人来,沈老三也抱上大雁,一行人出发去镇上迎亲。 临走前,吴婆子附道沈老三耳边:“大喜的日子,别逼我抽你。若到了镇上你再苦着个脸,这个亲就别结了,你也别回来了,我权当没生你这个儿子。” 沈老三抿了抿嘴,未曾反驳,迈开步子跟上了迎亲的队伍。 结婚,婚礼,这婚里带个昏字,意为黄昏之时行拜堂之礼。 迎亲的队伍,不到下晌是不会回村。是以中午备的是小席,吃席的都是本家的亲戚和来帮忙的人。 中午的人倒是不多,只开了三桌,比起晚上的席面,菜品也逊色许多。 说到菜品,今日吴婆子特地请了娘家村里的方大厨,这方大厨的厨艺是出了名的好,只是如今年纪大了,不大接活儿,都是交给几个儿子去掌勺。 今日能来沈家掌勺酒席,还是看在吴婆子与他同村的份上。 碗筷桌椅,全都借了过来。同村的好些媳妇婆子们,都过来帮忙。有帮着摘菜洗菜的,有帮着清洗碗筷的,还有帮着摆着桌椅的。 农村人就这样,别看平日里嚼着舌根,但若谁家有需要帮忙的,他们二话不说就去帮。 比如今日,来帮忙的人里,就有嘴碎的刘全媳妇。 刘全媳妇虽然嘴碎,却也知道轻重。今日是沈家的大喜日子,她可不敢乱说话触了主家霉头。 可乡下的妇人们聚在一起,不说话是不大可能的。于是都尽量克制着,说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 沈杳刚帮着给前院的桌子上摆了瓜子和花生,这会儿来到后院,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就被妇人们喊了过去。像是逗真正的小孩子那般逗到:“杳杳,你三叔要娶三婶了,你开不开心?” “开心!”沈杳配合着点点头。 “那你娘要给你生小弟弟了,你开不开心?” 沈杳咧着嘴,依旧笑着说开心。 可那媳妇却不依不饶,又说:“等你娘生了小弟弟,就不喜欢你了。到时候你奶也不疼你,天天就疼她的大孙子,你还开心?” “开心!”沈杳翻了个白眼,心道这是哪来的蠢货,说的这是什么话。 也不知这媳妇是有心还是无意,若她不是穿越者,不曾拥有成年人的灵魂。这番话,岂不是叫她和她娘她奶奶生了间隙?说不定连那未出生的弟弟妹妹都要记恨上。 今天是她三叔的大喜日子,她不想生事,权当那媳妇的话她没听见,也不想再与这群人掰扯,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走人。 倒是刘全媳妇数落起了那妇人:“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会不会说话?杳杳是一般的孩子?你非要嘴贱,说这话让她多心。” “怎滴?我说的不是实话?她家杳杳再聪慧,终究是个闺女没带着把。说句不好听的,也就是吴婆子现在没个孙子,才对这小孙女格外看重。现在她两个媳妇都大着肚子,将来但凡有一个给她生了孙子,你瞧着吧,这小孙女还能沾的到她的边?” “你可闭嘴吧!就算是实话,你也不能当着杳杳面说啊,这不是伤了她的心,叫她心里生了恨嘛?” “我哪里想到那么多,就是逗逗她罢了!” “行了行了,都别争了!瞧这日头,估摸着迎亲的队伍在回来的路上了。赶紧的,手上的活儿快着些。”村长媳妇做了和事佬。 迎亲的队伍一到村口,沈老大就将铺上地上的鞭炮点了。然后小跑着,赶在迎亲队伍前头到沈家的院门口,又燃了一卦鞭。 看热闹的村民们,跟着新郎新娘进了院子。而孩子们,则留在了院前,翻捡地上未燃尽的鞭炮。 那是男孩儿们不多的乐趣之一。 拜过了天地,村里的姑娘媳妇们,拥促着将新娘送入新房,她们想看看,这不用干活的镇上姑娘生的是什么模样。 身着喜服的沈老三,手握秤杆,在一声声的起哄中挑起了张春香的红盖头。 蛾眉粉黛,朱唇杏眼,皮子也细腻嫩滑。若再瘦些,沈杳这三婶真是妥妥的大美人。 原先沈杳跟沈老三去镇上时,见过张春香一回。那时候的张春香是真胖,估摸着没有一百五十斤也有一百四。如今再看,这半年不到的功夫,张春香起码瘦了十几斤。 姑娘媳妇们还在感叹这镇上的姑娘果然养的精细,就见吴婆子端了碗过来,舀了半生不熟的溏心蛋喂给张春香,问道:“生不生?” “生!”张春香含羞答到,后又红着脸低下头。 “老三要去招呼客人,你先屋里坐会儿,一会给你送些饭菜来,你就在屋里用。” 许是成亲头一天,又许是这新媳妇是张屠户的闺女,吴婆子的语气比平日里温和不少。交代完张春香,大手一挥,扯着嗓门又道:“好了,好了,大家伙儿都出去吃席吧。都围在这儿,连个下脚儿的地都没有!” “听说三奶奶家今日的酒席丰盛,走,吃席去。” 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过后,沈家的院里正式开席。 糖醋鲤鱼,慈菇红烧肉,干萝卜丝蒸五花肉,炒藕片,青蒜炒鸡蛋,素炒大白菜,芹菜香干,凉拌萝卜片,菠菜猪肝汤。八菜一汤,再加上最后上的一道桂圆莲子甜汤,凑了个十全十美。 其中的猪肝,还是张屠户送的,没收钱。 张春香的饭菜,是吴婆子娘家的侄媳妇帮着送去的。沈杳和沈红梅,分别给各自的娘亲也送了饭菜。 按照习俗,孕妇是不可以参加婚礼的,免得冲撞了。是以整整一日,徐氏与何氏都留在了各自的屋里,不曾露面。 徐氏夹起红烧肉喂给闺女,笑问:“见到你三婶了?” 沈杳嚼着肉,小脸一鼓一鼓的,顾不得答话,只一个劲的点头。 嘴里的肉刚刚才咽下,徐氏又夹了一块喂过来。 “娘,您自己吃!”沈杳将徐氏的伸过来的筷子又推回去。 那碗里统共就两块肉,怎能全进了她的肚子。她是一块也不想吃的,可她若是不吃,依她娘的性子,一定会找各种借口喂进她的嘴里。 与其这般,还不如安心的吃上一块,这样也好让她娘吃另一块。 “娘,您怀着弟弟,辛苦的很。您自己吃,您吃了,弟弟在肚子里才能吃饱。再说了,奶肯定给我留了肉。”沈杳见她娘舍不得吃,好一番劝慰。 沈杳还要再劝,就听到吴婆子敲门。 “杳杳,你就在你娘的屋子里吃,前头人多,闹哄哄的!”吴婆子说着,四处张望一番,确定没人后,才将掩在碗上的手臂拿开,进了屋子。 一大碗的菜,和一小碗米饭。 待吴婆子走后,沈杳边又坐到桌边,与她娘一起用起了饭。 只是看到碗中的菜时,沈杳不免有些难过。她以为,她奶起码会给留两块肉的,结果看着满满一碗的,全是素菜。 刚刚她还跟她娘吹牛来着,结果这么快就被打了脸。 难道,她奶真的因为她娘或者大伯娘要生弟弟了,就不疼她了? 想到这儿,沈杳有点难受。她想,她是贪心的。贪念亲情,贪念她奶曾经对她的疼爱。 如果她娘生的真是弟弟,是不是她娘也会变心? 想到此,沈杳更加伤心。为了不让自己难过的哭出来,撅着小嘴,夹起一筷子芹菜,恨恨的嚼着。 结果吃完刚夹第二筷子时,触感明显不对。 拨开素菜,底下的竟然是五六块的红烧肉,和一大块的糖醋鲤鱼。 呜呜呜~沈杳想哭。 她就知道,她奶最疼她了。可她刚刚竟然因为一块红烧肉误会了她奶,她真该死啊。 “杳杳,你怎么哭了?我的儿,怎的了?”徐氏见到女儿的小脸滑着泪,吓得赶忙放了饭碗,也顾不得还挺着个大肚子,就要过来抱沈杳。 沈杳也被她娘的举动吓到,忙解释:“娘,我没事,是这饭菜太好吃了。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你啊,吓死娘了!今日这酒席的掌勺可是方大厨,我在家做姑娘时就听过了他的名声。他老人家的厨艺,在安阳可是顶好的。说起来,今日也是托了你奶奶的福,若是别儿个去请,还未必能请得到。” 沈杳将鱼肉中的刺挑出来,放到徐氏碗里,又给夹了两块红烧肉,才囔囔的到:“难怪这么好吃,原来是大厨。” “不用给娘,我儿自己吃,吃了就能长高高。” 沈杳自己也夹了块红烧肉,细细嚼着,含糊不清的道:“奶给我装了好多的鱼和肉呢,杳杳人小,胃也小,吃不下这么多,娘帮我一起吃。” 这话叫徐氏听了鼻子发酸,眼睛通红。 这才几块的肉,哪就吃不下了。徐氏明白,这都是闺女心疼她找的借口。只怪她跟老二是个没本事的,只会种些田地,不能让闺女过好日子。难得的吃回鱼肉,闺女还惦记着她。 24、第 24 章 酒席到很晚才散,等宾客们离去时,半弯的月牙儿都快挂上了中天。 有交好的几户媳妇婆子们留下来帮着收拾,沈杳也跟在后面收碗,抹桌子。 等全部收拾完,夜早已深了。 冬日里的夜,是寂的。别说虫鸣,就是村里的狗都懒得出来吠几声。 简单漱洗过后,沈杳倒头就睡。直到天光大亮,她还依旧在梦乡。 睡梦中的沈杳,好似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正当她思索这是梦境还是现实,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时,就看见如游丝般的白烟飘进屋里。 这下沈杳彻底清醒。心道糟了,家中好像着了火。 “奶,着火了!”沈杳伸手去摇边上的吴婆子,却摸了个空。 原来,屋里只有她一人。 翻身下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匆匆跑出了屋子,边跑边哭着喊人:“奶,爷!着火了,你们在哪啊,呜呜呜~” “鬼丫头,着什么火,奶在这!” 听到吴婆子声音,沈杳安心不少。寻着声音到了灶房,就看见吴婆子黑着脸,正在将灶膛里的柴火往外抽。而那游丝般的白烟,正是从灶膛里冒出来的。不过灶膛里的白烟更浓些,呛的人想咳嗽。 吴婆子的边上,是换了粗布衣裳的三婶,脸上沾了锅底灰,低着头羞愧的站着在一旁,不安的绞着手。 看来,这动静是三婶弄出来的。 “别杵在那儿了,你要真想帮着干活儿,就带杳杳去洗脸,洗脸总归会吧!”吴婆子没好气的扔了手中的火钳,瞪了老三媳妇一眼。 这哪儿是帮忙,简直就是添乱。 嫁进来的第一天就挨了训,张春香有些委屈。 不过这事确实怪她。是她想着两个嫂子大着肚子做饭不方便,她又刚嫁进来,想给婆婆留个好印象,便想着为全家做顿早饭,博婆婆跟夫君一个笑脸。 她在娘家时虽没做过饭,却看过她娘跟嫂子做饭的。无非就是锅中放淘好的米和水,再生了火熬着,就成了粥。 她有样学样的淘了米,入了锅,又从后院里抱了柴火,准备熬粥。她不知,原来生个火都这般难,差点没把灶房给点着了。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下别说讨婆婆笑脸,估摸着要被婆婆嫌弃死,要骂她是个没用的。 “三婶,奶奶很好的,你不要担心。”沈杳突然想到了前世的自己,孤苦无依,轻声的安慰起了三婶。 “嗯!”张春香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她突然不知道,嫁到沈家是对还是错。 初见他时,内心的悸动让她认定了他。她不惜与爹娘大闹,就为了能嫁给他。 现在她如愿以偿,嫁到了沈家。可是夫君好像并不喜欢她。她又什么都不会,连做饭这等小事都不会,夫君会不会,更加厌恶她? 早饭依旧是稀粥,配着萝卜干和咸菜。 一般办酒席都还能有个剩菜,第二日还能沾沾油荤。可庄户人家日子过的紧,就算是办酒席,也只会精打细算着买,只有刚好够,不会有剩。 用过了早饭,沈老三带着张春香给吴婆子老两口磕头敬茶。 这回吴婆子倒是没摆脸子,和和气气的接了茶,说了些祝福的话,又介绍起了徐氏与何氏:“如今都是一家人,日后你们妯娌要好好相处,莫要起了龌龊。” 三个媳妇齐齐应着。 这新媳妇张春香的性子她还不知,但徐氏与何氏这两个媳妇,性子都是极好的。嫁过来这么些年,一个屋檐下住着,从未红过脸。妯娌二人处的,比亲姐妹还亲。 别家的妯娌,可是为了鸡毛蒜皮的事都能掐起来。 为此,大奶奶也时常夸吴婆子,夸她挑儿媳妇的眼光好。 现在小媳妇也进了门,她自然是希望这张家女,能如那两个媳妇一般。可别是个性子乖张执拗的,到时候要搅的家宅不宁。 敬过茶,认了人,张春香回了房里抱出好大一堆东西,说是给大家伙儿的见面礼。 给吴婆子的是一只银镯子,给沈红梅跟沈杳的也是银镯子,不过比起吴婆子的要细上许多。沈杳的镯子上,还嵌了只铜铃铛。只要手写一动,铃铛就会一响一响的。 给沈老头的是坛子好酒,沈家弟兄和媳妇几个,都是各色的布匹。 沈家人还是头一回见新媳妇给每个人都送见面礼的,一个个的都不好意思收,推辞拒绝着。 “这是我的心意,大家若是不收,是不是不把我当着沈家的儿媳?我不会家务和庄稼地里的活儿,但我既已嫁进沈家,自会去跟着学。日后,还请爹娘与哥哥嫂嫂们多教教我。”张春香又红了眼。 “行了,收了吧,都收了,这是你们弟媳妇的心意。” 吴婆子发了话,众人才收了礼。 本来新媳妇刚进门,是不需要帮着干活儿的,耐不住张春香是个急性子,得了空就寻了吴婆子请教这请教那。 这春香真真是啥也不会,事事都要问。吴婆子被问的烦了,不想再教她,便打发她去请教两个嫂嫂。 沈杳站在一旁,咯咯的笑。 “你又笑什么?” “我笑三婶是个性子好的,肯学又有耐心,不是那光嘴上说着漂亮话的。” “你也这么觉得?” 沈杳点头。 其实吴婆子也这么觉得。先前答应这门亲事,是因为老三的年纪实在是经不起再拖。 原先她还怕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姑娘,是个好吃懒做,性子跋扈的。那时的吴婆子想着的是,就算老三媳妇是个跋扈的,她一个做婆婆的,怎么滴也能压她一头,让她翻不出花来。 不过眼下看来,这老三媳妇貌似还不错。 就是不知道是做做样子,还是真心实意。 25、第 25 章 阳春三月,冰雪消融,万物生长。 枯了一冬的柳树冒出了芽尖儿,村口的老梨树也绽了一树的白。 才下过一场春雨,沈杳就惦记起山里的菌子和笋子。 “开了春,山里的蛇蚁鼠虫都出来了,你们可得小着心些。老三,你可得把人看好了!” 沈杳吃着饼,点头以示吴婆子放心。 沈老三也背起了箩筐,点头应着。只有张春香笑呵呵的:“娘,您放心,我会看好红梅和杳杳的!” “要被看好的人是你!”吴婆子没好气的白了一眼。 这个老三媳妇,你要说她不好吧,那性子倒是好的,没想象中的那么娇气,说什么都能听的进去。人也勤快,看着什么事都想上去帮一手。只是帮着帮着,都帮成了倒忙。 但你要说她好吧,她又啥啥也不会,这也要问那也要问。嫁进沈家两三个月,正经的家务活和庄稼地里的事儿,是一样没学会。 不过这也不怪张春香,她刚嫁到沈家时,也想早日融入这个家中。不论大事小事,只要是不懂得,都会虚心的去请教婆婆。 哪知请教的次数多了,婆婆生了烦,不太想搭理她。她便去请教两个嫂嫂。嫂嫂们倒是和气有耐心的,奈何临近生产,她也总不好日日去叨扰。无法,她只得将目光转移到两个小侄女身上。 这不,今日侄女们要上山捡菌子,她自然是要跟着去涨知识的。奈何婆婆信不过她,竟还让夫君一道跟着。 说起夫君,张春香倒说不清是何种感觉。 喜是不喜的,至于厌恶,她倒不知道夫君厌恶她到何等程度。她嫁进沈家三个月,夫君虽与她不甚亲近,却还是敬着的。 平日里夫君都忙着地里的活儿,她留在家中,只晚上相处那么一会儿也说不上几句话。今日夫君同她一道进山,她没由来的紧张起来。 狭长的田间小路不容几人并排走,沈老三便走在前面引路,沈杳与堂姐在后面跟着,最后面的是张春香。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小,沈杳回过身,就见出门时还欢快雀跃的三婶,此时步子走的极慢,脸也红的厉害。 “三婶,你脸怎么那么红?莫不是染风寒?要不要回去歇着。” “没……三婶没事,就是这天有些热。” 热?沈杳并不觉得。才将将开春,虽说暖和,热却是谈不上的。这个天要是倒场春寒,还得穿袄子。 也因此,换下的袄子都不曾收起来,又怎么会热呢。 沈杳担心三婶身体不适,劝其回家!张春香坚持要跟着,沈杳只得放慢了步子陪着她走在后边儿。 半刻钟后,终于到了后山。沈老三用带来的镰刀将路边的荆棘砍去,沈杳几人再走起山路就轻松许多。 “杳杳,快来!”沈老三蹲在了一面斜坡上,扭头朝着往这边来的沈杳大喊。 可山间路窄,又下过雨,湿滑泥泞。沈杳再心急,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慢慢走着。 待走到沈老三的位置时,篮子里已经装了小半篮子的鸡枞菌和鸡油菌,另外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儿的杂菌。 沈杳几人见势,也蹲下身来翻找着。 “杳杳,这个菌子真好看,吃起来一定也很美味。” 张春香拾起一朵嫩黄色的平伞盖的菌子,朝沈杳炫耀起来。 沈杳皱着眉,支支吾吾半天。她倒是有心夸赞三婶,可这黄色的菌子她并不识得。也不知是不是可食用的。 这山间的菌子,种类多达上千种,但多数是带着毒的。她虽为后世之人,认识的菌子却不多。也就世面上常见的那几种,比如平菇,香菇,木耳鸡枞这些。 沈老三摘完了面前的鸡枞,刚一回头,就瞧见自家那傻婆娘手里捏着毒菌子,吼道:“你摘黄鹅肝干啥,那玩意有毒,赶紧扔了!” “有……有毒……” 张春香吓得赶紧扔了菌子,既羞愧又担忧。她不敢问沈老三,只得拽着沈杳的小手,泪眼婆娑:“杳杳,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 三婶在说啥,怎么就要死了? 看着懵逼的小侄女,张春香又赶忙缩回拽着沈杳的手:“呜呜呜~杳杳对不起。我刚害怕的紧,才用手去拽着你。我忘了我手上有毒,呜呜呜,杳杳对不起,三婶害了你。我们要死了,呜呜呜……” ??? 沈杳傻眼,这都是什么跟什么,怎么她也要跟着一起死了? “那玩意儿不沾到嘴里就不要紧,再说了,虽然有毒但也不至于要人性命。好了,别哭了,赶紧的再往前寻摸寻摸。” 沈杳这才恍然,原来三婶是以为毒菌子沾了手,就会中毒身亡。 在又一遍的确认自己不会去见阎王后,张春香止了哭,提着布裙跟上了沈老三。不过,她是再也不敢自作主张的去拾地上的菌子。 为了防止侄女们乱捡蘑菇,沈老三将篮子里山菌拿出来讲解,告诉几人哪些菌子能吃。至于那不能吃的,可就太多了,也讲不过来。沈老三让几人记好,除了能吃的,其余的都不要去碰。 沈杳听的认真,心道还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大柳村面临大河,背靠大山,山野田间的野菜山珍,哪些可食哪些又有毒,毒性如何,沈老三如数家珍。 采完了菌子,几人又钻进了竹林里拔野山笋。 不同于后世常食用的冬笋与春笋,野山笋为毛竹笋,粗细不过手指。 拨开毛竹的枝叶,一点点的摸寻,待瞧见才破土而出,将将长到筷子高的竹笋,用手握住根部稍稍一拔,笋便离了跟。 别看这玩意拔起来不费力,可找寻和拔时要一直弯着腰,是以一篮子野山笋拔下来,腰是又酸又疼。 沈老三做惯了地里的活儿倒还好,没怎么干过活儿的张春香却有些吃不消。 “我走不动了,你们先下山,我得歇会儿。”钻出竹林的张春香苦叫连连,顾不得路面湿滑泥泞,蹲在了路边不肯挪步。 瞧着裙摆沾满了泥,头发也被竹枝划的散乱不堪,张春香才知庄户人的生活,竟是这般不易。 不管对张春香再怎么不喜,她都已嫁进了沈家,是他沈老三的媳妇儿。他不能真将人丢在山里,自个儿跑下山去。 将篮子放下,沈老三带着两个侄女也蹲了下来,等张春香歇够了气。 “布谷,布谷~” 山里的布谷鸟啼鸣,山路上的四人却个个沉默。 实在是太累,谁也舍不得费那力气去说话。 等张春香终于歇够了,准备起身下山,哪知突然眼前一黑,人就要直直的栽倒下去。 好在沈老三眼疾手快,将人拉住。 “我……我……”缓过来的张春香看着拉着自己的手,又急又羞。 而沈杳却发现了不对劲。三叔看三婶的眼神,很不对劲。 刚刚三婶要摔倒的那一刻,三叔眼里的担忧可骗不了人。若真讨厌一个人,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救那人吗? 反正她不会。 “三叔!” “咋了,杳杳?” “没……没……嘿……嘿嘿……”沈杳好似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笑的猥琐又狡黠。 “那……下山吧,你奶在家定是等的急了。”沈老三提起篮子,又回头问张春香:“走不走的动?不行我背你。” “走……走的动。” 张春香的声音细如蚊,脸色更是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 夫君,竟然关心她? 26、第 26 章 上山容易下山难。在山上时,力气本就耗了大半,下山的路又陡峭,迈出去的腿都是软的。 “杳杳,来,大姐背你!”沈红梅蹲下身,示意沈杳趴到自己背上。 沈杳哪里真敢让堂姐背。堂姐也才八岁,身板瘦弱,又是下山的路。再背上个人,若是脚滑摔着了,怕是救都救不回来。 “大姐,不用背,你牵着我就好。” 沈杳不让,沈红梅也不强求,二人手拉着手就往山下走,全然不顾身后的三叔和三婶。 几人小心翼翼的,好不容易下了山,发现山下的泥泞小路已被晒得半干,心情也变得明亮不少。 暖阳和煦,春风如絮,就连扬起的柳条儿也带着温柔。 沈红梅央着沈老三帮着折了好些根柳条,春日里柳条儿柔软不易断。沈红梅将柳条儿编成了环状,又从路边采了些不知名儿的野花簪与其中,制成环帽戴上了沈杳头上。 “还怪好看的,红梅的手真巧。” “我给三婶也编个!”沈红梅又央着三叔帮着折柳枝儿。 叔侄几人一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好不快乐。结果刚踏进院门,就传来了吴婆子的声音:“还知道回来,我当你们是被老虎叼了去。” 知道吴婆子生着气,沈杳摘了头上的花环,戴到了吴婆子头上:“我要真被老虎叼了,奶还不得心疼死?” “谁乐得心疼你?” “哦,奶不心疼杳杳啊,杳杳知道了。”沈杳说着小嘴一瘪,强忍着哭意。那模样,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个死样子,给谁看呢,还不快去洗洗吃饭,饭都凉了!”吴婆子一巴掌拍在沈杳的小屁股上。 “奶不疼杳杳了,杳杳没胃口。” 嘿,这句话把吴婆子给逗笑了,笑道:“乖乖,人不大,气性还挺大。” 沈杳依旧岿然不动,半点没要去吃饭的意思。 “行了,老婆子我啊,最疼我们家杳杳了。快去洗手,全是泥,脏死了。” 最终,还是吴婆子选择了妥协。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沈杳立马喜笑颜开,乖乖的跟着沈红梅去吃手。 等吃过了饭,才开始处理起带回来的山货。 分出晚上做来吃的菌子泡在清水里,余下的连根带土的挂在篮子里,放个两日不成问题。若是沾了水,不到明儿一早保准都烂了。 菌子好处理,山笋处理起来就费劲的很。拔野山笋时费腰,而剥野山笋时,费手。 不同于大竹笋,用刀划道开个口子,三两下就剥掉了笋壳。 野山笋不过手指的粗细,刀自然是用不上,得用指甲沿着最外层的笋衣,一层又一层的将其剥开。稍有不慎,群壳就会扎进指甲肉里,钻心的疼。 一篮子山笋剥完,花了小两个时辰。 笋壳堆成了小山,剥出来的笋心嫩白如玉。 新鲜的竹笋味微苦,带着涩。需入沸水中汆煮,以去除苦涩。 焯过水后的野山笋捞出过凉水,再沥干水分。 野山笋切丁,配着去岁秋时腌下的雪里蕻,放上几粒干辣椒爆炒,美味又下饭。 下宽油,蒜瓣姜片辣椒炒香后,倒入各色菌子一起爆炒,只需少许的盐调味,出锅前再撒上一把青蒜叶,就鲜香无比。 “要说这山里的美味,就属这菌子最好吃,真真是鲜!”沈老头吃了口炒杂菌,抿一口酒。 “舒坦!” 沈老头喝完了又要倒,被吴婆子一把夺过酒杯:“喝一杯就行了,下晌还要犁田,你可别给我耽误事。” 吴婆子倒不是心疼酒。这酒是自己酿的,本就是酿来给老头喝的。只是眼下正值春耕,这要喝上头了,岂不是耽误田地里的活? “一杯,再喝一杯!” 吴婆子不应。 “一杯,就一杯,耽误不了事儿。”沈老头伸出一根手指哀求着,也不顾及边上还坐着儿子媳妇和孙女们。 吴婆子依旧不应,头都不曾抬起来看沈老头一眼。还是沈杳心疼她爷爷,帮着求道:“奶,这高粱酒度数低,再喝上一杯也耽误不了事儿。您就让爷爷再喝一杯呗,这不难得拾了这么多菌子,下酒,爷爷才想着喝两杯么。” “咋滴?你还心疼上你爷了?” 吴婆子听孙女为老头子求情,心里有点吃味儿,不大舒服。就连说起话来,都显得有些阴阳怪气。 沈杳自是不知道她奶吃醋,吃的还是她的醋,认真的点头:“爷爷为了咱们家,日日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的很。杳杳不止心疼爷爷,还心疼奶。奶奶为了咱们家,也是里里外外的操劳,跟爷爷一样辛苦。等我长大了,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要让爷爷奶奶做地主家的老爷老太太,再也不用干活了!” “你啊,就这张嘴会哄人!”吴婆子嘴上怪罪着,手边的酒杯还是递回给了沈老头。 她活了大半辈子,为了这个家也操劳了大半辈子,可儿子儿媳们从来没说过半句心疼她的话,就连她家老头子也不曾说过。 她知道儿子儿媳是孝顺的,但有些话说出来,不管是真是假,成与不成,都叫人心里熨贴。 犁完了田,放好了水,稻种子也撒了下去。 算着日子,徐氏妯娌快要生产,从开春开始,十来只母鸡下的蛋全被吴婆子攒了起来,没舍得拿去卖。 这蛋,要留着给两个儿媳妇坐月子吃的。 放好鸡蛋,吴婆子又想到老三媳妇。心想老三媳妇进门三个月,要有也该有了,也不知该不该请大夫来把把脉。不然就老三媳妇那性子,就算有了她自个儿也不知道,一天天的,活蹦乱跳的。可别真有了,跳出个事来。 27、第 27 章 给老三媳妇看脉的大夫还未请回来,何氏的肚子就发动了。 后世临近生产时,会提前去医院待产,还有专门的医生护士陪护着。但古代生产没个准日子,一旦发动的突然,一大家子都开始手忙脚乱。 吴婆子先是让大儿子去请接生婆,又让张春香陪在了何氏屋里,自己则去了灶房烧水。 何氏疼的死去活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滴,看的张春香心惊。 张春香握着何氏的手,心急如焚:“大嫂,你忍着点,大哥去请接生婆了。你……你再忍忍。” “嗯……”何氏已没力气回应更多的字。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接生婆终于被沈老大接了回来。吴婆子也赶忙将烧好的水,烫过的剪刀,一并送到了何氏的屋里。 何氏的屋子在主屋的西侧,沈杳爹娘的屋子在南侧。两间屋子隔得不远,稍微有点动静都能听的见。 就比如此刻,何氏疼的快要喊破了嗓子,徐氏只觉得身下一疼,差点没站稳。若不是手快扶了门框,怕是已经直直栽到下去。 “杳杳,快……快去喊你奶来!” 徐氏声音虚弱,再看那皱成一团的眉头和极其痛苦的脸,沈杳吓得赶紧跑去了灶房寻婆子。 “奶,我……我娘她……她……好像也要生了。” “啥……” 吴婆子扔了正在拔毛的鸡,连手都来不及洗完,跟着沈杳就跑去了徐氏的屋里。 “哎哟,这个不省心的,何必抢着这个时候出来。”吴婆子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周边的四五个村子,接生的婆子就一个,如今正在老大媳妇屋里。眼下老二媳妇也要生,上哪去找接生婆去。 “快,杳杳,你跑快点,去喊你大奶奶来!”吴婆子将徐氏扶到了床上,才想起来大嫂曾帮人接生过。 沈杳领命,一溜烟似的跑出了小院。 “恭喜您二老,贺喜您二老,是个金孙!”从上午开始发动,一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两个小的终于出生。 只是老二媳妇肚子里那个,到底是没争过何氏肚子里的,晚出生了半刻钟。 从前的吴婆子是日盼夜盼的,就想抱个大孙子。如今终于得尝所愿,还一得就是两个孙子,喜的当下就放了挂鞭,又给中堂茶几上摆着的祖宗牌位前插了三根香,拜了三拜。 “老祖宗保佑,老祖宗保佑,我老沈家,终于后继有人了!” 拜完了祖宗,吴婆子又去了灶房,用炖了两个时辰的鸡汤下了两碗面,端给了两个媳妇。 沈杳趴在徐氏的床边,看着襁褓里的小婴儿。小小的红彤彤的一团,闭着眼睛,小嘴微微嘬着。 “弟弟好小哦!”沈杳觉得很神奇,原来孩子出生时,是这么小小的一只。 “你出生时也不比他大!”吴婆子递过鸡汤面,听着沈杳的话有些好笑。 她出生时也这么小么?可她出生的前半个月里,吴婆子根本就不曾看过她一眼。 沈杳心里突然有点难过。她一直觉得自己足够大方,足够豁达,她会很开心的迎接着弟弟们的降生,就如沈家的其他人一样。 可真当弟弟们出生的那一刻,她心里是有点酸的。 她想,以后不管是爹娘还是爷爷奶奶,他们的眼里应该只有弟弟们了吧。 “不过不要紧,好歹,也享受了四年的疼爱。”沈杳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新生儿的喜悦持续了很久,一直到入夏。 待弟弟们满三个月时,由沈老头分别取名沈长生和沈延年。倒也不是真的要求他们长生不老,不过是希望孙子们能健康平安。 有了大名,便是上族谱。 沈老头和沈家的大爷爷是嫡亲的同胞兄弟,另外还有几户沈家人,算是分支。沈家的族谱一直由大爷爷保管,等到修谱或是上记子孙名字时,才会拿出来,请了先生来书写。 这次上族谱,大爷爷厚着脸皮请了司家的老爷子来帮忙写,司玄知也难得的跟着一道出了门。 “大哥,刚好上族谱,要不把我杳杳跟红梅的名字也记上!”吴婆子不合时宜的说了话。 比起沈老头,沈家大爷爷沉默寡言很多。许是做兄长的,不论是在弟弟弟媳妇面前的,还是小辈们面前,自然而然的多了一份威严。 此刻听到弟媳妇说胡话,难得的发了怒火:“余根,你怎么教媳妇的?上族谱的事,哪轮到她插嘴?哪有女儿家上族谱的,没个规矩。” 吴婆子对大爷爷向来尊敬,但今日却少有的强势:“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说了,这规矩它本就是人定的,既是人定的,那就能改。” 沈老头见老婆子竟顶撞起了大哥,吓得赶忙将人往一旁拉,作势要捂住吴婆子的嘴。 吴婆子岂会让他得逞?一把拍开沈老头的手,诚恳的道:“我杳杳跟红梅虽是女儿家,可她两姓着沈,身体里流着沈家人的血。就是她们将来嫁了人,她们依旧还姓沈,这个姓氏没人可以给抹掉。既然姓沈,为什么不能上族谱?” “我杳杳跟红梅只要上了族谱,不管嫁到哪里去,她们都还是沈家人。只要我老沈家还有个活人,她们就有娘家。”吴婆子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大奶奶向来是柔软的性子,一辈子都在顺从,唯独这次站在了弟媳妇这边:“既然要上族谱,那把我香怜的名字也记上去。” “来花说的对,她们上了族谱,只要老沈家还有个活人,她们就还有娘家。就算我俩死了到了地底下,只要我香怜回来,那就是这个家的姑奶奶。若不然,等我们两个老的去了,香怜也就没娘家回了。”说到动情处,大奶奶也掉起了眼泪。 她自己就是个例子。 在家做姑娘时,爹娘哥嫂都待她极好。可自从她嫁到了沈家,她仿佛成了外人。逢年过节时回去,娘家待她更多的像是客。明明,她姓王。 再后来,爹娘哥嫂相继去了,侄子们各自成了家,她便没了娘家。想去爹娘的坟头看看,还要侄子们发话。那些小辈们,甚至都不大认识她。 他们都忘了,她还姓着王。 弟媳妇是个勇的,早早的为了两个孙女做起了打算。她也是有女儿的人,她不想等她跟老头子去了以后,香怜没了依仗。 是以,她才敢忤逆老头子。 沈杳本来夹在人群当中看热闹,没想到看着看着,就看到她奶为她出头。 自徐氏妯娌出月子后,两个弟弟都是由吴婆子带。沈杳以为,如今她奶的眼里只有弟弟们,不会再为她着想了的。没成想,那个思想封建,重男轻女,嘴巴刻薄的小老太太,竟会为了她和堂姐顶撞大爷爷。 本来这事儿就是坏规矩,吴婆子顶撞兄长更是罪加一等。偏偏大爷爷也是有女儿的人,也是疼着宠着长大的,再加上自家老婆子一哭,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司老爷笑道:“沈弟媳说的对,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不是坏事儿,想来祖宗们也不会怪罪。” 司淮真是没想到,这小小的大柳村,竟还有如此通透的妇人。 他不知,若是以前,别说让女孩儿的名字上族谱,就是让吴婆子多看沈红梅一眼,她也是不愿意的。 这一切的转变,皆因这几年沈杳一直由吴婆子带。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沈杳总是有意无意的给吴婆子洗脑,什么女儿也是传后人啊,什么女儿也能比男儿强。再加上这些年沈杳的表现,吴婆子觉得孙女说的都对。 这才在今日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举动来。 28、第 28 章 沈家女孩儿的名字,还真被记上了族谱。 不说在大柳村,就是整个安阳县,永平府,那都是独一份。 “老沈家那两个孙女命真好,有这么个祖母帮着争!” “谁说不是呢,别看三奶奶平时嘴跟刀子似的,为了小孙女的将来,真是什么都敢做。” 议论的妇人们,对沈家的两个孙女羡慕不已。若可以,她们也是想上自家的族谱。倒不是说有多荣耀,而是族谱上的名字,让她们有了一份归属。 “就你们蠢,还真当吴婆子是为两个孙女想。也不看看,她才得了两个大孙子,她这么做,还不是为了那两个孙子。”王招娣撇撇嘴,眉眼间尽是不屑。 “哦~嫂子这话怎么说的?” 妇人们将头低了低,凑了过去,竖起耳朵。 王招娣轻瞟了一眼,得意的扬了扬嘴:“吴婆子这么做,无非是为了那两个孙子。你们想啊,她家那个杳杳跟司家的小孙子走的那么近,若将来真飞上了枝头做凤凰,小丫头又上了族谱,到时候司家还能不帮衬沈家?” “说出去,那是记在族谱上的姑奶奶,别说有事,就算无事,不也能从司家手里扣出个三瓜两枣?” 王招娣正唾沫横飞的发表着自己的高见,好不得意。偏好巧不巧的,她的话叫路过的沈杳听了个全。 王招娣见了沈杳,没有半丝羞愧。不过一个孩子罢了,听就听了,就算听了,许是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而沈杳算是知道了这妇人的姓名,并在心里默默的记上了一笔。三叔成亲那日,那个说她娘生了弟弟就不喜欢她的妇人,便是这个王招娣。还真真是个搅屎棍,到处嚼人舌根。 “哟,杳杳这是去哪玩了?” 也不知道这王招娣的脸皮怎么那么厚,刚刚背后说完人家的坏话,这会儿见了正主,又嬉皮笑脸的打招呼。 沈杳才懒得与她客套,轻哼一声:“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王婶子以后说话还是注意些的好。我爷奶都是心善之人,你总是乱嚼我家舌根,我爷奶与不跟你计较。但若是哪天遇到个不好惹的,王婶子怕是要落一顿打!” “小娘皮,你说啥?谁乱嚼舌根了?啊~谁要落打?没家教的赔钱货,你家大人就是这么教你跟你长辈说话的。”王招娣像只炸了毛的鸡,也不顾沈杳还是个孩子,气愤的骂骂咧咧。 沈杳看着王招娣气愤了的模样,翻了个白眼:“谁气说谁呗!” “你……我打死你个小娼货!”王招娣站起来就要打人。 幸好边上的刘全媳妇手快,一把将沈杳拉过来护在怀里。若不然,沈杳怕真是要挨上一巴掌。 “招娣你也是,杳杳才几岁,你怎么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杳杳,快,你先家去!” 边上的妇人们开始劝道。 岂料沈杳是半步也不挪脚,直直的站着,大声道:“婶子们,今日这事不是王婶要与我计较,而是我沈杳,要与王婶说道说道。” “那日我奶与大奶奶就说的明白,是怕将来我沈家女嫁到别处没了依仗,才不惜忤逆大爷爷,让我跟堂姐上了族谱。明明是我奶心疼我们做女儿家的义举,到了王婶嘴里,竟被污蔑成见不得人的别有用心!” 沈杳看了看边上的婶子们,又道:“再说王婶污蔑我与玄知哥哥的事,我才四岁,王婶你是怎么想的出来的?知道没这回事的人还好,那不知道的,听了王婶的话,岂不是要误会了去,让我沈家与司家难堪?” “女子的名声最为重要,各位婶子们家中也都是女儿侄女的,试问,若是你们家中的女儿被人乱嚼莫须有的舌根,你们能不能忍?” 沈杳的小身板站的笔直,质问的话字字戳心。 妇人们听罢,个个羞愧难当。 刚刚她们也参与了八卦来着。那会儿的她们可全然没想到,她们不过胡扯的几句话,会毁了一个女儿家的名声。 现下沈杳这么一问,她们才恍然。若换着她们被人这般诋毁,许是早就大打出手了。 “我原本不想与王婶计较,只好言相劝了几句。王婶非当不识我好心,辱骂我不算,更是要打我。明明就是王婶的错,我凭什么要跑!”说到气愤处,沈杳插着腰,鼓着小脸。 “好你个王招娣,嘴里乱嚼蛆就算了,竟然还欺负小孩子!老娘今天不撕了你就不姓吴!” 也不知是谁去沈家通了风,吴婆子气急败坏的赶过来,不由分说的拽住王招娣的头发就往地上摔。 “啊……老娼妇,我要杀了你!”王招娣吃痛,用力的掰着吴婆子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 又痛又气的王招娣,干脆也去拽吴婆子的头发,两人扭打在一起。 围观的妇人们想要去拉架,却又不敢,生怕一抬手自己也跟着遭殃,只用言语相劝。 沈杳看到她奶占了下风,先前的正义感全无,疯了似的抱住王招娣的大腿,拼命的锤打着:“啊!你敢打我奶!打死你,我打死你!” 可沈杳才多大的人,哪有什么力气。如雨点般的拳头砸在王招娣身上,不痛不痒。 “老叟婆,跟我横,老娘撕了你。”王招娣打红了眼,也不顾及吴婆子是长辈,使了全力去撕扯吴婆子的头发。 架势愈来愈烈,围观的妇人不敢再旁观,正要出手去拉架,就见沈家的三个儿媳妇冲进了人群,拳头巴掌齐齐往王招娣身上招呼。 吴婆子终于从王招娣手上挣脱了开来,而三个儿媳妇正死死的嵌住了王招娣。 “欺负我老沈家没人了是不是?”徐氏气愤的踢了王招娣一脚。 王招娣手脚都动弹不得,头发凌乱,哭着道:“哎哟,老沈家欺负人哦!以多欺少,婆婆媳妇一起欺负我哦!还有没有天理了!” “啪!” 吴婆子一巴掌甩在王招娣脸上:“你要打我杳杳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以大欺小?” 一巴掌下去吴婆子不解气,还要再打,就被赶来的村子制止住了:“三嫂,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她一回。这一个村住的,弄的不好看不是?” “她背后乱嚼舌根,欺负我杳杳的时候,怎么就不想一个村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吴婆子虽气,却还是给了村子面子,放下了手。 “再有下一回,不打折你一条腿我就不姓吴!还真当我老沈家好欺负不成!” “三嫂消消气,若再有下一回,我劝都不劝,您只管收拾!” 劝住了吴婆子,村长又怒气冲冲的对着身后的狗剩道:“还不把你婆娘领回去!若再有下次,不用三嫂出手,老子先将她收拾了!” 重获自由的王招娣,虽心中有一万个不服,可瞧着沈家一个个的,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模样,吓得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跑了。 此事过后的好一段时间里,王招娣都躲在了屋里不敢出门,生怕路上遇着了沈家人,又要落一顿打。 因此事,老沈家的小孙女不好惹,和吴婆子护犊子的名声,也传了出去。 一去两个月,又到了秋收。 四岁的沈杳,家务活能帮着做些,地里的活计,沈家人是不需要她伸手。 张春香跟沈红梅都下了地,帮着抱割好的稻子。沈杳便留在家中,每日除了喂鸡,就是帮吴婆子带两个弟弟。 沈杳并不会带孩子,吴婆子洗衣裳的时候,就将两个不满周岁的孩子放在一个摇摇床里,沈杳负责摇。 但沈长生与沈延年可不像沈杳那般是个穿越者,他们两是真正的婴儿。睡着了倒还好,醒着的时候动不动就哭,有时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因何而哭。 吴婆子扔了搓了一半的衣裳,沾了水的手在身上擦了擦,抱起哭的撕心裂肺的沈长生,来回晃悠着。 好不容易哄的沈长生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摇床里的沈延年突然哇哇大哭。 沈杳也不过才四岁,哪里抱的起弟弟,没法抱起来哄,只得趴在摇床边,哼着儿歌轻轻的拍着弟弟,哪知半点不奏效,沈延年依旧号啕大哭。 也不知婴儿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交流方式,本来都已止了哭的沈长生,听到弟弟哭的大声,又跟着哭上了。 这一个哭就已经够烦人的了,两个一起哭,吴婆子头都大了,没好气的道:“哭哭哭,天天就知道哭,哪比得上杳杳半分好带!” “好了好了,我儿不哭了,哦~哦~哦~”气归气,但孙子还得哄。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两个小的终于哭累了,又双双睡了过去。 吴婆子又坐回到井边搓衣服:“等农忙结束了,我跟你爷下地去,这两个,让你娘她们去带。要不然天天光顾着哄你弟弟们了,一上午,一盆的衣裳都还没洗完!” 沈杳笑而不语,心想之前天天喊着要抱孙子的,可是奶奶您自个儿。 29、第 29 章 秋收过后,庄户人家算清闲了下来。 地里没啥活计,沈杳的两个弟弟也交给了徐氏妯娌,沈杳姐妹两也终于得了空。一个去了司家,一个去了老梨树下。 老梨树下的孩子们,玩的依旧是过家家。 满村里寻摸来的碎陶片和薄石片里,装的是杂菜和碎土块,以此来当着碗碟和饭菜。 翠绿的树叶被一片一片的捋平叠好,被孩子们用来当着银票。 沈杳站在边上,心想孩子们的世界真是简单又有趣。就这么些个破玩意,他们日日玩也不觉得腻,甚至开心不已。 沈红梅怕堂妹等的急了,便提出自己不玩了,要带堂妹先回家。 怎知陈家的小胖子急了眼,说了沈杳几句。 沈杳原不想与个孩子计较,可那小胖子不知好歹,见沈杳被说的不敢还嘴,便来了劲,变本加厉的数落起沈杳。 沈杳不知道,她成了家长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也成了小胖子的假想敌。 只是经过王招娣的事件后,沈杳深知人善被人欺,马善良被人骑。一味的忍让,换来的不止是退一步的海阔天空,还有某些人的变本加厉。 小胖子还在骂骂咧咧,沈杳的暴脾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上去就是一脚。 小胖子也不是吃素的,又是个男孩子,与沈杳相当的年纪可不懂怜香惜玉,挨过一脚之后就回了手。 两人扭打在一起。 沈红梅去拉,奈何力气小,根本拉不动。 结局显而易见,沈杳打输了。 这下小胖子更得意了。整个大柳村的人见天的夸沈杳,特别是他爹娘,总说沈家的小孙女多么的有本事,又懂事又孝顺,有眼力见还会哄人。哄的司家的小孙子对她都高看一眼。 小胖子被爹娘念叨的烦了,心中对沈杳就生起了恨,怎么看那丫头就怎么不爽。还有司家的那个孙子,他又不是不见过,天天摆着个死人脸,有什么好结交的。 偏偏村里人都夸他们两个是了不得神童。 神通了不起么,还不是被他陈阳阳给打了,他还以为沈杳有多厉害呢,原来不过如此。 打了胜架的陈小胖像只骄傲的大公鸡,过家家也不玩了,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就回了家。 沈杳看着小胖子那得意的样儿,暗暗咬牙。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得了空得好好练练身手,下次一定要揍得小胖子满地找牙。 这次打架之事,沈杳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沈红梅别跟家里说。毕竟这次是她先动的手,不占理。 再者,她先动的手,还打输了,她嫌丢人。 沈红梅虽年长,但向来听堂妹的话。杳杳这么说,一定有着她的考虑。那么她要做的,就是替杳杳保守秘密。 沈红梅守口如瓶,小胖子陈阳阳却大嘴巴的将此事在大柳村的孩子堆里宣传了个遍。 说什么,了不起的神童沈杳,其实就是个渣渣,是他陈阳阳的手下败将! 那语气,别提有多骄傲。 此事不止在孩子堆里相传,也传到了司玄知耳里。 “你跟陈阳阳打架了?” 沈杳抬头,又点点头。 司玄知拿过她面前的书,将其合上:“你们为什么打架?” 沈杳原原本本的说了事情的起因,只是说到结果时,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 倒不是觉得自己错了,纯粹是觉得自己先动的手,结果打输了有些丢人。 司玄知会错了沈杳的意思,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杳杳不难过,此事本就是陈阳阳的错。只是你是个姑娘家,力气小,在武力上讨不着好。若下次她还欺负你,你莫要理他,回来与我说就是。” “玄知哥哥也会打架?”沈杳暮然抬头,眼睛里亮晶晶的。 这…… 司玄知颇感无奈,笑了笑:“哥哥不打架!” “哦~”沈杳失望的又低下头,她还以为能跟着司玄知学习打架技巧呢。 司玄知会不会打架不得而知,但他定有特殊的教训人的技巧。 不然为何自那日交谈以后,小胖子再见到沈杳总是绕着走。明明,他是以打赢沈杳为荣的。 沈杳觉得,这事定与司玄知脱不了干系。 十一月初六,下起了这个冬日的第一场雪。大雪纷飞,不过一刻钟,天地间一片素白。 西北边吹来的寒风凛冽,那声响儿好似鬼哭狼嚎。 屋里烧着炕,暖烘烘的,倒是与外边的冰天雪地隔绝开来。 吴婆子盘坐在炕上,炕桌上摆着的,是装钱的黑匣子。 “先前攒了五两,加上抓拐子得的二十两,再去了老三娶亲的花销,如今咱家还剩十六两。” 吴婆子将帐一笔笔的算给众人听,又打开了匣子:“今年的冬天冷的厉害,咱家这屋的好里面墙都裂了缝,好在只有一丝丝,今年这风还透不过来。可长此以往,不说屋子要塌,这缝肯定要越来越大。” “这房子也没什么好修的,修来修去也就这样了。我跟你们娘商量过了,等天晴了,你们几个去后山砍些木料,再挖些黄土。到时候再拿出十两银子买些大石,盖个宽敞些的房子。等长生他们大些,到时候也能住的开。”沈老头说出来自己的打算。 众人听罢,心中皆是欣喜,实在是现在的屋子太破了。 只有沈杳,心中起了盘算。 听沈老头的意思,盖的还是黄泥房子。只不过这回是要将掺在黄泥的碎稻草,换成了大石头。 相比别家,带石头的房子要结实耐久居,但沈杳想要的,是青砖房。 不说修成司家那样气派别致,用料全是青砖还是很有必要的,这样的房子宽敞明亮,住起来舒适。 可修青砖瓦房,不说五十两,最差的起码得准备个三十两。 她家没钱…… 看来,得想法子搞点钱。 “房子修好了,住个几百上千年不成问题。”开口之前,沈杳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吴婆子笑着感叹:“那是,这房子啊,修好了,可是能住个几十代人的。也是说咱家没钱,不然砌个青砖的,住着多舒坦?” 见吴婆子被她的话题引了过来,沈杳趁热打铁:“奶,要不赶明儿得了空,让我爹带我去趟城里看看,看看可有能赚钱的营生。杳杳也想住青砖绿瓦的大房子。” “那赶明儿让你爹带你去城里瞧瞧。” 吴婆子倒没有真指望小孙女去趟城里,就能寻摸出个挣钱的营生。她是想着小孙女有那份心,总不好打击了她,反正去趟城里也不费什么钱。 夜里,沈杳难得的失了眠。 万籁俱静,沈老头的鼾声此起彼伏,沈杳贴着里侧的墙,脑中搜索着她所能想到的,所有的可能赚钱的法子。 只是想着想着,那些法子又全部被她否了去。 没有投资资金,技术有限,运输不便,诸如此类的种种原因,限制了她的发财大计。 窗外的大雪,依旧在簌簌的下着,没有半点要停的意思。 沈杳打着哈欠,只觉得眼皮子打架,这才挽过吴婆子的胳膊,沉沉的睡去。 大雪整整下了三日才停。 雪一停,沈老头就带着儿子们将院子里,和院前的小路上的雪都铲了。 想到屋中的闺女,沈春生将铲出来的雪都堆到了院子里,堆了个雪人。 “杳杳,快来看,这是什么!”沈春生唤着闺女。他想,闺女一定会很欣喜。 “这冷死人的天,你喊杳杳出去做甚?要是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徐氏一手抱着儿子,另一只手牵着闺女,边数落边往外走。 刚到堂屋,就看到屋外的院子里堆了个雪人。 “杳杳,爹给你堆了个雪人,好看不好看,喜欢不喜欢?” 嗯…… “好看,喜欢。”沈杳昧著良心的夸了句好看。不过喜欢是真喜欢,因为那是她爹为她堆的。 但是这雪人吧,丑是真的丑。 不等沈春生沾沾自喜,沈杳就跑到了灶房,拿了根胡萝卜和两个葧荠,又再院子里寻了两根小树枝。 胡萝卜当作鼻子,葧荠当作眼睛,树枝用来当作双手。这么一打扮,丑陋的雪人瞬间可爱许多。 “呀~呀~”沈延年还不会说话,对着雪人拍手,嘴里咿咿呀呀。 沈春生也往后退了几步,再看看雪人,不住的点头:“咱闺女就是手巧,这么一装饰,雪人就更好看了!” 30、第 30 章 雪停后的第四日,积雪才全部化去。 吴婆子里一层外一层的,将沈杳包裹了个严实,让沈春生带着沈杳进城。同去的,还有沈杳三叔。 正值年关,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摆着小摊的商贩们,有卖鱼肉的,有卖山珍野货的,还有卖零嘴儿吃食的。 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麦芽糖,麦芽糖嘞~甜甜的麦芽糖嘞!” 沈春生蹲在了卖麦芽糖的小摊前,摸出几个铜板,买了几小块麦芽糖。 他家杳杳,还没吃过麦芽糖。 捻出一小块喂进闺女嘴里,将余下的包好揣进怀里,准备带回去给侄女跟媳妇儿也尝尝。 麦芽糖很甜,却不腻。 沈杳不舍得嚼,入嘴后只细细抿着,甜味在口腔中化开,慢慢的,蔓延至心里。 几人在城中穿梭了很久,沈杳都不曾想出有合适的生意可做。 直到天色将晚,几人准备打道回府。临回去前,沈老三提议去码头看看,年关各地往来的船只货物多,说不定缺搬运的工人。 这是沈杳第一次来安阳的码头,也是第一次知道安阳县里有着漕运道。 码头很大,停泊着各地的货船,工人们正上上下下的搬卸着货物。 沈老三去寻了把头,沈春生牵着沈杳在原地候着。 沈杳看着来来往往的搬运工,与附近的小食摊,心中突然就有了赚钱的主意。 通过询问沈春生得知,码头上的工人赚的是苦力钱,背的货物越多,拿的工钱就越多。是以工人们中午都不回去吃午饭,就在边上的摊子上买些吃食,省出回家两头跑的时间,来多背几袋货物多赚些钱。 一碗素面三文钱,一碗馄饨四文钱,菜包子和馒头都是一文一个,肉包子两文。物价不算高,但想要吃饱,怕是只一碗面一碗馄饨不大够。 沈杳想到了后世的快餐盒饭,十块钱一份,有荤还有素。有钱人自是不稀得盒饭的便宜,但对经济不宽裕的人而言,盒饭是饱食的首选。 “二哥,把头说现在缺人的紧,明日我们喊上大哥一道来。”沈老三从远处跑过来,脸上带着喜。 他们兄弟几人都有着一把蛮力,光是背货,一天下来也能挣个二十文。 有了营生,兄弟二人脚步都是轻的,走起路来都生风。沈杳趴在沈春生背上,满脑子想的都是盒饭的事。 兄弟二人一到家就说了要去码头做工的事,沈杳也趁机说出了卖盒饭的想法。 “盒饭?”吴婆子是听也没听过这说法。 “就是咱们煮上一大锅的杂粮饭,再炒两大锅的素菜。四文钱一碗饭,配上两个素菜,不比一碗素面吃的饱,还好味道!” 沈杳见吴婆子算不过来这个帐,摆着手指头算了起来:“米价八文,,咱配上杂粮,算他十二文两斤的成本。两斤的粮食蒸出来,能卖多少碗?卖个十二三碗应是不成问题。再者素菜家里菜园里就有,无非就是费些柴火油盐。咱就算他三文的成本,加上米饭的一共是十五文。四文钱一碗,咱算低点,按十碗算就是四十文,净赚二十五文。” “别看二十五文不是很多,但这只是卖十份赚的钱。若是卖出去十份,五十份,咱们能赚多少?咱本就不是图一碗挣多少,咱图的就是薄利多销。这买饭的人多了,咱们赚的自然也就多了。到时候,咱们再添点荤菜,加一样荤菜多少钱,全凭客人自己选!” 沈老头听孙女说的头头是道,觉得这个法子真的可行,可听到闺女说要添荤菜的时候,觉得孙女到底是年岁太小,不懂得过日子:“肉得多少钱?靠苦力吃饭的人,哪舍得花钱去买肉吃!” “爷,咱说的荤,不一定非得是鱼肉,可以做猪下水啊。下水便宜,一文钱一块下水,谁也不亏!” 说道猪下水,张春香最有发言权,她家可是有好几个肉摊的。 “下水便宜,也只大肠跟猪肺便宜。像什么心肝腰肾,贵不说,大户们更都是早早的就预定了,生怕买不着。” “那我们就买大肠跟猪肺,怎么着,它也是荤腥。”沈杳心想,我要的就是大肠跟猪肺,其他的她可买不起。 “那玩意儿,也就穷苦人家买来解馋的。但真做出来吧,那股子臊臭味儿能在嘴里好几天都不散!”吴婆子回忆起猪大肠的味道,就要作呕。 以前她也买过猪下水,怎奈那味道实在太冲,吃了大肠之后,就连说话嘴里都一股子骚轰轰的味儿。自此,她便再也不买猪下水了。 “奶,那是做的法子不对。我不是跟您说过,玄知哥哥那里有本食谱嘛,那上面就说在京城里头,红烧猪大肠可是盘好菜色,且那上面还写了红烧大肠的做法。要不,明日咱们买副大肠来试试?” “别看猪大肠味道不好,却也是不好买的。大肠两文钱一斤,一整副也才十文。这价格相当于白送,紧俏的很。若想要买,得赶早或是提前跟屠户打招呼。这样吧,明日我回趟娘家,让我爹给我留副。”张春香出言道。 她不懂做生意,也不会茶饭,但她作为沈家的儿媳,沈家要做营生,她当然得出一份力。何况是一副猪大肠而已,根本谈不上出力。 猪大肠的事暂且放在一边,就盒饭这门营生,众人都觉得可以一试。 沈杳又提议定制几个炉子和大砂锅,到时候将砂锅放到炉子上温着,在这大冷的天也好让人吃口热乎的。 最终,打算盖房子的事被搁置了下来。而用来盖房子的银两,也被吴婆子拿出一部分给沈杳做启动资金。 翌日,张春香早上才回得娘家,下晌时,张春香的兄长就送来了一副大肠,另外还有一对猪蹄。 “别别别,这大肠不值得什么,我还咋能要您钱。大娘,我这妹子在家过于娇惯,还劳您多担待。” 张春香兄长将东西放下,死活不肯收钱。怕吴婆子要硬塞给他,干脆扭头就跑,边跑边大声喊道:“摊子上离不开人,我得回了。我爹说,等哪回大爷上了镇上,记得去家里喝两杯!” “这孩子,真是!连口水都没喝!”没追上人的吴婆子,捏着铜板,嗔道。 “前头杳杳做的那个泡椒山笋,回头你装些给你娘家送去。” 这话,自然是对张春香说的。 这张亲家也真是,送副大肠也就罢了,还拎了对猪蹄送来。一对猪蹄拿去卖,能卖不少钱,这叫她怎么好意思收。 回礼吧,家里又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好东西。也就前头小孙女泡的一坛子山笋算个稀罕物。又脆又酸又辣,特别开胃。 就是泡的少了些,统共就那么一小坛子,平日里都不舍得吃。只偶尔的捞出一小碟,给沈老头下酒。 31、第 31 章 清洗猪大肠,需先将大肠内侧翻过来,在其中灌满水使其膨胀,祛除表面的油脂。再用面粉反复揉搓,搓除大肠内壁附附着的粘液。 可当下的面粉是金贵物,别说拿来清洗大肠,就是拿来吃都舍不得吃上几回。 不舍得用面粉,好在还能用草木灰代替。 “这……拿草木灰来洗,不是将大肠糟蹋了吗?这得多脏啊!”吴婆子看着一盆的草木灰,第一次对沈杳的话起了疑。 “书里就是这么写的,用草木灰洗大肠,能去那股子臊味儿!” 沈杳一脸的认真,极力的想说服她奶。 这草木灰可是个好东西,不止吸附力强,还能止血入药。《神农本草经》《本草纲目》中都曾有记载,草木灰即柴薪灰,可消毒杀菌,祛寒消肿。 是以用草木灰搓洗大肠,不但能搓掉大肠内壁附着的粘液,还能杀菌。 待大肠上的粘液与油脂全部清除,在清水中反复清洗后,放入盛有清水的锅中,用大火烧至沸腾,再煮至清水变为乳白色且带有浮沫。至此,便可将大肠捞出,再用清水冲洗。 重新起锅,倒入清水,加油,香叶,葱,姜,蒜,八角,桂皮,草果和猪大肠。烧开后再炖煮半个时辰后,可用筷子戳其表面,若能戳破,便可捞出。 沥干后的肥肠,取一小段滚到切块。 油热下花椒,姜片,蒜瓣,干辣椒,用小火炒出辛香,倒入切好的肥肠大火翻炒,加盐和酱油调味。 因着是冬日没有青辣椒,便只在出锅前撒些青蒜叶,配色增香。 盘中的肥肠浓油赤酱,点缀着几抹翠绿,是色泽诱人。再闻其味,鼻腔内皆是肉类的油脂香,香料的混合香,以及葱姜蒜的辛香。半点没有猪大肠原本的那股子臊臭。 沈老三吸着鼻子,有些不可置信。这爆炒肥肠的味道如何他还不知,不过光看卖相,就叫人食指大动,口水直流。 沈老头也觉得太过意外,指着盘中的肥肠问:“这……是猪大肠?” 沈杳笑着点头,似有些得意,因笑得欢,圆圆的脸颊上露出小梨涡。 待饭菜都摆上桌,沈杳主动的抱过酒坛,拿过酒杯,给沈老头跟吴婆子各斟上一杯:“爷,奶,你们尝尝。” 色泽黄亮的肥肠,入口是咸鲜辛辣,一口咬下去,是醇厚的鲜香。口感劲道弹牙,但吃起来却不费牙,鲜嫩的很。 “乖乖,这比那红烧肉还好吃。又鲜又辣,过瘾!”沈老头竖起了大拇指。 沈长生与沈延年还不足周岁,只能吃些米糊糊。看着一大桌子人吃的香,两个小家伙流着口水伸着手,嘴中咿咿呀呀。 吴婆子好笑,笑骂了句:“馋鬼,等你们再长大些,让你们二姐姐给你两做好吃的!” 这二姐姐,指的自然是沈杳。 这一顿饭吃的香,沈老三更是直接端起盘子,拨了些汤汁拌进饭里,大口扒饭。 好不容易嚼完咽下,才赞到:“光用这汤拌饭,我就能吃五碗。” “吃五碗?你是饭桶吗!再说了,哪有那么多饭给你吃!” 沈老三语咽:“娘,我这不是夸这大肠的味道好吗。” 张春香细嚼着大肠,没忍住又添了碗饭。 在沈家的这些时日里,她都尽量的控制着自己的饭量。一来是沈家的日子不宽裕,二来,她想让自己再瘦些。 只是今日这大肠实在好味。若没尝过也就罢了,可这一进嘴尝到了滋味,就停不下来。她还想再吃上一碗饭,哪怕就像夫君所说的那般,只用些汤汁拌进饭里。 “嘶~啊~” 沈老头闷了杯中的酒,眯着眼睛砸巴着嘴:“肠两文钱一斤,一副十文。我看这一副能炒个三四盘。就这味道,一文钱一块熟大肠,还真有人买。这生意,能做!” 说完,沈老头又话锋一转:“不过,去码头做工的都是穷苦人家,咱既然成本不高,不如卖个一文钱两块。反正,咱们有的赚就成!” “便宜是便宜,好吃也是真好吃。可这一盘子做出来费时又费力,一文钱一块,还是低了些。”吴婆子一想为了做这一盘子的肥肠,花了整整一下午的功夫,觉着它就值得一文钱一块。 “杳杳,你会算账,你帮爷爷算下,若是两块一文钱的话,一副大肠最后能卖多少。” 沈杳一边心中默默算着,一边给众人分析:“按今日这副大肠来算,若切成这盘中大小的块儿,一副大肠得切个百来块。一文钱两块,一副大肠能卖个一百文的价。去掉大肠的成本十文,再去掉油盐酱醋和人工十文。一副大肠静赚个七八十文不成问题。” “我觉得爷爷的提议不错,一文钱两块,咱有的赚,客人们也觉得划算,许是买的人就会多。咱卖的多,赚的自然就多!” 吴婆子不懂做生意,不过听孙女分析的这般仔细,觉得大抵是有道理的,便默许了沈老头的提议。 “今日是做来自家吃,才麻烦了些。等卖的时候我们就做红烧的,步骤要少上一些,但味道上却差不了多少。” “另外,等咱们正式卖起了盒饭,还得麻烦三婶与张爷爷说,每日给我们留副大肠。” 沈杳想了想,又道:“猪肺咱也要。” “一句话的事情!娘,那个……”张春香欲言又止。 “杂?” 张春香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才吞吞吐吐的道:“到时候我多拿副大肠回来,能不能做盘给我拿回娘家去。我……我想让我爹娘也尝尝……” “多大的事,你也不用多拿回来。今天这大肠还剩一大半,明日全做了。你们一人给娘家端盘回去。” 这有了赚钱的门路,吴婆子都变得豪气起来。 三盘爆炒肥肠,若拿去卖,少说能卖个五十文,吴婆子竟舍得拿去送亲家,真真是难得。 其实这事儿,吴婆子想的是,这大肠本就是张亲家送来的,理应给张亲家送一份去。 可同一桌坐着的,还有另外两个儿媳,她总不能说只送给老三媳妇的娘家。这不是让另外两个媳妇难堪吗! 再者,老大媳妇跟老二媳妇的娘家虽然不富裕,但凡有的,也会送些过来。虽说不值当什么钱,但心意是足足的。 人情世故,礼尚往来。他有来,就有往。 就当另外两个媳妇沾了老三媳妇的光,让她们的娘家都尝尝。 “奶,我……我想送碗给玄知哥哥和司爷爷。”这一年多里,跟着司玄知认字不说,还吃了他家不少的瓜果和点心。 吴婆子心中一算计:“这么滴吧,明日呢,把大肠全烧了。一盘少装些,装个五盘出来。你们娘家各一份,另外两盘一份给司家小孙子,一份给你们大伯送去,让他们都尝尝味儿。咱家今晚吃过了,明儿个就不吃了。” 32、第 32 章 十一月底,定做的炉子,砂锅和板车都送了过来。 这些个物件,统共花去了整整一两的银子。 沈杳看着崭新的板车,喜的合不拢嘴。好似那根本就不是板车,而是一座金山银山。 而吴婆子的心情,却与沈杳恰恰相反。仿佛那不是板车与锅炉,是从她身上剜下来的一块块血肉。 一两银子,她们一家得攒上个半年。 不过仔细想想,杳杳说的也对,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舍得花些个本钱,又怎么能赚大钱。 如此一想,吴婆子心里好受了不少。 砂锅全部清洗晾晒在了院里,沈老大跟沈老三去了码头做工,沈春生被留在了家里,到时候卖盒饭可少不了他。 沈老头带着沈春生劈着柴火,吴婆子带着沈杳去了菜园子,准备摘些明日要卖的蔬菜。 其实冬日的蔬菜,来来回回的就那么几样。无非就是些萝卜白菜。 芫荽,芹菜,青蒜,菠菜,茼蒿这些也有。不过先前没想到盒饭这门生意,每样也只种了不到两分的地,用来自己家吃。 砍了几颗大白菜,又拔了一篮子萝卜,一小把的青蒜。 剥掉外面几片已经枯黄的菜叶,削去了萝卜缨子,也不清洗就摆到了后院,等到明日再洗,能保持些新鲜度。 待祖孙二人回到家,徐氏妯娌已经将猪大肠搓洗干净,猪肺也泡在了清水里,祛血污杂志。 “这蔬菜,真要明日带到地方再炒?”吴婆子将削下来的萝卜缨子扔到了鸡堆里,转头问着小孙女。 沈杳正帮着沈老头码柴火,手一顿:“咱家到县城有近十里的路,这蔬菜要是从家里做好了带过去,闷久了颜色发黄不说,口感和味道上也差了许多。” “明天咱们早些时候过去,到了地方再蒸饭,蔬菜那些也等临近饭点的时候再炒,新鲜。大伯不是已经跟那边的住户打好了招呼,要用水去他家取就成。” 吴婆子张了张嘴,也不知是想说什么,到最后还是附和着:“成,听你的!” 怕明日时间太赶耽误了时辰,晚饭后吴婆子便将肥肠烧上,炖在了锅里。 泡了一整个下晌的猪肺冷水下锅,加入姜片与葱,大火煮沸后捞出,再用清水清洗三遍以上。如此处理后的猪肺算是没有半点的杂质与血污。 这还不算完,处理好的猪肺需入锅再煮上半刻钟,待彻底煮熟,才捞起来沥干。 热锅中的菜籽油冒起来白烟,青气散去,下蒜姜,花椒与干辣椒炒香后,倒入切成薄片的猪肺。少许酱油调色,少许的盐调味,稍稍爆炒便可出锅。 “咳~咳~” 因着干辣椒放的多,整个灶房里都充斥着辛辣味,呛的吴婆子直咳嗽,呛的沈杳直流眼泪。 “这,会不会太辣了?” 沈杳被呛的难受,跑到后院里透气:“猪肺辣椒少了倒显得没滋味,辣些才好吃下饭。这干辣椒炒的时候热油大火的,才被激的辣的呛人,真要吃起来倒也没那么辣。要不,奶你尝尝味儿。” 吴婆子舍不得吃,却装出半小碗拿去了堂屋,让众人都尝尝,评价评价。 “这个比肥肠还辣,不过过瘾是真过瘾。” 沈春生仰着头,灌下大半杯凉白开,伸出舌头晾了晾,过了半晌才道:“我是不大能吃辣,觉得这个是辣了些。不过就猪肺的口感,还真嫩,绵绵软软的,不像肥肠那般有嚼劲。” “这个程度的辣味,我吃着正好。不过真要比起来,我还是喜欢肥肠!”沈老大咽下口中的猪肺,没半点反应。好似,这菜里根本没放辣椒似的。 “我也觉得辣了点,这么一大锅,明天不会卖不掉吧!” 本来大家伙只讨论着菜色的味道与口感,徐氏的一句话,听的吴婆子眉一蹙,眼一斜,只觉得好生晦气,气到:“呸呸呸,乌鸦嘴!这生意都还没做呢,你就要咒这东西买不出去。咋滴,咱家亏钱了你开心还是咋滴?” “娘,我……我不是那意思!”徐氏缩着脖子,往沈春生身后退了退,闭了嘴不敢再言语。她生怕再说错了话,婆婆又要训斥她。 沈杳牵住徐氏的手,朝着徐氏笑了笑,示意徐氏安心,又帮着解释:“奶,我娘也是担心太辣了不好卖,才这么一问。她是您儿媳,是我老沈家的一份子,巴不得咱家多赚钱呢!” “反正明天咱先卖卖看,要是真太辣了,下回咱们就少放些辣椒。” “成,那明日先卖着看看。好了,都去歇着吧,明儿个还要早起。一会我将炉子里火都熄了,这个天,荤菜放个几天都不得坏。” 一夜好眠。 冬天里的天亮得晚,都过了辰时,外头的天都还没亮开,泛着黑。 今儿个是卖盒饭的头一天,吴婆子早早的起来做早饭,几个媳妇们则将蔬菜都洗净切好,装在了铺有干净纱布的篮子里。 沈家兄弟几人也合力将炉子,小方桌,小板凳之类的家伙什装到了板车上。 直到公鸡叫第三遍时,沈杳才不情不愿的爬出被窝。先是从桶里舀出了一瓢的稻壳,撒到后院里喂了鸡,才去灶房找吴婆子打了热水洗漱。 等不及一锅的粥熬好,沈老大和沈老三抓了两个饼,边啃着边朝城里走。 码头上工早,是以吴婆子每天早上都是先用小锅先烙上几个饼,好让两个儿子吃了上工。 沈老大和沈老三的身影消失在晨曦里,天光也彻底大亮。 吴婆子正要摆饭,院子里就来个几个媳妇儿,都是村里早起去地里拔菜的,估摸着是听到了沈家的动静,才特意绕到了这边来。 “咋,三奶奶这是要搬家?” “搬什么家?老沈家的根在这里,我们往哪搬?” “那您这是……?” 吴婆子还未搭话,刘全媳妇笑道:“昨儿个就见人送了炉子和砂锅来,我就想来问问,怎么定那么老大的炉子,上头还有许多灶口。这一个炉子,起码能放四五口锅吧!” “不止炉子,我后头又看人送了板车过来。乖乖,这一个板车可得不少钱,三奶奶真舍得!”胡慧君也跟着搭腔,眼里羡慕的不行。 这板车平日里用来拉粮食,可比双肩挑省力多了。若是以后有了钱再买上一头牛,套上板车可不就是牛车了。 众人的羡慕之色,让吴婆子有些小得意,面上却不显,低声道:“老大媳妇跟老二媳妇又生了两个小的,老三媳妇又怀了,这一大家子哪张嘴不要吃喝?可田地里的庄稼种了这么多年,也没种出个名堂。咱就想着做些吃食去城里卖,也好有个营生。” “乖乖,三奶奶这是做起了生意啦。也是说我没钱,不然也想去城里摆个摊子。”说到此,胡慧君的眸子暗了暗。 今年天时不算太好,食粮产量不多,一交完税,余下的那么点都不知能否熬到明年下粮。 还是老沈家好,本就劳力多,开出来的荒地多收了不少粮。又有了那么一个小孙女,抓了拐子得了二十两。如今沈家不但吃喝不愁,还有本钱做起了生意。 真真是叫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