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徒弟皆反派》 第1章 第1章 二里坡外,悦来客栈。 此时太阳还在高高挂起,正是一天中最热到时候,炽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将作物都晒得焉巴巴的。 按理说,这个时候是客流量是最少的时候,但今天不知怎的,大热天的便来了不少走南闯北的商人侠客,呼啦啦的一下便将有些空旷的大堂给坐满了。 这些行脚之人聚在一起,无非就是吃肉喝酒,谈天说地,人多起来更是热闹非凡,声如鼎沸。 店里的伙计一边手脚利落得给这些江湖人添好酒水,一边又说些讨巧的话尽量满足这群大爷的面子,免得发生争执。 可凡事有句话,叫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人一多,是非就多。 不一会儿,一个商人便跟一个持刀的男子发生了冲突,最初的起因不过是一句“大镖局司马超群如今整顿了三十九路,放眼江湖,除了雄狮堂朱猛,恐怕没有哪个门派能与之为敌了。” 旁边一桌正在喝酒的人一听,差点笑出声来,用在场人都听得到的用量:“大镖局司马超群?江湖上什么时候出来个大镖局,莫不是一些小帮小派自封的名头,也就一些见识浅薄之人才会如此推崇。” 这一嗓门几乎将在场所有的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个个探出脖子,想看一场好戏。 被说成“见识浅薄”的商人被气的脸红,目光扫过对方腰间那把长刀,站了起来,朝对方抱了抱拳,“不知这位兄台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那人慢悠悠的将碗中的酒喝完,敷衍的对他一拱手,却不开口,反而看向旁边的同桌。 同桌很给面子地清了清嗓子,打算给这个初出茅庐没见过世面的商人科普一下当今武林的局势。 “金钱落地,人头不保。若说这江湖声名最响,势力最大,财力最雄厚,还是要属金钱帮最大。一夜之间以枭雄之姿席卷武林,其金钱帮帮主,上官金虹更是在百晓生的《兵器谱》排名第二,就连同在兵器谱中,大名鼎鼎的金刚铁拐诸葛刚,风雨双流星向松等十几位高手都心甘情愿为其效力,若说如今的武林霸首,舍他其谁。” 那人笑着为同桌补充道:“至于什劳子大镖局,我看也就在小地方抖一抖威风哄骗你们这些眼界狭小之人了,入了江湖,才知道什么叫坐井观天。” 那人嘲笑着,却没注意在场围观的人有不少人一脸懵逼,仿佛没听过他口中的江湖枭雄,武林霸首的金钱帮帮主上官金虹。 其中有三个坐一桌,皆是黑衣窄袖的人更是面露不悦,其中一人更是想冲上前去给这两个胡言乱语之人一人给刺上一剑,好教他们知道天高地厚。 可同行的人一把按住了他,“别冲动。” “可是……” “别忘了教主吩咐我们的事。”那人冷冰冰压低声音说道。 提到“教主”,男人刚刚还在为此愤愤不平的心瞬间冷静了下来,甚至背后都冒出一小股寒气来。 男人彻底闭嘴了。 那边的事还没有结束。见那两个江湖人还有理有据的拖出什么百晓生,什么兵器谱,编的还有理有据的,要不是他走南闯北多年,说不定还真给他们蒙了。 他笑着理了理衣襟,决定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们的谎言。 “在下不才,虽无半点武功,但也走南闯北多年,人脉不多,却也有那么一点。往南,我只听过飞龙帮和燕子坞,往北,我只听过大镖局和雄狮堂,往东,有十八绿林好汉,往西,有七杀会,而在中,更有红花集。至于你说的什么金钱帮,兵器谱之类的,我活了三十多年,还从未听过。如果真如两位所言,想必在场各位都听说过金钱帮的赫赫威名吧。” 商人言之凿凿,好似已经看到了他们谎言被拆穿后惊慌失措的样子。却不料那持刀男子也不杵,站起身来直接冷笑一声。 “若不是我在江湖混了七八年,显些被你糊弄过去。既然如此,那就问问在场各位江湖好汉,看看到底谁才是那见识浅薄,井底之蛙之辈。” 商人:“还请各位壮士如实相告。” 男子:“大家有话直说。” “……” “???” 本来就想看个热闹,没想到反而把自己搭了上去,偏偏那两帮人还在哪里大声嚷嚷,双方各持己见,互不相让。 一群坐在哪里看热闹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持刀男子见状,正要开口激将,却听见一声大笑从右后方传来,他抬眼望去,却是一个身高九尺有余的精壮大汉,黝黑的皮肤和隆起的块块肌肉使他哪怕就这么坐着,就像一座漆黑结实的铁塔。 被两波人看着,那大汉也不矫情,“我看你们是种瓜的遇上种豆的,庄稼人有眼不识庄稼人儿。什么大镖局金钱帮,在无争山庄面前提鞋都不够。” 这话一出,可捅破了马蜂窝了。 本来两两相对一争长短,偏生他这话一出,便齐齐将矛头对准了他。 那持刀男子将桌子一拍,“什么无争山庄,竟然敢跟金钱帮相提并论,我看你武功不错,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旁边的商人也跟着道:“大镖局司马超群一生从未有过从未有过败迹,这位好汉还是修修口德,免得惹祸上身。” “哈,惹祸上身?”铁塔一般的壮汉站起身来,九尺的身高瞬间将宽敞的客栈忖得有些局促狭小。他反手拿过靠墙的兵器,锋利的刃边形如斧刃,竟是一把重达六十斤的镔铁禅杖。 “碰!”另一头弯月的刃尖扎进石头铺成的地面。 “就凭这听都没听过、从犄角旮旯里跑出来的什么大镖局金钱帮?他们也配?!”壮汉不屑一笑,“我原以为你们武功平平,没想到眼睛也只看鼻梁上,拿些暴发户就敢跟无争山庄一争长短,我看你们是蚂蚱跳塘,不知深浅。” “你——” 这一骂把两边都得罪了,商人也没想到不过是叫人来评评对错,拆穿对面的谎言,没想到跳出来个大汉,就差指着他们鼻子说他们是一伙儿的。 他看了看壮汉手里重达六十斤的镔铁禅杖,又看了看自己瘦弱的没有肌肉的手臂,憋屈的坐了回去。 他忍得,不代表一边的持刀男子忍得。 看到商人一秒示弱,持刀男子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孬种。” “说我等目光短浅也就罢了,竟然还敢侮辱金钱帮,我看阁下真的闲命长了,迟早那天要被金钱帮割了脑袋。” “哈哈,我的脑袋就在我脖子上待着,金钱帮若真有本事就尽管来,正好试试我新打造的禅杖。” 男子讥讽:“不知所谓。” 壮汉反讥:“坐井观天。” 两人相视,一股硝烟弥漫。持刀男子握住刀柄,壮汉握紧手里的镔铁禅杖。 “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 “碰!” 紧闭的大门被人大力推开,刺眼的阳光从外面大片大片撒下来,有一个人站在逆光处,推门的手收回。 “喂,你——”壮汉正不悦开口,可第三个字还未说出,他便惊恐的睁大双眼,一缕长发消失在他眼角。 再看,门口那里还有什么人呢 刚刚还跟壮汉叫板的持刀男子咽了咽口水,脖子像生锈了似的,咔咔一节一节得朝后面转动,只看到来人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身上穿着粗布麻衣制成的短打,腰间一条灰色的布带勾出过分纤细的腰肢,看这背影,明显是属于女人的。 高手! 还是顶尖的高手。 刚刚还准备动手的两人对视一眼,在短短的一瞬间达成了某种约定,他们不发一言默契地坐了下来,好似刚刚冲突完全不存在。 整个大堂一时鸦雀无声。 一身粗布麻衣打扮的女人停在柜台,只看着挂起的菜单许久,没有说话。 掌柜从后面的门帘钻出来,哪怕他不懂半点儿武功,也能一眼看出是她的出现让那两个江湖人直接停止争斗,连个屁都不敢放。 是以,哪怕她看上去很穷,实际上也可能是真的穷,掌柜的态度依旧十分友好且低微。 “这位客官,您想吃点什么?” 一双颓废的、无精打采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吓得他双腿一抖,表情僵硬。 女人,不,谢窈苦恼的看着上面的菜单,思索着点哪个菜既能满足口腹之欲又能减少支出。纠结半晌,她直接放弃治疗。 “来半斤卤肉,一碟儿青菜。” 掌柜顿松一口气,转头朝后厨喊道:“半斤卤肉,一碟儿油呛生菜。” 又拉出店里的伙计,明里暗里都是务必招待好这位姑娘。 谢窈没怎么在意,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找了个角落坐着去了。 看起来毫不起眼。 一道道或碰巧,或隐晦的视线不经意的从她身上扫过去,又在她抬头的瞬间收回视线。 直到伙计将菜上齐,谢窈埋头吃饭之后,那些若有若无的打量才渐渐消失,相信她真的只是碰巧路过,单单来吃个饭而已。 不知是谁先出声,见谢窈毫无反应,声音渐渐大了,又多了起来。 只是这次没有人再提起“江湖霸首”这个颇有争议的话题,而是谈起了最近江湖发生的种种大事。 第2章 第2章 从皇帝刚颁布的律法再到金盆洗手大会的灭门惨案,一溜烟地说了个遍。 很快,有人好奇道:“那个刘正风到底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竟然要灭人满门?” 那人犹犹豫豫,“好像是勾结魔教。” “……” 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男人奇怪,“没了?” “没了。” 搭话的男人不厌其烦再次询问,“没有杀人放火,没有打家截道,就这样,没了?” 那人再次回答:“没了。” 男人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就这?就因为这,就被灭掉满门?” 他是不是太久没出过门,怎么现在的江湖风气成这样了? 这是名门正派吗,而不是一群伪装成名门正派的魔教组织吗? 就连皇帝也没有动不动就直接灭人满门的爱好啊! 得到那人肯定的点头后,男人直接麻了。 别说他,就连刚刚差点动手的持刀男子和那黑塔壮汉听了这话也是恍恍惚惚,一脸怀疑人生的样子。更别提店里其他人了。 江湖之中发生的灭门惨案的不少,但如此光明正大地披着名门正派的皮又明目张胆地杀人一家老小,连一点遮羞布都不带的,还是第一次见。 壮汉:“还真是小刀划屁股,开眼了啊。” 持刀男子没有理会壮汉那金句频出的嘴,皱着眉头接着问道:“那个被勾结的魔教呢,他不会见情况不对跑了吧?” 不过想想,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是被冠以魔教的魔教组织。 但是很快他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那倒没有,听说刘正风被灭门当天,那魔教曲洋来了,不光来了,还试图救出刘正风,只是双拳难敌四手,最后跟刘正风死在一块儿了。” 听完,持刀男子叹道:“是个真汉子。” 更有文采的人当场唱道:“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看着满大堂的男人都在为这段独一无二的友情所哀悼时,那人犹犹豫豫,试图想活跃气氛。 “虽然刘正风一家老小和曲洋都死了,不过曲洋的外孙女倒是逃过一劫,被一个披着红披风,自称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给救下了。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吧?” 不过大多数人都在沉浸在刘正风和曲洋绝美的友情之中,没几个人去在意曲洋逃过一劫的外孙女和什么那叫陆什么的凤。 却突然惊闻一声: “你说的可是那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站起来的是一个穿着蓝色短打的青年人,他身无长物,只一双满是茧子的手,看来使的是手上功夫。 “是,是他。” “是了,是了……”那青年人一边嘀咕着,一边喃喃自语,“难怪西门吹雪又出了一趟远门,还要追杀一个叫左冷禅的人,原来是因为陆小凤,这也不奇怪了,毕竟他可是西门吹雪的至交好友。” “西门吹雪是谁?”有人奇怪问道。 “咳,咳咳……” 大堂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谢窈拍着胸口,努力将岔进气管礼的茶水咳出,一时脸颊绯红,十分狼狈。 引得不少人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 等到微微平复之后,那些视线又像之前那样,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只是眼神有些奇怪。 顶尖的高手,居然也会被茶水呛到吗? 这就好比粉丝突然知道,顶尖的明星居然也会因为在厕所拉屎没有卫生纸而感到苦恼。 心里有种诡异的兴奋感,不过因为对象就在这里,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谢窈自然不知道这些人都在想些什么,她的脑子里还在被刚刚听来的消息冲刷。 西门吹雪追杀左冷禅。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吗? 应该是同名同姓的吧,西门吹雪怎么可能去追杀到左冷禅?! 就听人道: “西门吹雪,是当今剑法最高的人之一,喜穿白衣,配一把乌鞘长剑,听说他一年只出四次门,每次出门,杀的都是江湖上那些坏事做尽十恶不赦的恶人……”说到西门吹雪,青年人就跟倒豆子似的,把他知道的事迹都一一说了个遍,看的出来此人是西门吹雪的毒唯。 心里最后那点侥幸被打得稀碎。 这西门吹雪还真的是西门吹雪! 谢窈赶紧喝了一杯茶水冷静一下,哪还有从进门就颓废的、无精打采的样子,一双眼睛沉思着。 这一刻她想了很多,之前那些没有缘由的,如今都有了理由。 难怪系统一言不发直接将她送进这里。 难怪系统要收取所有她曾经在它那里兑换过的道具。 难怪…… 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她之前去过的那一个个世界,融合了! 只是她还有一点疑惑,为什么系统在收取所有道具之后,会不惜耗费能量把她传送在这里,还是说,这里有什么地方需要用到她。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系统,我冒险钻入一个个世界,利用宿主在每个世界里获取了大量好处。而如今,去过的一个个世界融合了,那我为什么会不惜毁掉自己的声誉,又耗费能量将宿主又带回融合后的世界,直接溜之大吉不香吗? 就像在主人家里偷东西的小偷,是不会后悔自己偷了东西的,能让它后悔的,只有被当场抓住。 所以…… 能让它做出这种举动的,是否是那些被偷过东西的主人来找它算账了? 她思绪着,而后用沉默的的目光望向了门外的天空。 那自己就是一个被推出来的倒霉蛋? 这个结论成功把她自己给恶心着了。 猜到了前因后果的谢窈闷闷不乐地坐在板凳上,一副被沉重的现实给打击到了的样子,如果桌子上够干净的话,她甚至不介意直接趴在桌子上装死。 或许是谢窈进门之后表现的足够无害,那些正听着青年人讲那“西门吹雪过去的故事”的江湖侠客并没有过多去关注这位顶尖高手的情绪变化。 只是听着听着,心里莫名的感觉到有那里不对。 按他的说法,这位顶尖的剑客虽然一年出门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出门必然都引发一阵动荡,但为何我从未在江湖上听过他的名号? 之前大镖局司马超群是这样,金钱帮上官金虹是这样,就连那黑塔壮汉口中的无争山庄还是这样。 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巧合,但三次四次还是这样,就不是单纯的巧合能说明的了。 有过前车之鉴,他们压下了心中的满腔的质疑,选择了多听,多看,少说话。 没人相信谢窈进门的那一瞬间,未必没有震慑的意思。这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有聪明人试探道:“那陆小凤又是什么人?” “陆小凤?一个情场浪子。”青年男子不屑的哼了一声,虽不情愿,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优秀之处,“虽然生性风流,好管闲事,喜欢喝酒,但也重情重义。听说他的朋友遍布天下,上至朝廷,下至贩夫走卒,都能和他称兄道弟。其成名绝技灵犀一指,更是独步江湖。” 末了,想起一件事,青年男子就忍不住幸灾乐祸。 “听说他上个月还招惹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四大美女冷罗刹,可惜,就连陆小凤也没想到吧,这冷罗刹竟然出自武林世家神针山庄,而且是最受宠爱的女儿。” 灵犀一指陆小凤。 四大美女冷罗刹。 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面眼里看见了熟悉的表情。一种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 有人小心翼翼道:“说到美女,不知你们可听说过无垢山庄的少庄主连城璧迎娶天下第一美人沈璧君一事?” “他们怎么了?”从进门就一直沉默到现在的谢窈下意识问道。 那人见开口的人竟然是谢窈,面上不由得更加恭敬了。 “小的也只是听人说过,在连城璧迎娶沈璧君前一天,沈璧君被一个叫石观音的女人给掳走了,如今正下落不明,为了寻找沈璧君,连家和沈家都发了悬赏令,只要能提供线索,连家和沈家必有重谢。” “石观音!”那黑塔壮汉惊呼一声。在两人看过来时,脸上立马挂起自认憨厚,实则凶恶的笑容,“您继续,继续,不用管我。” 这变脸速度让一旁持刀男子不走心的翻了个白眼。 谢窈没理他,而是继续询问关于沈璧君被掳一事,最好能知道大概的前因后果。 那黑塔壮汉见状,拿起自己的武器镔铁禅杖,结账后,悄悄走了。 出了店门口,黑塔壮汉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一想到刚刚店里那荒谬又怪异的一幕,让这九尺高的大汉心里都有种发毛的感觉。 “还真是歪嘴上的毛,邪乎!” 在壮汉走后不久,两个男人也跟着一前一后出来了,其中一个正是差点跟他动起手来的持刀男子,而另一个,正是在与走商争辩的同伴。 “你说,那商人和那黑塔壮汉说的都是真的吗?”同伴问道。 持刀男子听后,没有否认,“是真是假,下一个城镇就能见分晓。” 说罢,两人沿着小路离开,好巧不巧的,跟那黑塔壮汉是同一个方向。 又过了一会儿,三个黑衣窄袖打扮的男子一起离开客栈。路上,有人踹踹不安,“咱们就这样跟教主交差?” 有人冷冷反问,“那你想怎么交差?” 男人闭嘴了。 一个又一个的人接连离开客栈,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只剩下三人,随着最后一人带着打包好的吃食离开,整个大堂就剩下了谢窈和被她揪住问话的倒霉蛋。 倒霉蛋欲哭无泪,“前辈,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嗯嗯。”谢窈敷衍着。 倒霉蛋后悔莫及,早知道他就不一时嘴快提起连城璧了,现在想走都走不了了。 这人提供的线索非常少,正如他自己所说,这些都是他道听途说得来的。能给出的帮助非常有限。 但谢窈的目的不仅如此,她还希望能得到一些更确切的消息,比如世界融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非常幸运,通过沈璧君被掳一事已经过去了三天,她初步断定,世界融合的时间绝不超过两周。 而石观音,她恰巧也知道一点,对她做出掳走“天下第一美人”沈璧君一事也不奇怪。 谢窈手指正欲敲击着桌面,瞥见面前一大坨阴影,她抬头一看,惊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 那人倒是兴高采烈,“我这就走,这就走。” 说罢,快速离开了客栈,那架势,仿佛后面有条狗在追着他。 不一会儿,整个客栈就剩下谢窈和客栈的掌柜伙计。谢窈虽然是最后一个到达客栈的,但她做不到没事儿还一直罢占座位的事儿。 不久,谢窈怀揣着兜里仅剩的两个铜板,走向了与他们截然相反的方向。 西边。 也是石观音老巢所在的方向。 第3章 第3章 提起石观音,世人往往想到的是武功最高,容貌最美,及心肠最歹毒的。 但在谢窈眼里,也不过是一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 她知道她,也了解她的过去。 石观音原名李琦,出生于黄山世家,从小便长得钟灵毓秀,随着年龄的越大,她的容貌也就越盛。 直到某一天,一场灭门祸事降临,父母兄弟连同家中仆从一百多口全在一夜之间失去性命,唯一逃出生天的,也就李琦一人。 之后她改名换姓,拜无恨大师为师傅,学了神功,又设计遇到了她的第一春柳鹤亭。明面上她是朝廷命官的夫人,暗地里,她是乌衣神魔的统治者。后来行事败露被江湖和朝庭共同的打击,之后死里逃生,因无法在中原立足,只能东渡扶桑。 彼时,谢窈初到此世,听完李琦的遭遇之后她咂摸了下嘴巴,十分不解她不找灭她满门的凶手反而当起了幕后黑手,一顿操作下来,对方啥事没有,自己反而不得不远离故土。 感慨完了之后,她就找了一个小镇猫着,度过了五年只需躺平享受的美好生活。 而后的李琦在那里,很快又遇到了她人生的第二春,对她一往情深的天枫十四郎。她为他生了两个孩子,等她学到了一身神秘的东洋武功后,她就毫不留情地抛弃了他们,重回中土,杀华山七剑,报了黄山世家的血海深仇。 那时,整个江湖都在为之震动。 而谢窈也不得不在系统的百般催促之下,离开了那个小镇,踏上了寻找徒弟,实则旅游的道路。 报完仇后的李琦又神秘的失踪了,但江湖上却忽然出现了一个行踪诡秘,武功无敌于一方的女魔头石观音。 听说这个女魔头长得极美,偏偏见过她的男人要么死了要么失踪了。除此之外,她还十分嫉妒长得比她还美的女人,有着在当时“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秋灵素,更是成为了她的首选目标。 谢窈:??? 这不就是李琦吗?! 她抱着新鲜出炉的小徒弟沉默了,十分不理解对方只是披了一个马甲,江湖就好像忘记了李琦一样。 就在谢窈打算出手之际,石观音在中原突然又消失了,连带着,还有那惨被毁容了的秋灵素。 后来,在与好友水母阴姬的书信往来之中她才知道,石观音之所以突然远离中原定居大沙漠,是因为她遇到了水母阴姬。 而水母阴姬…… 性别女,爱好女。 看完之后,她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从手拿大女主剧本到后来人人喊打的女魔头,很难说这其中没有她自身的原因。 所以石观音会对沈璧君出手,谢窈一点儿也不奇怪。 只是水母阴姬不死,石观音就不会离开大沙漠。沈璧君一事,她更加倾向于是石观音指使她下属做的。要不然以石观音的武功,她大可以将沈璧君当场毁容,再扬长而去。 如今已过了三天,幸而系统将她投到中部的地界,节省了一些时间,不然…… 想起连城璧小时候那贴心又懂事的脸,谢窈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其足下轻轻一点,身形猝然向上拉升,随之而来的,是周围飞速倒退的景色,整个人如同一只迅猛的游隼。 她一路向西没有偏离,直至傍晚时分,谢窈才停了下来,在高耸的密林里随手打了一只野鸡,又掏了三枚鸟蛋。 谢窈很熟练地将野鸡拔毛去掉内脏,野菜去腥,用削好的木棍串起,架在火上去烤,鸟蛋则放在火堆旁,用高温慢慢烤熟…… 夜渐渐深了,星星很明亮。 没有工业污染和雾霾的影响,每颗星子都非常璀璨夺目,大大小小不知凡几,挂在夜幕上如同一片星河。 油滴在柴火堆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估摸好时间,谢窈将烤好的野鸡从火架上拿下来,金黄的表皮看起来十分有食欲。 谢窈小心撕下一小块鸡肉放进嘴里,嚼了嚼,一双长眉紧跟着拧起…… “好腥,而且味道好淡。” 没有盐巴,没有专业的去腥三件套,哪怕烧烤手艺再好,也改变不了食物本身的索然无味。 坚强的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再看看地上烤得金黄的野鸡,谢窈说什么也不再动口了,转而拿起地上烤的泛黄的鸟蛋。 一边剥开蛋壳,一边嘟囔道:“哎,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要知道没被系统丢进这个世界之前,她可是过着每天吃各种空运过来的海鲜,喝八二年的拉菲,就连薯片,也是近60美元一盒,一盒只有五片还是全球限量款的、简单又安逸的生活。 她以为下半辈子也就这样了。 没想到系统不做人,又把她扔进这要啥啥没有的社会。 说实话,要不是她落地不久就冒出来三个劫匪,估计她就得穿着她那套吊带小短裙出场了。她不想被人用看动物园的眼神看着,虽然最后也没成功过。 唯一称得上可惜的是,那三个劫匪是真的穷,她在他们三个身上摸索了半天,就差连底裤也扒下,也就摸出来五十二文钱。一顿饭的功夫,就剩下最后两文钱。 谢窈倒也不担心,好歹也是混了这么的久的老江湖,钱生钱的法子这里多的是。 吃完三枚鸟蛋,谢窈随机选了一颗大树,轻飘飘的、没有半点声音飞了上去。 会武功就是这点好,练好了不仅冬暖夏凉还防蚊防蚁,不枉费她花掉一半积分买下那颗如影随魂丹。 这也是她目前唯一拥有,并且不受系统控制的道具了。 第二天一早,谢窈在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中醒来。 又行了两个时辰,她看到前方升起袅袅炊烟,一个山间小道出现,靠着水源,几座简陋的小屋就坐落在这里。 问过路边耕地的人,得知再往前走十里地,就是灵泉镇,便一直朝那个方向飞去,不过片刻,人便已到达城外。 入城之后,谢窈拿着仅剩的两枚铜钱,直接进了当地的赌坊,不肖片刻,便已赚了五十余两银子。 她没有再赌,而是选择低调拿钱就走,不过总有些人看她孤身一人还是个弱女子,就觉得她好欺负,两个男人悄悄摸摸得跟在身后,那蹩脚的跟踪技术,直接让谢窈当场叹了一口气。 她佯装不知,走在小摊上先是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又在另一家买了馅饼,手上还提着面糖,最后蹲在卖首饰的小贩边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眼里全是对新奇事物的好奇和惊叹。 酒楼二楼之上,临窗一桌正坐着两人,靠边的公子看到后轻轻叹了口气。 坐在他对面的灰衣人自发止住了话头,顺着他的目光也看见了这一幕,瞬间意会,“最近突然冒出来的人和事太多了,江湖也没那么平静了,陛下更是为此忙的焦头难额……类似于这种事情,平均每隔三四天都要出来这么一回,老朽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说完,又自嘲地笑笑:“不过被救的小姑娘倒不太喜欢我这样的糟老头子,更希望救她们的是像香帅一样有朝气又会说话的年轻人吧。” 与对面相比,他长得高颧深腮,眼睛炯炯有神,那花白的头发下,却是一对灰白色的耳朵,由合银所铸。虽比不上对面,却也绝对与“糟老头子”这四个字扯不上半点关系。 年轻人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叹道:“如今我的麻烦已经脱不开身了,吴老捕头倒是不介意在我身上再添一份麻烦。” 秃鹰吴老捕头听完赔笑道:“不敢,不敢,老朽哪有这份能耐。” 楚留香看了看他,只是笑了笑。 于是吴老捕头也只得拿起桌子上的女儿红,自满一杯。 等他一口喝完,楚留香这才慢悠悠道:“我并不讨厌麻烦,因为我一直与麻烦为邻,但我却不希望有人被麻烦缠身。” 说罢,楚留香随手拿了两颗花生米,从窗台上翻了下去。 吴老捕头看了看底下响动的人群,轻轻摇头,又拿起桌子上的女儿红,自顾自的饮了起来,颇有借酒消愁的意思。 楼下,街道。 见人群聚拢起来,男子的底气更足了,骂道:“你这贱人,娘治病用的银钱你也敢偷,我们家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竟让你下如此狠手,好好好,今天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 说罢,便要举起拳头往谢窈身上招呼。 这时人群里钻出来一个人来,抱住男子,口中喊道:“大哥,大哥,嫂子再有错,她也怀了你的孩子,你这一拳下去,万一,万一伤了腹中的孩子怎么办?” 两人在街上如此说道,顿时让周围人对着谢窈一阵指指点点。 “什么,竟然有这样的儿媳。” “我家的那娘们要是敢这么做,我就打断她的腿!” “如此恶妇,不堪为配!” “虽然穿的不怎么样,却是一身细皮嫩肉的,你相公对你这么好,竟也做的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来!” 这些声音汇集成一起,最后都形成了统一的谩骂。他们诋毁污蔑,甚至还传出她与人有染,提议沉塘。 即便里面有几声质疑,都沉没在了群众的浪潮里。 见效果如此拔群,两人相视之后,纷纷用贪婪的目光看向了谢窈身上的钱袋子。 五十两啊。 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花销最多也就三四两银子,而五十两,足够他们舒舒服服地过完好几年了好日子了。如果运气够好的话,没准还能把之前输掉的银钱全都拿回来。 要怪,就怪你自己,一个女人也敢拿着钱四处晃荡。 钱帛动人心,在利益面前两人化作了两只财狼。 自称二弟的男人抢先走上去,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嫂,这五十两是拿来给娘治病的,你真不能花掉,你给大哥赔个不是,回去后再跪下给娘道个歉……嗯?” 说完,他一边小视她的神色,一边堵住她的路,防止她挣脱跑掉,然而看看看着,自己先给楞住了。 被他和李老二这么一顿污蔑,这女人不仅没有惊慌恐惧,反而睁着那双清澈眼睛,一脸惊奇得看着他。 赵铁柱噎住了,他恼羞成怒一把抓住谢窈的手,将她朝李老二走去,黑黄的手指抓在那白嫩的手臂上,将她拖的一个踉跄。 李老二一把扯下她腰间的钱袋尤不满足,骂了声贱人,抬手就是一巴掌朝她脸上挥去。 “噗--” “啊!” 破空的声音极速传来,只见两个小黑点一个点在了李老二抬起的手,另一个点在了抓着她的手腕上。 赵铁柱和李老二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手腕一痛,惨叫一声,回过神来便是捂着手痛呼出声,额上冷汗津津。击中他们的暗器落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落在地上,竟是两颗炸好的花生米。 “谁,是谁干的!”李老二捂着红肿的手心朝四周看去,但什么都没有。 楚留香从酒楼二楼飞身下来,张开的身形如同一只优雅的白鹤,落地无声。 他朝他淡淡地看了一眼,而后用那淡然的、轻飘飘的口吻道。 “是我。” 第4章 第4章 “你,是你!”李老二捂着手恨恨的说。 只可惜他那充满怨恨的眼神落在楚留香身上一点用也没有,还不如朝他动手来的实在。 另一边的赵铁柱认出这是个点子很硬的江湖人,便捂着手腕想悄悄离去。不料那白衣人慢悠悠的道:“钱还没要到,这么能就这样走了?” 赵铁柱迈步的脚一僵,赔笑到:“这位公子,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楚留香将掉在地上的钱袋拾起,掂了掂分量,闻言反问道:“误会,有什么误会?” 一直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的笑意收起,楚留香看着赵铁柱,那双浓而长的双眉下,眼睛里也充满了一种冷酷的审视。 赵铁柱被看的心里一慌,一旁的李老二却是一把推开他,“好好好,你功夫高,我们惹不起。但我娘如今身体病症急需抓药治病,还望您今天大人有大量,将那五十两银子还给我,给我们一家留条活路。” 李老二姿态放的挺低,但话里话外,却是指责楚留香恃强凌弱,要逼死她们一家。 果然,众人一听,对着楚留香就是一顿指指点点,有人说他不了解事情的始末,有人说人长的俊没想到心肝是黑的,还有人说他为了五十两银子当街抢劫,说着说着,最后竟然歪到了楚留香就是那女人的姘头。 谢窈听不下去了,她站了出来,大声的反驳: “不是,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我没有成亲,也没有偷过他们的钱。 这都是污蔑! ……” 但她的自白就好像大浪里的一叶扁舟,没一会儿就被淹没在浪潮下。 在先入为主的情况下,他们下意识的选择相信前者,没人相信一个穿着粗布麻衣女人能有如此巨款,加上她在一些地方又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实话,在他们眼里,可不就是心虚的表现吗? 什么,你说这是靠赌钱赌来的? 你糊弄鬼呢! 他们一一反驳了她的辩白,认定了这都是她想要逃脱罪责说出的谎言。 “你,你们……”那姑娘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眼眶里含着一汪泪泉,泫然欲泣。 见楚留香一时没有说话,赵铁柱又扮起和事佬的角色。 “这位公子,刚刚我大哥也是一时情急才动了手,这都是误会,如今误会解开,还请公子归还那五十两银子,毕竟老人家治病实在等不得。” 李老二见他沉默,更以为自己拿捏住了。 年轻人嘛,没离开门派的时候个个都幻想着自己能行侠仗义,快意江湖,在武林中闯出一番大事业后,再退出江湖,留下种种传奇。 可是等他们出了宗门后才发现,这个世界远不止非黑即白这么简单。 而对付这种年轻人,李老二有经验。 于是他走向前去,趁着他还在质疑自己的时候,直接伸出手想把“妻子”扯到自己身边。 “啪!” 还没碰上,李老二的手背便被什么东西重重一拍,痛的他立马缩回来。再一看,那白衣公子不知何时又挡在了那女人面前。 接二连三被伤到同一只手,饶是一直顾忌着白衣人的武功,李老二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他气红了脸,“你做什么,做丈夫的想带妻子回家你也要管吗?这天底下究竟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公道了!” 楚留香长叹一声,“丈夫想带走自己的妻子,我的确是管不着的。” “那你……” “但若是一个男人想要带走一个不是他妻子的女人,那我就管定了!”楚留香高声道。 看得围观人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什么叫不是他妻子,你的意思是我冒充她丈夫吗?”李老二跳脚,“还是你看上了这贱人的姿色,同她合起伙来诓我?好啊,我不就出门了半个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得找男……唔!” 李老二发出一声痛呼,他捂住嘴巴,有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很快聚起一个小血洼。 他惊惧得看向自己的掌心,里面有一颗牙齿,已被齐根打断。 他又惊又怒,同时又不受控制涌出一股后怕。一抬头,就看见那白衣男子正看着他,他给人的感觉仍是有些放松、好接近的,只是他的一双眼,反倒带着一丝冷酷味儿。 “做人做事,还是嘴上留点德的好。”而后,楚留香又轻飘飘地看了眼楞在那里的赵铁柱。 赵铁柱被他这一眼看的下意识捂住嘴巴,唯恐自己像李老二一样被打掉牙齿。 楚留香继续道:“你说你是她的丈夫,那我问你,你可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叫刘艳。”李老二恨恨,但又不得不屈服于他的武力,不情愿的话从漏风的门牙里挤出来。 “你的母亲患了什么病?” “我……” “请的是哪里大夫?” “抓的什么药?” “治的是痛风还是消炎?” “里面需要那些药材?” “每种药材各需多少钱?” 在楚留香一连串的追问下,最初还能答得出来的李老二脸上渐渐浮现出了恐慌之色,眼看事情就要露馅,赵铁柱硬着头皮为他遮掩。 “这……请的是本地的大夫,我们兄弟俩都是大老粗,哪能记得清那一连串的病名,好在大夫心地好,写了一张单子,让我们按着单子抓药就行了。”说完,他往自己衣服掏去,口袋翻空了也没找到单子。 “哎,单子呢?刚刚还在口袋里,估计是出门急放家里了,公子你看这……” 赵铁柱为难得看向楚留香。 “看样子的确是我误会你们了。”楚留香像是打消了疑虑,叹息一声,又将身后的谢窈拉了出来。 “既然如此,你们快点把药抓了吧,一家人宜解不宜结,夫妻之间哪有隔夜的仇,回去后你也劝劝你大哥。” 被拉出来谢窈一脸的不可置信,好像完全没料到刚刚还站在她这边的人转眼就把她给卖了。 “哎哎,这位公子教训的是。”赵铁柱连忙点头哈腰。 “还有一一”楚留香慢条斯理地看了一眼旁边满嘴血的李老二,他手里还握着那颗打断的牙齿,满脸的不服气。 赵铁柱心领神会,赶忙拉住一旁的李老二,“您说。” “记住了,以后留点口德。”再次强调。 “是是是。”赵铁柱一边给李老二使了个眼神,一边拉着他的手。 楚留香这理所当然的作派,李老二自然又是狠狠记了一笔,想着哪天定要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来。但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老二只能用他那缺了牙、漏了风的嘴含含糊糊地回答:“公子说的是。” “嗯。”楚留香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公子一一”赵铁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楚留香不耐烦,“还有事?” “这,这个……”他不好意思的指了指楚留香手里的钱袋子,搓搓手。 “哦,这个啊。”楚留香掂了掂,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将钱袋之间抛了过去。 “下次记得藏好了。” 赵铁柱手忙脚乱地接住,先是掂了掂又将钱袋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堆白花花的银两。李老二凑过来,拿了一个用牙齿咬开,断口处一片银白。 是真的!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直到这真金白银切切实实握到了手里,两人心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脑海里不可控制地幻想起将起将来该如何花掉这一笔巨款。 对了,还有那个会赌的女人。 就在他们心里算计着小九九的时候,没看到眼前的白衣公子,对着他们微不可查得笑了一下。 “好好数一数,看看你夫人吴艳偷拿的银钱是不是都在这里,有没有漏掉的?” 拿着白花花银子的两人哪里还有空去听清他的话,只含含糊糊的回道:“没有……没有,都在呢,谢谢公子。” “没少就好……”楚留香笑着,下一刻话音一转,“就是不知回去之后,你要如何处置你妻子张氏,总该给她娘家一个交代吧。” 正在数钱的赵铁柱心里一个咯噔,掐了掐旁边的李老二,让他注意点。 李老二强行将眼珠子从那五十两银子上撕开,听到这话后,立刻露出一副愤怒的表情。 “交代,她张家还想要什么交代?”他指着一边的谢窈愤怒的说:“这贱……这女人还偷了我们家五十两银子,我没找她们给我一个交代就不错了。” “是吗,但你还是要给他们一个交代的。” “凭什么,这贱……” 楚留香已不想在听他满口脏话,他高声道:“就凭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一个人居然能有三种不同的姓氏!” 这声音用了几分内力,听得人好似就在耳畔环绕一样。 刚刚还在大声谴责自己那偷盗的妻子的李老二,好似被人一把扯掉了遮羞布,又一拳砸在了脸上。 “一个丈夫可以不在意自己的妻子,但他绝不会连自己妻子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楚留香的嘴角还带着笑,但望向他们的眼神里却没什么笑意,反倒是有些冷酷。 他毫不留情戳破了他们那拙劣的、肮脏的的骗局。 “你们当街抢夺她的财物,污蔑她的清白,甚至还诋毁她的家人,这难道不该给她一个交代吗?!” 赵铁柱和李老二脸色一白,更别提刚刚还在为兄弟俩说道,少不得跟着一起诋毁人家姑娘的人也哑了火,不做声了。 “公子饶命,是我们见她一个女人又赢了这么多银子,这才……这才一时昏了头……” “都是我们猪油蒙了心,求公子放我们一马,我们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我们该死,我们该死……” 伴随着求饶声一起的,是一连串“啪啪啪”的自扇耳光的声音,他们又是跪地求饶,又对着谢窈磕头认罪,只希望那一身白衣的公子能放过他们。 可他们求了好一会儿,被他们陷害的那个姑娘不仅没有为他们说情,一边受了他们的大礼,一边还抱胸静静的看着他们,哪怕围观群众也开始悄悄劝着,就是一个字不说。 他们无法,只得又求起了楚留香。 直到脸颊两边红了,肿了,楚留香才缓缓开口,“我没有制裁你们的权利,这些还是交给当地官府来处理的好,由他们来定夺再合适不过了。” 官府? 把脸都扇肿了的两人完全没想到,这个明显是武林世家出身的男人居然扬言要把他们交给官府。 那我们刚才在干嘛? 耍猴吗。 “是是……”可他们不敢妄言,对着楚留香纳头就拜,拜到一半,两人低头视线交汇,畏缩的眼神直接被狠辣所代替。 他们猛的一翻衣袖,从里面掏出一把剔骨尖刀,站起来就朝着离得最近的谢窈冲去。 可他们动作快,楚留香的动作更快。只见眼前一片白色闪过,试图挟持人质的两人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从空中倒飞出去,然后重重得摔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如同被大浪拍打在沙滩上的两条咸鱼。 楚留香转过身,对着谢窈微微一笑,将手里失而复得的五十两银子物归原主。 “姑娘,下次记得收好。” 第5章 第5章 这一切也许发生的太快,以至于楚留香将钱递给这姑娘时,她还尤睁着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睛,一副还没回过神来的样子。 楚留香简单的打量了一番,发现对方并没有受伤后悄悄松了一口气,而后视线在她的小腿处顿住。 不管在什么时候,一个男人盯着一个女人的脚看,都是一件十分冒昧的事情,他虽然有时候混蛋起来不是人,但在女人没有这意思的情况下,那他楚留香就是天底下最正派的正人君子。 因此,在看到眼前这姑娘脚下那双明显不合脚的鞋子后,楚留香只是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视线。 将那五十两归还失主后,楚留香来到了被他一脚踹飞的男人面前。围观的人安静极了,他走过的地方自动空了一大片。 看到楚留香,两人明显抖了一下,口中痛呼声压下,腿肚子直打颤,他们的胸口处各都盖了一个灰色的脚印,不难知道是谁的杰作。 他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跪地求饶,脸上涕泗横流,眼神中流露出切实的悔恨。 但现场没一人同情他。 楚留香只看了一眼,便直接交代他们去通知附近的捕快,也是凑巧,附近刚好有两名捕快巡逻,没一会儿便赶来了。 见那两人被押起,楚留香悄悄离开了,身后还带着一个谢窈。 到了转角处,谢窈对着他一伏,开口道:“刚才多谢公子出手相救,我姓谢,单名一个窈字,不知恩公如何称呼?” “谢窈……倒是一个好名字。” 楚留香干巴巴的道。 他倒是想到了诗经里那著名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过看这姑娘,不像是初入江湖的,倒更像是哪家大户千金偷跑出来的。 单说这个,未免有些歧义。 不料他这话刚说出口,就看见眼前这个偷跑出来的大家千金眼神明显突然亮了起来,高兴地道,“是吧是吧,我也觉得这名字好听,这可是我母亲翻了半天的书,又算好了八字才取来的……” 楚留香听着她说什么同名同姓的太多,自己这个名字起的很少,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眼里全是生动的朝气。 楚留香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情况,但见她这么高兴,自己也忍不住随着她笑了起来。几日来的郁郁压力,有了倾泻的出口,连着外面的天空也格外明亮起来。 他觉得他今天的运气很好,是这十几天来运气最好的一次,要不然他怎么会遇到这么可爱的姑娘呢。 “他也没想到,那教室里居然有两个同名同姓的人”说着说着,谢窈忍不住看向楚留香,“对不住啊,我这人一聊起自己的名字话就有点多。” “那里,姑娘说的这么开心,想必令堂一定十分宠爱姑娘了。” “那是当然!”她十分肯定,可眼睛又随之一暗,若无其事地聊起其他话题。 “对了,还不知道恩公名号,若今后有什么谢窈能帮的上忙的,恩公尽管开口。” 看着她左一个恩公,又一个恩公的,恩公楚留香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婉拒了她。 “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区区小事,谢姑娘实在不必如此挂念。” “这怎么能算一件小事呢。”谢窈不同意这个说法,“哪怕换做任何一个人,对她们来说,都是一件足以影响一生的大事。再说,得恩者若是不报,那天底下岂不是少了很多路见不平出手相救的好人。” 见这姑娘态度坚决,楚留香一时犯难。 若是在平时,他倒也不介意看看这姑娘是如何报答他的,只是现下情况实在危机,他只身赶往闽南,为的也是一桩包裹在重重迷雾中的凶杀案。若非在半途中又遇到英万里,他恐怕早就到了少林寺。 正愁着该怎么打发她,楚留香低头一撇,正好看见右前方有个成衣铺,他心中一动,道:“谢姑娘说的是理,我正好有一件事,要劳烦姑娘帮忙。” “是吗?快说,只要是我能帮的上忙的,一定帮……你?”最后一个字说出口,谢窈便被带到店门,她迟疑地看着面前挂着成衣铺牌匾的门口。 谢窈不解其意。 一旁的楚留香已经抬脚进去了,谢窈只好压下心里的疑惑,也跟着进去了。 一进入大堂,首先看见的是那两侧琳琅满目的衣料,一边是各种颜色鲜艳的布料,另一边摆着女子新制成品衣裙,从最低等的粗麻丝织布料,到最高等的蚕丝布料,各种类型的都有。 贴着里面的地方,摆了一张小小的茶几,几个小板凳放在那里,专门供人休息用。 没多久,就碰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手里抱着一匹绢布,看见楚留香明显愣了一下,立马就羞红了脸跑了出去。 得空的伙计见来了人,他眼睛毒辣,看见楚留香这非富即贵的一身,也不介意他身后一副庄稼人打扮的谢窈,立马过来招呼。 “这位公子想买什么……” 楚留香像是这里的熟客,粗略一扫,指着大堂挂着的几件成品衣服,道:“这,这,还有这些,全部拿下来给这位姑娘试试。” 谢窈一脸懵逼,“等,等一下,不是说要我……” “这不正是只有你能帮的上吗?”楚留香接着说道,然后把那拿下来的衣物一股脑全塞进她的怀里,差点连眼睛都遮住了,“好了好了,去试试吧。” “可是……”谢窈捧着一大堆衣物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楚留香推了进去。 隔间,谢窈看着手里一大堆女性的衣物有些傻眼,楞了好一会儿,才认命地将其一件件换上。 外面。见人进去了楚留香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伙计,“这些应该够了,你帮我办件事,多余的你自己拿着……” “公子放心,我保证把这事儿给您办好。”伙计兴高采烈得收好银票。 “那就好……” …… 等谢窈换好衣服出来后,哪里还有什么人呢?她拉着店里的另一个伙计,寻问刚才的男人去哪里了。 “应该走了吧。”那人回道,同时眼睛不受控制地看了一眼又一眼谢窈,眼里露出一丝同情。 “走了?”谢窈喃喃道。就在这时,刚刚回来的伙计见状,立马提着东西迎了过来。 “姑娘,那位公子已经先结过账了。他说有急事要办,实在是等不及,就先走了,还请姑娘多多见谅。对了,他还说,如果您一个人走江湖的话,最好带一把明显的防身的武器,免得有些人不长眼。还有这是他特地吩咐我要给您的东西,您先看看。” 谢窈接过,打开立马竟是一双精美的绣花鞋。再联想到足下那双不合脚的布鞋,谢窈确实被感动到了。 “真是一个好人呐……” 她如此感慨道。 从成衣铺出来后,谢窈一路向西,期间一路跋山涉水,遇匪杀匪,遇黑吃黑,不过四五天的光景,谢窈的腰包便慢慢鼓了起来。 她到马庄买了一匹枣红马,又打包了一些干粮,换上新买的衣服和纱巾后,就骑着马来到了离大沙漠最近的小镇上。 越往西走,便越能看到到两地的差异在不断拉大。 这里是马连河边的一个小镇。 谢窈到这里已经是傍晚了,天边是一片漂亮的火烧云,时不时有风刮起,裹着沙尘,要吹进人衣服里去。 马蹄踏过黄沙,有几缕炊烟袅袅升起,简陋的房子里面跑出来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看见骑着马的谢窈明显吓了一跳,很快又被一个衣不蔽体的妇人拉了回去,不消片刻,便传来了小孩的啜泣声。 这是谢窈第一次到这里。 烈日、风沙、黄土及生活在这里贫穷的人是她对这个贫瘠的小镇的第一印象。但在黄土高原上,这样的小镇已经算得上是富裕繁华的了。 这是方圆百里内唯一拥有清水的地方。 她骑着马逛了一圈,发现即便在如此贫瘠的地方,居然也有几间砖屋,几间店铺。甚至里面还住满了人,一些江湖人。 见她皱起眉来,那店里的掌柜小心翼翼地道:“要不您去街旁的小酒铺,说不定哪里还有空闲的地方。” 谢窈道了声谢,牵着马又去了不远处的酒铺。 只是她来的不巧,还没到酒铺,就听见里面传出一声怒吼,紧接着就是一个男人像丢垃圾一样被丢了出来。 “酒铺是用来喝酒的地方,可不是你用来撒泼打滚的。”把人丢出去的男人在里面喊。 那人从地上爬起来,捡完了东西后,看见站在一旁的谢窈微微一愣,又听见里面那人不悦的驱赶声,“还不快滚!” 只得收拾完东西灰溜溜得走了。 谢窈将马栓在外面,掀开门前那厚厚的棉布帘子,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她就感觉到一股视线牢牢的盯住了她,还不待她望去,那股视线又突然消失了。 她寻着刚刚的方向看了过去,这个小酒铺实在是小的可怜,可能也是因为有钱喝酒的人太少,就只摆了四张桌子,其中一半还因为打架弄得东倒西歪的。 其中一个灰扑扑,衣服上破了洞的男人就坐在那里。 第6章 第6章 他身材高大,比一般人要健壮的多,青惨惨的胡渣子占了大半张脸,看不太清面容,只一双眼睛又黑又大。 他就窝在哪儿,浑身透着一个懒洋洋的劲儿,这让她想起了一个熟人,一个像猫儿一样的男人。 店里的老板娘此时却走了过来,刚刚还是一股懒洋洋味儿的男人立马精神了起来,眼睛一瞬不瞬的盯在她身上,好似她就是最美的女人。 那老板娘却是看也不看他,直径来到谢窈面前,“客人想要喝点什么?” 谢窈沉默片刻,“……一壶酒,再来两个烙饼。” 点完单后,老板娘转身就走,直到她走的没了影了,男人才悻悻收回视线,抓起桌子上的酒一口喝下。 她忽然觉得他一点儿也不像熊猫儿了。 熊猫儿可不会看上这样的老板娘。 倒也不是说她丑,这小妇人其实长得并不难看,她年纪看着也不大,眼睛也不小,只是皮肤黑黑的,个子又小,全身又没四两肉。 她只是想不通这大汉究竟看上她哪点了,也许她身上有吸引到他的地方只是她不知道。 不一会儿,老板娘端着东西上来了,提着只锡酒壶“碰”的一声放在桌子上,又将烙饼放下,直到她的身影再次消失,窝到墙边的大汉才慢慢的收回目光。 谢窈有些想笑,也的确笑出来了,愉悦的笑声在小酒铺里回荡,她拿起桌子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像是看完了一场戏,就得有个助兴地抿上一口。 一直懒洋洋的的大汉看着她,瞪起了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你笑什么?” “嗯……因为我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谢窈勾着嘴角对着他回道:“因为太有趣,所以我就情不自禁笑了出来。” 大汉瞪直了眼,感觉自己听了跟没听没啥区别。 他还待问,但女人明显没有要跟他交谈的意思,劣质的酒水入口,刺激性的味道引发味蕾的强烈反应,跟气泡水有点像,然后又咬了一口烙饼…… 坦白来说,这烙饼并不好吃,上面铺了薄薄一层牛油似的黄土,一口下去还能吃到一些细小的沙粒,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但谢窈还是皱着眉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吃到一半,一只不知是谁家养的猫从外面钻了进来,这是一只黑白色的公猫,眼睛处就像带了两个黑眼罩,背上背着两片黑,只是皮毛暗淡,瞧着有些瘦。 它熟门熟路得绕过桌角,那大汉瞧着小猫竟是酒也不喝了,两只手放低摊开,对着小猫就是一阵啧啧啧。 “小乖乖,快到我这里来。” 然而那猫脾气却大的很,不仅没过去,反而站在原地抬起了它的鼻子朝空中一嗅,然后走向了相反的方向,对着正在吃烙饼的谢窈就是一声娇娇软软的叫声,“咪~” 这一叫直接气的大汉当骂了一声,“亏我平时对你这么好,感情还是一小白眼狼。” 说完,还有些不解气,“你说你对着她叫什么,她难道还能给你吃的?” 小猫不懂,小猫走过去蹭了蹭。 吃烙饼的谢窈放下筷子,看着蹭她裤脚的小猫明显也有些惊讶,然后直接伸出手,拧住猫咪的后颈皮,直接将它拧了起来,一番打量后。 “奶牛猫猫。” 被拧在半空的奶牛猫不安得动了动爪子,发生一声不悦的叫声,“喵~” 谢窈赶紧把它放了下来,刚刚被抓的奶牛猫也不跑,反而对着她的裤腿继续蹭,黑色的尾巴高高的竖起,发出一声又一声娇娇软软的叫声。 谢窈瞬间明白,“你等着啊。” 说完,就对着身上的包袱一阵捣鼓,然后拿出来一块巴掌大的肉干。 看到肉干的瞬间,那奶牛猫瞬间便站直了身子,肉垫里伸出锋利的爪子,试图把那块肉干勾下来。 谢窈也不逗它,直接将肉干丢在地上,那猫死死抓住肉干,缩到一个角落,一边大口大口撕咬肉干,一边发出呼噜呼噜的警告声。 一旁的大汉看的眼睛都直了,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宁愿自己吃干巴巴没味道的烙饼,也要给一只不是自己的猫吃肉干的人。 他一时惊奇,便抓起桌子上的酒壶往嘴里倒去,不巧,那里面的酒不剩多少,流出两三滴后便再也倒不出来了。 他拍着桌子,像个无理取闹的客人,在那里大声喊道:“酒呢,快把我的酒端上来!” 老板娘冷着一张脸走了出来,手里提着锡酒壶,想对待谢窈一样,重重的把酒壶“碰”地一声摔在他的桌子上,然后扭头就走。 那大汉倒也一点也不介意,继续用那痴情又专注的目光看向她。 谢窈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酒过三巡,那老板娘便出来了七次,有三次是她的,有三次是那大汉叫的,还有一次是那结账的客人叫的。 等到第三次老板娘将酒壶“正常”地放在桌子上的时候,谢窈叫住了她。 “不知老板娘在这几天有见过其他外来的女人没有?” 看着老板娘露出警惕的眼神,谢窈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目的告知,“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他的未婚妻子被一群恶人掳进了大沙漠里,我过来就是想问问有没有见到这一伙儿人。” “既然是你朋友的妻子,那他为什么不自己救她,反而要你去救?” 干爽的嗓音一如这里气候。 见老板娘肯开口,谢窈也不介意。 “他也过来救了,只是他武功低微,我实在怕这对未婚夫妻还未成亲便守活寡,所以我就提前来了。” 老板娘:“” 大汉:“……” 一时槽多无口,两人都沉默了。不过倒也正好打消了老板娘的顾虑,她想了想,“我没有见过其他的女人,不过这几天来往的江湖人很多,你问问其他人或许有线索。” “那就先谢过老板了。”谢窈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对了,不知老板娘这里可还有多余的床位,我问过好几家,都被住满了,只能来你这儿碰碰运气。” 老板娘沉默片刻,也没拒绝,将她领到睡觉的地方,四四方方的小空间堆了一些杂物,床底硬邦邦的,墙面上还混着黄土,一摸便掉下来一层黄沙,除了这一张床,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谢窈也不挑,这些天她风餐露宿,睡野外也是常有的事,当下便跟老板娘付了定金。 第二天一早,在酒铺吃过早餐后,谢窈便拉着马,去问了当地其他人。 跟老板娘的答案一样,他们同样没有见过除她之外第二个女人,不过他们也不能确定这里就一定没有女人路过。 就在七天前,有一辆黄花梨木做的轿子从这里路过,轿子上刻着凶神恶煞的鬼怪,上面用蚕丝织成的帘子则绣着看不懂的文字。他们只停了一小会儿,买了一些干粮和水便又继续上路了。而轿子里的人,从始至终既没出声,也没下来过。 所以他们没见过其他外来女人,也不能十分确定。 不过倒是有人画出了那上面的文字,谢窈蹲着看了一会儿,发现有点像梵文。 线索太少,她索性跟当地人聊了起来,不料线索没多少,到聊出来一个大八卦。 八卦的主角不是其他人,就是小酒铺里的老板娘和一直赖在酒铺里喝酒的大汉。 听他们说,那个男人名叫胡铁花,是三年前来到这里的。最初,他的胡子还没那么长,衣服也没那么破烂,人也长得十分英俊,身上只有一层被风吹过的沙尘。 刚来的时候,他们以为他就和每个过路的江湖人一样,呆过几天就会离开。因此,在他还在小酒铺里喝酒的时候,没人会想到他这一呆就是三年又十个月,也可能更长。 而他之所以呆这么长的时间,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酒铺里的老板娘——阿春。 阿春是这个镇子上最漂亮的女人,因为这里实在太过干旱缺水,所以她的父母给她起了这个名字。 但这个如春天一样的名字并没有给她带来好运,在她十六岁时,她的父母把她嫁给了酒肆老板的儿子,两年后,她有了她们第一个孩子,不过孩子出生先天不足,加上这里没有好的大夫,出生没多久,她的孩子就死了。此时的她,刚好十八岁。 又过一年,她的父亲死一场疾病,母亲受不了打击,直接从悬崖上跳了下来摔了个稀啪烂。就在她为父母办好丧事,试图重振自己的时候,命运仍不愿意放过她,同年九月,丈夫被一群喝醉了酒的江湖人错手杀死。 被连续打击的她沉默的接手家里小酒铺,或许是因为能在这里生存的人都很不容易,他们并没有说起她的坏话。 而胡铁花,就是在阿春接手的第二年秋来到这里的。 此时,她正好二十岁。 胡铁花是个无论从长相还是体格,都算得上是十分出众的人,无论他选择谁,对方都会欣然答应。不过他这人有点毛病,就是有点自大。他来的第一天就看上了阿春,不过他这人手段不怎么样,以为她是那种勾勾手指就能过来的女人,没想到阿春竟然看也不看她一眼。一年又一年,直到现在,已经快四个年头了,阿春还是这样,只是不介意他在店里赊账了。 说完,那掌柜还说,他之前跟隔壁的孙老板打过赌了,赌注是一缸清水,结果他赢了。 “我就说阿春不可能一年就答应他。”那掌柜哈哈大笑着道。 谢窈听完了一整个故事,然后无比确信。那个叫胡铁花的男人就是喜欢女人不喜欢他的样子,俗称——犯贱。 第7章 第7章 不过她觉的正是阿春清楚这一点,所以故意吊着他。毕竟,那可不像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的样子。 想到昨天老板娘放酒的举动,谢窈不由在心里一晒。 感慨一声,谢窈又买了不少的食物跟水,骑上枣红马,继续前行。 又过了两日,谢窈终于来到了沙漠的边缘。 沙漠,终于到了沙漠。 透过户人家,便能望见那一望无际的大沙漠,裹着风沙,迎着烈日,谢窈来到了这里唯一的客栈门口。 她还未进去,看见里面人影浮动,坐着不少人,其中一个大汉正在与店家争执,她淡着一张脸,走了进去。 “三十大羊皮袋清水,竟然要价二十两银子,你这卖的是酒还是水?” 店家穿着一身灰色长衫,衣摆下面破了手指头大小的洞,闻言笑了一下,“小店卖的自然是水,只是在这个地方,这里的水不比别处,自然要价贵了些。” 那男人还不依不饶,“你是贵了一点吗,分明是……” “彭龙!”一个有着满嘴大胡子的男人呵斥了他。 那个名叫彭龙的男人立刻闭上了嘴,看得出来这个大胡子在他们中间有着很高的威望。 大胡子爽快得掏出银两,“我这侄子性情直率惯了,有什么说什么,刚刚要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店家不要计较。” 说完,二十两银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店家看了看到手的二十两银子,脸上依旧带着笑,“客官多虑了,每年我们这里也会来那么一两个外地人,跟这位壮士一样,质问我这里的水为什么卖这么贵,不过等他们从这大沙漠中出来,再出钱买水的时候,就会明白,在沙漠里,水比什么都来的重要。” 那店家笑笑,“看客官这样子,是第一次来这大沙漠吧。” “不错。”大胡子坦率的道:“接了一单生意,只不过雇主人在沙漠,所以我们也只能来沙漠了。” “哦。”那店家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没有追问他们接的是什么生意,毕竟这年头能在大沙漠里活的好的人,都有一两把刷子。 “不过这几天有点不太平,客官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劝慰的话刚刚说出口,旁边突然发出一声大笑,店家和大胡子看过去,不出意外,正是刚刚被呵斥的彭龙。 “店家放心,我们虽算不上什么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但在江湖之中也算是小有名气了。管他什么人,只要他敢来,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言谈之中,似乎对店家口中的“不太平”不屑一顾。 大胡子在旁边听着,倒也没有反对,毕竟作为刀口舔血的镖师,一路走来什么牛鬼蛇神他们没见过,哪怕这次的任务地点定在了大沙漠,但他依旧对着彭门五虎有信心。 就在大胡子想要多打听一下怎么个不太平法,面前的店家却是直接越过了他,对着刚进门的客人打起了招呼。 “客官想要点些什么,本店这里不光有新出炉的烤馕,还有刚宰没多久的羊,和羊肉汤搭配着吃,味道更是一绝。” “那就来一份吧。” 清越的女声在客栈里传开来,谢窈取下包袱挑了一个空位坐下,在她的旁边,就坐着一群五大三粗做着中原武师打扮、劲装配刀的汉子。 怎么看都是一群危险人物。 长得这么漂亮的女人坐在那里,就像是狼窝里突然跑进来一只羊。 而作为狼群里跟羊挨得最近的彭龙,此刻已经飘飘然,美人在侧,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妙的事情吗? 再一看旁边那一群彭家兄弟,个个都是眼冒红光,恨不得以身替之,跟美人近距离贴贴。 也无怪乎他们如此失态,从中原赶往大沙漠,他们从一开始的美人如斯,到这也算是美人,最后这居然也能叫美人,他们经历了太多太多。如今乍然来了一个正常审美的美人,可不得抓紧时间多看几眼来洗洗眼睛吗? 而被群狼环视的谢窈倒没什么感觉,她放下手里的包袱之后,就像卸下了一批货,整个人呈现一种十分放松的状态,好似压根没注意到身边这些男人的表情。 大胡子,也就是彭一虎看着旁边一副猪哥样的侄子,眉心控制不住突突跳了起来。 他可不是那些江湖经验浅薄的人,看这姑娘的打扮,估计也是跟他们一样,是从中原千里迢迢来到这大沙漠,能一路畅通无阻,就是 说明眼前这姑娘身上多少是有武功傍身的。 但他一点也感受不出来,要么就是她敛气的功夫在他之上,要么,就是她的功夫远远超除他。 他将脑海中的名字一一对应,又一一划去,思考半晌,对于她的身份,竟是一点头绪也无。 眼看着那彭龙将凳子又往她那边摆了摆,试图跟她搭话,彭一虎一个快步走上前去,直接将彭龙挤去一边。 “姑娘只身一人吗?”看着她没有答话,彭一虎解释道:“从这里进入这沙漠,总共就这几条路线,如果姑娘所行的目的地与我们大致相同的话,说不定路上还能搭个伴。” 彭龙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叔叔跟一个姑娘搭着话,很难不想到其他地方去。 “目的地?没有目的地。”谢窈从竹筒里抽出一双筷子,“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要去哪,或许进了这大沙漠就能知道地方了。” “哪有人会不知道自己去这里……” 彭龙在一边嘀咕着,然后就受到了彭一虎的眼刀,吓得他赶紧提着凳子离远了。 惹不起,惹不起。 其他兄弟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窈倒是无所谓,直接将前几天与老板娘的对话复制粘贴一下,告诉了彭一虎。 彭一虎:“……” 他直接噎住了。 谢窈:“所以我是真不知道该去哪儿才能救出他的未婚妻。” 彭一虎干巴巴道:“……啊,原来如此。” 场面一时沉默。 就在这时,店家将一锅炖好的羊肉汤端了上来,羊肉被切的薄薄的,两根棒子骨放在锅里,汤面清澈,上面飘了几朵油花,汤底的胡椒,葱姜更是分明。 这羊肉汤要价很贵,除了能尝一点羊肉味儿外,其他的就不要想了。 那店家将羊肉汤端上来后,一份比脸还大的烤馕很快也端上了桌子。菜上好后,店家对着谢窈道:“客官请慢用。” 就是这样一份需要烤馕搭着吃才能吃饱的羊肉汤,面前的女人却露出了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看样子味道还不错嘛。” 她用筷子夹出一片比纸还薄的牛肉放到嘴里尝了尝……没怎么尝出来。 她便直接撕了烤馕,直接泡进羊肉汤里,这下,倒是尝出一股肉味儿了。 彭一虎就这样看着谢窈怎么吃羊肉汤,她的动作谈不上优雅,也谈不上粗俗,硬要说的话,就是吃饭有股干脆利落的劲儿。 吃到一半,谢窈直接将装着羊肉汤的大碗直接端起来,喝了一大口羊肉汤。 这下子彭一虎更是如坐针毡,坐光着看人家姑娘吃饭这算什么事儿,打探消息也不急于一时啊。 就在彭一虎想要找个借口离开,喝了一大口羊肉汤的谢窈舔了舔唇,却道:“说不定咱们路上还真能搭个伴儿呢。” 彭一虎心中一惊,又看了一眼谢窈。 只见那女人又夹起一根棒子骨,正在跟上面的羊肉较劲儿。 那羊肉汤刚出锅不久,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儿,雾气袅袅中,一双长眉飞扬…… ??? 彭一虎惊定不疑地看向她的面容,此时此刻,那双眉眼还尤带几分娴静,还有那看似能掐出水来的肌肤……这下彭一虎的面色直接一变,他不发一言得出了客栈。 其他彭家兄弟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见彭一虎脸色直接变了,也跟着出来客栈。 只有谢窈还在吃着羊肉汤配烤馕。 等她将桌子上的食物全部一扫而光,又跟店家买了五大羊皮袋清水利落结过账后,出了客栈的彭一虎又回来。 “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先跟我们搭个伴儿。” 谢窈闻言一笑,“当然不介意了。” …… 一行人骑着骆驼,在旅者的带领下进入沙漠。 叮铃铃,叮铃铃。 一路走,挂在骆驼脖子上的铃铛便跟着一路响。谢窈骑在骆驼上,前后两侧的驼峰高高耸起,她的面上带着丝巾,将身上围得死死的,只露出一双眼睛。 进了沙漠,方知这大自然的残酷。 这里的太阳又大又毒,仿佛要将整片沙漠晒得烧起来似的。 不久前还刮过一阵风沙,现在却是一丝风也没有,也没有其他声音,在烈日下,沙漠中的生命都似已进入一种晕死的状态。 到了夜晚,又是另一个极端。 众人支起帐篷,又裹起几件长衣,才勉强挡下那无孔不入的寒意。 深夜,等彭一虎睡后,彭龙悄悄拍了拍旁边一位兄弟的肩膀。 被吵醒的兄弟睡眼惺忪,张嘴就要骂道,被眼疾手快的彭龙一把捂住嘴,“嘘。” 用手指指了指彭一虎的方向,等到这兄弟彻底清醒过了才松开手。 他小声道:“你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呢?” “哎,你说你舅舅想什么呢,他不会真看上白天那个女人了吧?”彭龙低声道。 彭虎侧过身,“我怎么知道,怎么,被抢了人心里不高兴了?” 彭龙把人翻过来,不高兴道:“我是那分不清轻重的人吗?你不觉得今天白天,你舅舅的举动很反常吗,以前我们走镖的时候,不管是遇上卖身葬父的渔女,还是被人追杀的赶考书生,亦或是逃出生天的独子,你舅舅可从来没让人进入队伍里,今儿个怎么一反常态……” 彭虎嘟嘟囔囔道:“有什么好奇怪,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男人嘛,在没遇到自己喜欢的那盘菜,肯定是不会下嘴。” “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你不知道,他们谈话的时候我就在边上,你舅舅……” 彭龙正说着,突然感觉有一点不对,他低头一看,刚刚还在回话的彭虎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正打着呼噜。 没了人说话,彭龙摇了摇头,骂道:“睡吧,睡吧,别那天睡死过去都不知道。” 他也一翻身,正对着帐篷顶,眼睛闭上,过了一会儿眼睛又无奈睁开,对着自己小弟暗骂了一声。 “早不急晚不急,偏偏这个时候急。” 骂归骂,为了不让自己成为第二天众人口中的谈资,彭龙还是老老实实的爬了起来。 蹑手蹑脚绕过睡得七仰八叉的弟兄们,一出帐篷,彭龙就打了一个哆嗦,下意识得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这鬼天气。” 明明白天好似要把人晒化掉,到了晚上,就直接进入秋冬环节,这一天的气温差实在过于离谱。 “下次,不,以后也不接这种单子了……” 彭龙嘀咕着,一边解开自己的裤腰带,正准备一泻千里的时候,忽然瞧见远处有什么小黑点越来越近。 多年来走镖的危机感顿生,他直觉不好,本能得低下头去。 “嗖——” 破空声袭来,一点寒芒先至。 彭龙还未看清,只觉头皮顿痛,他下意识地往头顶一摸,触手温热黏湿,还带着一股血腥味。 他顿觉不好,就在此时,沙丘后面突然跳出六个黑衣人,他们个个手持长弓,正弯弓搭箭对准他。 第8章 第8章 只一眼,吓得他心胆俱裂。 一股寒气儿从脚底直窜上脑门儿,他来不及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小便,便直接解开了自己的衣衫,把内力灌输在手上。 “嗖嗖嗖——” 连续又是五箭,第一箭跟第二箭被他用衣衫缠住,第三箭进了他脚下的沙子,第四箭贯穿他的右臂,让他的动作一顿,痛呼出声。 而第五箭,眼见就要正中他的头颅。 此时彭龙内劲一滞,面对这必死的一箭已是无计可施,心下绝望,忍不住闭上眼睛,却只听的“铛”的一下,第五箭被挡住了。 他睁眼望去,便见彭一虎挡在他身前,手上拿着一根软鞭。他大喜过望,“彭叔叔!” 彭一虎一听,却并未回头,一边警惕对面一边对着彭龙大声喊道:“还楞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通知弟兄们敌袭!” “好好,我马上去!”彭龙点头答应,胡乱缠好裤腰带,朝着帐篷的方向跑去。 不多时,那五顶小帐篷就在眼前,以及跟帐篷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十来个黑衣人,皆是手持弯刀,正蹑手蹑脚钻进帐篷,最近的已经掀开门帘了。 他心下一惊,顾不得其他,运起内力扯着嗓子喊道:“敌袭!有敌人杀进来了!” 这一嗓子直接把睡梦中的人惊醒,纷纷从枕头下抽出长刀,更别提那些正打算偷偷摸摸收人头的黑衣人了。 他们被唬了一跳,知晓行动已经暴露,为首那人更是当下立断,直接指使其余人直接冲进去帐篷,想杀一个措手不及。 一时之间,惊叫声,惨叫声,兵兵器相接的声音不绝于耳,帐篷更上染上一片片鲜红的血迹。 彭龙带着伤,抢了刀结果了一个黑衣人,而他的身上也挂了彩,一处寸长的刀伤出现在他胸口。 他站着喘了一口气,看见一个黑衣人刀锋滴着血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又钻进了另一个帐篷,而那个帐篷里住的好像是谢窈。 他迷迷糊糊的想,想要继续杀敌,手上却越来越使不上力气,一个踉跄,他直接栽倒在地,昏昏沉沉中,他好似看见上空有一大团黑影飞掠而过,接着好像有什么人在惊呼。 好累啊,眼皮异常沉重,四肢更是乏力,他索性闭上眼睛,由着自己堕入黑暗中。 一脚直接将那黑衣人踹飞,谢窈穿好衣服走出帐篷,往四周一望,这群黑衣人在刚开始时借着黑夜的便利的确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随着时间推后,双方优势已经快要拉平,在彭一虎出门的情况下,彭家兄弟勉强架住了黑衣人首领的冷刀。 谢窈正要去帮忙,却在地上忽然瞧见了一个熟面孔,是彭家的,叫什么彭龙。 她蹲下身体,查看他的伤势,胸口中了一刀,手臂中了一箭,又探了探他鼻息,很好,还有救。 她反手一把抽出箭矢,昏迷状态的彭龙惊痛出声,眼看又要醒,又被她一招点住睡穴。 拔出的箭并未带有倒刺,上面的血却是一片漆黑,谢窈脸色一变,快速点住他全身大穴,阻止血液的流通,而后沉着一张脸站了起来。 只见她身如鬼魅的来到一个黑衣人背后,那黑衣人正举着刀朝旅人脖子上砍去,旅人大惊失色,下一刻黑衣人已经倒在地了。 吊着的心放下,他抖着手去掀开黑衣人的头巾,露出一张不甚陌生的面孔。 他软倒在地…… 又一黑衣人正在与一名彭家人互拼,眼看他的刀要捅进他的心脏,对方正要砍下他的脑袋,关键时刻,只听得“叮”地一声脆响,彭河的刀顺利砍了他的脑袋,往下一看,黑衣人的长刀不知断成了两截。 …… 不过须臾,谢窈便已控制住局势,最后与彭家五虎纠缠的黑衣人首领,更是被她轻轻一掌打得五脏俱碎。 没有理会他们震惊的表情,她丢下一个炸弹:“你们中有人中毒了,你们最好快点搜出解药,要不然……” 她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他们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于是搜身的搜身,绑人的绑人。 等彭一虎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谢窈拉了一个凳子坐在上面,中间是还活着的四个黑衣人,四周站着的是旅人还有彭家的弟兄们。 刚刚他与那六个持弓的黑衣人缠斗间,就发现他们的箭上涂了毒药,不得不多花了一些精力才把他们解决掉。 见他们并没有出现大的伤亡,彭一虎才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彭虎哭着脸跑了过来,“我刚刚搜了他们的身,没找到解药,怎么办!” 谁能想到,之前他们还在说着悄悄话,不过片刻人就倒在地上,身中剧毒,性命垂危。 彭一虎闻言,顾不得道谢,直径来到一个黑衣人首领面前,从他身上一顿收刮,同样无功而返。 黑衣人首领口中冒血,哈哈大笑,“没用的,我们此番特意前来,又怎么会专门带上解药,让你们有机会解毒。” 彭虎一怒,上前直接扇了黑衣人首领一个大耳光,打的他嘴角冒血,耳鸣阵阵,眼冒金星,“你们受了谁的指使,要来害我们?” 见他倒地咳血不断,又去扇其他的黑衣人的耳光。 不料这些黑衣人行事虽然卑鄙,在这方面却是一等一的好汉,哪怕他们刺他一刀,踹他一脚,也不曾吐露半个字。 彭一虎脸色一变,知道这是碰上了一群硬茬子,转而来到最好说话的黑衣人首领面前。 “我们初入沙漠,一路上,既不曾得罪过人,也没有挡过谁的路,究竟是谁要致我们于死地?” 伤势过重,勉强止过咳嗽的黑衣人首领闻言又是一顿大笑,“你说你没有挡过别人的路,那你来这大沙漠干什么呢?” 见他面色一变,显然也意识到了他们的来意。 黑衣人首领笑着笑着,牵动伤口,又咳嗽出两道血沫,“看来你自己也清楚,我奉劝各位还是就此打道回府的好,兴许还能捡回一条小命,哈哈!” 彭虎被激的一怒,正要上去给他好看,却听一道女声响起,“等等,我还有话要问他。” 谢窈站起,一步一步来到黑衣人面前,只花了片刻功夫便轻易制住他们,衣衫还未沾上半分血迹,可见她的武功之高。 一见到她,黑衣人首领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又痛了起来,紧接着,又想到了什么,无所谓道:“你想问就问吧,老子心情一好,说不定就随口告诉你了。” 说完,盯着她嘿嘿笑了一声。 谢窈不为所动,她慢条斯理地蹲下,紧盯着他的眼,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一字一句道:“我问你,你们可见过有人从关外带了一个女人过来?” “女人?”黑衣人首领有片刻的茫然,随后笑道,“你说的不会是你自己吧?” 谢窈有些失望,“看来是不知道了。” 她毫不留念得离开,将地方让给彭一虎他们一行人。 他们还企图从他们嘴里撬出一点有用的情报,“你若肯说出是谁指使你来的,我便饶你一命。” “饶我一命?”黑衣首领笑的喘了一口气,“就凭你们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想饶我一命?” 彭虎怒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那人竟又笑道:“不错,我的确是不想活了。” 彭一虎一愣,“你不怕死?” “我为什么要怕死?过不了几天,没准又在咱们又在地府里见面了,哈哈……” 黑衣人首领笑着笑着,口中突然呕出大片大片的鲜血,不过片刻,那血又变成了黑色。 彭一虎动容道:“不好,这人口中含着毒药。” 等他们再去查看其他人时,发现他们都咬破了毒药,毒入肺腑,顷刻间竟已毙命。 一时之间,竟无人说话。 突然间,帐篷里跑一个人来,“不好了,彭龙的状态变得很差。” 彭虎心里一惊,推开众人跑进帐篷,只见彭龙全身都已发黑发紫,手脚剧烈抖动着,像个发胀起来的大馒头。 “彭龙,彭龙,你坚持住啊!”他摇着彭虎的肩膀,见他悠悠转醒,又问站在一旁的彭一虎,“舅舅,你快想办法救救他啊!” 彭一虎见状,只是摇了摇头,“毒气已经攻入肺腑,只怕……” 说罢,已经不忍心得闭上了眼睛。 “不,我不相信。我去找她,我去求她!她武功这么高一定有办法的!”彭虎突然冲帐篷,跪到了谢窈面前。 看着面前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彭虎,她也无计可施。 “此毒过于暴烈,中毒后发作又快,纵使我有医治的法子,但这……” 谢窈望着四周一望无垠的大沙漠,叹了一口气。 于是彭虎只得又回到了帐篷。 强忍着剧痛跟彭虎说了几句话之后,彭龙便撑不住了,眼睛一闭,彻底归西。 深夜,谁都没有入睡。 将黑衣人的尸首烧光之后,他们又给彭龙就近挖了一个坑,将其尸首埋进里面,只带拿了几件和贵重用品,打算回去后给他立一个衣冠冢。 幸而他们的刀上未涂上毒药,否则今天死去的人远远不止这些。 彭一虎迎着火光伫立了半晌,自从走镖以来,生生死死见过不少,但每当一个熟悉的面孔死去,他的心里还是不可控制生起了一股深切的自责。 第9章 第9章 第二天一早。 众人沉默的吃过早饭,一个旅人犹犹豫豫最终还是把自己在守卫里见过黑衣人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说!” 一个男人站了起来,吓得那个旅人又是一抖。 “坐下。”彭一虎面无表情。 意识到自己失态,男人红着脸坐了下来。 彭一虎又陆陆续续问了一些更详细的信息,得到的情报依然有限,但心里却有了底。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换做江湖人也是一样的。不过这次的雇主身份特殊,乃是一个外附属国的国王,在联系到旅人口中的守卫,自然不难猜出派人暗杀的势力来自于龟兹王国内部。 彭虎还沉浸在彭龙死去的悲伤中,听了两人的对话后,问道:“我们还要走这次镖吗?” “走,怎么不走!”彭一虎手下一拍,“向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更何况,此番前去,正好看看是哪个下的黑手,也好叫他好好看看我们的五虎断门刀!” 这一番话直接点燃了众人的士气,见现场氛围热的差不多了,彭一虎直接站起来,当着众人的面对着谢窈便是一个大拜。 “昨日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若不是姑娘出手相助,恐怕我们还得折掉几个弟兄,彭龙也撑不了这么久,我彭一虎在此谢过姑娘。” “不必如此多礼,说起来若不是你,我又怎么顺利找到商队呢。”谢窈站起来对着彭一虎虚虚一扶,一股无形的内力将他拖了起了。 彭一虎心下一惊,又听谢窈如此说道,面上终是忍不住露出一声苦笑。 他之所以安排旅人与她一起出发,一方面是对她口中的“搭伴”有所忌惮,不愿得罪。另一方面,未必没有存了几分猜忌试探的意思。 如今看来,到底是他小人之心了。 “姑娘言重了。这是我们镖局的信物,但凭此物,姑娘今后若有什么麻烦,我们彭家一定万死不辞。” 说完,将一个虎形的玉雕塞进了谢窈的手里。谢窈推辞不过只得收了,但见这玉雕做得活灵活现,老虎的旁边刻了五把小小的刀,背面则刻了古朴的小篆文字——“彭”。 …… 一番客套之后,众人再次整装出发。 只是这次,谢窈从刚开始的不起眼但颇为忌惮的边缘人物变成了救人性命武力值最高的中心人物。 一路下来,谢窈的待遇整个儿提高。 比如说吃饭一定要等她,有什么干果零食之类的,也会第一时间给她,还有就是晚上睡觉时给了她最厚最干净的毛毯等等之类的。 而对于彭家兄弟而言,彭龙的死亡固然给这一趟走镖蒙上了一层阴影,但有了谢窈这个高武力的人存在,他们还是有了些底气。 不过有了那一场夜袭之后,他们加强了巡逻,每晚必会派上两个人守夜,绷紧神经,防备着他们下一场偷袭。 就这样,他们走走停停,又过了三四天,终于抵达了龟兹国王的所在地。 那是存在于沙漠之中的一片绿洲。 这绿洲不但美丽,而且还不小,四周更是生长着一片葱绿的林木。两个一大一小的池塘紧挨着,像个葫芦一样。 在大的池塘旁边,有三个华丽异常的帐篷,帐篷前竟竖立着四个身披金甲,手持金戈的武士。 而较小是池塘边,却围着几层纱幔,断了视线。 旅人将她们一行人带到这里后便已经离去了。 彭一虎取出文书与信物交给看守的护卫,护卫见过之后,捧着文书和信物进了帐篷。 不过片刻,护卫又急匆匆的出来,“诸位请进。” 侍卫放行之后,一行人跟着指引,直接来到了一顶最大最华丽的帐篷外面。 两个金甲武士为其掀开外面的帘子,里面传来余音袅袅,几个舞女穿着轻纱正在那里跳舞。 帐篷外有一片柔软而美丽的草地,帐篷里也铺了一张更柔软、也更美丽的地毡。 地毡上面排放着几张矮几,几上堆满了鲜果和酒菜,又好几个穿着鲜衣的人,正开开心心地坐在地毡上一边喝酒,一边欣赏着舞姿。 一个卷须虬髯,头戴金冠的红袍人高踞在正中的一张矮几后,左手拿着金杯,见了他们一行人后,笑道:“我的客人们,这一路可还顺利,快快入座,和我们一起欣赏歌舞。” 彭一虎道:“路上是遇到了点小麻烦,不过托王爷的福,已经解决了。” 两个侍卫将矮几搬上来,又有侍女端上瓜果和酒菜,为其倒酒。 着一行人已是舟车劳顿,见到这好酒好菜,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松憩,端起桌子上的酒就喝了一口。 “那就好。” 龟兹王转而望向这其中唯一的女子,“不知这位姑娘芳名。” “我姓谢,单名一个窈字。窈窕淑女的窈。”谢窈举杯,对着龟兹王一饮而尽。 “好名字,好酒量,看来你带来了一个妙人啊。”龟兹王对着彭一虎夸道。 “说来惭愧,此前夜袭,还是多亏了谢姑娘出手相救,这才顺利见到王爷。” “哦?”龟兹王目光闪动,“可否跟小王仔细说说。” 于是彭一虎将路上发生的事简单说与龟兹王,龟兹王听后,对着谢窈道,“原是小王有眼不识泰山,错将珍珠当成了鱼目,该罚,该罚!” 说完竟是连饮三杯以表歉意。 左边一位面色苍白,长着鹰钩鼻的绿衣人忽然冷笑道:“王爷也太抬举她了,不过会几手功夫,如何担得起王爷敬酒。” 谢窈这边还没什么表示,旁边的彭虎倒是最先叫了起来,“那不知阁下的功夫如何?” 绿衣人嘿嘿一笑,“我的功夫嘛,你上来试一试便知。” 彭虎果然被激怒,拔刀便要出手,被彭一虎喝止。 彭一虎看了绿衣人道:“阁下可是“杀手无情”杜环?” “不错,正是在下。”杜环举起手中的酒杯遥遥朝他一致,竟有几分得意。 原因也无他,他在江湖上的名声很响,为人更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黑白两道见了他也十分为之头疼。 据传死在他手里的人很多,多到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故而很多人畏他如蛇蝎。 “没想到连你也来了,王爷麾下还真是人才济济啊。不过哪怕是你,对谢窈姑娘出言不逊,便是对我整个彭家无礼!”说罢,彭一虎将酒杯重重掷在木制的几案上。 酒杯原是银制的,被他掷于几案上竟硬生生矮了一寸。 其他彭家人也纷纷对其怒目而视。 “是吗?”杜环脸上的笑意也一点一点收住了,他凝视着彭一虎,眼看双方一触即发,龟兹王这时倒站了出来,打了一个哈哈。 “诸位都是小王远道而来的贵客,怎么能为此而大打出手呢。” 谢窈也道:“王爷说的对。” 彭一虎缓缓朝谢窈望去,只见她轻轻摇了下头,便也慢慢坐了下去。 杜环看了,又是冷哼一声。 却不再多说什么了。 有了龟兹王打岔,彼此都算是有了台阶下了。几杯酒下肚,气氛才慢慢融洽起来。 龟兹王一一介绍酒宴里的其他人,坐在左面那个人,分别是“龙游剑”的吴家兄弟,另一人是威震两河的独行大盗司徒流星。 而坐在杜环旁边的,是一个满脸病容,看起来无精打采名叫王冲的青年人。 一轮过去,轮到谢窈这边,彭一虎也简简单单道明了身份,“彭门五虎,彭一虎。” 吴青天动容道:“可是五虎断门刀的传人” “正是。” 其他彭家人也纷纷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这大概是一个小势力里人数最多的了。 这里面最开心的,莫过于龟兹王了。他捧着酒杯,众人也都站起来。 “好好好,各位万里而来,晚上就由小王做东,宴请诸位。” 酒席过后,龟兹王吩咐周边侍女好生招待客人。 …… 侍女将谢窈领到了一个帐篷内,便恭敬的告退了。 帐篷的中央,里面放着也一张矮几,上面堆着新鲜的瓜果,她将身上的包袱取下,环视了片刻,发现这是特意收拾出来供给女性的住所。 不得不说,这个待遇有些贴心。 谢窈坐在榻上,透过缝隙瞧见了处处忙碌的护卫和侍女,他们的手上都或多或少捧着几样东西,那是在为今晚的宴会做准备。 老板一句话,员工跑断腿。这句话放哪儿,都十分适用。 谢窈看了一会儿,便觉索然无味,拿了一个苹果坐在哪儿吃着,又想起龟兹王既然能请动远在中原的武师,或许他知道一些关于沈璧君的线索也说不定。还有那顶刻着凶神恶煞的鬼怪绣着梵文的神秘轿子。 不过喝完酒后,龟兹王就拉着彭一虎说事儿去了,现在问也不是个好时机。 思来想去,眼下最值得做的事竟是睡觉。 谢窈打了一个哈欠。 到了晚上,宴会开始。 有侍女将她从房间里叫醒,简单洗漱之后,便来到了营帐外面。两米多高的篝火熊熊燃起,火光照亮了半个天际,也驱散了夜晚的寒冷。 不少人已经入座,谢窈看了看,挑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不久,龟兹王携着两名少女现身在宴会,左边那个边走边笑,粉面桃腮红,两颊笑涡霞光荡漾,娇媚如春花。 另一个,则看起来分毫不起眼,长了一张平凡人的面孔。 那个漂亮的少女在龟兹王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惹的龟兹王哈哈大笑。 “这你就猜错了,来这里的不光有英雄好汉,还有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豪杰哩。” 被说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在一众宾客中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谢窈,向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第10章 第10章 此时,众人都已注意到了龟兹王旁边那两名身份不同寻常的女伴。 龟兹王十分高兴,“容小王介绍一下,左边这位这是我的好女儿琵琶公主,右边是荣安公主。” 众人听后皆是一惊。 这倾城倾国的琵琶公主与旁边那长相称得上丑陋的荣安公主竟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一时之间,一道道隐晦的目光时不时朝着这对长相迥异的公主身上打量。 与旁边身形僵硬的荣安公主相比,琵琶公主则笑魇如花,大大方方的跟他们打了招呼,“早就听说父王邀请了不少英雄好汉,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公主谬赞了……” 荣安公主跟着也打了一声招呼,接着就像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一样,说什么也不抬头了。 龟兹王见状,则是叹了口气,“荣安要是不喜欢,那就回去吧。” “不,女儿很喜欢。”荣安小声道。 龟兹王无奈,只得坐上主位,而琵琶公主与荣安公主,则是一左一右坐在他身侧。 两名力士抬来一只烤全羊,架在一侧,又有两个厨师打扮的男人用银刀片起羊肉,放到盘子里,一边的侍女端起盘子,将羊肉以此放在几案上。 等菜上完后,六个舞女打扮的少女在筑起的木台上偏偏起舞,台下的乐师或弹琵琶,或击起筑来为其伴奏。 龟兹王举杯,“来来来,大家敞开了肚子,尽情享受!” 于是众人也纷纷拿起杯子,一杯饮尽。 琵琶公主借着火光,看清了对面模样,抿着笑,“刚刚听父王说来了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豪杰,我还不信,直到见了姑娘,没想到父王口中的女豪杰不但武功高强,还生了这般好模样,倒让我好生羡慕。” “公主何必自谦,我若出生富贵,又有一个像王爷一样宠爱我父亲,我才不学这些武功呢,又苦又累不说,还经常平白无故挨一顿臭骂。”谢窈笑道。 琵琶公主目光闪动,“姑娘说得也有道理。” 随后好奇道:“我听中原人说,人一旦出名,就会有个响亮的外号,像什么杀手无情,龙游剑,独行大盗什么的,就是不知如你一般的女儿家,名号又是怎么叫的?” “那公主恐怕要失望了。”谢窈有些苦恼的样子,“我这人喜欢清净,平时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不像在座的各位,都有个响当当的名号。认识我的也不过一两个好友,故而也就没什么人给我取外号。” 琵琶公主:“原来如此,不过这样也好,我听人说有些人起的外号特别难听,像什么枯梅大师、毒蝎子,还有母夜叉什么的,要是有人敢将这些乱七八糟外号安到你身上,简直就像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谢窈被逗的抚掌而笑,“是极,是极。” 经此一事,两人的感情似乎得到了某种奇妙的升温,关系一下子拉近不少。 “那你又是怎么突然想到要入江湖了,难不成……”琵琶公主娇笑道:“难不成是瞧上了那位少年侠客?” 谢窈叹气,“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哦?” 见琵琶公主做出一副倾听的姿态,谢窈也不瞒她,将之前与酒肆老板娘、彭一虎的对话又阐述了一遍,只是与前两次不同的是,这次的朋友与未婚妻都有了姓名。 连城璧,与沈璧君。 杜环皱眉,“我怎么没听过他们的名字。” 吴青天也道:“我也没有……” 吴白云坐在那里沉默不语,就连彭一虎也陷入沉思中,司空流星坐在那里静观其变,唯有王冲还是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夹起一片羊肉送入口中,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 谢窈谈笑自若,“无名之辈罢了,诸位不认识也正常。” 见她这样说道,倒是打消了众人向她追问的念头,不过若说什么无名之辈,到没几个人相信的。 要真是她口中所说的那样,那贼人犯得着千里迢迢来到江南掳走沈璧君,又耗费大把精力只为将她又带进这大沙漠吗? 要知道这里可是大沙漠啊,哪怕是最识途的老骆驼,都有可能迷失在沙漠之中,更不要说身边还带着一个女人的贼子了。 “……不过细细想来,还是在那小镇里出现的那对人马更加可疑。”谢窈思忖道。 琵琶公主道:“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详细说说,兴许我们也能帮得上忙呢。” 于是,谢窈将那顶刻着凶神恶煞的鬼怪又绣有梵文的轿子描绘了一次,甚至还用笔将那上面梵文写了出来。 杜环和吴家兄弟起身看了一会儿,又没意思的坐下来,倒是一旁的龟兹王见他们不去欣赏歌舞,反而聚众围在一起,也好奇凑过来看看,一见之下,龟兹王大惊失色。 龟兹王大声问道:“你是从哪里见到他们的?” 见他面色不对,琵琶公主起身问道:“怎么了,父王?” 龟兹王没有理她,反而面色凝重的盯着谢窈看,要从她那里问个明白。 龟兹王的异常表现让杜环和吴家兄弟心中咯噔一下,旁边的王冲也投来一瞥。 谢窈只好将她在小镇里的所见所闻加精描述了一遍。听到谢窈只是听人谈起,并没有真正见过,龟兹王心下一松,差点直接瘫坐在椅子上。 琵琶公主目光闪动,没有去问,反而用手一遍遍的去顺龟兹王的气儿。 杜环:“莫非王爷知道它的来历?” 龟兹王并未立即回答,而是环顾左右后先是让侍女退下,只留护卫把守,等人走的差不多了,他才道:“诸位可曾听过石观音之名?” “石观音!”王冲脸色一变,手中的酒杯被他生生捏破,酒水顺着淌下来,领口胸膛的衣物沾湿了好大一片。 没人取笑他的失态,事实上,其他人的表现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 司空流星更是豁然站起,“你说的可是那武林中容貌最美,武功最高,心肠最歹毒的女人——石观音?” “正是她。” “传言她远走沙漠,没想到竟是真的,但这又与石观音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吴青天想到一种可能,额头上冒出细小的冷汗,神色更是难看。 早在三十年前,石观音便已是天下闻名的高手,三十年后,石观音仍然活跃在茶馆说书人的口中。 她的过去充满了波折和坎坷,有过辉煌有有过落魄。但江湖里最值得津津乐道的,永远是她那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以及那蛇蝎的心肠。 当年石观音宣布退出中原,远居沙漠,但因为原因不明,不少人猜测,石观音早已经死在了某个人的刀下,或许练功走火入魔了,又或许…… 总之,在他们接过龟兹王递过来的橄榄枝的时候,他们是没想过会与石观音对上的。 而现在,每个人的脸色都好像吃了一斤的秤砣一样,脸色臭的不行。 就连那杜环也在哪里大喊道:“疯了,疯了,你难不成想让我们去对付那石观音?!” 龟兹王更是委屈大叫:“我几时让你们去对付那石观音了?” “那你……”话说一半,杜环突然愣住,这龟兹王的确没说要他们去对付石观音,便收住了声。 龟兹王见此,也不再卖关子,直言道:“那顶轿子与石观音并无联系,它来自于西方魔教。” “西方魔教?”吴白云皱眉,明显是没听过过这个势力。 谢窈同样也喃喃道:“西方魔教……” “不错。”龟兹王举起酒杯饮了一大口,见众人明显也对这个势力一无所知的样子,龟兹王放缓了语气,细细道来。 “与诸位一样,小王也是第一次听说西方魔教,只是比各位稍微早了那么一点点。也不知这西方魔教是何时建立起来的,只知道他们一经出现,沙漠里便到处流传着西方魔教的赫赫凶名,其罗刹教教主玉罗刹,更是传言曾以一人之力力压过中原武林。” 杜环听后,忍不住笑道:“中原武林可没什劳子西方魔教,莫非王爷听信谣言,真信了不成?” “不怕诸位笑话,小王听后还特意找人去中原打探过,都没听过什么西方魔教。” “哈哈,说不定是什么人专门弄出来的障眼法吧。”杜环放松身体,没把它当回事。 但龟兹王显然不这么认为,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苦笑道:“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见龟兹王一副心事重重,王冲灵光一闪,“莫非这西方魔教与石观音关系非同一般?” “岂止。”龟兹王目光闪动,“五天前,西方魔教玉罗刹之子玉天宝在沙漠中与石观音一行人发生冲突,玉天宝被当场劫走,西方魔教上下震怒,直接动用教众在大沙漠中大张旗鼓的搜查石观音的下落,短短数日,更是杀了不少石观音的下属。” 众人听后,“嘶……” 这西方魔教这么猛,居然敢跟石观音对着干! “然后呢?”谢窈身体微微向前倾斜,“后来怎么样了?” 龟兹王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喝了一口。“有人说玉罗刹已经和石观音交过手,石观音不敌败走,也有人说是双方都已两败俱伤。而事实究竟如何,又哪里是我们这些局外人能够知晓的。” 司空流星:“如此看来,那西方魔教一定不简单。” 龟兹王长叹道:“是啊。亏小王还是这龟兹国的一国之君,没想到竟在这大沙漠中白白活了几十年,如今还是第一次听说石观音与西方魔教的存在。” 琵琶公主一边轻拍龟兹王的手臂,一边用龟兹语的轻声劝慰,显得一旁的荣安公主很是无措。 等龟兹王平复好心情之后,他道:“所以小王邀请诸位,也有借助各位的武功保护自身安危的意思。” 说白了,就是找保镖。 除了谢窈,在座的其余人都是受到龟兹王的邀请而来,本来就要要替龟兹王做事,当下更是纷纷站起身来,表示自己一定不会让龟兹王失望。 被重重包围的谢窈,尴尬。 一轮寒暄之后,琵琶公主看着茫然无措的谢窈忍不住捂嘴偷笑,“看来那顶神秘的轿子里坐着的正是玉天宝也说不定。” 谢窈:“公主所言甚是。” 从时间上来看,也恰好对得上。 只是那顶轿子若不是石观音的人,那她一直追查沈璧君的线索便由此断了。 谢窈感到有些挫败,直觉告诉她,一定有什么地方被她忽视了。 世界的融合就像一场巨大的迷雾,把不同地区上的人强行糅合在一起,既笼罩了他们自己,也笼罩了别人。 见谢窈坐在哪里闷闷不乐,琵琶公主还以为是没有得到未婚妻的下落而感到失落,她在一边劝道:“你也不用太担心,虽然我父王对西方魔教和石观音的事知之甚少,但他好歹也是龟兹国的国王,如果有信息,我一定尽快通知你。” 谢窈不好告诉她,沈璧君的失踪就跟石观音有关系,只得道:“那便多谢公主了。” 见谢窈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琵琶公主佯装生气道:“你也别太在意,怎么说人家还有一个未婚夫呢,该着急的是他才对,要是连自己的未婚妻都救不出来,我看他还不如早早地解除婚约,换个能保护她的丈夫。” 谢窈…… 最终她张了张嘴,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是吧。”琵琶公主娇笑着,又像一只蝴蝶一边扑到了龟兹王身边,搂住了他的胳膊,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 她一面说,龟兹一面点头,目光时不时的在谢窈身上打转。 看的谢窈心里直犯嘀咕,面上却不动声色对着龟兹王含笑回望。 龟兹王满意笑道:“我的好女儿,就按你说的办。” “那女儿就先失陪一下了。”琵琶公主狡黠的冲着谢窈眨了下眼,接着便走下台去,在侍卫面前低声交代。 得了命令的侍卫快步跑去,又对着一大圈人说话,很快那些人又散开钻进营帐去了。 他们用的都是龟兹语,哪怕他们个个都内力深厚,耳聪目明,也听不懂半句他们说了什么。 等到琵琶公主返回座位后,篝火前的歌舞刚好一曲完毕,一个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抬着鼓走上前来,拿着鼓锤一下一下的击打鼓面。 “咚咚咚!” 鼓声未歇,又跟上一道雄雄厚悠长的号角声,“呜——” 战鼓,号角齐鸣,仿佛一下子把人拉到残酷的战场中去,两队赤着上身的男人走上前来,对着龟兹王行礼。 众人心里一惊,正要开口寻问,却见琵琶公主嫣然一笑,“既然姑娘单身一人,那就看看我龟兹儿郎如何?” 随着琵琶公主话音刚落,两对队列各走出来一个男人,呈对峙之事。 谢窈瞧了瞧,发现最先出现的那两人,居然长得还不错,嗯,身材也很有料。 她大开眼界! 第11章 第11章 不得不说这琵琶公主有点意思。 自古以来都是舞女上前做陪,到了琵琶公主这里,竟是让男人上场博客人青眼。 随着一声令下。 对峙的两个男人纷纷大吼一声,压低中心朝着对方撞了过去。 “嘭”的一声,强大的反作用力将两人撞得倒退,眼见力量相同,双方不得不比拼起了技巧…… 琵琶公主在旁边介绍道:“这是我们龟兹国一年一度常见游戏,双方不得带任何兵器,仅凭借蛮力和技巧取得胜利。要是有人能长年保持第一而不落败,还会被赐予第一勇士的称号。” 杜环瞧了几眼,便不感兴趣的移开目光。其余人倒是给了公主几分薄面,只是依旧热情不高。 他们的比拼放在普通人眼里算得上十分精彩了,只是在他们这些一流高手面前,他们的比斗就好似在过家家,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致。 琵琶公主心里有了底,又望向一旁的谢窈。 这一望之下,差点让琵琶公主生起揉眼睛的冲动。 但见谢窈虽然端端正正的坐着,一双眼睛却好似发出了光,恨不得黏在那两人身上。 不是说中原女人天生胆小害羞,最为看重名声了,怎么到了她这,却反了过来。 琵琶公主顿时有些摸不准了,不一会儿,底下的比斗以一人拍地认输结束,胜利者举起双手迎来众人的欢呼。 “好好好。”龟兹王一连说三个好字,笑容满面。其他人则是稀稀拉拉鼓起了掌。 琵琶公主眼睛一转,娇俏道:“看来这场比斗对于各位侠士而言还是太单调了些,既然如此,父王,不如将节目弄得精彩些,也不扫了诸位的兴。” 龟兹王道瞧了一遍,果然这些请过来的一流高手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还不如刚刚的舞女来的好看。 他也不生气,笑道:“看来是小王的疏忽了,那就按公主说的办。” 挥挥手,得胜者对着龟兹王行了礼后便退去了。直到那人走的只剩背影,谢窈略带可惜的收回目光。 众人被琵琶公主勾起了好奇,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台下。之前分为两队的男人之间合整为一对,接着,帐篷后的紫幔走出来一个大汉。 现场也欢呼起来,直到近了,台上的众人看清这位即将出场的大汉,纷纷嘶了一声。 只见他秃顶无发,赤着上身,下面却穿着一条洒金长裤,身上肌肉块块隆起,搭上黝黑的皮肤,倒像是黑铁打造的。 谢窈见过不少彪形大汉,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前有爱使六十斤镔铁禅杖的九尺大汉,后有喜欢追酒肆老板娘的酒鬼胡铁花,后者身材虽不如前者,却也不算小了。但一放到这大汉面前,简直就是小孩子一个。 这也是谢窈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身材如此高大健壮的人来,她感叹道:“简直是翻版奥尼尔啊!” 看到众人震惊的目光,龟兹王笑道:“这是敝邦的莽汉昆弥,虽只有几分笨力气,但在此道上面,也称的上“勇士”一个了。” 言下之意,昆弥还没败过。 琵琶公主走向前来,竟是亲自发下命令。 “开始吧。” 手臂挥下,比斗开始。那八个大汉齐齐爆喝一声,竟是一拥而上,冲了上来。 抱手的抱手,抱脚的抱脚,搂腰的搂腰,不一会儿,昆弥便满身大汉,一时动惮不得。仅剩的三名大汉瞅准时机,两人分别袭向昆弥的下盘,一人竟是朝他胸口踢去。 “咚”的一声,两米多高的巨人身形不稳,直接被人踹到在地。 庞大的身躯向后一倒,将地面一震,直接扬起不少沙尘。 即便昆弥已经倒地,那些人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两名大汉又扑了上去,势要将昆弥压倒在地,让他起身不能,最后一人直接以脚代手钳制住他的脖子。 如此一来,八人全在他身上。 彭虎当场嘶了一声,“这样下去,昆弥恐怕要输了。” 琵琶公主闻言却是一笑,“诸位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琵琶公主的话落下不久,被八人压在地上的昆弥突然一声大喝,如巨人发怒,那双比大腿还粗的胳膊缓缓弯起,即便上面还挂了两个大汉,憋的满脸通红,也挡不住他的动作。 一只手弯起撑地,一条腿支在地上,上半身一个用力,半个身体竟直接坐了起来。 用腿钳制昆弥脖子的大汉不受控制直接被带起,就像小孩骑在了父亲身上。 可惜这位“父亲”脾气不太好,粗重的喘息一声声响起,那双眼睛上移定住,接着那蒲扇大的手掌伸了出来,直接将头上的大汉撕了下来。 摆脱了颈部的钳制后,巨人仿佛也有了力气,起身后直接一转,身上的大汉便七零八落的滚下去了。 有两人还想顾忌重施,被昆弥一手一个直接抓住,像玩碰碰车一样撞上对方。两人连哼都没哼出来,直接撞晕。 一下子,八人去掉两人。 剩下六人对视一眼,两人去攻他上路,被他想拨小鸡仔似的直接拨开。剩下四人抓住机会,每个大腿上各挂了两人。 那巨人也不急,往下一探又抓起两人往旁边一扔,剩下两人直接被他用脚踢飞。四名爬在地上直咳嗽,显然已经吃力了。 昆弥尤不满足,将视线落在仅剩的两名大汉身上。 杜环眼里发光,喘息道:“哈哈,摔!直接往下摔!” 他蒲扇大的手一把抓住两人的腰带,竟将两个人一同拎了起来,像举鼎一般高高举了起来。他也不着急,先是洋洋得意举着两人走了一圈,而后来到龟兹王面前,又将两人往下掷了下去。 “哎呦!”两声痛呼响起。 倒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只是看到昆弥如此轻松解决掉他们八人,即便还有些力气,也纷纷倒地不起,利落滑跪。 “好!”龟兹王为他喝彩,又将手里的酒赐予昆弥,见昆弥一口喝下,龟兹王又连着道了一声好。 “诸位,看小王这“勇士”如何?”龟兹王炫耀道。 “力大无穷,真壮士也。” “果真勇士!” “……” 后面又拉着他们一起喝酒,到了子时,又有几个陪酒的美女上前,后面的,就不是谢窈能看的了。 谢窈随便找了一个理由离开了宴会,走了没多久,发现彭一虎也出来了。 彼时夜寒露重,繁星点点,一轮圆月挂在藏青色的帷幕上,冷风阵阵。 面对谢窈孤疑的眼神,彭一虎对此解释道:“喝酒喝容易放下戒心,龟兹王不远千里请我们过来,自然不只是为了喝酒。” 谢窈目光闪了闪,笑道:“今天的月亮很圆,相信你们也一样。”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彭一虎听懂了,他对着谢窈一拱手,谢窈也没说什么,看着彭一虎的背影渐渐远去,谢窈也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果然,第二天一早,便传出了彭家镖局离去的消息。 因着昨夜宿醉通宵,此时大部分人都在自己的营帐里面呼呼大睡。 谢窈一出营帐,便瞧见了坐在池塘边上的荣安公主,带着绿色的头纱,正痴痴的看向池塘里嬉戏打闹的侍女们。 她走过去坐在她旁边,一旁的侍女恭敬得弯了一下腰,将场地让给她们。 谢窈顺着她是目光望向水里的侍女们,从地上揪下一根草,“早上好啊,荣安公主。” 荣安公主一惊,慌忙用头纱遮面,“早,早上好。” 她慌忙看向周围,见到侍女就在不远处,才松了一口气,慢慢打量起谢窈来。 谢窈一边折腾着手里的小草,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荣安公主说话,“这里的天气还真是无常啊,明明白天热的要死,到了晚上又冷的要命,话说公主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有没有觉得这里很难捱?” “还,还好吧。” “哇,公主这么厉害,我就不行了……” 这个宛如自来熟来搭话女人她认识,就在昨夜的晚宴上,不光拥有着不亚于她妹妹的容貌,即便面对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也能侃侃而谈。 那是她永远也做不到的样子。 荣安公主望着那光滑细腻的侧脸,心里幻想着要是我也拥有一张这样的脸,是不是父王母妃就会多看我几眼。 “怎么,我的脸上有脏东西?”谢窈突然转口,吓得荣安公主一跳。 “没,没有。”荣安公主慌忙摆手,就在这时传来了她妹妹琵琶公主的声音。 “原来姐姐你在这儿呢。”琵琶公主边说边往这儿来,“我正找你呢,王妃的病情好像又加重了。” “我这就来。”荣安公主一边应着,一边对谢窈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不等谢窈开口,便急匆匆带着侍女走了。 琵琶公主看着姐姐急匆匆离去的身影,又看着跟一根草折腾的谢窈,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第一次见姐姐跟其他人聊的很开心呢。” “没有。”谢窈让开位置,“公主请坐。” 琵琶公主倒没一点儿不好意思,直接坐在了她姐姐坐过的位置上,又探过头,发现那几根草在她手中,逐渐变成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 琵琶公主看得一阵惊奇,“想不到中原人的手艺这么厉害,随便几下便能将路边的野草变成一只兔子。” “啊这……雕虫小技,不值一提。”谢窈不好意思道,“若是用棕榈树的嫩叶,还能变编更多的花样。” “真的吗?”琵琶公主娇笑道:“要是我找到了,你可得给我编几只最好看的。” 谢窈满口答应,“一定一定。” “对了,公主今天怎么也起得这么早,我记得昨夜公主也喝了不少酒。” 琵琶公主用手扯下一个小花,将花瓣一瓣一瓣扯掉,“帐篷里太闷了,我想出来透透气。” 这话自然是假的。纵容父王再怎么宠爱自己的儿女,但所有的男人身上几乎都有一个毛病,在得到权势后,他们不介意跟其他的女人发生关系,尤其是一国之君! 龟兹王有最宠爱的王妃,可当他的王妃缠绵病榻后,龟兹王也不介意与其他女人上床。 而琵琶公主的母亲,长得没有王妃那般天姿国色,只使得一手好琵琶,能在后宫站稳脚跟。 她有些落寞…… 琵琶公主一个人蹲在这里,直到把周围的小花全都嚯嚯了一遍,才感觉自己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等琵琶公主重拾心情后,见谢窈也不问她原因,只在一边静静陪着,心里又宽慰几分。 于是她旧事重提:“昨晚我见你似乎对我龟兹国的勇士很感兴趣,怎么样,有瞧的上眼的吗?” 谢窈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瞪大眼睛瞧着琵琶公主,见她嘴角虽带笑,但眼里却很认真的样子。 她是真的想为她牵红线啊! 谢窈头都大了,她万万没想到到了古代居然还被公主催婚?! 这属实离大谱。 谢窈每个毛孔都写满了拒绝,“我暂时没有那个意思。” “这有什么的。”琵琶公主以为她还像中原女子般在乎名节,皱眉道,“我看你也不是传统的中原女子,我们龟兹不比中原,不喜欢分开就是了,可没中原那么多的弯弯道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窈叹了口气,知道她说误会了,“虽然贵国儿郎都挺不错,不过我这人要求比较高,一般人我可瞧不上眼。” 琵琶公主顿时来了兴趣,“哦,说说看。” “别的不说,首先要长得好看,其次武功高强,最后人品要好。会懂浪漫,每个节日都会送你一个礼物,情商要高,有冲突了要会哄人,还有……” 琵琶公主瞪着眼睛,看着谢窈每说一点都要扳下一个手指头,最后十个手指头都不够用了。 两分钟后,谢窈才停了下来,“……暂时就这么多了。” 琵琶公主:“……你不觉得你的要求有点多吗?” 谢窈疑惑道:“多么?我不觉得啊。” 琵琶公主瞠目,“我敢说,全天下都找不出能全部达到你要求的男人。” 然后她突然起身,对着谢窈气呼呼道:“你不愿意直说便是,我又不是那种爱勉强别人的恶人!” 至于这么糊弄自己吗? 亏她还打算认真为她挑选一个合适的男人呢。 这么一想,琵琶公主更委屈了,走了没几步又突然返回,恶狠狠的夺过谢窈手里的草兔子。 谢窈望着空无一物的掌心,怀疑道:“真的多吗?” 这难道不是最基本的吗? 第12章 第12章 从那天后,琵琶公主便有意无意地避开她,倒是荣安公主在短短几天之后便与谢窈熟识开来。 她立刻意识到谢窈跟其他人不一样。 不管是男是女,在知道她与琵琶公主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之后,都会投来异样的眼光。 百姓如此,父王如此,就连生她养她的母亲也会时不时质问她,为何长了这副容貌,没遗传到她身上半点优点。 荣安公主有时会控制不住在谢窈身边发泄自己的情绪,而每当这个时候,谢窈都会当好一个合格倾听者,在听完她的牢骚之后,她总会轻轻拍打她的后背,细心安慰着她,直到看到了她母亲的画像。 准确来说,是画师为龟兹王画的全家福画像。 然后谢窈就沉默了。 坦白来说,能被龟兹王看上的女人,荣安公主的母亲长得并不难看,甚至她的父亲龟兹王本人长得也不差。 但难就难在,荣安公主本人是挑着父母的缺点长的,属于哪里不好长哪里。 偏偏这又是个医疗不发达的时代,她还不能去整容,只能每天抱着一堆金银首饰在哪里自卑。 这确实没法劝,也劝不了。 一个人得到再多,也依旧无法释怀他最为在意的。 谢窈感慨一声。 就这样连续过了四五天,期间龟兹王还时不时拉着荣安公主在宾客面前遛一遛,到了后来,荣安索性直接称病抱恙,躲房间里直接不出来了。 只有遇到谢窈,才跟她说上几句话,当然谈话地点改成了荣安公主的帐篷里。 她是荣安公主的心灵垃圾桶。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沈璧君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直到第六天下午,事情有了转机。 这天谢窈才从荣安公主的帐篷里出来,然后就看到琵琶公主低着头从龟兹王的帐篷里出来了。 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一双长眉也紧锁着。 谢窈跟琵琶公主打了声招呼。 琵琶公主停下,见了她,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忘了这里还有个琵琶公主呢。” 谢窈咂摸着,这么听着这话有点不对劲儿呢? 还没等她细想,那边的琵琶公主也意识到这句话说的有多不合时宜,忙问道:“你叫我干什么?” “也没什么。”谢窈见琵琶公主又冷下脸要走,“就是想问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直皱着眉头,这可不像我们的琵琶公主啊。” 琵琶公主听后脸色稍缓,随即又想到说不定她会有办法,逐找了一个地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给谢窈听。 原来彭一虎出去已经有好几天了,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然而龟兹王却一点儿信息没有不说,那些派出的探子也一个个了无踪迹。 这下,龟兹王是真的急了。 今时不同往日,在不知道西方魔教与石观音打起来的情况下,光叛臣夺走彭家五虎押送的极乐之星一事,他尚且还能坐的住。 左右不过是一颗金刚石,虽然价值连城,但没了这颗他还有天方之石,在不济他也有其他的宝石,总之犯不上为此搭上自己。 但现在不同了,鬼知道这西方魔教和石观音会不会因此寻着味,来到了他的老巢,先是把他们掏的干干净净,再顺手一刀砍了。 龟兹王不敢赌,可他现在又不敢走,最后只能再开个宴会上,想让他们去风口。 可不料那些人一个个外号叫的响,却是个十成十的怂包,一听要出去可能会对上石观音和西方魔教,个个都找足了借口推脱掉。 龟兹王无奈,龟兹王愤怒,可他偏偏拿他们毫无办法。 最后他找来了他的女儿——琵琶公主,想问问她有什么办法。 然后就是谢窈就看见琵琶公主皱着眉从帐篷出来了。 “……事情就是这样。”琵琶公主说完,一双美目静静看着谢窈。 谢窈听后,“原来如此,这好办,他们不敢去我去就行了。” “你,你行吗?”琵琶公主一双美目瞪大。 谢窈反问道:“那你说说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 琵琶公主沉默了一会儿,而后一言不发起身走向龟兹王所在的帐篷。 半道上,她突然停下,“我跟父王商量一下。” 不一会儿,琵琶公主便将谢窈请到了王账之中。 龟兹王显得十分激动,先是怒斥了那些光拿钱不干活的江湖人,又对着谢窈好一顿夸,说什么巾帼不让须眉,什么满堂的男人竟然比不过一个女人等等。 “等等。”谢窈听得头皮发麻,赶紧打断了龟兹王的嘴炮输出,“既然事不宜迟,王爷还是先把地图给我,我好马上动身。” “好好好,那就有劳姑娘了。”龟兹王赶紧叫女儿去取地图。 等地图递到谢窈手上后,琵琶公主还是没忍住,道了一声小心。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谢窈承诺道。 不一会儿,侍从从马厩里牵来一匹浑身雪白的白马来,上面挂着能支撑三天的干粮和几大袋羊皮清水。 “这是我龟兹国目前最好最快的马,希望姑娘此行一路顺风。” “嗯,王爷放心。”说完,谢窈利落得翻身上马,扬起马鞭对着马屁股就抽了一下。 白马嘶鸣一声,抬起四蹄往一个方向跑去。不一会儿,只剩一个背影。 半晌后,琵琶公主问向龟兹王,“她能顺利带回极乐之星吗?” “我不知道,不过彭一虎说过,他远远不是她的对手,想必她的武功一定很高。” 琵琶公主目光闪动,“但愿吧。” …… 出了绿洲,谢窈一路疾行。 这马不愧是龟兹国目前最好最快的马,跟她之前骑的那匹枣红马简直一个天一个地,让她狠狠享受了一把风驰电掣的感觉。 跑了一会儿,谢窈就骑着马改跑为走了。 沙漠的风沙依旧很大,吹进马鼻子里,时不时打起几声响嚏。 到了晚上,温差猝降,谢窈依偎在白马旁边,手里拿着一张带肉馅的饼,一边吃着,一边打开地图,借助北极星来判断方位,得出大致的路线。 第二天一早,给白马简单喂食过后,谢窈骑着它往定好的方向继续前进。 正午,正是骄阳似火。 广袤的沙漠,死寂的沙海。在烈日的烘烤下,沙漠上升腾起一股股热浪,像个大蒸笼。 马蹄踩过柔软的沙地,蹄底微微向下陷进去几厘,后面是一长串刚踩出来的足迹,不多时又被飞舞而起的黄沙掩盖。 谢窈骑着马,独自行走在这片荒寂的沙地上,又有风沙卷来,正要拉上纱巾,却惊见前面忽地出现了几个拳头大的身影。 难不成是彭一虎他们? 她心中一动,夹紧马腹,促使白马小跑上去。 …… 楚留香四人耸拉着脑袋,精神不振,而接二连三的打击更是让他们情绪低落。 他们已经接连好几天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饱饭,喝过一口好水了。 人,不吃饭可以活七天,而不喝水,顶多能撑个三四天。 这几日下来,尽管他们已经非常节省,但仅凭那一小袋水终究还是支撑不过他们四个四个大男人,就在今早,伴随着最后一滴水也被喝光,他们的心也重重提了起来。 太阳晒得他们头晕脑胀,嘴皮更是开裂起皮。三人虽然心情沉重,但彼此之间还是抽的出空来挤兑互相对方。 “楚留香,你这老臭虫,这下是名副其实的臭虫了。”四人中,只听右边那个大汉在旁边嚷嚷道。 楚留香闻言,无奈的揉了揉鼻子,苦笑道:“是啊,这下我们都是臭虫了。” 左边那人却是冷笑道:“胡铁花,你少说几句没准我们还能多活几天。” “呸呸呸,老姬你怎么能灭自己威风。”胡铁花假装往地上吐口水,却不小心吃进几粒沙子,累得他连忙用手抹掉嘴里的沙子。 “等回到了中原,第一件事我就跳湖里好好洗一个澡,再到酒馆里喝他个三天三夜……” 胡铁花正说着自己的计划,突然发现前面的楚留香突然停下来了,他也顿时收声。姬冰雁拉着骆驼停在原地,身后是石陀。 三人都坐着不动,即便他们现在又饿又渴,浑身也充满了危险。 有人来了。 那人骑着一匹雪白的宝马,正跑过来,离的近了,他们才发现骑着白马的是一个女人,长长的红色纱巾遮住面部,只露出一双眼睛。 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们,坐下那白马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缓步踱行。 沙漠里怎么会出现一个骑白马的女人,这难道又是石观音的诡计? 三人正暗中戒备,胡铁花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姬冰雁则是握住了手里的判官笔,而楚留香,他看着那骑白马的女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停在他们十米开外。 那上面的女人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美目缓缓睁大,接着就听见她不可置信道:“恩公?” 恩公? 就在楚留香觉得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就见马背上的女人自顾自的拉下了面上的红色纱巾,露出来了一张他分外熟悉的脸庞。 “恩公,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她问道。 第13章 第13章 严格来说,这张脸的主人他半个月前才见过。 那天正巧遇到白衣神耳英万里,与他在酒楼里交谈,彼时他还当她是一个被混混纠缠离家出走的大小姐。便随手教训了他们,又见谢窈穿的鞋子不合脚,还托人给她买了一双绣花鞋。 但他万万没想到,半个月后,他居然在这大沙漠中又见到了她。 再看她只身一人便敢骑着白马行走在整片大沙漠中,就知道那日发生的事对她而言实在算不了什么,说不定是她有意为之。 楚留香心里暗道:楚留香啊楚留香,没想到你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而且,看她这样子,似乎比自己更早进这大沙漠。 楚留香揉揉鼻子,刚准备回话,就听见谢窈又道:“你怎么也跑这儿来了?” 也? 这个字用的巧妙。 楚留香正在猜是谁,便听他旁边的胡铁花瞪着眼睛道:“你能来我怎么不能来?” 却见谢窈忽然笑道:“是是是,你不追老板娘了?” “我追……等等,你怎么知道?”胡铁花惊道。 是了。 要是谢窈要进这大沙漠,说不定还真见过这花疯子。又听她谈及老板娘,楚留香简直要笑出声来。 谢窈没理他,而是先打量了一番楚留香的状况,从马背上解下一大袋清水扔给他。 这可把胡铁花气的够呛,“好歹我们也算见过几面,你怎么也不可怜可怜我?” 谢窈听后,直接白他一眼,“你也知道我们只见过几面,当然比不上恩公啦。” 她嘴上说着,手却麻利的解开水袋,将一大袋水扔了过去。 胡铁花接过之后,也不在意她的话,直接打开上面的盖子,只见里面装了满满一大袋的水,胡铁花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干的快冒烟的喉咙,哪里并无唾液。 他举起羊皮水袋,正要喝下一大口,旁边的姬冰雁却冷冷开口,“你难道忘了那锅肉汤吗?” 胡铁花心中一惊,石观音的那锅肉汤直到现在回想起来,仍然叫他后背发凉。可是,若是叫他不喝这水…… 胡铁花忍不住朝谢窈哪儿一看,只见她也也正往这儿瞧,脸上还带着笑,一双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他,似乎也很好奇他究竟敢不敢喝这水。 一瞬间,胡铁花热血上头,他大喊道:“不过是一袋水,我胡铁花喝就喝了,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说罢,他对准水袋就是一阵咕噜咕噜,清水入喉,霎时间滋润了他干裂的嘴唇,而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姬冰雁见阻止不了,脸色铁青,正要讽刺他几句,却见前面的楚留香也打开了水袋,喝了一大口水。 “老胡说的不错,不过是一袋水而已,谢姑娘特意均出来,不喝岂不是浪费了人家姑娘一片心意。” 姬冰雁几乎冷笑出声,“你倒是好心。” 说罢,竟伸手抢过胡铁花的水,也灌了一大口。 “死公鸡,你……”胡铁花震住。 雁冰姬却是拿他的来堵他,淡淡道:“不过是一袋水而已,你们喝得,我就喝不得?” 这三人竟将随随便便将自己的信任相互交托,这样的朋友倒也少见。 楚留香一时无言,又有些感动,将手里剩下的水还给了谢窈。 谢窈不客气地接下了,她此次出来是有事要办的,以她的能力哪怕不靠这些食物和水也能活下去,但她座下的白马不行。 而且…… 谢窈看了看他们的骆驼,哪里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想必里面放着的正是干粮。 从这里往前一直走,大约百十公里的路程,他们明天便能到达绿洲,抵达龟兹王的住所。凭着那一大袋水,应该不成问题。 谢窈驱赶白马,走到楚留香的身边,感慨道:“看来恩公在沙漠里吃了不少苦头啊。” 听她张口闭口又是一声恩公,楚留香便觉得浑身不对劲,身上好像有刺在挠他。 要是不知道也就罢了,这一声恩公也担得起。但现在楚留香已经知道那天是她有意而为之,那里还能让她继续口称恩公呢。 “恩公就不必唤了,当日情形想必谢姑娘早有对策,说起来还是我打搅了。”楚留香摸摸鼻子。 “哪里的事。”谢窈摆摆手道。 这也算是变相承认了。 楚留香松了一口气,总感觉那一声声恩公都好似在嘲笑他当初看走眼。 胡铁花凑过来,“我倒是好奇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了,怎么人家姑娘张口闭口都是恩公,老臭虫,还不快快交代。” 楚留香无奈,只得又将那天的事又说了一遍。 听完后,胡铁花笑的超大声,“哈哈哈,堂堂的楚香帅居然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就连旁边那一直冷静,强锐的姬冰雁也悄悄勾起了嘴角。 他们似乎特别喜欢看好朋友出糗的样子。 楚留香连连叹息,一边说自己识人不清,交得这一众损友,一边又冷不丁的问起谢窈是怎么认识胡铁花。 胡铁花直觉不好,刚想岔开话题,就听见谢窈一股脑的将他的事抖了出来。 胡铁花:…… 胡铁花默默抱紧了自己。 果不其然,姬冰雁在旁边嘲笑道:“当年高亚男追着你要你娶她,没想到你跑到那鬼地方呆了三年又十个月,只为了那看也不看你一眼的酒肆老板娘。” “不错!我就喜欢她那样子!”胡铁花高声道。 姬冰雁又问:“那你后来怎么又跑了?” 胡铁花这下又不说话,他低着头看着身下的骆驼,好似那里开了一朵小花儿。 眼见时候差不多了,楚留香问,“我之前见你往这边走,是有什么事吗?” “这事说来话长,总之我这次过来是受龟兹王的请求,来接送彭一虎他们的。” “彭一虎!”胡铁花惊叫出声。 楚留香也没想到,那彭家镖局所押送的宝石竟是龟兹王所委派的。 谢窈见他如此表现,料定他们或许见过彭一虎,“不错,难不成你们已经见过他们了?” 楚留香道:“是见过,只是……” “只是什么?”谢窈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楚留香叹了口气,“只是他们已经死了。” “全死了?”谢窈再问。 “全死了。” 于是刚刚还有些跳跃的眉眼便就此沉寂下去,整个人肃沉肃沉。 她拧起眉,有些不开心。 楚留香问:“姑娘认识彭一虎?” “算认识吧,只是觉得他们人还不错,死了可惜。” 楚留香道了一声节哀,又将那日发生的事情重复了一遍,敌人还没见到,他们都已中毒疯魔了。 谢窈听着他的描述,只觉得能干出这种事的,恐怕只有西方魔教和石观音他们了。石观音她还算比较了解,西方魔教玉罗刹她是真的不清楚,那时她还在南海呢,只听到一些江湖传言,里面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反而造就了他的神秘和可怕。 其实往好的一面想想,她不用顶着大太阳继续往前走了,彭一虎的死亡已成事实,接下来就是如实告知龟兹王。 一时沉默。 又过了两三盏茶的功夫,姬冰雁突然拉住了骆驼,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停住脚步,只见他将一直放在他身上的羊皮水袋解下来,递给了身后的石陀。 谢窈瞧了一眼,只觉得这人实在是奇怪的很,明明还有多余的骆驼,他却不坐上去,反而牵着骆驼一起走。 接过水后,那双灰蒙蒙的眼睛似乎朝着姬冰雁的方向看了看,只可惜他虽然长得又高又壮,但要从那张如同风干的橘子皮,凹凸不平的脸看出他的意思,还是颇有难度。 接着摸索到盖子后,又猛灌了几口清水。 胡铁花在旁边说道:“我还以为你忘了石陀的存在呢。” 姬冰雁接过递回来的水袋,听到胡铁花的话,淡淡道:“我总不能叫他跟着我们一起冒险。” 胡铁花不服道:“那是因为你没见到她,一个宁愿自己不吃也要把肉让给一只猫的人,又怎么会做出下毒这种下三滥的事呢?” 对此,姬冰雁骑着骆驼慢悠悠道:“我不是你,自然做不出轻易相信他人的事。” 胡铁花眼睛一瞪,好家伙,你这不是变相的说我傻吗? 楚留香却笑道:“可你还是轻易的相信了我们。” 听到楚留香这句话后,姬冰雁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也柔和了一些,“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刚刚还忿忿不平的胡铁花开怀大笑,“不错,我们是朋友。” 楚留香见此也笑了起来。 只为了他的一句请求,他们一个舍弃了追求四年还没追到的老板娘,一个抛弃下亿万家产娇妻美妾,双双共赴沙漠,其中的凶险不言而喻。 只因,他们是朋友。 谢窈在一旁看的有些感动,若说刘正风与曲阳之间的友情让她有种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的冲动,但到了他们这里,一切又是显的那么的自然,只让人生出一种: 哦,原来这就是友情啊。 三人笑过之后,姬冰雁骑着骆驼来到了谢窈面前,直言道:“虽然我不赞成胡铁花的举动,但他有一句话说的对,我的确没有见过姑娘,险些浪费了姑娘的一片好意,希望姑娘能谅解。” 胡铁花在一旁小声嘀咕,“错了就错了,怎么反倒叫人家姑娘去谅解他。” 姬冰雁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人连道歉也是一副高傲冷酷的样子,换了其他人只怕心生不悦,但谢窈已然见过他信任朋友的样子,深知自有其魅力,更何况他们此前刚栽过跟头不久,就更加不会计较他那点防备了。 于是谢窈大方接受了,“我明白的,毕竟在这沙漠里,小心谨慎些总没错。” 她不提这大沙漠还好,一提大沙漠,一边的胡铁花突然怪叫一声,“我就说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偏偏一时又想不起来,现在可总算知道了。” 这花疯子居然也肯动脑子了,楚留香也有些好奇,问:“你想到了什么?” 胡铁花洋洋得意,“你还记得你进这片沙漠的目的吗?” 楚留香目光闪动,“这是自然。” 胡铁花提高了声音,“既然如此,那我们怎么不问问她呢?” 她? 楚留香望向一边的谢窈,在对方眼里同样看到了茫然,暗道,这关她什么事呢? 还没等他还没想明白,就听见胡铁花继续道:“我们吃了一路的苦,为的不正是将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她们三人从黑珍珠哪里救出来吗?正巧,谢窈进这大沙漠也是为了找一个女人,说不定正好有她们三人的信息呢。” 楚留香这下是真的惊住了,要是有了她们三人消息,那他何至于拖着胡铁花姬冰雁他们硬对上石观音呢。 他几乎用期待的目光望向谢窈,迫切的希望她能吐露一点点关于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三人的信息。 然而在听完胡铁花的一番话后,谢窈却是当场垂下了脑袋,于是楚留香一颗心也跟着垂了下去。 只听她一阵唉声叹气,“我来这儿的确是为了找一个女人,但我这一路上,别说什么女的了,连她的一根毛发我都没见到,更别提什么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了,沙漠里没有她们的信息。” 楚留香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还好还好,只是没有消息而已。 谢窈又道:“你是不是找错方向了,说不定她们并没有在这大沙漠里。” 楚留香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棱模两可道:“再看看吧。” 他想起了船舱里那堆黄沙上面的黑珍珠,想起了那张纸条,想起了—— 楚留香湖边盗马,黑珍珠海上劫美。 若她们不在这沙漠中,那她们会去那儿? 但没有人告诉他,回答他的只有这漫漫黄沙。 于是楚留香问道:“不知谢窈姑娘找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胡铁花打起精神来,神神秘秘道:“她要找的是她朋友的未婚妻。” “未婚妻!”楚留香与姬冰雁齐声道,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的错愕。 女人找未婚妻,的确闻所未闻,尤其是在这茫茫大漠中,这难不成是诓胡铁花的? 然而谢窈点了点头,“是啊,找未婚妻,现在都还没找到呢。” 楚留香试探道:“那你朋友的未婚妻是叫什么名字?” “沈璧君。” 他觉得这名字莫名有些熟悉,好像常听人提起过,道:“可是沈家金针的沈璧君?” 沈家金针? 江湖上有这名派吗? 胡铁花与姬冰雁对视一眼,眼神里多多少少都带点儿茫然,又看到谢窈与楚留香谈起无垢山庄的少庄主连城璧时,更加迷茫了。 倒也不怪他们如此做态,要不是楚留香请他们帮忙,他们现在还一个窝在偏远小地方追着永远也不看他一眼道老板娘,一个舒舒服服舒舒服服躺在兰州享受着他的财富。 内地的变化是远远超出偏远的西方的。 另一边,楚留香确定了谢窈要找的女人就是最近争论的很凶的天下第一美人之一的沈璧君,为什么要说之一呢,因为有很多顶有第一美人之称的女人,只是不知道现在他们挣出个子午寅丑来没。 要不是突遇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一事,他也是不介意去看一看的。 故而,楚留香道:“如果是沈璧君的话,那你可以不用找了。” “为什么?”谢窈皱起眉头,随即又想到什么目露惊喜,“难道你知道她的下落?” “恐怕你不知道,早在七天前,就有消息传出这沈璧君并非是被石观音所掳,而是被一个名为逍遥侯的人给抓走了,现已平安回到家中,并将婚礼推迟到了下个月的二十八号。” 谢窈愕然,“那岂不是说,我白跑一趟了?” “恐怕是的。”楚留香同情道。 第14章 第14章 谢窈:…… 她足足愣了半刻钟,才缓缓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就说她这一路上别说人影了,连半句关于沈璧君的消息都没听到,原来是人家压根儿不在这儿。 一个并不在这里的人,又怎么会有她的消息呢。 难怪她之前一直就有种什么地方忽略了的感觉,原来是在这儿。 一时茅塞顿开恍然大悟,“原来是逍遥侯搞得鬼!” 她忿忿不平,没想到那阴沟里的老鼠居然还没死,当年还是下手下轻了,应该直接砍下他的脑袋,不给他任何活命的机会。 楚留香心道,难怪她听了自己的名号一点反应也没有,原来是真的不知道啊。 他从善如流地问:“你认识逍遥侯?” 谢窈点头,“当年与他交过手,此人藏头露尾,喜欢暗地里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只是没想到他还活着,看来也是他命大。” 楚留香对逍遥侯并不了解,是以只当他是一个武功不高,喜欢暗箭伤人的小人。 对于这一类人,他是提不起兴趣的。 他想了想,“或许石观音的人的确想要掳走沈璧君,但这其中可能出了一些岔子,被逍遥侯得手了。” “应该是没料到连城璧的实力吧,石观音只派些虾兵蟹将是拿不下他的,都没想到暗里还有一只黄雀,被人捡了便宜。”谢窈对自己的乖乖小徒弟十分自信,谈起连城璧来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这不禁让楚留香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 一直旁听的胡铁忍不住了,“你们说的那连城璧是近几年新冒出来的人物吗?” 谢窈睁大眼睛看着他,忽的又笑了起来,笑得眼角都流出了几滴泪水,在胡铁花不明所以的目光下,道:“你这样说,也算没错。” 哦,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啥也不知道的花疯子。楚留香冷漠的想。 胡铁花听不懂,胡铁花来到了楚留香的面前,“老臭虫,你说。” 楚留香忽然有些头疼,主要是吧,这事他也没有搞清楚,“不是我不告诉你,主要是这事听起来太扯了,等过几天回了中原,你自然就知道了。” “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来搪塞我。”胡铁花小声抱怨道,倒也听话的没再追问。 他臭着脸回到了姬冰雁的身边,盯着前面的一对男女,“死公鸡,看来最后又是我俩走在后面。” 姬冰雁冷冷瞧了他一眼,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他拉了拉身下的骆驼,将它驱使至石陀的身边。 胡铁花瞬间傻眼了,怒道:“好啊,不跟我一起走是吧,那我一个人走还凉快些!” …… 到了傍晚,他们找了一片石林,当作今晚休息的地方。 石陀没和他们一起,而是和骆驼们依偎在一起,汲取热量,抵抗晚间寒冷。 生起火堆,四人聚在一起。谢窈也大方的分享了自己的干粮,是烤干的馍馍,比小镇里的烤烙饼卖相更好,口感也不错,就是要配着水喝,要不然容易噎着。 除了馍馍,还有用盐腌制的肉干,谢窈会把肉干夹在馍馍搭配着吃。 胡铁花看着,也学着她这样吃,还别说,有了肉味,这没味道的馍馍夹上肉干,味道还真不赖。 “要是有酒就更好了。”胡铁花吃着手里的肉干加馍,又喝了一口水。 姬冰雁闻言,冷笑道:“有的喝就不错了,还敢挑三拣四,看来在沙漠里这么多天也没改掉你这爱喝酒的毛病。” “酒鬼不喝酒,还能叫酒鬼吗?” 姬冰雁直接冷哼一声,带着食物跟水走去了石陀那边。 胡铁花直接傻眼,对楚留香道:“他这是吃炮仗了?” 楚留香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只是想起了当年胡铁花喝醉酒后答应和高亚男成亲,酒醒之后,这花疯子又后悔起来,吓得忙不迭跑了。 那时他们还以为他俩私奔去了,也是那天,姬冰雁借酒浇愁,险些醉死。如今再聚,楚留香才知道姬冰雁因高亚男之故而孤身远走大漠,虽然凭借着自身的精明和强锐创下了莫大的财富,但归根结底,还是对高亚男有几分情爱在的。 他喜欢的人对她不屑一顾,而她喜欢的人却转头追起了一个看也不看他一眼的酒肆老板娘。高傲如姬冰雁,又怎么不会对此耿耿于怀呢。 但楚留香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最好的做法,就是任其自然,让时间去冲淡一切。 在楚留香这边讨了没趣的胡铁花嘴里骂骂咧咧,狠狠咬下手里的摸夹肉,三下五除二吃完。 姬冰雁不搭理他,楚留香也不说话,而谢窈…… 这个女人往往每次说话都会有意无意踩他痛脚,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 想到这里,胡铁花憋屈的去翻行李,把里面最大,最厚实的毛毯抱在怀里,假装睡觉。 他得意的想,到了晚上,看你们还求不求我! 楚留香看着胡铁花一副幼稚的模样,没忍住笑了。 除了在女人方面不敢恭维,胡铁花实在是一个很可爱的人。 没多久,姬冰雁也回来了,身上还带着一袋清水,他看了看一边装睡的胡铁花,也没说什么,而是从里面也翻出一张毛毯,除了没有水,其他的东西都很充分。 眼看晚上寒意来袭,楚留香体贴道:“这白天跟晚上实在是两个极端,我见你似乎也没带上什么保暖的衣物,不如用我的吧,正好今晚我来守夜。” 说着,楚留香行礼里拿出单人毛毯,递给谢窈。 谢窈微微纠结后接受了他的好意,并道:“那行,后半夜换我。” 等到众人都睡去后,楚留香挑着里面的柴火,火星四溅,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偶尔他也会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谢窈,火光打在脸上,眉眼拉长,五官极具攻击性, 与醒着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直到后半夜,楚留香也没有叫醒谢窈。 一夜好眠,等谢窈醒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楚留香在清理余下的灰烬。 “你怎么也不叫醒我?”谢窈收拾东西,问道。 楚留香却说:“昨夜老姬睡不着守了后半夜,而守夜这件事,实在不需要两个人来守,所以我就擅作主张没有叫醒你。” 说话间,姬冰雁牵着骆驼走了过来,身边还有个睡眼惺忪的胡铁花。 谢窈重新拿了袋水,与他们吃过早饭后便骑着骆驼往她来时的路线走。 据谢窈所说,在往前走大约两个时辰,就到了龟兹王的驻地。 “龟兹王很好客的,因为西方魔教和石观音一事,他迫切的想找几个江湖人来当保镖,正好你们武功也不错,龟兹王一定会盛情款待你们的。”谢窈一边骑着马一边对他们说道。 胡铁花很高兴,“那我一定多喝几杯。” 雁冰雁没理这个酒鬼,反而对谢窈口中的西方魔教有些奇怪,“西方魔教是谁?” “唉?你们这一路没遇到西方魔教的人?”谢窈奇怪的问。 楚留香立刻意识到沙漠里不只石观音一方,目光闪动道:“恐怕是没有,谢窈姑娘可否告知一下西方魔教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人。”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龟兹王说起这西方魔教的教主名为玉罗刹,是一个武功高强,极为神秘又可怕的人。而玉罗刹的属下,大多喜欢穿绣有飞禽走兽的衣服,如果你们见了他们,一定很容易认出他们。” 谢窈叹道:“前几日,玉罗刹之子玉天宝被石观音的人带走,西方魔教不甘示弱,现在已经跟石观音闹的不可开交了,听说玉罗刹还与石观音交过手,就是不知道结果如何。” “这西方魔教竟这么厉害!”一听到石观音可能会吃亏,胡铁花就忍不住开口夸赞。 他们可是吃了石观音不少苦头,先是沙漠里派人示弱坏他水源,后有在木屋之中以身化石,待他们疲惫不堪之际,又弄了一锅肉羹,用含了毒丸的狗去吃锅里的肉排骨。狗吃完肉没事,但毒药也正好化进汤里。 幸亏胡铁花受不得这屈辱,率先将狗吃过的肉汤扔了,要不然死的岂止是一个小潘。 石观音这连环毒计使又巧又秒,着实让他们体会到了什么叫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瞬间。 如今一听到有个西方魔教敢跟她叫板,可不得好好打听打听。 这一打听,便打听出了一些端倪,什么突然出现在这沙漠中,什么曾经以一人之力力压中原武林的话都说出来了。 胡铁花脑子再不好,也记得以前那有什么西方魔教力压武林的事,往上倒数几十年,都是铁血大旗门的传奇。 于是,他质问道:“西方魔教什么时候力压中原武林了,跟他交手的又是那些人?” 谢窈却道:“我怎么知道,我这也是听龟兹王说的。” 胡铁花气的噎住,他严重怀疑谢窈对他有什么意见,要不然也不会那话堵他。 他瞪着眼,谢窈却是一脸无辜。 她说的可都是实话,她的确对西方魔教一事不了解,这可不是有意要气他的。 “好了小胡,说不定是我们太孤陋寡闻了,没听过这西方魔教。”楚留香在旁边这样劝道。 胡铁花呆住,还以为他重色轻友,“老臭你……” 一旁的的姬冰雁目光闪动,不知想到了什么,也道:“是啊,说不定还真像楚留香说的那样。” 胡铁花一时惊定不疑,他看着楚留香和姬冰雁,就好像他们被鬼附身了一样。可再一看,分明还是他熟悉的老臭虫、死公鸡。 胡铁花有些摸不清他们的用意,但他信任自己的朋友,倒也暂时相信了他们说的孤陋寡闻。 姬冰雁跟楚留香对视了一眼,楚留香揉了揉鼻子,面露无奈。 之后,楚留香有意无意跟谢窈聊起江湖上的趣事,而谢窈也毫不吝啬的告知,表面上两人相谈甚欢,实际上是在相互交换情报。 而得了楚留香提点的胡铁花,听到他们口中一些不合理的人和物,一时竟也没插口。 他们就这样一边走一边聊,大约两个半时辰后,果真看到了沙漠里的一片绿洲。 他们打起精神来,催促着身下的骆驼加快速度,也不知是不是闻到了水源,骆驼们伸长了脖子,发出一声声长长的叫声,不用过多催促,便向着绿洲的方向小跑前进。 离的越近,只听那绿洲的林木里竟传来一阵阵欢乐的笑声。 谢窈叹了一口气,“我们走这边吧。” 然后拉着骆驼带着众人饶了一大圈,才来到龟兹王的驻地,那守门的护卫显然是认识她的,见她一下马,便主动上前替她牵马。 谢窈拍了拍身上的黄沙,笑道:“去告诉王爷,就说我回来了。” 第15章 第15章 等了没一会儿,那护卫便急忙跑出来,将他们客气的请进王账。 谢窈一行人刚进帐篷,就看见几个熟人正坐在地毡上开开心心的喝酒,矮几上更是堆满了鲜果和酒菜。 最上方的龟兹王正左手拿着金杯,右手搂着一个美女的纤腰,他本来是很高兴的,只是在看清谢窈身后的楚留香一行人,脸上的笑容就突然停顿了一下。 不过龟兹王的养气功夫还算不错,见谢窈带了几个生面孔,他也不生气。 “远道而来的客人啊,一起入座喝杯酒水吧。” 最开心的要属胡铁花,他望着矮几上的酒水嘴里几乎不受控制的分泌出唾液。 他有多久没有喝过酒了,是四天,还是五天?他记不清了。 对于一个酒鬼来说,哪怕一天没有喝酒,对他而言都是度日如年。 随着龟兹王的话音落下,就有侍从拿凳子的拿凳子,那矮几的拿矮几,眼看就要为他们摆上,一边的杜环却道:“且慢。” 楚留香不由皱起了眉头。 “谢窈姑娘自诩武功高强,接下了王爷的差事,只是为何不见彭一虎等人的身影,反倒带着几个漠不相关的人过来?” 谢窈却是瞧不上眼,淡淡道:“王爷交代的事我答应了自然会办好,这跟你一个无关人士没什么关系吧。” 说完,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这目中无人的态度险些气的杜环一个仰倒,“你……!” “好了好了,诸位都是我的客人,怎么能因一些小事就伤了和气,还不快上桌。”龟兹王见状和稀泥,又示意属下快端来酒水。 楚留香带着一股如沐春风的笑意跟龟兹王道了一身谢,这才与蝴蝶花姬冰雁两人一同落座。 旁边年轻的侍女立刻为他们斟满了酒杯,胡铁花一拿到酒杯就连着喝了好几口,几杯酒下肚,胡铁花满足的叹息一声,凑过去小声对旁边人道:“没想到她损起人来也这么厉害。” 没想到姬冰雁横了他一眼,谈谈道:“多喝酒。” 胡铁花讨了个没趣,倒也没太生气。 见众人都已入座,龟兹王才谈起正事,“谢窈姑娘刚才所言,莫不是已经见到了彭一虎一行,只是不知他们现在身在何处?” “那倒没有。” “那……” 谢窈叹了口气,“只因他们已经死在了沙漠里。” 龟兹王浑身一震,“怎会如此,那我的极乐之星……” “王爷的极乐之星只怕早已被人夺去了。”这时一旁的楚留香开口说道。 龟兹王好似才看到他一样,“不知这位阁下大名。” “在下刘向,不过一无名小卒。” 这跟她听到的不同,谢窈看了一眼楚留香,没有拆穿他。 杜环冷哼一声,似乎并不认可。“刘向”这个名字本没什么,本来也犯不着跟他打交道,但谁让他刚刚在谢窈面前丢了面子,本着我不好她有别想好过的念头,杜环直接当场挑起刺来。 “刘向?”杜环玩味的道了一句,“敢千里迢迢进这大沙漠的人,应该不会有这么个普普通通的名字吧。” 这是怀疑起他的身份来了,楚留香心里暗道,面上神态自若,“刘向这个名字的确是普通了些,或许等哪天在下将这名号打出来了,这个名字兴许就不那么普通了吧。” 杜环看着他,冷笑道:“那好,我等着。” 刚说完,就听见宴会传来一阵笑声,杜环寻声望去,只见那一进门就喝酒的大汉正抱着个酒壶在哪里笑的连酒都洒出来了。 “你笑什么?!”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怒视这胡铁花。 胡铁花反而悠哉道:“嗯……因为我想到了有趣的事,因为太有趣了所以就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这不是我说过的话吗? 谢窈无语的望过去,一边的楚留香却是轻轻笑了起来,没想到几年过去,这花疯子竟也学会了开人玩笑。 “有趣的事情?不如跟我也聊聊!” 杜环冷笑出声,几乎同时,一道乌光自他手腕发出,闪电般的击向胡铁花的面门。 这人一出手竟是又毒又快,这一招若是挨实了,非得落个满面开花,花疯子变成死疯子的下场。 龙游剑,司徒流星等人皆是武林名家,如何看不清这一招的厉害,设身处地一想,都已认为胡铁花此番是躲不掉了。 楚留香瞳孔一缩,失声惊呼道:“小心。” 胡铁花抬手去挡,却不料有人更快,一条红色的纱巾像一道红线,轻轻勾住了暗器,泄去了它的去势,而后猛然回拉,只听“笃”的一声,那用来偷袭胡铁花的暗器重重的嵌进地板上。 竟是一只钢环,露出的一半表面黑黝黝的泛着乌光,瞧那光泽,那上面必定也涂满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看那钢环,谢窈面色便是一沉。她的五官本就艳丽,眉眼更是向外拉长,只不过平时被她那双眼睛柔和了不少,此刻敛下眉眼,竟是满眼冷肃,一身锋利如刀。 她冷声道:“你若是想找我茬,大可不必连累别人,我们就此做过一场,如何?” 那轻飘飘的纱巾落在地上,艳红如血,周遭更是鸦雀无声。 就像谁也没料到杜环会突然出手一样,他们也没有想到谢窈会在此刻出手,仅仅用一条柔软的纱巾。 那杜环涨红了脸,却也知道眼前这仅用纱巾便轻而易举地拦下了自己的武器的女人,实力必定远在自己之上,对上了自己必然讨不了好,可不对…… 他看了一眼围观的人,咬咬牙,正准备开口,外面的帘子突然被人掀开,来人像一只蝴蝶一般飘了进来。 “父王,我听说谢窈回来了,是吗?”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如出谷黄莺,只不过口音微微有些生涩,像是初学不久。 来人正是龟兹王的女儿,琵琶公主。 龟兹王好似才反应过来,笑着答道:“正是,这不就坐这呢。” 琵琶公主眼睛转了一圈,目光停留在谢窈身上,眼睛闪过一丝惊讶,接着亲呢的拉住了谢窈的胳膊,笑道:“怎么都站这儿呢,让别人见了,还以为我龟兹国待客不周呢。” 谢窈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在搂着她胳膊的琵琶公主身上,琵琶公主身体微不可查的一僵,而后又落在杜环身上,最后才慢慢收敛了身上的气息,缓缓坐了下去。 琵琶公主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而对面的杜环,见谢窈坐下之后,他也跟着坐下了。 谁也没提刚才的事。 琵琶公主又道:“你回来的这么快,难不成已经有彭一虎他们的消息了?” 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戏的楚留香自觉出声,“恐怕叫公主失望了。” “哦?”琵琶公主回望过去,见竟然是个极有魅力的青年男子,眼睛不由亮了亮。 她的头发,皮肤上还带着一丝水汽,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幽香顺着飘过,也飘进他那并不灵敏的鼻子里。 楚留香忽然明白了谢窈为何要带着他们兜这么一个大圈子,原来竟是这位公主在哪里沐浴。 他揉了揉鼻子,并不为这错过的景色感到可惜,而是当日情况如实告诉了龟兹王与琵琶公主,当然,后面省去了黑衣人和木屋事件。 吴青天悚然道:“此话当真?” 楚留香:“绝无虚言。” 龙游剑的两人对视一眼,司徒流星也沉默下来,能将“彭家五虎”玩弄于鼓掌之中又轻易杀死他们的人,是他们万万惹不起的。 周遭沉默半晌。 谢窈挑了挑眉头,从刚才的对峙状态中抽离,问道:“王爷可是想要将那极乐之星夺回来吗?” 龟兹王却苦笑道:“若是早上两天,哪怕小王舍了脸皮也要厚着脸求上一番,只是现在……” 龟兹王叹息一声,楚留香目光闪动,一边的胡铁花却是叫嚷开来,“王爷但说无妨。” “诸位可还记得我们前几日曾谈过石观音与西方魔教一事吗?” 谢窈:“王爷的意思是……” 龟兹王继续道:“我虽远离国都,但心在故国,宫里还有几个忠贞之士,在暗中为小王传递消息,时刻为小王把握最新动向,但就在昨日,我的人已经与本王失连,恐怕已经遭遇不测了。” 胡铁花瞪大眼睛,手里的酒也不香了。 谢窈接着说道:“难不成这跟石观音与西方魔教有关?” “不错。”龟兹王斩钉截铁,他告诉众人:“也不知他们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西方魔教竟然断定我龟兹国里有不少石观音的下属,他们在王宫里大开杀戒……就连这一消息,也是他们拼了命才传到我手里。” “极乐之星虽然事关重大,但它到底也是一件死物,若是为了它而断送自己的性命,小王认为,不太值当。” 琵琶公主轻轻的来到龟兹王的身边,亲自为他续了一杯酒,龟兹王端起酒杯,看着琵琶公主,老怀欣慰。 他喝了一大口,道:“正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小王觉得,在这种特殊的时期,更是需要各位侠士的帮助。” 听到不用对上石观音和西方魔教这两座庞然大物后,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吴氏双侠更是率先走出来,齐声道:“王爷放心,我兄弟二人绝非言而无信之人。” 司徒流星也道:“必不负王爷所托。” 就连刚刚掉了些面子的杜环,也表了态。 胡铁花与姬冰雁对视一眼,也纷纷有所表示,谢窈和楚留香更是默认出力。 这让龟兹王开心了许久,当下就要拉着他们继续喝酒,酒过三巡之后,楚留香一行人也知道了在这里喝酒的都是些什么人了。 最先与楚留香呛声,对胡铁花出手狠辣的绿袍人居然是杀手无情杜环。 而坐左边的三人分别是“龙游剑”的吴氏双侠,吴青天吴白云俩兄弟,和独行大盗司徒流星。 剩下一人,名叫王冲。 一轮介绍后,龟兹王望向一直沉默寡言的姬冰雁,道:“现在只有阁下的大名还未请教过。” 姬冰雁淡淡道:“姬。” 龟兹王道:“姬?女臣之姬?” 姬冰雁道:“嗯!” 龟兹王又问:“台甫呢?” 姬冰雁这次连一个字都不说了,只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两个字,就像鬼画符似的,谁也看不出写的是什么。 龟兹王呆了呆,大笑道:“阁下倒真是沉默寡言得很。” 胡铁花也大笑道:“他最大的本事,就是闭起嘴不说话。” 龟兹王目光闪动,道:“那阁下呢” 胡铁花道:“他们都叫我花疯子,王爷若是不嫌弃,也叫我一声花疯子就好。” 琵琶公主听了后,捂嘴笑道:“哪有人说自己叫花疯子的?” 这琵琶公主脸上还带着红晕,眼底似嗔似怒,一笑之下,恍若芙蓉花开。 胡铁花身子酥了一半,傻乎乎道:“公主说的是……” 接着,谢窈就眼睁睁看着胡铁花被套出了真名,他看向了一边的楚留香,显然他对此也有一些无奈和好笑。 第16章 第16章 胡铁花这个名字,放在七年前是如雷贯耳。七年后,却是少有人知。 就在胡铁花以为没人知道自己时,一直没有出声的王冲忽然起身,突然开口。 “胡铁花,阁下莫非就是十年前与“盗帅”楚留香齐名的“潇湘侠盗”花蝴蝶吗?” 胡铁花愣了愣,忽然笑道:“这只花蝴蝶已经在尘酒里泡了十年,想不到阁下竟还记得他。” 这话说出,在场的吴家兄弟,司徒流星等人都不禁为之动容,十年前,这片江湖是属于三个年轻人,他们在江湖里缔造了传奇,而如今,传奇之一就在他们眼前,如何不令他们激动。 琵琶公主一双盈盈美目更是惊讶的望着胡铁花,她虽不懂他名号的含义,却也能从众人的反应中看出这个不修边幅的大汉在他们当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思及于此,琵琶公主看他的眼神更加羞涩了。 胡铁花脸上有些泛红,道:“但在下还未认出阁下的身份来。” 王冲笑了笑,竟有几分凄惨。 他淡淡说道:“区区贱名,不足挂齿,只不过……” 有了胡铁花做突破口,王冲目光又逼视着楚留香,接道:“这位若是名震天下的楚留香,那我真是有眼无珠了。” 众人又引起了一阵骚动,比刚才的动静更大。 一边的谢窈突然开口问道:“楚留香很有名吗?” 王冲转过头望着她,见她眼中的确带有几分茫然,是真不知道楚留香时,他一时竟觉有几分荒谬,但还是科普道:“楚留香,江湖人一般尊称他为“盗帅”或是“香帅”。“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说的便是楚香帅与他的两位好友,当年更是笑傲江湖,纵横天下……” 说到这里,他改口道:“不过跟这一起出名的,还有楚香帅红颜知己遍天下的传闻……姑娘难道也不曾听说过吗?” 谢窈目光坦然,“现在知道了。” 王冲:“……”还真没听说过。 他一时觉得惊奇正欲再问,一旁的楚留香赶紧说道:“恐怕叫阁下失望了,在花蝴蝶的身边的并不一定是楚留香。” 王冲听到后,倒也不反驳,“阁下说的不错,近年来这三位早已各奔东西,阁下未必是楚留香,这位姬先生自然也未必是姬冰雁。” 这番话,到了最后竟意有所指。 谢窈好奇道:“你这么了解他们,难不成你以前见过他们吗?” 王冲长叹一声,苦笑道:“江湖流民,又怎有机缘高攀龙凤。” “哦——”谢窈拉长了声音,得意道:“倒是不巧,我半个月前刚见过楚香帅一面。” 这下换王冲惊住了,“楚香帅,你是在那里见过他?” “嘿嘿。”接着谢窈就把楚留香见义勇为救助落难姑娘一事说了出来。 “当时我就在旁边,没想到楚香帅真是个好人,一下子就把那些流氓混混打跑了,救了那姑娘一命。” 她眉飞色舞的说着,全然没见一旁的楚留香揉着鼻子正一脸无奈的望着她。 刚刚还说一副要打要杀的样子,现在立马就变了脸色,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虽然说的是他的黑历史,但楚留香一点儿也没有感到冒犯,反而看着王冲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的眼睛后,也不由跟着谢窈一起笑了起来。 他觉得眼前这姑娘,着实有些可爱。 到了最后,他道:“看来楚香帅真是一个好人。” “是吧是吧。”谢窈一个劲儿的说道。旁边的王冲更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龟兹王的眼珠子一直不停地在他们身上打转,没想到那一身破破烂烂不修边幅的大汉竟有这份来历,没想到江湖上还有这般惊才绝艳之人……等他们意犹未尽的结束话题之后,龟兹王忽然大笑道:“看来这楚香帅倒是一个风流人物,只可惜我龟兹只是一弹丸小国,恐怕见不了那“强盗中的元帅”了,实乃平生一憾事。” 接着,他举起酒杯,“来来来,今日能得见其一,便是小王的幸运了,大家喝酒!” 其余人也纷纷举起酒杯,就在胡铁花一口喝完这杯中之物后,琵琶公主手捧酒壶忽地走了过来,娇俏着为他填满酒杯,而后又迈着轻盈的步伐像一只蝴蝶飘走了。 她一一为其余三人斟满酒水,自己也举起一杯酒,“此番有劳各位了,我琵琶公主在此,先干为敬。” 说完,朝谢窈那边眨了一下眼睛,而后一口喝完,酒杯倒立。 “公主好酒量!”胡铁花赞叹道,也举起了酒杯,一口喝尽。 酒宴过后,主宾尽兴。 姬冰雁率先站了起来,道:“还请王爷见谅,我们颠沛数日,如今吃完酒肉后便一心想着睡觉,不知王爷可否允我们一个睡觉的地方?” 龟兹王立刻笑道:“这是自然,纵然三位要走,小王也会想尽办法留住三位的。” 说完,便吩咐一旁的侍从带他们去后面的帐篷休息。 见人一下子走了三个,谢窈也随后跟龟兹王告了退,不一会儿,宴会的人便走了不少。 谢窈一觉睡到了晚上,等她醒来,外面已是星光大放,她摸摸扁平的肚子,打开包袱吃了一个肉夹馍,又吃了一个苹果,方才满足。 一时睡不着觉,她披上外衣,扣好扣子,随即走出帐篷。夜虽已深,但每个帐篷里却都还亮着灯,她看见吴青天从楚留香的帐篷里钻出来,脸上有说有笑的。 谢窈一愣,那吴青天也远远看到了她,隔着一段距离,对她略微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不一会儿,楚留香也走出了帐篷,也看到了谢窈。见了她,脸上还带有几分惊讶,接着就运起轻功,几个纵步就来到了她面前。 “这么晚了,谢窈姑娘还没睡?” 谢窈不好意思道:“哪里,这不睡不着嘛,就想出来走走,透透气。” 楚留香秒懂。 谢窈继续道:“我见吴青天刚从你那儿出来,难不成龟兹王又有什么事要托你们去办?” “那倒没有,不过好事倒有一件。”楚留香卖了一个关子。 见他这么神神秘秘,谢窈倒是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好事,竟让大名鼎鼎的楚香帅都感到高兴?” 见她白日重提,楚留香不禁揉了揉鼻子,心中生起一股隐秘的期待,但这种期待在他小觑过她的脸色后很快又化为了失落。 他叹了一口气,道:“是好事也是一件喜事,刚刚龟兹王托人过来,是来向小胡求亲的。” “求亲!”谢窈这下真的惊讶了,连问道:“跟谁,琵琶公主吗?” 楚留香好笑道:“自然是琵琶公主,难不成这里还有其他公主吗?” “那当然有了。”谢窈说道,又感到有些奇怪,“琵琶公主怎么会突然向胡铁花话求亲……对了,他答应了吗?” “这是自然,能娶一个倾城倾国的美丽公主作妻子,已是天大的福分,这样的妻子他不要,不后悔一辈子才怪。” “……”谢窈愣了一会儿,才继续道:“看来男人还是看脸的。” 明明喜好独特,喜欢追求不喜欢他那一类的女人,来到塞外后,碰上美丽的琵琶公主,竟也愿意改变自己的形式准则。 她在心里感慨道,又忽然想起楚留香刚才那一声叹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属于被看脸那一挂。 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遭,遭了。 我算不算又打击了他一次? 她连忙安慰道:“你也别灰心,外族的审美跟我们不一样,他们比较喜欢外表看上去孔武有力的男人。” 哪怕知道是谢窈误会了,楚留香也只道:“那就多谢谢窈姑娘的好意了。” 谢窈小觑他的脸色,完全没有被安慰到的样子。 她想了想,白天刚被他的粉丝捧是神坛,晚上就被琵琶公主打脸了,虽然这其中也有楚留香隐瞒自己身份的原因,但对一个情场浪子而言,还是有些自尊心受挫。 于是,她接着道:“我可没骗你哦,他们这里的习性比较倾向于……” 她话还没有说完,楚留香不知看见了什么,眼神一凝,伸手揽住了她的腰间,把她往怀里一带,又捂住了她的嘴巴,小声道:“得罪了。” 温热的气息喷到耳朵上,谢窈下意识的缩了缩,这一缩正好缩进楚留香的怀里,等她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楚留香已经带着她飞了一段距离。 被跟着的人显然也发现了他,立刻逡巡着走开了,只留下原地的石陀。 见人离开,楚留香也只好止步。 怀中人突然开口道:“刚才那是王冲,他来这儿干什么?” 楚留香放开她腰间的手,刚准备道歉,又听到她这么说,也道:“这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又或者是石陀。 那个丑陋,古怪又残废的人。 一道笑声忽然响起,“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两人向后望去,只见吴青天一脸尴尬的站在哪里。 谢窈下意识的离他远了些,楚留香倒是脸皮厚的很,“吴兄有什么事吗?” “王爷已在他的帐篷里备好了宵夜,正请几位过去呢,谢窈姑娘也一起吧。” 谢窈拒绝,“我就算了吧,你们的事你们聊,我就不参与了。” 说着,便要返身回到帐篷里。 楚留香看着她的背影,揉了揉鼻子,对上吴青天歉意的视线,叹道:“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叫上他们。” 吴青天道,“好。” 见他走在前面,吴青天又望了望谢窈所在的帐篷,目光闪动。 第17章 第17章 王账里的灯火亮了很久,以至于后面他们聊了啥,都对谢窈无关。 她抱着柔软的天鹅绒,到了后半夜睡意才涌上来,就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道:“火,快救火!” 谢窈瞬间睁开眼睛,几乎同时,一双黝黑如铁手从帐篷外面探了进来。 外头的布料被他撕纸似的撕开,径直朝她的胳膊抓去,谢窈瞧了瞧,只觉得实在没什么意思,从旁边拿去一条木质长勺,对准他的手就是狠狠一敲。 那人发出一声闷哼,手飞快的缩了回去,接着跳出来一个又干又瘦,眼里金光闪动,长得像一只大猴子的人来。 “好啊,他们没有诓我,这里果然有一个高手,还是个大美人。”那人冷笑着,一双眼睛对着她上下打量一番,最后定格在她手里的木勺上。 没有刀剑这一类的长兵器,也不像怀揣暗器的样子,这让他心里暗松了一口气。 谢窈道:“那他们有没有告诉你,你很有可能会死在我的手上。” “死?”那黑衣人笑了一声,“就凭你手里舀汤来的木勺?” 谢窈也笑了,“不错,就凭我手里舀汤来的木勺。” 黑衣人突然发怒,“好,那就试试。” 他突然上前,一双黝黑的呈怀抱状闪电探出,一只手抓向她的木勺,一只手抓向她的前胸。 谢窈伸手格挡,木质的勺子在他手下生生捏碎,又使出一招黑虎掏心,谢窈闪身躲避,身后的帐篷被他的利爪撕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外面火光冲天,多数的武士提着水忙着救火,暂时没发现这里的异样。 “怎么,不是要杀了我吗?”黑衣人冷笑一声,不给谢窈机会,欺压上来,招招毒辣。 谢窈轻松躲过,叹了口气,只道:“看来不满足你是不行了。” 那黑衣人听后心中一惊,正要防备,便见眼前一花,双手猛然受到一股巨力,直接将他击退数米。 好大的力道! 他为之一骇,手臂发麻,肌肉也不自觉的颤抖着,接着就见谢窈捏着拳头施施然走了过来,脸上还挂着一丝恶劣的笑。 “不是说要试试吗?” 试试就逝世。 此刻外面的武士还提着水去灭火,少数人去追赶驼马,少数人在现场维持秩序,眼看着这片火势已得到控制,正带人去浇灭另一片,这时一个黑衣人突然从帐篷里飞出来,唬的他们一跳。 黑衣人在沙地上足足滚了三圈才止住,他费力的抬头,脸上鼻青脸肿,一对熊猫眼格外明显,鼻下血淋淋的,也不知道是鼻血还是什么。 破了一个大洞的帐篷发出咯吱的声音,里面走出来一个女人,正和善的看着他。 “还试吗?” 她轻柔的问。黑衣人却打了个哆嗦,再看她的眼神不由带了一丝惧怕。就在刚才,对方把他按在帐篷里来来回回打了好几遍,直到失去兴趣,才大发慈悲得一脚把他踹飞,结束了这顿无休止的毒打。 他还想强撑着站起来,但双手都已折断,哪里还能站起来呢,尝试几次无果后,黑衣人明明疼的冷汗直流,却牙关紧咬,连哼都不哼一声。 见他强忍着剧痛也不愿意露怯,谢窈笑了一下,对着周围一众武士说道:“这是偷袭的刺客,你们还不快找来绳子把他捆住。” 最前面的武士反应过来,连忙吩咐他们去取来绳子,不一会儿,几个武士把他架起,将他捆好。期间不免碰到他受伤的手臂,痛的他当场一嘶。 谢窈迈着轻巧的步划来到他面前,饶有兴趣的问,“说说看,是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那黑衣人朝地上啐了一口,竟也没什么气节,直接把人卖了个干净。 “杜环,还有姓吴的两人。”他徒然笑了一下,告诉她,“他们正在刺杀龟兹王,去晚了,他们就没命了。” 谢窈这下倒是多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道:“你倒是坦诚。” 黑衣人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继而又顶着一双熊猫眼愤愤道:“那几个王八蛋拿我筏子,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为了他们给自己找罪受。” 说什么我与她的武功只在伯仲之间,是远远比不上孙兄的,都是些屁话! 吃了大亏的黑衣人心下愤恨,深感自己是常年打雁被雁啄了眼,竟把老虎当成了小猫来打。 可现在他双手受伤,人还被当做阶下囚,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要是有机会脱身,他一定老老实实窝在白山黑水间,再也不瞎帮忙了。 他在心里骂骂咧咧,远处却有一道身影朝这急速飞来,他的速度很快,落在地上一点声音也没有,直到他主动开口,旁边的人才惊觉身边竟站了个人。 “你没事吧。”楚留香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身上实在没什么血迹才松了一口气,又转眼去看被绑住的黑衣人。 这一看,楚留香的眉便皱了起来,“……是你,孙猴子。” 这黑衣人正是“长白猴群”的唯一传人,黑猴孙空。 听到熟悉的外号,孙空抬起脑袋费力的望了过去,几分钟的时间,他的脸颊肿起老高,一对熊猫眼更是肿的像个发面馒头一样,只留下眼睛那一条缝儿。 他睁开缝儿里的眼睛仔细的辨了辨,竟呆着说不出话来。 楚留香见他这一副惨样,竟毫不厚道笑了出来,“就你这样的功夫也敢当刺客,你不觉得丢人吗?” 那孙空嘴里动了动,又灰败的低下头,半晌,才道:“是挺丢人的。” 谢窈一听,眉头当即便皱了起来,“你们认识?” 大约是她的表情有些难看,楚留香当即道:“谈不上认识,只是他以前有三次犯到我手上,怎么,他得罪你了?” 谢窈谈谈道:“得罪犯不上,只是他半夜对我出手,这要是你的朋友,就不太好办了。” 楚留香立马被“半夜”和“出手两个字给吸引住了,看着孙空的眼神也严肃起来。 在知道孙空偷袭谢窈后,楚留香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眼下见谢窈虽没吃什么亏,但于公于私,他都没什么立场叫她放他一马。 这时孙空突然叫嚣道:“手下败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呵。”谢窈冷笑一声,又看向楚留香。 楚留香叹了叹气:“既然是你抓住的,自然也由你处置。” 谢窈听了后,直接叫人把他押了下去。 他看了看她的神色,没继续问孙空的下场,反而道:“今天夜已经深了,你要不要先去睡会?” 谢窈看了一眼天空,“不急,他们怎么样了?” “都被琵琶公主解决掉了。”楚留香揉揉鼻子,没想到危机时刻,率先出手的竟是那个看似柔软的琵琶公主。她的内力已经有了很深的火候,又将劲气收敛的丝毫不露,哪怕是他,一时也没看出来。 她使的兵器也相当古怪,竟是一把精铁打造的琵琶,里面又设了诸多机关,游龙剑的两兄弟,俱都死在她那把琵琶下。 若非后面被杜环捡了便宜,琵琶公主或可拿到单杀对面的成就。 也是这个时候,在上方偷听的楚留香知道还有一人冲着谢窈去了,他匆匆解决掉杜环之后,就急忙赶来了这里。 楚留香将情况简要说明,在说到琵琶公主连杀两人时,谢窈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似乎早有料到。 楚留香:…… 楚留香陷入了沉思。 他们两人没聊多久,不一会儿,龟兹王和琵琶公主带着一众护卫走了过来。 琵琶公主搀扶着龟兹王,衣服上有几处血迹,神色略显疲惫,看到楚留香时眼神一亮,紧接着,又看到了他旁边的谢窈。 她眼神默了默,像往常一般开口。 “听杜环说有个高手跑你那去了,见到你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她松开扶着龟兹王的手,亲呢的拉起谢窈的手。 又道:“还有他哩,一听说你有危险就往这儿赶,叫我们跟在后头好找。” 说完,琵琶公主对她露出了一个我都懂的眼神。 楚留香:…… 楚留香只是笑笑,并没有反驳。 龟兹王在现场看了一圈儿,虽没见着死人,却也吓的不轻,忙问:“那个刺客呢,难不成让他跑了?” 他忧心忡忡,一想到那人极有可能去而复返,再取他的首级,他就浑身直打哆嗦。 他把自己塞的更里面去了。仿佛只有周围站满了冷冰冰的盔甲护卫,他才有安全感。 “没有,我已经抓住他了。”她看了一眼楚留香,继续道:“既然他们的主要目的是行刺王爷的,那刺客自然也交由王爷处置。” 听到刺客已经被捕,龟兹王顿时大松一口气,直道:“好好好,抓住就好。” 就在这时,远处又传来了胡铁花的呼声,远远就听他道:“老臭虫,你那边没事了吗?” “看来他们已经控制住情况了。”楚留香对着龟兹王微微一笑。 这时,胡铁花与姬冰雁两人已双双掠了过来。 姬冰雁目光一转,竟微笑道:“如何,戏好看吗?” 楚留香竟叹气道:“你们两人倒是轻松自在,在外面追贼,连贼人溜进了人家姑娘的帐篷里也不知道……” 他看了看一边的谢窈,脸上尤有歉意。 姬冰雁的笑意慢慢收住了,他本意是打算将孙空留给楚留香的,却没想到他竟然半道一转,找上谢窈了。 事已至此,姬冰箱也不推脱,他认真对谢窈说道:“此事是我之错……” “死公鸡,还有我的一份呢!”胡铁花在旁边叫到。 “……还好现在人已经被她抓住了。”楚留香慢半拍道。 姬冰雁:…… 卡在一半的话不上不下。 胡铁花当即跳脚:“好啊,老臭虫你使计!” 楚留香微微笑道:“这可不关我事,是你们自己没听清楚。” 几人又打闹了一会儿,姬冰雁冷冷道:“几人贼人都已伏诛,你们若是没有睡觉的习惯,那我就一个人先去睡了。” 他话还没说完,人已转身就走。 眼见没有聊下的必要了,其余几人也纷纷起了睡觉的念头,正要告辞,龟兹王却道:“小女与你的婚期,你看是订在哪天为好?” “婚……婚期。”胡铁花结巴道。 他们之间虽有了婚约,但对胡铁花来说还有一段时间,如今却猝然听到龟兹王提起,更是惊得连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了。 楚留香代他问道:“王爷的意思……” 谁着龟兹王还没有说话,琵琶公主已是抢着答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楚留香已经愣住了,他见过不少胆大了女主,但像她这样急着把自己嫁出去的,还是头一次见。 “不成,不成,这太快了,我还没有心理准备呢!”楚留香还没说话,当事人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红着一张脸连连摆手。 琵琶公主已是笑的弯了腰,“怎么,成亲这件事难道还要我一个女人催着你?” 胡铁花口中呐呐,脸已红到了脖子上。 琵琶公主道:“我看要么就明天了。” “明天?!”谢窈也被这个日期给惊呆了,她与楚留香对视了一眼,犹豫道:“是不是太急了。” 胡铁花更是吓的当场跳起,“明天!不成,不成,我一点准备也没有,你这不是要我命吗……” 但他的抗议都被琵琶公主毫不留情的镇压了,她微笑着,眼里甚至发着光。 “不急,就明天!” 第18章 第18章 婚事紧锣密鼓筹备着。 力士往沙地上堆满两起篝火,厨师拉着一头骆驼往后厨走出…… 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每个帐篷上都系上了红色的绸带,五六个侍从捧着高冠礼服在胡铁花的帐篷进进出出,琵琶公主的帐篷里,更是站满了人。 皇室的帐篷本已十分华丽,今天更布置的堂皇富丽。 龟兹王一身金冠锦服,笑的红光满面,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位大病初愈的丽人,几名锦衣少女搀扶着她,她的年纪已不小,却还带着几分娇艳,走起路来曳曳生姿,美的不可方物。 但自从这位王妃从病榻上走下来后,谢窈的目光便一直死死的看着她。 越看,便越觉得奇怪。 琵琶公主说王妃缠绵病榻已久,理当是一个精神不佳,体质偏弱的中年妇女。可是她乍然一见之下,这个王妃却一点也不像大病初愈的样子。 尽管她努力掩饰,装出一副病弱模样,可假的就是假的,一个人的精神好不好,身体健不健康,从她的眼神,肢体动作上都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眼前这个王妃,看似脸上苍白,娇袭一身之病,但实则下盘稳固,气息绵长,双目精光湛湛,哪里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妇人,分明是一个武功不错的武林高手。 或许是她的视线太过明目张胆,王妃在龟兹王的耳边呢喃几句,接着他们带着侍女就来到了谢窈的面前。 龟兹王笑道:“谢窈姑娘看什么这么入神呢?” “自然是看的是王爷的王妃了。”说罢,谢窈重重的叹了口气。 王妃盈盈一笑,好奇道:“你既是看我,又何故叹气?” “王妃可曾听闻一句话?” 王妃与龟兹王对视了一眼,问;“……什么话?” 谢窈负手而立,悠悠念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没想到大漠之中竟能见到如此绝色,今后再看她人,岂不都少了三分颜色?这如何不令我心生叹息。” 话还没有说完,王妃已是咯咯笑道:“想不到姑娘身为女人竟也爱她人之美,我以为中原女子都不喜欢长得比自己更美的女人。” “她是她,我是我。”谢窈又看了一眼王妃,赞叹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中原也有“我见犹怜”一说,女人与女人之间,也不全是妒忌。” “是吗?”王妃目光闪动,想到了谷中每年都有少女毁去自己的容貌,她意味深长的道了一句,“可这世上能“我见犹怜”的不多,更多的还是嫉贤妒能的人。” 谢窈似乎被她的话说的愣住,整个人呆在原地。 王妃见她那副天真样,顿时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心情。左右不过是一个脑子缺根筋的傻姑娘,武功高又如何,等过了今晚,她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一个问题。 可惜了,这要是能送给师父她老人家,或许能解不少闷儿。 想到师父,她自然而然的又想到无花,自从败给楚留香之后,他假死脱身,逃回了大沙漠。这次代替石观音假扮王妃,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妙僧无花在外接应。 只是这几天不知怎么回事,无花对她越来越敷衍,甚至到了计划里的重要一环,也不见他声音。 一念至此,长孙红的心里必不可免的生出了几分急躁,只是一想到石观音的手段,她的大脑顿时就冷静了下来,甚至还冒出一股儿凉气。 无论如何,这次的计划不容有失。 想到这里,长孙红对龟兹王行礼道:“王爷,妾身身体还有些不舒服,便先回房去了,还请王爷恕罪。” “爱妃快快请起,把病养好才最重要。”龟兹王一把将王妃扶起,心疼的摸了摸她的手,全然没注意到她眼底的暗色。 接着呵斥左右,“还不快把王妃扶进去休息。” 几个侍女低声应道,接着出来两名少女扶着王妃,又有其她人小心翼翼为她提起长裙。 见着被当成易碎品的王妃,谢窈悠悠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你们王妃能一拳打你们十个。 王妃走了,龟兹王自然也待不了多久,他深知自己这是在骗婚,唯恐在她面前被看出门道,连忙道:“小王也去看看琵琶公主准备的怎么样了,就先失陪了。” 说罢,带着人往琵琶公主的帐篷走去了。 谢窈来不及套话,只能等琵琶公主收拾完再问。 这一等,直到晚上,谢窈也没有机会见到琵琶公主。 原来这龟兹国的习俗竟是婚礼时,女方既不能见露面也不能见外人。 里面的侍女歉意道:“实在对不起,如果您有什么要紧的事,可以先告诉奴婢,奴婢会如实转告公主的。” 谢窈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去打扰这对新婚夫妇了,她谢绝了侍女,转头一个人来到了池塘边。 彼时,楚留香姬冰雁还在帐篷里陪着胡铁花,司徒流星一大早就走了,唯一剩下的石陀也在昨夜跟随王冲离开。 来时十几好号人,现在走的走死的死,结婚的陪结婚,一时之间还真没人陪她说话。 “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 到了午时。 在楚留香和姬冰雁的陪同下,新郎官一身高冠吉服缓缓出场。 在侍从的服侍下,胡铁花那乱糟糟的胡渣子被修理整齐,头发也绑的整整齐齐,破破烂烂的衣服换上了锦衣华服,整个人变得焕然一新。 “都有点儿不像他了。”谢窈坐在一边,在看见胡铁花出场后,眼底一片愕然。 没想到这胡铁花经人打扮之后,看着也不赖嘛。 龟兹国的婚俗有些特殊,新娘子在行过礼后,便立刻被人扶到后面去了。 而作为新郎官的胡铁花,也是一刻也不得闲,新娘子入了洞房,新郎官还要守在在外面等别人灌酒。 因为这里的气候环境特殊,昼夜温差大,这里的人都以豪饮为美,婚礼上新郎官喝的越多,婚礼也就越风光。 没多久,胡铁花便被一桌又一桌的宾客给围住,拉着他喝酒。 胡铁花也是来者不拒,那个敢敬,他就敢喝。 如此到了晚上,灌酒的人越来越少。 龟兹王见时候差不多了,拍了拍手。 只见四个赤着上身的大汉抬着一只香喷喷的烤骆驼走了进来,外皮金黄酥脆,上面还滋滋冒油,显然是刚从烤架上拿下来不久。 上方的龟兹王走下来拿了一把银刀,王妃在上方端坐着,笑脸盈盈的对众人介绍。 “这是我龟兹国最为隆重的盛宴,专门来招待最尊贵的贵客。” 说话间,龟兹王的割开了骆驼的肚子,肚里里竟藏着一只羊。 羊的肚子割开后,里面有只鸡。 最后,鸡的肚子划开后,挑出来一个被油脂浸透了的鸡蛋。 一道烤骆驼,里面竟藏了四样东西。 龟兹王扶须大笑,对着鸡蛋说了一通赞美的话,谢窈忽然预感不对,果然看着龟兹王挑着蛋来到了谢窈身边的楚留香,将鸡蛋挑到了他的盘子上。 谢窈眼尖的看到龟兹王的刀尖上泛着一片青黑。 她的眉头一跳,再看看王妃,也正含笑往这里看。 四下欢声骤起,掌声如雷。楚留香含笑正要取起鸡蛋,谢窈突然拿走了他面前的盘子。 面对着众人的不悦,谢窈笑道:“如此珍贵的吉祥蛋怎么能给一个男人。” 她端着鸡蛋来到了王妃面前,在她冰冷的目光中,大声道:“这样的珍贵之物只配王妃享用!” 这一声,正喝酒的胡铁花也不禁顿了顿,朝这边望了过来。 王妃,长孙红看了她好一会儿,这么多人看着,她也不能做别的,只是捂住了嘴虚弱的咳了两声,道:“姑娘一番好意,只是妾身如今身体稍好,大夫说过不可食用油腻辛辣的食物,不如……” 她定定的望着谢窈,像一条毒蛇张开了毒牙,“……不如你替我吃了它吧。” 龟兹王心中不悦,他本意是拿给楚留香吃的,眼下当众被人截胡,哪怕他只是一小国的国主,也终究是天潢贵胃,有着王室的底气和面子在,当下便开口笑道:“此蛋是送给下一个当新郎官的人吃的,谢窈姑娘若是想吃,改日小王再令他们烤上一只。” “王爷严重了,不过一个鸡蛋,姑娘若是想吃,那就吃了吧。”长孙红微笑道。 谢窈点了点头,拿起盘里的鸡蛋,楚留香眉头紧蹙,正要开口,却见谢窈用巧劲将鸡蛋的蛋黄蛋白分开,一颗黄橙橙的蛋黄滚落在盘子上,约莫鸽子蛋大小。 她将蛋黄挑给到王妃的盘子里,自己留了蛋白,笑道:“王妃所言甚是,只是光我一人实在食之无味,这蛋心正好,也不油腻,我与王妃共享,如何?” 王妃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盯着里面滚圆的蛋心没有说话。 哪怕最迟钝的胡铁花也感受到了不对劲,停下了喝酒的动作也朝这边看来。 大殿之上,一片寂静。 或许是十秒,又或许是过了三分钟,王妃徒然笑出声来,她盯着谢窈说道:“既是姑娘的一片真心,那妾身也只好却之不恭了。” 她笑着,用筷子夹起那鸽子蛋大小的蛋黄就要往嘴里送。 谢窈见状,也是微微一笑,将一片蛋白夹起正待放入口中。 嘴唇微张,两人对视一眼。 突然,王妃将手里的蛋黄打落,手里赫然多出了一个黝黑的铁筒,正对着谢窈。 楚留香瞳孔一缩,从龟兹王将那枚鸡蛋挑入他的盘中,他就已心生警惕,时刻警觉。眼见王妃拿出暗器,心神更是为之一紧。 他惊呼出声,“小心,那上面有——” 就在楚留香运起内力使出轻功想要为其一挡,那黝黑的铁筒里突然射出十几道乌光,去势比闪电还要更快。 眼看着那暗器就要打进谢窈的身体里,楚留香更是心神惧裂,恰在此时,谢窈举起了手里的盘子,以一种所有人都能看清的速度慢条斯理地挡下了这十三根乌针。 “当当当……”一个个细如牛毛的钢针撞在洁白的瓷盘上,发出一连串的脆响。 ——《快慢九字决》! 谢窈微微一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晚些出手呢。” 眼见这暗器没有作用,王妃,不,长孙红面色一变,大声喝道:“还不快动手!” 霎时间,刚刚还其乐融融的宾客里忽然里面跳出来十几个人,他们抽出软剑匕首,抬手便朝最近的人刺了一刀。 龟兹王吓得亡魂大冒,高喊:“来人,有刺客!” 姬冰雁与胡铁花见状,纷纷运起轻功,去牵制那些刺客。 那些刺客虽说个个都是百里挑一,但遇上姬冰雁和胡铁花两人,到底是不够看的。 长孙红知晓他们落败只是时间问题,趁着他们暂时脱不开身,便随意找了一个位置,破开帐篷,想要逃走。 没走几步,只见谢窈站在前方双手抱胸,饶有兴趣的等着她。 明知自己轻易脱不开身,长孙红干脆不跑了,“就凭你一个人,拦得住我?” 被看破身份,长孙红也不在掩饰,她的声音又轻又柔,有着蓬勃的朝气。 那面具下面的人,必定不过双十年华。 谢窈却道:“拦不拦得住,总要试试才知道。” “好!”她放柔了声音,“我就喜欢有胆色的人。” 忽然,她手里多出来一把银色小刀,小刀骤然离手,只取她的咽喉。 谢窈一个侧身,用食指和中指稳稳夹住了刀身。 就在这这时,长孙红手持两把银色短刀向谢窈袭来,其势如闪电,招招取人要害。 两人的身法交织在一起,互相缠斗,远远望去,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长孙红仗着手上兵器之故牢牢压制,让对方疲于奔命。 只有与她交手的长孙红叫苦不迭,她们已经交手了一百五十招,这一百五十招里,她或劈,或砍,或挑,或刺……招式频出,却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于是,长孙红知道她们之间存在着巨大差距。 又射出一把小刀将她暂时逼退,长孙红翻身后退,她高声道:“你还不快出手!” 谢窈一惊,迅速看向四周。 一秒两秒过去,四周静悄悄的,别说是人了,连一只耗子都没有出现。 长孙红眉头一皱,正欲再唤,角落里忽然走出来一道人影,他揉揉鼻子,叹气道:“看来姑娘的同伴率先走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楚留香。 “不,不可能。”长孙红面色一变,尖锐出声,“他不会丢下我的,他不会!” 看着“王妃”歇斯底里的模样,楚留香便知道那个人对她来说一定很特殊,只可惜,“在下的确没看到除姑娘之外的人。” “王妃”口中还在一遍遍的重复,听到楚留香这句话后,她猛的看向了楚留香,而后手里又多了一个黝黑的铁筒。 她抬手正要按下开关,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背后,而后一记手刀极重的砍向了她的后勃颈…… 长孙红身形一晃,手里的暗器无力的掉在地上。 什么时候……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到有人说道:“打架还敢露背……” 是,是她。 扑通。 谢窈看着倒在地上的“王妃”,继续道:“……也不怕有人偷袭。” 楚留香也被她的身法惊了惊,见人被拿下来后,他蹲在地上,在王妃的脸上摸索着,很快在她的耳后摸到一处不平整的地方,他顺着一掀。 “撕拉”一声,王妃的面皮被撕了下来,露出一张更年轻,更有活力的脸。 “看来石观音不在这里。” 第19章 第19章 比起楚留香的一脸凝重,谢窈就显得轻松多了,“无所谓,有了她,石观音的老巢也不远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没有说丧气的话,而是认命的抓起少女。 等他们赶回到婚礼现场时,楚留香发现,现场有些不对。 龟兹王站在原地,而在他旁边的,左边的是琵琶公主,右边的是一个他没见过的女人,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个女人居然穿着新娘子才穿的大红喜服。 难不成这就是今晚的新娘子? 楚留香忍不住心里暗道,又看向她对面的胡铁花。 这一看,楚留香心里不由得沉了沉。 只见胡铁花臭着一张脸站在那里,旁边是姬冰雁,他们两人的面色都不好看。尤其是胡铁花,脑袋上的高帽被扔在地上,尤嫌不够,上面还踩了好几脚,再看上面的大脚印子,似乎更像是他自己做的。 见人来,胡铁花张了张嘴,“你来了。” 接着又摆出一副多说无益的样子。 龟兹王尬笑了一声,试图缓和气氛,又瞥见他背上背着一个女人,那女人低着头手无力的垂下,陷入昏迷,但龟兹王还是从她身上的穿着人认出了她的身份。 那是他的王妃。 于是嘴里要说的话硬生生的卡了回去,他那缠绵病榻柔弱的不能自理的王妃,就在今晚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事情发生之后,最懵逼的莫过于龟兹王。 他怎么也想不到,只是想来看看女儿的婚礼的王妃,在他不眼皮子底下被换了人。更惨的的是,他对此一点也没有怀疑过。 然后,就是现在。 被双重打击的龟兹王呐呐不敢言语,陷入了自闭当中。 龟兹王不想说话,但他身边的琵琶公主却开口问道:“这难道就是冒充王妃的女子吗?” 她的脸上还挂着温柔的笑意,旁边的胡铁花听见,却是重重一哼。 连带着她脸上的笑容也僵了僵。 楚留香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而问起胡铁花,“这是怎么了?” 岂料胡铁花又是一哼,还把头转过去了。 对面穿着一身喜服,长得平平无奇的女人听后,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胡铁花忍了忍,铁了心没去看她。 后慢几步的谢窈赶到,见了那一身喜服的女人,也吃了一惊,“大公主。” 在看看四周,瞬间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好家伙,搁这骗婚呢。 琵琶公主还用眼神求助着,谢窈虽看不惯胡铁花轻慢女人,但能想出骗婚这一招的龟兹王父女,她也同样瞧不起。 于是,任凭琵琶公主如何暗示,谢窈全都当没看见。 楚留香也瞧出了七七八八,只是再看看一脸怒气胡铁花,终究还是软了心肠,问向一旁的姬冰雁。 姬冰雁看了看气呼呼的胡铁花,用他那低沉的,冰冷的嗓音将事情原委一一道出。 原来两人走后,胡铁花担心他新媳妇的安慰,寻着人一路问去,正巧碰见有人举起匕首要对他新媳妇图谋不轨,他情急之下一脚踹开洞房,救下了还蒙着红巾的新娘子。 事发突然,胡铁花也就没想过琵琶公主一习武之人,怎么连这点警惕心也没有。 他直径步入了洞房,一把拉起坐在榻上的新娘子,一句事情有变还未说出口,便率先察觉了不对。 他直接楞在原地,手里的小手温温的,软软的,摸起来很舒服,可胡铁花却像是摸到了一条毒蛇,他猛然甩掉她的手,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他大声质问:“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琵琶公主杀了吴氏双兄弟,楚留香更是告诉过他,她的内力已练了很深的火候,在收敛劲气这方面更是精明。 但不管他们有着多高的武功,一旦被扣住脉门,就能轻易探出她练没练武,有无内力。 他自信自己的武功不输于琵琶公主,可就在他拉起新娘子的一霎那,他瞬间察觉到此人绝非琵琶公主。 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琵琶公主! 以及……琵琶公主怎么不在这里。 这些念头在他脑子里转了转,最终问出口只有第一句。 那女人虽穿着一身吉服,红巾遮住了她的面孔,只露出一双眼睛,听到他的质问后,忍不住露出了害怕的神色,同时惊恐的往后退。 但她没退几步,因为后面是床。 胡铁花已经没有耐心了,他一把扯掉她的红巾,没想到假扮新娘子的居然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他吓了一跳。 就在这时,听到动静的琵琶公主冲进了房间,一把抱住了那个女的。 胡铁花一时不知所措。 她忽然扭头对他怒道:“她虽然生的丑了些,却也是金枝玉叶,配你也算绰绰有余了,你怎么……怎么能打她呢。” 胡铁花呆愣原地。 再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胡铁花愤怒的朝着龟兹王他们大吼道:“你们这是骗婚!骗婚!!!” “我不会承认这门亲事的!!!”他斩钉截铁。 龟兹王硬着头皮上前说道:“小王也知道自己的做法过分了些,但是……但是你还是揭下了小女的面巾不是吗?” 说到这里,龟兹王好似有了底气,“在龟兹国,揭下新娘子的面巾就相当于揭下了她的盖头,纵然你们还没有夫妻之时,但也有夫妻之名了。” “荣安虽然长得差了一点,但也是我心爱的女儿,你做她驸马,我不会亏待你的。” 胡铁花已气红了脸,但他嘴笨,一把扯下了腰间的宝石扔在地上,“反正我不认!” 龟兹王犯了难,这时,楚留香出声道:“在中原,讲究的是门当户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眼下做媒的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媒妁”二字自然也就谈不上了,再者,王爷以真带假终究是过了,哪怕是在中原,也有上门说理的地方。” 一紧之后,后面是一松。 楚留香放松了眉眼,接着说道:“我常听闻龟兹国无论男女,性情都十分豪放,不拘泥于那些条条框框,小胡贸然出手也是为救她性命。小胡既然不愿意,王爷也是强求不来的,最后,哪怕是小胡退了婚,他们想的多是胡铁花乡野小民,不识抬举。于公主的名声没有太多妨碍。” 这一番硬的软的砸下来,龟兹王的表情果然松动了许多,但还是有些犹豫。 “你说的也没错,但……” 胡铁花已经失去了耐心,正想开口拉着自己的朋友强行离开龟兹王的驻地。 旁边的琵琶公主凑近了龟兹王的耳边,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龟兹王纠结一番之后,终究还是同意了。 “那好吧,这场婚事就当做不存在过。” 龟兹王开口道,一直紧绷的胡铁花也放松了下来,没有了别人强按着点头的婚事。 琵琶公主也道:“诸位在这里多留几天吧,就当是给诸位赔罪了。” 楚留香本不想走,但他背上还有个疑似石观音手下的人,想到这里,他也只能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琵琶公主松了一口气,随即叫来护卫将这冒充王妃的女人带下去。 楚留香还不放心,又点了她几处大穴,才放心将人叫给他们。 而那冒充王妃的人也借此露出了真容,那是一张更年轻,更活泼的脸。 …… 长孙红是被冷风吹醒过来的。 她模模糊糊的睁开眼,就感觉到自己手腕处锁上了铁链,一动就会传来哗哗的声音。 她立马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这是被擒住了,再想到昏迷之前的事,不难猜出最后是谁打晕了她。 一想到那女人漫不经心的样子,长孙红就气的牙痒痒。 如今自己又深陷敌牢,这一时半会也回不去。 看守的人是一个长满了络腮胡的大汉,一见她醒了就立马跑了出去,像是在通知些什么人。 留下来的,是一个相对瘦弱,不过二十岁岁出头的年轻人。 长孙红目光闪动,对着他,缓缓露出来一个温柔又脆弱的笑来…… 龟兹王几乎一夜没睡。 在听到守卫的报告之后,他便急急忙忙带着几名护卫来到了关押长孙红的帐篷里。 刚一进来,龟兹王便看到让他惊心动魄的一幕。 只见长孙红双手虽被铁链缚住,但她的脚下却躺着一个守卫。 她的双脚绞起,正死死扼住守卫喉咙。地上那人呼吸急促,双手还在试图扳开锢住他咽喉的脚,但没什么用,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脸上泛起了窒息般的潮红,双眼也往外凸。 龟兹王是第一次见到这等场景,被吓到原地不敢动弹。得亏那络腮胡守卫机灵,见状立马将他扳开了, 年轻的守卫捂着喉咙,大声的咳嗽着,仿佛要将内脏都咳出来。 长孙红尤觉不够,竟出声笑了起来,她笑的那么甜,那么开心,和王妃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龟兹王铁青着一张脸站在那里。 等她笑够了,她才道:“王爷半夜过来,想必不只是为了看我吧。” 龟兹王阴沉着脸,屏退了左右,但他也不敢离她太近,在确保她能听清楚他说的话的范围之内,他站在了哪里。 “你我都是聪明人,只要你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本王不介意向他们求情,饶你一条性命。” “一切?”长孙红琢磨着这个词,忽然脸色古怪道:“包括你的王妃吗?” 龟兹王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应了一声是。 这下长孙红是真的想笑了,但她看着面前的龟兹王,眼睛一转,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除了本王,难道还有其他人能放你出去吗?”龟兹王冷着脸道:“你的性命都握在我的手里,你要是不说,本王有的是办法撬开你的嘴!” 长孙红妥协道:“那好吧,王爷想知道什么?” “你是谁,是谁派你来这儿的,龟兹国的叛臣是不是也跟你们有关系?”他死死盯着长孙红的眼睛,“还有,你们把本王的王妃藏哪儿去了?” 面对龟兹王的质问,长孙红却是语气散散,“我叫长孙红,至于是谁派我来的……” 她看着龟兹王,好笑道:“你们聊了这么久,难道连面对正主的觉悟都没有吗?” 龟兹王脸上一变,“难道……” “不错,就是石观音派我来的。”长孙红严肃道。 “怎么,怎么会……”龟兹王大惊失色,喃喃自语着。 他万万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石观音的手笔。 龟兹王心慌意乱,又诚惶诚恐,实在想不明白石观音为什么要对龟兹国出手。 再看一边的长孙红虽然被绑着,却并无阶下囚的自觉,龟兹王脑子里灵光一闪,惊呼道:“难不成是为了极乐之星……” 长孙红看了他一眼,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道:“我此行目的并非为了那颗宝石,而是为了楚留香他们。” 龟兹王惊呼:“楚留香,他竟真的是楚留香……” 眼看龟兹王心思动摇,长孙红却是冷哼一声,“楚留香固然声名已久,但你也别忘了,这也是娘娘特地交代我要给他们一个小小的教训,你是个聪明人,别等到娘娘亲自动手,到时候,什么都晚了。” 龟兹王还想问:“那我的王妃……” “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长孙红冷声打断,又立刻放柔的声音,“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都会做出聪明的选择,我给你时间考虑考虑,但别让我等太久。” 这一刻,两人的角色彻底对调,仿佛被困在囚牢里的不在是长孙红,而是对面那个金尊玉贵的龟兹王国王。 她言辞轻蔑,语气不屑,哪怕是对这个一国之君,也不放在眼里。 这让龟兹王一时又气又怒,但经过了几次刺杀,龟兹王一时半会还真不敢拿她怎样。 眼看着龟兹王就要闷声离去,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 “依我看,这事还是不用考虑了吧。” 长孙红脸上的笑容僵住。 她凝视着来处,只见外面钻进来一个一身白色长裙的女人,她外面套着一件大红色的斗篷,斗篷的领口处有一圈薄薄的兔毛,拥簇着她那张如花般动人的脸来。 来人自然是琵琶公主。 龟兹王先是一惊,看见人后又是一喜,忙道:“你怎么来了。” 琵琶公主嫣笑道:“我若不来,您老人家岂不是着了这女人的道了吗?” “这……我……” 琵琶公主也不为难他,直道:“难道您忘了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一次又一次的刺杀吗?” “你是说……”龟兹王悚然。 琵琶公主笑道:“依我看,这石观音不光想要那极乐之星,还想要我们的命!” 经过琵琶公主怎么一提点,龟兹王此刻也反应了过来,他不会武功是真,但并不代表他傻。石观音想要这极乐之星,还要假借叛臣之手,只能说她所谋甚大。 一想到这其中的关窍,龟兹王不禁发出一声“嘶”。 “可是……”龟兹王犹豫。 “父王放心,若是石观音真的想要亲自动手,又何必只叫了她一人过来,想必她现在已是自顾不暇了吧。” 琵琶公主俯身道:“我来时已经问过他们啦,他们说你的同伴都丢下你一个人跑了,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看来你们的观音娘娘还远不是西方魔教的对手呢。” 长孙红冷眼看她。 “你不必担心石观音,你只需要告诉我关于她的一切,关于你们的一切,我会让父王安排妥当的。” 长孙红依旧不发一言。 琵琶公主终于失去耐心,她冷哼一声,叫来左右,厉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那就走着瞧,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说着,便拉着龟兹王扬长而去。 没走多远,听见帐篷里传来的鞭子挥舞的声音,龟兹王还是不放心。 “万一那石观音秋后算账怎么办,我们岂不是……” 琵琶公主亲呢的挽起龟兹王的手臂,道:“哪有什么万一,我们不是已经叫了人去看看吗?” “你是说……” “石观音几次三番想要杀了他们,他们又不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圣人,更何况,哪怕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琵琶公主继续道:“至于探查石观音究竟死没死,就更不需要我们来操心了。” “你说的有道理……” 第20章 第20章 后半夜里,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王账处又引发了一阵骚动,谢窈感知到楚留香正飞快赶去,便没放在心上。果然不到片刻,这动静很快被压下。 等谢窈第二天一早起身去吃早饭的时候,她惊讶的发现,饭桌上竟然又多出了一人。 楚留香一夜没睡,眼下更是生出一片淡淡的青黑,但他还是很高兴,他热心的为谢窈介绍,“这是我的朋友,一点红。” 同时又对一点红说,“这位是谢窈姑娘,窈窕淑女的窈。” 一点红忍不住看了过去,只得到了楚留香往常无二的笑容。 谢窈也不禁打量起一点红来。 她没听过中原一点红的名字,却也知道这人跟他其他两个朋友都不一样。 胡铁花坦率纯真,姬冰雁则是一副刀子嘴豆腐心的模样,他们胸膛下面,都有一颗真诚又善良的心,他们的血都还是热的。 但一点红不一样。 他的身上围绕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好似经常沾染上他人的血。他的眼睛也很冷,灰白得像似山巅的积雪,却又坚定得像是积雪的山峰。 这本该是一个冷心冷血的人,可在楚留香的介绍下,那双狼一般的眼睛望向她时,却又收敛了几分眼底的凶意, 像是……为了不吓着她? 他点头示意。 于是谢窈也友好对他一笑,颔首致意。 姬冰雁惊讶道:“可是搜魂剑无影,中原一点红?” “不错。”他的声音嘶哑又短促,声音虽然低哑,却有一种奇异的魔力,叫人永远也不会忘记他所说的每个字。 这下一旁的胡铁花也惊住了,他笑道:“好你个老臭虫,什么时候交了这么个厉害的朋友,也不告诉我们。” 楚留香揉揉鼻子,无奈道:“现在不就见到了吗。” 姬冰雁冷冷揭穿,“想必他昨晚早就知道人来了,要不然也不会三更半夜不睡觉,原来是专门等他朋友去了。” “是吗?!”胡铁花一脸茫然,楚留香一晚上没睡觉吗? 他这真不知道啊! “等等……”胡铁花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时候知道一点红要来的,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的吗?” 胡铁花怀疑自己什么时候被掉队了,没道理连死公鸡都知道的事他最后才知道啊! 面对胡铁花控诉的眼神,楚留香只好道:“是孙猴子告诉我的,他这人虽不怎么样,却也有可取之处,一直记挂着我的人情。” 他看向谢窈犹豫了一下,见她面色并无异常,才继续说道。 “他托人告诉我,说是有个比他厉害十倍的人就快来了,于是我便守株待兔,想会一会他口中比他厉害十倍的人来,没想到来人竟是一点红。” 楚留香端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对其余人举杯笑道:“他乡遇故知,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一点红不爱喝酒,但为了朋友,他也是可以破例的。 如此一来,几人便算是打过照面了。 烈酒入肚,几人打开了话茬子,胡铁花为人热情好客,听到一点红的大名,直接开启商业互吹模式,但无奈一点红没有那根筋,除了楚留香之外,他显然不习惯搭理任何人。 一时之间,只听到一点红简短的“嗯嗯”,“是”,“还好”等应对模式。 胡铁花瞪眼,没想到这一点红长得一副高傲冷酷的模样,为人也是这般。 “跟铁公鸡简直一个样。”他小声嘀咕着,没注意到姬冰雁朝他投来冷冷的一瞥。 楚留香叹了口气,问道:“你昨夜过来,想必他们还没有得到消息,现下吃完饭,正好去探一探虚实,摸清对面的底细。” 一点红道:“据说离此不远处,便是此间大盗“半天风”开的沙漠客栈,他们与那半天风似乎有过勾结,想必眼下正在此处。” 一点红拧眉,“只是那吴菊轩藏头露尾,要想抓住他,恐怕有些困难。我与他见过面后,他便急匆匆走了,也不知现下他还在不在。” 说到这,楚留香也觉得有几分棘手。 先是石观音几次三番要至他于死地,现在婚礼杀机过去不久,又叫了一点红过来。他本以为此番又是石观音设的计,好叫他们自相残杀,可听一点红道出原因后,楚留香又不确定了。 能知道楚留香与一点红交过手,除了死去的南宫灵和无花,便只剩下了蓉儿和黑珍珠。而蓉儿,她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如今,只剩下黑珍珠此人了。 最坏的打算,便是黑珍珠与石观音勾结在一起了,假借他的名义引来一点红这把刀去杀龟兹王。而自己那三个妹子又落在他们手里,想让自己投鼠忌器,实在太过容易。 如今唯一的优势,便是对方不认得他们的长相,还有一点,便是那神秘的西方魔教。 楚留香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他叹道:“不管他在不在,我们行事都要加倍小心,除了黑珍珠的人之外,我们还有个石观音要对付,稍有不慎,就会腹背受敌,一败涂地了。” 姬冰雁与他心意相通,听了这话后只不过点了点头,胡铁花虽然没有他那脑子,但多年的相交足以让他下意识的听从楚留香的安排。 反正迟早要告诉我。 怀着这样的心情,胡铁花也没问,只有一点红忍不住问:“你的意思是……” 楚留香笑了笑,“别忘了,除了黑珍珠之外,其他人都不太认得咱们,只要我们扮做陌生人来到他们的盘踞之所,说不定……” 谢窈越听越不对劲,终于忍不住举手打断他们的对话。 “等等。” 被中途打断的楚留香也不生气,只当谢窈有其他的见解,笑着道:“难道谢窈姑娘心里已经有了更好的办法?” 谢窈不答,只是一脸奇怪的望向楚留香,“你是不是忘了咱们手里还有一个石观音的下属?” 楚留香一愣,显然没想到谢窈会突然提起那个假王妃,不过转念一想,楚留香便猜到了她的用意。 “你是想从她的口中直接套出石观音的情报?” “那是当然,有什么能比自家人更了解自家人的。”谢窈这样说道。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岂料楚留香话音一转,“只是石观音的下属不同以往,他们对石观音十分忠贞,哪怕咬碎口中的毒药,也绝不肯透露半点信息,你若是想从她哪里得到石观音的情报,恐怕……” 剩下的没有明说,但在座的各位哪里不知道他话中未尽之意。 却见谢窈对楚留香神秘一笑,“这可说不准哦,我……” 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前后落地间隔短,脚步轻盈,应该是一个小姑娘。 谢窈往外面望去,果然一个垂鬃的侍女正急急忙忙往这儿赶,见了他们,先是行了一个礼,才把事说出来。 “公主说,牢房里的女人除了交代自己叫长孙红以外,其余的什么都不肯说,想问问诸位有什么好办法。” 其余人一时沉默,反倒是谢窈饶有兴趣问道:“行刑了吗?” “行了,但……” 侍女还想再说,却被谢窈直接打断,她告诉侍女,“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琵琶公主,叫她不用再折腾了,等我到了再说。” 侍女一时不知所措,慌乱之中忽然看见一点红那冷酷的、碧绿色的眼睛,她被吓了一跳,赶紧将此事回禀了琵琶公主。 谢窈吃饱喝足,伸了一个懒腰,转头看向他们,发出邀约:“要不要一起?” 楚留香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 …… 长孙红的牢房离这不远,几句话的功夫,他们便来到了用来关押长孙红的帐篷。 楚留香到过这里,更清楚旁边紧挨着的便是关押孙猴子的帐篷。 胡铁花对用武力逼迫一个女孩子没什么兴趣,他留在了外面。 于是进去的只有楚留香,姬冰雁,一点红及谢窈本人。 看守的人似乎得了消息,不仅留出空间,还殷勤得为他们掀开帘子。 刚一进去,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便直冲脑门儿。楚留香鼻子虽不通气,但他看见了长孙红身上的鞭痕,一条条血痕交叉着,有的还往下淌血,有点已经结痂,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碎不堪,汗水和血水交织着。 这个可怜的女人就这么被铁链绑在十字架上,而鞭打她的人想必用了十分的力气,恨不得条条都打进她的肉里。 楚留香已不忍再看,他偏过头叹了一声,纵使面对的是要杀他的人,他也有几分怜悯之心。 一点红则靠在最边上,抱着双手看着,只剩下姬冰雁一人敢直视。 只有谢窈围着她转了一圈儿,口中啧啧,道:“好惨。” 刚刚还有气无力的长孙红瞬间抬起了头,一双眼睛怨毒的看着她。 谢窈吓了一道,夸张道:“哇,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打的你。” 长孙红冷哼一声,又看向一旁的楚留香,讥讽道:“怎么,他们问不出什么,还要楚香帅亲自来试一试?” 见楚留香不说话,长孙红忽然大笑出声:“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楚留香,不过也是个道貌岸然的——” 后面的“伪君子”还没说出口,谢窈突然跳到了她的面前,一张占据了大半视野,把楚留香挡的严严实实。 她道:“你误会了,是我要问你一点事。” “你?”长孙红看了看她,感觉自己后脑勺隐隐作痛。她目光不善的望着她,“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一些关于石观音的事情,哪里都行,而你身为她的下属,你的身份地位一定很高,很多事情你也参与其中,直接问你是最简单的了。” “哈哈哈哈,不错,我是知道不少……咳咳……”长孙红笑了两声又牵动伤口,忍不住低声咳嗽。还一会儿,她止住咳声,似有气无力道:“但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 “因为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为了别人连命都不要的人,我看的出来,你对石观音并不那么忠心。” 眼见长孙红一愣住,谢窈再接再厉,“你唯一担心的,无非就是石观音会不会事后找你麻烦,可要是她真的能,你那同伴又何必丢下你一个人跑了,他难道不怕石观音吗?” 长孙红沉默半晌,道:“你说的不错……” “是吧。”谢窈开心道。 长孙红目光闪动,她妥协道:“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信不过他们,你走近些,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谢窈兴致勃勃地走上前,眼看她俩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长孙红手指抽动了一下,眼中不可避免的亮了几瞬。 她死死盯着谢窈的步伐,直到她离她只有三步之遥,长孙红嘴角微微上扬。 楚留香已经预感到不对,他惊呼道:“等等……” 然而长孙红已经张开了嘴,像一只羊驼一般憋足了气,发出“噗嗤”一声。 一道白色的口水呈抛物线吐向谢窈,这几乎避无可避,长孙红笑声刚开了一个口,就看到谢窈似乎早有准备一般躲过了这道攻击。 “哈哈……哈?!”她哈了没两声,就眼睁睁看见谢窈躲了过去,脸上要笑不笑。 躲过了偷袭的谢窈得意道:“打不着打不着,没想到吧,我预判到了你的预判。我就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告诉我,早防着你呢。” 她洋洋得意的冲她笑道,让长孙红想到了昨夜的偷袭,忍不住对她发出一声冷笑。 谢窈低头看着原地那道混着血的口水,严肃说道,“不过朝人吐口水真是一个非常失礼举动,这不好。” “哈?!”长孙红睁大了眼睛,好像在问你在说什么胡话? 接着就听见谢窈一脸核善的对她道:“所以要是再有下一次,我就叫人把茅坑里的大粪舀出来,喂到你嘴里。” 粪? 粪?! 楚留香一度怀疑自己在幻听,随后他偏过头,看到了同样一脸惊诧的姬冰雁。 两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个现实,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一点红的冰山脸也裂开了一道缝。 “你,你——”长孙红气急败坏。 她万万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粗俗的女人,竟张口闭口把“大粪”挂在嘴边。 还要,还要……! “你这个恶魔!”长孙红恶狠狠道。 但这道骂声似乎对她来说不痛不痒,她坦然接受了。 “现在可以好好聊天了吧。” 她微笑着再次来到了长孙红的面前,这次两人挨的极近,可长孙红却不敢再使出刚才那招,她气红了脸,却无可奈何。 只得憋屈道:“你要问什么?” 第21章 第21章 “我要问什么?”谢窈重复了一遍,玩味的看着她,而后轻笑一声。 长孙红的脸仿佛更红了,不过不是羞的,是气的,谢窈盯着那双饱含怒火的眼睛,不在意道:“我不会问你石观音的事,也不会问你们对龟兹王又有哪些后手,这些对我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 长孙红拧眉,刚才还想问石观音的一切,现在转过头又不想了,难不成刚刚是骗她的不成,于是她又问了一遍,“那你想问什么?” 谢窈神神秘秘道:“你知道吗?不,你一定知道。” 她忽然凑近。 谢窈的鼻息仿佛能喷到对方的脸上去,如此近距离之下,长孙红甚至能看清她脸上每一根睫毛,和那双湛湛发光的眼睛,以及她狼狈的倒影。 那双眼睛漂亮又清澈,仿佛没有一丝的阴霾,那些阴暗的、污秽的念头在这双眼睛下竟一览无余。 在那双了然的视线下,长孙红心中不由一慌,没等她反应过来,紧贴着脸的鼻息忽然远离了,一阵冷风灌进。 谢窈已到三尺之外,她侧对着她,开口说道:“楚留香说,能知道他与一点红有过交情的,只有南宫灵、无花、苏蓉蓉和黑珍珠他们四人。而其中,苏蓉蓉绝不会做这件事,南宫灵和无花都已死了,只剩下一个黑珍珠。” 谢窈慢悠悠的道,在说到无花时,长孙红心中一紧,随后又听她谈及黑珍珠,心中又是一松。 原来问的是黑珍珠啊。 她心中嗤笑,脸上却不动声色:“难不成你要问的是黑珍珠?” “本来是的。”谢窈对她一笑。 本来? 长孙红心中一突,面上却是无所谓的一嗤笑一声,“你的意思是其他人泄了密不成。” “据你所说,还活着的人只剩下苏蓉蓉和黑珍珠,既然问的不是黑珍珠,那就是苏蓉蓉了。”说罢,长孙红心里念叨着那三个字,朝楚留香温柔一笑。 “看来她也没有那么相信你呢。” 楚留香不语,只是摸了摸鼻子。 心想,幸亏小胡没有跟进来,要不然早就嚷嚷着叫开了。 又听长孙红道:“不过女人都是善变的,兴许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说不定。” 长孙红虽然不清楚苏蓉蓉、黑珍珠与他们的关系,但从她的言语中二者似乎处于对立的状态。 别人都是把敌人的敌人当做朋友,长孙红则是把她们当成了一个顶锅的存在。 长孙红说的模棱两可,楚留香却是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从她的口吻中,似乎并不知道苏蓉蓉与他的关系,也并没有见过苏蓉蓉。 如若不然,她大可直接威胁他,而不是把蓉儿当成了一个求而不得报复他的普通女人。 长孙红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漏了陷,她在那里添油加醋道:“也不知道苏蓉蓉听到你们这么猜测她,会不会由此感到伤心,嘛,不过对于楚香帅来说,身边那么多的红颜知己,想必也是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吧。” 她故意说道,楚留香则叹了一声,“如果你真的了解我的事迹,就应该知道蓉儿她们是我抚养长大的。” 说罢,不由看向一旁的谢窈,发现她并没有回头看他,不由苦笑一声,解释道:“我虽然有时候是个混蛋,但对于她们,我是真心当妹妹看待的。” “真心?”长孙红细细咀嚼着这个词,想到一走了之的无花,竟觉得十分可笑,她讽刺道:“男人的真心吗?” “我可不相信!”她冷哼一声,“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难道你就能确定你的妹妹们,对你一丁点儿想法都没有?说不定她就是见不得你把她当成妹妹,才做出背叛这等事!” 她尖锐的话语,让楚留香频频皱眉,就当他打算反驳她的时候,旁边却突然响起一道惊呼。 “苏蓉蓉背刺楚留香?!”谢窈一脸惊讶,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我怎么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长孙红不由皱眉,“不是你说——” “我说什么了?”谢窈一脸疑惑,接着又恍然大悟,“哦,你说的是这个呀,可我也说了‘苏蓉蓉绝不会做这件事‘这句话,大家都听到了,我可没有怀疑苏蓉蓉。” “你——”那茫然又无辜的表情,让长孙红意识到她又被耍了。 谢窈紧跟着道:“为什么你会认为我问的人是苏蓉蓉,而不是其他两个死人?” 长孙红心中又是一突,面上却是大笑道:“死人难道还能开口说话,背叛他人吗?” “死人当然不能,但他要是没死呢?” 谢窈轻飘飘的扔下一个地雷,这下不止是长孙红神色一惊,就连一旁的楚留香也是面色一变。 他自然清楚谢窈说的是那个人。 路上,谢窈问了一嘴,楚留香如实告知,在谈到南宫灵和无花的死,更是以一种惋惜的语气说的。那时谢窈还多问了一句他是喝了自己的酒毒死了自己吗? 当时的楚留香并未多想,只是点了点头说是,如今细细想来,恐怕当时谢窈便已心存疑虑了吧。 只是,无花真的会利用假死来脱身吗? 楚留香不太确定,或者说他还对那个昔日的好友还抱有一丝幻想—— 他虽然狠毒,仍却并不卑鄙,他虽却是个凶手,但却仍不换为君子。 抱着这个信念楚留香为他收敛了尸身,并且不容他人去玷污他的遗体。 故而,在听到有人借由楚留香将一点红引来这大沙漠,他也只是将怀疑的目光落在了黑珍珠的身上,并不考虑其他。 如今猝闻无花当日乃是假死,如何不令他心惊,甚至……气愤。 楚留香感到荒谬、不可置信。 他不喜欢相信别人这么猜测他曾经的朋友,他为他那位已死的故友出声,“还请姑娘慎言。” 他提高了声音说道,刚刚还有些紧张的长孙红望了他一眼,神色竟有片刻松愣。 只听他道:“不管无花做了什么,他死之后一切都将尘归尘,土归土。更何况当日是我亲手为他收敛起尸身,为他安葬,无论如何,一个死人,是做不出这些事的。” 长孙红很快反应过来,徒自轻笑道:“看来楚香帅也不同意你的观点呢。” “无所谓。”谢窈轻飘飘的说道,她神色自若,没有因为楚留香的不信任而有过半点慌张,只是加重了语气,道:“反正你我都知道,无花的确没死就是了。” 长孙红表面怔住,心中悚然,只觉中原武林何时又出现这么个厉害的人物。她的所思所想,竟都逃不开她的眼睛,简直可怕。 事到如今,她还不知道如今的江湖武林、甚至朝廷庙堂都已经大为不同, 这不是她所熟悉的江湖了。 紧接着就看谢窈对楚留香质问道:“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无花是真的死了?” 楚留香也是呆了片刻,没想到不过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两相对峙的模样。 反应过来后,楚留香刚要为其开口,旁边的姬冰雁却突然出手抓住了他的小臂。 面对楚留香疑惑的目光,姬冰雁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谢窈姑娘既然如此说道,想必心中早已经有了成算。” 面对姬冰雁的笃定,谢窈只是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手臂上绷紧的肌肉放松下来,楚留香本就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被人点醒之后,便开始重新思索起无花的死因。 谢窈看了他一眼,这回倒没有继续卖关子,而是直接问起,“想必你安葬无花的时候,他的尸身一定保存的非常完整了。” 楚留香自然如实告知:“这是自然,无花虽是我的敌人,可他曾经也是我的朋友。他生前虽然作恶多端,可死了,我却不愿连他的尸体也保护不了……我将他水葬了,这也是他最后要求……” “那难怪了。”谢窈笃定道。 尸体保存完好,还是水葬…… 谢窈甚至能想象得出事后无花是以怎样的口吻来嘲笑楚留香的一番不必要的同情心了。 她十分确定楚留香昔日的老朋友绝对是利用楚留香的同理心假死脱身了。 “怎么?”楚留香问道。 “你知道吗,东瀛那边最是擅长研制假死药了,而无花的母亲石观音,当年正是去过东瀛,还在那里呆了不少时间。搞到假死药的配方,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什么……”楚留香眼底一片愕然。 谢窈还在劝道:“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而作为你曾经的朋友兼敌人,能预料到你后面的举动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最后,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道:“你也不用太伤心了。” 楚留香莫名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熟悉,有种刚发生不久又轮到他了的既视感。 哦,是了。 楚留香忽然想起,这不是当时他劝她那时的口吻吗?! 楚留香有些无语,再看谢窈用拉家常一般语气对长孙红说道:“对了,之前那个弃你于不顾的人就是无花吧,还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呢,真是太不可靠了。” 长孙红瞳孔一缩,这一刻她完全忘了要隐藏他的身份,不可置信道:“你怎么……”知道。 说到一半她又有些后悔,可想想她刚才推论,又觉得此刻再强行转移话题又有些欲盖弥彰了。 不过这一举动刚好坐实了无花假死的事。 “是有人告诉你的吗?”她接着问道。 眼神也渐渐不善起来,是了,如果不是内鬼的话,她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是她吗? 一个又一个的人选从她的脑海里划去,最后只剩下一个身姿卓绝的女子身影,面上蒙着雪白的丝巾。 “不是哦。”谢窈说道,虽然石观音不是个好人,但她不想做个跟她一样的坏人。她直接道:“是你告诉我的。” “我?”她难以置信道:“不可能,我怎么会告诉你?!” 她在那里大喊大叫,一直温温柔柔的语气此刻竟歇斯底里,一双眼睛充满了怀疑。 此时的楚留香已经接受了无花的又一次欺骗,见此情景,也不出声询问,而是站在一旁默默看起了戏。 “当然是你告诉我的,这里又没有别人。”她压低了声音,嗓音又纯又欲,带着一点不谙世事的天真,说出的话却极为恶劣。 “你知道吗,人有时候会被自己的身体背叛哦,每个人在撒谎的时候,都会不自觉想要做一下小动作,比如眼睛,眉毛,嘴角,肩膀,手……甚至是说话语气的快慢,都能无意识的流露出一个人最真实的内心反应。我就是靠这些得出来的结论。” “这种事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你不知道,是因为你没学过微表情心理学。” 微表情心理学? 楚留香没听过,他默默记了下来。 谢窈忽然叹道:“话说回来,要不是楚留香说了他们四个人,我还不会那么早怀疑上一个死人,毕竟以黑珍珠的手腕和心性,实在不像是个能做出大事的人。” 一个父亲死了还不赶紧收拢剩余势力,反而一个人跑去跟害死她父亲的凶手硬刚。这么一个莽撞、又毫无城府的人,这么看都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 毕竟,她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她心里嘀咕着,脸上笑容越加灿烂,“所以我就用无花试了试你,没想到你的反应跟我猜想的一样哎,接下来就顺理成章了,无花诈死后,千里迢迢来到这大沙漠,为了谋夺龟兹王的财富,利用楚留香与一点红的交集,借来了一点红这把好刀,来替他做事。而你,作为龟兹王的王妃,想来也早就知道了楚留香的身份,你们里应外合,一个在婚宴上下毒,一个在外面接应,事成之后,再让迟来的一点红跟他的朋友自相残杀……” 说道这,谢窈沉默了一下,“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但你们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我直接当场揭穿了你,而无花又早早跑路了,最后只剩下你这么个小可怜。” “是又怎么样!”小可怜长孙红冷笑出声。 想着要是事先除掉她,自己也许不会落到这一田地。 “不怎么样,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相信这么一个毫无底线的人渣,”她斜视了一眼长孙红,补充道:“哦,还喜欢上了他。” 长孙红咬牙。 谢窈无聊的打了一个哈欠,“好了,最后快告诉我石观音的老巢在哪里?” 长孙红气愤道:“你这么聪明,还用的着我来告诉你吗?” “真的不说?” “……” 谢窈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拍手,外面进来一个守卫,二十多岁,挺年轻一小伙子,就是脖子上一片乌青。看向长孙红的眼神充满了恶意与怨恨。 啊,看样子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呢。 谢窈一边发散思维,一边告诉守卫,“告诉琵琶公主,就说长孙红已经没用了,最好早做处理,要是跑了,别怪我没提醒她。” 年轻的守卫点点头,转身就走。 “好啦,我们也该走了。”说完,谢窈懒散的伸了一个懒腰,就要带着他们回去。 “等等……”长孙红突然开口,见他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又提高了声音,“我说等等!” 谢窈脚下一顿,一脸的好烦,有什么事赶紧说的样子。看得长孙红连连咬牙,继续道:“我愿意带你们去石观音那里。” 谢窈挑了挑眉,狡黠道:“那好吧。” 第22章 第22章 等他们出来后,胡铁花赶紧迎了上来,询问道:“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楚留香也笑了,仅凭言语便将对方戏耍了两次,轻而易举撬开敌人嘴里的秘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 他想,谢窈要是在公门办事,肯定不久就能出人头地,闻名遐迩。 胡铁花见他光笑不说话,就知道事情多半成了,督促道:“快说,你们是怎么办到的?” 石观音的拥簇者他可是见过,他们的狂热和忠贞,如同民间的□□组织,让他们深刻体会了石观音的可怕之处。 事到如今,他们依旧给他留下了不少的心里阴影。见楚留香一脸笑意的走出来,似乎并没有对她严刑拷打,胡铁更好奇了,一群连死都不怕的疯子,对付他们,究竟用的什么法子才撬开她的嘴。 楚留香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走到前面的谢窈,道:“事情能这么顺利,还是多亏了谢窈啊。” 胡铁花:??? 于是楚留香简单的陈述了一遍,听完后,胡铁花大受震撼,并小声道:“女人,看来不管是哪个女人,都不能小瞧了她们。” 说到这里,胡铁花似乎又想起来什么,庆幸道:“幸好我摆脱了她们。” 此时一点红正好越过他,听到这么一句话,只是投来奇怪的一瞥。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看着前方的背影,意味不明道了一句:“是啊,是不能小瞧。” 只有姬冰雁依旧冷若冰霜。 回到了帐篷之后,楚留香四人简单的收拾好了行李,一点红昨夜更是轻装上阵,他的东西最少,只带了一壶清水。 不过片刻,几人背着行囊见到了同样如此打扮的谢窈。 还有琵琶公主,她好似早就得到了消息,她手里牵着一匹雪白的马在原地等候,其他几个护卫也是人手一匹,不多不少,刚好够他们使用。 两人显然聊了不久,见了他们过来,琵琶公主挥手招呼,她换了一身火红的长裙,显得张扬又热烈,像一朵盛开的山茶花,散发着浓郁的迷迭香。 胡铁花不太想看见她,因此慢了几步,躲在了姬冰雁的后面,跟一点红当个边缘人物。 琵琶公主对楚留香道:“听说你们要去石观音的老巢,我没有什么东西能帮到你的,只能为你们践践行。” 说完,琵琶公主便用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他。 哪怕是瞎子也能看出她的不同寻常。 众目睽睽之下,姬冰雁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从他们身边穿过。楚留香有些头疼,头一次觉得这么讨女孩子的喜欢也是一份麻烦事。他下意识的看了看旁边的谢窈,那张不逊色琵琶公主的容貌竟显得十分平静。 楚留香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只能移开眼,硬生生道:“那就有劳公主了。” 说完,便从护卫牵过马匹,竟是一句话也不愿跟琵琶公主多说。 琵琶公主有些伤心,连带着那双眸子也暗淡不少,她颤抖着嘴唇问;“你,你还在怪我吗,是了,我知道这件事做的有些不光彩。” 楚留香深吸一口气,忽然提高了音量大声道:“这话你要说的人不是我,你应该对真正的受害者说。” 琵琶公主也大声道:“可我,可我想对你说!”她幽幽说道:“因为我知道,再不说我就我就没机会了,而且,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恐怕也不多了。” 楚留香道:“哦。” 琵琶公主忽然生起气来,“你,你只会说哦吗?” 楚留香反问道:“那我要说什么?” 琵琶公主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嗤的一下泄了气儿,她定定的瞧着他,口中喃喃道:“是不用说什么……” 这时,几个护卫带着长孙红过来了,她换掉了那一身高贵又华丽的裙摆,穿上了普通的粗麻衣服,伤口也被简单的包扎了,但粗糙的布料仍搁得她伤口发痛,面色苍白。 琵琶公主知道没多少时间了,她又来到胡铁花的面前,胡铁花神色尴尬,想往后躲,被琵琶公主叫住了。 她从护卫手里接过礼盒,盒子打开,里面竟是一块不逊色天方之石的宝石,她递给胡铁花。 胡铁花不欲收下,琵琶公主却道:“这是龟兹国的赔礼,我知道此事是我们对不住你,哪怕你当场扔到地上,也好过留在我的手里。” 胡铁花面色变了变,忽然狂笑道:“好好好,收下就收下,我遭了这么多罪,也是该好好享几天清福了!” 他粗鲁的一把抓过宝石,又道:“这世上跟什么都可以过不去,唯独跟钱可以过去。” 上好的玫瑰石被他粗暴的塞在怀中,又掉下一半用玉石串起的链子。胡铁花瞥了一眼,又往里塞了一下,只露出个坠子。 这价值连城的宝石就这样被他如此用粗暴的手法对待,但现场却没有一人出言阻止。 谢窈有些依依不舍得移开视线,倒不是她贪图宝物……好吧,她承认她眼馋了。 谁不喜欢钱啊!要知道她之前要啥宝石没有啊,拿着当弹珠玩都行,现在却穷的浑身上下不超过十两银银子,就这,还得多亏了各个好心人的赞助。 惨! 实在是太惨了! 谢窈摸摸的捂住了胸口,只觉得心好痛。 楚留香一直在用余光观察着她,见她用手捂住胸口,他脸上一变,焦急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这,怎么说呢,难道要她说她是为了失去的财富而感到心疼? 不行,这也太丢脸了。 谢窈对他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装若无事道:“没有,只是觉得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 楚留香:“???” 楚留香:“……” 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又看谢窈的面色的确没有什么异样,逐渐放下心来。 姬冰雁一点红现都已上马,胡铁花也气呼呼的接过缰绳,长孙红虽然武功暂时被封,可骑马这事儿用不了武功,她忍着疼翻身上马,坐稳了又忍不住嘶了一声。 胡铁花本来是见不得女孩子受罪的,可现在他正在气头上,再加上长孙红又是石观音的下属,不久前刚对他们下过毒,就更没什么好脸色的了。 而楚留香,他就更不用说了。还在忙着摆脱琵琶公主呢。 一时之间,竟无人去搭理长孙红。 琵琶公主眼神暗了暗,临到末尾,她走上前去,主动将手里那匹雪白的骏马交给谢窈,脸上扬起轻快的笑容,道:“我见你也挺喜欢夜雪的,特地从父王手里要了过来,现将它送给你,希望你好好对待它,最后平安回来。” 谢窈诧异接过缰绳,听完后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琵琶公主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一把将谢窈抱住。其他几人明显也被琵琶公主这个举动给惊住了,谢窈迟疑了一瞬,回抱过去,并缓缓拍向她的后背。 琵琶公主闷闷道:“我真想你留在龟兹,这样我也有朋友了。” 谢窈没有搭话,只是沉默的一下又一下拍着她的后背。 而琵琶公主似乎也不用她回答,抱了一会儿后,她主动推开谢窈,眼里似有泪花滚动,她撇过头,道:“好了,你们也该走了,我就不多送你们了。” 谢窈道了一声好,也翻身上了马背,而后毫不留恋的扬起了鞭子。 “驾!” …… 往前二里外,突有一座石山耸然立起,直指天上。其上又有怪石犬牙交错,满山寸草不生,分外险峻。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沙漠里,格外扎眼。 半天风的沙漠客栈,正是依靠此山而建。 据长孙红所说,任务完成后石观音便会派人驾一艘船在此处接应,而此时,也正好到了约定的时间。 胡铁花第一个不信,道:“沙漠里怎么会有船,这里可不是杭州的西湖?” 他一双眼睛睁的又黑又大,瞪得溜圆,一副我不信,你别驴我的样子。再看看楚留香,也是一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样子。 长孙红不由乐了,她一边觑着谢窈的神色,一边道:“你们没见过不代表没有,能在沙漠行舟,自然也是花了不少巧思的,先不说这船如何,单说这用来拉动船舱的动物,你们可知道是用什么拉的吗?” 胡铁花思索片刻,果断道:“肯定是用马拉的。” 长孙红不语。 一点红思索片刻后,“难道是用骆驼?”说完摇摇头,用骆驼拉船,那得多慢啊。 长孙红简直快要笑出声来,她看着最后两人,期待着他们又说出一个错误答案。 楚留香沉思片刻,忽然想起那批被鹰提走的一箱红货,电光火石之间,他道:“是鹰。” “是鹰!”谢窈叫道。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这默契的一幕让他们不约而同看了对方一眼。 长孙红惊讶极了,“你们是怎么猜的?”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正要开口道出,却见谢窈忽然用手指着前方,“那不是吗?”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去看,只见前方不远处,一艘小船正停在沙漠客栈的门口,此刻风沙将将止歇,船只上的几只雄鹰拍打着翅膀想往天上飞,但因为鹰爪处系了铁链,只能飞到半空。 在小船的周围,还站了不少人,似乎比他来得更早一点,此刻竟都只是围站着,也不进去。 楚留香却是知道这伙人,在来的路上,地上便有一串新鲜的足迹,只是因为顾及着长孙红这个伤员,所以他们骑马的速度并不快,也就没有追上前。 如此过了两三息,见他们依旧徘徊在门口没有进去的意思,楚留香神色微微一变,夹紧了马腹,朝客栈赶去。 其余几人见状,也纷纷催促坐下的马匹,朝那边赶去。 落在后面的姬冰雁骑着马,跟着长孙红慢悠悠的赶过去…… 他们已经渴了许久了。 渴到嘴唇干裂,渴到喉咙冒烟,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 所以在看到前方的客栈时,哪怕领路的老人极力劝阻这是半天风的客栈,也阻挡不了他的决心。 与其被他们杀死,也不愿再受这份罪!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拼命拍打着座下骆驼发狂一般冲了过去,直到看到了门口这一地的死尸…… 人还没到,他便吓得从骆驼背上跌落下去。 其余几人等了片刻,发现他没事,也纷纷走了过来,于是便有了这一幕。 明明是烈阳高照,可他们却好似整个人都坠入了寒冬腊月,骨头缝儿里都泛着冷。 是谁,杀了半天风? 第23章 第23章 楚留香的到来,仿佛突然又把这些人拉回了现实。 他们恐惧又戒备的看着来人,如同一群惊弓之鸟,甚至有一两个人吓的双腿直打摆子,若不是他们身下的骆驼在苦苦支撑,恐怕他们早已控制不住瘫倒在地了吧。 楚留香没有理他们,下马后便飞快的检查着地上的尸体,发现都是一击毙命,唯一算得上折磨的,便是门口那具九尺开外的虬髯大汉。 对方杀他用了两招,一招断他手骨,一招捏碎颈骨,出手又快又狠,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楚留香总感觉有点像佛门手法。 初步判断袭击者是一个略精佛教的高手。 除了地上的,那艘用竹子编成的小船他也上去仔细的检查了一遍。 刚才还在拍打着翅膀的几只老鹰现已蜷伏在甲板上,跟着其他的老鹰一起。 甲板上躺着两个红衣童子,不远处,倒着一个镂空的竹篓,上面的盖子歪在一边,竹篓里掉出一大条一大条新鲜的肉。 两只鹰正伸长了脖子去掉肉吃,其他几只则伸着尖锐的爪子和喙去抓食地上的尸体。 楚留香看得不忍,便伸手将那两具尸体移走。 他继续往里走。 这艘沙漠之舟做的颇为精巧,船身长而狭,船头和船尾都有雕刻的极为细致的装饰,就连船舱四面,都有悬挂的珠帘。 整艘轻舟精致又华丽,本是月影笼纱,引人遐思,可船上的数具尸体直接将这份美好变成凶杀案现场。 死的人多为女性,皆是一身白衣,这并不奇怪,因为楚留香知道,这些女人都是石观音的下属,直到他看到了两具男尸。 楚留香眼中微微一凝,赶紧来到这两具男尸面前,衣服下摆的猛虎的图案格外显眼,他心中沉思,直觉告诉他,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袭击。 就在他低头的时间里,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看出什么了吗?” 就像有人突然出现在背后,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楚留香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浑身肌肉紧绷,若不是这声音听着格外耳熟,楚留香差点直接起飞。 他下意识的往上一看,发现谢窈在船的桅杆上猫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脸上没有一点吓到人的自觉。 楚留香在心中暗暗吃惊,面上却是极其自然对她点头,而后站起身来,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对谢窈说道:“是发现了一些东西,我们下去再说吧。” “好的。”谢窈站起身来,桅杆的宽度只有两指,她却如履平地的在上面随意走了几步,扭头对他说道:“那我先下去了。” 他点点头,就见谢窈往下一跃,就不见了身影,楚留香见状,也施展出他那妙绝天下的轻功,像一片枫叶,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后面的胡铁花和一点红已经跟了上来,后面的姬冰雁带着长孙红落在最后,看样子还要一小会儿才到。 胡铁花见这惨状也是吃了一惊,砸舌道:“看来有人比我们早到一步啊。” 一点红抱着剑,拧眉不语。 直到楚留香从船上跳了下来,胡铁花赶紧上前问道:“怎么样,老臭虫?” 楚留香环顾四周,发现谢窈正蹲在路边玩沙子,他先是简单的描述了一番惨象,又接着道:“对了,这是我从人身上撕下来,应该是发动袭击那一方的势力。” 他将手掌摊开,一块破布露了出来,那是一条很普通的布料,上面绣着一头斑斓猛虎,两只眼睛鲜红欲滴,仿佛要择人而噬。 胡铁花没看出来,但他十分肯定的说道:“那还用说,现在跟石观音不对付的,也只有西方魔教了。”随即感慨道:“这叫什么,对,恶人自有恶人磨。” 说完,他望向一旁的一点红,“你说是不是?” 一点红,一点红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叹道:“红兄,你不用为难自己的。” 胡铁花跳脚,“什么叫我为难他,除了西方魔教,难道还有第二个敢这么做的人吗?” 楚留香心道,这可说不准。 不过胡铁花言之也有理,思及此,楚留香也不多说什么。 胡铁花见状,还以为是他不想跟他多加争辩,连忙拉着往这边来的谢窈,指着那块破布问她,“你看,这是不是西方魔教的人?” 被拉住的谢窈明显一愣,不过她也一直关注这边,听到胡铁花这样说,当下也凑过去一看。 “这么样?”胡铁花一脸期待的看着谢窈。 谢窈点了点头,道:“看样子是西方魔教的人,他们的教众身上喜好绣一些走兽。” 胡铁花挺了挺胸膛,向他露出一个“我说的对吧”的眼神,让楚留香不由暗暗好笑。 他摸了摸鼻子,由着他骄傲了几秒,才转头对谢窈道:“你发现了什么新线索吗?” 虽说询问,但语气却是肯定的,谢窈不觉意外,道:“往那个方向,地上有血,看来石观音的属下也不是全军覆没,还是有人逃了出去。” 又问:“我们要去救她吗?” 虽然她本人倒不是很介意,救不救都无所谓。但对方可是玉罗刹,本人更是西方魔教的教主,麾下能人无数,她可不想自己随便一个决定就让他及他的朋友们都陷入麻烦中去。 还是问问的好。 谢窈心中暗暗点头,不过并不认为他们会答应去救人,毕竟那个石观音,之前给他们带了相当大的麻烦,更不用说不久之前,石观音还指挥过她的下属去毒杀他。 面对着这么一个强大的敌人,几乎没有人愿意冒着得罪另一个势力的风险,去搭救敌人的下属,更何况,他们已经有了一个长孙红。 她是不抱希望的,楚留香却是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事不宜迟。” 谢窈:??? 她听完就亚麻呆住了,这是什么绝世大圣父?! 她惊定不疑的打量着他,却见他面上并无什么仇者痛的快意,面上如常,眼中带着几分忧意,他是的的确确,想要救人的。 旁边的一点红和胡铁花倒是见怪不怪,胡铁花更是说道:“那好,就让老姬看着船吧。” 他们对此毫无异议。 见其余两人没有任何不满,谢窈也没有过多废话,赶紧骑上夜雪,不用多加催促,夜雪便朝着前方向跑了起来。 谢窈落后几步,看着楚留香的背影微微沉思。 原来不杀人是真的不愿杀人啊…… ……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们来到一堆乱石林前,看到了正在交手的两人。 说是对峙,不如说是戏弄更加合适。 黄沙漫漫,太阳烈烈。 一个身穿白衣面带白巾的女子正跟一个白发苍苍的绿袍老人在交手。 双方你来我往,看似势均力敌,可谢窈却知道,那白衣女子明显不是老人的对手,她的招式已有颓势,使出的剑式一次比一次吃力,但绿袍老人却还有招未出,且他内力深厚,此消彼长之下,白衣女子落败不过是迟早的事。 但那绿袍老人却没这个打算,就好像猫戏老鼠一般,他不想这么早杀了她。 “你的天赋不错,就这么杀了你,实在可惜。”绿袍老人又道:“我再给你一次,若就此束手就擒,我愿饶你一命。” 绿袍老人慢慢说道,他似乎并不担心对面的白衣女子会趁机偷袭,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慢慢的,从上往下的一寸一寸打量着她。 那视线如狼似虎,犹如实质,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傲慢,令白衣女子本能心生不快。 但她转念一想,此人如此作为,不过是瞧上了她这副皮相,可惜啊可惜,就是不知当他看到面巾后面的脸,是否还能依旧如此行事? 白衣女子心中又是愤懑又是快意,但这些情绪都藏在了面巾之下,连同她的内心。 当下冷声道:“你我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说不定最后输的不一定是我呢?” “好好好,年轻人就是有志气……”绿袍老人当下便冷笑出声,正待说些什么,忽听见远处传来阵阵马蹄,而且越来越近。 他止住话题,用余光看了一眼,竟有四人骑着马往这儿赶来,还是三男一女。 绿袍老人不太高兴的皱起了眉头。 “你想拖延时间?”绿袍老人看了一眼白衣女子,见她冷着脸没有说话,又自顾自笑了一声,“也好,老夫便成全你。” 话音刚落,一阵劲风袭来,绿袍老人并指成剑,往她谭中穴点去,另一只枯瘦手掌化掌为拳,猛击其腹部。 这一指一拳看起来虽没什么变化,只胜在奇快,但白衣女子见了却是面色一变,先是一剑断了他的指力,又挽剑为花,划出距离,同时手背下压,卸去手劲。 一招拆完,新招又出,绿袍老人化拳为爪,反扣其上,五指好似五根铁钉,牢牢订住她的手。 岂料白衣女子身形一转,一边躲过掌风,另一只手竟好似没骨头一般,剑贴着腋下,往他胸前一刺。 不远处,楚留香见了,忍不住道了一声“好”。一旁的一点红目光闪动,淡漠的脸上竟也浮现出几分光彩。 想断她的手,势必要挨上一剑,这种这以伤换命的打法虽然老道,但却十分有用。 果然,那绿袍老人见此情形,不得已收手撤招,闪身回避。 他的武功虽高出她很多,却似也不愿和这这种拼命的招式硬碰硬,但也不想就此收手,没了名气,下手也就越发阴狠毒辣起来。 那白衣女子,虽应付的有些吃力,但论其招式,却也精妙,所用的招式竟和天下各门各派的招式完全不相同,尤其那反手一劈,竟是用的斩字决。 双方你来我往过了十多招,绿袍老人一时半会竟也没拿下她。 胡铁花看的连连咂舌,知道若是换了自己断不会如她这般轻松,一时之间,对这个敌方人员竟也起了几分欣赏之意。 当下转头便对楚留香说道:“我们不去帮她吗?” 此时,他们离他们交战之处不过二三百米的距离,离的越近,楚留香还拉了拉手里的缰绳,让座下的马由快跑改为小跑。 听到胡铁花的疑问,楚留香只是淡淡回道:“不急。” 然后继续观看。 这时谢窈解释道:“这白衣女子所用的武功招式与中原各大门派都不尽相同,想必是石观音传授于她,眼下我们马上就要前往石观音的老巢,运气好的话,没准会直接碰上石观音的本人,能借此观摩一二石观音的武功路数,也好有个心里准备。” “不错。”楚留香忽然转了头,对着谢窈点了点头,“还是你懂我。” 他对谢窈微微一笑,那轻描淡写的笑意好似别有深意,眼里也并发出了别样的感情。 可当谢窈再仔细一看,楚留香忽然又转过了头,好似刚刚那一幕只是她的错觉。 错觉吗? 谢窈微微一愣,正要深思,旁边却突然传来胡铁花的惊呼,“不好,危险!” 谢窈抬头望去,原来那绿袍老人见久拿那女子不下,竟想出一计,假装去攻她喉颈,趁她防备之时,实则去揭她的面巾。 那白衣女子显然没料到他还有这一手,一时不察,竟真被他勾去面巾,露出脸来。她下意识去用手去遮住面孔,又见前方那绿袍老者挥手向他刺来,匆忙之间再想防备,此刻却已为时已晚。 她心中了然,就在这时,她忽然鬼使神差看了绿袍老人一眼,竟见后者露出了震惊又惊恐的表情,他显然没想到那面巾下面的脸竟是这样一副鬼样子吧。 白衣女子扯了扯嘴角,有些想笑,又笑不出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面前忽然闪过一块黑影,只听“当”的一声,一枚石子打在了绿袍老人的手腕上,令他劲气一泄。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光让她一愣,更把那绿袍老人给气的暴跳如雷。 这早不早的晚不晚的,偏偏在这个时候横插一脚,很难相信这不是专门来找茬的。 “谁!”他厉声喝道。 同时将恶狠狠目光放在了那骑马而来的四个人身上。 下马后,楚留香揉了揉鼻子,他旁边一向寡言少语的一点红却先站了出来。 于是那道恶狠狠的目光又从他身上转移到了一点红的身上。 绿袍老人:“是你?” 一点红嘶哑又短促的回道:“是我。” 绿袍老人又道:“你可知道你此次出手救了什么人,又得罪了什么人?” “知道。”一点红目光扫过对方,那绿袍老人果然是西方魔教的人,而且身份还不低,别的身上都是些猛兽图案,他身上绣的,却是个人首蛇身,鸟爪蝠翼的怪兽,让人一眼望过去就心里发寒。 这里面所代表的,绝对是个庞然大物。 但他还是道:“但那又如何,我想救便救了。” “哈哈哈哈,好个我想救就救了……”绿袍老人不怒反笑,又猝然收声,对着他大声道:“那想必你也做好了要付出的代价。” 一点红没有回答,他只是用那双冷酷的、狼一般的眼睛望着他,同时绷起了肌肉握紧了手里的长剑。 此时无声胜有声。 绿袍老人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冷森森的看着他,双方似乎一触即发。 这时,楚留香却轻轻咳了两声,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在练武之人眼里,却是显眼极了。 他道:“实不相瞒,我们此行的目标也是石观音,本无意与贵教做对。只是这位姑娘既然已经输了,你又何必苦苦相逼,不如暂且放她一马。你意下如何?” 原来不是一伙儿的。 绿袍老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边冷着脸的一点红,竟发出一声冷笑,“你们倒是挺会多管闲事!” 楚留香苦笑的叹了一口气,他道:“没办法,在下天生就爱多管闲事。” 就在楚留香以为对方不会答应,最后还是免不了一番较量的时候,那绿袍老人眼睛转了转,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忽然松了口,“这倒也不是不行,只是……” 只是? 绿袍老人没有继续说,他先是看了一眼一点红,又看了一眼一直背对着他们没有说话的白衣女子,忽然古怪的笑了起来,而后像一只腾起的飞鸟向远处掠去。 这笑来的有些莫名其妙,望着绿袍老人飞掠而去的身影,胡铁花不解的说道:“他笑什么?” 楚留香揉了揉鼻子,没有说话,毕竟他又不是什么都知道的神仙。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那绿袍老人笑的是什么了。只见那一直背对着他们的白衣女子此刻转过身来,缓缓开口道:“曲无容在此谢过诸位救命之恩。” 与此同时,那张狰狞、可怖又丑陋的面容便也展现到了众人面前。 第24章 第24章 怎么会有人长了一张这样的脸,这哪里是人的脸,简直是魔鬼的容貌! 她张脸上,竟连一分一寸光滑完整的皮肤都没有,没有五官,没有轮廓,有的只是像火山爆发后的岩浆凝结而成赤红的、开裂的大红肉块。 只是上面嵌了一双剪水秋瞳。 任谁也没想到,这体态轻盈风姿绰约的女子,面巾下的脸竟然如此可怕。 “这,这这……”胡铁花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或许他也说不了什么。 谢窈更是嘴巴微张,看的两眼发直,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被石观音毁容的少女。 楚留香呆愣过后又想起自己是见过这样的脸的,那任慈的夫人秋灵素,不也是这个样子的吗。那石观音,竟是一点也容不下别人,只要容貌稍盛一些,就要把别人的脸毁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曲无容见众人皆目露惊愕,无论她的心里是如何的崩溃痛苦,她的面上还是一片冷漠镇静,仿佛那被毁去的容貌,对她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曲无容样貌丑陋,冒犯诸位了。” 她语气淡淡,又似乎有些发抖,透露了她的内心并非她面上那么平静。 于是她别过脸去,好让自己的脸不吓着众人。 就在这时,一点红却走了过来,在曲无容的面前顿住脚步,一双碧绿色的眼睛看了她片刻,忽然道:“你不丑,你很美。” 他虽只说了六个字,但这六个字从他这样的人说出来,却显得十分的有力量。 “你……你说什么?”曲无容没想到他这样的人,竟会说出这种话。 但一点红却是一个字也不肯多说了,他大步走了过去,捡起沙子上的面巾,一句话也不说递给了她。 曲无容却还出神的瞧着他,那平淡无波的枯井,终是别人丢下了一颗石子,泛起阵阵涟漪。 谢窈吃惊看向一点红,万万没想到这个惜字如金的冷血杀手撩起妹来,竟是个直球型天赋选手。 谁说杀手不会撩妹的,站出来! 不过很快,谢窈就被自己给打脸了。 递过面巾后,这位仁兄又回到了马上,一点没有想拉妹子上马共骑的想法。 这…… 她犹豫的看了一下曲无容,发现对方也是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就连旁边粗神经的看出来有点不好,在旁边连连咳嗽,暗示提醒。 可无奈,连咳了三声,只换来一点红疑惑的目光,“你嘴里进了沙子?” 胡铁花的眼睛好似朝他瞪了瞪,然后转过头彻底不理会他了。 谢窈:“……”她也不说话了。 这个杀手明显会点手段,但是不多。 一直暗中观察的楚留香没忍住笑了笑,他摸了摸鼻子,对曲无容道:“姑娘身上既然有伤,还是用我的马吧,至于我……” 他视线落在了谢窈的身上,而后整个人跃起落在了另一匹马的马背上,他的轻功的确精妙的很,直到落下的一瞬间,雪夜都没有感觉到背上多出了一个人来,直到那重量牢牢的压下来。 这个举动多少是有点冒犯的,或许楚留香自己也知道,所以两人始终隔了一小段距离。 看着眼前瞬间僵住的身躯,他轻轻说道:“听闻夜雪乃是千里良驹,想必再加一人应是不在话下,不知我能否有幸,让谢窈姑娘捎我一程?” 捎他一程? 谢窈在心里暗暗绯腹,你好像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吧。 好似看透了她心中所想,楚留香在身后继续说道:“当然,你若是实在觉得不方便,那我也只好下马去了。” 谢窈只好道:“这,当然没关系啦。” 这是有些欺负人了,他在心里暗道,我可真是个大混蛋。 “那我就冒犯了。”他如此说道。 冒犯什么? 谢窈怔然,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就感觉身后的身体往前移了移,隔着布料,似乎能能感受到那颗跳动的心脏。 他的双手接过缰绳,顺势也就将马的主人圈进了怀里,双腿夹紧马的腹部,在雪夜跑起来的瞬间,看着前面的人迫于惯性终于如愿以偿的靠在了自己身上…… 最后,他心道,我真是个大混蛋。 胡铁花再一次的瞪大了眼睛,他看看前面坐拥美人的楚留香,又看看身侧不自觉就走到一块儿的一点红跟曲无容,他的嘴唇蠕动了两下,最终他愤愤得挥起了马鞭。 “驾!” …… 等他们带着受伤的曲无容回到了半天风的沙漠客栈的时候,就看见之前口渴的要命的旅人一个个惬意的坐在凳子上,他们的面前摆着一碗碗清水跟干饼,还有一盘炒花生,舒服极了,就连他们的骆驼,石槽里也放满了的水,大方又豪迈的让它们畅饮。 姬冰雁正在跟那个带队的旅人交谈,旁边还有几人在边上挖了一个大坑,坑边摆着死去的人的尸体,看样子是想把他们就地掩埋了。 长孙红在旁边满脸不耐烦,在看到他们返程后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直到看到他们身后的曲无容表情微微一变。 她是个没什么感情的女人,能在石观音身边活下来的女人,本就不是什么重情的人。 她唯一的感情只给了无花。 只是眼下这受伤的曲无容,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女人的声音还回响在脑海,难道真的如她所说,石观音现在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跟姬冰雁交谈的带队的旅人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头,他年龄很大,已经到了回家含饴弄孙的时候了,但他却出现在这沙漠里当商旅的向导,可见是有些本事。 “……你的朋友们回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姬老板。”老人识趣的躬身作揖,转身告退。 姬冰雁对他略一拱手,等他转身入了半天风的客栈,这才看向他们,他的视线在楚留香身上微微一顿,又看到了后面的曲无容,一语双关道:“看了你们此次收获颇丰啊。” 听了这话,楚留香厚着脸皮道:“还好。” 他马背上翻身下来,又理所当然的牵她下面,谢窈默了两瞬,看着面前伸开的大手,最终还是接了下去。 楚留香的手干燥又温暖,因为从小练武的关系,他的手掌还有一些老茧,摸着并不那么顺滑,但却很有力,手上微微一用力,便将谢窈带了下来。 等其他人都下马后,楚留香才向姬冰雁介绍道:“这是曲无容曲姑娘。” 带着面巾的曲无容只露出一双眼睛,姬冰雁见状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接着又简短说明了情况,其中略过了曲无容容貌一事。 楚留香最后推断:“西方魔教如此大张旗鼓,他们的目的一定远不止如此,说不定他们的教主已经跟石观音交上手了。” 姬冰雁思忖片刻,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既然这样,那我们更应该抓住这个机会,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两人迅速达成一致,又没有其他人反对,再加上他们的食物和水都是现成的,现在只差上马就能立马出发。 姬冰雁犹豫片刻后,还是叫上了长孙红,彼时的长孙红脸上还有些恍恍惚惚,像是还没有从石观音老巢被人推了这个现实缓过神来。 对她而言,石观音是压在所有人面前的一块巨石,她们畏惧且又无力反抗。 如今这块石头突然被人移走了,人首先想到的不是跑,而是去摸摸那块巨石,想看看它到底还在不在。 长孙红现在就是这么个心理状态,听到姬冰雁的要求后,她也没想耍花招,而是顺从的为他们指明方向,只是在经过曲无容的时候,她往她那儿看了一眼。 曲无容没有理会,她的眼睛依旧是那么冰冷又镇定,哪怕知道长孙红要带外人入谷,她的眼神也没有丝毫变化。 是啊,她怎么忘了,石观音毁了她的脸,眼下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肯放弃这大好机会。 长孙红咬咬牙,又一个计划浮上心头。 临走时,楚留香叫了谢窈一声。 谢窈转头问道:“怎么了?” 众人手上的动作停下来,目光有些诧异,却并没多大意外。 只见楚留香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对她道:“谢窈姑娘还是就此留下吧,此行本就与你无关,若因此事耽误了你的时间,那就是我的过错了,还是就此止步的好。” “可是他们的婚礼,不是推迟到了下个月的二十八号……” 谢窈的声音越说越小,她看着楚留香有些担忧的表情,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你担心我?”谢窈望着他,忽然笑了,“你怕我也被石观音毁掉容貌?” 楚留香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忽然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烧,心也跳的有些快,他坦然道:“是。” 谢窈忽然想为难他一下,“那我一定要去呢?” 楚留香只好叹了口气,“那我也只好让你去了。” 这下换谢窈愣住了,她又问:“你不问问我理由?” “我觉得,我大底应是能护得住你的。” 楚留香这么说道,显然这个答案让她十分满意,甚至连眉梢上都挂着笑。 她告诉他,“我初入沙漠时,石观音派人找了我麻烦,现在该轮到我找她麻烦了。” 找石观音的麻烦,这莫不是疯了? 听到这句话的长孙红简直要笑出声来,若非她现在受制于人,长孙红很想回她一句,就凭你? 若非那西方魔教来势汹汹,石观音又分身乏术,又岂会将王妃这一身份转交给长孙红,要知道那原本的龟兹王妃,本就是石观音假扮的,而那日王账内,他们要对付的也不是她长孙红,而是大漠女魔头石观音,不需要多想,长孙红便知道他们的下场。 只是这些话长孙红是不会说的,毕竟她现在可是巴不得那女人死在石观音的手里。 于是那声冷笑被她生生压下了,只是眼里或多或少有些讥讽。 胡铁花也觉得她疯了,他瞪着眼睛看她,可是谢窈的表情却又十分自然,自然到好像在说今天买了颗青菜。 他又看看那老臭虫,似乎也没有很担心的样子,于是那些劝诫的话在他的嘴里打了一个弯儿,又咽了下去。 得,老臭虫都不担心,我又担心什么呢? 第25章 第25章 七人骑上马匹,快马加鞭,他们的马虽都是好马,但赶到石观音所在之地,还是花费了不少时间。 旁晚时分,云霞漂浮,他们终于到达一片怪石奇峰林中。 楚留香抬头看着眼前这座高耸入云的奇峰怪石,惊叹道:“好险恶的地方,难怪石观音要将根据地设在这里,若是无人带领,只怕谁也想不到此处竟有人在。” 谢窈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把这当做自然景观,欣赏了起来。 几人走走停停,很快长孙红便带领众人来到一处石坳中,她将马栓在了这里,“剩下的路可不好走,若是想平安进去,最好还是把马放在这里。” 一点红目光闪动,看了看身旁的曲无容,得到她的点头答复后,便也将马栓在了旁边。 其余几人见状,也都纷纷从马上下来,将马栓在了这里。 谢窈接过楚留香的手,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脚上踩上一颗石子,脚尖踢了踢,发现这乱石峰林中,竟有一条羊肠小道,蜿蜒曲折,好似九曲回肠。 用不着长孙红提醒,他们便踏上了那条小路一路往前走。 风,卷起了黄沙,弥漫在峡谷间,平添一股凄厉诡秘之感。 在长孙红的带领下,他们东转西折,绕过重重石峰,从最初的初极狭,才通人,终于到了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狭小空间过去,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如释重负之感,不过这放松没多久,这时弥漫的黄沙中,地上突然出现了十多具的尸体。 几人快步上去,待看清地上这些死人的模样时,胡铁花不由惊叫一声,“这些人,怎么到死都拿着个帚把!” 姬冰雁看了后,冷笑道:“除了石观音,谁还有这个本事!” 原来死在这里蓬头褛衣的奴仆们,竟无一不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能将他们掳进这漫漫黄沙之中,除了石观音,谁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而这些外出扫地的男子,想必也是石观音玩腻了,就随手丢在这里,让他们去扫这永远也扫不干净的地。 胡铁花看着地上一张张死灰色的、麻木的脸,死亡并未给他们带来痛苦,一张张僵硬死去温度的脸上,还满是痴呆和迷惘,即便他们还活着,眼里也早就失去的生命的光辉。 傍晚的沙漠依旧还很热,但胡铁花却感觉很冷,那种从心底里冒出来的冷。 胡铁花咽了下口水,“我见他们死去似乎并无痛苦,这,这石观音当真有这么大的魅力?” 没有人回答他。 好似他也不需要别人回答,问了之后又自顾自道:“是了,那日前来埋伏我们的人,也像他们这般不怕死……” 这话说的有些沉重,气氛一下子就凝重起来。 长孙红眼睛转了转,走上前去,开口笑道:“这还是有些不同的。” 胡铁花一愣,“有什么不同?” “跟那些效忠于她而死的人比起来,他们可幸运多了,最起码,他们已尝过了快乐的滋味了不是吗?” 长孙红咯咯笑着,“中原不是有一句老话吗,叫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既然如此,想必能死在她老人家手里,也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情了。” 这个年龄不过豆蔻年华的少女,说起这一等事来,竟好似理所当然,眼里竟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同理心。 胡铁花被她这样的歪理邪说惊的瞪大了双眼,这时楚留香却开口道:“你说的不错,但有一件事你却是说错了。” “哦?” 长孙红侧望过来,只见楚留香肃然道,“若不是石观音强掳他们来,这些人他们本可以拥有更好的人生,而不是现在这样,孤零零的躺在这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若是人生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相信,他们是绝对不想再看,再碰到石观音的,毕竟,比起身边的亲朋好友,那张绝世容颜又算得了什么呢?” 楚留香这样问她,又好似在问自己。 他个人是非常喜欢并欣赏他人的美的,他善于挖掘人的闪光点,但唯有这一次,他只觉得那石观音令他深恶痛绝,里里外外。 胡铁花大笑道:“不错,不错,那石观音就是一个害人精!” “你!”长孙红面色难看,紧接着她忽然面露狂喜,大喊道:“师傅!” 师傅? 能被长孙红口称师傅,岂不就是那石观音? 众人皆是一惊,无论如何他们也没想到那石观音的武功竟如此恐怖,无知无觉便来到了他们的身后。就在他们下意识的将两名女子护在身后,却见背后那里有什么石观音,有点只是那满天的黄沙。 楚留香反应最快,他对胡铁花喊道:“小心背后!” 出于多年的信任,胡铁花想都没想朝身后挥出一掌,将身后的长孙红打的倒飞出去,一把银色小刀从她手里掉了出来。 长孙红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但她并不气馁,反而借着这股力道,摔进了乱石峰中。 谢窈悄悄收回了手。 胡铁花还想把人追回来,却听一旁谢窈淡淡道:“不用追了,她受了你一掌,跑也跑不远的,我们还是赶路要紧。” 楚留香见她面上毫无波澜,竟好似早有预料,再想到他用身体挡住她时,她的目光始终不离长孙红…… 楚留香没有反对,他对曲无容道:“那就劳烦姑娘了。” 曲无容高冷的点了点头,也不废话,一人走在了最前面为他们带路。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天渐渐的快黑了,风中却突然传来一阵阵花香,甜蜜的很。 就在他们思索这花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就听曲无容冷冷道:“闭气,这花有毒。” 几人又是一惊,取了布料,用水打湿,蒙住鼻口,提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再走片刻后,山谷豁然开朗。 那石峰合抱间,竟是一片花海,盛开的花很美丽,也很妖艳,浓郁又香甜的花香阵阵飘来,简直要把人腻死在蜜罐里。 楚留香叹道:“若非曲姑娘事先提醒,恐怕谁也想不到,这鲜艳的娇花,竟也藏了这么歹毒的算计。” 姬冰雁点了点头,道:“我看这些魔教中人,多半也是着了这花的道了。” 离花海越近,地上的死人也就越多,最初不过七八人,到了这里,竟死了一大片,除开石观音的下属,多半是身穿黑衣的外来者,有些三三两两,有些确实交叠在一起。 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旁边的鲜花却依旧那么动人。 这场景实在有些诡秘可怖了,若无曲无容那句提醒,他们岂不是像这些人一样,闻了这花的香味,就跟那待宰的猪羊没什么区别了。 这石观音的住所,竟也是步步杀机。 曲无容此刻竟也道:“这是石观音自天竺移植过来的,叫罂粟,旁边的草叫□□,石观音经常用它门来提炼迷药,药力十分强大,哪怕武功再高的人,中了这迷药,也不过多维持片刻,就要倒下去。” 罂粟□□? 胡铁花吃了一惊,“嘶,那这玩意岂不是比蒙汗药还要强。” 曲无容点点头,又道:“我听其他人说,这药吃多了还会产生幻觉,使人发疯。” 至于吃的少,会让人飘飘欲仙,这点曲无容没提,因为在她眼里,能让人发疯的药都不是什么好药, 事实也的确如此,听到幻觉二字,胡铁花顿时离这些花离的更远了。 姬冰雁听得心下骇然,与楚留香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发疯的彭门五虎,他们是不是也是中了这迷药,才发狂而死? 答案不言而喻,楚留香心中感叹,但眼下却不是聊这花的时机,他正要叫上谢窈,却见她正脸色十分难看盯着地上的花,手里还拿着一个表皮泛白的果实,手指一掐,白色的汁水便从伤口处流出来。 她冷笑道:“岂止,这罂粟花的效果可远不止这些。” 楚留香心下吃惊,“你知道这花?” “当然知道,这罂粟花的最大效果可不是什么幻觉,而是成瘾。” “成瘾?” 楚留香细细琢磨了一下,又见谢窈一把将这罂粟果扔在了地上,又用鞋底狠狠研磨,直到踩进泥里,这才善罢甘休。 “用罂粟和□□提炼出来的药物,初时能起到镇痛,麻痹大脑的效果,甚至会让人感觉飘飘欲仙,如至仙境,可时间长了,身体就会对此产生依赖,成瘾。你要是一直吃这药,它会让你骨瘦如柴,五脏六腑衰竭而死,但你若是有一天断了这药,你的身体便会不自觉的抽搐,发抖,像一万只蚂蚁在你身上爬,无论之前那人有多硬的骨头,多高的傲气,为了能再吃到这药,他都会像一条狗一样,在你面前摇尾乞怜,只为能得到一点药粉。” 楚留香悚然而惊,更别提知道这花的曲无容,此时再看这妖艳无比的罂粟花,眼里那还有半点惊讶,恨不得一把火把它烧了才好。 若不是这罂粟花生长条件苛刻,恐怕那石观音早就把它带进来中原,思及此,谢窈的眼中已浮现出一丝杀气。 “这花绝不能留!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杀了石观音!” 第26章 第26章 几人再次出发,不过片刻,他们便到达了石观音的居所,不过显然有人比他们来的更早一些。 一顶玄色轿子停在那里,上面用金丝绣着梵文,在月光下泛起金光。 轿子的旁边站着四个光着膀子的大汉,他们目光湛湛,气息绵长,下盘稳健,竟是个内家高手,但就是这样的人,却甘心成为抬轿子的轿夫,真让人一时不知说他大材小用,还是这坐轿子的人身份过于不凡。 眼见有人闯入,这四个轿夫目光一凝,历声喝道:“谁,竟敢擅闯此地,尔等难道不知西方魔教正在办事吗?!” 说罢,竟抽出随身的长刀,就要动手,就在这时,旁边的假山处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没想到你们果真来了,看来那日你们并没有诓骗于我。” 随着声音响起,那假山后面的人也现出身形,竟是那日差点与他们交手的绿袍老者。 那四个轿夫看到老者后,口中称道:“孤松长老。” 孤松? 谢窈心中奇道,难不成还有寒梅? 那叫孤松的老者对他们摆了摆手,刚才还要打要杀的四个壮汉,瞬间收起腰上的武器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原地不动了。 楚留香笑了笑,道:“晚辈既然说了,自然不会食言。” 孤松盯着他瞧了片刻,竟忽然道:“好好好。” 接着他又看了一眼一点红,一点红面色不变,于是他的视线又转移到了紧跟着一点红身边的曲无容,他的目光有片刻的古怪。 曲无容的长相他是亲眼见到的,那简直不是人所拥有的样貌,当时他大方退走,其中一个原因,未必没有存了一份看他笑话的心思。 可是眼下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难不成那小子竟真瞧上了她? 孤松心里嘀咕着,面上却道:“既然你们此行的目的是石观音,倒也不是……”不能让你们进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不远处的石林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一道白色身影便飞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一个美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女人抹了抹嘴角上的血,目光怨毒的盯着对面,同时眼里又不可避免的出现一丝畏惧。 不需要他人的指正,在这个女人出现的一瞬间,楚留香便确定了她的身份,石观音。 楚留香在暗中长长叹了一口气,石观音,我终于见着你了。 曲无容的身体抖了抖,双手不受控制的攥紧拳头。 若在平时,石观音绝对不会放过和大名鼎鼎的楚香帅调情的机会,又顺带借个由头,再发作一番曲无容,可是眼下,她却没有这个闲心和功夫去关注这些。 这一切只因,在沙漠里横行无忌的石观音这次踢到了铁板。 玉罗刹,玉罗刹…… 她在心中已是恨极,面上却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柔声道:“玉罗刹,你非要如此逼迫妾身吗?” 随着石观音一声质问,石峰上出现了一条身影。 一条淡淡的人影,他全身被雾气所笼罩,却仿佛比雾更淡,更不可琢磨。 人怎么能像雾一样,这难不成是鬼? 众人皆已骇然,他们呆呆的看着这雾中人,竟好似忘了反应。 雾中人没有说话,或者他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于是石观音又道:“玉天宝还在我的手里,你难道不想要回你的儿子了吗?” “我的儿子?”玉罗刹念了一下,又轻轻笑了起来,“你想以此换我收手?” 石观音的声音又软了下来,“这本是我的过错,妾身又怎敢妄加条件,只要你就此收手,别说这处山谷,就连妾身,妾身……” 石观音的眼波忽然朦胧,她的声音也甜蜜起来,身体似有似无的展现自己。 这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世上简直没有那个男人能抵挡得住这种诱惑。 但玉罗刹静静看了片刻,叹道:“你的确有这个资本,但是……” “但是什么?” 玉罗刹道:“但是你还不配!” 石观音的脸色忽然难看起来,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出手,手中的长袖被她注满内力,如出岫之云,在一霎那间,便已变了十几种姿势,攻向他的周身大穴。 那玉罗刹见状丝毫不慌,轻笑一声便也飞身去迎,他的周身拢着一层雾气,他的身法也如云雾一般变幻莫测,波云诡异。 两人刚一交手,顷刻间便过了百十来招,他们从天上打到地上,又从地上打到天上,一时间打的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姬冰雁见才情形,更是苦笑道:“不愧是纵横江湖数十载的女魔头,我们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 一旁的一点红此刻也默然半晌。 谢窈反问道:“我们为什么要插手呢,有玉罗刹在,石观音落败不过是迟早的事。” 楚留香心中一动,问道:“那依你之见,他们会在多少招之内分出胜负?” 谢窈听后望了一眼,为难道:“这个……不好说啊,快的话,五百招分出胜负,慢的话,可能就得上千出头了。” 前提是玉罗刹真的想玩这么久。 胡铁花倒是无所谓,直言道:“管她什么落败,只要她败了就行。” 一点红哑声道:“不错,只要她败了就行。” 谈话间,那交手的两人又过了百十来招,也许觉得就此下去的结果不太好,石观音目光一凝,舍弃了长袖,霎时间凭空竟生出十条手臂,往他的上中下三路齐齐攻去,手臂长袖飞舞,在这一瞬间,石观音当真与寺庙里供奉的千手观音没什么分别了。 这便是石观音的成名绝技,男人见不得。 观战的几人见此,已是冷汗津津,他们以己推人,若是此刻与石观音对招的人是自己,只怕早已没了性命。 比起姬冰雁胡铁花一干人等,楚留香的武功就好上许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轻松应对,以他对自己的了解,最多在她手里撑三百来招,三百招之后,便到了分高下,决生死的地步了。 他一面庆幸与石观音交手的人不是自己,一面又深知能亲眼见到两名绝世高手交手,无疑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当下便恨不得自己多长一双眼睛,好好观摩这场决斗。 面对石观音这全力一击,对面的玉罗刹显然慎重了许多,具体的表现就是,他身上所笼罩的雾气开始有意识的流动减少,露出了苍白如玉的皮肤和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在显露更多的瞬间,玉罗刹便飞了过去。 两人交手的瞬间,中间的石峰被两股强横的内力所挤压,只听一声轰鸣巨响,无数巨大抑或细小的石块迸裂开来,其中就有一枚手指大小的尖锐石块,竟径直往着石观音的脸上飞来。 石观音又一次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她喷出一大口血,染红了她身上的白衣,但她却是无暇顾及自己的伤势,而是匆忙从地上捡起了一把银色的小刀,而后借着反光,对准了自己的脸。 “不!”她尖叫道。 只见那一张完美无缺的脸上,从脸颊到眉梢多了一条血淋淋的划痕,伤口皮肉外翻,露出白骨。 “不,我的脸,我的脸!” 石观音崩溃的喊道,里面的女人也是如此,她甚至试图用手把划开的皮肤合拢,但被破开的皮肤又怎么会因为这么简单的举动就合好如初? 镜子里的女人有了瑕疵,镜子外的女人歇斯底里。 石观音哀嚎着,尖叫着,在又一次的看到自己的脸后,她忽然不动了。 她的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嘴张了张,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谢窈丝毫不同情她,甚至幸灾乐祸道:“没想到一向喜欢毁掉别人脸的石观音,竟然也会有被毁的时候……” 她的声音忽然顿住,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只见石观音的身体顷刻间瘪了下去,连同她的血肉也被一同抽出。 不到片刻的功夫,刚刚还活生生的、有着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石观音竟转眼间变成了一具枯骨。 一个鸽子蛋大小的金刚石自她的袖子里滚落,落在了沙地上。 这大名鼎鼎的石观音,竟就这么死了?! 是的。 就这么死了。 被浓雾笼罩的玉罗刹飘了下来,看着地上的红粉骷髅,语气竟也带着几分惊奇。 “她死了?被自己的脸杀死了?” 一片静谧中,谢窈搭话道:“是啊,她自己杀了自己。” 闻言,胡铁花猛然睁大了眼睛瞪她,好似在控诉她为什么要跟一个比石观音还有危险的男人搭话。 “哦……”玉罗刹拉长了语调,忽然转头对她问道:“那你们又是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走进来的。” 玉罗刹没有说话。 众人的心一下子沉进了海底,他们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只是跟这样一个似人似鬼的西方魔教教主交手,心里实在没底。 楚留香手里沁满了汗液,但他却不敢丝毫放松。 但很快,他发现有一个人比他们更怕,这个人就是魔教的护法长老,孤松。 他额头上的汗珠正一粒一粒沁出来,鬓角的白发被汗水打湿,双腿也不受控制的打起了摆子。 “走进来的。”玉罗刹回味道 扑通。 孤松吓的跪倒在地,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属下……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狗胆包天,求教主网开一面,饶了我一次,我……” 见玉罗刹没有说话,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孤松心里一发狠,自袖口取出一个黝黑的铁筒,对着玉罗刹一按,同时朝一个方向夺命狂奔。 不过跑了没几步,他的身体突然一软,整个人从空中掉了下去,他费力扭头,看到他们的教主手里正拿着一根乌针,而他的眉中心,赫然多了一处红点。 孤松张了张嘴,可很快,他的口鼻流出黑色的血来,他的眼睛暗了下去,他的野心也就此熄灭了。 第27章 第27章 玉罗刹出手之快,甚至让人看不清。而那堪比“九天十地,天魔神针”的暗器,在他的面前,竟也好似孩童手里的弹弓那般无力。 对于孤松这种借由外人试探他的底线的行为,玉罗刹早有预料,所以他出手也是毫不留情的。 这要是换在以前,他甚至是喜闻乐见的。要不是旁边突然冒出来个石观音,说不定他早就借机假死,肃清教中心怀不轨之人了。 孤松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不过现在嘛…… 他摆弄了几下手里乌针,又无趣的丢在地上。 玉罗刹饶有兴趣道:“你就是楚留香?” 楚留香道:“是。” 那双藏在雾里的眼睛好似看了他一会儿,竟道:“你倒是跟一个人比较像,不过也不是特别像。” 楚留香有些意外,“哦?” 玉罗刹颇有深意道:“那个人没准你也听说过,他叫陆小凤。” 比起其他人一头雾水,楚留香这一路走来,显然也听到了不少传说。 他揉了揉鼻子,道:“可是那“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陆小凤?” “不错。看来你已经听说了他,那么想必你们离彼此见面的时机也不远了。” 玉罗刹叹道:“你们都是很聪明,又很可怕的人,在某些方面,你们的确很相似,尤其在女人面前,你们都很讨她们喜欢。 楚留香只好继续揉着鼻子,假装自己没看到谢窈的表情,苦笑道:“若能有机会,晚辈一定要去会一会陆小凤。” 玉罗刹别有深意道,“你会有机会的,我说过,你们都很讨女人的喜欢。” 说完,他好似看了看旁边的谢窈一眼。 谢窈平静的回望过去,眼里没有任何的波动。 楚留香目光闪动,意识到玉罗刹并不打算动手,他笑道:“那就承前辈吉言了。” 玉罗刹笑了两声,他忽然道:“我本来是要杀你的。” 楚留香心里一个咯噔,但脸上却淡定极了:“那想必前辈已经改变主意了。” “不错。” 玉罗刹转头,告诉他:“他说一个叫楚留香的人会妨碍我的计划,这个人一向最爱好管闲事,这次一定也不意外。” 楚留香着摸了摸鼻子,苦笑道:“那人倒是很了解我,不过在下虽然好管闲事,但在下却不是那等短视蠢笨之人,又怎么做些自找死路的事来。” 姬冰雁心里暗道,你什么时候没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你说的不错,不过有时候事情往往不会按照你的想法来进行的。”玉罗刹感慨道:“如果我是一个心胸狭隘,猜忌心重的人,又或者是一个不能容忍任何失误的人,那么我必将会先行除掉你,但显然,有时候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就像好比现在的我,亦或是石观音……” 楚留香心里似有所觉,正要开口询问,但这时,从石观音的府邸处,却迎面走出来三个人,分别是两老一青年。 两个老人的衣着打扮跟孤松很像,谢窈猜测他们都是长老一类的,而青年,他身上的料子很贵,很繁琐,但身上好似也没受什么伤,只脸上有个女人的巴掌印,脸颊高高肿起。 见到玉罗刹,三人明显不敢怠慢,连忙走上前去,看到倒在地上的生死不知的孤松,他们心里一突,面上却是恭敬极了。 “寒梅、枯竹拜见教主。” 剩下那青年紧接着道:“儿子天宝拜见父亲。” 听到这句,谢窈心里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慨。有孤松,就有寒梅。这些练武之人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有点文化素养,竟也凑了个岁寒三友的外号出来。 只是孤松已死,现在只剩下两友了。 玉罗刹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儿子,他还是这么的不堪重用,不过是见了自己的父亲,竟也怕的双腿发软,手脚打颤。 “起来吧。”玉罗刹挥挥手,让他们仨站一边去。 闻言,这仨人顿松一口气,忙不迭站在一边,生怕自己碍了他的眼。 四个轿夫抬着轿子过来了,眼见着玉罗刹要走,楚留香赶紧挽留道:“前辈……” 玉罗刹却是摆摆手,“我知道你要问的是什么,但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向我提出这个建议的人,叫吴菊轩。” 吴菊轩…… 楚留香看着远去的玉罗刹,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有了先前的经验,他那里猜不到那吴菊轩就是无花的假扮而来的,而无花显然与那位魔教教主达成了某种交易,这也不难解释为什么西方魔教会如此精准的去伏击停靠在半天风的曲无容一行人。 作为他曾经的朋友,现在的对手,楚留香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了解过无花。 事后。 谢窈与他们一起埋葬了山谷里的死尸,石观音一生作恶多端,到死后,竟也得到了收敛尸骨的待遇。 夜幕降临,曲无容坐在石堆上,听着风吹起沙粒的噗噗声,她有些出神,身后的男人静默的像一座塔。 他们识趣的给他俩留了足够的地方,胡铁花拿着铲子将最后一捧黄土盖上,歇了歇气,环视四周,问:“她人呢?” 楚留香也拿着一根铲子,不过他不是在铲土,而是在铲花,那些艳丽的罂粟花被他连根铲断,高高的码在一起,断绝了任何生还的可能。 知道这花的危害后,楚留香也成了一个辣手摧花人。 “在那。” 楚留香放下铲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石观音的住所。 胡铁花奇道:“她去那干什么?”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没一会儿,谢窈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袱走了出来,脸上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将山谷里的罂粟花点了火后,谢窈当着大家的面,打开了包袱。 哗啦——— 一堆拳头大的宝石和大额银票哗啦啦的落成一堆,在火光下发着光。 “这是……” 胡铁花瞠目结舌,看着这一堆金银珠宝。 谢窈点了点头,“这是从石观音的房间里搜刮出来的,除了这颗极乐之星,正好大家都来分一分。” “石观音的臭钱,我才不要!等等……”胡铁花话还没说完,突然双眼一瞪,看向了姬冰雁的方向,语气不可置信道:“老姬,你这是干嘛?!” 只见姬冰雁熟练的拿了几颗宝石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被他叫破,姬冰雁也只是平淡的看了他一眼,道:“自然是分钱了。” 然后又往自己的口袋了塞了几张大额的银票。 “我当然知道你是在分钱,但你这……” 胡铁花一脸纠结,有些不明白姬冰雁为什么这种钱也拿,就不怕脏了手吗? 姬冰雁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钱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再说,你之前不是欠了老板娘不少钱吗,正好,你也拿上几张,把赊过的账都还上。” 胡铁花瞪着眼睛,嘴巴张了张。 旁边的楚留香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老姬说的不错,你若是实在不喜,等出了沙漠,你可以把钱送给那些贫苦人家,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听到这儿,胡铁花朝姬冰雁冷哼一声,随意抓了一把大额银票。 轮到自己时,楚留香却道:“钱财乃身外之物,这些钱我用不上,就不用了。” 谢窈想了想,也是,毕竟楚留香还有一个盗帅的名号,再看他那一身打扮,想必也不是缺钱的主儿,于是便放过了他,将这堆珠宝往一点红的方向推了推。 但一点红表示,自己是做杀手起家的,最不缺的就是钱, 又到了曲无容面前,她道:“她待我虽不好,可没她,这世上曲无容也许早就死了,这些钱,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窈塞了一大把宝石银票,“世上那有这么多也许,这些你拿着,也算是石观音对你的微微补偿,你也用不着客气,就当是她的收尸费。” 曲无容冰冷的表情微微一愣,再看看手里的宝石,只觉莫名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见过它一样。 “再说,现在这衣食住行样样都要钱,想要过得舒服,钱更是少不了,除了会武功,难道你还有什么能养活自己的手艺吗?你以前就是过得太苦,我们女孩子,首先就是要对自己好些,只有对自己好,才是不辜负自己,而且,你们俩不是……咳咳,总之这些钱你拿着就是。” 曲无容起初没明白那两声咳嗽声是什么意思,等回过神来,那双镇定又从容的眼睛,竟也闪过一瞬女儿的娇羞。她下意识的抠紧手里的宝石,也是这个时候,她发现宝石的底部竟有一层细细的灰沙。 曲无容看着手里的红宝石,忽然想起来,这不是石观音闺房那面大镜子上镶嵌的宝石吗?! 经过谢窈一通劝告,曲无容最终还是收下了那些宝石和银票。 大火燃了半宿,等确定所有的罂粟花罂粟果全部烧毁,没有一条漏网之鱼后,谢窈一行人这才重新出发,将龟兹王的宝石,极乐之星带回去。 可不巧的是,这颗据说绑定了一个国家秘密的极乐之星,似乎并没有这么重要。 这话还得当天说起。 第28章 第28章 那天他们回到龟兹王的王账处,早早在此等候的门卫见此立刻回去禀告。 不一会儿,便被邀请入了王账。 只是来得不巧,除了他们之外,这王账内竟还有三人,皆被五花大绑,低头问罪。 龟兹王原本一脸怒容,见了他们,身上气势顿时一消,脸上热情道:“你们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接着又呵斥左右:“还不快把这些欺君罔上,胆大包天的贼子拉下去给侠士让座!” 王账外立马进来两个金甲武士,将跪在地上的三人提拉起来,那三人好似已经知道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并不反抗,脸上一片灰败之色。 又有侍女鱼贯而入,为他们看座,倒酒,摆上瓜果小菜。 琵琶公主端坐在龟兹王的身边,从始至终脸上都挂着淡淡的浅笑,为龟兹王倒酒,好似出发前的那片情谊都已随着那日的风沙消失不见。 楚留香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必不可免的生出淡淡的惆怅,他知道现在的琵琶公主恐怕已经到了“再不说我就没机会”的时候了。 楚留香道:“刚刚离去的三人,莫非就是此次主张谋逆的叛臣?”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楚留香……”龟兹王赞叹道,忽而语气一转,“不错,他们就是敏洪奎、洪学汉、尤克隆。我平常最为看中他们,只可惜……唉,也怪小王识人不清,竟将这群豺狼虎豹错当成了忠臣良将,为龟兹惹了这么大一桩祸事……” 楚留香坐在下位,在听到龟兹王谈及自己的身份时,他的脸上也始终挂着笑,好似对此不曾意外。 “……不过幸好,窃国叛贼安得山已死,剩下的人群龙无首,不足为虑,只有那个挑起谋逆的吴菊轩在前几日不见了踪影,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楚留香心中一动,这是他第二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吴菊轩无花的消息了,他不动声色的宽慰道:“可能是知道此次大事难成,多半逃命去了吧。” “你说的也对。”龟兹王哈哈大笑,“说来说去,还是多亏了你们,要不然小王早已命丧黄泉,那还有余力去实施接下来的计划,来来来,小王先敬诸位一杯!” “王爷言重了……” 龟兹王腾的一下站起,其余几人也纷纷举起自己的酒杯,说了一些客套话。 酒过三巡,龟兹王脸颊微红,眼中似乎有些迷醉,他看着吃菜喝酒的众人,像是跟一群大老爷们喝酒一般,打开了话茬子。 “既然你们杀了石观音,不知……”他脸上露出你我都懂的不厚道的笑容。 但楚留香已经看出来他的意图,他笑了笑,将杯子放在几案上,道:“王爷这可就猜错了,石观音并非我们所杀。” 龟兹王:“哦?” 于是楚留香又阐述了当时的事实经过,听得龟兹王大为惊奇,尤其到了后面红粉变骷髅那一幕,就连旁边的琵琶公主,也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 “这么说,难道是玉罗刹用了某种不知名的神功杀死了石观音?” “我看未必。”琵琶公主在旁边笑道:“您老人家忘了,这石观音自诩天下第一美人,想必是最为看中自己的容貌,依女儿看,恐怕是接受不了自己容貌被毁,与其说是被玉罗刹杀死的,倒不如说是她自己杀了自己。” 龟兹王感叹道:“常言道红粉骷髅红粉骷髅,我还不信,现在想来,确实是有几分道理的。” 琵琶公主抿嘴附笑。 一旁的谢窈见时候差不多了,主动将怀里那颗鸽子蛋大小的金刚石拿了出来,普一现世,这颗引得无数人为之丧命的宝石便绽放出了璀璨的光芒。 龟兹王:“这,这是……” “这是从石观音身上掉下来的,王爷看看,这是否就是你的那颗极乐之星?” “不错,这就是极乐之星,错不了。” 谢窈笑着递给旁边的侍女,“既然是极乐之星,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侍女小心的捧起宝石,端在龟兹王面前,但这颗据说有无数秘密的宝石却并没有得到它主人的怜惜,反而是挥了挥手,一旁的侍女不知所措,只能站在原地。 谢窈:“这……” 就连一旁的胡铁花也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好似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龟兹王却哈哈笑道:“我知道诸位想说什么,但极乐之星之所以被称为极乐之星,只是小王用来引出躲藏在暗处的老鼠罢了,换成其它宝石,效果也是一样的。现在小王已经完成了复辟,这颗宝石也只不过是一块普通的宝石罢了。” 其他人眼里纷纷露出错愕的表情,仿佛没想到这个贪生怕死,胆小如鼠的龟兹王竟还有这样的胆气与心性。 只有谢窈眼前一亮,“既然如此,那我用其他宝石换取这颗极乐之星如何?” 龟兹王却摆摆手,“不过是一块金刚石,你想要就拿去吧。” 不过是一块金刚石…… 靠! 谢窈承认自己被凡尔赛了,不过等到她拿起那块硕大的金刚石,龟兹王却忽然发出一记沉重的叹息声,想忽视都不行。 “……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她沉默了一下,一双眼睛默默的看向龟兹王,所有人都看着他。 龟兹王被看的不好意思的咳了两声,继续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咳,你也知道,这石观音虽然死了,现在却还有一个西方魔教,小王这一龟兹小国,实在是受不了折腾了。” 这边的龟兹王刚刚说出他的请求,楚留香的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旁边的胡铁花更是情绪激动道:“王爷,你不会是想让我们帮你干掉玉罗刹吧?!” 胡铁花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龟兹王。 接着一秒回绝:“事先说好,这个忙我们可帮不了。” 龟兹王脸上的表情比他还要惊恐,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小王哪有这个胆量。” 他斟酌着用词,谨慎道:“小王的意思是,诸位能不能帮我问一下那位教主,让西方魔教与龟兹达成友好的合作关系,哪怕是贵教成为我国的国教,小王也会尽力而为,只要务伤我臣民就好。” 胡铁花张了张嘴,他自己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了,只好将目光放在楚留香身上。 而楚留香…… 他也觉得这事有些棘手,毕竟他又不是魔教中人,他虽然知道现在的玉罗刹对龟兹国是没什么兴趣,但他也不能打着包票说,西方魔教不会对龟兹国下手啊。 楚留香双眉微微皱起,眉心皱起,他思索了一会儿,对龟兹王道:“我看那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并非那种残忍凶恶之人,王爷日后小心对待便是,料想他们应是不会对龟兹国出手的。” “这……” 龟兹王双眉隆起,面色为难,显然是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 “唉……”就在这个时候,谢窈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无可奈何一般,对龟兹王道:“王爷放心好了,段时间内,玉罗刹是不会看上你龟兹国的。” “可……”龟兹王还想说什么,被谢窈直接打断了。 “如果王爷想要与西方魔教进行友好的交流,你便将这段对话告诉他,就说是我说的,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龟兹王目光闪动,一双眼睛惊定不疑的看着她。事实上除了龟兹王,有不少人的目光也往这儿看了过来,有楚留香的,姬冰雁的,一点红等。他们眼里有审视,有警惕,还有……一点儿关心? 谢窈没动,在心底又叹了一口气。 龟兹王突然站起身,对着谢窈举杯致谢,“那小王便在此多谢姑娘了。” 谢窈:“嗯嗯。” …… 晚上。 龟兹王开了庆功宴,谢窈偷溜出来了。她一个人坐在小池塘旁边,身边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宝石,每一颗都身价不菲,其中最耀眼的,还得是那颗极乐之星。 它实在是太闪了,每时每刻,只要有光的地方这颗鸽子蛋大小的金刚石都在闪闪发光,仔细一看,负责切割宝石的人受限于落后的工艺,并没有把它切割的非常对称,但那个女孩子能拒绝这么大的钻石? 一双柔软的手温柔的将它捧了起来,女人嘴里喃喃道:“还真是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啊,为了得到你,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把你弄到手。” “你要是实在喜欢,龟兹王也是会把它送给你的。” 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谢窈回头看见楚留香从后面走来,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给一种亲切的好感,然后他掀起衣袍,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身边。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嗯……”谢窈思考了片刻,告诉他:“龟兹王已经送了我很多东西了,再白拿他的,就有点欺负人了。” 楚留香失笑道:“可在他们看来,占了便宜的分明是龟兹王。” 谢窈摇头:“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对我来说,这不过是顺手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既然能帮到他们,我也是不介意的。” 楚留香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开口道:“你说的对,每个人的准则不一样,若是单纯以旁人的话来定义自己,就很容易失去了自己的判断。” 就好比他,最初的时候,不是没有人讥讽他虚情假意,什么不杀人,不过是为了美名罢了。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行事准则依旧没变,反而是当初笑话他的人却变了,就连他的敌人,有时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品格。 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楚留香深知,因此他突然道:“如果玉罗刹真的找上门来了,你会告诉我吗?” 谢窈诧异的望着他。 别误会,她可不是为了他话里的玉罗刹而感到惊讶,毕竟她从来没有刻意掩饰过自己的异常,让她惊讶的是他说这话的意思。 楚留香干咳了两下,道:“虽然我不能击败他,但是……我想到了那个时候,我应该能帮的上忙。” 谢窈张嘴,发了一个音节:“啊?” 楚留香望着她,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滚涌动,灼热烫人,让谢窈一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她慌忙别过眼,含糊不清的回他:“那时候再说吧。” 谢窈听到了一声叹息,接着他道:“那好,等到了那时候再说。” 声音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感觉。 ……坦白来说,楚留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约会对象,在她与琵琶公主说的择偶条件里,他至少能满足其中九成。 除了一点,此人太过花心。 单凭别人对他的形容,她就知道,楚留香绝不是那种能过安生日子的男人,他天生骨子里就带着冒险因子。 做情人的话,他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谢窈的大脑冷静下来,理智上线,她不经意道:“到了明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对了,你不是要找你妹妹吗?如今大漠没有她们的消息,你要不要去问问官府?” 楚留香微微摇头,“不用了,我已经知道她们在那儿了。” 谢窈微微睁大的眼睛,楚留香笑着解释道:“我之前一直忙着处理南宫灵的问题,忽视了她们,没想到被黑珍珠钻了空子,拉着她们到处游玩,叫我担心的不行,此刻她们正在拥翠山庄做客。” 说到这里,楚留香又叹了一口气,像是一个哥哥拿任性的妹妹毫无办法一样。 谢窈的脸上也露出高兴的表情,“只要没受伤就好。” “是啊。”楚留香叹了一声,接着歉意道:“不过我可能要去一趟拥翠山庄,或许不能与你一道了。” 谢窈突然意识这正和她意,她体贴道:“没关系,正好我也要去江南一趟。” 楚留香:“……” 俩人聊了没多久,就有人过来了,请他们上席喝酒。 庆功宴上,龟兹王举着酒杯先是跟大家来了一个碰杯,楚留香坐在下首,也笑着遥遥举起酒杯,随后一干而尽。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他摸了摸怀里的信纸,脸上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轻松。 只因那是画眉鸟写给他的信,一封关于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他们在那儿的信。 第29章 第二卷风云变幻 第二日一早,他们便告别了龟兹王,踏上了归途。 几天后,谢窈与他们分道扬镳,独自赶往江南,去参加连城璧的婚礼。 楚留香坐在马上,往那个方向看了许久,直到背影逐渐消失,她也没有回头。 姬冰雁笑他,“头一回见你这个样子,既然舍不得,不如跟她一起,反正你脸皮厚的很。”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没有否认,“她去参加她朋友的婚宴,我总不好去叨扰,等接了蓉蓉她们回来也不迟。” 说到苏蓉蓉她们三个,姬冰雁脸上静默了一下,突然道:“真的不需要我们陪你一起去吗?” 他总觉得此行不会这么顺利,想想吧,一向被麻烦缠身的楚留香,能有这种好事? “……真的不用。”楚留香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说老姬啊,难道在你眼中我就得时时刻刻被麻烦缠身吗?!” 姬冰雁白了他一眼,他没有说话,但这一眼却好似什么都说了。 胡铁花哈哈大笑:“哈哈,看来还是老姬了解你。” 楚留香无奈摇头。 看着他们还有闲心互相打趣,姬冰雁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几人笑笑过后,楚留香又望向了旁边的一点红,“红兄你呢?回去之后,你打算去哪儿?” 一点红与曲无容依偎在一起,短短几天,他们两人好似已经互许了终生。 一点红看了一眼身边的曲无容,那个冷硬强悍的男人眼里也多了一份柔软。他道:“我们打算就此隐居,找个地方,过平静的生活,再不问江湖事。” 楚留香是真为他高兴,当下连连道好,并道:“到时候别忘了请我们喝喜酒啊。” 曲无容脸微微红了下,只不过脸上被面巾挡着,别人也看不到。不过她还是大方道:“这是自然。” 几人笑着约定,没过多久,姬冰雁顺着路回了兰州,又过了几日,一点红和曲无容也离开了,只剩下楚留香和胡铁花了。 等他们全走后,楚留香那一向淡然的脸微微收拢,过了一会儿,一个青衫少年带着他的妻子走了上来。 楚留香无声的叹了口气。 老姬说的不错,像他这样麻烦缠身的人,不被麻烦找上门才是奇怪。 …… 话分两头。 谢窈此刻正舒舒服服的躺在马车上,车里放着干果肉脯等零食。她雇了一个车夫,两个护卫,这三个人都是练家子,虽然功夫平平,但对付四五个小毛贼是绰绰有余的了。 平时没事的时候,车夫就负责给她驾车,赶马,以及照顾夜雪。至于两个护卫,白天负责她的安全,驱赶一下劫匪,晚上就变成了厨子,为她烧火做饭。 她大部分时间都窝在马车里,只有吃饭,及碰到无法解决的事情时,才露露面出出手。 不过在那之后,雇来的三人明显对她更加客气了。 如此走走停停,约莫过了五日,他们终于到了四川一带。 跟之前约好的那样,一到了大城市,谢窈便爽快的付了完了剩下的尾款,每个人还多加了五两银子。 车夫捧着银子,弓腰连连:“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她大手一挥,道:“这是你们的辛苦钱,拿着给家人多添几件衣服吧。” “是,是。”想起家中妻儿,车夫抹了抹眼睛,同时庆幸不已。 还好,还好,当时按捺住了,没看她只是一个女人,就对她出手。 再一看手里那白花花的银子,车夫既羞且愧,下定决心,今后要好好做生意,绝不偷奸耍滑丧良心。 看着三人拿着钱激动的样子,谢窈牵着夜雪,来到了当地最大的客栈。 店小二勤快的牵过马儿,对着她就是一阵点头哈腰,作为去时身无分文,回来腰缠万贯的谢小富婆,这个时刻她表现的大方极了,伸手就是一锭银子。 “给它喂最好的饲料,对了,你们这儿还有靠窗的上房吗?” 店小二咬了一下银子,看见成色,顿时喜笑颜开,忙道:“有有有,您往这边请,我们这儿刚好空了一间……” 谢窈跟着往里走,里面闹哄哄的,有好几个人手里都拿着刀,搁在桌子上,他们在谈论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谈论陆小凤,谈论西门吹雪…… 他们的边上还坐着一对祖孙,一个老人和一个孙女,谢窈往祖孙那边多看了两眼,才上楼。 梳着大辫子的小姑娘问老人:“爷爷,你说她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老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抽了两口旱烟,他抽烟的姿势很奇特,用左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托着烟斗,无名指和小指微微翘起。 抽烟的同时,里面烟丝快速点亮,又迅速熄灭,忽明忽暗,直到他的口中吐出了一道长长烟柱。 他叹了口气,“你爷爷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别人在想什么。” “我不信。”她拽着老人的袖子,嘟起嘴撒娇:“我不信,这世上还有您不知道的事情。” “那正不是嘛。”老人用烟斗朝那边高谈阔论的人点了点,燃尽的烟灰从烟斗上飘下来。 闻言,辫子姑娘一下子就泄气儿的趴在桌子上,想起了一个月前,他们正在摆摊,说起了一门三进士,父子三探花,小李飞刀李探花的故事。 不过他们说了没多久,找事的来了,并扬言当今风流人物,还是得看四条眉毛陆小凤,剑神西门吹雪,以及白云城城主叶孤城。 至于小李飞刀李寻欢? 哦,不过一善使暗器的小人罢了,如何能与他们相提并论。 她当时就想给他们一个教训,但没想到,没一会儿,又有一个说书先生也支了一个摊儿再那里说书,更绝的是,他讲的正是西门吹雪的故事…… 那天他们狼狈退走,现在想想,那时正是变化的初端吧。 她手撑着下巴,嘴里嘟囔着:“唉,也不知是哪个搞得鬼,就这么,这么……哎呦!” 话没说完,老人拿着烟斗“咚”的一声,敲在她头上。 “爷爷……!” 辫子姑娘被敲的眼里汪汪,可老人却没有安慰她的意思,反而语重心长道:“傻姑娘,你觉得这是人能办的?” 见她悻悻闭嘴,老人接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没准祂正在不远处看着我们呢。” 她很想说,神明没那么无聊,但爷爷的烟斗还拿在手里,看样子还能再给她一下。 她默默的闭上了嘴,转而再次问起了刚才的事。 “那她……” 见孙女追根问底,老人只能道;“她应该是个高手。” “应该?” “是啊,应该。因为爷爷我也无法确定,要么她的内力远胜于我,要么就是她的武功特殊,不过不管是那个,她的武功都比你要高的多的多。” 听到这儿,辫子姑娘不高兴了,“爷爷!” “好了好了,你不是要去看李探花吗,过几天我们就去洛阳,再顺路去保定。” 辫子姑娘总算被哄好,轻轻哼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店小二端着盘子将菜上齐,这对祖孙刚拿起筷子,外面又走进来两个人。 一身唐门打扮的两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也要了一间上房。 老人见状,又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那神明是什么想法,把这一堆子人都挤在一起。 …… 等谢窈下楼吃饭时,那对祖孙已经离开了这里。 身上有钱,自然也不亏待自己,一个人就点了四个菜,还竟挑贵的点。 掌柜的在账房算账,笑的合不拢嘴。 吃饱喝足之后,又嘱咐店小二烧上一桶热水,并给了不少小费。 做完这一切后,谢窈上楼正要回到自己房间,岂料隔壁吱呀一声,一身黑衣劲装唐门打扮的男子走了出来。 在看到自己正好挡了人家姑娘的路,唐天纵脸上一红,立刻将门关上,给她让路。 谢窈冲他一笑:“多谢公子。” “不,不客气。” 唐天纵结结巴巴,等她进了隔壁房间后,自己身后传来了自家二哥的声音。 “……三弟?” “啊。”唐天纵反应过来,慌慌张张道:“我这就下楼,叫店小二把饭菜送上来。” “噔噔噔”几下就跑到了楼下。 吱呀,房门再次被人打开,走出来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来,他正是唐天纵的二哥,唐天容。 唐天容先是看了一眼隔壁紧闭的房门,又顺着栏杆的扶手往下一看,看到他三弟用略显慌乱的语气跟店小二说着话。 房间离门外这么近,他当然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唐天容那双锐利又冷硬的瞳孔不由露出一丝柔软。 三弟还是年轻啊…… 不过想到此行是为了解决其他的唐门,唐天容的眼睛又冷硬起来,在唐天纵仰着脖子往这边看时,提前回了房间。 这点小插曲谢窈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第二天,住在她隔壁的两个唐门弟子就离开了。 谢窈没在意,她在这里多住了两天,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往小商小贩哪里跑,倒知道不少有意思的事。 比如有两家人争田争地,都说那地是自己的,最后不得已,引来了当地父母官,没想到最后演变成官员混战。 又比如有个官二代,平时喜欢强抢民女,但那次出门却不小心抢了另一个县令的女儿,刚好那县令就在不远处,当场下令抓他,官二代说他爹是李刚,县令只当他满口胡言,又因为拒捕,被打了五十大板,小命当场就没了。周围全是拍案叫好的百姓。 ……总之,时隔一个月,从最开始的混乱状况到现在的相安无事,某种程度来说,他们适应的还挺快,没动不动搞什么神仙显灵。 第30章 第二卷风云变幻 就在谢窈一路边走边吃,赶往无垢山庄的时候,远在大沙漠深处的龟兹王,在反复思忖之下,也做出了行动。 戈木是龟兹王派遣到西方魔教的使者,他今年三十有三,一身文人打扮。除他之外,还有十来个护卫跟在他身边,用以押送金银珠宝以及保护两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炎炎烈日下。 戈木在外站了一个时辰,汗水顺着脸颊留下,最后没进脖子里。 他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脸上却不敢有任何的愤懑之色。 过了一会儿,沉重的大门被打开,一个身上绣着五条尾巴的猛兽的人走了出来,他谈谈的撇了一眼汗流浃背的戈木。 “我们教主不想见你,你们回去吧。” “这……” 戈木大惊失色,命人打开了身后两个大箱子,金灿灿的黄金和珠宝在阳光下发出璀璨的光芒。 然而那人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依旧软硬不吃。 戈木有些急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西方魔教怎么比石观音还要难搞。 他急的额冒冷汗,忽然之间想起了他临走时,龟兹王犹豫半晌,跟他说的话。 “如果西方魔教不同意,你就跟他说,不久前,贵教教主曾经与他们见过一面,其中有一个女子,她告诉小王,叫我不必忧心西方魔教,我不知其意,但她说只要将此事告知他,贵教教主自然明白……” 戈木组织措辞,将这番话润色了一番,又告诉了那人。 那人居高临下打量了他一番,在他焦急的目光中施施然的点了点头,又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玉罗刹,就连他当时的语气,神态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书房里,玉罗刹手指摩挲着扶手,哪里雕了一颗活灵活现的虎头,眼睛处还镶了两个黄橙橙的宝石。 玉罗刹幽幽道:“她说,本座明白?” 那人半跪在他面前,低着头一声不吭。 玉罗刹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成了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声。 传话的男人原本是半跪着的,听到这笑声却止不住的全身发抖,最后差点跪倒在地。 但转眼间,那笑声又消失不见。 玉罗刹低头看着下属,他神情晦暗,语气幽幽不辨喜怒。 “既然如此,便将东西收下吧,至于人,叫他们那来回那去。” “是。” 半跪的男人低声应道,等到他的身影完全看不到了后,玉罗刹低头看着扶手上镶嵌的两颗宝石,用食指的指腹摩挲着,思绪却回到了数日之前。 那时他不过把她当做一个武功略显不错,脑子却不太清醒的普通女人,没想到今日借他人之口,展现到他的面前的却是另一种面貌。 “倒是本座走眼了……” …… 无垢山庄是个地名,位于姑苏,是曾经的江南第一世家,至于现在嘛,谁也说不准。 不过能以自家山庄取代地名,便足已说明主人家的浑厚底蕴。 而今天,正是无垢山庄的连少庄主娶亲的大好日子。 红色的丝绸从山庄一路往下,不知延绵到何处,地上洒满代表喜庆的红色碎纸。无数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赶了过来,想要借此一睹这天下第一美人的芳容。 有过被抢新娘子的连城璧,今天特意叫了来了不少的至亲好友,为的是防止这件事再次发生。 “快看,新娘子来了……” “嘶,好大的排场,光送亲的就有这么多人。” “十里红妆!是十里红妆啊……” 随着小孩一声,在边上围观的人群纷纷攒动,都往前面挤,个个伸长了脖子去看。谢窈被人群裹挟,像挤沙丁鱼一样,被迫挤在了前头,看到了远处,那一条长长的,宛如蚂蚁般的送亲队伍。 打头的,自然是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无垢山庄的主人连城璧。 他一身喜庆的大红婚服,昂贵的丝绸面料上,有着最好的绣娘绣出的祥云图案,一明一暗中,泛出流水般的色泽。但比起衣服,更出彩的是人,他的脊背挺直,就像一株临风的玉树,神采照人,一尘不染,又因气度文雅,多添了一分高不可攀的清华贵气。 那人认识的不认识的,看见新郎官如此气度不凡,都不由道了一声好。 两排迎亲队伍肩抬铜锣,手持小鼓,手捧丝竹,口吹唢呐,一路上热热闹闹,再往后,便见一顶八抬大轿,里面坐着的必定新娘子,有过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沈璧君了。 最后,三十八个人抬着嫁妆,里面包括了衣、鞋、住、行、婚、桑、绫、罗、农、工这十个方面的东西,成亲队伍洋洋洒洒排队有十里长,满眼望去十里皆红。 沈璧君的嫁妆很丰厚,丰厚到了任何一个人只要见了她的嫁妆,都不会把她和已经没落了的金针沈家联系到一起。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沈老太君为了攀上连家的这门亲事,倒也舍得下本,就是可怜了连城璧。” 一道声音从右后方传来,带着某种居高临下,在哪里评头论足。 谢窈眉头微皱,不着痕迹的往出声的地方望了过去,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少爷,打扮的花团锦簇,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样,周围还围了不少的仆从。 小少爷盯着迎亲队伍里的连城璧,忽然笑了,脸上一边一个小酒窝,说不出的可爱,但他说的话却不像他这个人怎么可爱。 “既然今天是他的大好日子,我又怎么能不为给他送上一份大礼,也好叫我师父高兴高兴。” 他笑嘻嘻道,用手招了一个仆从,在他弯下腰后,在他耳边讲了几句悄悄话。 仆从点了点头,接着便钻进了人群之中。 谢窈想跟过去,又怕跟丢了小少爷,只好跟在附近一边观察着她。 做完这些后,那小少爷就像没事人一样,在无垢山庄外围逛了起来,他人长得可爱,又没什么架子,还逢人就夸,没一会儿,便与在场的大部人混了一个脸熟。 更甚至,他还搞来了一张请帖,然后大摇大摆的进了无垢山庄。 谢窈想跟着进去,却因为没有请帖被拦在了外面。 看门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他双手张开,义正言辞道:“没有请帖就不能进去!” 谢窈叹了一口气,虽然她的确很欣赏这种办事风格,但是吧,现在坏人都进屋了。 她无奈解释道:“我真的是你们庄主的朋友。”老庄主。 “不行,”他坚决道:“必须要有请帖!” 谢窈这下是真的有点头痛了,她这次是来参加连城璧的婚礼的,可不是过来添麻烦的。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悄悄溜进去的时候,后面又走过来一人,差点撞她肩膀上。 她闪身避开,张口就要骂人,却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和汗臭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像在酒里腌制了十天的臭袜子,熏得她赶紧捂住了鼻子。 那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件被酒味汗臭味腌制透了的请帖,递给了看门小哥。 看门小哥同样被熏的够呛,但他还是接过了请帖,在确认无误后,抬手放了他进去。 谢窈:“……这也能进?” 她怀疑的目光望向来看门小哥,小哥的表情同样也不好看,但他还是坚持道:“他有请帖!” 谢窈无了个大语,放弃了从正门进入的方法,打算翻墙进去,这时,却突然传来了老管家的声音。 “这是在干什么?”老管家走了过来,询问道。 看门小哥先是对老管家抱拳,然后告诉他:“是这样的,她没有请帖,却想要进无垢山庄。” “……没有请帖?”老管家睁着一双老花眼,往她这边一看,一看不要紧,当下便咦了一声。 他揉了下眼睛,又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嘴里念道:“我怎么瞧着你这么眼熟呢?” 谢窈面无表情抱胸,一双眼睛斜着看了过去,任由他打量。 她觉得此时要是老管家身边要是有一副眼镜,他肯定得把眼镜摘下,再用衣服细细擦拭干净,再戴在眼睛上仔仔细细的去看。 老管家端详了片刻,又端详了片刻,忽然他睁大了双眼,一只手指着谢窈,用那活见鬼的语气,“你,你你你……” 看门小哥还以为她是无垢山庄的仇家,赶忙扶住了老管家,一边摆好了架势,一边厉声质问:“你是什么人,也敢到无垢……恩?!” 他话还没说完,老管家竟把他一把推开了出去,在他那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用他那苍老的、颤抖的语气询问道。 “真……真的是您?” “不然呢?”谢窈白了他一眼,又看了他指着的手,委婉提醒:“把手放下。” 老管家:“!”他咻地一下缩回了手,哪张满是褶皱的脸上瞬间流出喜悦的泪花。 “太好了,那您先进去,我这就去令人禀告庄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您是不知道,当年您离开……” 老管家用袖子擦擦泪,正要开口叫下人过来,被谢窈手指一勾,晕乎乎就回到了原地。 他睁着眼,不知所措的望着谢窈。 谢窈叹了口气,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低声道:“不是我不想见他,只是方才我见有人想在城璧的婚礼上搞破坏,你先不要告诉他,以免打草惊蛇……” “什么!有人……呜呜……”老管家惊叫一声,立马又被谢窈捂住了嘴巴。 他眼珠一转,看到了她眼中不似开玩笑的警告声,又看了看因着自己引来了不少明里暗里的注视,老管家人虽老,但好歹也是扶着连家一路走到今天的老人精,当下便对着谢窈轻轻点了点头。 待她放开手后,老管家直接对看门小哥呵斥道:“瞎了你的狗眼,不知道这是老爷的贵客吗?!滚滚滚,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也不知道赵四这么选了你小子来招待客人,把赵四叫过来,让他招呼客人。” “我……”看门小哥委委屈屈,他也不知道那是贵客啊,要是知道,他怎么敢把人拦在外面啊。 “还不快去?” 老管家瞪了他一眼,看门小哥只好压下满心的委屈,去叫赵四。 只是走时,他又仍不住往那边看了一眼,刚好看到她迈步进去,似乎还挑衅般的朝他挑了挑眉。 看门小哥:艹! 第31章 第二卷风云变幻 老管家跟在她后面,无奈道:“小徐是赵老四的侄子,人虽然木讷些,但对连家绝对忠心,您别老欺负他。” “什么?”谢窈睁着眼睛说瞎话,“刚刚不是你在骂他吗。” 老管家闻言,无奈叹气。 他浑浊的眼睛看向远方,像是追忆那遥不可及的过去,“这么多年,我们都老咯,只有您还年轻着,想当初老庄主逝去时,小庄主才这么点高,没想到转眼之间,小庄主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了。” 谢窈被勾起回忆,也叹道:“是啊,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老管家问道:“您这次回来,还走吗?” 没等她开口,他解释道:“当年您一走就是七年,这七年,庄主一直在试图联系你,找到你,他……他一直是个好孩子。” 谢窈叹了口气,“我知道。” “他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性子我再了解不过。只是有时候,人有不得不去做一件事……” 连城璧在她所有徒弟中,算得上是最贴心的那个。 他的天资不算最好,也不算最差,但他胜在勤奋努力,于是本就是天才的他,更是远超常人。但有时候,她也会觉得他过于懂事了。 他的父母把重振山庄的期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而他也确实也没让他父母失望过,他一直在努力,一直在进步,就为了达到他们心中的那个目标,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有好几次,她看到他咬着牙去完成他们交代的任务,累到手脚发抖也不肯休息一会儿,甚至还会反过来宽慰别人。 他懂事的让人心疼。 所以在他的父母出门办事后,她常常会带他出去玩一会儿,让他少点压力,多笑一笑。 尤其是在他父母去世之后,他茫然无措,抓住她衣角的时候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而她也确实给了他一个能遮风挡雨的避风港,让他被迫长大之前,多喘息片刻。 她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一般,但也没料到在她离开的七年里,竟一直试图寻找她。 谢窈心虚的别过头,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当时的她还受制于系统。 但这种动作反而让老管家误以为谢窈不想别人去干涉她。 他咬咬牙,再次恳求道:“我并没有干涉您的意思,在少庄主心里,您一直是他所信赖存在,他依赖你,就像他依赖老庄主一样,我只是希望,希望您在下一次出门时,能告知一下少庄主。” 谢窈摸摸头,打着哈哈道:“这是当然,你放心。” 老管家孤疑的望向她:“您没骗我?” “我是那种人吗?”见他还是不信,谢窈只好道:“这次回来,我不会再一走了之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就算要走,我也会给你们留信的,不会无缘无故就消失。” 老管家非常高兴,“既然如此,您不妨在此住下,之前的房间,也一直有人打扫……” “不了不了。”谢窈连忙摆手,拒绝了他,“他刚刚大婚,我要真住了进去,像什么样子嘛,还是把空间让给他们小两口,让他们好好培养培养感情,早日让你抱上小庄主。” 老管家一听,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一时倒真不敢继续劝了。 两人边走聊,眼看着快到了,谢窈赶紧把徒弟新婚礼物拿了出来,是一个精致的红色雕花木盒。 “这是我送给他们的新婚礼物,晚上的时候,你代我转交他们。” 老管家郑重收下,“放心,我一定会亲手交给他们的。” 听到老管家如此承诺,谢窈也是放心了。没一会儿,两人穿过走廊,来到了大厅。 来在这里的要么是江湖名宿,要么就是富商巨贾,总之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老管家抽空跟一个人打了声招呼,转眼间就看着谢窈正盯着另一个人猛瞧,他心里的警钟一下子就敲了起来,以为他就是那想要破坏婚礼的强人。 但谢窈只是问他,“这难道是连庄主的朋友吗?” 她看的正是刚刚进门就熏得她避而远之的那人。讲道理,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不讲卫生却还要参加别人的婚礼的男人,当然,乞丐除外。 就连楚留香,在解决了大沙漠的困境之后,他也是立马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甚至在他的衣服上,还洒了一些郁金花香,闻起来也是香香的。 但这个男人不一样,她甚至怀疑他那浓密的胡子里,能跳出几只跳蚤。 老管家看了一眼,也皱起了眉头,“不是庄主的朋友,也许是得了请帖过来吃饭的客人。” “……好吧,那你先忙,有什么事再通知我。” “那好,这里就先拜托您了。” 老管家点点头,出去又叫来护卫,叮嘱他们万一有什么异动,就立马将人拿下。 做好这些之后,老管家来到了库房里,这里摆了大大小小的礼盒,是过来参加婚宴的人送的礼物,什么人参翡翠应有尽有,但他什么也看不见似的,来到了最里面,将那个红色的带着雕花的木盒放在了最上面…… …… 谢窈坐在不远处,她一边看着小少爷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动向,一边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坐在隔壁那不讲卫生的男人。 那个有着又浓又密的大胡子的男人进来之后,好像就一直坐在哪里喝酒,他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也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 他一杯一杯倒着酒壶里的酒,又一杯一杯往嘴里灌,好似不把自己喝的烂醉如泥就不罢休。 之前跟他坐在一起,都因为他那副酒鬼样走了不少,最后只剩下他一个坐在这里喝酒。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大喊。 “新娘子下轿子喽。” 酒鬼,也就是萧十一郎喝酒的动作一顿,他悲伤又痛苦的望向门边。 “噼里啪啦——” 外面鞭炮声响起,一群小孩围着新郎新娘蹦蹦跳跳拍着小手,在拿到红包和喜糖之后,纷纷一哄而散。 连城璧牵着红盖头的新娘跨过门槛,带着她来到了大厅。 来这里的大部分都是他的知交好友,柳色青、杨开泰、朱泉、徐青藤、朱白水,厉刚等人,这六个人在江湖成名人物中,地位非同小可,除此之外,还有先天无极的掌门赵无极,关东大侠屠啸天,南海剑派海灵子,以及独臂鹰王司空曙等等等等…… 这些成名已久的江湖人在看到连城璧时,纷纷走过来向他道喜,连城璧也一一回敬。 他礼数周全,为人谦逊低调,尽显世家风范。 萧十一郎看着眼前宛如众星捧月的一幕,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与沈璧君的相识算是个意外。 他当初是来打探割鹿刀的下落的,只是在半路上听到有一个叫石观音的女人见不得有人比他更美,不光掳人还要将她的容貌毁掉,出于好奇与同理心,他救下了沈璧君,并在短短数日,与她生出了感情。 可惜好景不长,她的未婚夫连城璧凭借着敏锐的观察顺着线索一路找了上来,而沈璧君在知道连城璧要来的时候,想起了自己的责任与义务—— 她是连城璧的未婚妻,是代表沈家与连家合作的重要象征,她不能抛下这一切,去跟一个臭名昭著的大盗在一起。 于是她狠心的离开了这里,去履行她的责任和义务,徒留下萧十一郎一个人在原地伤心难过。 原本他也是要狠下心去忘记她的,但是在听到有人要对沈璧君出手时,萧十一郎还是来到了无垢山庄,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成亲。 这对萧十一郎来说何尝又不是一种折磨。 他把酒倒满,重重的一口灌下去,辛辣刺激的味道从喉咙一路灼烧到他的胃部。 别看了,她现在是别人的妻子,萧十一郎,你配不上她!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但他的眼睛却不受控制一般,看了一眼又一眼,好似再说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今天过后,我就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去打扰她。 他一杯接着一杯,像一条在大雨天打湿了皮毛的落水狗,在角落独自舔着伤口。在他人看不见的角落里,贪婪又可怜的注视着别人的妻子。 于是,他也没注意到,暗中有一道目光自始至终都注视这里,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谢窈拖着下巴,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个烂酒鬼一样的男人。怎么回事,一个浑身臭烘烘,对自己一个清醒认知都没有的烂酒鬼还敢去肖想别人的妻子,要不是看你神智还算清醒,没有当着大家的面捣乱,我早就把你丢出去了。 再看看干干净净、温文尔雅的连城璧,又忍不住生出不愧是我徒弟,哪哪都好。 一切都在正常进行中,只有在拜堂的时候,连城璧顿了顿,众所周知,连城璧父母早亡,所以这高堂之上,只放着两个空荡荡的牌位。 但连城璧牵着沈璧君的手,缓缓道:“我本来有一位师父的,只是她老人家不喜拘束,四处游历去了,不然今日也该拜一拜她,好叫她见见你,如今也只好委屈你了。” 红盖头下的沈璧君轻轻摇头道:“你我现在已是夫妻,夫妻之间何必如此见外。” 连城璧顿了一下,握紧了她的手,与沈璧君一起对了空荡荡的拜了拜。 轮到夫妻交拜时,有三人突然站起,大喊一声:“慢!” 同时对坐在他们旁边的人无差别攻击,坐在他们旁边的倒霉蛋一时不察,还真被他们攻击到了,捂住伤口痛呼倒地。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后,那三个举刀伤人的歹徒周围已清空了一大片。 他们并扬言道:“这是我家主人对你师父的见面礼,也算是你们婚宴之礼。” “好胆!” 徐青藤面色铁青,他万万没想到竟有人在这大喜之日捣乱,当下就要把这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宵小之徒当场抓住。 他的武功是武当掌门真人亲手所授,不但拳剑双绝,轻功也是上好,扑过来的姿势,就像是一只迅猛的鹰,要将他们通通擒下。 面对如此迅猛的攻势,那三人却是躲也不躲,他们手里握着的匕首,却不是对敌,而是对己,在徐青藤攻过来的一瞬间,对着自己的脖子就是狠狠一划。 “刺啦——” 颈动脉的鲜血喷射而出,将离他们最近的人喷了一个鲜血淋头。 徐青藤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一时之间,全场静默。 连城璧的眼神冷的像冰,谢窈的眼神也差不了多少,她转头去看引起这一切的小少爷,只见他悄悄勾起了嘴角,一双灵动狡黠的眼睛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好似在说—— 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第32章 第二卷风云变幻 在这长达半分钟的寂静里,老管家率先来到了连城璧的身边,他为难的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头一次拿不定主意。 “这……” 人就死在婚宴上,这是对新人最恶毒的诅咒,他简直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人,才能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来破坏别人的喜宴。 事到如今,这婚宴还有进行的必要吗? 连城璧闭上了眼睛,强压下内心的愤怒,片刻后他睁开眼睛,冷静道:“把尸体都拖出去,该干嘛干嘛。” 看着庄主已经有了决断,老管家只好叫上下人去拖走尸体,处理地上的血迹,又命他们叫上大夫,给那些被刺伤的人上药包扎。 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等再次拜堂的时候,气氛到底没有之前那么热闹了,毕竟这喜宴上刚死了人。 等到司仪大喊一声,“礼成,送入洞房!” 几个侍女扶着新娘子入了洞房,但新郎的任务还没完,他还要陪着来往的宾客与他们互相敬酒,将刚才凝滞的氛围重新带入高潮。 小少爷笑嘻嘻的看着这一幕,然后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离开了无垢山庄。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她的身后也悄悄跟了两个人…… 谢窈在小少爷踏出无垢山庄的时候,就察觉到跟踪小少爷的人,不止她一个。 于是她特意慢了一步,然后看到一个大胡子,浑身臭烘烘的人从后边跟了过来。 是那个酒鬼。 不过一想到他对沈璧君那副痴迷的样子,谢窈又不觉得奇怪了。 …… 萧十一郎在看到前面站着的那道身影,他的神经就已经紧绷,布料下的肌肉块块隆起,整个人蓄势待发。 他当然认出了眼前人,不久之前她还与看门杂役相互拉扯,企图混进山庄。虽然他不知道她最后是用了什么法子进的无垢山庄,但是在他看来,这个女人肯定与今天的这场变故关系匪浅。 想到这里,萧十一郎眼光一冷,他的背部弓起,脚也微微弯曲,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狼。 但他们最没有后交上手,因为那女人对她微微一颔首,身形又到了几丈之外。 萧十一郎虽不懂她在搞什么,但他还是跟了上去,然后他就看到了之前那个小少爷,他站在原地,好像在等什么人。 原来她是在跟踪他。 萧十一郎瞬间明悟,他看了看不远处藏身在另一颗树上的女人,知晓了刚刚哪场变故并非是她搞得鬼,而是另有其人。 他低头看着树下的小少爷,他的气息收敛近无,耐心等待。 没过多久,就有几个人出现了树下,对小少爷口称:“小公子。” 小公子,好奇怪的名字。 萧十一郎在树上这么想道。 那些人对小公子十分尊敬,小公子背着手对他们说道:“我已经叫他们给连城璧送了一份大礼,但这大礼还没送完,你去把赵无极、屠啸天,海灵子他们叫来,让他们助我一臂之力。另外,你们回去告诉师父,就说很快,我就会带着礼物去看望他。” 小公子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还带着笑,圆圆的脸颊上,一边冒出来一个小小的酒窝,说不出的可爱。 但萧十一郎已经完全被他话中的三个人的名字完全给吸引住,这三个人他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的上如雷贯耳,同时他们也是来来往往宾客中的一员。 这小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他口中的师父又是什么人,竟能直接叫那些成名已久的老江湖俯首帖耳,为他办事。 萧十一郎猜不到,躲在另一颗树上的谢窈却已是看出来了。 正因为看出来了,所以她并不打算继续守株待兔了,她足尖一点,身形灵巧的好似一只蝴蝶一般,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她也没有掩饰的意味,脚下碾碎枯叶,刚刚还背对着等人的小公子却在这个时候瞬间回头,手一抬,袖子里的小箭直直刺向来人的胸口。 小公子笑了笑,道:“你以为我还呆呆的站在原地等你出手,只可惜……” 他话还没说完,却有人接着道:“可惜什么?” 谢窈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她手里还拿着一样东西,在她的手指上转动,小公子知道,那是他发出去的袖箭。 他的脸色变了,嘎声道:“你,你是什么人?” 谢窈忽然叹了一声,她轻声道:“你该知道的。” 小公子道:“不管你是什么人,想抓我没那么容易!” 他脚下一跺,手上瞬间攻出七招。 他的掌法灵活、迅速、毒辣,而且虚虚实实,变化多端,但谢窈已经见过了石观音的掌法,小公子的掌法比起石观音,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于是她虚虚一抬手,轻松的迎了上去。 小公子是越打越心惊,纵使他指甲上套着一层薄薄的钢套,纵使他的招式再刁钻,再狠毒,眼前这女人总有应对办法,他在她面前讨不了任何便宜。 他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不光小公子明白,一旁的萧十一郎更是看得分明,在她面前,小公子好似一个顽童,对着大人挥舞棍棒。 小公子咬着牙,道:“那你总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或许我们可以谈一谈,谈一谈。” 对面却不说话,仍是以一种戏耍的方式在与她交手,没一会儿,小公子的身上就挨了一掌,这一掌打的毫不留情,直接把他打的倒飞了出去,张口喷出了一口血。 但他反应极快,借着这股力道,人在地上滚了一圈,裤脚却“蓬”的一声,喷出一道青色火焰,袭向谢窈,而她站着的地方,已被一股浓浓的黑烟所笼罩。 地上的树枝枯叶一沾上这火焰,立马就燃起来了。 萧十一郎从树上跳了下来,他并不担心小公子会跑掉,果然,在他将火焰刚刚扑灭时,谢窈就拎着小公子回来了。 萧十一郎看了一眼,只见小公子的手脚都被她卸了下来,他的裤子也是松松垮垮的,只一条五色丝带虚虚系着,这当然不是他们发生了什么,而是小公子诡计多端,为了逃命竟然连脱裤子这招都干的出来。这本是百试百灵的一招,然而到了她这儿,却不灵了。 谢窈将小公子扔在地上,这么大的动作,让小公子本就松松垮垮的裤子不由滑落一截儿,露出雪白的皮肤。 他,或者她,费力的抬头,发现来这儿的不止她一个,还有一个蓄着大胡子眼睛又黑又亮的男人。 不等他开口,谢窈理所应当的对萧十一郎说道:“既然你喜欢沈璧君,那么剩下的人就由你处置好了。” 萧十一郎听完心中一惊,淡淡道:“前辈说笑了,萧十一郎不过是一个臭名昭著的江洋大盗,又岂敢肖想连夫人。” 是的,连夫人。 此时拜堂已过,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沈璧君也是他连城璧的妻子,更别说眼前还站着个疑似连城璧师父的人。 然而他的这副自白并没有引起她的另眼相待,谢窈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单手提起小公子,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转眼间消失在了小树林。 萧十一郎望着这空荡荡的树林,苦笑了一声。 …… 连城璧最终没有入洞房,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坐在密室的书房,几个黑衣人正单膝跪地,跟他汇报着今日的所见所闻。 在听到老管家对一个女人态度不一般时,连城璧拿着茶杯的手略微顿了一下,他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了。所有有问题的人都去查一查,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 末了,他又补充道:“今晚警醒些。” 几个黑衣人低头称是。 连城璧在书房一会儿,片刻后,他从密室的书房出来了。 晚上的星空很漂亮,他抬头望了一会儿,明白今晚可能还会有一场恶仗。 如此大张旗鼓,他不相信那暗处之人只是为了看一看他满脸愤怒、惊慌失措的样子,能使出这么恶毒招数的人,他们一定也不会放过今晚这个大好时机。而他……他已经错失了她一次,这一次他一定会保护好她,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就在他下令要山庄护卫今晚加强警戒,防备敌人偷袭时,一旁的老管家犹犹豫豫,走了上来。 “庄主……” 连城璧心中一动,面上却是如往常一般,扶起了这个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老管家。 “庄主,这次是我监督不力,明明知道了有人会在喜宴上捣乱,却还是没有及时抓住他们,导致拜堂时出来这么大的岔子。” 老管家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哭起来,觉得自己对不起老庄主他们。 连城壁目光闪动,语气却是极为温和,他双手托起了老管家,并拍着他的手道:“这并不是你的错,是敌人太狡诈了。” 但他的体贴更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老管家哭的更厉害了。 连城璧微微叹了一口气,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说宴会上有人提前告诉你,不知是谁这么好心,改天也好拜谢他。” “呜呜……嘎……” 老管家的哭声突然一顿,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告诉连城璧这个好消息,自己果然老了。他连忙止住哭声,用衣袖一下一下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是我忘了。”他从怀里拿出来一个红木雕花的木盒,眼里悲伤喜悦掺半,他像捧着一块珍稀的宝石献宝一般的递给了连城璧。 “这是您师父叫我转交给你的,我本想多留她一会儿,毕竟您也一直挂念着她,但她说有人在,不好打草惊蛇,我……” 剩下的连城璧几乎听不见了,他呆呆的望着红色的小木盒,眼神里满是错愕。 啪嗒一声,上面的锁扣打开,里面放着一个鸽子蛋大小的金刚石,天上的繁星无数,但这颗宝石的光芒却令群星俱为之失色。 扑通扑通…… 他听到自己的胸膛传来的跳跃声,片刻后,他冷静的合上了盖子,将这价值连城的宝石又递回了老管家的手里。 “把它送去给壁君,这是给她见面礼。” 他听到自己这么说道,同时那些已经消逝的、不经意的往事,像一只罗网把他紧紧包裹住,让他驻在原地。 第33章 第二卷风云变幻 谢窈在赶路,刚开始还在正常速度,后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狂风拍打在她手下的小公子脸上,小公子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她漂亮的小脸被指甲抠破,被石头划伤,被树枝刮到,留下一道道血印,她的身上的衣服也被撕成一条条不规则的形状,露出带血的肌理,这是谢窈为了逼问出逍遥侯的下落,特意给她种的生死符。 生死符一旦被种下,便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小公子被折磨半晌,终于老实交代了逍遥侯的下落。 而她也终于在那个时候,知道了她那一句你该知道的,是什么意思。 那是她小时候的记忆,记忆中,她那无所不能的师父突然浑身是伤,带着血迹回到了玩偶山庄,原本他的仪态,他的气度都是完美无缺的,但那天他身上却出现了一丝裂缝,他变得焦躁不安,变得气急败坏。 也就是那一天,玩偶山庄里永远少了两个玩偶。 天外杀手,红樱绿柳。 那时候的她虽然年纪尚小,但却极为聪慧过人,她不但强行压下了那段记忆,还自我催眠,将他看做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人。 她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小公子迷迷糊糊的想起来,忽然拍打她脸上的风停了,她微微抬起眼睑,费力一望,发现她们停在了一颗树上,对面是一座精致的阁楼,阁楼灯火通明,里面还有不少人捧着器具来来往往。 小公子突然一个激灵,这不是她师父的阁楼吗? 天宗暗中网络不少高手,又背地里打压过不少武林新秀,一座一比一还原的玩偶山庄就占地千倾,在这里买个楼阁住着玩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小公子的眼神却止不住的流露出一丝畏惧,要是她师父知道她…… “就是这里吗?”一道声音忽然响起,将她眼中的生起的畏惧一下击穿,将小公子的神智拉了回来。 她反应极快的回道:“就是这里,师父行踪不定,但近几年偶尔会过来坐一坐。” 至于坐在这里干什么,谢窈无需多想便猜中了他的意图。 无非是看她还在不在罢了。 谢窈不由发出一声嗤笑,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胆小如鼠呢。 小公子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好了,现在是不是该放了我?” 谢窈平静的看了她一眼,小公子立刻指天发誓:“今日过后,小公子永不入中原,违者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 谢窈幽幽道:“我可没说过要放了你。” 一瞬间,小公子的眼睛猛然睁大,颤着声道:“你,你要杀了我?不,你不能杀我……” 小公子慌忙的去够藏在衣服内侧的暗器,但她忘了,她的手被她卸了下来,连握拳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更何况去发射暗器。 她的手无力的一下一下打在谢窈的身上,像一只无力可怜的雏鸟,在祈求上天的怜悯。 但那双白皙的,看似柔弱的手依旧毫不留情、冷酷的扼住了她的脖子。 直到她无力的垂下了头,谢窈看着已经失去生机的小公子,才缓缓松开了手,任由她从树上落下。 谢窈偏过头,她死死盯着眼前那座精致的阁楼,那双澄澈得有些天真的眸子完全被杀机所覆盖。 谢窈想一个幽灵一般,悄无声息的进了阁楼。 每个从她身边路过的人,都没有察觉到这儿多了一个人。 直到她来到了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装饰的文雅又大气,光门上的雕工和镶嵌在门把手的珠子都价值不菲。 她漠然的看了一眼站在原地却毫无动静的护卫,抬手推了进去。 逍遥侯、天公子坐在用蚕丝和金线缝制的软垫上,他微微侧着脸,右手支着额头,一缕青烟在屋内缓缓升起。 他的脸庞英俊又白皙,他的衣衫整洁又华丽,他坐在那里,就像是一个帝王位临他的宫殿。 他几乎是完全无缺的,只除了一点,他很矮,出奇的矮。 这种先天性的缺陷让他发狂,所以纵使他武功多么的高强,势力多么的庞大,他还是躲在自己的玩偶山庄里,像个幕后黑手那些,操重江湖,只因为他是个侏儒。 “吱呀~” 一道细小的声音传来,天公子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说了一个字,“讲。” 很快他发现事情不对劲起来,因为来人并没有开口向他汇报事情。天公子的眼睛豁然睁开,然后看到了他绝对不可能看到的人。 谢窈笑盈盈的看着他,“好久不见啊,逍遥……”候。 “嘭!” 话还没说完,就响起一声巨响,谢窈无语的看着眼前破了一个大洞的房间,不禁叹了一口气。 然后她追了过去。 这一声巨响着实把附近的人都下了一跳,他们茫然又惊恐的望着上面的阁楼,很快有两道黑影飞了出去。 其中不乏一些江湖人,但他们哪怕伸长了脖子去看,瞪大眼睛去看,也没有看到两个顶尖高手的部分信息。 如果说逍遥侯的速度就像一只离弦之箭,那么谢窈就像一颗飞出去的子弹。无论逍遥侯如何腾挪,谢窈都遥遥的坠在他身后。 这让逍遥侯再一次感受到了当年被支配的恐惧。 他眼睛发红,在下一个路口悍然拔刀。 刀光带着锋利无匹的杀气,铺天盖地般向她斩来,只觉无路可退,无处可逃。 但下一秒,谢窈也拔出了她的剑,这剑是她顺手从小公子身上得来的。 她剑法缥缈又带着一丝云诡,薄而细的软剑在她手里好似活了过来,它灵活的避开刀锋,往一处刀面点去,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刀剑相接。 逍遥侯的刀势被阻,他刚想变招,却见那柄软剑的剑尖又顺着往他手腕点去。 “嗤”的一声,逍遥侯的手腕就多出来一个血点,在更近一步时,他的手软成了一根面条,从软剑退去。 一击不成,他转瞬即走。 两个人在白天追到晚上,又从晚上追到白天,在此期间,他不是没想过用过路的无辜之人来挡一挡她的脚步,可每当他要这么做的时候,他的身上就会多上五六个血洞。 一连三个日夜,逍遥侯像一头被驱赶的骡子,几乎被她逼疯。 直到他们来到了一处悬崖,底下呼面而来的寒风将他为数不多的理智唤醒。 他认出了这是什么地方。 逍遥侯面色阴寒道:“你把我逼到这儿就是为了向我证明你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吗?” “是啊。” 逍遥侯被她那理所应当的态度气的噎了一下,随即他更加暴怒道:“好,就让我看看这七年你的长进!” 他喘了一口气,多日的追逐之下,已让他这个天宗的天公子筋疲力竭,他的一身白衣化成了灰衣,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像杂草,他的内力被连番压榨所剩无几……但他的面色却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红的像新娘子的红盖头。 逍遥侯忽然动了,手上的割鹿刀也绽放出所向无敌的凶猛气势。 刀光与内力凝成一线,一道人无法想象刀光至上而下劈了过来! 这是他毕生以来使出的最好的一刀。 谢窈感觉被自己被某种不可言说的势给定住了,眼看着那刀光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要划破自己的脖颈时,她忽然动了。 她举起了自己的剑,如果说逍遥侯的刀能斩断一切可斩断的东西,那么谢窈此刻就变成了这片天,带着一股天顷地陷的迫力向他碾压而来。 “咔嚓——” 在刀与剑相接的那一瞬间,逍遥侯清晰的看到对方那柄软剑的剑刃裂开了一道小小的裂缝。 也是,自己手上的这把割鹿刀毕竟是由徐夫子亲手打造出来的神兵利刃,岂是那些凡兵铁器所能比拟。 就在他克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将割鹿刀顺势往前一递时,谢窈并指成剑,往他的脖子轻轻一划。 “扑通——” 一颗大好头颅咕噜噜的滚在了地上,她低头看了一眼脸上还带着未消散的喜色的头颅一眼,嘴里嘟囔道;“都说了这一次不会再放跑你了……” 然后伸脚一踹,那颗头颅就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悬崖下。 第34章 第二卷风云变幻 最近江湖上发生了三件大事。 其一,嵩山派掌门左冷禅被一个叫西门吹雪的人给杀了。 其二,金盆洗手大会灭门惨案惹得皇帝震怒,将五岳派列为重点关照对象,并大力整顿江湖,肃清风气。 其三,便是那两个神秘高手交战。 至于大镖局投靠朝廷,与皇帝达成合作一事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谢窈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她正笑眯眯的接过商贩递过来的两个肉包子。包子是猪肉白菜馅的,一口咬下去汤汁四溢。 听到左冷禅被西门吹雪给杀了,她的表情没有任何触动,听到皇帝打算出手整顿江湖风气,她才露出了稍稍惊讶的神色。 谢窈记得,在左冷禅那个世界,各大门派更像是割据一方的军阀,朝廷有名无实,就像战国时期的周天子一样,存在感极其微弱。在其他世界他们还在进行单人挑战赛,多人挑战赛时,他们已经快进到百团大战了。 ……总之,这是个高手遍地走,门派多如狗的世界。 谢窈对这个世界的感官不怎么好,朝廷昏庸无能,江湖处处尔虞我诈,没有一点侠士风骨,即便她出手整治了几回,不过效果依旧不大,毕竟整个江湖都是一个样子。后来她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直接在福建的一家镖局里摆烂当老师,给他们的独生子教授功课,顺便完成系统的收徒任务。 她在那个世界待的不长,混了基础分之后就走人了。由此可见,她对那个世界的武林真的没什么好感。 故而,在听到皇帝会出手整治灭人满门的五岳剑派时,谢窈才会显得这么惊讶。 她思维发散的想,说不定这不是原来的那位皇帝呢,毕竟,她来这儿好多天了,只听见这又多了一处寺庙,那又添了一家庙宇,还没听说多了几个皇帝这种事。 她一只手捧着包子,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顺路又买了一张烤饼。 现烤的饼刷上酱料,味道是又香又脆,更别提里面还放了一点梅干菜肉沫,谢窈三两口吃完包子,趁着烤饼酥脆,一口咬下去,果真是外酥里嫩,好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几个江湖人从她面前匆匆而过,嘴里还时不时讨论着那日阁楼里的见闻,一时之间,倒没人注意她。 谢窈就这么边走边逛,慢悠悠的赶往无垢山庄。 等她到达山庄,时间已是晌午了,门口伫立着一个杂役,定眼一瞧,谢窈不禁乐了。 这守大门的人,不就是前几天那看门小哥吗。 当下恶趣味发作,谢窈背着手跟个老太爷似的,慢慢悠悠晃到的大门前,跟他打起了招呼。 …… 看门小哥本姓徐,因家中行二,大家都叫他徐二。他家里五口人,因为吃不上饭,他舅舅看着可怜,就带着身边,经过老管家的同意后,在庄中做起杂役,混口饭吃。 徐二很珍惜这次机会,虽然人木讷了些,但他知道他舅舅待他好,平时十分勤勉,做事虽不知变通,但胜在为人忠厚老实。 恰逢连少庄主娶妻,未成婚便几经波折,正需要他这种一根筋又忠心耿耿的人来把门。 不过他运气不太好,升了职不久,就因为太过木讷得罪了山庄的贵客,吓的他差点以为自己要被赶出山庄。 不过老管家人好,见他辗转反侧因为这事横竖睡不着,顺嘴提点了他几句,才把他这高高悬起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并让他继续担任这个职位,以示安慰。 而徐二也确实被安慰到了,就在他放宽了心照例检查大门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来人还特别自来熟的跟他打起了招呼。 谢窈:“呦。” 他猛然抬头,两个眼珠子一瞪,就看到先前差点害他丢了饭碗的贵客正背着手笑眯眯的看着他。 徐二:“……” 就在他愣神的片刻,贵客已经自来熟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看门呢,今天还要请帖吗?” 徐二张了张嘴,刚要顺着回她,猛然想起眼前这人可是连庄主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人,到嘴的话被他生生咽了下去,他的腰弯得比平时更弯,脸上也换成了讨好。 “哪里哪里,先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贵客,是小的该死……” 谢窈皱着眉,没有说话。 徐二还在那低头哈腰道歉,见她一直不说话,心里顿时有些打鼓,冷汗一滴滴从额头上流下来。 就在他发愁如何给贵客消气,忽然间却听她发出一声轻叹。 “你履行的是你的职责,你无须道歉,也不必道歉。” 徐二点头哈腰的动作一顿,就在他不知所措,还想再推脱一二时,面前的女人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人已经越过了他,正迈进大门。 她嘴里还嘟囔着,“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老管家先前也该跟你说过,那次害你挨骂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本不是你的过错……对了,庄主和夫人今天都在吗?” 徐二还在想那个“逗”字,转眼又听到她谈及庄主和夫人,顿时一个激灵,赶忙跟了进去在她身边回道。 “都在呢,我这就去通知他们,您先在客厅里喝杯茶……” 徐二在旁边恭维着,没一会儿,老管家也听说了此事,他一边赶去客厅,一边差人去告诉正在书房核对账目的庄主和夫人…… 沈璧君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在庭前的院子里喂鱼,荷花池里的锦鲤喂的十分好,不仅颜色鲜艳,体态还十分肥硕,个个得有七八斤重。 听到这话之后,沈璧君喂鱼的动作一顿,她顺手将手里盛着鱼食的小盘子往侍女身上一放,然后她淡淡说道:“既然是夫君曾经的老师,那我也应该去拜会她……” 沈璧君并没有多少意外,事实上,在收到那颗价值连城的金刚石之后,连城璧便借机将谢窈的事告诉了她。 ……坦白来说,她对他那素未蒙面的老师心里还是有几分敬重的,毕竟那是她夫君年幼失孤都一直不离不弃支撑他重新振作起来的人啊。 直到她在大厅看到了跟连城璧相谈甚欢的年轻女郎。 沈壁君:??? 沈璧君几乎愣在原地。 她嫁给连城璧不过几日,却也知道他是个冷静,守礼的君子,像这样发至内心的说笑还是她头一次见。 沈璧君甚至有些酸涩的捏起衣角,但很快,哪种莫名的情绪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因为那笑着的年轻女郎一个错眼,直直跟沈璧君的视线对上了。 她心里一突,面上却显得十分平静。 接着她看到她脸上笑容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展露出更大的笑容,嘴里更是连连道:“哎呦,这就是你夫人吧,长的可真好看。” 她的夫君笑容微微收敛了几分,起身拉住了她的手,介绍道:“这是壁君,壁君,这就我跟你说过的谢窈,谢师父。” 沈璧君晕乎乎的见了礼,直到被连城璧拉着坐在了椅子上,她才突然惊觉—— 连城璧不是说他那位老师从小就带着他,年纪应该很大了,怎么,怎么…… 沈璧君看着她鸦黑的发,远山似的眉,以及那白皙又富有弹性的皮肤,忽然有些说不上来—— 时间在她身上,好似没留下半点痕迹。 就在沈璧君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那边的连城璧已经热情的开口邀请她就此住下,还说当年她住的那间屋子一直有派人去打扫,给她留着。 沈璧君见状,也跟丈夫一起积极的挽留她。 谢窈十分感动,然后又十分冷酷无情的拒绝他们。 “我这次回来,本就是为了看看你的大婚,你现在已经成亲了,也该承担起为人丈夫的责任,至于我嘛……” 谢窈摸了摸鼻子,继续道:“现在这江湖发生了不得了的变化,我自然要去凑凑热闹,好好去看一看。” “哪怕是这样,师父也该在家中小住几日,怎么能刚回来就急着要走呢。”连城璧不赞同道。 一旁的老管家也在连连帮村道:“是啊,您当初一走就是七年,如今好不容易见着面了,怎么能这么走了呢……” 眼见老管家旧事重提,谢窈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连声答道:“好好好,小住几日就小住几日……” 见目的达到,连城璧不由笑了笑。 无垢山庄作为昔日的江南第一世家,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谢窈在这几天,很是过了一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神仙日子,再加上她是连城璧的师父,但凡她有所求,山庄上上下下都会尽力满足她的要求。 不过这样的日子虽然快活,但也有不对的地方,这并不是说连城璧夫妇有什么地方亏待了她,只是嘛…… 沈璧君现在是连城璧的妻子,如今无垢山庄的半个主人,以前那些事放到现在自然就不适合再做了,比如把荷花池中最大最肥美的锦鲤捞出来炖汤,比如半夜拉着连城璧烤鹿肉,又比如兴致来了带着他去江边钓鱼野炊等等等等。 人家现在是两口子,再做这些就不太合适要避嫌了。 所以她在山庄呆了几天后,趁着连城璧外出一会儿,就利落的收拾东西走人了。 虽然走时遇到老管家拦路,不过好说歹说外加再三保证绝不再玩消失之后,老管家终于同意放行了。 第35章 第二卷风云变幻 街市宽阔,平整的路面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片树叶。各行各业的店铺开设两边,店内货物齐全,琳琅满目。酒肆茶楼遍布,浓郁的酒香和茶香混合在一处,在空中弥漫开来,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人们来来往往, 陆小凤一路风尘仆仆,直到看到这条熟悉的街道,他疲惫的精神才有了片刻的松惬。 他放慢了脚步,独自穿行在人群中,不多时,街边一扇小窗打开,一个年轻女郎探头下望,陆小凤下意识朝她露出微笑。 那女郎愣了愣,也回他一笑。 陆小凤瞬间就有种想上前跟她聊聊天的冲动,不过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来的目的,只能遗憾的错过。 这女郎便是谢窈,她看着那个大红披风的男人朝她略微一点头,转眼间便翻墙进了一座被鲜花包裹的小楼。不一会儿,二楼便出现两个男人的身影。 看样子,那有着奇怪胡子的男人非但不是来找茬的,反而还跟楼主人是朋友关系。 谢窈放心了,她收回投注在那里的视线,打算下楼买点好吃的补补。 至于她为何这么关心小楼的主人,这事还得从她出了无垢山庄算起,她那时候还在发愁如何花掉从石观音那里得来的那些宝石,随身携带不方便,换成银票不靠谱,思来想去,最后她决定买房。 买房好,买房妙,买了房子不上当。 虽然只要她一句话,连城璧就会为她一一办好,但是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具体什么原因,她也不好说。 经人介绍后,她得知花家是有名的房地产大亨,且家风清明,家里还出了不少做官的儿子,无论是在商场还是在朝廷,他家信誉都极为不错,旁人见了都得竖大拇指。 最巧的是,花家的小儿子花满楼就住在不远处,他虽然是一个瞎子,却心如皎月,乐于助人。 这相似的人设时常让她想起她的另外一个徒弟,一个同样是天之骄子,却在幼年时失明的原家少主,原随云。 尤其在见过之后,发现这位花家的七公子的确如传闻中的那样,她爱屋及乌,由此及彼便稍微也多关注了些。 谢窈买过烧饼后,忽然想到,花满楼好似跟一个叫四条眉毛陆小凤的人玩的挺好,两人还是至交好友来着。 说来也巧,刚刚那莫名其妙跟她打招呼的男子,他的胡子的确修剪的跟眉毛一样,就像是胡子的位置又长了两条眉毛。 原来他就是陆小凤啊。 …… 陆小凤的心情却不怎么好。 他原本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有一肚子的火气要发泄,可当他看见花满楼放下手中浇水的水壶,转而为他泡了一杯茶,他忽然什么也不想说了,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陆小凤牛嚼牡丹般一口将茶水灌了下去,整个人歪倒在椅子上,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他嘟囔道:“还是你这里舒服……” 对面的花满楼笑了笑,道:“看来你这一路遇到了不少麻烦。” 陆小凤苦笑道:“是啊,不过好在这最大的麻烦终于也被我摆脱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庆幸的神色,不过仔细一看,又有些落寞,让人实在猜不出他究竟是因为自己摆脱了麻烦,还是摆脱了麻烦。 花满楼闻言,却道:“那曲非烟……” 陆小凤一下子坐直身体,问:“你是怎么知道曲非烟在我这儿?” “金盆洗手大会,刘正风虽是花钱买了官职,但毕竟是经过朝廷承认的……如今陛下要亲手整治五岳派,我的哥哥便是负责此事的监察人之一。” 说到这儿,花满楼面露不忍,他本就是一个热爱自然,热爱生命的普通人,咋一听闻这等灭门惨案,心中又怎能平静。 陆小凤心知他这个好友的性情,见他面露不快,赶忙转移了话题。 “曲非烟三天前的确是在我这儿,不过现在嘛……”陆小凤一下子又歪倒在椅子上,他看着花满楼神神秘秘道:“嘿嘿,七童,不如你猜猜看,她在哪儿?” 七童是花满楼的昵称,诸如此类的,还有他的哥哥们,四童五童六童…… 花满楼先是思考了一会儿,“有能力收养她的不多,西门吹雪算一个,不过他虽然是你的朋友,但依他的性子,不足以说服他……” 花满楼将陆小凤身边的朋友都猜了一圈儿,还是没猜到收养曲非烟的人是谁。 陆小凤已经载倒在椅子上,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哈哈哈哈,你绝对猜不到,曲非烟现在在谁那里……” 花满楼无奈的为他添上茶水,道:“我的确猜不到她现在在哪儿……” “哈哈哈哈她现在就在西门吹雪的万梅山庄里,没想到吧……” 陆小凤捂着肚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半晌他终于止住笑声,自己揭开了这个秘密。 “居然在西门吹雪那里?!” 花满楼吃了一惊,没想到那个出门必见血的冷血剑客居然肯收留一个孤女,这实在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难怪陆小凤说他觉得猜不到她在哪儿…… 仔细想想,西门吹雪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人虽然对生命极为漠视,把杀人当成了一件神圣的需要完成的事业,但是就他本人来说,其人品是无可厚非的。 曲非烟在他那儿,的确十分安全。 陆小凤笑够了,从桌子上拿过茶水,再次一饮而尽。 这次他的声音正经了许多,“那孩子虽然年纪小,但懂的却非常多,人也极为聪明,你不用担心她过得不好,说不定等她长大了,又是江湖一小魔女。” 花满楼笑了笑,没有否认。 “人活着就好。” “是啊……”陆小凤感慨一声,突然他的话音一转,“说起来,你这附近,什么时候又搬来了一个女人,我刚过来时,那姑娘似乎对你十分挂心啊。” 陆小凤的声音拖长,显得有些不怀好意。 花满楼的脸上面色涨红,解释道:“胡说什么呢,那位是谢窈姑娘,刚搬过来不久,她记挂我,或许是看我是个瞎子,所以有些担心我的安危。” “哦。”陆小凤没信。 花满楼又道;“女孩子的名声最为要紧,你可不要到处乱说,坏了她的清白。” “嗯嗯,我绝不乱说。” 陆小凤指天发誓,虽然他认识的女孩子好像都不怎么在意这些。 花满楼放松了没几秒,就听见陆小凤挪动椅子,身体前倾同时放低了声音说道。 “七童,我记得你今年好像二十有四了吧?” 花满楼微笑的表情一僵,感受到了一种来自大姨大妈那熟悉的味道。 他语气僵硬的纠正他:“我今年才二十有二。” “哦哦,那也不小了吧。” 花满楼看了他一眼,虽然他的眼睛没有焦距,可陆小凤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的意思。 陆小凤尴尬的咳了两声,道:“那什么,你六哥不是一直希望你能找一个知心人成家立业嘛,我看那谢窈姑娘心地就非常不错,要不成,这天底下可爱的女孩子多了去,你也不必老是纠结你那双眼睛,我看这天底下活的比你明白的人,已是少之又少。” 陆小凤说了一箩筐,花满楼却是笑他:“你陆小凤什么时候也做起了媒婆的生意。” 陆小凤却是神气一笑,“你要是成了,别说我做媒婆,哪怕要我打扮成媒婆的样子,我也二话不说。” 花满楼无奈道:“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你也快三十了吧,与其催我,不如好好想想怎么面对薛冰,这些天,薛冰可是经常差人来我这里打探你的行踪。”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没有把我的行踪告诉薛冰。” 陆小凤摸了摸耳朵,苦笑道。 薛冰是江湖四大美女之一,同时也是有名的母老虎,她虽然对外说话文文静静,细声细语的,其实下手颇为狠辣。曾经有一个酒鬼想要非礼薛冰,被她直接砍下一条手臂带走。 她是神针薛夫人的后代,同时也是老夫人最宠爱的孙女,在薛家地位的举足轻重。 陆小凤能认识她,一半是意外,一半是自己主动招惹的。 这个平时文静秀气,有时也会冷静狠厉的小姑娘,在与陆小凤在一起时,却显得娇俏又刁蛮,每次见到陆小凤时,总会咬一咬他的耳朵。 陆小凤有时很喜欢她的娇俏可爱,有时也为她的刁蛮头疼不已。 所以在听到花满楼摆出薛冰的名头后,他就老老实实闭嘴了,再也不提什么女人什么成亲那档子事了。 不过哪怕是陆小凤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在这么尴尬的环境下,见到了当时遗憾错过的谢窈姑娘。 这事还得从三天后说起,陆小凤在花满楼那栋被鲜花环绕的小楼休息了两天,就自觉自己休息够了,恢复好了精神,第三晚上,他就忍不住跑了出来,到一个不认识的怡红院喝了花酒。 陆小凤正舒舒服服的窝在垫了软垫的椅子上,桌子上摆了四瓶上好的女儿红,其中有三瓶都是空荡荡的,还有一瓶被喝了一半。 屏风的另一边,一个盛装打扮的女人正捧着琵琶在那里弹一曲阳春白雪,其节奏明快,旋律清晰流畅,正是这家怡红院的头牌,柳梦蝶的拿手好曲。 和着曲调,陆小凤闭着眼,一只手轻敲扶手,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躁动,紧接着“砰”的一声,这雅间的门就已变得粉碎,走进来一个脸被削了一半,手里装了一个大铁勾,状似恶鬼的人。 柳梦蝶只瞧了一眼,就吓得晕了过去。 陆小凤却还是舒舒服服的窝在椅子上,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你们难道连门都不会敲吗?” 紧跟着,外面就传来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陆小凤眼睛睁开,一个斯文白净的文弱书生走了进来。 文弱书生微笑着道:“我可是敲门了。” 又一阵敲门声响起,不过不是门,而是窗户那里,下一秒,窗户就如同纸屑碎了开来,跳进来一个又矮又小,留着满脸火焰般的大胡子。 那人也道;“我也敲门了。” 陆小凤一眼认出了他们三人的身份,柳余恨、萧秋雨、独孤方。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找我什么事,难不成是找我打架的?” 他们三个谁都没有回他,陆小凤也不在意,因为就在方才,他忽然闻到了一股香气,比花还香的香气。 各式各样的鲜花从窗外飘了进来,从门外飘了进来,然后轻轻的落在地上,铺成一道用鲜花织成的毯子。 一个穿着纯黑色柔软丝袍的女人慢慢从门外走了进来。 陆小凤已经看直了眼,但他还是没有站起来。 黑衣少女并不介意,她静静的凝视着着他,一双眸子清澈的像是朝晨的露水,片刻后,她朝他跪了下来。 “金鹏王朝上官丹凤……” 陆小凤再也没法坐下去了,他的身体弯的好似一张弓,然后猛然弹射出去,“砰”的一声,撞破了屋顶。 黑衣少女,也就是上官丹凤面色铁青的看着屋顶那个大洞。 “追,给我找到他!” 第三卷海上销金窟 那人呆滞般的点头…… 旁边的人眼睁睁看着刚刚还宁死不屈也要守护蝙蝠岛秘密的同伴,转眼间就换了一副口吻。 无论对方询问的是什么,他都俱无细事一股脑的全都告诉了那个女人。 搁在平时,他非得好好笑话笑话他,可现在,他看着同伴好似着魔一般,神智全无机械般的回话时,他感受到的只有害怕和恐惧。 如果说刚才他还敢斗着胆子,十句真话里掺上一两句假话,现在他只能蜷缩在角落里,双腿抖的跟面条似的,祈祷对方看不见他。 一炷香之后…… 听完了他的自述后,谢窈的脸上十分平静,半晌,她才叹道:“这样啊……原来蝙蝠岛竟有这么大的名头。” 区区一座蝙蝠岛,竟已勾结了大半江湖成名已久的武林高手,这也难怪为何他们行事如此嚣张跋扈,偏偏又没什么消息传出,原来是有不少人为其遮掩啊。 好,真是好的很呐! 唯一可惜的是,眼前这俩人身份太低,知道的也仅仅是大家都知道的,至于更深一点的,就一问三不知了。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亲手撕去这层面纱,看看那蝙蝠公子,到底长什么样! 男人就那么傻愣愣的望着,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他好似终于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竟慢慢回道:“公子手段通天,的确远非常人能及。” 谢窈怒极反笑:“好一个手段通天,我倒是要看看那蝙蝠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目光凌厉的扫过,另一人立马低头趴在地上,整个身体抖如筛糠。 不过一想到眼前这俩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她心里那点不忍之心就跟风吹过的羽毛一样,唰啦一下就不见了。 随之而来的,是心底积压已久的杀意! 旁边那人见状,立马开口求饶:“别杀我别杀我,我可以带你去蝙蝠岛!” “哦?”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连滚带爬的爬到她身边,砰砰砰磕了好几个头。 “真的,我知道蝙蝠岛最近的一条海运怎么走,而且……而且……”他咬咬牙,继续道:“我跟守岛的那几位兄弟都有几分情面,让他们帮帮忙,还是可以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帮您上岛的。” 说罢,他头抵在地上,紧张的手里都冒出了冷汗。 他听到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听到那女人沉默了一下,随即道:“那很好啊。” 还未来得及从死里逃生中庆幸,又听那女人接着道:“既然如此,那么他就交给你处理了。” 他赶紧回道:“这是小人应该做的。” 谢窈摆了摆手,恭敬告退后,他一手提起旁边的男人,谢窈目送着他离去,至于会不会半路逃跑,她更是半点都不担心。 只要尝过几次生死符的滋味,任何人都会乖乖的回到她的身边。 她是如此确信。 …… 庭院。 一个黑衣人正急匆匆往里赶,他穿过花园,越过门廊,最终停在一个书房前,门口站了两个守卫,掏出令牌后,才给予通行。 男人深吸一口气,才弯下腰敲了敲门。 “——进来。” 男人以更恭驯的姿态推开了门,吱呀一声,明亮的光线下,里面坐着一个身穿白衣服的年轻男人,他手里拿着一支笔,正画着一副半成品的山水画,饱蘸墨水的笔尖在纸上勾勒几下,很快一只活灵活现的苍鹰跃然纸上。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正为他研磨的女人,即便是弯着腰,她也比寻常女子高了些。 她没有笑,一双猫一样的眼睛闪动着海水般的碧色光波,让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 男人不敢多看,只盯着脚下的青石板。 “九公子,按您的吩咐,我们一路跟着他们到了江南,只是……” 他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宫九,发现他脸上并无波动,他继续道:“只是那剩下的几人,竟想通过劫持富商来亡羊补牢,虽说他们第一次将目标锁定在了花满楼身上,花满楼宽宏大量放了他们,但第二次却……却……” 他神色迟疑,面带犹豫,女人语气淡淡:“却什么,难道还要我抬着你才肯说?” 男人立马被吓的跪倒在地;“不敢不敢,请沙曼姑娘息怒,不是小人不愿说,只是事情过于离奇……那蝙蝠岛虽不至于全军覆没,出来两个,只是一个已经背叛旧主,而另一个却好似疯魔了一般……” 疯魔…… 名叫沙曼的女人心里咯噔一下,她偷偷去看宫九,宫九却好似没听见这句话一样,连个眼神都没给。 那人已经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是的,疯魔……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跟一条狗抢食,他的武功没有被废,只是身上多了很多自己指甲抓出来的抓痕,我们将他带走,奇怪的是,不管你问他什么他能答的都能答上 来,但人又像个傻子一样,就好像他脑子已经生锈了一般,被什么东西给蒙住了。” 他立刻匍匐在地上,道:“小人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分欺瞒。” 沙曼思绪一转,再看宫九,他持笔画画的手微微一顿,见状沙曼也只得按下心思,顺着他的心意问道:“那你打探出来那人的身份没有?” “小人……小人无能,只知道她姓谢名窈,至于其他的,小人暂未查到。” “啪——” 沙曼还未从对方竟是一个女人的消息回过神来,转眼间,就听见旁边啪嗒一声,她抬眼一看,竟是宫九手中的毛笔掉在了地上。原本好好的一副山水图被墨水一晕染,就这么直接毁了。 沙曼心中一惊,还是她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就连当初被老头子钉在棺材里,在底下埋了四五天,挖出来后,他也不过拍拍衣服就走了,一点事都没有。 宫九哪里还在乎沙曼的小心思,追问道:“是那个窈字?” 豆大的汗从额头冒出,男人小心翼翼地答道:“听人说,是窈窕淑女的窈。” 宫九出神一般念道:“窈窕淑女的窈,谢窈,谢窈!是她,没错了……” 然后他目光如炬的望向他,历声道:“我要你在三天之内,查清她所有的行踪,包括她去了什么地方,又见了什么人,具无事细全都告诉我。” “是,九公子。” 然后他摆了摆手,等男人小心翼翼退出房间关上门后,发现身边还站着一个沙曼,宫九不悦的皱起眉头。 “今天不用你,你也下去吧。” 等到房间只剩下了他一个,宫九才突然坐在了椅子上。 那张废掉的图稿被他直接扔在了地上,他看也不看,拧了拧眉心,忽然他笑了起来。 “谢窈,这可真是好久不见了……” 他想到当年,那个叫谢窈的女人踩着一叶小舟踏浪而来,转瞬间人就已到了无名岛。 而那时候的他,刚拜了吴明做师父,武功还没练起来,却仗着剑法不错,想要试一试,结果直接缴了武器又被她单手拎了起来。 她惊讶道:“无名岛这是没人了吗,怎么派了一个小娃娃过来。” 他试着挣了挣,没挣脱。 那女人还得意的把他晃了晃,像荡秋千一样把他抛上抛下,大概是见他不哭也不笑,抛了几次就收手了。 然后把自己提到她面前,笑眯眯道:“我叫谢窈,窈窕淑女的窈,听说你是这儿的天下第一,特意想来领教一番。” 虽是对着他说的,但眼睛已经看向了下方一颗三人合抱大的榕树。 不知何时就已到达的小老头从榕树后面走了出来,他同样笑眯眯道:“小女娃年纪轻轻口气倒是挺大,只是我现在人已经老啦,不想再打打杀杀了……有时候,锐意进取是一件好事,但是偶尔也要懂得进退有度,以免过刚易折。。” “这倒不必阁下费心了。” 谢窈笑道:“毕竟我可是十分期待与你交手。” 说罢,她将手里的小孩一扔,孩子就以一个抛物线的曲度落在不远处的树枝上,老枝从他的裤腰带穿过,像一条风干腊肉挂在了树枝上。 宫九气得脸色绯红。 但他偏偏又没什么办法,只能看着下面那两人如狂风过境一般,将周遭所有的一切都牵连在内…… 他的脸色变得越发苍白,直到他们二人交战的地方离他越来越远,他的脸色才慢慢恢复过来。 最后,他牺牲了自己的裤腰带,才把自己从那种可笑的姿势解救下来。 宫九虽然没有亲眼见证最后的结果,但那天,波及的范围实在太大,无名岛上的人也实在太多,他们虽不敢贸然插手,但也有不少人看见谢窈完好无损的走出了无名岛,而老头子,他的衣领处则有一处血迹。 更别提在那之后,吴明又消失了大半个月才出来。 即便他复出之后又清理了一大批人,但那些活下来的那群小部分人中,还留有当日大战的记忆。 …… 宫九闭目片刻,忽然拍了拍手,外面立刻进来两个守卫。 “把蝙蝠岛派去的人手通通叫回来,另外,叫人密切注意谢窈的去向,切记不能有任何打草惊蛇的举动。” “是。” 第三卷海上销金窟 神水宫事件结束后,他们四人就已分兵分三路,分道扬镳了。 鲁黄直留在神水宫,也不知水母阴姬怎么想的,竟然答应他去照顾司徒静,但前提得是司徒静同意。而戴独行自神水宫出来后,就迫不及待的往江湖上一钻,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现在江湖热闹的很,我这个老头子也想凑一凑热闹。 最后又是胡铁花和楚留香一起,楚留香也曾问过,但胡铁花表示热闹什么的,有什么能比在楚香帅身边更热闹呢。 气的楚留香当场给了他一拳,胡铁花哈哈大笑,又回了他一拳。 两人都疼的直叫,却都几乎笑出了眼泪。 胡铁花问道:“你接下来想去哪儿?” 楚留香反问道:“我难道不能回我的船上去,温一壶老酒,吃几个小菜享受享受吗?” “能,你当然能。”胡铁花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随后然后又是唉声叹气,又是围着他转圈圈。 楚留香站在原地,人都要被他转晕了,道:“怎么,有问题吗?” 胡铁花又道:“没问题没问题。” 然后继续围着他转圈圈。 楚留香忍了忍,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嘿嘿,那我可就直说了。”胡铁花一站定,就立刻对他从头到尾的打量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嘴里还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想你堂堂楚香帅,风度翩翩,聪明绝顶,怎么今日一看,也跟那村口的卖油翁一样了。” “一样什么?” “一样死鸭子嘴硬。” 楚留香愣住,胡铁花已喋喋不休道:“从神水宫出来后,你就一直愁眉苦脸,心不在焉的,我老胡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好歹也跟你做了二十多年的朋友,怎么会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想不到老胡居然也会察言观色了。 但下一刻,就听胡铁花道:“在神水宫时,我见你笑的风轻云淡,那时我还以为你是真的见多识广,没想到出了这神水宫,你就原形毕露了。” 楚留香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胡铁花毫不客气的笑了两声,劝道:“就水母阴姬那个情况,在江湖,不,在世人当中也算是罕见了,但你也不至于就此萎靡不振,毕竟以你楚香帅的魅力,世上能够抵御你的女子,实在不多,你不必太过怀疑自己。” 楚留香听得两眼发直,他不可置信道:“难道在你眼中,凡是遇到过的女人,都得对我恋恋不忘吗?” 胡铁花嘿嘿一笑,“难道不是吗?” 宛若吃鱼时被鱼刺卡住了喉咙,不过待他看到他眼里浓郁的打趣意味时,楚留香恍然大悟,又气得给他了肚子一拳。 “好啊你,差点连我都唬住了,我看你将来老了,不吃江湖这碗饭了,不如改行当个说书先生也不错,凭你这信口胡诌的本事,一定生意很好。” 胡铁花虽疼的龇牙咧嘴,但他还是笑着道:“当说书先生有什么好的,成天不是聊这个就是聊那个,还不如开家酒馆,天天还有酒喝。” 又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堂堂楚留香,竟然也会有为情所困的一天,说出去,不知要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又摸了摸鼻子。过了半晌,他忽然叹道:“你说的不错,有时候太过犹豫,反而会错失机会。” 胡铁花道:“现在你已想好了要去哪里吗?” 楚留香道:“想好了,我想先见她一面。” 胡铁花往他肩膀上一拍,大大咧咧:“这才是我胡铁花的兄弟!” …… 兄弟两个一路从神水宫赶往谢窈的住所,他们耗费的时间并不多,纵然这世界发生了一些神奇的变化,但有些时候,有些地方,还是大同小异,殊途同归的。 就好比神水宫的位置地处江南,而谢窈所在的位置也在江南。 二者并不远,只不过多费一些时日罢了。 不过等他们找到那座被鲜花包围的小楼,又根据当地百姓找到谢窈的住所时,面对这空荡荡的房屋时,两人皆是一愣。 人呢,人去哪了? 楚留香脸色一变,他蹲下身去检查房间里每一个划痕,进而推断他们每一次交手,虽然知道谢窈并没有遭受危险,但这一刻,他的心还是忍不住为她砰砰直跳。 一旁的胡铁花大叫起来,“老臭虫,你快看!” 楚留香拿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一别经年,故人再见,心甚喜之。今吾愿为东道主,摆设蝙蝠岛,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 九公子留。 楚留香一下子就愣住了,这封信的上半部分明是写给她的,而下半部分却是写给自己的,尤其是结尾用了自己盗取白玉美人短笺上的句子,让人不得不思之慎之。 “九公子……”楚留香轻念道,这九公子又 是什么人。 胡铁花骂骂咧咧:“管他什么九公子八公子的,说话神神叨叨的,要真是故人,又何必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去请人,要我看呐,这八成又是一个只会躲在乌龟壳里的小人,不敢正面跟咱们对上,只会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 楚留香长吸一口气,过了半晌,忽然一笑,道:“你说的没错,像这样的人,他身上一定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胡铁花道:“那咱们就撕了这层乌龟壳,他越怕,对咱们反而就越有益。” 楚留香苦笑着没有搭话,毕竟像这样的人,他的身份也一定是不同寻常,而且会想方设法保护自己的秘密。 胡铁花对着小纸条翻来覆去,骂道:“既是鸿门宴,怎么连个地址也不留……” “聿聿——” 话音未落,楼下就传来马儿的啸叫声。胡铁花与楚留香对视一眼,率先推开了窗,往下一探,正好看见一个伙计打扮的人,往门口栓马。 胡铁花二话不说,直接跳下去,一把擒住那伙计的衣领,怒道:“你是甚么人,怎么跑这儿来栓马了,是谁指使你的?” 伙计叫苦不迭,连忙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人只是受人所托,来个二位好汉送马来的,没有恶意,没有恶意啊。” 胡铁花又问:“受谁所托?” 那伙计道:“这……小人……小人只是收钱办事,哪里敢去问客人姓名。” 胡铁花怒道:“好哇你,看来不给你一点教训,你是不肯说实话了……” “小人,小人是真不知道啊……” 眼看那蒲扇大的手就要扇到脸上,那伙计吓得赶紧闭上眼,心中后悔不已,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贪那几两银子了。 但巴掌并未落在脸上,他悄悄睁开眼,刚刚还一脸怒容的虬髯大汉已经收回了手,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正满脸不善的盯着他。 “看你老老实实,也不像个说谎之人,这次先放过你,再有下次……” “小人……小人再也不敢了……” 伙计连忙发誓,胡铁花看了他半晌,确认他说的是真的后,才缓缓松开手。 他刚走了没两步,又被胡铁花叫住:“等等。” 伙计吓得立在原地,露出一张哭丧的脸,道:“好汉还有什么吩咐?” 胡铁花道:“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我?” 被他一提醒,伙计顿时就想起来了,“有有有,他说蝙蝠岛的地图就放在马上,还说不久之后,九公子会亲自拜会两位大侠。” 胡铁花一愣,再一看伙计忐忑不安的眼神,胡铁花烦躁的挥了挥手, “行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哎,那小人就先告退了。”生怕又被叫回去,伙计一溜烟就跑了。 胡铁花脸色微红,没想到刚说完九公子的坏话,下一刻就被人打脸了。 不过他向来脸皮厚,被打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没几秒,他的脸色就已恢复正常。 楚留香无声的出现在他的身旁,刚刚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此刻竟叹道:“看来这个九公子,不简单啊。” 胡铁花摸着马上面的鬃毛,闻言道:“管他打的什么算盘,看他称呼,那位九公子的年纪一定不大,再说石观音和水母阴姬那么危险的地方我们都出来了,还用得着怕他一个九公子。” 楚留香沉默了一下。 就在二人摸出图纸准备研究的时候,不远处,一只体格健壮、油光水滑的大黑狗正蹲在地上,用它的后爪挠脖子。 他的速度很快,动作也像极了狗,只是在歪头看着他们的时候,眼中闪过了绝不是狗能发出的表情。 直到两人骑马离开,这条大黑狗才直起身子,摇头摆尾钻进小巷…… …… 官道上。 一个车夫正在赶车,他的脸上有很多像似被女人的指甲抓过、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他一边驾驶着马车,一边又时不时小心翼翼往后张望,生怕惊扰到了里面的人。 此人正是当日为求活命因此倒戈蝙蝠岛的黑衣人之一,赵达。 赵达挥着鞭子,有一下没一下的落在马屁股上,确保马车保持均速前进。时间长了,他心中不由生起一股疑问,当时明明恨不得飞到蝙蝠岛杀了蝙蝠公子,怎么出来之后一点也不急了,反而一直抓着蝙蝠岛的路径据点不放。 他将疑惑深深压在心底下,因为他知道不会有人给他解惑。直至黄昏,马车进镇,赵虎连忙拉住缰绳,让马车缓缓停下。 同时小心道:“姑娘,我们到了。” 帘子后面,探出一只雪白的手来。 第三卷海上销金窟 谢窈从轿子里钻了出来。 她抬头望了一眼,在赵达的殷勤谄媚下,走进了当地有名的酒楼三和楼。 直到人彻底消失不见,那三个刚喝了酒,需要互相搀扶才能走路的三个酒鬼才恍然惊醒,甚至下意识的用手揉了揉眼睛。 他们瞪直了眼,好一阵长吁短叹,没一会儿,马蹄声再响,一辆精致华丽又十分气派的马车停在了刚才停的位置上。 三个酒鬼立马走不动道了。 先是下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圆圆的脸,仿佛吹弹可破,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甜意。 那丫头下来后,也不急着走,而是挽起帘子,一个王孙贵公子打扮的少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她一身火红,料子上绣着金花和墨凤,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头上那顶紫金冠上镶的一粒龙眼大小,圆润夺目的珍珠。 一双比星星还亮的大眼睛望四周随意瞥了一眼,随即怒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还是个火爆脾气。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仗着酒劲上头,嘻嘻哈哈道:“看看又不会少块肉,再说我看我的,关你什么事。” 左边那人道:“就是,眼睛长在我身上,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不然你离我们远点,这样我们就不看你了。” 右边那边道:“你长得漂亮我们才多看几眼,不然求我们我们都不看。” 三人哈哈大笑。 小丫头气的脸都红了,她年纪小,还没有对付无赖的经验,只能指着他们说:“你,你们……” 女孩子终究脸皮薄,憋了半天也不过流氓,坏蛋来回骂。 更是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其中一人更是道:“姑娘家家出门在外,还是留点口德较好,不然……” 他眼珠子一转,见那红衣少女最多也不过带了一个丫鬟跟一个车夫,他嘿嘿笑了两声,道:“不然,要是那天不小心得罪了人,被谁抓了都不知道。” “他们可不像咱们,还好声好气的跟你说话。” “不过,你要是肯叫我们一声哥哥,咱也不是不能帮你,嘿嘿,你看怎么样?”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个个摩拳擦掌,不怀好意。 红衣少女目光一转,竟笑道:“照这么说,我还得好好谢谢你们不成?” 中间那人笑道:“谢谢倒不必了,不过你可以先叫一声听听。” 红衣少女的脸立刻就垮下来了,瞪着眼道:“呵,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就你们这种烂人,给我哥哥提鞋都不配,看剑!” 突然伸手一拉腰上束着的紫金带,只听“呛”的一声,她手里就多了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剑。剑薄而细,刚中带柔,柔中带软,迎风一抖,就伸的笔直。 那三人完全没想到,路边随口调戏的小姑娘竟也是个用剑的好手。 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纷纷求饶:“姑娘,姑娘饶命,是我们不长眼,吃了雄心豹子胆……”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您放过我们吧,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是啊,再也不敢了……” 红衣少女冷哼一声,却道:“晚了。” 只见她脚尖点地,一闪身,就朝他们刺了过去,那三人见状吓的连滚带爬就跑,突见银光一闪,两声惨叫! 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下意识回头,只见刚刚还勾肩搭背的两个兄弟已脸朝下倒在地上,胸口处淌出大片鲜血,生死不知。 那人吓的面无人色,愣怔间突觉胸口一凉,刚刚喝下的酒混着一股腥甜,从嘴角溢出,他低头一看,只见一把长剑破胸而出,剑尖还在摇摇晃晃。 他身体跟着也晃了两下,随即倒了下去,跟他的两个兄弟一前两后,死在街上。 小丫头见状,立刻跑了过去,将长剑抽了出来,从怀里掏出白巾,细细擦拭。 红衣少女尤不解气,道:“便宜他们了。” 小丫头道:“姑娘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此处穷乡僻壤,自是没有江南富庶,国泰民安。” 红衣少女又瞪了尸体好几眼,才勉强平复心情,带着小丫头走进了三和楼。 谁知进去了没一会儿,她就拍着柜子跟掌柜吵起来了。 金灵芝:“什么叫没有房间了,难道你这儿的房间都住满了?” 掌柜面露难色,道:“不是没有房间,只是您要的天字号房,刚刚租出去了,现在只剩下地字号房和人字号房有多余房间,姑娘,你看要不……”换一间吧。 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啪”的一声,实木打造的柜子就多出一个手掌印,吓得掌柜一个哆嗦。 金灵芝白皙的手掌按进柜面,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冷冷盯着掌柜,大喝道:“我金灵芝从不住天字号以外的房间,要么你让人把房间让给我,要么……哼哼!” 金灵芝冷笑一声,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掌柜的愁坏了头,呐声道:“姑娘……这这……” 金灵芝目光一转,忽然柔声道:“不过只要你让本姑娘满意,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她手一抛,一锭黄橙橙,金闪闪的金子就落在柜台上,直接让掌柜看直了眼。 也眼尖的,更是当场“嘶”了一声,这小姑娘不光脾气大的很,出手也十分阔绰。 掌柜拿过金子,放嘴里咬了一下,见断口呈金黄色泽,再掂一掂分量,确定是十足的真金白银,脸上的老褶子瞬间笑开了花。 他躬着身,陪笑道:“姑娘请坐,先喝杯茶……袁荣,袁荣!” 他大声叫嚷起来,帘子后面很快钻出来一个人,便走边高声应道:“来了来了,掌柜的,您有什么吩咐?” 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恬着脸过来了,掌柜的在他身边耳言几句,那叫袁荣的男子立刻就拍着胸脯道:“没问题,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然后信心满满的上楼了。 掌柜看了一眼,又殷勤的给金灵芝倒茶,一边倒一边介绍。 “姑娘,这是我花了大价钱弄来的铁观音,您尝尝,味道怎么样?” “一般般吧,不过比一些店好些。” 金灵芝敷衍的态度,令掌柜的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不过他又很快陪着笑说道:“见姑娘出手阔绰,想必是自小见惯了这些东西,实不相瞒,我一直想去内地看看,只是碍于生计,一直脱不开身,要是姑娘能介绍一二,给小人开一开眼界,小人也就无憾了。” 金灵芝目光闪动,笑道:“若是以前,我倒不介意为你介绍一二,只是现在,你也看到了,这世间事,哪能说的准呢。” 掌柜立马道:“是小人思虑不周,让姑娘见笑了。” 一探不成,掌柜见好就收,转而聊起其他事情,不过那金灵芝显然没有兴趣探听别人的事迹的爱好,就连那白云城主叶孤城,于十日前一剑毙命紫鲸帮帮主海阔天,也不过稍稍问了几句后,就不感兴趣了。 而掌柜似乎也看出了她心情不佳,聊了几句后,便识趣的不再开口。 哼,算他还有点眼力劲儿。金灵芝一边喝茶,一边想。 不过等杯中茶水喝完,又过了一会儿,楼上还是没有动静,金灵芝终于忍不住道:“他还没下来吗?” 掌柜也察觉到了不对,道:“姑娘稍待,我去看看。” 话还没说完,楼上就传来一阵脚步声,袁荣捂着脸出现在楼道口,小声道:“掌柜……” “怎么弄这么久,你……”掌柜刚要说他,转眼就被袁荣的样子吓了一跳,他失声道:“你的脸怎么了?!” 只见袁荣顶着一只熊猫眼,哭丧道:“那位姑娘不想换房间,这脸,是被她那仆从打的。”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掌柜来回转了几圈,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原本他这上房差不多被凤尾帮给定了,剩下的几间房间,分别给了一个带刀的大汉,倍受凤尾帮礼遇的英俊少年丁枫,提着一口黑皮箱子的江湖人,剩下的,就是刚刚进店要了一间上房的年轻姑娘了。 有道是两权相害取其轻,既然凤尾帮不能得罪,那丁枫自然也是,其他人看上去也不太好惹,为今之计,也只有带了个车夫,看似孤苦无依的谢窈比较好欺负了。 不过一个出门在外的女子,居然也敢动手打人,也是他没想到的。 掌柜:“难道你没跟客人说,本店会加倍补偿?” 袁荣道:“怎么没说,只是他家小姐说,天字号房风景更好,不想到地字号房去。我想多说几句,结果……” 他指了指脸上的黑眼圈,委屈巴巴:“……结果您也看到了。” 掌柜气的又转了好几个圈,若是用武力,难免会让人觉得他店大欺客,对店里的声誉不好,只是要他吐出到手的金子,他自是万万不肯的。 如此一来,难免陷入僵局。 正当掌柜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金灵芝淡淡道:“原来里面住的竟是一位姑娘,这也难怪了,既然如此,你把这个给她吧,也算是本姑娘一番好心。” 说话间,一块沉甸甸,黄橙橙的东西从她手里飞出,落在袁荣的手上。 袁荣低头一看,竟是一锭金子,难免有些激动,“这,这……” 不过一想到这金子不是给他的,心里难免有些遗憾,他稍微平复下心情后,就道:“我就上楼,跟那位小姐好好谈一下。” 眼看着那锭金子离自己越来越远,掌柜脸上顿时露出肉痛的表情,不过还好,眼前这位金主还在这儿呢,掌柜脸上露出殷勤的笑意。 话还没说,又见那袁荣急匆匆的下楼了,脸色比刚刚被人打了一拳还让人为难。 掌柜一看,眉头顿时皱起,“怎么,那位小姐还是不愿换吗?” 袁荣支支吾吾:“是,她……” “我去——嘶!” 话还未出口,眼前被一片珠光宝气照耀,掌柜眯起眼睛一瞧,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袁荣摊开的手掌里,除了刚刚那一锭金子,还有一颗拇指大的红宝石,闪着耀眼的光芒。 比起真金白银,这颗宝石的价值自然要在那锭金子之上。甚至有不少人的眼里已泛起了绿光,大堂之上,鸦雀无声。 给出了金子的金灵芝仿佛也被震住了,眼前一阵恍惚,直到袁荣轻咳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那位小姐说,比起地字号房,她还是更喜欢天字号房,不过既是姑娘的一番好心,礼尚往来,也要意思意思……” 袁荣的声音越来越小,更是不敢去看她的眼。 好似一滴水落进了油锅里,在场哄的一下炸开了锅。 “我去,这就是有钱人啊,啥时候我也能这么有钱啊……” “噗嗤,本以为拿钱能办的事都不是事,没想到哈哈哈,对方比自己更有钱。” “前面的小二等一等,我这里有纹银十两,麻烦你跟那位姑娘说,我也想跟她换个房间……” “前面的,我劝你不要太离谱!” “就是。” “这等发财的机会,怎么也不拉兄弟一把,加我一个!” “……” 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 身后小丫头悄悄拉了一下金灵芝的衣角,小声道:“姑娘,要不算了吧,既然这里天字号房住满了,不如我们到其他地方看看。” 掌柜也道:“是啊,你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金灵芝脸色慢慢变得涨红,她哼了一声,忽然拔出手中的软剑,只听“轰”的一声,离她最近的桌子就被劈成了两半。 “她越是不跟我换,我还偏偏要定了那个房间,你,就是你,去把那什么小姐叫出来,我倒要看看,她有几斤几两,竟敢跟本姑娘抢房间!” 第三卷海上销金窟 被点名的袁荣脸露踌躇,他将求助的目光望向三和楼的掌柜,但掌柜也觉得此事棘手,避目不言。 金灵芝还在催促道:“怎么,难道还要本姑娘亲自去?” “不敢不敢。”袁荣陪笑道:“小人这就去。” 等他一转身,脸就拉的老长,心里骂道:好你个刘掌柜,好处都让你拿了,坏处倒轮到我了。 他一边骂一边往楼上走去,自己却十分清楚,能随手拿出一颗红宝石的女人身份一定不简单,可无论是那红衣少女,还是顶头上司刘掌柜,他都拿他们毫无办法。 袁荣摸了摸眼眶,苦笑道:“只希望他下手不要太重。” …… 楼上房间。 谢窈一身蓝色衣裙,乌黑的秀发被一根碧绿色的玉簪固定在脑后,剩下的墨丝集中在一处尾垂留肩 。 她半躺在那把椅子上,露出来的一只手腕带着两个细金手环,另一只手正百无聊赖的用搓刀磨指甲,听了他这话,也半点不着急,十分闲适的样子。 袁荣硬着头皮道:“不是小人想得罪您,实在是那姑娘太过刁蛮霸道,小人……小人也是没办法啊。” 谢窈神情懒懒:“哦。” 见谢窈不为所动,袁荣又道:“按您的意思,这事该怎么办呢?” 谢窈一掀眼皮子,没说话,继续磨她的指甲。 袁荣有些急了,可他也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极有可能比楼下那个姑娘厉害数倍。 到底不敢出声打扰她,只能安静的站在一旁。 一边的赵达眼睛一转,似已意会到了,叱道:“没看见我家小姐正忙着么,那什么叫金灵芝的,也配让小姐亲自见她,不过会耍几把剑,当真以为别人奈何不了她了,我倒要看看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能不能抵得过我的手里的刀!” 说罢,赵达就已回房配好了长刀,又带了一件暗器,自觉万事俱备,要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袁荣神情瑟瑟,可一看谢窈那副悠闲自在的模样,也只好跟着赵达一起下楼去。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谢窈将搓刀放下,张开五指看了看,手上的指甲修的整整齐齐,圆润平滑,只覆及指尖,骨节修长连一丝瑕疵也无。 这是一双极美的手。 光线从窗外撒进来,一半明,一半暗,连带着藏在阴影处的神态也有些不真切。 只听一声呢喃:“是时候了……” 楼下。 金灵芝气势汹汹。 她长这么大,从来只有她给别人不痛快的份,何时别人给她不痛快过,即便有,她也当场报了,更别提众目睽睽下她一番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就差点名来骂她了。 这叫她如何能忍? 虽说此事因她而起,但自小生活在万福万寿园,周围亲戚全是些镖头、总捕头、掌门人,大臣、将军等位高权重的,加之她又备受金太夫人宠爱,性子自是娇纵,又怎么肯先低头承认是她之过。 反而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 可谁知,等来等去,对面非但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反而下来一个小厮打扮的男人。 把原本只想略施惩戒的金灵芝瞬间给气了个仰倒。 尤其那人一边下楼,一边微抬下巴,神情倨傲道:“你就是金灵芝,看样子是会几手剑术,不过就凭你这三脚猫功夫,想见我们家小姐还远远不够。” 短短几句,便拉满了仇恨。 金灵芝听得心头火起,一张俏脸怒视赵达,道:“够不够不是你说了算,既然她不想见我,那本姑娘先杀了你,看她下不下来!” 赵达脸色一沉,道:“好,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是不是跟你的口气一样大!” 说罢,一人拔剑,一人拔刀,两人战成一团。 周围人见状,那还敢吃饭,赶紧收拾好了东西端着饭碗站的老远。 刚一交手,赵达立刻就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姑娘不简单。 她的剑法又快又狠,往往一剑刺出,下一剑就跟着来了,且一剑比一剑快,剑剑都是杀招,眨眼就已刺出来十七八剑,只听剑风破空声嗤嗤不绝,吓得本已躲在了门口的人,又离的更远了。 赵达招架了二三十招,心里叫苦不迭,本以为是个软柿子,没想到又是一块铁板。 不到百招,执刀的手就被软剑划开一道口子,差点握不了刀。 这可不行,他心里暗道,再这样下去他的小命真得交代在这里了。 他一边挡着那无孔不入,又快又狠的软剑,眼睛一转,顺手抄起旁边的椅子就砸了过去,之后又是盘子,锅、碗之类的东西。 “噼里啪啦——”东西应声落地砸的粉碎,伴着尖锐的破碎的声音。 掌柜看的一脸肉疼,拍着大腿道:“别砸了,别砸了,这都是我从上个月刚定的啊!” “噼啪!”一个蓝色大花瓶被摔的粉碎。 掌柜痛心疾首:“我的福富水长流大花瓶啊……” “嘭!”又是一件。 “我的……”掌柜翻着白眼,眼看要厥过去了。旁边的伙计眼疾手快,赶紧抱住了他,又一掐人中,硬生生把人给拉回来了。 这醒来还不如直接晕过去,眼看着着店里的东西一件又一件被砸了个稀巴烂,掌柜就眼前一黑,控制不住的双手发抖。 “完了,都完了……”刚到手的金子,还没揣热乎,转眼就要流出去。 眼见着店里该砸的不该砸的通通都砸了个遍,金灵芝双眼一瞪,道: “藏头露尾之辈,哼!你若还是个男人,就堂堂正正跟我比一场,别像个缩头乌龟。” 赵达转头回道:“我是不是男人,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霎时间,哄堂大笑。 “你——”金灵芝气的脸都白了,怒道:“好,等本姑娘割了你的舌头,看你的嘴还硬不硬!” 一剑刺出,剑法突变。 她剑法不再以迅疾狠辣为主,而是如春雨,如大河,剑法绵密,滔滔不绝,正是峨眉派的柳絮剑法。 哪怕是不识货的人,也看得出此间非比寻常。 一剑出,剑剑出,霎时间,挡在她面前的障碍物都被劈成了两半。 眼看她的剑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赵达急的额冒冷汗,他慌忙抬手格挡。 “刺啦”一声,刀刃与剑刃相接,带出一串火花。 赵达刚松一口气,却见金灵芝忽然朝他一笑,心里顿生不好。 果然,她的剑法又一变,绵密的剑法变得疏松清淡起来。 纠缠在一起的软剑像蛇一般游走退去,密不透风的长剑斜削而出,剑法似有似无,似快似慢,剑招将变为变。 有的人甚至以为这小姑娘心气力已尽。 然就是这手剑法,却险些要了他的命,在他一刀劈下,那剑法忽的又是一变,剑锋竟向他的脖子袭来。若非他情急之下,以手代之, 恐怕早已是个死人了。 即便如此,他也不好受,手臂留下一道巴掌长,一指深的伤口,掀开的皮肉露出猩红的内里,一会功夫,涌出的鲜血就将地板沁湿。 赵达大为震惊,道:“你这是什么剑法?” “哼,你管我这是什么剑法,今天本姑娘就要为民除害!” 金灵芝一招得手,第二招跟着刺出,又是那种飘忽不定,虚虚实实的剑法。 赵达吓得亡魂皆冒,有了先前的教训,他不敢用刀击之,仓促之下,探手入怀,拿出一个黑乎乎的动东西,对准金灵芝就是一按。 “唰唰唰!” 三道乌光对着金灵芝飞去,去势又快又急。 金灵芝见状只得强行改变姿势,先是用剑挡住一枚,第二枚从她的衣襟穿过,第三枚划破她的脸侧,雪白的皮肤上立马沁出一滴血珠。 她下意识遮住脸部,转头一看,竟是三根指来长的钢针,钉在墙壁上,微端还发着颤。 小丫头赶紧跑了过来,“姑娘……” “你别过来。”金灵芝一边阻止她靠近,一边用眼神死死的盯着他,一字一字道:“你该死!” 说罢,再次举剑刺过来。 眼见暗器也奈何不得她,赵达哪里还敢与她对剑,立刻就要跑上楼去。 但金灵芝哪能这么容易放过他,不过片刻功夫,赵达的衣服就被剑挑成了碎片,身上也多了七八道剑伤,最后被一脚踹中胸口,摔倒在一张桌子上,桌子也被摔个粉碎。 赵达捂着胸口想站起来,却喷了一口血。 对方的手里已换了一把武器,是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拔出匕首,刀背随刃而曲,两侧有两条血槽及两条纹波形指甲印花纹,刃锋利异常。 金灵芝步步逼近,如镜般的刀身冷气森森映出一张惊白了的脸。 赵达悔的肠子都青了,眼见对方高举匕首就要割掉他的舌头,关键时刻,他灵光一闪,高呼:“救我啊!姑娘!” 眼见匕首就要刺下,就在这时,一道银光突现,金灵芝手里的匕首竟生生被打飞了出去。 一两碎银掉在地上,几声脆响。 金灵芝捂着手腕,怒道:“谁?” 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另一只的手腕上带着两个细金手镯,指尖顺着扶手滑下,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脸。 但她本人却没有这个意思,脸上的神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淡, 谢窈看了她一眼,道:“你不能杀他,我还有用。” 金灵芝咬牙道:“我管你有没有用,我今天非杀了他不可,你要是不想他死,就跟我比一场,谁赢了谁留下,包括这一万两银子。” 厚厚的一叠银票被她随意摆在唯一完好的桌子上,金灵芝不甘 示弱的看向她。 谢窈见状不由笑了笑,没想到这个脾气火爆的小姑娘,也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她道:“可以倒可以,只不过……” 金灵芝瞪眼道:“只不过什么?” 谢窈摸了摸鼻子,道:“只不过,我不想欺负小姑娘,这让我良心有点不安。” 第三卷海上销金窟 金灵芝:“???” 金灵芝:“!!!” 她缓缓瞪大双眼,又孤疑般地看了谢窈好几眼,才确定她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果然,有什么样的下人就有什么样的主子。金灵芝心里骂道。 还有,姑娘就姑娘,小什么小,这不摆明了说自己根本不配跟她动手,而且良心不安就良心不安,什么叫有点啊! 这对主仆当真可恶至极!金灵芝瞪着眼,心里很不服气,偏偏又不敢触怒她,从刚刚那一手,金灵芝便知,自己绝不是她的对手,可要她跟个没事人似的直接咽下这口气,那火凤凰就不是火凤凰了。 她气得满脸通红,道:“废话少说,还打不打?” “打,当然打。”谢窈从楼梯上直接飞了下来,她的身体轻飘飘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托着她一样,落地也发不出声音。 金灵芝被唬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挺着胸脯又往前走了一大步,再配上那一双瞪的大大的眼睛,难免有色厉内荏的意思。 谢窈自然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笑了笑,道:“有人赶着送钱,这样的好事多少人想遇都遇不到,今天偏偏被我给碰上了。” 她饶有兴致的问她,“要不要让你一只手,不然这钱我拿的也不放心。” 金灵芝气愤道:“随你!” 两个字刚出口,剑光已如匹练般削了过来。 谢窈轻轻一闪,就躲开了。 她心知对手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当下也不再保存实力,一招未尽,中途又变一招,霎时间,手中软剑寒芒点点,无空不入,如羚羊豹角,无迹可寻。 正是清风十三式中的第八式,风动千铃。 谢窈眼前一亮,如此密集的攻击下,她竟还有余力跟她说话:“这招还有点意思,只不过火候还不够。” 金灵芝咬牙道:“是吗,那再试试这招。” 第九式微风细雨随后使出,手中软剑如绵绵细雨将对手的所有的退后截断,看着被剑网笼罩的女人,金灵芝心里几乎要畅快出声。 这回看你怎么跑! 谢窈一边看一边躲,很快就被逼近了墙角,后面已无退路。身体也贴上了石壁,但她看起来一点也为自己的处境担心,一双长眉微微蹙起,只觉这招怎么看怎么眼熟。 直到长剑即将刺进她的咽喉,谢窈猛一拍手,忽然道:“我想起来了!” 金灵芝心里一惊,就要回手变招,但有一人的速度比她还快。 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就觉得手上力道突的一沉,再一看,竟是两根手指轻轻夹住了剑峰。 若非亲眼所见,金灵芝也不相信,这世上竟有人单凭两根手指就轻易接下了她的清风十三式。心中大骇之余,第一反应就是下意识的抽回长剑,但对方明显比她更有经验,只见她两指一转,长剑就被她扭成了麻花状,又往后一拉,金灵芝被迫拉的向前一步。 金灵芝当机立断,就要弃剑保身,谁知对方的一句话,就把她定在了原地。 “这不是华山派的“清风十三式”吗,怎么到了你的手里了?” 此话一出,金灵芝的脸色突然变了,大声道:“什么清风十三式,我从来没学过这种剑法,你一定看错了,你眼睛有毛病!” 她硬着头皮狡辩的模样,配上那闪躲的眼睛,无一不说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谢窈只是笑了笑,竟也没再追问下去。 而是道:“那行吧。不过你也看到了,你还远不是我的对手,是要继续打下去还是现在就停手?” 金灵芝瞪着眼,看了她,又看了看手里的软剑。 谢窈双指夹着剑锋晃了晃,坏心眼的笑了笑,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金灵芝本来就瞪的大大的眼睛,这下瞪的更大了,她跺了跺脚,道:“今日是我技不如人,我认输,我们走!” 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像是已气的发抖。 小丫头见状,赶紧也追了出去。 桌子上那一叠银票被她拾起,谢窈用手弹了弹,耳边传来哗啦啦金钱响动的声音,并感慨道:“倒是信守承诺,也不……” 话说一半,谢窈便下意识的禁声了,她往旁边一看,被她看过的人纷纷低下头去,唯恐被她找上。 嘛,虽然这里小猫三两只,但刚收了人家一万两银票转头就把她底细抖出来,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更何况华山派跟我也没什么交情,看那位姑娘的做派,除了刁蛮任性一点,也没什么别的毛病,算了算了,说不定是人家的家事呢。 打定主意后,她握紧拳头,咳了两声,然后将目光缓缓的放在了掌柜身上。 那压力如有实质。 掌柜一看,这还得了,也不管自己站不站得稳,一把推开搀扶自己的伙计,在差点摔了 个大马哈后,连忙走到谢窈面前,躬起身子,脸上露出讨好的笑,殷勤道:“姑娘,您有什么吩咐?” 心里打鼓,早知道她这么厉害,说什么他也不同意,让她们自己闹去。这下好了,要是她看出自己就是为了钱才要她让房间,她会不会一刀砍了自己啊。 想到这里,他的腿更抖了。 谢窈微微一笑,核善道:“刚刚我的马夫好像打坏了你不少东西啊。” 掌柜一听,立刻陪笑道:“没有没有,小人开店至今,打架闹事者不计其数,我们都习惯了,哈哈,习惯了,更何况您的那位马夫,只是为了活命,这情有可原……情有……” 可原个屁!一想到他店里这么多东西都被砸了个稀巴烂,掌柜的心就哇凉哇凉的。 刚到手的金子还没捂热乎,就这么飞了,飞了哇,呜呜呜呜…… “哦……”谢窈一听,颇为感慨的点点头,笑眯眯道:“我还以为你要找我赔钱呢。” 掌柜一听,心都凉了半截,连忙陪笑道:“不敢不敢,小人那有这个胆子……” 谢窈摆了摆手,道:“是吗?不过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这样吧,这一百两银票你收好,就当是你的赔礼,免得以后说我砸了东西不给钱。” 吓得掌柜连连推辞,口呼不敢, 谢窈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厉声道:“叫你拿着就拿着,拖拖拉拉像什么样子!” 掌柜猛地一个哆嗦,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谢窈一样,然后抖着手将那张银票拿在了手里。 “这还差不多。” 随后又来到赵达身边,低头看了眼伤势不轻的赵达,想到这人也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谢窈又抽出一张,扔给了他,并道:“可别死了。” 赵达眼含热泪:“谢谢姑娘……” 末了,又来一句,“对了,等会儿叫他们烧一桶热水来。” “是是,您慢走。” 确定对方是真的给钱后,掌柜的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就差把谢窈供起来了。 …… 金灵芝的事,自然也入了丁枫的耳中。 除了他之外,对面还坐着两人,一个是凤尾帮帮主武维扬,另一个却是神龙帮第三分舵弟子夏奇峰。 二十年前,神龙帮与凤尾帮为了抢夺地盘多次发生过流血冲突,即便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彼此也很少打架了,但在某些事情上,两派还是互不相让,彼此挣夺, 但现在,一个凤尾帮帮主居然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神龙帮弟子坐在了一起,他们在算计什么,又在谋划什么? 丁枫就是这个时候得到的消息,沉默片刻后,才挥手让人下去。 “……那么,我们的计划暂且先这样定下了,另外……夏舵主。”他看向一旁的夏奇峰。 夏奇峰赶紧站了起来。 丁枫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并道:“等云从龙身死之后,你便将这封信拿出来,并当着大家的面念出来,到时候,神龙帮与凤尾帮能不能顺利合二为一,就看你的了。” 夏奇峰脸色涨的通红,道:“属下定不辱命!” “很好。”丁枫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事成之后,武帮主从此兼领两帮,大张宏图之余,可不要忘记你我之间的约定啊……” 武维扬也是一脸激动,道:“丁老弟这是哪里的话,云某能一举消灭心腹大患,感激还来不及,况且……” 他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况且在下对销金窟神往已久,若是能得丁兄引见,在下感激不尽。” 丁枫微微一愣,随即笑道:“都是在公子手下办事,我有的,武帮主自然也有。” “哈哈哈,多谢丁老弟吉言了。”武维扬倒满酒,对着丁枫举起酒杯。 丁枫也举起酒杯,笑道:“好说好说……” 一旁的夏奇峰十分上道,也喝了一杯。 酒过三巡,先走的居然是夏奇峰,随后才是丁枫。这并不奇怪,毕竟他是神龙的卧底,时间太长,恐惹人猜忌。 夜风一吹,丁枫的脑子瞬间清醒不少,他叫来下属,得知金灵芝败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女人手里,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能看出她用的是哪家哪派的武功吗?” “这倒没有,不过……”下属小心翼翼觑了他的神色,继续道:“她那位车夫,所用招式倒是和我们这一行有些相似。” “我知道了。”丁枫有些头疼,金灵芝与公子关系匪浅,且家大业大,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想要哄好她,得拿出不少精力来。 又问:“那个九公子呢?” “这……”下属面露难色,小声道:“还没有消息。” 丁枫眉头一皱,叱道:“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下属立马跪下 :“不是我等不尽心,实在是那九公子太狡猾了,为了套他的消息,我们已经死了好几个兄弟了,剩下的不是被关押了就是失踪了,我怀疑,他们跟我们一样,组织十分严密。” 这个结果是丁枫不愿看到的,看来只有等此情了结之后,再让武维扬去试探一下了。 “行了,我现在走不开,既然套不出他的消息,那就抓了他手底下的人,我就不信什么都问不出来。” 他低头一看,道:“另外,派人多盯着金灵芝,别再让其他人看出来了。” “是。” 吩咐完之后,丁枫摆摆手,那人就原地消失在了。 抬头一望,望的是三和楼的方向。 喃喃道:“能一口道出她用的是清风十三式,看来那个女人不简单啊,正好,我也住在三和楼,正好会会她……” 第三卷海上销金窟 他这么想着,一路朝着三和楼的方向走去。 走了没多久,他人就愣在了原地,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 一个女人站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她身上穿着一件轻飘飘的紫袍,脸上不着脂粉,既没有动,也没有开口,一双猫儿似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丁枫当然不会觉得对方是来找他谈风弄月的,因为除了这个女人,附近的屋顶上,小巷里也涌出了许多人,手上的弓弩扣紧,要命的是那些箭羽已对准了他。 恐惧就像是一把大手,握紧了他的心脏。丁枫深呼一口气,大声道:“不知是那条道上朋友,想要丁某的命?” 一个年龄很小,身材很辣的小姑娘忽然出现在房顶上,一双小腿踢了踢,好奇道:“你就是丁枫?” “我就是丁枫,不知这位姑娘高姓大名?”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笑嘻嘻道:“我叫宫主。” 公主?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丁枫有意套一套话,但前面的女人好似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冷冷道:“你要是想聊天,不如我搬把椅子给你,让你们好好聊一聊。” 宫主听了,老大不高兴,气道:“脾气这么大,也不知道九哥这么看上你的。” 沙曼淡淡道:“不如你问问他?” 宫主脸立刻就垮了下来,她死死的盯着沙曼,眼里杀机必露,片刻后,她忽然甜甜的笑了,道:“好啊,有空我一定问问他。” 沙曼却一点也不在意,慢慢从衣襟边缘抽出一根很长很细的钢丝,拿在手里盘弄着,钢丝细而坚韧,在她的纤细的手指里,柔软的就像是一条棉线。 尖锐的一端就是剑,她的手指轻拨,剑式就开始不停的变幻。 宫主见状,歉意的看向丁枫,道:“看来她已经等不急了,本来还想跟你多聊聊的,抱歉了。” 然后干脆利落的下达指令。 隐藏在暗处的杀手蜂拥而至,被早有准备的丁枫兜头扔了几颗霹雳弹。 “砰砰砰!” 爆炸声响起,掀起一片烟雾,趁着这个机会,丁枫毫不犹豫选择了逃跑。 笑话,九公子派人来杀他,不跑等着被射成马蜂窝吗? 宫主站在高处,底下的混乱倒是一眼看得出来,不过她非但没有提醒,反而在凸起的正脊上张开双手,一步一步走去。 看起来并不担心他逃出九哥的手掌心。 事实也的确如此,像是料准了他逃生路线似的,每一条路都布满了无数的杀手,像猫捉老鼠一般,将他始终围困到一个范围之内。 丁枫逃的很狼狈,一番恶战下来也流了很多血,有些是自己的,更多的是别人的。 宫主辗转数地,始终将对方的情况牢牢把握在手里,原本要负责追杀的沙曼也一同在屋顶上,手上的钢丝盘在手里,看着对方极限逃生。 宫主:“你不去杀他吗?” 沙曼回道:“他不是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吗?” 宫主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还真是了解九哥啊,本来我还以为你会因此也做出什么举动来,真是可惜啊。” 可惜,要是她做出别的事来,我就能趁机想方设法干掉她了,免得这个女人一天到晚在九哥身边晃悠。 真是可惜啊…… 宫主看着冷冰冰的沙曼,恶毒的想。 沙曼没理她。下面的丁枫的确有几把刷子,短短时间,就已使出了数家门派武功,且每种武功都练得很好,形神具在,看来短时间内,一时还拿不下他。 见沙曼不为所动,宫主又催促道:“你再不下去,他就要跑了哦。” 沙曼神色淡淡,还是没有说话。 眼看那丁枫已经看出玄机,往三和楼的方向逃去,宫主终于急了,道:“他要是跑了,九哥会不高兴的。” 沙曼终于看了她一眼,宫主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她忽然道:“那个叫谢窈的女人,究竟是什么人,你们看上去似乎都对她颇有忌惮啊。” 宫主心里一个咯噔,嘴硬道:“不过就一普通老女人,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九哥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怎么,难道你想违抗九哥的意思?” “没什么,好奇罢了。”沙曼淡淡道。 不过想借机探一探口风,本也不期待能套出什么,不过宫主的反应,倒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 看她那个样子,似乎也知道那个女人。这不禁让沙曼更加好奇她的身份了。 宫主也知道自己说的有点多了,眼睛一转,笑道:“不过你要实在好奇,可以问问九哥,九哥那么喜欢你,他一定会告诉你的。” 沙曼:“哦。” 便一个字也不说了。 宫主有些气闷,可她到底分得清轻重,眼见下面的丁枫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有意无意往三和 楼那边赶,也没闲心跟沙曼斗嘴了。 “我带人封住他的去路,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可千万不要让九哥失望啊。” 留下这一句后,宫主转头就飞了下去,刚好落在丁枫的前面。 这个名字古怪的小姑娘对丁枫说:“你武功倒是不错,要是老头子在的话,说不定会让你加入组织,只可惜,九哥点名了要你,我也没办法。” 然而回答她的,是一柄闪着寒光的剑锋。他下手又快又狠,眨眼睛间便刺出二十多剑。 “好啊,亏我还可怜你,你下手倒不留情。”当下便用不算难看的手摆出了一个兰花般的姿势。 正是江湖上是武林中最可怕的几种功夫之一,如意兰花手。其分筋错脉,伤人於无形,不但阴劲狠毒,手法的变化更诡秘飘忽。 丁枫虽占了武器上的便利,可对上这个小姑娘,竟也一时占不了上风。 大骇之余,后面又来了人,眼见就要把他困在这里,丁枫突然想到这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不怎么好,与其跟她干耗,倒不如赌一赌,寻那脱身之发。 不再犹豫,当下便舍了宫主,直奔另一边。 一根钢丝迎面刺来,一身紫袍的沙曼站在哪里,像是等了他许久。 见杀手果然不再靠近,还特意为他们留了空间,丁枫不由大喜。两人对视间,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便战在了一起。 宫主眼睛亮晶晶的,恨不得当场坐下磕个瓜子,再喝杯酒。 “你们谁都不许插手,让他们好好打。”眉眼一弯,宫主开心道。 …… 离此不远处,谢窈推开窗户,眼见着一栋房子忽然烧了起来。 有人被吵醒了,匆匆穿上衣服破口大骂,有人兜头就是一盆尿浇下去,有人悄悄打开一扇窗偷看,更多的则是高呼着火了。 喧闹声持续了一小会儿,又诡异的安静下来,又过了一会儿,才吵吵嚷嚷起来,不过声音却没之前大了。 谢窈感叹道:“看来这儿也不怎么太平啊。” 话音刚落,又见远处江上一艘大船也烧起来了,冲天的火光好似将整条江水都点燃,变成一个巨大的烘炉。 谢窈:…… 我怀疑自己有乌鸦嘴的潜质。 她僵硬的咳了一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很自然的关上了窗户。 啊,天黑了,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吧, 远处,江面。 楚留香和胡铁花异常狼狈从水里爬了出来,头发和衣服都有被火燎到的痕迹,衣服也湿漉漉的, 那场大火将船上的东西都毁了个一干二净,没烧干净的,也都泡了水,沉在江底。 他们本是追踪蝙蝠岛的下落的,不料半路却撞见了华山派的枯梅大师和高亚男,还有一个身份神秘的少女。 这本没什么,可怪就怪在一向不履红尘的枯梅大师竟改作俗家打扮下了山,而追着要他娶她的高亚男,见了胡铁花,竟一句话也不说。事情太过蹊跷,尤其当这个地方牵扯太多时,楚留香就不得不多想了些。 但胡铁花……胡铁花就没想这么多,或许男人都是贱骨头,胡铁花更是个特大号的贱骨头,高亚男想嫁他的时候,他死活不肯,还跑到穷乡僻壤的地方呆了三年又十个月。可现在高亚男高亚男不理他了,他又失魂落魄,恨不得一醉方休。 看到他这副样子,楚留香差点气笑了,之前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现在遇着事,就只会喝酒装哑巴了。 他恨铁不成钢,拉着胡铁花又是嘲讽又是挖苦,几句话下来,胡铁花就当场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拉着楚留香就直追高亚男。 可谁知划了没多久,那大船竟缓下沉,等楚留香和胡铁花上了船,枯梅大师,高亚男,神秘少女,和那操船摇橹的船夫竟全都不见了人影。 江水的上游流下了一片黑腻腻的油光,江岸有人拉开了弓弦,一支火箭直射江心,刹那间,楚留香他们连人带船都被火焰包围。 之后,就是这样了。 胡铁花拎干衣服上的水,骂道:“幸好老胡我水性不错,不然真交代在这里了。” 真水性好的楚留香默默摸了一下鼻子,道:“船已经没了,与其在这里干等,不如先找个客栈,换身衣服,再好好的睡一觉。” 胡铁花想了想,与其靠自己把高亚男找出来,还是朋友更靠谱一点。 道:“我听你的。” 第三卷海上销金窟 别院灯火通明处。 沙曼和宫主带着身受重伤的丁枫回去复命,宫九就在书房,低头擦拭着手里的剑。 他杀人从来都不用剑,剑对他来说,已经到了可有可无的境地了。但此时宫九却抽出了他的剑,但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两人都没有说话。 被五花大绑压着的丁枫此刻却费力的抬起头来,想见一见那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九公子。 是一个很年轻也很英俊的男人,漆黑的发鬃一丝不乱,雪白的衣衫连一丝褶皱也无,即便他此刻还低着头擦剑,也能感受到那紧绷、强势又冷酷的压抑感。 是跟原随云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跟宫主一样,丁枫也对他家的公子有着盲目的自信,而这种自信就是他的底气。 丁枫道:“九公子费劲心机把我抓到这儿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看一看阁下的剑吧。” 宫九没说话,甚至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丁枫有些尴尬,觉得自己一个在唱独角戏,又道:“据我所知,无名岛与蝙蝠岛很多事物并不重合,甚至可以说毫不相干,此次我们两方势力发生摩擦,归根结底,还是我们对彼此双方都了解的太少了,导致手下做事都有些不计后果,我觉得,在这点上我们双方还是可以谈谈的。” 宫九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往过来的目光好似能把人割伤。丁枫心中一喜,不怕他不说话,就怕他不上勾。 但下一秒,丁枫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了,在他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秒后,就自然而然越过了他,看向他身后的两名女子。 宫九:“干的不错。” 宫主瞬间喜笑颜开:“九哥,你不知道,为了抓他,我们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 宫九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想要什么?” 宫主眼睛一转,笑道:“九哥,明天我可以不可以跟你一起去啊?” 他自然知道她说的是那件事,思考片刻后,宫九道:“可以,不过不能捣乱。” “太好了,谢谢九哥,九哥最好了!”宫主一下子跳到宫九身边,对着他又拉又抱的。 而宫九也像极了一个宠着妹妹的哥哥,任她撒娇。 唯有沙曼还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好似没有任何东西能打动她。 被宫主抱了一会儿后,宫九重新将目光放在他身上,推开宫主,随手拿起擦得发亮的配剑,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跪倒在地的丁枫。 丁枫顿生一种不详的预感,感觉他看的不是人,而是带宰的猪羊。 像是验证了他的想法,只见宫九仔细端详了片刻,竟道:“不错,没有破相。” “等等,我——” “嗡!”一声剑鸣。宫九剑已出鞘,只见白光一闪,丁枫的头颅就轱辘辘掉在了地上,面上尤带惊恐之色。 失去了头颅的尸体在地上伫立了几秒后,才轰然倒塌,可见宫九这一剑的速度之快,剑锋之利。 宫九悍然出手,吓了宫主一跳,“九哥,你怎么把他给杀了啊。” 宫九没有回她,而是招来了两个属下,吩咐道:“挑一个好看一点的盒子,把它装进去。” 两个属下领了命,一个捧了头出去,一个把地上的尸体拖了出去。 宫主不太高兴的嘟起了嘴,什么嘛,早知道就一刀把他杀了,那用得着怎么麻烦。 宫九擦了擦剑上的血,慢条斯理道;“好了,你可以出去了,沙曼,你留下。” 宫主气呼呼的走了, 而留下来的沙曼身体微微一抖,没有反抗,顺从的跟着他进了密室。 很快,里面就传来了男人痛苦又愉悦的声音…… …… 天气晴。 金灵芝觉得自己出门一定没看黄历,不然怎么倒霉的事儿全找上她了。 事情发生在今天早上,她打算和自己的小丫头出门逛逛街放松放松心情,没想到一回头她头上的珍珠就不见了。 小丫头更是叫道:“姑娘,你的珍珠!” 她心中怒极,当下便运起轻功,去抓住那小偷,没想到这该死的小偷,别的不行,见缝插针的本事倒不小,本来好几次就要抓着了,就见那小偷身形一扭,就跟泥鳅钻进了泥里,瞬间藏在人群中。 滑不留手,偏偏一时半会拿他没办法。 金灵芝心情本就不好,先是被人打脸,后又倒赔进一万两,虽然这大多都是她自食其果,但女孩子脸皮薄,更别提她这个千金大小姐了,心里自然憋着一股气。 如今这个小偷好巧不巧犯在她手里了,积攒的怒火终于有了宣泄的地方,可不得好好发泄发泄。 虽然那小偷武功不错,轻功也好,但比起她这个经过数位名家教导来说,终究还是差了点。不管那小偷怎么跑,怎么躲,金灵芝始终牢牢的坠在他后面,像恶 鬼一般逼近。 那小偷往后看了一眼,就吓得面无人色,心里默道:完了完了,这回完犊子了。 偏偏手里还死死抓着一粒龙眼大小,圆润夺目的珍珠,哪怕失主就跟在后面,也不肯放手。 心生绝望之际,那小偷忽然看见前方有个洗澡堂,顿时大喜,不由分说便钻了进去。 眼见着金灵芝就要一掀帘子追上前,身后的小丫头匆匆赶到,见此失声道:“姑娘,那是男浴池啊!” 金灵芝冷着脸道:“我当然知道,我眼睛又没瞎。” 小丫头:“可,可是……” 但金灵芝已经进去了,小丫头见状,也只好强忍羞耻,跟在金灵芝后面。 帘子一掀,就把一个正在往外走的男人吓了一跳,他道:“姑娘,这地方你来不得。” 金灵芝道:“别人来得,凭什么我就来不得,凭什么我就来不得?!” 男人焦急道:“这是男人洗澡的地方,你一个大姑娘怎么能进去。” 两人的争吵,很快就吸引了一大批的围观群众,听到金灵芝一个女人竟想进男澡堂,纷纷投来了异样的眼光,对着金灵芝就是一阵指指点点。 躲在金灵芝后面的小丫头,脸已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金灵芝冷笑两声,高声道:“臭小偷,别以为你逃进了这里,本姑娘就不敢来了么?告诉你,你就是逃到森罗殿,本姑娘也要追你见阎王!” 说完,就要进去。 旁边的人一看,这还得了,纷纷张开大手,拦在她面前。但这些人又哪里是金灵芝的对手,只见她两三下,就把那些男人打到在地。 围观群众一看:豁,还是个练家子。纷纷闭上嘴巴,减少输出。 眼看金灵芝就要强闯男澡堂了,那浴室的掌柜再也坐不住了,大叫道:“不能进去,不能进去……” 话未说完,金灵芝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啪”的一声,别说站着那些的人了,就连外面围观看戏的,都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好似这一巴掌,打的不止是浴室的掌柜,还打在了他们的脸上。 没人想挨一个大逗逼,即便是一个长得漂亮的女人。 就这样,金灵芝跟她的小丫头就这么堂而皇之,又众目睽睽下进去了男澡堂。 外面的人沉默了好久,有人道:“嘶,好泼辣的婆娘!” 另一人喃喃道:“那一巴掌,扇的脸都肿了。” 有人乐了:“刚刚你不是说她不检点吗,嘿嘿,等她出来了,没准也给你一巴掌。” 他支支吾吾:“我,是我说的,但那也是,也是……” 那人道:“也是怎样?” 他道:“谁让她非要进男人的洗澡堂的,这也不能怪我啊,谁看了都这么觉得,谁知道是这个样子的。” 那人又道:“人家好像说了小偷偷她的东西,你非但不信,还说她是想男人想疯了,这话是你说的吧。” 他:“我,我……” 那人又问:“你怎么?” “……”不发一言,脸色通红,下盘发力,推开人群,猪突猛进。 “哎哎,你这么跑了,别跑啊!” “……” 谢窈原本只是平静路过,听到这些后,她脚步一顿,倒直走了回来。 谢窈: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进去没多久,被偷了东西的姑娘又气冲冲跑了出来,看见人群里的谢窈,她先是一愣,接着又是狠狠一瞪眼。 谢窈:…… 关我啥事啊,我只是一个路过的。 被偷了东西的竟然是金灵芝,也是熟实没想到。 金灵芝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见她,一时又羞又恼,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脸上也火辣辣的,最后对里面的人大声道:“你还不出来,难道想跑?” “来了来了,你着什么急啊。” 里面的人又磨蹭了一会儿,接着,一个胡子拉碴,身材健壮的人走了出来,因走的急,只穿好了裤子,身上的衣服还搭在肩膀上。 跟着他一起的,还有澡堂一块泡澡的人,浴室厚重的门帘被人一次次掀开,里面的热气跑出,门前腾起一片白雾。 很快,外头就挤满了一大堆人,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谢窈看到这人的脸,便忍不住惊呼:“胡铁花!” 不错,这疑似偷了金灵芝东西的人,正是胡铁花。 可是,胡铁花不是跟着楚留香一起去神水宫了吗,怎么又出现在这里,难道神水宫的事情已经完美解决了? 谢窈不由皱起了眉,她下意识看向胡铁花的身后,果然,不消片刻,楚留香已穿戴整齐出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畏畏缩缩,不敢正面看人的男人。 胡铁花一边穿衣服,一边跟金灵芝搭话,但金灵芝 却不想跟他聊,问几句就呛几句,表现的很不耐烦。 张三听了几句,觉得要不是胡铁花衣服还没穿好,只怕金灵芝早已举着剑刺了过去。他拉了拉楚留香的袖子,悄悄道:“你想到办法没有,我……” 他突然哑了,一个字也吐不出,倒不是因为金灵芝和胡铁花交上手了,而是楚留香毫不犹豫抽回了自己的袖子,把他扔在一边,自己跟一个姑娘搭话去了。 张三:??? 不是说好要保护我吗? 悄悄看一眼金灵芝,很好,她现在忙着打架,没空注意这边,用手挡脸,小碎步移动,紧贴楚留香,抱紧大腿。 正打招呼的楚留香:……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种想把他甩了的冲动。 毕竟是他的老熟人,胡铁花为了他还正跟人打架呢,楚留香心里叹了口气,转而笑着跟她介绍道:“这位是张三,也是我的老熟人了,他烤鱼的手艺和做船的技艺都是一绝,我那艘船,当初就是请他做的。” 谢窈听了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就说你怎么护着这个小偷。” 张三气的瞪大眼睛,反驳道:“我才不是小偷,我那是……等等,你怎么知道偷东西的是我?” 他孤疑看向楚留香,又觉得这不对,楚留香明明跟我在一块,哪有时间跟她说我就是偷了人家东西的小偷。 他忍不住用眼神示意,想问她到底是谁? 但楚留香只是摸了摸鼻子,道:“定是你神色太过紧张,露了破绽,以至于别人看你一眼就知道你是小偷。” 然后又语重心长道:“像你这样是吃不了这碗饭的,以后还是要控制控制自己,不要见了别人的珍珠好,就想拿走,这样会吃大亏的。” 张三:………… 他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道:“这位是……” 楚留香道:“这位是谢窈,谢姑娘。” 张三张了张嘴:“谢姑娘好。” 谢窈道:“你好。” 然后转头又跟楚留香说话去了。 张三忍不住挠了挠头,他又看了一下跟人家姑娘聊天的楚留香,这回倒是看出来一些,又宁愿自己没看出来。 楚留香不愧是楚留香,到哪儿都有红颜知己相伴,哪像我这个臭打鱼的,唉~ 一旁的张三闷闷不乐,旁边的两人倒是聊得火热。 谢窈笑道:“你这么到这儿来了,难道又有什么麻烦找上你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麻烦倒没有,只是我去找你,发现你没在家,我一时担心,便跟过来了。” 谢窈明白了,她走的时候房间还有打斗的痕迹,估计楚留香就是看到了这个,以为她被什么人缠上了,这才追了上来。 心里一时不知啥滋味。 她笑道:“那你应该知道,以我的本事,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是拿我没办法的,你实在不必过分担忧。” 楚留香道:“我当然知道,但我过来,不仅仅是为了这些,更多的是想……” “想什么?” 楚留香道:“想见你。” 谢窈一下子愣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楚留香告诉她:“我在神水宫的时候,就很想见你一面,只是那时你人不在,但要我老老实实等着,我是不肯的,所以,我就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她的眼神都是大大方方的,实在让人很难确定他到底有没有这个有意思。 谢窈一时也不好判断,不过听他提起神水宫,就知道自己当时写的那封信,十有八九半已经给到了水母阴姬手里。 他想见我,估计也是这个原因吧,而自己也没有特意瞒着,稍稍用心一点,都能发现她身上的猫腻。 谢窈:“哦,原来是这个啊。” 楚留香看她松了一口气,就知道她可能是误会,不由摸着鼻子,苦笑道:“其实我……” 话还没没完,楚留香忽然眼神一凝,下一秒,他就突然出现在了金灵芝的面前,扣住了她的脉门。 金灵芝大惊失色,忍不住大叫了起来,“干什么,想两个人打一个,你们还要不要脸!” 楚留香等她骂完了,才淡淡道:“我只想问姑娘一件事,敢问姑娘,你方才使出的清风十三式,是从哪里学来的?” 第三卷海上上销金窟 尸体被拖上了船。 胡铁花解开他的衣服,才发现他们后心上有个淡红色的掌印,显然是被人一掌拍下,震碎心脉而死的。 胡铁花长长叹出一口气,惊道:“好厉害的掌法。” 楚留香凑近一看,道:“仿佛是朱砂掌一类的功夫。” 胡铁花道:“不错,只有朱砂掌留下的掌印,才是淡红色的。” 楚留香道:“不过这凶手的功夫练得还不到家,不然,仅凭一掌,就该直接毙命,而不是……” 他忽然止住了声,发现旁边的向飞天表情有些不对。 有点好奇,又有种莫名的悲痛。 向飞天号称海上孤鹰,自然是很少有朋友的,能让向飞天露出这副表情,难道…… 楚留香道:“此人莫不是向兄的朋友?” 向飞天道:“他不是我的朋友,不过是我一位死去的故友的手下,见他难免想到我那位故友。” 他幽幽长叹,逐别过眼去。 胡铁花目光闪动,道:“不知你那位朋友是……” 向飞天道自嘲道:“海阔天。” 海阔天? 谢窈目光微微一动。 胡铁花一惊,不可置信道:“可是紫鲸帮帮主海阔天?” “正是。” 紫鲸帮帮主海阔天被白云城主叶孤城一剑刺死在南海已不是什么秘密。更甚至,在见识过叶孤城那青天白云一般无暇无垢的剑法后,南海已成了一些人的禁地。 海上的强盗,陆地的劫匪,街上的恶霸,在路过南海时,都难免要缩着尾巴说话。 胡铁花得知后,还想拉着楚留香去见一见那位剑仙,没想到今天,倒从另一个人听到了叶孤城……的剑下亡魂,这实在是…… 胡铁花沉默了。 向飞天道:“你是不是也好奇,我为什么要和海阔天当朋友?” 胡铁花道:“不,我一点也不好奇。” 身体悄悄挪远。 向飞天也不在意,他自顾自道:“海阔天,他的确如人所说的那样,是一个恶贯满盈之人,不过我与他称兄道弟,乃是因为……” 胡铁花不光站远了,还把头撇过去了。 楚留香不得不出声打断他,道:“海阔天已死在叶孤城手里,不知向兄可知他的属下为何又出现在这里。” 向飞天语气讪讪,道:“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按理来说,此刻他们应该在紫鲸帮才对……也不知是谁下此毒手,” 胡铁花嗤笑道:“这有何难,凶手既已杀人,那么死在他手里的必定不止一个,我们只要沿着海上的浮尸,就能找到他们的踪迹,到时候,抓住真凶,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向飞天呆了呆,道:“胡大侠见经识经,在下佩服。” 胡铁花一摆手,谦虚道:“过奖过奖。” 向飞天立马指挥水手调整船帆,借助风力,改变方向。 至于胡铁花和楚留香二人,则是仔细观察海面,果然,不一会儿又看见了五六具泡的发白的死尸飘在海面上。 风越来越大,浪也越来越大,天上乌云密布,黑沉沉的压在头上。 眼看要下暴雨了,这时,胡铁花突然大叫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只见远处,被浪打起的海面上忽然出现了五个黑点。 谢窈看了看,道:“是棺材,有人在棺材上向我们求救。” 向飞天精神一振,连忙催促水手往前划。 大船向前靠去,棺材上的人也在拼命往这边划。 金灵芝喜极而泣,茫茫的大海上,只凭借一口棺材活命,浪头高高打起之时,身家性命旦夕之间。她引以为傲的家世容貌,在大自然面前起不到任何作用。 就在她心生绝望之际,远处忽然出现了一搜船。 她大声呼喊,可此时风浪太大,船上的人又岂能听见?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朝那边招手。 船上的人已注意到了他们,正往这边赶来。 五口棺材用绳索相连,牢牢捆在一起。前面的金灵芝道:“太好了,我们有救了,白猎你怎么样,还好吗?” 另一口棺材里,躺着一个身受重伤命不久矣的男人,他费力的支起身子,回道:“还死不了。” 旁边秃顶老头却是摇了摇头,叹道:“你还是好好躺着吧,别把那剩下的半条命也弄丢了。” 白猎嘴硬道:“这点小伤,我还不放在眼里。” 他一动,便止不住咳起来,咳得满嘴都是血。 金灵芝见状赶紧道:“快别说话了,船已经朝这边开来了,你可别死在半路上。” 金灵芝面露担忧,一双比星星还亮的眼睛紧张的望着他。 面对这样的目光,白猎只觉心中仿佛被什么击中 了一样,连带着目光也温柔无比。 他看向金灵芝,轻声安慰道:“有了金姑娘这句话,哪怕我死也在死在船上。” 金灵芝被他这样一看,脸上爬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似素夏的风,携来了天上一抹红云,衔上她的美,掠过她的眼,在白玉般的脸颊上印上一丝艳艳的红。 白猎不由看呆了。 就在这时,旁边却突然响起张三的声音,只见他瞪大了双眼,不肯置信道:“胡铁花,怎么是你?” “除了我还能有谁?”胡铁花大笑道,往下一看,瞬间倒抽一口凉气,惊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谁伤的你们?” 棺材上有五个人,但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挂了彩,最严重的,当属于中间那个灰衣男子了,不光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就连他的身体也是破破烂烂的,身上各处都流着血,一副生命垂危的样子。 胡铁花简直想不到有什么人能将他们伤成这个样子。 张三摆了摆手,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叫人放下梯子,等我们上来之后,再细细与你道来。” 胡铁花立刻差人放下软梯,张三深吸一口气,竟飞身而起,临空翻了两个跟斗,人已落在了甲板上。 张三的后面是金灵芝,她看了看身后的白猎,又看了看船上的谢窈,咬着唇,一声不吭飞了上去。 紧接着,秃顶老头抱起身受重伤白猎也飞了上去。 最后是勾子长…… 伤势严重的白猎被人带下去救治,张三又和胡铁花斗起嘴来,金灵芝看着船上的谢窈一言不发,倒是秃顶老头,最先和楚留香打起了招呼。 “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此番若非香帅搭救,恐怕我等早已入了鱼腹。” 楚留香客气道:“英老先生严重了,不过举手之劳。” 英万里摆了摆手,一副不必多说的样子。 而后又看到了谢窈,他面露惊讶,“这不是……” 此人正是数月前,与楚留香在酒楼喝酒的吴老捕头。白衣神耳英万里,不过是他用来混江湖的绰号,吴才是他的姓。 彼时,楚留香正在英雄救美,被救的这个美,自然就是谢窈了。 楚留香咳了下,道:“正是。” “哦——”英万里瞬间了解,把她当成了楚留香的红颜知己。 楚留香道;“英老先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都受了伤……” 英万里苦笑道:“也不怕香帅笑话,这次我们差点阴沟里翻船,不过好在,此行也并非全无所获,至少熊大将军的任务算勉强完成了。” 说罢,他看了一眼最后上船的男人,那人楚留香也认得,正是前几日和他一起在“逍遥池”里泡澡的男人。 楚留香神色微微一动,京城连伤七十多条人命的大盗,在江湖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在金钱帮、日月神教等等的庞然大物运作下,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在条消息,还是他在赏金猎人身上听到的。 随即又看了看英万里几个,个个都狼狈的很,不仅身上有伤,嘴唇也有些干,又想到他们几个是靠着棺材才活下去的,料想里面应该也没有食物和水。 当即便提议道:“原来如此,此时风大,想必不久就要刮风下雨,不如我们先进去吧。” 又让人去准备食物和水。 在楚留香的邀请下,他们毫不客气进了船内,倒是金灵芝,还有那么一点别扭,几人吃饱喝足之后,张三和英万里你一句我一句的将船上所发生的事慢慢告诉了众人。 英万里是受熊大将军的差遣来海外捉拿刺伤七十多人命的大盗的——即勾子长。至于张三,自然是主人去哪他就去那。 除了他们外,还有一个叫徐长风的青年。 本来大家都井水不犯河水,直到一天夜里,船上忽然出现了死人,然后一个又一个。 接二连三的命案让人人心惶惶,每个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戒备。 就在这时,被追缉的大盗勾子长联合徐长风将黑锅扣在了化名为公孙劫余的英万里身上。 不过徐长风的手段自然是比不过丁枫的,他迫切的跳了出来,想要和勾子长一起将化名为公孙劫余的英万里和化名为白蜡烛的白猎一起抓起来,强行逼他们认罪。 但英万里身上毕竟有个天下第一名捕,绰号神鹰的名头在身上的,正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英万里自然是有两把刷子在身上的。 他当场揭穿了勾子长的真面目,又一手撕下了脸上的□□,将可信度直接从五分提到了八分。 又在交手中,徐长风一不小心使出了朱砂掌,身份瞬间暴露无疑。 打伤勾子长后,眼看要将徐长风也制住,岂料这人竟当场咬破口中的毒药,来了个中毒身亡。 本以为这事情将告一段落,没想到怪事又发生了,先是尸体突然消失不见,接着船舱里的水箱 都被打破了。 还是张三提了一句,是这么大的船,里面可能设有密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顺着密道来到了船舱,里面除了那五口棺材外,还有几个大铁箱子。 白猎就是在强行打开箱子时,被里面的炸药伤到了。 其他人也不好过。 船舱立刻被震破了一角,海水汹涌倒灌。最后还是英万里反应的快,叫他们退上甲板躲进棺材里,这才免了和船一起沉没进大海的结局。 楚留香听完了事情后,感叹道:“这还真是千钧一发,险象环生啊。” 张三道:“谁说不是呢。” 外面已打起了闪电,豆大的雨正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众人看着外面的暴风雨,由衷的感到庆幸,幸好他们现在已经在船上了,不然……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听外面突然轰隆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整个船体都倾斜了一瞬。 众人被吓了一跳,接着就听见向飞天中气十足的呵斥声。 “瞎了你们的眼,这么大的船,你们看不到吗?!” 都被打破了。 还是张三提了一句,是这么大的船,里面可能设有密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顺着密道来到了船舱,里面除了那五口棺材外,还有几个大铁箱子。 白猎就是在强行打开箱子时,被里面的炸药伤到了。 其他人也不好过。 船舱立刻被震破了一角,海水汹涌倒灌。最后还是英万里反应的快,叫他们退上甲板躲进棺材里,这才免了和船一起沉没进大海的结局。 楚留香听完了事情后,感叹道:“这还真是千钧一发,险象环生啊。” 张三道:“谁说不是呢。” 外面已打起了闪电,豆大的雨正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众人看着外面的暴风雨,由衷的感到庆幸,幸好他们现在已经在船上了,不然……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听外面突然轰隆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整个船体都倾斜了一瞬。 众人被吓了一跳,接着就听见向飞天中气十足的呵斥声。 “瞎了你们的眼,这么大的船,你们看不到吗?!” 都被打破了。 还是张三提了一句,是这么大的船,里面可能设有密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顺着密道来到了船舱,里面除了那五口棺材外,还有几个大铁箱子。 白猎就是在强行打开箱子时,被里面的炸药伤到了。 其他人也不好过。 船舱立刻被震破了一角,海水汹涌倒灌。最后还是英万里反应的快,叫他们退上甲板躲进棺材里,这才免了和船一起沉没进大海的结局。 楚留香听完了事情后,感叹道:“这还真是千钧一发,险象环生啊。” 张三道:“谁说不是呢。” 外面已打起了闪电,豆大的雨正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众人看着外面的暴风雨,由衷的感到庆幸,幸好他们现在已经在船上了,不然……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听外面突然轰隆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整个船体都倾斜了一瞬。 众人被吓了一跳,接着就听见向飞天中气十足的呵斥声。 “瞎了你们的眼,这么大的船,你们看不到吗?!” 都被打破了。 还是张三提了一句,是这么大的船,里面可能设有密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顺着密道来到了船舱,里面除了那五口棺材外,还有几个大铁箱子。 白猎就是在强行打开箱子时,被里面的炸药伤到了。 其他人也不好过。 船舱立刻被震破了一角,海水汹涌倒灌。最后还是英万里反应的快,叫他们退上甲板躲进棺材里,这才免了和船一起沉没进大海的结局。 楚留香听完了事情后,感叹道:“这还真是千钧一发,险象环生啊。” 张三道:“谁说不是呢。” 外面已打起了闪电,豆大的雨正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众人看着外面的暴风雨,由衷的感到庆幸,幸好他们现在已经在船上了,不然……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听外面突然轰隆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整个船体都倾斜了一瞬。 众人被吓了一跳,接着就听见向飞天中气十足的呵斥声。 “瞎了你们的眼,这么大的船,你们看不到吗?!” 都被打破了。 还是张三提了一句,是这么大的船,里面可能设有密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顺着密道来到了船舱,里面除了那五口棺材外,还有几个大铁箱子。 白猎就是在强行打开箱子时,被里面的炸药伤到了。 其他人也不好过。 船舱立刻被震破了一角,海水汹涌倒灌。最后还是英万里反应的快,叫他们退上甲板躲进棺材里,这才免了和船一起沉没进大海的结局。 楚留香听完了事情后,感叹道:“这还真是千钧一发,险象环生啊。” 张三道:“谁说不是呢。” 外面已打起了闪电,豆大的雨正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众人看着外面的暴风雨,由衷的感到庆幸,幸好他们现在已经在船上了,不然……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听外面突然轰隆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整个船体都倾斜了一瞬。 众人被吓了一跳,接着就听见向飞天中气十足的呵斥声。 “瞎了你们的眼,这么大的船,你们看不到吗?!” 都被打破了。 还是张三提了一句,是这么大的船,里面可能设有密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顺着密道来到了船舱,里面除了那五口棺材外,还有几个大铁箱子。 白猎就是在强行打开箱子时,被里面的炸药伤到了。 其他人也不好过。 船舱立刻被震破了一角,海水汹涌倒灌。最后还是英万里反应的快,叫他们退上甲板躲进棺材里,这才免了和船一起沉没进大海的结局。 楚留香听完了事情后,感叹道:“这还真是千钧一发,险象环生啊。” 张三道:“谁说不是呢。” 外面已打起了闪电,豆大的雨正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众人看着外面的暴风雨,由衷的感到庆幸,幸好他们现在已经在船上了,不然……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听外面突然轰隆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整个船体都倾斜了一瞬。 众人被吓了一跳,接着就听见向飞天中气十足的呵斥声。 “瞎了你们的眼,这么大的船,你们看不到吗?!” 都被打破了。 还是张三提了一句,是这么大的船,里面可能设有密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顺着密道来到了船舱,里面除了那五口棺材外,还有几个大铁箱子。 白猎就是在强行打开箱子时,被里面的炸药伤到了。 其他人也不好过。 船舱立刻被震破了一角,海水汹涌倒灌。最后还是英万里反应的快,叫他们退上甲板躲进棺材里,这才免了和船一起沉没进大海的结局。 楚留香听完了事情后,感叹道:“这还真是千钧一发,险象环生啊。” 张三道:“谁说不是呢。” 外面已打起了闪电,豆大的雨正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众人看着外面的暴风雨,由衷的感到庆幸,幸好他们现在已经在船上了,不然……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听外面突然轰隆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整个船体都倾斜了一瞬。 众人被吓了一跳,接着就听见向飞天中气十足的呵斥声。 “瞎了你们的眼,这么大的船,你们看不到吗?!” 销第三卷海上销金窟 盒子没打开的时候,胡铁花的眼睛就一直盯着人家看,盒子打开的时候,胡铁花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周围人纷纷露出惊恐的眼神—— 这盒子里放的竟是一个人的头颅! 漆红的,周边还刻有雕花的木盒里面,露出一张年轻的,带着惊恐之色的面孔。杀他的人武功很高,脖子的截面非常齐整,像是被人一刀割下,死时连痛苦都还没有。 胡铁花当场色变,楚留香的脸色也不太好,他虽然是一个容易心软,又不杀人的人,但被砍下脑袋装进盒子又摆上他面前的,还是第一次。 更让他动容的是,是这盒子里的人,正是不久之前他们在岸上偷听,与枯梅大师交谈的年轻人丁枫。 丁枫的秘密他们还没来得及揭开,转眼人就死了,还被砍下头当成礼物摆在宴会上,楚留香不忍的别过眼睛,心里不是个滋味。 向飞天神色动容道:“这,这是……” 除了他,还有谢窈,在看清楚里面放得是什么东西后,她瞳孔也紧跟着一缩,不过跟其他人比起来,她的反应就有些无足轻重了。 所有人中,也就宫九最淡定了,他甚至还向他们介绍道:“此人名叫丁枫,据说蝙蝠公子在创立蝙蝠岛时,就已跟在了他的身边,平时岛内大大小小的事都由他掌管定夺,地位很高。我本来是想撬开他的嘴,来获取蝙蝠公子的信息,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多此一举了,索性便给了他一个痛快。” 这世上的人当真奇怪,明明已割下了他的头,临末了,还要用施舍的一般语气来述说自己的慈悲心肠。 胡铁花冷笑道:“九公子倒是一片好心!” 宫九淡淡道:“跟他们的所做所为相比起来,我确实一片好心。” 胡铁花愣住了,他张了张嘴…… 宫九又道:“我虽不是什么好人,可死在我手里的,也不算是什么好人。” 胡铁花彻底不说话了。 楚留香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确实有些超乎常人的地方,难怪能让向飞天认他为主。 楚留香心里叹了一声,端起酒杯正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这时谢窈却突然道:“你的诚意我已看到了。” 谢窈忽然朝他看了一眼,仅这一眼,明明还在船上,但宫九却好似自己站在了山巅,脚下是凌厉的狂风和深不见底的深渊,稍一不慎就要跌落悬崖。 不过很快这双眼睛又变得澄澈明亮起来,好似刚刚那一幕只是个幻觉。 但宫九知道,那不是,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连带着呼气也渐渐变得沉重急促起来。 楚留香自然也察觉到了异常,不过他的眼睛却没有看向宫九,而且看向了谢窈。 谢窈还在勉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不过再次开口时,还是带了一点冷意。 她冷冷道:“很好。” 这两个字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只知道说了这两个字后,她竟不发一言,自己一个人先出去了。 楚留香见状,便道:“天色已晚,在下便不多叨扰了,告辞。” 说完,立刻追跟着谢窈走了。 胡铁花自然不会留下,只是等自己下了船后,前面那两个人早已离了好远。 胡铁花瞪直了眼睛,本来他还有一肚子的话要问楚留香,可现在,那一肚子的疑问都换成了一肚子的气。 他没好气道:“还真是见色忘友。” …… 谢窈下了船后,便控制不住的往三和楼的方向疾驰,只见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起初楚留香还尚有余力,到了后面,眼见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远,便再顾不得其他,直接运起轻功追去。 虽跟在她后面,却连个脚步声都没有,既不打扰也不出声,陪着她走。 走了好一会儿,谢窈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她忽然道:“我以为你不会跟过来了。” 楚留香道:“不过是被拒绝了一次,在下的心眼还没那么小。” 谢窈突然回头,上上下下看了他好几遍,忽然冷笑道:“也是,毕竟是名满天下的楚香帅,心若不大,也不会有这多的红颜知己。” 楚留香能说什么呢,只好揉着鼻子苦笑。 不过他也知道,眼下的他只不过是被殃及了的池鱼,真正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恐怕就是盒子里的那颗人头引起的。 是以,他乖乖的站在原地,任由谢窈发泄情绪。 不过谢窈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况且眼前这人又不是罪魁祸首,拿这些来挤兑他,未免有些过于拿乔了。 一句既出,她自知理亏,便也不好看他,而是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楚留香也陪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谢窈才幽幽道:“我其实是认识丁枫的,甚至他的主子,我也认识,只是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们竟做起了这副勾当!” 楚留香一开始没 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他才明白,谢窈这是变相的向他解释。 他沉呤了一会儿,道:“也许这里面有什么缘由也说不定。” 谢窈却道:“无论什么样的缘由,我都找不到为他们开脱的理由,除非,这事不是他干的。可是以他的家世和武功,又有什么人能威胁他呢?我实在想不到。” 又见她神色冷厉,一双长眉紧瞥,显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楚留香对这个组织了解的不多,只知道海上有个销金窟,可以用钱买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他对他的认知还停留在最表面,但谢窈知道的似乎比他更多。 闻言,他叹气道:“也许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你说得也对。”她忽然站起来,又道:“本来我是打算一个人前往蝙蝠岛的。” 楚留香苦笑道:“现在你已改变了主意?” “不错。”月光把她身影拉得很长,她微微抬头,看着天上那轮圆月,道:“因为我已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她转头对楚留香笑道:“到时候,恐怕还有借一借你盗帅的名头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叹道:“顾所愿也,不敢请尔。” …… 第二天一早。 谢窈便和楚留香还有胡铁花一起登上了宫九准备的船。 出发前,神龙帮与凤尾帮终于彻底撕破了脸皮,他们一个骂对方不要脸,竟然策反他第三分舵弟子夏峰奇,想吞并神龙帮,另一个当场发出冷笑,说彼此彼此,你们不也在我帮里安插了奸细吗? 两帮人马话不投机半句多,竟当众打了起来。双方都有所顾忌,将火拼的范围都控制得很小,几乎不扰乱老百姓。 谢窈隔着窗户瞅了一眼,见是帮派火拼,也不急着下去,而是就着小零食看了半天,直到楚留香来楼下接她,才收回看戏的心态 宫九送的船虽不比昨晚的那艘大,却也布置得相当精致,有向飞天这样的海上老手在前面指挥,三人倒也落得清闲自在。 楚留香不知从那儿找来几支鱼竿,分给了谢窈和胡铁花,海里的小鱼就是现成的鱼饵,三人分头做起,楚留香在船头,谢窈在中间,胡铁花坚信右边的风水好,钓的鱼肯定多,要一个人独占一边。 向飞天看得眼角直抽抽,明明是一件危险又严肃的事,却愣是被他们玩出了郊外踏青的既视感。 楚留香坐在凳子上,一手握着钓竿,腿向前伸着,看了看向飞天,笑道:“左右离那蝙蝠岛还有些时日,向兄不如和我们一起?” 向飞天还未言语,胡铁花就出声道:“都说鹰抓鱼是一把好手,我看钓鱼就不一定喽。” 向飞天立刻道:“至少要比你这只花蝴蝶强。” 楚留香一直觉得这人并不太坏,没想到脾气倒挺大的。 胡铁花大声道:“好,那我们就比一比,输得人,就……就……”他眼睛往周围转了一圈,突然灵机一现。 “就喝光船上的酒,一滴不剩!” 向飞天道:“我不要你喝酒,你输了,就从这儿跳下去,好好洗个冷水澡,再大喊三声,我胡铁花技不如人。”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然后又看向船上唯一的女人,胡铁花犹豫道:“谢姑娘要一起么?也不用喝那么多,三坛就好。” 谢窈将手里的鱼竿远远抛出,头也不回道:“好啊。”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叹道:“我看今天不管是赢是输,这酒都保不住了。” 胡铁花故意板着脸道:“谁说的,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然后朝旁边挤了挤眼睛,楚留香则无奈叹气。 过了一会儿,胡铁花察觉有鱼咬钩,用力一拉鱼竿,惊道:“上钩了!” 一条颜色鲜艳,通体绯红带点的东星斑被拉了上来,胡铁花掂了掂重量,道:“你说的对,看来今天这酒是保不住了,哎呀,这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胡铁花得意的炫耀,向飞天瞥过眼去,专心致志得盯着手里的鱼钩。 谢窈则半点不在意,抖着手里的鱼线,很快,就见鱼线被绷得笔直,一条大鱼在海下游戈,隐隐约约可见其庞大的身影。 来了! 谢窈一下子坐直身体,用娴熟的技术开始溜鱼,大约溜了十分钟,一条五六斤重的石斑鱼被钓了上来。 胡铁花瞪直了眼睛,看看别人的,又看看自己的,顿觉无趣。他将鱼饵抛得远远的,心想,等会儿我钓上来的鱼一定比你们都大! 又过了一会儿。 向飞天上了一条三斤重的海鲈鱼,楚留香上了一条六斤重的红鲷鱼,后面陆陆续续的有鱼上钩。 倒是胡铁花,看着手边一斤多的小鱼有些纳闷道:“怎么一条大的都没有,不行,这样下去输的就是我了!” 四下瞟了一眼,然后走到楚留香旁边,要求跟他换位置。 楚留香脾气也好,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又又过了一会儿,胡铁花感觉手里的鱼钩被什么拉了一下,他连忙一拉,岂料水里的东西大的很,竟一下子没拉上来。 “有了有了,这少说得有百十来斤!” 胡铁花兴奋大喊,眼见着水下飘着一庞然大物,生怕鱼线断了,索性一个猛子扎进海里,要将那条大鱼从海里捞上来。 楚留香在船上看了一会儿,忽然,他脸色一变,惊道:“老胡,别捞了,那不是鱼,那是——” 一具被泡得发白了的死尸,浮在海面上。 胡铁花从水里钻了出来,看了一眼,一脸晦气道:“他奶奶的,怎么是个人!” 第三卷海上上销金窟 尸体被拖上了船。 胡铁花解开他的衣服,才发现他们后心上有个淡红色的掌印,显然是被人一掌拍下,震碎心脉而死的。 胡铁花长长叹出一口气,惊道:“好厉害的掌法。” 楚留香凑近一看,道:“仿佛是朱砂掌一类的功夫。” 胡铁花道:“不错,只有朱砂掌留下的掌印,才是淡红色的。” 楚留香道:“不过这凶手的功夫练得还不到家,不然,仅凭一掌,就该直接毙命,而不是……” 他忽然止住了声,发现旁边的向飞天表情有些不对。 有点好奇,又有种莫名的悲痛。 向飞天号称海上孤鹰,自然是很少有朋友的,能让向飞天露出这副表情,难道…… 楚留香道:“此人莫不是向兄的朋友?” 向飞天道:“他不是我的朋友,不过是我一位死去的故友的手下,见他难免想到我那位故友。” 他幽幽长叹,逐别过眼去。 胡铁花目光闪动,道:“不知你那位朋友是……” 向飞天道自嘲道:“海阔天。” 海阔天? 谢窈目光微微一动。 胡铁花一惊,不可置信道:“可是紫鲸帮帮主海阔天?” “正是。” 紫鲸帮帮主海阔天被白云城主叶孤城一剑刺死在南海已不是什么秘密。更甚至,在见识过叶孤城那青天白云一般无暇无垢的剑法后,南海已成了一些人的禁地。 海上的强盗,陆地的劫匪,街上的恶霸,在路过南海时,都难免要缩着尾巴说话。 胡铁花得知后,还想拉着楚留香去见一见那位剑仙,没想到今天,倒从另一个人听到了叶孤城……的剑下亡魂,这实在是…… 胡铁花沉默了。 向飞天道:“你是不是也好奇,我为什么要和海阔天当朋友?” 胡铁花道:“不,我一点也不好奇。” 身体悄悄挪远。 向飞天也不在意,他自顾自道:“海阔天,他的确如人所说的那样,是一个恶贯满盈之人,不过我与他称兄道弟,乃是因为……” 胡铁花不光站远了,还把头撇过去了。 楚留香不得不出声打断他,道:“海阔天已死在叶孤城手里,不知向兄可知他的属下为何又出现在这里。” 向飞天语气讪讪,道:“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按理来说,此刻他们应该在紫鲸帮才对……也不知是谁下此毒手,” 胡铁花嗤笑道:“这有何难,凶手既已杀人,那么死在他手里的必定不止一个,我们只要沿着海上的浮尸,就能找到他们的踪迹,到时候,抓住真凶,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向飞天呆了呆,道:“胡大侠见经识经,在下佩服。” 胡铁花一摆手,谦虚道:“过奖过奖。” 向飞天立马指挥水手调整船帆,借助风力,改变方向。 至于胡铁花和楚留香二人,则是仔细观察海面,果然,不一会儿又看见了五六具泡的发白的死尸飘在海面上。 风越来越大,浪也越来越大,天上乌云密布,黑沉沉的压在头上。 眼看要下暴雨了,这时,胡铁花突然大叫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只见远处,被浪打起的海面上忽然出现了五个黑点。 谢窈看了看,道:“是棺材,有人在棺材上向我们求救。” 向飞天精神一振,连忙催促水手往前划。 大船向前靠去,棺材上的人也在拼命往这边划。 金灵芝喜极而泣,茫茫的大海上,只凭借一口棺材活命,浪头高高打起之时,身家性命旦夕之间。她引以为傲的家世容貌,在大自然面前起不到任何作用。 就在她心生绝望之际,远处忽然出现了一搜船。 她大声呼喊,可此时风浪太大,船上的人又岂能听见?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朝那边招手。 船上的人已注意到了他们,正往这边赶来。 五口棺材用绳索相连,牢牢捆在一起。前面的金灵芝道:“太好了,我们有救了,白猎你怎么样,还好吗?” 另一口棺材里,躺着一个身受重伤命不久矣的男人,他费力的支起身子,回道:“还死不了。” 旁边秃顶老头却是摇了摇头,叹道:“你还是好好躺着吧,别把那剩下的半条命也弄丢了。” 白猎嘴硬道:“这点小伤,我还不放在眼里。” 他一动,便止不住咳起来,咳得满嘴都是血。 金灵芝见状赶紧道:“快别说话了,船已经朝这边开来了,你可别死在半路上。” 金灵芝面露担忧,一双比星星还亮的眼睛紧张的望着他。 面对这样的目光,白猎只觉心中仿佛被什么击中 了一样,连带着目光也温柔无比。 他看向金灵芝,轻声安慰道:“有了金姑娘这句话,哪怕我死也在死在船上。” 金灵芝被他这样一看,脸上爬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似素夏的风,携来了天上一抹红云,衔上她的美,掠过她的眼,在白玉般的脸颊上印上一丝艳艳的红。 白猎不由看呆了。 就在这时,旁边却突然响起张三的声音,只见他瞪大了双眼,不肯置信道:“胡铁花,怎么是你?” “除了我还能有谁?”胡铁花大笑道,往下一看,瞬间倒抽一口凉气,惊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谁伤的你们?” 棺材上有五个人,但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挂了彩,最严重的,当属于中间那个灰衣男子了,不光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就连他的身体也是破破烂烂的,身上各处都流着血,一副生命垂危的样子。 胡铁花简直想不到有什么人能将他们伤成这个样子。 张三摆了摆手,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叫人放下梯子,等我们上来之后,再细细与你道来。” 胡铁花立刻差人放下软梯,张三深吸一口气,竟飞身而起,临空翻了两个跟斗,人已落在了甲板上。 张三的后面是金灵芝,她看了看身后的白猎,又看了看船上的谢窈,咬着唇,一声不吭飞了上去。 紧接着,秃顶老头抱起身受重伤白猎也飞了上去。 最后是勾子长…… 伤势严重的白猎被人带下去救治,张三又和胡铁花斗起嘴来,金灵芝看着船上的谢窈一言不发,倒是秃顶老头,最先和楚留香打起了招呼。 “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此番若非香帅搭救,恐怕我等早已入了鱼腹。” 楚留香客气道:“英老先生严重了,不过举手之劳。” 英万里摆了摆手,一副不必多说的样子。 而后又看到了谢窈,他面露惊讶,“这不是……” 此人正是数月前,与楚留香在酒楼喝酒的吴老捕头。白衣神耳英万里,不过是他用来混江湖的绰号,吴才是他的姓。 彼时,楚留香正在英雄救美,被救的这个美,自然就是谢窈了。 楚留香咳了下,道:“正是。” “哦——”英万里瞬间了解,把她当成了楚留香的红颜知己。 楚留香道;“英老先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都受了伤……” 英万里苦笑道:“也不怕香帅笑话,这次我们差点阴沟里翻船,不过好在,此行也并非全无所获,至少熊大将军的任务算勉强完成了。” 说罢,他看了一眼最后上船的男人,那人楚留香也认得,正是前几日和他一起在“逍遥池”里泡澡的男人。 楚留香神色微微一动,京城连伤七十多条人命的大盗,在江湖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在金钱帮、日月神教等等的庞然大物运作下,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在条消息,还是他在赏金猎人身上听到的。 随即又看了看英万里几个,个个都狼狈的很,不仅身上有伤,嘴唇也有些干,又想到他们几个是靠着棺材才活下去的,料想里面应该也没有食物和水。 当即便提议道:“原来如此,此时风大,想必不久就要刮风下雨,不如我们先进去吧。” 又让人去准备食物和水。 在楚留香的邀请下,他们毫不客气进了船内,倒是金灵芝,还有那么一点别扭,几人吃饱喝足之后,张三和英万里你一句我一句的将船上所发生的事慢慢告诉了众人。 英万里是受熊大将军的差遣来海外捉拿刺伤七十多人命的大盗的——即勾子长。至于张三,自然是主人去哪他就去那。 除了他们外,还有一个叫徐长风的青年。 本来大家都井水不犯河水,直到一天夜里,船上忽然出现了死人,然后一个又一个。 接二连三的命案让人人心惶惶,每个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戒备。 就在这时,被追缉的大盗勾子长联合徐长风将黑锅扣在了化名为公孙劫余的英万里身上。 不过徐长风的手段自然是比不过丁枫的,他迫切的跳了出来,想要和勾子长一起将化名为公孙劫余的英万里和化名为白蜡烛的白猎一起抓起来,强行逼他们认罪。 但英万里身上毕竟有个天下第一名捕,绰号神鹰的名头在身上的,正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英万里自然是有两把刷子在身上的。 他当场揭穿了勾子长的真面目,又一手撕下了脸上的□□,将可信度直接从五分提到了八分。 又在交手中,徐长风一不小心使出了朱砂掌,身份瞬间暴露无疑。 打伤勾子长后,眼看要将徐长风也制住,岂料这人竟当场咬破口中的毒药,来了个中毒身亡。 本以为这事情将告一段落,没想到怪事又发生了,先是尸体突然消失不见,接着船舱里的水箱 都被打破了。 还是张三提了一句,是这么大的船,里面可能设有密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顺着密道来到了船舱,里面除了那五口棺材外,还有几个大铁箱子。 白猎就是在强行打开箱子时,被里面的炸药伤到了。 其他人也不好过。 船舱立刻被震破了一角,海水汹涌倒灌。最后还是英万里反应的快,叫他们退上甲板躲进棺材里,这才免了和船一起沉没进大海的结局。 楚留香听完了事情后,感叹道:“这还真是千钧一发,险象环生啊。” 张三道:“谁说不是呢。” 外面已打起了闪电,豆大的雨正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众人看着外面的暴风雨,由衷的感到庆幸,幸好他们现在已经在船上了,不然……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听外面突然轰隆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整个船体都倾斜了一瞬。 众人被吓了一跳,接着就听见向飞天中气十足的呵斥声。 “瞎了你们的眼,这么大的船,你们看不到吗?!” 都被打破了。 还是张三提了一句,是这么大的船,里面可能设有密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顺着密道来到了船舱,里面除了那五口棺材外,还有几个大铁箱子。 白猎就是在强行打开箱子时,被里面的炸药伤到了。 其他人也不好过。 船舱立刻被震破了一角,海水汹涌倒灌。最后还是英万里反应的快,叫他们退上甲板躲进棺材里,这才免了和船一起沉没进大海的结局。 楚留香听完了事情后,感叹道:“这还真是千钧一发,险象环生啊。” 张三道:“谁说不是呢。” 外面已打起了闪电,豆大的雨正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众人看着外面的暴风雨,由衷的感到庆幸,幸好他们现在已经在船上了,不然……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听外面突然轰隆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整个船体都倾斜了一瞬。 众人被吓了一跳,接着就听见向飞天中气十足的呵斥声。 “瞎了你们的眼,这么大的船,你们看不到吗?!” 都被打破了。 还是张三提了一句,是这么大的船,里面可能设有密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顺着密道来到了船舱,里面除了那五口棺材外,还有几个大铁箱子。 白猎就是在强行打开箱子时,被里面的炸药伤到了。 其他人也不好过。 船舱立刻被震破了一角,海水汹涌倒灌。最后还是英万里反应的快,叫他们退上甲板躲进棺材里,这才免了和船一起沉没进大海的结局。 楚留香听完了事情后,感叹道:“这还真是千钧一发,险象环生啊。” 张三道:“谁说不是呢。” 外面已打起了闪电,豆大的雨正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众人看着外面的暴风雨,由衷的感到庆幸,幸好他们现在已经在船上了,不然……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听外面突然轰隆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整个船体都倾斜了一瞬。 众人被吓了一跳,接着就听见向飞天中气十足的呵斥声。 “瞎了你们的眼,这么大的船,你们看不到吗?!” 都被打破了。 还是张三提了一句,是这么大的船,里面可能设有密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顺着密道来到了船舱,里面除了那五口棺材外,还有几个大铁箱子。 白猎就是在强行打开箱子时,被里面的炸药伤到了。 其他人也不好过。 船舱立刻被震破了一角,海水汹涌倒灌。最后还是英万里反应的快,叫他们退上甲板躲进棺材里,这才免了和船一起沉没进大海的结局。 楚留香听完了事情后,感叹道:“这还真是千钧一发,险象环生啊。” 张三道:“谁说不是呢。” 外面已打起了闪电,豆大的雨正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众人看着外面的暴风雨,由衷的感到庆幸,幸好他们现在已经在船上了,不然……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听外面突然轰隆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整个船体都倾斜了一瞬。 众人被吓了一跳,接着就听见向飞天中气十足的呵斥声。 “瞎了你们的眼,这么大的船,你们看不到吗?!” 都被打破了。 还是张三提了一句,是这么大的船,里面可能设有密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顺着密道来到了船舱,里面除了那五口棺材外,还有几个大铁箱子。 白猎就是在强行打开箱子时,被里面的炸药伤到了。 其他人也不好过。 船舱立刻被震破了一角,海水汹涌倒灌。最后还是英万里反应的快,叫他们退上甲板躲进棺材里,这才免了和船一起沉没进大海的结局。 楚留香听完了事情后,感叹道:“这还真是千钧一发,险象环生啊。” 张三道:“谁说不是呢。” 外面已打起了闪电,豆大的雨正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众人看着外面的暴风雨,由衷的感到庆幸,幸好他们现在已经在船上了,不然……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听外面突然轰隆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整个船体都倾斜了一瞬。 众人被吓了一跳,接着就听见向飞天中气十足的呵斥声。 “瞎了你们的眼,这么大的船,你们看不到吗?!” 都被打破了。 还是张三提了一句,是这么大的船,里面可能设有密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顺着密道来到了船舱,里面除了那五口棺材外,还有几个大铁箱子。 白猎就是在强行打开箱子时,被里面的炸药伤到了。 其他人也不好过。 船舱立刻被震破了一角,海水汹涌倒灌。最后还是英万里反应的快,叫他们退上甲板躲进棺材里,这才免了和船一起沉没进大海的结局。 楚留香听完了事情后,感叹道:“这还真是千钧一发,险象环生啊。” 张三道:“谁说不是呢。” 外面已打起了闪电,豆大的雨正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众人看着外面的暴风雨,由衷的感到庆幸,幸好他们现在已经在船上了,不然……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听外面突然轰隆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整个船体都倾斜了一瞬。 众人被吓了一跳,接着就听见向飞天中气十足的呵斥声。 “瞎了你们的眼,这么大的船,你们看不到吗?!” 都被打破了。 还是张三提了一句,是这么大的船,里面可能设有密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顺着密道来到了船舱,里面除了那五口棺材外,还有几个大铁箱子。 白猎就是在强行打开箱子时,被里面的炸药伤到了。 其他人也不好过。 船舱立刻被震破了一角,海水汹涌倒灌。最后还是英万里反应的快,叫他们退上甲板躲进棺材里,这才免了和船一起沉没进大海的结局。 楚留香听完了事情后,感叹道:“这还真是千钧一发,险象环生啊。” 张三道:“谁说不是呢。” 外面已打起了闪电,豆大的雨正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众人看着外面的暴风雨,由衷的感到庆幸,幸好他们现在已经在船上了,不然……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听外面突然轰隆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整个船体都倾斜了一瞬。 众人被吓了一跳,接着就听见向飞天中气十足的呵斥声。 “瞎了你们的眼,这么大的船,你们看不到吗?!” 第三卷海上上销金窟 尸体被拖上了船。 胡铁花解开他的衣服,才发现他们后心上有个淡红色的掌印,显然是被人一掌拍下,震碎心脉而死的。 胡铁花长长叹出一口气,惊道:“好厉害的掌法。” 楚留香凑近一看,道:“仿佛是朱砂掌一类的功夫。” 胡铁花道:“不错,只有朱砂掌留下的掌印,才是淡红色的。” 楚留香道:“不过这凶手的功夫练得还不到家,不然,仅凭一掌,就该直接毙命,而不是……” 他忽然止住了声,发现旁边的向飞天表情有些不对。 有点好奇,又有种莫名的悲痛。 向飞天号称海上孤鹰,自然是很少有朋友的,能让向飞天露出这副表情,难道…… 楚留香道:“此人莫不是向兄的朋友?” 向飞天道:“他不是我的朋友,不过是我一位死去的故友的手下,见他难免想到我那位故友。” 他幽幽长叹,逐别过眼去。 胡铁花目光闪动,道:“不知你那位朋友是……” 向飞天道自嘲道:“海阔天。” 海阔天? 谢窈目光微微一动。 胡铁花一惊,不可置信道:“可是紫鲸帮帮主海阔天?” “正是。” 紫鲸帮帮主海阔天被白云城主叶孤城一剑刺死在南海已不是什么秘密。更甚至,在见识过叶孤城那青天白云一般无暇无垢的剑法后,南海已成了一些人的禁地。 海上的强盗,陆地的劫匪,街上的恶霸,在路过南海时,都难免要缩着尾巴说话。 胡铁花得知后,还想拉着楚留香去见一见那位剑仙,没想到今天,倒从另一个人听到了叶孤城……的剑下亡魂,这实在是…… 胡铁花沉默了。 向飞天道:“你是不是也好奇,我为什么要和海阔天当朋友?” 胡铁花道:“不,我一点也不好奇。” 身体悄悄挪远。 向飞天也不在意,他自顾自道:“海阔天,他的确如人所说的那样,是一个恶贯满盈之人,不过我与他称兄道弟,乃是因为……” 胡铁花不光站远了,还把头撇过去了。 楚留香不得不出声打断他,道:“海阔天已死在叶孤城手里,不知向兄可知他的属下为何又出现在这里。” 向飞天语气讪讪,道:“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按理来说,此刻他们应该在紫鲸帮才对……也不知是谁下此毒手,” 胡铁花嗤笑道:“这有何难,凶手既已杀人,那么死在他手里的必定不止一个,我们只要沿着海上的浮尸,就能找到他们的踪迹,到时候,抓住真凶,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向飞天呆了呆,道:“胡大侠见经识经,在下佩服。” 胡铁花一摆手,谦虚道:“过奖过奖。” 向飞天立马指挥水手调整船帆,借助风力,改变方向。 至于胡铁花和楚留香二人,则是仔细观察海面,果然,不一会儿又看见了五六具泡的发白的死尸飘在海面上。 风越来越大,浪也越来越大,天上乌云密布,黑沉沉的压在头上。 眼看要下暴雨了,这时,胡铁花突然大叫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只见远处,被浪打起的海面上忽然出现了五个黑点。 谢窈看了看,道:“是棺材,有人在棺材上向我们求救。” 向飞天精神一振,连忙催促水手往前划。 大船向前靠去,棺材上的人也在拼命往这边划。 金灵芝喜极而泣,茫茫的大海上,只凭借一口棺材活命,浪头高高打起之时,身家性命旦夕之间。她引以为傲的家世容貌,在大自然面前起不到任何作用。 就在她心生绝望之际,远处忽然出现了一搜船。 她大声呼喊,可此时风浪太大,船上的人又岂能听见?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朝那边招手。 船上的人已注意到了他们,正往这边赶来。 五口棺材用绳索相连,牢牢捆在一起。前面的金灵芝道:“太好了,我们有救了,白猎你怎么样,还好吗?” 另一口棺材里,躺着一个身受重伤命不久矣的男人,他费力的支起身子,回道:“还死不了。” 旁边秃顶老头却是摇了摇头,叹道:“你还是好好躺着吧,别把那剩下的半条命也弄丢了。” 白猎嘴硬道:“这点小伤,我还不放在眼里。” 他一动,便止不住咳起来,咳得满嘴都是血。 金灵芝见状赶紧道:“快别说话了,船已经朝这边开来了,你可别死在半路上。” 金灵芝面露担忧,一双比星星还亮的眼睛紧张的望着他。 面对这样的目光,白猎只觉心中仿佛被什么击中 了一样,连带着目光也温柔无比。 他看向金灵芝,轻声安慰道:“有了金姑娘这句话,哪怕我死也在死在船上。” 金灵芝被他这样一看,脸上爬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似素夏的风,携来了天上一抹红云,衔上她的美,掠过她的眼,在白玉般的脸颊上印上一丝艳艳的红。 白猎不由看呆了。 就在这时,旁边却突然响起张三的声音,只见他瞪大了双眼,不肯置信道:“胡铁花,怎么是你?” “除了我还能有谁?”胡铁花大笑道,往下一看,瞬间倒抽一口凉气,惊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谁伤的你们?” 棺材上有五个人,但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挂了彩,最严重的,当属于中间那个灰衣男子了,不光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就连他的身体也是破破烂烂的,身上各处都流着血,一副生命垂危的样子。 胡铁花简直想不到有什么人能将他们伤成这个样子。 张三摆了摆手,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叫人放下梯子,等我们上来之后,再细细与你道来。” 胡铁花立刻差人放下软梯,张三深吸一口气,竟飞身而起,临空翻了两个跟斗,人已落在了甲板上。 张三的后面是金灵芝,她看了看身后的白猎,又看了看船上的谢窈,咬着唇,一声不吭飞了上去。 紧接着,秃顶老头抱起身受重伤白猎也飞了上去。 最后是勾子长…… 伤势严重的白猎被人带下去救治,张三又和胡铁花斗起嘴来,金灵芝看着船上的谢窈一言不发,倒是秃顶老头,最先和楚留香打起了招呼。 “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此番若非香帅搭救,恐怕我等早已入了鱼腹。” 楚留香客气道:“英老先生严重了,不过举手之劳。” 英万里摆了摆手,一副不必多说的样子。 而后又看到了谢窈,他面露惊讶,“这不是……” 此人正是数月前,与楚留香在酒楼喝酒的吴老捕头。白衣神耳英万里,不过是他用来混江湖的绰号,吴才是他的姓。 彼时,楚留香正在英雄救美,被救的这个美,自然就是谢窈了。 楚留香咳了下,道:“正是。” “哦——”英万里瞬间了解,把她当成了楚留香的红颜知己。 楚留香道;“英老先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都受了伤……” 英万里苦笑道:“也不怕香帅笑话,这次我们差点阴沟里翻船,不过好在,此行也并非全无所获,至少熊大将军的任务算勉强完成了。” 说罢,他看了一眼最后上船的男人,那人楚留香也认得,正是前几日和他一起在“逍遥池”里泡澡的男人。 楚留香神色微微一动,京城连伤七十多条人命的大盗,在江湖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在金钱帮、日月神教等等的庞然大物运作下,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在条消息,还是他在赏金猎人身上听到的。 随即又看了看英万里几个,个个都狼狈的很,不仅身上有伤,嘴唇也有些干,又想到他们几个是靠着棺材才活下去的,料想里面应该也没有食物和水。 当即便提议道:“原来如此,此时风大,想必不久就要刮风下雨,不如我们先进去吧。” 又让人去准备食物和水。 在楚留香的邀请下,他们毫不客气进了船内,倒是金灵芝,还有那么一点别扭,几人吃饱喝足之后,张三和英万里你一句我一句的将船上所发生的事慢慢告诉了众人。 英万里是受熊大将军的差遣来海外捉拿刺伤七十多人命的大盗的——即勾子长。至于张三,自然是主人去哪他就去那。 除了他们外,还有一个叫徐长风的青年。 本来大家都井水不犯河水,直到一天夜里,船上忽然出现了死人,然后一个又一个。 接二连三的命案让人人心惶惶,每个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戒备。 就在这时,被追缉的大盗勾子长联合徐长风将黑锅扣在了化名为公孙劫余的英万里身上。 不过徐长风的手段自然是比不过丁枫的,他迫切的跳了出来,想要和勾子长一起将化名为公孙劫余的英万里和化名为白蜡烛的白猎一起抓起来,强行逼他们认罪。 但英万里身上毕竟有个天下第一名捕,绰号神鹰的名头在身上的,正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英万里自然是有两把刷子在身上的。 他当场揭穿了勾子长的真面目,又一手撕下了脸上的□□,将可信度直接从五分提到了八分。 又在交手中,徐长风一不小心使出了朱砂掌,身份瞬间暴露无疑。 打伤勾子长后,眼看要将徐长风也制住,岂料这人竟当场咬破口中的毒药,来了个中毒身亡。 本以为这事情将告一段落,没想到怪事又发生了,先是尸体突然消失不见,接着船舱里的水箱 都被打破了。 还是张三提了一句,是这么大的船,里面可能设有密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顺着密道来到了船舱,里面除了那五口棺材外,还有几个大铁箱子。 白猎就是在强行打开箱子时,被里面的炸药伤到了。 其他人也不好过。 船舱立刻被震破了一角,海水汹涌倒灌。最后还是英万里反应的快,叫他们退上甲板躲进棺材里,这才免了和船一起沉没进大海的结局。 楚留香听完了事情后,感叹道:“这还真是千钧一发,险象环生啊。” 张三道:“谁说不是呢。” 外面已打起了闪电,豆大的雨正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众人看着外面的暴风雨,由衷的感到庆幸,幸好他们现在已经在船上了,不然……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听外面突然轰隆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整个船体都倾斜了一瞬。 众人被吓了一跳,接着就听见向飞天中气十足的呵斥声。 “瞎了你们的眼,这么大的船,你们看不到吗?!” 都被打破了。 还是张三提了一句,是这么大的船,里面可能设有密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顺着密道来到了船舱,里面除了那五口棺材外,还有几个大铁箱子。 白猎就是在强行打开箱子时,被里面的炸药伤到了。 其他人也不好过。 船舱立刻被震破了一角,海水汹涌倒灌。最后还是英万里反应的快,叫他们退上甲板躲进棺材里,这才免了和船一起沉没进大海的结局。 楚留香听完了事情后,感叹道:“这还真是千钧一发,险象环生啊。” 张三道:“谁说不是呢。” 外面已打起了闪电,豆大的雨正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众人看着外面的暴风雨,由衷的感到庆幸,幸好他们现在已经在船上了,不然……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听外面突然轰隆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整个船体都倾斜了一瞬。 众人被吓了一跳,接着就听见向飞天中气十足的呵斥声。 “瞎了你们的眼,这么大的船,你们看不到吗?!” 都被打破了。 还是张三提了一句,是这么大的船,里面可能设有密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顺着密道来到了船舱,里面除了那五口棺材外,还有几个大铁箱子。 白猎就是在强行打开箱子时,被里面的炸药伤到了。 其他人也不好过。 船舱立刻被震破了一角,海水汹涌倒灌。最后还是英万里反应的快,叫他们退上甲板躲进棺材里,这才免了和船一起沉没进大海的结局。 楚留香听完了事情后,感叹道:“这还真是千钧一发,险象环生啊。” 张三道:“谁说不是呢。” 外面已打起了闪电,豆大的雨正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众人看着外面的暴风雨,由衷的感到庆幸,幸好他们现在已经在船上了,不然……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听外面突然轰隆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整个船体都倾斜了一瞬。 众人被吓了一跳,接着就听见向飞天中气十足的呵斥声。 “瞎了你们的眼,这么大的船,你们看不到吗?!” 都被打破了。 还是张三提了一句,是这么大的船,里面可能设有密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顺着密道来到了船舱,里面除了那五口棺材外,还有几个大铁箱子。 白猎就是在强行打开箱子时,被里面的炸药伤到了。 其他人也不好过。 船舱立刻被震破了一角,海水汹涌倒灌。最后还是英万里反应的快,叫他们退上甲板躲进棺材里,这才免了和船一起沉没进大海的结局。 楚留香听完了事情后,感叹道:“这还真是千钧一发,险象环生啊。” 张三道:“谁说不是呢。” 外面已打起了闪电,豆大的雨正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众人看着外面的暴风雨,由衷的感到庆幸,幸好他们现在已经在船上了,不然……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听外面突然轰隆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整个船体都倾斜了一瞬。 众人被吓了一跳,接着就听见向飞天中气十足的呵斥声。 “瞎了你们的眼,这么大的船,你们看不到吗?!” 都被打破了。 还是张三提了一句,是这么大的船,里面可能设有密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顺着密道来到了船舱,里面除了那五口棺材外,还有几个大铁箱子。 白猎就是在强行打开箱子时,被里面的炸药伤到了。 其他人也不好过。 船舱立刻被震破了一角,海水汹涌倒灌。最后还是英万里反应的快,叫他们退上甲板躲进棺材里,这才免了和船一起沉没进大海的结局。 楚留香听完了事情后,感叹道:“这还真是千钧一发,险象环生啊。” 张三道:“谁说不是呢。” 外面已打起了闪电,豆大的雨正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众人看着外面的暴风雨,由衷的感到庆幸,幸好他们现在已经在船上了,不然……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听外面突然轰隆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整个船体都倾斜了一瞬。 众人被吓了一跳,接着就听见向飞天中气十足的呵斥声。 “瞎了你们的眼,这么大的船,你们看不到吗?!” 都被打破了。 还是张三提了一句,是这么大的船,里面可能设有密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顺着密道来到了船舱,里面除了那五口棺材外,还有几个大铁箱子。 白猎就是在强行打开箱子时,被里面的炸药伤到了。 其他人也不好过。 船舱立刻被震破了一角,海水汹涌倒灌。最后还是英万里反应的快,叫他们退上甲板躲进棺材里,这才免了和船一起沉没进大海的结局。 楚留香听完了事情后,感叹道:“这还真是千钧一发,险象环生啊。” 张三道:“谁说不是呢。” 外面已打起了闪电,豆大的雨正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众人看着外面的暴风雨,由衷的感到庆幸,幸好他们现在已经在船上了,不然……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听外面突然轰隆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整个船体都倾斜了一瞬。 众人被吓了一跳,接着就听见向飞天中气十足的呵斥声。 “瞎了你们的眼,这么大的船,你们看不到吗?!” 都被打破了。 还是张三提了一句,是这么大的船,里面可能设有密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顺着密道来到了船舱,里面除了那五口棺材外,还有几个大铁箱子。 白猎就是在强行打开箱子时,被里面的炸药伤到了。 其他人也不好过。 船舱立刻被震破了一角,海水汹涌倒灌。最后还是英万里反应的快,叫他们退上甲板躲进棺材里,这才免了和船一起沉没进大海的结局。 楚留香听完了事情后,感叹道:“这还真是千钧一发,险象环生啊。” 张三道:“谁说不是呢。” 外面已打起了闪电,豆大的雨正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众人看着外面的暴风雨,由衷的感到庆幸,幸好他们现在已经在船上了,不然……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听外面突然轰隆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整个船体都倾斜了一瞬。 众人被吓了一跳,接着就听见向飞天中气十足的呵斥声。 “瞎了你们的眼,这么大的船,你们看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