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绑定神话系统后称霸修真界》 1. 背叛 承泽大陆,紫云宗。 月光被乌云遮蔽,“哒哒哒”的脚步声骤然停止,关稷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是,她一路逃亡,却已经被赶到紫云宗的禁地,诛仙崖。 她捂着胸口,喉咙间像是堵着碎刀片,她不由发出几声轻咳。 “雪儿,前面就是诛仙崖,你还好吗?”守在她身边的护身神灵扶住她的身形。 关稷雪摇摇头,抿着干燥的嘴唇说道:“看来天意如此。” 护身神灵一袭轻盈的素色纱衣,银白色的头发显得她更加眉色黛青,脸色红润。 但是她一直守护的人已经穷途末路,此刻她的眉间也染上一丝窘迫:“雪儿,一旦坠入诛仙崖有去无回,我实力有限,前面的路我恐怕不能再陪着你了。” “蚕仙,是我没有让你成为更强大的神。”关稷雪嘴唇轻颤,她掌心中长出的雪蚕丝软绵绵地垂落下来。 “他们要害我,也是为了带走你。或许你跟着慕容姑娘能够成就更高的神格……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无论如何,你已经陪我那么久,我是不会怪你的。”关稷雪继续说道。 “可是贪梦只想继续守护雪儿。”贪梦雪蚕的眼睫毛也是银白色的,纤细密长,仿佛孟春里风中的柳絮。 关稷雪闻言,眼眶一下子变得通红:“只怪我一心想着大师兄,对你常有怠慢。” “小心!”她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见贪梦雪蚕大喝一声,将她拽至身后,吐出蚕丝,挡下来人的袭击。 成千上万的幻蝶翩翩飞舞在空中,照亮夜空,长着一双金色翅膀的白衣少年持刀将源源不断的细密蚕丝斩断。 关稷雪担忧地看向贪梦雪蚕,她身上的灵力越来越弱,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清原!”关稷雪猛然朝着白衣少年身后的男子喊道:“你一定要对我赶尽杀绝吗?” “织梦蝶,别伤到雪蚕。”骆清原缓缓开口道。 闻此一言,白衣少年头顶上的触须颤了颤,收起大刀,转而徒手扭住蚕丝,施加力道将雪蚕捆住,拽到自己身边。 雪蚕的呼喊声逐渐减弱。 “蚕仙!”关稷雪看着雪蚕被包裹进茧蛹中,不禁攥紧手心。 “原本我还想留你一命,没想到那么不知好歹,死到临头还敢肖想着别人的未婚夫。”慕容紫芝也赶到了,她手握着剑,与骆清原并列站在一起。 “清原,仅仅是为了修炼,就要彻底废了我的魂力,甚至取我性命吗?”关稷雪唇色苍白,脚底冰冷,扶着岩壁想稳住站姿。 然而她话音未落,两道悬丝线穿过她的琵琶骨,将她掀翻,往前拖行几步。 “你修行了那么久,也不过是最低境界的引香境,贪梦雪蚕在你身边简直是暴殄天物。”骆清原冷声道:“原本你能乖乖将雪蚕交出,我会让人好生照顾你,让你安然度过余生。” “你天天缠着大师兄,大师兄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慕容紫芝笑道:“我们紫云宗可是大门派,从不养废物!” 关稷雪想爬起来,却使不上半分力气,她咽下一口腥甜的血,艰难开口道:“清原,我们发下誓愿,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入了紫云宗更是相互扶持,才有今天……我又怎么是废物?” “相互扶持?”慕容紫芝忽而笑道:“你觉得你一厢情愿送给大师兄的那些破烂玩意儿,他会稀罕吗?” 不稀罕?所以就欢喜地收下了吗? 关稷雪拼命地想睁开眼,破开眼前的迷朦水雾,却无法抬起头。 朦胧中,一道黑色的身影走向她,冰冷的手指擦拭她脸上的泪痕,她的肩膀一痛,织梦蝶也将刺入她体内的丝线收回了。 骆清原将她扶起,关稷雪略带着些惊喜地望着他,他总算还记得自己对他的好。 “你的贪梦雪蚕是唯独一份有价值的,无论如何,你的这份牺牲我会记得的。”骆清原郑重地说道:“我会代你好好照顾关伯父和关伯母。” 关稷雪一愣,脑海里闪过一道霹雳。 “关稷雪违反宗门规定,执意闯入宗门禁地,妄图祭拜邪神,当就地诛杀以慰天神!织梦蝶,请出手吧。”骆清原看向织梦蝶,正义庄严地说道。 白衣少年挥起大刀,干脆利落地朝关稷雪出手。 她心神一凛,下意识地施展魂力,手中一把蚕丝伞凝结而出,挡在身前,却不堪一击,瞬间就被大刀斩断。 幻蝶蜂拥而至,将她围住,白衣少年手指结印,幻蝶沿着他结下的阵法的路径,没入她的身体中。 关稷雪只觉得全身的五脏六腑都搅作一团,恍惚中,她看到掌心上的七颗星辉逐渐变得黯淡,一颗接着一颗,跟随着幻蝶从她体内飞出。 直到掌上七星全部离开她的体内,她丹田内的魂力也顷刻间溃散,空空荡荡。 夜空中传来轰隆隆的雷声,她的手心里原本七星的位置上盛开出一朵黑莲。 关稷雪挥了挥手,想要将它甩开,可是这黑莲已经在她体内扎根。 无法名状的恐惧侵袭而来,抛弃掌上七星者,一直被认为是对光明神的背叛,这棵黑莲也意味着光明神对她的惩罚和遗弃。 “我没有……我没有!”关稷雪失魂落魄,不可置信地摇着头。 骆清原将掌上七星收齐,装入匣中:“她背弃了光明神,杀了她吧。” 白衣少年再度挥起大刀,刀刃指向她的心口。 “蝶仙……我的情意和虔诚你也是知道的……”关稷雪望着不发一言的白衣少年,目光中带着哀求。 空气中浮游的蚕丝飘到白衣少年脸上,他抬手拂去,一步步朝着关稷雪走去。 关稷雪后退几步,便被大刀抵住胸口,冰凉的寒意侵入她的皮肤,身后正是万丈深渊,她无法再后退。 她握住刀刃,轻抚刀身的蝴蝶纹,这把刀是她亲手锻造,这些蝴蝶纹也是她亲手刻画。 “织梦蝶,你还在等什么?”慕容紫芝见他许久未动,不由喊道。 “没什么。”织梦蝶触须摇动,转动手腕将大刀收了回来,抬脚将她踢下诛仙崖。 “织梦蝶,你怎么不斩草除根?”骆清原皱眉问道。 “邪神不知道被镇压了几万年,正饥饿着,她活不了。”□□上的血已经被吸收干净,白衣少年擦拭剑锋,轻声说道。 诛仙崖之下。 “好冷……”关稷雪缩紧身子,终于在一片意识的混沌中醒来。 “原来我还没死吗?”她身体无法克制地发抖。 她是在半块蝴蝶茧蛹中醒过来的,还算最后织梦蝶有点良心,特意送了她半块茧蛹,让她不至于摔死。 在昏睡的过程中她已经恢复前世的记忆,原来她是胎穿来到这个世界的。 可是恢复了记忆又能怎样呢? 她现在已经半死不活了,完完全全是个废人,即使要走出去,周边也到处都是尸骸,被门派清理的人都被抛尸于此,鬼气聚集就是为了镇压邪神。 在这乱葬岗之中,随时有恶鬼出现,啃食她的血肉,她早晚也要成为其中一员。 怪只怪她一世愚蠢,信错了人。 关家与骆家都曾是大燕王朝的世家,世代交好,她与骆清原也便从小相识。 在她们十岁那年,她们在祭祀光明神灵犀的大典上一起成功点亮手掌上的七星,从此拥有沟通神明的能力。 贪梦雪蚕也是在这个时候降临到她身边。 接着,她们在家族的期待下,一起拜入承泽大陆上赫赫有名的紫云宗。 骆清原一开始召唤出来的织梦蝶仙就是中阶神灵,与她召唤出来的低阶神灵贪梦雪蚕实力上有着巨大的鸿沟。 她的父母从小就告诉她要多加亲近骆清原,不惜一切成为他的妻子。 而她也坚信骆清原便是天机阁预言中光明神所钦定的天之骄子,倾尽所能,助他修炼、养神,成为紫云宗的首席大弟子。 一晃眼,十年的时光就过去了。 直到骆清原向她索要掌上七星作为献给紫云宗宗主女儿的礼物,她才恍然间发现他早已不是自己熟悉的模样。 “为什么?你现在为了讨好她就要把我废了吗?”关稷雪脸色一沉,背过身去。 “胥泽秘境即将打开,只有她才能助我成功晋升到神合境,召唤出更多的神灵和地仙。”骆清原拥着她,如是说道。 “我真的非常需要你的蚕仙……芝儿成功契约蚕仙,就会帮我。”骆清原翻开她的手心,七颗星星紧密地排列在一起,发着金黄色的光亮,他期冀一笑。 “她自己就有蛇仙,我的蚕仙她也看不上。”关稷雪挣脱开他的手。 “怎么?不愿意吗?你不是最喜欢我吗?”骆清原眉头一挑,哄她道。 “可是需要我解除契约,如此一来我不就成了废人?也背叛了神明吗?”关稷雪眉头紧锁:“我会替你另外想办法助你进入神契境的,你多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等你想出办法,胥泽秘境早就关闭了,这次机会千载难逢!” “可是……” “别再可是!你就是不愿帮我!” “我当然愿意帮你,可是我更想一直陪着你。” 她们争吵无果,骆清原便要强行斩断她的契约,而她最终也落得这么个下场。 “是人肉的味道!”关稷雪脑海里的各种旧梦前尘交织着,忽而感到空气中的恶臭,下意识翻了个身,从茧蛹中滚出来。 她定睛一瞧,只见一只恶鬼扑过来,藏污纳垢的手掌瞬间将茧蛹砸碎。 嘴角中流下的唾液散发恶臭,腐蚀着茧蛹碎片。 就是这么丑陋、臭烘烘、没有意识的怪物! 关稷雪眼皮直跳,她不想成为这样的怪物。 她转身就跑,但是她没了魂力,几次三番差点被恶鬼捉到。 而越来越多的鬼怪也被惊动,乌压压一大片朝她涌来,她来不及思考更多,打开香囊,取出所有的香料点燃。 这是沟通神灵的仪式,以前,她通过此法召唤贪梦雪蚕,绝对不敢有背叛光明神的念头,但如今,为求自保只能祈求其他神明。 天下万千神明都是隶属于光明神,是不可能应许她的,除了……被镇压在此处的邪神朱离。 兰草的馨香扑面而来,萦绕在她身旁的香气稍微缓解了她身上的伤痛。 她感受到身后愈发浓烈的森森阴寒,心中一横,念叨起来:“邪神啊……诶诶不对……至高无上冠世卓绝的上神朱离啊,请赐予我力量吧!” 2. 神话系统 香料燃烧冒气的白烟袅袅升起,眼看着香料快要烧完,恶鬼的手指向前一勾,“滋啦”一声抓破她身后的衣服,关稷雪也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刺骨的阴寒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她不由闭上眼睛,抱紧脑袋。 然而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发生。 一股暖流灌注而来,滋养她荒芜破碎的丹田。 她眼睫毛轻颤,这个邪神的力量……还挺暖的。 她睁开眼,离她周身三尺的地方筑起一道半圆形的赤色光盾,恶鬼一接近便灰飞烟灭,是以所有围堵过来的恶鬼都安静下来,在外围逡巡不敢妄动。 她轻轻掖了掖自己的衣服,虽然后背的衣服被抓得稀烂,但毕竟是修真界的衣服,她的衣领和袖子还完好无损地连结着,也算是能遮挡一二。 也不知道沟通邪神之后,与她缔结契约的神灵是哪位? 她默默地伸出自己的右手,颇为激动地观察着黑莲的变化。 但是黑莲摇曳几下便不再动弹。 她一偏头,只见一只金黄色的小鸡崽正躲在黑莲身后,浮在空中,“啾啾”地叫着,时不时啄咬莲花花瓣,似乎对这朵占了自己位置的黑莲极为不满。 “小鸡仙,恭迎小鸡仙光临。”关稷雪客气地用左手托着它,梨涡浅浅,绽放出甜美的笑容,拼命忍住不去抚摸它的绒毛。 “啾啾啾!”小鸡崽一脸茫然地望着她,淡红色的喙倒是在她手指上亲昵地蹭了蹭。 在尝试着与小鸡崽深入沟通失败后,关稷雪唇角的笑意逐渐凝固,她意识到,这好像就真的只是一只颜色有些漂亮还会飞的小鸡崽。 它不能与人沟通,连低阶的神灵都算不上。 她挫败地叹了一口气,将小鸡崽抱在怀里随意揉捏。 “小鸡崽啊小鸡崽,你还不如不出现呢,直接给我一个痛快算了,现在还搭上你做陪葬,你的主神太不靠谱了。”关稷雪抚着它的小脑袋,仰头望天。 邪神力量凝结而成光盾的范围正在慢慢缩小,再过不到半个时辰,估计她们全部都要葬身于此。 这位邪神的力量看来还是太弱了,毕竟被镇压于此上万年,与光明神普照世间的能力相比,祂有如暗淡的萤火。 在修真界流传最为广泛的史书中,光明神创造了天地上的一切,又创立天庭,打开天界与人界的通道,只要人们虔诚地信仰光明神,就能有机会飞升仙界,得以侍立神祇左右,尊享无上荣光。 古往今来,争夺神灵的战斗从未有过一丝停歇,契约的神灵越高阶、越多,契约者的自身的魂力就越强。 无数人为得祂的青睐供养守护神灵,神灵养成之时便是登临云霄之日。 邪神朱离则是史书上无恶不作的超级魔王大反派,传说祂四处与光明神为敌,当其降临世间便会给天地带来黑暗与毁灭。 但是祂每一次出现都被光明神以各种各样的姿态打脸,最后被其一掌镇压在诛仙崖下。 “叮——!检测到华夏文明的遗落花种,本系统自行绑定中……” “什么声音?”关稷雪身躯一震,什么华夏?什么系统?她听错了吗? “恭喜本系统,绑定成功!” 又听到了!确实不是她在幻听!关稷雪揉揉小鸡崽的脑袋,这是迟来的金手指吗?不过怎么她身上无事发生? “系统?在吗?” 那道声音仿佛就此消失了。 她正失落着,随即一副淡蓝色的画卷在她身前展开,画面之上日月悬空只增光辉,江山万里绵延不绝。 只不过最令人在意的还是画卷中心最高处那座山峰上盘旋着的金光,那金光神秘却柔和。 她惊奇地望着画卷,随手将小鸡崽塞到衣襟里,而后试着用手指轻点,金光之上兀然出现一块玉牌,上书一行篆体字:“祭赛一千信仰值,自有神明护持。” 与此同时,左手边的月亮中出现玉兔悬挂在月桂上的身影,玉兔懒洋洋地举着个牌子:“总信仰值零。” “玉兔仙子?”她戳了戳玉兔的耳朵,但是它只是抖了抖身上雪白的毛,双腿在秋千上晃一晃。 看来这只是NPC,不是真正的玉兔。 回想起自己玩过的抽卡游戏,关稷雪很快意识到这个系统可以抽到“神明”,而且大概率是华夏神明。 但是,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邪神力量凝结而成的保护盾就要消失了,她上哪里去收集信仰值呢?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神话系统,你绑定错人了,我命不久矣,无法上交信仰值。” 她还是安安静静地逝世吧,死了化作恶鬼,她就不再有意识,神话系统相当于绑定了一个死人。 神话系统没有回应,不过画卷上又出现了新的动静。 右手边的太阳里面出现金乌的身影,它脚踩扶桑木,脖子上同样挂着一块牌子:“新人福利,免费一抽!” 免费一抽!!! 关稷雪瞬间满血复活,她想到华夏神话传说中那么多牛逼哄哄的大佬,随便抽出来一个,还怕对付不了一窝恶鬼吗? 她忍不住点了点金乌的小脑袋:“小金乌,我真是太感动了,你才是三千世界里那独一无二的太阳神、光明神啊!” 金乌往旁边挪了一步,稳住身形,而后自己给自己梳理羽毛,任由关稷雪花式吹捧,它自巍然不动。 好吧,这只也仅仅是一位NPC。 关稷雪甜美的笑容下漾起一圈梨涡,随即点击金乌挂的牌子,领取赠送的信仰值,而后毫不犹豫地点击玉牌祭赛信仰值。 保护盾的范围逐渐缩小到她的三步距离之内,她心情既激动又紧张,三坛海会大神哪吒、显圣真君二郎神、齐天大圣孙悟空,这三大巨头随便来一位就可以了。 “天灵灵地灵灵来个大神救我狗命~” 关稷雪目不转睛地盯着金光,忽而金光就随着淡蓝色的画卷消失在她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白雾。 她眨了眨眼,白雾中的身影越发清晰。 只见白雾中缓缓走出来一位唇红齿白、仪态翩翩的美男子。 关稷雪一愣,没想到这免费一抽抽到的竟是个身穿白色僧袍,左手持着禅杖,右手捧着紫金钵盂的和尚。 她心里默默地将唐僧这个选项划去,随手捋顺凌乱的头发,如蒙救星降世般地迎上去问道:“圣僧可是法海长老?我被恶鬼包围,求求你救救我这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女子吧。” 然而和尚一开口就熄灭了她的热情:“阿弥陀佛。贫僧唐三藏,施主估计是认错人了。” “你是唐僧?!”关稷雪傻了眼。 “没错,贫僧从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取经,我听到姑娘求救的声音,便过来了……”唐三藏望着眼前的蓝衣女子,她的眼眸闪着泪光,那是抹不开的哀伤与无助。 此时寒风四起,恶鬼的嚎叫声连绵不绝,他的僧衣单薄,他也不由得升起一片鸡皮疙瘩。 邪神的保护光盾堪堪能够罩住两人的身体。 包围住她们的恶鬼离她们只有一步之遥。 唐三藏不免胆战心惊:“施主,这是什么地方?啊啊啊这些怪物!” 他被恶鬼甩过来的大舌头吓住,往旁边一闪,却差点离开光盾的范围。关稷雪见状,连忙将他拉回来:“长老!小心!这里是诛仙崖地下的乱葬岗,这些恶鬼就是是死魂灵所化。” “诛仙崖?乱葬岗?”唐三藏扶好头上的毗卢帽:“怪不得贫僧听到姑娘的求救声那么凄惨无助,你是怎么到这种鬼地方来的?” 关稷雪摇了摇头:“此事说来话长,是我急病乱投医,胡乱中竟然把你召唤过来,让你同我一起受罪。” 她在系统上狂戳小金乌,但依旧没找到将唐三藏送回去的办法。 看来唐三藏要和她一起交代在这里了,佛祖、猴哥,对不起! “长老,你在荒山野岭突然听到女子的声音,就不应该过来,一般这种情况都会害了你。”关稷雪鼻子酸涩,她捂住脸,感叹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从荒山野岭过来的?”唐三藏惊讶地问道:“不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听到他人求救,哪有不帮的道理?” “我还知道你们一路上都会遇上什么妖怪呢,你一心软准会出事。”关稷雪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感到后背一痛,保护盾已经不能将两个人完全罩住了,她被恶鬼抓下一片肉,只能擦擦额头的冷汗,往唐僧身上更贴近几分。 唐三藏下意识扔掉禅杖,接住倒下的关稷雪,一抬头对上恶鬼贪婪的视线。 “接下来我必须得想办法想把你送回原来的世界。”关稷雪的声音气若游丝,唐三藏的反应很明显是在西游路上被她召唤过来的,总不能真让他殉在这儿吧。 不过,神话系统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果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一阵“啾啾”的声音倒是从她胸口处传来,原来是小鸡崽被憋着了,正探出头来呼吸新鲜空气。 关稷雪呜咽一声,可怜的小鸡崽! “施主,既然这些是人死后变成的孤魂野鬼,不如就让贫僧试着给他们超度一下。”唐三藏看着逐渐缩小的保护光盾,也知道事情越发紧急。 “怎么超度?”关稷雪茫然道。 “贫僧跟它们拼了!”唐三藏捡起禅杖,拦在两人身前。 关稷雪忙扯住他道:“长老你先冷静一下,肉体凡胎是打不过它们的!” 邪神的保护光盾带来的热度骤然冷却,她心头一凛,将力气聚集到脚下,踹开猛扑过来的恶鬼。 不过那恶鬼像是狗皮膏药一般再度黏了过来,关稷雪只听得禅杖上的一阵铃铛细响,恶鬼便像是感受到了某种更可怕的东西,咿咿呀呀地怪叫着。 她回过身,便被唐三藏身上的金光扎得眯起了眼,恨不得就此跪下,皈依佛法。而他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念什么经文。 恶鬼的长舌乱发尽皆消失,他们的身躯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关稷雪听到此起彼伏的啜泣声,他们像是理智回笼,回忆起生前的记忆,也逐渐恢复了本性。 “圣僧,他们真的安静下来了!”关稷雪惊喜道。 唐三藏念完一段经文,睁开眼说道:“只是小乘佛经,可使鬼神清净,等我取到大乘佛经,威力更甚,到那时万鬼咸服,可以度化三界中一切的人神鬼。” 关稷雪完全惊呆了,这过来的也不知道是哪个位面的“唐三葬”,但是管他呢,厉害就行了。 “不愧是得道高僧!”她不吝赞赏道。 唐三藏有些得意忘形:“这取经路上时不时冒出几只孤魂野鬼,就靠着贫僧给他们超度。所以贫僧也算是熟能生巧了。” “难怪《西游记》里没有从地府出来的恶鬼拦路出没,合着是因为他们连你都打不过!所以孙悟空对付的就是各方大佬派下来的妖魔?”关稷雪小声嘀咕。 “孙悟空?”唐三藏听到自己熟悉的名字,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他?” “当然知道了,我还知道他是你徒弟,一路上你都靠着他降妖除魔,才能走到灵山呢。”关稷雪轻笑道。 “降妖除魔?”唐三藏擦了擦汗,有些心虚道:“能、能有什么妖魔?能比这些恶鬼还可怕吗?贫、贫僧的肉吃了之后就能长生不老,贫僧到外面嚷嚷半天,都没见哪些恶鬼敢来吃!” 刚上路,虽然听到妖魔有些害怕,但是还没有见识过什么妖怪的唐三藏十分自信。 “当然了,后面还有平顶山的金角大王银角大王,金兜山的青牛大王,使用的宝贝特别厉害还有狮驼岭的狮象和大鹏,个个都很凶残。”关稷雪想着取经路上的大难关,觉得必须吓唬他。 “那我贫僧还是等那猴子回来吧。”唐三藏没有被送进锅里煮过,依旧觉得她在危言耸听。不过妖怪变多,一个人走也不方便,想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可是那猴子现在也算不上是我的徒弟了。前些天,我嫌弃他打死六个强盗,把他赶走,谁知那猴子脾气比我还大,这就撂挑子不干了!” 打死六个强盗?关稷雪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西游之旅才刚开始不久。 “他总会回来的,没有他你这不就遇到危险了吗?竟然还乱跑到这里来,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把你送回去。”关稷雪叹了口气,恶鬼的危机算是解决了,可是总不能让唐三藏一直留在这里。 唐三藏听到她的话,确实不高兴地抿起嘴:“没有那猴子,我就走不成了吗?” 他抬起禅杖,往地上敲了敲:“施主,我这也救了你,你怎么帮着那个逆徒说话?” 3. 信仰 关稷雪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话竟然让唐三藏生气了,看来这个时候他刚把孙悟空救出来,两人磕磕绊绊走了一段路,他们的师徒感情还没有后来那么好。 不过,也正是唐三藏跟孙悟空吵架之后,竟然把她抽卡之前祷告的话当成是救命的呼声,一头莽过来拯救自己,所以关稷雪轻咳几声,温声软语道:“圣僧莫要生气,我也是为你们师徒考虑嘛。” 唐三藏睨她一眼:“你刚才那样子,分明就是想责怪我把他赶走了。”他的心思敏感着呢。 “那我向你保证,你徒弟这次出走会主动回来,以后还会乖乖听你的话,而且只听你的话,别人说的不管用。”先不管西游的剧情怎么走,关稷雪先哄着他。 唐三藏闻言心里终于舒服许多:“那要真是这样那就好了,省得贫僧一路上还得费力气和他吵架。你不知道,贫僧光是骑在马上都觉得道路颠簸,为了和他吵架,贫僧都已不知道从马上摔下来多少遍。” 手无缚鸡之力的他甚至连腹肌都练出来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你是师父,你不和他吵架不就行了吗?”关稷雪给他支了个招。 他的脸色倒是又黑下来:“不行,贫僧退一步那是越想越生气。”他顿了一下,将钵盂递给关稷雪:“说了那么多,贫僧都饿了,施主可否知道附近有没有些野果充饥?” 关稷雪接过钵盂,思索片刻说道:“我一路逃生,到处都是荆棘,或许往前面走运气好就能遇到果树,只希望生长果树的地方不要沾染上鬼气。要不然,长老你先在这里歇息,我替你寻找野果?” 她转头就要往未涉足之地走,却被唐三藏叫住,他的神情似乎有些凝重:“施主,贫僧在此间竟感受不到地府的存在!不知是地府出了何事?竟让这些恶鬼跑出来为祸人间!”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没有地府的,我们这里修行的方式是通过召唤神灵、奉养神灵的方式进行修炼……就跟我把你召唤过来一样。”关稷雪简单地为他解释。 “一般来说,每个人召唤出来的第一个神灵就是本命神灵,一生若是能将本命神灵奉养好,那在我们这里就已经是佼佼者了。而进一步得到更大的突破,就能奉养更多的神灵,这个时候就达到了神契期,不过这也是大部分修行之人终其一生永远无法达到的境界。” 没有失去贪梦雪蚕之前,她就跟大多数人一样,神契期的机遇想都不敢想……当然了,她现在比之以往更加落魄无能。 而骆清原和慕容紫芝对她下手,强行将贪梦雪蚕转移到慕容紫芝身上,说明他们已经堪破神契期的契机,能够契约本命神灵之外的神灵。 唐三藏听完关稷雪的话语,却是忍不住发愁:“若没有地府存在,可以让他们依存,消弭因果善恶,这些鬼魂迟早还会遗忘掉本性,变成丧失理智、暴躁易怒、茹毛饮血的怪物。” “那可该怎么办?”旁边的一只鬼魂听到他的话,从地上蹦起来,抓住他的僧袍。 这个世界没有佛教、没有和尚,虽然眼前这人是个光头,衣着打扮也很奇怪,但是他让自己清醒过来,所以这只鬼魂还是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救救我们吧!长老!”鬼魂泣声道,学着关稷雪的语气称呼唐三藏。 很快地面上就跪倒了一大片鬼魂,他们参差不齐地行礼,将唐三藏和关稷雪的去路堵住。 “我们也是人变成的,失去理智便成了这副鬼样。我们顺着残存的记忆回到家里,可是最后的结果不是我们把自己的家人吃了,就是被家人请来神灵把我们消灭……我们最终被镇压在这里。” “可是自相残杀实非我们所愿。我们真的不想像过去一样,浑浑噩噩的伤害别人,长老!请让我们保留现在的理智,或者就干脆把我们消灭了吧!” 鬼魂们凄凄惨惨地哭嚎着,他们不知道唐三藏口中的地府,更不知道六道轮回,只是希望不要那么痛苦地苟且残存。 “必须要有地府才能安置他们吗?”关稷雪问道:“在我们这里,死亡意味着为神灵贡献自我,灵魂滞留世间则是被神灵抛弃,或者是因为背叛神灵受到惩罚。” 这是没有恢复前世记忆之前,关稷雪不愿意让渡贪梦雪蚕的原因,为了骆清原她可以不计代价地付出,可是却不敢背叛主宰一切的神明。 也是她恢复记忆之后认为自己也会变成和这些鬼魂一样的原因。 唐三藏点点头:“我不清楚你们的神明。只不过据我推测,这些鬼魂滞留世间,虽然被镇压,但是时间一久他们不仅迷失本性,还会挤压活人的生存空间。若没有一个可以安置他们的地方,迟早要出大乱。” “怎么会这样?可是自从光明神创世之初所有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关稷雪活了二十年,对于这片大陆的历史还是很熟悉的。 “光明神创世,赋予人类无上的灵性和力量、智慧,开通天地之间的隧道,让众神临凡,敦促人间修炼,赐予世人飞升成神的机缘。当然这只是很少部分人能拥有的机会。大部分人死后,魂归天际,将所有的灵性一并返还给光明神。虽然背弃神者化为鬼怪,但是世间从来没有因此大乱。” 她参照着历史书解释道,虽然她不得已背弃了光明神,甚至转而“信仰”邪神,但无论如何,光明神是这片大陆绝无仅有、至高无上的存在。 “原来如此。”唐三藏唏嘘一声:“你们这个世界人死后唯有信仰者才能升往天庭,与我们魂归地府不同。” 关稷雪点点头。 “不过,”唐三藏又补充说道:“你们的光明神却没处理好生死之际的问题。” “此话怎讲?”关稷雪疑惑道。 “以我观之,这些落魄的鬼魂与你并无不同。众生平等,为何有人能升往天庭,有人却在这里哭泣?造成这一切的仅仅只是因为光明神的喜恶。”唐三藏却是反问道。 “我当然也和他们一样,我原本死后也要接受光明神的惩罚,也当落魄于此,可是我活下来了。”关稷雪笑道。 “阿弥陀佛。”唐三藏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闭起了眼,手捻着脖子上挂的佛珠念叨着。 “我只是开玩笑罢了,不然我也不会信仰邪神。”关稷雪摸摸鼻子,恢复了前世记忆,对于唐三藏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她能理解,也接受良好。 不过,周围的一片鬼魂听到光明□□号,想起伤心事,自发地虔诚忏悔起来。 “那如果把阎罗王或者地藏王菩萨召唤过来,是不是就有机会开创幽冥界了?”关稷雪瞧着这些鬼魂的可怜模样,突发奇想问道。 唐三藏摇摇头说道:“贫僧也不确定。不过我们还是暂时找个阴气重的地方先安置他们。我再为他们念一部经,可保存他们半年的理智。” “长老,我们想起有一处地方,以往进去,依稀可以回想起生前的片段记忆,不知道是不是长老所说的阴气重的地方。”听到能保存半年的理智,有鬼魂站出来为他们带路。 这只鬼魂所说的地方离他们并不远,关稷雪和唐三藏跟着他们往前行了一段距离,便看到一片桃林,一处山洞的洞口就掩藏在桃林深处。 “好大的桃子!”关稷雪欣喜道,她放下唐三藏的钵盂,三两下爬到树上,很快就摘下了一袋桃子。 唐三藏很早就提到他饿了,这些桃子正好给他充饥。 “诛仙洞?”关稷雪拨开洞口的杂草,不由皱眉道:“难道这就是镇压邪神的地方?” 她的双脚停驻在洞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查看里面的情况。 唐三藏吃下桃子,终于恢复了几分力气,他听到关稷雪的嘀咕声,说道:“真是怪哉,镇压邪神的地方,竟然叫诛仙洞。” “放心吧,里面没有邪神,不然我也不敢将你们带路到这里来。”带路的鬼魂凑过来道。 而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指着关稷雪怪叫道:“你、你之前用邪神的力量对付我们!你竟然信仰邪神!” “是又怎么样?还不是因为你们要吃我!怎么样?难道你们要用这副模样去告发我?”关稷雪冷哼一声,拍掉他的手指。 “你居然还那么嚣张?你大逆不道!”鬼魂继续怪叫道。 “什么叫做大逆不道?你不也是和我一样吗?难道光明神还会将你视作他的子民吗?”关稷雪继续拍开他伸出来的另一只手指。 “那我们怎么办?我们没有了信仰,还是想办法一死来赎罪吧!”鬼魂面如死灰。 “你们刚才不是还求着长老救你们?”关稷雪望着正揪起杂草编织草绳上吊却怎么也没能吊死的鬼魂,一阵无语道。 “那还不是因为不想像一堆烂泥一样醉生梦死!我还想回去看看我的女儿,可是我现在清醒了,我不应该继续苟活下去!”鬼魂言语中的悲观情绪很快感染了其他鬼魂,关稷雪的耳边顿时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你们或许可以变通一下,比如信仰别的神……”关稷雪慧黠的眼神扫过这一众鬼魂。 “我们宁死不屈,不会信仰邪神的!”鬼魂将手上的草绳一扔,大声叫嚷道。 “我是说,刚刚救了你们的那位长老,他可以带你们皈依我佛如来。”关稷雪将语气一提,用带着些诱导的声音说道。 说完,她还朝着唐三藏眨了眨眼睛,当作给他暗示。 他这过来一趟,又是救人又是帮如来佛祖开拓业务,西游路上的功劳或许又可以记上一笔。 唐三藏意识到她的想法,感激之余,却是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论是否真心皈依我佛,这也算功德一件。” 他闭上眼,对着众鬼魂念起了经文,众鬼魂也不知道心中是否有所感悟,陆陆续续走进了诛仙洞中。 关稷雪也在旁边听经,不过她听着听着,眼皮打起了架,站着都差点睡着,不小心踉跄一下,醒了过来。 她揉揉眼睛,发现所有的鬼魂都已经进入诛仙洞中,周围的桃林寂静无声。 她召唤出神话系统,满心期待着,却发现自己收集到的信仰值才只有三点,而神话系统召唤一位神仙出来需要一千点信仰值! 怎么回事?她可是灵机一动,才想到利用唐三藏收集信仰值,怎么会不管用? 莫非,要自己亲力亲为散播信仰吗? 关稷雪不由头疼起来。 正在这时,她又发现神话系统上面出现了变化,画卷最中心的金光旁边出现了一串数字,她定睛一眼,竟是十秒钟的倒计时。 她猛然抬头,朝着唐三藏的方向望去,他的整个身躯已经开始透明化,缤纷的桃花花瓣落下,穿透他虚幻的身体。 “先别走!”关稷雪下意识抬手,高声喊道。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声挽留,可是在短短的时间内,他文质彬彬,却给予了她强大的安全感,突然的离别,令她不知所措。 唐三藏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十秒的倒计时很快过去,他原先坐着的地方空空荡荡的,仿佛他的出现只是一场梦。 关稷雪叹了一口气,信仰值、信仰值……她以后一定努力赚信仰值,把华夏神话人物都抽出来! 然而,她看了眼可怜兮兮的三点信仰值,默默流了一把泪。 到底怎么才能赚到信仰值啊? “叮——神话系统,快递直达,请宿主查收!”这时,她又听到了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她仰起头,却眼前一黑。 “这就是系统的快递?谁寄给我的?”关稷雪将遮在自己脸上的东西扯下来,却发现竟是一块被裁剪得方方正正的虎皮。 “没错,这是唐三藏用自己的功德兑换成信仰值寄给你的,他说你衣衫褴褛,只能将自己徒弟做虎皮裙剩下的虎皮送给你。”神话系统大概是收获了巨额信仰值,一下子变得有些话痨起来。 关稷雪闻言,打量自己的身体,果然自己的衣服破破烂烂,只是勉强能够蔽体,她的脸颊不由一热。 她拍拍脸颊,冰凉的手指让脸上的温度退却,将虎皮披在身上,她暖和许多。 4. 初遇 关稷雪端详着神话系统,意识到通过神话系统召唤出来的神话人物能够滞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是有一定限制的。 她算了算时间,唐三藏从被她召唤出来到被系统强制送回原世界,估摸着是半个时辰的时间。 她收起神话系统,踌躇许久,最终还是进入诛仙洞。 一进去便是冷风习习,彻骨冰寒,她呼出一口热气,双手攥紧虎皮披风,将自己裹得更加严实。 洞内的视线昏暗,她看到成千上万鬼魂的眼睛发着幽深的绿光,齐刷刷地盯着自己,她的脚步不由一顿。 借着这些绿光,她还是看清楚了洞内的情形,地上覆着一层厚厚的雪,墙壁上更是光秃秃的冰块。 抬头望去,更是有不计其数的裹着寒冰的倒悬的石笋,许多鬼魂便是像蝙蝠一般攀在石笋上,冲她怪笑。 洞内果真是阴气极重,这些鬼魂聚集在这里,舒适至极,俨然组成了一座“小地府”。 “你竟然敢跑进我们的地盘?真是不知死活!”朝着她发狠话的正是之前给他们带路的那只鬼魂,他倒吊在石笋上,露出尖牙,一副要把她赶出去的架势。 同时,关稷雪也察觉到其他鬼魂也因为他的话对自己抱有敌意,甚至有几只鬼魂跳起,拥护在他旁边,大有唯他马首是瞻的态度。 看来这只为众鬼魂找到栖身之地的鬼魂隐约成为了他们的“众鬼之王”。 “我想进来休息一下不行吗?别忘了你们现在能够保持理智,靠的也是我把那位长老请过来。”关稷雪笑道。 “你一个背叛了光明神的妖女,少在这里狐假虎威!此处可不欢迎你!”鬼王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位从天而降的神灵,至少有传说中天神级别的神力,怎么可能与你契约?” 虽然唐三藏衣着打扮十分另类,说的话也奇奇怪怪,但是他们将他当做是光明神属下新出现的强神。 “可是你们别忘了,是我亲手将他召唤出来。”关稷雪仰起头,质问道:“而且半年之后,你们想要维持现状,只能靠我再次将他召唤出来。” 鬼王一下子哑了火,喉咙间堵了一口气。 这时,一位女鬼魂走出来打破僵局:“诛仙洞里的深处与这里不同,听说里面还有另一个出口,连接着外面的世界。” 关稷雪惊讶道:“你是说可以从里面离开诛仙崖?” 鬼王也急了,飞身下来朝着女鬼魂说道:“娘子,为什么要指路让她离开这里?我们为什么不干脆将她关押起来,逼她将那个光头神灵召唤出来?” 女鬼魂摇摇头:“她们对我们有着莫大的恩惠。而且请神出来是一件不可有半点怠慢的大事,若我们关押她,欺辱她,只怕让神灵不喜。我认为不如指路让她离开,等她回来想办法救助我们。” “她的魂力被废了,但是却能召唤出天神级别的神灵,我想这一定是光明神宽宏大量给她赎过的机会。她出去之后才能想办法恢复魂力,重新召唤天神出现。” 关稷雪张了张嘴,对于女鬼魂替她脑补出来的设定没有反驳,她现在确实想离开这里,寻找获取信仰值的办法。 众鬼魂闻言,立马像炸开了锅一样,分成两派吵得热热闹闹。 但是,最后支持鬼王的一派还是妥协了,众鬼魂往两旁挤了挤,给关稷雪让出一条道路来。 那位女鬼魂最后还提醒了她一声:“诛仙洞深处与这里是冰火两重天,大多数鬼魂不敢靠近,传说邪神就是被镇压在那里,不过我们在这里许久,从未见到过邪神的身影。你此去多加小心吧,希望你能找到离开这里的通道。” 她青紫色的僵硬脸庞隐约透出一丝柔和。 关稷雪沉吟片刻,点点头道:“谢谢你……其实你说的很对,我召唤出唐三藏确实是靠着运气,若我能在半年之内,再把他召唤出来,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再回到这里。” 她向她道别之后,便向着诛仙洞的深处走去,一路上她遇到的鬼魂越来越少,寒气逐渐消减,腾腾的热气扑面而来。 两边的石壁变成了火红的颜色,洞顶的石笋也像是被火烧焦了一般,冒着烟,还带着一股火烧树木的气味。 她走到一汪冒着热气的温泉,没有遇到镇压邪神的法阵,更没有找到邪神的半个影子,便到了路的尽头。 那位邪神很可能早就冲破封印,逃走了。 她在温泉四周摸索许久,也未找到女鬼魂口中所说的出去的通道。 温泉上的热气被她吹开,清澈的泉水倒映着她此刻蓬头垢面的模样。她叹了一口气,为了找到出口,她活像个挖煤的。 不得已,她鞠起温泉水,开始清洗脸和头发。 一个不留神,她怀里的小鸡崽掉进了温泉里,一边扑腾着翅膀,一边啾啾地叫唤着。 “小鸡崽,快飞回来!”关稷雪伸出手,冲它喊道,可是小鸡崽像是找到了新鲜玩意儿,在温泉里游来游去,就是不愿出来。 “扑通”一声,她索性也跳进了温泉之中,同时发出一道舒服的喟叹,温泉水仿佛在涤荡着她全身的脉络,她的伤口也在快速愈合。 氤氲的水雾中,她感到了一丝困意,不由放下防备,准备在温暖舒适中睡去。 然而,小鸡崽忽然跳到她头发上,将她惊醒。 关稷雪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这是怎么回事?她差点就要被淹死在这里。 “这温泉水有致人迷幻的作用,我得赶紧上岸。”她喃喃自语道,却注意到温泉水在流动。 她咬了咬牙让自己保持清醒,让小鸡崽踩在她的肩膀上,转了个身,没有上岸,而是逆着水流游动。 只有温泉里她没有搜寻过,出去的通道很可能就在温泉水流进来的方向。 她要走出乱葬岗,逃出诛仙崖,必须保持清醒,逆着水流游动。 不知游了多久,她穿过一道缝隙,水里的温度骤然变冷,已是抵达传送点。 从传送点降落下来,她摔倒在一座桥上,看到在桥边行走的活人,她明白自己终于从乱葬岗出来了。 “小鸡崽,太好了,我们终于出来了!”她很快爬到岸上,逗弄着小鸡崽,劫后余生般地笑道。 “不好啊!救命啊!有妖女出现,快快禀报降妖司!”关稷雪刚想向路人询问此处是何处,便被路人发现了掌心之处的黑莲,被撒了一身金粉。 附近的路人一下子溃散,各往不同的方向逃跑。 不过,关稷雪还是清楚了自己现在身在何处,降妖司是专门设置出来,搜捕背叛了光明神的人,而这些金粉的作用则是对背叛者进行定位。 降妖司是大燕王朝对这类机构的称呼,其他国家对这类机构的命名各有不同。所以,她现在是在大燕王朝的国界之内。 大燕王朝,也是她这一世出生的地方。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金粉,惊呼一声“糟糕”,被撒了那么多金粉,她整个人又是衣衫破烂,又是披着虎皮披风,目标太明显,相信降妖司很快就能搜寻到她这里来。 环视一圈,她挑了一个最少人走的方向,一边抖落虎皮披风上的金粉一边狂奔。 “哒哒、哒哒”,狂奔没多久,一辆同样在疯狂飞奔的马车迎面而来,关稷雪脸上惊慌失措,她定睛一看,发现马车上并没有车夫,也不知道马车里有没有人。 她心中一横,侧过身子,纵身一跃跳到拉车的白马身上,“吁——”白马三两下被她降服,很快安静下来。 虽然魂力没了,但是她勤加锻体,所以武功还不错。 她耳朵动了动,听到马车里传来的动静,便从白马上跳到马车上,将车帘一撩,心里的一颗石头也落下。 果然不出她所料,在修真界里面还用马车赶路的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威胁的普通人。 不过,即使马车里面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也遮不住这位青年男子的英气,他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像是一卷浓墨淡彩的山水画,愈看愈葱茏。 他的唇色很淡,额上冒着冷汗,显然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但是琉璃双眸却紧紧注视着她。 关稷雪拍了拍身上的虎皮披风,钻进马车里,挑眉一笑,然后放下车帘,将马车里面与外面的青翠竹林隔绝起来。 “姑娘,你没事吧?你帮我把失控的马车控制住,多谢你了。”青年男子眸光动了动,眼前披着虎皮的蓝衣女子看上去风风火火,气势凌人,但是眉间是掩不住的愁绪。 他撩起车帘,想往外看一看,却被她止住了。 “姑娘应该是逃难至此,不过若是追捕你的人先找到这里,我的马车拦在路上一动不动,首先引人怀疑,你身上掉落的金粉更是他们找到你的线索。若是我带来的人先过来,找不到我,只怕你也会招来更大的麻烦。”青年男子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温声说道。 关稷雪却浑然不惧怕他的威胁,凑近他恶狠狠地说道:“你一看就非富即贵,身上穿的锦衣更是出自大燕王朝京城中的皇商,我把你拿捏住,谅他们一时之间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她说的不错,燕明烛眼中透出一丝惊讶,上下打量她:“真没想到你竟然对皇城中的事情有所了解,我还以为你是个落草为寇的山大王。” 关稷雪冷哼一声,裹紧披风,遮住褴褛的衣衫:“山大王怎么了?我就喜欢披着这件虎皮!你该知道怕了吧,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最好乖乖配合我,否则……” 她说到这里,便只漾起脸上的梨涡,不再言语。 偏巧在这时,外面的白马被飘浮在空气中的金粉呛到了,打了一个喷嚏,便开始“哒哒”地跑了起来。 车厢里一下子因为路上的颠簸而晃动起来。 关稷雪一会儿搓搓头发头发,一会儿拍拍衣服,想把身上的金粉都拍掉,可惜有些深嵌在皮毛里的金粉太过顽固,怎么也清理不掉。 “马车外面的金粉应该都随着马儿奔跑而被吹散了,麻烦的就是你身上的金粉,要想办法解决。”燕明烛忽而出声道。 “这还用你说?”关稷雪睨他一眼,张牙舞爪吓他:“所以你别想逃!” 那模样,像一只刚出生的小老虎。 喜欢唬人,却没有利爪。 燕明烛忽而一笑,善心大发:“我这里刚好有可以消除你身上的熏香,你把香囊佩戴在身上就没事了。” 说着,他打开车厢里的抽屉,拿出香囊拆开,果然有一阵清新的香味逸散出来,与草药味混合在一起,抖落不掉的金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笑着将香囊递给她。 关稷雪呆愣片刻,炸开的毛仿佛一下子被捋顺,身上的刺也收了回去,她犹豫地问道:“你竟然帮我遮掩行踪?你就不怕我吗?” “你逃跑路上还顺手帮我安抚住失控的白马,而后才进来……威胁我,所以我愿意相信你不是大奸大恶之人。”燕明烛轻咳一声,笑道。 关稷雪嫣然一笑,不再张牙舞爪。 她转头偏向一旁,虽然他可能是为了自保才说出这样的好话,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颤。 可是她的危险还没有解除,山大王的恶人人设不能崩塌。 这时,她又听到青年男子喃喃自语的声音:“毕竟我也是将死之人,我度过的每一天,只不过是离死亡更近一步罢了……在浑浑噩噩的日子里能救人一命也是好的。” 关稷雪忽然又变了脸色,再度凑近他,揪住他的衣襟。 5. 遮掩 “姑娘又想做什么?我又没想要逃,咳咳快放手!”燕明烛被关稷雪揪住衣襟,胸口一时有些闷痛,脸色苍白,喘不过气来,只能扒拉住她的手,偏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关稷雪见他痛楚不堪,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全都咳出来,眉头一拧,只好松手放开他:“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 她顿了一下,又说道:“你刚说的话有些奇怪,你应该是个身患重疾的贵公子,既然有人跟着你出门,照顾你,又怎么可能会放任你一个人坐在马车里,让你的马受惊,跑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来?我觉得有些蹊跷。” 燕明烛的咳嗽声停了下来,淡淡地说道:“晌午时分,他们也需要歇息片刻,我就独自坐在马车中,那马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狂奔起来,我拉也拉不住。” 关稷雪默默地打量他几眼,忽而道:“我猜你最开始支开他们,是要自己对白马下手,想自杀吧?” 燕明烛平静地看向她。 她倒是莫名有些生气:“真难为你能想出这么一个无声无息的主意,跑到这么一个僻静的地方来,不过可惜,你遇到了我。” “不可惜。”燕明烛摇了摇头:“多活一天与少活一天并没有什么分别,不过可能命中注定,我不该气绝于今日。” “真是奇怪!”关稷雪摸着虎皮披风上面的毛绒绒,掌心里感受着死里逃生之后的温暖,虽然通过诛仙洞被传送到大燕王朝的国界,一抛头露面还是被降妖司追捕,她的心情是紧张而喜悦的。 可是偏偏有一个人放着安逸富贵的日子不过,在她眼前上演自杀的一幕。 “你说你是个将死之人,可是吃的好穿的好,还有你的家人安排了人保护你,车上估计还随时备着灵药,为何一开口就是丧气的话?”关稷雪疑惑道:“你要知道,很多人都在拼尽全力地活着,比如说我。” 马车的车辙还在轱辘向前,阳光透过茂密的竹叶照在马车上,一明一暗,相得益彰。 燕明烛听着车轮碾进泥土里的声音,披着虎皮的女子睁大双眸望着自己,身上仿佛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热量,一下子将秋风落叶尽数燃烧。 “我身无长物,又有病魔缠身二十五年,磨人磨己,虽生犹死。”他竟然将心里头这番话说出来了,他也觉得很奇怪。 “可是如果你死了,肯定有人会伤心的。你拿出来的这个为我遮掩踪迹的香囊,我鼻子很灵,闻到了里面的楚魂香,这一味香不仅可以消解降妖金粉的作用,还可以接引血脉至亲的守护神灵。” 这个男人很可能是位京城里的世家子弟,说不定他的家人会和她在俗世的爹娘有所来往,劝一劝他,让他打消自尽的念头也好。 关稷雪把玩着被自己系在腰间的香囊,长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马车上还有浓郁的草药味,这肯定是你家里人为你妥帖准备的。” “你说的也对。”燕明烛闭上眼,长叹一口气:“既然死不成,那就厚着脸皮苟活着。” 关稷雪闻言,皱了皱眉头,看来这人还是那么丧气,不过病魔缠身那么多年,自然会很痛苦,对他的家人也是一种折磨,他没再继续想着寻死,已经很好了。 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惊呼道:“你这马车上有草药!有人知道用草药疗养身体的方法?” 她扯了扯他的袖子,有些激动地问道:“我就说这味道怎么那么奇怪,原来是我差点忘了这个!” 这个世界是用独特的晶石制香以接引神灵,人们治病、疗养身体,一般是通过各种香料,或者是寻求专长治疗的神灵的帮助。 草药治病,是华夏文明独有的,这个世界的奇花异草很多,但大部分都是先制香,再分类为各种用途,很少看到有人直接用植物入药的。 莫非,为他制作草药的人,是她的老乡? “都是些土偏方。”燕明烛感受到她充满求知欲的眼神,只好缓缓开口道:“实不相瞒,我自幼去祭坛祭拜以来,就没有得到光明神的恩赐,无法拥有护身神灵,这一点想必你也能看得出来,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叹了口气,比划着自己的身体说道:“不过我的运气好像比其他普通人更差一点,我又从小得了怪病,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痛,更糟糕的是,我还无法接受神灵的治疗。我母亲不知道找了多少契约了治疗神灵的大夫,才找到能对我的病稍微有点效果的神灵。” 关稷雪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怪病,颇为同情地感叹道:“原来你那么惨啊?” 燕明烛耸耸肩:“还好吧,我久病成医,阴差阳错发现有些奇花异草直接熬成汤药对我的病有奇效,所以你说的这些草药都是我自己弄出来的。” “原来如此。”关稷雪略微有些失望:“原来不是老乡弄出来的。” “老乡?什么老乡?”她的小声嘀咕竟然被他听到了。 她摇摇头,把话题岔开:“你既然还发现了这些草药的药效,说明你还是有求生欲的。” “那其实是我以为是毒草,就吃下去了,没想到反倒让我活了下来。”青年男子迟疑片刻,说道。 “……”关稷雪一时也不知道是该吐槽他的奇葩作死行为还是该感叹他的运气好。 “那你现在呢?”她试着再拯救一下:“说不定你钻研这些草药,终有一天你的病就好了。” 燕明烛不由轻笑道:“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鼓励我……你放心吧,虽生犹死、虽死犹生,并没有什么分别,以后怎么样,都随缘吧。” 关稷雪仍有些怀疑地看着他,忽而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公子,我们终于找到您了,您没事吧?” “是我的护卫。”燕明烛见关稷雪手握成拳,紧张地盯着自己,低声解释道。随后他又从锦盒中取出一块蓝色的纱布:“蓝河纱,可以遮掩天罚的痕迹,我猜应该是你急需的。” 见到她用蓝河纱包扎手心,他笑了笑,又朝外面的人喊道:“我没事,有人帮我控制住了马车,只不过她受了一点伤。” “那就好。”护卫按下兵器,却仍不放心:“我们赶过来的时候听说附近有一位妖女出没,此人穷凶恶极,您没有遇上她吧?公子可否揭开车帘让我们检查一番?” “可。”听到他们公子的回应,护卫放了心。马车的车帘掀起,他们第一眼先是见到公子,接着竟看见燕明烛怀中还抱着一位女子,身上有几处伤口,具是被纱布包扎着,公子袖子一挥,挡住她的脸。 护卫们目光呆滞,没想到马车里面竟是这样的场景。 “受惊的白马横冲直撞,竟然弄伤了这位姑娘,她只是个普通人,就受了伤,好在我这里准备了药。”燕明烛轻咳一声,语气中似乎带着些歉意。 “原来只是个庶民。”护卫没看出关稷雪的异样,也便不再怀疑,转而问道:“公子身份金贵,不可离来历不明的女子过近。可需要我们立刻将这女子送走?” 燕明烛却朝着怀中的女子问道:“我们要回京城,你顺路吗?” 关稷雪轻轻点下头。 公子便笑道:“那这位姑娘就先在我的马车里,顺路一起进京城。” “可是公子……” 侍卫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打断:“母亲那边,我自行解释。” “听公子的。”侍卫们面面相觑,还是选出一人来驾车,一队人马就此朝着大燕王朝的京城出发。 马车里,关稷雪从青年男子的身上移开,从他可以轻易拿出珍稀的法宝和那些侍卫的表现看,这个男人的身份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 毕竟一个普通人竟然能使唤气息如此强劲的高手,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承泽大陆上,皇权与神权紧密联系在一起。各大世家世代都得到光明神的青睐,培养出举世无双的强者,紫云宗等各大门派是世家进修的地方,学成之后便在承泽大陆上搅弄风雨。 而皇权中所出强者更是恐怖,其势力之大更是把控着朝野上下。 这个人,要么是出自顶级世家,要么是出自皇室。 燕明烛察觉到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因为外面的人耳朵灵敏,他不想多说什么,便任由她打量自己。 侍卫驾着马车飞奔,终于抵达皇城。 “这里人多,不容易引人注意,既然你选择来到这里,那后面你多保重。”燕明烛朝她说道。 关稷雪跳下马车,点点头,即与他辞别,按照幼时记忆里的路线寻找老家的位置。 皇城中热闹非凡,人头攒动,确实没有人注意到她奇怪的装扮,而她身上的金粉被消除,黑莲也被遮掩,于是她在京城之中通行无阻。 她想到要积攒信仰值,心念一动,召唤出神话系统,开始发愁,却见到神话系统上的信仰值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三百点! 关稷雪又惊又喜,她寻思着自己之前的经历,莫非是因为无意间救下要自寻短见的那个男人的缘故? 还是说是因为她劝导那个人放弃自尽,所以神话系统奖励了她那么多信仰值?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总算是找到了积攒信仰值的方向,那就是亲力亲为地做好人好事! 因为这一点点的顿悟和得到收获的好心情,她很顺利地找到关府。 她心中七上八下地望着街道尽头的关府,一时有些近乡情怯,她与父母虽然经常有书信来往,但毕竟有十年没有见到他们了,也不知道他们看到自己这副落魄的样子会是什么心情。 她三步并做一步地走到关府前,目光却骤然一缩,笑容也凝固在脸上。 门楣上写着“关府”的牌匾已经没了,门口上的漆比记忆中陈旧许多,但门扉之间却混杂着干涸的血迹。 她伸出手指想要擦拭门扉上的血迹,一半的门却轰然倒下,扬起灰茫茫的尘土,惊得她心头一颤。 这时,有人路过这里,见到门塌下来的景象,不由朝着关稷雪喊道:“哎,姑娘,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听说关府出了妖孽,竟敢祭拜邪神,被光明神降下天罚,当场毙命。此事传达到降妖司,又经奏报朝廷,全府上下都被牵连,降妖司已经把关府的人全部收押到牢里。这里是不祥之地呀,总之,姑娘快离开这里吧!” 那人没说动关稷雪,只见她闻言潸然泪下,觉得莫名其妙,转身就匆匆走开了。 关稷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有勇气走进关府中,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瓦一砾已经与记忆中大为不同,后院里的古井已经被泥土填充,她房间前面的两棵桂树还在,昔年的秋千已经不见了。 她走到父母所住的院落里,母亲亲手所栽种的枇杷树依旧茂密,母亲在枇杷树下所说的话仍然历历在目:“我们家的雪儿真是幸运,居然成功契约了贪梦雪蚕!太好了,我们关家重新跻身上流世家指日可待!” 关父这时也岔话进来道:“没错,我们就只有你一个女儿,全家的指望都在你身上!除了艰苦修炼,我还希望你多亲近清原……上层世家如今只有骆家愿意接纳我们,用你的贪梦雪蚕可以辅助他的织梦蝶修炼,这可是天赐良机!” “老爷,先别说这些,她还小……”关母止住他,柔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就让她们的感情顺其自然吧。” 记忆中的声音逐渐渺远,关稷雪恍惚地依靠在枇杷树下,不知不觉天色暗淡下来。 父母还被关在降妖司,生死不明,她没有什么门路去查探他们的情况,她得想办法多做些好人好事积攒信仰值…… 她迷迷糊糊地思考着,周围传来一阵动静,她没反应过来,一群黑衣人已经将她包围起来。 为首的那个女子气质最为特殊,目若秋水,顾盼生辉,背后还长了一双雪白的羽翼,很明显她是一位神灵! “你们是降妖司的人?”关稷雪眸光轻颤,仰头望着那位神灵,带着一丝哀求的声音:“你们把我父母都抓走了?他们在哪里?我想见他们一面!你们也可以把我追走,可是我被降下天罚的原因不是我去祭拜邪神,而是被人夺取了我的本命神灵!求求各位明察秋毫,放我们全家一条生路!” 她没有想到,骆清原竟然连她的父母都不放过! 长着雪白羽翼的神灵将双手抱在胸前,一只手托着腮,所有所思道:“你还真是关家的女儿?天罚的痕迹竟然被你掩藏了?” 关稷雪点头:“我就是关稷雪。还请仙子开恩,我愿向降妖司讲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我相信降妖司秉持公平正义,一定不会牵连无辜的人。” 她顿了一下,见那神灵没有阻拦自己,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是紫云宗的骆清原和慕容紫芝抢夺了我的本命神灵,导致我被降下天罚,而后他们污蔑我,我对光明神一片赤诚,不敢不敬神明。” “原来如此啊,抢夺神灵这事儿,并不新鲜。”那位神灵感叹道。 关稷雪难得见到一位陌生的神灵如此通情达理,感激地朝她一笑:“仙子明鉴,我没有理由背叛光明神。” 然而,那位神灵却张扬地笑了起来,直让关稷雪的心中忐忑不已。 “不过,你所说紫云宗的那两个人已经双双进入神契期,他们的本命神灵的神格都已经升级到地仙的境界。”那位神灵笑了笑,轻蔑地说道:“降妖司那些人可不敢奈何他们分毫!” “你们不是降妖司的人?你们是什么人?”关稷雪闻言,脸色大变,不由后退一步。 如果这是骆家派过来灭口的,或者是其他世家过来落井下石的,那就糟了。 神灵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轻巧地做了个手势,笑道:“把她打晕带走吧,省得听她一路上问这问那,麻烦!” 关稷雪的武功不敌带着魂力的黑衣人,三两下就被打到,失去了意识。 6. 交易 关稷雪醒过来的时候,后脑勺还在隐隐作痛,她抚着后脑勺与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眸对上。 那人正用一片雪白的羽毛在她鼻子上剐蹭着,充满着恶趣味。 她偏头躲开那根羽毛,闷声问道:“你们把我绑架到这里想做什么?” 问完这话,她的注意力才从那人身上移开,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虎皮披风不见了,自己的衣服也被换了。 除了这位长着羽翼的神灵外,床边还站着许多其他扑棱着翅膀、发色各不相同的美貌女子,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屋子里摆放着檀木制成的家具,燃着时下最流行的藏火香,这些神灵在这清雅的芳香中更显神秘与光辉。 桌子前坐着一位姿容绝艳的女子,悠然地品着香茶,时不时慵懒地看她一眼,却让她感受到其中蕴藏的算计与危险,使得她忍不住心里发毛。 这位想必就是与这些神灵契约的强者,也是将自己绑架来到这里的幕后主使。 能够契约那么多神灵,还是同一个派系的鸟类神灵,这个人的实力是她无法想象的! 关稷雪的手揉搓着穿在自己身上衣服的面料,急迫地问道:“我的虎皮披风哪里去了?你们不会把它扔了吧?” 说着,她挣扎着下床来,却被雪白大羽翼摁住,毫无反抗之力。 她气得咬咬牙。 “你说的是那张丑了吧唧的虎皮披风?”雪白大羽翼嗤笑一声:“没想到你醒过来竟然最先问这个问题。” “那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还是别人赠送给我的。”关稷雪轻哼一声:“你们把我绑到这里,也没把我关押起来,那就不是想要我这条小命。但是你们应该也清楚我现在的状况,除了这条命,我也没什么能让你们利用的地方……不管你们想通过我达成什么目的,没有那件虎皮披风,接下来的一切都免谈!” 言罢,她发现那位坐在桌前的女子放下茶杯,挑了挑眉毛。 “反正我现在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怕!”关稷雪冷笑道。 然而那女子脸上古井无波,转头笑道:“银翼,把那张虎皮还给关小姐。” “好的,王妃。”银翼不情不愿地张开手,那张虎皮便出现在她手上,她十分嫌弃地摇摇头,而后将虎皮扔到关稷雪身上。 关稷雪却不管她的态度,兀自松了一口气,将虎皮抱在怀里。 她望向被银翼称为王妃的女子,问道:“王妃?那这里是王府吗?你想要我做什么?你是想对付骆氏家族,对付紫云宗,还是想要我卷进政斗的漩涡?” 一时之间,无数的阴谋与猜想涌入关稷雪的脑海中。近年来,骆氏家族正与大燕王朝的太子一党来往得火热,燕帝即将飞升,皇宫中正上演着步步惊心的夺嫡之争。 这位王妃该不会在密谋着什么吧? 不过,若是投入这位王妃的门下,通过与她合作、谈条件、做交易,救出父母亲,于她而言,也是一件不错的选择。 “这里是楚王府。”楚王妃站起身来,慢慢走近她,却是反问道:“本王妃为什么要去关心骆氏家族,关心紫云宗,甚至去关心皇宫中的事情?” 楚王妃一脸无欲无求,不关心朝中政事的样子,竟让关稷雪将满肚子的担忧与疑惑咽下去,瞠目结舌,短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 “那你抓我来此,意欲何为?”关稷雪咬咬牙,传闻中楚王的势力在大燕王朝之中颇为强劲,既然她们主动找上门来,她当然也希望凭借此东风,证明自己的清白,挽救家族命运。 “王妃也是聪明人,若是能与王妃合作,救出父母,我愿献上十分的诚意。”关稷雪见她不急不缓,终究是自己沉不下心,直接将意图点明。 “我们王爷对权力没兴趣,王妃也没有什么心思参和那些破事。”银翼轻笑一声,摇摇头道:“而且你已经信仰邪神,自己都身不由己了,我们就是有心也无力啊。” 关稷雪的目光骤然一缩,伸出手心,包扎在其上,用以掩盖黑莲的蓝河纱已经被解开,一道金光闪过,黑莲上现出小鸡崽的身影。 它正将黑莲当作自己的窝,头埋在翅膀里面,梳理自己金黄色的羽毛。 差点被她遗忘了的小鸡崽已经学会在她休息的时候自动回到她手心里呆着,等待她的召唤。 而这,正是她信仰了邪神的铁证! 虽然她最开始信仰邪神是为了自保,与骆清原指控她祭拜邪神的事实大相径庭,可是选择信仰邪神便是原罪,这两件事,如果在降妖司那里,她没办法说清楚。 “肤如凝脂,吹弹可破,真是个可怜的小美人儿。”关稷雪心中纠结万分,忽然感到下巴传来的丝丝清凉,楚王妃抬起她的下巴,感叹道:“千年传承下来的世家女,原本就被光明神挑中,赋予了珍贵的本命神灵,却被人抢夺……好在你还有一项选择。” “王妃,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帮我?”关稷雪眼前一亮,默默地忍受着她在自己的脸上各种揉搓。 “大燕王朝已经在承泽大陆上屹立万年,正是大燕王朝绵延不断的香火才让光明神的信仰润泽天下,所以大燕王朝的皇室最受光明神青睐,只有我朝的大祭司才能以凡人之躯直接与光明神沟通。”楚王妃忽然说起这段历史,关稷雪轻轻点下头。 “光明神法力无边,却没办法尽善尽美,在祂的法则之下,被错判为背叛光明神的例子也是自古就有,你的情况本王妃十分理解。”楚王妃笑了笑。 关稷雪点点头:“王妃明鉴,您真是目光如炬,明察秋毫。” “为了防止皇室之人被错判,光明神在皇宫之中留下了一道神谕。”楚王妃接着说道。 “那道神谕是什么?”楚王妃的话戛然而止,关稷雪不由问道。 “献上灵魂与意志,将得以永释罪恶。”银翼接替楚王妃说出她接下来的话。 “献上灵魂与意志?光明神认定我的背叛,即是否认了我的灵魂,我……”关稷雪眉头紧皱。 “我曾向大祭司的本命神灵请教这句神谕的含义。”银翼继续说道:“答案是以命换命。” 关稷雪猛然看向她:“这是何意?” “我们要的就是你仅有的这条命。”银翼语气轻快地说出冰冷的话。 “我现在还不想死。”关稷雪摇摇头,甩开她们两人的手,却又再次被钳制住:“再说了,光明神也不稀罕我这具灵魂。” “不是给光明神。”楚王妃温和一笑,解释道:“这是我为我儿子向神明所求的答案。大祭司告诉我,我儿子无法向其他皇室子弟那样,享受光明神的恩惠,乃是光明神错判的缘故。唯有一人与他签订同心契,将所有错误转移到那人身上,此命运的迷雾方能驱除。” 关稷雪反应过来她的用意,也对,楚王妃所说的神谕是留给皇室用的,这就是说,她不仅无法澄清自己清白,还要将错就错,一并承担两个人的命运? “如果我同意签订那个什么同心契,我的父母能救出来吗?”她闭了闭眼睛,问起自己关心的问题。 “以我们楚王府的势力,这当然可以,不过你得听话。”楚王妃满意地笑道。 “那我该怎么做?”关稷雪紧皱眉头,谨慎地望着楚王妃:“但是你们必须先把我的父母救出来,看到他们安然无恙,我才放心签订。” 光明神的判定并不会直接要人性命,关稷雪思忖着,就连认定自己的背叛,光明神都没有立刻抹杀她。 不管楚王妃的儿子被光明神如何判定,那个同心契都不至于一签订就要命。她既然要承受两个人的命运,最大的可能就是楚王妃的儿子重新获得光明神的恩惠,而她则慢慢衰老、死亡。 所以,当这同心契一签,她至少还有几十年的寿命。 而她身上还有这应该挺靠谱的神话系统,她可以伺机而动,必要时摆脱楚王府的控制。 她的心里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打算同命运赌一把。 然而,楚王妃又开口道:“那个神谕对我儿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起效,毕竟他体质特殊”说到这,楚王妃叹了一口气:“必要时,我只能连他也一起放弃……所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要你完成。” 关稷雪心中咯噔一下,神谕也不靠谱吗?等等,连儿子也要放弃?这什么塑料母子情?既然如此,楚王妃又为何非要牺牲别人去救自己儿子? 难道她还有更多的打算? 她担心事情有变,轻咳一声,问道:“王妃还有什么打算?我的个人利益我可以自己做主,但是谋害他人,损害道义之事,恕我难以从命。” 楚王妃见她又想往外跑,掐了一下她的腰窝,她顿时倒在一旁:“这同心契,是要你给我儿子冲喜,与他成亲才签订的。不过为了防止同心契对他起不到什么作用,所以本王妃希望你尽快怀上孩子。” “你们还想要得寸进尺?”关稷雪心中怄气,她这是又卖身又卖命! “皇室与世家的结合,必然能生下一个得到光明神恩泽的孩子,你又能替他承担命运,完美符合要求。”银翼在一旁,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她。 听到有人进入关府,她便觉得自己替楚王妃找到了合适人选。 “你们这是欺软怕硬,不敢动别的世家女,觉得我好控制!”关稷雪瞪她一眼。 用十几年的时间,再培养一个孙子出来,就相当于未来后继有人,照样能赶上大燕王朝的夺嫡风云,楚王府真是好打算! 7. 赊账 自从与楚王妃一番交涉,关稷雪便被关在楚王府中。 这期间楚王得知楚王妃的安排,也过来询问她的情况,不过他只粗略问过她的身世便不再多说,将此事全权交给楚王妃处理。 “看上去还算得体大方,明烛若是没什么意见,那就这样吧。”对于燕明烛这个儿子,楚王并不上心,婚配对象只要看得过去他都不会阻拦。 他慵懒地站起身:“他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寿命,早点成亲也好。” “王爷放心,我一定会妥善安排。”楚王妃将楚王送走,转头笑道:“你今天表现不错。” 关稷雪已经把蓝河纱找到,重新包扎在手上,楚王只关心她是否世家女,不会费精力调查关家如今的情况,完全没想到她身上带有天罚印记的黑莲。 她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整个楚王府的防守固若金汤,她不但逃不出去,走到哪还都被人监视着。 “可惜明烛这两天又染了病,说是头疼难耐,不然让你们俩先见个面也无妨,你放心,他性格极好,你们一定会有共同话题的。”楚王妃笑吟吟地说道,关稷雪心不在焉,因此没注意到她眼神里的闪烁和犹豫。 她儿子性子倔,对于自己私自做主给他娶亲一事,他还被蒙在鼓里,她现在最头疼的是该怎么和他提起这件事,进而让他同意自己的安排? 楚王妃心事重重地离开,关稷雪一下子放松下来,直接将自己扔到床上叹气连连。一会儿唾弃自己没了魂力就跟废物一样,连自己的父母都救不了,一会儿又为自己的未来担忧,大燕王朝的皇室不是好相与的,只怕自己一辈子都将成为别人的提线木偶,身不由己地活着。 “叮——宿主已经有两天没有召唤本系统了呢,连第一个成就都没达成!本系统实在看不下去,必须得提醒宿主,要每天积极积攒信仰值,做种花家勤劳进取的园丁哦!” 久违的系统音又出现了。 关稷雪的头仍然埋在枕头里:“我被关在王府,就算想抢下人的活来做,做点好人好事积攒信仰值都没办法。” 加上捡一捡地上的垃圾做环保,她全部身家的信仰值算起来总共才312点,而要在神话系统抽取一次竟然要一千点信仰值,把她卖了都不够! “系统要求的信仰值也太高了,王府那么干净,真的再也找不到可以捡的垃圾。”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朝着系统各种哭诉。 忽然,她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便一下子从床上惊坐起来:“王府里之前的东西还挺多的,我可以氪金吗?” “那些死物暮气沉沉,怎么比得上信仰值?那可是从内心深处迸发而出强大精神力量,它能够带来穿梭时空的能力,游弋在各个位面之间,华夏神明就是因此才能来到你面前。”系统又不是开游戏公司的无良资本家,于是断然拒绝。 关稷雪面如死灰,直愣愣地躺到床上。与楚王妃做交易,她总觉得不靠谱。楚王府的能力确实强大,可是降妖司也是背靠太子一脉的势力,楚王妃真的能插手降妖司的事务,帮她救出父母吗? 她父母在降妖司里面的情况,她一个字也没能在楚王妃嘴里撬出来,只怕她忙活到最后,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系统,求人不如求己,你说如果我想办法逃出去,境况会不会比现在要好?”关稷雪问道。 “外面是不定数的人,理论上可以为宿主带来信仰值的情况会无限增加。”系统出乎意料地,竟然帮她认真思考起来。 关稷雪忍不住疑惑地问:“系统,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分明对我爱答不理的,怎么现在还关心我做不做任务了?” 系统发出“嘟嘟”两声,最后还是告诉她道:“因为你第一抽就召唤出来唐三藏,而且他回到西游世界,一直还有意与你联系,还用功德值兑换了大量的信仰值赠送给本系统!” 它说着竟有些激动起来:“这可是功德兑换的信仰值诶!靠着这些信仰值本系统才能保持这么活泼的状态,你长时间不来找本系统,可快要把本系统憋死了!” “是吗?”关稷雪闻言心情变好了不少,大概是因为唐三藏回去之后还担忧她在乱葬岗的处境,可惜她现在没有太多信仰值,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再次将他召唤出来。 “宿主,如果召唤出来一次之后,还想再次召唤相同神明的,只需要一半的信仰值,也就是五百点呦。”系统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开始给她画大饼。当然更可能是系统自己也期待唐三藏能再次出现。 “半价优惠?”关稷雪眼前一亮,心中又开始盘算起来,还差188点信仰值她才够抽取一次。 不过,系统的话再次打击到她:“可是这个半价优惠的抽卡池必须得等到你完成第一个成就才能开启。” “第一个成就是什么?”关稷雪觉得心累。 “要抽满五位神明,才能完成开门大吉的成就。”系统鼓励她道:“所以宿主可不能再这么躺在床上了,要努力赚取信仰值!” 关稷雪只好从床上爬起来,在王府里逛来逛去,东张西望。一直到傍晚时分,她才在一颗大榕树下捡到一只受伤的小鸟,将其上了伤药包扎好,系统才增加了2点信仰值。 她不由叹了一口气。 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间,系统的声音才出响起:“这王府里面什么都没有,不适合我们大展拳脚。” 系统的声音竟然也是气呼呼的:“宿主,本系统支持你闯出去!而且守在王府里面的所谓神灵怎么都长着翅膀?本系统眼睛都快花了。” “因为传说中的光明神就是鸟形的神明,曾与第一任大燕王朝的皇帝契约,做他的本命神灵,更有人说那位帝王便是光明神的化身,皇室后裔甚至又被称为神子。因此,你在楚王府看到那么多羽族的神明就不奇怪了。” 关稷雪解释着,尽管身心俱疲,她还是揶揄一句:“系统你不是一幅画卷吗?怎么还有眼睛?” “本系统一直都有,你这样的凡人看不到罢了。”系统哼唧一声,忽而得意道:“话说回来,本系统被唐三藏赠送了大量信仰值,看在你现在那么困难的份上,可以先借给你四千点信仰值,让你早点完成第一个成就。”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和系统赊账吗?”关稷雪喜出望外,四千点信仰值可以召唤四位神明,加上先前抽出的唐三藏,正好可以完成第一项成就。 她召唤出画卷,看到玉兔挂着的牌子上正好到账了一千点信仰值。 系统略带着忸怩地说道:“我第一次给别人转账,不太熟练,宿主可以先试着抽一发试试效果。” “系统,实在太感谢你了!”关稷雪搓搓手,对着系统一顿夸赞。 希望这次能抽到一个特别厉害的神仙,她心里祈祷着,手指摁在画卷上。 画卷逐渐在她眼前消失,虚空之中出现星星点点的红色荧光,像黄豆大的雨点一样滴落在她身上,最后寂灭不见。 一位花白胡子,头发有些凌乱,拄着拐杖,身穿红色道袍的老人悄然从红色荧光中走出来。 他紧皱眉头,满脸严肃,拐杖“噔噔噔”地被用力敲在地上,老人手指捏着诀,似乎正在运算些什么,便突然被召唤过来。 运算数据被打断,似乎让他的心情格外不好,他张望了一下屋内的环境,最后才将目光落在关稷雪身上。他点点头,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关稷雪看清他身上画着阴阳鱼形象的道袍,深吸一口气,在道教中,这样仙风道骨的老神仙虽然其貌不扬,又十分低调,但是往往有着强大的实力,令人不敢小觑。 “姑娘准备要成亲了?家中长辈正在为你张罗,只是良辰吉日还没有选好?”老神仙的话一下子点明她目前的处境,直击问题中心。 关稷雪暗自佩服,这位老神仙可真是神机妙算,她这件房屋里面可没有摆放任何喜事相关的物品,他竟一下子算中自己的现况。 她目光熠熠地望着老神仙,有些激动地回答道:“是的,还请老神仙帮忙。” 老神仙捋了捋胡子,问道:“说吧,男方是哪里人士?姓甚名谁?” “是大燕王朝京城人氏,住在京城南边潇湘巷的楚王府,名叫燕明烛。”关稷雪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她估计得先把地点报出来,老神仙才好算出距离,帮她逃跑。 “嗯,老夫能被你召唤到这里,也算你与我有缘,帮帮你也无妨。”老神仙点点头,沉吟一声,身边随即绽放出蛛网状的红色丝线,关稷雪被他一拽,在红色丝线当中转了一圈,回过身来,只见自己的手腕上缠绕上一条红色的编织绳。 关稷雪茫然问道:“老神仙,这是什么?” “这是天定姻缘的红线呀。”老神仙严肃的脸庞上终于出现一丝笑容:“你找我月老,不就是为了求姻缘嘛!虽然不知道被你用什么法术召唤过来,害得我牵错了几条红线,但是老夫这还是第一次被人那么郑重地呼唤,一时之间有些感动,就破例帮你一回。” 月老轻抚胡须,唏嘘感叹着。 8. 红线 “你怎么会是月老?”关稷雪扯了扯手腕上的红线,欲哭无泪道:“这红线可以先解开吗?这其中有误会!” 月老连忙掐指一算,松了一口气:“你差点吓死老夫了,我可是按照你说的地点和姓氏认真牵线的,怎么可能有误会?” 说着,月老警惕地看她一眼:“老夫也算完成任务了,该回月老祠继续忙活,你可别再耍花招,想把老夫留下来,提更多的要求,老夫是拒绝的。” 关稷雪赶紧拉住他的红袍,没想到他周身飘荡的蛛网状的红线突然像断了线的纸鸢般断裂、散开,软绵绵地躺在地上。 不过她管不了那么多,忙道:“月老啊,实际上我是被人绑架到这里成亲给王爷的儿子冲喜的。我将您请到这里就是为了逃出去,您能不能顺路捎带上我?” “什么?”月老的眼睛瞪得和铜铃一般大,略有些僵硬地抽回自己的袖子,越想越愤怒:“真是岂有此理!你要逃婚找我月老做什么?” “我……”关稷雪看到月老突然变得受伤的眼神,气势有些弱。 “老夫原本因为织女星君与人间的牛郎相恋一事正在头疼,就因为你强行把我召唤过来,我手抖得厉害,竟把织女和天上的牵牛星君凑成一对儿了,完了完了,牵牛星君如果知道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我的月老祠要被拆了呀!” “啊这……应该可以补救一下吧,毕竟您是掌管姻缘的月老。”关稷雪连忙安慰他,并试图提建议:“不如您安排牵牛星君转世成牛郎,这不就解决了吗?” “你说的倒是轻巧,现在她们注定要被牵牛星君插一脚,我让牵牛星君顶替牛郎,那原先的牛郎又该怎么办?再说我也管不了投胎转世,无法插手地府的事务。”月老摇摇头,咬牙切齿道:“都怪你!” 关稷雪愧疚不安:“对不起。不过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也是一桩美谈嘛。” 都怪神话系统,把您老人家召唤出来的时候也没在旁边写几个大字,表明您的身份。 “什么美谈不美谈,原是一桩悲剧,被你搞成我爱你,你不爱我,你还爱上他的狗血桥段!”月老轻咳几声,拍着大腿继续说道:“老夫本也宽宏大量,还帮你探求姻缘。结果你倒好,说我牵错红线,更有甚者,你召唤我,居然不是求姻缘,而是别有用心,真是气死我了!” 月老的脸色十分严肃,关稷雪被他唬住,只好再次低声道歉:“我再帮您老人家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老夫我只能守口如瓶,不把这事说出去,而且你在这个没听说过的大燕王朝,谅别人也打听不出来。”月老轻呼一口气。 “没有给老神仙添麻烦就好。”关稷雪讪笑一声。 “反正你记得都是你的错就行!”月老捋了捋胡须,手指一挑,散落在地面上的红线聚集到他手上,他顺手塞给关稷雪:“这些红线之上都有我的祝福,送给你留作纪念算了,总之,老夫很忙,先走了!” 关稷雪乖巧地点点头,月老把红线塞给她,她只好手忙脚乱地伸手接下。 说完,月老甩甩袖子,像来时那般敲着拐杖,消失在红色的荧光之中。 只不过,他走之前悄悄回头看了一眼,现在的年轻人,都在嫌弃他办事不力,好不容易接待到一位信徒,他必须得维护他的形象。 好在,他终于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让她忘掉他的失误,还顺便把牛郎织女那事的过错推到她身上,他真是太聪明了! 至于帮她牵错红线一事,他月老的红线乃是天地之间的极品,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还有那个牵牛星君,让他尝一尝苦头也好,谁叫他们老是在背后说他坏话。 这么想着,月老趁着还记得自己踏破虚空而来的路线,不由加快脚步。 关稷雪迷茫地望着他消失的位置,独自担忧了一会儿织女的境遇,猛然想起来自己这次抽卡的目的。她原本是打算逃出王府的,可是目前还没有达成任何进展,月老居然就跑了! 神话系统也适时发出生无可恋的声音:“宿主,这个老神仙好抠门啊,他都没有留给我一点信仰值当小费,甚至都没待够半个时辰的时间就跑了,不想再和这个世界有联系。” “跑了就跑了吧,不过下次一定得先问清楚召唤过来的到底是哪路神仙。”关稷雪一开始想当然地将月老的身份认错,致使失误,还无意中被一根红线缠上,心慌之下就处于被动地位。 事先了解神仙的身份,才能预防触犯到神仙的忌讳,自己掌握更多的信息,才能保持主动,更好地打到自己目的。 对于神话系统,她了解的还不多,现在就像个充满好奇心的笨拙小孩,一步步在沙滩上试探着。 “宿主,我把剩下的三千点信仰值都转账到你的账户了,你接下来还要继续召唤神明吗?”关稷雪在深夜的灯烛下,花了一段时间,终于将月老留下的红线整理好,收在箱子里,系统又开始催她完成任务。 她伸了伸懒腰:“夜深了,而且我今天也累了,等到明天再说吧。”她想先缓一缓,开盲盒抽取神明带来的神秘感和向往虽然很上头,但是他们都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有着自己的想法。 他们有血有肉,说不定还有各自不同的性格和脾气。 她把他们召唤过来,他们乐于助人,却不一定就有义务帮助她,该给他们留下一个什么样的印象,又该如何与他们相处,打好关系? 这其中的关窍和学问,她得先捋清楚。 “那好吧,虽然积攒信仰值很重要,但是宿主也要注意休息。祝宿主一夜好梦。”系统似乎打了一个哈欠,语气也变得懒洋洋的。 带着系统的祝福,关稷雪美美睡了一觉,翌日,天空微微露出鱼肚白她就醒了过来。 她做好准备,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始召唤系统,楚王妃就过来了。 “明烛昨晚头疾初愈,听说今早精神不错,所以本王妃打算现在带你过去与他见面。”楚王妃开门见山地说道。 关稷雪盈盈一笑:“放心,楚王妃,我都已经梳洗打扮好,随时可以出发。” 银翼绕着她转了一圈,似笑非笑道:“你确定?” “银翼仙子,是我哪里还没做好吗?”关稷雪无辜地朝她眨眨眼睛。 “你怎么还穿着这件虎皮?”银翼指着虎皮披风,紧皱眉头,作为一只优雅的白鹤,她对于虎皮实在欣赏不来。 “又保暖又威风,我觉得非常不错。”关稷雪低声笑道,不过她还是将披风解下来叠好。 这可是齐天大圣的同款,你们不懂欣赏,那就算了。 燕明烛的院落离她住着的地方并不远,关稷雪跟着楚王妃出门,拐了两道弯就到了。 门口外的守卫非常多,因此昨日关稷雪在王府行走的时候就没太关注这里。 院子里栽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草叶的味道弥漫在过道上。 关稷雪刚坐下不久,下人便带着一袭红衣的青年走进来。 玄关处的阳光照在他身上,虽然面带病气,但是仍透着蓬勃的朝气。 “明烛给母妃请安,也给银翼仙子请安。”燕明烛分别朝着楚王妃和银翼作了一个揖。 关稷雪早已看清他的脸,自然认出了燕明烛就是在马车上的那个人。 她注视着燕明烛,不料,他竟突然转过头来,与自己的视线遇上,他眼神中带着惊讶,显然也认出了她,正疑惑着她怎么出现在这里。 关稷雪回忆起初遇他的场景,心想他瞒着所有人策划用一场意外了断残生,着实不像是要用别人的命为自己续命的样子。 在他浅色的眸光中,她忽然冲他展开明媚的笑容。 燕明烛不明所以,但也十分礼貌地回她一笑。 不过,关稷雪的笑容忽然又消失,转过头不再看他。 因为她突然看到自己手腕上的红线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与他的手腕缠绕在一起。 不过好在似乎只有她才能看到这根红线,也因此,她内心的万分纠结无人得知。 面对关稷雪的突然变脸,燕明烛目光顿了顿,露出一丝不解。 “明烛,娘今天来找你,是有一件大事要与你说。”楚王妃将两人的眼神交流看在眼里,松了一口气,看来明烛并不排斥关稷雪,那自己成功劝其娶亲的胜算就更大一点。 “母妃但说无妨。”燕明烛兀自在一旁坐下,又看了关稷雪一眼,但她微皱着眉头,似乎有心事。 他不由困惑,母妃所说之事,难道是这位姑娘亲自登门拜谢?还是说这位姑娘又面临难题,来到王府求助? 不过,她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找上门来? 近年来,被降妖司冤枉的人越来越多,她若是再有困难,再帮她一次也无妨。 想到此,燕明烛轻笑一声:“若是与这位姑娘有关,那不用客气,我尽量答应。” “你说真的?”楚王妃和银翼一下子被一个大惊喜砸到,都站起身来,异口同声地问道。 9. 试药 “那就当我随便说说的吧。”燕明烛察觉到楚王妃和银翼眼中的一丝诡异,收住了嘴:“母妃想说的是什么事?” “我们大燕皇室一般是到了神契期才开始谈婚论嫁,不过寻常人家里像你这般年纪已经成家立业。”楚王妃干笑一声,或许是怕提到寿命、修行会令他伤心:“我思来想去,为你能做的就是早点让你娶亲,不留遗憾地过完一生。” “原来就是为了这事吗?”燕明烛无奈一笑:“您儿子在整个大燕都是被嫌弃的,高门贵族就不必奢望了,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也不愿意进门受我拖累。” 虽然不像名门望族般受到神明眷顾,大多数普通人家也能契约神宠,照样有着比他漫长的青春和寿命。 承泽大陆人均高寿,普通人都会有两百岁以上的寿命,大燕的现任皇帝都已经在位五百年了。 而他幸运的话,最多只有几十年的时间。他与世间格格不入,在某一天孤独死去并没有什么不好。 “我儿何必如此悲观?”楚王妃见他眼角微垂,又怜惜他多灾多病,寻医无门,强展笑颜,拉起还在撕扯手腕上红线的关稷雪,推到他面前。 一股熟悉的草药味朝她奔涌而来。 “娘已经为你找到了一门好亲事,这是京城关世家的女儿关稷雪,她们家以前是制香世家,京城里燃香接引神明,离不开她家的香料。”楚王妃捋着关稷雪的后背,一面用眼神警告她别东张西望。 “雪儿心里最为中意你,你父王也对她极为满意,正在为你们选择婚期,所以娘今天特意带她来见你,让你们多熟络熟络。” 楚王妃哈哈笑着,银翼也在一旁极力附和:“没错,大公子,王妃都是为你好啊。” 说着,银翼也瞟了关稷雪一眼,关稷雪收到两人的频繁暗示,当然顺从地配合着理了理头发,朝着燕明烛嫣然一笑,极不熟练地抛几个媚眼。 “小女子关稷雪心悦大公子久矣。”她抬眼目送秋波,忽又低头娇羞一笑,按照楚王妃给的台词念着。 楚王妃满意地点点头,朝着燕明烛说道:“看我说的,没错吧?你好歹也是大燕的神子,又长得俊俏,怎么可能没有姑娘家喜欢呢?” 燕明烛愣怔片刻,疑虑地看着关稷雪,这位姑娘的表现与之前可真是判若两人。 他叹了一口气:“可能要让雪姑娘失望了,我现在一身都是大大小小的毛病,而且,还不行。” 关稷雪闻言,惊讶地抬起头,默默打量他身上某处。 “你说什么?”楚王妃一时无法接受。 “我不行。”燕明烛清了清嗓子,更大声地朝她解释。 满屋子的人都忍不住偷偷看他一眼。 可惜,一道白光闪过,燕明烛就不知道被楚王妃带到哪个角落里了。 “这种事你说那么大声做什么?还当着关姑娘的面说出来!”将他带到无人经过的后院,楚王妃又是愤怒又是心急:“你说的都是真的?怎么不早点和我说?” “我本来就是短命鬼,行不行都不重要。”燕明烛淡笑道:“只不过现在不能耽误别人。” “什么叫做行不行不重要?”楚王妃瞪他一眼,为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而忧心:“事关皇家血脉,事关你的未来、你的荣光,怎能儿戏?明烛,你放心,娘会想办法治好你这病。” “我体质特殊,各位神灵施展的法术对我无用,我怎么会好?”燕明烛叹了一口气。 “胥泽秘境即将打开,听说这次降临凡世的神灵处于灵仙级别,而且是最为稀有的主掌治疗百病的灵仙,祂的名字就叫胥泽。娘对祂势在必得,也相信以祂常年伴随在光明神身边的实力,绝对能医治好你的身体。” 楚王妃早就关注胥泽幻境的开启时间,做足了所有的准备。 “娘亲何必为了我而操心疲惫?这对我而言也是负担,我就这么活着,偷得一日便算一日,不也很好吗?”燕明烛摇了摇头。 “那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娘着想!”楚王妃不喜他这副淡然消极的模样,她筹谋那么多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我自是为娘考虑,孩儿觉得,娘在我身上花费过多的时间和精力太过不划算,还不如及时止损,您自己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燕明烛眼神柔和下来,温声说道。 “皇上随时都可能飞升,成就仙途大业,到那时,玄鸟塔就要开启。所有适龄的皇子皇孙都会在里面争夺最后的胜利,不管如何,他们最终收获的是最精彩的人生。而你,明明也是尊贵的神子,却只能仰望她们!” 楚王妃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我和所有人斗,斗天斗地,斗神斗鬼,斗了那么多年,我怎么可能忍心让你的人生一败涂地?我又怎么会快乐?” 她突然放大的声音将树上的鸟儿惊得飞起,扑棱棱掉落下几根羽毛,沾着露水的树叶也飘散下来,从燕明烛肩膀上滑落。 燕明烛静默地望着她,良久,他才说道:“对不起。” “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楚王妃看着几乎他没什么血色的唇,到底心疼,没再大声吼着,宣泄情绪:“我所有的期望都落在你身上,相信娘,一定会让你脱胎换骨,带你领略非同凡响的世界。” 燕明烛张张嘴,点头说道:“……好。” “乖孩子。”这些话到底让他动容,楚王妃勉强一笑,便又转回到自己关心的大事:“另外,你再答应娘一件事,等到胥泽现世之后,祂医治好你的病,你到时必须娶亲。” 就算不能真正让你洗经易髓,也要让你的孩子替你弥补遗憾,成就你所无法建立的功业。 楚王妃眸光微动,心中直叹光明神的不公道。 “其实……”燕明烛轻咳几声:“母妃还很年轻,还会有其他的孩子,我这一脉,您舍弃了也罢。” 他听闻楚王妃让他娶亲,心中慢慢猜到她对自己后代的打算,终究开口说道:“我这个样子,就算真有子嗣,说不定也像我一样,您只会更加伤心。如果能有一个弟弟,我会很开心的。” “别妄想了,你父王和我的关系,你也清楚……”楚王妃眼神黯淡,摇了摇头。 他们本也是让人艳羡的眷侣,二十年前感情甚好,只是燕明烛出生之后,他们感情日渐不和。楚王早就不让她亲近,之后更是另有所欢,他全部的期望也都在其他孩子身上。 楚王妃长叹一声,燕明烛也默默地跟着她叹气。 “王妃,原来你们在这里!”银翼终于找到两人,震动翅膀飞落下来。 她看到两人的样子,怀疑她们刚才又在吵架,怒视燕明烛一眼。 “既然银翼仙子过来,那明烛就先行一步。”燕明烛知道银翼性子暴躁,不想触到她的眉头,拱了拱手打算告辞。 却不料,他刚转身,一道银光拦住他的前路,使他动弹不得,那道银光在他身上游走一周,才放开他。 他踉跄几步,回过头来:“银翼仙子?” “燕明烛,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就知道气你母妃?”银翼瞪他一眼,揪着他的衣领将他带到楚王妃面前:“我就应该早点揭穿你,我也是会治疗之术的,我已经用灵力检测过了,你的命根子没事。” “啊?原来如此,那就好,应该是我有些疑神疑鬼。”燕明烛尴尬一笑,抬起头来,无辜地看向楚王妃。 “你现在还敢骗我?”楚王妃白替他担忧一场,意欲拉住他多问几句。 燕明烛突然捧着心,一副快要喘不过气的样子,要死不活的。 楚王妃拿他没办法,又担心他出事,怒喊道:“快来人,把他给我抬回去!” 而另一边,关稷雪看到楚王妃怒气冲冲地带着燕明烛离开,随后银翼也跑出去了,她松了一口气,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香茶喝。 座位上的糕点吃完,她便看到两个仆从慌慌张张地抬着燕明烛回来。 银翼的声音也从外面传来:“还不快点去为大公子煎药?大公子平时准备的草药,还有他怎么煎药,他没有教过你们吗?” 满屋子的仆从一下子散开,热火朝天地忙活起来。 关稷雪张望几眼,心道,燕明烛的头疾昨天刚好,刚才见他也还精神饱满,怎么现在又病倒了? 她摇摇头,觉得这位王府公子真是多灾多难,更倒霉的是,只有他自己研究出来的药草有效,他只能自救。 她虽然来自华夏,可是对草药也不熟悉,不然也能帮助他一二。 “你还愣着做什么?”她正胡思乱想着,突然被银翼从座位上拎起来:“大公子子嗣无碍,你们的婚事照常进行。现在正是你们相互熟悉的好机会,还不快过去搭把手?” “可是我要做什么?”关稷雪望着各种各样看不懂的药材,迷茫地问。 “你在这里等着,药煎好以后你端给他喝就行了——诶诶!你别动,这些药材乱了就糟糕,只能等他醒来由他收拾好!” 关稷雪只好缩回手,跟着银翼来到燕明烛床前一边发呆,一边干等着,任由其他人忙活。 药煎好端上来之时,燕明烛正好清醒过来。 闻到草药浓郁的香味,关稷雪深吸一口气,久远的记忆又涌上心头。 她恍然记起前世的自己,小时候有一次全身长满了红疹,家人又是给自己泡药浴,又是喝中药,来来回回一个月才将自己治好。 在她的印象中,中药特别苦,家人还不允许她在中药里放糖,她只能被逼着将又热又苦的药汤灌入胃里。 不过,此时她竟被这一碗药汤吸引住,她左右看了看,仆从都退下了,便拿起勺子,浅浅尝了一口。 她嘴里苦不堪言,又听到燕明烛轻咳一声:“……不必为我试药。” 10. 三连抽 “你醒了?”关稷雪一慌,差点被药汤烫到,朝食指吹了几口气,颇为尴尬地抓着手指解释道:“我只是好奇……光凭人力就能消疾去病,化用这些没有灵气的青草位神奇之物,确实不可思议。” “你很好奇吗?我自个试药总结出来的,你要是想听,我也可以教你。”燕明烛批了一件外衣走下床来,捧起碗把药喝下。 他刚醒来之时一眼便看到关稷雪的背影,猛然回忆起她之前在客堂中对他所说的话,兀自多情,竟以为她是在为自己试药。 如今反应过来,他只好借着喝药的动作掩饰神情。 不过,他没想到,自己只是随意一说,她竟期待地拉着自己到草药桌上,认真看着自己:“这些草药我在《仙植灵鉴》上都没有见过关于它们的介绍,你现在感觉怎样?我先去帮你熬一碗鸡汤,让你恢复气力,你答应教我辨认,如何?” 燕明烛摇摇头,怕她误会还是赶紧道:“我的意思是你不用下厨,应该另有人帮我们准备了食物。我不急着吃饭,现在就可以为你讲解。” 关稷雪跟着他辨认了一个下午的药材,不过他只是根据草药的形状、功效,解说了应该运用何种比例将不同的药材混合在一起煎熬。 对于药性,如何辩证下药,他自己就没有任何概念,因此他教导王府里的仆从之时,只能自行编撰一本药书,让他们按照其上的内容死记硬背,以应对突如其来的意外。 关稷雪捣舂着药材,手心包扎的蓝河纱倒是起到了防护作用,不至于让她的手擦伤。 蓝河纱泛着淡淡的蓝光,燕明烛背着蓝光吸引,忽然问道:“你之前被降妖司追捕,如今又听命于我母妃,你是又遇上困难了?” 知母莫若子,他猜到楚王妃突然相中一位遭受天罚的姑娘,还要塞给他成亲,这背后必有她的打算。 关稷雪更可能是遇到挫折,受困于她母妃。只是他一时想不到楚王妃相中她的背后原因。 “是啊,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无法修炼,忽然听媒婆来说王妃正在招亲,我想着嫁进王府也不错,就过来了。”关稷雪叹了一口气,忽然凑近他道:“难得大公子还不嫌弃我,能与大公子共享那么长的时光,真是欣喜不已。” 燕明烛被她突然的靠近惊到,只见她眸间光华流转,似乎含着别样的情愫,她身上的清香也飘过来,冲淡萦绕在周围的草药味。 他心悸不已,却按下怀疑,没再多问。 半晌,他缓缓往后挪了一步:“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姑娘还是慎重吧。” “你说的也对。”关稷雪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狡黠地眯起眼:“我们确实应该多花点时间先了解对方,再做更进一步的打算。” “……嗯?”燕明烛犹豫地看着她,她说的话听着正常,可是他总觉得她在曲解他的意思。 “雪姑娘……”见她转身要走,燕明烛不由喊她一声,可是一遇上她的视线,心里头的话却不知怎么说出来。 “天色已晚,公子想要挽留我吗?”关稷雪轻笑,露出让人难以忘怀的梨涡。 “不是……”燕明烛后背冒了冷汗,他忽然又感觉到身体的不妙,但这也可能是因为他招架不住她突然发起的攻势。 “那明天我再过来,希望公子好好休息,做个好梦,我很期待明天再向公子请教。”关稷雪又露出求知好学的眼神,燕明烛没有理由拒绝,只好点点头,手撑在桌子上,注视着她离开。 他缓过气来,用雪白的毛巾擦擦额头上的冷汗,真是奇怪,为什么每次看到她都觉得她身上冒着无穷的光热,而他像只飞蛾,不知死活地靠近? 可是她确实让自己感觉到很温暖,很亲切。 是夜,关稷雪回到自己的房屋,独坐灯前,双手陷入头发中,愁肠百结。 今日能那么顺利地亲近燕明烛,是她没有想到的,一想到自己只是想利用他,以后很可能还会想办法赖掉同心契,一走了之,她就有些于心不忍。 她当年为了父母的一番话,死皮赖脸地纠缠骆清原,一路从他身后的小跟班混成了被他亲口承认的青梅竹马。 最初,她也想如今这般纠结万分,可是慢慢自己也假戏成真,却没想到在她付出所有真心之后,他将美好撕裂,他们之间的温度降到冰点。 他如今对她的残忍,也不知是在找到真爱之后的疯狂,还是对她所有虚伪的报复。 她的手抓着桌子上的绢布,用力掰扯。 正在这时,神话系统的声音又响起:“宿主现在要抽卡吗?本系统真的想念我的梦中情僧了,人家真的很想早点见到他。” 随意一张画卷飘到她身前,缓缓舒展开,熟悉的玉兔、金乌和金光依次出现。 “这次我打算三位神明一起抽。”关稷雪揉了揉自己的脸蛋,丧丧的表情顿时展现出笑颜。 “真的吗?宿主。”神话系统对她的决定十分意外:“本系统还以为你会不舍得全抽出来,还担心你突然想不开,怕欠下一屁股债务,要先积攒信仰值再抽呢。” “我正在探索怎么和神明相处。”关稷雪胸有成竹地解释道:“我一个凡人,肯定和神仙没有太多共同话题,而华夏神明每天还很忙,忙着治病救灾、牵线结缘、驱邪解厄……我突然把他们召唤过来,他们肯定一头雾水,我若是直接上去要求他们帮忙,岂不是太没礼貌?” 系统恍然大悟:“宿主说的有道理!可是他们三个一起来,宿主会不会太忙了?” 关稷雪摇摇头:“放心吧,我都想好了,这三位神明之间不一定认识,我可以先做个传话的,辅助他们友好交流。神明和神明之间肯定就有共同话题了,他们聊得开心,我再抛出问题,他们不就都乐意帮助我吗?你说有没有道理?” “宿主所言甚是!”系统疯狂打call。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开始三连抽吧。”抽卡时刻,关稷雪心中又开始激动,万分期待地盯着画卷。 神话系统没有对神话人物名字的提示功能,不好意思,她只能出此下策,让各位神仙“竞争上岗”,以此掩盖她对神仙们的不了解。 很快,三连抽启动之后,画卷消失,暖黄色的光照亮整间屋子,她先是闻到一阵甜蜜的桃花香,随后暖黄色的光中陆续走出来三位老神仙。 他们三人俱是文质彬彬,一身大红大紫的礼服合身地贴在身上,面带笑意朝她走来。 “这次一下子把我们三人都召唤过来的竟是个年轻姑娘?”虽然是老人模样,但是他们的步态轻盈,绕着关稷雪走了两圈,显得十分活泼。 “姑娘是何方人士?怎么你的穿着打扮看上去有些陌生?”关稷雪正犹豫着,没想到这三个老神仙竟然认识,还十分自然熟地找她搭话。 “姑娘面容红润富有光泽,眼神又十分明亮,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啊!”眼前的这位老神仙最为自然熟,见到她立马眼神一亮,跑过来对着她的脸一顿吹嘘。 关稷雪情不自禁地默默脸蛋,得到老神仙相面,还是那么吉利的话,她当然开心,不过她现在困顿,也不知道这老神仙是不是随便说说的。 “诶呀,你别吓到人家姑娘!”跟在他身后的老神仙打扮得比他还要时髦,手持一根玉如意,身上穿的紫色衣服用金丝线纹着恢弘大气的花纹,让人眼花缭乱。 而相比之下,最后一位老神仙的穿着就要朴素多了,他的画风也与其他两位有着分明的不同。 首先,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光秃秃的额头,接着就是他胡子全是白色的,看起来比其他二位更加老态,但他神采奕奕,精神矍铄,活力十足,比起两人分毫不差。 “太好了,终于等到三位老神仙出现,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关稷雪落落大方地笑道,她环视三位一圈,最后眼光落在第一位神仙身上:“这位老神仙想必最厉害,您的相面之术高超,能得到您的祝福,小女子真是三生有幸!” “过奖,过奖。”老神仙谦虚着,竟然还忸怩一下,捂嘴笑。 “怎么回事?我们比他厉害多了。”第二位老神仙见他这幅作态,胡子一翘,轻哼一声。 “那您是?”关稷雪目光熠熠地看向他。 “听好了。”他轻咳几声:“我是北斗七星中的文曲星,主掌金科登榜,读书人的事就是我的事!世人都叫我禄星。” 说着,他不经意间低眉一瞧,正好看到关稷雪手上的红线,又轻轻一笑:“你这姑娘与我有缘,前世你高考发挥还不错。当然,你现在的准夫婿也很聪明,只是可惜这个世界没有一点文气。” 他难过地闭起眼,连声叹息。 “他这不算什么。”第一位神仙见他难过,悄悄飘过来,故意转开话题:“我才厉害。” 关稷雪星星眼,表示崇拜。 “我是紫薇大帝下凡。”老神仙笑道。 关稷雪心头一震,这确实厉害,估摸着还是文曲星的上司呢。 “当然我不是北极星的那位帝君,而是天官赐福的紫薇大帝,人们所说的天官赐福就是我,我就是福星。” “原来是福星爷爷。”关稷雪恍然大悟,又看向第三位老神仙,既然福星和禄星都已到场,那么很明显,这位秃头的老爷爷就是寿星了。 11. 新功能 果然,那秃头的老神仙憨厚一笑,满面红光:“老夫与他们二人是好朋友,有着过命的交情。我镇守南方,主掌生死,为四御中的南极仙翁,世人又叫我寿星。” 他身体微胖,腿脚却灵活,说话间已经悄然走到关稷雪身前。 关稷雪呆呆地望着他,召唤到寿星的时间还挺凑巧的,燕明烛的怪病和特殊的体质,或许寿星能救他一把。 “姑娘眉头紧锁,似有焦虑,不如说出来我们三星也好帮助你。”寿星见她久久不言,出口问道。 他们三星正在蓬莱仙岛下棋喝酒,忽然同时感念到有一股强大的愿力朝他们涌来,转眼之间便到了这里。 这股力量超越时空的限制,他们也很好奇。 眼前这位姑娘善良却弱小,或许是某种神奇的力量将他们连结起来。 “是啊,姑娘别拘谨,我们三星那可是出了名的平易近人,你有什么愿望尽管说便可。”福星也催促她道。 “我有一个朋友,生了一种怪病,每天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痛,严重的时候还会昏迷,不省人事。更重要的是,这个世界的治疗手段对他无效,反倒是草药能够对症下药。” 接着,关稷雪说起这个世界与华夏的不同,又详细描述了燕明烛的症状。 “所以,我想求问,寿星爷爷有没有办法帮他?” 寿星笑道:“那也得先见过他本人,望闻问切一番才好下结论。” 关稷雪点点头,不过现在天色已晚,她也不好去他的院落,于是试探着问:“三位老神仙,我可以带路,但是能不能偷偷带我过去?你们就隐身看一会如何?现在天黑了,而且你们在这里不能超过半个时辰。” 偷看一事也不怎么光彩,她暗自担心三星会介意,但是寿星嗬嗬一笑,居然接受了,还问燕明烛在哪个方向。 “你说的朋友是不是就是你手腕上红线连着的那个?是你的情郎。我们顺着这跟红线走即可。”关稷雪还没来得及描述燕明烛的方位,福星便调笑道。 “没错。”关稷雪不由摩挲着手上红线,这是月老出品,万一以后的神仙每次见到都要问一遍,误会他们的关系,那该怎么办? 关稷雪心中困扰着,眼前忽然划过一道暖黄色的光,下一瞬,她便出现在燕明烛的屋子里。 不过想到自己现在是隐身的,而且是跟着三星,意图为他治病,她不由长舒一口气。 燕明烛的头发还沾着水汽,一身素白的里衣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很显然,他刚洗完澡,正走到床边准备入睡。 关稷雪朝着寿星问道:“老神仙,您瞧出什么问题没有?” 寿星盯着燕明烛看良久,开口道:“每天准点醒准点睡,休息倒是规律。不过他喜食腥膻,每天大鱼大肉也不忌口,更喜啖此世间的所谓‘异兽肉’,体内积累毒素过多,又无法排出体外,以至身体羸弱。” 他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关稷雪疑惑地转过头:“老神仙,就因为这样吗?” 他们这个世界不讲究饮食,身体的健康全靠护身神灵的监测,她就是在贪梦雪蚕的监督下,每日锻体,排出身体的毒素。 而燕明烛身体病弱的根本原因则还是在于他没有护身神灵的陪伴? 她心中思绪万千,一抬眸,眼神冷不丁与燕明烛对上,她不由心头一跳。 不过燕明烛朝她这边观察许久,终究没有见到异样,转开视线。 奇怪,他分明觉得那个方向有人盯着他,感觉非常强烈,却什么都没发现。 可能是他又犯病了,燕明烛调整有些紊乱的呼吸,朝外面喊道:“来人!” 一只长着黑色羽翼的神灵走进来。 “飞渡,我让你们调查的事情,可有结果?”燕明烛问道。 “关世家一切如常,与王妃所言一致。关世家倚靠平南将军,关姑娘家世清白,公子请放心。”飞渡笑道。 燕明烛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关稷雪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妙,楚王妃为何擅自为她换了家世?飞渡口中的关世家肯定不是她的家族。 还有所谓的平南将军,如果她没记错,那是楚王妃的哥哥,大燕赫赫有名的战神,也是承泽大陆当中少数进入神合期的强者。 这是楚王妃为了他们能顺利结亲不引人非议而捏造,还是说她对于救出她都父母并没有多少胜算? 她听说被逮捕进入降妖司的九死一生。 关稷雪无法完全信任楚王妃,这时,燕明烛吹灭了屋内的灯火,她的眼前一下子暗了下来。 三星催动法力,将她带回住处。 关稷雪回过神来,将胡思乱想抛出脑外,朝寿星问道:“老神仙,对他的情况,您可有应对之策?” 寿星捋了捋雪白的胡须:“调理身体并非一朝一夕所能成就。首先要控制饮食,食用药膳,老夫这里有一本药膳食谱,你可拿去。” “多谢老神仙。”关稷雪连忙接过食谱。 “另外,要辅之以运动。你们这个世界的人,过分依赖神灵,他没有护身神灵,按理说活不过三十岁。不过老夫这里有一本《南极仙翁拳》……正适合他锻炼,强身健体,若能坚持,生龙活虎活到一百岁不成问题。” “有点像广播体操……”关稷雪继续接过《南极仙翁拳》,粗略翻了两页,不过她不敢置评,于是信誓旦旦道:“我要好好监督他。” 治疗燕明烛的病有了头绪,关稷雪乐滋滋地翻看《南极仙翁拳》,时不时向寿星请教,寿星耐心解答,到了兴头上,他干脆亲自示范书上的招式。 关稷雪跟随他认真学着,不断纠正自己的动作,招式看上去平平无奇,可是才刚学一个招式,她就已经热汗淋漓。 “不光是他,你也要注意你的身体。”禄星来到这个世界,无比失望,一个人闷闷不乐许久,但还是出言提点。 “我会的。”关稷雪轻握拳头,她现在被废了魂力,与普通人无异,即使该信仰了邪神,她契约的小鸡崽最多属于神宠,而她的寿命也不会超过两百岁。 三星点头微笑,身影慢慢变得暗淡起来。关稷雪意识到,正是他们即将离开的前兆。 等到三星离去,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冷却下来,关稷雪扒拉着手上两本书,若有所思。 神话系统再次跳出来:“恭喜宿主达成第一个成就!系统升级中……” “叮——本系统升级完毕!” 淡蓝色的画卷重新展开,金乌和玉兔身上都仿佛镀上了一层紫光,召唤神明的金光旁边多了一道更加璀璨的金光。 那道金光下面摆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昔日重现,神明自选,祭赛五百。” 关稷雪盯着“神明自选”这四个字,面露惊喜。 这样她就可以召唤自己想要选取的神明,而不是盲抽了,不过仅限于曾在另一道金光内抽到过的神明。 玉兔晃了晃月桂上的秋千,她身上挂着的牌子瞬间显示出她的信仰值剩余:-3686。 关稷雪一下子头疼起来,她还要还神话系统那么多信仰值,真是“借钱一时爽,还钱火葬场”。 她颓丧着,神话系统又有了动静,五朵绚烂的烟花在画卷中炸开,随即那两道作为“抽卡池”的金光颜色逐渐黯淡,最终现出一对眼睛的模样。 关稷雪吓了一跳,不禁后退,才发现这是一条攀附在高山上边的黑色巨蟒,那两道金光其实是它的眼睛! 那条巨蟒吐了吐蛇信子,想伸头靠近关稷雪,却发现自己被禁锢在画卷中,只能作罢。 画卷中重岩叠嶂的高山发生剧烈的震动,天空之中风起云涌,高山之下的大江大河惊涛拍岸,怒卷西风。 关稷雪意识到这幅画卷另有乾坤,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些变化。 那连绵不绝的高山不断往上抬升了一段距离,停止下来,不久风平浪静。 关稷雪也终于发现,原先画卷上的所有山水风景,都被一只乌龟驮在背上,那条黑色的蟒蛇更是与乌龟紧密相连。 乌龟的背壳上亮起了一片金光。 “那是新解锁的图鉴功能。”系统连忙提醒她道,语气轻快:“通过这个图鉴功能,宿主可以与已经出现过的神明进行‘视频通话’,并且不需要信仰值!” “这个功能那么厉害!”关稷雪被神话系统突如其来的大方震惊到,怪不得系统老是催促她完成第一个成就。 原来完成成就之后,系统就能见到它心心念念的唐僧,并不是虚言。 不过,它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应该就不会再随意借信仰值给她了。 “不过,图鉴功能也是有条件的。”系统又补充道。 “什么条件?”关稷雪叹了一口气,就知道不能白嫖。 系统嘿嘿一笑:“需要神明对你的好感度达到100以上,并且,你持有神明赠送的信物。” 关稷雪看了眼手上的两本书,又找到虎皮披风:“这些就是信物?” “宿主真聪明!”系统很快给了答复。 “那唐僧和寿星对我的好感度分别是多少呢?”关稷雪又问道。 “放心啦宿主,都是100点。” 闻言,关稷雪松了一口气,又听到系统惊讶的叫了一声:“宿主,月老赠送给你的红线也是信物,真没想到那个抠门的老头对你的好感度居然那么高,足足有300点!” “真奇怪,月老不是还怪我破坏了他的工作吗?”关稷雪也觉得不可置信。 “算了,宿主还是先启动图鉴功能,与唐僧视频通话。”系统嘿嘿一笑,似乎还擦了擦口水。 关稷雪:……你别是哪只眼馋唐僧身体的小妖精变得吧。 不过,神话系统帮了她那么大忙,她当然得惯着它:“系统,请求与唐三藏连线。” “好嘞!” 唐三藏望着眼前湍急的流水,眉头一皱,走近河岸,还没看清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便被大徒弟孙悟空拦着:“师父,当心!” 很快,二徒弟猪八戒也过来,搬起一块大石头扔进河里,夸张地惊呼道:“师父,水太深了!我们没办法送你过河呀。” “八百里流沙河,胜似弱水,此言不虚,就怕里面还藏着妖怪。”孙悟空点点头,警惕地看着河面。 忽而,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果然看到一只水怪潜伏在水下,他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掩护师父,静待妖精靠近,打他个措手不及。 河水流淌得越发急促,那妖精“哗”地一声蹦上岸来,径直朝着唐三藏而去,唐三藏神色有异:“徒弟们,快,打妖精!” 说着,他往远离岸边的方向逃跑,孙悟空、猪八戒与水怪打了起来。 唐三藏回头一看,某道玄妙的声音还在呼唤着自己,但是他怕自己的异常被徒弟们发现,不好解释,遂拍了拍小白龙的头:“小白呀,你好歹也是龙,你也一起帮着师哥们打妖怪去吧。” 敖烈乖巧地点点头,化作白衣青年,朝着流沙河奔去。 徒弟们终于都不在身边,秉持着对徒弟们武力值的信任,唐三藏终于接通了关稷雪的视频通话。 “姑娘,你情况如何?后来那些鬼魂没有再伤害到你吧?”唐三藏看到依旧活着的关稷雪,长舒一口气。 鬼魂们的恶意虽然被镇压,但是他们鬼多势众,要逃脱也不容易。 12. 心眼 关稷雪看着虚空中的水镜,水镜里传来风吹波浪的声音,唐三藏灰色的僧袍也被大风鼓起,他面容的肤色比之前要黑了不少,显示出他走的这段路并不容易。 “我很好,后来从诛仙洞找到离开乱葬岗的通道。”关稷雪简略地后面发生的事情一说。 她急着连接视频通话,也是听系统说过唐三藏仍然关心着这边的情况,她主要是想向他报平安。 唐三藏却仍旧不放心:“我在此间世界已经度过了三个春秋,里半年之期已经过了许久,他们后来可发生暴动?” “你们那里过了三年?”关稷雪惊讶问道:“我们双方的时空中,时间流速不同,这里才过了七天。” “如此便是万幸。”唐三藏这才长舒一口气,严肃道:“你们的世界需要有人开辟幽冥,不然土地上积重难返。” “这也不是一时就能开创出来的,说不定光明神另有其他考虑,天界还有许多神灵跟随在光明神身旁,虽然我大多闻所未闻,但是也得等到开辟幽冥的神灵降世。”关稷雪皱眉道。 “你所言有理。”唐三藏垂眸,若有所思,随后从担子里面挑出来一本书:“若是再遇到恶鬼,姑娘也可以用这部经文护身,你一旦熟读这部经文,不仅百鬼不敢侵扰,更是能超度恶鬼,驱除妖邪。” “这部经书那么神奇?”关稷雪怀疑道。 “是一位高人传授,名叫《波罗蜜心经》,这部心经可谓是大乘佛法的提纲挈领之作,是对一切智慧之学的高度浓缩。” 唐三藏笑道,他轻抚着《心经》的封面,眼神中流露出欣赏和敬佩。 “我听说过。”关稷雪了悟,这部经书自玄奘翻译编撰,流传大唐后,在佛界中便占据着极高的地位。 西游之路,说不定也是感悟《心经》的过程。 “是乌巢禅师赠送给你的吧。”关稷雪笑道。 “……姑娘上次就信誓旦旦地说知道我们西游会遇到的磨难,好像确实对贫僧的经历十分了解。”唐三藏无奈一笑:“我们辞别乌巢禅师之后就到了这里。” “这里是……流沙河?”波涛拍岸的声音此起彼伏,关稷雪苦想良久,终于确定他所在的位置。 “这里有块石碑,上面确实写着流沙河。”唐三藏听到关稷雪准确地说出他身在之地,虽然他存心试探,但还是颇为惊异。 “需要剧透吗?你的两个徒弟都不在身边,估计是商量着对付河里面那妖怪去了,我可以说出这只妖怪的身份,帮你降服他。就当作你送我这件虎皮披风,还有这本《心经》的酬劳。” 关稷雪眼珠子骨碌一转,心里出现一盏天平,他们这也算是公平交易吧,这只妖怪的身份一曝光,能省下他们不少力气。 本来过河就困难,唐三藏也不愿让徒弟们瞎折腾那么久,立即同意,笑道:“当然可以,不过,这部《心经》就和虎皮一样,靠着系统传送过去吗?” 话毕,唐三藏被他耳边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当然!有本系统在,必然是使命必达!” 这道声音他以前也听到过,不分雌雄,音色十分怪异,就仿佛……雷电劈到树木,焦黑的树木裂开而发出的声音,聒噪,却十分顺溜,并不难听。 “如此,便有劳‘系统’先生了。”他轻笑道。 “不麻烦!”系统嘿嘿一笑:“不过依旧需要信仰值……” “这个没问题。”唐三藏抿嘴一笑,他身上一贫如洗,穷得只剩下功德了。 交易结束之后,系统再次暴富,兀自跑到一旁傻乐去了,关稷雪也如愿接收到《心经》。 “这只妖怪,其实就跟小白龙一样,都是你的徒弟,你自报家门,他自己会出来归顺你。”关稷雪信守承诺,给他剧透。 唐三藏闻言,跑到岸边,大喊一声:“徒弟!徒弟!” 孙悟空被他突然作死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拦着他:“师父,小心!” “悟空,怎么就你一只猴还在岸上?”唐三藏惊讶道。 “我不熟水性,八戒和小白正在水里哄着那妖怪出现呢。他被我们打怕了,躲在河里不敢出现。”孙悟空乐呵呵地笑着。 “你们别打了,那妖怪是你们的师弟。” 在孙悟空怀疑的眼神下,唐三藏对着流沙河大声喊出自己的身份。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浪潮声中,但是一直缩在水里的妖怪竟出了声:“师父?你此话当真?可是他们都要打我,你让他们住手,我就上来,听凭师父差遣!” 唐三藏会心一笑,给孙悟空递过去一个眼神,孙悟空挠挠头,没想到师父说的是真的,他只好让猪八戒和敖烈停下打斗,将水怪带上来。 看着沙悟净正式入编,一直默默躲在暗处观察的木吒满脸疑惑,也不知道唐三藏什么时候就知道了这等大情报。 不过为了能让自己还有点表现的机会,他凌空一跳,出现在唐三藏师徒身前,用手中的葫芦帮助他们渡过流沙河。 见到观音菩萨没有出现在木吒身边,孙悟空坐在葫芦上,打量着老老实实在前方控住葫芦方向的木吒,还是忍不住揪着他的衣领:“小木头~你不会一直待在一旁,看我们师徒的笑话吧?” 他又想起来三年前观音菩萨和师父联合起来骗他戴上金花帽,结果是一道紧箍咒,用来控制他! 他怨念好久,到现在还暗戳戳记仇呢。 看到观音菩萨身边的小帮凶,他对师父没办法,还拿捏不了一个小小的木吒吗? 孙悟空暗中轻哼一声。 对了,他的珍藏的一块虎皮就是那时候没的,他在担子里找了很久没找到,只看到一顶亮闪闪好看的帽子,才缠着师父送给他,没想到,这居然是骗局! 不过,他神秘一笑,他好像也掌握了师父的一些“罪证”,正藏着掖着,没有轻易说出来。等到什么时候,师父再敢念紧箍咒,他就敢捅到佛祖哪里去。 被戴上紧箍咒那天,他在师父身上发现了属于女子的长头发,还闻到了属于女子的香味,都已经被他封存下来。 他也就旷工,去东海龙王那里喝了几杯茶,师父竟暗中与女子有所牵扯,真是让他意想不到。 “大圣说哪里话,我是叫木吒……哪敢看你们笑话呢?”木吒干笑,试图纠正孙悟空给他起的绰号。 “你最好没有。”孙悟空哥俩好地拍拍他的肩膀,木吒手一抖,葫芦就歪了,但所幸他及时扭转回来。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唐三藏一眼,他已经被孙悟空接着各种事由拉拉扯扯好久了,多希望唐三藏能管一管,可惜,唐三藏目光直视前方,一点没收到他可怜巴巴的眼神。 唐三藏正沐浴着凉风,静默不语地给关稷雪直播流沙河的壮丽风光。 关稷雪看到河水里混着黄沙,却咆哮不息,推着葫芦向前奔涌。 白龙马恬静地趴在葫芦上,闭着眼睛,任由凉风吹动自己的鬃毛,享受着闲适的时光。 猪八戒依靠在马背上,大口咬着烧饼,肚子逐渐圆润。 沙悟净则翻开经书,念诵着经文,时不时遇到困惑之处,就挠着头,一下子薅掉大把的头发。 木吒仍旧扯出疲惫的微笑,与孙悟空周旋,心里催促着葫芦再漂快一点。 时间快要结束,系统提醒关稷雪道:“图鉴功能也有时限,宿主一天可以无限次开启该功能,但是每一位神灵的时限加起来只能有半个时辰。” 沉迷在直播间的关稷雪一下子回过神来:“没错,而且现在的时间已经很晚了。” 她抬头一看,灯烛已经燃烧了一大半,灯芯的火焰在逐渐变小。 唐三藏同样收到了系统的提醒,轻笑道:“今日多谢姑娘,以后有缘多联系。” 关稷雪点点头:“唐师父一路小心。” 她刚要关掉视频,却听见唐三藏又补充道:“差点忘说了,那本《心经》是我大徒弟亲手摘抄的,上面还写满了他的个人笔记……我让他多做笔记,所以他写有很多本,姑娘不必担心,不要嫌弃我大徒弟在书上的乱涂乱画即可。” 关稷雪愣怔片刻,不由一笑,连忙点点头:“不嫌弃,一点都不嫌弃。” 这可是齐天大圣的真迹! 先不论其中的内容,收藏价值绝对顶尖,想要饱览的人应该趋之若鹜,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为与各位神仙聊天的时髦风尚! 等到关闭通话,关稷雪翻开《心经》一看,发现上面的字迹竟是标准的正楷,而且刚柔并济,率性天然。 至于上面的画画,基本上都是写实风格的小猴子,千姿百态,各不相同。 不过,《心经》需要慢慢研究,现在,她要把它垫在枕头下入睡,希望能稍微增进她的禅性。 第二天一大早,关稷雪如约来到燕明烛的院落,她端着给他准备的药膳,正要让人进去通报,守卫却已经给她开好大门:“王妃说了,关小姐可以随时进入,不用通报。” 关稷雪:“……”这也太草率了。 你就不怕你儿子她毒害吗?楚王妃? 不过,守卫们都长着黑羽翅膀,一看就是与楚王妃契约的神灵,燕明烛的情况随时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想必他被保护得严丝缝合。 13. 家宴 关稷雪将药膳端放在桌子上,燕明烛正好从卧室里走出来。 她随意望他一眼,不禁愕然道:“你的黑眼圈怎么那么重?” 他不是很早就熄灯睡下了吗? “别提了,我昨晚都没睡着。”燕明烛有气无力地瘫在椅子上,神色怏怏:“昨晚是不是变冷了?有一股寒气往我被窝里钻,令我无法安眠。” 说着,他将披在身上的貂皮外衣裹紧,瑟瑟发抖。 外面的阳光熹微,天气暖和,关稷雪摇摇头:“你先喝一点热的东西暖暖自己。” 她今天给他准备的药膳是乌鸡茯苓汤,炖煮乌鸡的同时加入白芪、茯苓、银耳、枸杞等食材,汤底鲜浓,闻起来也有一股特殊的味道。 除此之外,还有一碗莲子羹。 燕明烛面对着饭桌上这两道陌生的菜,实在无法下筷:“这是什么?太清淡了,来人,撤下去,我要吃烤肉,多放点辣。” “等等!”关稷雪连忙阻止他:“这是我特意为你熬煮的药膳,可不能浪费。” “你煮的?”燕明烛睁大惺忪的熊猫眼,闻着药膳的味道还是万分嫌弃:“这些这样的味道我也熟悉,可是我已经是个药罐子了,总不能再把药材当饭吃吧。” 他夹起一块乌鸡肉,闭上眼睛吃下去:“太寡淡了,一点都不好吃。” “不好吃我也希望你吃下去,你平常吃的肉杂质太多,你吃下去,毒素就在你身体里面累积,最后才毁坏你的根基。吃这些药膳对你有帮助。” 关稷雪见他继续夹起肉片吃下去,时不时勺起莲子羹喝掉,不由笑道:“这乌鸡茯苓汤养肝补气,莲子羹也能安神助眠,正好你吃下去可以祛除冷气,安心睡一觉。” 燕明烛点点头,竟然还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吃完,他打了一个哈欠,脱掉貂皮外衣,直接躺在塌子上便沉沉地睡下了。 一觉睡到晌午起来,燕明烛依旧没能吃到他的烤肉,不过,关稷雪给他做的已经不是药膳了,而是一些简单的饭菜。 他睡起来发现自己汗涔涔的,便洗澡换了干爽的衣服。 “你终于好了吗?快趁热吃。”关稷雪见他出来,喊了一声。 他嘴上嫌弃,但身体却诚实地坐到饭桌前:“你也不等等我,自己就先吃起来了。” 萝卜炖排骨的香味十分诱人,他的喉结滚动几下,筷子飞动,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他胃中暖和,暗地里喟叹,这真是他吃过的最美味的饭菜。 “我今天忙了那么多,当然得好好犒劳自己。”关稷雪眉眼弯弯,还不忘擦掉嘴上的油:“真没想到姐姐我都那么久了,还能重新捡起忘却多年的厨艺,真是宝刀未老啊!” 她的厨艺可是得过全国一等奖的,美滋滋地饱餐了一顿,她脑海中关于前世的记忆片段更加清晰起来。 在炖排骨汤的时候,闻道那味道,她就立马想起与前世的家人聚在一起的场景。 “你怎么了?”燕明烛把碗放下,惴惴不安地问道:“你怎么哭了?难道是我吃得太多了?” “没有,我被烫哭的。”关稷雪摇摇头。 “嗯?” 在燕明烛关切的眼神中,她转泣为笑:“其实……我们下午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还要接着跟我辨认药材,学医治病?”燕明烛眼珠子骨碌一转,笑道:“那你可要正式拜我为师。” “没问题。”关稷雪神秘一笑:“你可能也要拜我为师。” 燕明烛不以为意,却没想到在端着一副为人师表的姿态,为她传授自己所编纂的《草本图谱》之后,竟被她拉到阳光底下,抬头挺胸,扎了大半天的马步。 夕阳西下,他瘫在床上,虚弱得抬不起手:“谢谢你,我感觉里死亡又近了一万步,大概今晚就可以解脱了。” 关稷雪捏了捏他腿上的筋骨,没受伤,她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面上笑嘻嘻地为他打气:“加油,你可以的!” 第二天,天空中刚露出鱼肚白,燕明烛失落地坐在床边,竟然又多活了一天,可真是太遗憾了。 他叹了一口气,闻到屋外飘来的美味,灵魂一震,可恶,为什么无论她要做什么,自己完全拒绝不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燕明烛每天在关稷雪的鞭策之下,被迫学完了《南极仙翁拳》当中的所有招式。 他很想让自己的头疼一下,或者肠胃出个问题,好让自己得到休息,奈何往日里使劲折腾他的病痛诡异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心血来潮,让人偷偷送了两盘辣炒蝗虫和蚝油蜥蜴进来,打算释放自己的天性。 可是中途还是让关稷雪发现,燕明烛无奈,试着和她讲讲条件:“这可是天香楼新出的极品菜肴,可不可以……” “不行!”关稷雪断然拒绝,怎么可能让他半途而废? 他这一个月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走路健步如风,时不时还能和她开玩笑,再吃那些“极品菜肴”,不就前功尽弃? 她木着脸:“吃也可以,但是你以后就别想再吃到我做的饭菜了。” 燕明烛心中咯噔一下,果断地扔掉辣炒蝗虫和油耗蜥蜴:“我错了,你别当真。” 他的病症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关稷雪心中轻松许多。 虽然楚王妃把她绑来,为的是签订同心契,给他续命,他对自己生命的态度消极,却是在她被追捕时向她伸出援手的好心人,她始终不忍心看他忍受痛苦。 这一个月来,燕明烛的事情占据了她大部分的注意力,这天晚上,她终于将神话系统召唤出来,打算向寿星道谢。 寿星头顶的大包亮锃锃的,他骑着一只白鹿在林间悠然穿行,艳丽的荼靡遍地开满,他轻抚着手中的笛子,憨厚笑道:“小雪不必客气,有志者事竟成,他能坚持下去,情况总会好的。” 关稷雪点点头,更加坚定锻炼燕明烛的信念。她瞥见寿星身后的美丽景致,不由感叹:“那边就是蓬莱仙岛吗?果真是仙境无双。” 自秦始皇求仙问药,追求长生不老后,便将东海上蓬莱仙岛、瀛洲仙岛的传说带火了,后世的人更是一代代地追捧,期待那渺茫的机会。 以至于,蓬莱仙岛成为了神话传说中无比清丽缥缈的存在。 “小雪好眼力。我那法子适合普通人修行,那个世界特殊,你若传播出去,让更多人修行,我也不反对。”寿星哈哈大笑,将白鹿停在一道溪流旁边饮水。 关稷雪点点头:“那我也代替他们谢谢老神仙。” 白鹿呦呦地叫着,不一会儿竟化成一位眉清目秀的青年,他目光中透着茫然:“师父,您在和谁说话?” 寿星但笑不语,摇摇头,带着白鹿消失在荼蘼花丛中。 关稷雪眼前的水镜也关闭了。 寿星的图鉴旁边是月老的图鉴,她凝思片刻,最终找不到和月老的聊天话题,于是便将图鉴功能关闭。 不过她不经意间瞥到玉兔的身影,竟一下子愣住了。 她被负数的信仰值所困扰,一直没敢多看,没想到她的信仰值出现了波动,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由负三千多变成了负一千多! 她揉揉眼睛,几乎要怀疑系统出bug了。 仔细想想,她这段时间一直帮着燕明烛改变饮食习惯、强健身体,莫非这些信仰值就是从燕明烛身上获取的? 她眸光一顿,若继续帮下去,信仰值岂不是会不断增加?那她岂不是不用愁信仰值的来源,可以直接躺平了? 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到,关稷雪本以为自己会激动得失眠,可是她却美美睡了一觉。 冒着热气的药膳再次出锅,关稷雪观察着燕明烛,发现他吃一口饭,系统就涨一点信仰值。 她心中暗笑,心中的头等大事好像解决了,她便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那还被关在降妖司的父母身上。 可是楚王妃传话回来,让她继续等着,说是楚王依旧没将燕明烛的婚事定下来,在此之前她不会插手降妖司的事务。 关稷雪轻皱眉头,按照信仰值上涨的速度,她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积攒到抽取神明所需的信仰值。 希望到时出来的是个一言不说就开打的,她干脆自己去救。 这时,她收到楚王派人传来的通知,王府中将要举行家宴,她也要出席。 “少夫人,您还有什么问题吗?”仆从的声音飘到她的耳朵里。 她这才发现自己沉默的时间过长了。 “没有问题,回复王爷,我一定准时参加。” 仆从欣喜地应了一声,便退下去。 关稷雪捂了捂脸,心情复杂,想不通为什么全府上下都对她们的婚事如此接受良好,还早早给她安上“少夫人”的名号。 黄昏时分,整个王府已经张灯结彩,热闹起来,如火如荼地准备着家宴的各项事宜。 关稷雪与燕明烛赴会之时,楚王妃已经到了。 既是家宴,便只摆了一张饭桌,楚王妃端坐在上首的位置,见到燕明烛到来,她挥手招呼他过去。 他带着关稷雪,在银翼身边坐下,而银翼只与楚王妃隔了一个桌角的距离。 过了不久,楚王便到了,他肩膀上站着一只猫头鹰,身后跟着侧王妃和一对儿女。 他们三人身边各自跟着一位长着宽阔羽翼的神灵。 楚王走近之时,肩上的猫头鹰黑影一闪,化作人形,坐在银翼的对面。 侧王妃、二公子燕明翊和郡主燕明莉依次落座,他们的三位神灵则坐到关稷雪身旁。 燕明翊和燕明莉看了一眼燕明烛和关稷雪,点点头,就当打了招呼。 家宴上的气氛诡异地十分和谐,只除了燕明烛基本上没怎么动筷。 关稷雪靠近他悄声说道:“今天特殊, 允许你多吃一点。” “回去你再做夜宵。”燕明烛摇摇头道。 众人的眼神纷纷向他们飘过去。 楚王轻咳一声,说道:“明烛不想吃也没事。” “我们这家宴举办的真不是时候,居然打扰这对小情人儿了。”侧王妃也笑道。 “那我们就多吃一点喽。”燕明莉俏皮一笑,动手给二哥夹了菜。 14. 未婚夫妻 燕明莉与燕明翊其乐融融,侧王妃和楚王是不是插几句话,显得十分温馨。 “关姑娘手上是受伤了吗?怎么你也和大哥一样几乎不动筷?”燕明莉暗中打量关稷雪几眼,终于找到话题,明媚地笑道。 她与二哥都是皇室中的佼佼者,相比之下,从小就是废材并且体弱多病的大哥她们当然看不上眼。往常都是大哥安静地坐在一旁听他们谈话,如今多了一双碗筷,虽与平时无异,但也有些新鲜。 “刚好受了点伤。”关稷雪手上无论何时何刻都缠着蓝河纱,但是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吃了一段时间的华夏美食,便对着这满桌的饭菜难以下咽。 “那你可要小心一点,我大哥体弱多病,还需要你多加照顾。你多吃点,这些抹了糖霜的蜘蛛和蝙蝠可是我们兄妹二人扫荡异兽洞府后带回来的。这些都是中阶异兽,对于关姑娘来说应该是很少见到的。” 燕明莉一双凤眸挑起,笑道,可是很快她的笑容就凝滞下来,燕明烛竟然还把关稷雪碗里的糖霜蜘蛛全部挑出来,放回盘里。 “这些东西粗糙,上面还有凶戾的魂力残留,雪姑娘最近吃不得太多。”燕明烛笑道。 关稷雪惊异地望他一眼。 “真是不知好歹!废物就是废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燕明莉闻言,当即将筷子拍在桌上,娇喝一声。 “大胆!”楚王妃脸色一冷,也朝她喝道。 “孩子们开开玩笑罢了,王妃不必当真。”楚王见状,忙开口化解两人之间将拔弩张的气焰。 即使他偏心燕明莉,但是楚王妃身份非同小可,他也不能任由燕明莉冲撞她。 “今天本王举行家宴,一是为了明烛的婚事,本王已经做主拿了明烛的私印呈给父皇,父皇也同意这桩婚事,下个月二十八便是吉日。” 楚王温和地笑着,却不料,燕明烛脸色一变,腾身而起:“你们偷拿了我的私印?这桩婚事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这可是王妃千挑万选给你找的好人家,你哪有不满意的?”楚王脸色一沉,他只想早点将这件事解决:“你的私印也不是什么宝贝,难道本王还没有动用这一块小小玉印的权利吗?” 再说了,燕明烛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命了,他身为父亲代为保管难道不行吗? 楚王妃亦起身好言相劝:“明烛,你之前也答应过娘,你和关姑娘相处得很好,而且你身体好了不少,何不趁早……” 燕明烛摇摇头:“我只是答应听你的话好好治病,娶亲一事我没同意。” “明烛,你不同意也没用,皇上已经下旨了!”见劝不动他,楚王妃微怒,语气冷了下来。 “那你们当初直接抢了我的玉印便是,何必来问我愿不愿意,假惺惺地做一些表面工作敷衍我?”燕明烛抿着嘴,直愣愣地坐下来,手肘支撑在桌子上,手背贴着额头。 家宴上的局势骤然变换,关稷雪原本就依据楚王妃的要求接近燕明烛,此时感受到他宁死不从的气势,她暗自心虚,但是看到他脖子上的虚汗,她惊忙问道:“明烛,你没事吧?” “我没事。”燕明烛轻声说道。 楚王妃则被他的一番话伤到了心,她从来没想到她的儿子竟是这样子看待她! 她不计所有为他筹谋一切,他竟然如此埋怨她? 不过她也被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惊吓到,怕他一下子又晕倒过去,只能恨铁不成冰地望着他。 燕明烛的呼吸慢慢平稳,抬头问道:“现在我的玉印在哪里?” 楚王一见他发病就心烦,但又怕自己多说什么让他惊厥过去,害他落下谋害亲子的名声,遭受旁人铺天盖地的非议。 对于这个废物儿子,他已经不得已忍让了二十多年,就怕他像瓷瓶一样摔在他手里,他还想怎么样? 他咬着后牙槽,皱起眉头挥挥手,仆从会意,随即将玉印带过来。 燕明烛手指触到冰凉的玉印,却没收起来,而是奋力将其往地上一甩,玉印便被他摔得四分五裂。 在场的众人皆被这番变故惊到。 “孽子,你在做什么?这可是御赐之物!”楚王怒道。 没想到燕明烛喊的比他还嚣张:“我再警告一次,若是有人再敢逼迫我,我会让你们都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他自嘲一笑:“毕竟,普天之下,就我不怕死,而害怕我死去的不在少数。” “你——”楚王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你别做傻事!” 他不该一时得意忘形,差点忘了他的身份。 不单是楚王妃,众人和众神灵之中除了关稷雪,都神色紧张地望着他,仿佛在那一瞬间,他掌控着所有人的生死。 关稷雪默默不出声,但是她已经感觉到这氛围之中的诡异纷至沓来。 真是奇怪,莫非燕明烛身上藏着什么东西,让他们如此惊慌……甚至惧怕。 她的心中尚未理出头绪,便听到燕明烛的声音恢复到往常的淡然:“父王,你只说了第一件事,要说的另外的事情是什么?” “第二件事,那就是你们后天都要到登临阁报道。”楚王心绪未定,他的喉结滚了滚,缓缓说道。 登临阁大名鼎鼎,关稷雪当然知道,登临阁是皇家修习之所,差不多可以当做是中国古代中存在的国子监。 皇室成员全部要进入登临阁进行修炼,而其他人想要进入登临阁,要么在玄机榜榜上有名,要么拥有皇室的推荐函。 对于燕明烛的情况来说,他好像去不去都无所谓。 然而出乎关稷雪意料的是,燕明烛竟然点点头说道:“我会准备好。” 接着他转头朝着她问道:“你和我一起去?” 关稷雪确实想去这传闻中的皇室学院瞧一瞧,她点了点头:“我可以有推荐函吗?” “我们最先的打算是让你以皇室的身份进去,毕竟有了圣旨,即使是未婚妻,登临阁依旧是承认你身份的。”楚王妃仍不死心,余光悄悄地看向燕明烛,小心提议道。 “有推荐函也是可以的。”关稷雪轻笑道,知道燕明烛确实对包办婚姻格外排斥,她虽然也想让这婚事泡汤,但眼神里不由流露出期待。 除了进去感受一下这最恢弘大气的学堂的氛围之外,更重要的是如果燕明烛不在她身边,她的信仰值就断了来源。 “不用推荐函,你用皇家的身份,登临阁里面高手如云,各怀心思,你用皇家的身份才能保证安全。”燕明烛却给了她一个意外的答复。 “那我们表面上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关稷雪愣怔片刻,问道。 燕明烛微笑着点头。 楚王妃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满肚子的纠结不知道从何说来,她万分想不明白燕明烛对关稷雪的心思究竟如何。 “还有最后一件事。”见到燕明烛对这一项安排相当配合,楚王松了一口气,但是他又担忧着最后一件事说出来之后燕明烛反应强烈。 但是他已经答应侧王妃母子,遂只能清了清嗓子,说道:“那就是依据祖制,明烛成婚之后便要搬出王府,另择宅院,到那时,本王将正式禀报父皇,册封老二明翊作为楚王府的世子。” 燕明翊闻言,不由抬眸,眼神中闪过一丝喜悦。 而楚王则是顿了顿,看向燕明烛母子二人:“你们可有异议?” “听凭王爷做主。”楚王妃冷笑一声,在她大海捞针般为燕明烛择亲事之时,她早已经想到过这个问题。 “我会主动搬出去。”燕明烛轻笑一声,并无异议。 楚王的事情已经说完,他再也没有心思呆在这里,拉着关稷雪便离开了。 关稷雪紧紧跟着他的步伐,脑海中闪过家宴上的场景,虽然她心中有很多疑问,一时却不好全部问出来。 她想起自己刻意接近他的举动,神情赧然,最终还是说道:“对不起,我听王妃的话,蓄意接近你,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她不清楚他为什么对被偷窃是玉印如此生气,又为什么能让在场的强者都对他存在顾忌,但她情知这是他的重大秘密,无法问出口,千挑万选,最后竟选择道歉。 她微垂着眸,他会怪她吗? 月光下,他闻言回过身,目光逡巡在她身上,只笑道:“我要是怪你,就不会教你辨识草药,还厚着脸皮吃你做的饭了。” 关稷雪不禁一笑,抬头竟正好与他的目光遇上,月色撒在她身上,显露出静谧的温柔:“我只是想治好你,就算你不吃,我也会强迫你吃下。” 他送的蓝河纱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就像遮住她脸上的一道疤那样遮住她手心上的天罚印记,让她的在心惊胆战中得到安宁。 她这么想着,忽然觉得手心一凉,那张蓝河纱估计是在燕明烛牵住她的手往外走的时候松开了,现在蔫巴巴地掉落到地上。 她屈腿想将其捡起,却被手心里飞出来的小鸡崽惊到,最终她慢了一步,那蓝河纱被他捡起。 “你以后可要把它系好。”燕明烛将蓝河纱还给她,看到她捧着的金灿灿的小家伙,心中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是你的神宠?”燕明烛讶然问道:“没想到还有神灵在回应你。” “是邪神。”关稷雪叹了一口气,按着它小巧的脑袋:“可惜就只是什么都不会的小鸡崽。” “小鸡崽?”燕明烛上前戳了戳它的翅膀,笑道:“这分明是只鸟儿,怎么能叫它小鸡崽呢?” 15. 信徒 一想到能够进入登临阁,在这座最令人向往的学府生活一段时间,关稷雪就忍不住有些激动,她将虎皮和手头上的三本书装进行李里面,终于跟着燕明烛出发。 被关在王府中许久,她也终于可以到外面去看看了。 她和燕明烛坐在马车里,飞渡负责保护她们,持着缰绳坐在车外,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着京城郊外而去。 “今天是什么日子?马路两侧怎么那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关稷雪感觉到马车速度变慢,掀起车帘问道。 “那是安康庄主每月一次出现,给平民看病送药。”车外传来飞渡的声音。 “送药?”关稷雪没听说过什么安康庄主,但是她已经闻到车外的草药味,十分熟悉,她不由疑惑地看向燕明烛。 燕明烛缓缓解释道:“能够治病的神灵本就稀少,寻常人很难请到,只有少数攒够了钱去拍卖行抢购神灵的治病券,大多数都是硬撑过去。这些草药不光对我有用,所以我让人将其配方传了出去。” 关稷雪看着车窗外众人哄抢的架势,显然这些药对他们的意义非凡。 “只可惜,除了我之外,能够静下心来研究的人很少,而我精力有限,就导致这些药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而且每个人体质不同,病症不一,皇上因此没有允许我更大范围推广。”燕明烛也看到车外乱成一团的样子,摇摇头,苦笑一声。 “把你们那个什么庄主给我叫出来!什么狗东西?治病救人是上天赐予神灵的能力,你这庸医竟然妄想拥有神灵的能力?” 这时,药摊旁边又来了一群人,将药材全部推翻在地,对着舍身护药的人胡乱殴打。 为首的是一位身材健硕的大汉,他身边带着一直猎犬模样的神宠,声音洪亮如钟。 “狗庄主,给老子出来!听到没有?”大汉恶狠狠地喊道:“老子的婆娘就是被这猪狗不如的畜生医死的!” 他带过来的兄弟全都附和着他:“庸医害人!把我们大嫂的命赔回来!” “不然老子把你们的店全都砸了!” “就是,大嫂还怀着孩子呢!” “至少得给我们兄弟几个赔一百张治病券吧。” 看守摊子的伙计害怕他们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连连求饶:“隔壁的大娘不巧被狼咬到了腿,庄主还在施针包扎,无法中断,还请各位大哥多等一会。” “怕不是连那大娘都会被他给治死吧?”大汉冷笑一声,说着就要硬闯,被一位瘦弱的男子拦在门前。 “我娘情况危急,大哥多担待……” 那瘦弱的男子话没说完,便被踹了一脚。 “兄弟,你别求他了,他就是来砸场子的,前几天我还看到他娘子脸色苍白,被他打得浑身是伤,指不定是被他打死的。” 有人将那瘦弱男子扶起来,他认得那大汉,便大声嚷嚷,自己却也被人摁在地上狂揍。 关稷雪看在眼里,有些坐不住,想出去说几句,却被燕明烛拦住。 “到底是我们不占理,此事就大事化小。”燕明烛无奈道:“我让飞渡派人给他们每人送一张治病券,以表哀情。” “死者为大,但也不能如此蛮不讲理,还打伤不相干的人。”关稷雪心有不平。 燕明烛正吩咐着飞渡,空中却无端刮起一阵大风,他只好中断,放下车帘。 “相公,我终于回来了!”一道飘渺的声音从风中传来,众人感受到阵阵阴寒之气袭来,不由心中一凛。 那从风中走来的女子,身穿褐色的衣裙,似乎与寻常并没有什么两样。 大汉却吓怕了胆:“云娘,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啊,我死了,你倒掉了我的药,将我淹入井中。但是我还清醒着,要回来为我还有我的孩子报仇!”云娘凄然一笑,袖子中伸出一条长长的白练,向大汉袭去。 众人惊呼声迭起,纷纷向四面八方散开。 大汉不由睁大眼睛,下意识将身旁的瘦弱男子提起来,挡在自己身前。 云娘不忍心伤害这个陌生人,但是以她的能力还不足以熟练操控白练,她执意去抓那大汉,却还得分心应付他兄弟朝她砍来的刀剑。 “多谢兄弟们!”大汉感动地喊道:“那个臭娘们死后不能升天,反倒沦为恶鬼……定是她生前专干些肮脏的勾当,才会被光明神遗弃,大家当帮我除此恶害!” 云娘被砍中几道,疼痛不已,两行血泪挂在脸颊上。 她能感觉到,肚子里的肉团也受着万般折磨。 “大家小心!她的指甲变黑,再这样下去她就会变成大凶大恶的厉鬼,我们快把她拦住,让她魂飞魄散。”观察到云娘的变化,大汉急道。 他手下的兄弟神情一凛,抡起大刀,一同砍过去。 然而,几根黑羽砸过来,将他们手上的大刀全部击断。 飞渡轻悠悠地降落。 “是神灵!”这些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几位神灵,飞渡背后的黑色羽翼扑棱着,众人的纷纷露出歆羡的眼神。 “神灵大人,她的叛逆的恶鬼,快将她抓起来!”大汉终于松开瘦弱男子,如遇救星。 飞渡收起云娘的白练,又将她控制住。 “此人故意杀人在先,寻衅滋事在后,把他和他的同伙全部押往衙门。”飞渡吩咐身后的下属道,接着才将一直扭动着身体挣扎的云娘带回到关稷雪身前。 不过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云娘,生怕她暴起,伤害到马车里的两位小祖宗。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关稷雪不知道念了怎样一段话,竟然让云娘的情绪逐渐安静下来。 云娘黑色的指甲也退化掉,恢复到粉红的颜色。 “我……又好了?”云娘再次恢复意识,身上的痛苦不在,除了身体仍旧如同冰一般寒冷,她仿佛活了过来。 “那人已经被衙门关押,你也不用变成恶鬼了,不过你暂时只能以这样状态生活。”关稷雪温和地看着她。 “可是我怎么会?我的手明明已经黑掉了!”云娘不可置信地伸出双手,摆在眼前。 燕明烛和飞渡亦觉得不可思议,被神遗弃的人,一旦变成恶鬼,就没有回头路。 “我有一套心法,可以让你保持理智。”关稷雪解释道。 “什么心法那么厉害?”飞渡张大嘴巴,他觉得这样的心法肯定不存在,但是事实已经摆在他眼前。 “我不是让你多帮我刻录了那三本书几遍吗?”关稷雪笑道:“就是那本《心经》的功劳。” “这怎么可能?”飞渡摇了摇头。 他刻录的另外两本,一本是食谱一本是拳谱,都是他没听说过的,但是她说要帮燕明烛研究普及世人的治病之方,他就欣然答应,给安康庄主送过去了。 至于这《心经》,咳,他看都看不懂。 飞渡心中的纠结无人得知,关稷雪和燕明烛正你一眼我一句地安慰云娘。 关稷雪还将一本刻录的《心经》交给她:“你每天多念几遍心经,就可以保持这样的状态,别人不会发现你的异常,只不过,你可能要离开你熟悉的地方。” 云娘点点头,轻声道:“我一声仁善,心中充满对光明神的虔诚,我真的不想沦为恶鬼,多谢你们。” 离开熟悉的地方,她依旧可以有希望,依旧可以像生前那般活得好好的。 飞渡听到她们的对话,不得不出声提醒:“我们到了下一个城镇,就到了转运点,我们最多只能带她到那里。” “接下来的路我可以自己走,你们能救我,我已经很感激了。”云娘笑道,她手持着《心经》,在关稷雪的教导下,艰难地理解其中晦涩难懂的地方。 “这部心法是姑娘创作的吗?”云娘忽然问道,她没有感受到心法之上的魂力,这像是专门为普通人而写的。 关稷雪连忙摇摇头:“我不知道,这部书的作者不详,但是是一位叫玄奘的人翻译过来的。” 传说里是观音将心经赠予玄奘,所以这部心经又叫《观音心经》。这个世界没有佛祖和观音,乌巢禅师也不是原作者,她思来想去,只能说出玄奘的名字。 “玄奘……”云娘闭上眼,深深记住这个名字。 到了转运点,与云娘分别之后,飞渡忽然提醒道:“二位坐稳,我们要进入传送带了。” 马车极速飞动,即使做好了准备,车内的两个人还是猝不及防地碰撞在一起。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关稷雪抚着燕明烛问道:“明烛,你没事吧?” 燕明烛头晕目眩,缓过来之后,他轻轻地点点头。 出了传送带,车帘外的飞渡催动功法,拉着马车的白马随即飞了起来,朝着最高的山峰奔去。 车外的护卫也都化作一只只乌鸦,嘎嘎叫地叫,紧跟着马车飞翔。 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飞来峰,正式抵达登临阁。 飞来峰山势险峻,高山峥嵘,直接霄汉。登临阁的大门之外簇拥着茂盛的苍林翠竹,层层叠叠,尽显气势。 他们驾着马车进入,吸引了不少目光。 登临阁中强者林立,不是皇室贵族,就是凭强大势力登上天机榜的天之骄子,各自驾着坐骑而来,又有声名显赫的神灵相护,唯有这辆马车,显得格外寒碜。 众人纷纷停下脚步,少数人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想,这该不会就是他们心中想的那一位吧? 可是那位虽然很麻烦,但是经常称病不在,怎么可能开学第一天就过来殷勤报到? 果然,驾着马车的飞渡冷眼一扫,大喊一声:“楚王府大公子在此,诸位注意退避!” 话毕,他继续催动灵力,驱着马车向前走。 “大家赶紧收起魂力,快让让!快让让!”人群中传来几道声音。 众人一头雾水地避让到路旁,不解地问道:“这是谁?那么嚣张?我凭什么要让他?” “你先别问了,你要是伤到他,大概率你也跟着他一起完蛋。”旁边的人见到还有人愣着,连忙把他们拉走。 飞渡驾着马车,想快点将他们送到住处,不料前方竟有两人在比试功法,其中一个人躲过飞来的长剑,那长剑却直直朝着他们的方向刺来。 飞渡见状,在马车前筑起一道光盾。 不过他的光盾没有起到作用,使剑的那个人已经发现马车,他吓了一跳,连忙催动魂力,强行将剑收回来。 但是他使剑发动的魂力太强,收回来时竟然被反噬,一下子吐了口大学,从空中跌落下来。 这也不关他们的事,飞渡冷漠地驾车,从他头顶飞过。 身后的乌鸦嘎嘎叫着。 “世子殿下,您没事吧?”躲过长剑的人见到他摔倒,连忙将他扶起。 这可是太子最为宠爱的世子殿下,燕明满,世子都自动收手了,驾车的人竟然都不停下关怀一句,实在嚣张。 “清原,我没事,扶我起来吧。”燕明满轻咳一声,从地上爬起来,燕明烛要是不小心被他弄死了,别说世子之位,就连他的太子爹都保不住他的小命。 燕明满一向得理不饶人,骆清原见他竟然不追究那人的事,颇为奇怪,但其中内情世子无意细说,他也不敢多加询问。 关稷雪待在马车里,没有注意到外面发生的事,不知道她已经与自己的青梅竹马擦肩而过。 “系统,信仰值突然之间飙升,速度也太快了吧!”她沉浸在信仰值攀升的喜悦中。 燕明烛正闭目养神,她无事可做,便在脑海中召唤神话系统。 系统看着已经从负值转变为正值的信仰值,也在为她开心:“因为宿主将寿星的药膳和拳法传播出去,能够潜移默化地帮助很多人,后来又救了云娘,做了大善事。” “而且,宿主做的这两件事均与图鉴中的唐三藏和寿星有关。唐三藏在此间世界拥有了第一个信徒,真是可喜可贺!”系统语气欢心。 关稷雪听到它的话,眸光微动,她似乎更加清晰地理解了信仰值的获取的运作机制。 16. 精卫 飞渡身手利索,很快就将燕明烛和关稷雪两人安置好。 登临阁中分有通玄、问器两大方向的修炼,通玄一门学习沟通神明的要领,问器一门则学习与神灵合作,煅炼神器。 各大长老都是神应期的大能,他们层层筛选中意的人收为徒弟,规矩自是十分严苛,众人不得不起早贪黑,应对长老们的百般刁难。 不过,因为燕明烛的特殊情况,他只不过是应皇帝的要求前来体验宗门生活。关稷雪每天跟着他,要不是宅在洞府中,要不就是在飞来峰中闲逛,吃喝玩乐、溜猫逗狗、摘花折枝,尽享潋滟晴光。 他们简直就像是来度假旅游的,脚步几乎遍及无人关注的各个角落。 过了几天咸鱼的日子,关稷雪觉得头顶上要长蘑菇了,想起神话系统,便召唤出来,与唐三藏通话,将云娘的事情告诉他。 唐三藏正坐在树荫下休息,旁边是孙悟空絮絮叨叨,指导三个师弟佛经的声音。 不过,听到云娘的事,唐三藏自是欣喜,但还是提醒道:“四处漂泊,灵魂过于脆弱,还是应当有一个专门属于她的世界。” “如果我能够将酆都大帝,或者地藏王菩萨召唤过来,是否能够行得通?”关稷雪见他三番两次提到这个问题,她积攒信仰值的速度提升不少,给了她不少信心,于是提议道。 “倒不一定。我们两个世界的神也要互相尊重。”唐三藏摇摇头,没在继续这个话题,倒是聊起一件趣事。 他们误入一座华丽的府邸,猪八戒没抵住诱惑意欲留下娶亲,顶着红盖头撞天婚,唐三藏也是第二天醒来,才发现他被吊在树上,原来这都是菩萨们的诡计。 “那你们前面岂不是万寿山五庄观?那里有个地仙之祖,认得你的前世,要拿出人参果招待你,可惜他要上天授课。”关稷雪将这段剧情告诉他。 “婴儿模样的人参果,真是匪夷所思。”唐三藏闻言瞪大眼睛:“幸好后面被观音菩萨救活了。” “你徒弟都馋着呢,清风和明月送来的人参果,你也不必推拒了,分给徒弟们也算避免了一场灾祸。”关稷雪劝道。 但是唐三藏却腾的一下站起来,朝徒弟们喊道:“为师现在休息够了,还是尽快赶路吧。前方有一位故人相侯许久,我们快些赶过去在他出门前与他见面,奉上问候。为师也好将你们介绍与他,他是地仙之祖,你们一定与他聊得来。” “地仙之祖?”孙悟空被这名头吸引住,心想去探探究竟,他在天宫之时就极喜欢广交好友,也不知道地仙之祖是否名副其实。 不过,他没想到师父竟然还记得好友,不禁眨眨眼睛,师父虽然肉眼凡胎,不使得妖异变化之术,却有几分先知。 他合起书,牵来白龙马,笑嘻嘻道:“师父要访好友,我们自然要尽快些,莫让那位祖师久等。” 眼见他们作出决定,关稷雪也退出神话系统,独自在飞来峰中闲逛。 她自己准备了饵料喂鱼,不经意间发现远处走来一群衣鲜亮丽的女子,各执着宝剑信步而行。 她一眼认出为首的紫衣女子便是慕容紫芝,脸色微变,连忙转身躲到柱子后面。 幸好,她们并没有注意到她,笑语婉转自她身边路过。 关稷雪悄悄从柱子后面探出头,轻抿着唇,她还看到了贪梦雪蚕,与慕容紫芝手挽着手,并肩而行,目光明亮,笑颜逐开。 短短时间,她的境界已经从中阶神灵升到高阶神灵。 比起跟着自己,她如今得到了待遇好太多了。 关稷雪凝眸片刻,终是将碗里没剩下多少的饵料全部倒入湖中,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 她沿着青石板小路,无意间走入一片银杏林中。 但是这里似乎是个练剑的修炼场,青绿的银杏叶在风中颤抖,剑气袭来,它们哗啦啦落下一大片。 关稷雪为免自己被无辜波及到,识趣地转身要走。 未料,一把剑横在自己面前,强行挡住她的去路。 “关稷雪?真的是你!没想到你还能起死回生啊?”剑的主人飞身降落到她身前。 “竟敢祭祀邪神,真是活该!”那人咧嘴一笑,拍了拍手:“你以前不是挺能的吗?宗门大比年年稳占前三,还屡次坏我好事,现在就只能像只缩头乌龟一样。” 关稷雪瞥了他一眼,认出他也是紫云宗的人,可以算是她的师兄,名叫莫永华,实力不错,但是人品不行。 她每次宗门大比总是压他一头,又阻止他欺压新来的师弟师妹,因此被他记恨。 不过,她现在不想惹麻烦,于是装作不认识他:“你是谁?你认错人了。” 莫永华却仍不放过她:“声音也像。” 他察觉到她身上没有魂力,胆子越发大了起来,拽住她的肩膀,自己凑了上去。 关稷雪吃痛,转身一抬腿踹到他腹上,好在他轻敌没有防备,她得逞后急忙往回跑。 “站住!”莫永华抱着肚子,大怒,遂催动魂力,一只大老虎闪电般出现,朝着关稷雪紧追而去。 那老虎想到自己被她打到的经历,怒从中来,发出一声吼叫,迈着健壮的步伐,眼看就要追上,却被一道力量掀翻在地。 关稷雪害怕大老虎的报复,咬紧牙根,惶然之际竟迎面撞到一个人身上,熟悉的雪魄香迎面飘来。 那是她精心设计,研制出来的雪魄香。 她心中一颤,抬头即与骆清原清冷的目光遇上。 “你还活着?”骆清原捧起她的脸,感受着她脸上和脖颈边的温热。 关稷雪双手轻轻颤抖,依旧装作不认识他。 “大师兄,你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莫永华见状,也不敢追究他对老虎的动手,嬉笑着上前:“我感觉她就是那个女人,在装傻呢。” “我不知道你们再说什么。”关稷雪挣扎着也无法脱开骆清原的手,只好说道:“我是楚王府里面的人,要是我出了事,你们就等着吧。” “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骆清原忽而轻笑一声,抓起她的手,将蓝河纱剥开,露出妖冶的黑莲。 小黄鸟也被惊醒,啾啾叫了两声,藏到黑莲后面。 骆清原似乎对着小黄鸟十分意外:“唯有这小黄鸟的出现,不像是你的风格。” “所以说你认错人了。”关稷雪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她踹了他一脚,却无济于事。 “你刚才说楚王府?”骆清原确信自己没认错人,目光微沉,说道:“楚王府过来那么多人,少一个人应该也不算什么,况且,在太子世子面前,一个小小的楚王府也不够看。” “你怎么知道?”关稷雪想到他对自己无情动手,还将她的家人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我现在可是楚王府大公子的未婚妻,你说楚王府会不会大张旗鼓地找我?” 她瞪着他,即使被他禁锢住双手,也不甘示弱。 骆清原微愣片刻,眼底闪过一道恨意:“你的心思深沉,这一点总是没变。没想到你消失的时间里,又勾引男人去了,怪不得还能进入飞来峰。” 楚王府这桩婚事他也听说过,没想到竟与她有关。 “所以你最好别动我,楚王府也不是吃素的!”关稷雪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骆清原被她这副模样气到,怒上心头,忽然将她抱起来,也不知道要把她带到哪里。 一旁的莫永华目瞪口呆,但也只能紧跟上去。 “我警告你,我要是再次消失了,楚王妃一定不会放过你!你这个白眼狼,你脑子有病!”关稷雪腿脚乱踢,高声喊道。 骆清原冷笑一声,将她提了提,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耳边:“那楚王府大公子呢?他会怎样?那个病秧子能抱得动你吗?跟你清原哥哥说说,你怎么勾引他?” “你有病!已经深入骨髓了,他比你好多了。”在紫云宗时,他就经常说她出去勾引男人,问题是她没有啊……也就有目的地勾搭过他和燕明烛。 “不否认吗?那我懂了。”骆清原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吗?我提议要拿你的雪蚕之时,给过你两条路让你选择。要么藏在我身边,要么我就杀了你。” 他叹了一口气:“可是在你消失之后,我还挺想你的,又后悔了,还是永远把你藏起来吧。” 关稷雪闻言,心中又是惊骇又是愤怒,偏过头,在脑海中呼唤系统。 她已经积攒了一千以上的信仰值,遂点击蛇目,召唤新的神明。 就算来的仍然是个文官,不太能打,自己仍能“召唤神灵”,吓唬他也好。 骆清原轻身踏着飞叶,在银杏林中穿行,怀抱中突然冒出一只通身青色的猛禽,朝他眼睛一抓,他身形一闪,躲过猛禽的攻击。 但是那猛禽化作一位衣着古怪的女子,将他怀中之人抢走了。 关稷雪稳住身体,定睛一瞧,才看清受她呼唤而来,将她抱在身侧的女子的模样。 “救命啊,有人强抢民女!”召唤时她喊的是这一句,可是来的这一位怎么身穿现代最潮流的服装,如瀑的长发中带有一缕绿色的挑染,带着墨镜,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杯可乐? “我精卫最讨厌别人强抢民女!”精卫摘下墨镜,一口将杯中剩下的可乐喝完,将瓶子捏瘪,气呼呼道。 精卫殿下?炎帝的小女儿! “我管你是谁,快把人还给我!”骆清原厉声喊道。 眼前的女子是凭空出现,骆清原不由惊愕地看向关稷雪:“你没有魂力,竟然还能召唤神灵?” 关稷雪闭口不答,认任他自行猜测。 果然,他脑补一阵,冷声说道:“莫非是信仰邪神的特殊修炼之法?这是邪神的爪牙,祂要卷土重来?” “没想到,你竟然沦落至此!甘心当大魔头。”莫永华闻言,看着她手上的黑莲瑟瑟发抖,走近骆清原身边,激动地说道。 关稷雪嗤笑一声,对他的猜测表示不屑:“她是天生的神灵,你不要空口污蔑!” 精卫饶有兴趣地望着骆清原二人,竟然有人说她是妖邪? “织梦蝶!”骆清原随即召唤出神灵,打算就此将妖邪除掉。 关稷雪见到织梦蝶,心中一震,织梦蝶的气息明显比之前要强了一倍不止! 织梦蝶和大老虎一上一下,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而来,精卫浑然不惧,变成大猛禽,翅膀舒展开来,遮天蔽日,一翅膀扇过去,那两位神灵也不知道被弄到哪里去了。 精卫的威势和脾气远超关稷雪的想象,她怔愣片刻,对面的骆清原也是目瞪口呆。 邪神的势力已经发展到如此可怕的境地了吗?他得立刻向太子世子禀报此事。 关稷雪看着明显不好惹的精卫,估摸着她的心思,上前一边帮她梳理背上的羽毛,一边喊道:“精卫殿下仁慈,不伤你们性命,今天就权当给你们一个教训,望你们以后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精卫欣喜地叫了一声,矜持地点点头,而后展开翅膀,顺手将骆清原和莫永华也一并扇飞。 随后,关稷雪晕晕乎乎地将精卫带回到他们的洞府。 一路上,精卫叽叽喳喳地和她说了很多话。 “你是不是就是网上那位叫做‘苍山负雪’的美食博主啊?哈哈哈好巧哦,我最喜欢看你的视频,为了吃到你做的美食,我专门从东海市搬到南海市。” “原来精卫殿下认识我,真是荣幸,能让你享受到美食,我真是太开心了。”关稷雪听到她报出自己的社交运营账号,十分受宠若惊。 这位精卫,竟然和她处在同一个时空! “你不用客气嘛!”精卫嘿嘿一笑:“我真的好想念你做的美食,所以可不可以……” 她眨眨眼睛,疯狂暗示。 关稷雪开的美食店十分爆火,而且她一天只推出三份菜谱,限量做,去晚了就没了。 关稷雪犹豫片刻,点头说道:“可惜你能留在这里的时间不长,不过我洞府里还有一个人住着。我出门前让他把南瓜清理一遍,大概等我将南瓜羹煮好,时间刚好够。” “时间不多,只能尽量招待。虽然食材和做法都很简单,却是一道十分美味的菜。”关稷雪补充说道。 “没关系,你以后经常把我召唤过来就好了。”精卫喜笑颜开:“我把我从他们两人身上搜到的漂亮石头送给你,就当付钱了。” “什么漂亮石头?”关稷雪疑惑道。 精卫伸手一挥,一堆晶石哗啦啦地掉落下来:“他们竟然说我是邪神的爪牙,这是我从他们身上搜刮来的精神损失费。” 燕明烛果然已经将南瓜切好,锅碗瓢盆也洗干净了,关稷雪便开始掐分掐点地干活,在燕明烛和精卫的帮助下,一大锅甘甜美味的南瓜羹终于煮好了。 碗里的南瓜羹还有些烫嘴,燕明烛吹了吹,没有马上动筷。 精卫则爱极了这滚烫的热羹,争分夺秒地吃了一碗又一碗,差点把燕明烛看呆了。 “她到底是什么人?”燕明烛看着锅里已经见底的南瓜羹,碗里还热着,但是他的心快要凉了。 “我叫精卫。”没等关稷雪开口,精卫已经做起自我介绍来:“有人要把你老婆抢走,我给救回来了。” 她们住在一块,手上又有明晃晃的红线,精卫心直口快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 燕明烛却是疑惑道:“她……老吗?”不过这不是重点,他又朝着关稷雪紧张道:“是什么人?你没受伤吧?” “没有!”关稷雪赶在精卫说话前开口道:“是碰到了以前的仇家,还好精卫殿下及时出现。” “那真是多谢精卫殿下。”燕明烛得知她救了关稷雪,也不计较她吃得太多了。 不过,他眼底迅速闪过一道深思。 精卫吃饱喝足,不禁打了一个隔,摸着肚子看着关稷雪二人小口勺起南瓜羹,吃相优雅,如出一辙。 慢慢地,她发现了一个问题,她怎么越看越觉得燕明烛像是她的亲戚?至少也是和她们家有很深的渊源。 她苦苦回想,时间太久了,只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在夕阳西下里,泛着永不泯灭的金光。 17. 藏书楼 冰冷的海水逐渐淹没精卫的身体,她的神魂也被困在滔滔海浪中,随波逐流。 那位神君将她从海水中救起来,整个世界昏暝一片,唯他身上火热,迸发无限暖光。 他抚着她的额头,手心冒着金光:“小精卫,你下次可不能再贪玩了。” 精卫从混沌的状态复活,拼命摇头道:“小精卫没有贪玩!我只是想把太阳捞起来!” 后羿射日之后,唯一的那只小金乌躲在东海里不肯出现,夸父为了找到他已经累死了,她只是想将太阳捞起来。 可是东海波涛汹涌,困着她的手脚,让她不得动弹,夺取她的命运! 她好恨!她要想办法将东海填平,将太阳埋葬! 少女心头里的熊熊怒火剧烈燃烧,恨意无法平息,猛地甩开他,转身化作一只青鸟,飞至西山,衔来石子儿,扔到东海里。 遥远的记忆复苏,精卫手抓着膝盖,嘎吱作响。 “精卫殿下,你怎么了?”关稷雪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没什么。”精卫回过神来,干笑一声:“可能吃得太饱了就想发呆。” 这时,她的身体变得透明,待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快要到了。 “你一定记得多多召唤我过来呀!”精卫匆匆说完这句话,便消失在两人眼前。 “她是……你召唤过来的神灵?”燕明烛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困惑道:“可是你的身上依旧没有魂力。” “你怎么没把蓝河纱包扎好?”燕明烛又问。 关稷雪捏着手心,她的蓝河纱被骆清原解开,掉落在银杏林了。 她心中纠结,支支吾吾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 神话系统的事情她也不想透露出去,精卫又催着要吃饭,所以她早就想好说辞:“我发现信仰邪神后竟然还能召唤出神灵,就是精卫,所以今天才把她带过来,让你们相见。” “所以那本能净化恶鬼,很厉害的书也是她送给你的?”燕明烛眨眨眼睛,似乎有些了悟。 “算是吧。”关稷雪强行把话题岔开:“你今天吃得有些少,不然我再去给你准备一些?” 她转身要走,燕明烛忙道:“等等!” 关稷雪惴惴不安地看着他,就怕他起疑心,不过他开口道:“不必了,放心,我知道你身上有些秘密,不会多问。蓝河纱是大祭司煅炼出来的,出门前为防意外我多向他要了几条。” 关稷雪因为弄丢了蓝河纱,不好意思再向他开口,正寻思着悄悄去找回,不料他竟准备有几份。 她怔愣地望着他,他轻声一笑:“还有一件事我正想和你说,没想到你竟然还能召唤神灵,总归是好事。” “是什么事?”关稷雪松了一口气。不过想先保证他身上的病会好,之后再趁着来到登临阁的机会逃跑。 她把神话人物召唤过来,可能瞒不过他,她之前已经想好了说辞。 “我之前就在想,邪神与光明神相互对立,那么通过邪神,你应当也能提升魂力才对。”燕明烛缓缓说道。 “所以我才想要你陪我一起到登临阁。现在你的好奇心满足了,我也该带你去干点正事了。” 燕明烛忽然让她伸出手,随即从袖子里取出一块蓝河纱为她的手包扎。他早就发现她的蓝河纱不见了,所以早早就把带来的蓝河纱取来。 他的话戛然而止,中断之后竟然亲自给她包扎,关稷雪手指缩了缩,有些受宠若惊。 “什么正事啊?难不成让我去听课?”关稷雪迷惑道。 原来他另有打算才答应带她来到这里,不过他有一份心思为自己考虑,还挺让人感动的。 燕明烛摇摇头:“关于邪神的典籍,全部被收藏在登临阁的藏书楼中,你想修炼,只能进入藏书楼查阅。” “可是真的会有怎么沟通邪神进行修炼的典籍吗?”关稷雪从来没有见到过有人是通过信仰邪神开始修炼的,她最开始也只是为了保命,孤注一掷地进行豪赌。 “当然有,寻常你是见不到的,但是藏书楼的最高层就封锁着邪神的修炼典籍。”燕明烛胸有成竹地笑道。 “可是最高层只有大祭司能进去。”关稷雪专门了解过藏书楼的规定,顶层里存放着大燕历朝历代的最高机密,由一位天神级别的神灵看守:“难不成我们去偷?去抢?我打不过……” 燕明烛看着她委屈而皱起的眉头,忍不住轻笑,点了她鼻子:“我也可以进去。” 关稷雪摸摸鼻子,对他的话表示怀疑。 但是第二天,燕明烛当真将她带到了藏书楼。 然而,一进门,他们就遇上了骆清原和莫永华,骆清原身边是一位穿着金贵,绣着玄鸟纹的男子,身后跟着一群人。 燕明翊和燕明莉两兄妹正热火朝天地与他谈话,看到燕明烛二人,他们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慕容紫芝也在列,她身边是贪梦雪蚕,两人俱是震惊地望着关稷雪。 “世子殿下。”燕明烛拉着关稷雪行了个礼,率先开口说道。 燕明满扇子一合,捏在手里,轻咳一声道:“明烛不必多礼。”说着他的语气越发温柔:“你今日精神不错,可是身体有所好转?” “好多了,以前动不动就犯病,还叨扰到世子殿下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只是陪我的未婚妻散散心,应该不会给殿下添麻烦。”燕明烛笑道。 燕明满勉强一笑,看着他们俩牵在一起的手,他暗中松了一口气:“看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你没事,那就好。” 他小时候不懂事,喜欢欺负别的小孩,看到燕明烛软弱好捏,就和他开开玩笑,没想到最后出了大事。 他的世子之位因此被废了几年,若非他父王母妃感情好,世子之位就回不来了。 不过,从此之后,他一距离燕明烛三步之内,燕明烛必然犯病,咳得天昏地暗。他在旁边无能为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还被人诟病许久。 更憋屈的是,他还不能杀掉燕明烛,永除后患! 燕明满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思绪,最终让众人给他让开道:“明烛,弟妹,你们先请。” 关稷雪心中讶然,没想到他身为太子世子竟然也会忌惮燕明烛,她暗中扫视一圈,有人和她一样不解,但也有人和他一样,对燕明烛充满忌恨。 一旁的骆清原见状,不满道:“世子殿下,他们怎么可以?” 燕明满将他推开:“你先闭嘴!” “那就多谢世子殿下,明烛改日必会登门拜访。”燕明烛轻笑一声,牵着关稷雪要往里走。 “等等!”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道着急的声音:“敢问世子殿下,背叛光明神的妖女也能来到登临阁,进入藏书楼吗?” 关稷雪心中一颤,她听得出这道声音来自慕容紫芝。 她这话一出,众人喧闹起来:“竟有妖女敢混进来?抓住她,将她就地正法!” “妖女在哪里?”燕明满精神一振,知道此事不小,他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骆清原、莫永华和织梦蝶下意识看向关稷雪,但没出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贪梦雪蚕却挨着慕容紫芝,与她同仇敌忾:“世子殿下,那个妖女就是跟在楚王府大公子身边的关稷雪!” 燕明翊和燕明莉兄妹目瞪口呆,不约而同地退后一步。 关稷雪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贪梦雪蚕,从未觉得她如此陌生。 若是被太子世子当场捉住,不单是她,恐怕还会连累楚王府。 燕明烛一只手握住她缠着蓝河纱的手,她原以为他的手会是冰冷湿黏的,但是却出乎她的意料,竟格外地温热干燥。 她哽咽一声,已经在幻想该怎么将楚王妃摘出去,后面又该怎么越狱了。 他轻笑一声:“那位姑娘应该是看错了。我很确信,稷雪不会是什么妖女。” “你凭什么保证?”燕明满半信半疑道。 “按理说妖女背叛光明神,会给所有人带来灾难,但是我与她在一起一个多月,还活得好好的。”燕明烛挺胸抬头地保证道,他的脸上气色十分好,发着健康的光泽,淡色的眸光也格外明媚。 “你说的也对。”燕明满见他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觉得他的话十分有道理,便松懈下来,转头喊道:“你们以后别疑神疑鬼的!” 慕容紫芝还想再说什么,燕明满却听不下去,打住她的话头。 关稷雪最后看了一眼贪梦雪蚕,但是依旧装作谁都不认识,跟着燕明烛来到藏书楼的最高层。 走到楼梯尽头,两人碰上一道水幕般的结界,关稷雪紧抓着他的手,战战兢兢,最终没有被结界排斥。 进了结界,燕明烛手掌按在门外的巨锁上,大门应声打开。 一位袖子上绣着神秘花纹的老者悄然降落在他们身前:“小祭司,你需要找什么?” 虽然嘴里喊着敬称,那老者脸上严肃,眼神冰冷,并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 关稷雪则内心思忖道,小祭司意味着大祭司飞升之后,他就是继任大祭司的人,她早就猜测燕明烛还另有身份,没想到竟是小祭司。 皇帝是大燕王朝的统治者,更是传说中光明神的后裔,整个承泽大陆的小国几乎都对大燕王朝俯首称臣。而大祭司承担着接受光明神传承,与其沟通的重任,与皇帝可谓是平起平坐。 每任大祭司都会给后代留下难题,解开难题便能成为大祭司内定的继任者。 所以,燕明烛应该是提前解开了大祭司的难题。 “光阴尊者,我需要关于邪神的全部典籍。”燕明烛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就指挥起他来。 光阴尊者强大的威压充斥在楼层中的各个角落,关稷雪心中一颤,默默承受着,不过燕明烛脸色苍白,没站稳,往她身上瘫了下来。 “你们要邪神的典籍做什么?”观音尊者的话充满着不耐烦,但是他怕燕明烛出事,只能不情不愿地收起威压。 “你没有权利知道。”燕明烛缓和过来,对他不假辞色道:“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事便可。” 光阴尊者冷哼一声,心想燕明烛也成不了什么大事,估计是想都同样废物的未婚妻开心。 于是不再搭理他们,将一百个书架的书瞬移到他们身边,便眼不见为净,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间很多,我们慢慢找。”燕明烛说道。 “谢谢你……”关稷雪张张嘴,自从出了诛仙崖之后,他给予的帮助越来越多,她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心中的谢意。 不过,虽然她能依靠神话系统召唤神明,但是自己身上有实力,才能让她安心。 她微微一笑,兀自穿行在书架间,寻找起来。 燕明烛无声地笑,默默注视着她,最后靠在墙壁上,沉睡过去。 18. 修炼 关稷雪从来没见过那么多描述邪神的典籍,她一边感叹着,目光一边在书架上流连。 这里有三分之一的书描写邪神如何强大,三分之一的书描写邪神如何邪恶,又有三分之一的书描写邪神如何悲催地遭受光明神的痛打。 她挑了半天,眼睛又酸又涨,愣是没找到记载有如何沟通邪神进行修炼的。 光明神掌控天地命脉,垄断神权,稍有不同的言论就会降下滔天之祸,即使是最富饶的藏书楼,也难以找到邪神的修炼之法。 她按揉眼睛,休息片刻,忽然听到燕明烛的声音:“你找到了吗?” 他已经饱饱地睡了一觉,受到光阴尊者威压而产生的萎靡状态好转许多。 关稷雪摇摇头,光明神创立天界之初,将所有不甘于屈尊于他的神明全部铲除了,唯有邪神是漏网之鱼,找不到修炼之法,也在她意料之内。 “怎么会没有呢?”燕明烛十分困惑:“我作为小祭司,督察降妖司之时,曾发现不少人信仰邪神,修炼的功法诡异。他们从古旧市场都能淘到功法,没道理藏书楼没有啊。” 听到降妖司,关稷雪精神一振,耳朵竖了起来,这些人还挺厉害,神出鬼没的,以至于降妖司的搜查更加严厉。 想起自己的父母还身陷囹吾,她不由担忧地问道:“那些人最后不会都被消灭了吧?” “大部分都是作奸犯科的,被一把火烧了。”燕明烛说道。 关稷雪更加忧愁,降妖司从抓捕到行刑的期限最少需要半年的时间,留给她去救父母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不过有一些只为生存,从不作恶的,我出面担保下来了。”燕明烛又补充道:“说起来,你出现在王府那天,我还以为你是来向我求助的。” “我其实……”关稷雪愣怔地看着他。 “你是被我母妃要挟的,对吗?” 关稷雪没想到自己逃出诛仙崖当天救了一个真正能帮自己的关键人物! 她个把月来煞费苦心,转机却已经出现在自己身边。 “王妃是想让我们签订同心契,我们成亲之后她就帮我救出父母。”关稷雪犹豫片刻,还是将她们的交易说出来,她眼神中露出愧疚,小心翼翼地望着他:“不过你怪病缠身,我是真心想救你的。” “我母亲喜欢自作主张,但是是我对不起她,她的期望我没办法达到。”燕明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放心,你对我的好意我都记得。同心契我不会签订的,你有了自保的本领,就离开这里吧。” 虽然知道他的求生欲不强,关稷雪还是心中一颤,问道:“寿命与随之而来的荣耀,你就这么随意地抛却吗?我理解楚王妃,如果我有一个像你那么优秀的儿子,本应该可以成为大祭司,却注定半路夭折,我也会很痛苦。” 燕明烛听着她的话,想起母亲从他幼时起,常守候在他床前忙碌的身影,和夜半时分的偷偷哭泣,心中一软,却笑道:“我生时不能让她从容,死后却能让她摆脱庸俗,我希望她会很快忘却我,把精力放在能让她快乐的事情上。” “但是记忆是长久的……”她爱你就不会遗忘你。 关稷雪说到一半,他的食指竖在她嘴唇上,阻止了她要说出口的话。 “怎么越说越偏了?”他眸光微颤,岔开话题道:“难道你想不知道你父母的下落?” 关稷雪惊异地望着她,忽然觉得他离自己越发遥远。 “我把他们从降妖司接了出来,因为程序繁琐,花了一段时间。母亲瞒着我为你父母捏造了身份,我索性就让他们的身份坐实。毕竟他们从降妖司出去,就不能再以以前的身份生活。” 燕明烛顿了顿,笑道:“惊喜吗?” “惊、喜……”关稷雪鼻子一酸,磕磕绊绊地说了一句,她手指揪着身上衣服的布料:“你不是一直和我在一起吗?怎么有时间做那么多事?” “又不用我亲自出门……”燕明烛轻咳一声:“别傻着了,这是我身为小祭司唯一能做的事。而且我帮你一时也帮不了你一世……” 他幻想了一下自己死后的情况,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伤心,顿时,又不是那么不怕死了。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变强。不仅为了自己不被欺负,把格局打开,行侠仗义,扭转众人对邪神异端的印象,也能减少降妖司冤假错案的发生。” 他将自己死后的事情安排地更加充分了,不由一笑,忍不住撩起她脸庞边的一缕青丝:“你说对不对?” 关稷雪没察觉到他话语间的异状,顺着他的话点点头,露出甜美的梨涡:“好啊,到时候我们将一起漫步在承泽大陆,我负责打架,你负责治病——” 她延了长长的一个音,说道:“可是我还没有找到邪神的绝世神功……” “把快找!”燕明烛回过神来:“要不然你把那只黄鸟放出来,它再怎么说也该和邪神有些感应。” “对,差点忘了。”关稷雪连忙召唤出小黄鸟,捧在手心,等待它飞起来。 可惜懵懂地看了她一眼,叽叽喳喳欢快地叫起来,像是在炫耀自己歌喉的长进。 末了,它将脑袋藏在翅膀里,似乎还有些害羞。 “……怎么那么没用?”燕明烛不满地抓起它,它一下子受惊,扑棱着翅膀挣扎着要逃跑。 小黄鸟的喙啄在他手指上,他瞬间感觉到似乎有一道雷电劈进他脑袋里,他的手抽搐一下,放开小黄鸟,后退几步,正好撞在身后的书架上。 祸不单行,一本破烂的书砸在他头上,令他眼冒星星。 “明烛,你没事吧?”关稷雪吓了一跳,忙扶起他。 燕明烛摇摇头:“还好,怎么藏书楼还收藏着那么破烂的书?” 他瞥了一眼掉在地上的书,觉得头更加疼了。 关稷雪却觉得破烂的书更显神秘,她心中一动,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将这本书轻轻地捡起来,小心吹拂封面上的灰尘。 封面上黑漆漆的,全是各种污渍,她打开扉页,终于看到这本书的书名。 她心脏狂跳,一字一顿地念道:“太阳离火诀!” 看上去热乎乎的名字,让她想起成功沟通邪神的那一刻,全身热烘烘的感觉。 “好像找到了!”燕明烛欢喜道。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关稷雪翻开第一章,这本《太阳离火诀》第一句话就引用《道德经》,亲切感扑面而来。 这部功法更像是华夏的神秘力量衍生出来的,其修炼之法讲究道法自然,和而不同。 她只看了一眼,《太阳离火诀》便跳入她的眉心,开辟出一片识海来。 源源不断的灵气奔涌而来,聚集在她身边,在她运转灵力之际,螺旋进入她的丹田中。 燕明烛察觉到她的变化,便不再打扰她,自顾自地翻书,当作消遣。 “这是怎么回事?”一道暴怒的声音响起,光阴尊者悄然而至:“你居然带人过来,学习这种歪门邪道!” “这里灵气多,正合适呢。”燕明烛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无耻!灵气只有神灵才能动用,正派的修行之法都是依靠神灵凝结魂力。她们这些将邪神的功法奉为圭臬的,都是在异想天开!”光阴尊者哑着嗓子,红眼看着燕明烛,却不敢轻举妄动。 “不要说话那么那大声。”燕明烛“嘘”了一声,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这里我说了算,她是我未婚妻,由着她修炼不算什么。你不必操心。” “那你最好让她多吸收灵气,最好把她的身体撑爆!”光阴尊者无法奈何他,刻毒地诅咒一句,便愤然离去。 关稷雪成功进入炼气期,醒来发现已经过了三天,一睁开眼,便闻到一阵香浓的味道。 燕明烛在她修炼之时,指使光阴尊者去将他们洞府里的灶台和锅碗瓢盆带过来,现在正大快朵颐,不亦乐乎。 她的小黄鸟还停留在外面,锲而不舍地啄着桌面上的樱桃。 “真没想到,你的手艺长进那么多。”关稷雪闻着香味,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开始叫了。 “还不是你教的?”燕明烛示意她也过来吃:“不过我现在只会蛋炒饭,你可不要嫌弃。” “还不错!”关稷雪勺起蛋炒饭,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虽然有一点焦了,但整体的味道没被破坏,她忍不住夸赞道。 但是突然,她脸色一变,燕明烛紧张起来,忐忑道:“怎么了?味道不对?” “不是。”关稷雪摇摇头,燕明烛如今是她最信任的人,她没必要瞒着他,于是说道:“我不是能召唤神明吗?现在有位神明要找我,与我聊天。” 燕明烛连忙吞了几口饭,有些护食道:“咱们暂时没办法招待她了。” 他总觉得那位贪吃的少女很会惹麻烦。 关稷雪轻笑道:“不是精卫,是唐三藏,不过他不过来我们这边。” 说着,她召唤神话系统,接通通话请求,在她的允许下,燕明烛也能看到虚空中出现的水镜。 水镜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两人也看到以为光头的和尚,被扒下外衣,只留下一件单薄的僧衣,捆在一颗槐树上,瑟瑟发抖。 ……这个人好奇怪! 燕明烛再打量他一眼,皱了皱眉头,这位神灵怎么那么凄惨? 这样的画面,既在关稷雪意料之中,又出乎她意料之外,也不知道是哪个妖精把唐三藏抓住了。 “施主,贫僧被镇元大仙捆在了这里。”说着,唐三藏眼里流下一行热泪。 “……你们不是提前出发,正享受着镇元大仙的招待吗?难不成你们又偷吃人参果了?” 唐三藏摇摇头道:“夜里不知道来了哪个胆大包天的小贼,被我大徒弟发现,偷摘人参果不成,为了逃跑,就放了一把火,烧了人参果树。那镇元大仙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也就算了,还污蔑他。现在悟空为了救我们,正四处寻找救树之法。” 这就是剧情的惯性吗?兜兜转转,他们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19. 十连抽 “放心吧,你大徒弟很快会回来,人参果树会复活的。”关稷雪安慰他道。 “但愿吧。只不过,他因为紧箍咒一事,现在对观音菩萨还有些怨言,我曾与他说过直接去找观音,也不知道他是否听得进去。” 唐三藏的四肢都被固定住,酸软无力,他想起孙悟空离开之前为他挨的严刑拷打,不由动容。 虽然提前知道一点剧情,但是看到剧情拐了一个弯,回到原点,亲眼看见徒弟为自己受罚,也是万分不忍。 而另一边,关稷雪在燕明烛困惑的目光下,更加完备地讲述人参果树一难的前因后果,而后又粗略地提起西游记的大致剧情。 唐三藏见到她旁边的燕明烛也很意外,但因为自己身陷囹吾,他顾不得探究他的身份,只时不时帮关稷雪补充一些细节。 镇元大仙万分痛心地坐在被烧焦了的人参果树旁,捶着胸口痛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抬眼往山门望去,而后又瞧了唐三藏一眼,见他一副呆若木鸡,显然被自己惩罚得苦不堪言的模样,心中稍微好受了点。 唐三藏的身体已经麻木,只有看着关稷雪为他表演一些“花样”,才坚持住没晕过去。 关稷雪修炼了《太阳离火诀》,心念微动,指尖上就冒出一簇火苗。她操控着火苗逐渐变大,变得明艳绚丽,手一抖,火苗就宛如天女散花般,分散出一瓣瓣的火焰,游走在两人身旁。 “你想看烟花吗?”关稷雪朝燕明烛问道。 燕明烛不由歪头,疑惑道:“什么是烟花?” 只见她嫣然一笑,双手配合,捻了一个很漂亮的诀,那花瓣般的火焰便迸裂开来,胜似瀑布悬垂落下的涎玉沫珠,刹那间,发出美妙动人的乐音,滴落在人心头。 燕明烛眸光颤动,还没来得及赞叹,这火树银花便寂然消逝,关稷雪的灵力低微,没能坚持更长的时间。 即使唐三藏身处另一个世界,也依旧觉得昙花一现的光景蔚为壮丽。 “……施主,我徒弟已回,贫僧就先挂断了。”唐三藏越发觉得这里没自己什么事,他也就是无聊想找人倾诉,见到徒弟回来,他火速退出了视频通话。 唐三藏一走,燕明烛不由疑惑道:“这个唐僧也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为何能是你召唤出来的神灵?” 关稷雪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虽然唐三藏没有法力,但是他确实帮助自己击退恶鬼,他念的佛经更是起到非同凡响的效果。 她苦思冥想一会儿,勉强做了一个解释:“或许是因为那是一个由许多人的信念和理想构建的世界,万千神明承载在那样的世界里。” “有一个叫做玄奘的人,就像唐三藏那样,从他的国家出发,越过边境,克服种种困难,去往天竺。说是求经,却一往无前,单挑天竺佛坛的各大高僧,出尽风头。” “不仅求得佛经真解,还开创大乘佛教,与当地佛教巨头释迦牟尼平分秋色。编译佛教经典,同时又将他们国家的文化传播到周边小国。可谓是功德成圣,所以,他虽在取经路上,我仍能将他当做神明召唤过来。” 她前世的记忆在谈话间变得清晰,于是在燕明烛的疑问下,不知不觉说了很多事。 “你是说他们那个世界普通人也有机会成为神明?”燕明烛的世界观却因为她随口而出的话彻底颠覆,不过,他越发精神起来。 “不仅可以靠着功德成神,还能凭着修炼成果在天宫任职,但是,成神之后仍然不能松懈,因为天宫设置了大量考核,一不小心就会被降职。”关稷雪说的口干舌燥,燕明烛眼尖手快,给她倒了一杯水。 “叮——寿星发起视频通话。” 正在这时,系统又上线了。 “又有一个神灵?”燕明烛惊讶道。 “食谱和拳法就是这位大神送的。”关稷雪解释道,心却在想,寿星还能有什么事会主动联系她呢? 燕明烛闻言,想起自己现在每天都被迫练习的拳法,不禁对他肃然起敬。 “雪姑娘,又见面了。”再次见到寿星,关稷雪被他吓了一跳,只见他满脸焦黑,头发蓬乱,旁边是黑乎乎的一片,也不知道这位大神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老神仙好,您找我有什么事?”关稷雪礼貌一笑。 寿星示意身旁的福星和禄星快过来,而后将他手上的东西展示给关稷雪。 “这是何物?”关稷雪问道。 “这是我从人参果树上扒下来的一块烧焦的木屑。”寿星叹了一口气道。 关稷雪惊愕,原来寿星旁边的地面上那团黑糊糊看不清的东西竟是人参果树! 见她愣住,三星便你一言我一句地将人参果树被烧焦的事又说了一遍。 “孙悟空找了我们,又去找了观音,结果白忙活一场。”寿星摇头说道。 话音一停,系统里属于唐三藏的图鉴瞬间亮了起来。 看来寿星说的没错。 寿星的视频通话不好强行中断,关稷雪默默地给唐三藏发过去一个系统繁忙的提示,问道:“观音菩萨的甘露效果神奇,怎么可能救不活呢?” “这个说来话长。”寿星捋了捋胡子,简短地其中原因释明。 原来孙悟空与那偷人参果的小贼狭路相逢,两人打斗的混乱中,人参果树先是被金箍棒打到,而后又被三昧真火燃烧,真气全无。 “三昧真火?”关稷雪目光一顿,想起某个熊孩子,偷盗人参果的小贼不会是他吧? 寿星继续说道:“三昧真火差点将人参果树烧得灰飞烟灭,即使是观音的甘露也无法做到起死回生。” “那该如何是好?”燕明烛在一旁听了事情经过,也不由为此担忧。 寿星观察着眼前气色好了许多的燕明烛,暗中点头。 又想起最近源源不断涌入自己体内的信仰之力,他眼珠子骨碌一转,暗叹自己只不过略加提点,关稷雪就能帮他传播自己的力量,实在是冰雪聪明,孺子可教也。 不过,福星和禄星经过燕明烛发问,也在他两侧逼问道:“阿寿,你都在这研究半天了,对着一块木屑翻来覆去地看,想出来还有什么办法没有?” 事情没得到解决,福星和禄星越发急躁:“你可是寿星,起死回生,逢凶化吉,这是你的职责,当时也是你应下孙悟空的请求。” “结果你还有心思和别人闲聊。”禄星甩甩袖子。 “急什么?”寿星瞪了他们两眼,慢吞吞道。 “老神仙,你还有什么办法吗?”关稷雪听着三星吵闹,也替他们着急。 “金箍棒和三昧真火,一个是金克木,一个是火烧林,双重打击。所以除了甘露,还需要一份沃土,只有土生木。”寿星胸有成竹地解释,显然是想到了办法。 “那你快说啊!”禄星是个急性子,拍着他的背催促道。 “不急、不急。”慢性子寿星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焦土,还有心思喝一杯茶。 禄星抱着脑袋,差点要疯。 “你文曲星不是号称三界第一聪明吗?”寿星睨了他一眼。 “行,以后你南极仙翁的才华举世无双!”禄星恶狠狠地给他竖了一根大拇指。 寿星点点头,满意了,这才朝着关稷雪说道:“办法是有,我已经让孙悟空去请麻姑仙子过来,但是还需要另外一位神女,不好请到。” “你早说嘛!神神秘秘的,原来是和麻姑有关,你们要避嫌,也不必避到这份上吧?”福星不像禄星那样急躁,但还是揶揄了他一句。 寿星轻咳一声,笑道:“其实我是因为需要雪姑娘配合。” “我?”关稷雪突然被他点名,甚为错愕。 “我要请的是帝女瑶姬,不过她深居巫山,已经一千年未踏出巫山一步。我们的面子她不一定给,但是我想到雪姑娘将我等召唤过去,这样的本事,与上古时期人类沟通神灵的方式甚为相似。瑶姬身为炎帝之女,长期受人祭祀,用这种方法她肯定会欣然出现。” 寿星这才将他的打算缓缓道来。 “可是,我不一定能召唤到帝女瑶姬。”关稷雪虽然乐意帮忙,但受现实情况所限,她只能为难道:“而且我积攒的信仰值用光了,想要召唤到瑶姬,需要大量信仰值。” “这个不用担心。”寿星憨憨笑道:“我将功德赠送给你。” 毕竟他最近收获的功德,一部分就是因她而得,送回去也不亏。 “这样可以吗?”关稷雪像是买彩票中了大奖一般,脑子有些晕乎。 系统听到关键词,立马在她脑海中出现:“宿主,太好了,我们要发了!” 在一片有些混乱的电子音安静下来后,关稷雪直接收获了五万信仰值。 “系统,对于不是瑶姬的神,能在没搞清楚状况前送回去吗?”关稷雪没信心一发入魂,但是应对那么多神仙,她会很累还浪费时间。 所以只能“速战速决”,等请来瑶姬,寿星给出提示之后,她才能停下。 她与系统沟通好,又朝寿星说出自己的打算。燕明烛被她的想法震惊到,一次性召唤出那么多神灵,这放在承泽大陆必须是顶尖的实力了。 他之前或许是低估她的实力了。 心中划过那么多念想,燕明烛回过神来时,关稷雪已经与寿星说清楚该怎么配合,他伸伸懒腰,开始拭目以待。 禄星也期待起来,用手肘碰了碰福星:“还愣着干嘛?你是上元天官,快给雪姑娘赐点福气,好让她快点请到瑶姬。” “你以为我没想到吗?”福星轻哼一声,有他在,没意外! 关稷雪看着到账的足够五十抽的信仰值,深吸一口气,在福星的加持下,抽出第一发十连。 20. 帝女瑶姬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你还欠我钱呢,别跑!” “诶呦~谁踩到我的尾巴了?” “你们要把我压扁了,救命!” 关稷雪在那星星点点的红光之中一眼扫去,请来的神仙杂作一团,许是认为其他神仙在恶作剧,还没站稳便互相伤害。 她还没看清楚这些神仙都长啥样,系统便把他们踢回去了。 “第一发十连没找到瑶姬。”关稷雪不好意思道。 “没事,他们都是些不太重要的神仙,你再抽。”福星干笑一声,安慰她道:“我再给你更多的福气。” 可能是她非酋体质发作了,关稷雪盈盈一笑,继续抽了第二发十连。 可是依旧没有请到。 福星额头上开始冒汗:“毕竟瑶姬已经隐居深山上千年了,我们再试试。” 照这个概率下去,惊扰到的神仙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如,你多念一下那位神灵的名字。”燕明烛试着给她出主意道,一边摇着手给她打气。 关稷雪深吸一口气,按照他的主意,接连抽了第三、第四发十连,依旧没听到寿星要求停下的提示。 要是再抽不到,视频通话的用时也快要到尽头了。 她咬咬牙,大手一挥,将最后的信仰值全部投入系统中。 朦胧的雾气升起,她终于听到寿星的提示声:“第一个到来的那位便是瑶姬。” 关稷雪松了一口气,同时系统也已经将其他神仙踢走了,雾气中只剩下一位婀娜娉婷、千娇百媚,身着绫罗彩缎、衣袂飘飘的绝色佳人。 她左右望了望,嗓音轻柔慵懒:“谁那么无趣,摆着那么多书,还叫人家过来?” 关稷雪连忙上前:“瑶姬公主,冒昧把你请来,还请见谅。” 瑶姬忽然凑近她,清凉的雾气飘到她脸上,她还闻到了雪松的味道。 “就是你找我?叫那么多声人家的名字干什么?人家也是会害羞的。”瑶姬从上到下仔细地端详她,时不时捏一捏她的脸和衣服,轻轻地摇摇头:“真是太久不出山了,跟不上外面的新潮风尚。” 这话也不知道瑶姬是在说她的衣服好看,还是说不好看,关稷雪拿捏不准,没有轻易应答:“瑶姬公主,是另有一位老神仙找你帮忙,我只是个传话的。” “老神仙?”瑶姬扫视一周,看清燕明烛的样貌,不由打了一个激灵,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姿态举止放得端庄稳重,颤声问道:“就是他?” 关稷雪噗嗤一声,摇摇头道:“怎么会是他呢?” 瑶姬这才看清燕明烛现在是个毫无威胁的凡人,心里松了一口气。 “老神仙在你背后的水镜里。”关稷雪温声提示道。 闻言,瑶姬转身一看:“三星?你们找我做什么?” 寿星看出她眼中的懒惫,无奈地将事情经过告诉她,最后,他轻咳一声笑道:“现在孙悟空已经找来麻姑仙子,拿到息壤,还请神女行云布雨,化开息壤,配合观音的甘露,才能催发人参果树的生机。” 麻姑是天上的长寿仙子,俯瞰尘世几万年,已经见过东海三次变成桑田。 瑶姬轻笑道:“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我降下的雨露可都不是凡物。你们还到处编排我的风流韵事。” “所以这更需要神女帮助,你为人参果树施法救助七七四十九天,便可复活。”寿星知她不好招惹,虽然他地位高,却不能强行指使她做事,只能慢慢哄她。 “还需要七七四十九天那么久?”瑶姬瞪大了眼:“你们可真会盘算!” 她拉着关稷雪,要求她将寿星弄走,不想再看见他们。 关稷雪连忙劝道:“人参果树是镇元大仙苦苦栽培了万年才长成,吸收无数天地灵气,就那么被烧毁了,多可惜?” “没错,神女法力无边,曾经扶桑木也被烧毁过一次,是你亲手救活,相信救活人参果树对你而言没有难处。”寿星嬉笑道。 瑶姬轻哼一声:“除非你们能做的事能让我满意。” 寿星和福星会意,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禄星。 禄星被他们看得发毛,心中直喊道这关他什么事? “都是那些读书人不懂事,整天说什么巫山云雨,侬词艳诗,都是些靡靡之音,我这就把他们写的书全部烧掉!”禄星拍着胸脯保证道。 说完,他拿出一本宋玉做的辞赋,作势要撕掉。 “等等,你要做什么?”瑶姬连忙喊停。 “我要封杀宋玉,以后的人全都不记得有这个人和他写的赋存在,就没人敢在您眼前放肆了。”禄星义正言辞道。 瑶姬却不满意:“粗鲁!暴力!你真的是文曲星?” 禄星抿着唇,默然朝她微笑。 “算了,我计较这些做什么?”瑶姬轻哼一声。 “还请明示。”虽然禄星平常和人交往时,喜欢兜圈子、卖关子,可是他真的想不出来自己这边还有什么事能得罪到她。 蓬年过节,他们三星去拜访巫山,总是见不到她的身影,就明白她不太乐意见到他们,所以这才通过关稷雪帮忙召唤她出来。 “许久之前,我曾经给你们文昌府寄去不少辞赋,却久久没有下文。”瑶姬踌躇片刻,哀叹道。 “原来如此。”禄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犹豫片刻,为难道:“大概是因为你的辞赋不符合文昌府仙官的眼光,被搁置了。” 他心中不由忐忑,万一她趁机提出无理的要求,自己该如何应对? 然而,瑶姬只哀叹一声:“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可是久久没有会信,我的心机抱着一份期望,却又不敢去文昌府询问。” “是这样啊,当时文昌府简陋,府中仙官处事不周,还请见谅。那以后随时都欢迎神女来到文昌府做客,我必将烧茶煮水,静候你的到来。”禄星轻笑道。 寿星闻言,知道这件事情就此解决,放心点点头,补充道:“如今格律诗流行,文昌府正在加紧培训,你若是喜欢,可以请教阿禄。只不过,文昌府最近太挤了,连太白金星都过来凑热闹,你得抓紧机会。” 瑶姬心中的死结打开,但笑不语。不过,她离开之前,颇为疑惑地看了燕明烛一眼,但想到他从前的严厉,还是颤然发抖,匆匆回到巫山。 她从巫山出发,乘云驾雾很快便到达五庄观,禄星早已守候在门前,见到她,便文质彬彬地打了个招呼。 “七七四十九天啊!”瑶姬苦着脸:“法力用多了,人家的眼圈会发黑,脸色也要变差。” “我在这里陪着你,你需要什么,可呼唤我。”禄星无奈道。 瑶姬轻轻一笑,迈着欢快的步伐与观音菩萨和麻姑聚在一起。 禄星摸摸鼻子,为什么总有一种她奸计得逞的感觉呢? 麻姑之前恍惚一瞬,转眼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没看清楚,便又回到原地,她正思考着其中缘由,思绪便被瑶姬打断。 “听说,你手里拿的是息壤,那么多年过去,又见到这种神奇之土。”瑶姬惊奇道。 麻姑微微笑道:“东海龙王每一万年就要闭关修炼一次,息壤也只有在东海变为桑田的那一瞬间才会出现,极为珍贵。” 镇元大仙闻言,十分感动:“多谢麻姑,这份恩情我实在是难以偿还。” 唐三藏、孙悟空等人也惊叹着围过来参观,息壤在外观只是一块黑黝黝的泥土,竟没想到其中蕴含无边神力。 “我听说上古时期有十个太阳,全部栖息在扶桑神木上,不过后羿射日之后,扶桑木也被一把烈火焚烧,是神女救活了。”孙悟空没想到寿星竟然真把瑶姬请来了。 瑶姬颇为骄傲地点点头。 “扶桑木的树枝你还有没有留几根下来?那是乙木之源,给人参果树挺合适的。”孙悟空厚着脸皮追问道。 镇元大仙震惊地看向孙悟空,难免有些羞愧,孙悟空竟能如此为他着想,他之前拉着他当冤大头赔偿,真的不应该……不过,还是人参果树最重要。 “真是什么事都让你们盘算到了。”瑶姬无奈地耸耸肩,谁叫她还真的存有一大把呢。 说起来,当年她的三妹女娃被淹死在东海之后,小金乌过了很久,终于出现。 但是彼时的扶桑神木没有十只金乌栖息,变得空荡落寞许多。 她的二妹桑姬就霸占了扶桑木,利用太阳真火修炼,时不时化作一只白色的喜鹊,骄傲蛮横,还将最后一只金乌驱赶走了。 小金乌受不了这个委屈,飞去向炎帝告状,炎帝身为天帝,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作出如此强盗般的举动。 他又羞又恼,想强行将桑姬带回去,一怒之下,神力没控制住,扶桑木便被烧毁。 桑姬也跟着一个凡人跑路了。 作为大姐,她自然要出面解决此事。 如今,她们三个姐妹一别两宽,竟是许久没有再见过面。 遥想多年以前,炎帝日理万机,重在黎民百姓,未曾对她们嘘寒问暖,她们也不曾学到什么法术。 唯有被炎帝带回天宫之后,才有一位严厉的师父为他们分出一片心,谆谆教诲,她们得以开启修行之旅。 21. 红孩儿 瑶姬离开之后,关稷雪和燕明烛又从唐三藏处了解到五庄观的情况。 镇元大仙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下,感念孙悟空为自己四处奔走出力,愧疚不已。因此没有继续将他们留下来四十九天,当即准备了许多干粮和桃子,放他们西行。 “多谢孙大哥!”镇元大仙感激涕零道。 孙悟空豪爽地帅帅手:“我只是帮忙跑腿,几个跟头的事。” “只可惜没有抓到那个偷人参果的小贼!”镇元大仙抚着拂尘,叹息道。 “他身上多少留有一点人参果的痕迹,且会用三昧真火,与我差不多高,身法有些特殊。如果再次出现,我应该能将他认出来。”孙悟空回忆起那个害自己四处奔波,不得不向观音菩萨求助的罪魁祸首,恨得牙痒痒。 “贤兄,你我既然拜了把子,能否顺便帮我找出那个小贼?”镇元大仙没有见过那人,无法追查到那人的痕迹,只好厚着脸皮笑道。 他察觉到孙悟空记恨那小贼,自然有把握孙悟空会答应他的请求。 孙悟空瞪他一眼,抢过他的拂尘:“贤弟,你竟然还得寸进尺?” “又不是让贤兄立马去找,你们西行还要经过那么多地方,你若发现他的痕迹顺便帮贤弟一把即可。”镇元大仙笑嘻嘻道:“你师父吃了我的人参果,轻易不会生病,我也帮了你大忙。” “行吧!”孙悟空将拂尘扔给他,那小贼,最好别让他抓到。 而在不为人知道的某处,红孩儿气踹嘘嘘地飞奔着,飘过之处,扬起满天沙尘。 “大意了,可恶!”红孩儿喃喃自语道,他已经察觉到自己留下的三昧真火的痕迹,被人测算了无数次,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抓到。 都怪他太心急,听说吃了唐僧肉会长生不老,便打算守在自己的地盘,每天撕日历等待唐僧到来。 可是,他又听说万寿山五庄观的镇元子摆了盛大的宴席,用人参果招待唐僧师徒。 他既嫉妒又嘴馋,一个没忍住,便跑来打算一饱口福,没想到,最后芝麻没捡成,西瓜也丢了,甚至招祸上身。 就算把自己卖了,都不够给镇元子赔的! 闯了祸,红孩儿不愿连累自己的小弟们,更不敢去向铁扇公主交代,他的娘亲在天庭任职,搞不好因为他这事被镇元子记恨。 至于他父亲牛魔王?别提了,还不知道在哪只狐狸精那里逍遥快活呢。 红孩儿伤心欲绝,径直前往西洋大海,龙宫太子的明珠是壬水之源,可以暂时掩盖住他使用三昧真火的痕迹。 龙宫门口的都只是一些虾兵蟹将,他很快就潜行至东宫,悄悄溜进房间。 龙宫太子正在瞑目入定,脖子上戴的明珠发着淡淡的荧光,红孩儿看到那明珠,眼睛差不多直了,不由放轻脚步,蹑手蹑脚靠近。 却不料,一个不明生物游到他的头顶,在他身下投影出一大片阴影。 红孩儿悚然一惊,连忙往旁边逃跑,那个不明生物垂下千万条触手,形成坚固的牢笼,将他锁住。 “噗!”他试图闯出去,却仿佛接触到了雷电,身体被电得弓起,猛吐了一大口黑血。 他抬头一看,认出这只不明生物是带着毒的大水母。 “三昧真火,哞哞哞——启动!”延伸过来的触手瞬间缩了回去,但却仍固执地禁锢着他。 水母的触手一圈圈转动、收缩,竟然毫不畏惧他的三昧真火。 “喂,你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将我困住!我爹来了有你好看的!”他心中大怒,朝着龙宫太子喊道:“我只是路过龙宫,你最好快点将我放出去!” 他急得跳脚。 然而龙宫太子仍然保持入定打坐的姿态,也不理睬他。 他呼喊许久,毒素在身体里扩散,声音逐渐削弱。他缩成一团,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他爹娘估计都找不到他。 他心里绝望之至,恍惚中,周身的水波荡漾开来,一道银光过后,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眼前的绝色女子目光带着探究,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温柔地抬手擦了擦他嘴角的黑色血迹,问道:“请问你就是红孩儿吗?你没事吧?” “我中毒了。”红孩儿呆愣片刻,点了点头,随即“哇”地一声大哭,忍不住上前抱住她:“恩人!上仙!多谢姐姐救我。” “你离远一点,身上也太脏了。”燕明烛嫌弃地将他拉开:“一上来就叫姐姐,也太放荡了,请自重。” 说着,燕明烛转头望向关稷雪:“看来你猜的不错,他还真是红孩儿?” 红孩儿闻言,看了关稷雪一眼,赧然羞道:“上仙姐姐难道认识我?不过姐姐是何方神圣?竟知我有难,凭空出手,将我拯救。” 关稷雪便介绍起自己和燕明烛,她得知偷人参果的小贼隐匿了行踪,仍旧因为三昧真火而怀疑红孩儿。 她原本只是碰碰运气,在图鉴里查找疑似是红孩儿的形象。 图鉴里她不认识的人物还有四十九位,她召唤的时候得到福星的加持,且她心里当时也想着红孩儿,应该有概率等将他召唤出来。 红孩儿未来将是观音菩萨座下的善财童子,能够拥有这样的命格,必是观音菩萨暗中考校他多年,后来遇到契机,才将他收为弟子。 所以他也是符合系统中“神明”的条件的。 最重要的是,西游世界的时间流速比这边要快,在人参果树进行救治的过程中,她源源不断地收获了了一小部分信仰值,足够在半价召唤池中奖他召唤过来。 不过关稷雪看见他脸色发黑,全身抽搐,嘴角不断留着黑紫色的血,并没有着急讯问他人参果的事,而是给他渡了灵力,让燕明烛想办法为他解毒。 红孩儿总算恢复了点力气,提起精神,不让自己昏倒过去。 燕明烛打了一个响指,将光阴尊者召唤过来。 光阴尊者收到他的信号,脑子一疼,他实在不想见到那两个废物糟蹋他的藏书楼,也不知道燕明烛唤他又想只致使他做什么事。 他梗着脖子出现,同时也注意到一副半死不活模样的红孩儿。 “这位……神灵?怎么会中如此深的毒?”光阴尊者大吃一惊,疾走过去将其扶起。 这位孑然一身的神灵模样凄惨,他着实不忍。 从天宫来到世间的神灵多不胜数,但是包括他在内,还有不少神灵不愿意与人结契,在他心里更欣赏这样的神灵。 “我们也不知道,顺手救下他,你能治吗?”燕明烛问道。 “没想到小祭司也有如此仁心。”光阴尊者了悟,不由干笑一声。 不过,红孩儿被他救活后,燕明烛就将他赶走,光阴尊者脸色一黑,甩手而去,这个废物祭司,还是跟从前一般无礼。 “谢谢。”红孩儿轻咳一声,哑着嗓子说道。 水母的毒对于光阴尊者这样的强神来说颇好应付,他轻易便将毒素排清。 红孩儿身体一下子舒畅过来,眼冒泪花。 “都怪西海龙宫,里面的大太子召唤了一只水母过来,那只水母不仅用触手困住我,还下此毒手。”他忍不住诉苦道。 他得了上仙救助,回去一定要想办法收拾那位太子,他暗戳戳地想着。 不料,关稷雪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不复刚才那般菩萨面孔:“你先回答我,为什么被西海关住?又为什么逃到西海?人参果被烧是不是你干的?” 她果然神机妙算! 红孩儿的事情都被她问住了,吓了一跳,小脸苍白:“上仙……” 他哽咽道:“我只是想闻一闻人参果的味道,都怪孙悟空非要和我吵架。要是被镇元大仙清算,我爹娘也会被我连累的……呜呜呜上仙救我。” 眼前这两位神仙的实力他都看不出来,之前那个老头动动手就把他治好了,他估计小命还捏在上仙手里,只能如实交代,同时也不忘为自己推脱责任。 “我本意是想借龙太子的明珠一用,遮住三昧真火的痕迹,才逃往西海,可是他蛮不讲理,提前把我困住。” 红孩儿可怜巴巴地望了他们一眼。 关稷雪樱唇轻启,笑道:“原来如此,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是什么?”红孩儿迟疑一声,慢吞吞问道。 “好消息就是人参果树已经找到复活之法。而且你爹和孙悟空是结拜兄弟,孙悟空现在又和镇元子是结拜兄弟。你回去之后,只要找到你爹坦白,说服他和你去跟孙悟空道歉,和观音菩萨求求情,想必你的小命便保住了。”关稷雪笑道。 红孩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不过我爹竟然和孙悟空是结拜兄弟?他竟然从来没和我提起过,真是爹坑儿子!” “还有务必要记住最重要的一点,不能在肖想吃唐僧肉!”关稷雪耳提面命道。 红孩儿浑身一震,她竟然连这一点都知道? 半晌,他小声回答道:“唐僧肉肯定不好吃,日晒雨淋的,保不齐是酸的。我肯定对那玩意儿没兴趣。” 像极了吃不到葡萄的狐狸。 “还有一个坏消息呢?”红孩儿忐忑不安地问道。 “再过不久,你就要回到原来的地方。” 关稷雪话音未落,便看到他煞地变苍白的脸色。 “所以,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怕不是在西海惹祸了,才被人关起来吧?”燕明烛将手中的书收回,眼如点漆,深深望着他。 这少年模样的“神灵”闯了大祸,更是谎话连篇,燕明烛不由嗤笑一声。 红孩儿只好如实交代:“虽然我要偷他的明珠是不对,可是我也只是为了保命,他要杀我也太过分了。” “求求你们,把我留在这里,或者送到其它地方,不要送回去,我再也不敢了。”红孩儿眼眶一红,哀求道。 “看来恶人还需恶人磨。”燕明烛感叹一声:“他好像被吓得不轻,悔悟得还算及时。看来他命不该绝,稷雪,我看到图鉴里面有龙的背影,不知道和他口中的龙太子有没有联系?” “你要我把他召唤过来?”关稷雪看了眼自己仍有富余的信仰值,西海太子不是无故害他,顺便帮红孩儿求个人情也好:“不过,召唤过来的龙不一定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位。” “试一试吧,反正你图鉴里那么多神灵,总得先一个个去认识。”燕明烛笑道。 红孩儿却吓了一跳:“你们的意思是要把他弄过来?” “我们帮你说和,这不好吗?”关稷雪温声说道:“实在不行,我建议你你回去后,就正儿八经地和他道歉,他大概率还是会把你放了。” 红孩儿颓丧地叹了一口气:“好吧。”早知道他为什么要嘴馋? 关稷雪展开图鉴一看,不得了,一下子竟然数出来有三条龙! 22. 西海 藏书楼坐落在飞来峰南面的高山上,外墙染着朱漆,显得浑厚古朴,它遥望着日出的方向,整个姿态呈蛰伏之状,仿佛一只磨炼多年,等待出谷的飞鸟。 “吼——”三段龙吟声接连响起,出入藏书楼的人们却没有因此驻足。对于他们来说,藏书楼中时不时发出陌生的巨响,并不意外。 藏书楼的内壁上正挤着三条巨龙,他们被关稷雪追着游了一圈,才消停下来。 “为什么那么早就把我叫醒了?明明还没到我值班的时间。”一条长着两只龙角的金龙率先从墙壁化成人形走出来。 他穿着鸦青色的衣袍,打了两个哈欠,眼圈乌黑,烟熏火燎,仿佛已经熬了几天的夜。 看上去像是一条忙碌的天庭打工龙,这是关稷雪对他的第一印象。 “我想起来了,之前我也被吵醒过一次,是不是你们干的?”他带着红血丝的眼睛盯着眼前三人,充满着探究。 这时,墙壁上的两条黑龙也走下来,一副要联合起来兴师问罪的模样。 他们俩的头上只长有一只角,身上带着和两角金龙相同的社畜感,不过他们的脸色更凶,不似两角金龙那般温和。 红孩儿冲着关稷雪摇了摇头,小脸皱成一团,遗憾地表示这三条龙都不是他要找的那一条。 关稷雪抱歉地看了他们一眼,问到:“我请你们来,只是想向你们打听一件事,不知道与西海龙宫太子可有交情?” 两角金龙左顾右望,最终颓废地躺在燕明烛让光阴尊者临时搭建的卧榻之上:“你问这个干什么?是哪位太子?” 另外两条黑龙则轻哼一声:“实在无礼,都把我们请出来了,居然去问别人的行踪。” “二位莫怪。”关稷雪连忙解释道:“毕竟这事关孙大圣,我总要小心调查。” 天庭里只有一个孙大圣,两条黑龙眼睛左右滑动,警告她道:“你、你以为我们会怕吗?” 他们顿了顿,左边的黑龙又道:“这里那么古怪,业力重而灵气浊,像是妖异之地,你们二人又与牛妖混在一起。别怪我们没提醒你,你们要是想打唐僧肉的主意,我们是不会告诉你们任何事情的。” “没错!”右边的黑龙附和道:“就算西海的龙我们俩都认识,如果你要去自寻死路,我们可不会与你们狼狈为奸。” 关稷雪也不知道他们俩的脑回路都拐到哪个方向了,她抓着红孩儿的肩膀,盈盈笑道:“两位龙大哥言重了。实际上我们抓到了孙大圣通缉的要犯,正寻思着怎么给大圣送过去。不过如你们所见,我们去不到那边的世界,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呼唤你们过来。” 闻言,左边的黑龙眉头一挑,问道:“所以?你们想说什么?这家伙不会就是烧了人参果树的小贼吧?” 他指着红孩儿,眼底一片震惊。 红孩儿十分配合,双眼红通通的:“我已改过,决心向孙大圣忏悔。不过我和两位哥哥一样,无法在这个世界滞留,回去后我就要被困死在西海龙宫。到时候没人给我收尸,更没有人能将我带回到孙大圣身前领功……” 听到这里,两条黑龙脸色同时一变,显出几分凝重和考量。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两个去西海龙宫把这个小家伙救下,就能带着他去向大圣邀功?”左边的黑龙反应过来,心里开始打起算盘。 这确实是一笔大买卖! 西海龙宫应该是还没有接到孙悟空的通缉令,孙悟空要求把人活捉回去,自然不能让这小子出事。 不过他们要是想要擅自闯入龙宫救人,也要废不少力气,说不定要与西海交恶。 他们沉默半晌,忽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万一你们骗我们怎么办?” 关稷雪遂简单介绍她们二人的名字,笑道:“我们二人不重要,就算你们回去也可以借助系统找到我们。” 但是她隐瞒了他们能使用视频通话功能的条件,转而问道:“二位是何方神龙?当真能解救这小贼?” 两只黑龙轻笑一声,自信道:“我们是东方星宿,角木蛟、亢金龙,去趟西海龙宫应该没问题。” 左边的是角木蛟,右边的是亢金龙,关稷雪了然,难怪都只长了一只角。 角木蛟虽是蛟龙,却是东方苍龙七宿的老大。而亢金龙位居第二,名气竟然不小,“二月二,龙抬头”指的就是他。 在西游记的剧情里,他那只三界最坚硬的角还会因为翘金铙而被孙悟空戳破一个缺口。 “诶,对了,还有另外一只……”关稷雪终于想起被自己冷落的两角金龙,只听见一阵阵呼噜声传来,那条龙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喂,醒醒!”亢金龙上前将他摇醒。 两角金龙揉着眼睛,呢喃道:“所以,你们要找的龙宫太子到底是谁?” 角木蛟和亢金龙也朝关稷雪投来询问的目光,没错,西海的龙,他们要是没问清楚找错人怎么办? 而关稷雪则将目光转向红孩儿,红孩儿挠着头,低声道:“我去的是东宫,应该就是大太子吧。” 说实在的,他也不太确定。 “哦,是西海大太子啊?帮我问声好就行了……我实在太困……。”话没说完,他倒头就睡。 亢金龙还想把他摇醒,角木蛟拦住他“算了,就让他休息一会儿吧。过了卯年才是辰年,他一值班就要持续一整年,在此之前,他必须要睡饱才有耐力。” 原来是十二生肖里的辰龙。关稷雪心知自己打扰到他,连忙让系统将他送回去。 与此同时,燕明烛忽道:“红孩儿的身影要消失了。” 关稷雪转头,只见红孩儿脸上透着慌张,朝着角木蛟和亢金龙挥手,刹那间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不好,我们也得赶快过去!”角木蛟和亢金龙亦神色匆匆地离开。 西海龙宫。 红孩儿一睁眼变发现自己果然又回来了,依旧被水母禁锢在触手之中,进退维谷。 他抬头一看,龙宫太子正捻着传讯符,朝着传讯符另一头说了声:“好,我知道了。” 而后,他感受到水中的波动,看到突然消失的人又出现在眼前。 很神秘的一道力量,他的心底出现不少猜测。 “大太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红孩儿正牢牢遵从着关稷雪的建议,忽而眼前一暗,巨大的水母已经将他全部包裹起来。 好在这只水母没有再投放毒素。 不知过了多久,水母层层密封的触手终于松动,外界的光亮一丝丝浸透进来。红孩儿终于获得了自由,猛吸一口气,抬头便与毛茸茸的猴脸相对。 “果然是烧了人参果树的小贼!”孙悟空嗅了嗅他的味道:“他还想用三昧真火烧我,这味道真是让人毕生难忘。” “他逃到西海,还想偷东西,要不是他用三昧真火烧我的属下,我都不知道他竟然是大圣要抓的小贼。” 红孩儿转头,估计是龙宫太子得到消息,就没弄死他,而是把他带到孙悟空这里。 “这下就要多谢摩昂太子了。”孙悟空轻笑道:“总算可以跟镇元子交差了。” 猪八戒也跟着他高兴:“太好了,那个大仙每隔一天就要追过来查看我们的情况,俺老猪都快被他烦死了。” “可是,镇元大仙之前把过错推到我们身上,还差点要把我们扔下油锅,这孩子怕死不好受。”唐三藏看见红孩儿只有十五六岁大小,不禁起了恻隐之心。 红孩儿顿时吓得脸色一僵,万万没想到,自己平时欺负山神、土地,结盟了一帮兄弟,从来都是他将人推下油锅,哪曾想如今就要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孙悟空叹了一口气,急道:“师父,他都是几百年的妖精了,吃过的人说不定比你见过的人还多,怎么可能是小孩子?别又被他骗了。” 唐三藏只好闭上嘴。 眼看着孙悟空就要将自己交给镇元子,红孩儿忽然放声大哭,啜泣道:“孙叔叔,饶了我吧!” 孙悟空脚步一顿,拍了拍他的屁股:“现在你就算是叫外公没用了!” 红孩儿被当众拍了屁股,整个人的自尊心破碎:“饶命啊,你真的是我的叔叔,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不敢贪吃、不敢害人,叔叔放我一马吧!” 然而他的屁股又被拍了一下:“臭小孩,别乱攀亲戚,我可没听说过有你这个侄子。” “我爹是牛魔王,你的结拜大哥!”红孩儿内心崩溃,喊出了声嘶力竭的气势:“我爹说你是最讲义气的兄弟,是他的盖世英雄!” 孙悟空闻言,不禁想起自己在花果山逍遥自在的生活:“你爹当真那么说?” 红孩儿哽咽着点点头。 “那你不听你爹的话,更得教训一顿!”孙悟空打得他更凶了。 最后,孙悟空还是顾念以前的情分,在镇元子面前帮他求情。 红孩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罚着拘在五庄观扫地、刷茅厕五百年。 五庄观的上方默默地飘过两朵白云。 “唉,我们还是晚了一步!”角木蛟和亢金龙双双叹了一口气。 事情解决,敖摩昂找到藏身在草丛中的白龙马。 “大哥。”白龙马颓丧地趴在地上,见到他,还是不由紧张道:“你过来看望我,真的可以吗?” “没事。”敖摩昂摸了摸他的鬃毛,给他渡去一缕真气,敖烈舒服得嗷叫一声,站了起来。 23. 顽石 “那大哥你要多加小心。”敖烈低声说道,几年前他们的父亲西海龙王性情大变,将母后囚禁在海底,后来又对他们兄弟姐妹变得苛刻,稍有逆反便棍棒伺候。 即使是东海龙王过来串门时,温声劝解的话,也消减不下“西海龙王”的戾气。 他因为一时说了刺激他的话,烧毁殿上明珠,以至于差点被架上刑台问斩。 在这之前,大哥已经因为忤逆他而被收入西海明珠,生死不明,他要争夺明珠也是孤注一掷地冒险。 他被押往天庭的时候已经知道西海完全换了模样,从前他信赖的兄长和姐妹们已经被“西海龙王”藏匿起来,出现在他人面前的全是假象。 可是当他看见敖摩昂的时候,他一眼便确定,这是他真正的大哥。 “我的情况还好。”敖摩昂没有开口,竟是传音入密,敖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继续说道:“我挣脱困境回去之后,杀了冒充我的那个妖怪,那只水母被我降服……不过它有异心,我不信任它。” 敖烈听他简单一说,却是心惊肉跳:“大哥为什么不就此逃跑?待在他眼皮底下太危险了,万一被他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他说着,越发着急:“那东西若非与我们朝夕相处,即使是玉帝、佛祖也不能认出他的真面目。” 还好他中途遇见观音菩萨,到底察觉到其中的蹊跷,将他安排到唐三藏身边。 “我不得不回去。”敖摩昂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知道我怎么逃出那颗九曲离心珠吗?” 敖烈摇摇头:“大哥能逃出来已是万幸。” “多亏了你烧毁那颗明珠用的‘水中火’,将我的魂魄引渡至南极仙翁的幻境,他告诉我生门的位置。”敖摩昂尽量简练地说。 当时,南极仙翁对他的突然出现十分意外,听完他的遭遇,也是眉头紧皱,观测一番西海,依旧没察觉到“西海龙王”异常之处。 南极仙翁思虑良久,最终摇摇头道:“还是得从西海龙王身上,才能找到答案。希望这不是什么大劫的前兆。” 敖摩昂闻言,却是心头一跳:“三界又有大劫?” 南极仙翁叹声道:“仅仅是我的直觉,我掐算了一番,各大难缠的魔头都还在被封印着,没有发挥的空间。所以这也可能是你父亲走火入魔的症状……” “可即使是走火入魔,他的眼神冰冷,没有意思感情,我真正的父亲肯定还在另一个地方。”敖摩昂颤声说道。 “我的直觉也告诉我这不是简单的走火入魔。”南极仙翁捋了捋胡须:“可是这件事棘手的地方就在于他已经掌控了西海,一旦大张旗鼓调查,或许整个西海都会被葬送。” “我也有此考虑,我曾向其他三海龙王求助,发现北海龙王也有些不对劲。”说着,敖摩昂闭起眼睛。 在九曲离心珠中的无尽深渊挣扎许久,他的心头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不由咳出了一滩血。 “还请仙翁慎重考虑,也求您给我指点一条明路。”他擦掉唇上的血,沉声说道。 南极仙翁思索片刻,在他的手心画下一道符:“你攥紧手心,带着这道符出去。你的生门就在北方,那边刚好有真武大帝,你去找他。这些问题我想不清楚,他却是行家。” 在这之后,敖摩昂又不知道在无尽深渊之中转了多久,终于走到生门的关隘。一出来,他解决红孩儿的事情,便来到敖烈身边。 “原来如此,看来我总算没坏事。”敖烈欢喜道,不过,很快他有苦恼起来:“那冷面杀神,你确定要去找他?” 敖摩昂点点头:“仙翁指点的明路,不走也得走。” 林荫处芳草萋萋,黄鹂婉转啼鸣,孙悟空处置好红孩儿,很快回来,两兄弟之间的谈话也便就此中断。 敖烈抖了抖落在身上的花叶,朝着唐三藏走去。 敖摩昂也转头朝唐三藏点点头,眼底却快速滑过一缕异样,从红孩儿身上感受到的神秘力量,竟然在他身上也感受到了? 他下意识观察孙悟空的反应,却发现孙悟空仍嬉笑着扶着师父上马,丝毫没有任何怀疑。 此时的唐三藏已经将红孩儿的后续与关稷雪说完,关闭了视频通话。 关稷雪是在打坐修炼一个晚上之后,第二天中午才收到唐三藏的通话请求。 无论过程如何,最后的结果基本让人满意,她长舒了一口气。 “其实,贫僧发现我的大徒弟也挺有侠义之行,仁者之心的。以前光看他腾云驾雾、耍猴棍,总以为他性子凶残,没想到他也有柔软的一面,可谓是颇具禅性。”唐三藏破天荒地在她面前咭咭聒聒地大夸特夸了孙悟空将近半个时辰。 关稷雪的耳朵里都快磨出茧子了,她无奈一笑:“悟空悟空的,我都快不认识这个字了。” 唐三藏真是越来越把她这里当作说心里话的树洞。 关稷雪安静且痛苦地倾听,总算脱口而出道:“唐长老,你干脆和你徒弟当面说吧,他肯定能高兴个几百年。” 唐三藏却是矜持了起来:“就那么两三句肉麻的话,贫僧还是不说了,省得他骄傲。” “你既然不夸奖他,那要是他以后犯错呢?你会怎么办?”关稷雪见他依旧笑嘻嘻的,转而问道。 “小错就小惩,大错就大罚。”唐三藏觉得这问题简单,不假思索道。 “如果是你误以为他犯错呢?”关稷雪又问道。 “贫僧怎么说也对他的性子颇为了解,怎么会误解他呢?”唐三藏自以为回答得非常高明。 关稷雪如他所料,愣了一下,然而却说道:“你们接下来马上就要有一场误会了,你还会雷霆大怒,要将他赶走。” 三打白骨精的剧情可是无数人的童年噩梦,既被白骨精的三番两次戏弄而惶惶然,也为孙悟空不被师父理解而委屈。 唐三藏沉默片刻,笑道:“你又要……剧透吗?” 关稷雪摇摇头:“既然你刚才都已觉悟,对他的印象改观,那么凭着你的信任和理解,我相信你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唐三藏见她存心考验自己,也不追问。 关稷雪挂断了视频通话,紧接着发现燕明烛已经不在顶楼,也不知道他又带着飞渡到哪里去寻找食材了。 她想着自己已经几天没出门,正好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舒展筋骨,查验自己修炼的成果。 然而,她下楼之后,路过一个拐角,听到一阵凌乱的步伐,她不由放轻脚步。 “紫藤蛇的情况还是不太稳定。”女子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愠怒和慌张。 这竟是慕容紫芝的声音! 关稷雪平稳地施展灵力,屏住呼吸,张开双手,将自己的身形藏匿到朱漆的木墙上。 她堪堪藏好,便见到骆清原追着慕容紫芝,两人就站在她刚才站过的位置。 “宗主的移花接木之法,按说不会出错。”骆清原安慰她道。 “爹爹年事已高,将于不久魂归天庭。”慕容紫芝顿了一声,吸着冷气,颤声说道:“不管是爹爹还是他的契约神灵,都已经无法继续维持紫藤蛇的形态。” 关稷雪听她提到紫云宗宗主,不由想起那位宗主长衣宽袖,白衣飘飘的模样。 宗主也曾是她的师父,虽然不苟言笑,却耐心教了她三年,后来因为身体抱恙,虽然她还挂名在他身上,却许久不再见到他。 慕容紫芝的声音越发急切:“这么下去可不行。就算是我听你的话,让贪梦雪蚕与紫藤蛇交换心魄,可是效果远远不是我想要的。那雪蚕资质愚钝,迟迟没有从高阶神灵突破,成为地仙,真是难办!” “我们试着再逼她一把,你父亲的紫云蛇还有用。她如果没有抵达地仙的境界,就没办法以一体之躯同时承载两神的灵魂。到时候你不仅能重新召唤出紫藤蛇,还能创立两神共济的新形态。”骆清原缓缓说道。 “可是我父亲为我做的牺牲已经很多了。”慕容紫芝轻咬下唇,纠结道。 骆清原轻笑道:“你既然狠不下心,那不然就将贪梦雪蚕还给关稷雪好了。” 慕容紫芝闻言,将他伸过来的手拍掉,怒道:“怎么?又想着她?你真是做梦!她杀了我哥哥,这是她应该赔给我的!我还想问你,她怎么还活得好好的一点儿事也没有?” 关稷雪咬着牙尽量忍住不发出声音,她的哥哥慕容峰,并非她所害。 只因当天她曾经出入慕容峰的洞府,被慕容紫芝怀疑。 这件事她已经解释过无数次了,她没有任何动机。当天与慕容峰有接触的人很多,他的尸骸上留下的紫云宗的功法,因此无法确定凶手。 可是,也不能凭空污蔑她。慕容紫芝出来指正她之后,所有人都来征讨她,她便陷入了孤身无援的境地。 后来,宗主出面,因为没有证据,她总算血洗冤屈,重获清白。 “我怎么知道?她坠下诛仙崖那天,你也在现场。”骆清原见她发火,温和地搂过她的肩膀,低声道:“估计是她走运。我和你一样恨她,别想太多。” 慕容紫芝依旧不满地偏过头,正好对着关稷雪的方向。 顿时,关稷雪仿佛与她的目光对上,不由望着别的地方。 慕容紫芝看不见她,却对着朱墙讽刺一笑:“你恨她?她十年如一日地追逐你的身影,整个宗门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算你的心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不是吗?” 骆清原沉默片刻,轻抚着她的脸,柔声道:“我的心是肉长的,她才是那块顽石。而我讲究,只喜欢美玉,不喜欢顽石。” “美玉和石头又有什么两样呢?”慕容紫芝失神一笑,终究一口咬在他的侧颈上:“可是你主动招惹了我,我便不会放过你。” 24. 子鼠 关稷雪听着他们谈论自己,她虽然隐身将身体藏在木墙里,但是她灵力低微,恐怕无法支撑她更长的时间。 她不由攥紧手心,希望他们快点离开。 在隐身的状态下,她没办法挪动身体。 好不容易储存下来的灵力在急迫的等待中消耗着,她不经意间偏头一看,发现自己的五指已经显露出来半截。 她的心跳不由快了一拍,连忙牵引灵力,将手指藏好。 而他们还在打情骂俏,幸好没有发现她这边的异常。 骆清原捂着受伤的部位,看着慕容紫芝满意的神情,心想总算将她哄好。 他轻轻扯出一笑,掩盖住眼底闪过的一丝不耐烦:“胥泽秘境即将打开,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里面不仅有胥泽这位大神,更有无数天材地宝。” 慕容紫芝心中作出决定,点点头道:“我必须抓紧时间让雪蚕进阶,只是不知道爹爹还能不能熬得住。” “太子殿下的大事重要。如果移花接木成功,太子必有嘉奖,我们紫云宗成为天下第一大宗门指日可待。” 听了他的话,慕容紫芝眼睫毛颤了颤,抱着他说道:“我基本上什么都没有了,你一定不能离开我!” 他放着千依百顺的关稷雪不要,美色当头,居然也能冷眼相待,转而对她大献殷勤。 她也不知道他口中所说对自己的恋慕是真是假,可是她贪求这一份温暖。 “不会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送给你。” 骆清原搂着她说道,眼光不经意瞥到关稷雪的方向,顿了顿。 关稷雪心中一颤,连忙查看自己有没有暴露,发现自己还藏得好好的,只是虚惊一场。 不过,她顺着骆清原的目光往下看,发现自己的鞋头露出来了。因为她藏进木墙里,所以这一双嵌进墙里的半鞋显得有些诡异。 她眼珠子转了转,决定先按兵不动,只是一双断了半截的鞋,没什么特色,他应该不会怀疑有人藏在这里。 然而,骆清原手臂一挥,竟将慕容紫芝按到墙上,正好就是关稷雪所在的位置。 关稷雪不禁紧闭嘴巴,咬紧牙关,控制住自己不能发出声音。 慕容紫芝的后背撞到她的胸口,猝不及防,她胸前一痛。 同时,她更加收敛自己的气息,鞋子继续任由它这样摆在外面,就当做是一直被这样摆在这里的。 慕容紫芝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眉眼弯弯地笑问道:“当真?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太子到底有什么打算?不会真的等不到皇上飞升,意欲篡位吧?” 太子的世子虽然纨绔了点,但是太子在危机重重的明争暗斗中,稳坐了百来年的太子之位,可真是名副其实的狠角色。 “你小声点。”骆清原紧贴着她的耳朵,沉声说道:“妄议朝政,你就不怕隔墙有耳?” 后面一句话,他的视线却是越过慕容紫芝,朝着关稷雪的方向。 关稷雪屏气凝神,但也期待能听到一些内幕。 “你就不能和我说说吗?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太子若真要成事,对我们大为有利。不然,你老是提那个非比寻常的胥泽秘境做什么?”慕容紫芝不满地望着他问道。 不过,或许是骆清原顾虑到可能有人在此,三缄其口,慕容紫芝也没能问出答案。 关稷雪刚要收回失望的眼神,却看到骆清原贴近慕容紫芝的脸,两人忘我地亲吻起来。 先不说看到自己曾经喜欢的人与其他人亲密的行为是什么滋味,关稷雪被这两人挤来挤去,可谓是又尴尬又苦恼。 最麻烦的是骆清原居然还狠狠地踩到她脚上,一阵疼痛袭来,关稷雪继续将声音憋住。 可是她露在墙外的脚是实心的,能够被人感觉出来,她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看来她必须得找办法逃走了。 骆清原见自己踩到隐藏在这里的人,那人居然还能忍住,一动不动的,不由中断亲密行为,冷声道:“到底是谁?给我出来!” 慕容紫芝终于也注意到墙壁下的断鞋,脸色微变。 骆清原的话音一落,随即,一团灰色的烟雾浮现,走出来一位瘦弱美人。 她穿着一袭红衣,双靥搽着香粉,媚骨天成。她提着一根烟杆,扭着水蛇腰走了几步路,将口中的烟雾吐到两人脸上。 “你们干嘛呢?”一出声就是暴躁的三阵鸣钟之声,虽然她骨架子小,声音却十分有力量。 “你是什么人?”骆清原没想到这人偷听别人说话,还如此张狂。 “你们把我的老家踩到了,还白日宣淫,居然还敢问我是谁?”红衣女子提着烟杆,睨了他一眼。 “你是你家?”骆清原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断鞋:“你是未契约的神灵?” 未契约的神灵照样是光明神送渡下凡的神灵,只不过心高气傲,宁可修为不长进,不愿与人结契。 “那是当然!姑奶奶我呀,就喜欢把家装修成这副模样。你在我家屋顶踩来踩去的,有没有考虑过姑奶奶我的感受?”红衣女子,挥起烟杆,往他的头上敲了几下。 骆清原的头上长起了几个大包,红衣女子乐呵呵地笑着。 “你!”骆清原眼前出现震荡,愤然指向她:“不过是野路子的神灵,也敢来打我?” 慕容紫芝想到自己刚才竟然被人看到,又羞又怒,见她就住在这么个破地方,心中冷哼一声,只当红衣女子是个流浪至此的神灵。 细密的紫色丝线在空中轻弹,仿佛奏响了一曲乐音,“铮挣挣”地朝着红衣女子打去。 慕容紫芝率先召唤出贪梦雪蚕,想要出其不意地给她一个教训。 红衣女子嘴角扯出一个微笑,腰身一弯,柔软的身子左闪右避,以极为巧妙的角度躲过贪梦雪蚕的袭击。 另一边,骆清原也召唤出织梦蝶,凛冽的剑气朝着红衣女子刮去。 红衣女子毫不畏惧,旋起手上的烟杆,遮挡住他的攻击。 “灵力旺盛,却后劲不足,想必是因为你修炼的时候过于好高骛远。”红衣女子手下的动作丝滑不滞涩,口里也不闲着,随意评价着他的招式。 最终,她手掌催动灵力,很快就将他们联合在一起的攻势击退。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给你们一个机会,快滚吧!”红衣女子抬起烟杆,悠然地吸了一口。 骆清原找茬不成,反而见到织梦蝶居然被她打伤,只能按捺住心头的憋屈和怒火,带着他们离开。 见状,关稷雪也从木墙里闪出来,客气道:“多谢这位神仙姐姐。” “居然因为这点小事打扰到姐姐,实在不好意思,不知姐姐是何方神圣?我有心想为你备份薄礼。”关稷雪轻声笑道。 她原本是想叫精卫出来的,可是骆清原见过精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翻阅图鉴,发现这位姐姐看上去就很不好惹的样子,便决定将她召唤出来。 “不必客气,我是十二生肖的子鼠,最近刚值完班,正打算在休沐期间四处度假,被你召唤过来,还不错……有好多好多香草!。” 子鼠啧啧两声,左右张望几下,笑道:“你要是真想谢我,给我多准备一些米啊面啊,让我囤着,最好多给我割一些香草。” 她的愿望简单,关稷雪点头道:“姐姐放心,我们这边物产丰富,不过还请给我几天时间。” “随便你。”子鼠又吸了一口烟杆:“我还想在这边逛逛,你不用跟着我,做自己的事情去吧。” “但是……”关稷雪又将系统关于时间的设定告诉她。 子鼠听闻,摆摆手:“你放心,我只是来度假的,半个时辰够我把这边的好东西搜罗一遍了。你放心,好了之后我自己会走的。” 关稷雪听她那么豪爽的话,还想告诉她一些这个世界的注意事项,结果她身形一闪,就消失在她眼前。 她凝眸遥望片刻,想起刚才的画面,脑子有些混乱,不过她还是快步离开这里。 骆清原和慕容紫芝这两个人,害她还不算,自己在他们心里,一边被扣上害死哥哥的莫须有罪名,一边又是心思深沉千方百计拿热脸贴冷屁股的可笑之人。 也不知是他们从来就讨厌她,还是他们为了消除心中的罪恶感而将自己贬低。 还有贪梦雪蚕,她现在的心魄里住的是另一位神灵,而真正的她恐怕正在紫藤蛇的身体里受尽折磨。 关稷雪找到一处幽深僻静的竹林,折下一根竹竿,苦练着《太阳离火诀》的招式。 无数的念想涌上她的心头。 胥泽幻境曾经也是她向往之地,如今得知贪梦雪蚕的状况,她依旧想前往那个地方,或许那里有能让雪蚕重获生机的方法。 另外,在胥泽幻境中,太子也会有一番谋划,朝堂之中看来要震荡不安了,也不知会不会波及到燕明烛。 她心中很多事杂乱在一起,手中的动作却出了错,一个气息不稳,她便被自己的灵力冲击到,跌落在地上。 空中细嫩的竹叶,纷纷扬扬洒落下来。 她坐起身,按揉自己的膝盖,抬头,却见飞渡正驾着马车在她身旁停下。 “你怎么了?”燕明烛掀起车帘,他只不过出去挖了一堆竹笋回来,她怎么又受伤了? 25. 缘分 “我只是练功法的时候被自己伤到。”关稷雪这才发现除了跌落在地上摔伤的部位,她的肩膀也因为练招太久而酸软无力。 不过好在她的修炼较为顺利,能够一鼓作气进入炼气期三层……虽然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参照物,但是她觉得自己的进步应该挺大的吧。 燕明烛径自走下马车,上下打量她一番,确定没有更严重的伤势,说道:“回去以后要上一点伤药。” “上车吧,让飞渡载我们回去。”燕明烛催着她,一边给飞渡眼神示意。 关稷雪却摇摇头道:“我想一边练能让身体轻盈的功法,一边跑回去。” 闻言,马车车顶上一排排站立着的乌鸦齐刷刷地看向她。 飞渡快速地看她一眼,立马收回眼神,这真是自讨苦吃。 “可是这样子真的有效果吗?”燕明烛疑惑道。 “反正《太阳离火诀》当中还有一部《倾羽诀》,按着它上面说的多练,总没错的。”关稷雪眼神闪烁,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这部功法越深究下去越是深奥,她入门快,可是其语言极为概括凝练,她看它们就仿佛是在看甲骨文,很快就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于是她不得不重拾起以前决战高考的毅力,打算通过“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这个绝招软磨硬泡。 “看来你需要有一位良师来指引你。”燕明烛稍加思索便点明她破解此困局的关键。 他认识的修炼邪神功法的人里能够取得一定建树的不少,不过他考虑到人心难测,又担心她会太过相信别人而招致灾祸。 尽管飞渡等人的耳力非常好,他看着她脸上脏得像只小花猫的模样,还是让她附耳过来,低声说道:“依我看,你召唤出来的那些神灵,便是最好的良师益友。虽然不知道他们的修炼方法与你的是否相同,可是万事万物皆有相通的地方,你可向他们请教。” “道理我都懂,可是他们都是大神,就怕我资质平平,打扰到他们。”关稷雪当然也很想报神仙们的大腿,可是神仙们大多都有要务在身。 她自己“敬神明而远之”的思想也根深蒂固。虽然神仙们对她的好感度已经被系统数值化,她看神明,尤有一层隔着毛玻璃的朦胧感。那像是雾里看花,花的形态隐约可见,幽幽暗香却浮动在她周围,让她无法虚实梦幻。 “你将他们召唤到这个世界来,难道就不算打扰到他们吗?”燕明烛的话中断了她的思绪。 他似乎察觉到,她对于在唐三藏和其他神仙的态度上,是有挺大不同的。对于唐三藏,她渐渐变得像是一位相处多年,互诉衷肠的好友,但是对于其他神明,她恭敬有余,亲切不足。 她无言以对,来回走了几步,犹豫道:“可是他们当中真的有人愿意教我修炼吗?他们的神话体系杂乱,又儒又道又佛,在拜师学艺这方面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忌讳。” 不料,她话音刚落,地面上便钻出来一位红衣女子,凑近她笑道:“我啊!我来教你!子鼠我呀,在天庭可是统领着十万天兵,你完全可以信任我,拜我为师。我向你保证,拜了不吃亏,学了不上当。” 子鼠出行一趟,可谓是满载而归,肚子里饱饱的,撑得她的圆耳朵都差点露出来了。 这个世界的人,竟然喜欢吃些猎奇的食物,那些五谷杂粮,简直是跳楼价的贱卖,可真是便宜她了。 一向习惯于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子鼠,非常满意。 子鼠手上握着的烟杆还燃着火苗,宁静悠远的檀香飘向关稷雪的脸颊。 喜欢拿着各种香料当做是烟草来吸,其实她的癖好也挺奇怪的,不过也只有她是神仙,才可以如此任性。关稷雪不由暗自腹诽。 虽然燕明烛对于她身边突然出现的神明已经见怪不怪了,可是子鼠从地下钻出来,还是让他猝不及防。 “正好,你们也算是你情我愿。”燕明烛端详她片刻,问道:“……仙子?为了二位的进展一帆风顺,请恕我冒昧一问,你的功法如何?是否与她的功法相匹配?” 子鼠也不怪他们挑来拣去,收起烟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我的特长有三,打架、遁地和寻宝,进可攻退可守,实用性非常强。齐天大圣来闹天宫的时候,十二生肖就我一个人支撑到最后,和他单打独斗,你们是不知道,那场面……” 说起自己的简历,子鼠来了劲儿。在孙悟空大闹天宫的那段时期,他们十二生肖和二十八星宿作为精英级别的兵力,每天被玉帝派去打头阵,给孙悟空刷经验,可谓是日常挨打。 她犹记得当年十二生肖的排班因此受到强烈波及。为了听玉帝的调令,经常互相代为值班,以至于现在大家的睡眠还没有调整过来。 她已经有好几十轮没有见到她是好朋友辰龙了。 子鼠一共和孙悟空打了三百四十二场,虽然惨败,但这都是在简历上闪闪发光的功勋啊。 她这么厉害,就不信眼前这个人不动心。 果然,在子鼠的唱念做打、生动形象地演绎下,关稷雪越发激动:“姐姐,你真厉害,如果你不介意,还请收我为徒吧。” 她说着,刚要行拜师礼,却被燕明烛拦住:“再等等,别急。” 虽然他不知道各位大神具体的地位和战斗力,但是他心想既然要拜师,当然是越强越好,如果可以,他希望去拜神话系统里最厉害的那位。 他当然不会将这些心里的小算盘说出来,只轻笑道:“仙子不如先看一下稷雪的功法和修为再做决定,能够相互契合才不枉仙子的一片心意。” “你说的也对。”子鼠原本正殷切地盼望收徒,没想到被他搅合,只好挠挠头,矜持地朝着关稷雪说道:“我也不是随意就收徒的,应该先考察你一番。” 关稷雪开心一笑,露出甜美的梨涡,随即捡起地上的竹竿,穿风过林,折花摘叶,热腾腾的火气骤然拢聚在一起,气势如虹。 燕明烛一下子被这炎热逼出了汗,排排站在马车车顶的乌鸦也疏疏落落地分散开。 飞渡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子鼠则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关稷雪,虽然她发力不足,招式也很生涩,但是她从心而动,心境澄清,倒显出几分道心。 关稷雪演示完,目光灼灼地望着子鼠,能够拜子鼠为师,已经是她不敢想的事情了。 不过,子鼠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你我恐怕并没有师徒的缘分。” 关稷雪一下子瞪大眼睛,有些被打击到,但还是惴惴不安地问道:“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还请仙子指点。” “那你看好。”碰上那么有灵气的女子,子鼠并不吝啬指点一番。 于是她轻笑一声,唤出自己的烟杆,再次让她演示一番,自己则拿着烟杆左敲右击,将她的动作和运气指正。 “谢谢仙子。”虽然自己的愿望没有达成,关稷雪还是十分感激地望着她。 燕明烛安慰她道:“这或许就是你们特别喜欢说的‘缘’,你的机缘未到,那不如将精卫或者南极仙翁请出来,我估计他们更适合你。” 关稷雪闻言,极为纠结地叹了口气:“我还是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那两尊大神,她可不敢想。 “精卫?南极仙翁?你竟然结识了那两位大神!”子鼠确实惊奇地看着她。 “和召唤你一样,我也是请他们出来帮我度过危机。”关稷雪干笑道。 子鼠沉吟片刻,竟认真为她分析起来:“我的功法属于土之门,而你的功法属于火之门。一般来说,人体之内自有一套五行运转的机制,所以寻常人在五行方面的天赋虽然参差不齐,但都没有一门特别突出。” 她顿了顿,说道:“而你则属于少数中在火之门特别有天赋,同时又不至于让体内的五行发生紊乱的火盈之体。所以,我不应当成为你的师父,你最好找一位精深火之门功法的师父。这样,才不算浪费天赋。” 关稷雪愣怔地望着她,原来子鼠不收她为徒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火盈之体?翻译到她曾经看过的修仙小说里,那不就是火系天灵根吗? 燕明烛则适时发表疑问:“既然仙子也认识精卫和南极仙翁,那她们又是什么门属的功法呢?精卫我听稷雪的描述,大概率是风之门。至于南极仙翁,不够突出,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那文曲星、福星和瑶姬分别是什么?仙子可认识这几位神灵?” 他竖起耳朵等着子鼠的回应,货比三家,“师比三门”,授业恩师影响深重,他要替她好好做长远的打算。 子鼠沉默半晌,没想到她们的人脉竟然那么广,她刚才还想着捡漏养个小徒弟,现在一想,完全轮不到她嘛。 她遂一句话总结道:“若要找火之门的恩师,南极仙翁辈分高,威望重,完全可以胜任。” 燕明烛感激地点点头,转而给关稷雪一个鼓励的眼神:“没想到仙翁的性格看上去温和憨厚,竟然是火之门的大能。他的性子与你有些相似,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关稷雪愣住:“?” 等等,不要对她有那么高的期待啊! 26. 开图鉴 “你怎么这幅表情?”燕明烛看着关稷雪一言难尽的表情,不由捏捏她的脸道:“你不满意吗?还是南极仙翁不厉害?那不如我们再从系统里选其他人。” “不是。”关稷雪忙道:“他就是太厉害了,辈分也高,在那个世界地位是帝君级别的,三界苍生中还有非常多的拥趸。所以,这师不好拜。” “但是也可以试一下,子鼠不是说你的天赋得天独厚吗?”燕明烛听她这么一说更来劲儿了,虽然他不懂“帝君”是什么级别,但是这两个字一听就很有分量。 “就是嘛!”子鼠也兴致勃勃地劝道:“别的小神仙能旁听他过来讲道法已经是唤天呼地,兴奋得睡不着觉了。就算不成,你殷勤点,讨他指点两招也好啊。” 天庭里德高望重的帝君、祖师们讲授道法,各位小仙们绝对是削尖了脑袋都想挤进去,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机缘。 而且他们讲完就完了,小仙们消化吸收也得一段时间,不敢有丝毫分心,说不定下一场道会到来的时候帝君、祖师们就会讲更加精深的部分。 子鼠又忍不住话痨起来:“想当年我也是,虽然出身不好,但是机灵,在七大姑八大姨的资助下,五湖四海地访问名师,足迹遍布四大部洲。什么梅山兄弟、土行孙都跟我过过两招,后来和灌江口二郎神、四大天王都有交情,更是学到不少。再然后,我抓住机会,就成了十二元辰之首。” 她说起自己的经历,越发得瑟起来,嘿嘿笑道:“所以说,只要厚着脸皮,即使是南极仙翁,我也去到南极仙岛进修过。” 各位祖师虽然对师承极为看重,但是对于积极向学的,从来也是有教无类,说起功课时亦侃侃大方,使人如沐春风。 她的经历让她听起来是个历经沧桑的,但是厚积的法力让她笑靥如花,眼神中透出活泼与慧黠。 燕明烛听罢,拉住关稷雪:“她说得极对,你可不能退缩。” 关稷雪犹豫地点点头:“我先考虑两天,或者可以先和南极仙翁熟悉一下。” 子鼠忽然感觉到自己身体变轻,意识到时间快到了,便挥挥手:“那你得赶紧,祝你一切顺利!” 燕明烛望向关稷雪,轻笑道:“不然趁这里没有其他人,又适合修炼,你将南极仙翁召唤出来?” “好提议。”关稷雪却忽然伸了个懒腰:“但是我们今天也累了,你还出去挖得那么多笋,不如先回去,吃饱了再说吧。” 燕明烛愣了一下,笑意逐渐变淡,与她相处多时,她刻意转开话题的样子还是那么生硬。 不过她也不像是那种懒惫或者极度胆怯之人,看到她转身,便拉住她问道:“别和我说你不想修炼,我帮你想了那么久,你竟然就那么敷衍我吗?枉我白费了那么多心思。” 她当初逼着自己吃药膳、练习拳法的时候简直比自己还积极,如今竟然退却了。 关稷雪避开他的眼睛,吞吞吐吐回答道:“我暂时还不想,还没有做好准备。” “那就换个师父也行。”关稷雪还在纠结,却忽然听到燕明烛开口。 她不由松了一口气,心情轻松了些。回洞府的路上,燕明烛也没有坐上马车,而是就陪她,顺路探寻还有没有适合下锅的食材。 她们这份闲适的样子却是被骆清原一行人撞见。 两波人夹路相逢,关稷雪愣了一下,却仍装作不认识。 燕明烛倒是想起慕容紫芝和贪梦雪蚕有意针对关稷雪的场景,这次见到,仍见她们眼带敌意,怒目而视。他扫过这四人的神情,品出一丝不寻常。 望着他们相携登上马车,绝尘而去的背影,骆清原嘲讽一笑。 回到洞府,关稷雪在图鉴里挑挑选选,用现在仅有的库存只凑够了六次从半价抽卡池择取神明的机会。 先是黑白无常,从地板里蹦出来的时候将关稷雪吓了一跳。 真是凑巧,她只是看着图鉴觉得黑白色的搭配有些意思,前面两抽竟然同时点到了这两位。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黑白无常两位鬼差竟然比她还要害怕,相拥而泣道:“哎呀呀!好多鬼气,竟然那么堂而皇之地在此天地间四处游荡,还没有地府……这是哪里?我们该不会被撤职流放到这鬼地方了吧?太可怕了!” “二位鬼差,这里……”关稷雪刚想上前一步,结果黑白无常连连后退:“你别过来啊,你身上又烫又热,我们的护体阴气都没了。” 燕明烛不由瞪大眼睛:“你们那个世界,竟然也把鬼怪当做神灵?”他看着黑白无常两人脸上又青又紫,像是被人打了几圈,淤血未清的样子,颇为丑陋。 神灵与鬼怪可是水火不容的两样东西,燕明烛重来没有想过他们会有重叠的一天。 关稷雪只好与他们保持距离,简单说道:“没错,地府是人死后汇集之地,在那里有判官持着生死簿评定人生前功过,转交文书发往不同的阎王殿。鬼魂的功过是非得以理清,洗净后,又按照他们的表现转入轮回。” “轮回?”燕明烛蹙眉问道:“意思是他们还有重来的机会。” “轮回之前会有一个孟婆喂他们喝下孟婆汤,他们就会失去所有记忆,转世重生。” “不过这也和他们能成为神灵没什么关联吧?” “生前为众人无私奉献的,死后的世界里便享有尊荣,只要后人仍然感念他的好,即使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也能成为人间祭拜、信仰的对象。对于这样是人,人们通常称他为祖先、英雄。”这一切还是很复杂的,一时之间,她也不好解释,只能用最简单的话语概括。 “传说黑白无常两兄弟生前有侠义之名,死后便成为拘束流散在外的恶鬼回归地府的鬼差。”关稷雪给他打了个比方:“就像是衙门里的总捕头一样。” 黑白无常在她们俩低声谈论之时,总算理清楚目前的状况,原来他们不是被流放了,而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们心里头正窃喜,终于可以休息一两天了。 没想到这时就听到了他们顶头上司的声音:“黑白无常?怎么你们也在这里?” 来人的声音阴沉,冷嗖嗖的凉意一下子窜到关稷雪和燕明烛两人的脖子上。 关稷雪定睛看时,那人一手拿着判官笔,一手抱着沉甸甸的一沓生死簿,抿着嘴,眼里微含怒意。 “崔判官息怒,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下一次,我们不会再让那只厉鬼有机会逃脱。” 黑白无常两人慌张之下,浑身直颤,崔判官点点头,暂时不与他们计较,径直来到关稷雪身前,沉声问道:“就是你在呼唤我?” 他被召唤来到这里之前,刚好筵请自己尚在人世的好友魏征降临地府,下棋喝茶,中途秦广王忽然忽然上门,要查看生死簿。 为了不唐突好友和大人,他紧咬着牙,身体绷直,克制住不去回应那道力量的召唤。 没想到他的小动作反而让两人生疑,秦广王撇了撇嘴,问他:“崔珏,你的怎么一阵青一阵白?莫非吃坏肚子了?速去处理,莫要憋着。” 这话一出,崔珏再也绷不住,“嗖”地一下没影了。 魏征和秦广王继续说说笑笑,只当他着急。 关稷雪望着崔珏阴沉的脸色,也从黑白无常的口中得知他的身份,崔珏判官。 他本是李渊的属下,也是唐朝开国重臣,与魏征是好友,不过死得早,到了地府就当了判官。 在《西游记》里,李世民因为泾河龙王一事深受困扰,又因为泾河龙王冤魂缠身误入地府。 崔珏受到魏征的委托,带着李世民游览地府,并暗中为他改生死簿,给他多添二十年阳寿。 “崔珏判官,我听说您公正无私,无比敬仰您,便将您请过来……”来自阴间的压迫感十分强烈,关稷雪比较之下,忽然觉得像南极仙翁这样的大神是如此平易近人。 “你撒谎!”崔珏冷哼一声:“此处没有地府,你从何处听说我?” 他还以为非要用如此强大的力量召唤自己过去的会是哪位厉害的人物,妄想使唤他在生死薄上动手脚,没想到此间世界竟然连地府也无。 在不适应之余,他还觉得有几分落寞。 “我能将您召唤过来,自然也能清楚那边的世界是什么状况。”关稷雪顿了一下,她运气不好,这三位鬼神阴气森森,必然与她属性不合,她立马就收起要拜师的心。 “那姑娘有何意图?还请行个方便,放我等离开。”崔珏以为她这是在宣示自己的实力,不由正色道。 他一向谨慎,即使这位姑娘看上去灵力低弱的,也不敢轻举妄动。 关稷雪没意识到自己随意解释的一句话竟然让崔珏心慌,想到乱葬岗那些鬼魂,以及唐三藏说过的话,试探着问道:“我想问一个关于地府的问题,您也清楚,这里需要创立地府维持天地平衡……” 然而,还没有待她问清楚,又有三道纠结作一团的身影姗姗来迟。 最引人注目的是其中一位,左手持斧,右手持盾,穿着草裙,胸前长着一对眼睛,肚脐眼还会开口说话:“还我头来!还我头来!” 他肚脐眼发出怨恨嘶哑的声音,双目猩红,执着地追着一只长了九颗脑袋的狮子跑。 九头狮子时不时转而头来,想偷袭他,都没有成功,反而被他的斧头削去一撮撮的狮毛。 九道狮吼声此起彼伏,洞府在不停地颤动。 而最后出现的是一位手持拂尘的道士,正帮着九头狮子抵挡迅猛而来的利斧。 27. 刑天 “头!都是我的头!黄帝别跑……杀、杀、杀!” 九灵元圣的鬃毛被风吹动,迅猛有力的身躯在利斧劈过来的冷光中躲闪,但仍狼狈不堪。 “我去你爹!我只是毛发金黄色,可不敢当黄帝,而且这都是我自己长出来的脑袋,关你什么事?啊啊啊别过来!” 他本来在东华帝君那里吃香的喝辣的,又快活又自在,突然就撞到这个疯男人的盾上,被他猛追。 关稷雪一下子认出九灵元圣的身份,他是东极青华大帝座下的神兽,狮吼声能上痛苍天,下彻幽冥。 而另一位穿着草裙的无头壮士,很明显便是执干戚而舞的上古战神刑天。 他本是炎帝的部下,在蚩尤和炎帝都被黄帝打败后,他心有不甘,一气之下奔上天庭与黄帝对决。结果被黄帝一剑砍下头颅并埋葬在常羊山。 “是刑天!他与黄帝一战后便没有了音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崔珏和黑白无常也认出刑天,慌张道:“他太过偏执,仿佛失去了理智,要是在这里制造动乱,那该如何是好?” 话音未落,九灵元圣注意到他们,调转了一个方向直直奔着他们而来。 “崔府君!好久不……”他话没说完,发出一声痛嚎,他的屁股、怕不是要裂开! 他还听到了几只乌鸦嘎嘎叫的声音。 在飞来峰修炼的人纷纷抬头张望,这是谁修炼出了岔子?竟然发出那么凄惨的叫声,听得他们的心也跟着发颤。 刑天的神斧上染了鲜血,沉寂多年的心瞬间沸腾起来,神斧仿佛也活了过来。 后面挥舞着拂尘的白衣老者使出法力,一道道地打在他后背上,滚烫的鲜血直流,可是他并不在意,眼里只有那一抹碍眼的明黄,以及似乎在嘲讽他一般的九颗头颅。 不,他不会认输! 他翻转神斧,在明亮如镜的斧面上看到自己沾满杂草的胸膛,越发痛快,他舔了舔唇,下手更加利索。 崔珏执起判官笔,黑白无常也各自唤出勾魂锁,兵分三路,配合着白衣道士夹击。 “刑天,醒醒吧,你要找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白衣道士怒吼道。 “不,我不服!”刑天被勾魂锁纠缠,上身赤/裸的躯体被勾勒出不同的形状,长在腹肌上的五官显出狰狞。 他眼睛里泛着金光,对天长啸一声,运开神力。 关稷雪护着燕明烛躲开轰隆隆下坠的岩石,等风沙平静之后,她听到鬼哭的声音,一抬头,只见刑天已经将勾魂锁碾得粉碎,那四位神仙也都被震开。 她确认燕明烛无事,便感觉到肩膀上碰到毛茸茸的东西,九灵元圣正用尾巴捂着屁股,挨在她身边瑟瑟发抖。 接触到她的目光,九灵元圣厚着脸皮说道:“我不管,反正你把我召唤过来,你负责解决他。” 有没有可能,我比你还要害怕啊?关稷雪内心嚎叫,转头对上刑天嗜血的视线,打了一个激灵,揪着燕明烛的肩膀往后退几步。 九灵元圣也拖着硕大的身躯,跟着她跑。 “那家伙就叫做刑天?可真厉害!”燕明烛轻咳几声,感叹道。 “他可是上古大神,炎帝的得力助手,现在他身死,这里弥天漫地的阴气都是滋养他身躯的养料。完了完了,要是我的脑袋被他抢走,可就不够威风飒爽了,主公骑我出去没了派头嫌弃我,这可怎么办?” 九灵元圣想到自己被绌落,屁股上的伤更加痛了。 “你的头掉了没事?”燕明烛惊疑地问道。 九灵元圣摇摇头:“头没了还可以再长,只是很慢,要等十年呢。” “如此说来,不如你把一颗脑袋割下来,送给他不就完事了吗?”燕明烛提议道:“你要是害怕靠近她,我们可以帮你跑腿。” 刑天是他在系统里遇到过的最厉害的神灵,关稷雪拜他为师,也很不错。如果他们砍下这只九头狮子的脑袋讨好刑天,拜师就很顺利了。 他正思忖着,但见九灵元圣的九双眼睛正泪水汪汪地看着他,控诉他的无情。 燕明烛朝关稷雪说道:“度过眼前的难关要紧。” 关稷雪淡定一笑:“我突然想起来系统可以直接将他送走,你们别担心。” 九灵元圣心中松了一口气。 然而,她话说完,预想中的发展却与现实不符。 刑天非但没有被系统送走,还再次将崔珏等四人撞开,风风火火地往他们这边跑来。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关稷雪忙问道。 系统气踹吁吁地回答:“宿主,他现在吸收了此间世界太多阴气,力气大,分量重,我拉不住他了!” 关稷雪心中突突地跳了几下,没想到她就只是开个图鉴,竟然惹出大麻烦,与这些大神相处,果然还是要谨慎再谨慎! 她忙不迭著地拉着燕明烛飞跑,然而眼前寒光一闪,一颗狮子头掉落在地上。 她心中震撼,眸光一转,却见刑天没有在执着于去砍九灵元圣的头,而是朝着他的心脏挥去! 下意识地,她眼睛中闪过一簇火苗,很快,那火苗便在九灵元圣身前筑起一道护盾。 可是她的火盾哪里敌得过神斧的锋利?她猛吐出一口血,火盾也被神斧砍穿。 “稷雪!”燕明烛连忙上前抱住她,手指发抖,胸腔里的心跳声越来越快:“你一定不要有事!” 关稷雪觉得嗓子里火辣辣地疼,刑天的神力果然非同凡响,勉强笑道:“我还好。” 九灵元圣无路可逃,呼吸几近凝滞,只好闭上眼睛,然而想象中胸口的疼痛没有到来。 “好暖和……”刑天手中的神斧和神盾“乓啷”一声掉到地上,他双手捧着微风中颤抖的火苗,倾身贴近,眼睛炯炯有神:“我突然想起了很多快乐的事,我忍不住要歌唱一番。” 九灵元圣竟然真的听到了一串美妙悦耳的歌声,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小心翼翼地张开眼睛,之间刑天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在他眼前。 地上的狮子头也回到他的脖子上。 关稷雪和燕明烛看清整个过程,双双瞪大眼睛。 “他的神斧和神盾还没带走。”关稷雪低下身将其拾起来。 九灵元圣看了她一眼,惊魂未定,悄悄往后挪了几步,前爪伫立着,保持九脸矜持的姿势。 神秘的力量,神秘的女子……不可小觑。 “多谢姑娘搭救。”白衣道士疾步走来,得知刑天已经被送回他原来所在的地方,终于安下心来。 “不久之前,我便被一道神秘的力量拉扯住,那时我正因为我的人参果树被烧毁而伤心,没放在心上。” 关稷雪微愣,原来这位道士就是镇元子!他在唐三藏和南极仙翁那里都没有见过他。如今一见,果然是万代宗师的气场。 镇元子轻笑道:“没想到姑娘再次将我召唤过来,正遇见惊险一幕。不过姑娘不管在试验什么法宝,可要小心谨慎,万一召唤出一个魔神,那就糟了。” “多谢大仙指点,稷雪必定铭记在心。”关稷雪傻愣愣地握着神斧和神盾,不好意思道。 她以为大神们都不会随意干架的。 “那神斧和神盾加起来恰恰好是不周山一半的重量,姑娘提了那么久,不觉得重吗?”镇元子又是笑眯眯地开口问道。 关稷雪听清楚他的话,顿时感觉自己似乎有些透不过气来,踉跄一下,身体几欲往前倒去。 正在这时,镇元子拂尘一甩,关稷雪才没被山的重量压倒,挺了过来。她手上的神斧和神盾也化成银杏叶子般大小,安静地躺在她手上,被一根银丝串起来。 她暗自掂量着,小小的神斧和神盾轻如薄纸。 “姑娘下次遇见刑天,再次交到他手里,便能恢复原状了。”镇元子轻笑道。 关稷雪点点头,神斧和神盾应该是刑天重要的武器,必须尽快交给他。 “不过,他为什么会突然那个样子?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关稷雪问道。 “河水汤汤,黄金麦浪……”一旁的燕明烛忆起刑天突然脸色大变,差点热泪盈眶的模样,忍不住哼了起来。 镇元子爽朗一笑:“我听说刑天原也是个文雅之人,还在炎帝手下担任乐官,修编乐典,或许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这真是没想到,他看上去十分暴躁。”崔珏也带着黑白无常走过来,朝着关稷雪说道:“说起来应该是你那串火的原因,可惜火苗太小,不成气势。” 关稷雪顺势施展出太阳离火,几缕金黄的火焰在她手指尖翻飞。她心中一动,说道:“可惜我没有一位厉害的师父指导,只能自己一头钻进死胡同里。” 她暗中瞥了镇元子一眼,虽然南极仙翁不太可能,但是镇元子是地仙之祖,倒和人间修士更亲近。 然而镇元子却说到:“你拥有太阳离火,说不定刑天乐意和你亲近,他雅好音律,定不会叫你太过激进危险的功法。你若拜他为师,一方面能增长修为,另一方面能让他宁静心神,这也是正好。” 燕明烛闻言,正和他心意,遂低声与关稷雪商量道:“他说的不错,可以考虑。” 关稷雪点了点头:“不过还有另一件事。” 说着,她把目光投向崔珏和黑白无常:“我之前想问的是,此间世界是否有开辟地府的趋向?” 崔珏和黑白无常都表现出惊讶的神色,崔珏开口道:“没有,阴气凝滞在人世间从来没有散去的迹象。老实说,这地方没有欣欣向荣的气象,似乎注定要被废弃……当然这只是我的直觉。” 关稷雪微愣片刻,她没想到自己得到的竟是这样的回答。 九灵元圣夹着尾巴,也开口补充道:“说实话,我们这些神仙感召到你的呼唤,来到这里一看,都忍不住对你同情,以为你已经走到了绝路。” 同情?关稷雪不由想起神仙们过来时的场景,发现他们竟然都是默认自己需要他们帮忙的,有时甚至是他们直率地提出要帮忙。 她所求的神,几乎不求回报地帮助她,原来是这个原因。 她正想着,只见崔珏轻咳一声,正色道:“姑娘为此间世界忧虑,可是有心开辟幽冥?” 28. 幽冥 “开辟幽冥?听上去十分有意思!”燕明烛感兴趣地说道,却感觉到关稷雪正轻轻地扯住他的衣袖:“崔府君说笑了,我们只是问问,没有其他心思。” 燕明烛不解道:“你又犹豫做什么?这可是一件关系天下苍生的大事。” 看着他似是天真似是高深的目光,关稷雪踮起脚抬手将他的头往下摁,窃窃私语道:“你到底无知者无畏。正因为此事关系重大,我们只是普通人,去操心那么多干什么。我们可没有金刚钻去揽瓷器的活。” 九灵元圣九双耳朵比谁都灵,伸下一个狮头到她们中间,将她们吓了一跳,关稷雪忙放开燕明烛。 “稷雪姑娘此言差矣。世间蒙昧,姑娘不知得了什么机缘能够拥有将我们召唤到这里的能力,足以存在超脱凡俗的视野。”九灵元圣的胡须搭在她的肩膀上,语气意味深长。 关稷雪没有被他的眼神欺骗到,只笑了笑道:“那是你们厉害,我现在连飞都飞不起来,哪有什么资格去完成这项任务?而且,我将你们召唤出来,是想借助各位大神的力量,顾全自己,也兼济别人。” “那你将那么厉害的大神都放在角落里,只关注蝇头小事,不放眼天下,岂不是浪费又可惜?”燕明烛轻笑一声。 关稷雪被他的话噎住了,随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羽毛扇递给他。他顺从地拿过扇子,扇了几下,就差在身前摆上模拟对阵军防的沙石以及再在身后悬挂两军作战地图。 可惜呀,你可能是诸葛亮,但我不是刘备啊。 关稷雪也不知道他的脑壳里在畅想什么,但是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发现他虽然身体弱,却不畏惧任何人,甚至脑子里连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都敢想。 “这位小兄弟说得在理。”镇元子也忍不住开口道:“天地最大,管他是谁,我最看不惯的就是用最虚无缥缈的东西牵引、奴役世人。人们需要一个主心骨,却仍需要有不同的力量牵制龙头。尊土地而创幽冥,便是破除垄断的第一步。” 燕明烛不由看了镇元子几眼,天地最大?这句话说的不错,他记下来了。 “我忽然想到,我直接将各位大神召唤过来,而后各位大神凝聚力量不就能开创幽冥了吗?这岂不是既省时又省力?”不愧是只尊天地,不拜三清的大佬。既然这位大佬热心为这个世界考虑,关稷雪便趁机意欲发动大神出手。 镇元子却摇了摇头,说道:“我等也不知道开辟幽冥的办法……实际上有能力开辟幽冥的大神也是寥寥无几。” 关稷雪一时懵了,那他们鼓励她在这里开辟幽冥做什么?原来镇元大仙那么高看她吗? “实际上,我知道的能开辟幽冥的大神只有六位。”九灵元圣进入九幽就仿佛回到老家一般,他如数家珍地解释道:“最先要说的当然是我的主公,东华帝君,主公开辟九幽界拓宽地府范围。” “除了我主公之外,还有后土神祇厚德载物始创轮回、朱雀神君衔沃土而分六道、烛龙衔烛照亮幽冥、酆都大帝下治万鬼、如来佛祖破除蒙昧指引方向。” 这六位大神先后加入建设幽冥的大业中,各司其职,才让地府的运转整然有序。 说着,九灵元圣的尾巴不知不觉翘了起来,连屁股上的伤都忘记了。他眼睛放光,语气充满尊重,显然上述的六位大神便是他最为推崇的。 关稷雪一边听着他说,一边数着手指几下,神话系统的随机性太强,就像开盲盒,也不知道她有生之年能不能集齐这六位大神……或者让九灵元圣代替她与几位大神联系? 然而,九灵元圣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说道:“别看我,这几位大神都不好找,后土神祇、朱雀神君和烛龙更是下落不明。” “一定要六位大神一起出手吗?我想佛祖法力无边,不如……”关稷雪目光熠熠地问道。 “不用。”九灵元圣抖了抖身上的狮毛,颇为骄傲道:“我主公一人便可解决。但是只有你们世界中的生灵与这片土地联系身后,只有你们自己创建的才能长久存在。” “可是我……”关稷雪没想到这个问题最终又回归到她身上。 “别可是了,求人不如求己。”燕明烛轻笑道:“事实上,不仅是你,我还见过不少人,和你一样,但依旧以渺渺之身做着不知前途命运的事,包括当今皇上。” “你说什么?”关稷雪猝不及防地被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的话震惊到。 按理说,当朝皇帝与光明神的联系最为密切,她以前只知道他的治理能力平庸,不料这平静的表面下竟然暗潮四涌。 “当今皇上虽承天命,却有异心。”燕明烛没有再解释更多,认真道:“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我们以后一定会有交集,而且未来你会遇到更多志同道合的人。我会倾我所有来帮助你。” “我也是。”关稷雪还在呆呆地看着燕明烛,九灵元圣忽然插话道。 崔珏和黑白无常异口同声地附和着,他们五位神仙中,除去镇元大仙,都非常了解地府的运作机制。 不过,镇元大仙的见识更广,他见关稷雪仍不觉悟,不禁用拂尘敲了敲她的头顶,笑道:“你能沟通万神,又修炼着能够构筑幽冥的太阳离火,这项任务,舍你其谁?” 关稷雪的身旁不由“滋啦”几声,闪出金红的火光:“这太阳离火……不是邪神的修炼功法吗?” 镇元大仙不知道她口中的邪神知道是谁,摇摇头道:“我也是一知半解,不过你要好好和刑天还有南极仙翁修炼,他们会给你带来答案。” 任务量一下子增加到要拜两位师父,关稷雪只觉得自己肩膀上一下子压下来万斤重担。 她失神片刻,镇元大仙等神仙的时间到了,慢慢消失在她眼前。 望着手心上串在一起的斧和盾,关稷雪微垂着眼,心潮涌动。 神话系统中的信仰值已经被她用完了,现在还在努力攀升,她也不急着将刑天再次召唤出来。 而且她现在真的饿了。 燕明烛见她撸起袖子,开始洒扫洞府,一下子福到心至,主动帮她剥笋、洗锅,出去大半天,他还从集市上帮她买了油盐酱醋。 只是这破败的洞府,也不知道被他支出去的飞渡回来后该怎么给他解释。 “我本来想做腊肉炒笋的,可惜没有事先腊好肉,山下的野鸡也吃腻了,就临时到池子里抓了一条鱼。鲈鱼烩笋,也很好吃……不过你要小心鱼刺!” 关稷雪说着,就看到燕明烛狼吞虎咽,不出意料地被鱼刺卡到了。 燕明烛呜呜叫着:“这条鱼怎么会有那么多刺?” “都叫你小心点了。”关稷雪箍住他的下巴,扒开他的嘴巴,终于将他的鱼刺□□。 虽然过程很不美好,但是燕明烛似乎对鱼肉一见钟情,被鱼刺卡住都没能将他吓到,整条鱼几乎全进了他的肚子里,一点没给飞渡留下。 关稷雪睁大眼睛,真像个饿鬼转世,他在别人面前还能装得矜持一点,细嚼慢咽,在她面前却是本性毕露。 吃完,还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你干嘛?我碗里的你想都别想。”关稷雪抱着碗警告道。 燕明烛用丝帕擦了擦嘴,定定地望着她说道:“我觉得你特别棒。” “那、那还用说?”突然收到别人的赞美,关稷雪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她的手艺,还是她这个人。 “我想听听你的故事。”燕明烛轻笑道,目光中带着期待:“相识多日,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已经一览无余了,我最大的底牌差不多都展示在你眼前。” 确实,关稷雪不仅知道了他病弱外表下的另一层不为人知的身份,还知道了他与皇上暗中的图谋。 “我想,以我们现在的关系,突然这样说不算冒昧吧?”燕明烛不由捏了捏茶杯。 “当然可以。”关稷雪想起往事,虽然都不是太美好的回忆,但还是挑了开心的事娓娓说道:“我的身世就和王妃说的一样,我的家族到了父母这一辈已经完全衰落了,不过靠着制香,另起楼阁,日子过得到还有几分像从前。” 不过父母辈的压力很大,承载着家族重回世家巅峰的厚望,只是他们多年来只怀了她一个孩子。 所以契约了贪梦雪蚕的她被保护得非常好。 不过在当时举家欢庆的时候,十岁的她直愣愣地捧着雪蚕回家,看到趴在她身上的雪蚕慢慢爬动不愿离开的时候,竟然被吓哭了。 但是雪蚕变成了温柔大姐姐,帮她修好秋千,便立刻俘获了她的心。 后来雪蚕给她做了一把蚕丝伞作为武器,教她修炼,又陪她四处历练,历练时倒是遇到不少有趣的事。 “雪蚕以前最喜欢在雨后的草地上漫步,但是一遇到明火就特别害怕。我花时间找别的神灵帮我升级蚕丝伞,就变成了遇到火攻时我保护她。” 关稷雪沉浸在回忆里,不由微微一笑:“那时候从来没想到,我会与火属性的功法结缘,更没想到我会与她分离。” “我想她终有一天还会回到你身边的。”燕明烛温声道,不过,他顿了一下,又问道:“我们之前遇到的那几个人……似乎是你的仇敌?” 关稷雪脸上的笑意一滞,心中惊叹他的细心,她犹豫良久,还是谈及关于骆清原和慕容紫芝的事。 她点点头,说明他们一行人的身份,叹了一口气道:“他们的确是把我推入绝境的仇敌。不过曾经骆家帮助我家良多,我和慕容紫芝不熟,但是她父亲是我师父,她的兄长也与我交情不错。不过自从慕容峰去世后,慕容紫芝执意将我当做凶手,师父碍于她也不再搭理我。” 说到这,她便摇摇头,不愿再说下去,她的前世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生活繁忙却很充实。可是她在这个世界的二十年却是真真切切地走过。 燕明烛见她陷入沉思良久,知道自己还是触到她心中那根弦,举杯咽下一口茶。 可是她的表现确实如他所料,她的经历便是她遇到大事便退缩,既不自信又不安的来源。 他想起骆清原意味暧昧的眼神,心想这怕是要牵涉进一段爱恨中。 回到自己的房间,调查回来的飞渡肯定了他的猜想。 关稷雪痴恋骆清原多年不得回音,关稷雪疑似慕容峰一案的凶手,这两件事,连同关、骆、慕容之间的纠葛,向来是紫云宗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王妃居然瞒着我们那么重要的大事。”飞渡的语气中带着薄怒:“如此看来,公子坚决不与此等女子成亲是明智的!” 29. 筑基 “稷雪是个好姑娘,而我本来就时日无多,没有要成亲的打算。”燕明烛轻咳一声,中断飞渡的话。 飞渡只好闭口不言,燕明烛总是喜欢去资助那些走入歧途的危险分子,令人难以捉摸他的想法。 “我呈给皇上的奏表,皇上可有批复?”空气里安静了一会儿,燕明烛又问道。 “公子大可放心,皇上已经收回成命。”飞渡拱手道:“不过京城里还传来一个坏消息,平南将军北下赶赴军营之时,关家夫妇横死在南邑的关府中。” 燕明烛猛然起身,不可置信道:“怎会如此?他们明面上是平南将军的亲戚,关家的仇敌竟然直接下手?” “唯一可能与关家有仇也只能是紫云宗的慕容家,当初关家被囚禁在降妖司,也是因为紫云宗的控告。” 飞渡脸色一言难尽,继续说道:“另外,我还查到关家与骆家之间更深层的联系。骆家家主骆巍当年乃是与门当户对的王家联姻,不过和大多数修行之人一样,他们十多年没有孕育。” 在游历之时,骆巍偶然结识关家家主关珉深,以及他的妹妹关敏卉。没过多久,骆巍将关珉深引为知己,出资支持他的制香事业,甚至还求娶了关敏卉。 好巧不巧,关敏卉入门之后一年,骆巍的原配王夫人难产而亡,只留下一子,也就是骆清原。 关敏卉则在同一天生下自己的儿子骆清帆。虽然关敏卉有贤惠的名声,将骆清原视为己出,反倒对自己的儿子过为苛求,但是两兄弟间矛盾重重。 不过,王家势力大,骆清原在王家的支持下稳坐下一任家主之位,骆清帆只能去一个不起眼的小门派修炼,遇境大为不同。 说到这里,飞渡轻咳一声道:“听说骆清原最近与慕容紫芝同出同入,宛如一对璧人。他与关家有旧恨,又与关稷雪有新仇,下手去杀害关家夫妇的嫌疑也很大。” 听完飞渡的情报,燕明烛停下去思考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问道:“骆巍和关敏卉这几年与关家的联系如何?” “联系越来越少,骆家和王家要去支持太子一派,关家反而是累赘。” “骆清帆呢?” “独自在外,很少回家,更不与关家联系。” “我知道了。”燕明烛思索着该如何给关稷雪传递父母的噩耗,第二天去找她,结果她正待在角落里运功修炼。 这个世界弥漫,但是灵气也十分浓郁,关稷雪这一入定,已经有一个月不曾醒来。 她循着体内的脉络,运转了七七四十九个周天,终于要冲破体内最后一道阀门,步入筑基的境界。 自从被燕明烛挑起往事的思绪,她就不由陷入回忆中,为了压住脑海中如同浪潮般的破碎影像,她索性端坐下来修行。 可是在她快要成功之时,又想起小时候的事。 她第一次被父母带去骆家,听说能见到未曾谋面的姑姑和表哥,十分高兴。 表哥骆清帆一见到她,便上手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过来,让表哥看看。” 关稷雪被迫抬起头,骆清帆得逞一笑:“嚯嚯,大门牙掉了,好丑!” 她当即往他鞋子上踹了一脚,发誓再也不期待看见表哥了。 这之后,骆清帆像是认识到错误,跟着她絮絮叨叨好久,还拿着一堆果糖过来哄她,她何曾见过那么多好吃的?当即表示原谅他,直到他亲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让自己喝下。 “表哥,你是不是搞错了?这不是用来漱口的吗?”好在她见什么都觉得新奇,没上了他的当。 骆清帆的意图被她揭破,没让她当众出丑,不由撇了撇嘴:“你这野丫头还挺机灵的,就是看着太呆了,不讨喜!” 他口无遮拦,又笑得太大声,当即被骆家主斥责一顿。 隔天,骆清帆又来找到她,说要找她放风筝。 “表哥,大冬天的放什么风筝啊?”关稷雪揉开惺忪睡眼,一边穿上棉衣,打了个哈欠。 虽然她还记着仇,但是看到骆清帆竟然把好好的风筝做的那么丑,她还是忍不住帮他调整好风筝的骨架,多加了几笔颜料,总算是让风筝顺利飞起来。 风筝飞了一下午,关稷雪擦拭头上的汗,却发现表哥饶有意味的看着自己。 “乍看起来,你好像一只乖巧的小猫。”骆清帆轻笑道。 关稷雪警惕地瞥了他一眼,直觉表哥肚子里又有什么坏水,将风筝筒塞给他,便要离开,却被他一只脚绊倒,掉进池塘里。 “小猫,表哥给你准备了那么多鱼,开心吗?” 但是她幼小的身躯被浸在寒冷的池水里,一边无助拍着池水,一边打着哆嗦,无心理会他。 “表哥,求求你!快救救我!” 骆清帆只觉得无趣:“这样就被吓到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我娘总跟我说不想再见到你们家的人。野丫头,你们还是放弃吧,别再过来!”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关稷雪只有八岁,她奋力呼喊,无人听见,慢慢没了力气,将要被池水淹没。 她醒来时猛吐了一口水,眼前人与表哥长得有三分相像,她却觉得却比表哥更加明艳。 “清原……哥哥?”她眨眨眼,安心地靠在他怀里,还沾着水的棕色眼眸感激地看着他。虽然他们是兄弟,她已经能分清他为什么不是自己表哥,但是却不知道怎么称呼他。 “我可不是你哥哥。”骆清原冷漠的说了一声,便起身走了。 因为这一场落水,她浑浑噩噩地发了几天高烧。 醒来之时,母亲胡灵真坐在她床前,抱着她伤心地落下几滴泪,咬牙切齿道:“关敏卉那个贱人,我们夫妻为她提供多少帮助,才让她落得如此风光!我夫君那么多年被王家打压,还不是为了她?” 关稷雪躺在她怀抱里,迷迷糊糊的,不由咽了咽有些干痒的嗓子:“娘亲……” 胡灵真自顾自说着:“如今你爹和骆家主的信任不复往昔,她便成了白眼狼,翻脸不认人!还上赶着巴结王家!” “灵真,你先歇歇气。”关珉深这时走了进来,正好听到她的话。 胡灵真冷哼一声:“事到如今,我们甚至低眉下气地伺候她好几天,你还为她说话?她可真是你的宝贝妹妹。” “好了,我就是来和你说正事的。”关珉深上前搂住她的肩膀,安慰几下,正色道:“实际上骆清帆一堆烂泥已经扶不上墙,她自己窝囊,我们家干脆就和她断了。” “你真能狠下心?”胡灵真原本只是怒火中烧,往他身上倒苦水,没想到他却说出如此决绝的话:“可是如今我们被王家打压得一蹶不振,恐怕还得求她多在骆家主面前说话。” 关珉深嗤笑一声:“我们干脆也向王家投诚,她巴结王家那么久,在他们眼里也不过一颗废子。” 胡灵真惊讶地看他一眼:“可是王家怎么可能理会我们?” “你放心,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关珉深高深莫测地笑道:“唯一能维系修真者与神灵之间契约的便是这流转千万年的氤氲香气。我们可是一对天才制香师,虽然没有战斗力,也没有高官厚禄,却无可替代。” 胡灵真与他夫妻多年,甚有默契,一点就通,欣喜道:“莫非王家家族中也有人的掌上七星出了问题?” “没错,现在正是世间急需制香师的时代,而且制香师特别稀少。”关珉深踌躇满志。 胡灵真心里终于感到畅快:“那我们就可以不用再看她的脸色!” 她顿了顿,望着睁大眼睛圆溜溜地看着她们的关稷雪,心中柔软:“若是我的女儿在十岁时能沟通到厉害的神灵,自然是好事,娘一定帮你争取最好的东西。若是不成,你就继承我们的特殊能力,无宠不惊过一辈子……” 后面的话,关稷雪就没再听到,不过她卯着劲,想着一定好沟通厉害的神灵,让家里更有底气。 但是她病好之后,很少能见到表哥了,倒是和骆清原见面机会不知不觉多了起来。 他不像表哥一样喜欢捉弄自己,端持着架子,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耐着性子听她说家长里短,时不时清冷地回应一声。 想到父母说他比表哥还要好一百倍,关稷雪也这么觉得,于是表哥不在家的时候,她也就跟在骆清原身后了。 骆清原不苟言笑,喜欢冷着脸,但是每年她从他手上收到的生日礼物越来越多。为了回报这些小惊喜,在紫云宗接宗门任务之后,她几乎马不停蹄四处奔走,得到的奇珍异宝基本都是用在他身上。 而她最后终于打造出两把超星阶的宝剑,一把送给骆清原,一把送给织梦蝶。 织梦蝶喜欢极了这把宝剑,投桃报李,为贪梦雪蚕制作了一件防火的法衣,又为她升级丝织伞。 而这时候,她终于打探到早就离家出走的表哥的消息,原来他独自去了黑雾宗做打杂的外门弟子。 想起骆家和自己父母每个月为骆清原送来的各种宝物,她不禁觉得表哥既可怜又可恨,拿出自己最后剩余下来的库存,写了一封信送到黑雾宗。 不过,始终没有收到他的回音。 仔细想来,骆清原似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和她说的话变多了,却不再愿意聆听她的话。 他好像变得忙碌,一头扎进修行,废寝忘食,不过看着他越来越大的进步,她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时不时为他出谋划策。 “唔——”关稷雪突然感受到一股真气在她体内乱窜,知道自己走神,连忙清除杂念,再次运转功法。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丹田吸纳足够的灵气,变得肥沃。一汪泉眼涌现,千万株小树苗“腾”地一下冒出来,舒张出蓬勃的春枝。 忽而连绵不绝的惊雷劈下,脆嫩的春枝折断,冒出燃烧不止的火苗。 一簇簇的火苗升起,宛如一片被放飞的孔明灯,绚烂极了。 她猛地睁开眼,没想到她这次沉浸到修炼的状态,便不知岁月悠长,竟然还顺利筑基了! 燕明烛看她出了一身汗,狼吞虎咽的模样,无奈着说道:“你不吃不喝地修炼,已经过了三个月,有人来找你,我都拒绝了。” “谁啊?” “骆清原。” “拒绝得好!”说完,关稷雪才反应过来时间过得飞快:“又过了三个月?那跟乱葬岗的那些鬼魂约定的时间已到!” 她火急火燎地站起身。 30. 错认 “你要去哪里?等下我让飞渡送你过去。”燕明烛连忙道。 关稷雪很快冷静下来,只简单收拾了行装就要出发,不过她拒绝了燕明烛的好意。 燕明烛叹了一口气,心想她的父母事情重大,还是尽早告诉她为好。 关稷雪得知噩耗,眼前一黑,却还是立身站稳。她那天知道父母安全后便松懈下来,想着等离开登临阁便能回到京城与他们相聚,未料他们竟是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平南将军已经帮他们收敛了遗骸,被好好安葬。”燕明烛脸上带着一丝凝重:“希望你节哀顺变。” “我知道。”关稷雪点点头,单薄的身子还抱着收拾好的包袱,声音有些沙哑:“凶手是谁我大概也能猜到,我会去找他们,替我父母讨回公道。” 不过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最后,在燕明烛的坚持下,两人还是一同回到京城,赶往平南将军府。 关稷雪将两罐骨灰和他们生前的贴身物品带回废弃的关府,燃香祭拜之后,她便告别燕明烛,只身前往紫云宗。 她的轻身术法长进不少,轻车熟路地劈开来往的修士,跃入乱葬岗中。 诛仙洞看守的洞门口的鬼魂看到她,被她身上太阳离火的气息吓到,身体往后一摊,滚入洞里。 关稷雪敏锐地察觉到,如今的诛仙洞比半年前要拥挤不少。 她信步往里走,认出她的鬼魂才逐渐变多。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竟在这里碰到了萍水相逢的云娘。 云娘也认出她,既惊喜又不安上前道:“是你?你怎么也来到这里,难道你也……” “我曾经和他们约定,回来帮助他们稳固心魂。”关稷雪扫视一圈,云娘坐在上首的位置,旁边并肩排列的是当初为她指路的女鬼和鬼王。 众鬼之间的身份地位一目了然。 她点头笑道:“不过我看到你在,就知道他们半年之期面临的燃眉之急被你解决了。” 云娘招呼她上前入住,感激道:“与你们分别后,我不知为什么便来到这个地方。不过当时的情况十分混乱,多亏了你赠送的心经,我才能把制造内乱的几大鬼王收服。” 关稷雪逐渐从云娘和几位鬼王口中得知,云娘到来后,所有的鬼魂们都得到心经进行修炼,心智提高不少,生前的智慧和情感慢慢体现出来。 在这之后,他们还陆续收留了飘流到这里的鬼魂,甚至成立了般若教,奉云娘为掌教教主。 但是诛仙洞眼看着要装不下了。 唐三藏送给她的心经,她已经背得滚瓜烂熟,既然来到这里,她顺势催动体内的灵力,一边念着心经。 过了三天,关稷雪将大量的鬼气集中在一起,沿着诛仙洞火热的另一边拓展太阳离火。 太阳离火不断地吸收着周边的热气,鬼气终于突破邪神力量的阻塞漫延过去。 她悠悠地睁开眼,虽然诛仙洞还是那个诛仙洞,但是她感觉到鬼气的循环更加流畅。 鬼魂们像是冲开了大坝闸门的洪流,朝着拓宽的空间涌去。 沉在心底半年的大事暂时告一段落,关稷雪不由长舒一口气。 “真没想到才半年的时间,你的身上就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我当年的决定是对的。” 关稷雪抬头,走来的正是为她指路的女鬼,她笑了笑,再次向她道谢。 她原本还想多向她了解这里的情况,忽然,她感受到吸收邪神遗留下来的力量时遇到了强大的滞阻,几欲将她反吸过去。 “各位小心!”她察觉不妙,大声喊道。 “那是什么东西?”诛仙洞路中央裂开了一条缝,将众鬼和关稷雪拉扯进去,待风沙停止,裂缝又悄然粘合。 裂缝中冒着滚滚热气,关稷雪进去没多久,衣裳便被热气打湿,整张脸红扑扑的。 她尚且如此,更别说那些害怕热气的鬼魂,他们仿佛置身于蒸笼中,魂体像是遇到骄阳的冰雪,软绵绵地融化。 邪神留下的力量几乎被她全数吸收,她丹田之处凝结的灵气更为深厚,翻覆手掌捻起灵诀,再次将此处的热气吸净。 炎热散尽,一阵阵凉风刮来,融化了一半的鬼魂终于如获新生,敛聚鬼气,慢慢恢复魂体。 关稷雪看到他们没有太大的伤亡,不由松了一口气。 突然,她感到地面发生震动,隆起的高山发出轰鸣声。 “大家小心!”她警惕地看向四周,连忙喊道。 “不好!有异兽潮向我们靠近!”云娘皱眉道:“听这阵仗,只怕数量庞大。” “卡擦擦——”两旁耸立的高山和上下两边的夹道上,黑乎乎一片,她们被包围了,像是被困在瓮中的鱼鳖。 关稷雪脸色一变:“好多高阶的魔虱!” 她以前出去历练的时候也碰到过不少,一两只中阶魔虱容易对付,碰到高阶魔虱就麻烦了。 那些高阶魔虱红着眼,举着黑色的长矛,齐刷刷地跳过来,与外围的鬼魂战况激烈。 云娘也使出白练灵巧的身形飘在四周,与魔虱周旋。 关稷雪催动体内的太阳离火,星星点点的离火散到四方,筑成一道火圈,排头争先的魔虱“咿呀呀”地闯进来,瞬间化为黑色的灰烬。 众鬼魂也差点被太阳离火伤到,不再上前与魔虱争斗,缩在火圈当中。 虽然他们很感激关稷雪的帮助,可是她身上有最亲和他们的气息,也有他们最为畏惧的力量。 成千上万的魔虱如同飞蛾扑火一般跳进火圈中,无一例外被烧成一把灰。 渐渐地,剩下的一小撮魔虱意识到情况不妙,紧急撤退。 “这就是高阶异兽吗,它们被烧死后,手上握着的武器竟然毫无损伤?”云娘惊呼道,不由跑过去想翻看那些长矛是由什么材料炼制而成。 可是这些长矛一落到地上,就像在地面上扎了根般,任凭众鬼魂们拉扯,岿然不动。 “这真是怪事!”鬼魂们挥刀砍伐,却被喷了满脸黏稠的墨汁。 关稷雪嗅到一丝丝诡异的气息,连忙制止他们:“这地方不寻常,我们还是先想办法上去吧。” 众鬼魂纷纷附和着她,商议着如何找到离开这道裂缝的方法。 这时,一只鬼魂使出吃奶的力气,终于将落地生根的长矛□□。 他正要欢呼,刹那间,魂体褪去,变成一只魔虱,无辜地望着曾经相熟的亲友:“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二狗!你看看你的手,你变成魔虱了!”二狗闻言低头打量自己,忽然惊叫一声,却发现怎么也没办法将手上的长矛甩掉。 关稷雪大为震惊,莫非之前那些魔虱也是像二狗这样,闯入这里之后拔下长矛便永远留在这里? “二狗,你试着将长矛重新插回去。”她尝试着提议道。 二狗闻言,稍微淡定下来,对着地上的洞口使劲戳,放回去后,他张开手终于变回原来的模样。 他松了一口气,却发现自己的手还是黏在长矛上面。 其他鬼魂张望着他这边的情况,一边同情一边庆幸自己没有鲁莽地拔起来。 不过,他们没庆幸多久,便纷纷出现惊恐的神色:“地面突然变软了!” “大胆!究竟是什么人将我吵醒?”在众鬼魂的惊呼声中,关稷雪先是听到空中传来一道舒服的喟叹,而后这道声音的主人似乎又带着些愠怒。 “你……你就是邪神?”关稷雪没想到诛仙洞竟然还另有乾坤。 她以为那些力量是邪神逃走的时候遗留下来的,为了不浪费这增进修为的灵力,也为了拓宽诛仙洞的空间,她想把邪神的力量全部吸收完。 没想到惊动沉睡再此的“邪神”,反将她们一网打尽。 她话音刚落,便随着众鬼魂被一阵狂风怒卷而起,落到一道冰冷的江水中。 “大胆!你说谁是邪神?”关稷雪闻言抬起头,只见天空中一颗燃着火焰的头颅低垂着,灯笼大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慢慢朝她靠近。 她这才意识到,这位“邪神”是位二十层楼高的巨人,大概在他眼里,她们只不过是粘在一条丝带上的蚂蚁。 望着这位“邪神”胸口处浓密的毛发,她大概明白了,她们一开始进来的时候,其实是掉在了他的胸口上。 果然,“邪神”也察觉到身上的不舒服,手指一弹,将二狗弹下来。 “我、我终于自由了!”二狗痛哭流涕。 “……您就是至高无上的神祇,朱离?”关稷雪和众鬼魂一样,看到二狗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免对眼前的巨神感到悚惧。 没想到巨神的表情更为不满,脑袋上的火焰更盛,皱眉道:“你认错神了,朱离早就跑了。而且环绕在地面上的那些灵力,实际上是朱离筑的巢,你一声不吭,全给抢走了。更过分的是,你们还拔了我的胸毛!” “大神见谅,请宽恕我们的无意冒犯。”关稷雪尴尬一笑:“我们不是故意的。” 巨神咧嘴一笑,张开的大口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和一道月牙状的黑色:“罢了,看在你帮我清理了虱子的份上,我不会追究,只小小惩罚了那个叫二狗的一顿……至于朱离,他的窝被你们打乱就算了,反正他没了影,你们随意处置。但是,以后不准来打扰我!” 众鬼被他吓得不轻,声音此起彼伏,都在向他起誓,希望还能继续回到诛仙洞。 巨神伸出食指,在乌黑的石壁上随手画出一根红色的梯子:“你们沿着这根梯子就可以上去。” 众鬼对他信手拈来的神奇手段惊叹不已,他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甩了甩手:“赶紧走!” 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神灵竟然不计较,众鬼欢呼一声,争前恐后地爬梯子。 说是梯子,其实众鬼魂一站到上面便没了影,估计那梯子是类似瞬移的法阵。 身边很快就变得空空荡荡,关稷雪趁他还没睡下,连忙起身飞到他的肩膀上。 “你还想说什么?”巨神瞥她一眼,顿了顿又道:“你这太阳离火练得还挺纯熟。” 那些虱子是他身上自己长出来的,时间一久,都已经免疫了他的热气。 关稷雪谦虚一笑:“刚刚入了门而已,您应该与朱离大神交情匪浅,所以还想请教你是哪位大神?如果您有需要,我们诛仙洞的同伴和您现在也算邻居,乐意为您效劳。” 她对朱离知之甚少,对于历史书上的记载,她不敢完全苟同,如果能从他这里多了解一些也好。 巨神先是诧异地看她一眼,而后释怀一笑道:“我以前也是威名赫赫,也罢,你们不认识我不能怪你们。我叫做祝融,你们称我为火神就行了。” 说着,祝融急着疗伤,也不期待她能记住自己,抬手就将她送出去。 “等等,祝融上神!”对于祝融的突然出现,关稷雪十分诧异,还想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却不再有回应。 祝融是上古大神,与黄帝和炎帝都有着极深的渊源,是炎黄共同的血脉,无比尊贵,又被称为荧惑星。 既然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去打扰他,关稷雪喊了一二声之后也只能放弃。 不过,祝融的出现让她想起一位被自己遗忘的大神,刑天,她还没来得及将武器还给他。 于是她走出诛仙洞,外面空无一人,关稷雪召唤出神话系统,解决了诛仙洞鬼魂一事后,上面的信仰值开始倍速上涨。 她没有急着将刑天召唤出来,而是打开图鉴,找到精卫。有精卫在,或许有办法能让刑天的精神状态得以好转。 精卫整个人成“大”字状躺在柔软的床上,忽然被一串铃声吵醒。 她嘤咛一声,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备注,带着些起床气接起电话:“喂,烛龙?” 电话那头传来烛龙的轻笑声:“该起床了,昨天你答应我了的。” 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精卫清醒过来,真是可恶,就不应该和烛龙喝酒,她两三杯就被烛龙灌醉了,还答应今天去给他当模特。 她记不清楚自己怎么就到了二十一世纪,因为没人认出她是什么鸟,被国家当作濒危野生动物保护了十几年。 习惯了现代生活后,她就死遁出来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玉石鉴定家,生活还算是十分滋润。 直到不小心把烛龙捡回家,就被赖上了。 烛龙对光和影的变化极为敏感,于是弄了两个马甲,既当画家又当摄影家,在画坛和时尚圈声名赫赫。 而她悠闲的日子也到头了,三天两头地被烛龙拉走,穿上他定制的各种衣服,到世界各地采风,说是只有她才能给他带来灵感。 “我真是信了你的鬼话了,说好的只是拍一两件礼服的呢?都一天了,那么晚了。”精卫将高跟鞋踢掉,烛龙为了摄影还特地将这座海岛买了下来。 她望着头上的星星,现在她还很饿,而烛龙这个工作狂竟然只准备了肯德基套餐敷衍她! 正忧愁着,她似乎听到了某道日思夜想的呼唤。 一面水镜逐渐呈现在她眼前,果然是她期待的那个人! “稷雪!你终于想起来找我了!”精卫默默看了一眼埋头于电脑的烛龙,任由海风吹动自己的墨发。 听完关稷雪的请求,精卫眼露惊讶,也顾不得吃什么东西,点头答应被她召唤过去。 “刑天?我真的好久没见到过他了。”精卫感叹道。 关稷雪虽然有神斧神盾在手,但是刑天的好感度只有99,没办法先和他联络,只能再次将他强行召唤过来。 不过,两人看到刑天现在的模样,同时沉默了一下。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块大石头安在自己脖子上,胸前的眼睛充满了得意洋洋。 而且,那石头被雕琢得十分帅气,却是一副西方面孔,微卷的头发显得十分飘逸潇洒。 难道他跑到了古希腊神话里面了? 见他脾气稳定,不再喊打喊杀,而且又有精卫在身旁,关稷雪虽然见他没了武器依旧毫发无伤,但还是立马将神盾和神斧递过去。 刑天瞥了她一眼,却是浑身一僵,晃晃身躯,竟然连新得到的头都不要了,闪身出现在她面前。 没等她反应过来,刑天牵起她的手,轻轻一吻:“帝君,我们都见面了。” 拜师 关稷雪的手背只贴在刑天的肚子上一瞬便离开了,他肚脐出的嘴巴与人类并无不同,她甚至能感受到呼吸的温热。 “我、我不是帝君……”关稷雪的手还被他抓着,她在他灼灼的目光中打了一个激灵,连忙说道:“刑天大神,我们之前见过的,你还记得吗?我只是想把兵器还给你。” “记得!”刑天的语气有些激动,轻轻一扯,将她熊抱起来。 她的脸贴在他的腰上,被他粗粝的腹肌摩擦。 “臣记得帝君最喜欢臣抚琴唱歌,每每听得如痴如醉……”刑天的眼泪从胸口滑下:“虽然帝君变小,但是臣的忠心永远不会改变!” “我、我不敢当——”关稷雪被他掖着,差点呼吸不得,幸而精卫及时将她解救。 “刑天估计真是精神错乱,你手上的神斧和神盾是我爹送给他的,他就把你认成我爹了。”精卫把她护在身后,轻声道。 他的性格本就直率,看来如今更加热情了。 “刑天?”精卫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看看我,你不会不记得我是谁了吧?” 沉默了半晌,刑天向关稷雪懵懂地问道:“帝君,此人是谁?” 听见刑天还这么执着地把自己当成炎帝,关稷雪差点跪了,将神斧和神盾交给精卫,想由精卫转交给他。 没想到刑天岿然不动,倔强地站在原处,体格强壮却莫名有几分脆弱,他问道:“帝君,臣是否做错了什么?而要将神器转送他人?” 关稷雪与精卫两人相视一眼,只好无奈地解释道:“她是精卫,你怎么把她忘了?这神器从来都是你的。” 闻言,刑天欢天喜地地收下神斧和神盾,到他手上,神斧和神盾立刻变回了原样,颤动起来,仿佛久旱逢甘霖,重新焕发生机。 他挥舞了几个招式,阳光照耀之下,神斧和神盾发出明亮的光。 “真不愧是战神。”关稷雪不由感叹道。 闻言,刑天欢快地跑回来,挺胸道:“不畏万难,守护空桑,是臣的职责也是臣的荣幸。” 空桑即是炎帝镇守南方所在的天宫。 他顿了一下,不忘转向精卫,恭敬道:“公主,刚才臣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说着,他牵起精卫的手,同样轻轻吻了一下。 精卫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再也受不了这副模样的刑天,便趁他没有防备,催动灵力意欲先控制住他。 然而刑天十分敏锐,侧身躲过她的袭击:两人就此打了起来。 周围的树枝响动,树叶疯狂地在空中飞舞,精卫双手结印,一道旋风骤起,以破竹之势向刑天的方向卷去。 刑天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攻击自己,但是他也不是乖乖受气的,更何况他在异世界茹毛饮血不知多少岁月,已经很久没有为了守护而战,一时之间有些热血沸腾。 他的神盾挡在身前,一手持神斧,在浑浊的虚空中划出闪电般的明光,强势斩断精卫设下的风阵。 关稷雪见状,得知瑶姬和南极仙翁都有空闲,先后将他们召唤出来。 瑶姬在听到精卫的消息,急忙答应关稷雪点召唤,来到乱葬岗,她看到精卫和刑天激战正酣,便提起剑加入战斗。 “哈哈哈都来吧!我的战斧等待久矣!”刑天发出痛快的笑声。 霎时间,磅礴的雨水将乱葬岗脏污的气象彻底洗刷,雷霆四起,暴风雨来袭! 南极仙翁来到关稷雪身边,筑起一道雨盾。 “没想到连刑天都出现了,越来越热闹了。”南极仙翁不由感慨道。 关稷雪身上冰凉,操纵起太阳真火将身上的衣服烘干。眼看着刑天被激起斗志,越战越勇,她皱眉说道:“仙翁,刑天的精神出了问题,认知也发生了错乱,您可有办法?” 南极仙翁摇摇头,叹声道:“此事难矣。刑天的神魂被割裂的一半,除非丢失的那一半神魂还能回来。他是炎帝身边的战神,文武双全,战无不胜,按理说除了那几位天帝没人能将他如何。也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若要让他恢复神智,还是得让他冷静下来,使他说出他到底去了哪里。 思及此,关稷雪深吸一口气,高声喊道:“刑天,快停下,我有事要问你!” 闻言,刑天身上的气焰平复下来,找准机会使出神盾将精卫、瑶姬二人推远。 暴风雨之下,凹陷的地面上形成了一方小池潭,刑天踩在雨水上,带着一身湿气跑来:“帝君,您有何吩咐?” 关稷雪无奈地看南极仙翁一眼,刑天认知错误的程度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她现在也只能顺着他的意问道:“刑天,这么长的时间,你都到哪里去了?” 刑天警惕地望着相携走来的精卫、瑶姬,迟迟不答。 “她们不是有意为难你。”关稷雪劝慰道。 瑶姬与精卫重逢后,已经得知刑天的状况。刑天一向温润端方,雅好抚琴,唯一做过令三界震惊的事就是孤身一身闯到黄帝的天宫中,与其决斗。 他如今这情况,不免让人担忧。 “臣懂了,帝君是在考验臣的胆识和忠诚,帝君放心,臣下手有分寸,不会伤到两位公主。不过臣气力仍在,足以辅佐帝君叱咤宇内!” 刑天略加思索,恍然大悟道,也不纠结精卫为什么突然对自己出手有一段没一段地说起自己的经历。 他被砍去脑袋后,终日游荡在太一境,不是想着办法报复黄帝,就是在寻找自己的头。 太一境就是黄帝的天宫所在,黄帝的属下没有办法将他赶走,只能任由他在天宫中嚎叫。 后羿射日的时候他被一只金乌掉下来砸到,恍恍惚惚就到了一个没有仙雾却到处充满神明的陌生世界。 “那里有叫做宙斯的神,还有叫做阿波罗的太阳神,还有很多,名字太长记不清。”刑天顿了一下,皱眉道:“和他们说话可真是太费劲了。” “还真是古希腊的远古时代。”精卫心中感叹道,那里和她们的世界简直是天差地别。 “你可有遇到危险?”关稷雪问道,古希腊神话人物的关系十分混乱,性格也各不相同,刑天的形象在那里应该挺引人注目的。 “谢帝君关心,臣在那边打架也是出了名的厉害。”刑天轻笑道:“不过我不认可阿波罗是太阳神,不小心说话让他知道,被他记恨,就不太想在神界呆下去。” “然后、然后……”刑天说到下界的事情便戛然而止,眸光中带着几分痛苦,像是来到下界的经历被人抹去一般。 “罢了,反正我记得有凡人要给我修建房子,然后我就到这里来,终于见到帝君。”刑天说到最后,心中有些触动:“能见到熟悉的风景,刑天十分开心。” “你能回来,那真是太好了。”关稷雪见他眉眼弯弯,想到远古的时代已经逝去,炎帝也早已退出历史舞台,心软道:“不过,你能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更重要的是,我们想知道你的神魂为何被割裂,为你治疗。” 刑天眨了眨眼睛,表示他也不记得,而后他也殷勤地关怀道:“帝君,你的灵力现在也很微弱,您更需要好好疗养。” 关稷雪目光一颤,虽然他真正关心的不是自己,但是她心中不觉一片晴朗。炎帝属下有如此赤胆忠心之人,他的魅力果然不凡。 “要不您就跟着刑天一起修炼?刑天会尽心竭力教导您。”刑天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关稷雪此前受到镇元大仙指点,有心拜刑天为师,现在他将大好的机会递过来,她心中可耻地蠢蠢欲动。 “当然可以。”她心中怦怦直跳,但她真的无法拒绝,即使无人知道她内心的波澜,她还是轻咳一声,说道:“不过在这同时,你也要好好配合南极仙翁为你医治。” 南极仙翁捋了捋胡须笑道:“他修炼的是金之门的功法,更加适合作为你修炼功法的辅助,顺便帮你炼器。” 关稷雪神色一愣,却见南极仙翁声音温和,接着说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恐怕要经常被你召唤过来为他医治。我这里恰好还有一位入门弟子的名额,依我看,你干脆拜我为师,我指导你一番,也算全了这缘分。” 她没想到自由犹豫了那么久,拜师竟然还是南极仙翁先提出的。 “别再犹豫了,再呆着机会就要没了。”精卫用手肘碰了碰她。 关稷雪精神一阵,连忙行了个礼,想南极仙翁道谢:“多谢……师父收留。不过此处简陋,改日再为您沏茶。” “帝君,你怎么可以——”刑天却是被她的举动吓到,他胸腔震鸣,几乎又要暴躁起来。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关稷雪害怕他精神状况更加不堪,被迫端起架子:“我也当求贤若渴……” 刑天的情绪被安抚下来后,瑶姬趁机转移话题,继续询问他身上的事。 她们旁推测敲,即使刑天很快忘却刚才的情形,万分配合,但是一讲到下界所发生的事情,他便说话断断续续,几乎什么都回答不出来。 半个时辰,时间很快就到了尽头,精卫和刑天的身影先后消失。 瑶姬不由叹了一口气:“那么快就走了,好不容易姐妹相聚,还没有和精卫多说几句话。” “你们拥有的时间和机会还很多。”关稷雪本就有些多愁善感,见她神情落寞,不由安慰道:“我以后尽量创造机会,让你们姐妹团聚。” “那就多谢你了。”瑶姬忽然间把她抱住,像是闺蜜般低声细语。 关稷雪感受到她身体轻盈,不由想起和贪梦雪蚕相处的时光,会心一笑道:“能帮到你们我也很开心。上次人参果树也得靠你倾力相助。” “那也是南极仙翁想的好主意,要不是有分工,我估计得累死。”瑶姬不在意地甩甩手。 南极仙翁被提到,微微一笑,与关稷雪约定好时间,便消失在两人身前。 瑶姬确认时间还剩不少,南极仙翁居然那么早就离开,但她不在意,感慨道:“救活人参果树后,我在文昌府呆了一段时间,无事可做,越发烦闷。如今遇到精卫,难免想起另外一个妹妹。” 关稷雪对神话有了解,但也不多,惊讶道:“你还有一位妹妹?” “对啊,她叫桑姬,可以说是我们姐妹中最固执的一个。”瑶姬说起桑姬与扶桑树的故事,叹息一声:“我当年不自量力,救活扶桑树,却把自己累死了。桑姬亲手将我埋葬在巫山,就被父亲带走接受惩罚。等我复活,成为巫山神女,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 “天界不存在了,包括父亲在内的五方天帝舍身合道,同时陨落,桑姬则生死不知。” 她们虽然是帝女,命运不同,却同样惨淡收场。 “我用神话系统能召唤到你,还能找到刑天,说不定能把桑姬找到。”关稷雪心中一动,看着信仰值不断上涨,更有一半以上的图鉴还没点开,其中还有不少是漂亮姑娘的模样,便决定继续翻开图鉴。 心月狐 瑶姬看不到图鉴,于是关稷雪心神一动,将很明显看上去就是仙子打扮的神仙召唤出来。 醇厚的酒香飘来,几位袅袅娉娉的仙子出现在两人身前。 “瑶姬?你怎么在这里?”一位提着酒壶的仙子上前,不是十分确信地望着瑶姬,空气中弥漫的酒香就出自她之手。 很快,她注意到关稷雪,稍加思索便想起许久之前自己突然消失又突然回去的经历,手中一紧,问道:“这位姑娘,你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瑶姬认出她就是带来了息壤救人参果树的麻姑,光是闻了两下空气中的酒味,她就脸上泛起粉霞:“是我让她把你们请过来的。这位姑娘有召唤神仙的能力,我就试着让她帮我找妹妹。可惜桑姬并没有出现,反而把大家惊动了。” 关稷雪也被这酒味熏得有些发热,她眨了眨有些朦胧的眼睛,视线越过麻姑,看到她身后的仙女也东歪西倒的模样,暗道原来也不只是她一人出丑。 麻姑发现众人的异状,抿嘴一笑,收起绝尘酒,使了个法让她们清醒过来,不好意思道:“这是我在绛珠河边酿的酒,想必是不小心混入了绛珠仙子的眼泪,才有如此猛烈的效果。” 关稷雪听她说道绛珠仙子,眼前不由浮现出某道葬花吟词的清瘦身影,她问道:“绛珠仙子也跟你一起过来吗?” 麻姑摇摇头:“绛珠仙子应该还在莳花弄草,记录花时。不过说也巧合,和我一起来的都是二十八星宿里的女星官。” “什么绛珠仙子的眼泪?”麻姑还没来得及介绍每个人的身份,她身后的一位仙女捂着脑袋起身,愤愤道:“不是说那位仙子心如顽石,狂狷得狠吗?连我心月狐吵架都吵不赢她。” 心月狐想起自己用计欺压其他二十七星宿从没失手,结果栽在她手上的经历,心中越发不满:“我听说只有至情之人的眼泪是酿造出绝尘酒的关键,哪有那么容易得到……” 不过她想起那阵令她浑身发麻的酒香,她不由噤了声。 心月狐少见的没有多少底气,女土蝠乐于欣赏她这副模样,以手帕掩起笑容,故意刺她道:“说来还是你见识浅,孤傲惯了。天河里的弱水女神法力无边,任谁也不敢靠近,但我就见过绛珠仙子与她逍遥游于天河之上。这大概因为她们两人都是极情之人,才能聚在一起。” 女土蝠说着,就被心月狐揽住肩膀箍在怀里,龇牙咧嘴地威胁道:“说我见识浅?哼!以后你有事可千万不要来找我帮忙,小心我把你上个月旷工的事情抖出去。” 她聪明一世,所有人听到她的名号,都是夸她充满智慧,办事灵活善于变通,说她见识浅?这她忍不了。 “你答应过我不说出去的!”女土蝠急得跺了跺脚,往后“刷”地一眼看向自己两个小妹。 两个小妹会意,挽起袖子就给势单力孤的心月狐算账。 “别小看我们,你也有把柄在我们手里。”虚日鼠抬起下巴,嘿嘿一笑。 “你私自下凡插手牛郎织女的恋爱,三番四次地戏弄牛郎这一个凡人。”危月燕十分有默契地接下虚日鼠的话:“而且,还因为牛金牛无意说了一句你不喜欢的话,你就设计让他下凡。还假扮成他诱惑织女,小心他回来之后找你算账。” 牛金牛属于玄武星宿,是女土蝠、虚日鼠和危月燕的二哥,但他还有一个别号就是牵牛星君。 关稷雪忽然想起自己将月老召唤过来闯的祸,默默听着这件事的后续。 传闻心月狐喜欢玩弄人心,偏好给热恋中的情侣捣乱,果然名不虚传。 虚日鼠和危月燕清楚牛金牛和战斗力不俗,动起手来心月狐绝不是对手,自以为拿捏住了心月狐,正暗自得意。 不料,心月狐挑衅地冲她们挑了挑眉:“你们搞清楚,动了凡心的人可是牛金牛而不是我!最近一个动凡心的奎木狼已经被孙悟空抓住,正在给太上老君劈柴、看守炼丹炉呢。你们把这事传出去,牛金牛都不够被罚的,就怕他惹火上身,一不小心被烧成牛土牛了!” 说完,她做了一个鬼脸。 女土蝠被她的气势吓到,往后一跳,总觉得她把牛金牛说成“牛土牛”是在内涵自己,心里气不过。 不过,牛金牛确实惹了大麻烦,她们总得为二哥着想,现在就让她逞一会儿口舌之快,等找到大哥,再杀回去。 她们玄武七宿,永不服输! 心月狐睥睨一笑,就凭这三个臭皮匠,也想威胁她? “我说你们四位,别吵架了。”听到她们话语中浓浓的火药味,麻姑轻咳一声,也不知道她们二十八星宿为什么总在互相算计,伤害自己人。 三位星官恍然回过神来,赧然看向她们,竟然让别人看了笑话。 只有心月狐暗中一笑,她已经想到怎么给麻姑抬杠,假作担忧道:“既然绛珠仙子是以情入道,那说明她不久就要历经情劫了……应该有她好受的。” 麻姑怔愣片刻,随即笑道:“情劫不过是万千劫难之一,仿佛沧海之一粟,情劫过后,自然功德圆满。所有的苦难,渡过去就行了。” 但是,她不由想起自己渡劫之时痛彻心扉、百转千回的记忆,藏在袖子里的手指轻轻一颤。 心月狐灵敏地感受到她刹那间的低落情绪,心思一转,笑道:“即使拥有无穷无尽的寿命,你们却守望两端,一个跟随在王母左右,另一个地位崇高却也无可奈何。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麻姑与南极仙翁共同修炼得道,去注定迈向不同的方向。 她看向瑶姬,艳羡道:“还是巫山神女洒脱,为你而写的诗篇颠倒众生,而你却从不为情所困。” 瑶姬却摇摇头:“情之一字太过宽泛,你怎知我从不为情所困?我也是以情入道……” 心月狐乍然一惊,没想到瑶姬竟是如此反应,少有地怀疑自己的判断。瑶姬明明就没有为任何人留情。 瑶姬淡淡一笑:“世事无常,风云莫测。我死后因为桑姬的情泪而复活。时过境迁,我仍然为记忆里面的那些人而牵扯情思。” 心月狐这才想起瑶姬曾说自己是为了找妹妹而将她们召唤而来,看来确实是自己的判断出错了。 “心月狐,我刚才掐算一番,你的情劫也快到了。”瑶姬忽然说道。 “什么情劫?你不会在骗我吧?”心月狐一个瑟缩。 瑶姬脸色认真,看上去确实算到了什么:“你将与你的父母兄妹、丈夫子女,还有很多的对手、敌人相互算计,纷乱不休。” 心月狐被吓到,但还是挺直腰杆:“你确定他们能算计得过我?” 瑶姬笑而不语。 “罢了,玉帝的圣旨应该没有那么快。”转世投胎后她就是一张白纸,心月狐想到自己被人掌控就觉得不痛快,巡视一圈,将目光放到最没有威胁的关稷雪身上:“那她呢?我感觉到这个世界挺危险的,瑶姬神女还不如帮她算算命运。” “她的命运我暂时算不出来。”瑶姬摇了摇头。 四位星宿不约而同地望向关稷雪,都不太相信。 关稷雪被她们盯得心里发毛,嘴角牵起一抹笑:“福星说我注定是有福之人。” 麻姑想起福星那副自以为是的模样,无奈道:“他是福星,只会说好话。” 关稷雪擦了擦头上的汗,目前看来,她确实活得不算通透。 “提前预知自己的命运也不见得是件好事,我还是相信福星的话,能与各位结识,想必我已经把所有的气运用光了。未来的路,谁说了都不算,只有自己往下走才会知道能够收获什么。”关稷雪还是拿出乐观的精神。 没恢复记忆以前,她依赖光明神判下的天命。 可是她现在慢慢脱离光明神的影响才感悟到,虽然有神明相助,但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她也要“敬而远之”,不可随意役使。她终究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才有底气去与天斗。 心月狐忽然被她说的话惊艳到,因为即将历劫而慌乱的心逐渐殷实起来,她半开玩笑道:“你说的话我很中意,我即将历劫,不信福星而信你,不如你也为我说几句祝福的话吧。” 关稷雪一愣,不经意间望进她眼中的星辉里:“那我就祝你能弄个女皇当一当。” “这个不错!”心月狐想到自己在凡间依旧可以翻云覆雨,也不管她说的话管不管用,立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多受些苦我也认了。” “说起来,各位仙子可有桑姬的线索?”关稷雪只是偶然听说过武则天是心月狐转世,怕自己一不小心泄露天机,只好将话题转移。 “我只听说桑姬与赤松子相恋,两人皆是下落不明。”麻姑思索片刻,她只听得炎帝有这么一个女儿,无比叛逆。其他星宿更没有与她见过一面,皆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瑶姬叹了口气:“我也问过很多人,即使是天庭的各位帝君,也无法测算她的下落。直到现在,她才在稷雪姑娘这里看到一丝希望,若她就像是刑天那样去到另一个世界,总会回来的。” 关稷雪坚定地点点头:“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她的。” “还有一点时间。”瑶姬想起桑姬,思绪便翻涌而来:“我好像把我们姐妹的故事说出来,你们愿意听吗?” 众人于是围坐在树荫下,花丛旁,麻姑拿出不容易醉倒的桃花酒,斟与众人,一边听瑶姬娓娓道来。 “我们三个姐妹一生下来都是跟在掌管丰收的女神听訞身旁,因为她是掌管一方的山神,所以当她忙碌起来,我们就被接到父亲的天宫里。” 瑶姬浅酌桃花酒,兴致更加浓烈。 父母都没有赋予她们天生的法力,未来如何都由她们自己抉择。 他们的兄长都是经过作为太师的朱雀神君教导,所以教习她们姐妹修炼一事,自然而然落到他的肩上。 初见朱雀神君,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那天午后下了一场雨,但很快就晴朗,天空中都被染上了橙色的光芒。 朱雀神君张着巨大的羽翼飞来,身影遮天蔽日,天空转眼间黯淡不少。 “我便是空桑里的太师,朱雀。”朱雀神君飞下来,化作一位红衣青年,挺身而立,背对艳阳,任由阳光洒在他身上。 他正色道:“光阴珍贵,切不可蹉跎年华。业精于勤而荒于嬉,还请三位公主将这句话谨记于心。若是哪位公主不服管教,虚度光阴,我也不会阻拦,但是所有的后果由你们自己承担,明白了吗?” 从来没有人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和她们说话,而且听说他们的哥哥也苦不堪言,她们三位姐妹被吓到,讷讷地小声回应道:“回师父,我们知道了。” 朱雀 瑶姬、桑姬和精卫三姐妹紧紧抱成一团,脸上泫然欲泣的表情如出一辙,可怜极了。 但是朱雀并不满意。 神农氏炎帝本为天界中最尊贵的天帝,承继华胥氏伏羲、女娲的宏图治世太平,可是后来轩辕氏横空出世,响应者云集而起。 炎黄大战之后炎帝落败,轩辕氏成为中央天帝,炎帝只能避让其风头,退居南方天界。 作为炎帝的守护神,朱雀此刻最为担心的是炎帝后继无人的困境。 若说炎帝血脉中最为出色的人选,当然非蚩尤莫属。可惜蚩尤先是叛变炎帝,竖起造反的大旗,成立苗蛮之国,而后又勾结夸父和风伯雨师,带着各种熊罴和烟雾大军去挑衅轩辕氏。 于是炎帝才和黄帝结成同盟,共同诛杀蚩尤。 刑天得此消息,悲愤交加,不甘心神农氏一派就此一蹶不振,瞒了所有人独自行动打到黄帝的地盘,可惜落败。 轩辕氏的威望更进一步增长,他的长子少昊亦声名鹊起,在日落的方向建立起凤凰之国,顺利登基成为西方天帝。 眼看着神农氏的辉煌就快要落幕,炎帝的另外一个后裔,共工看不下去了,便将目光瞄准北方的地盘。 然而北方的地盘也被黄帝的后裔颛顼看上,两人不可避免地发生冲突。 颛顼没想到自己想当个天帝居然那么麻烦,但是有少昊珠玉在前,他也不能退缩。遂当即叫来魑魅魍魉和各种厉鬼,对着海神禺强和玄武威逼利诱,使出回身解数,布下天罗地网,等共工入瓮。 共工本就是水神,颛顼在北海的小动作他一清二楚。他当然不甘示弱,灌醉前来当说客的祝融之后,他终于将相柳和朱雀挖到自己身边。 这场战争声势浩大,万众瞩目,不过共工还是没能够打得过颛顼,悲呼一声:“天意如此!” 然后,怒触不周山,致使天柱折、地维绝。满天星斗的秩序错乱,天也坍塌了一个大窟窿,引发了一场几乎吞灭一切的大洪水,惹出大祸,连常年隐居的女娲娘娘都惊动了。 女娲补天之后,祝融负责搜寻失踪的共工的下落,不仅朱雀和相柳,颛顼、以及拱火的禺强和玄武也被女娲处罚。 尽管如此,颛顼最终还是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北方天帝。 在这之后,炎帝悲恸万分,彻底熄了和黄帝作对的心,想起还有三个女儿,便接回来让朱雀教导,而自己则醉心于谷物和药草研究。 朱雀经过与颛顼、禺强和玄武的交手,痛定思痛,总结了不少来自轩辕氏的先进经验,可谓是胸有成竹,精神抖擞。 “都给我站好!”朱雀忽然高喊一声。 三姐妹连忙松开彼此的手,双腿并拢,抬头挺胸,目视前方。 “接下来我们便开始训练了。首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为师便将行云布雨之术教授给你们。”朱雀轻笑道,他已经看穿了那些人的伎俩。 他们之所以屡战屡败,乃是因为五行之中水克火,只要把五行之力全部掌握,他们便可东山再起。 瑶姬却是一愣,虽然她没有修炼,但是也知道他们家善于用火,为什么偏要去修炼水行呢? 而且这只给她们当老师的红色的鸟儿,也是一只纯正的火属性天神吧? “水乃是万物之源,春耕秋种、休息养生离不开水行的运用。”似乎是看出了三姐妹的疑惑,朱雀轻咳一声,给出官方解释。 共工也是在他的支持下修行成为水神的,虽然遭到祝融的反对,但是共工的成功修炼压倒了抗议的声音。 共工积极修建水利,治理河海洪水,大获民心,虽然就差一点就能打一个翻身仗,但是这也说明了他们的决定是对的。 于是三姐妹不再对修习水行有异议,一同跟着朱雀修炼起来。 瑶姬心无杂念,很快就得心应手,空桑接连好几天都是烟雨蒙蒙的天气。 对于自己的杰作,瑶姬十分满意。 精卫却与她不同,修炼一段日子,瑶姬愈发了解到朱雀能够跨五行掌控水源的厉害,自然对朱雀更加畏惧和拘谨,精卫却总是能没心没肺地拉着他开始侃大山。 朱雀不理她,她就悄悄跟在他身后,引来一滩清水,摆出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造型。相柳和其他天神路过,不由频频回目。 朱雀并不在意她的恶作剧,只要不惹出祸,任由她自己玩够了收手。可是他因为精卫的捣乱,一天能收到的举报信堆起来都有半面墙高了。 他也有些苦恼。 “修炼不好玩了,师父!就起那么一点小小的风太无聊了,我要学刮龙卷风,呼地一声,飓风过岗。哦对了,我也想像师父一样长翅膀!”精卫追在朱雀身后,每天感兴趣的东西都不重样。 “不要急,等小精卫每天刮满一万道风刃,就会收获大惊喜了。”朱雀应付精卫起来已经得心应手,多给她划分几个小目标,总能治好她好高骛远的小毛病。 “至于翅膀……”朱雀声音一顿,收起身后的羽翼,笑道:“小精卫只要能随心而动,腾云驾雾,遨游五湖四海当然不在话下。” 精卫得到朱雀的回复,信心倍增,心满意足地走开。 精卫给他惹的祸都不足以造成麻烦,朱雀最忧心的是桑姬的修行进度跟不上。 “小桑,修行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可明白?”朱雀敲了敲桑姬的房门。 桑姬愈发跟不上两位姐妹的进度,调动起来的水汽还不足以让一根小树苗发芽。 她正抱着小树苗,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默默哭泣。 “我什么都做不好,我不学了!”桑姬困顿久矣,越发急躁,将手指埋进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树苗,直到眼睛干涩发红,小树苗仍然毫无变化。 “都是师父偏心,只喜欢教瑶姬和精卫!”桑姬一把拔掉小树苗,踩了几脚,直接顶撞师父:“我为什么要逆水行舟?大浪滔天,我当急流勇退!你走吧,我要立马辞退你!” 朱雀愣怔片刻,他可真是太冤枉了。 “你确定吗?”他正色道,声音变得有些严厉:“为师说过不会比你们修炼,但是因为你们的顽劣造成的恶果,只能由你们自己承担。” 房间里久久才传来桑姬低落的声音:“我知道了,你走吧。” 不过,第二天的时候,桑姬还是按时出现,小心翼翼地将小树苗拼接好,艰难地从空气中榨取水汽。 精卫见状,在小树苗上施了一个法:“桑姐姐,你看这样就好了!原来是棵松树啊!” “是啊……”桑姬望着丰茂的松树,喃喃说道。 “妹妹们,我行云布雨被爹爹禁了好久,今天终于从他那里获得特许,准许我每个月一次在我们的院子里降雨!真是太好了!听说颛顼派了禺强过来送礼,我将作为特使迎接他,好期待见到他!”瑶姬一过来,便迫不及待地分享好消息。 桑姬猛然望向她:“原来瑶姐姐已经这么厉害了。” “小瑶,小精卫,你们都到一边去。”朱雀见到她仍然出现,心里松了一口气:“今天为师单独带着小桑,你们不要来打扰她。” 瑶姬和精卫欢快地应了一声好,说说笑笑着离开。 朱雀单独讲授许久,却发现她一整天双目空空,集中不起注意力。 他喊了她几声,在她胳膊上打了一道清凉诀,终于将她惊醒。 回忆至此,瑶姬轻叹一声:“桑姬的悲伤心事,都是在桑姬失踪之后,朱雀师父向我们提起,我们才发现的。” “那时候我们都只有十四五岁,分离之后,我们才仿佛一夜间长大,知道要考虑桑姬的情绪。” 众人静静地听着瑶姬的故事,瑶姬讲到这里眼里便浮现出一缕愧疚和后悔。关稷雪连忙安慰她道:“后来你们一定把她找回来了对吧?我听你说起她的扶桑木的故事,感觉她十分厉害。” 瑶姬却摇了摇头:“这是我最后悔的事,我没有找到她,她却自己回来了。” 众人一愣,关稷雪疑惑道:“她自己想开了就回来,这不是好事吗?” “她带着满身修为回来,心却丢了。”瑶姬咬牙说道:“一个叫做赤松子的男人出现,另外教她不同的功法。回来那天,她和我们姐妹说的全都是赤松子,眼露春意,患得患失。后来还直接与朱雀师父断绝师徒关系。” 众人反应过来,关稷雪不由问道:“那朱雀神君有没有阻拦?” “朱雀师父没有阻挠,此后只任她跑出去,不问她的事,专心教起我们。”瑶姬手指交叉,纠结道:“师父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的,而我们也没办法怪师父放弃她。” 更让她意难平的是,桑姬终究没有能够和赤松子在一起。 那一年,三界中发生了好多大事,颛顼下令将天地之间的通道全部断绝,禁止凡人通往天界。 而后,他继续下令将所有的日月星辰挂到北方天界,使得北方处于极昼,而北方以外的地方处于极夜。 那一年,十大金乌不甘心受到颛顼的强权控制,一同挣脱出来。 十只金乌普照大地,三界苦不堪言。 黄帝没想到自己看好的颛顼如此□□□□,但又恐他势力庞大,只能暗中扶持后羿,射杀天空中另外九只金乌。 “而那一天晚上,令我终生难忘。”瑶姬眉头紧皱,还是将埋藏已久的心事说出:“赤松子早已不辞而别,桑姬痛苦许久,终于公布天下,约定自己当晚在赤水边等他。” “那赤松子来了吗?”虽然自己已经猜到答案,关稷雪还是问了出来。 “他没有来,我第二天见不到桑姬,便自己寻去,结果发现她就想石头一样伫立在赤水边,不知呆了多久。” 瑶姬不知不觉喝了很多杯麻姑酿的酒,脸颊一片酡红:“而我找到她的时候,也收到消息,精卫学得本领,自告奋勇去东海,想要把躲藏的太阳捞出来,却被淹死。” 朱雀师父把她的尸体捞出来,施法让她复活。因为染了朱雀的血,她变成一只青色的鸟,十分漂亮。师父也因为悟出起死回生之法,成功以轮回道证道,为蒙昧的地府世界分出六道轮回。 但是在这同时,他被天道惩戒,失去所有修为,不知所踪。 “所以,朱雀神君也不见了?”关稷雪听她醉醺醺地说着,但是她没来得及回复,时间就到了,瑶姬的身影须臾间便消失在眼前。 她的酒也喝了很多,脑袋正在嗡嗡地响。 “人怎么走了?”心月狐听到最后差点要醉过去摇摇晃晃地说道:“麻姑手上还有那么多酒,我得多叫一些人过来品尝。” “人……这就来了!”关稷雪拍了拍已经醉倒了的麻姑,神智不清地一下子将所有的图鉴点开。 小金乌 “等等!宿主,你真的要现在把他们都召唤出来吗?”神话系统见关稷雪一副醉态的样子,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这你要让那么多神仙看见你们的样子,你们还怎么在仙界混? 关稷雪没注意听它说话,晕晕乎乎地接过心月狐递过来的最后一坛酒,就等人来齐凑个热闹。 然而心月狐没有坚持到底,只剩她一个人没有趴下。 “宿主你可千万不要发酒疯。”关稷雪已经点开所有的图鉴,神话系统感觉自己似乎卡顿了几秒钟,周围的气息骤变。 “叽叽叽——”先从一堆星光里走出来的是一只金红色的鸦雀。 他整只鸟长得比关稷雪还要高大一倍,头顶上梳着三根鲜艳明亮的金色光羽,身上的羽毛仿佛金丝、美玉砌成,异常华美。 不过,他的鸟喙向下呈现出夸张的弧度,一看就是十分不好惹的猛禽,它的叫声充满着喜庆与欢欣,眼睛也如同黑曜石一般璀璨。 关稷雪呆呆地望着巨大的猛禽,那猛禽也微微低下头,疑惑自己究竟是为什么居然被一个凡间女子召唤过来。 他已经在天上挂了一天,正赶着晚霞驱着太阳车回家,打算好好沐浴一番,吸净身上的疲惫。 “叽——你想做什么?人类。”他张开嗓子,发出美妙动听的嗓音。 “你真好看……简直要移不开眼了!”关稷雪脸颊被酒熏得又红又烫,这会儿竟真的发起酒疯来。 偏偏那猛禽不在意,十分受用地接受她的赞美,忍不住张开自己翅膀上的羽毛,怜爱地蹭了蹭鸟喙:“人类,我非常欣赏你的审美和品味。但是我是天底下最珍稀的三足金乌,你可不能对我存在什么痴心妄想。” 关稷雪伸手抚摸他的翅膀,痴心研究着鎏金羽毛上面的脉络,忽而蹬一下脚跳到他的背上。 “嗯?人类,你跳到我背上做什么?这可不好玩,还会烫伤你,你最好快点下来,否则被烧成灰可别怪我!”三足金乌从来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对他那么大胆,稍不注意居然让她能成功跳到他背上。 但是因为眼前人是个凡人,他不能主动出手伤害她的性命,只能半是威胁,半是恐吓地警告她。 然而关稷雪浑不畏惧地依靠在他脖子上,身上的酒气从他脖子后边传过来,双手不自觉地薅着他的绒毛。 “大鸟,你真的好像是我养的小鸡崽……手摸到了,有实感,真的又暖又毛茸茸的,我真的没做梦吗?你真是我的小鸡崽!我就说嘛,和我契约的你肯定不同凡响,一定能越长越高。” 小金乌听了她的话,又尴尬又恼火,竟然把他当成床榻,还把他认错成一只鸡,这个人类真可恶! 他抖抖羽毛,想把她甩下来,可是她的手抓得十分牢固,像是爬山虎一样缠绕在他脖子上。 “你快下来!”小金乌与她纠缠一会儿,偶然偏过头,终于看到趴倒在地上,睡得不省人事的麻姑和心月狐等人。 “……人类,你都对她们干了什么?”小金乌自然不觉得她会对自己有什么威胁,但是周围阴气极重,五位女仙还倒在地上,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醉生梦死的气味。 这所有的一切,不得不让他提高警惕。 “我们在喝酒,一边商量着要找人……”关稷雪忍不住打了一个酒嗝,笑问道:“小鸡崽,我们在帮瑶姬找桑姬,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桑、桑姬?”小金乌古早的记忆瞬间苏醒,急促地叫唤几声:“你不要在我面前提她!” 好好的家被人霸占的滋味,太难受了! “她愣是每天用不同的理由找上门来,一会儿将精卫的意外怪到我头上,一会儿认为我窝藏她的情郎,我的家被她弄得一团糟。”小金乌喷喷不平道。 “窝藏?你窝藏了什么东西?”他说的话又长又快,关稷雪只听清楚了零星几个字:“你的花被警察弄走了?难道你窝藏了毒.品,所以被警察找上门来?” 关稷雪自己生拼硬凑出来的完全是另一个故事。 不过她问到这里,胸中起了怒火,捏不动他的脖子,只能一把抱住,冷声问道:“说吧,为什么窝□□.品?” “什么毒.品?我堂堂三足金乌从不干鸡鸣狗盗之事!”小金乌本来是想诉苦的,结果他们的话题竟朝着他完全不知道的方向拐去。 难道他嗓子嚎坏了,字都说不清楚吗?他不由怀疑起自己。 关稷雪拍拍他的背:“还嘴硬?我都闻到了你身上发出来的奇怪味道。” “你懂什么?”小金乌完全觉得她不可理喻,无法沟通,但还是自豪地解释道:“那可是太阳真火燃烧发出的味道!我都说让你赶快下来了,你还不听,现在好了吧,你感受到的温度会慢慢升高,若是再不松手,有你好受的!” “太阳真火?”关稷雪眨了眨眼:“和太阳离火比起来哪个更厉害些?” “当然是太阳真火!”小金乌骄傲地咯咯一声,就是那太阳离火听起来有些耳熟,让他觉得有些不甘心和气闷的感受。 不过,他开始觉得背上有些不对劲:“怎么你坐下来的位置凉凉的?” “大鸟,你后脖子上的羽毛自己燃烧了,现在光秃秃的一片。”关稷雪醉态娇憨,默默用手比划了那块光秃秃的图形。 小金乌反应过来,惊叫一声:“不要啊,我可怜的羽毛!” 他本想“温水煮青蛙”让自己的温度逐渐升高,将她逼走,没想到不光没能逼走她,自己还遭受如此损失! 不得已,他只好放弃自己成功维持了千百年的艳丽模样,转身化成人形,将背上的关稷雪抓下来。 恰巧,关稷雪的视线不经意间越过小金乌的肩膀,看到陆陆续续赶来的其他三十八个神仙。 “鸟儿,你的羽毛也好华丽,好像我养的小鸡崽!”关稷雪放开小金乌,跑到另一位鸟形神仙那边去,艳羡地欣赏他的羽毛。 “虽然是黑金色间杂的,没有刚才那只那么多色彩,但是你的颜色更加出众,整只鸟更加气质斐然!”关稷雪热情地夸奖道。 “谢、谢谢。”毕月乌全程围观了一向不可一世地小金乌被她弄得差点崩溃,戚戚然望她一眼,中气不足地回答道。 他真没想到,他正滋滋有味地欣赏好戏,战火竟然烧到他身上。 于是,他毫不犹豫化成人形,干脆利落收起翅膀。 在毕月乌身后的酉鸡见状,喔喔几声,也有样学样地迅速收起翅膀,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像围巾一般圈在酉鸡身上的巳蛇正和辰龙一样,经历着大量工作来临之前的长眠。 感觉到身边的喧闹,巳蛇打了一个哈欠,继续盘绕在酉鸡身上,沉沉睡去。 在十二生肖中,酉鸡向来是最准时的,由他在,一方面保护长眠期的自己,另一方面,他绝不会让自己错过上岗的时间。 各种鸡狗猪猴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感受到小金乌的不开心,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幸好他们都是十分熟识的,很有默契地退后一步。 小金乌身上扑通扑通地冒着热气,羽毛还不小心掉了几根。 “我是一只小小鸟,怎么飞也飞不高~”金红色的羽毛轻轻擦过关稷雪的鼻子,小金乌重新引起了她的注意力,遂用不怎么美妙的调子唱了几句。 小金乌的耳朵受到摧残,再也受不了,伸手一拽,将关稷雪弄回来打断她的自娱自乐。不料,她的脚无意中踹到了麻姑剩下的最后一坛酒。 若是麻姑还醒着,定然看得出这正是掺入了绛珠仙子眼泪的那一坛,青黄色的酒水汨汨地流出来。 刹那间,除了小金乌在内的所有人倒下的倒下,发酒疯的发酒疯,还隐约传来一阵呼噜声。 小金乌连忙捂住口鼻,将酒坛扶好盖紧,这可是万年一遇的绝尘酒,千万不能浪费了。 四周只剩下树叶簌簌地响动声,小金乌终于有其他精力好好观察起这个世界来。 弥天盖地的阴气和源源不断的灵气相互纠缠在一起,竟是和谐得过于诡异。 他身形一闪,化作一点流光划过天际,心里头忽然忐忑地跳动,像是即将冲击堤坝,不可遏制的洪水。 “这里竟然有一位和我的神格万分相似的大神……真是有趣。”小金乌轻声嗤笑,却意识到若是飞得再高一点,自己就会被这个世界的天道排斥,只好转身离开。 而另一边,关稷雪懵懵懂懂地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脑海中飞速划过醉酒时期的片段,神色变幻莫测。 不过,她抬头一看,眼前却不是熟悉的风景,而是被一群胖墩墩的小企鹅围成一圈。 这个地方冰天雪地,寒风彻骨。 她瞬间惊醒,酒气突然就没了。 “雪儿,这便是为师创造的南极秘境,你进入这里再出去,渡过的时间不过须臾,不过你一天只能呆在这里修炼三个时辰。” 南极仙翁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考验 “多谢师父慷慨指点!”南极秘境能让她进入,而且不管在里面多久,回到外面的时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这相当于她一天能比别人多出三个时辰的时间,仿佛就像一个bug级别的作弊器。 不过她回过头,却没见到南极仙翁的身影。 “别高兴地太早,为师还要考校你一番。”南极仙翁轻笑道。 “师父要考什么?”关稷雪连忙起身,拍落衣裳上的雪花站好,紧张问道。 一道金红色的火焰飘到她身前,南极仙翁的声音随之传来:“仔细看,在你面前的是什么?” 关稷雪端详半晌,这样的火焰她熟悉极了,就是她正在修炼的太阳离火。她伸手靠近,温暖的光热像是柔软的棉花,亲昵的贴近她五指的肌肤纹理。 “这就是太阳离火。”关稷雪观察许久,严谨地剖析它每一缕火光,确定它没有更加特殊的地方,这才成竹在胸地回复南极仙翁的问题。 “你再仔细看看。”南极仙翁的话又传出来。 关稷雪虽然困惑,但还是依言再次上前,太阳离火的温度还是想刚才那般。 忽而,那团太阳离火抖动起来,散发出数不清的缕缕火光。她在葳蕤的火光中看到自己的父母伫立其中,眸光飘忽不定地看着她,似乎下一刻就要离去,似乎又有千言万语想告诉她。 “爹!娘!”关稷雪心中一恸,朝他们伸出手,穿过火光,然而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远。 虽然他们有时候会自作主张让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情,虽然他们就只是一对平凡的父母,可是他们却在有限的人生中把最多的关怀都给了自己。 刚到紫云宗的时候,一切都很陌生,好在他们每个月都会让人带来纸鹤和书信,让她安心。 书信里的每个字她都会认真阅读,字斟句酌地回复,虽然每封信的内容都差不多,但是母亲还会专门在每封信后面记录她遇见的趣事,每每让她珍惜不已。 而纸鹤里却是有关骆清原,以及有关骆家和王家的一切,她一方面很苦恼,觉得自己怀着别样的目的接近很对不起他,另一方面又不想让父母失望。 印象中最深的是在某个狼穴探险之后,他们也不知使了什么办法,让她在半路上收到信。 她手中把玩着纸鹤,还没有拆开,骆清原感到她愣着,也不跟上来,遂转回来,怀疑地问:“你怎么了?难道是刚在里面受伤了?” 他按揉着她的胳膊和脊背,问道:“疼不疼?” “没有……不疼,我只是突然接到爹娘的来信。”她说着,默默将拿着纸鹤的手藏在身后。 “你手上拿着的好像不是书信,藏的是什么?拿给我看看。”骆清原伸出手,她心中一紧,摇摇头。 然而骆清原竟然使了个法子转移开她的注意力,拿到她手上的纸鹤,轻笑一声:“原来是一只纸鹤,原来你也会做这样的小玩意儿。” “不是我做的!”她慌张地伸手去抢却抢不到,又急又气之下,使出丝织白伞,抵在他手肘上。 他非但没松手,转而手腕一动,握住伞顶,将她拉上前几步。 她眼里是他没见过的,前所未有的认真。 骆清原手一松,将纸鹤还给她:“和你开玩笑的,怎么委屈得像只河豚?” 关稷雪将手中的纸鹤攥得起了褶皱,心里直打鼓:“是我冲动了。但是这纸鹤也是爹娘寄过来的,上面的悄悄话不能让你看见。” “我一猜就是。”骆清原轻笑几声:“上回你姑母寄信过来给我,也是像这样用纸鹤折着,还提到了你。” “姑母?”父母和关敏卉之间有许多过节,关稷雪对这些事多少知道一些,所以从他这里听到这个消息,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父母和姑母之间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其实在附从骆家和王家上面,利益是一致的,但是他们彻底撕破了脸,互相打压,是她没想到的。 她家的制香坊连年被人破坏,闹得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其中混入了损伤魂力的毒素,名声跌落到低谷,这些事与关敏卉都脱不开干系。 她的父母当然进行了反击,给骆家家主暗中进献了不少美人,然而骆家家主似乎十分乐意见到他们斗得两败俱伤的场面。 明面上出来调停,化解恩怨,实际上每一个做法都会让其中一方十分满意,而另一方出离愤怒。 在这样的情势之下,京城中还传来关敏卉与骆清原之间的流言蜚语,差点将骆家家主气得一病不起。 虽然关稷雪没有证据,但是她还是觉得就是她父母做的。 小时候,她认为父母是她所有的依靠,仁慈而无私,长大后逐渐明白他们之间的尔虞我诈,恍然觉得痛苦而无措。 她想得出神,骆清原唤了她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你想不想知道你姑母的信上都写了什么?”骆清原神秘地问道:“尤其是关于你的地方。” 应该没什么好话,估计就是让骆清原离她远一点,关稷雪记得在极为幼小的时候,姑母还是对她很温柔的。 所以,对她说了什么话,她不想去知道。她的亲人很少,到底舍不得打破心中一点温存。 “好吧。”骆清原叹了口气:“她折的纸鹤我还没来得及看,本来想和你一起的。看来你是真不喜欢她,那我回去就把她寄过来的纸鹤全部烧掉吧。” “烧掉?你确定吗?她算是你的母亲,多少也是对你的关怀。”姑母膝下的表哥已经离家出走太久了,她身边都没人陪伴,对骆清原关怀备至,或许就像是把他当做是儿子一般。 “她一个月就寄了寄封信过来,太多了,我挑着看也看不完。”骆清原顿了顿,问道:“我又不好意思让她不要再寄过来,但是那些流言蜚语实在让我父亲头疼。或许多多少少我该避些嫌,你说对吗?她这样的女人实在让我很讨厌。” 他似乎很纠结地叹了一口气。 关稷雪却是一愣:“你不看就是了,毕竟是一番心意。” 他也把那些流言当真了吗? 她的心里有些堵,也不知道骆清原到底是怎么看待他们一家人。 对于他们的算计与暗中较劲,他似乎是心知肚明,说话间时不时露出深有意味的目光。 但是有时她又觉得,他就和她所直觉的一半,更亲近她,但是若即若离,飘忽不定。 就像这个时候,他轻轻抱住她,说道:“其实我觉得折这些纸鹤挺有趣的,我更想收到来自你的纸鹤。” “可是,我不太会叠……”关稷雪慢慢地回应了一句。 被困在迷乱的网中,沉迷于追逐他的身影,让她很辛苦,很多问题也让她晕头转向。 但是她的母亲告诉她,这便是爱恋之苦,这便是爱与痛之间的患得患失。 而现在,她与她的父母隔着离火之光相望,想要靠近却触不得摸不得。 “爹,娘。”关稷雪忽然说道:“或许我们所做的一切本来就是错误呢?你们放心走吧,我会想办法挽救这个错误。” 她的话音刚落,父母的身影散去,一缕缕的离火再次涌来,这时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久违的贪梦雪蚕。 贪梦雪蚕丝的皮肤非常白,她上前几步,几乎就可以看到她脖子上微弱的血管。 贪梦雪蚕微微张开口,似乎在向她倾诉些什么,她用心聆听,却仍然听不到。 每当她因为父母的事烦忧之时,贪梦雪蚕便是为她恢复满身活力的温柔清风。 “快和我一起修炼吧,有些人是你无论如何都不会去伤害的,也有些人是你永远都无法看明白的。但是你费那么多心思管这些做什么?” 贪梦雪蚕手指一弹,将手中的蚕丝弹到河流对岸的树上,拉成一线,若非阳光正好照到,绝对难以看出这隐身在河流上的陷阱。 “有些事你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等你足够厉害到一定的程度,许多问题便迎刃而解……只不过雪儿你过于心思细腻,情感丰富,或许你直面这些麻烦,迎难而上,也会有想不到的风景。”贪梦雪蚕拨弄着排成一排的蚕丝,指尖跳跃,像是在弹奏一曲美妙的乐音。 弹奏完毕,贪梦雪蚕偏头看她一眼。 关稷雪不由被她蚕丝奏乐的神奇吸引到,顺着她的指点,先学着努力将蚕丝弹到对岸上。 明媚欢快的记忆涌上心头,关稷雪不由暖心一笑。 不过,紧接着,贪梦雪蚕的身影也消失了。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离火的光芒之下,离火的光亮照在他头发上,将他的额头附近的发丝染成橘黄色,看上去暖融融的。 关稷雪收起微笑,她与他告别的时候十分匆忙,不知道燕明烛正在做什么,病情有没有发作,也不知道他们以后还会不会再相遇。 燕明烛的身影出现一会儿便消失了,离散的离火终于重新聚拢在一起,变成足够捧在手心里的一簇,悬挂在她身前。 “看来你的心中还有三段执念。”南极仙翁的话音再次出现。 关稷雪微微点头:“师父,这便是对我的考验吗?一段是感怀父母之恩,一段叹惜同伴之谊,还有一段是感激之情……” 她也不知道南极仙翁想考验的是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通过。 南极仙翁轻笑几声:“你倒是有些特殊。别人都执念是金钱名利、浩瀚的功法典籍,你却是沉湎在情之一字里……” “情之一字?”关稷雪怔愣片刻,却又听到南极仙翁清冽的声音:“你再稍等,再次看看你眼前的是什么。” 关稷雪只看了那簇太阳离火一眼,便见到那火焰明光有些不同,她仔细看时,不由喃喃说道:“这是我的心?” 在南极仙翁的笑声之下,那簇离火“哧溜”一下钻到她的胸口里。 “你确定吗?”南极仙翁再次问道。 “我确定!”关稷雪仿佛听到了自己强劲有力的怦怦心跳,她十分肯定。 然而,那簇离火又从她胸口里逃出来,化成一片片金色的蝴蝶,蹁跹起舞。 南极仙翁大笑道:“耽于情者常有,但是敢于直面内心者常无。它们是你的心,你该控制住它们,不要让它们跑出来,要做到随心所欲,收放有度。” 关稷雪闻言,试着控制住太阳离火,引导它们进入丹田,不断在体内做大周天的循环。 她尽心修炼着,三个时辰的时间却过得飞快。出去的时候本来她还是醉的,可是因为她进入过南极秘境,不过须臾,她就清醒过来。 糟乱的喧闹声随之而来。在她醉酒的短暂时间里,外面似乎发生了不得了的变化。 奎木狼 “唔——”关稷雪刚清醒过来,便意识到自己身陷滔滔洪水中,下意识地呼吸让她呛了一口气。 她拨开波浪往旁边看去,麻姑和心月狐几人还醉倒在原来的位置,嘴里吐着一串串泡泡。她游上前摇晃她们几下,没能将她们唤醒。 反正这些水没办法淹死她们,听着水面上的动静,关稷雪甩手游到水面上,只见一只长臂猿猴在前方不远处,乐此不疲地打水漂。 只不过,他用来打水漂的“石头”都是诛仙洞里的鬼魂,每只鬼魂都被他施了法术,团成一团,像块米饼一般。 看来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洪水将鬼魂们逼出洞外,被那长臂猿猴抓住。 而在其他的方向上,各种鸡狗猪猴正在混战,分不出彼此。 关稷雪手指捻起法诀,运起灵力往玩水的长臂猿猴身上打去。 “谁?”长臂猿猴惊了一跳,转过身来,嗬嗬叫了几声:“你竟然敢打我?” “这是怎么回事?”关稷雪见他印堂发黑,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连忙召唤出系统。 “宿主你竟然那么快就醒了!”系统的声音颇为惊讶,接着它回答道:“你召唤出来的这一批神仙,出了小金乌,其他的都是十二生肖和二十八星宿。自从宿主将绝尘酒踢倒之后,绝尘酒的酒气逸散,把他们醉得荤素不分。” 系统趁着他们乱成一团的时候已经凭着他们话语间的暴露出来的身份弄清楚了,便向关稷雪介绍道:“宿主眼前的这只长臂猿猴就是参水猿,他的好兄弟觜火猴正在另一旁打架呢。” “那这些洪水是怎么回事?”关稷雪又问道。 不过还没等系统回答,参水猿以为自己被关稷雪无视了,龇了龇牙:“你凭什么打我?小心我淹死你!” 说着,参水猿不再理会那些鬼魂,松开罩在他们身上的罗网,长臂甩来甩去,朝着关稷雪的方向伸来。 关稷雪连忙躲开,参水猿没想到她能躲开,暴躁地跺了跺脚,踩出一丈高的浪花,腾飞而上,意欲将她的腿脚钩住。 就在快要缠上她小腿的时候,关稷雪惊呼一声,太阳离火被她散成九瓣,抵挡住水势。 “滋滋——”水浪被太阳离火烧得沸腾,往外飞溅出滚烫的水汽。 参水猿落败,不甘心地瞪她一眼。 “宿主,十二元辰是纪年的星神,二十八星宿本来也挂在天上,轻易都不能下凡。因为一下凡体内的魔性就没有星辰之力压制。最开始是参水猿和觜火猴两位兄弟喝了酒就疯起来开玩笑,结果他们的脾气都控制不住,一个用水一个用火打了起来,战火就这样慢慢蔓延开。” 系统将它在外界看到的情况详细谁给关稷雪:“我本来要将它们强制送回去的,可是小金乌第一次被送回去的时候就起了警惕之心,我的动作被他察觉,无法继续。” 关稷雪闻言,抬了抬头,看到诛仙崖的崖壁上挂着一道橘红的明光,看来小金乌故意要看这场热闹,到现在还没离开。 所以现在只能等半个时辰的滞留时间抵达尽头,能够串联时空的信仰之力耗费完,他们才能回去。 她轻身一跃,飞向小金乌,小金乌看到她靠近,不由往后退了几步:“你又想干什么?” “太阳神君……”关稷雪轻咳一声,问道:“他们这样子难免会伤害到其它的生灵,要不然神君先将他们带回去?我之前多有冒犯,还请神君恕罪。” 小金乌感受到脖子后边的秃了的那一小撮绒毛终于长出来,多少有些安慰,不过他还是睨她一眼:“你知道自己犯错就好,你可以走了,不要再来烦我。” 说着小金乌毛茸茸的身体蹲了下来,关稷雪这才发现,他竟然还在这里造了个桑叶环绕而成,不大不小的窝。 关稷雪听他语气不太好,忙道:“我马上就走,不过神君能不能把其他的星官带回去?” 小金乌轻哼一声:“他们是你召唤过来的,又不是我让他们来的。” 这个世界有人冒用他的神格,包装成比他还厉害的光明神,他还想继续待在这里看看究竟是什么人那么大胆。 他的头顶上本来有九道金缕丝,是他的九个哥哥身消道陨后,余下的神念寄托到他身上化成的。 不过如今只剩下三缕,他怀疑盗贼就在这里。 想到这,小金乌掩藏在他硕大身体之下的脚趾抓了抓鸟巢里的仙草根。 关稷雪还想再劝他几句,突然听到下方的喧闹声加剧,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我看你小子以后还敢不敢!” “我们老大还在这,有本事你和他打啊!你不就是欺负我们人少吗?”即使被打得头破血流,那人依旧嘴硬,竟然还怪笑起来:“就你这幅模样,怪不得百花羞仙子那么嫌弃你。” “你这是还想找打?你这个猪头也好不到哪里去。” “老大救我!”但是他依旧挨了一刀,整个人本就重伤,这下更是差点晕死过去。 “打人的是奎木狼,被打的是室火猪。”系统怕她认不出,便给她解释道。 关稷雪看到室火猪被奎木狼打得血肉模糊,要赶来救人的其他同伴还被其他星宿拦住,施展不开手脚,不由高喊一声:“快住手!” 奎木狼不但没停手,打得更加欢了,反正来到这里没有玉帝,更没有灵官纠察,不用担心被处罚,正适合他大展拳脚。 “救命啊,奎木狼疯了。”室火猪竟然还继续嚎叫起来。 “闭嘴!”奎木狼恶狠狠地将拳头砸到他脸上:“就算老子被罚了,依旧是你上头的人。现在牛金牛不在,女土蝠和危月燕还昏倒着,你们四个能打得过我们五个?” “你这是仗势欺人!”室火猪喊道。 “说到仗势欺人,还是你更在行。”奎木狼见他皮糙肉厚,实在经打,更加气愤:“你这家伙往火炉里吹起,差点害得我毁了太上老君的一炉丹药,差点害得我永世不得翻身!” 室火猪被打得嗷嗷叫,似乎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他铜皮铁骨的身材也经不住,语气终于软和下来:“我那只是看玩笑……” “开玩笑?”奎木狼冷哼一声:“为了救急,不让仙丹被烧坏,我不小心把炉火给吹熄了,这都怪你……炉火被熄灭之后,就没办法在重新燃起,我该怎么给太上老君交代?我就是要被永远褫夺神职,也要把你拉做垫背!” 关稷雪听了一圈下来,心道,在天庭惹祸受到的惩罚还是很重的,难怪奎木狼打人那么狠。 其他的星宿要么是推波助澜,要么是袖手旁观,难怪能弄得那么混乱。 “奎木狼,我这里有太阳离火,希望能帮你补救。”关稷雪了解到他们的矛盾所在,分离出一缕太阳离火。 奎木狼闻言嗤笑一声,正想看看是谁那么狂妄,妄想用些不入流的火来顶替为太上老君炼丹的六丁神火。 不过,他抬手看见太阳离火,眼神不由一愣,这火焰好像确实像是炼丹的绝顶神火! “你真的愿意将它送给我?”奎木狼舔了舔染血的嘴唇,喜悦道。 “当然。”关稷雪点点头,正色道:“不过你们弄出的这些混乱,让这些鬼魂失去了唯一的寄身之所。你们必须得让这些洪水退去。” 除去被参水猿捉来玩弄的那些,还有很多鬼魂被大洪水冲出了山洞,漂流在水面上。 即使被和奎木狼串通一气的井木犴拦住,斗木獬作为室火猪的老大,听了关稷雪的话,不由劝道:“室已经知道错了,而且这位姑娘能帮你大忙,我也给你赔罪,你看在我兄弟的面子上,就放过室火猪吧。” 奎木狼到底还是解了气,轻哼一声:“可惜能吞掉大洪水的牛金牛不在。” 斗木獬沉稳地笑了笑:“没事,反正有轸水蚓在……” “你在打我这边小弟的主意?你想干什么?”井木犴眉头一皱,突然打断他的话。 “你急什么?”斗木獬无奈地看着挡在他身前的井木犴,角木蛟不在,他们这些星宿立马群龙无首,混乱起来,让喜好秩序与规则的他无法适从。 但他仍旧耐心冷静地开口:“轸水蚓能翻土,正好让大洪水渗到地底下,同时这地方的阴气也能沉入土壤中,承载这些鬼魂,岂不一举两得?” 说着,他挑眉看了关稷雪一眼。 关稷雪一愣,这也就是说,适合鬼魂们栖身的地方能够一下子夸大几倍?这还真是意外的收获。 斗木獬竟也能看出此处存在的大问题? 系统立马向关稷雪介绍他的身份:“他是斗木獬,如果说心月狐像个巧舌如簧、工于心计的纵横家代表,那他就像是稳重淡定、高瞻远瞩的法家人物。看到不合理的地方,他自然会想尽办法去溯源,兴起变革。” 关稷雪听着系统的介绍,一边还注意到系统在各位神仙的图鉴下面标了名字。 “反正他们吵闹那么久,系统我早已经弄清他们的身份,但是你昏睡了一段时间,系统当然会体贴地帮你标记。”系统轻笑道。 “谢谢系统,你真是太好了!”这回不用一个个去询问身份,关稷雪觉得自己轻松许多。 最终,轸水蚓还是承载着众人的厚望,悠长粉红的身躯一头扎入泥水中,左右摆动身体。 很快,洪水退去,乱葬岗焕然一新,污黑的土壤被洗去杂质,变得肥沃,乱葬岗的称号已经名不副实了。 滞留的时间抵达尽头,众人纷纷退场,即使小金乌再不甘愿,还是被强大的力量拉回到原来的世界。 事情解决,关稷雪便留下来一段时间。一边帮云娘和众鬼魂们建设新拓展的空间,一边每日召唤来刑天、瑶姬、精卫和南极仙翁,让刑天得到医治,同时也让瑶姬和精卫两姐妹相聚。 而她自己则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进入南极秘境,修炼太阳离火诀。 圣子 云销雨散,碧空冉冉,枝叶茂密的树根下爬满了苔藓。 蓊蓊郁郁的树林里,如雨后春笋般地冒出许多错落有致的木屋。 所有教众的衣食住行都有了着落,云娘征集了一遍众鬼魂的意见,决定以她们成立的般若教的名义,为乱葬岗改名,从此之后就叫做般若崖。 即使她们现在是不折不扣的妖魔和异类,却依旧能感受到温暖。 云娘舒心一笑,望着斑驳的树影下站着的关稷雪、瑶姬和精卫三人。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能够做到将这山谷中的任何一样植物开发、运用得如此和谐,能够将堆积着尸骸的山林变得如此温馨。 关稷雪除了建设般若崖,最重要的就是每日修炼,以及关心刑天的情况。 刑天仍然神智错乱,每听到他叫自己一声帝君,她就感觉到自己在折寿。不过好在,刑天虽然神魂残缺,但是在南极仙翁和其他神仙的帮助下已经逐渐恢复失去的记忆。 她经历了一段时间的耐心开解,终于从刑天混乱的言语中拼凑出大概的过程。原来他从奥林匹斯降临人间之时,正是火种还没有抵达人间之前。 刑天无意间结识普罗米修斯,对他想要盗取火种的想法和勇气大为赞赏。虽然他会使火,但是毕竟不是火神,所以就自行割下神魂,交给普罗米修斯。 普罗米修斯根据他的吩咐,携带他的一半神魂进入雅典娜放置火种的神殿,在刑天的帮助下,避开所有天神的监视,将神魂与火种互换。 从此,人间有了火种,但奥林匹斯却陷入了混乱。 也不知道刑天的那一半神魂滞留在奥林匹斯做了什么事情,总之,天神在天界反而会失去神力,一下子就全部从天界掉下来。 宙斯非常生气,不过依旧没有查出到底是谁在捣乱,刑天和普罗米修斯得以逃之夭夭。 “帝君,你每天的进步实在是一日千里!”关稷雪终于被南极仙翁放过,运转完九九八十一个周天,从入定的状态清醒,刑天便凑过来,按揉她的头发。 “刑天不要胡闹……”关稷雪感受到他粗砺的大手掌快要把她的头给削尖,只能端起帝君的架子阻止他。 “是,帝君。”刑天委屈片刻,只能乖乖收回手。 瑶姬不由轻笑,调侃道:“反正我是看不明白,刑天只记得父亲和黄帝,不过他为什么潜意识里能把稷雪看作是父亲?” 精卫点点头,一脸探究道:“而且他还会将爹爹……我说的是稷雪,反正就那个意思啦,当作小孩看!” 父亲形象威严,英武不凡,就算刑天精神错乱,也不至于那么离谱吧? 而且,就在她们姐妹也还是孩子的时候,都不见刑天对她们有那么慈爱的脸色。 朱雀当时还把在太一境游荡的刑天弄过来当作教她们器乐的老师,只要她们弹错一个音,他都差点能把自己气死。 “小公主——你们太可怕了!”刑天那时候还没有现在只穿草皮裙那么豪放,教习时自己给自己捏出来一个假头,衣冠楚楚,与没断头前没什么两样。 最出格的举动也不过是被桑姬整的那些轻缓哀伤的乐调气到,抱着琴在桑姬的房间前面哭了一整夜。 “这都是靡靡之音,淫词艳调……我们所推崇的雅乐,应当情韵雅致,哀而不伤……” 不过桑姬却是在他的念叨声中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起来,她满脑子都是刑天的声音,浑然忘记忧伤之时,像是沉溺在蜜糖之中,终于弹出一奏轻快的曲调。 “刑天师父的音杀之功,也太磨人了。”瑶姬感叹道。 “居然把桑姐姐给搞定了!”精卫同样目瞪口呆。 不过她们看着刑天时不时暴躁,但是关稷雪一发话他就变脸,十分虔诚温柔的样子,觉得颇为有趣。 “刚好为刑天的治疗已经告一段落了,我有事情想和你们说。”关稷雪虽然很不舍得这样悠闲的日子就那么结束,但是她必须离开这里了。 自从把小金乌和各位生肖和星宿送回去后,她随手一抽,竟然召唤出身陷三角恋泥沼的牛金牛,成功达成同时拥有十二生肖和二十八星宿的图鉴成就。 在那以后,图鉴功能仍然完好无损,她也能继续将召唤出来过的神仙召唤出来,可是系统却进入维护升级中,不能召唤新神仙,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三年了。 而她还有大仇未报,以后不能保证每天都把她们召唤出来。 “没有关系的,我又不是每天非要和我瑶姐姐腻在一块!不过你以后也要记得多多召唤我!”精卫心直口快,关稷雪表达她的意图后,小脸皱成一团,感觉以后都不能天天都吃到人间美味了。 瑶姬早已了解到她的遭遇,不由问道:“你打算出去专门为了复仇吗?可需要我们的帮助?” 关稷雪点点头,又摇摇头道:“骆清原杀我父母,此仇不能不报。但是这事我自己解决就可以。尽管可以随时把你们召唤出来,但是我也不能依赖你们。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应该靠着自己的力量突破关隘。” “帝君要找谁去复仇?谁敢得罪帝君?”听到这里,刑天执起神斧,猛地站起身,插话进来:“有刑天在,你不必事必躬亲,无论做什么,都可以使唤刑天,刑天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精卫嗬嗬笑几声:“刑天,你没听清楚她刚才在说什么吗?帝君的决定岂是能说改就改的?” “帝君!”关稷雪竟然真的要自己解决仇敌,刑天记得团团转:“黄帝太狡猾了,刑天不放心!” 几千年了,他的念想还停在当初的惨败之中。 关稷雪起身拍拍他的肚子:“放心,我自有分寸。” 但是刑天显得十分颓丧。 正在这时,云娘急匆匆地跑来:“稷雪,我们般若崖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传入了好几百的鬼魂,全部穿着铠甲,军兵打扮,但是面目狰狞,黑血直流。” 关稷雪闻言一惊,跟着云娘过去查探情况。 她很快就看到那些张牙舞爪,面目狰狞,不断地从空气的裂隙中冒出来的鬼兵。 “估计是外界发生了战争,他们举着的旗帜,从大燕王朝一直到认不出的小国都有。” 他们正在逐步失去理智,变成恶鬼。关稷雪早有丰富的经验,念起心经,那些鬼兵逐渐安静下来。 她们这才从鬼兵的口中得知,三年前,胥泽秘境打开,各个国家以及各派系的修习弟子和散修大部分都有去无回。 也就是几天前,胥泽秘境再次打开,少数几个存活的人带回消息之后,才知道各个国家都损失惨重,大燕王朝更是如此。 大燕派进去的人数最多,还有许多修为极高的大能和神灵,连顶级世家的儿女甚至王室的公子公主都逃不出这一难。 恰逢大燕皇帝升天失败,祭神大典将要召开,大祭司算出这一次要献祭的供品是更多的“圣子圣女”。 不过大燕王朝从上到下都要养精蓄锐,大燕皇便将目光放到其他国家,这才发动战争。 “那个胥泽秘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竟然如此恐怖。”云娘不由惊呼一声。 “据说就是因为那位胥泽大神,他的脾气特别不好,把胥泽秘境直接当作屠宰场。他还有能活死人肉白骨的能力,可是他却用那样的能力,不断让人重生又死去,真可谓异常凶残。” “根据大祭司的启示,只有皇上借助祭祀的力量成功飞升,才能镇压住那位胥泽大神,真正让那位大神走下神坛,为皇室效命。” 鬼兵们基本都是排在军阵前面的炮灰兵,等大能们亲自出手之时,他们的尸首已经凉透了。 他们本以为自己死后能升入天界,却不料竟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 难道天界就长这样? “圣子圣女都要求是什么人?”关稷雪心中一跳,不由问道。 “光明神统一神界之前,还有许多古神。其他国家的王室,甚至古老的大世家,多多少少还有点古神的血脉。” 说到这里,鬼兵们摇了摇头:“皇上就是不敢向自己的臣子提出这样的要求。” 关稷雪目光顿了顿,意味深长道:“看来光明神以前还给那些古神一点面子,现在要斩草除根了。” 鬼兵们慌乱:“这里不是天界吗?这可说不得……” “不是天界。”关稷雪打断他们:“这里是地府。你们被光明神抛弃了,已经可以不用对他再畏畏缩缩。” “地府?”鬼兵们思忖着这两个字:“所以我们现在是恶鬼?可是我们没有变成那副怪样子!” 他的话音刚落,般若崖中又是涌入新的一批恶鬼,吓得那些鬼兵急忙散开。 精卫笑道:“你们刚才就是这幅样子。” 不过那些恶鬼身上的衣服却不是官兵打扮,而是在各大门派中修行者的样子。 关稷雪没来得及犹豫,便与云娘一起超度、精华这些恶鬼。 不过,他们原先是修行者,被遗弃成恶鬼之后,净化他们的难度加大。 好不容易将他们的魂体稳固住,却见当中有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正兀自哭泣。 其他鬼魂听到哭声,既可怜她年纪小,又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由悲从中来,等她哭累了,就有鬼魂上前安慰她。 “我师兄被太子的兵力追杀、通缉,我本来不小心被人绑走,要去作为人质,却被一位大姐姐救了。” 少女揉揉眼睛:“后来我仍旧连累了她,为了救她,我替她挡了一剑,不知道她能不能逃脱。” 虽然人死后能来这里的几率少,还是有鬼魂安慰她:“你这是已经到了地府,那位姐姐没来,说明没死,你放心。而且你那么勇敢,她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少女哽咽一声。 “你所在的门派好像是黑雾宗吧。”关稷雪认出她身上的衣服图样,和她表哥骆清帆的一模一样,便转移话题,让她不再想着痛苦的事。 少女红着眼睛点点头。 “我听说现在黑雾宗彻底成了邪门歪道,那个骆清帆简直是个疯子。”有鬼魂听到她确实是黑雾宗的,吓得一个哆嗦。 “你才是疯子!”少女瞪了那个说话的鬼魂一眼。 关稷雪闻言,默然看着少女,她很久没听到关于骆清帆的消息了。 “你叫什么名字?”关稷雪温声问道:“骆清帆又为什么被太子的人追杀?或许我们可以帮你师兄。” 少女心中一颤,这个大姐姐不仅帮她恢复神智,还说要帮她师兄? 虽然心中怀疑,但她们不像坏人,犹豫片刻,便道:“我叫常嫣,我师兄确实是骆清帆。我只知道师父听说楚王府的大公子被第一个选定为圣子的人,就派师兄前往濯圣台劫囚。” 拍卖会 关稷雪突然听到燕明烛身陷囹圄的消息,不由攥紧双手,眸光轻颤。他身为小祭司,还与大燕皇有合作,按理说不会单独被退出去,成为祭祀的炮灰。 “楚王府大公子为何被选为圣子?皇上不是将主意打到其他国家身上吗?” 更何况他还是下一任的大祭司。 她的声音提高了一个调,常嫣被吓到:“这我就不知道了。” 她顿了顿,调整自己的心情,又道“不过,骆师兄向来举止不羁,这次他打算作壁上观,倒是师父主动让他出山。于是我曾问过师父,他只说玄鸟塔即将开门,太子为了阻止其他人进入玄鸟塔,已经杀了很多的兄弟和后辈……包括楚王……而我师父不想让太子就那么操控政权……我想楚王府大公子的落难就与政变有关。” “他身体病弱,本来就威胁不到太子一派的行动。”关稷雪讽刺一笑:“估计太子本来就想将其他人赶尽杀绝。” 常嫣轻轻点点头,她的师兄是为了解救楚王府大公子被追杀,而眼前这位姐姐明显与王府公子有故交。看来她确实会愿意帮助他师兄。 想到这里,常嫣暗中松了口气,只要她不是怀有伤害她师兄的目的便好。 只不过,这位姐姐身边几个应该都是她契约是神灵,而师兄现在这个模样,对于正道来说是离经叛道、□□异端。 不管了,反正能救她的师兄就好。 “那我们快去救燕明烛和这个小丫头的师兄吧。”毕竟燕明烛现在是凡人,精卫听到他落难,忙朝着关稷雪说道:“我飞得快,我带你过去。你先将瑶姐姐和刑天送回去,不要浪费时间。有危险你再将他们召唤出来。” 关稷雪依精卫所言,坐在她背上,宽厚有力的翅膀一扇,便腾冲到高空上。 云娘等鬼魂已经习惯了精卫展现出来的实力,但是常嫣和新来是鬼魂却被吓了一跳。这样腾云驾雾的实力,那位神灵至少是天神级别的! 精卫的翅膀扇一下就是十万里,而且她眼神锐利,方向不曾出错,关稷雪转眼间便抵达大燕王朝的京城。 “在城外守着的神灵没有发现我们进来。”精卫很轻易避开京城守卫,不过城里面大街小巷的人都黑着脸,行色匆匆,脚步慌乱,她们挑了一个人少的地方降落。 “太子布下了天罗地网,到处都是燕明烛和骆清帆的通缉令。看来骆清帆已经把燕明烛从濯圣台救出来,只是京城启动封锁大阵,他们没办法出去。”关稷雪在破旧衰败的小道里走着,仍旧遇上巡查的神灵,等巡查的神灵走开,她悄声说道。 “他们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找到的。”精卫也忧心忡忡。 “我们也加大对他们的搜寻力度。”关稷雪心思一转,先在图鉴功能中询问一番,得知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和张月鹿正好都有空,便将召唤过来帮忙。 这几位星宿性格和善,与她断断续续联络三年,彼此间也是熟人了,听她要求帮忙,便兵分四路,各自查探情况。 眼看着精卫滞留的时间快到,关稷雪将她送回去,自己则换了一套不太吸引人注意的装束,到人群密集的地方探听消息。 结果发现酒楼里的人都匆匆离开,她一问才知道今日京城中最大的拍卖行,神玉阁开张,吸引人的噱头是楚王妃生前遗留下来的护身神灵,银翼,将作为压轴的拍卖品出场。 “那可是银翼啊!听说十分厉害,最关键的是还有能治疗的手段。可惜,平南将军在胥泽秘境中战死,楚王妃也因为擅闯玄鸟塔被杀害。” “也不知道哪位大能能成功契约她……听说太子也有心契约,可是她差点自爆,又可惜她是珍稀的能治疗的神灵,便被太子送到拍卖行折辱……” “虽然我们没有那个能力,但是能亲眼看一下那位神灵也好,听说她长得很美,简直是个摄人心魄的小妖精。” “你就别想了,这样的神灵,就算落难也轮不到你……说起来,要我是银翼,还不如直接向太子投诚呢!” “唉,这真是今非昔比,当年我还很向往楚王府,没想到楚王那么快就被太子弄死了。” “楚王实力颇为强大,可惜后代拉胯,长子废物而且病弱,世子还不小心将他的行动泄露给太子,拖了后腿。” 周围讨论的人高谈阔论者有之,连连叹惜者有之,而关稷雪眼前恍然闪过昔日楚王妃的精明目光,以及银翼当年的自信而嚣张的眉目。 没想到当年能与太子势力相抗衡的楚王府会落得这副模样。 她顺着人群来到神玉阁外,却没想到遇见了自己的姑母,关敏卉。 关敏卉身后跟着两列的中阶神灵,穿着艳丽,整个人身上珠光宝气,笑意盈盈地与身边的女子谈话。 那与她谈话的女子眉目淡漠,举止不凡,想必身份尊贵,才让关敏卉如此费心讨好。 “太子妃您放心,那个银翼实在太过于嚣张,今天这一场拍卖会是清原让开办的,一定能让您解气。”关敏卉满脸堆笑。 “她居然不肯与您契约,实在是有眼无珠,不识好歹!” 太子妃这才微微扬起下巴:“我倒是无所谓,但是那贱人竟然敢伤害我儿子,本宫绝不会放过她!” 说着,太子妃看着神玉阁的热闹景象,想着银翼被人羞辱的场景,总算平复了怒气,忽然侧了一下眼睛,赞赏道:“你的那个嫡子,能力倒是不错,虽然不是你生的,倒是难为你对他的悉心栽培。” “那是当然,清原天纵奇才,能力出众,他能得到太子爷和太子妃重用,我这个当母亲的,心里也会宽慰。”关敏卉陪笑道,看上去果然是一位贤惠大方的母亲模样。 太子妃轻笑,意味深长道:“我要是能有关夫人这般的胸襟,大开怀抱就好了。”她是不相信一个女人会为别人的孩子做到这份上的。想起从前京城中流传的小道消息,她不得不去相信了。 勾引自己的嫡子,亏她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事。 不过关敏卉依旧陪着她笑,看不出什么心虚的痕迹,不知道是她没听出来她话中的意味,还是仗着如今骆家主的掌控力变弱,骆清原说话的分量重,所以有恃无恐。 “对了,太子如今下令逮捕骆清帆,你不会因此心存芥蒂吧?”太子妃存心测探她一番。 不过,关敏卉的表现仍旧出乎她的意料。 “还请太子和太子妃放心,骆清帆犯了弥天大错,要是他赶回来,我必定大义灭亲,绝不手软!”她信誓旦旦道,太子妃直视她的眼睛,看不到半丝犹豫,越发对这个女人佩服起来。 她还挺期待这种骨肉相残的好戏! 这么想着,太子妃终于与她一起进入神玉阁,不过关敏卉却被拦了下来。 “呦,带我来神玉阁,你自己竟然没带邀请函?”太子妃疑惑地看她一眼,笑道。 “我的邀请函丢了。”关敏卉的声音终于带上一点着急:“不过太子妃放心,神玉阁是清原的,我的令牌带在身上。” 果然,守卫见到她拿出的令牌,被让她们一起摆驾进来。 她们进去不久,关稷雪也拿着邀请函光明正大地从门口进入。 还得多亏红孩儿,他一出手,将关敏卉的邀请函和她们身上的储物袋都偷过来了。 她压了压面具,凭着烫金边的尊贵邀请函得到了拍卖行热情接待,还被安排在三楼的贵宾雅座,好吃好喝招待。 至于这脸上的狮王面具,则是九灵元圣送的,他收藏了特别多,而她脸上的这一块面具,正是专门用来掩藏气息,隐匿身份的。 拍卖会很快就如期进行,首先出现的是一批戴着镣铐的奴隶和被降服的高阶魔兽,再接着是用来沟通神灵的香料,以及珍品以上的仙器。 关稷雪等得焦心如灼,看了几眼便一直关着帘子,几乎没有耐心看他们一件件地展示拍卖品。 她想着要不自己跑到后院,先寻找到银翼再说。 正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骆清原竟然亲自到了拍卖会。 收到骆清原的指示,拍卖会的主持敲了三遍锣鼓,将现场的氛围带动起来,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在拍卖灵仙级别的神灵,银翼之前,本拍卖行还给各位准备了另一份大惊喜。” 闻言,神玉阁里又是一阵喧闹,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依你们的意思,难道是还有其他神灵要拍卖?” 主持轻笑,神秘地说:“虽然比不得银翼仙子,但是她靠着无数天材地宝,也成了灵仙级别的神灵。”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轰动。 “两位灵仙级别的神灵?这真是百年一遇!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 “快放出来让我们看看!” 等到现场观众的情绪终于冷静下来,主持终于慢吞吞地开口:“先出场的这位神灵是从紫云宗叛逃出去的。” 闻言,关稷雪眼睛不由睁大,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匆匆跑到窗口。 果然,蒙着黑布的大笼子被抬上来,黑布一揭,关稷雪便看到一样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她眉毛是青紫色的,戴着银色的耳珰,上身只穿着一件染血的衣服,衣服下面是盘旋的蛇身。 虽然她眼里暮气沉沉,样貌与贪梦雪蚕没有半点相似,甚至是紫藤蛇的模样,可是她知道,她的身体里装的是贪梦雪蚕的心脏和魂魄。 她已经如慕容紫芝所愿,成为灵仙级别是神灵,慕容紫芝竟然没有倚重她,斩除和她的契约? 她看着贪梦雪蚕扭着蛇身,痛苦低吟的模样,心中一痛,揪着手心,没有注意到手心流出的血。 这时,关着银翼的大笼子也被抬上来,她冷眼看着台下的喧闹,精神却比贪梦雪蚕好上许多。 骆清原缓步走上来,现场认得他的人都知道他是神玉阁的主人,更是太子身边的大红人,不由猛吸一口气。 “这两个神灵,一个是罪臣余孽银翼,另一个是黑心的叛徒紫藤蛇。此前紫藤蛇还帮助魔宗,也就是黑雾宗的乱党窝藏要犯。我念在她们贵为神灵的份上,不将她们处死。今天来的人很多,那我就不多言,先是紫藤蛇后是银翼,拍卖正式开始。” 骆清原目光幽沉,盯着拍卖场的某个角落。 关稷雪突然感受到有几道阴森的神识落在她所处的隔间,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偷了关敏卉的邀请函是一个错误。 那张邀请函估计很好认……她大摇大摆地靠在这里那么久,定然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和疑心,她估计早被人盯上了! 决斗 关稷雪正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出去,与骆清原硬碰硬,只听到“铮铮”几声法器迸裂的声响,囚着贪梦雪蚕和银翼的牢笼都被利器划过。 但即使制造出那么大的动静,那牢笼也只是擦过几道划痕,其余纹丝不动,这是用特殊的材质炼成的。 骆清原望着某个方向嘲讽一笑,使出轩蓝剑,剑一横,抵挡住前方的黑影环镖。 “骆清帆,你居然还胆敢和我对着干!这里重兵围困,杀你易如反掌,劝你最好快点出来,省得我亲自动手。”骆清原冷声喊道。 现场的观众被这巨变吓到,忙退到两边,空气安静了许久,而后几道黑影从四面八方出现,以破釜沉舟之势朝着骆清原冲去。 关稷雪身上投注下来的神识顿时消失,看来她并没有暴露什么,只是骆清原的怀疑对象。 她犹豫片刻,骆清原举办这场拍卖会的意图是为了引出骆清帆,而骆清帆行事过于鲁莽,她收回要将帘子打开的手,打算先静观其变。 “是那个魔宗!竟然敢在神玉阁动手!”众人皆胆战心惊:“本来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不知从何时起入了魔,如今行事鬼魅,被各大宗门视为眼中钉!” 众人惊呼声不绝,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只见那几道黑雾忽隐忽现,与骆清原缠斗在一起。 但是很快,那黑影的速度变慢,骆清原蔑笑一声,运起掌风直接将凑到一起的那几道黑影推开,碎成更分散的几缕黑影。 那黑影却没有在向前攻击,颤抖几下,撑不住,便融作一团,片刻之后,黑雾消失,一位黑衣男子出现,猛地往前吐了几口鲜血。 “你的嫡子叫那个人叫做骆清帆?”雅座里的太子妃意味深长地看向满眼复杂的关敏卉,问道:“那不就是你的亲儿子吗?把他抓住,骆清原可就立了大功了。” 关敏卉看着那模样凄惨的骆清帆,瞳孔缩紧,手指的关节被握得苍白。 银翼抬起头,自己与这人并不相识,为何会来救自己? 身旁的贪梦雪蚕却是有了反应,雪儿被逼入诛仙崖的时候,自己实力不济,没能救她。可是她毕竟认得他是雪儿的表哥,才在自己逃亡的路上顺手救了这个人。 后来常嫣为了救她而死,她匆忙离开,却还是误入了骆清原的圈套。 他都自顾不暇,竟然会来冒险吗? 渗着鲜血的鳞片让她极为痛苦,她忍痛张了张惨白的嘴唇,哑着嗓子道:“公子,你不该来这里,他们散播消息出去,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骆清帆擦了擦嘴角的血:“我过来是为了给我表妹一家报仇的!” 说着,他抬头望向骆清原,眼神深不见底。 “那正好,你正好可以一起去陪他们。”骆清原轻笑道:“你还是像以前那样,不过是激一下你,你便不顾一切往陷阱里跳。” 骆清帆的手攥成拳,并不说话。他不如骆清原,这好像是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在往他脑海里灌输的道理。 明明他们全都是自己的亲人,却都去亲近骆清原,对他不闻不问,他的母亲更是对他弃之如履! 只有表妹总喜欢跟在他身边,一步步试探他,对于这番好意,他欣喜若狂,却又无处安放。 可是他那时候只想着向母亲证明自己的诚心和能耐,竟亲手将她推远。 后来他在黑雾宗的时候,突然就收到来自表妹的一份厚重的行囊与书信。他当即收拾行李,赶了几天的路来到紫云宗,可是却见她与骆清原之间亲密无间。 银杏叶变得金黄的季节,骆清原毫无顾忌地进入她的楼阁。她也不在意,笑意盈盈,眼睛里荡漾着夏天池子般的潋滟晴光,任由他抱进屋内,光着脚伸到他大腿上取暖。 而骆清原则握着她白玉般的双足,细推慢捻,将暖融融的魂力输送到她身体里。 他从来没见过她这般安然而肆意的笑靥,所以,没有说上话,他还是黯然离开了。 却不料,她竟然会遭此劫难,一家三口全部横死,那个被称作是他母亲的女人还是帮凶! 骆清帆垂下眼帘,苦笑一声:“我留在这世上已经没有牵挂了,去陪着她也好。” “不过可惜了,你暂时还不用死。”骆清原收回剑,慢悠悠走到他身边,也不怕他能逃出去:“你把燕明烛藏到哪里去了?” “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骆清帆眯着眼看他,朝他嘘了一声:“有本事你就去找,找到天荒地老。” “嘶——”他挑衅骆清原一时痛快,却冷不丁肩膀上被扎了一道刀子。 骆清原笑道:“我总有办法让你告诉我,我的好哥哥。” 他抚着手指上的戒指,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 不过,正在这时,拍卖会的大门“砰”的一声巨响,便被一伙人从外部打开。 在门口守卫的神灵们暗道不妙,纷纷出现将这伙人团团围住。 真是奇怪,他们明明十分警惕,根本不敢分心,这些人怎么能够悄然无声地闯进来? 不过,他们长得奇模怪状,露出兽角和毛茸茸的毛发,看上去像是低阶的神灵,但是他们身上的灵力他们却看不透。 所有人都开始警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骆清原嗤笑一声:“你就带这四个帮手?看上去也太弱了,根本不堪一击。” “鬼哥,他竟然说我们弱,岂有此理!”星日马摩拳擦掌,眼神里露出一丝凶恶。 鬼金羊挺了挺腰腹,拍打自己胸口的肌肉:“我们可不是吃素的!” “诶不对,鬼哥,我们其实都只吃素菜,不像老大那般重口。”星日马和张月鹿却提醒他。 他们的老大就是井木犴,荤素不忌,但是最爱吃老虎肉和犀牛肉。 “笨蛋!”柳土獐往他们两人的脑袋上锤了锤:“能不能把我们的气势提高一点。” 他才不像他们三个只吃素,对于烤肉,他爱得深沉。 在天庭的时候,他还兼任御膳房的食神,与关稷雪相识许久,他对厨艺的理解更上一层楼。 “别说废话,我们时间不多了,直接抢人就跑!”鬼金羊舔了舔嘴唇,不想再跟他们纠结这个问题,讨论吃什么,显得他太弱了。 于是,他们四人在骆清原没有反应过来之时,直接冲到两只大笼子前边。 鬼金羊和张月鹿的角分别往巨锁上一顶,巨锁便应声掉落,柳土獐和星日马则默契跟上,分别扛着贪梦雪蚕和银翼往外飞速跑远。 虽然他们受到功德限制,不能随意出手伤害凡人,但是帮着关稷雪救人还是没问题的。 骆清原见状,出手拦着剩下还没跑远的鬼金羊和张月鹿。 一时之间,多位神灵也随着他的指示加入战斗。 关稷雪扫视一圈,发现跟在他身边的神灵少了织梦蝶,而与他契约的神灵如今大约有十个,全是灵仙甚至天神级别的。 三年不见,他简直进步神速。 骆清原也不知这些行动灵敏的天神级别神灵怎么一下子跑出来四个,念着咒语,操纵着魂力,指使自己的神灵发挥威力。 鬼金羊和张月鹿不想伤到他们,未出全力,只躲闪着,找到机会跑开,还得顾忌着突然加入进来的骆清帆,保护他不让他受伤,左右掣肘。 而且他们发现自己低估了骆清原的实力,骆清原意动剑出,鸿光一闪,凝结出剑罡,他们一时不备,双双往后退了几步。 “哎呀,我的胡子被他削掉了!”鬼金羊惊叫道:“太过分了,怎么能削人家的胡子?” 张月鹿连忙拉住他:“鬼哥别冲动,他是凡人,凡人无礼罢了。” “我看他就是故意的,羊没了胡子怎么叫羊?怪丑的。” 他们两个在这里你一言我一句地拌嘴,骆清帆却仍咬紧牙关与骆清原对峙。 然而他早已受了重伤,骆清原魂力强大,他手筋一软,无法匹敌,被掀了一个跟头,仰倒在地。 关稷雪倒不担心鬼金羊和张月鹿的实力,他们已经成功找到燕明烛,而且贪梦雪蚕和银翼已经被救走,她按了按脸上的面具,轻身从三楼的雅座上飘下来。 “鬼哥、张哥,你们先带这个人走,我来断后。”关稷雪抢走一位神灵的剑,催动灵力,挡在几人身前,接下骆清原再次挥来的剑罡。 眼看着自己周密的计划被突然冒出来的人打乱,骆清原眼中带着一缕煞气,望着最后留下来负责“断后”的人。 她的身体瘦削,身上穿着低调的淡蓝色衣裙,一看就是个妙龄女子。可是她脸上的面具是一只张开大口,仿佛咆哮一声就能吼得人肝脏俱裂。 “稷雪?”骆清原试探着想透过她的面具看到什么。 她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个名字,冷声道:“我今天是过来杀你的。” 骆清原挑了挑眉,细细地打量她,半晌才噙着笑道:“我还以为你很快就来找我,结果一直等到胥泽秘境打开的日子都没见到你。真是遗憾……你过了三年才下定决心?舍不得我?” “我无时无刻不想杀掉你。”关稷雪解开脸上面容狰狞的狮王面具,咬牙切齿道。 这个人冷心冷情,她再怎么也无法感化这块硬石头。他的父母对他而言也是关怀备至,他心狠手辣杀了他们,如今还能用那么轻松戏谑的语气说出口。 她付出的感情就那么轻贱吗? 用爱相伴,却招致了深刻的恶意与恨。 “诛杀仇人自然要将自己打造成一柄最锋利的剑,迟到三年,我不会再放过你。”她用力地握着剑,整只手腕都在颤抖。 骆清原轻笑:“但是你还没有一把称心如意的武器,就想来杀我?那我拭目以待。” 关稷雪不再废话,重新带上面具,手持着利刃热气腾腾朝他逼近。 二楼的雅座上,关敏卉望着楼下的刀光剑影,不由握紧手中的酒杯。 “以前是紫云宗那个慕容紫芝,现在你的嫡子又来了一位桃花债。”虽然没能看到银翼被折辱的样子,但是观赏着关敏卉不断变换的脸色,太子妃心中的郁闷总算消减。 刺杀 对于太子妃心中所想,关敏卉无心理会,只轻轻应了一声,转动手中的酒杯。 多年不见,她的这个侄女长得倒是越来越标志了,眉目间有几分像自己的哥哥,带着寒松秋兰的坚韧。 但是她认真地捻起诀来,气质更有翻天覆地的变化,罗袜轻尘,裙裾飘摇,目光流转,一顾一盼间光华灼灼,勾心夺魄,直教人想为她出生入死。 若非她认为她已经死去许久…… 若非她此刻想要杀害的是骆清原……这两人站在一起倒是郎才女貌,甚为相配。 她这么想着,一旁的太子妃见她心不在焉,故意感叹一声:“以前的慕容紫芝不错,可惜死在胥泽秘境,现在一看,这姑娘年轻漂亮,正是最美好的年华,与你的嫡子更为般配啊。” 太子妃终于难得地与她有心意相通的一刻,关敏卉执起丝帕,轻笑一声:“太子妃说得不错。她本是我的侄女,若非她喜欢阳奉阴违,私下里胡来,我们两家亲上加亲倒是极好的。” 关敏卉眉眼一低,想起这两个孩子年幼时的亲热劲儿,心中的满是沉甸甸的愧疚和感伤。 清原性格是偏激了些,前几年倒与雪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忽然有一天他满身酒气回来,眼里是她未曾见过的黑暗,直言雪儿背叛自己,要杀了雪儿解决心头之恨。 她被他话里的彻骨寒意吓得一跳,但是他早上起来,又像是往常一般,她只当他们吵架,就没往心里去。 却不料真的有一天就收到了雪儿坠下山崖的消息。 而后,他将关珉深和胡灵真关进降妖司,严加拷打,说什么也不肯放人。 他也因为在此事中表现出来的果敢与决断,真正被王家所信任,掌控王家的权力。而在骆家,骆巍不再是他的对手,权力也逐渐转移到他身上。 这样的情况,既让她忧心如焚,心中苦痛不安,又让她暗中涌上一股欣喜。 她想办法避开他的耳目,进入降妖司找到哥哥和嫂子。 胡灵真忽然遭此变故,万分不敢相信自己期望良久,骆清原居然会对他们一家下此杀手! 看到关敏卉竟然还有敢来找他们,想不顾一切地上前揪着她问个明白,本是同根生,为何要这样对他们? 可是她不知怎么地,脚扭了一下,踉跄倒下去,幸好关珉深将她接住。 “你这个贱人来这里干什么?这件事少不了你掺一脚吧?骆清原为何要害我的雪儿?那些流言是我们传出去的不错,但是你不会当真受到启发,真的不顾伦常去勾引骆清原吧?雪儿竟然会败在你这样的女人手里,真是可笑!” 胡灵真听到女儿的噩耗,几欲心死,却吊着一口气,非要死个明白。 眼下她因为关敏卉的出现,受到刺激,内心的各种猜想更是让她心如绞痛,仿佛掉进一个冰窟窿里,抬头不见天日,彻骨冰寒。 她的身体重重往下沉,挣脱关珉深的双手,掉在地上。 “我们对你不薄啊!”胡灵真嘴唇轻颤,哭喊道:“我刚嫁进你们家的时候,我用我所有的人脉和晶石抬升你在骆家的地位。王家就是讨厌你,但明面上也客客气气的。那时你也言笑晏晏,说什么家人同心,其利断金。” 她心里哀叹着命运的捉弄,一下子恨不得将自己一辈子的委屈完全吐出来:“可是后来你呢?我们生意出现亏损,你不但不帮还落井下石!” 她突然上前一步想揪住她发泄心底的怒气,然而却被圈着她们的禁锢法阵反弹回去。 “对不起,都是我当年错了……”关敏卉亦是坐倒在地,茫然无措地望着她。 “妹妹……”关珉深轻轻开口,却马上挨了胡灵真一巴掌:“你们这两兄妹死一块去吧!” 关珉深按住她不断挣扎的身体,良久,他叹了口气:“怪我们没早点跟你说……” 说着他望向关敏卉。 “我已经和外面的人吩咐过了,这里有结界,你说吧。”关敏卉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关珉深这才继续说道:“当年骆清原和骆清帆在同一天出生,我们就做了手脚,清原实际上是敏儿的孩子。” “只有那样,靠着骆家和王家共同的资源,清原才能平步青云,成就大业。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家传下来的神灵一个个陆续消失,我只能抓着最后的时机!”关敏卉抓着衣裙上的面料,心里面扑通通地跳。 “我与你们相斗,一方面是骆巍依仗王家,绝对不可能对我的孩子投入更多的心血,我们不和能让骆巍降低对我们的顾忌。另一方面我们这副争相向王家献媚的谗态,在王家看来可笑,却更让王家确信清原就是王家血脉。” 关敏卉双目通红,喃喃说道:“原谅我,我只是想为了清原好,为了清原,我愿意做任何事。” “好啊。”胡灵真点点头:“你们算计得特别好,还把我蒙在鼓里,我呕心沥血,我女儿还做了那么大的牺牲,全是为你谋划——” 关珉深见她浑身颤抖,想靠近,她却躲进角落里,离他们很远。 她自觉走到安全地带,平复身上的鸡皮疙瘩,骤然望向关珉深:“我当时被你规划的光景蛊惑,到头来可笑的只是我自己。你们太可怕了——你们心思如此深沉,我和我的女儿才有这样的下场!我失悔!我失悔!” “你先听我说,我们怕你藏不住这事,在雪儿甚至别人那里露馅,所以才……”关珉深见她这幅样子,试着劝慰道:“清原到底是我们外甥,不会下狠手,只要我们向他说明真相。” 胡灵真头摇得像个骰子:“可是我们的女儿回不来了!” 她恍然间觉得自己像是从来没认识过她的丈夫:“这需要有多大的恨意,你的好外甥才会既要她身败名裂背负冤屈而死,又要她坠入诛仙崖,死不见尸?” 她算是明白了,在他的眼里,只有外甥重要,女儿终究只是女儿,是他们攫取功利的工具。她还帮了他们那么久。 骆清原表面上清风朗月,风度翩翩,她明明早就察觉不对,竟然还让雪儿继续接近他,早知如此,她就应该…… 即使他不知道她是自己表妹,可是却能下狠心,杀害一个对自己很好的人。 她面色枯黄,轻颤几下,像一片枯萎的树叶。 俄而,她喃喃问道:“为什么要将我女儿拉进你们的计划里?” 关敏卉深吸几口气,捂着脸,轻声道:“我实在无法面对骆清帆,他的存在提醒着我受到的委屈。但是雪儿完全将他当成表哥,我实在没办法忍受,我想让雪儿也和我一样恨他——” “行了!”胡灵真捂着耳朵,不愿再听下去,他们怎么会那么自私? 关敏卉只能讪讪地看她一眼,咬着唇不说话。 正在这时,骆清原的声音忽然出现:“即使如此,她依旧留恋着那个假的表哥,那个本该是她用尽心机去接近的人。” 三人没料到骆清原突然出现,全部吓了一跳。 关敏卉震惊地看着他:“清原,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骆清原讽笑一声:“我早知道自己的身世,要不然,会容忍你们那么久?” 胡灵真反应过来,瞪着他,目眦具裂,当即怒问他:“雪儿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害她?” 骆清原轻笑道:“你们还好意思问?既然决定将她献给我,哪有一物二卖的道理?” 他直视胡灵真透着红血丝的眼睛:“你让她去接近慕容峰,还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 关珉深讶然看向胡灵真,声音总算提了几个声调:“你怎么能这么做?” 胡灵真惨笑道:“慕容峰带着雪儿修炼,比你外甥好多了。他的死很蹊跷,我当时就直觉你外甥没什么好心,可是雪儿太信任他了。” 说着,她看着骆清原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眼底闪过一道决绝的恨意,“嗖”地一下唤出一根箭,朝着他丹田捅去。 但是无奈,还没有伸近,便被骆清原察觉,一脚将箭踹飞。 而后,他袖子一甩,释放出两只荧光绿的幽蝶,分别封到关珉深和胡灵真嘴上,翅膀扑棱两下,随即消失。 他们从此没办法开口说出这个秘密。 关敏卉陷在自己的回忆里,到如今骆清原那天冰冷的表情仍然时时刻刻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本以为骆清原将关珉深和胡灵真封口后,会就此放过他们,不久之后他们也确实被放出去,她正探寻他们的行踪,却又从他口中得知他们也没了。 关敏卉心情沉重,这些事越想越是哀伤,突然头晕目眩起来。 想着眼前人是太子妃,她咬咬牙,暗中调整好气息,将注意力投注在骆清原和关稷雪的战斗中。 关稷雪使出太阳离火,翻腾的热浪瞬间席卷整个神玉阁。 骆清原眉头一挑,似乎对她如今的实力格外意外,却也不急不缓,沉着应对。他震袖一甩,同样用魂力凝结出熊熊燃烧的青莲般的火焰。 那青莲火焰瞬间化作上百只火蝴蝶,围绕在关稷雪身旁。关稷雪浑然不惧,挥舞着剑招,剑气如虹,强大的灵力便如飓风过岗,火蝴蝶的翅膀再也挥不动,黯然消失。 她乘胜追击,手持飞剑朝他刺去,“噗呲”一声,银亮色的利剑眨眼间便直楞楞地刺入他的胸膛,染上殷红的血。 “清原……”关稷雪眸光一颤,她们的距离很近,这把剑已经是深深地穿过他的心脏。 “住手!雪儿。”关敏卉见状,大喊一声。 不可原谅。 “他杀的是你的哥哥。”即使没回过头,关稷雪依然认得出是关敏卉的声音。 她咬咬牙,拔出剑,滚烫的鲜血喷薄而出,将空气都染成黄昏般的颜色。 骆清原嘴角扯出一丝微笑,目光熠熠地看着她,眼中是从来没有过的热烈:“我杀你,或者你杀我,都是非常可以接受的。” 关敏卉终究是看不下去,从二楼飞下来,她嘴唇微启,像是要说什么,却被骆清原打断。 眨眼间,他们以及骆清原带来的神灵全都消失。 关稷雪紧紧握着剑柄,看来他的修为已经高深到一定程度,光是靠普通的武器是无法杀死他的。 想着这是骆清原的地盘,关稷雪也不对神玉阁进行理赔,转身就走。 鬼金羊四位星君已经回去了,她打开图鉴,跟着鬼金羊的指引,终于在楚王府西南角的外墙便找到法阵,而且还是经过四位星君专门加强过的。 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重逢 关稷雪破解外墙的法阵,法阵上的光波震荡一下,当即将关稷雪吸进去。 白雾茫茫,关稷雪往前走了几步,发现法阵之内的一切颇为眼熟,红砖碧瓦、亭台楼阁,以及池塘里荷花叶上凝聚的露珠,让她想起自己曾花费一整天的时间寻找出去的机会。 法阵之内乃是一座虚幻出来的楚王府,但是当时困住她、长着羽翼的各种鸟形神灵再也没有了。 她拐了几个弯,见到曾经关着她的院落,没想着再进去,而是继续往另一边走,来到燕明烛的院子前。 院子里面传来人声,燕明烛果然就藏在这里。 “什么人?” 她刚推开院子的大门,忽然冒出两个黑雾宗的弟子,各自持着法器,警惕地望着她。 “表妹?怎么是你?你还活着?”骆清帆听到声音赶过来,见到关稷雪还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浑身一震,恍如做梦一般。 他赶紧上前,推开挡在身前的师兄弟,抬手描摹她面庞的轮廓,似乎想确定眼前人是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两位师兄弟闻言松了一口气,收起警惕的姿态,惊讶道:“原来她就是关表妹。” 关稷雪沉默地点点头:“表哥,你没事吧?” 她犹豫片刻,最终没有提起关敏卉的事情。关敏卉对她们家的态度向来不好,又处处维护骆清原,谄媚王家,在自己父母的事情上,她可不认为她是无辜的。 再加上骆清帆故意让她落水给她带来的阴影,虽然十分重视自己的亲人,也不忍心落魄离家的表哥受伤,但是她到底心存芥蒂,询问的语气颇为生硬。 “刚才师父帮我疗了伤,差不多好了。”骆清帆捂着胸口,接着他看到关稷雪的全身打扮,又看到她拿在手上的狮王面具,讶然道:“在拍卖会上救了我们的是你?这都是怎么回事?” 被那四位神灵就走后,他们竟然十分熟练地找到这里,然后一声不吭就走了。 他十分困惑,奈何伤势过重,没办法留下他们。原来他们是属于关稷雪的神灵吗?可是她身上没有展现出一丝一毫魂力的波动,不知道是身上带着掩饰修为的法宝,还是和他一样…… 然而,想到那条自称是贪梦雪蚕的“紫藤蛇”,他目光一滞,贪梦已经变成那副模样,估计便是后者。她和他一样,被迫信仰邪神,走上另一条荆棘遍地的道路。 他心中顿疼,也不知道三年来,她都遭遇了什么。 “原来关姑娘这次还救了师兄!”两兄弟想起那四位神灵一下子竟然将贪梦雪蚕、银翼和骆清帆一同救回来带给他们的震撼。 “我被踹下诛仙崖,但是找到机会出来了。”听到他没事,关稷雪心里想着贪梦雪蚕、银翼的伤势,已经燕明烛的情况,拉着他往里边走边简单解释:“后来我遇到你师妹常嫣的鬼魂,就过来查探情况。” “常嫣师妹……”两位师兄弟见她提到常嫣,十分沮丧:“贪梦已经和我们说过常嫣的事,没想到她死后竟成鬼魂,不得升天。” 骆清帆叹了一口气:“也怪我们没和她说清楚,让她牵扯进来。”随后,他又介绍了两位师弟,一个叫做张得,另一个叫做何进。 “我想办法保持住了她的神智,等这边的事情解决便可以带你们过去看望她。”关稷雪安慰道:“如今天下大乱,生死无常,常嫣姑娘未曾怪你们,而且还很担心。” 张得和何进不可置信地相互看了一眼,她的说法十分离奇,死后变成恶鬼,这是长久以来少数人所受的“天罚”。 就连那位能够凭借自身而不依赖魂力、神灵就能万千生灵的燕明烛公子,所用的方法也不一定就能更长久地维持鬼魂的神智。 不过,听到关稷雪的保证,他们也担心常嫣,便拱手向她道谢。 关稷雪随意地甩甩手,表示一定帮他们办到。 “你这是要去找贪梦雪蚕?”骆清帆见她急匆匆地往前走,忙跟上去:“你先慢点,跟着我。师父和燕公子正在帮贪梦和另一位神灵疗伤。” 关稷雪点点头,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另一个方向,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匆忙之下竟是要往燕明烛的房间走,而骆清帆带她去的方向是种植草药的药园。 “表哥,你们和燕明烛有交情?你师父为何帮助他?”路上,关稷雪不由问道。 “三年前,我们黑雾宗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整个宗门活下来的寥寥几人——也就是活下来的人除了我师父你都见过了。燕明烛正好就是那时候救了我们。” 说到这,骆清帆顿了顿,似乎发现什么不对劲,问道:“你也认识燕明烛?” 关稷雪不由轻笑道:“当初也是他救了我。” 骆清帆被她突然荡漾起来的梨涡晃了眼,还没回味过来,只见她脚步一顿,直视前方,忽而眼神一亮,蹬着脚快速小跑进药园中。 药园里,燕明烛与一位黑胡子的中年男人站在一块,随手指点药园里的其他人锄草、施肥、摆放晾晒的药材。 “明烛,你没事吧?皇上不是和你一边的吗?你怎么会被皇上选为圣子,去做这种离谱而无用的牺牲?”关稷雪细细地打量他,他身着的衣服比起以前朴素多了,但是腰间还是扎了一条红丝带。 她之前还担心他受了一顿牢狱之灾,会病恹恹地倒下。可是现在看到他,面色红润,还能活蹦乱跳地给其他人讲解药园需要注意的地方,关稷雪心中的担忧减少了许多。 见到是她,燕明烛停下手里的工作,也不急着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深深地盯着她看。 半晌,关稷雪突然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阳光的味道掺在草药香里,扑面而来。 燕明烛揉了揉她的脑袋,像是有些赌气道:“当初不是只说出去办些事吗?但是一离开就像是彻底断了联系一样,还以为你又在哪个地方遇到危险,害我平白担心那么久。” “我……”关稷雪当时心里很乱,反复被父母的噩耗费尽心神,离去匆匆,没能和他说自己会一个人潜行修炼好久。但是她没找到一个借口,只好默默地离开他怀抱,轻声道歉。 不过,他风雨欲来,眼看着要兴师问罪,最后却轻拿轻放,转而说起正事:“银翼和雪蚕都还好好的,有我在她们很快会恢复过来。现下她们正昏睡着,还没醒来。” 见到鬼金羊那四位神灵不同于一般神灵的神异气象,贪梦雪蚕这名字听起来也耳熟,他就立马想到了她,并且直觉会很快再见到她。 关稷雪点点头:“我听到你出事的消息,就马上赶来查探情况,没想到外面的情况比我想的还要糟糕。更是在京城听到银翼被拍卖的消息,贪梦雪蚕也遭逢厄难。” “整个京城的情况说来话长。”燕明烛长叹一口:“你先进屋子来,我慢慢跟你说。” 他顿了一下,看到沉着脸色过来的骆清帆,他先是介绍了自己身边中年男子的身份就是黑雾宗的宗主吴缪。 关稷雪见他身上也看不到魂力,笑了笑,朝他拱手道:“见过吴宗主。” 吴缪连忙回礼道:“燕公子对我们宗门有救命之恩,姑娘是燕公子朋友,便不必如此客气。” “其实这位关稷雪姑娘也是你徒弟的表亲。”燕明烛接着他的话说道,让吴缪万分惊讶,骆清帆亲情淡漠,而且爹不疼娘不爱,只听他提过自己的表妹。 原先得知他表妹香消玉殒,他还十分可惜,没想到今日竟见到此人复活过来,出现在自己眼前。 “多谢燕公子对我表妹的照顾。”骆清帆淡淡地笑道,尽管感觉到燕明烛对关稷雪的态度让他心里特别别扭,但是他没法表现出来。 彼此了解完,燕明烛将药园里的工作分配下去,便由着关稷雪急切地拉着自己进屋去,询问最近发生的大事。 燕明烛这三年来,除了埋头在药园,专心研究普及万民的医术,便是时不时受到皇上召见,进宫为他做参谋。 胥泽秘境打开后,承泽大陆上许多争勇好胜的势力大多进去了,并且这其中也包括京城的各类大小势力,包括楚王妃和银翼。 不管是朝野上还是江湖上,纷争少了,倒也十分平静。 然而,每年能接受光明神的神力恩赐的人越来越少,光明神的判定能力出错更多,大批人无缘无故失去掌上七星,降妖司的工作任务剧增。 关系其中的无非是利益问题,他出面协调,又找到许多在民间流传的邪神功法,倒是平息了许多怨念。 最受皇上困扰的还是每年献给光明神的祭祀,大祭司给出的要求越来越过分。 他曾去找过大祭司了解其中的原委,但是昔日对他和善可亲的大祭司宛如换了个人一般,冷漠地拒绝他进行沟通的提议。 “这就是光明神的神谕,任何人都不可能违抗!才八十万极化魔兽的祭品,如果做不到,那就是虔诚不够!休怪神明将灾难下降到人间。”大祭司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对他三天两头过来的造访越发不满,暴烈的气压使人差点喘不过气来。 “可是如今贤能稀少,一年八十万的极化魔兽可不是随便就能做到的。”燕明烛顶着压力,迎着他愤怒的目光,咽下喉咙间涌上的腥甜。 “那又如何?”大祭司见他不仅不知难而退还敢继续赖在这里试图说教,愤怒异常,但如今还不能伤害到他,只能忍下来,转动着手中的两颗鸡蛋大的神珠。 这是他几百年前破解玄鸟塔的难题,成功进入其中获得的传承,这两颗神珠一黑一白,象征无常的变化,他钻研几百年仍是一知半解,不得要领。 二十年前,他就像所有人想的那样,认为燕明烛这个这么废物的孩子,指定活不过几年,对他也不关注。 然而,太子的世子竟然仗着自己的身份,将燕明珠往玄鸟塔下面赶,那里处处都是机关和禁制,唯有解开玄鸟塔门前的难题才能成功存活。 因此,不到面临上一任大祭司即将飞升的时机,没有人敢冒险靠近。 谁也没想到,燕明烛仅仅花费了一刻钟的时间就安然无恙地从玄鸟塔出来,成为大燕王朝史无前例的“小祭司”。因为体质的限制,尽管他没能获得玄鸟塔的传承,他照样在玄鸟塔上设下新的难题。 新的难题至今无人解开,于是确保燕明烛平安活着,不让传承断绝,便成了所有知情者的默契。 想到这里,大祭司转动掌中神珠的手停下,阴郁地看着他:“你别再过来了,要不是无法对你使用搜魂大法,光凭你支使皇上做的事,你死一千次都不够!” 威胁 “我死倒是无所谓。”燕明烛静默地看着他脸上的阴霾,咬紧牙关,压抑胸膛和脑袋上的不适感:“只是叔父真的忘记当初立下的宏愿吗?” “什么宏愿?”大祭司不耐烦地拍案而起:“任凭你舌灿金莲,也休想来迷惑我!你和皇上暗中收留那些妖异份子,就是想反了天!我身为大祭司,不会让你们胡来!” 燕明烛望着这不过短短几天就判若两人的大祭司,心中揣着浓浓的怀疑和不安。 叔父的模样没有变化,仍有着他们之间独有的记忆,可是这番话,却绝不应该出自他之口。 光明神的信仰统治承泽大陆几千上万年,大燕皇室虽然自诩是神子,但是最清楚地知道在能人辈出的漫长岁月里,不少人曾提出对光明神的质疑。 这样的力量很微小,但是一旦有人开始注意到,无不因此而受到冲击。 大燕皇室享受着承泽大陆上最丰裕的资源,只要聆听神的旨意,蝇营狗苟地延续生命便能永远站在高山的顶峰,俯瞰其他弱小生命的困顿挣扎。 即使力量为上,没有任何人能挣脱光明神的控制,它仍旧本能地会对这样的力量产生强烈的排斥,害怕失去所有的荣耀,疯狂地想要将这隐忧铲除干净。 但是怪就怪在,大燕皇室内部从来连续不断地出现“叛徒”。 每一任的大祭司既秉承着神的旨意,但是又注定是天下间最清醒的那一位。每一任大祭司自从获得神的传承的那一刻起,就看透了所谓的神谕,知道这世间所有不过是神的玩意。 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神子,有的仅仅是被神操纵的傀儡线。 世间万物不过是供神玩乐的物品,大燕皇室顶多是神最爱看的傀儡戏,台上的表演完毕,便承载着神最刻毒的恨意。 他们在获得传承之时看到的是历代同胞血肉的尸山血海,飞升之后的人类,面临的不是逍遥的神界生活,而是被追杀与恐惧。 即使面对真相,他们仍旧被迫做出最虔诚的姿势领着世人对神顶礼膜拜。 大祭司曾将这秘密深深藏在心里,无法宣泄这历代累积的苦恨,直到燕明烛误入玄鸟塔,打破规则,成为在世的大祭司之外第二个看透世界真相的人。 可惜燕明烛能拥有的寿命短暂,大祭司也想为他延长寿命,改命换运,结果都没能成功。 “叔父您曾说过,您拥有着前所未有的机会,必定矢志不渝,为天下换得一个真正光明的前程。”燕明烛回想起大祭司带着他立下的宏图大志,浅色的眸光中带着一丝温情。 大祭司一愣,并不否认,嘴角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我身为唯一能沟通神的大祭司,立下这样的誓言理所应当,唯有光明神,能为天地播撒光辉。” 说着,他缓缓坐下,曲着腿,眼含亮光,双手抱胸朝着屋顶行了一个十分庄重的礼。 大祭司已经被光明神检索到异状,身上缠着的拼命要挣脱开的傀儡线也像是被光明神打了一个死结。 燕明烛离开的时候忍不住频频回头看着被重兵把守的祭司神殿,翠绿的杨柳疏疏落落地掩映在围墙边,围墙的朱漆红得深沉。 他曾想过自己这副废材的身躯只能是叔父前进道路上的累赘。他害怕自己这个突破了规则的人不仅会被光明神察觉到,直接抹杀,更害怕自己存在会将叔父的图谋暴露在光明神面前,使得所有的一切前功尽弃。 他已经尽最大的努力,让皇上领悟到飞升之后的危险,也成功延缓皇上飞升的时间,发展出一批势力,让皇上支持叔父的谋划。 暗中发展出来的势力已经具有了一定的威胁性,也应该到了他收手的时候,不然他一个废弃之人竟然在朝野中活动,迟早会受到光明神的关注。 于是将解开玄鸟塔迷题的答案交给母亲之后,他便找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不过,计划被半路上杀出的关稷雪中断了。 他见过太多失去掌上七星,跌下深渊便不敢再爬起来的人,像她这般拼尽全力地抗争,迸发出如此生命活力的人不可多得。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也和大多数人一样,面对那位庞然大物的存在是何等的软弱。 他自我感觉已经被泥土埋了一半,彼时像是突然顿悟,从棺材里跳出来。他总算想明白,前方再难也要克服更多的障碍,如果连能够做事的自己都逃避了,叔父和皇上只会更加困难。 后来为了引导她彻底地与光明神站在对立面,他催促她修炼更强大的功法,而她所展现出来能力拔高了他的期望。 只不过,她被她曾经的心上人算计,吃过一次教训,还将自己的底牌如此毫无顾忌地展示在他眼前,让他心情十分复杂,也让他格外担心。 如今,她仍然轻扯着他的衣袖,丝毫不将他当作外人地在旁边叽叽喳喳,一口气问了许多问题。 “早在三年前,胥泽秘境打开后,大祭司的性格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在这之后,皇上的性格也受到影响。”燕明烛不徐不缓地讲着前因后果。 关稷雪听罢,心中产生不少猜测,大祭司和皇上现在都像是被人夺舍了,于是追问道:“所以便是因为你的举动让光明神察觉,从而掌控住了他们的思想?所以光明神是想干掉原来的大燕皇室,重新建立一个听话的政权?” “也许吧。”燕明烛点点头肯定她这个思路,但随后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但是这个想法有些高估我了,如果只是如此,他直接将我们这些还不成多大气候的拍死即可。大燕皇室里突然没了三个人,虽然会受到关注,但是并不会让人怀疑,只会让所有人更加敬畏。” 关稷雪眨了眨眼,不假思索道:“也对,而且大燕皇室人多,随便选都能挑出令自己满意的接替者。” “那还会因为什么原因呢?光明神不仅单独放过了燕公子,不进行控制,更是将经历放在了索取大量祭品上面,而且一年比一年高。甚至到现在,索取的祭品直接变成了人,尤其是所谓的圣子圣女,除了燕公子,这些圣子圣女里面可都不是等闲之辈。相反,光明神就没有过出现针对我们这些逆贼的行为。” 吴缪和骆清帆等人也在一旁听着,吴缪不禁插话进来,还用手肘碰了碰骆清帆:“你说对吧徒弟?” 骆清帆沉闷地应了一声,来回把玩着手中的飞镖:“也不算不针对,抓燕明烛可是皇上和大祭司一同下达的命令,我总感觉燕明烛还是被针对的。”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抬头望向关稷雪想听听她有没有新的看法,结果正好看见她听到自己的话变得有些慌张的神色。 看来还是担心燕明烛,骆清帆心里忍不住后悔,为什么自己偏偏要提到这一点? 大燕皇室疯了一般进入夺嫡之争,往前数几届大多都是比较斯文平静的较量,唯有这一届的皇位交接之际弄得腥风血雨,死伤无数。 再这样下去,大燕皇室自相残杀,迟早都会被杀个干干净净。 光明神现在给大燕皇室制造内外交困的状况,对现状不满意者不断增多,反抗之声迭起,实际上也是有利于他们这样失去掌上七星的人力量发展壮大的。 这一点也值得深思,可他为什么偏偏鬼使神差地在她面前提燕明烛? 他还在后悔,关稷雪却突然若有所悟,“呀”了一声:“最开始出现不对劲是从胥泽秘境开始,难道是胥泽秘境出现的异常,不仅给各个国家、门派的人带来重创,也给光明神带来威胁?胥泽秘境中出现了光明神也无法控制的因素……祂三年来的这一系列不针对贵族、强者,也不针对反抗者。” 说着,关稷雪仍然担忧地看他一眼,她并不希望燕明烛出事。 虽然她从另外一个去想,得出另外一种结论。但是他与被操控的皇上和大祭司彻底闹翻,甚至被记恨、被清算,实际上差不多与光明神当面对上。 光明神一方面布下更大的局,另一方面顺手清算叛逆势力,借燕明烛杀鸡儆猴,二者并不冲突。 燕明烛见她光是从别人口中探听消息便能想到那么多,不由笑了笑,揉了揉她皱起的眉头,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祭祀所需的祭品越来越多说明祂渴望的力量越大,而且大祭司今年提出那么多所需祭品的理由,便是为了镇压胥泽秘境中的那位胥泽大神。所以祂不是针对任何人,祂是为了自己!” 关稷雪压下心中的担忧,将自己的猜测一口气说完。 她也不是没猜测过是不是因为自己和神话系统的原因,但是神话系统还在维护升级中,且她主要的影响在于将诛仙崖底建设成伪地府。 另外发生的大事离她们诛仙崖这一方小天地还很遥远,除了每天接受到的鬼魂变多,诛仙崖底下的定居者们并没有受到伤害。 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她得出的结论有二。其一便是问题出在胥泽秘境,而且胥泽秘境里的那位传说中的胥泽大神更加让光明神感到紧迫的威胁。 其二则是燕明烛原先的亲密队友变成敌人,相当于暴露在光明神的眼皮底下,十分危险。 燕明烛默默听着她的猜测,时不时点头,最后,她着重强调他目前所处的境况十分危险。 “……你怎么还在笑?”关稷雪见他经过自己一再强调,脸上依旧风轻云淡,似乎完全躺平接受自己命运的样子,忽然有些生气。 雪蚕 “对啊,关姑娘说的有道理,我们都觉得很对,难道燕公子不认同,另有主张?”吴缪捋着胡子,脸上也表现出担忧,张得和何进二人亦是为着前方未知的厄难而紧张。 “表妹,他指定是对你的话不以为然,你不必为他担心,你估计是想多了。”骆清帆连忙趁机安慰她道,想多拉进拉进他们之间的兄妹情谊:“而且我之前去救他的时候,他已经被关在水牢三天,挨了几顿鞭打,身子骨也没看上去那么弱。” 被骆清帆用一句“想多了”就否认自己好不容易得出的结论,关稷雪觉得自己的焦虑仿佛不被他当回事,不由瞪了他一眼,表哥还是如此自以为是,行径恶劣。 骆清帆也不知自己怎么惹她不开心,连忙住嘴。 关稷雪转过头默默用眼神质问燕明烛,他笑得那么轻松,该不会仍然和以前那样,颓丧得没什么求生欲吧? 想着他还在水牢受了三天苦和鞭打,她最终还是心一软,问道:“你伤势怎么样?” 燕明烛终于收了笑:“我没事。玄鸟塔的答案如今只有我一人知道,他们不敢真把我怎么样。” “那你母亲……?”先前关稷雪没忍心在他面前提楚王妃,现在提到玄鸟塔,她注意到他说过只将答案交给过楚王妃。可是楚王妃是在玄鸟塔前出事,其中或许有些蹊跷。 燕明烛轻咳一声,哑声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要等银翼醒来才能知道。” 他刚说完,张得转开眼,刚好看到病塌上银翼手指轻动,他惊喜到:“她好像要醒过来了!” 众人转头一看,银翼正从床上起身,手背抵着头,眯着眼。她记得自己被一伙不认得的人救了出去,好像后来还见到燕明烛,要拿又细又长的针扎她的脑袋。 贪梦雪蚕身体也抽搐一下,蛇尾轻翘,猛地从床上弹起来。 她看到关稷雪,眼露惊喜,想站起身跑过去,却因为自己还没能接受这蛇尾,怕关稷雪被自己吓到。蛇尾往后一缩,只看着关稷雪走近,张开双臂抱住她。 “蚕仙,还能再看到你真是太好了,都怪我无能,没有办法把你从慕容紫芝手上救走。”关稷雪脸埋在她头发里,而后又赶紧松开她,仔仔细细查探她的伤势。 “我现在好多了。现在体内仿佛有一股热流,驱散了与蛇身结合带来的阴冷。”贪梦雪蚕摇摇头,三年没见,真是恍若隔世:“我被用强力禁忌的术法和慕容紫芝绑定在一起,片刻离不开她的身,你没办法找到我的。” 说着,她仔细打量关稷雪,当年她直接被织梦蝶困在蚕蛹里,又听到关稷雪坠亡的消息,十分惊恐与不安。 后来,她被迫与紫藤蛇交换身体,每天都被锁在自己原来身体的身体里,不间断磕下大量的香石和灵药,同时吐出血雾蚕丝,供紫藤蛇修复神魂。 慕容紫芝前期应该还是想要让她们的身体能够交换回来,所以放弃直接取她的神魂修补,而是选择另一种需要消耗大量时间和耐性的办法。 她借助慕容紫芝提供的资源突破自身境界,也帮紫藤蛇修复过来。可是只要想到关稷雪已经被她们杀害,而自己被利用完很可能要被斩草除根,她心里头便涌上浓浓的不甘心。 于是在进入胥泽秘境后,趁着慕容紫芝和紫藤蛇都战战兢兢,一心苟活无法监控她的时候,她偷偷在紫藤蛇这具身体的丹田上动了手脚,使得两人的身体不能换回去。 后来慕容紫芝与骆清原吵架,因为遇到危险时骆清原自己先跑了,她再次见到他便情绪大崩,给了她难得的机会。 贪梦雪蚕便在慕容紫芝一心纠缠骆清原的时候,一鼓作气,斩断契约逃跑。 逃跑后,胥泽秘境大水泱泱,水面比墨水还要黑,可怖的鬼怪游走在各个角落,猎杀所有进秘境探险的人。 她甩着蛇尾游行,花费了最短的时间适应,但是混着浓浓血腥味的黑水一波一波地涌来,瞭望无际,深不见底。 她几次惊险地躲过猎杀,恐惧但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最后她误入一片海礁中,发现其上横着一具庞大的蛇骨,她钻到它的眼睛里刚好藏身,侥幸逃过一劫,顺利等到从胥泽秘境出来的时间。 关稷雪听她绘声绘色地讲自己的经历,被禁锢在慕容紫芝的经历她一笔带过了,但是怎么在胥泽秘境躲避猎杀,她讲了很久,几次听得关稷雪提心吊胆。 一旁的张得与何进也为她捏了一把汗,唏嘘道:“如今你们两人能够重逢,那可真是太好了。” 贪梦雪蚕这才注意到屋子里那么多人围在一起。 她扫视一圈,离关稷雪最近的是燕明烛,她也就多看了几眼,而后朝刚刚出声的张得和何进点点头表示谢意,最后将视线落在骆清帆身上。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骆清帆眉头一挑:“实际上是雪儿表妹救的你,要说什么感激的话就和她说吧。” 贪梦雪蚕惊讶地看向关稷雪。 大家现在都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蚂蚱,关稷雪也没必要避开,于是将手上的蓝河纱解下来,露出上面的黑莲与端坐在莲花上的小黄鸟。 小黄鸟偏着头啾啾叫了两声,声音婉转清脆。关稷雪把它当做宠物般养着,时不时对它说些心事,早就与它密不可分。于是她情不自禁地点点小黄鸟的脑袋,那么久了,小黄鸟身上还是不长肉。 “如你所见,我后来信仰邪神,这便是与我契约的神宠。不过信仰邪神的修炼方式不同,你可以把那四个闯到神玉阁救你的当做是与我契约的神灵来理解。”关稷雪解释道。 贪梦雪蚕沉默片刻,也意识到自这黑莲生长,她们便无法靠着契约连在一起。 “只不过,这只小黄鸟看上去简直不堪一击,好弱啊。”虽然见识了鬼金羊四人霸道嚣张的逃跑术,贪梦雪蚕还是不由为关稷雪担心。 “可是它乖巧可爱又好看啊!”小黄鸟的鸟喙轻啄她的指尖,关稷雪感到痒意,将它整个小小的身体捧起来亲了一下。 小黄鸟爪子挣扎几下,黑曜石般漆黑的眼睛懵懂地倒影出她的面容。 燕明烛看着这平平无奇的一幕,本来不放在心上,可是却感受到一道热意攀上耳朵,脸颊也有些发烫。 难道是因为最近着凉了,而且还没怎么休息?燕明烛撇开心中的疑惑,低咳几声。 关稷雪察觉到他的不自在,转过头,他忙道:“没什么,不碍事。” “奇怪,我们黑雾宗也是一样地信仰朱离大神,可是为什么我们连只神宠都没有?”骆清帆怀疑地盯着小黄鸟,喃喃道:“不过朱离大神的功法倒是挺好用的,只要清修苦练便可。” “难道你们都没有吗?”这下轮到关稷雪惊愕了。 张得、何进和吴缪摇摇头:“刚开始没见到神灵,我们还以为契约失败了。” 小黄鸟用鸟喙细心梳理着自己的羽毛,自得其乐,浑然不知道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自己。 这时,银翼忽然出声道:“大公子……” 燕明烛回过神,见她脸色平常,便直入正题,问道:“我母妃……当时的情况是怎么样?” 一幕幕极富冲击感的画面在银翼眼前闪过,想起伤心事,她耸着肩膀,双翅罩在身前:“王妃就只有你一个骨肉,她只希望你无论怎样都要好好活下去,和你喜欢的人一起。” 燕明烛点点头:“我会的。” 银翼深深看他一眼,她与楚王妃相伴上百年,情同姐妹,自然也把燕明烛当作自己孩子看待,见他好好活着,不由欣慰一笑。 “王妃当日原本是为了赶去救王爷,与太子约定的地点是在玄鸟塔。她带了冥泽灵珠过去,冥泽灵珠是王妃在胥泽秘境获取的,就是靠着这件宝物,王妃在秘境斩杀了不少鬼怪。所以她打算以此作为交换。” 可是太子并不满意。太子与楚王妃未嫁娶之前原来有一段情爱,除了冥泽灵珠,太子竟当着楚王的面,还想对楚王妃强取豪夺。 楚王妃见他得寸进尺,愤怒异常,当即与银翼联手,催动冥泽灵珠朝着太子出手。 刚开始即使太子人多势众,楚王妃依旧占上风,打杀了太子的将近一半的兵力。 然而谁都没料到,冥泽灵珠杀鬼怪是无上的法宝,但是一旦杀了太多人,其上的煞气竟然影响到冥泽灵珠! 冥泽灵珠吸收了煞气,便从晶莹剔透的红色灵珠变得颜色浑浊,狠毒无比。 当楚王妃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已经来不及了,她整个人失去思考的能力,成了冥泽灵珠的附庸,只知道杀人的利器。 太子妃赶到的时候,听到骆清原分析楚王妃不对劲的地方,便施法将她引到玄鸟塔外围的阵法中,利用玄鸟塔的阵法将其杀害。 燕明烛听到关键之处,终于得知当时的惨烈情况,双手攥着衣服布料,筋骨微微抽搐,眼下的乌青更加繁重。 “明烛……你放心,我会帮你报仇。”关稷雪抓着他的手,郑重说道。 她现在的战斗力先前已经实验过了,只缺一件本命武器。她与骆清原不共戴天,了结骆清原的同时,杀掉太子和太子妃不成问题。 燕明烛定了定心神,回握住她柔软温暖的手,五指交叉在一起,而后轻轻一拉,将她揽到怀中。 “我现在只有你了,你先不要冒险,我们从长计议,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让他们付出代价。”燕明烛低声在她耳畔说道。 他只不过残命一条,而她必须长长久久、平安顺遂地活着。 能否改变这个荒谬的世界,密钥就在她身上,她身上的能力,会让他相信她能做到。或许他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等她到来而存在。 关稷雪忽然能将他“咚咚咚”的心跳声听得格外清晰,像是鼓面上起舞,不惊天雷便不罢休。 她玉手慢慢地上移,贴在他墨发上:“我当然知道,没有那么鲁莽,我先寻找材料炼制法宝,一定会有百分百的胜算!” 燕明烛轻笑,松开箍住她的手,转而捧起她的脸蛋,贴近她说道:“母妃囤积了不少上好的材料,还有皇上和大祭司给的也在,足够你慢慢挑。” “好、好啊……”关稷雪眨了眨眼睛,她意识到她们贴得太近了,难免有些不自在,因此面对大量的好材料,也没想着先客气地推拒一番。 骆清帆默默地看着两人之间的动作,心塞地想到自己并没有什么积蓄,而且还受着燕明烛的资助,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了。他暗中磨牙,根本找不到借口将黏在一起的两人分开。 张得和何进两人大大咧咧的,没觉得骆清帆有什么不对劲,也不管关稷雪和燕明烛有没有听到他们说话,反正就傻笑着附和她们。 倒是吴缪,作为骆清帆的师父,知道骆清帆的一些心事,只面色复杂地观察着他。 银翼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人,她之前听了他们说那么多,当然知道关稷雪现在今非昔比,能救出她们当然很厉害。可是燕明烛当年不是很抗拒娶亲吗?怎么现在亲热成这样? 而且现在燕明烛连神子的身份都不稀罕,还没有了王爷王妃作为靠山,废材病弱这些就更不用说了,难道变厉害之后,关稷雪反倒不嫌弃他了? 贪梦雪蚕不知道关稷雪与燕明烛的事,但也在心里嘀咕,难道雪儿终于彻底放下骆清原,喜欢上别人了? 怎么说呢?反正是好事吧。虽然看清一个人要付出的代价很惨。她之前越来越不喜欢骆清原落在雪儿身上的眼神,越来越觉得他满肚子城府。可偏偏雪儿觉得他对自己很好。 她曾经还以为,凭着慕容峰的温柔和才貌,雪儿会被他所吸引,可是很遗憾,她想错了。不过,慕容峰出现之后,雪儿和骆清原之间的吵架变多了。 她默默地等着,没等到雪儿移情别恋,反倒等到慕容峰横死,雪儿居然还因此被人诬陷。 这当然不可能,雪儿当天只是进屋还书,眨眼间的功夫便出来了。慕容峰魂力很强,雪儿没有动机,也没有能力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成功动手。 但是这些都过去了,贪梦雪蚕听到关稷雪说要炼制法宝,盈盈一笑,搬出一具蛇骨。 顿时,众人都被屋子里巨大的声响惊到。 “大家别担心。”贪梦雪蚕扭动蛇尾,笑道:“雪儿,这就是跟着我一起从秘境里出来的蛇骨,我出来看到它还在,才意识到它不简单。你拿着它当修炼材料,再好不过!” 她说着,想起自己以前帮助关稷雪炼制的丝织白伞也是用从某一个秘境中收获的鱼骨制作的。 可惜现在肯定没了。 关稷雪一脸震撼地端详着庞然大物般的蛇骨,蛇骨卷在一起,几乎都占据了大半个房间的面积。 她眉心闪过一道火光,将蛇骨收起来。她与贪梦雪蚕并肩作战多年,心中都有默契,不管是谁得到的收获,她炼制材料的时候,都是为两人都炼制一样法宝。 “这是顶级的材质!我光是用这具蛇骨都能炼制一条鞭子,还能同时还能有很多富余,能为蚕仙炼制不少好宝贝。” 关稷雪感叹着,不由望向燕明烛:“既然如此,你母亲留给你的好东西,你先不要妄动。没必要为我浪费。” 燕明烛直愣愣地看着她片刻,长叹一口气:“别客气,你有需要再来找我好了。” 关稷雪获得顶级材料,恨不得立即加工,检验自己从刑天那里学到的技术。 但是众人各自散去休息之前,燕明烛却又把她叫住了。 她疑惑地回头,只见他不知从哪搬出一个大箱子。 “这是?”关稷雪疑问道。 燕明烛揽了揽衣袖,皱眉道:“你怎么给忘了?这是我从你房间找到的,你没有给箱子上锁,更是一直没回来拿走。我打开一看,都是红色的丝带……” 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按到自己腰带上,轻咳一声,赧然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当时天气有些冷,我穿上外衣,便鬼使神差地捡起一条作为腰带……” “没关系,你不说我真的忘记了。”关稷雪低头看向他的腰带,眸光一转,正好看到他手腕上与自己系在一起月老的红线。 随着他手腕的动作,还不间断地在自己眼前飘着。 她木着身子,猛地抱起箱子,干笑一声,便走开了。 神器 关稷雪将月老的红丝线抱回原先自己住过的房间,同时点开瑶姬、精卫和刑天的图鉴,向他们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那真是太好了,帝君即将大仇得报,刑天也相信帝君一定能锻造出最厉害的法宝!”刑天孤身行走在辽阔的大草原上,经常有三五成群的羊儿从他身边走过。 瑶姬和精卫也表示拭目以待。 接着关稷雪又点击南极仙翁的图鉴,特意过来向他请假。 南极仙翁温声一笑,他身边的福星倒是抢着发话:“那就祝你成功。” 不过,说完福星就不禁捂着嘴:“哎呀,你看我说这类话都说顺口了……不过运气说明不了什么,一切皆看你自己。” “你说都说了,说过的话还能收回吗?还装模作样。”禄星戳戳他的肩膀,不满道:“你那言灵术都不怎么准过。” 他们三星在一起喝酒猜拳,就是福星运气最差,就没赢过一局。 “这种气运、言灵要用在大事上。”禄星又来揭他的短!福星面子搁不下,一边转着毛笔,墨水差点飞溅到禄星脸上,一边义正辞严道:“这种都是想问题,说着也就是玩玩罢了,我在大方向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差错。” 他说着,突然抢走禄星的毛笔,摇头晃脑,啧啧说道:“你是小事上特别精明,一到大事就糊涂。你回想看你中意的文人,锦绣文章万口传,但是当上大官就跟废了似的。” “那又怎么样?”禄星冷哼一声,抢回毛笔,在画卷上随意落下几笔。 不就是跟他的名号有些对不上嘛! “读书人怎么能在意虚名?要胸怀坦荡,要直言进谏,废就废了,穷就穷了,读书人的事你知道什么?”禄星一边吹着画卷上的墨水,一边上下左右遮挡,不让他瞄到自己画卷上的内容。 “行吧,就当我说不过你,等等,你到底在画什么?就让我看一下你又不会死!”福星伸长手臂,使了个假动作,竟然真的诈到禄星,目睹到画卷的真容。 “呀!是瑶姬仙子,好一副栩栩如生的美人图,勉强有三分瑶姬仙子的神韵。”福星嘿嘿笑道:“怪不得最近都不见我们的文昌帝君穿朝服、戴胡子。” “……你闭嘴!快还给我!”还有小姑娘在呢,可求求你少说点话,禄星急得满脸通红。 “阿寿,你说他是不是太过分了?快帮我评评理!” 南极仙翁冷不丁被拉入战斗,他朝着关稷雪抱歉一笑:“雪儿锻造好法宝,告诉为师一声便行。” 关稷雪点点头,三星相处在一起的模式还是老样子,一点儿没变。 不过,关稷雪想到瑶姬曾经凑热闹,赶在唐朝诗人即将大爆发的前夕跑到文昌府去参加集训。 所以禄星居然喜欢瑶姬吗?关稷雪突然听到一个八卦,不由比对起往日的细节。 好像……禄星近日来确实变得越来越帅气,日常栽种着大盆的牡丹和芙蓉。 至于瑶姬,越来越注重仪容保养,不仅和精卫探讨各种美颜秘方,还会拉着她问她身上的衣服图案和她香囊里装着的香料。 但是,瑶姬又好像一直以来都对这些话题格外感兴趣,其实光从这方面看不出什么。 关稷雪默默地关掉视频通话,往下看到月老送的那一箱红丝线。 她轻捋着柔软的红丝线,找到月老的图鉴,三年过去了,他对自己的好感值仍然是雷打不动的三百分。 虽然月老当年吹胡子瞪眼地责怪自己破坏他的工作,但是现在应该气消了吧。毕竟好感度那么高,希望他对自己不要再那么严肃了。 所以她犹豫片刻,还是将月老召唤出来。 “笃、笃、笃”拐杖敲在地板上的声音传来,还是如同当年一样,月老板着脸出现在她面前。 “怎么又有人在骂老夫?”月老手中掐算着什么,忽而拧着眉头,身子往后一倾,甩甩袖子,嘴里碎碎念:“老夫干脆不干了!又是个多管闲事的糟老头,要不是看在他儿子为人善良,前世为国战死,我才不会给这穷小子牵红线。” 一会儿嫌弃他牵的红线不好,一会儿又抱怨彩礼高。 他们隔壁村的那个闺女,虽然有些古灵精怪,四处抛头露面招惹麻烦,但是有着白虎命格,天生的将才,姻缘没了你们就等着哭去吧! 月老沉浸在工作中,来回掐算,手指告诉运动,等终于把心里的恶气出了,悠悠地睁开眼,看向关稷雪。 关稷雪被他眼里的腾腾杀气吓到,抱着大箱子端正站好,嘴里扯出一抹笑:“老神仙,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你当年居然要我拆姻缘,还害我牵错红线。”月老没有一丝犹豫,脱口而出。 他是神仙,本就过目不忘,而且管着三界最复杂、最繁忙的工作,每天阅人无数,更别说关稷雪还在他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今天是想把老神仙留下的红丝线还回去。”这些红线留着没什么用,关稷雪也不贪心,想着月老可能会需要到。 月老轻哼一声:“你的姻缘拿走了一根,剩下的就这样子还回来?” 关稷雪心中一惊,觉得自己有些凉了,她以为这些是月老随手留下的,没想到月老连多少根都记得清清楚楚。 “既然如此,这些红线就真正与你有了牵绊,你就不必还给我了。”月老却并不像她想的那样生气,甚至带着些笑意说道:“你试着感应它们,这些都是上好的材料。你与它们有缘,这份机缘倒是十分难得。” 关稷雪愣怔片刻,她一直以为这些是月老裁制红线,不要了的边角料,从没想到竟然还是炼器的材料。 月老悄悄看她一眼,见她呆站着,没什么反应,眼底划过锐利的暗芒,声音带着些诱导的意味,特地补充说道:“这是上古时期,炎帝的女儿桑姬拔了金乌的羽毛,汇集龙凤麒麟的精血炼制出来的,名为[千丝万缕]’。她不要了,正好让你捡个便宜。” “桑姬的法宝[千丝万缕]?”关稷雪眨了眨眼睛,疑惑道:“刚才与瑶姬、精卫通话的时候,她也看到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随即,她眼睛忽亮,像只捡到鱼干的小猫咪,迫切地问道:“难道老神仙你知道桑姬的下落?瑶姬和精卫正在四处寻找有关她的线索!” 然而月老摇摇头,拐杖敲了敲地面:“老夫怎么会知道她的下落?凑巧她的[千丝万缕]落到我手上,保管了那么多年。她当年想为心上人炼制一件法衣,奈何不得善果。既然她已经永远回不去了,你不如就善加利用,让此法宝重放光芒。” 说到最后,月老上前蹲下,轻抚着箱子的内壁,眼底闪过一道泪光:“能让[千丝万缕]重新现世,也算全了我的夙愿。” 关稷雪微微瞪大双眼,严肃的月老忽然变得如此伤感,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而且他说桑姬已经永远无法回去了?莫非他当真知道桑姬的下落,只是桑姬的处境并不好? 如果悲观一点,桑姬可能永远找不回来了。 她樱唇轻启,试探地问道:“老神仙似乎对它万分留恋,不如我还回去给您,或者让瑶姬保管,等待桑姬回来……” “嘘——别这样说。”月老掩住她的嘴巴,又拿出拐杖敲敲她的脑袋:“我已经说过,你的情郎将你和它们连结在一起,它们就注定属于你了。别再说等待谁回来的话……不然这些[千丝万缕]也会伤心。” “[千丝万缕]会伤心?”月老说得玄乎其玄,关稷雪不明白,纤长的眼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轻轻颤动。 月老离开之后,关稷雪细细回想他说的话,心里有些惶惑不安,一直纠结到最后,她到底不忍心将月老带来线索告诉瑶姬和精卫。 她又轻抚着[千丝万缕],心念一动,一缕神思悄然没入其中,循着这千丝万缕的线路缓缓前进。 直到大风呜呜地吹,飞沙走石的声音传到耳边,她飘摇在空中,远远望着坐在扶桑树上晃着小腿的桑姬。 桑姬胸前闪着细碎的星光,眼神中透着淡淡的哀思,不似瑶姬的娇媚,也不像精卫般张扬明亮,而是清尘脱俗,遗世独立。 关稷雪眯着眼,想要凑近一些,然而桑姬留在[千丝万缕]里面的神念太过强大。关稷雪只感到她微挑的凤眸转过来,望她一眼,霎时间便恍若掉进了一道万丈深渊。 她的眼神绝望而恐怖。 关稷雪心道自己的心境很危险,连忙调整气息,试图中断与[千丝万缕]的联系。 然而却有一张张怒色鲜红的网将她捆住,伸出尖尖的刺,扎入她的胸口,心中一阵绞痛,她呕了一声,将黑血吐了出来。 待得风平浪静,她睁开眼睛,先前的扶桑树和万丈深渊竟都是幻觉,萦绕着火光的红丝线仿佛获得生命一般游走在她周身。 她深吸一口气,稳固心神,召唤出贪梦雪蚕赠送的蛇骨,用太阳离火进行煅炼。她先从蛇头开始,描着蛇头的颅骨,丝丝灵力进入脖颈间,不断来回煅烧。 在某一瞬间,“咔嚓”一声,颅骨断裂,大体上只剩下一条脊椎。她精准地控制太阳离火的温度,如法炮制,不知运转了多少个周天,香汗淋漓,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 一道金光闪过,蛇骨已经被分解、煅烧完毕,她的脸颊冒出灼灼金光,身子一转,又换了一个姿势,重新捏着法诀,太阳离火更加炽热。 这一回便是到了关键的环节,她要将分离开的蛇骨重新排列组合在一起,形成她制作的神器的独特造型。 她的眼睛睁大,额头上的汗水落到睫毛上也不在乎,目不转睛地盯着蛇骨的每一寸,务必使她煅炼的每一个部件完全契合地搭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咔哒”一声,她完成了搭建骨架的最后一道工序。 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把只有骨架的雨伞。 她以前用的武器就是丝织白伞,虽然她刚开始想炼制鞭子,但还是伞用着最为顺手。 她试了试伞上面的机关,关闭着的伞顶端锋利,周围也盘旋着聚散开合的火点,是进攻的绝顶利器。 伞的手持部分也暗藏玄机,轻轻一转,便出现一把弓和十只箭矢,作为出奇制胜,“杀人夺货”的暗器最合适不过。 而现在只剩下贴上伞的伞面。 她意随心动,游浮在她身旁的红丝线便飞动起来,活泼灵巧地在伞骨开除的枝干上穿行,一边旋转一边舞动,最终织就一片红色的伞面。 所有的[千丝万缕]表演完毕,寂静下来,恍若巨星落幕。 关稷雪重获一柄独属于自己的伞作为武器,轻颤着手,将它收进怀中。 “我该为你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呢?” 她正思索着,耳畔传来一道女子缱绻的声音:“赤松子……赤松子……” 赤松子?不行,这是人名,用在伞上面不合适,也不好听,她摇了摇头。 然而那道声音离她更近,也更加缱绻:“我好想他,好像抱着他,贴着他强烈有力的心跳。” 关稷雪猛然瞪大眼睛:“桑姬?你的神念又出现了。” “你觉得呢?”桑姬的虚影倏忽间出现在她眼前,朝她靠近。 关稷雪犹豫着伸出手,但是又怕打扰到她,使她本就不堪一击的身影破碎。 桑姬却无所谓,她伸手在她脸颊边,即使她的神念无法触碰到她,关稷雪仍旧觉得像是有一阵风在她耳旁呼吸。 “桑姬……”关稷雪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只能回望进她深渊般的眼睛里。 “你也喜欢他吗?”桑姬痛苦又哀怨地从她一侧的肩膀走到另一侧:“你是不是也想用这千丝万缕将他的心捆在自己身上,让他无时无刻不感受着你的温度。” “他是……”桑姬的神念顽强如斯,她停下诉说,却眉目含情地望着自己,关稷雪只好接话。 “他是赤松子……”桑姬微挑的眼角很妩媚,却让她感受到无比的危险。 月老该不是受不了桑姬的这道神念,就将她的[千丝万缕]故意留给自己吧?真是被他给坑到了。 果然,桑姬轻轻一笑,宛若小桥下的溪水,淙淙流动,清冽动人:“你也和我一样喜欢他对不对?” 桑姬清凉的手指尖从她眉眼擦过,顺着鼻梁一只抵达嘴唇和下巴:“你想让他依恋你、亲吻你。他对你笑时,你会欢喜。他对你冷漠,你会伤心,你会无理取闹。” “我没有……”关稷雪可不觉得她的神色像在开玩笑,连忙否认道。 “不,你渴望他,渴望他的亲昵。” 啊、这……月老真是坑到她了,这不容置喙的语气让她怎么说话? 她直视她的眼睛,想要辩解一番,让她清醒过来,这么多年过去,所有的爱恨也应该消逝了。 就像骆清原,爱情已经被磨成一堆无用的几分,早已散去,剩下的只是入骨的仇恨。 “看吧,你的心在动,你的七情六欲在喧嚣。”桑姬像是感觉到什么,眼睛一眯,语音绵绵地笑道:“喜怒哀惧爱恶欲,只要你一想起他,你的七情六欲都会被他操控。” 关稷雪舌头有些发干,声音有些嘶哑:“不会,不是的!” “为什么不是呢?”桑姬坐在她身边:“坦率地接受吧,所有的欢乐和痛苦,我都与你一起面对。” “不——”关稷雪痛苦地摇摇头。 她用了十年的时间换来他回眸的心动,她难以忘却的是月下相逢,是雨□□济,是那些共同度过的岁月。 可是她不能再回想起这些斗沙片刻的美好,她还要为父母和燕明烛报仇! 她转头正好看到自己制作好的伞,眼前飘过燕明烛将伞上的红丝线当作腰带来系的身影。只要将伞抱在怀里,这些红丝线就能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她的责任。 桑姬嘴角微翘,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红伞刺中胸口,她眼睛睁大,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而后虚影瞬间破碎。 “明烛……”关稷雪伸着红伞,嘴里不断他的名字,眸光颤动,恍若隔世。 好险啊!幸好她在内心动摇的时刻即使醒悟过来,这不是桑姬附在[千丝万缕]上的神念,而是她法器炼成之后度过的心魔劫。 也不知道贪梦雪蚕带回来的蛇骨有何来历,与桑姬的[千丝万缕]融合在一起,竟然让她炼成了举世无双的神级法器! 只有这最高阶的神级法器,才会引来心魔劫。 她长舒一口气,她最终没有被心魔化成的桑姬的模样迷惑,一举勘破情劫,骆清原再也不会成为她的阻碍。 “以后你就叫做千情伞。”关稷雪喃喃说道,为了把你做出来,她猝不及防地面对如此险恶的情劫,最终还胜利了,值得纪念。 千情伞的名字一旦定下,就与她的神魂相依,可以随处出入她的丹田,待命而动。 她素手转动伞柄几圈,而后按动开关,将其打开,伞面上倏忽出现一黑一白的鲤鱼,仿佛游弋在荷塘里,相逗成趣,形成阴阳交汇的太极图标。 [千丝万缕]制成的伞面坚韧稳固,是最佳的防御之器。 因为千情伞与她心意相通,还知道了,除了千情伞自带的攻击和防御属性外,这场心魔劫还另外附赠了新的技能。 [千丝万缕]沾着桑姬的情思,她又使着千情伞破解心魔劫,于是“七情六欲”成为她的武器。 只要对方存在七情六欲,千情伞便能自动瞄准他的弱点。 总的来说,她非常满意。 完成了自己的神器,关稷雪拾起之前制作神鞭到最后才而放弃的蛇骨,只要再悉心雕琢,贪梦雪蚕也能拥有新的法器了。 这么想着,她将其他剩余的蛇骨收起来,留下专心雕琢起手上的蛇骨。 又花了不知多久时间,关稷雪眼前发出耀眼的金光,法器炼成! 她擦了擦头上的汗,刚要伸伸懒腰放松一下,便收到唐三藏的视频通话请求。 反正她锻炼完法器之后不仅不感到疲惫,还神清气爽,精神奕奕,便接通。 “圣僧,好久不见。不过……你怎么又被绑起来了?”反正唐三藏被妖精捉走的事件常有发生,关稷雪见他这副模样,也不意外。 “好久不见。”唐三藏轻咳一声:“我大徒弟看我看得紧,要不是被妖怪捉住,贫僧都找不到机会和你聊聊天。” ……敢情他这是被妖怪绑得无聊,找她来解闷的。 怪异 唐三藏路过平顶山,差遣猪八戒去巡山探路,很久不见他回来,偶然遇到一个跛脚的道士。 虽然关稷雪平时经常告诫他防人之心不可无,唐三藏也起了警惕一心,不过那道士腿受了伤,即使是妖怪,帮忙救治也是好事一桩。 况且他让孙悟空背着,就不信有妖怪敢耍阴招。 可是他再次犯错了,那道士是银角大王假扮的,也不知道孙悟空除了什么状况,他和沙悟净、小白龙还在前面赶路,就被银角大王抓走了。 到洞府中还看到同样遭罪的猪八戒。 “我们这次又得麻烦我大徒弟了。”唐三藏不好意思道,他一路上以为什么妖魔鬼怪都是骇人听闻的,实际走来却如此艰辛。 不过,他又担忧道:“悟空亲自抓着那妖怪,却仍然让他跑了,估计这银角大王有点本事。我好像听你说过,银角大王是太上老君身边的烧火童子,悟空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孙悟空还在被三座大山压着,但好在三座大山的山神出来将山移回原位,他才能出来。然后孙悟空从山神出得到五件宝贝的线索,就开始抢宝贝和戏弄金银角大王。 “还好,但是你大徒弟后来被绑了好几次,十分惊险。”关稷雪故意吓他道:“太上老君出题考验,可想而知,难度都是五星级别的。” 唐三藏悚然一惊,没了什么闲聊的心思,只担心自己的大徒弟。 “放心吧,他能搞定的,金银角大王轻易不敢吃你,你安心等着便是。”关稷雪拨弄着手中的千情伞,唐三藏都被捆着吊在那里,她也不忍心继续吓唬他,便给他剧透平顶山一难大体的经过。 “看来还得等到太上老君亲自出手。”唐三藏感叹道。 接着,他总算注意到她的千情伞,知道这是关稷雪亲手煅炼出来的武器,不由向她道喜:“看来我是除你之外第一个见识到千情伞的人,真是华美大气又暗藏着危险的感觉,倒挺适合你。” 收到第一份赞赏,关稷雪打开千情伞转了几圈,轻笑道:“圣僧的评价很是中肯,为了炼制千情伞还引来了心魔劫。” 唐三藏为人说话十分正经,她反倒喜欢和他开玩笑,反正圣僧也不会把她的炫耀说出去。 唐三藏沉默片刻,微笑着看她摆弄千情伞,不由说道:“你的进步真是越来越大了。不过你们那个世界风云诡谲,你也得小心行事。” 说到这里,关稷雪也从喜悦中走出来,神色变得凝重,胥泽秘境出问题后,光明神仗着自己崇高的地位,越来越放肆了。 她选择与叛逆光明神的人站在一起,甚至或许从下定决心信仰邪神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要与光明神为敌。 报仇之后,她怎么在这时代洪流中沉浮,也是她必须面对的问题。 关稷雪时不时与唐三藏说起自己现在的处境,中间还不忘给他剧透平顶山的剧情,两人正在友好交流中,正在这时,唐三藏所处的那一边突然“黑屏”了,他惶然地伸出手:“……喂?喂?稷雪姑娘,你还在吗?” “我只感觉到前面就剩下一个方块状的亮框框,包括你在内,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那边还传来金银角大王两人暴躁的质问声:“这是怎么回事?” 关稷雪也看不到唐三藏,水镜那边的洞府内是黑嘛嘛的一片,她镇定地回答道:“圣僧,我还在,你们那边天黑了,肯定就是孙悟空为了骗葫芦收天去了。” “……悟空还是那么调皮。”即使知道剧情,唐三藏还是下意识地感叹一句。 天很快就重新亮了起来。 虽然把孙悟空压在三座大山底下,但是银角大王不放心,害怕刚才天黑是孙悟空弄出来的伎俩,妄图来到莲花洞将唐三藏偷回去。 他刚过来,就见到唐三藏直视着前方,脸上的神情一会儿深思,一会儿轻松欢笑,变幻莫测,心中“咯噔”一下,这怕不是个假的唐僧! 莫非是孙悟空变成空气和他串通,要骗他的宝贝?反正他常听到太上老君说要警惕细微之物,孙悟空几乎什么都能变出来。 毕竟他和金角在兜率宫的时候被太上老君抓包,紧急培训的几天,这些“常识”记得可牢了。要是现在就被孙悟空抢回去了,他怎么跟太上老君交代? 就连那头傲慢的青牛都要笑话他们。 他和金角平时跟着太上老君还挺威风的,就是有点狐假虎威,但是也不能一辈子当童子。所以大好的升迁机会摆在眼前,他不能有任何闪失。 好在唐三藏感受到他过来,下意识转过头眨了眨眼睛,银角大王突然和他对视,不由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呢?”银角大王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银色的狐狸耳朵颤抖,听着风吹过的声音,没察觉到有什么小苍蝇、小蚊子过来侦查情况,空气里也没有猴子的味道,满意地露出狐狸尾巴。 “二大王,贫僧只是觉得有些无聊。”唐三藏懒洋洋地说道。 “无聊?”银角大王挑了挑眉,哂笑道:“都死到临头了。” 心下却想,难道唐僧自恃是金蝉子转世,又有孙悟空相护,一点都不怕他? 唐三藏长叹一口气:“这洞里都是石头,也没什么景色,只怕贫僧还没被你们吃到嘴,就忧郁而亡了。” 说着,唐三藏紧蹙眉头,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 银角大王吓了一跳:“你不是常年长途跋涉,身体十分不错吗?”怎么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唐三藏总不能在他这里出事吧? 一旁的猪八戒等人瞧见,紧张起来,猪八戒更是嚷嚷道:“还不快把俺师父好好伺候着?给我们多备几桌斋菜。” 银角大王瞪他一眼:“闭嘴!” 而后他又朝着唐三藏吼道:“你们别耍什么花样!” “二大王,我被绑得太累了,而且你随便将我往洞里一丢,这要是我徒弟进来,一眼就看到,还会将我带走,你到嘴的唐僧肉就没了。”唐三藏拧着眉毛,似乎对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说的也是。”银角大王手指刮了刮下巴。 “打个商量,我以前也见过你,你就是那兜——”唐三藏声音延长,音调往上提了提。 银角大王却立马领会到他要说什么,解开他的绳子,拉到一旁:“圣僧,求你你先别说出来。” 害怕的同时,银角大王心里也有些感慨。在天庭时,所有的神仙只会对太上老君格外尊敬,没人理会他,就算出风头,功劳也全被金角抢走。 所以,偶然听到金蝉子还记得他,不由鼻子一酸。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考验我。”唐三藏露出神秘的微笑:“不过你们光注意洞府里的苍蝇、蚊子是不够的,只要我徒弟进得来,就能把我带走。看在小银你聪明伶俐的份上,我给你支招,你愿不愿听?” 银角大王连忙点点头。 唐三藏让他把耳朵凑近,低声说道:“你得把我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如果能让我满意,贫僧可以配合。” “我们的后院栽种有不少名花香草,我还能差遣人过来给你唱小曲儿,包您满意。”银角大王心思活络,觉得他说的有理,自己之前竟忘了这一点,难怪太上老君总批评他做事不细心。 “除此之外,您还有什么要求?”他怕自己不够周详,又问道。 唐三藏温和地笑了笑,摸摸他的脑袋:“不要听什么小曲儿,给我文房四宝,让我照抄经文便可。” 周游大唐西番诸国,他对佛经有不少感悟,经过孙悟空教他辨认,还弄清楚很多花草树木。只是平时忙着赶路,没时间记下,趁此机会可以好好整理一番。 “嗳!”银角连忙答应下来,带着他离开。 不过猪八戒等人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眼睁睁看着银角把他抓走,急忙喊道:“妖精!你想做什么?” 银角让人把他们的嘴全部堵上。 唐三藏到了新的地方,兀自泡了一碗茶喝起来。 “圣僧,你就真不管他们?”关稷雪没想到唐三藏真就只让自己出来。 “孙悟空看不到我们四人,会找遍整个山头的。银角只把我一个人藏着,悟空还能专心和他斗法。”唐三藏抿了一口茶,幽幽解释道:“实际上,我最近都在找这样的机会,能到你们的世界去,可是徒弟们都在,我怕他们担心,也不好解释。” 离开五庄观之后,白骨精一难,他没有被迷惑,坚信孙悟空,所以很轻松就过了。 他们没碰上奎木狼,一路到了宝象国之时,才接下皇榜,要替国王营救百花羞公主。事情很顺利,百花羞救了回来,奎木狼也上天领罚。 可是怪就怪在,国王的态度过于怪异,他每年都要以营救公主为借口,鼓动百姓捐银捐钱,搜寻的结果不满意,一杀就是几万人。 百花羞被救回来,看到国内如此惨状,忍受不了,直言劝谏,可是却落得自己两个孩子枉死的下场,自己差点也成为刀下亡魂。 他们师徒当时都觉得宝象国十分怪异,国内之人,凌弱好杀的都地位崇高,善良的反倒沦为砧板上阶下囚,经受万般痛苦。 小白龙敖烈也是在那时起受了刺激,挣脱缰绳,直接进宫刺杀国王,最后竟被他成功。国王身后的黑影也冒出来,孙悟空等人赶到,帮他击杀,宝象国里的瘴气才清除去了点。 不过宝象国起码有一半以上的人出现和国王一样的症状。因为涉及到大量无辜的凡人,在百花羞的带领下,孙悟空等人小心谨慎,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清理完这些出现异变的人。 小白龙敖烈平时安静沉默,经过宝象国一事后,才终于敞开心扉,和他们诉说自己家族里的事。 唐三藏将小白龙的事以及宝象国的异状,与刚才听到的大燕王朝皇帝和大祭司的性格大变联系在一起,隐约直觉其中似乎有着某种联系。 “所以,贫僧想过去确定心中的猜想。”说着,唐三藏叹了一口气:“当然,依贫僧的能力,估计帮不了大忙,如果你能将我徒弟召唤过去就好了。” 关稷雪听着他的描述,面色越发凝重:“西海的情况估计和宝象国比起来,情况要复杂太多,而且西海中千千亿亿的生灵,要是事态控制不住就糟糕了。” “所以,还没有解救方案之前,还没有哪方大神敢出面硬碰硬,只能等待背后之人露出破绽。”唐三藏苦恼道:“宝象国那些人是紧紧被黑影纠缠在一起,被我们杀掉的。虽然地府出面协助,这段经历回想起来真是悲痛又无奈。” 关稷雪不由安慰他道:“你们也是无奈之举,宝象国人少,尽量扼杀在摇篮状态才能放置事态扩大。好在这些事已经被人注意到了。” 虽然如此,关稷雪听他话里的意思,也觉得两个世界的情况有些相似的地方,只不过这边的世界还没出现大规模“传染”。 她算了算时间,为了炼制法器,她已经花费了三个多月的时间,不管这边的情况如何,必须得出去看看了。 “圣僧放心,我先打探这边的情况,不过尽快找到合适机会,将你召唤过来。” 说完,她收起神话系统,推开房门往外走,发现燕明烛在这段时间里收留了很多陌生的面孔,都在默默修炼。 她一问才知道手心出现黑莲,改信朱离大神的人越来越多,共同成立了“红蓝会”,前来投靠燕明烛。 燕明烛原先就积攒了不少散修,便让飞渡在各个方位设置了多个据点,不过现在供不应求,就连楚王府边上的这个据点也拥挤起来。 她找到燕明烛,只见他在堂前徘徊着,急促的脚步显得很焦虑。 “燕明翊和燕明莉那两兄妹又出了状况,包括飞渡在内的许多据点负责人被太子的势力抓获。”燕明烛解释道,他的手捏着腰带上系着的玉佩,有些咬牙切齿,但更多的是担忧:“银翼和贪梦雪蚕她们跑去搭救。” 太子正在四处搜查他的下落,冒险收留更多的人也让他每天的工作与日俱增,他管理这些人的难度也剧增,没想到最后竟是他们俩出了差错! “我去帮他们的忙。”关稷雪一听,没有丝毫犹豫,转身要走,却正好碰到回来的银翼和贪梦雪蚕等人。 “还好,人都被救回来了。”贪梦雪蚕顾不得凌乱的发丝和有些脏污的脸,见到关稷雪已经闭关出来,眼神明亮地笑道。 “太好了,明烛还在为你们担心。”关稷雪松了一口气,拉起袖子替她擦擦脸。 “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对付太子的几个手下还是绰绰有余的。”贪梦雪蚕笑了笑,却捂着头,有些晕晕乎乎。 关稷雪忙托着她偏到一旁的身体。 不过贪梦雪蚕没放在心上,笑道:“我没事,可能又与这副身子出现了相排斥的现象,不过不要紧,很快就好了。” 关稷雪查探她,没发现什么问题,便松了一口气,拿出为她炼制好的鞭子交给她。 “大哥……我们对不起。”燕明翊和燕明莉自然也想为楚王府和父亲报仇,不过燕明烛交给他们的是还是让他们搞砸。 竟然被人尾随那么久也没发现,还好暴露的各个据点的大部分的人已经提前散去,损失应该还在大哥的承受范围吧? 这样想着,燕明翊有些心酸,他们以前哪里吃过这些苦,可是外面的局势说变就变,他身为世子,也是想为楚王府谋出路。可是……可是情况完全和他想的不一样,之前的同窗好友不是躲着他远远的就是想趁机抓住他立功,让他呕血。 反倒是默默无闻的大哥,挑起楚王府的大梁……虽然他那么大胆敢去和异端□□合作,但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这些异端的修炼方式可比他们轻松多了。 而且,他真的想不通自己病弱还废物的大哥,到底怎么做到一点魂力都没有,还不断有人投靠,为他卖命?和他比起来,大哥才像是楚王世子的风姿,而自己只能低声下气听他的话。 燕明翊抬头偷偷看一眼燕明烛,见他脸色阴沉,又悄悄挪开,看向他身旁的关稷雪。 他一下子想起这是曾经差点成为自己大嫂的人,见她容颜清丽,绝色无双,心中暗叹,就连大哥以前的如花美眷也回来陪伴他共渡难关了。 “你在看什么?”燕明烛怒声道。 这两兄妹不由同时打了个寒颤,嘴里挤出一点笑,打算讨好燕明烛:“大哥,我们也很辛苦,这都是为了楚王府昔日的殊荣,我们可都是你唯一的弟弟/妹妹了。” 燕明烛冷眼看着他们:“你们竟然还好意思嬉皮笑脸,那么多人因为你们两个承受祸难,还不好好反思?” “哥!都怪太子的势力太强了,就算要找到耳后长出小人的,也要费好大功夫。”燕明莉上前想抓住他的手臂,被甩开。 “你们也不是不懂情况危机,真要耳后小人传开来,只怕所有人都在劫难逃。”燕明烛讲完事情的严重性,便让飞渡给他们一点教训。 然而他们居然还拽着他不松手:“大哥,你行行好——” 飞渡无可奈何地望了一眼燕明烛。 燕明烛被两人拽得移开两步,正要呵斥,关稷雪已经一腿将他们踹开了。 她教训完两人一顿,就从燕明烛口中了解到,所谓的“耳后小人”,是最近几日才出现的,出现之后的人也是性格大变。只不过燕明烛没搞清楚这与皇上和大祭司之间的联系。 越来越像了……关稷雪心道。接着,她便与燕明烛重新分配任务,继续调查其中的情况。 直到黄昏时候,两人讨论完,关稷雪终于想起自己炼制好的千情伞,特意在他面前晃几下,又抬手罩到他头上。 [千丝万缕]散发出的火光,将她们的脸照红。 燕明烛笑了笑,自己拿来当腰带的红丝线再还回去也不好,便摘下自己腰上的丹血玉佩,系在千情伞的把柄上。 “很漂亮。”他夸赞道,他当然猜到伞面可能是由红丝线制成的,便补充解释道:“欠你的一条红丝线,就由这块玉佩来抵债吧。” 关稷雪捏着玉佩翻来覆去看几眼,疑惑地望向他。 “只是不值钱的,你不嫌弃便好。”燕明烛轻笑道。 “那就多谢了。”关稷雪看上去很喜欢这块玉佩,脸上荡漾出一对小梨涡。 什么时候得记得帮燕明烛炼制一件护身的法宝,她心里默默念道。 是夜,黑暗中的贪梦雪蚕猛地睁开眼,将悬挂在床边的鞭子收起来。走出房门,与她相邻的银翼也正好出来,她们对视一眼,迈着细步,朝着燕明烛的房屋走去。 燕明烛今晚没睡好,正点开灯,就看到贪梦雪蚕和银翼走进来,他怔愣片刻,很快反应过来,警惕道:“你们想做什么?” 两人没有答话,倒是而后的小人探出头来,目不转睛地瞪着他。 一阵黑暗降临,他失去了知觉。 嫉妒 燕明烛是被冷醒的,他瑟缩几下,睁开眼,下意识地捂住额头,银翼给他施的法术像是被蜜蜂蛰一样,令人头疼难忍。 他目前侧躺在一张窄小的冰床上,寒气渗人,将他的手指冻成青紫色。他伸了伸脚,冰床的四周都被结界隔绝,他没法离开冰床,好在深夜无眠的他还没来得及脱下身上的棉衣和围巾,还捱得住。 贪梦雪蚕和银翼肯定是在去营救飞渡他们的时候中了招,吴缪和骆清帆等人也一起去了,回来的时候他们的话倒比往常要少上许多。 也不知道他们还有其他人有没有中招的。 他做了许多细密的防备,正打算派人去调查耳后小人的情况,转守为攻,没想到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不过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破解玄鸟塔的方法还握在他手里。 而且他敢那么明目张胆和大燕皇室,和光明神作对,是因为光明神如此紧迫地掠夺世间的神灵,恰恰说明祂现在并不是实力的巅峰,只是只纸老虎。 与此同时,选择契约朱离的人越来越多,说明属于朱离的力量正在增长。 光明神灵犀与邪神朱离,两者的力量此消彼长,才导致灵犀越来越急切,甚至不择手段地想操控一切。 灵犀的狂妄自负,反而使祂的信仰崩塌。朱离能够脱离灵犀的掌控,在层层封严中回应人类的召唤,说明祂还有与灵犀对抗的能力。而且祂的带来的修行方式更加合理,所以朱离相比灵犀更值得信赖。 冰床的温度越来越低了,燕明烛不得不扣紧棉衣和围巾。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囚困住他的冰室被打开,太子带着一群人走进来。 “明烛啊,你还好吗?”太子看到燕明烛的脸色,直到他不堪忍受冰床的低温,便消去房间里的寒冰,故作亲切地问道。 燕明烛当即从冰床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腿已经被冻得麻木,他身体往后一倾,但还是稳住了。 “太子殿下到现在还在说这些无用的废话?”燕明烛身上的寒冷没有完全退却,牙齿还在打颤:“你想知道破解玄鸟塔的答案?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告诉你的。” “你还真是冥顽不灵,你以为就你那点能耐,配和本宫相提并论吗?” 太子燕宸宇冷哼一声,不屑地看着他,他不知道靠着什么拉拢了一堆乌合之众,他以为就凭他这个废物也能成事吗?只怕不到两三年,他都能自己把自己弄死。 燕宸宇真没想到自己英明一世,梦想着建功立业,问鼎天下,最后的对手竟然会是一个废物,心里头不知有多憋屈。 但是他现在已经想清楚,他不仅要做一统天下的大燕皇,还要成为承泽大陆最接近神的人。唯有将政权和神权集中在他一个人的手上,光明神才会护佑他。不然,他父亲和大祭司那副癫狂的模样就是前车之鉴! 但是获得光明神传承的关键就在燕明烛身上,万不得已他不会对他使用最极端的手段,于是不得不让自己的语气软和下来。 “明烛啊,大伯父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只要你说出来,大伯父,还是网开一面,看在你可怜的份上,让你寿终正寝,甚至还可以大发慈悲,考虑给那些逆贼一条活路。” 燕宸宇想拍一拍凝结在燕明烛身上的冰晶,然而被他避开。 燕明烛决然道:“太子殿下死心吧。我不会让大燕的未来继续成为灵犀的傀儡,更不愿意让我的亲人变成傀儡线。” “你在胡说什么?”燕宸宇气笑了,没想到他还能说出这么异想天开的话,什么傀儡线?难道他们大燕皇朝近万年的辉煌都是假的吗? 若是失去光明神的庇护,他们还有什么可以安身立命的庙宇呢?光明神只不过偶尔发怒,降下惩罚,就已经让那两个曾经的最强者疯疯癫癫,被万人唾骂。此世间更因为他们的错误而陷入绝境! “胥泽秘境就是光明神降下惩罚的开始!你别再执迷于你的幻想,更不要因为你一个人的残缺,而触怒光明神,拉着世间所有人陪葬!”燕宸宇知晓燕明烛鼓动皇上和大司命所做的逆神之举,又气又怕,将所有的因果归咎于他们,恨不得直接“大义灭亲”,彰显自己的忠诚。 如果不是他曾杀掉自己大半的兄弟姐妹和侄子侄女,在场的人都差不多相信他是个忧心后辈的长辈了。 任由他唾沫直飞,燕明烛的目光古井无波,末了,才慢慢开口道:“光明神的所作所为是世间人都感受得到的,自欺欺人的反而是太子殿下。” 光明神是何等尊贵的神祇,那些贱民谋逆也就算了,他竟也能如此平淡地说出这种话,仿佛根本不将他的追求和权谋放在眼里!燕宸宇觉得燕明烛目下无尘,说的每个字都像是在嘲讽自己,周身的威压骤然一沉。 燕明烛突然觉得身上像是压了千斤的重量,咬咬牙,顶着压力又回坐到冰床上。 “殿下,我看这小子就是不声不响的,胆儿肥又嘴硬,像他那个自以为是的娘亲……”说到这,太子妃王卿存的声音骤然停止,继而更加咬牙切齿道:“就该给他点颜色看看!不让他见点真格的,恐怕他还自以为有几分傲骨。” 说着,王卿存朝着他走近:“见了血,这小子就该打滚求饶了!” “等等,他身子骨经不住!”燕宸宇急忙将她拦下,厉声呵斥道:“你别过来净知道给我捣乱!” 王卿存被他扯回去,又被他这么一说,立马噤了声,生气的同时更是无尽的委屈。 他的初恋情人都没了,太子还是念念不忘,对楚王磨刀霍霍,对着初恋情人的儿子倒是显得亲切有加。 想当年,燕明烛的母亲,楚王妃南宫湘便是经常这样摆着一张臭脸。偏巧燕宸宇就爱她这副模样,日夜殷勤,从未多看跟在身后的王卿存一眼。可惜南宫湘青睐的是楚王。 王卿存一想到这,就气不打一处来。承泽大陆以强者为尊,南宫湘的家族能者辈出,势力如日中天,她王卿存真是家世样貌样样不如她。 更何况她的姐姐还不帮她,既没胆量又没志气,只嫁了骆家家主图个安静。要不是她多年靠自己,不断谋划,忍着嫉妒一面暗中撮合南宫湘和楚王,一面亲近太子,哪里能坐到如今的位置? 反正当南宫湘嫁给楚王,而自己嫁给太子的时候,王卿存别提多扬眉吐气了。更何况多年之后,自己的儿子燕明满处处优秀,而燕明烛只是一个废物。 想到这,王卿存看了眼燕明满,指望他帮自己说句话。 给他取名叫做明满,就是觉得自己的人生接下去一定会幸福美满。 然而燕明满十多年来,已经被燕明烛逮到机会就碰瓷自己的经历填满了脑子,朝着燕宸宇说到:“母妃,你歇歇气,要是燕明烛真的弄伤了,估计那些平民都会以为我们虐待他,造反得更加理直气壮。” 王卿存气急,伸出食指照着他的脑袋点了一下,就你不争气,对着燕明烛还讲什么谦让友善? 她正兀自生气,燕明满身边的骆清原忽上前,笑着安慰她道:“太子妃放心,这个废物嚣张不了多久。” “清原?”王卿存疑惑地看他一眼:“你之前不是都跟我保证过吗?你想出的法子呢?” 对于这个侄子,王卿存虽然佩服他有些能耐,也对他一心辅佐太子和燕明满很放心,但是对他的私事,却心情复杂。 这家伙心思深沉,连庶母都敢冒犯,还好她没有女儿……当然也不要勾引她未来的儿媳妇就行了,真是糟心。 “先别急。”骆清原没看懂她眼中的复杂心绪,只当她对自己迟迟没动手而心生不满,于是沉着气说道:“太子妃再等等,清原不仅让他甘愿说出,还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以解太子妃多年心结。” 王卿存但笑不语。 燕明满则开心道:“要悄悄地,最好不要在太子府行事。” “世子放心。”骆清原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神色淡然,丝毫没有动摇的燕明烛。 燕宸宇无论如何软磨硬泡,燕明烛还是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他也没了耐心,重新降低冰床的温度,甩着袖子带人离开。 反正燕明烛已经在他手上,那些逆贼就是临时组合在一起的草堆,没了燕明烛就没了主心骨,他干脆将他们一网打尽,彻底粉碎燕明烛的幻想! 离开之时,骆清原转身留了下来。 早就听说这个人是千年一遇的废物,他自然不会和这种人有交集。后来他正后悔将关稷雪杀害,万分思念之际,她又重回到他的视线里。 然而她的身份却这个废物的未婚妻,这让他如遭雷劈,直恨她命里缺男人,离开他之后竟然饥不择食,谁都能投怀送抱。 他可谓是万分不甘心,想过要将她关在自己身边一刀刀凌迟她千万遍,却又对这个活生生的她无限怜惜,害怕自己再次下手真的会让她彻底消失! 他更想过要像杀害慕容峰一般,用最粗糙的方式让他一击毙命,死得干干净净。 可是燕明满将他与玄鸟塔的渊源告诉他之后,让他不得不停住手。他忍住了不去了结他的性命,却没法不将自己的戾气分散出去,唯有看着关稷雪身边的人一个个消失,让她受到锥心之痛,他方才解气。 然而,他出手害人之后,关稷雪没有来找自己,也不在燕明烛身边。 就像是彻底消失了一般,让他以为重新看到她是一场梦境,他不由感到惶惑。 关稷雪再次回来,是在他特地为引出骆清帆而设置的拍卖会上,燕明烛失去一个得力帮手,关稷雪也失去她心心念念的“表哥”,这多美好? 可是她带着无边的恨意回来,就和他想象的一般,眼里的水波微漾,她功法的热量袭来,就像是扑向火种的飞蛾……这样的她,与温柔清澈的她重合在一起,果真令他无法拒绝。 但是她救回骆清帆之后,是会回到燕明烛身边,还是去到骆清帆那里呢? 他望向燕明烛,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打量这个自己从不放在眼里的人,心底的不甘和嫉妒像烈火般熊熊燃起。 燕明烛安静地坐在病床上,对他的打量不屑一顾,仿佛出尘的清莲,遗世而独立,既澄澈又美好。 “你的气质长得倒挺干净的,恰似我少年时,清冷又自恃高贵,难怪稷雪会亲近你。”对着燕明烛说出这句话,像是将他的气质贬低许多,骆清原点心里总算舒畅了些。 “啊?还好吧。”燕明烛捻着腰上红丝线垂挂下来的部分,慵懒地看他一眼,笑道:“我也不是清冷,实际上她嫌我特别能吃,所以每次做菜都让我看火,还说我是暖男,也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意思……我现在也不高贵,只是有些困倦,想一个人发呆,你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锁好。” 骆清原见他这副嚣张地指使自己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竟然还给他洗手作羹汤?他从不知道她竟还有这一项本事。 他阴测测一笑,关门就走。 燕明烛收回目光,继续捻着红丝线,他戴了那么久,现在才发现这红丝线竟还有保暖的功效,身体的冰寒逐渐退却。 告别 面对骆清原向自己宣示对关稷雪的主权,还暗中贬损自己一番,燕明烛虽然故作轻松地曲解他话中的意味,但是心里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他第一次见到关稷雪的时候,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觉得他们身上有着某些内在而深刻的联系。 这种感觉挥之不去,却之又来,十分地温暖,十分地亲切。她一双眼睛像只小鹿般水光润泽地警惕着周围的一切,甚至还对他紧盯不放,带着不安与强作镇定。 可他当时只觉得一见如故。 后来就是他们锅碗瓢盆、酸甜苦辣共同度过的一段时光。泥土里长的,水里游的,一些很常见却总会被人忽略的食材,在她的手上承载着满满的烟火味,闻到就让人开心。 羸弱的身体仿佛是未燃尽的灯烛,重又点燃起来,血液中未完成的大梦和逆天的野心,顷刻间如同春日抽发出的柳枝新芽,在枯枝上复萌,地上的败叶也被点染成一片青绿。 稷雪收敛起父母的遗骸之后,拉着他靠着他肩膀哭泣良久,一边说自己没事,一边口口声声念着骆清原的名字,对他旧情铭刻入骨,也恨之入髓。 他忍耐着没有将自己注定无疾而终的情感宣之于口。 她离开之后,他一遍又一遍抄着食谱和心经,等了一个月、三个月、一年两年她还是没回来。 他收拾旧院落,才发现唯一可以拿出来念想的是这些被剪得细长的红丝线。红丝线的触感绵软而细腻,就像是她温柔的青丝。 刚才那个骆清原就是被她放在心上惦念,为他欢喜为他哭泣的青梅竹马吗?燕明烛回想了一番他们刚才交锋的情状,捂着胸口轻咳一声,眼底透着晦暗的锋芒。 不过骆清原心思深沉,手段狠辣,远非稷雪可以托付之人,就算她心慈手软,他也绝对不会再让这个人继续存在……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也要拉着他一起垫背。 燕明烛的心绪几回变化,疲惫不堪,最终在暖和的温热中解开围巾摊平,仰面躺倒。即使在沉睡中,他屈着腿,眼皮底下还能看出眼珠在快速转动,显然他睡得极不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出了一身汗,惊醒过来,头发湿漉漉的,枕着的围巾被他彻底压平。 他的手触摸着冰床的表面,已经没有任何寒气往上冒,但冰床仍旧冷硬。 “咚咚咚”外面突然传来杂乱的巨响和刀兵相接的声音,燕明烛仅仅盯着玄关处的法阵。不一会儿,玄关处出现一缕耀眼的光芒,他立刻意识到法阵已经被人破坏。 “明烛,你怎么样?”燕明烛抬眼,只见关稷雪身着一件艳红色的披风,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我没事。”燕明烛深吸了一口气,虚弱不堪地说道。 将追杀进来的守卫击杀之后,她收起剑,急忙跑到他身侧,解开结界,将身上的红披风接下来扣在他身上。 不过看到他头上的汗,她愣了一下,随即将他拉起来:“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 他点点头,刚拾起冰床上的围巾,就被她拉着胳膊带出去。 “你这样一个人过来,会出事的。”凉飕飕的冷风刮过他的耳廓,刺得他耳朵发疼。前来围困他们的人有特别多,关稷雪挥起剑,燕明烛便感觉到有一股热乎乎的气流飞溅过来。 关稷雪手中挽着剑花,听到他的话,勾起一抹笑:“你被太子的人捉住,我们还出了贪梦雪蚕和银翼两个内奸。我的时间刻不容缓,必须先把你救出来,再找别人算账!” 说着,她带着燕明烛躲过一阵接一阵的飞剑串流和术法攻击,一路朝着南边的方向跑。 “身后的人还没甩掉吗?”已经越过了楚王府的位置,燕明烛暗中叹了一口气,不急不缓地问道。 关稷雪感觉到他的手没抓着自己,不由收紧手中的力气,低声道:“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需要再多绕几圈。另外,我们还有一个新的安全的地方,你不知道,我带你过去。” 她的表情十分神秘,燕明烛默然片刻,问道:“去新的地方,是因为之前的地方已经被摧毁了吗?你的表哥他们,其他人都怎么样了?” “他们的情况不是太好,几乎全军覆没。”关稷雪说着,神色变得悲伤,咬了咬唇,说道:“我要先救你,等到了那个地方,我们就会有转机。” “好吧。”燕明烛叹了一口气,任由她抓紧自己的手臂,在黑暗的森林中穿行。 看着方向,他已经猜到目的地会在哪里。 “玄鸟塔……”他呆呆望着那座高塔上神鸟展翅姿态。 幼年时,他被燕明满绑架到这个地方,被推进去之时,不可避免的绝望之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此后的十几年时光里,他每每想起里面窒息的一时一刻,都会恨不得将玄鸟塔全部摧毁。 在银翼的话语中,他的母亲也被人设计,丧魂于此。 “你们怎么会选择这个地方?”燕明烛未曾收回直视玄鸟塔塔顶的目光。 关稷雪犹豫片刻,似乎终于下定决心,郑重地朝他说道:“他们将你绑走,不就是让你透露玄鸟塔的答案吗?我们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他们一步获得无上的传承之力,化被动为主动。你掌握着玄鸟塔的开关,我想进去冒险一趟。” “你确定吗?”燕明烛压抑下心中翻腾的苦海,淡淡一笑:“这可不像是你会想的办法,是他们要你这么做的吗?” 他们说好的明明是直接将光明神深埋在世间的毒刺连根拔起,不会做任何妥协。 “获得传承之后,你便是新的傀儡。”燕明烛深深地看着她。 即使获得无边无际的力量,也终将不得解脱。 关稷雪猛然被他的话惊到,眸光轻颤,肩膀耸立,继而摇摇头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这样他们就不会将你继续视为眼中钉,你将不会再受到伤害。而我们今后就在一起,谁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燕明烛笑了笑,忽然像是笑岔了气,重重咳嗽起来。 “是骆清原让你这么做的吗?那就让一直跟在身后的他们全部出来吧。”在她殷切的目光中,燕明烛止了笑:“他们故意让你带我到这里肯定会出来的。” “我……”关稷雪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我们转了那么多圈,他们怎么可能跟在我们身边?” 她的手藏在身后,不知所措地纠结在一起。 “因为玄鸟塔的传承只有大燕皇室的人才能获取,稷雪那么笃定地想进去,当然是被我骗了。” 燕明烛默默地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幕后策划这一场戏的人,目光逐渐变得幽沉。 空气中有股力量波动了一下,骆清原的身影便清晰地出现在两人眼前,他身后还跟着燕宸宇、王卿存、燕明满等人,浩浩荡荡,将他们连带玄鸟塔的外圈全部围起来。 骆清原噙着一抹笑,走上前揽住关稷雪的肩膀:“她被我下了毒,此世间无药可解,唯有借助玄鸟塔里面的传承,才能救下她的小命。” 说着,骆清原挑了挑眉:“你那么在意她,不会见死不救吧?” 关稷雪眼眸中透着水光,挣扎不过,只看着燕明烛,张了张口,哑声道:“明烛,对不起……求你救救我!” 燕明烛手里捻着腰上的红丝线,脸上露出着急的神色,忙上前去,但是被骆清原甩开,栽倒在地上,额头擦破了一道皮。 “哼,废物就是废物!”一旁的王卿存见状,竟放声笑了起来,她比照着南宫湘的人生,惊觉自己过得越发滋润,南宫湘再也没资格与她相提并论! 燕宸宇却走过去扶起他,温声道:“明烛,只要你让大伯父进去,大伯父一定救好她。” “救救我……我还不想死!”燕明烛不理他,抬头看向关稷雪,关稷雪仍旧被骆清原束缚住,瘦弱又无助。 良久,他终于下了决定,沉着目光说道:“我同意,将一切都说出来,但是关稷雪必须和我一起,你们也必须陪我进去,为我挡住里面的各种机关。” “我们和你一起进去?”燕宸宇觉得他在开玩笑,万一他反悔了怎么办?那些机关一单运转,不能及时止住,后果不堪设想! “你不进去怎么获得传承?”燕明烛擦了擦额头上的血,咬牙切齿道:“我现在只能受你们摆弄,心爱的人也在你们手上,难道我会骗你们不成!” “你直接把解密的答案告诉我不就行了吗?”燕宸宇握了握拳头,竟然到现在了还敢和他讨价还价?估计是被那些贱民吹捧得太久,都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答案非常复杂,一不小心便从天下霸主跌落到万劫不复,你确定不由我亲自在一旁指导你该怎么解密吗?”燕明烛眼神中似乎带着嘲弄,朝他蔑笑道。 燕宸宇闻言,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他精通刀法,对那些弯弯绕绕的路子一窍不通,万一他真的失手? “想好了吗?”燕明烛脸上的笑意未达眼底。 “你的要求那么多,不过是垂死挣扎。”燕宸宇最终还是答应了,骆清原便接着他的话开口,仍旧抓着关稷雪,冷声笑道:“虽然你要她跟你进去,但是我不能如你所愿,等太子获得传承,我便放了她。” “你们真是好算计!”燕明烛被他激怒,重重咳了几声,月影之下,他孑然一身,被重兵包围,显得格外孤弱。 最终,骆清原押着关稷雪,稍微落后燕宸宇一步,跟在燕明烛身后进入玄鸟塔之外的阵法当中。 燕明烛加速奔跑,气喘吁吁地躲过飞流的箭矢,同时专注地盯着周围环境的变化,走出独特的步伐。他索性解下围巾,循着幼年时无意间发现的捷径,很快就将忙着对付机关的三人落在身后。 他顺着阵法的变化,很快就被转移到一块展翅的飞鸟石像身后。 “可恶,我们还是被他耍了!”燕宸宇一个转身没有看到燕明烛,勃然大怒。玄鸟塔阵法的运行速度越来越快,他挥刀的手劲也逐渐加大。 为了避免传承时受到有心之人破坏,除了自己的心腹骆清原,他甚至没有将自己的神灵带进来! “燕明烛,关稷雪还在我手上!”骆清原抵挡着这变幻莫测的阵法,手上抓着的关稷雪已经不知不觉与他分开。 他嘲讽一笑:“看来稷雪的眼光确实是越来越差,你连她的命不都在乎,看在她在你心里也不过如此。” 燕明烛还在飞鸟石像后面,这里可以饱览玄鸟塔外围的法阵,他自然也能够听到骆清原说的话。 “你最大的失误就是用一个假的关稷雪来骗我,以为我看不出来吗?”燕明烛屈腿坐下来,调整自己的气息:“是你们执意要进来找死,我正愁找不到机会,这次正好一举两得。” 说着,他无声地笑了起来。 不光是关稷雪说的那些要引诱他说出玄鸟塔答案的话,其实他看到她出现在冰室的第一眼,便觉得不对劲。 依她的性格,出来找人肯定会把她新炼制出来的千情伞带上,也不会那么莽撞地直接跑到太子的地盘行事。 而且他们逃跑的过程太顺利了,另外就算他们的据点换了,她路过楚王府的时候也应该会下意识地关注,可是冒充关稷雪那个人太不了解她。 被揭破身份,假关稷雪深知没有完成任务的可怕性,仍在高声呼喊:“明烛,就是我,没有被任何人冒充!” 但是他实力不济,又已经成为废子,很快被地面上突然裂开的口子咬掉一半,露出未伪装时的真容,正是骆清原契约的一只白翅飞蛾。 燕明烛知晓他们没办法走出玄鸟塔大阵,专心致志地摆弄起飞鸟神像的机关。 这一座所谓能获得光明神无上力量的玄鸟塔已经压迫他们近万年。他不知道玄鸟塔对于光明神意味着什么。但是光明神通过玄鸟塔选出大祭司,借此介入皇权并强行要求活祭,玄鸟塔没了,光明神必定收到重挫。 他曾经见过玄鸟塔的传承,知道玄鸟塔十分排外,只要有非大燕皇室血脉的人进入,同时解开玄鸟塔的答案连续错三次,玄鸟塔便会启动自毁的法阵。 以他一个人的性命,带走太子和骆清原的性命,同时摧毁玄鸟塔,实在是太值了。 他这么想着,抬手正要输入第三遍错误的答案,忽然在飞鸟神像上看到阵法外面的的景象。 撑着红伞的黑衣女子带领着一帮人赶到,与王卿存、燕明满打斗起来。 他盯着神像里展示的关稷雪,忍不住抬手想要触碰到她的身姿,眼睛又酸又胀,轻声道:“未来的一切都交给你了……” 报仇 关稷雪发现燕明烛、贪梦雪蚕和银翼同时不见之后,带上千情伞,即与骆清帆、吴缪等人商议,做下决定便潜伏在太子府附近伺机而动。 接着便看到织梦蝶羁押着一群囚犯出来游街行刑,她尚沉得住气。寄居在楚王府的一众红蓝会修士与其他的散修看到自己昔日的好友被那么对待,却躁动起来,当即抄起法器去救人。 “大家稍安勿躁,这其中可能有陷阱。”关稷雪连忙阻止住他们。 她的千情伞上悬吊着燕明烛的红玉佩,众人只能按兵不动,不过仍有人出声问道:“可是我们的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关稷雪之前已经召唤出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和张月鹿分别进入太子府、京城监狱、骆家和王家搜查燕明烛三人的下落,现在还没有回音。 她也不急,召唤出精卫,刮出一阵黑旋风,游行的队伍立即混乱起来,太子潜伏在暗处的兵马闻声而动,全部暴露在她的眼皮底下。 “现在地方在明,我们在暗,大家快上!”关稷雪一喊,众人便在她的指挥下分成几支小队,救下囚徒的同时击杀暗卫。 她站在屋顶上,将羽箭搭在长弓上,瞄准领头的暗卫。 领头的暗卫皱眉看着这一阵诡异的黑雾,似有所察,摇身一变,化成贪梦雪蚕的样子。 “此人竟是紫藤蛇?”对着她的模样,关稷雪手中一紧,犹豫片刻,到底没能下得去手。 紫藤蛇挥起长鞭,没能伤到前来攻击她的人,只好侧身一躲,大喊一声:“关稷雪?我知道你在,今天就是来要引你出现的。如果你还想要贪梦雪蚕活命的话,最好现在就到紫云山庄,要不然……” 说着,她抿嘴一笑,竟扔下其他人扬长而去。 原来漏了慕容紫芝在京城临时的住处,关稷雪紧跟其后,很快来到紫云山庄。可是贪梦雪蚕并不在这里。 “嗯哼,看来是我记错了。”紫藤蛇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关稷雪瞳孔微缩,意识到她可能在使调虎离山之计。 太子府那边精卫她们能存留的时间不长,但顾及贪梦雪蚕的安危,她干脆将千情伞打开,把紫藤蛇摄过来。 威逼之下,紫藤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关稷雪已经不是以前那位心慈手软,任她拿捏的少女。 “贪梦雪蚕就在紫芝手里,你想找也找不到。”她的语气里依然带着点嚣张。 关稷雪默然一笑,暂时封禁住她身上的经脉,将她扭送到慕容紫芝面前。 慕容紫芝正百无聊赖地吃点心,忽而被她的举动惊到,但随即镇静下来,看了倒在地上的紫藤蛇一眼,怒极反笑道:“不就是想要贪梦雪蚕吗?我不光让她出来,还附赠一个银翼。” 关稷雪当然不觉得她轻易就让自己得逞,打算直接动手,却见贪梦雪蚕和银翼当真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目光呆滞,步履缓慢。 看到她们耳朵后面都伸出一只小人,恶劣地朝她微笑着,关稷雪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心思一转,想到她们前天深入太子府救人,大概就是那时候中了招。 燕宸宇故意将她们安全放回,是因为她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感染上,并且要通过这两人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带走燕明烛。 贪梦雪蚕和银翼见到她,后脑勺一痛,睁大瞳孔,挥着武器前来袭击她。关稷雪转动千情伞,抽出百缕游丝,落到她们身上。她们当即停住脚步,尖声叫唤,关稷雪眸光一沉,虽然很心疼,但是只有如此才能将她们治好。 慕容紫芝脸上饶头意味的微笑凝滞在脸上,贪梦雪蚕从来排斥自己,不甘为自己所用,后面甚至趁危斩断契约逃脱,实在让她一肚子窝火。 如今她畅想许久,没能看到她们反目为仇的场面,心中的不甘更甚。 在父亲的口中,关稷雪永远是别人家的孩子,干净美好,像一束灿烂的阳光,更何况又勤奋好学,惹得父亲十分疼惜。她自小不得不活在关稷雪的光环之下,每当有一点进步,父亲总会说她比不上关稷雪。 明明……关稷雪只是个落魄家族的女儿,依附着骆清原而生长,用尽全力获得的一堆宝物,远远比不上她随手送出的一件法衣。 关稷雪苦苦跟在骆清原身后许久,竟然也如愿得到他的回眸。当她看到他年少情浓,将关稷雪摁在怀里热烈拥吻之时,她才发现向来被封在神坛冷清傲然的骆清原也会有落入凡尘的瞬间。 她身体冰凉,彻夜难眠,恨不得在他怀里的是自己。 直到有一天,骆清原终于也感受到她的情意,回望着她。她的哥哥被杀害后,他像是终于认清关稷雪的面目,就连她提出移花接木,彻底废了关稷雪的要求,他也一口应承下来。 关稷雪坠下诛仙崖的那天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她被骆清原捧得高高在上,而关稷雪一夜之间失去所有。 而现在慕容紫芝看着关稷雪轻松救下贪梦雪蚕和银翼,拳头捏得嘎吱作响,眼里的怨愤和嫉妒满溢而出,使出紫蛇剑,意欲打断她的动作。 关稷雪察觉到她朝自己袭来,收起千情伞与她过招,不过十几回合,慕容紫芝落了下风,手腕的筋骨一阵酥麻,便跌倒在地。 与此同时,关稷雪继续救治贪梦雪蚕和银翼的动作,身姿优雅,接应得浑然天成。 慕容紫芝口中呕出一口鲜血,眼里的嫉恨更甚,从怀里拿出一只明珠,扔到空中,喊道:“关稷雪,你受死吧!” 关稷雪只觉得眼前一阵白光飞过,便被明珠吸了进去。 这一幕正好被赶来的紫云宗宗主看到,他心下惊骇,大步流星地走到慕容紫芝身前,怒斥道:“芝儿,你在做什么?” “爹——”慕容紫芝见到慕容宗主,手指僵硬地将明珠收了回来,心中发怵,眼眶通红:“有人闯进来,我只不过将她关进去罢了,她快要了女儿的命,女儿还不能反击吗?” “芝儿,为父劝告你,不要越错越多。”慕容宗主面色严肃,口中却是近乎哀求的语气。 “爹说笑了。”慕容紫芝心里憋着气,干巴巴地回答一声,转身就要拿着明珠往外走。 慕容宗主当即拦住她:“回来!” 慕容紫芝的眼泪像被扯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你要救她对不对?到底谁才是你的女儿,你从前就一直偏心她!我告诉你,除非爹爹今天杀了我,不然我不会放过她。” 她挣扎不过,反而伸长脖子,含泪闭上双眼,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一步一步逼近他:“关稷雪杀了你的儿子还不够,还要害死你的女儿,你是怎么能够做到那么残忍?她到底给你喝了什么迷魂药?” “她被收进了冥泽灵珠,那可是杀死楚王妃的利器,她呆在里面就等死吧!” 她的声音越发响亮,震得慕容宗主耳膜欲裂,心脏骤疼。 骆清原将冥泽灵珠交给她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伤害到关稷雪,她好不容易忍住杀意,自己的父亲却来阻拦。 “你糊涂!”慕容宗主大喝一声,脸色涨红,他当年察觉到女儿的心事,便考虑着以不伤害关稷雪的方式将她的课业交托给别的师兄弟。 若不是因为心里更偏向女儿,他也不会在得知她们已经动手将贪梦雪蚕抢到之后,帮着她施法,只为了救女儿一命。 他眼看着女儿为了一个男人魔怔成这副狠毒的模样,无数次对她耳提面命,可她就是执迷不悟。 一个会对自己昔日的心上人下此杀手,还要千方百计地诛心,戮杀其父母亲的人,性情本就残忍,偏她心知肚明,还要装作糊涂,为他欲生欲死。 对于儿子的死亡,他心里更怀疑的是与紫云宗竞争的对手,因为当时各个门派正要进行联合大比,正是他期待儿子能够一展身手的时候。 他严格地排除了关稷雪的嫌疑,甚至儿子死亡之前,她还时不时过来为他搜集各个门派对手的情况。 至于紫藤蛇的伤势,乃是紫芝认定关稷雪就是凶手之下,意图在秘境中引来兽潮将她杀害,可惜她算错方向,反倒是紫藤蛇差点被她折腾去半条性命。 她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被他识破,警告过她。 “芝儿,她身上没有的罪责,你就算将污名千次万次地扣在她身上也没用!这只会使你着魔,将你引入深渊。” “爹……你到底还是被他迷住了眼睛,她从小就会讨好人,你被她纯善的伪装欺骗了!”慕容紫芝瞪大双眼,不知所措地望着他,心如绞痛:“她这么一个心思深沉的人,连清原都识破她的面目……” 说到这里,她想到骆清原还会有意无意地对着关稷雪送给他的佩剑和香囊发呆,一口银牙几欲咬碎。 慕容宗主气急,抢过她手中的冥泽灵珠:“你够了!骆清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你再依恋他,也不得善终。” 他拿着冥泽灵珠的手剧烈颤抖:“这就是害死楚王妃的冥泽灵珠?你快将雪儿放出来!” 楚王妃在胥泽秘境中救了不少人,出了秘境后她便拥有了一群拥趸。 光明神亲手缔造的不公平和压迫已经持续近万年,大燕皇朝更是高山般令人窒息的存在。这次光明神失控,他的贪得无厌让不少人起了造反之心。楚王妃的仁义之举将民心推到她身上,奈何她死得如此轰烈而残忍,众人造反的气焰被狠狠打击到。 后来有一道微小的力量悄然壮大,众人才知道燕明烛前十几年里做了他们一直不敢做的事。 这对他们造成的冲击更为强烈,是以民心偏向燕明烛这边成为不可阻挡之势。 各大门派中的有识之士逐渐达成共识,要不顾一切造反。 “这不可能,况且清原只告诉了我收人的方法。”慕容紫芝气急攻心,反而大笑起来。 慕容宗主深深地望着她,她不甘示弱,丝毫没有妥协的意味。 “罢了。”慕容宗主长叹一声,将她身体定住,推到靠着桌台的椅子上。 关稷雪还被困在冥泽灵珠中,南极仙翁因为要与各方大佬论道,没法分心,她便将刑天召唤出来。 不料,刑天刚出来之时还好好的,不知道是被冥泽灵珠中的哪一样东西刺激到,突然癫狂起来,举着神斧对着空气乱砍。 无奈之下,她只能先运功控制住刑天身体里乱窜的灵气。 刑天的气息稳定下来之后,她便立马将他送回去了。 就在这时,她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师父?”关稷雪一愣,即使慕容宗主是慕容紫芝的父亲,他教导自己多年,她依旧没办法对他无礼。 “雪儿,你被冥泽灵珠困在里面了。” 关稷雪心中惊讶,没想到冥泽灵珠竟在慕容紫芝手里。 “为师这就将你救出来,不过你得将灵珠交还给燕明烛,还要答应我日后尽量留紫芝一命。”慕容宗主的语气显得太过沉重,他救她一命,也算是为了紫芝的错误进行补偿。 关稷雪似乎察觉到什么,心跳猛地加速起来,急切地说道:“师父且慢,我自有办法出来。” 慕容宗主悲凉一笑:“冥泽灵珠神力无比,你哪里有能耐逃脱出来?” 他依依不舍地望了慕容紫芝一眼,在她不可置信的眼神里,说了一句:“芝儿,好好活着,在爹心里,你和峰儿永远是最宝贵的。” 听他说着,慕容紫芝和紫藤蛇惊呼一声,便看到他身上爆发出一道耀眼的金光,他丹田破碎,形体消匿地干干净净。 冥泽灵珠极速飞转着,其上缭绕着五颜六色的光芒,片刻之后,关稷雪出现在她们眼前。 她被慕容宗主毅然赴死的行为震撼到,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紧咬着下唇,眼泪夺眶而出。她的速度要是再快一点,宗主就不必为了她枉死。 她不顾慕容紫芝用千万种恶毒的语句斥骂她的声音,震开想突袭她的紫藤蛇,将贪梦雪蚕和银翼耳后小人清理干净。也没来得及和她们解释,收好冥泽灵珠,便带着她们马不停蹄地赶回去。 她耽误的时间太多了,等她们回到太子府,精卫和四位星宿早已回去,之前部署在太子府的大部分人已经散去。 她心中咯噔一下,不安的预感越发强烈。 张月鹿只告诉她燕明烛被他在太子府上找到,但是他被关在结界里,气息不曾泄露,十分难找,他找到之时正好就到了回去的时间。 精卫苦等无果,加之自己又被烛龙催促,见到太子府没什么异常,便回去了。 关稷雪找到留守在此的人,一问之下,那人竟茫然地望着她:“稷雪姑娘不是早就冲进去救燕公子了吗?当时你也不等我们,将燕公子救出来就把他带到别处……我们也不好跟过去。” 另一个人也插话进来:“没错,骆清帆师兄还特意叮嘱我们不要跟上去。” “那不是我,你们被骗了。”关稷雪猛然睁大眼睛,水润盈泽仿佛明镜般的眼睛几欲破碎。她忽然感到呼吸一窒,而后,心脏又仿佛要从胸前破开皮肉而出,汹涌的血浆沸腾不止。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关稷雪声音嘶哑,不由提高几个音调。 回答的人被她着急的样子吓到,一下子反应过来,惊骇道:“南边……快去南边!” 关稷雪转身就走,留守的人一部分匆匆忙忙地跟上,另一部分则去通知其他人。 半路上,一道黑影拦在他们身前。 “骆师兄?先别问了,你快让开!”收到消息赶上队伍的张得大声喊道。 “他被收买了。”关稷雪冷哼一声,讽刺地看向骆清帆。 骆清帆喉结滚了滚,眼睛微垂,张口说道:“我不能让你过去,我母亲在他们手里,只是死一个燕明烛罢了,我们还有很多人可以……” 他说着,眼前只看到一道红光划过,他的右手手臂便被废了,鲜血直流。 “雪儿……”他直愣愣地看着她,她眼里的温良柔和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惊心动魄的仇恨。 “你别忘了,你欠我一条命。”关稷雪声音冰冷,连她身边还没搞清楚状况的贪梦雪蚕都浑身一颤。 她接着说道:“还有你母亲,手里沾的是我父母的鲜血。若非你是我表哥,以前的我怎么会善良到写信对一个要淹死自己的人大发关爱?” 闻言,骆清帆心中一痛,大吐一口鲜血。 关稷雪从他身旁飞过,潮流般的众人也绕着他而行。 她们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一路行至玄鸟塔,见到人山人海的官兵一排排地围堵在其周围,关稷雪心中立马有了答案。 她心中一动,运转功法,太阳离火散落到人群里,顷刻间便发展成为熊熊大火。 王卿存、燕明满和织梦蝶等人联合各大高手在一起抵抗她的袭击。 法阵里面十分混乱,没人看得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骆清原的声音忽然从法阵之内传来。 “你最好快点撤退,你已经来不及了,现在你那位娇弱无力的现情郎就在我手里,随时会没命。” 燕明烛的脖子被他的手扼住,说不出话,只要一用力他就一命呜呼。 骆清原盯着石像背后显示出来的关稷雪的身影,眼神中充满危险。 燕明烛侧过头,闷哼几声,心里无限担忧。 关稷雪手一抖,却并没有因此停下动作:“你最好想清楚,你们都进去了,可是必须要有他才能出来。” “如果我说,我已经勘破迷题了呢?”骆清原发出得意的笑声。 还在法阵中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转的燕宸宇听到此话,连忙抬高声音:“骆清原,你在哪里?快来救我!” 骆清原等待着关稷雪的回答,没有理会他。 关稷雪不敢赌他是不是在撒谎,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后退几步。 她按照自己的话做了,骆清原眯了眯眼,心里却更加不舒服。 “你如果动他一根汗毛,我就杀了你。”关稷雪冷声说道。 在暗处,瑶姬侦查完法阵,颓败着脸告诉她:“设置这个阵法的人法力远在我之上,我没有把握能够找到燕公子。” 她能察觉到里面的玄鸟塔和外面的法阵分别出自两个人之手。玄鸟塔应当是光明神建立的,法阵却是朱雀神君所设,为了就是阻止别人接近玄鸟塔。 当然她这些话没有告诉关稷雪,以朱雀神君目前的情况看,他似乎在转世历劫,不知道这劫数对他有何意义。在弄清楚之前,她似乎不太应该介入,不然就会有更大的变数。 听到瑶姬也没办法,关稷雪眉头紧凑,脸色凝重起来。这个光明神似乎比他想的更有来头! 更可怕的是,骆清原听到她的威胁,反而兴奋起来:“你说要杀掉我?那么我更迫不及待要捏死他了。” 燕明烛感到脖子上的力度越发收紧,眼前迷糊起来,关稷雪的声音却更加清晰:“骆清原,我求你别杀他……” 关稷雪叹了一口气:“如果你放了他,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 燕明烛闭上眼睛,感受着心中的惊涛骇浪。 九灵元圣悄悄地出没在法阵旁边,探头探脑,她必须多争取一些时间。如果燕明烛真就那么死在骆清原手中,她一辈子都会不安。 骆清原放肆大笑起来,松开燕明烛,兴奋地往前走几步,朝着关稷雪声音的方向:“我要求你永远不能离开我身边,永远不能再与燕明烛相见。” “好……”关稷雪刚要答应,却听见玄鸟塔一声爆响,浓密的黑烟弥散开来,熊熊的大火瞬间将玄鸟塔与法阵全部吞噬掉。 瑶姬也没想到这一意外,花容失色,飞身离去。九灵元圣差点被火烧到尾巴,嗷呜嗷呜地夹着尾巴跑走。 众人皆惊,一切都被摧毁了…… 一个浑身焦黑的人慢慢飞起,法阵被摧毁没有结界阻拦。 眼见着骆清原快要飞出结界,织梦蝶轻身一跃,要去接应他。 关稷雪回过神来,弯弓搭箭,一箭将他的胸口击穿。 眨眼间,他便成为一堆灰烬,随风而散。 织梦蝶停下脚步,震惊地看着她,她怎么可能舍得? 但是他中了她第二支箭,手筋一软,蝴蝶剑应声滑落,他的疑惑也没有办法问出。 “清原——我的孩儿!”关敏卉是跟踪着骆清帆过来的,不知道躲在一旁看了多久,她失声许久,才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关稷雪,他是你的亲表哥,你怎么可以杀他?” 骆清帆听到此话,踉跄一下,没有站稳跌倒在地,脸上满是惊恐。 关稷雪只觉得她可笑,眸中冷光闪过,所有的顾忌和温良荡然无存。 她弯弓搭箭,箭矢疾驰而去,没有意外地穿过她的喉咙。 王卿存和燕明满见状,惊骇万分,想一溜烟逃跑,正中第四、第五支箭。 先前就被烈火烧灼地溃不成军的官兵,不管身份是人类还是神灵,这会也不敢再逃,一个个丢盔弃甲,纷纷求饶,表示愿意归顺。 瑶姬和九灵元圣也被她吓到,没起到什么作用的她们,没敢贸然上前安慰她。 贪梦雪蚕迟钝地反应过来:“好、好厉害……”在她们失去意识的期间,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恐怕她们做了不好的事,即使为关稷雪激动,她也没敢跟上去。 这时,她忽然听到银翼的哭泣声:“大公子……大公子没了,我对不起王妃。” 关稷雪默默地在一片焦黑的废墟里不断搜寻着什么,眼神忽然被一抹亮色吸引。那根被燕明烛用来当做腰带的红丝线没被火焰烧成灰烬,安静地躺在黝黑的焦土之上。 “明烛,你怎么那么傻……这晦暗的世间,本就不值得你付出一切去改变。” 红丝线以及它下面的焦土,她碰也不敢碰,眼巴巴地瞪着,眼泪直掉。 “叮——本系统升级完成,再次上线啦!”她耳畔传来系统的声音:“怎么回事?刚上线,就有无数的信仰值狂奔而来!系统好幸福!” 随着神话系统维护升级成功,画卷中还升起了璀璨绚烂的烟花,噼里啪啦地在她耳畔作响。 “宿主也可以再次体验抽取新神话人物的快乐了!更重要的是本系统还升级了新功能!撒花撒花!” 神话系统自顾自地说着,语气欢快,忽然她感觉到关稷雪的不对劲,停止下来,绕着她转了几圈:“宿主……” 功德 “系统,我还好,在听你说着。”关稷雪抹了抹眼泪,语气中带着哽咽。 她将焦土与红丝线埋在一块,只将沾满焦黑的双手往自己膝盖上随意一擦,问道:“你怎么升级的时间那么久?” 神话系统早已环视了这片废墟一圈,不难看出这里曾发生过激烈大战,还起了一场大火。它约摸猜到关稷雪可能是因为有重要的人牺牲,所以才那么难过。 “因为系统新增了更有趣的功能,信仰值能做到的事情更多了。”神话系统没有追问发生在她身上的事,特意换了一个很温柔的电子音想让她暂时从巨大的悲痛中缓过来。 华美的画卷在关稷雪眼前缓缓展开。 一眼望去,悬挂于画卷上部的小金乌和玉兔另换了一身金灿灿的衣服,重叠在一起的青山绿水带来的视野更加辽阔。 水中龟蛇的甲壳显得更加坚实厚重,身边还停泊着一艘小船,小船的船桨摆在两侧,缆绳则被乌龟叼在嘴里。微风吹过,小船下面的江水泛起一阵波澜,小船也在轻轻摇晃。 这艘小船一看就是所谓的新功能,关稷雪的注意力自然也全部放在它上面。 “叮——恭喜宿主开通新功能[生如远舟]。”光凭这个名字看不出什么,神话系统便向她解释道:“只要宿主花费一千万信仰值购买一张[生如远舟]拾光笺,便能通过这艘小船前往神明们所在的世界,进行为期七天的旅游。” 关稷雪微愣,原来是系统被她开通了时空隧道的功能,怪不得进行了长达三年的升级。 她还挺想到西游世界去看一看的。 不过,她看了一眼自己积攒的信仰值,虽然上面的数字在快速增长,但是也只有两百万的信仰值,离一千万还差得很远。 她的信仰值主要靠《南极仙翁拳法》、《心经》的不断扩散传播获得的积极影响,以及外界对她本人的正面评价慢慢积累起来。 再加上燕明烛摧毁玄鸟塔后,她顺势射杀手握朝野重权的太子党羽,造成了众人的对她无限敬畏。而今天的这一事件必定会在承泽大陆上流传开来,因此可以说她正强势地从光明神身上夺取信仰值! 若想尽快积攒信仰值,她必定得号召起各大势力对大燕皇朝和光明神的反攻,并且重建世界秩序。 她不仅是为了区区一张[生如远舟]拾光笺,更是因为延续燕明烛的愿望,改变这个世界,修复这个世界。 “这真是一个十分特殊而新颖的功能,也是一个很有诗意的名字,生如远舟,一苇以航。系统,谢谢你。”关稷雪撩了撩头发,站起身,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也愿,他心之所念,皆是我力之所能及。” 神话系统不知道她后面一句说的是什么,但是听起来,宿主的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改变了。 而且宿主的眸光变冷了……它呆呆愣愣地应和她一声。 “除此之外,信仰值能够做到的事情更多了,宿主要听吗?”神话系统犹豫地问道。 关稷雪点点头:“你说。” “第一个新增的作用,宿主可以在神明停留在此世界之时,向系统纳奉一千信仰值,延长神明一刻钟的停留时间。延长的次数以四次为限。”神话系统像是哄着她道:“如此一来,只要宿主有足够的信仰值,相当于神明滞留的时间变成了一个时辰。” 关稷雪心中微动:“这倒是个实用的功能,你说的只是第一个,还有呢?” 神话系统最想说的便是这第二个功能,它的电子音略带着些自豪:“信仰值能够转化成功德,如果宿主将功德贴在自己身上,便能刀枪不入,百毒不侵,提升自身在世人中的威望,同时还能提高神明对你实力的评价。” “是这样吗?”关稷雪微愣,这个功能涉及到功德,可是她何德何能将功德贴在自己身上? “不是在世间立德立功的圣贤才有资格获得功德吗?我身上贴着功德出门,只怕像是个一夜暴富,穿戴着大金链子的暴发户……我可以将功德贴在真正合适的人身上吗?”她又问道。 神话系统内部的程序卡了几下,它没想到关稷雪居然会这么问,如果是别的宿主,早就欢欣鼓舞地兑换了。她怎么会做出如此奇怪的比喻,难道穿着大金链子出门不好看吗? 它仔细想想那画面……还挺喜欢的。 不过即使系统听到她要将功德送给别人,万分心痛,回答还是要回答,它切换到一个带着啜泣的电子音,幽幽说道:“可以,只要宿主愿意。但是死人不行,这个世界没有幽冥,系统是送打不到死人手上的。” 神话系统的计算量大,遇到涉及重大利益的时刻,它敏锐地察觉出关稷雪的一点想法。 它惴惴不安地说着,关稷雪闻言,脸上的遗憾一闪而过。神话系统则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那位死去的朋友是谁,它都有点嫉妒了。 “那如果我将功德献给承载万物的土地,可以吗?”关稷雪心里的一点侥幸心理消失,思索片刻后,她想着即使这个世界还很乱,但她做些慈善并没有问题。 神话系统的内部程序又卡了几下,它刚才看到她冷冽的眼神,还以为宿主要大杀四方了,结果是它的觉悟不够……那是宿主逐渐突破人性,染上神性的眼神。 它有的只是一串冰冷的数据,感触不到她温热的心,只能通过大量的数据分析演算出她的未来。 宿主的性格温软善良,它以为她的修行之路注定坎坷,还可能会经历无数的伤害与背叛。于是绑定之初,它不仅急切地跑出来催促她收获信仰值,还很大方地给予她特别的照顾。 直到如今,她一开口竟能说出将功德回馈给大地的话语,无数的大数据分析向它涌来,差点将它淹没。 这句话不是普通的修行者能说出来的,她的神性已显,神格贵不可言,至于她的上限在哪里,就不是它能窥测到的了。 听到系统卡了几下不出声,关稷雪还以为它出事了,疑惑道:“系统?你还好吗?怎么系统维护升级之后反而不稳定了?” “宿主放心,我只是突然被一串信息洪流淹没。”神话系统的语气欢快,关稷雪莫名觉得它在嘚瑟。 “讲功德献给土地当然可以!你需要将多少信仰值兑换成功德?”系统问道。 关稷雪心里早就准备了答案,于是听到系统的回答,立马说道:“就截止到我说话的这一刻,将我积攒下来的信仰值全部兑换。” 系统一愣:“你当真要全部兑换?难道你不留着一些尽快获取到去其他世界旅游的福利?” “我不急,而且信仰值增长的速度很快。”关稷雪摇摇头道。 说罢,她心念一动,周身慢慢浮现出耀眼的金光,引起众人的注意。 “她怎么回事?” “她不会也要出事吧?” “该不会真的因为她大逆不道,光明神要降下惩罚?” “我不信!即使这世间容不下像她,像你我这样的人,我也不会放弃。” “哼,别妄想了,你们犯下大错,就等着光明神亲自收拾你们吧!” 在众人的各种惊吓的喧闹声中,瑶姬和九灵元圣木然地睁大眼睛:“这是……” 关稷雪身上不断浮现出莹莹金光,整个人也逐渐飘到半空之中,金光以长虹贯日之势冲破天际,盛开出蘑菇状的金云。 星星点点的金光像腊月的雪花一般,纷纷扬扬,轻轻洒落到大陆上的每一寸土地上。 众人逐渐意识到他们的猜测错误。 “这不是什么天罚,这是以人类之力创造的神迹!” 不光是他们,正在承泽大陆各个角落的人们也停下手上的事,顾不得尔虞我诈或是相互残害,安静地仰望这一无比瑰丽的盛景。 随即,所有人都听到一道庄严洪亮的声音:“我,关稷雪,谨以此敬赠土地,感念土地载物之恩。自此之后,惟愿世间生灵摆脱苦难,不受压迫,有一分耕耘便得一分收获,万物有序,各行其道,各得其所!” 一阵阵的回声响彻在所有人的心里。 “土地载物?” “不受压迫?” “各得其所?” 这时候,所有人开始认真地研究脚底的这片土地。 长久的缄默过后,所有人都注意到身上发生的变化。不管是人类还是神灵,相互之间的契约消失,即使不依靠相互间的配合,他们也能够分开来单独修炼,不会受到相互间的排斥。 对人类来说,即使不依靠神灵也能自行获取灵气,转化为自身的力量,自然而然地晋升到更上一层的境界。对神灵来说,他们终于不必压榨自己,将自己辛苦修来的力量分赠给人类一半。 他们或挥手告别,自此天各一方,或紧紧相拥,互相诉说未尽的心意。 此时一道陌生而浑厚的声音传来:“生死无常,轮回不息,幽冥成立。”这是土地的回应。 诛仙崖下,所有的鬼魂魂体震颤,一点星光落到云娘和其他鬼王头上,他们齐心协力,创建地府,继续收留进来的鬼魂,分管各项事务。 诛仙崖底下的空间经过无数次循环和折叠,成为一个回环曲折,永远没有尽头的小世界。 祝融被强烈的地震惊醒,心思一转,瞳孔竖了起来:“幽冥……怎么会如此突然?朱雀那么快就成功了?” 他为了寻找共工漂流到这个世界,苦寻无果,不久之后遇上朱雀。朱雀好管闲事,阴差阳错之下,命运竟与此间世界绑定在一起。为了完成此界天道的夙愿,他无数次轮回,这下总该结束了。 不过,外面不管什么性格,是善是恶的鬼魂齐聚一堂,光靠那几个人怎么能镇得住场? 他一个挺身站了起来,变成只有两米左右的高度,红色的头发高高竖在头顶,嘴里长出獠牙,哼哧哼哧地跳出去抓鬼。 关稷雪没想到幽冥竟然因此创立,怕诛仙崖底下的群鬼乱舞的情况无法控制,便赶过来。 然后就看到所有的鬼魂在祝融手下,乖得像一群鹌鹑的模样。 既然这里没有她什么事,她便默默离开。幽冥成立,她回到京城之后,耳后长出小人的被治好,大燕皇和大祭司也被抓住。 不过他们的神魂已经在被光明神当作傀儡之时消亡,没办法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她便也不留情,直接斩杀留在他们体内的两道光明神的神识。 这之后,她在大燕皇朝的故地,重新建立起临时政权,号称大楚,选任贤能,逐渐恢复人间的秩序。 大燕皇朝侥幸活下来的血脉,出了燕明翊和燕明莉,就只剩下一些平时比较低调的。 那两兄妹每天轮流过来与她套近乎,旁听侧敲打听她和燕明烛之间的事,她实在是烦了,恐吓她们一番,将她们扔到新兴起来的门派去修炼。 自从修炼的方式可以自由选择之后,新型的炼丹师、炼器师、灵植师等等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以前的各大世家也逐渐没落。 王家曾经来她这里询问骆清原和骆清帆两人血脉的问题,时不时暗指她不念旧情,没等关敏卉说完话就将她杀了。对于王卿存,就没有从他们口中听到半个字。 她对王家没有高感,但是他们特别识抬举,懂得进退,不少时兴的东西都是他们支持的,在政事中也帮了挺大的忙。 她叹了口气:“说的不错,血脉对你们家族来说是大事,不过骆清帆现在是属于你们的血脉,你们不是很高兴吗?你们与其三番五次来找我处理你们的家事,还不如想办法不让血脉被混淆……现在英杰辈出,创设出来的功法不少,我想这对于你们来说不是难事。” 王家的人终于不再来烦她,倒是积极地提出另一个建议,要为古神朱离举行祭祀大典。 不管怎么说,世间现在的修炼方式来源于古神朱离,最初造反的那批人也是因为共同修炼朱离的功法而聚在一起,这是承泽大陆的共识。 现在光明神蛰伏起来,没有再出现什么举动,朱离也没有什么动静,关稷雪思来想去,还是同意他们对祭典大操大办的提议。 处理完政事,关稷雪回到寝宫,这时她才能空闲下来,召唤神仙,与他们聊聊天。 她手心上作为“天罚”的黑莲已经消失,但是她仍然能感觉到小黄鸟与她存在联系。 在那天之后,小黄鸟的体型突然长大了好几倍,鸟喙最前端的部分往下弯曲,显示出几分猛禽的做派。 它的脑袋上长出三缕坚韧的金丝,从脑袋到尾巴呈现出渐变的金红色,越到尾羽的末端部分颜色越深。 它的尾羽高高往上翘起,长度至少是它前面身体的两倍以上,一见到她回寝宫,就展开翅膀飞迎过来,简直比孔雀还要喜欢炫耀自己的羽毛。 大楚皇朝的皇帝她当了三年,也就每天废寝忘食地工作了三年,也只有将头埋在这只大红鸟的背上的时候,才觉得内心抵达栖息的地方。 “啾啾爱妃,朕回来了!”关稷雪回到寝宫,见他飞扑而来,顺势抱到怀里,逮着它的脑袋亲几下。 啾啾爱妃整只鸟身体一僵,她就喜欢他这个反应,捏着他的鸟喙禁止他将头转开,脸上的神情更为怜爱了。 悟空 精卫被关稷雪召唤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在“祸害”朱雀,她可不像瑶姬那么端淑矜持,恶趣味一笑,伸手就要往自家师父身上招呼。 以前朱雀还是小鸡崽模样的时候,她竟是一点看不出来关稷雪契约的“神宠”竟是自家师父。 结果她就戳了戳他的翅膀,就被他啄了几下。 “要不要那么凶啊!”精卫揉了揉被啄出红印的手背,委屈地嚷嚷道。 不过她以前就喜欢跑出炎天界,私自下凡玩耍,不知道被他捉到过多少次,还被打手心,也算习惯了。 他浴火重生那么多次,每次活过来都会比以前强大几倍,偏巧到了老树开花的岁数,刻意维持这副模样待在关稷雪身边等人投喂、梳理羽毛。 还禁止她们把他的身份说出来。 精卫心中腹诽,以前她只知道朱雀师父喜欢装正经,没想到遇上感情之事那么无所不用极其。 朱雀美滋滋地吞下关稷雪剥好的葡萄,琥珀般的眼眸熠熠生辉,十分厚脸皮地享受被人抚摸羽毛的感觉。 他兴致一起,刚想放开嗓子炫耀自己的歌喉,正巧刑天也被召唤过来了,抚着琴弦,悠扬的乐曲一出,他就被中断了。 “稷雪,身为国君,这样的小宠物偶尔观赏也就罢了,你这样给他喂着,太过溺爱,当心玩物丧志。”刑天瞥了朱雀一眼,朝着关稷雪语重心长道。 自从被冥泽灵珠刺激到,他神智混乱的毛病居然慢慢好了,虽然偶尔有记不起从前的情况,但他已经意识到炎帝已经不在了,被他当成帝君的只是个人类女子。 刚开始,他为炎帝伤心悲泣了几天,又为自己认错人尴尬许久,只要一想到关稷雪,他连腹肌两侧都是红通通的。 后来大燕兴盛起来的门派一拥而上,将关稷雪拥立上皇位。她肩负着沉重的期盼和依赖,为了做好本职工作,她只好多方求教。 刑天一步一步,耐心地教她怎么平衡各方的势力。而她在他的教导下,从青涩到成熟,慢慢成长为合格的帝王。 只不过,她对不管是剑修、丹修、炼器师、制符师,还是遗留下来的召唤师……各个方面突出的修士都给予大力扶持。同时划分出一片浩大的区域,交给神灵自主发展,努力缓解人类和神灵之间时代积累下来的矛盾。 为了维持新秩序的运行,她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积攒下来的信仰值,眼睛也不眨一下,大部分都赠送给土地。 为了让她获得有些乐趣,刑天感觉到朱雀复苏过来,干脆揪着他的脑袋,要他尽量多维持鸟的形态,引诱她发展遛鸟的爱好。 刑天原本还以为按照朱雀端庄内敛的性格,他会别扭许久,没想到他竟然无师自通地掌握卖萌技巧,引得关稷雪心花怒放,每天除了批奏折就是遛鸟。 所以当关稷雪听到刑天担心她玩物丧志的时候,只当他说笑,没放在心上,只一边喂着朱雀,一边说道:“不用担心,今天也就是把你们和瑶姬一起叫过来品尝御膳房的手艺,才有闲心给他剥葡萄……不过,我刚才同时召唤的,瑶姬怎么还没过来?” 对于已经召唤过的神明,关稷雪已经熟识,她便让系统修改了机制,不会被她强制召唤过来。 这时,瑶姬的视频通话打过来,水镜铺陈开,只见她头发散开,伫立在山坳中,眼睛染着一抹深红,嘴角残留着血迹。 而她手中提着提着一个孩童,胸口之处已经被啃咬得不成形状。 她的脚下还躺着一片尸体,血液还很新鲜,掺着尘泥往低处流淌。 瑶姬的眼睛里流露出疯狂,对着水镜里出现的人勾出一抹笑。 这一幕过于触目惊心,关稷雪震惊地站起来:“瑶姬……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精卫也煞白着小脸:“瑶姐姐怎么可能会做那么残忍的事?” 关稷雪脸色一沉,想起唐三藏说过的西海危机,以及他们西行途中时不时遇到的怪异城池,只怕瑶姬遭受毒手,才会变成这副样子! 她心焦如火,可是瑶姬很快就将水镜关闭,关稷雪不知道她所在何处。幸好她当皇帝三年来召唤出的神仙基本上是凡间的山神、土地神、灶神以及天上的星官,巫山的山神也被她召唤出来过。 不过巫山的山神听到此事比她还要震惊:“陛下是不是看错了?这怎么可能?前几天瑶姬神女还在巫山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帮着完成来到神女祠上香的百姓的心愿。” “那你可知道她去了哪里?”关稷雪问道。 山神摇摇头:“神女交际广泛,向小神透露的不多,小神只知道神女往西边走了。” 得知巫山的主人出事,他也很着急,急切道:“陛下可以先去问其他与神女关系好的神仙,小神试着联系各个地方的山神土地,问问有没有见过神女。” 关稷雪点点头,意欲询问禄星,然而情急之下,一不小心竟将手指点到召唤新人物的地方。 一阵耀眼的金光过后,几片染着血的树叶簌簌地落在她眼前。 强劲的疾风冲着她的脑门灌过来,关稷雪已经被依旧笃信光明神的信徒刺杀过好几回,她感受到杀意袭来,当即放开朱雀,使出千情伞抵挡。 她这次召唤出来的神仙速度非常快,若有若无的身影围着她转,使出的招式变化无穷,简直令她应接不暇。 几十回合之后,她就被对方打中胳膊。刑天见状,一把神盾飞过去,“咚”的一声巨响,那人终于停下。 众人定睛细瞧,也看清他的真面目。他全身长着金色的毛发,漂亮而神异,毛发外边套着一件鹅黄色的僧袍,随意扎着俏皮的虎皮裙。他头戴着僧帽和金箍圈,两只眼睛炯炯有神,脸蛋两边粉得像一颗毛桃。 关稷雪认出他的身份,不由愣住,可是他的金箍棒还隔着神盾指着她:“孙、孙大圣?” 孙悟空眼神微怔,两人大眼对小眼,半晌,他收起金箍棒,问道:“你不是妖怪?干嘛帮着妖怪把俺老孙掳到这里来?” 他走了那么久的求经路,第一次赶在师父前面被掳到“妖怪的地盘”。 他来到这里还很高兴,毕竟苦寻不到,妖怪自己开门把他请进去了。可惜是个半路跑出来捣乱的。 他看了看旁边的朱雀和刑天,心中怪道,这人身为一国之主,怎么属下之臣长得如此奇形怪状?但是他们身上的功德倒是亮眼,看得他眼花。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审视,关稷雪赶紧为自己澄清:“我不是妖怪,我拥有能召唤神仙到此世界的能力,我只是相与各位大神结交。如果耽误到大圣除妖,还请见谅……如果大圣需要,我们还可以鼎力相助。” “罢了,你送我回去吧。”孙悟空甩甩手,而后似是陷入沉思,喃喃说道:“那妖怪会藏在哪里呢?那么多小孩和老人被她吃掉……”他路过山头,不能放任不管。 关稷雪刚想把他送回去,听到这话,想起瑶姬也是往西边走,被她吃下的大多也是老人和小孩。 她连忙停住动作,问道:“大圣,你们在哪里?实不相瞒,在那个地方行凶的有可能是瑶姬。” “瑶姬?”孙悟空想起来她也帮过自己救活人参果树,语气略带惊讶。 关稷雪便将她们在水镜中看到瑶姬的那一幕告诉他:“如果真是瑶姬,还请大圣手下留情,她很可能就和西海龙王一样。” 孙悟空点点头:“如果真是瑶姬,俺老孙知道分寸。说起来,俺老孙护送师父西天取经,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可是每走到一个地方,就遇到基本无人生还的村落。行程加起来不到一半,九百九十八难都有了。小白龙这两天也像是受到刺激一样,他这个反应,俺老孙就知道会和西海的事有关……如果真是那股神秘的力量,或许瑶姬现在凶多吉少了。” 关稷雪和精卫对视一眼,精卫深吸一口气:“算算日子,瑶姐姐变成这副样子的时间最多在三天之内,她的神魂或许尚未消散,还有救。” “放心,俺老孙必定会竭尽所能救下瑶姬。”孙悟空郑重说着,顿了一下,顺口问道:“你叫她瑶姐姐,你和她的关系是?” “我是她的妹妹精卫。”精卫顺便将其他人的身份一同介绍:“这是大楚国的楚皇关稷雪,旁边没有头的是刑天,那边的鸟被稷雪取名叫啾啾。” “你们真是奇怪的组合。”孙悟空手抵着下巴,做思考状:“怪不得那把战斧无懈可击。” 他抬头望了眼精卫:“我听东海龙王提到过你,那一年你饮了朱雀的血,得以重生成为青色的鸟。应龙为了平息东海,让烛龙将小金乌从东海引出来,还将敖广派到东海镇守海域。敖广感悟出将东海变成桑田的大神通,息壤现世,就被你姐姐拾到,前去救治扶桑树。敖广靠作弊完成你在东海边发下的填平东海的夙愿……说不定俺老孙的花果山上还有你敲落过的石子,或者你留下的爪印。” 精卫被她说得有些想念东海龙王,但更多的是担心瑶姬,可是她还没有办法去到西游世界,只能干等着。 孙悟空发觉自己一不小心说的太多了,见她神色怏怏,连忙道:“大楚陛下,你现在就送俺老孙回去吧。” 他当即留了几根猴毛当作后续联络的信物,便感到自己身体一轻,眨眼间回到茂密的山林之间。 他抬起自己光滑幼嫩的小手,现在的他是八岁小孩的模样,身前挂着平安锁,手上摇着拨浪鼓,就等着瑶姬上钩呢。 蠢蠢欲动 “五四三二一,上山打猫猫。猫猫找不到,当心被吃掉!”小男孩唱着欢快的童谣,显露出天真活泼的笑容。 一道诡魅的黑影跟在他身后,目光贪婪,吸溜地吞着口水:“原来还漏了一个。” 她一张口,伸出长长的舌头,轻轻触到小男孩光滑的头顶,却很快离开,没急着进一步连人带头卷过来。 这阳气不沾尘俗,青涩却蓬勃,十分合她胃口,倒有点令她舍不得囫囵吞下。 她舔了舔嘴唇,拨弄头发到肩后,露出光洁的脖子,疾驰而前,带起一阵风雨,雨点沙沙地打在树叶上。 她十指弯曲,伸出尖锐的利爪,眼看就要抓到那小男孩,那小男孩却反擒住她的手,抡起她整个人往地上一摔。 小男孩凑近她,金光一闪就现出猴子模样。她神色大变,爬起来就要跑,却被金箍棒撞到了后背,再次摔倒。 “臭猴子,好好取你的经,不要多管闲事!”她嘴里吐出几口泥土,怨毒地望着他。 “哦?你这小妖精居然认识俺老孙?”孙悟空的金箍棒抵着她的脖子:“附近村子的青壮年都被你控制,给你献上老人和小孩,可惜现在被我抓到了,你吃进去的也得吐出来。” 瑶姬嗬嗬地笑:“他们都是自愿的,若他们没有贪念,我何谈控制?我只是让他们的欲念疯狂生长,那些老人和小孩给了我,他们就能加官进爵,当一辈子的人上人!他们何乐而不为?” 孙悟空闻言,将她翻了个身,一棍子打在她肚子上,当即把她吞下去还未来得及吸收的阳元打出来。 “还挺会狡辩。不管通过什么手段,害人就是害人,那么多性命丧于你手,为你增添功力,你心中毫无触动。而且那些听信你话的青壮年已经失去本真,被你留下的贪念吞掉了脑干。”孙悟空从宝象国出来后,遇到这样的情况太多了,这回终于抓到这个祸害。 瑶姬肚子里大部分都阳元都被打出来,腰腹抽动几下,刚回头依旧被孙悟空钳制着。 “可恶,要不是因为这副身体太弱,你这猴子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瑶姬眼底浮上一层阴霾。 “对了,你还占着瑶姬的身体,俺老孙这就将你打出来!”孙悟空挥起金箍棒要打,不料,她竟抬起脚,偏过身像只泥鳅一般转到他身侧,朝他耳朵尖吹了一口气。 孙悟空手一顿:“你占据瑶姬的身体做这种事未免太过大胆。” “你以为瑶姬凭什么会被我迷惑住呢?”瑶姬成熟柔媚的身子给了她极大的诱惑加成,眼睛眉毛一弯,展现出无限风情。 “我只不过是变作风流多情的书生,与她吟诗唱和几句,她便丢盔弃甲,漏洞百出。” 她得意洋洋地说着,可惜遇上的是不解风情的时候,胁下又被打了一棍,惊叫一声,余下所有的阳元都被打出来。 “呕!”她面目狰狞:“孙悟空!你别不知好歹!” 孙悟空嘿嘿一笑:“你的实力也就跟白骨精差不多,就敢这么狂妄,你是给哪位帝君端茶倒水偷跑下界的仙女?” 经过平顶山,跟金银角大王耍闹一顿,孙悟空收获了不少经验。 然而那妖精却被他的话激怒了,肩膀止不住地颤动:“休得侮辱我!” 说着,她的手心呈现出钩状,向他袭来,然而再次被孙悟空戏耍一番,又吃了一嘴的泥土。 这具身体的法力高,但是战斗力太差,遇上孙悟空完全被压制住,她眉头紧锁。 “不是道家的?那就是佛祖或者玉帝那边下来的人?”孙悟空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你尽管猜。”妖精咬牙切齿道:“你几次破坏我的布局,更是羞辱我,从今以后我不会让你们师徒的取经路好过!” 孙悟空无所谓的耸耸肩:“遇到奸恶的事不去管,即使取到真经也不成正果。你尽管过来……不过俺老孙还是今天就将你解决了!” 妖精面露慌张,她先前就受了重伤,要是他再来自己就经不住了。 她目光一沉,当机立断地在他打到自己之前丢下瑶姬的身体,兀自逃跑。 孙悟空见到一团黑影从瑶姬头上冒出,金箍棒掉了个头,踩着筋斗云,追上那道黑影。 黑影被打散,只掉下一只香囊,冷冽的清香沁人心脾。 “糟糕,中了她的障眼法,小看她了。”孙悟空捧着香囊左看右看,上面绣着双飞燕,蹁跹而舞,栩栩如生。 “呵,孙悟空,来日方长。”疯狂的笑声回荡在孙悟空耳畔,他紧锁眉头,没想到这妖精的真身还是个男的。 他从云间落下,瑶姬正好醒来。 “发生了什么事?”瑶姬像是用光了所有力气,软绵绵地问道。 “你被妖精附身,去吸取凡人的阳元,差点连你自己的神魂都被那妖精拿去做滋补身体的养料。”孙悟空将她扶好,暗中给她度了几道法力修复身上的伤。 瑶姬反应几秒,迟钝地跟着念道:“妖精、养料、好可怕……” 她像一个三岁女童一样,说话的尾音上扬,颤抖几下,钻进孙悟空臂弯后面躲起来。 孙悟空捏着她的手把脉,眉头一皱,瑶姬的神魂还是因为那妖怪而遭受了损伤。 “大圣,原来你们在这里,她还好吗?”他背后传来一道带着气喘的声音。 孙悟空回过头一看,招呼他过来:“原来是文昌帝君,你来得正好,她不慎被妖精附身,神魂受损。” 禄星急忙上前查看,瑶姬仿佛不认识他,伸手轻扯他的长胡子,呆呆愣愣地咧嘴一笑:“爷爷~” 禄星先是心疼她这副模样,而后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朝服。玉帝看到他每天顶着青年的模样出入凌霄宝殿,格外惊恐,就怕他无所事事,去勾引天宫里的仙女。所以玉帝连发了十道密函给他,让他换回这副老爷子的打扮。 自从上次出了奎木狼和百花羞仙子,以及织女和牵牛星君的恋情,玉帝下发给二十八星宿的朝服越发丑陋。 再加上织女的心情极度不好,织女宫里裁制的衣服水平也是参差不齐。 禄星正折了草蜻蜓哄着瑶姬,孙悟空没看出他的心思,只当是老爷爷陪孙女玩。但是他倒是想起来什么,问道:“文昌帝君,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我在瀛洲岛上的时候,听到那里的土地都在讨论瑶姬出事,我便去找稷雪姑娘询问详情。她就给我指路到这里,幸而大圣出手,事情不算太遭。”禄星解释道。 他这一提醒,孙悟空总算想起关稷雪,连忙连通她,说明瑶姬的情况。 关稷雪那边的几人都格外担忧她的情况,听说她没有生命之危,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但是看着瑶姬痴傻的神色,关稷雪心里的一块石头还没全然放下,朝着禄星说道:“老神仙,那就麻烦你多照顾瑶姬,想办法帮她修补神魂。” 禄星整天听她称呼自己作老神仙,都习惯了,点点头,将瑶姬横抱起来:“阿寿那家伙这几天神神秘秘都找不到人,不知道在忙什么,我先去找麻姑帮她看看。” 南极仙翁那边显示繁忙状态已经很久了,关稷雪没想到禄星竟然也找不到他。但是她相信以禄星和瑶姬的交情,瑶姬不会有事的:“那就替我和精卫多谢麻姑。” 禄星急忙带着瑶姬离开,关稷雪心思一转,朝着孙悟空问道:“那妖精是什么样子的?那些被那妖精吃掉或者控制住的人该怎么办?” “被吃掉或者被控制住的人只能通过地府解决,还有救的放回去,没救的放到轮回,魂消魄散的那就没办法了。”孙悟空长叹了一口气。 “那妖精擅长意念控制,还会强大的变化之术,说不定还能化出分神,那些分神也有操控人心的本领。他的本体是个男妖,这次附身在瑶姬身上,被你们即使发现端倪,本是极好的机会,可惜俺老孙大意了,没抓住他。”孙悟空一想到那妖精会仗着背后的强大势力胡作非为,就觉得他十分难缠。 可惜他身上没有突出的特征让他辨认是从哪个帝君/佛祖/菩萨的门下出来,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之前,他也不好上门搜寻。 关稷雪听他蹦蹦跳跳,手舞足蹈地描述自己与那妖精的对决,眉头微皱,提出自己一直在意的事:“若是那位大神的门徒还好对付,可是那妖精与我们这边世界的光明神有着许多相似的地方……” 说着,她稍微隐瞒了唐三藏的身份,将从自己通过神话系统与各位神仙相遇,发现承泽大陆天地气运存在的问题,到燕明烛等人建立起的势力,再到光明神因为胥泽秘境而大开杀戒的过程告诉孙悟空。 “这比俺老孙想的还复杂。”孙悟空双手叉腰,他心中对比着西海和一路过来的城池的异状,在听她叙述承泽大陆的事,越听越觉得相似。 那些被操控的人都是起始于性格大变,接着越发易怒、残忍,再接着就发展到极为自私,六亲不认的地步,最后滥开杀戒。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说,那个光明神本来在两个世界先后发展自己的势力。但是因为玄鸟塔被摧毁,就在你们世界失势,从而退避到这边,在这里兴风作浪?”孙悟空饶有兴致地问道。 关稷雪郑重地点点头:“没错,光明神在这边已经三年没有动静,我不得不认为他到了你们的世界。不过有各位大神和大圣在,他受到的打击只会更大。” 说着,关稷雪腰杆挺直起来,她已经在担心万一光明神在孙悟空手上吃瘪,重新退回到这边,她该怎么应对了。 燕明烛毁掉玄鸟塔,估计只是侥幸破坏了光明神的根基,让他受到重伤,她才捡了个大漏。 在光明神回来之前,她必须大力动员承泽大陆上的群众内卷起来,做好准备,才能集合力量抵抗光明神。 她现在收获的信仰值主要来源于百姓对她的信任,而她的信仰值最后也被她赠给土地,短时期内最大限度地提升百姓的创造力,各种各类的功法才能如雨后的春笋一般被创造出来。 这么想着,她又蠢蠢欲动想要去御书房批改奏折了。 她们与孙悟空互相道别,关稷雪又送走刑天和精卫两人,便独留朱雀待在寝宫,披上外袍走了出去。 然而,她没有看到,孙悟空在关掉视频之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可是那妖精法力高强,只不过会收到所附身之人本身的束缚。附身在瑶姬和普通人身上他没能成多大气候,但是西海那边仍然令人束手无策……光是迷惑住西海龙王尚且如此,万一他成功霸占在某位帝君或者佛祖的身体里,那就麻烦了。” 孙悟空如是说道。 刺杀 孙悟空心里怀着沉重的心事回到取经队伍中,小白龙感觉到光明神的那股气息消失,终于平静下来。 “悟空,事情如何?”唐三藏连忙问道。 他为了不让师父和师弟们惊恐,便给他们一个安心的微笑:“那些百姓的问题都转交给地府解决好了,那妖怪也被我打跑,我们可以安心上路。” 说着,他抹了抹小白龙的脑袋,小白龙便托着唐三藏重新上路。 孙悟空心中藏着事,见到头上偶尔飘过一个神仙,便跑上去问三界各处的帝君和佛祖有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状况。 结果各方大神不仅一切如常,而且还十分相互之间见面的次数变频繁了,相处地十分和谐。 这倒是正常,不像是前期性格大变,嗜血好杀的特征。 不过他心里的一根弦刚松懈下来,便感到衣袖间凉风习习,他不由提高警惕。 却听猪八戒和沙悟净迎着风快步上前:“师父、大师兄,我们前方又遇到一条无边无际的大河,河水湍急,堪比流沙河!我们得赶紧打听打听有没有出行的船家。” 孙悟空转眼看去,确实是一条大河,而且大河之上没有什么妖魔的黑气,看上去很正常。 然而猪八戒离岸边越来越近,突然,他爆发出一声惊呼,往后踉跄几下。 孙悟空赶紧飞去接住他:“八戒,你没事吧?” “没事。”猪八戒摇摇头,疑惑地看着他,大师兄什么时候这么紧张他了?真是让他受宠若惊。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解释道:“就是这河水就像墨汁那样黑,俺老猪从来没见过,就被吓了一跳。” “你这呆子,不就是黑水吗?我还以为有妖怪,大惊小叫的。”孙悟空无语地看他一眼,刚往前走两步,就见到河水上凭空出现一条小船,他不由警铃大作。 却见那船夫摘下帽子走下船来,客气地朝他们行了一个礼:“各位不要担心,我没有恶意。我是泾河龙王家的老九小鼍龙,大表哥让我再此等待各位。” 说着,他低下头,看了一眼小白龙:“我三表哥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小白龙默然看向他:“没错,是我表弟,他还好,身上没有那种可怕的气息。” 孙悟空这才放心,问道:“他不是非要守着那老龙?难道他被那老龙发现自己没被控制住吗?” “那我大哥没事吧?”小白龙也着急问道。 “暂时没事。”小鼍龙摇摇头道:“他近期发现那魔头似乎受了伤,气息不稳。而且他的生辰将至,那些自动过来同流合污的魔族势力正商量着为他置办生辰宴。” 现在三界都知道西海出了状况,不敢靠近西海,西海中也守卫森严。敖摩昂的目的便是趁着生辰宴之时,西海的守卫放松之际,抓住机会擒拿魔头。 “所以你们希望我假扮成为他祝寿的人,潜入西海行动?”孙悟空眼前一亮,来了兴趣,这种好戏他十分拿手。 听到孙悟空同意,小鼍龙松了一口气,急忙说道:“没错,还希望大圣鼎力相助。您会七十二般变化,变化之术最不容易被他识破,而且还有定海神针,这可是大好机会!” 虽然心情很激动,但是孙悟空还是按耐下来,冷静说道:“可是若有万一,只怕西海要遭殃,俺老孙的软肋也被牵制住了。” 西海里的生灵亿亿万万,一不小心西海就要变成血海,不光是他,所有的大神都不敢轻举妄动。 “大圣请放心。”小鼍龙郑重道:“大表哥还联合了各方大神的兵力,真武大帝、南极仙翁、妈祖娘娘、王灵官、马灵官、二郎神……各位大神开了几次会,可谓是计划周详。” 孙悟空闻言挑了挑眉:“这样的阵容是水火齐上阵啊,怪不得我听说各位大佬联系频繁,尤其是南极仙翁,鬼鬼祟祟的,原来是因为这事!” 真武大帝、妈祖娘娘和二郎神就不用说了,都是正儿八经的水神,战斗力强大得可怕。 南极仙翁火攻一绝,五行中还不怕水。还有那两个灵官,虽然名头不响亮,但是同样可以在水下使火。尤其是王灵官,只要有水的地方,他便可以抵达。 孙悟空当年大闹天宫之时,刚从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跳出来,一路打到通明殿。 眼看就要进入凌霄宝殿,他突然想到自己这副被烧焦了毛,灰头土脸的样子,就算是坐上玉帝之位也不好看。 于是路过通明殿里的莲花池,他喜滋滋地跳下去搓澡、更衣,结果王灵官就从池水里冒出来,和他大眼瞪小眼。 瞪了好一会儿,他们就打起来,然后他就没进入凌霄殿,再然后他就被如来佛祖压在五行山下…… 孙悟空想到此,调侃道:“真武大帝一个人还带着他的两个灵官过来,不会其他大神也是他组织起来的吧?” 小鼍龙尴尬地笑了两声:“大圣果真是料事如神,哈哈。”他还是在各位大神之间跑腿的,他的法力微不足道,魔头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就可以帮着敖摩昂传递消息。 “那你说,他们要我怎么做?”孙悟空问道。 小鼍龙凑上前,悄声说道:“自愿投靠魔头的水族里面的,有一个自称万圣龙王,在碧波潭耀武扬威。但是我们安排有两个内应在里面,叫做奔波儿灞和霸波尔奔,大圣就假装成他们两人的外公,由他们带着,跟万圣龙王过去即可。” 孙悟空点点头道:“好说。” 西海龙王的寿辰日很快到来,孙悟空安慰了小白龙一番,找来天神看顾师父,便跟着小鼍龙离开。 奔波儿灞和霸波尔奔早就看不惯万圣龙王和他的女儿万圣公主、女婿九头虫,爱贪便宜、偷偷摸摸,还克扣他们工钱的嘴脸。 所以得知他们碧波潭整个投靠到西海的时候,他们十分绝望。恶人投奔了更庞大的黑恶势力,简直是如虎添翼,把他们压榨得是一滴都不剩。后来他们就毫不犹豫地被小鼍龙策反。 听说他们要带着孙悟空到西海去,他们两个大腿发抖,一人搀扶着孙悟空的一只手臂,晕晕乎乎地混入西海。 “外、外公……这边请。”奔波儿灞和霸波尔奔本色出演。 万圣公主和九头虫望了他们一眼,嫌弃地摇摇头,只当他们太过孝顺,才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害他们丢脸。 早知道就不带他们过来了。但是来都来了,他们也觥筹交错,高怀畅饮,对着西海龙王说尽了好话。 “大王请看——”万圣公主和九头虫兴冲冲地捧着两只宝盒,将其打开,谄媚地笑道:“这分别是佛宝舍利子和王母娘娘的九叶灵芝草,可治百病,稀世少有!我们碧波潭特意献上宝贝,恭祝大王诞辰,大王必能与天同寿,与地同僵,威势蒸蒸日上,傲视群雄!” 这可是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一下子献出去,他们的心也痛得很,但为了更高的法力和更长的寿命,就算心疼也值得。 西海龙王看了那么多宝贝,终于见到看的过眼的,冰冷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微笑,将宝贝收起来之后,随意抬抬手:“你们费心了。” 话音刚落,万圣公主和九头虫就感受身体一暖,灵力一下子得到提升,他们整个人都感觉年轻了几百岁! 这说明西海龙王对他们的宝贝很满意,于是连忙下跪,磕头道:“谢谢大王,大王法力无边!” 不光是万圣公主和九头虫,但凡是以碧波潭的名义过来的,都分到一些法力。 包括孙悟空。感受到身体的变化,他心里感叹道,这魔头还真有两下子。 西海龙王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这寿辰本就不是属于他的生辰,他的“好儿子”敖摩昂非要大张旗鼓地号召那么多人过来……这让他感觉到这儿子有些不听话。 他侧眼看向敖摩昂,见他乖乖地坐在一旁,如同死水一般,看上去好像真没什么问题,不过……他并不是好糊弄的。 “昂儿,怎么不过来为父王祝寿?”西海龙王朝他问道,语气显示出几分和蔼。 敖摩昂反应过来,遂信步上前,举手将一幅字画举到头顶上,抬头的瞬间,眼神中充满孺慕:“这是孩儿亲手所绘,里面描绘的是父王统掌八十万虾兵蟹将,威武出战的时候。” 西海龙王打量他几眼,接过字画展开一看,随手放在案上:“你有心了。” 敖摩昂低下头:“父亲喜欢就好。” “呵。”西海龙王亲手将他扶起,笑道:“父王也为你准备了一份惊喜,相信你也会像父王一样喜欢。” “孩儿……受宠若惊,既是父王喜好之物,就留给父王,孩儿怎么好意思与父王相争?”敖摩昂继续抵着头,恭敬说道。 “昂儿不必客气。”西海龙王深深地看着他的头顶,笑道:“抬起头来。” 敖摩昂掩饰住眼中的冰寒,应声抬头。只见西海龙王拍拍手掌,随即宫殿上涌入一群虾兵,拖着几个笼子的犯人进来。 “他们都是惹了父王生气的人,昂儿今天不必客气,只管玩上一玩,为各位嘉宾助兴。”西海龙王笑道。 敖摩昂不由攥紧手心,这些人不过是误入西海的无辜之人。 宫殿中间前来祝寿的人纷纷避让开,留出一大片的空地,西海龙王挥手凝结出一片结界,那些犯人便被放进去。 他们就像是待宰的羔羊,沿着结界的边缘奔走,惊恐不已。 “时候不早了,昂儿快去吧。”西海龙王见他无动于衷,催促道。 敖摩昂挪动几步,长剑指着那些犯人,忽然眼中出现一抹精光,转过身即朝着西海龙王刺去。 围困 西海龙王早就对敖摩昂心存怀疑,因此看到他终于忍无可忍要杀自己并不意外。 他随手一挥,卸掉他的力道,却不料自己也往后踉跄一下,后脊骨直直地戳到龙椅上的明珠。 他这个便宜儿子的功力见长,看来还有人在背后偷偷指点他。 “还我父王!”对面这个占据他父亲身体的人看起来确实受了很重的伤,但他不敢大意,挥着剑乘胜追击。 西海龙王左遮右挡,绣着金丝龙纹的白色衣袖雪浪一般翻涌,转眼之间便将敖摩昂拍飞出去,落到囚犯堆里。 无辜的囚犯们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好像内讧起来了。不过西海龙王喜怒无常,最恨背叛自己的人,即使身上流着相同的血,这位太子看上去也不太妙。 其他赴宴的宾客刚还在笑呵呵的,看见父子相斗的场面,觥筹交错的声音渐渐停歇下来。 他们有的开始思考以西海龙王如今的性格是不是要考验他们的忠诚。有的则开始担忧自己被迁怒到,毕竟西海龙王发怒起来丝毫不讲道理。他们原本还想表现一番,如今却不敢向前一步,皆屏住呼吸静观事态发展。 最开始感觉到西海龙王性情变化的时候,没有人将此放在心上,直到他逐渐将龙宫的范围扩大,延展西海海域的控制范围,他们才开始忧心起来。 而且他们中间还听说他往常最疼爱的小儿子被他送上斩仙台,极为不讲情面,更是对他侧目三分。 如今西海的水族都被他控制住,他也不去天庭朝拜玉帝,与其他上仙郊游,各水族这才反应过来他野心不小。 然而,九头虫却觉得这是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连忙上前朝着敖摩昂喊道:“大太子居然敢行刺大王,真是大不敬!如此狼子野心,应当重罚!” 万圣公主也应和道:“没错,他犯上作乱,差点刺伤大王,绝对不能姑息!” “既然你们这么说,那寡人应当如何处置他?”西海龙王居高临下地望着倒在地上的敖摩昂,眯了眯眼睛,笑着问道。 万圣公主和九头虫此时却像是舌头打结一般,支支吾吾许久,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们跟了西海龙王挺久,知道他喜欢听人说些讨好的话,绝不容许别人的反抗和出现超乎他规定之外的心思和举动。 但是就算是摸清了西海龙王的喜好,他在他们眼中依旧像是一位操纵者丝线的木偶师,只有他玩弄别人,任何人却永远也无法猜测到他的想法。 如果他们说放过敖摩昂,那肯定不行,下一个被扔到结界里面的恐怕就是他们。如果他们说要处死敖摩昂,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像是对付小白龙一样狠得下心肠? “怎么,你们那么久都没想好?刚刚不是还理直气壮的吗?” 西海龙王突然出声,将九头虫吓出一身冷汗,挑了一个程度中等的刑罚:“不如就处罚他杖刑,将他的神力打散?” “单单如此?”西海龙王冷哼一声,不过考虑到九头虫和万圣公主刚送的佛宝舍利子和九叶灵芝草正好是自己疗养伤势急缺的宝物,他便手下留情,没将他们拍走:“背叛我的人,绝对不能活着离开西海!” 一旁的龟丞相闻言,连忙让人抬上白玉神箭,躬着身子,谄媚地笑道:“大王,这是您最爱的兵器!” 敖摩昂猛地一抬头,那是他父王亲手炼制的神器,十分珍爱,轻易不示于人前。 “最爱的兵器?”西海龙王见到那白玉神箭却变得怒不可遏,抢到手中,白玉神箭便被一掰两断。 “那么久了,你连自己主子是谁都没分清!”说着,他将断掉的箭矢插到龟丞相的眼睛里,往前使劲一怼,箭矢便穿透龟丞相的头颅,咽了气。 九头虫和万圣公主被吓到,不由往旁边挪了几步。 待她们回过神来,只见西海龙王不知道往结界里使了什么手段,结界内部出现一层阵法图案的倒影。 有几位囚犯挣脱着要往外逃,结果浑身一颤,变得像是挂在墙上被风干了的腊肉。 然而,还没等他们看清楚,那结界瞬间就像是膨胀而起泡沫,“砰”地一声全部破碎。 一只甩着胡须的老鲶鱼正拿着一根拐杖,得意洋洋地朝着西海龙王挑衅:“妖怪,你这结界不经打,像块豆腐一样。” 九头虫和万圣公主都觉得这条老鲶鱼有点眼熟。 等等,这不是奔波儿灞和霸波尔奔的外公吗?他们朝身后看了一眼,那两条鱼早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这两个欺主的蠢鱼!不知道给他们惹出来多大的祸。等将他们抓到,一定到将他们千刀万剐! 万圣公主气得头上的珠钗直颤,九头虫更是气得鼻子冒烟,但是他们心底又十分害怕,丝毫不敢声张,暗中相互牵扯着要躲到一旁。 这时,他们听到西海龙王暴怒的声音:“孙悟空?又是你坏了我的事!” 西海龙王本想将结界里面的储备粮全部享用,顺便夺取敖摩昂的法力供自己恢复修为,没想到孙悟空竟敢跑到西海来。 万圣公主和九头虫听到孙悟空的名字,转过头,果然见到那只老鲶鱼摇身一变,变成一身行者打扮的猴子模样。 可恶,为什么孙悟空偏偏要选择祸害他们碧波潭? 他们眼睛骨碌碌地转,难道大王甚至将唐僧抓来了?怪不得孙悟空会出现。 那这……是不是说明唐僧可能那个也藏在龙宫的某个角落里? 这么想着,他们咽了咽口水。 “趁早把你这妖怪收拾掉,大家都会安宁,俺老孙也能快点赶路。”孙悟空笑道。 西海龙王原先附身到瑶姬身上,就被孙悟空打了一顿,记恨在心,如今他又想过来捣弄他的巢穴,他焉能不气? 敖摩昂这段时间的异常,想必就是因为孙悟空为了潜进西海,救下被他困在九曲明珠里面的敖摩昂,替换掉自己另行捏造出来的傀儡,所以他才不会受到自己控制! 想到此,西海龙王手心一翻,隔着空要把敖摩昂抓过来。 敖摩昂躲闪不及,孙悟空将金箍棒一横,将他伸长的手臂打回去。 “魔头,你手疼不疼?”孙悟空正要讥笑他几句,只见所有他刚刚救下来的囚犯,顷刻间又被西海龙王困住,齐刷刷被抽干了血,灵力枯竭,根基尽毁。 好一个声东击西!这妖怪着实狡猾! 孙悟空气得牙痒痒,眼见那妖怪尝到些甜点,竟然毫无顾忌地扩大吸食灵力的范围,就连万圣公主和九头虫都在劫难逃。 面对这妖怪,果然大意不得,孙悟空眼露急色,大喝一声:“金箍棒,起!” 霎时间,上万根金箍棒在西海龙宫的周围拔地而起,冲破海平面,形成一道坚固的结界。 四处逃逸的水族心脏提到嗓子眼,紧赶快赶地,终于游出金箍棒的结界,逃脱被西海龙王摆弄的命运。 西海龙王放出的神识缠绕在金箍棒上,再伸出去,支持就能碰到自己的储备粮,可惜他吸取灵气的法力已经不管用了,反而被一道高深的力量弹了回去。 一位身穿华服的女子幽幽降落,守在金箍棒前。 “妈祖?你也来了?”西海龙王的神识被伤到,此刻脑袋里像是被刀片割到一般难受,孙悟空居然还叫来了帮手? “西海被你控制,我身为海神,怎么能坐视不理?”孙悟空的金箍棒将西海里面的龙宫和外面的深海隔绝成两个部分。妈祖趁西海龙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夺去了龙宫外海洋的控制权,所以他没办法对西海的生灵为所欲为了。 妈祖轻声一笑,飞入龙宫之中,西海龙王正面迎上她,压抑住脑子里的钝痛,挥袖一甩,甩出一个拳头大的明珠。 那明珠虽然有些破损的痕迹,但是整体上润泽有光,熠熠生辉。 “小心!那是九曲明珠,能把人吸进去!”敖摩昂已经吃过一次亏,他连忙高声提醒道。 妈祖闻言,甩出一条长素练,意欲将其缠绕,拦住九曲明珠放出的摄人之光。 长素练与九曲明珠你追我赶,竞逐许久,九曲明珠速度忽然间变快,沿着长素练的边缘滑出去。 这九曲明珠居然那么厉害?妈祖眼露惊讶,脚底一滑,身体便被明珠的光芒锁住,往前拽了几步。 她转头一看,孙悟空和敖摩昂也快要被九曲明珠吸进去。 令她没想到是孙悟空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情调侃:“早知道有这么个宝贝,俺老孙干脆找太上老君借两三个紫金葫芦过来玩玩了……不过老君估计还记恨着我偷他的仙丹,他扣扣搜搜,藏着掖着都不肯拿出来。” 不过孙悟空眨眨眼睛,转念一想,就这么顺着这妖怪的珠光进去也行,他正好查探里面的情况……说不定还能捞到这个好宝贝。 西海龙王并不知道孙悟空已经惦记起他的宝贝,不断地催动法力将他们慢慢摄过来。 然而他耳朵一动,听到而后传来的金属刺破虚空的声音,下意识往旁边躲开。 来人提着一把金枪没能刺中他,也不追击,直直朝着九曲明珠而去。枪头的尖刃部分螺旋炸开,迸裂出耀眼的火花,竟将九曲明珠点燃,孙悟空等人因此得以脱离困境。 “马灵官!”孙悟空惊讶道:“没想到这颗珠子居然那么怕火。” “来到这里之前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马灵官干笑一声道:“这个假货当年因为小白龙烧到明珠而雷霆大怒,以那个假货的偷摸在西海割据一方的野心,本没必要压押着小白龙上天庭给玉帝赔罪。” 所以他们怀疑小白龙当年烧的那颗明珠并不是玉帝赏赐的那颗,而是眼前这颗九曲明珠。 九曲明珠怕火,小白龙无意中烧到明珠其实就是这颗九曲明珠,所以才与西海龙王正面发生冲突。但是当时西海龙王还不想明目张胆地亲手弄死一个儿子,便自行毁掉玉帝的明珠,想借着天庭之手排除异己。 马灵官心里有了这个猜测,当即想到这颗能装人进去的明珠怕火,用火来将其炼化,九曲明珠自然会失去能吸人进去的特性。 不过,光他一人的火焰并不够,所以很快南极仙翁和王灵官便加入进来,捏着火诀,九曲明珠没撑多久,应声破碎,西海龙王也吐了一口血, 孙悟空叫来的人还挺多,西海龙王总算认识到现在不能硬碰硬。 他虚晃一下,吞下佛宝舍利子和九叶灵芝草,气血瞬间恢复过来。 身上的灵力逐渐重新在丹田里积聚起来,西海龙王当即隐匿身形,收敛气息。 西海龙王突然隐身,孙悟空等人警惕起来,却不料他何时飘到敖摩昂身后,揪住他的衣领,意欲挟持人质逃跑。 “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西海龙王得逞地笑道:“现在他的命在我手里,你们最好让我离开,不然……” 他话还没说完,敖摩昂的身影忽然消失地一干二净。 他抓了抓自己的手,满脸不可思议,这又是不是哪位大神的本事? 留情 “朕已经说过了,献给古神朱离的祭品只要一些粮食和牛羊便可,格外注意要禁止人祭。”关稷雪看了一眼王丞相递上来的奏折,眉头一皱。 王丞相讪讪地笑道:“如今不管是修行的各大宗门还是民间百姓,都一致推崇古神朱离。毕竟以前献祭给光明神的规格十分宏伟,现在陛下既然承诺说会给古神朱离盛大的祭典,实际上却那么寒碜,各大宗门和百姓都不会满意。” 王丞相王维通是骆清帆的亲舅舅,也是王家现任家主。虽然上一代的王家多次压制关家,但是王丞相当家主后正是关珉深和胡灵真向王家靠拢的时期。 再加上骆清帆被王家认回,王维通本就在大燕王朝当了上百年的高官,颇有治国之才,所以关稷雪也只能拼弃前嫌,任用他当丞相。 关稷雪将奏折扔给他:“各大宗门的宗主到场,朕也亲自前往祭拜,难道这规格还不够宏大?再说了,朱离从来没有现身出来,表现出任何不满,以祂的胸襟,想必也不会对此斤斤计较。” “可是神威不可测……”王维通眉头紧皱,仍然凑上前去说道:“陛下一年两年潦草办完就不管了,第三年若仍是如此,跑出来闹的人只会更多。” 关稷雪冷声一笑,一掌拍在桌子上:“那些跳出来闹的心里到底是不是真的因为规格太小而不满,为古神朱离说话的还不一定。丞相还不如派人下去盯住那些人,查探是否有异动,若有异常再来向我汇报。” 王维通见自己千方百计仍然没有说动她,反而引起反感,他只好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 不料关稷雪竟将他叫住:“我之前既然已经答应要隆重举办,当然不会食言。不过具体的形式却不是你们要求的那样子。”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闹着要将这场几点大操大办,其实关稷雪已经想明白了。除了其中很少一部分光明神的信徒,想要借此贬低古神朱离外,更多的人是为了展示自己或者自己门派的势力。 因为在以前,参加祭拜光明神的大典,能够获得光环加身,修为提升的机会,各个宗门都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攀比,炫耀,吸引更多的人前去修行。 在祭典中,天机阁的大榜也会随之更新,评选出承泽大陆最具影响力的百位强者,并对各大神灵进行评点。那往往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光明神销声匿迹之后,古神朱离却迟迟没有展现神迹,这让许多人不适应。而且随着各种修炼方式和功法的兴起,各大门派的势力重新分配,或衰落或崛起。 虽然都能招到不少徒弟,但很久没有聚在一起决出胜负,也没有哪个门派能够一骑绝尘,傲视群雄。他们的积极性已经出现了衰减,急需获得古神朱离的认可。 “届时,朕会举办一次演武大会。”关稷雪笑道,就算朱离不出现,祭典不用人祭来吸引神明,也总有办法变得热热闹闹的。 关稷雪继续说道:“演武大会,顾名思义就是趁着各大宗门聚集在一起之时,打造一个擂台,让他们在古神朱离眼前展现实力。” “打、打擂台?”王维通思索片刻,想通之后有些惊讶道:“这好像确实是可行的办法。” 真要举办演武大会,各大门派的人只会铆足了劲准备比试,就没时间到处出来瞎闹,祭典之时估计会打得不可开交,他可以料想到这会比往年更加热闹。 “朕打算评比出百大高手,给他们授予[朱离使者]的称号,当然前十名的称号会比这个称号更好听。”光明神的信仰虽然破碎了,承泽大陆的人们没了神灵也能自力更生,但是他们一神信仰的思维还没有转变过来。 之前关稷雪还担心朱离是否会成为第二个光明神,但是他一直没有动静,关稷雪也就按着自己的想法来。 毕竟修炼本质上来说是自己修心的过程,承泽大陆点修行者上万年来任由光明神的信仰牵制自己的力量,这才使得他们越发依靠神灵才能获得力量的突破。 关稷雪心里一直希望朱离干脆就永远不要出现了。 每个人要走的大道都是不同的,唯有将牵制自己提升的神明遗忘,他们所获得的灵力,就谁也不能夺走。 关稷雪将举办演武大会的事情交给王维通去办,伸了个懒腰,召唤出神话系统开启“每日一抽”。 迷蒙的水雾散去,一位头戴墨玉冠,身穿白色龙袍,面容俊美的青年出现在她眼前。 他手臂上带着伤,脸上带着慌张,见到她的时候眼神中透出一丝疑惑。 这是人类君主?为何能将他解救出来?而且将他带过来的那股神秘力量,他总觉得似曾相识? 关稷雪召唤神仙也召唤出经验了,按照往常的说辞一一解答他的各种问题。 不过,在这过程中,关稷雪也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唐三藏口中来自西海的苦主敖摩昂。 他偷偷策划着让孙悟空去闹西海,正被西海龙王挟持作为人质之时,正好被她召唤过来。 关稷雪打开图鉴功能,点击孙悟空的头像,孙悟空很快就接通了:“就你说的那个魔头,他的宝贝九曲明珠已经被炼化了,到手的人质也不翼而飞。正好你可以欣赏最后的好戏!” “那正好。”关稷雪来了兴趣,光明神彻底被孙悟空他们消灭,她才能放下心。 不过,她也适当表现不满:“大圣,你们那边发生那么大一件事,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孙悟空嘿嘿一笑,理直气壮道:“……俺老孙忘了。” 好吧,关稷雪无奈地想,反正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便让敖摩昂过来,说道:“他在我这边,大圣可以专心打怪。” 孙悟空眨眨眼,敖摩昂消失的那一刻,他就感受到熟悉的灵力波动,早已猜到是她。 “大圣,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敖摩昂没有他们闲适的心情,着急地说道。 孙悟空摆摆手:“摩昂放心,他已经被抓住了,我带你们过去看看。” 随即,他转过身,在关稷雪和敖摩昂的视野里,正好看到二郎神持着方天画戟走来。 只不过二郎真君的脸色不太好。 孙悟空绕过他,悄悄对着他们解释道:“二郎神是为了追寻王母娘娘的九叶灵芝草和追杀九头虫而来,但是九叶灵芝草已经被那魔头用掉了,九头虫也死无全尸。” 说着,孙悟空轻轻捂嘴笑,朝他们“嘘”了一声。 感觉到二郎神又回头走过来,孙悟空加快脚步,一边说道:“摩昂,那个魔头已经被真武大帝逼出你父王的身体,所幸你父王还留下一道魂,还有救。不过,妈祖娘娘未来会代掌西海一段时间。” 听到真正的西海龙王还有救,敖摩昂长舒了一口气,沉默地点点头。 他去武当山找到真武大帝时,真武大帝正抱着宠物玄龟,给它刷洗龟壳。他便就着龟壳测算一番,提出用妈祖的海神之力,加上孙悟空的定海神针,才能让西海的损失减到最小。 西海正在危难关头,唯有交给妈祖暂管才能挽救西海。 “妈祖娘娘?”关稷雪眼睛一亮,她前世生活在某沿海城市,所以听到妈祖的名号,倍感亲切。 西海的危机既然已经解决,望着敖摩昂焦急的脸色,关稷雪便将她送回去。 下一瞬,孙悟空身边的水波振荡开来,敖摩昂便幽幽出现。他一抬头,看到躺在石板上的西海龙王,连忙赶了过去。 “你想见到妈祖?正好她和真武都在前面,南极仙翁也在那里为西海龙王疗伤。俺老孙带你过去。”孙悟空笑道。 随着孙悟空的步伐,水镜的画面一转,关稷雪便看到敖摩昂正好赶到南极仙翁身旁,在一旁静默等待他的治疗。 南极仙翁身后,一位风姿绰约的女神与一位披散着墨发,手持皂雕旗,武神打扮的男子并肩站在一块。 那定然便是妈祖娘娘和真武大帝。 忽然,真武大帝唤了敖摩昂一声,敖摩昂恍惚片刻,定了定心神,应声回头道:“师父。” 他为了西海一事向真武大帝求助,真武大帝不仅热情相助,看他合眼缘,便收为徒弟。 真武大帝笑道:“摩昂,妈祖是为师好友,你跟着她,好好学习掌管西海。” 敖摩昂朝着妈祖拱手道:“多谢娘娘,以后就麻烦娘娘费心了。” “不必客气。”妈祖摇摇头道:“你是真武的徒弟,而且我与四海交情不浅,唤我一声姨母便可。” 多管教一只小龙崽并不费事,但是西海的情况混乱,这才让人头疼。 “真武,那妖怪不是被你收走了吗?他在哪里呢?”见他们安排好西海的事情,孙悟空忙问道。 “就在这里。”真武大帝挥了挥手上的皂雕旗。 孙悟空眨眨眼,好奇地凑过去摸了一把,搭着真武大帝的肩膀说道:“手感还不错,就是俺老孙看着有点眼熟。” “之前借给哪吒,用来帮你装天去骗太上老君的紫金葫芦的,就是这玩意儿。”真武大帝的语气带着些随意。 孙悟空这才想起来,嬉笑道:“原来如此,多谢了,哪吒也没让我多看一眼就跟防贼一样跑走。” 不过,他没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转而问道:“师相既然想出收拾着妖怪的办法,不知道有没有看出这妖怪的来历?” 真武大帝的目光有着一瞬间的迟疑,随后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需要等我回去仔细查查他的底细。” 他的话音刚落,王灵官和马灵官正好走过来。他们已经将西海龙宫上下搜寻一遍,带走了所有还受到那魔头控制的妖物。 真武大帝于是便带着他们与孙悟空等人辞别。 一回到紫霄宫,真武大帝便听到皂雕旗里面发出沙沙的声响,虚弱的男声传来:“救救我……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真武大帝眉头紧锁,悄声对着皂雕旗问道:“我也没想到是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皂雕旗内的声音没有立马回答,而是短促地笑了一声:“你对我手下留情,我就知道你认出我了。那么多年了,终于又有人想起我……” 真武大帝点点头,轻叹一声:“赤松子,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皂雕旗内的声音骤然一寂。 赤松子 皂雕旗里的气息十分微弱,真武大帝心念一动,出现在黑雾弥漫的森林中,将悬吊在树上的人放下来。 “你怎么不说话?”真武大帝蹲下来,仔细端详着他。这魔头已经被他从西海龙王的身体里打出来,现在他的模样狼狈,鼻子眼睛都与赤松子并无半点相像之处。 可是他身上的气息和魂魄,让真武大帝十分怀念起从前。 “时间过得太久了,很多事情已经物是人非。”被真武大帝称为赤松子的那个人缓缓抬起头,惨笑几声。 “就算我是赤松子那又如何?你会救我吗?”他艰难地摇摇头,伸手抓着真武大帝宽大的袖子,滚烫的泪水滴落下来:“我不甘心,我还不想死!” “你的三魂七魄已经千疮百孔,并没有第二个桑姬为你修补神魂。”真武大帝淡淡地说道。 真武大帝眼底泛着一层黑光,桑姬用自己的神魂为他修补,她们两人是气息交织在一起。但如今他神魂到处都是虫洞般的黑点,胸口之处更是一块大窟窿。 透过赤松子的身影,他仿佛又看到当初那个疯狂又执拗的姑娘。 “桑姬为你修补神魂之后,我用癸木之冰帮她固守本元。后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真武大帝问道。 赤松子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她没有能支撑下去,我追随她而去,不料误入另一个世界。后来我发现我可以任意在两个世界来往,而且只要不断地吸收两个世界的先天精气,便能同时附生在不同的人身上。” “所以,你就枉顾生灵,犯下了那么大的罪?”真武大帝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若我救你,只怕你不知悔改。” 赤松子心中一紧,胸口也抽疼起来,攥着真武大帝的袖口不肯放,急切地说道:“不会的,我现在已经知错,再也不敢了!而且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随时可以拿捏住我,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掌控之下!” “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让桑姬回来而已……现在我已经知道斯人已逝,再也无法挽回了。”他的语气里带上三分凄凉。 只要能说动真武大帝救他一命,他便能逃出去!到时候他卷土重来,一定要让欺辱他、背叛他的所有人全部践踏在脚下! 赤松子忍着神魂撕裂的疼痛,又急又恨,却又不敢让他察觉到自己的滔天恨意,最后竟声泪俱下地哀求他。 真武大帝默默地盯着他看,最后还是心软下来,将他扶好坐稳,手掌往他后背上一拍,将自己的法力渡过去。 “虽然我和你的关系一度是死敌,但是后来也成了朋友……罢了,桑姬还给我留下了乙木之精,正好救你一命。” 真武大帝的法力透着一丝丝冰凉,赤松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但是嘴角不由扬起一阵笑意。 “不过你身上魔气未消,以后你必须待在武当山,不得离开半步!”真武大帝没看到他诡异的微笑,但还正好警告他一句。 赤松子下意识地收起笑容。 一株只有三瓣叶子的灵草悄然从真武大帝身上绕到他身前,轻颤着叶片钻到他胸前的窟窿里。 胸腔修复的过程十分漫长,他不禁紧咬着牙龈,想要忘却痛苦的记忆,但是胸口被刺穿的一幕还是浮现出来。 为了获得无上的力量,他自称为光明神,在承泽大陆上收割一波又一波的信仰。但是承泽大陆本为朱雀所开创,他逐渐压住不住朱雀冒头的趋势。 但是碍于天道法则,他只能自封记忆,转世落到凡间,以骆清原的身份成长。希望制造大燕王朝的内乱,动摇其根基,阻断朱雀不断涅槃重生,塑造轮回的计划。 可惜,大燕王朝没了,他用来控制大燕王朝的玄鸟塔也被摧毁!玄鸟塔与他的气数紧密相关,他身负重伤之际,又正好被关稷雪狠狠放出一箭,差点身消道陨。 朱雀回归本位,清醒之后,他也恢复记忆,不敢在那边停留,好在他在西海发展的势力蒸蒸日上。 他不想让其他势力注意到他受伤的事情,转而启动埋在瑶姬身上的分神意图收揽老人和孩子的精元修复法力。不过瑶姬十分警觉,他只能亲身过去,化作桑姬的模样,瑶姬昔日的一颦一笑,他仍旧历历在目。 瑶姬被他迷惑,心绪失控,他这才成功掌控住她的身体。 不过,关稷雪与瑶姬之间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方式。瑶姬与她对面不相识,他却清楚地知道桑姬还没彻底消亡,她又回来了! 他暗恨自己偏偏在她出现的那段时间里封住自己的记忆,更痛恨自己没有在她真心喜欢自己的时光里拥有她,而是将她推远……再次犯了一个错误。 而她也再次作出选择,为了朱雀,再次弯弓搭箭,杀他一遍。 而她送给他装着雪魄香的香囊,竟然让他在被孙悟空追杀之时,拿出来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 香囊没了,他也拖着一身的伤回到西海被敖摩昂察觉出端倪,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部毁于一旦! 他将这一切全部算到朱雀和孙悟空头上,眉间紧锁,豆大的汗从头上落下来。 他一定要杀了朱雀和孙悟空,将他们挫骨扬灰,报复他所受到的所有羞辱和痛苦。 至于桑姬,也就是今生的关稷雪,他的好表妹,他一定会回去的!他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她不能这么对他! 想到这,赤松子感到喉咙间的腥甜,猛地呕出了一滩血。 如今的他不是赤松子的模样,而是骆清原的容貌。真武大帝看不习惯他这张脸,皱了皱眉头,拍拍他的背将黑血全部清除出去。 “乙木之精正在修补你的神魂,你好点了吗?”真武大帝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见他点点头,接着说道:“接下来这一段时间,你务必修身养性,不然你的神格会让魔气腐蚀地一干二净。” 骆清原擦了擦嘴角的血,回头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笑了笑,眼里透出一道精光:“没想到过去那么多年,你当了帝君,依旧视赤松子为好友……赤松子感激不尽。” 真武大帝也不知道他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在想些什么,冷哼一声:“昔日的好友越来越少,我总不能看着你死在我面前。不过你和以前,实在是差别太大。” “是吗?”骆清原喃喃地念了一声,但并不追问,转而朝他伸出手心,笑着问道:“我都这副模样了,你还不放心?怕我掀了你的老巢逃跑?不然你和我签订一个契约,随时防着我使坏?” 真武大帝不由发出一阵笑声,笑他的不自量力:“若是以前,你倒是有本事压我一头,现在就你这幅样子,想都别想!” 骆清原默默地听他笑完,收回手,低垂着眼眸,看来真武对他还是十分放心,这对他是大好的机会。 只要他耐心装下去,真武便不会对他设下太多防备,说不定到时真武的力量还会为他所用。 另一边,关稷雪也从孙悟空那里了解到西海惊变之后的事情。光明神已经被真武大帝收服,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看来她不用每天那么战战兢兢地提防光明神躲在哪个地方卷土重来。 她可以安心举办古神朱离的祭典,发展承泽大陆上的修炼体系。 南极仙翁花了一段时间,终于将西海龙王的神魂修复好,不过西海龙王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醒过来。 另外,被丢到其他地方的西海龙后和弟弟妹妹也被敖摩昂找回来。小白龙的状态好了不少,精神抖擞的,终于忍不住向唐三藏请假回西海一趟。 关稷雪再次看到敖摩昂的时候,他整个人的气质比之前要沉稳几分,脸上的郁色也一扫而光。 而且他跟着妈祖一段时间,不光能独当一面代掌整个西海,还正好收到妈祖递出的橄榄枝,不日就要到天妃宫报道,正式成为妈祖娘娘的护法神将。 可别把关稷雪羡慕死。 关稷雪酸了好久,毫不留情地将图鉴关掉。 她转而打开唐三藏的图鉴,想听听他西游路上的奇遇,结果他已经和孙悟空说清了他也能够和自己视频通话的事情。 两师徒瞒着取经团队的其他人,有了共同秘密,悄悄话多了起来,唐三藏还打算写一本西游路上的见闻录。 唐三藏不再向她偷偷抱怨孙悟空的“不听话”,和遇到的困难,反而放开了心胸,拒绝她各种形式的剧透,开开心心地走上大路。 关稷雪也不在意,薅着大红鸟的羽毛,一个人寂寞地批改奏折。 这时,负责外交的女官,贪梦急匆匆地走进来,向她汇报一件大事:“神灵国的国主银翼传来国书,向我们表示希望参加不久之后的朱离祭典。” 关稷雪点点头:“神灵国是神灵聚居的国度,他们大多不适应现在的生活,沉寂许久,银翼能带他们走出来,这也是极好的事。” 不过贪梦话还没说完:“不止是这件事,还有地府里面一个叫做祝融的人传信过来,说地府现在岗位紧缺,继续征调各路人才。所以也希望来参加祭典,物色可以培养的府兵。” “祝融平时对人爱理不理的,脑子里只有共工和地府,没想到现在为了招揽人才,主动出山了。”关稷雪挑了挑眉。 想起自己外交生涯中见到祝融的情景,贪梦脑海里不由浮现出祝融山一般高大的身影,对他的印象极为深刻。 “云娘经常抱怨说她被祝融相中,当了孟婆之后,时不时接受他的考核,孟婆汤的味道现在被改得十分奇怪。”贪梦忍俊不禁道:“也不知道有哪些倒霉鬼会被祝融看中。” 关稷雪为了祭典的事情精心准备着,到了那天,神灵国度的出现,和祝融鹤立鸡群的样子吸引了不少目光。各大宗门之间的争夺赛又高朝迭起,将现场的氛围推上高峰。 “大家快看,神迹出现了!”擂台上的十大高手刚刚被关稷雪亲手授予[朱离神使]的徽章,便有人指着天边高声喊道。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望向天际。 绚烂多彩是落霞里,一只发着神光的青鸟振翅而飞,众人被神光普照,都不由感觉到浑身充满了力量。 “这一定是我们的虔诚感动了朱离上神!祂亲自显灵了!” 人们的话音刚落,忽然,神鸟“一不小心”颠了一下,神光掉了下来,噼里啪啦地砸到地上。 众人吓了一跳,“咦”了一声,纷纷缩起头。 关稷雪飞身过去,将友情客串的精卫接住,笑道:“我们获得的力量都是我们努力的结果,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被收回去。事实证明,我们不需要小心翼翼地活着,自己就能创造奇迹。你们刚才赶到力量提升,其实都是你们激动之下逸散出来的灵力。” 众人呆呆地望着她:“我们真的不需要像以前一样,向神灵献出全部的信仰和忠诚吗?” 关稷雪将精卫抱到胸口:“事实证明,朱离上神并不在意,我们大家都可以向往自己的道……再说了这只假冒朱离上神的青鸟都没有受到惩罚,大家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关稷雪也不知道众人对于一个全新的修真世界会需要一个多长的时间来适应,但是她相信所有人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 精卫当了一天的“工具鸟”,回到寝宫,她当即松懈地躺在椅子上,嘴里直呼好累。 “那些人类傻乎乎的,好生可爱。”精卫伸着懒腰,把玩着人类塞过来的漂亮石头,笑道:“不过比起给烛龙当模特,我今天轻松多了!” 关稷雪已经听她吐槽过无数遍烛龙了,对烛龙的印象就是个追求艺术的疯狂摄影师。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寻找精卫一块儿搭伙工作的路上。 “烛龙?”瑶姬已经被麻姑治好,她一过来便听到精卫的话,不由向关稷雪解释道:“后羿射日之后,藏在东海不出来,那家伙临时当了一段时间的太阳,才将小金乌引出来。所以精卫对于烛龙有求必应。” 关稷雪点点头:“原来如此,我就说以精卫的性格,怎么可能安静下来,给别人当模特?” 烛龙、烛龙,发挥的当真是“停电”之后,“蜡烛”的临时替补作用。 “说起来,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召唤到烛龙,正好给我们三人多拍几张照。”瑶姬笑道。对于拍什么姿势的,她心里面有好多想法,就差一只烛龙了。 精卫不住地点点头,朝她比了一个大拇指:“好主意!” 这两姐妹关系还真不错,关稷雪朝她们笑了笑。 不过,她思索了一整天哲学问题,现在依旧在心里面比划承泽大陆的人神之间的关系,不由突发奇想道:“你们说,会不会所谓的邪神朱离,他的功法,都是前人归纳总结出来的,而实际上,并没有这位神祇存在?” 至少她到目前为止,除了最开始改信邪神的时候,从来都感受不到朱离的存在。 精卫侧眼看了一下朱雀,他安静地窝在一旁,自顾自地梳理羽毛。 “随便啦,他不想出现,就是最好的答案。”精卫快速地伸手点了点他的翅膀,被瞪一眼。 可恶,能不能不要那么小气?师父向来都是最偏心瑶姐姐和桑姐姐,而她,只是个叛逆小孩罢了。 胥泽秘境 “总之,祂到现在还不出现是好事,不然我总会担心祂变成第二个光明神。”关稷雪伸手接住躲过精卫,扑棱着翅膀缩过来的朱雀,只当他内向。 事实上,她只听到啾啾会在向她讨食的时候啾啾几声,其余时候从不与旁人玩耍。 不过,精卫越看到啾啾不理人,就越喜欢逗他,而瑶姬则一副对啾啾毫无兴趣的样子。 “对了,你伤势如何?你怎么突然被光明神附身?”关稷雪朝着瑶姬问道。 瑶姬脸色一红,叹声道:“别提了。自我出事之后,各路的神仙和菩萨跑来看望我,而我竟然一心想和她们玩闹……感觉在天庭出了好大的丑。” 精卫一听来了精神,变出一根翠绿的羽毛,挠挠瑶姬的脖子,笑道:“怎么出丑?快好好讲讲。” “你都不知道安慰我一下。”瑶姬回头睨她,嗔笑道。 “反正现在全天庭都知道文曲星君被我骑在脖子上乱跑。为此,文殊菩萨赠我一只幼狮当作坐骑,观音菩萨还给我捏了一个布娃娃,当作小孩哄我。” 瑶姬挠了挠头,略有些苦恼道:“当然现在最麻烦的是,我把李天王家的掌上明珠偷出来了,还没来得及换回去。” “李天王?哪个李天王?”关稷雪问道。难道是她以为的那位李天王吗?那他的掌上明珠岂不是只锦毛鼠? “当然是李靖托塔天王。”说着,瑶姬挽起袖子,露出雪白皓腕。只见她手腕上戴着一只银白色的手镯,上面刻着灵芝仙草的花纹。 “我朝李天王闹了一阵,他不堪忍受,离开的时候刚好掉了一只手镯,然后就摘不下来了。”瑶姬懊悔道。 稍微有些耀眼的白光晃过,手镯里便钻出一只锦毛鼠,她捏了捏自己的金鼻子,黑豆般的眼睛幽幽地盯着她们,挥挥手当作跟她们打声招呼。 关稷雪微愣,原来这锦毛鼠还可以寄居在银手镯里跟着瑶姬过来。 “瑶姬神女不必担心,天王干爹给我放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休沐。”锦毛鼠说道:“到了时间我自己就可以回去。” 那这银手镯是怎么回事?一般来说,一个赵召唤位只能召唤过来一位神明,锦毛鼠到底是怎么能够跟过来的? 关稷雪刚想问瑶姬,系统却在脑海里为她解答了。 原来那银手镯本是如来佛祖炼制的,上面所附着的神灵不受时空的限制。 银手镯后来传到李靖手上。他认了干女儿之后,便将银手镯送给她。锦毛鼠为了报恩,化身进入银手镯中,平时作为李靖的保护神,出战的时候,她就会出阵杀敌。 在关稷雪还在与系统交流的时候,瑶姬则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不过你知道这银手镯该怎么摘下来吗?” 锦毛鼠点点头:“随时可以摘下来。不过,我希望可以多留几天,因为那个魔头在你身上留下的标记还没有被我消灭。他就是通过这个印记找到你,并在你松懈的时候出现,控制住你。” “他在我这里留那么多印记做什么?”瑶姬听完浑身一颤,嫌弃地拍拍衣服,问道:“那个印记长什么样子?为什么就你看得到?” 锦毛鼠往她身上吹了一阵灰烟,一张飞鸟图案在瑶姬的胸前徐徐浮现。 “我是只寻宝鼠,所以能探测到离我不远地方的宝贝,或者罕见的特殊之物。”锦毛鼠眨了眨眼睛,解释道:“这个图案喻示的应该是某种特殊的图腾。不过这样通过图腾去标记一个人的方式显得过为古老。” 瑶姬听了她的话很不得劲,总觉得自己像只被锁定住的猎物。她捏了捏自己手腕上戴着银手镯的地方,说道:“那你还是继续待在我手上吧。” 锦毛鼠点点头,又朝着关稷雪说道:“还有你这边更要做好防备。” “做好防备?难道我身上或者其他人身上也有这样的图腾?”关稷雪心中一紧,忙问道。 “还好,我目前只在瑶姬的身上发现过这种图腾。”锦毛鼠晃了晃头上的呆毛,眼底闪过一道精光,提醒道:“我感应到,立着不不远的地方镇压着一块极不稳定的灵珠……现在有人似乎要突破守备,想要偷走。” “放心,那颗冥泽灵珠最为危险,所以我在那里安排着最森严的守卫,没有人能将它的封印冲破。”因为楚王妃的死亡与其有关,关稷雪早已知道它的危险性,不敢将其就放在身边,便设置了一个法阵封印它。 “但是,里面蕴含着的力量正在狂暴,快要到达一个临界点……十分危险!”锦毛鼠瞪大了眼睛,耳朵动一动,像是预感到了什么。 关稷雪愕然,随即转身往外跑,朝着禁卫军喊道:“传令下去,将驻守在镇灵阁的兵力全部撤回!” 发令下去,她犹嫌他们的速度不够快,飞身而起,极速前往镇灵阁的方向。 她到达的时候,负责看守镇灵阁的骆清帆正释放出黑影抓住了意欲闯入其中的一群盗贼。 瑶姬和精卫紧随在她身后,锦毛鼠抬头,眼见镇灵阁之上浮现出一股混沌的气息,她急忙道:“快了!” 关稷雪一抬头,那股混沌的气息浓烈起来:“骆清帆,冥泽灵珠异常,速速带人离开!” 骆清帆惊讶地看她一眼,但她说的话就是圣旨,他不敢耽误时间,让人架起那伙盗贼,带着众人朝着她的方向飞来。 忽然,他感觉到身后亮起一道白光,只听关稷雪说了一句:“冥泽灵珠自己飞出了镇灵阁,悬挂在屋顶上……好像在不断地膨胀,它要炸开了!快跑!” 关稷雪带着骆清原等人真身跑开,但却未注意到有一个盗贼挣脱了士兵的控制,手握大刀朝着她砍来! “妖女!你的死期已到!”那盗贼高呼一声,手上的大刀未砍到关稷雪身上,便被她察觉,转身打落他的刀。 他的手筋尽断,悲呼一声,栽倒在地。 关稷雪不再理他,一抬头,只见那冥泽灵珠身上又出现了变化。 “胥泽秘境再度重启!随机不定数试炼者强制进入!”关稷雪不由睁大双眼,默念出冥泽灵珠上边的文字。 居然是胥泽秘境突然开启!如果是强制进入的话,也不知道它一口气要吸收多少人进去? 那位连光明神都忌惮不已的胥泽大神,到底要做什么?祂似乎比光明神还要难对付! 接着,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处在一道漩涡之中,便失去了意识。 现场一下子少了一半的人,除了关稷雪,骆清帆也不见了身影,瑶姬和精卫对视一眼,不由皱起眉头。她们没有感受到与关稷雪之间的联系,于是很有默契地一同朝着冥泽灵珠飞去。 片刻之后,冥泽灵珠发出的光热一下子冷却下来。 漆黑的夜幕中,飞过一只火红色的大鸟,他悄然落入冥泽灵珠旁边,将其吞入腹中,身影倏忽之间消失。 胥泽秘境到处都是宽阔的海水,大风从海面上席卷而过,发出咆哮的怒吼声。 朱雀振翅而飞,盘旋在辽阔无垠的海水之上,最终拦在瑶姬和精卫身前。 “师父!”瑶姬看到朱雀跟来并不意外,她担忧道:“这些水有古怪,无论我们往哪边走都没办法看到海岸,最终都会回到原点。” 她的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几道急切凌乱的声音:“救命!又是那些恶灵!” 看来,遭遇危险的那些人正好是前一批就进入过胥泽秘境的人。 他们口中的恶灵奇形怪状,漂浮在海面上,只要察觉到有人过来,便张开鲨鱼般的大嘴,死死地咬住。 这些恶灵与海水化为一体,有着无穷无尽的能量,奔流不息。又像是有一层格外肥厚的外皮作为保护罩,即使是灵力攻击,也难以摧毁他们的身躯。 然而没等他们动手解救,他们的声音便显示出几分喜悦。 “啪!”的一声巨响,蛇骨鞭破开水面,将水中的恶灵劈碎。 贪梦雪蚕原本正准备熄灯睡觉,突然她身体一轻,便被送到这里来,噩梦般的记忆瞬息之间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所幸的是,前一次进入胥泽秘境的时候,自己找到的蛇骨保护了她很长的时间。这一次关稷雪为她煅炼的蛇骨鞭同样起到出人意表的作用。 蛇骨鞭似乎特别克制这些恶灵,贪梦雪蚕见状也更有底气,挥着蛇骨鞭一路上集结了不少人。 “那是稷雪身边的贪梦雪蚕,还挺厉害。”精卫感叹道,不过,那么久没感应到关稷雪,她担忧起来:“师父,她现在估计正在昏迷状态,也不知道她落在了哪个地方。” “她应该就在下面,我去找她,你们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先回去吧。”说着,朱雀收起翅膀,化作人形,纵身一跃,翩翩落入海水之下。 即使沉入海水之中,他的眼睛照样明亮,将水下的世界和迷宫般的通道看得一清二楚。 他手中捻着诀,很快破了海水中的迷障,游走在海水当中的恶灵消失,显露出鲨鱼的脊背。海水几经翻腾,顺着朱雀划分出来的纵横交错的径道,退落下去,区分出陆地和海洋,慢慢恢复真实的模样。 不过朱雀没有上岸寻找,而是继续往深海的地方探去。 义子 关稷雪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胳膊上一阵黏腻,缎带般的海蛇正紧紧缠绕在她胳膊上,吐着蛇信子,露出尖牙。 她目光一紧,下意识捏住它的七寸,将它摔到岩石上。她这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狭小潮湿的山洞内。 “救命啊!快救救我们!”关稷雪忽然听到洞内更深处传来的声音,是一群年轻的男女在求救,便疾步深入山洞。 只见一群黑乎乎的两三米长的大蛇正各自缠住那些男女,将他们拖拽着往前走。 为首的那条蟒蛇精上半身赫然是位美貌的女人,额头上是精致的美人尖,脸颊边还有一颗美人痣,腰部以下却是一条粗壮的尾巴,大大方方地从紫纱裙摆下伸出来。 她引着众蛇往前走,握着一把鞭子,双手叉腰,嘴上不断地冒着唾沫星子催促着:“你们是没吃饱饭吗?要是耽误了那位姑奶奶的好事,有你们好受的!到时候,我七绝夫人可不会为你们说好话。” “姐姐,我们也很想快点,可是这些人力气比上一拨人要大,她们现在反抗激烈……啊!我的皮肤被那个女人烧伤了!”出声的那条蛇眼泪汪汪地扭曲着身体,却不敢放松半分。 关稷雪身体一顿,慢慢地放松,任由那条蛇缠紧自己。 这些蛇精绑架了那么多人,实力高强,气质也非同一般,她便装作误入蛇群之中,被一条蛇捕获。眼下,那条蟒蛇性格泼辣,目中无人,应该比较好套话,她便尽量引起她的注意。 蟒蛇精七绝夫人见到那条蛇最终把人控制住了,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这点用都没有呢!” “这当然都是因为姐姐聪慧能干,平时对我们多加教导。”那些蛇精纷纷谄媚地奉承道。 “不过,这一次进来的人也太少了,而且普遍变厉害了,姑奶奶绝对会不高兴的。”七绝不由皱紧眉头,停了下来,尾巴一甩一甩地,最终将尾巴尖对准刚才用火烧了自己属下的关稷雪。 关稷雪眼圈透着一层乌黑,似乎像是想起不堪的记忆,眼底是沉重的郁色和深深地仇恨。 她艰难地挣扎着,厉声喊道:“放开我,我一定要杀了你们!上次就是你们把我的姐妹全部抓走了!” “难道是因为上次我们太不知收敛了?”七绝喃喃低语,并不将关稷雪无能为力的威胁放在眼里。 不过她随后抬头盯着关稷雪,红艳的嘴唇裂开,低声发笑:“我们的姑奶奶这次强制将人弄进来,人数却比以前少了那么多……看来是有人妄想反抗,或者是想效仿上次那个偷走冥泽灵珠的蠢女人,从中动了手脚。但是这一切在我们姑奶奶这里都不算什么!” “你们那个冥泽灵珠,也是害人不浅的魔物!”关稷雪肩膀轻颤,愤然道:“王妃当年夺得此宝,却是中了你们的计!” 说着,她紧咬苍白的下唇,干燥的唇上扯出一缕殷红的血丝:“冥泽灵珠不会是你们故意放出来的吧?” “那是当然。”眼前的女子已经穷途末路,七绝得意道,她不介意多说一些,让她死个明白。 同时,她也很好奇:“你们上次差点全军覆没,要不是姑奶奶大发慈悲,你们不可能出得去。按理说,你们元气大伤,这一次只要乖乖地进来,任由我们撷采便罢了,怎么会?” 所以,承泽大陆与胥泽秘境相互独立,胥泽秘境里面的这些妖魔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吗? 关稷雪心里想着,朝着七绝呸了一声,叫嚷道:“我怎么知道?肯定是因为你们那位老巫婆能力不济,灵力用到一半就使不出了!” “闭嘴!”七绝听到关稷雪叱骂自家主人是老巫婆,气得双颊的肉发抖,眼皮直跳。 虽然姑奶奶性格古怪,阴晴不定,她也十分怵她。但是没遇到姑奶奶前,她只是七绝山上的一条红磷大蟒,只能靠着吸食人血勉强维持住人形,偶然之下来到姑奶奶这里,得到指点,她才青云直上,修炼有成。 姑奶奶还为她取名“七绝”,当作她对不堪回首的往事的告别的断绝,同时又知道她舍不得故乡,便取了这有着双重含义的名字。 眼下竟然有人敢在她面前对姑奶奶无礼,她恨不得揉碎她的嘴巴! 她吐了吐蛇信子,张牙舞爪刚要袭击过去,却想到这一拨人对姑奶奶的重要性,便按捺住。 然而,关稷雪却故意要激怒她:“你生气,却不敢动手?难道是怕我们的光明神现身,亲自收拾你的姑奶奶?告诉你吧,我们的灵力之所以会变强,就是因为光明神的存在。听说光明神早已设下围攻她的阵法,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被束缚住的其他人只是些小门派的弟子,并不知道她就是当今的皇帝。不过他们听到关稷雪这么说,明白她话里的挑唆意味,因此都低下头,默不发声。 即使现在有人过来救他们的可能性很低,但是在死前还想弄明白胥泽秘境的秘密,以及弄清楚他们的亲人和朋友是因何而死。 七绝果然暴跳如雷,美目变成竖瞳,身躯拉直凑近她们:“你们光明神还敢跟姑奶奶动手?哼,他已经几十年没有过来给姑奶奶请安,孝敬姑奶奶了。” 关稷雪心中震惊,听她话里的意思,那位胥泽大神还能压光明神一头,她似乎也没将光明神放在眼里。这和承泽大陆原先流传的胥泽大神陪伴在光明神身边,是祂的手下,后来叛变的大相径庭。 真实的情况竟是光明神受到胥泽大神控制,为她做事吗? “我不相信,光明神法力无边,怎么可能在别人面前卑躬屈膝、认贼作母?祂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关稷雪当即眼露恐惧,显现出一副信仰崩塌的模样,而后提高声调,企图欺骗自己。 七绝哈哈大笑起来:“实话告诉你们吧!光明神可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好,还是多亏了他姑奶奶才能成功进入承泽大陆!他与姑奶奶之间做了一场交易,你们的灵魂都将被先给姑奶奶。怎么样,是不是很绝望啊哈哈哈——” 关稷雪晃了晃身体,如她所预料地那般露出绝望的眼神:“这、这怎么可能?” “你就别抱什么幻想了,安心给姑奶奶作养料吧。”七绝朝着其他蛇妖呼唤几声,她们都行进速度变得更快了。 “那个胥泽大神真没听说过,她有什么本事?要把我们抓去做什么?”关稷雪却不配合她了,又开始挣扎起来。 “姑奶奶的神力高深莫测,有些事,你们就没必要知道了。”七绝意识到时间花在和她说废话太多了,也嫌她烦,只冷哼一声,沿着曲折回环的路径行走,钻入一道道石门中,好长段时间里没有再回话。 群蛇循着阴暗的小道匍匐而行,蛇腹的鳞片压在碎石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不多时,关稷雪的耳边便传来一阵奇怪的水声。 与此同时,小道两旁亮起了两排油灯,借着灯光,关稷雪看到两边的墙壁上生长着青黑色的毛发,总让人觉得那些毛发背后会掩藏着什么怪物。 群蛇摇动尾巴发出的水声十分浑浊,关稷雪低头一看,这些水死一般地寂静,呈现出浓厚的黑色。 群蛇划开水面,偶尔有一两滴黑水溅到她手指上,她捻了捻,黏稠的触感让她不由犯着恶寒,这像是尸体流出的血液。 游过了这一段黑水,群蛇纷纷扭着身躯上岸,迎面便迎上来一位紫发紫眸的青年。 他头戴紫玉冠,长得人模人样,然而他眉间充满煞气,开口便问道:“我饿得快要撑不住了,你就那这么点东西来打发我?” 虽然嘴上说得那么不屑,但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语气中掩饰不掉的饥渴和贪婪。 “大少主息怒,这些是送到姑奶奶那边的,属下搜寻过来的飞禽异兽,还跟在后边,马上就到。” 她的这位少主名为饕餮,什么都能吃,暴饮暴食从不消停。但是自来到这里,她从来没见他吃饱过,总是用垂涎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她平时最害怕的便是这位小霸王,能避就避,没想到他今日竟饿得昏了头,亲自在门口等候。 七绝怕他冲动之下将这些人一口气吃了,连忙解释道:“专门供给大少主的食物,正由辟寒辟暑和辟尘儿他们三人护送过来。” 辟寒、辟暑和辟尘儿?关稷雪听到这三个名字,有些惊讶,那不会是在金平府偷了百姓供奉给如来佛祖酥合香油的三只犀牛精吧?他们竟也跟胥泽大神牵扯到一块。 “那三只犀牛精,又蠢又笨,行动又慢!”饕餮饿得前心贴后背,极为愤怒:“要是他们不能马上出现在我面前,等他们回来,我就直接吃了他们!” 事实上那三只犀牛精几乎每天主要的任务就是为他觅食,只有那金平府产出的酥合香油才能让饕餮得到半个月的饱腹感。不过酥合香油的制作需要耗费过多的人力物力,并不常有。 七绝默默为兢兢业业的犀牛精心疼一下,本来想趁着饕餮的注意力全放在犀牛精上,绕过他走开,但听到饕餮说要吃了他们,她还是停下脚步,干笑道:“大少主,您再等等,他们很快就回来了。您要是把他们吃了,以后谁帮你觅食?” 毕竟这位大少主为了吃的,什么事都能做得出,她不得不为三只犀牛精的小命捏了一把汗。 “唔——好饿好饿!”饕餮头晕目眩,瘫坐在椅子上:“他们那几个吃就吃了,我还更乐意自己出门找吃的。” “姑奶奶不可能放你出去的。”七绝顶着他恐怖的目光,不得不搬出胥泽大神。 毕竟,姑奶奶曾经千叮咛万嘱咐,切不可让饕餮离开这里。毕竟他无论见到什么,不管有没有危险,都会往嘴里塞。 要是他受伤出血,饱含暴食之欲的血滴到地上,不知道会冒出多少个小饕餮……姑奶奶虽然慷慨大方,但是并不想关照那些莫名其妙的低劣品种。 听到七绝搬出胥泽大神,饕餮果然歇了声,痛苦地哀吟一声,冰冷的紫眸控制不住扫向那些被蛇群带回来的俘虏。 忽然,关稷雪感觉到脖子一凉,一抬头,正好与饕餮的紫眸对上,他的视线竟久久地落在她身上。 关稷雪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饕餮移形换位,转眼间便凑到她身边,长吸了一口空气,笑道:“这里就你一个人最香甜,不然就先由你填填肚子?” ……应该是因为她身上还带着给啾啾做的面饼,所以面饼上发出的甜味吸引到饕餮。 但是她的目的是胥泽大神,当然不想浪费时间待在饕餮这里,以免发生什么意外,打草惊蛇,让胥泽大神察觉到异样。 于是,她转过头,幽幽地望向七绝:“胥泽大神那边……” 七绝也被饕餮突然之间的举动吓了一跳,她看到饕餮嘴里微微露出的尖牙,心中一紧,连忙道:“大少主,她们都是给姑奶奶准备的。” “那又怎么样?”饕餮将她推到一旁,朝着关稷雪舔舔嘴唇:“反正我能让她一直活着,直到那三只犀牛精滚回来!” 关稷雪闻言,目光骤然一冷。这个什么大少主横插一手,她想直接找到胥泽大神的难度直线飙升。 且不说这里地形复杂,一道道的石门、关隘就像是迷宫一样,光是这位大少主每天贪食易怒,存在感极高,就算她解决了他,也很难不会让胥泽大神警惕。想要出其不意地对付祂,简直是不可能。 七绝听到他咬牙切齿,几欲不耐烦的保证,又想到平日里姑奶奶对他的宠爱,不得不做出让步:“大少主可要记得自己的保证,不要为难属下。” “知道了。”饕餮目不转睛地盯着关稷雪,一边摇摇手让七绝快点走,然后迫不及待地将关稷雪撂到自己身边,欢喜道:“先吃几根手指解解馋,嘿嘿!” 说着,他抬起关稷雪的手,刚想来一口,没想到她另一只手上传来一阵香醇的甜味,正是他之前闻到过的! 他不由转过头,直愣愣地盯着她手上的兔子状糕点,咽了咽口水。 “这是什么?”饕餮闻到甜味,心情平静下来,收起嘴边的尖牙,装作一副纯良的模样,问道:“你还有多少?” 虽然他什么都能吃,但很少能吃饱,更很少能吃到令自己满意的食物,所以他每一天都活在贪食之欲与深深的痛苦之中。 那三只犀牛精送来的酥合香油虽然能够饱腹,但是吃多了真的很腻。 关稷雪掂了掂兔子状糕点,没有马上递给他:“我想要有多少就有多少。” 饕餮懂她的意思,眯起狭长的眼睛,笑道:“我完全可以放过你,不吃你,但是在那位凶狠的女人那里,我可保证不了。只要你有能令我满意的食物,我也不是不可以尝试着去跟那个凶女人说几句话。” 这个大少主竟然称胥泽大神为“凶狠的女人”?关稷雪皱了皱眉,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儿子对母亲的称呼,难道是她先入为主,听到七绝称他为“大少主”就自然而然认为她们是母子关系? “怎么,你不想活着出去?”饕餮见她没有马上回应自己,不悦地问道。 他难得遇到心动的食物,适度给她选择的机会。若是她依仗这点不知好歹,他就抢过来,让穷奇给她施下傀儡术,让她不眠不休地工作。 关稷雪摇摇头,装作急切的样子:“不,我当然要出去!可是大少主似乎与胥泽大神不和,我不敢相信。” “不和是不和……但是我是她的干儿子啊!”饕餮咬着后牙槽,似乎既憎恨又不得不承认这层身份:“不管怎么样,我是饕餮,绝对说话算数,不诓骗你!” 听到他自爆身份,关稷雪眨了眨眼睛,他竟是饕餮!上古四大凶兽之一,听说他永远也吃不饱,甚至曾经饿到连自己的身体都吃了。 只是不知道,竟然能将饕餮认作义子的胥泽大神又是何方神圣?希望她暂时待在饕餮这里的这段时间能尽早探听到些有用的消息。 第 58 章 关稷雪寄希望于从饕餮身上知道胥泽大神的情况,便不再吊着他,拿出兔子状的高点递给他。 饕餮红着眼,头顶上立马冒出一对青紫色的羊角,兴奋地朝她看了一眼,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咬过来。 恨不得连带着兔子状糕点,将她整个人一口吞了。 关稷雪眼疾手快,连忙多掏出几块糕点扔到他嘴里。好在饕餮只是做个样子,如今没能顺便吃到她几块肉,他只能见好就收,“咔咔”地嚼着嘴里的东西。 饕餮嗜甜,这种看上去似乎只够塞牙缝的糕点居然让他能感受到饱腹的感觉。细数一下,目前为止三界之中只有几样特定的食物能填平他胃里的丘壑。 第一是神农氏亲手调制的羹汤,这他只有几次机会尝到过,尤其是炎帝给他投食的时候还喜欢敲他的脑袋,训斥他这不能做那不能做。 他委屈却又不敢反驳,炎帝对他严加看管防止他出去乱吃东西。他要是吃饱了还敢表现出不满,估计炎帝连允许朱雀带他出门兜圈的机会都没有了。 虽然不喜欢炎帝严厉的样子,但是他一出生吃到的第一碗羹是炎帝亲手做的,所以这在他的食谱上从来都排在首位。 第二则是扶桑树上面开出的火焱桑葚,他从炎天界逃出来之后,趁着十大金乌不在家,他经常能满载而归。 不过这也找来金乌和羲和的仇恨,羲和是十大金乌的母亲,极为护短,就连帝俊也不敢随意靠近扶桑树,更何况是他? 所以羲和一见到他就对他紧追不舍,誓要将他晒成肉干,如此一来倒也麻烦。 但是正是这份你追我赶的刺激感,使得饕餮更为沉迷,壮着胆子频频光顾扶桑树。 排在第三的则是白帝城里面的圣洁醴泉。那是专属于凤凰的,少昊为了招待凤凰下了不少心思,凤凰也因此拥有“非醴泉不饮,非竹实不食”高贵圣洁的传闻,更是被少昊宠成三界中最挑食的一族。 他早已眼红许久,于是偷偷潜进白帝城,那圣洁醴泉的滋味可真是令人毕生难忘,他最羡慕的就是凤凰一族。要不是因为他总是吃不饱,他也挑食! 排在第四的是赤松子精心调制的“寒冰玉漱”,那是疗伤解毒、滋养灵魂、休养生息的,最重要的是寒冰玉漱还能调理他的肠胃,治疗他天生带来的胃病。 他惹了太多仇恨,经常被各路仇家追杀,每当受伤之时,便躲进赤松子在昆仑山上开辟的石室中,服用“寒冰玉漱”疗伤。 不过,能让赤松子收留他,没将他带回去交给炎帝,他付出了极为巨大的代价。 赤松子完全将他当成“工具兽”,强行让他与桑姬签订契约,不仅要随传随到,给桑姬当陪练,还要当一个“活靶子”,一动不动地配合桑姬练习箭术。 他既要提心吊胆地盯着桑姬放出的箭,还要在桑姬的法术中火里来水里去,原本凶恶的面孔慢慢被磋磨成沧桑的模样。 “师父,我又把箭射偏了,又是擦着饕餮的角过去了。”桑姬放下手中的弓箭:“饕餮在八千里外,实在太远了,我的灵力控制不到那样的程度。” 赤松子遥望远处的天际,微微一笑:“你不够专心,继续练。昆仑山的地界足够大,西王母收了你的辎重把这块地交给你修炼,可不能浪费。” “师父可以搭把手吗?”桑姬朝着背光而立的赤松子眯起眼:“可能是我太累了,弓箭才没有对准。” 她竟是又为了自己的失误找了另一个理由。 赤松子摇摇头,当然不会如她所愿:“你专心点,别想着各种歪点子……今天要是完不成任务,明天就让你行云布雨。” 桑姬眉头一皱,她在控制水行方面远远没有天赋,也是真的不愿意学习降雨的本事。她在朱雀师父那里已经受够了。 不过……师父现在实在精明,她想多亲近一点都不行。 她没了心思开玩笑,挽弓搭箭,在饕餮忐忑的等待之中一下子射落他头顶上的红绣球。 此时夕阳西下,赤松子望着满天彩霞,笑道:“恭喜,你今天的训练总算完成了。” “我回去了,明天还是学习火行,要等到三天之后才是水行。”桑姬故意强调了一句,收拾箭囊,不知道在气什么,转身就走开。 赤松子收敛起脸上的笑,叹了一口气,朝着远处的饕餮打了个招呼,跟在桑姬身后。 饕餮对于他们之间的别扭浑不在意,一心计较着自己辛苦一天得到的收获。 他为了获取那么一点点寒冰玉漱,当然能屈能伸,不过后来想想,自己被人呼来唤去的当真是奇耻大辱! 最后排在第五的当然是眼前这个人类女子做的甜而不腻的糕点,入口即化,口感丝滑,美味的程度差点可以比肩炎帝的手艺。 而且作为厨师的关稷雪还只能被他拿捏在手心,当真让他感到无比幸福! 如今稍微得到满足,饕餮像是饿死鬼投胎的怨念才平静下来,抚着舒坦的肚子道:“呃……你比辟寒辟暑他们有用多了,留下来天天喂饱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关稷雪乖顺地上前一步,非常识眼色地给他揉肚子:“我现在的小命就全部仰仗饕餮大少主庇护了。不过我曾经听说过你的威名,你在上古的山海经世界,那可是呼风唤雨,每到一处都让人闻风丧胆……不过如今怎么受到胥泽大神挟制?” 饕餮被伺候得很舒服,不禁收起尖利的羊角,毛茸茸的耳朵软顺下来,紫眸变得柔和,喉咙里也发出“呼呼”的声音:“往事不值一提,我当年那可是威风英武,百战不败,梼杌完全被我压制住哈哈哈哈……” 关稷雪耐心地听着他胡侃了一大堆“光辉”事迹,终于听到重点。 “唉,当年要是老老实实的,没有受到穷奇的蛊惑,想着要去堵住朱雀回来的路就好了。”饕餮的耳朵耷拉下来,一副后悔的模样。 自从朱雀救活精卫,悟出轮回道,被天道降临惩罚,但是他也没有因此湮灭,反而浴火重生,只要划分出六道轮回,完成天降的使命,便可重新降临世间。 但是穷奇急冲冲地找到他谋划,朱雀一回来,以前湮灭的神祇也要跟着朱雀回归。 只要专门堵住朱雀回来必经的阿修罗道,只放出其他五道轮回,待到朱雀功成之际,只有五道轮回成立,朱雀和其他神祇被继续封住,穷奇的的目的就能达成。 于此同时,他们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很小,轮回道到底生成,他们做的事不会被天道注意到,更不至于与天道背道而驰,被降下惩罚。 他们两大凶兽还不够,便继续联络浑沌和梼杌,共商大计。 穷奇是为了阻拦共工回归,势必不能让朱雀带着共工出现。 浑沌无所谓,但是他以干坏事为乐,越是怀着坏心思,浑沌就越乐意与穷奇混在一起。 梼杌本来就与共工、朱雀有着旧怨,一提到他们,他就来了精神,甩着膀子跑过来添火加柴。 至于他,饕餮,虽然他亲近朱雀,跟着朱雀之时讨到不少好处,但是他们并称四大凶兽,穷奇还天天在他耳边夸赞他,一副四大凶兽离开他就不成气候的样子。 最后,穷奇还发表了一番他们四个共同出现,叱咤天下,为饕餮独尊的畅想,……他实在忍不住了,他们四个前所未有地达成一致,说干就干,共同将朱雀的路堵住。 但是,最后成功的一幕,被桑姬看到,她追杀了他们许久,干翻了梼杌,将他封印住,却没能追上他们其他三个。 他们三个躲到了南极的干旱荒漠之地,好在占领此地的女魃对此事漠不关心,还要将桑姬赶走。 桑姬无奈,与女魃大战一场,但是女魃那可是在逐鹿之战中大放异彩、大仙威风的神女,就连应龙也对上他也没有多少胜算。,更遑论桑姬。 女魃打败了她,对着他冷言冷语,致力于要降压赶出去,桑姬当然不能放弃, 女魃 穷奇按捺不住跳出来,相当于自投罗网,桑姬当即绕开女魃,直奔穷奇而去。 女魃被冥泽灵珠吸引,一时不察,她反应过来之时,穷奇已经被桑姬抓住。 “事实上,我们四凶后来是听到干娘提起,才知道那根本不是朱雀和共工,只是桑姬所做的幻影。”说到这里,饕餮顿了顿,从卧榻上坐起来:“她给封印梼杌的地方换了个位置,然后将我们四凶全部吸到冥泽灵珠里面,真是太可恶了!” “你们干娘,也就是现在的胥泽大神,该不会就是神女女魃吧?被收进去之后,你们最终被女魃救了出来?”关稷雪问道,她猜测桑姬遇到女魃依旧打不过,而女魃面对第二次闯进门的人当然也不会忍让。 “算是吧。”饕餮点点头:“干娘和桑姬达成了一个交易。桑姬将冥泽灵珠送给干娘,让干娘管束我们,同时她目的是想让干娘帮她疏通幽冥的通道,救出共工和朱雀。” “她们这次居然没有打起来。”关稷雪挑了挑眉,有些意外道:“女魃这么简单就被冥泽灵珠收买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他也是后面听到干娘时不时说起往昔的事,才逐渐看清当年的形势。饕餮咧嘴一笑,摇摇头道:“桑姬任性是任性了点,但当时五大天帝都认为朱雀、共工被封锁在阿修罗道正合天命,有两种全新的教派——也就是后世所说的道教和佛教,终将接着五道轮回应运而生。所以认为没必要插手干娘的事。桑姬没办法和干娘硬来,苦下了百年的功夫修炼水行,将共工和朱雀留下的功法融会贯通在一起,最后引来天河弱水,制成冥泽灵珠。” 饕餮说了那么说,全是为了桑姬炼制冥泽灵珠的必要性,关稷雪若有所思,问道:“难道这冥泽灵珠对于女魃来说有什么特别特殊的意义?” 饕餮没有立马回答,偏头看她,舔了舔牙尖说道:“说了那么多,本凶兽又饿了。” 话音刚落,他的肚子应景地发出“咕咕”的声响。 时间根本还不到一刻钟,他这分明没说多少有用的东西!这厮的胃口果然巨大。 关稷雪皮笑肉不笑地给他投喂了几块糕点。 毕竟她还想知道桑姬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及女魃为什么当年被放逐在荒漠之地都没有黑化,后来又为什么变成如今的模样?披着胥泽大神的外衣施行如此残暴之举。 饕餮意犹未尽,关稷雪叹了一口气:“我还有其他好吃的,你多和我说,后面我还可以多多给你做好吃的。” “这可是你说的。”饕餮抖擞精神,紫眸闪着亮光,他就喜欢这么主动给他喂食的人。 不过,将干娘的事情抖露那么多给外人知道,好像也不好。 关稷雪看出了他的犹豫,饕餮跟着女魃多年,感激她的照顾,又因为女魃的控制而痛苦,无时无刻不想着脱离她的控制。 于是关稷雪轻笑道:“其实你干娘对你挺好,虽心有怨念,但也不敢将她与冥泽灵珠的关系轻易说出去。但是我现在全都仰仗着大少主,不敢有任何歪心思。” 饕餮轻抚着下巴:“谅你也不敢。罢了罢了,告诉你又没什么可怕的,而且我也说过满足你的好奇心。” “其实……也不只是满足我的求知欲,对于大少主您来说,也是个大好的表现机会。”关稷雪轻瞥他一眼,神秘地说道。 “什么大好的机会?”饕餮疑惑道。 这个人类被他放言救下,会为了他考虑应该也是没什么问题。饕餮自信地想着。 “这冥泽灵珠那么重要,估计你干娘正想着要把冥泽灵珠找回来。如果我没记错冥泽灵珠被她故意放在承泽大陆,等待吸纳一大批人进来。如今虽然人进来了,但是光明神叛变她,迟迟没有将冥泽灵珠带进来,她估计非常着急。”关稷雪缓缓说道。 见他脸色变得郑重,关稷雪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冥泽灵珠很可能就在光明神手上——即使因为女魃发动神力,让冥泽灵珠脱离光明神的控制,想必也很快会让他找到。” 饕餮思索片刻,觉得有道理,“啪”地一爪子将桌子拍得凹陷下去:“难道你能想办法将冥泽灵珠从光明神手上带回来?” 说着,他又摇摇头:“可是冥泽灵珠已经脱离干娘的控制,而且像你这样的人类,搞不好分分钟向光明神投诚,背叛干娘!再说了,一旦多沾染上它的气息,你们就会有暴躁自毁的危险——所以也不指望你们能拿回来。”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办法?”关稷雪轻咳一声:“实不相瞒,我虽然是人类,但是拥有和光明神沟通的能力,因为我现在掌管着大燕王朝皇室的权力。” “不信你看——”说着,关稷雪拿出玉玺,她懒得铸造新的玉玺,便废物利用了。 “还真是大燕王朝的玉玺。”饕餮擦了擦眼睛:“不过这怎么在你手里,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谋朝篡位的关稷雪心虚一下,听起胸膛带上几分气势,笑道:“其实,我是摄政的太后,你看我手上的红线就知道了,红线连接的是大燕王朝的血脉……” 说也奇怪,燕明烛虽然牺牲,但是她手上的这跟红线还一直都在。 “确实……”饕餮感受到红线传递出来的模糊信息,懵然道:“也不知道大燕王朝怎么会让那么羸弱的后裔登基。” 既然饕餮心中已经有几分相信,关稷雪趁热打铁,连忙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来:“所以我完全可以作为您派出去的使者,与光明神沟通,然后借机行事,从他手中夺回冥泽灵珠!” “你说得倒是轻巧!”饕餮轻哼一声虽然被她说得心动,但还不至于昏了头:“即使是干娘都被他骗过,你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放心,光明神现在都已经被孙悟空等人收拾了一遍,斗不过又如何? 关稷雪心中轻笑,但面上不显,她现在说这些只不过是为了诱他说出冥泽灵珠的特性,以及女魃的具体情况。然后,她要毁掉这颗害人的灵珠,终止女魃继续借着胥泽秘境达成某种目的的行为。 “能不能斗得过光明神,关键就在这颗冥泽灵珠上面。”关稷雪笑了笑,温声地哄他道:“只要大少主能获得这颗明珠,将其献给你干娘,你干娘绝对会对你刮目相看。到时候您就不至于在她面前受窝囊气了。” “什么窝囊气?你胡说!”饕餮猛地站起来:“她是我干娘我才会屈居在她手下,绝对不是因为被她打怕了。” 不过他已经被关稷雪说动,转过头凑近她笑道:“为何关键在这冥泽灵珠上?” “我曾听到之前抓住我的那只蟒蛇精提到,上一次胥泽秘境打开之时,光明神与你干娘合作,任由一个人类女子将冥泽灵珠带走。”关稷雪不是全靠编,承泽大陆的灾难是女魃和光明神共同带来的,这一点饕餮是完全知道并且认同的。 大概的思路不变,她完善一下细节,其中内部,或许就和她猜的八、九不离十。 “你干娘任由以为人类拿走冥泽灵珠,一方面是想借着冥泽灵珠伸手到承泽大陆来。另一方面,估计冥泽灵珠本身就有克制光明神的力量。所以女魃才会放心地与他合作,自信光明神一定会因为受到克制而将冥泽灵珠带回……可惜最后她失算了。” 饕餮挠了挠脑袋,差不多就是她说的情况。不过之前他只知道光明神与干娘的合作破裂,听到关稷雪这么说,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干娘能让自己最珍视的冥泽灵珠离开她身边,是因为当时有十足的把握。 不过他很快察觉到一个问题:“可是光明神既然受到冥泽灵珠的克制,那么你刚才怎么会肯定灵珠就在他手上?” “光明神都叛变你干娘了,他肯定也在觊觎灵珠这件宝贝,所以肯定想了对策,不让自己受到灵珠的克制。”说完,关稷雪睨他一眼。 饕餮默默点头,心里带着几分确信:“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知道冥泽灵珠怎么克制光明神,就能在他身上下手,将灵珠夺回来?” 关稷雪点点头,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些期冀:“要是夺回来,大少主就立了大功了。” “可惜本凶兽也不知道冥泽灵珠怎么克制光明神。”饕餮万分心动,心中跃跃欲试,但又有些挫败:“不过本凶兽可以和你讲一讲冥泽灵珠在干娘手中发挥的无边威力,甚至还让干娘在被放逐之后,重新证道成神。” 他顿了顿,说道:“你听我说完,给我好好地想出冥泽灵珠到底在什么方面克制着光明神。” “放心,大少主是我的救命恩人,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会尽力为大少主分忧。”关稷雪达成目的,微微一笑。 饕餮畅想着干娘对自己刮目相看,不再随便使唤他的场景,心里美滋滋的,也没急着说出自己知道的,而是先问了一句:“你可知道干娘当初为何被流放到荒漠之地?” “我只听说神女女魃所经过之地都会变得干旱,土地开裂,寸草不生,所以被黄帝贬谪。”关稷雪不假思索道。 “这只是结果,在这之前还有一连串的前因。”饕餮叹了一口气,似乎也在为女魃有着强大的才能却被亲生父亲嫌恶而惋惜。 说起来,以干娘独特的能力,她像是被黄帝抱错的炎帝的女儿。 神农氏以尝百草、播种五谷而著称,与女娲、伏羲并列,成为上古“三皇”。又因为善于运用火行,号称炎帝,成为仅次于东方天帝伏羲之后的南方天帝。 后来炎黄之间发生三次大战,炎帝均战败,不得不将大部分都天界让出来。同时,黄帝手底下呼风唤雨的应龙也打破了炎帝专属守护神朱雀永远不败的神话。自此,水行占上风,火行一再衰落。 火行没落,再加上女魃一出生就差点烧焦黄帝的眉头,女魃也就难以得到黄帝的宠爱。 冥泽灵珠 所以在炎黄与蚩尤的神界大战中,即使前期水行较量几乎将所有人淹没,最后是女魃出来力挽狂澜,功成之后她最终还是被黄帝“卸磨杀驴”了。 被流放在荒漠之地的女魃喜怒无常,彼时的桑姬想要缓和与她的冲突,请她帮忙救出共工和朱雀,便打算以冥泽灵珠的力量助她修炼水行,重返天界。 一开始,她们的合作十分愉快。女魃终于能够控制住自身不管去到哪里就给哪里带去干旱和荒漠的能力。而且,她还拥有了行云布雨的能力,终于获得黄帝的认可,让她以帝女的身份重归昊天界。 她被流放的荒漠之地久旱逢甘霖,草木发芽,死寂的荒漠中迎来了一片生机勃勃,也吸引了一批在此定居的旅客。 千百年来,终于有人记得她的名字,感念她的恩惠,为她修筑祠堂,为她献上虔诚的礼乐和歌舞。 桑姬辅佐着她,看着她在平地中筑起高台,看着她在盛世里欢歌,她为女魃走出阴霾引吭高歌而开心,却也在心里默默念想着共工和朱雀的事情。 女魃当然也对桑姬的想法心知肚明。不久之后,女魃如约修筑共工台,结合两人的力量设置轮回阵法,期盼着能够迎回早已销声匿迹的共工和朱雀二人。 不过桑姬清楚穷奇和梼杌仍然死性不改,害怕他们在共工台捣乱,原本想先将他们暂时封印,却被女魃拦下。 四大凶兽虽然恶名在外,但是在女魃独守荒漠的期间里,也就四大凶兽会乐意为她排忧解难,孤独的岁月里,他们还陪伴了她很长一段时间。 况且,四大凶兽每天都在她眼皮底下晃悠,女魃到底对他们有几分怜悯。为了打消桑姬的疑虑,女魃将他们认作自己的儿子,并强行结下母子契,使得他们不能反抗。 “他们现在只会听命与我,阿修罗道的大门是由他们联合在一起封闭的,我这次就让他们将功补过,为你镇守共工台。”女魃对桑姬说道。 “他们似乎还不服你,想要打架。”桑姬盯着穷奇,看他炸起的毛,以及窘迫地往女魃身后躲避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 “我没有!她就是想找机会欺负我!”穷奇完全不想再次被封印,紧抱着女魃的大腿。 女魃对于四大凶兽的偏心,桑姬最终表示理解。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共工台的法阵开启之时,自己费心提防的四大凶兽没有叛变,也没有掉链子。反倒是她最引以为豪的杰作冥泽灵珠出现异变。 共工台上的法阵一旦开启,便将五湖四海的水汇聚过来,环绕在共工台四周,水势澎湃,桑姬的心也跟随者这波浪起起落落。 不多时,法阵中绽放出一道耀眼的光芒,桑姬以手背挡在面前,眯着眼,滂沱的水浪中,她似乎看到了共工和朱雀流浪的身影。 她不由看向女魃,女魃当然也注意到法阵中的情况,催动神力,运起冥泽灵珠,想要将共工和朱雀吸纳进来。 然而,她紧紧注视着冥泽灵珠,却在其中见到了涿鹿之战中的自己。如今这漫遍四周的洪水,与当年的场景极为相似,她恍惚一瞬,竟差点分不清自己是否身在梦中。 她咬咬牙,想要拨除心中的杂絮,专注眼前的事情,可是就在这一瞬,冥泽灵珠中的场景再次发生变化。 涿鹿之战后,她自以为立了大功,父亲终于要正眼看自己,给予她最为渴求的关怀和父爱。 她发动神力,将淹没天神的洪水全部蒸发干净,顺带着在人间四处游玩嬉戏。那时候的她就像飞出铁笼的鸟儿,绽放着最明媚,最清澈的笑颜,在很多地方施展自己非凡的神力。 ……可是,怎么会?他们那些人类为什么一见到她就哭泣,跪地哀求?她为父亲带来了史诗级的胜利,人们对于应龙、河伯和雷神夹道欢迎,却为什么不想见到她? 她不甘心,没见到人躲避她跑开,她便追上去质问。那些人见到她,无不脸上发热,额头冒气,用干枯沙哑的声音求她放过自己。 她渐渐收起神力,无精打采地走在热闹的集市上,道路两旁的人大多穿着褐色的葛布衣,背着菜篓,咸湿的汗水味道充斥在她鼻尖。 她抱着手臂,蹲在一旁,心里越发失落。 直到她听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她惊喜地抬起头,却发现那些人正捆着八九个女童,要往河水里面推。 那些人毫不心软地牺牲自己的女儿去祭拜河神,嘴上还念念有词,一边辱骂女魃作恶,一边哀求河神收下供奉的童女后狠狠惩处她这个只会带来灾难的“妖女”。 她顺着队伍的方向,看到在最前排,那些人正她的石像捆在木车上,贴着最恶毒的语言,要往河里面倒。 毕竟这样的场景她已经见过太多了,即使生气、愤怒,一想到自己是父亲的女儿,就不得不冷静下来,心灰意冷地藏在树荫下,告诉自己总有一天她也会成为受人敬仰的大神。 正在这时,她听到那些被捆着的女孩的哭泣声,她们似乎比自己更加绝望,更加伤心。 她们团团抱在一起,与虔诚拜祭河神的村民格格不入。她们没有骂她,只互相分享着短暂的一生中最开心的事,她默默地跟着她们走,耳边暂得几分清净。 天空中飘过一团团乌云,那些女童的话音也不得不停止下来,谁都没有心情继续说下去。 乌云中跳出一位红头圆脸的男子,手持一根红色的叉子,活像一条耀武扬威的鲤鱼。 村民们见状,连忙顶礼膜拜,跪求河神保佑。 河神哈哈大笑,翻身卷起一层水浪,打到岸上的众人身上:“我终于看到了你们今年的诚意,既然如此,你们快点离开,本大王要好好享受祭品的滋味哈哈哈……今年的鲜肉围起来真是太嫩了!” 说着,他吸溜了一下口水。 村民们闻言,更是千恩万谢,留下女童,弓着腰离开。 女魃早已料到这河神并非什么正经的神仙,而是出来招摇撞骗,满足私欲的妖孽。 如今这妖孽丑恶的嘴脸不加掩饰地表现出来,那些村民不但不想畏惧她那般害怕,反而将他供奉地油光满面,香火丰盛! 女魃攥紧双手,压下眼底的阴霾。这什么这妖孽作恶多端还要受人敬仰?凭什么她这么努力,这么卑微地祈求别人的关注与赞誉,却在这妖孽的“河神传说”中被人类当做丑陋的反派? “救命!救命啊!”大抵是女童们仍旧不愿意接受短暂而悲惨的命运,她们望着河神张开的大嘴,发出凄厉的惊呼声。 “不管是路过此处的山魈,还是那位传说中吓人的女魃,只要你们出现,打得过河神就走我们就好,我们一定会感激你们的恩情 。”面对死亡,女孩们开始祈求一切能让她们勇敢面对的神灵。 女魃心中一震,身体僵硬,远远看着女童们的方向,衣角处布料的褶皱差点被她攥成一朵花。 她感受着指缝间那一点点信仰的力量,喟叹一声,展露出温暖的笑颜,幽幽地出现在河神身前,将其屠杀。 河神的血染红了整条河,那些女童也得救了。 但她的法力一出现,这个地方便树木枯萎,飞鸟尽绝,四处飘扬起沉沙,将坍塌的屋顶房梁压倒在飞沙之下。 她便是因此被父亲绌落到荒漠之地,享受千百年的孤独与痛苦。 再次忆起这前尘往事,她望着冥泽灵珠中的虚影,一道诡谲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生来就是原罪,你生来就注定破坏,你生来就注定孤独无边。” 她的眼皮直跳,眼睛里冒着网状的红血丝,口中倏然喷出鲜血,落到冥泽灵珠之上。 桑姬站在她身旁的位置巩固阵法,察觉到女魃的异样,她不由转过头,正看到女魃魔怔般地盯着染血的冥泽灵珠,断断续续地发出“嗬嗬”的笑声。 作为冥泽灵珠的制作人,她敏锐地感到冥泽灵珠的不正常,这灵珠竟是被人动了手脚,才引得女魃心魔滋生。 可是,会是谁动的手脚? 桑姬咬咬牙,吩咐四大凶兽维持阵法,自己分出一片心神,引导女魃从心魔中走出来。 可是四大凶兽没了女魃压制,穷奇再次起了坏心思,逆行法力,意欲将整个阵法摧毁掉。 桑姬只能先将女魃放在一边,阻止穷奇的行为。然而她忽然感到后背发凉,一道凌厉的法力拍到她身上,她浑身一抖,眼看着快要成功的阵法就此崩溃。 阿修罗道被穷奇堵得更加严实! 而她自己也被女魃偷袭,受了重伤。 她不甘心自己多年多求功亏一篑,竟然狠下心来,干脆将整个阵法的脉络扭转过来。 既然共工和朱雀从阿修罗道里走不出来,她便接着穷奇逆行法力的顺序,意欲闯入阿修罗道,将两人带回。 狂风怒卷,惊涛拍岸,冥泽灵珠高速旋转着,以其为中心旋转处强烈的飓风,将四大神兽和女魃一起卷进去。 说到这里,饕餮叹了一口气道:“当时我眯着一只眼睛,看到祝融阻止了往前冲的桑姬,将她推出去,自己被飓风卷进来。” “真是可惜,明明她做了那么多,却没能如愿和我们一起进来。”饕餮的语气里似乎有些幸灾乐祸:“反而我们已经找到朱雀和共工,反而她还不知道身在何方。” “共工和朱雀在哪里?”毕竟关稷雪之前偶然遇到过祝融,所以听到饕餮嘴里找到朱雀和共工的消息并不算十分意外。 另外,根据饕餮所说,冥泽灵珠是女魃修炼水行必不可少的宝物,而女魃之所以放任冥泽灵珠流入光明神所在的承泽大陆,乃是有信心以冥泽灵珠能操纵心魔的特性控制住光明神。 所以现在失去了冥泽灵珠的女魃,会不会因为失去冥泽灵珠而神力受到损失? 饕餮神秘一笑,要她附耳过来:“朱雀和共工的位置干娘不会让其他人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实际上,干娘倒是绑架你们这些人,乃是想为了复活共工。” 穷奇 共工和女魃之间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交情,能另女魃不惜制造杀孽也要将他复活? 而且朱雀看样子也和共工待在一起,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关稷雪还想问下去,外面却传来一阵混乱的声响。饕餮大喜道:“是那三只犀牛精回来了!” 辟寒辟暑和辟尘儿这次满载而归,拖着几箩筐的陶罐子进来。 他们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腿一颤跪倒在地,他们居然迟到了那么久,饕餮肯定早就暴跳如雷,他们只希望饕餮能看在他们勤勤恳恳忙活了那么多年的份上手下留情! 不过,他们担忧的狂风暴雨没有到来,饕餮屁颠屁颠地跑过去,鼻尖微动,嗅了嗅酥合香油的气味。虽然这玩意儿没什么味道,还很油腻,但他从不挑食。 专门供给如来佛祖的东西,吃到就是赚到。 他打开陶罐子,伸手探进去,挖出一把香油用舌头舔舐,活像一只偷吃蜂蜜的黑熊。 吃完了香油,饕餮又重新卧躺在床上,目光饶有意味地在三只犀牛精身上扫过,咽了咽口水。 他们善于跑腿,为了给他觅食,多年来练出了矫健的身形,虽然看上去有些瘦,但是那肉的口感想必非常有韧劲。 虽然是专门给他送吃的人,他吃饱之后也会念及情分,但是现在有了更合适的人顶替他们的岗位。 三只犀牛精脊背一凉,若有所觉地抬头一看,发现饕餮已经对他们张开大嘴,他们甚至还能清晰地看到饕餮的嗓子眼。 他们陡然一惊,下意识往后退步,可是饕餮的速度比他们还要快! 眼看就要完蛋,饕餮的脑袋却受到猛烈一击,昏倒在地。 竟是饕餮身后的女子救了他们?他们原先都没注意到,还以为是饕餮新储备的食粮…… 不论如何,他们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你……你怎么敢对饕餮动手?你不要命了?”辟尘儿食指指着关稷雪,说话有些不利索。 关稷雪朝着他们“嘘”了一声,未防意外,她趁他们没反应过来之前将三只犀牛精捆住,封住他们的经脉和声音。 三只犀牛精嘴巴里发不出声音,呆呆地看着关稷雪拖着饕餮走,饕餮嘴巴里还发出吧唧的声音,也不知道她给他使了什么法术,他宛如做着最香甜的美梦,睡得不省人事。 最后她将饕餮塞到衣柜里,自己摇身一变,变成饕餮的模样。 事情干完,关稷雪瞥了他们一眼,铜铃般的眼睛透露出垂涎的神色,借着他们的反应,一点点将自己的神色和气质调整到饕餮的状态。 她的肚子现在有些饥饿,再加上撸了饕餮的毛,又和他说话那么久,她也没有花费多少功夫。 “看什么看?小心我吃了你们!”关稷雪忽然凑近他们,发出饕餮的声音,成功将他们吓出冷汗。实在是饕餮太吓人,即使知道这只是一张虚假的皮囊,还是忍不住害怕。 “实话和你们说,饕餮手底下新来一个和你们三个抢活儿的,况且你们那满身的‘五花肉’,还在他眼前不断晃荡,你们要是把事情说出去,没命的也是你们。”关稷雪缓缓说道。 三只犀牛精想起刚才惊险一幕,眼睛睁大,目光中透出惊慌与纠结。 只听她接下来说道:“但是如果你们听我的话行动,我可以保你们不死。” 三只犀牛精连忙捣蒜般地点头。 关稷雪找出求生欲表现得最强的,解开他声音的封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有话要和我说?” “道、道长……我跟着你,什么话都听你的,为您上刀山下火海,您一定要救救我,我叫辟尘儿。”辟尘儿看出关稷雪既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只是个人类,便将她当成会修炼法术的坤道了。 辟尘儿的声音落下,其他两只犀牛精也急忙点头,期冀地看向她。 好在辟尘儿不是只顾自己的,这个时候他也想着兄弟,颤声道:“我的大哥辟寒和二哥辟暑和我想的都一样!” 关稷雪满意地勾起嘴角:“你们三个都知道那位姑奶奶在哪里吧?” 辟尘儿被她的话吓得面目苍白,哆嗦道:“不可……那位姑奶奶脾气不好,咱们还是不要招惹她了吧。” “放心,你们只带路将我带到胥泽大神身前就行了,我现在是饕餮的样子,你们带完路,直接以为我觅食为借口逃出去就行了。”关稷雪温声笑道:“你们若是不答应,不用饕餮或者胥泽大神动手,我现在就弄死你们。” 经过一番思想工作,三只犀牛精为了保命,还是将所有的辛酸咽回肚子里,老老实实给她带路。 关稷雪跟着他们朝着与来时路的反方向走,直至走到一处黑色的泥沼,她环顾一圈,若有所思,看来饕餮居住的地方像是一块被黑水包围的孤岛。要像找到女魃,这片黑色沼泽便是必经之地。 不过,她望着裸露在黑色沼泽上的各种动物的白色头骨,陷入沉默。 辟尘儿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大少主,饕餮消化不了的骨头被他吐出来,在上面雕花,在这黑水里沉浮多年,便形成了不化骨。寻常人难以飞渡这边这片沼泽,这些不化骨正是‘天然’的桥梁。” 关稷雪沉吟片刻,轻身而起,脚尖踮起来,蜻蜓点水般凌波而去,始终不愿踏上那些不化骨。 辟尘儿伸脚点了点水面,他没办法飞过这边水域,也不敢踏上不化骨,惹关稷雪不满。 三只犀牛精犹犹豫豫地,龟缩在原地。 关稷雪回头一望,掏出三颗莲花种子,扔到水面上。眨眼间,那三颗种子便长成桌子般大小的形状,洁白的花瓣舒展开来,朝着三只犀牛精飘去。 这是麻姑赠送的莲花种子,正好将他们摆渡到对岸。 三只犀牛精踏上莲花,便连忙划到关稷雪前面为她带路。 不久,黑水便到了尽头。关稷雪举目一望,对岸上矗立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楼阁林立,四四方方,像是一只抖搜抖擞的狮子,下一瞬就要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声。 然而,她很快就将视线转移开,因为她感受到对岸上有一道视线正凝望着她。 她顺着感觉望过去,只见对岸上伫立着一只“怪物”,那怪物是直立的人形,身穿斑斓的虎皮衣袍,额头上系着横纹抹额,背后还长着一双浅黄色的羽翼,轻轻翕动着。 “是、是二少主穷奇!”辟尘儿脸上有些慌乱:“怎、怎么办?我们会不会被他发现?” 关稷雪似乎没听见他说的话,不紧不慢地维持着飞行的速度,带着他们落到岸上。 形似虎而有翅膀,这是穷奇的特征,关稷雪心中早已有了猜测。既然穷奇送上门来,她当然得会会这位当年搞事情,执意封堵共工,结果导致一连串麻烦的罪魁祸首。 “饕餮?”穷奇稀奇地盯着她,咧嘴笑道:“没想到你也有如此雅兴。” “本凶兽现在肚子饱了,高兴!”关稷雪拍拍肚皮,模仿着饕餮的语气。 穷奇的目光中透着怀疑,摸了一把她的肚子:“果然是瘪的,我就说你怎么可能吃得饱。” 猝不及防被摸了肚子,关稷雪脸色一黑,你们凶兽之间互相打招呼就不能有点边界感吗? 不过,既然穷奇在,她就不需要用到那三只犀牛精了,于是她朝着他们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这三个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滚?去给我找吃的!” 三只犀牛精战战兢兢,内心却如蒙大赦,蹲在洁白的莲花上面,速速游回去。 “二弟啊,咱们好巧!你也是来给干娘请安的吗?听说干娘新弄了一批人进入胥泽秘境里,就要大功告成,我正等着去给干娘贺喜呢。”关稷雪哈哈笑道:“不过你现在身上有没有到什么吃的?” 她从饕餮的话里听出他和穷奇的关系不错,于是尽心地带入到角色,侧重突出饕餮贪吃的本色。 “刚好有,而且是你最喜欢吃的。”穷奇果然不愧是饕餮的好哥们,真的往怀里掏东西。 关稷雪好奇地眨眨眼睛,希望是正常一点的食物,心中祈愿最好是烤羊肉,不要太过猎奇。 不过看到穷奇掏出的食物,她还是微微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她在怀疑穷奇是不是看穿了她的伪装,要试探她。 只见穷奇手里捧着的是一枝玉兰花,但是却像是寒冰霜雪凝结成的,像是水晶一般,晶莹剔透。 关稷雪心中一横,连忙接过这枝玉兰花,将视线全部落在其上,以防穷奇发现她的犹豫和心虚。 “居然不着急吃吗?”她又听到穷奇疑惑的声音。 “这是我最喜欢的,当然不舍得一下子吃掉。”说着,关稷雪听他的语气,心里已经确认穷奇拿出的玉兰花确实是饕餮喜爱的食物,便垂下眼眸,一口吞下。 瞬间,关稷雪便感觉自己嘴巴里像是塞了一大口冰渣子。但是它冰雪很快化开轻柔地流淌到喉咙间,一道舒缓的力量霎时间侵入五脏六腑。 她惊喜地抬头看一眼穷奇。 穷奇轻笑:“走吧,估计干娘也在等着我们。” 关稷雪故意落后他半步,紧贴着他走。 穷奇眼底划过一缕疑惑,却又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仍旧笑了笑:“还有共工,他也在等着我们。” 共工台 共工不是已经死了吗?饕餮之前还说女魃不惜牺牲那么多人的性命也要复活共工? 关稷雪沉默片刻,语义模糊地问道:“干娘还是没有放弃共工吗?话说当年共工怒触不周山,使得当年天地两界陷在天地洪流当中。不过干娘那时候还没有那么大的神通,不然也不会惊动女娲娘娘出手。这两人怎么看都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后来联合在一起……” “水火不一定是不相容的关系。”穷奇顿了顿,回头疑惑地看着她:“难道你忘了?除了共工之外的另一位水行大神应龙,还是干娘的师父。” 关稷雪干笑了两声,默默上前凑近他,搭上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我也只是发发牢骚嘛,二弟,难道你不觉得干娘已经为共工投入太多时间了吗?而且二弟你不是最讨厌共工吗?还要堵着他的通道不让他出来?你专门跟我提起共工,不就是想让我们一起骂他吗?” “哼,共工?”穷奇像是终于想起自己与他的过节,挥动着的翅膀停下来,轻轻掉下几根淡黄色的羽毛:“在这世上,有他无我,有我无他,我当然不能让他重新现世!” 关稷雪疯狂点头:“对对对!” 她现在确定共工还没有复活,而穷奇过来,有没有可能是为了阻止女魃复活共工的计划?那她可以利用他,前期跟着他,不必暴露身份与他为敌。 穷奇突然转过头:“就跟你一样,你也不希望蚩尤复活。你是蚩尤死后的欲念化身,我则是共工死后的怨气化身,一旦他们复活,我们都将彻底消失。炎帝指望你的存在能让蚩尤的死魂安息,所以让朱雀教养你。但我就不一样了……” 说着,穷奇苦笑一声:“希望共工复活的人很多,朱雀也是其中之一,我也只能与他们为敌。” 关稷雪眨了眨眼,没想到同为四大凶兽,饕餮和穷奇的待遇还不一样。饕餮封住蚩尤卷土重来的可能,虽贪吃但挺受欢迎,穷奇就比较惨,小命随时被人惦记着。 不过对比蚩尤和共工的战力,难怪饕餮能排在四大凶兽之首。 所以,当年穷奇聚集四大凶兽堵住阿修罗道,完全是在担心自己要完? 她代入饕餮,联想到自己好兄弟晦暗不明的命运,拍拍他的胸膛,粗着嗓子仗义道:“没事,虽然大哥现在不忧愁自己小命不保,但是如果二弟有事,大哥绝对帮你!” 但是穷奇完全没有被她的兄弟情感动到,竟然下狠手捏了捏她的脸:“你最好是这么想。” 顿了顿,穷奇金黄的眼瞳流光一转,冷哼道:“你之前和朱雀最要好。朱雀带着那三位公主外出游历,你还负责给她们当坐骑。你这根墙头草,焉知你到了关键时刻不会背叛我?” 关稷雪早在饕餮的自述中知道他最早跟在炎帝和朱雀身边,后面又被赤松子用好吃的收买,心甘情愿给桑姬当陪练,妥妥的墙头草行为。 她发觉自己无法解释饕餮的人际关系,转而哈哈大笑道:“咱们四大凶兽,不就是这种朝三暮四,背信弃义的性格嘛!而且二弟不是最讨厌忠厚老实的人吗?我记得有句俗话说得好,‘人若不坏,穷奇不爱’……难怪二弟从来念想着我,一般要做什么坏事都要把我们其他三个都带上!” 穷奇嘴角抽了抽,饕餮怎么变得那么伶牙俐齿了?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尤其是在其他三大凶兽面前,他喜欢冷着一张脸,任由其他三只讨好,仍觉得心里不痛快,直接动手解决问题。 穷奇假装说不过她,振翅而起,继续朝着前方飞去。他一开始还真以为她是饕餮,不过现在他已经从她熟悉的神态中确认她的身份。 他们现在飞在一块广漠之上,即使临近落日,阳光依旧热烈,地上干裂出网状般的裂缝。 关稷雪嘴里干燥,急忙跟上,靠近他悄声问道:“不说我们俩兄弟的事了,你趁着这个时间过来,难道是为了阻止干娘的计划,毕竟我之前听说干娘要复活共工?” 确定了穷奇与共工必定不相容的关系,且他对女魃不一定忠心,她朝他递了一个眼神:“要不要我帮你?” 穷奇却竖起手指朝她“嘘”了一声:“我们已经到了干娘的地盘,别再出声……” 关稷雪不由噤了声,太阳彻底落入地平线,收敛余晖的那一瞬间,她听到澎湃的海浪声传来,裸.露的岩石被波浪掩埋,干涸的沙漠一下子变成汪洋大海。 两人立在水面上,看着水雾迷蒙中突然出现的楼阁。那一道道亭台楼阁布局规整,端方有序,每方各自矗立着一根雕着龙行的天柱,恰合四象八卦的位置。金顶上琉璃金光流转,屋檐向外飞出,磅礴大气。 “此处名为共工台,白天化为荒漠,晚上则成为大海,干娘就在晚上出现……”穷奇喃喃说道。 共工台不就是桑姬为了寻找共工和朱雀,与女魃共同修建的?竟然也跟着过来了?饕餮只说到女魃走火入魔,这之后她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干娘走火入魔,当年你的坏事也没干成,如今这共工台倒一直存在。”关稷雪用揶揄的语气说道:“如今干娘又要将共工复活,对于你来讲,岂不遗憾?” 穷奇叹了一口气:“桑姬的阵法崩溃……竟让我们全部被卷入阿修罗道,携着共工灵魂的朱雀与走火入魔的干娘狭路相逢,不免大打出手。” “朱雀封印住干娘的同时,两人的力量撞在一起,竟意外打通另一个通道。哪条隧道的岔路口上延伸出两个不同的方向,我们怕朱雀追来,便带着封印的干娘的冥泽灵珠逃到胥泽秘境,又顺手堵住路口。朱雀自然不会就此往另一个方向走,等到祝融追上,他们勠力打通封锁,就追上我们。” 那两个不同的方向,估计便是通往承泽大陆和胥泽秘境的岔路口。 关稷雪很想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但又怕自己开口会暴露出自己不是饕餮的事实,只能按捺住自己心中千万个问题,略微点点头,拊手大笑道:“二弟,你的记性还不错,当时确实是这么一个情况。多讲一讲,当时正值干娘危难之时,肯定到了我大显身手的时候!” 虽然语气自大了点,但这正符合饕餮的兽设,关稷雪对自己的伪装很有信心。 穷奇只默默盯着她,忍笑道:“并没有,千钧一发之时,干娘与共工的灵魂无意间融为一体。他们与朱雀、祝融在两个世界间大战了百年,风里来雨里转,竟然让其中一个世界诞生了四季轮回和天道法则。朱雀因为早先证成轮回道,直接被天道法则调走去改造承泽大陆……祝融独自面对我们,当然寡不敌众,受了重伤,不过天道法则也限制我们,只能待在胥泽秘境里。” 关稷雪微愣,女魃既然与共工合二为一,那么现在所谓的胥泽大神就不单单是指女魃,而是女魃与共工叠加在一起的超强版本! 那么女魃意欲复活共工,是为了将魂魄里面的共工分离出去,还是吞噬掉属于共工的神力,还是另有图谋? 不过,关稷雪眉心一跳,又注意到一点,那就是朱雀承担着改造承泽大陆的任务,这意味着他很可能便是后来的光明神?亦或者传说中那位朱离大神? 她伸出手心端详片刻,自从她进入到胥泽秘境,就没能够将那只大红鸟召唤出来了。 光明神与朱离都是鸟形的神灵,不过光听这名字,朱离更像是朱雀的化名。既然朱雀是真正的创世神,那么光明神有事什么时候篡位,朱雀缘何不再现身? 关稷雪的心间一下子闪过很多想法,但她捉不住刹那间的灵光。 这时,海面上再度掀起风浪,八条大蛇齐刷刷地游到两人身前。这八条大蛇身上鳞片的花纹实在纷繁华丽,而且气息之强明显高于关稷雪之前遇到的七绝众蛇妖。 关稷雪收起杂乱的思绪,警惕地看着他们。不料,那八条大蛇同时抖了抖身子,“哗啦啦”地伸出水面来,关稷雪这才看清,这根本不是什么八条大蛇! 只见一条花纹大蛇围着她们两人周边的水面绕了一大圈,身姿妖娆地顶着八颗蛇头,像朵盛放的野菊一般,八双灯笼大的眼睛直溜溜地盯着她们,蛇信子弹出,发出嘶嘶的声音。 这条蛇长相奇特,性格也极为不好,他甩着尾巴闷闷不乐道:“你们这两只兽,在这里嘀咕什么?还不快进来?饕餮就算了,穷奇,主公叫你进去,你还拖拖拉拉的做什么?” 大蛇瞥了一眼饕餮,对于他是个什么德行,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主公的宴会将开,只希望他能稍微收敛些,不然各种山珍海味也不够他吃。 他计算着每日为饕餮付出的花销,脑壳子有点疼。 关稷雪不经意间低头一看,实在是他身上一块疙瘩过于引人注目,令她不由多看几眼。 那块疙瘩长在下面倒数第一块和第二块蛇头之间,显得格外娇小。 关稷雪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熟悉气息,心情有些微妙,莫非贪梦雪蚕带回来的那根被她炼制的蛇骨,就是他的一颗蛇头? 那条大蛇则被她看得毛骨悚然,他紧张地掩饰住自己身上那块小疙瘩,嘶哑着嗓子叫嚷道:“不!你不想!我的骨头,你休想拿去煲汤吃!” 颛顼与共工 关稷雪也没想到这条大蛇会应激成这幅样子,再次强化了她对饕餮的刻板印象。她轻咳一声,说道:“放心,我现在刚吃饱。” 大蛇疑虑地看她一眼,尾巴尖甩在水面上。 “好了,相柳,你带我们进去吧。”穷奇突然开口,也点出了他的身份。 相柳自然看不惯与他的主公,也就是共工作对的人,对他没个好气,翘起蛇头冷哼一声,警告道:“跟紧点,今日是主公的复活宴,你们做好别搞什么小动作!” 他眼睛一转,针对穷奇说道:“尤其是你,臭小子!梼杌已经被我悄悄扔出去了,你最好老实点。” 梼杌是当年颛顼与共工大战之时,帮着颛顼对付他们的,早就有莫大的积怨,逮到机会相柳就迫不及待对他出手。 关稷雪朝他咧嘴一笑:“你放心,我保证一定会好好看紧他!” 她记得神话传说中,相柳是共工手下的心腹大臣,他使出的洪水藏着剧毒,流出的血能令土地五谷不生,凶悍异常。 虽然他看到饕餮那么能吃就炸毛,但是他的胃口之大也十分夸张,能一口气吞掉几座大山。 “你少吃一点就行了!”虽然饕餮号称四大凶兽之首,他看不惯,但对他是最没威胁的,相柳恶心他眼中的贪欲,却不将他放在眼里。 “不吃就不吃。”关稷雪故意抬高声调:“大不了我告诉干娘,你克扣我的食粮,藏着自己独享。” “……”确实偷偷贪污过饕餮伙食的相柳无言以对,心虚片刻,才挺起蛇身,怪笑道“大不了你就说,我有主公给我撑腰!” “原来你还真承认啊。”关稷雪仗着现在饕餮的身份,理直气壮不少,而且他的蛇骨还被她炼制成了兵器,更加不怕他,于是挥挥手朝他喝道:“蠢蛇,过来带路!” 相柳撇了撇嘴,饕餮还真可恶,一如既往的傲慢,可偏偏不论是女魃还是主公,对他都极为不错。 又粗又长的蛇尾划开冰冷的水面,相柳仰着八颗头,在星辉下,身上的鳞片发出神异的蓝光。 关稷雪和穷奇跟着他,不一会儿便穿过回环曲折的亭台楼阁,抵达女魃的子午殿。 子午殿里面匆匆忙忙地准备酒菜,帮忙打下手的都是一团团黑色的影子,关稷雪感受到他们身上的血腥味,眉头微皱,目光不禁随着他们游动。 她一醒来就处在山洞之中,不知道其实自己与外面海水汪洋的空间相隔绝,虽然有些怀疑,但也没想到这些海胆状的小东西远比她想的凶恶。 若是贪梦雪蚕在此,就会告诉她,这些就是在胥泽秘境开启后,负责进行大规模猎杀的水怪。 这些水怪黑乎乎一团,行动却整齐划一、井然有序,蚂蚁搬家那样流动着,全部听命于比他们体型还大一些的水怪。 看到“饕餮”、穷奇和相柳同时出现,水怪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是,深蓝色的眼眸一眨一眨,呼前唤后地搬来一张红色大地毯摆放到殿前。 再然后,齐刷刷地躬身蹲下,大声喊道:“相柳丞相、饕餮少主、穷奇少主!” “都忙活去吧。”相柳巨大的蛇身上蓝光一闪,幻化出一位身穿蟒袍,模样清瘦的青年。如果忽视他脖子边和袖口里伸出的黑蛇,他的样貌倒是颇为俊美。 他对于这些脏兮兮的水怪看不上眼,更没什么好感,嫌恶地挥了挥手。 水怪们不敢多做逗留,慌忙溜走。 路过关稷雪时,水怪们在饕餮的强大压迫感之下,更是缩着头,多往穷奇身边靠近,捏着脚跑路。 饕餮可是连他们都不放过……他们可不想好好地刷好锅、摆好席,就成为饕餮的美味佳肴。 相对而言,穷奇与他们就臭味相投多了,只不过今天穷奇跟着饕餮一起出现,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关稷雪的目光从水怪们身上移开,在相柳身上停留一会,在他身上爬行的黑蛇一共有七条,她再次想到那被自己用来炼制成千情伞的蛇骨,默默对他说了声抱歉。 最后直直地望着红色毛毯延伸的方向,玉石堆砌的台阶之上。 那里空无一人,不管是共工还是女魃,关稷雪都没看到半个影子。 忽而,偌大的宫殿里传来一道女子浑厚的笑声:“我的孩儿,你们终于来了!” 那笑声飘荡在子午殿里的房梁台柱上,缭绕不绝,墙壁上挂着的人鱼膏灯忽明忽暗,灯光摇曳。 台阶最高处的王座上出现一位带着翡翠珠饰的明艳女子,翠绿的朝服层层叠叠搭在她身上,显得格外庄重。 她眸光一转,对着关稷雪勾了勾手指:“餮儿,你非要等吃到酥合香油才肯过来,干娘准备好这一切还等了你许久……罢了,你现在就过来我面前。” 她的额头上画着夸张的火焰纹,嘴唇鲜红如枫:“快过来,我的好孩子。” 关稷雪深吸了一口气,刚要迈出脚步,依照她的话走过去,却见穷奇先她一步挡在前面:“干娘,你就不要每次都要先戏耍饕餮一番了,虽说她刚吃完香油,但肚子肯定又饿了。她饥饿的状态下不可能任由您靠近。” 所以一旦刚才听从女魃的话走过去,就会因为不符合饕餮的个性而会被怀疑?关稷雪悠哉悠哉抖了抖下裳,掩饰住自己的惊异。 不过穷奇为什么刻意这样子提醒她?这只能说明他已经发现自己不是饕餮了。 关稷雪心里暗叹一声,穷奇与饕餮果然相熟,自己话语里面一定有哪些细节被他察觉了。他没有戳破自己,想必破坏女魃是计划的心意坚决。 但是穷奇毕竟本性凶恶,与他同谋,需要更加小心。 而且如此想来,面对女魃更应该谨慎,她对饕餮的性情也极为了解。至少得先想办法确定其他那些被抓来的人的安全,她再伺机而动。 听到穷奇的话,女魃停在半空中招呼着饕餮的手僵了僵,而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来:“说的也是,餮儿每次饥饿必定闹腾不止,就连我也束手无策,只能等餮儿吃饱。” 没能依照想象中那般将饕餮抱过来薅一把毛的女魃虽然心里遗憾,但也没多做纠结,笑吟吟地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开宴席,让餮儿吃饱,接着,各位就可以欣赏到令你们终身难忘的一幕!我们都被困在这个胥泽秘境上万年了,只能徒劳地看着外来者来了又返……” 说着,女魃的声音变得更加浑厚,最后竟变成一道男子的声音:“没错,他们享用着我们的神力,驭使着我们往外放出的神异之灵,却始终不曾感激我们半分,每次来总将神异之灵带走……实在是罪无可恕。” 不仅仅是声音,她脸上的神情和身体的仪态都突然发生巨大的变化。 她嘴角的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意,裙角轻撩,双腿也被轻轻抬起,搭在座椅上,整个人都斜靠在王座上,眸光中带着鄙夷。 关稷雪明白,这便是与女魃融为一体的共工了,他像是作为第二人格存在于女魃的心智当中。 她未来得及探究那令人难忘的一幕是什么,只是心里在纠结“神异之灵”——这听上去就像是与掌上七星相连结的守护神灵的存在。 似是看出她的困惑,穷奇解释道:“那些神灵本是胥泽秘境里的天地灵气养就的生灵。他们的灵智被共工开发、提升……总之是揠苗助长,他们的力量与日俱增,思想境界却达不到应有的层度,相比起人类显得更加稚嫩。所以被送到承泽大陆后,神灵的性格极易受到与其相伴的人类的影响。” 关稷雪被他的蓦然出声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穷奇这是在“传音入密”,只有她才能听到他说的话。 他说了那么多,却不难理解,不过关稷雪心里还有一些疑惑:“共工为何这样做?” “他们仅仅只是被困在胥泽秘境已经是五大天帝的法外开恩。他们一个在涿鹿之战后居功至傲,放任大地受到自己力量的炙烤。另一个败给颛顼后,怒触不周山,水淹万里,执迷不改,仍旧蓄意挑起神界大战。特别是怂恿净乐国的人阻拦夸父追赶小金乌,意欲再次撕破脸,身为北方天帝的颛顼发现后不想再承担骂名,共工就被他处死。” 穷奇一不小心说了太多,心底的繁杂思绪翻涌,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们刚开始融合的时候力量快要冲破一切,造成无量灾难……祝融也差点陨落,幸而五大天帝联手镇压。本该将他们就地正法之时,五大天帝还是手下留情,让他们积累足够的信仰才能释放。” 他说话的声音偏急促,关稷雪忽略掉类似净乐国在哪里这样的细节,沿着颛顼和共工之间的仇怨、五大天帝分别是谁这样的线索,慢慢梳理出一个清晰的脉络。 上古之时,乃是先后出现东南西北中五方天帝,从群雄逐鹿最终过渡到五方共治的时代。 五方天帝,按照出现的先后顺序,从东方开始数,便是东方伏羲大帝,其次分别是南方炎帝、中央黄帝、西方少昊、北方颛顼。 其中,伏羲、炎帝,与资历更深的女娲娘娘并称“三皇”,“五帝”则是指黄帝、颛顼、帝喾、尧、舜,与“五方天帝”不同。 北方天帝,便是颛顼与共工之间拼死相争的帝位。 他们两神之间的战争,既是为自己的光明前途与荣誉而战,也可以理解为炎黄大战、蚩尤叛乱的后续。 颛顼与共工大战,最后当然是颛顼胜出,本来共工输也就输了,回去收拾一顿,卷土重来亦未可知。可惜,共工曾目睹蚩尤反对皇帝的后果,不由感叹自己面对天命终归黄帝一派的无奈。 共工不甘心,默默藏起来蛰伏着。 颛顼打了胜仗,迟迟不见共工的动静,以为他被自己打怕了,逐渐不将他放在眼里。 后来,老一辈的天帝,伏羲、炎帝和黄帝都开始将权力下放,颛顼赶上了好时代,能够得以手握重权,开启壮阔而剽悍的北帝生涯。 他喜好音乐,俊采星驰。但也尚武好战、推崇法度,划定华夏九州,使万物皆有法可依,天地法则遵循这既定的秩序运转。 不过,他也过于偏激傲慢,掌控天帝大权之时,施行了许多著名的政策,这些也让他成为五方天帝中唯一一个背负骂名的天帝。 他强调男女尊卑,规定男女在狭路上相逢,女子必须避让男子,不说后世女子,就连天界中的女神提起他都是紧蹙眉头,对他全都没有什么好感。 后来,蚩尤的部下作乱,通过作为天梯的建木升上天界造反,他一怒之下将建木砍掉,彻底断绝天地之间相通的渠道,这便是赫赫有名的“绝地天通”。 而最让他受到诟病的,便是为了一己私欲,下令将日月星辰全部拘传到北方天界,禁锢在北方天空,不得随意离开。 这个命令一下达,十大金乌、月神嫦仪和一众还在修炼星君只用在北方天空轮岗,任务比往常轻松不少,活得不仅安逸,还有点乐不思蜀。 倒是苦了饱经天上异象煎熬的黎民百姓,后世之人将颛顼的几个儿子称为疟鬼、穷鬼、穷蝉、魍魉,可想而知他的名声已经差到什么地步。 黎民百姓没有什么对抗颛顼的力量,十大金乌的父母,帝俊与羲和率先忍不住了,去向颛顼要人。 不过颛顼独揽大权,自然是将他们的异议全部驳回。 他觉得自己算是将十大金乌和月神嫦仪养得又肥又壮,帝俊与羲和还过来表示对他的不满,实在是不知好歹。 十大金乌也被他养得骄傲任性,渐渐不记得父母的教诲,偶然得到颛顼的放假,立马像是脱缰的野马,飞了出去,叽叽喳喳地黏在一起游玩,灾难因此而生。 十大金乌犯了天条,明晃晃的十只金乌挂在天上,谁也抵赖不了。 最后,黄帝扶持后羿,将其中九只金乌射落。 共工便抓住了这次机会,溜进北天界,诱导月神嫦仪为十大金乌报仇,嫦仪于是化名嫦娥偷盗后羿的不老药,接着月色逃遁。 后羿出了事,没能长生不老,震惊了天界众人。不过,黄帝并未将此事错怪到颛顼头上,于是共工只能另行谋划。 当他看到本来应该已经在涿鹿之战中随着蚩尤战死的夸父出现时,怀念起从前的交情之余,只恨他为了复活软弱如斯,竟完全听命于轩辕氏的指挥! 于是,夸父追逐小金乌之时,共工对他下手,因为颛顼的心腹玄武正在净乐国投胎历劫,便继续嫁祸给他。但不巧的是,被颛顼发现,共工不幸身亡。 夸父追逐小金乌失败,为了弥补共工筑下的大错,精卫参与到追逐太阳的接力赛当中。 但是共工身死,魂魄犹在,东海的海水听从他的号令,竟不死不休,阻拦精卫,将她拉下来为自己陪葬。 关稷雪听着穷奇的话,又将自己从饕餮、精卫等处听来的故事拼凑在一起,勉强拼接出那段上古的故事。 所以颛顼与共工之间的争夺,后面又将瑶姬、桑姬、朱雀和女魃等人全部牵涉进来吗? 关稷雪心里默默想着,又问道:“女魃和共工既然要积累信仰,才能重归神位,那他们又该如何?朱雀也是希望共工重生之人,他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她还想继续听穷奇的解释,便听到女魃逐渐提高的音调:“这一切的起因还得怪你,将那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引狼入室。他口口声声说可以用人类与神灵契约的方式帮我们积攒信仰,熬过五位天帝降下来给我们的惩罚,便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结果呢?” 天赋 “结果我们居然将那个家伙的胆子养肥了!他竟然敢打冥泽灵珠的主意,想要凭借冥泽灵珠吸取你我的法力。好在你我反应过来,不然就成了他的傀儡,后果不堪设想!”女魃因为光明神气得胸口起伏,项上戴着的翡翠发出莹润的色泽。 “那个自称叫灵犀的家伙,最好别让我再看见他!”女魃咬牙切齿道,想起自己识人不清的经历,她越发郁闷。 “灵犀要是再次出现,绝对逃不出你我的手掌心。”共工抓住胸口的翡翠,安抚着让她镇静下来,淡漠出声道:“但是,你将冥泽灵珠放出去,是一步险棋。没有了冥泽灵珠你的心魔就会压制不住,而且直到现在,我们手底下那群废物还没有将其找回来。” 那么长的时间不见,只怕冥泽灵珠迟早会被灵犀拿到手! 不过女魃笑了笑,打消了他的疑虑:“你放心,我做事自由考量。我让冥泽灵珠趁机在灵犀那边作乱,他估计正疲于应对各种各样的反抗和意外,忙都忙不过来呢!” 况且灵犀为了应对朱雀,是封锁记忆投胎下去的,怎么可能知道要同时提防她这边的情况,盯着冥泽灵珠的下落? 至于会不会因此受到心魔影响?得益于与共工的融合,他们两个使用的是互补的两种力量,能耐绝对比单纯的两人联手要强。 她自信满满,得意地翘起脚心,头发上的珠钗发出叮当的响声:“如果不出意外,冥泽灵珠就会混在这一批新吸收进来的人员当中,悄悄回到我身边。算算时间,七绝她们应该都排查好上次与这次都进入过胥泽秘境的名单了。” “那就让七绝出来吧。”共工沉声说道:“七绝经手带回来的那些人应该都是进入过两次秘境的。冥泽灵珠只可能跟着他们进来。” 他们两人若无旁人地交谈着,女魃得空扫了一眼在下面等候着的相柳、穷奇与关稷雪三人,反正他们要么是共工的心腹,要么是自己抱养的“好大儿”,毫无心里负担。 其他人她信不过,但这些人是她绝对可以信任的。 她想起饕餮,便朝着关稷雪揶揄道:“正好那些人可以作为你囤积一阵子的储备粮。” 若是饕餮就在这个,说不定听完这句话就忍不住打几个滚,嚎叫几声了。 他就知道,他想截留七绝带回来的那些人没有任何问题,七绝那个古板就知道拿干娘压他! 关稷雪心中浮现出饕餮的神态,还真就往地上滚了几圈:“干娘真是太好了!” “都怪七绝,她还吓我,说那些人是干娘的,绝对不能动,害我差点饿到晕厥。干娘一定要好好处罚她们,哼!”小心眼地去告状,也是饕餮的风格。 她自我感觉表演还挺让自己满意,不由将头往上一抬,正好看到女魃拖拽着迤地长裙来到她身前。 “其实七绝说的不错,她们那些人,干娘另有要用到的地方。可以给餮儿享用,却不是现在,得等到我用完她们之后。话说回来,餮儿知道干娘要用他们来做什么吗?”女魃亲手将他扶起来,拍拍她沾了灰尘的毛发。 虽然女魃温柔的气息萦绕在她身前,但被她深邃的眼神注视着,关稷雪心里不免有些毛毛的。 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定下心神说道 :“自然是为了复活共工,干娘需要她们的灵魂。” 先前饕餮只告诉了她女魃是为了复活共工,他的注意力就被分走了,关稷雪也就言尽于此,毕竟她观察女魃的神情,饕餮似乎并不清楚其中更多内幕。 女魃果然并不计较饕餮能说到哪个地步,她体型高大,足足有三米高,即使饕餮的人形不矮,也被她轻易圈在怀里。 面对女魃巨大的压迫感,关稷雪手指蜷缩起来。女魃一边轻抚她的头发,一边释放出不容反抗的威压,像是在打理着自己最为心爱的玩物,难怪饕餮对她又敬又怕。 “我和共工万年来积累的信仰都被灵犀分走了,想要让那些流失的信仰在最短的时间内返回来,就要靠他们这些人了。”女魃摇了摇头,露出残忍的微笑,她们要做的这些都是被灵犀逼出来的,他们要乖,就妖怪他们一直错误信仰了的光明神吧! 关稷雪闻言,直觉得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信仰,女魃会用最激烈的手段。 她不由轻咳一声,下巴微微扬起,甩甩脑袋,不屑地说道:“她们就百十来个人,还不够我塞牙缝,能有什么作用?依我看,还是因为干娘的力量强大,最后定能突破五方天帝的压制!” 她顿了顿,冥泽灵珠的下落未知,她也就顺便地提到一句:“干娘还不如指望冥泽灵珠,那可是干娘每日细心养护的神器,关键时刻,必然会回到干娘身边!” 女魃听了之后哈哈大笑,直呼饕餮嘴甜又孝顺:“冥泽灵珠强大,但作用也有限,况且又共工在……” 她说着,眼底逐渐蒙上一层阴翳:“昔日父亲从不曾正眼看过我,从不曾对我温声细语,更不曾抱过我,哄我开心。我做了错事,对我也丝毫不讲情面,几次三番都是定格的处罚,只想着让我尽快理他远点,省得惹他厌烦!” 女魃喃喃地说道,手指抓挠着自己的手臂,竟是魔怔起来,手指甲变得细长弯曲,像是老鹰的利爪,“卡擦”几声扯断层层叠叠的袖子,直至将手臂抓挠出血。 她从小就仰慕自己的父亲,用着最刻苦的姿态专研学习,不厌其烦地要应龙教她真正的本事。然而,父亲常年都不出现,她听见最多的是父亲驾驭的龙车飞速穿行云端,划破虚空的声音。 她瞩目遥望,可是父亲从不回头看她一眼。 偶尔在她身边停下之时,也只是对她摇了摇头:“天资愚钝,朽木不可雕也。” 父亲摆驾走后,她所处的那片水泽丰盈的草原,瞬间变成一片荒漠。 她使出的障眼法,永远骗不过父亲。 应龙停下来,没有追随父亲而去,摸摸她的脑袋安慰她:“小魃的神力其实特别强,而且还有着非同一般的天赋,只不过这天赋运行了方向不知道什么原因反了过来……帝君其实非常关心你,经常和我问小魃的情况如何,可是他事务繁多,太忙了,心急了些,而且更希望你能学会最实用、最强大的本领。” 小女魃哽咽地抬起头,眼泪汪汪地将头埋在应龙的怀里:“师父说的都是真的吗?可是我觉得好辛苦,好伤心……” “当然是真的!”应龙金黄色的瞳孔冒出温暖的光:“小魃聪明又勤快,帝君每次都夸小魃,反而是颛顼那小子,十分让人不省心。我听玄武说颛顼经常和他犟,还时不时顶撞他,把他气得半死。当然帝君知道后,颛顼每天都被罚……” 小女魃听见应龙这么说,心情好多了,抹了抹脸颊上的泪珠,破涕为笑道:“我也听说了,颛顼被罚去炎天界炎帝那里,帮炎帝倒弄药草,他平时最讨厌药味了。而且蚩尤的叛乱刚刚平息,炎天界的人肯定把他折腾得受不了。” 应龙也跟着偷笑:“颛顼手底下的乐师杨子珠也跟着去了,那是一只小鼍龙,特别会打鼓,颛顼最喜欢的乐师就是他。但是那只小鼍龙自恃棋艺高超,竟然想要挑战刑天,结果惨败。” “啊?小鼍龙居然被打败了,那个刑天是何人物?”小女魃惊讶地瞪大眼睛,围在颛顼身边的人个个都很厉害,她一直都很羡慕,甚至觉得颛顼作为父亲的继任者中最出色的一位,本应该不论是比较,都应该什么战无不胜。 “我也不知道,他没见传出来什么特别大的名声。”应龙不假思索道。 这时候还是处在蚩尤兴兵作乱的前期阶段,所以她还不知道,当未来的刑天听到蚩尤战败的消息的时候,会不顾什么仪表神态,直接打到中天界里来。 “可是那可是一辈子争勇好强的颛顼,居然第一次到那边就落败,我也觉得很难受,我想让颛顼赢。”这时候的小女魃和颛顼关系不错,心里对他也没有多大怨恨,自然和他一条心,还带着一丝丝隐秘的集体荣誉感。 应龙“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子:“这叫胜败是兵家之常事,杀一杀他的气势,让他低调一点也好。” 小女魃叹了口气,她心里还是不服气,咿咿呀呀几声,最后心意已决,说道:“我也想到炎天界那边去看看。” 应龙望着她眼睛里神采飞扬的光彩,想到她辛苦修炼了那么久,不由点点头,将她搭载上自己的羽翼,就往南飞。 不过,应龙却后悔了,早知道颛顼是那样的臭脾气,她说什么也不会将小女魃带过去。 颛顼生性孤傲,自幼受到万千宠爱成长的他,身上的气势盛气凌人。继小鼍龙第一战宣告失利后,他心里总不服气,终于找到一次机会,打算自己上场。 这次应战的是同样身为炎帝后裔的共工,他早已经注意到他许久,可是他们都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类型,每次一碰面就话不投机半句多,总是争吵起来。 这一次共工主动挑衅他,他心想来得正好,炎天界不能亮出兵器打架,他就正好提出比试音律,一场分胜负。 共工当然觉得无所谓,音律也是他的强项,他早就看颛顼不顺眼。一个从中天界过来的,到了炎天界,居然还想勾帮结派,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真是碍眼! 他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伏羲琴,狠狠在他面前炫耀一把。 颛顼看到这琴中极品,果然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这把伏羲琴当然就是伏羲亲手制作的,绝世孤品,居然到了共工手上,真是暴殄天物! 他咬咬牙,毕竟是自己提出来的决斗方式,他挥袖一甩,亮出少昊为自己定制的凤尾琴。每当他弹奏此琴之时,都能引来千百只雀鸟,与他唱和。 但是琴音一从共工的手指上倾斜而出,颛顼就不禁心慌,他技艺精湛,也无法达到像共工这样山水相和,举世无双的境界。 偏偏这样落败的他,这副模样居然还让小女魃看到了! 小女魃一到达炎天界,就看到颛顼失魂落魄的模样,她撇了撇嘴,扯了扯应龙的衣角:“不就是共工吗?居然比颛顼那个臭小子还要神气,我这就去帮颛顼教训教训他!” 说着,小女魃抬头,用期冀的眼光望着她。 应龙解下腰间的笛子,递给她:“去吧!”小女魃每日信心受挫,让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让她能帮助颛顼挽回面子,似乎也挺不错。何况她也听到了共工弹奏的曲调,曲艺高超,却比不上小女魃,这一局小女魃必赢。 然而,应龙没想到的是,她与小女魃的本意和出发点都是好的,颛顼却更加失魂落魄,更加急躁。 小女魃赢了比试,张开双臂想安慰安慰他,颛顼却一把将她推开:“你能不能不要来烦我?你以为你赢了一个破比赛,就很值得骄傲吗?你若是没办法行云施雨,就永远没办法获得人间的信仰,就算你再努力,帝君也不会关注到你,你还是死心吧,以后也别在我面前晃悠了,真是烦!” 颛顼拍了拍袖子,丝毫没注意到小女魃眼神里面的脆弱,扬长而去。 应龙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骤然退场,茶楼上变得冷清不少。 “颛顼的心情不是很好,他那个样子,回去以后只管让玄武教训他!”应龙蹲下身,轻抚小女魃的脑袋,宽大的金色羽翼同时将两人罩住,仿佛在给小女魃强大的支撑和巨大的安全感。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我注定都是这样的吗?可是小魃真的在努力了……”小女魃的心被颛顼摔得稀碎,不管应龙怎么哄她,她还不不肯从羽翼里面走出去。 “不行的,应龙师父……我会被别人狠狠笑话的,我是黄帝的女儿,却不能为人间带来福泽,只会让人间灾难频发,这都是我的罪过。”小女魃颤声说道。 为什么自己生来就是这个样子?如果能像应龙师父一样,生来就拥有强大的水行力量就好了。 “叮铃叮当——”应龙摇着手上的小铃铛,勉强让小女魃从混沌的心境中走出来,她默默地擦了一把汗,小女魃的心事很多,而不论是帝君还是自己,都没办法时时刻刻看着她,帮她排解忧虑。 更何况,如今蚩尤的部下都在躁动不安,时时刻刻都有可能攻打中天界,引发天地浩劫。而她随时可能会被黄帝调走,在沙场领兵作战,不能再继续指导小女魃…… 应龙将这些心事压在心底,缓声说道:“任何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小女魃当然也是独一无二的。你的本领和天赋既然存在在你身上,必然会有其合理的地方,只要运用得当,你的力量说不定也会在未来大放异彩!” 自己也会大放异彩吗?小女魃想了想,她不但不能让草木向上生长,反而会让树木枝干、繁花异草,在瞬息之间变成枯叶……她真的可以吗? 小女魃不确定地想,却又眨巴着眼睛,内心充满希冀。 听完应龙的开导,小女魃这才乖乖地任由她抓住自己的手,从宽厚的羽翼屏障中走出来。 她收拾好心情,跟着应龙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正好路过一片枫叶林,火红的枫叶像蝴蝶般翩跹地飞落下来,宁静而美好。 而此时,正好有一位身着赤色衣裳的男子迎面走来,红色的枫叶靠近他身边,居然真的变成一只只冒着火焰的蝴蝶。 小女魃眼睛一亮,脑海中仿佛有一道火花闪过,她差点抑制不住将这片枫叶林全部变成星火燎原的景象。 不过,她最后还是将注意力放在那赤衣男子身上盛放的火光之上。 赤衣男子察觉到她的目光,脚步倒没有停下,但是他身边的火蝴蝶悄然飞至她身边,优雅地盘旋。 应龙也认出朱雀,不由惊呼一声:“朱雀?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朱雀轻笑道:“你也是,别来无恙。你们怎么到这里来?再往里面走,就没有路了,前面就是炎天界的机密之处,你们若是想要靠近,还得三思而行。” “诶?是吗?”应龙眼露惊讶,没想到自己因为劝解小女魃,不知不觉快到了炎天界的军机之地,以她的身份,她这样的行为确实会让炎天界的人觉得敏感。 而且现在炎帝和黄帝双方看似太平却又还存在种种矛盾和别扭,可能一个不经意的小问题,拿到台面上,都会被两边的好战分子无限放大。 但是显然,炎帝并不想与黄帝再次大动干戈,所以便有人出来提醒她。 朱雀大概就是被炎帝派出来与她交涉的。 不过,她还是面露从容,温声解释道:“我只是带着小女魃散散心,我们其实是第一次来炎天界,对这边的路实在是不熟,还请朱雀神君莫怪。” 朱雀当然不会对这样的事小题大做,他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应龙的说法。不过他目光一转,落在小女魃身上:“这是黄帝的小女儿?女魃?” 应龙点点头,小女魃的注意力也从火蝴蝶上分开,看向正提到她名字的人。 她这个年纪正是到处求关注,急于在长辈面前找存在感的时期,听到朱雀说起她,她连忙抬起头,开心地说道:“没错,我叫女魃,你叫做朱雀,就是一只红色的鸟吗?” 她对朱雀的印象很好,所以面对着他,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若不是应龙刚才为了开导她,差点说破了嘴,还真想不到她就在不久之前还是眼泪汪汪的。 不过,应龙心里无奈地想着,小女魃还真是童言无忌,怎么能大大咧咧地就这样问朱雀? 她抱着歉意朝着朱雀一笑,朱雀摇摇头并未放在心上。 “小女魃的神力确实很厉害,假以时日必能成为独步天下的大能。”朱雀忽而说道。 小女魃开心得跳了起来,这可是第一次有人一跟她见面就夸赞她! 不过,应龙想的就没她那么简单了,她刚才和小女魃的话估计都被朱雀听到了,才会引得他有如此一言。 炎帝的势力就是从修炼火行名扬四海的,朱雀更是火行中的顶尖高手。在炎黄大战前,天地两界都是以火行为尊,若是小女魃生在那个时代,一切就都会有很大不同。 不过炎黄大战之后,水行打败了火行,朱雀肯定是极不甘心的。 应龙警惕地望着朱雀,也不知道他突然说起小女魃的天赋神力,用意何在。 小女魃的天赋和神力自然与火行最为亲近,但是空有干和热,不见火星飞溅,与纯粹的火行又有千差万别。 所以小女魃目前修行的状态,既跟水行不沾边,又无法套用火行的功法,她的法力基本上是凭着本心率性而为。 应龙想纠正她的偏差,却无从下手。 应龙不知道暗地里无奈地叹了多少次气,她是水行的高手,却难以教会一个孩子该如何控制水行,这也让她十分挫败。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朱雀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伸手变出一只刻着玉兰花纹的檀木制成先小匣子,送给小女魃:“这就当做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见面礼?”小女魃开心地接过小匣子,开心地问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我可以打开来看看吗?”她长那么大的经验告诉她,一旦有人给她送这种显得十分高雅贵气的小匣子,就说明里面会装着很精致的礼物。 朱雀点点头:“当然可以。” 应龙却稍作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让朱雀神君破费呢?” 然而她心下却松了口气,还好朱雀神君在炎天界中既不是主战派,也不是主和派,还好是他站出来阻拦她们,不然今天这事不知道会被有心人掀起怎样打狂澜。 不过,炎天界这边居然会有送见面礼的习惯? 刚好她返程的时候,可以从西边少昊的金天界那里走,少昊可是小女魃的亲大哥,他手底下那帮人还没见过小女魃呢,正好借机让她收一收见面礼。 应龙默默地为小女魃打算起来,小女魃喜欢收礼物,对于她这样心结深重的,还是尽量提高她的自信心,才能尽快找到打破她心理屏障的好办法。 小女魃对于应龙的心思毫不知情,她动手就到打开小甲子,只见里面躺着一块翠绿的玉石。 “这是什么呀?”没能见到好玩有趣的,小女魃瞬间就对它失去了一半的兴趣。 “这对你的修炼有着不小的帮助。”朱雀言简意赅道,却立刻让小女魃打起了十足的精神。 “对修炼有帮助!”小女魃将翠绿的玉石捧起来,对着太阳光照來照去,端详半天:“这是什么宝贝吗?怎么一点反应用都没有?” “怎么没有?”朱雀神秘一笑,应龙又不由被他这一举动吓到,再次提起警惕心,只见朱雀继续说道:“你还没有运用你自己的神力。” “我这就试试!”小女魃这时候也不纠结自己的神力和天赋是怎么样的了,听到对自己修炼有益,只一心想探究这块玉石。 她小心翼翼地往玉石里面输入一丝神力,然后慢慢施加力道。 忽然,一道冰凉的水柱直直地朝着她的脸冲上来,飞流四溅。 “这、这么厉害?”小女魃觉得万分不可思议,她居然用自己的力量,不费吹灰之力就生成一道水柱,这真是太厉害了! 她连忙转头朝着朱雀说道:“这样的宝贝应该十分珍贵吧?听说炎天界缺少水行的大能……所以你这宝贝我不能收下。” 朱雀笑了笑道:“我本来做了两个,一个送给我的徒弟共工了,现在还剩下一个,虽然比不上共工的那一个,但也让我比较满意,送给你正正好,而且以你的神力……你需要它。” 小女魃开心地点点头,回去的路上,她一直把玩着这块玉石。 应龙却不免有些担心,朱雀虽然是炎帝属下非主战派的神,但是他今天这一个举动,却在悄悄地暗示自己的野心。 炎帝果然还另有打算! 共工?应龙默念着朱雀提到的这个名字,一个天生带着炎火气息的神灵,炎帝和朱雀却要硬生生地将其改造成能够操作水行的大能,果真是大胆至极! 她就知道朱雀出现没有那么简单。 小女魃不清楚炎黄之间的暗中较劲,她得到绿色玉石,每天琢磨,虽然不能像应龙那样凭空兴起滔天巨浪,却靠着自己的力量给荒漠中创造出来一个绿洲。 不过,即使取得那么大的进步,她依旧没等来黄帝的欣赏。 最后,她将绿色玉石封存起来,打算放弃自己的修行,却在这个时候等来的父亲的信件。 她欣喜若狂,依照着父亲信件上的指示,前往涿鹿之原,那场惊心动魄的战争,是她扬名天下,却也让父亲更加嫌恶她。 一幕幕的回忆不断在女魃眼前浮现,令她心生癫狂,鬼魅丛生。 即使现在她有着共工的辅助,超越了自己天赋的限制,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永远无法像颛顼那样,生来就得到父亲的偏心,心中更加愤恨。 “同样犯了天大的罪过,父亲对于颛顼的处罚雷声大雨点小,甚至都不愿意主动抛头露脸,与颛顼对峙,就怕自己伤了他心肝宝贝的心。” 女魃咬牙切齿道。 关稷雪离她最近,意欲使出法力防止她陷入魔怔,共工刚好及时出现了。 他获得身体的控制权,一边克制住心底涌起的黑暗,一边朝着关稷雪冷笑道:“饕餮,说你头脑简单还真不为过!你只看到了有这么一点人,然而实际上,冥泽灵珠最终会将所有人吸纳进来。我会用共工台,将他们内心当中最强烈的信仰逼出来!” 蛇骨 每当女魃心潮澎湃,情绪出现大幅波动之时,共工一出现,她便能安静下来,长年累月的陪伴,足以使得她们俩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下,共工成为她的清心咒,成为她的铠甲,任谁也无法触动她内心的柔软仁懦。 他轻握怀里的翡翠玉石,是他们共同拥有的,将他们的命运连接到一起。 看着共工逐渐调整好女魃脸上的神态,不让她的脆弱再显现分毫,眼露冰霜,变得人莫相近。 关稷雪的目光与他对上,也得趣地先不提女魃,只默默拉开一段距离,问道:“要让那些人爆发出最强烈的信仰,难道神君是想将他们逼到极致……这个度显然不好把握。而且,这也算作弊,即使五位天帝不在了,难保不会被天道法则探测到,到时候就是万劫不复。” 她能猜到共工所用的手段会有多残酷,不由提醒道。 痛苦才产生信仰,绝境才迸发出最强烈的意志,那些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却痛苦到极致。 而且她听到冥泽灵珠还会源源不断地将人吸纳进来,尤其觉得牙齿冰寒。 “怎么?饕餮你怕了?”共工嗤笑一声,竟有些慈爱地拍拍她的头说道:“怕什么,你今日怎么有些胆小?嗬嗬——只要收集到足够的信仰,我会附生到共工台上面,就此与你干娘分离,就能够独立生存……若有万一,以共工台的庞大,我完全可以独自承担来自任何一方的处罚。总之,无论什么都不能阻碍我们的计划。” 原来,饕餮所说的目的是为了复活共工,指的不是恢复共工的肉.身,而是让共工与女魃分离,而共工将以共工台的形式存在。 她们的这项任务完成之后,共工台与女魃将得以脱离胥泽秘境的控制,重返原来的世界。 不过,这项任务能够完成的前提是足够的信仰,这将是一条用无数骨血与泪光铺就的道路。 那么之前被七绝羁押着的那些人现在会在哪里呢?截至到现在,还有多少人也被卷进这场阴谋中来? 她正想着,一旁的穷奇已经发声说道:“神君,时间应该快到了,你只要能确保我性命无虞,我便听从配合。” 他顿了顿,又问道:“七绝此时应该都已经将所有人控制住,让他出来吧。” 关稷雪听到他的话,眼底划过一缕深思。没错,若是共工以这种形式存在,那么就不会关系到穷奇的性命。 他蠢蠢欲动想要叛变的心估计已经被共工的话安抚住,那么他之后就不会再和她站在同一条线上。 若是自己是饕餮还好,但是自己不是,而且大概率已经被他发现她是冒牌货,那么自己的身份被他当众揭穿只是时间的问题。 察觉到关稷雪探究的目光,穷奇果然心虚地别过头去,但却不将她的身份声张出来,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打算。 不过,此刻关稷雪反倒按捺住自己紧张的心情,尽量不去关注穷奇的情况,爽快地笑了几声,说道:“那为了干娘和神君的大事,神君就动手开始展开计划吧!二位开心,饕餮也便开心,而且二位的目的一达成,那些人从此再无用处,正好留给我哈哈哈……” 她一笑,共工也跟着她笑,不过共工突然停下来,他可没忘记饕餮是个什么德行。想当年自己也是叱咤一方的大神,女魃也是黄帝难请下凡的硬骨头,如今却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这一切都怪颛顼,都怪那个叫做灵犀的家伙,可把他给害惨了。 就这么想着,共工眉头一横,嫌弃地扔下关稷雪:“好了,笑什么笑?” 关稷雪连忙止住笑声,眨了眨眼睛,问道:“那现在要干正事了吗?那些人在哪里?” 共工轻敛衣裳,再一眨眼,关稷雪便看到她脸上的神态变了。七绝是女魃属下的人,只有女魃才能唤她出来。 女魃心中的愤懑已经平息了一大半,她振袖一挥,半空上便出现成千上万只灯烛,发出幽幽的荧光。 “嗷——”一声洪亮的吼叫声传来,堆作半山高,豆腐花状的巨兽从地下冒出来,他的全身纠结做一团,完全认不出他身上的器官都有哪些。 他一出现,晃了晃身子,不知道改变了多少次姿势,他的身上向上弯曲,竟向外扩散出自己的力量,将宫殿所处的空间无限延伸,承受住那些灯烛往外逃逸的压力。 “……浑沌?没有面目,浑然一体……”关稷雪心中默念,能对上这只怪物的特征的也就是浑沌了。 关稷雪注视他许久,直到感受到空气中骤然升腾而起的热气,明白女魃所设置的阵法已经开始启动了。 “浑沌本身拥有开辟空间,划分土壤的能力,女魃的灯烛当众又含有无数个小世界,若是不借助浑沌的力量,只怕这阵法没办法启动。” 穷奇也看着浑沌施展法力,在他眼里,浑沌体态臃肿,中心的五窍之处还溢出血丝,浑沌做到如今的地步几乎是快要花光所有的力气。 他面色不动接着解释道:“透过那些烛光,便能看到女魃所连接的小世界里面的景象。” 关稷雪闻言,定睛一看,片刻后果然见到那幽影变得清晰,她也就能从灯烛中看到分散在其中的数不清的人影。 每一只灯烛都对应着一个人,她只看到每个人都蹒跚地行走在一片荒漠上,烈日之下,灼热的金沙冒着热气,将人眼照得迷离。 他们眼冒金星,有些禁不住的哐当一声当场倒下,女魃则遗憾地叹了口气道:“又有人倒下了,坚持到最后的才能看到绿洲……到了绿洲,他们看到我的土雕像,将视我为唯一的神明……可惜,这些软弱无能的人类枉费修行了那么久,居然连一个时辰都撑不住!” 她抿着唇,脸色阴沉地回到台阶之上,锤了锤王座上的把手。 而另一边,七绝感受到女魃的召唤,用手掩了掩脸颊上被热气烫伤而献出的蛇鳞,飞身离开这处火炉般的小世界,带着手底下那群蛇精出现在子午殿中。 她本为红磷大蟒,自身也是极为讨厌这热烘烘的天气,奈何姑奶奶的话不能违背。如今她被召唤到大殿之中,如蒙大赦,呼吸的声音也加重几分。 “姑奶奶……”七绝发现女魃的脸色并不好,在台阶之下站住,紧蹙着眉头抬起脸,关切地问道:“那些人都已经全部被放到小世界当中,姑奶奶只管耐心等待最后的结果。不过,您似乎仍有忧心之事?七绝愿为姑奶奶分忧。” “那些人的意志太差,他们产生的信仰恐怖足以助力共工与这共工台相互融合,看来还是得借助冥泽灵珠……你找回来了吗?”女魃以手抵着额头,伤神地叹了口气。 七绝闻言,神情大变,连忙请罪道:“恕七绝无能,至今还没找到跟着他们进来的冥泽灵珠……七绝一定加派人手对所有人进行排查!”七绝胸口起伏,语气坚决。 “还不快找?”女魃瞥了她一眼,暴怒而起:“灵珠不可能找不到!” 她色厉内荏道,其实她已经暗中召唤了冥泽灵珠无数次,全都没有回音! 七绝自觉办事不力,喏喏地点点头,而后她眼珠一转,说起另一件事来。姑奶奶情绪不稳,她希望先将女魃的注意力从冥泽灵珠上转移开:“虽然找不到冥泽灵珠,但是我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女魃也知道眼前的七绝是自己的得力干将冥泽灵珠之事恐怕另有蹊跷。她虽不想将怒气发泄在她身上,但奈何她无法全然掌控心底的黑暗情绪,只猛烈地咳了几声,硬生生压住。 七绝听闻她语音沙哑,心里揪到一块,忽而望向只要共工不在就一言不发的相柳,说道:“我盘点那些人的时候,遇到一位挥着蛇骨鞭的女子,我差点被她打伤……” 相柳不耐烦地望着她,厉声打断她的话道:“你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做什么?没看到姑奶奶正在烦着吗?我看你也没被伤到哪处!” “相柳大人稍安勿躁嘛。”关稷雪一听七绝所说的那位拿着蛇骨鞭的女子,就意识到贪梦雪蚕也跟着被吸进来了,而且她如今的处境完全被她们掌握。 她心里一边为贪梦雪蚕担忧,一边望着相柳那断了一截的某只蛇头,促狭地笑道:“先让七绝把话说完嘛!她提到蛇骨鞭肯定是重要的事,你急着打断她,干娘的心情也不见得有几分好转。” 相柳没想到自己也就教训了七绝一句,便被饕餮呛了回来。 这家伙向来不嫌事大,往常都是跟着去拉踩别人,他可没见过他从中调停劝架的时候,更没见过他为别人说话的时候。 “咳咳。”相柳突然出声打断,令七绝呛了几口气,待缓过来,她继续说道:“相柳大人,我怀疑那个女子拿的蛇骨鞭是用您身上丢失的蛇骨做的。” 说完,她缩了缩脖子,观察着相柳的反应,小心翼翼道:“那个女子叫做贪梦雪蚕,她拿着您的蛇骨,属下没办法靠近她……” 过了片刻,相柳反应过来,身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似乎全身的鳞片都在拉展、攒动:“你说的当真?” 他竖直的金黄瞳孔倏然望向七绝。 当年他的主公共工失踪之后,他就漂泊无依,而且他身上的血液得不到共工的调控,从原来能够增肥土壤的血液,变成了一旦流出就会让大地寸草不生的灾难。 于是他更加找不到能收留他的地方,他没了事做,过得越发穷苦。 为了暂时控制住自己体内作恶的血液,也让自己的生活阔绰些,他跟同样是水行大能的无支祁成了结拜兄弟。 他们俩在长江上兴风作浪,原本也风光得不得了,奈何拦着了大禹治水的路线。他们对战应龙齐齐落败,于是无支祁被封印在了泗水,而他被送上斩妖台,砍去一条脑袋。 他拼命挣扎,终于逃脱应龙的控制,抱着再也接不回去的蛇骨来到原先桑姬和女魃共同建立共工台的地方,不由声泪俱下。他无数次渴求奇迹出现,能将他的主公还回来,他就不用祸害人间,受到别人唾骂了。 在他日夜潜伏在共工台的努力下,他终于注意到一位经常出现在共工台附近的人。 那个人自称为赤松子,总是到达某个方位就突然消失,而后过不了多久又突然出现,似乎是掌握了往返某个通道的秘诀。 他内心激动澎湃,原来这就是瑶姬和桑姬口中所说的赤松子啊,刚好他也知道共工台的情况,他拉下脸去问他,应该能找到去寻找主公的门路吧。 不过与赤松子不熟,所以也忖度了好几天,才终于忍不住要现身向他讨教。 正在这时,一抹纯白的身影飘过,空空落落地挂在柳梢枝头,他脚步一顿,这不是桑姬那丫头吗?那么久不见,她怎么比自己还要虚弱? 她形体几近透明,斑驳的树影在阳光的照射下漏过她所在的地方,丝毫不停留,全然落在地上。 相柳心中一揪,这怎么看都是神魂破碎,快要陨落的样子。他默念着她的名字,良久不敢出声惊扰。 小公主,你可别吓我呀!相柳心中像是灌满了铅,差点呼吸不过来。 他只记得她因为盗取扶桑宫帝俊的秘宝日曜,偷袭羲和,在此之前她还曾经霸占扶桑树,新仇旧恨之下,帝俊亲自到黄帝面前告她。 于是她被黄帝化作一只白色的雀鸟,罚到冰冷寒苦的北海之外,受尽严寒一百年。 算算日子,她早就从那地方出来了,相柳紧张地盯着她眼角不断流逝出去的灵光,一阵无力感铺天盖地地朝他袭来。 “我舍此灵魂救你一命,所有的恩情就都已经抵消,以后各不相欠。”桑姬轻声开口道,语气中没有以往捉弄人的活力。 “各不相欠?”树下的男子仰面朝着她,冷笑一声:“说得真是轻巧。” 来自她灵魂的,温和又澎湃有力的神力包裹着他,他枯寂的体内由下而上,渐次生长出充盈的生命力,可是这既让他充满期望,又无比绝望。 桑姬疲倦地垂着眼眸,胸口处沉闷不已,她并不在乎他又说了些什么,虚虚地倚靠在树上,摇摇欲坠。 “你跟着我来到这里,难道你不觉得这里很眼熟吗?”树下的男子嘴唇轻颤,眼神中似乎想挽留她,却沉下目光。 桑姬觉得眼皮格外沉重,尤其是在阳光的照耀下,她几乎很难看清周围的一切。 四周像是蒙上了一块橘黄色的纱布,她轻轻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这里是共工台,是你和女魃费尽心血建立的地方,你居然已经认不出来了吗?”男子居然轻笑起来,眼神中透出一抹玩味。 桑姬的思维慢上了半截,闻言,她踉跄几步,差点栽倒,眼眶里泪光在打转:“竟是共工台?竟是共工台!我怎么能忘记?” 女魃走火入魔,共工台上的整个阵法崩溃之时,她被祝融拦下,却眼见共工台跟着女魃等人一起消失,自己则处在茫茫的荒野之中。 那一刻她明白了,她在共工台上所见的三界因为共工台阵法启动的灾难都是虚假的,但是女魃走火入魔,致使共工、朱雀等人被困在阿修罗道之中是真的。 作为自己与女魃合力修筑出来的共工台,本不应该跟着女魃出走,而共工台同时消失……所以她猜测共工台所处的某一地点,是连结各方世界的关键点。 即使她对于共工台的法阵在熟悉不过,对修筑共工台的这个地方在熟悉不过,排查出那个关键点的存在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她的时间确实不够了,她被黄帝找到,在北极苦寒之地待了一百年,回来之时发现漂泊在另一个世界当中的共工台已经定位不到,而往返各界的关键点也被别人把控。 那个把控了关键点的人曾被自己重伤,为了不让关键点被彻底封闭,她回到北极冰寒之地,遇到玄武,这才知道救活他的方法。于是她用自己的神魂缝补他的神魂,将他的性命与关键点的存亡关联在一起。 “你本来可以选择不救我,这样你就可以长长久久地活下去,而不像现在,喘口气都要费尽半天……” 男子盯着她肤色几近透明的脖子,眼底的意味不明,不过因为神魂受到她的影响,他感受到她的生命力在不断流逝,到底还是慌了神,伸手接住她往后栽倒的身体。 “我只想与你恩怨两清,再无瓜葛。”桑姬的眼睛轻颤几下,却睁不开。 “恩怨两清?我说过了,你我都做不到。”男子的眼神中透出强烈的不甘,轻抚着她的头发:“我再找办法救你。” 桑姬摇摇头:“你只要记得你当初答应我的条件,找到朱雀,让他回来……” 男子默然不语,良久,他意味不明地说道:“好,我会一直记得,会找到他。” 说完,桑姬安心一笑,灵魂破碎成细微的灵光。 男子手一抖,眼疾手快地将她的神魂凝聚起来,打开通往异界的通道。 相柳原先还呆呆地望着这一切,这下再也忍不住,现身出来,追着男子的身影,没入光点之中:“赤松子!等等我,我也是去找朱雀和我主公共工的!还有……桑姬的神魂——怎么不见了?” 他进了胥泽秘境,只见到辽阔无垠的海洋,而那条被砍断的蛇骨,便是在寻找赤松子的过程当中消失的。 如今共工早已被他找到,赤松子竟然与共工、女魃闹掰,而朱雀仍然不见踪影。 “蛇骨、我的蛇骨在哪里?”相柳棕黄的眼睛发绿,直勾勾地盯着七绝。 七绝也没办法,望向女魃,女魃一挥衣袖,记录着手持蛇骨鞭的贪梦雪蚕的灯烛便倏然变得最大,在众人身前形成一道光屏。 激战 硕大的光屏中,关稷雪看到贪梦雪蚕刚好与骆清帆汇合,她正挥舞着蛇骨鞭击退从金沙中钻出的黑蛇,身后的人排成一条连绵不绝的队伍。 骆清帆脸上沾着干涸的尘泥,贪梦雪蚕身上却带着柳絮般的飞雪,她身后之所以跟着那么多人也是因为她身上特殊的能力。 飞雪飘到空中,便成为淅淅沥沥的雨水,清凉的爽意扑面而来,众人脸上是如释重负、突逢甘霖的欢喜。 相柳却开心不起来,他龇了龇牙,亮出利齿:“我的蛇骨、我的蛇骨怎么只剩那么一点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贪梦雪蚕,忍不住挠了挠身上断了蛇骨,只剩下一段小凸起的地方,真是又疼又痒! 他的蛇骨被应龙斩断之后本来就脆弱,抱着蛇骨逃跑之后,他每日精心呵护,期待能够再次接上的那一天。 时过境迁,他的英雄事迹不再,没想到竟然会落魄到被这样的宵小之辈用来熔炼、煅化,以至于如今这般支离破碎的地步。况且这还只是一小截,其他的部分他还不知道落到哪里了呢! “女魃!让我进去,我要好好教训她!将我的蛇骨抢回来!”相柳的脖子后面突然窜出几条棍棒般粗细的蛇身,齐刷刷地张开大嘴,仰天长啸。 “她将你的蛇骨炼化之后竟然能逃脱我阵法的限制,依旧保留幻化冰雨的力量?”女魃眼底闪过一道暗芒,舔了舔嘴唇,露出绚丽的笑容:“我怀疑冥泽灵珠就在她身上!” “姑奶奶,我这就去把她身上的冥泽灵珠带过来!”七绝闻言,当然义不容辞地站出来:“怪不得她身上的力量那么蹊跷。” “你打不过她,跟着相柳一起去罢。”女魃即将能将冥泽灵珠收回到自己手里,眼睛里跃动着璀璨的神色。 话毕,她再度挥起袖子,漂浮在半空中的万千灯火晃动几下,分出一条狭长的通道来。 “这是进入阵法的入口,你们切记小心,不要妄动里面的法阵。”想到这条通道也是阵法的关键,女魃不由加重语气。 相柳眼毛绿光,挥舞着一把大刀,转身就要带着七绝进入,却不料被关稷雪拦着。 “饕餮?你要做什么?也要跟着我们进去吗?”相柳鼻孔里发出怒气,不耐烦地甩甩手:“你和你干娘说去,别妨害我的正事,我赶时间!” 关稷雪默不作声,使出千情伞就往相柳身上甩去,伞顶上的银色骨片发出银亮色的光,骤然划破虚空,在他身前划出百十道漂亮的弧线。 相柳感受到亲切而陌生的力量,震惊地瞪大眼睛,差点咬碎一口钢牙:“饕餮,你不要太过分——你见到我的蛇骨居然还能私自窝藏那么久!还我蛇骨!” 红血丝从他眼睛里膨胀出来,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不管不顾地一头冲过来。 关稷雪眉心一紧,转动手中的千情伞,一下子将他撂开,进而分出心来,将偷偷躲过两人激战的七绝拦着,照例用伞柄拍到一边。 七绝呕了一声,吐出一滩鲜血。 “饕餮——不对,你真的是饕餮吗?”女魃不知不觉来到关稷雪身后,吐出冰冷的气息。 虽然饕餮不顾场合就能挑事,遇到不顺眼的是总会插手一番在其中捣乱,但她之前已经明确地警告过他,不能任意破坏她今天要做的事情。 这个人明显是心怀叵测,要过来砸场子的,她就算之前一直没识破她的真面目,此刻却无法不出来阻止她。 好在她已经猜到冥泽灵珠的下落,只要她悄悄施个法,将贪梦雪蚕引到这里,就能用那些人的惊恐和绝望建造出新的共工台,让属于她与共工的荣光重现在天地之间! 她目光微沉,黏腻的目光缠绕在关稷雪身上。 “只要以此处通道为线索,就能找到破解这个阵法的办法,我说的没错吧?”关稷雪顶着饕餮厚壮有力的身体,将自己塞在此处狭小的通道里,扬起一张脸,直视着女魃。 女魃眼神中透出煞人的死气,令人无法忽视,关稷雪不由捏紧拳头。 “你还真是不怕死。”女魃不置可否,只是嘴角边微微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手中出现一根长满了刺的仙人掌。 这当然不是什么普通的仙人掌,关稷雪毫不怀疑,这仙人掌要是拍到她身上,估计怕要千疮百孔,流血不止。 不过,阵法已经开启,不光是贪梦雪蚕,还有那么多人在受她煎熬,她必须破解这个阵法。 而且女魃和共工身陷仇恨和不甘的泥沼,她不能让他们继续深陷下去,像不知疲倦的飞蛾扑向火海,自取灭亡。 “你也是觊觎这冥泽灵珠的人?还是受到灵犀的指使?”女魃眸色变得更加冰冷,厉声问道。 “我是谁无所谓,只是你们不能一错再错了。无论如何,都不能用其他无辜的人为你们的错误救赎。”关稷雪抓紧手中的千情伞,往前一步,肩膀前倾,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别管她。”这次从女魃口中发出的是共工的声音:“就让她成为我们的手下亡魂吧。” 女魃与共工达成共识,轻轻颔首,举起手中的仙人掌就往关稷雪身上那个劈来。 关稷雪一个闪身躲开,却注意着不让自己离开狭小通道的范围。 女魃紧拧眉头,忽而鄙夷地笑道:“这可不是一般的阵法,就凭你也想破解?” 说着,她不给关稷雪反应的时间,继续扑过去,与她缠斗在一起。 关稷雪贴着通道的边缘奔跑,热气腾腾的火力朝着她奔腾而去,女魃不由发出哈哈大笑:“真是自不量力,你就等着被烧成一堆灰烬吧!” 女魃悠悠地追在她身后,只等这燎原大火将她的皮肤灼烧,将这个非要阻挠她的蝼蚁吞灭。 不过事情的发展好像越发出乎她的意料……她没想到她本身就是修行太阳离火的。之间关稷雪撑起千情伞,伞面上的一对阴阳鱼欢快地游动。 她施展的太阳离火诀不仅隔绝了滚烫的火气,还反倒增强她的力量,让她在通道中随意行走,不受拘束! 这时,摔倒在一旁的相柳终于硬撑起身体站起来,神情恍惚地喊道:“我的蛇骨!饕餮,你不要欺人太甚!” 说着,相柳脖子上的八颗蛇头群魔乱舞,像是奔涌不绝的翻天大浪般朝着关稷雪扑过来。 关稷雪将伞面向下,对准那长着八颗脑袋都大蛇,一面转动伞柄,掏出几根箭矢,朝着上方扔去,抵挡住趁机从上方突袭的七绝。 七绝再次被关稷雪伤到,被箭矢穿透肩膀,一把钉在殿中的石柱上。 她发出巨大的痛嚎声,双腿甩来甩去,扭作一团,最终变成蛇尾,纠缠到石柱上摩擦着,缓解箭矢带来的痛苦。 击退了妄图偷袭的敌人,关稷雪不由松了一口气,忽而听到女魃发出一声冷笑,她心中咯噔一下,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女魃亲自朝着她袭来,关稷雪连忙运起灵力,以千情伞抵挡,奈何女魃的动作十分迅速,她眼前一花,仙人掌便要拍到她脸上。 她咬咬牙,身体往后仰,勉强躲过这次攻击。 她挥挥千情伞,将落在伞面上的细小尖刺摔落,正好看到扎在她手背上,密密麻麻的软刺。 那软刺没入骨头之中,关稷雪忽然感到手背上一阵密密麻麻的疼,她运转起灵力,奈何这些软刺十分顽强,伸倒钩,缠绕在她手上,无法拔出去。 她捉着千情伞的手更加用力,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力气正在逐渐减小,现在几乎快要握不住千情伞了,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她的手要废。 她心念一动,唤出神话系统,看到图鉴上孙悟空的头像上显示出来的感叹号,知道他终于护送唐三藏渡过通天河,可以被她召唤过来了。 “大圣,快来救急,之前跟你说的那位女魃,我已经找到打开阵法的通道。有劳大圣帮我对付她,我去想办法破解阵法。”关稷雪长舒了一口气,如之前那般顺利召唤出孙悟空,便连忙讲如今的情况告诉他。 他之前几乎是和关稷雪同步着这边的情况,所以一出来,孙悟空变举起金箍棒,抵挡住再次招呼过来的仙人掌。 那仙人掌与金箍棒相撞,“哗啦哗啦”发出耀眼的光芒,细碎的火星飞溅出来。 “你又是什么人?”女魃看到居然还有人藏在关稷雪身上,又急又气。真是好的很!她多年夙愿眼看就要达成,却冒出这两个家伙来坏她好事! 另一边,听到女魃问起自己名字的孙悟空可就精神了,他扶了扶头上的紧箍圈,得意地爆报出自己那一串长长的名号。 女魃听得有些乱,只记得他叫孙悟空,不过这个没关系,她捋了捋心绪,冷声道:“不管你是谁,只要敢阻碍我的好事,就只有死路一条!” 说着,她张开嘴巴,露出鲨鱼般的尖牙,抓着仙人掌,再次朝着孙悟空奔去。 他们两人激战在一起,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但藏身在通道里面的关稷雪,却再也坚持不住,手中彻底失去知觉,千情伞“哐当”一声掉下来。 而这时,她感受到有人正悄悄地朝她这边走来,她猛然偏过头,警惕地望着身后。 共工 是饕餮从迷梦中清醒,发觉不对就赶过来了。 他对着仍在堂而皇之假冒自己的关稷雪张开了大嘴:“居然敢骗我!我把你吃了!” 被她欺骗也就算了,他居然吃饱之后就毫无防备心,竟让她得逞,而自己被困在迷梦中晕头转向,要不是肚子真的饿得咕咕叫了,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醒来。 而他醒来之后,想起那三只犀牛精还没进他肚子,自己就眼前一黑,反应过来那个被自己留下的厨子别有居心,猛往这边赶。 半路上遇到被相柳踢出去的梼杌,他着急得都没理会。 来到子午殿之后,果然,宫殿内已经一片混乱,那个厨子居然还敢和干娘动手,实在可恶! 饕餮吸了吸肚子,不由分说就朝着她扑过去。 关稷雪索性不管手上的伤,将灵力凝聚到脚上,朝他伸过来的脖子踹了一脚,不过她手没办法捻法诀,若是再想令他陷入沉睡,动作要慢一些。 没扑到关稷雪,饕餮更加生气,紫色的眸光闪烁,伸出利爪暴跳起来,一副要将她撕碎的样子。 关稷雪定下心神,危机之时,强制用神识操控掉落在地上的千情伞,伞面上钻出来一条丹红色的[千丝万缕],蜿蜒而行。 饕餮眼见就要碰到她,却被那条在自己眼里毫不起眼的红丝线束缚住手脚,栽倒在地上。 他强力挣脱几下,那红丝线韧性十足,他用力越大,它反倒捆得越紧,无法扯断。他弓起身体,嘴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快放开我!” 关稷雪不理会他,目光一转,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周围的阵法。 这个阵法应当是与共工台连接在一起,范围十分宽泛。即使她依据女魃听到冥泽灵珠下落之后的表现,已经确定阵法的关键区域就在这里,但是要找出最重要的那一出节点,将其摧毁,还是十分困难。 饕餮还在胡乱叫喊,每每在关键的地方打断她的思考,使她的心绪无比烦乱,她只好一只脚踢在他后背上,封住他的声音。 孙悟空正在与女魃作战,她必须得趁着这个时间破解这道法阵。 不过她此时依旧不能专心专研阵法,一阵烦躁的热气从远处腾来,女魃躲过孙悟空的金箍棒,侧身往这边赶来。 她看到两只饕餮在她眼前摇摆,不过一眼就能分出来趴在地上倒腾不安的才是她的好儿子饕餮。 而站着的那位因为中了她的针毒,双手作废失去平衡,整个人摇摇晃晃的。 不过关稷雪操控着千情伞作为义肢,她想要不顾一切闯到她身前仍旧费力。 女魃怒吼一声,整个宫殿开始坍塌。 涂着朱漆的柱石栋梁宛如被泥石流淹没,萦绕在这些柱石栋梁周围的灵气瞬间被一把抽空,飞沙走石之中,它们呜咽一声,就不可逆转地变得腐朽、虚空,最终所有目光所能及之处都变成了一片广阔的荒漠。 风沙吹过,关稷雪眯了眯眼。 孙悟空也被风吹到眼镜,不住地留着眼泪,接着,不知道他从怀里拿出了装着什么药的药盒,往眼睛里面一抹。片刻之后,他一双核桃般的眼睛立马又重新变得炯炯有神。 “女魃,我劝你还是见好就收,冤有头债有主,你怨恨别人,也不能枉顾那么多性命。”孙悟空头上戴着一顶缀着珍珠,插着凤翎羽的发冠,说话时一晃一晃的,不过这落在女魃眼里则充满了挑衅。 她冷哼一声:“就凭你也想管我们?痴人说梦!” “那看来你还想再挨俺老孙的金箍棒喽?”孙悟空笑嘻嘻道。 女魃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这只猴子嬉皮笑脸,还念什么听都没听说过的“阿弥陀佛”,嗡嗡嗡地像是苍蝇一般,真是讨人嫌。 不过这也就算了,那根金箍棒不知道是什么神兵利器,战斗过程当中居然将她的仙人掌的刺垂落了一半,足足削去了他三千年的心血! 这只猴子到底什么来头?他身上的气息还透着上古时期的蛮荒,却带着几分十足的稚气,天酝地酿,灵气中蕴含着丰沛的日月精华,叫人不敢小觑,更叫人不可捉摸。 女魃冷笑一声,讽刺道:“你的金箍棒最多也就是用来测量水位的,别以为真有那么大能耐,你今天过来坏我好事,这跟金箍棒正好放在我共工台上,当一根悬挂旗子的金杆。” 还没打得过他呢,就畅想着收获战利品之后的事情了?孙悟空初闻她要将自己的金箍棒当作旗杆时,还有过一刹那间的生气,不过转念一想,她到底打不过他,现在也只有嘴硬,硬撑着维持表面的威风罢了。 孙悟空会心一笑,决定不与她计较,只摩挲着自己的金箍棒,点头说道:“还真叫你说对了,其实这跟金箍棒,本来就是大禹治水时用来测量东海海水的量器,俗称定海神针!你还挺有见识。” 相柳听到大禹的名字,当即应激地弹跳起来。 只要一想到那个人,他就想到自己的一颗头被应龙砍落,就想到自己的蛇骨现在被人炼化成兵器,虽然很厉害,但是最终还是打在他身上! 相柳恨得咬牙切齿,跺跺脚说道:“大禹那家伙的东西,有什么好炫耀的?不就是一根定海神针,我也能炼制出来!” 不过,他在一旁叽叽喳喳半天,孙悟空掏了掏耳朵,没怎么理会他。 其实孙悟空也不关心金箍棒怎么来的,只不过他从其他兵器都不趁手。 到东海龙王那里那宝贝时,东海龙王的囤积的货存估计没有那么多了,前期只挑了一些破铜烂铁出来,他用哪个都觉得太轻了不好使,什么都看不上眼。 直到遇见金箍棒,才知道什么叫做命中注定,他那时候心里不住地感叹金箍棒和他的缘分。 在收获失至宝之后,他就将金箍棒变大变小,升天入地,开怀不已。平时闲的没事就将它藏在耳朵里,若是听到风声,金箍棒又像是一只笛子,悄悄地在他耳朵旁奏唱动人的曲子。 孙悟空在心里想着自己个金箍棒一路走来的经历,没空理他,女魃也另有自己的考量,没发觉身边的相柳已经经历了无数次大破防。 人人都说海水不可斗量,这跟金箍棒却似乎掌控者东海的所有动静。 女魃紧拧眉头,就算她是人们口中最凶恶无比的旱神,来到东海岸边,也没有足够的实力能够操控海水。 若她运用神力蒸发海水,不过像是给后背刮痧一般罢了。 她默默地在心里比对着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再三思量要不要将体内的共工放出来,她们在战斗之中合体,对付孙悟空应该没问题。 只不过,共工台的阵法还在维持着,若是强行合体,那共工脱离她的身体,与共工台融合的日期就要往后退,这次冥泽灵珠带来的这些人也就浪费了。 到重新启动阵法的时候,她又必须依靠冥泽灵珠的力量选择足够的灵魂来凑齐信仰,为共工与共工台的融合进行献祭。到那时,她不确定还会有什么变故,而且她再怎么也等不了了。 已经过去了上万年,她必须回去,为她自己和共工讨回属于她们的一切! 况且,共工仍旧以灵魂的形态存在,只不过她们靠着朱雀送的翡翠玉石相互依存,共工的生命才能延续到今天。 她们早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更像是同一个世界里另一个自己,她们的灵魂像是在照着一面镜子。 她在诉说着不甘,共工也诉说着不甘,她们面对面,心连心。 “女魃,让我出来,来帮你一起,将这些人全部扔出去。”她内心里的声音说道。 “不,不行!我们所做的一切绝不能半途而废!”女魃摇摇头,说着,她长啸一声,像是在呼唤着什么。 已经开始运气灵力解开阵法的关稷雪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脖子一阵发凉。 “吼——”关稷雪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处在阵法核心当中的浑沌迈着大步走来,地面上发出巨石滚下山坡的声音。 接着,她脚底下的饕餮也挣脱了她的红丝线[千丝万缕]的束缚,挣扎几下,狼狈地从下脚底下逃脱,圆溜溜滚到女魃身边。 “干娘,都怪她,她欺骗我,骗我说会做我的厨子,每天跟我做好吃的,可是却是为了偷袭我——”饕餮抬头看到女魃审视的眼神,脖子间的毛发耸立起来,却还是讨好地笑了笑,然后怒气冲冲地列出关稷雪的罪状。 关稷雪左右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束,心想反正已经用不到饕餮的这身皮囊,所幸跳了跳,变换会自己原来的样貌。 她金黑色的衣衫被风吹动,袖里藏风,瀑布般垂下的乌黑长发在风沙中扬起,露出光洁的额头,脸颊却因为阳光洒落而变得通红。 “是你!”七绝在子午殿坍塌之时已经重获自由,她捂着自己的肩膀,愤恨地看向关稷雪:“你好大的胆子!” 她撇了撇嘴,就说这个女人怎么在被她们捉到的时候还经常一惊一乍地,胡搅蛮缠,原来是为了混进来。 还好姑奶奶英明神武,现在就收拾她,她绝对没命出去! 不过她心里想得痛快,却还是没有忘记向女魃请罪:“姑奶奶,都怪属下办事不力!当初就不应该放过她!她是属下狩猎到了的人,原本想用她的生魂来为姑奶奶做事,没想到饕餮大少主竟然被她骗得团团转。” 说着,她剜了一眼饕餮,好不容易能有一个说他坏话的机会,而且他因为这样的大错还不敢对她怎么样,七绝当然要狠狠地警告他一番,让她以后无论如何再也不敢坏了她的任务。 饕餮果然心虚,唉声叹气地低下头。 “好了,现在我需要相柳和七绝各自化身出四道分神,相互配合,去阵法的四边角落稳固住阵法,不要让那个假冒饕餮的人破阵。”女魃闭了闭眼睛,觉得一阵心累,但是时间不等人,她没空去纠结饕餮和七绝两人之间的交锋,摆摆手让相柳和七绝立刻行动。 相柳和七绝遂拱拱手,连忙前往其他的方位,女魃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最后又将目光凝聚在饕餮身上。 饕餮摩拳擦掌:“干娘,你需要我做什么?” 女魃手中不断结着手印,一边传音入密道饕餮身上:“等你们四大凶兽全部到位,你们立马回合在一起,结成四凶大阵,与我共同对付他们!” 饕餮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立马保证道:“放心,我们日夜都练习这个阵法,势必让这个阵法发挥最大的威力。” 四凶的那个法阵就是当年他们四凶联合起来使出的将朱雀、共工困在阿修罗到底那个阵法。 那个阵法威力巨大,寻常不可能由他们四凶当中任何一只兽单独使出,只有在四凶汇合,互相信任的时候才能显示出最大的威力。 如今他们四凶相比起那个时候当然更加团结,而且他们还在干娘这里相互陪伴了将近万年,就不信再次使出这个阵法的时候还会不成功。 想来应当是干娘也觉得对面那两个闯入者十分棘手,又不愿意舍弃之前为共工与共工台相互融合所做的努力,于是另辟蹊径,想要借助他们四凶的力量抵挡住他们的进攻。 饕餮想着,不由点点头,反正他了一帮干娘一把,毕竟干娘对她照顾有加,宠爱有加,共工也给了他不少好处,最重要的是那个竟敢假冒他的关稷雪,将他骗得好惨!这一仇,他一定要报复回去! 他匍匐在金沙上面,卯着力气,跃跃欲试地盯着关稷雪和孙悟空。 接着,浑沌滚着不规则的身子,总算滚到了女魃身边。他倏忽之间,在污浊的毛发中探出来一对类似于蜗牛的触角,不过他的触角比蜗牛大了无数倍,一双眼睛在触角的顶部滚动,一眨一眨地。 再接着,梼杌也过来了,他和穷奇长得有相似的地方,也是形状类似于老虎,不过始终皱着眉头,怏怏地趴在地上,似乎战斗意愿不是很高,又或者他受到了谁的攻击,以至于受到重伤。 饕餮注意到他的情况,不由回想起自己从迷梦中惊醒后,冒冒失失从自己的窝里赶来子午殿的途中,偶遇梼杌的样子。 好像那个时候,梼杌想要拦住他来着,也是受着伤的,但那个时候他只当他开玩笑,而且自己急忙要赶往干娘处,更没心情去关注他。 现在看到梼杌这个样子,饕餮吃了一惊,而后狠狠为他心疼一下,早知道,自己应该先停下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至少也能让他及时得到治疗,不像现在,像只蔫了的落汤鸡。 他张张口,刚想问梼杌,没想到常年沉默寡言的浑沌竟然先开口问了:“梼杌,你怎么好像是受了重伤?眼下要开展阵法,你的状态还行吗?” 梼杌点点头:“现在干娘正等着我们支援,我一定会撑住的。” “那到底是谁是谁将你伤成这个样子?总不可能相柳丞相下手没轻没重的吧?”饕餮感叹一声:“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你出了状况?” 梼杌软绵绵地应了一声,头垂下去:“反正我会支撑主的,你们放心,至于刚才重伤了我的人……他应该只是开开玩笑吧。” “开开玩笑而已?”饕餮和浑沌具是惊愕地望着他:“梼杌,你是么时候变得那个善解人意了?话说,到底是说将你重伤?” “是……是……”梼杌显然被那个打伤了自己的人吓到,支支吾吾不敢说出来:“他实在是太可怕了,不像是平常,我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饕餮终于忍不住,跳了起身:“到底是谁?难道关稷雪和那个自称孙悟空的猴子好有什么帮手不成?我一定将他找出来!等等……这个不行!算了我们还是先等穷奇过来和我们一起结阵,帮助干娘!” “好!快结阵!”浑沌摇了摇自己肥硕的身体,应声道:“我们再等等穷奇——奇怪,往常这种事情都是穷奇最积极,他这次怎么那么慢?” 饕餮和浑沌贴在一起嘀咕着,没注意到饕餮听到穷奇名字时候的害怕和恐惧。 “穷、穷奇过来了。”梼杌浑身一颤,舌头开始打结。 “那我们快开始吧,干娘在对付那只狂妄的猴子,我们赶紧结阵!”饕餮瞥了一眼穷奇,挠了挠头,好像穷奇的样子有些怪怪的,但是不管了,干娘的命令要紧。 他深吸了一口气,手中挽着诀,眼看结成了一个法阵,其他三只凶兽却没什么动静,他皱了皱眉头,往身后一看,其他两只凶兽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剩下他和穷奇。 “他们呢?不是说好了要结阵吗?都去哪里了?”饕餮迷茫地问道。 他与穷奇臭味相投,两人可是当了上万年的好兄弟,自然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穷奇身后金黄色的羽翼动了动,掉楼下几根朱红色的羽毛。饕餮盯着那几根朱红色的羽毛,心底一颤:“你不是穷奇!”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说更多,那个假冒穷奇的人接住那几根掉落下来的朱红色羽毛,朝着饕餮就是一刷,饕餮顿时也想其他三只凶兽一样,消失得无影无只踪。 另一边,关稷雪将维系在千情伞伞面上的[千丝万缕]解开,将自己的神识附到其上,任其遨游有在法阵当中。 最终“撕拉”一声,关稷雪点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驱动着[千丝万缕]朝着某个方向入进去,果然发现那个地方是一个幻阵。 它就这样主档在哪里,遮蔽住自己的视线,一直到现在才破解此处的迷障。但是还好她会解开这道幻阵,她心思一转,神识也跟着活跃起来,很快,幻阵被她解开。 解开幻阵之后,关稷雪发现这处的核心阵法像是离位阵法的变形,她便立马驱动太阳离火,与阵法涌出来的热气相撞,最后太阳离火将其吞噬掉。 热气散去,关稷雪心念一动,阵法的法阵的形态在她心中不断地转换变形,最终变成她所学的各种水火属性阵法夹杂在一起的变形。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定定心神,耐心地讲这些法阵一一揭开,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一道阵法被解开,整个核心区域的阵法也就此崩溃。 霎时间,荒漠上的炎热悄然散去,吹轻了清凉的风,细密的雨点倾斜着飘下来。 女魃感受到阵法的变化,心中一震,呆愣愣地望着周围的所有情景,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怎么会这这样? 她与孙悟空奋战,几乎累得精疲力尽,但是她已经安排好相柳和七绝稳住阵法,又让四大凶兽结阵……可恶!她刚才只顾着和孙悟空战斗,完全没有感受到那四个家伙的气息,他们到底在干什么,是想气死她吗? 女魃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怒气冲冲地接下孙悟空花样甩来的金箍棒,一个不慎,怒火攻心,她就被孙悟空找到破绽,胸口中了闷棍,吐出一口鲜血,像断了线般的纸鸢,孤单地从高空中掉落下来,摔倒在金沙上。 金沙迷离,稀碎的尘土飘到她眼睛里,她的眼睛不由涨出记到红血丝。 “既然阵法已破,那就速战那速决。”孙悟空笑了笑,从身后拿出一个紫金色的葫芦,捧在手心了里,眯着笑问她:“女魃,你认输了吗?” “我不认,你快给我滚!”女魃,抓起一道金沙,猛地朝他身上砸去。 全都毁了,她和共工的全部心血!那四个家伙,别让她找到他们! 碰上这么一群愚蠢的儿子,真是倒霉了。 孙悟空掂着紫金葫芦,又问道:“你知道这葫芦有什么厉害之处吗?” 女魃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谨慎地盯着那只葫芦,最终嗤笑道:“就是一只破葫芦,我自己都有成千上万只,每天轮流用,这个葫芦有什么特别的?” 孙悟空眼睛转了转,金色的眼影越发闪烁,她的精神还好,还挺正常,他原本是想趁着她的计划落败,她心里崩溃的时机一把将她吸收达到葫芦里,可惜,她的情绪似乎并没有太大的落差。 关稷雪没看到女魃对此表现出太大的情绪,也在亦或者,很快,他便知道了缘由。 “这只不过是一场意外,看来想要逃脱黄帝的制裁,我们即使花费上万年的时间,不管是顺从还是叛逆,都显得如此狼狈,如此无力。”很明显,这是共工的声音。 “错过这一次的机会,我们再等下一次便是了。我会永远陪着你。”共工轻声地说着,像是在安慰她。 看来是共工及时接管了她的身体,共工目前作为她的第二人格而存在,掌管着她的理智,不会让她失控到崩溃。 “下一次机会在何时呢?”共工笑了笑:“我一定会好好珍惜每个送到我面前的人。” 他一会哭一会笑像是在自言自语。 孙悟空看了看手上的葫芦,这可是他在太上老君面前撒娇打滚了好久,终于讨要到的宝贝,他总不能让这个宝贝一点用武之地都没有吧。 毕竟他一个人赤手空拳那么久,全身家当就是一根金箍棒和几件衣服、几本经书,外加一整个花果山,有这么好的宝贝,他用不到岂不是太可惜? 于是他眼睛眨了眨,决定对着共工试一试,他打开紫金葫芦的盖子,偷偷嗅一嗅,嗯,全是仙丹的味道。 接着,他意味不明地笑着看向共工,瓶口对着他:“共工,听说你也是上古时期叱咤风云的大神,威名赫赫。不过——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