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以载道》 第1章 云霞 五千里蜃龙山,仿佛一条巨龙横贯三沙岛,其左前爪位置握着一颗“明珠”。 走近了看,这颗“明珠”内部竟有五六里方圆,其间八街九陌,丘池掩映,宛如一座小小世界。 此地名为“云霞坊市”,乃是蜃龙山附近最大的一处散修交易集会所在。 云霞坊市东北角有一幢三层小楼,通体木制榫卯架构,飞檐斗拱下,悬挂着一块金字招牌——乘黄院。 这是云霞坊市最有名的修真坊铺,每个怀揣长生梦想之人都不会错过此处。 但若此刻有人进来,就会发现一名五尺童子和一条八尺大汉正抵着额头互相瞪视。 “咄!你这小奸商!” 大汉率先喷了童子一脸口水,喝道: “老子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三十枚下品灵石买《流火三星术》玉简,金一仙你是卖也不卖?” “呸!你这乡巴佬!” 名叫金一仙的童子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 “三十枚下品灵石也敢拿出来丢丑?小爷实话告诉你,我家卖的法术玉简都是附带了宗门子弟的修炼经验。 就你鲁十力那榆木脑袋,没有这些指点,根本休想练成《流火三星术》!” 说罢,金一仙突然把头往后一仰,那鲁十力顿时刹不住前倾之势,鞠了个大躬。 眼见大汉老羞成怒,金一仙赶紧收起了那副得意模样,长叹一声道: “散修就是这般艰难!话说鲁十力你今年三十二岁了吧?可你的修为呢,才刚刚突破到炼气后期!” 鲁十力闻言,不由得气势一泄如注,脸色也从红色转为青色,显得懊丧不已。 金一仙仿佛在为他叹息,可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转个不停,故作无所谓道: “便宜法术也不是没有买处,你出门朝西走上三里路,那里的求仙居就有哇!” 鲁十力脸色一黑,正要反驳,金一仙却续道: “看来你也知道,他家就是卖光杆玉简,除了口诀啥也没有,你若以此修炼,至少五年才练到大成,那时你几岁了?三十七岁! 就算天道是你亲爹,让你突破了炼气圆满,可你准备几岁时筑基?” 鲁十力原本还有些犹豫,可越听金一仙分析,越是觉得有理,但他兀自硬气,梗着脖子道: “我又不是闭关修炼,在这期间照样可以同时赚灵石,凑筑基丹药!” “那你更要尽快练成《流火三星术》!” 金一仙把一枚青色玉简往前重重一推,语重心长道: “你能保证四十岁前凑齐筑基丹药?不能吧?小店却敢保证你在一年内就能把《流火三星术》练到小成!两年大成!三年圆满!” 鲁十力望着青色玉简脸色发白,嘴里发干,咽了口唾沫,垂头长叹一声。 散修艰难,他又何尝不知? 三十枚下品灵石可不是小数目,自己东拼西凑了大半年,好不容易才攒齐。 今日要一口气花出去,他说不出的心疼,甚至接下来三个月的修炼都成问题,还得放缓进境。 可在修真界,“四十岁后难筑基”不是一句笑话! 彼时他的气血衰退、经脉硬化、精神衰减,筑基几率将大大降低... 实际上,炼气修士除了拥有一身元气外,其他方面和凡人一般无二,最多凡病不侵,能多活二三十岁罢了。 为了提高战力,以便早日凑齐筑基丹药,鲁十力必须买《流火三星术》! 想到这里,他咬了咬牙,又从纳袋里摸出五枚下品灵石,沉着脸道: “乘黄院是积年老店,此术也确合我用,可我身上就这么些灵石了,一仙你能不能通融一二?” “罢了!瞧在你是老主顾,就便宜一枚灵石!” 鲁十力还没反应过来,手中一轻,紧握的灵石已经换成了一枚青色玉简。 交易完成,金一仙心中大畅,在这呆汉面前打了个响指,道: “小店再告诉你个好消息,《旭日真经》有印象吧?当初买来不亏吧?如今筑基篇只卖一百灵石,嘿嘿!” 鲁十力闻言一个激灵,双眼顿时迸发光彩,不由傻呵呵地直笑出声来。 他发现,乘黄院在云霞坊市里是个异类,东西便宜实惠不说,还特别契合自身。 前些年,他偶得一笔横财,便想换一门直通结丹的功法,竟然在乘黄院买到了《旭日真经》的炼气篇。 据说这是连大宗弟子都会拿来打基础的功法,可仅仅只卖三十枚下品灵石。 于是短短几年,鲁十力便突破炼气后期,如果灵石、丹药充足,他有很大希望在四十岁前筑基! 而且《旭日真经》全篇一脉相承,若筑基后继续修炼此经,将来甚至结丹有望! 要知道,结丹修士可是修真界里下品宗门掌教、长老一般的存在! 一时间,鲁十力把金一仙方才的口轻舌薄抛到九霄云外,在对未来畅想中,一脚深,一脚浅,出门去了。 ...... “一仙哥真厉害!炼气后期在你的一番说道下,都得乖乖掏灵石。” 见客人离去,一名青衣小童凑近巴结道。 金一仙也不谦虚,跳到一张高脚椅上坐下,晃荡着两条小腿,吊着细黑眉毛,一脸嘚瑟道: “也不看看我是谁?在这个云霞坊市里,就没有我卖不掉的东西!” “你就吹吧!” “牛皮大王!” “真不害臊!” 乘黄院可不只他们两人,一层大堂内还有数名接引童子,都是十来岁的年纪,此时听金一仙吹牛,尽皆笑骂起来。 不过看各人职责,他们都是负责丹药、法器、符箓等柜台,而金一仙坐镇最重要的功法秘术柜台,可见其人自有一番本事。 ...... 随着夜幕降临,蜃龙山中断断续续传来妖兽吼声,云霞坊市则陷入一片沉寂。 凡人和炼气修士都要睡觉,就算不睡觉,修炼也是安安静静的,没有谁会震天动地的施放法术,会犯众怒的。 乘黄院的三层小楼早已关门打烊,后院一溜儿屋舍则是掌柜和童子们的居所。 掌柜的是修士,向来秉持慎独理念,故而每个童子都拥有一个独立房间。 金一仙也不例外,此刻正闭眼躺在床上,面色或惊或喜,奇怪的是,他眉间还放着一枚两寸长的玉简。 半个时辰后,他眉头一皱,伸手将玉简取下,然后倚墙坐起,面色微微沉凝。 这是他睡前的夜兴! 金一仙七岁前不住在这里,而是有一个幸福的家,父母是蜃龙山附近的散修,他是修仙者的后代! 可这身份没什么卵用,至今为止,他还是个入道无门的凡人孩童而已。 不过作为修士后裔,金一仙的出生很不容易,父母结成道侣时,其父已是炼气圆满境界的修士。 这个境界和炼气后期相比,有两大根本差异: 一是诞生神念; 二是生育率大幅下降。 何谓神念? 人有神魂,居神庭穴,长不足寸,状若本人。 修士在炼气圆满之前,神魂被一股先天之气包裹,如胎中婴儿,隔绝天地。 一旦破开束缚,感应十维,同时与精气交汇,修士才有筑基的可能,而这股最初的神魂之力便是神念。 不同于筑基后的神识,神念既不能观测外界虚实,也不能操控物品。 神念的效果是洞彻自身肉体经脉,以及贴额阅读玉简,玉简则是父亲留给金一仙仅存的遗物... 倒不用担心兄弟姐妹来争,因为炼气圆满后,修士一生子嗣不过一两名而已。 这是天道限制! 想先修成神仙,再生一大窝仙儿仙女,然后举家霸占仙界,建立仙族? 做梦! 而且在冥冥中,修士境界越高越难诞下子嗣,到了成仙就相当于绝了种。 因此,修士若想开枝散叶、传宗接代,一般会在炼气后期耽搁一两年,而若多生了几个,男修元精亏损,女修血气亏损,就别想筑基了。 第2章 剑修 金一仙出生时,其父母结成道侣已经超过五年,精血损耗之下,导致二人的上境之路更加凶险。 他年幼时还意识不到什么,稍微懂事以后,就经常看见双亲浴血归来。 但金氏夫妇对儿子寄予厚望,不说取了“一仙”的名字,更花大代价买了秘术,觉醒了儿子的神魂。 没错,金一仙竟然以一介凡人之躯,得到了炼气圆满才有的神念能力! ...当修真界的残酷降临到这个家庭,他才七岁。 彼时,其父刚突破半步筑基,正准备凑齐丹药冲击筑基境界,夫妻二人却双双殒命在了蜃龙山中。 死因明白,凶手是一头筑基熊妖,后来被别人宰了取胆,仇是没法报了。 “爹爹,娘亲…” 泪水大滴滑落,白天那个时而大吹法螺、时而见风使舵的金一仙,到了此刻才敢暴露出些许软弱。 数年思念,夜夜摩挲,就连这枚玉简也被他的泪水温润得无比细腻。 叹了一口气,他抱胸侧卧,继续回忆往昔... 父母去世后,素有交情的乘黄院掌柜许诚见金一仙可怜,收留了他当迎客童子。 这是他的幸运,原本他这样的孤儿是要被赶出云霞坊市,回到凡人世界的。 凭借自幼接触修真,又熟知蜃龙山的出产,金一仙花了几年功夫,从迎客童子做到了功法秘术专柜柜员。 可他并不满足,他一直有个梦想,就和父母期望的那样,也能步入仙途! 问题在于,修士后裔并不能遗传父母的能力,父母是修仙者,孩子仍有很大几率是肉体凡胎。 因此,在修真界中,白发人送黑发人可谓比比皆是。 但金一仙是个颇为矛盾的存在,他的身体属于凡人无疑,魂魄却堪比炼气圆满! 正所谓仙凡有别,凡人和修士,不一样的身份带来的是完全不同的待遇。 他能数落鲁十力,可不仅仅因为背后有乘黄院许诚撑腰,更是有“修士不得肆意杀伤凡人”的修真铁律保护! 此非天道规则,却胜似天道规则,因为屠杀凡人的修士都没有好下场... 而这也导致云霞坊市中的凡人数量与日俱增,其中一半是修士后裔,另一半则是从凡间而来的求仙者。 对坊市管理者来说,凡人很是麻烦,麻烦的是不能用修士手段对付他们。 但凡人多了也有好处,因为雇佣成本极低,修士用灵石交易,凡人以金银结算。 不讲道理的是,灵石和金银这两套价格体系毫不交汇,也就是说,一万两黄金也换不了一枚下品灵石! 金一仙在乘黄院的薪酬是每月三两黄金,若算上求仙者塞过来的小费,他早已是腰缠万贯的凡人富豪。 可在修士眼中,他却是个身无灵石的穷光蛋! —————— 金一仙早就在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了,目标只有一个——修仙! 别看他还是个少年,作为一个生于斯、长于斯的老坊民,他很清楚凡人修仙所遇到的各种艰难。 得益于这几年在乘黄院的经历,他计划的第一步,就是身体要满足修仙的资格! 金一仙的床尾有一口缸,里面养着十数只波纹贝,床底放着一口陶炉,那是用来烹煮波纹贝的炊具。 每天打烊后,他总是要煮上一罐波纹贝,将贝肉、浓汤一扫而光才会上床睡觉... 如此过了一年,金一仙正趴在柜台上为“修仙资格”暗暗发愁,一个老主顾却突然窜到了他的面前。 “兀那童儿,赶紧来一打上品流沙符!老子有急用,耽误不得!” 见金一仙没反应,他顿时怒道: “你要死了么?大生意上门,却连个招呼都没有!” 一干童子均是目露恼色,金一仙则缓缓抬头,颇是有气无力道: “鲁十力,你屁股后面有虎妖在追不成?一打上品流沙符而已,小爷还真看不上这生意呢!” 来人正是鲁十力这莽汉,此刻他红光满面,急躁中却是一脸春风得意,道: “你这小奸商,真当自己是老爷了?小心我在许掌柜那儿告一状,叫你吃排头!” “咦?你是寻到了宝,还是偷了谁家女修做道侣?让我猜猜…” 金一仙眼珠一转,嘴角一勾,已经有了预测,道: “你的《流火三星术》练到小成了?” 鲁十力顿时傲然道: “从此筑基期以下,皆不惧矣!” “倒是拽起文了,好吧!你要买什么来着?唔...一打上品流沙符是吧,十二枚下品灵石,概不还价!” 金一仙眉头略皱,随即舒展开来,暗道此人有些财力,竟然用流沙符捕猎妖兽。 “什么?你个奸商怎么不去抢?最多十枚灵石,不卖我就走了!” 鲁十力跳起脚来,拔腿便往外走去,这是他压价的一贯动作,颇为熟稔。 “走吧走吧!小爷好心提点你一句,什么修士死得最快?一是刚突破境界的,二是刚学会法术的,都是你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金一仙毫无所动,眼也不抬地淡淡说道。 鲁十力却脚步一滞,回过头来时面带憨笑,慢悠悠地蹭到柜台前,道: “金老弟,便宜些,你我可是几年的老交情啦!” “商场无交情!” 金一仙断然拒绝道: “符箓不归我管,今天只是凑巧代班,何况正因有些交情才提点你,如若不然,小爷管他死活!” 最终,鲁十力耷拉着脸,手里握着一把流沙符细细数着,一步步朝外踱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多大委屈,实则真的是从鬼门关转了回来。 金一仙说的一点没错! 修真界中,无论你是炼气、筑基、结丹,还是更高层次的成婴、分神、顺德。 在没彻底掌握自身力量,或者尚未熟悉新旧法术的搭配前就兴冲冲出门的修士,往往死得最多、最快! —————— “呛啷”一声,突然,乘黄院门口爆发出一股元气波动,激得院门嘎吱作响。 金一仙立刻暗叫不好,他最怕有人在坊铺里动手,死伤倒不打紧,可若毁了乘黄院,那就要命了。 没跑出几步,眼前一晃,出现一个高大人影,随即慢下脚步,不再担忧。 无他,掌柜的许诚来了。 “呵呵,这位仙子息怒,老道的小小乘黄院可禁不起仙子的一剑之威。” 许诚头发花白,九尺身高此刻弯腰垂臂,竟比面前女子还矮了几分。 “不长眼的东西,滚!” 那女子言语凶恶,下手又肆无忌惮,没有分寸,惹得一大帮路人纷纷驻足观瞧。 金一仙慢慢走上前去,只见一柄金色飞剑悬在空中,剑尖离鲁十力满是冷汗的脑门不到一寸。 叹了口气,他上前扯了扯鲁十力衣服,将其拉到门内一个货架后,悄声道: “你昏头了?敢近剑修的身!” 鲁十力仿佛霜打的茄子,哆哆嗦嗦一屁股坐在地上,良久才敢抬眼看那女修。 金一仙顺他目光望去,不由心中一震,他适才拉鲁十力回来,更被金色飞剑吸引了目光,没注意那女修的样貌。 怎么形容她?他搜肠刮肚,也只找到一个词语——风华绝代! 作为接引童子,迎来送往,金一仙见多了各式人物,但像这般样貌的女修实在少得可怜。 未几,女修被许诚引进了门,倒也不再逞威,素手一挥,金色飞剑眨眼消失。 “我要玄霜石,你这里有么?” 她声音冷淡道。 “呵呵!老道这里正好有一块,还请道友随我上二楼观瞧。” 乘黄院二层卖的是筑基修士的法物,凡人童子们不能上去,只有许诚一人接待。 “筑基剑修...” 鲁十力缓缓站起身来,进门时的高傲此刻被击得粉碎,喃喃道: “挡不了,根本挡不了...” 金一仙撇了撇嘴,正想安慰几句,可他仿佛丢了魂一般,踉踉跄跄走出院门,融入人流中消失不见。 第3章 遗梦 二楼的生意似乎并不好做,讨价还价中,不时传来许诚招牌般的“呵呵”笑声。 笑声很假,金一仙不知怎的,无端生起气来,啐了一口唾沫,暗骂阴阳怪气。 没过一会儿,那女修“噔噔噔”疾步下楼,掩面而去,好似受了莫大委屈。 金一仙见一众童子均是目露迷恋,心中更生怒气,又狠狠啐了一口。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向来客人面前矮三分的掌柜许诚,此刻却似乎变了个性子,脸色十分冷漠。 金一仙便道: “许狐狸,你和她说了什么?筑基的生意都跑了!” “呵呵。” 许诚背着手,挺着脊梁,踱步下楼,道: “小娃儿懂什么?对付这种心高气傲的小凤凰,老道可比你有经验的多!” “胡吹大气!” 金一仙跳上高脚椅道: “一个月才有多少筑基生意?黄了这一单,来二十个炼气散修都赚不回来!” “黄不了,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 许诚拖着腔调道。 金一仙看这老狐狸似笑非笑,心中顿时一动,跳下高脚椅,凑到他腿边笑嘻嘻道: “有秘诀?教教我们呗!” 许诚灰眉一抖,扫了一眼周遭童子,道: “嘿!便教你们一个乖!” 说罢,大袖一挥,从柜台后面摄了今日的灵石进项,语气淡淡道: “对付鲁十力这般强撑底气之辈,便可学金一仙先以言语压之,破其底气;后以小利诱之,示以善意,自可玩弄于股掌之中。” 众童子恍然,不由看了金一仙一眼,以往见他对付此人总是拿捏得当,原来其中有此门道。 许诚顿了顿,又道: “像女剑修这般的倒是少见得紧,老道估摸她是大宗出身,不过也是个没灵石的。 对付这等人,只需先以重宝相试,乱其心性;再示以高价,现其窘迫;后稍稍松口,亦逃不出翻覆之间。” 金一仙听了,疑惑道: “她都被你赶跑了,这秘诀用不上了呀!” 许诚神秘一笑,道: “谁说的?经此一挫,女剑修去了其他坊铺,还会飞剑开道,目中无人么?必定小心翼翼,斟酌再三! 而那些掌柜人精似鬼,不得好好盘剥一番?等她转过一圈,比过价格,自然知道乘黄院的好处,说不得还会回到这里来呢!” 说罢,摇头摆脑,自往后院去了。 金一仙听到这里,暗骂自己愚不可及,岂不知家中一老,如有一宝?他这几年琢磨的待人接物道理,在许诚这老狐狸眼中也不过尔尔。 没过半个时辰,那女剑修果然回转进乘黄院来,走到他面前低声道: “请你家掌柜出来说话,我要买玄霜石。” 金一仙连忙揖道: “请仙子稍候,我这便去请掌柜。” 心中却是暗叹:果然拔毛凤凰不如鸡,稍稍遇到挫折,便泄了傲气。 “哈哈哈!” 不待金一仙通报,许诚朗声一笑,闪身出现在一层大堂中,伸手相邀道: “请仙子上楼,容小老儿自夸一句,整个云霞坊市,只我乘黄院最是价廉物美...” 金一仙暗暗盘算,一块玄霜石少说得卖一百中品灵石,换算成下品灵石值一千多,很多炼气散修攒上十年都未必有此家底。 很快,二人走下楼来,许诚向众童子眨了眨眼睛,便送那女剑修出门。 或许是因为赚了灵石,或许是因为打压了出身大宗的小凤凰,今晚的许诚格外大方,自掏腰包买了一大桌灵餐,邀众童子享用。 童子们都清楚,凡人之躯根本吸收不了灵气,而寻常金银又如何买得起灵餐? 大家权当过过嘴瘾罢了,对许诚一番感谢后,吃得小肚子滚圆。 饱暖便思那啥,还没散席,便有童子对白天那女剑修评头论足,年纪稍大的一个更是直言: 以后要娶她做婆娘! 不知怎的,金一仙听闻此话,气不打一处来,却不防许诚在一旁笑骂道: “毛还没长齐就想婆娘?当心人家一剑飞过来,斩了你的是非根!” —————— 宴尽而散,金一仙感觉自己今天有些奇怪,总是容易莫名生气。 于是他回到房中躺下,取出玉简贴于额上,闭目沉思,神念引入玉简之中。 ... 混沌无光,虚空清朗; 先天一炁,无形无质; 清浊交合,有形无质; 浑沦未离,形变有质; 阴阳交泰,万物之始; 两仪分化,五行俱显; 乾坤造物,春秋更易; ... 金一仙看得如痴如醉,父亲送他的玉简有些异处,内里存有图景,可贴额观之。 不同于乘黄院中只卖一枚下品灵石的蜃龙山地图玉简,虽有图景,但内容极为粗糙,且视角大都是俯视,看不出山有多高,水有多深。 玉简中的图景纤毫毕现,内容奇多,金一仙自从六岁开启神念以后,几乎每晚都沉浸其中,至今也未看全。 其中出现最频繁的图景,乃是修真界广为流传的“天地开辟”之说,即从先天五太到阴阳五行变化,再到一个个世界、星辰逐渐生成。 金一仙每每观此图景,便仿佛化身鸿蒙,举手之间造化世界,不免心潮澎湃,生出向往之情。 近一个时辰后,神庭穴微微刺痛,他知道神念见底,不可以再看,便取下玉简,安心睡去。 ..... “这是哪里?” 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黑暗虚空,金一仙不禁自问。 突然间,前方一阵波动,仿佛出现了什么,他伸手去捞却什么也没感受到。 不等他细细品味,波动处一团灰蒙蒙的云雾陡然壮大,将他身体包裹其中。 云雾逐渐变浓,接着分离出一丝淡灰和深灰,二者颜色分化愈加明显,最后生成一黑一白! 金一仙意识到,这不就是玉简中显示天地生成之前的五太之变么? 果不其然,不久后,天地演化、生灵诞生,一幅幅光景在眼前飘移而过。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梦,但梦境却无比真实,无法醒来,不及多想,视线就被一群看不清身形的野兽吸引,或者说,他也化身其中一员。 这群野兽嗷嗷大叫,直立而起,与迎面扑来的无数狮熊虎豹、豺狼鹰隼展开厮杀。 残肢与断臂齐飞,呻吟共呼啸群响!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听懂了这群野兽发出的声音: “杀!” 模糊的身形陡然清晰,那是一群会钻木取火、结绳记事的“异兽”,此刻他们被称之为——人! 杀声犹在耳畔回荡,人族早已冠冕服裳,相对而礼,从容不迫地举杯饮宴。 金一仙抬眼望去,一名宴中少女薄纱赤足,翩跹起舞,与他目光相对,秋波暗传! 不待邀请,少女早已步下生莲,迎了上来,恍惚间,她的身形样貌与白天那女剑修渐渐重合。 “格老子的!” 金一仙破口大骂,掀被坐起,他正有些无措,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跳三尺: “我可以修仙啦!” ...天光初亮,人迹尚稀,乘黄院中也格外安静。 这时,一条黑影从一间屋舍中悄悄窜出,黑影肩上扛了一具长条状物什,在爬上屋顶后也不敢抖动,只慢慢在青瓦上铺开。 黑影尚未起身,一个苍老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呵呵,恭喜啊!一仙,你可以感气化元了。” 第4章 感气 金一仙身子一震,回过头来勉强笑道: “掌柜的,起那么早啊?” “呵呵。” 许诚玩味一笑道: “男子梦遗,女子天癸,都是生灵天性,你吃了一年波纹贝,不就是为了今日么?” “额,您都知道了啊。” 金一仙脸色发红,波纹贝乃是异种,贝肉能增强男子精气,凡间多用于青楼妓馆。 他暗中吃波纹贝,为的就是早日元精满溢,可以开启仙途,入道修真。 许诚微笑道: “十二岁元精初满,年纪不算大,你随我去个地方!” “去哪里?” 他话音未落,许诚大袖一扫,二人从屋顶凭空消失,瞬间出现在一处密闭阁楼内。 金一仙脚一落地,便觉奇怪,阁楼楼层低矮狭窄,显得十分逼仄。 他看了一圈,发觉墙壁材质有些熟悉,不禁问道: “许老,这里难道是乘黄院的三层?可我记得楼层没那么矮啊?” “此处是乘黄院的三层半,布有遮蔽法阵,可绝结丹修士窥伺。” 许诚盘膝坐下,道: “遮蔽法阵之内,我又布设了空间法阵,如此嵌套,才有这三层半之地。” “法阵里套法阵?许狐狸,你那么厉害的吗?” 金一仙疑惑不已,据他所知,法阵只有阵师才能布设,尤其是像空间法阵这样的高级法阵,一般阵师绝难布置。 他在乘黄院最久,知道许诚的一些脾性,故而言谈间也没什么忌讳。 因为此老和其他修士不一样,对修士都吝啬无比,而对凡人却颇为平和,导致童子们不甚畏惧其人。 许诚对金一仙的质疑不甚在意,抖了抖灰眉道: “小子,你看老道样貌,今年寿庚几何?” 金一仙满脑子浆糊,怎么问起这个了,于是答道: “若你是凡人,大概六七十岁;若你是炼气修士,估计快一百岁了;听说筑基上修能改变容貌,但没谁会变成个老头子,我猜你快一百八了。” 金一仙往日和凡人、炼气修士打交道最多,故能判断鲁十力等人的境界。 但他和筑基修士接触得很少,其寿命一般在两百岁上下,结合一些修真书简,他只能如此猜测。 “唉!” 许诚叹了口气道: “你终究是凡人,无法尽窥修士之密,老道今年四百有八,离寿尽还有近百年,若你未入修真,或许还会老死在我之前!” “四百零八岁?你是结丹修士!不应该啊,你怎么会留在云霞坊市?” 金一仙满脸讶色,据他所知,像云霞坊市这样的野坊,虽有宗门修士管理,可主要面对的都是炼气散修。 筑基散修很少独自修行,要么抱团生存,要么加入一家低等修仙门派以求庇护。 而一旦散修到了结丹境界,按照规矩甚至可以开宗立派,建立下品宗门。 金一仙忽有所悟,问道: “掌柜的,你是不是门派里有一大帮筑基、炼气要养哇?靠你一个人隐姓埋名,开店支撑,当真辛苦! 当个下品宗门的掌门嘛,既要有面子,又要有里子,我理解你。” “放屁!老道只是向上无路,才离开宗门,到此蹉跎时光!” 许诚气急败坏,可眨眼间又变得云淡风轻,笑道: “你小子是不是吃了豹子胆,敢在老道面前作妖,信不信我一巴掌拍死你?” 金一仙嘿嘿一笑,没有搭茬,续道: “掌柜的,听你这么说,你还是宗门修士?” 许诚瞥了他一眼,坦然道: “不错!但宗门修士也有不如意的,老道资质不佳,机缘不够,四百年辛苦,只修到结丹初期。 可惜我又得罪了宗门内的天才同门,唯有领了外驻任务,到此开店养老。” 金一仙心中大喜,能培养出结丹初期修士,还随意派到云霞坊市驻留,可见许诚所在的宗门少说也是中品以上。 那是有成婴真人坐镇呢! “掌柜的,那你把我带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他心中已有些猜测,但不好确定,只能忍着耐心问道。 “呵呵!” 许诚的笑容意味深长: “老道此生道途已定,已无希望,但你不同,早早开启了神念,若能感气化元,妥妥是个仙苗!” 仙苗,在修真界中是指十六岁以下踏入仙途的修士,很容易被修真门派收录。 金一仙听了这话,却噌的跳出老远,叫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有神念?除了我已故的父母,天下没第二个人了!” 许诚白了他一眼,道: “你以为你那死鬼老爹是从谁那里买的秘法?再说了,凭借老道的神识,就连整个云霞坊市都能笼罩,还发现不了你一个凡人神庭早开?” 金一仙丧气坐下,他还以为这是自己的独家秘密呢。 许诚顿了顿,续道: “有了神念,对你帮助极大,在洞彻自身的情况下,修行功法能事半功倍,老道预计你十五岁就有望筑基。” 十五岁筑基,金一仙还是第一次听说,在他的认知中,三十岁筑基都算天才了。 想着前途一片光明,他的眼神越来越亮,呼吸越来越重,可许诚突然大喝一声: “老道问你,为何修真?” 这一声喝带有一丝神魂震荡之力,凡是修为不够的,都得乖乖吐露实话。 金一仙眼神一迷,脑海中出现了玉简中那些图景,不禁脱口而出: “为见宇宙生发,天地开辟!” 话一出口,他陡然清醒。 许诚却皱了皱眉头,道: “好志向!可惜宇宙早生,天地已开,你生得太晚了!也罢,老道先传你《五行感气法》,你可知何为感气?” 金一仙刚想说知道,但想起此老有些好为人师,不由正襟危坐道: “还请许老指教。” 许诚侃侃而谈道: “人,承父精母血而孕,自有阴阳造化,阴盛则生女,阳长则生男! 人欲得天地之眷,必有天地之种,这便是感气入道之基——灵种。 灵种内藏阴阳,显化五行,唯有天人共振者,方成感气入道! 入道有资质,玄而玄之,无一论也,五行灵种为资质,悟道深浅为资质,魂魄强弱为资质,血脉神通亦为资质。” 这一通文拽的金一仙头晕脑胀,粗粗理解为: 人要有灵种才能修仙,灵种分为内阴阳和外五行,灵种和天地灵气达成共振,就能称之为感气,也就可以修仙了。 但入道也有难易,有人灵种高端,有人生来近道,有人魂魄强大,有人天生异能。 金一仙想了想,试探道: “这么说来,我提前拥有了神念,算是在魂魄方面有资质?” 许诚点点头道: “虽是后天催发,但若能充分发挥神念功效,筑基会缩短到三年内,给你留足时间去冲击结丹,甚至有望成婴。 以老道估计,这神念还能助你迅速感气化元!” “真的?” 金一仙喜上眉梢,对他来说,筑基有些远,当下最重要的还是感气化元。 “也是猜测而已。” 许诚笑了笑道: “我先助你运转《五行感气法》,之后便要靠你自己摸索,所谓修真一途,终究是大道独行。” 说罢,他取出一枚玉简,置于身前,随后一指点出。 金一仙只觉一股纤细热流自胸口的膻中穴流入,稍一盘旋,便分为上下两股。 向下一股经气海,关元,过会阴,由命门向上;向上一股分于承浆,汇于龈交,入泥丸,出神庭,经百会向下。 二气相交于背部灵台穴,随即汇入体内绛宫之中,最后消失不见。 绛宫,即为中丹田。 由于尚未感气,金一仙的绛宫内还存不了元气,他只能细细回味这丝感觉。 第5章 求助 等金一仙睁开眼,许诚早已离去,身边是一些饭食,还冒着热气。 顾不上吃饭,因为有神念帮助,他才能对体内元气流动颇为敏感,等时间一长,这感觉过去,再运转《五行感气法》将困难数倍。 一念及此,他迅速拿起玉简,贴于额上。 《五行感气法》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感气入体,第二部分是炼气化元,第三部分是存元入窍。 许诚帮金一仙的,只有后两步,炼气化元和存元入窍,而感气入体却无法帮助。 因为许诚无法描述灵气是什么东西,如何感应,那是凡人既不能理解,也不能触摸的东西。 金一仙手拿印诀,练了数个时辰,气没感着,肚子倒是饿得咕咕直叫。 “算了,先吃饭吧,肚子和仙人,当然先填饱肚子!” 他有些失落,但没放心上。 用过饭,金一仙在阁楼内转了几圈,自觉状态恢复,盘腿坐下,又运转起《五行感气法》来。 谁料这一次更没感觉,连早上许诚渡气助他体悟炼气化元和存元入窍的感觉都模糊了不少。 没办法,他只好暂时放下后两部分,全力运转起感气入体口诀。 三个时辰后,金一仙叹了口气,揉了揉酸疼的双腿站了起来,失败的感觉不好受。 似是感应到他行功已毕,许诚回到阁楼内,劝道: “没有感觉是正常事,老道活了四百多年,没听过说谁能一天之内就感气。” 金一仙振作神色道: “许老,你为何如此帮我?不会是想让我以后帮你出头吧?你那天才结丹同门我可打不过!” “你这小脑袋里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老道与同门有咎,与你何干?” 许诚有些无语,直言道: “我助你感气不为其他,你神庭早开与我有些因果,修真因果须用修真来了!” 金一仙却试探道: “此前也有不少童子感气,你那时可没帮他们,要不,我拜你为师?” “你可别!” 许诚连忙摆手拒绝道: “老道以前有两个徒弟,都是宗门内所收,但一个止步炼气,一个止步筑基,如今都已不在人世。 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可一可二不可三,我才不想老来给你送终!” 金一仙听了哭笑不得,但郑重行了一礼,道: “许老,我虽年幼,但也知恩,你护我长大,又助我感气,一如父母恩师。 我在此立誓,若我终究无缘仙途,早死离世,此恩便休;若我来日筑基,必为您养老送终。” 我还有百年可活呢! 许诚暗暗腹诽,但他见金一仙不是在开玩笑,便道: “此事暂且不提,今日既无法感气,那便明日再来,可还要我渡你元气?” 金一仙摇了摇头,他年少骄傲,自觉得许诚之助已是先人一步,不愿再受帮助。 许诚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解开阵法,放其下楼。 —————— “胡通灵,小爷从今天开始也要感气修仙了!你小子以后别把那烂摊子推给我!” 金一仙甫下一层,便对符箓区的一名童子喊了起来。 “哈哈!听说你今日一早偷偷摸摸上房晒褥子?一半都湿透了!” 胡通灵哑着嗓子,却难掩笑意。 金一仙顿时跳起脚来: “老子把你们个乱嚼舌头的!说!谁上我房了?我不抽他俩嘴巴!” “小奸商你大哥莫说二哥,昨日那漂亮女剑修除了胡通灵大家都见着了,怎么别人晚上没事,就你跑了马?也是个小色鬼!” 这是负责丹药区的刘万法,已经十六岁了,对感气化元已经提不起任何信心。 此言正中金一仙软肋,他不由更加暴怒,心中盘算如何损回去,只听许诚笑道: “昨晚不知是哪个不要命的,说要娶那女剑修做婆娘?刘万法,是你么?” 众童子一惊,赶紧停了喧闹,许诚却道: “金一仙从今日起开始尝试感气,手上活计允许放下一个月,刘万法不是准备娶婆娘了吗?功术区便归你管,月俸加倍。” “是,多谢掌柜。” 刘万法对金一仙露出羡慕之色,掌柜发话,他只能乖乖应下。 “天黑了,打烊吧!” 许诚淡淡吩咐道。 众童子应了,正准备开启防护法阵,这时,一道神识传进门来: “且慢!我乃云霞坊市管事明昭,有急事拜会许诚道友,还请道友现身一见。” 许诚微微沉吟,道: “你们看护好院门,我去去就来。” 说罢,他一个闪身出了乘黄院,元气鼓动间,已飞至空中两百丈高处。 高空中还有三人,见许诚飞了上来,三道神识扫过,确认只是他筑基中期修为,便松了口气。 其中一黑衣人道: “贫道乃管事明昭,也是天机殿外派执事,这位是管事千光,出身凌云剑派。” 千光道人和许诚都是一副六七十岁的老者模样,他微一稽首,道: “久仰许道友大名!” 许诚看二名管事身上的元气波动,均是筑基中期,便已了然,只等明昭介绍另一位红衣修士。 红衣修士却等不及道: “我乃血神宫龙屠,两日前有事离开云霞坊市,今日方回,却发现我求仙居密库内一件极品法器被盗。 三位道友既然是坊市内常驻筑基,还望助我寻找,他日必有回报!” 说话间,龙屠显露修为,赫然是筑基后期。 许诚稍一转念便已明白,敢偷盗和能偷盗极品法器的,修为基本在炼气圆满以上。 因为纳袋掩盖不了极品法器的威能波动,只能放进纳戒中,而纳戒必须用神念或神识才能开关。 结合龙屠离开的时间,贼人很可能是筑基修士,也不排除炼气圆满和半步筑基。 “道友怀疑我三人?” 许诚看龙屠毫无顾忌放开修为,颇有以势压人之意,他不愿招惹事端,但也不会任人揉捏。 “不敢,许道友经营乘黄院有方,云霞坊市有目共睹,我求仙居亦是佩服不已。 只是这件法器若无法找回,不仅整个坊市丢了颜面,恐怕将牵连众多修士,故请许道友分神予以配合。” 龙屠把法器被盗怪在云霞坊市管理不善,算是拿捏住了明昭、千光两人的把柄。 又隐隐透露有人可能会实施报复,自然对身为散修的许诚流露出了几分颐指气使。 “哦,如何配合?我等三人境界皆不及你,若遇强敌,只恐一身修为尽付东流。” 许诚面露犹豫,他不想牵扯其中。 龙屠看许诚推诿不前,有些不喜,但毕竟是有求于人,不好过分逼迫,便道: “若贼人已逃离云霞坊市,自是我来追寻;若仍藏于坊市之内,便请三位道友结阵困之,由我动手,如何?” 见三人点头,龙屠不由松了口气。 他撒了谎,因为丢的不是一般的极品法器,而是一杆本命血幡! 修炼血神宫功法,最普遍的就是用蕴含天地灵气的鲜血辅助修行,既能提升修为,又能炼体强筋。 血从何来?妖兽是一大来源,偶尔还有修士之血,但这个不能放到明面上,会被所有人修讨伐的。 第6章 封锁 血如何存放?纳戒不可取,因为放的久了,鲜血就会不可逆的凝固。 养一头血兽也不安全,万一身受重伤,取血时被血兽反噬,不是没发生过。 最好的办法是炼制一件法器,具备抽血、存血、放血功能,甚至可以靠鲜血攻击、防御、修复破损。 血幡就是这么一件极品法器,由于受创失去了部分功能,亟需鲜血温养修复。 因此,龙屠才把此宝放在求仙居地下密库里,自己进山里杀妖取血。 血幡主人也有些来历,是他门中一位师弟送来,这个师弟颇具潜力,数年内有望结丹,无暇去修复血幡。 有个未来的大腿求助,龙屠当然满口应下,对此也费了一番心血防护,只是几次出门无事发生,便松了心思。 龙屠很心急,因为这血幡对一些修炼特殊功法的修士来说,是一件能快速提升修为的宝贝。 如果不计得失,引动血幡的法器本源,甚至可以助人破小境界,从筑基初期进阶筑基中期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还请两位道友封锁坊市十日,事后我自有赔礼奉上。” 龙屠挤出一丝笑容道: “还请三位靠得近些,那法器有我下的禁制,只要我在三尺距离内全力催动元气神识,就是藏在纳戒里,也会出现异状。” 千光顿时目露警惕道: “我辈修士最忌近身,岂容道友在三尺之内催动元气神识?只怕恕难从命。” 他是剑修,飞剑既出,远攻不惧,但三尺之近,实在有违剑修警戒距离,当然他也可以手持长剑架在龙屠脖子上,可毕竟双方还没翻脸,不能过于敏感。 “额...” 龙屠倒忘了此事,对于他这种半法半体的修士来说,三尺距离足够反应,甚至敢冲上去拳拳到肉的搏斗呢。 明昭眼中一亮,上前道: “当务之急是找回龙屠道友的被窃法器,千光道友既有近身之忧,不如我们四人结为同盟,立誓互保,之后共同放开纳戒遮蔽,以示清白。” 想了一会儿,龙屠和千光均同意道: “可。” 明昭满意地点点头,他们都是自家门派边缘之人,地位低下、资源不丰,若结为同盟,互帮互助,日后在云霞坊市中也好谋些利益。 三人将目光转向许诚,只见他悬浮空中,沉默不言。 龙屠心头怒起,道: “许道友意下如何?我等均是入品宗门弟子,与你这散修结盟,亦不会亏待你!” 这时,许诚却叹了口气,摇摇头道: “老道并未取你法器,也无意结盟,只想守好我乘黄院的一亩三分地,对不住了。” 说罢,身子一沉,径直向地面落去。 他对于明昭三人的想法很理解,老修士嘛,总想存些家底,万一家族中有后辈步入修真了呢? 龙屠见状大怒,喝道: “杂毛老道,别给脸不要脸!” 话音未落,他双手结印,一条血色长龙凭空出现,向下直扑许诚。 可不见许诚如何施法,只袖子一挥,一头黄色土兽出现在血龙头顶,土兽张嘴一吸,血龙瞬间被吞噬一空,漫天血气散尽,随后土兽黄泥崩散,消于无痕。 龙屠心底一惊,这老道术法威力怎么如此之大?而且动手时风轻云淡,一点法术碰撞声响也无。 正想继续动手试探许诚跟脚,不料两道人影忽然拦在他眼前,千光喝道: “住手!道友想挑起坊内争斗么?” 明昭知道事起仓促,明白许诚退缩不出才是明哲保身之法,无奈道: “既如此,我等先封锁云霞坊市,召集炼气圆满以上修士一一询问。” 龙屠叹了口气,自己其实也不想和许诚彻底结仇,他们几个都是上进无路之人,来此安度晚年。 但这血幡若失,恶了同门天才师弟,若其结丹,恐怕没自己好果子吃,愤愤道: “是我莽撞了,还请千光道友前去劝解许道友一番,依最先约定就好,再请明昭道友封锁坊市出入口,我自去召集一干修士。” 话虽如此,新仇旧怨叠加,龙屠心中却对这个乘黄院和许诚痛恨到无以复加。 “好!” 千光放出一柄水色飞剑,一步踏上,转瞬即去。 明昭则看了一眼龙屠,缓缓道: “贫道虽是下品宗门的外放弟子,但若有人不遵修真规矩,亦不会作壁上观。” 龙屠知道他什么意思,暗叹口气,只能允诺道: “多谢道友提醒,我知道分寸,不会对低阶散修与凡人随意出手,还请放心。” —————— “如此,可!但若龙屠随意对散修与凡人出手,老道不会袖手旁观。” 许诚点头答应。 千光松了口气,他来劝解许诚,原本做好了吃闭门羹的打算,但一番交涉过后,许诚同意了四人最开始的约定,这个结果不坏。 “道友法术精深,只怕不是寻常筑基散修。” 第7章 内鬼 ps:傍晚来工作了,只能半夜开始写。。。抱歉,断更了。 随着先天一炁逐渐演化,金一仙突然冒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让他几乎跳了起来。 既然这先天一炁是假的,那又是用什么仿造出来的呢? 他大胆猜测,或许这先天一炁就是修士用天地灵气仿造出来的! 传说中的先天一炁无形无质,和灵气的描述极为接近,若他感应到这股波动,是不是就意味着感气? 想到这里,金一仙赶紧将玉简从额上取下,闭眼运转了三遍《五行感气法》后,重新将玉简贴在额上,试图追寻感气契机。 谁料这一次玉简中出现的却是一幅春雷破冰、万物复苏的图景,气得他差点破口大骂。 原来这玉简有个坏处,就是无法选择神念进入后出现的图景。若不满意,只能神念退出后重进,中间还得休息半盏茶时间。 或许是想法“逆天”,整整三个时辰,金一仙神念几乎耗尽,玉简中也未出现宇宙生发图,欲哭无泪之下,他只能暗叹时运不佳,倒头睡下。 …… 丁成道却有些睡不着觉,将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一个玉扳指来回转动。 玉扳指有一丝暖意,是件空间法器,这东西到自己手上还不到一个月,由一个不知名散修卖给他。 里面放满了他的身家,当然,还有某件非常要命的东西——一杆血幡。 丁成道今年三十六岁,修为停在炼气后期已经近十年,没有丝毫松动迹象。 他知道,这辈子到头了。 但他不甘心,在求仙居干了二十多年,就算做到了掌柜以下第一人,他还是能感觉到掌柜眼里没他。 所以,丁成道想突破,想筑基,想结丹,快想疯了! 第一个机会来自于偶然,掌柜的师弟送来了一杆血幡,这只修真老鸟立刻意识到,血幡对他进阶有用。 第二个机会来自于手上这枚玉扳指,是个空间戒指,内部有一丈方圆,只需滴血认主就能开启,元气覆盖后可以遮蔽筑基修士的神识。 第三个机会来自于掌柜的大意或者说对他的无视,导致他有地下密库的复制钥匙,而且围绕血幡的法阵仅仅是个警戒法阵,而非防御法阵。 实际上还有第四个机会,但他不敢多想,那是玉扳指中的一卷《引源术》,据说可以引动法器本源帮助破境。 想睡觉送来了枕头?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丁成道十分清楚,玉扳指和《引源术》是一个圈套,不是针对他这个垃圾散修,而是针对血幡的主人——一个虚丹修士! 但他愿意跳进这个会粉身碎骨的圈套里,因为留给他筑基的时间实在太少了。 离四十岁还剩不到四年! 于是,丁成道用复制钥匙开了密库的门,堂而皇之地取走了血幡,甚至没有多花心思伪造现场。 没必要! 他知道,一旦掌柜的回来没看见血幡,不会向他询问,而是立刻出去追索。 等到追索不得,掌柜的也不会回求仙居清算罪责,而是回去宗门向师弟请罪。 这一来一回至少一个月,就算他是个凡人,那时也跑得没边没影了。 然而,意外还是降临了。 丁成道本以为掌柜的只是排查炼气圆满以上的修士,没想到竟然钻了牛角尖。 一天查完了筑基,两天查完了半步筑基和炼气圆满,剩下五天都在搜查炼气后期,到明日中午,必然搜查到自己的身上。 丁成道心中大骂,随后努力平复心情,开始琢磨玉扳指的藏身之地。 摘下随意放家里?不行! 空间类物品只要没有神识或元气遮掩,必然暴露空间波动,筑基的一次神识扫荡就能发现。 戴手上?也不行! 天知道掌柜的会不会全面搜身?若摘下了玉扳指,就是他暴露之时! 藏外面,藏到一个掌柜的不会去的地方,乘黄院! 掌柜的之前不是和乘黄院闹翻了吗?只要把玉扳指无声无息放进乘黄院,以后找个机会再取出来,反正有许诚这老狐狸兜底! 想到这里,丁成道心思稍定,又筹谋了一番言辞,满意的上床打坐起来。 —————— “哼!你来做什么?来看我们的笑话么?” 刘万法满脸警惕,望着眼前这个一脸富态的修士,那是对手求仙居的管事。 “哈哈哈,刘老弟此言差矣!我可是带来了一桩买卖,纵使你我两家往日多有龃龉,可如今生意上门,总要多多通融才是。” “什么买卖?” 刘万法依旧警惕。 丁成道左右看看无人,长叹一声道: “人到中年,最怕什么?怕砸了饭碗啊!我求仙居行事不密,竟然丢了主顾的一件极品法器!” 见刘万法微露笑意,他依旧唉声叹气: “就是掌柜的这几天没说什么,只怕来日也要将我等扫地出门,以儆效尤。没法子,只能先预备一二,将手里法物换些灵石,他日离了坊市也好修炼。” “哼!你老丁也有今天?活该!” 刘万法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把手一摊: “你要换什么?都拿来我看看!” “唉,许掌柜在吗?我这些法物...” 丁成道有些犹犹豫豫,刘万法却冷笑一声道: “你一个炼气修士的东西还要麻烦我家掌柜?许老头出去了,我一人足矣!” 丁成道暗暗松了口气,抠抠索索取出一个口袋,哭丧着脸道: “若我家掌柜的见我可怜,留我一口饭吃,这些还要赎回来的!” “笑话!我乘黄院岂是贪图你这等垃圾货色的地方?” 刘万法解开口袋,只见里面七七八八放了不少东西,但都不是值钱货色。 草药、矿石、还有几枚与灵石矿伴生的玉石,沾染了些灵气,显得晶莹剔透。 哦,还有一枚玉扳指、一枚玉佩、一个玉手镯。 刘万法嫌弃地数了数,取出两张押契,写明了种类数目,甩在丁成道面前: “折价十五块下品灵石,签了吧!” 丁成道叹了口气,摇摇头,运使元气在押契上轻轻一点,只见押契上光芒一闪,留下一个特有印迹。 押契的纸张用秘制药水泡过,只要用元气留痕,便能记住元气主人,只要来日再度入元气,便能印证。 见丁成道取了押契离去,刘万法歪嘴一笑,将这口袋团了团,扔到一边。 丁成道出了门,长长舒了口气,面露笑意,朝坊市门口走去,那里是他今天最后一道难关! 人生如戏,全看演技!演成了,大道通天,演砸了,万事去休! 他揉了揉脸,一步踏进门中... 第8章 截杀 “多谢掌柜的开恩!多谢掌柜的饶命!小人必肝脑涂地、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丁成道跪在地上,头磕得震天响。 “罢了,你出去吧。我要回宗门一趟,你管好一干人等,莫要让他们翻了天。” 坐在高处的龙屠眼神说不出的落寞,摆摆手道。 “是是是,小人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丁成道赶紧爬起,弯腰拱手,一步步退出门外。 “唉,龙屠道友,这已经是第九日了,再这么封锁下去,只怕激起众修哗变,其中可是有不少附近门派的修士啊。” 明昭叹了口气,龙屠也没有办法,无奈道: “我又何尝想不到,那贼子必定是逃离了云霞坊市,又岂会徒留在此?” 这丁管事是最后一个炼气后期,如果要查炼气中期和炼气初期,至少要一个月,就算他是结丹修士,也不能如此一意孤行。 似乎心有不甘,龙屠纵起身形,在坊市环绕一圈,最后长啸一声道: “此番搜查,我龙屠叨扰了,还请千光道友解除封锁,这里有些许灵石,权当为各位受阻道友赔礼了。” 他抛出一枚纳戒,回到坊市出口处,穿门离去。 “这混球总算走了!老夫丹炉里还差一株九叶白心,若坏了丹药,必向东海道盟告他一状!” 一个负篓荷锄的老药师气鼓鼓地走向一片光幕,光幕一阵扭曲,老药师身形消失。 此时有三三两两的修士出入,千光的神识在出去的修士中扫来扫去,做最后的努力。 失窃事件对云霞坊市的声誉影响有限,但封锁出入引来了普遍不满。 可没办法,天机殿和凌云剑派都是下品宗门,门中只有结丹修士,而血神宗是老牌的中品宗门,明面上有三位成婴坐镇,得罪不起。 虽然囿于修真规矩,成婴不能对下品宗门出手,但私下里的小动作会更让人难受。 别说不久之后,自家门派还要问责,那是属于管事的过失,逃不掉。 过了半晌,千光终于放弃,神识传道: “道友灵酿尚存几何?” 明昭苦笑回应道: “还有最后一坛!也罢,门派责罚下来之前,你我先一醉方休!” —————— 一只风灵鹤在空中疾飞,华羽作为半步筑基,在他能够肉身飞行前,风灵鹤是最好的代步工具。 此兽速度奇快无比,耐力又好,可以不吃不喝飞行万里之遥。 “这该死的龙屠,困了我九日,天可怜见,那宝贝灵药千万别被人采了去!” 华羽双眼冒火,不断催促风灵鹤极速飞行。 突然,一道腥红血光从天而降,华羽正思索灵药之事,如何躲避得了,连人带鹤被血光兜头罩住。 “啊!”“唳!” 两声惨叫响起,数息后,一人一兽两具干枯的尸体从空中坠落。 一名修士从云端闪出,袍袖一挥,华羽的两枚纳戒已落入掌中。 “哼!飞得这么快,去寻死么?该死,也不是他!” 修士神识一探纳戒内部,发现里面都是些炼气散修的杂物,对他来说,根本不值几个灵石。 谁也没想到,龙屠高调离去后,打的是埋伏在外、狙杀修士的主意。 从云霞坊市离开之人,凡是面色有异的,飞行过快的,都被他偷袭杀死,但杀了五六人,抢了十来个纳戒,血幡依旧不见踪影。 如此杀戮,龙屠终究有些害怕,万一被人看见并告到东海道盟,宗门压力之下,他必死无疑! 不久,他终于放弃,取出一架碟状飞行法器,向血神宗方向飞去。 没飞出一个时辰,龙屠神识前方陡然出现一道人影,独立空中,道袍猎猎翻飞,正是许诚。 他眼中精光一闪,片刻间出了飞行法器,又取出一只瓶状法器,冷声道: “许道友当空拦截,意欲何为?” “无事,杀你而已!” 只见许诚脸色淡漠,一拍小腹,口中“啵”一声,吐出了一粒泥丸。 泥丸见风便涨,瞬间变成一颗直径数十丈大小的石球,流星坠月般撞向龙屠。 龙屠脸色顿时大变,高呼道: “你是结丹修士!” 他悔不当初,之前许诚堕了自家面子后,他便在坊市中放出种种负面消息,抹黑乘黄院和许诚。 这几日看其毫不反击,他便不再上心,谁曾想竟惹了个结丹修士,当真命歹! 结丹之术,无一不是在金木水火土某种五行属性上练到了极致。泥丸变石球,这是土系法术的极致! 龙屠哪里还意识不到,许诚结的是土丹,恰好能克制修炼血功的自己。 正要结印防御,一股绝强吸力从石球中传来,他身不由己,一头撞向石球。 “咔嚓”一声,龙屠骨骼尽碎,身体张成大字,牢牢贴在石球上不能动弹,但他犹未死去,口中嗬嗬有声道: “饶命...” 没等他说完,许诚术法发动,石球吸力猛增,他一身血肉骨骼便生生挤入石球之中。 看龙屠死去,许诚面无表情,散去法术,石球转眼崩为碎末,落地前化为几缕清气。 他一抖袍袖,神识扫过四周,确定没有落下纰漏后,身形一纵,往云霞坊市赶去,转眼已经是十余里开外。 …… 丁成道心情极佳,在别人眼里,他没有被掌柜的追究罪责,算是保住了饭碗,而在他心里,却有一股莫名迅速膨胀起来。 信心?希望? 不,丁成道觉得,那是他的野心,因为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自己了。 “你等打烊吧,本仙出去转转。” 他轻笑一声,再会了,垃圾们!不,等我哪天结丹成婴,我还会回来的... 一手拦住正准备关门的刘万法,丁成道哈哈大笑道: “且慢!我来取抵押的物什。” 刘万法面露嫌弃,语气中有三分疑惑,七分调笑道: “怎么,丁成道你竟然没被扫地出门?真是稀罕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丁成道眼角抽搐,缓缓道: “那是自然,我那抵押的口袋在哪里?这是押契文书,你乘黄院可是老招牌了,总不能不认账吧?” “切!随我来吧!” 刘万法嗤了一声,二人进入堂中,他转身走向隔间的存储室,那里存放着诸多散修抵押的财物。 不过极少有人再来赎回去,等过了押契时间,东西就归乘黄院所有。 丁成道则在一层转了一圈,看见胡通灵正在整理符箓法器,还有几个在侍弄草药,来日要卖给药师,得注意品相。 没等多久,刘万法出现在柜台前,将一个口袋掷在台上,冷然道: “数数吧,没的说我们黑了你的!” 丁成道急忙拆开口袋,见玉扳指还在,心中暗喜,不动声色道: “要多少灵石赎回?” 第9章 死伤 “一万灵石,你出得起吗?” 刘万法眼中满是笑意,准备狮子大开口,这几日乘黄院生意一落千丈,他哪里不清楚是求仙居在搞鬼。 丁成道面色骤然一冷,喝道: “我若出得起,你小子有胆拿么?” 刘万法火往上冲,大声叫道: “当初押契写得明明白白,咱们公平交易,一把一算,你给一万灵石,我就敢收下,难道还怕了你么?” 丁成道目光扫了众人一圈,语气漠然道: “报个实际些的价位,我和乘黄院还能做朋友。” “哈哈哈!谁稀罕与你做朋友?好!一万灵石你拿不出,那就一百灵石!” 刘万法自知一万灵石不靠谱,于是定了个很让丁成道心痛的价位。 丁成道虽然在求仙居干了十多年,但之前一个月买下了玉扳指,如今剩下的灵石没有一百之多。 他心中泛起一阵杀意,道: “许掌柜可在店中?我要请他做个评判!” “掌柜的出门了,不知何时回来。” 刘万法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苍蝇,有些无所谓道: “你也可以明日再来,只是到时候口袋里还剩几件,我就说不准了!” 修士不能对凡人出手,此乃修真铁律!他可不怕丁成道,院中有许多人看着,这人还能翻天了? “哈哈哈!许诚不在,你等蝼蚁凡胎,想造反不成!须知这世间是修士主宰!” 丁成道杀心陡起,再也按捺不住,一拍腰间纳袋,飞出一蓬金针,在元气操控下纷纷直射向众童子。 刘万法首当其冲,三枚金针一射头颅,二射咽喉,三射心胸。 金针附带元气,对凡人肉体的杀伤力摧枯拉朽,均是一击而穿,他大叫一声,脑浆鲜血喷涌而出,倒地即亡。 其他童子见二人闹翻,原本乐得看笑话,不想转眼间大祸临头,顿时死伤惨重。 倒是胡通灵靠近法器区,顺手抄了一面乙木盾挡在胸前。 可即使用乙木盾遮挡,胡通灵毕竟是凡人,无法用元气激发法器威能。 只听“叮叮”两声,乙木盾倒没破碎,持盾的胡通灵却被击飞十余丈远,直摔入后院中,鲜血狂吐,再也爬不起来。 “咦?” 丁成道见一招之下,竟然还有人存活,不由狞笑道: “倒是留不得你!” 他刚想迈步,忽觉脚下异动,急忙闪避间,三根丈余长的土刺疾穿而出。 竟是反击法阵! 丁成道惊骇欲绝,这种阵法是由警戒法阵和攻击法阵组合而成,只要感应到法术波动就会自动反击。 但由于是组合法阵,反击法阵的发动速度就要比单一法阵慢了一些。 正因如此,丁成道幸运地逃出一命,可两条大腿、一条胳膊就此失去,血淋淋的挂在三根土刺上。 炼气修士的肉体比凡人强不了多少,瞬间遭到断腿断臂之伤,顿时血如泉涌。 丁成道痛得冷汗直冒,极力输出元气,封闭血脉,可面对海碗大的创面,自己又只剩下一臂,如何顾得周全? 而另一边的胡通灵挣扎许久也未爬起,又感觉身上无一不痛,便大声呼号救命。 丁成道一听,心中更加惶然,转头看向院门,不由眼前一亮,只见乘黄院的防护法阵枢纽就在院门一侧。 他可不敢再用元气激发法政枢纽,而是如凡人武者一般甩手掷出一枚飞针。 兴许是老天还不收他,竟是一击直接开启了防护法阵,将整个乘黄院笼罩起来。 丁成道松了口气,这种法阵能隔绝声音和神识窥探,而且防御力十分惊人。 眼看血流不止,脑中阵阵眩晕,他知道不能拖得太久,否则等许诚回来,就不是逃不逃得了的问题,而是怎么死的问题了。 —————— 金一仙有些心烦意乱,他今日玉简贴额不下百回,可始终不出现宇宙生发图,也是莫得办法。 这时,前院突然传来些许骚乱声响,他停下感气,暗骂一声道: “没了许狐狸镇守,你们就要翻天了!” 金一仙站起身,忽听胡通灵大声哭喊起救命来,不由心中恼怒,踏出房门道: “胡通灵!你们有完没完了?再打搅小爷我感气,老大沙包拳头揍你!” 可眼前所见,却是胡通灵浑身浴血,奄奄一息,顿时大惊失色,道: “发生何事?难道山中妖怪杀进来了?” 胡通灵连忙叫道: “一仙快走!快走!那丁成道疯了!他在杀人!刘万法他们都死啦!” 金一仙一听,热血便往上涌,就一天不见,整个乘黄院就死的只剩下两个了? 开什么玩笑! 他抄起胡通灵丢在一旁的乙木盾,急忙向前院奔去,完全不顾胡通灵大声呼喊。 丁成道见金一仙赶来,也是有些着急,此刻他竭力压制伤势,又不能使用元气,可谓束手无策。 即使将飞针以手劲甩出,若非正中来人要害,杀伤力也十分有限。 而金一仙把乙木盾护在身前,飞针又不能拐弯,导致根本不能阻止他接近。 丁成道见状,一咬牙,直接从口袋中掏出玉扳指,将那杆血幡取了出来。 登时,整个乘黄院的一层内血气滔天,阵阵腥味弥漫,饶是丁成道有些准备,也被恶心的不轻。 他默运功法,血幡中的鲜血丝丝缕缕溢出,化为红线,缠绕在了伤口上。 丁成道发现,令人作呕的鲜血竟有清凉之意,伤口也在逐渐止血。 眼见金一仙步步接近,他冷哼一声,一股炼气后期的境界威势直直压去。 反击法阵可以感应元气波动而攻击施法者,但若仅是境界威势就无法触发了。 境界威势扑面而来,金一仙心头巨震,闷哼一声,颇有些难受,丁成道毕竟是炼气后期,又得血幡恢复,威势不断加强,他渐感吃力。 此刻,金一仙已经进了前院,眼前只见满目血腥,昔日同院玩笑耍闹的童子们已成一具具尸体,有的满脸惊恐,有的痛苦挣扎。 不知怎的,他越是看,心中怒火却越是往下降,看到最后已是一片漠然。 “都是你杀的?” 金一仙嗓音微哑道。 “抱歉,小兄弟,我并非有意杀人,你别再过来了,否则我怕忍不住出手杀你。” 丁成道维持着境界威压,既不加强也不减弱,口中却继续分说道: “若你容我治伤,放我离去,我这里有万两黄金,可保你一世富贵。” 见金一仙脚步变缓,丁成道自觉有戏,连忙抛出下一个诱饵,道: “我观小兄弟年纪正好,若想感气入道,我可以助你前往一个灵气充沛之地,远胜在坊市之中。” 金一仙沉默良久,最后徐徐点头道: “好!” 第10章 越阶 丁成道闻言大喜,道: “好英雄!好兄弟!我如今受了些伤,你且将丹药区可治伤的灵药取来几瓶。” 他这话亦有试探之意,若是此子拒绝听命,或者取来了假药,说明投靠是假,若是取来了真药... 嘿嘿,等我恢复行动,便是彼等丧命之时! 不料金一仙想也不想,在货架上拣了几瓶适合恢复伤势的丹药,语气郑重道: “丁成道,不是我信不过你,你先发个道誓,言明会给我找个绝佳的感气灵地,我才能将丹药给你。” 丁成道看他如此谨慎,心中已消去了大半疑虑,若此子不提条件,那才值得怀疑。 “好!我发誓,若我对...你叫什么来着?” “金一仙。” “若我逃得性命后不帮金一仙感气,便叫我上进无路,受尽雷劫而死!” 誓言落成,丁成道心中却是一叹: “经此一役,我断了两腿一臂,只有恢复肢体,未来才有望筑基、结丹。不过筑基和普通结丹可都没有雷劫。” 在他看来,散修能修炼到结丹已经是侥天之幸,成婴那是万万不敢想的,也就避免了必须经历的雷劫。 丁成道也是欺负金一仙对修真境界一知半解,故而发的道誓满是漏洞。 但他不在乎,反正一时半刻之后,除自己之外,整个乘黄院不会剩下一个活人。 “好,我便信你!” 说罢,金一仙便将丹药掷了过去。 “狗娘养的金一仙!你这叛徒,竟然投靠丁成道,老子要杀了你!” 胡通灵见金一仙背叛,顿时大声叫骂了起来。 金一仙却冷冷一笑,道: “蠢货!掌柜的何时看得起我们过?想想九天前,他是如何对待我们的,你做奴才做上瘾了?” 胡通灵闻言一愣,忘了言语,也不再反驳金一仙,只是哼哼不已。 丁成道此刻无视二人互相叫骂,不停地将一颗颗丹药塞进口中飞快炼化,过了盏茶功夫,他伤口血流止住,知道暂时保住性命。 正想着如何杀了这两个小子,再设法逃命,堂内却传来金一仙的声音道: “丁成道,我看你也走不了路,我这有一件飞行法器,你可要用?” 丁成道闻言一喜,他知道就算自己伤势全复,可没了双腿,行动力连金一仙也不如,若有飞行法器相助,逃跑便有了极大保障,连忙喝道: “快拿来我看!” “这可是乘黄院唯一适合炼气修士的飞行法器,价值不少灵石。” 金一仙转向法器区,一边走还一边介绍,忽然,他惊叫一声道: “哎呀!不好!” 丁成道把逃跑希望都放在飞行法器上,就怕出个好歹,怒喝道: “如何不好?你且说个明白!” 只见金一仙捏着一枚纳戒出来,苦着脸道: “这飞行法器放在专属的纳戒内,你还是炼气后期,没有神念打不开的!” 丁成道闻言陡然一滞,几乎走火入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咬着牙道: “的确可惜了!不过我有宝贝能助我迅速进阶炼气圆满,你先拿来再说!” 金一仙闻言一愣,随即露出微笑道: “竟有如此宝贝?好!” 说着,他将纳戒抛了过去,丁成道连忙接住,心中大定,暗道有了此物,才可以说进退无忧。 一念及此,他望向血幡,心中喃喃道:《引源术》终究要用在这上面! 不再多想,丁成道一手按在血幡上,一手掐诀,将法器本源引出注入绛宫内。 ...... 莽莽林原间,一座占地万顷的石城矗立,城墙高达数百丈,外侧血迹斑驳,夹杂着无数爪痕牙印。 石城内,地下的一处密室中,一名样貌二十余岁的青年正在闭目修炼。 他的下半身全部浸在满是鲜血的池子里,池子边缘放满了灵石丹药,密室中灵气浓郁到化为雾霭。 如果有高阶修士在旁,便知此人已经开始结丹,而且到了有进无退的地步。 蓦然间,一丝剧痛自神庭传来,顿时,青年四周的灵气如沸,身下的鲜血飞溅,布满密室墙壁。 “啊!” 一声长长惨呼,青年口中鲜血狂喷不止,满头黑发瞬间泛起了白丝。 不过数息间,此人面貌大变,已从青年变成了一个五六十岁的垂垂老者。 “是谁?是谁毁我本命血幡!” 结丹失败,他仰天怒啸。 ...... 丁成道此刻心中狂喜,这《引源术》非常霸道,直接从血幡中抽出本源,破开了十余年不曾寸进的修为瓶颈。 若有足够的法器、灵器、乃至道器供自己抽取本源,岂不是能立地成仙? 一时间,他万分感谢起那个幕后黑手来,有了这《引源术》,他将无敌于天下! 与此同时,丁成道的神庭内也逐渐泛起毫光,那是即将诞生神念的征兆。 他此刻全部心神都在这方寸之间,根本没注意到有一个人正无比专注地望着他。 金一仙在等,等丁成道诞生神念的那一霎。 因为他经历过诞生神念,比丁成道还要早六年,他甚至敢说,炼气圆满以下,没有人比他更熟悉神念! 诞生神念,意味着修士神魂觉醒,神魂是修士身上最精密的东西,神魂强大者,一念可杀人! 但神魂觉醒之初,却是极其脆弱,金一仙看过一部修真书简,其中记载了一事。 有一对师徒,徒弟是炼气后期,师傅是筑基上修,在徒弟在突破炼气圆满的那一刻,师父高兴之余,忍不住用神识轻轻一扫。 结果,徒弟的神魂遭到重创,立刻分崩离析,七窍流血而死,师父悔恨交加,留下警示后郁郁而终... 丁成道双眼紧闭,呼吸如丝,这是每个修士诞生神念的必要经历。 他虽是炼气后期,忍受痛苦的能力要高于金一仙,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到盏茶功夫,他只觉神庭中毫光大放,一股洞彻之意袭过脑海,不由眉头一松,微露笑意,刚想有所动作。 突然,恶风扑面而来! 丁成道慌忙睁眼,只见金一仙拥着乙木盾,重重撞在了自己身上。 他惊讶之余便面露不屑,暗笑道: “原来是想等突破时暗算于我,可惜你蝼蚁凡胎,不知我有元气护身,就算不能用法术,你又能耐我何?” 二人四目相对,丁成道就知道这少年徒劳无功,眼中露出嘲意。 不料,金一仙却似拼命一般,眼对眼,额对额,一头撞在他眉心上! 霎那间,一股针刺般的神念直冲丁成道神庭,他刚觉醒的神魂突遭冲击,便如被扎破的羊皮筏子,“呲咻”一下瘪了下去。 丁成道只哼了一声,便软倒在地上,七窍中渗出血来,眨眼间便身死道消。 由于未遭反击,金一仙只是感觉眼冒金星,头昏脑涨,他晕晕乎乎,晃晃悠悠,走到胡通灵身边,一跤坐倒在地,哈哈大笑道: “小爷杀了个修士!” 第11章 入道 金一仙很清楚,在修真界中,修士擅杀凡人乃是大罪,一旦被发现,必死无疑。 因此,无论丁成道承诺什么,甚至赌咒发誓,他也都一概不信。 更何况,自从见到刘万法等人的尸体开始,他就存了杀人报仇的心思,哪能轻易放凶手离开? 可问题在于,凡人和修士的差距有如天堑,就金一仙所知,凡间武学宗师对战炼气初期修士,也是不免猝败。 所以,从谋划杀死丁成道开始,他就清楚必须使用修真手段。 可自己一介肉体凡胎,法术不会发,符箓不能使,就连唯一的法器乙木盾都只能当个普通盾牌用。 而对于能够元气护体的丁成道来说,所有表面手段都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最终,他发现自己唯一能和丁成道较量的就只有神魂力量,炼气圆满的神念! 但金一仙使用神念的方式还非常粗糙,只是用于探查玉简,至于有什么攻击手段,他一无所知。 轻微神识能对刚觉醒的神魂造成极大伤害,这是他知道的最高修真秘闻。 在他看来,神识可以离体数百丈,神念却只能贴额释放,距离上一远一近,效果上似乎区别不大? 金一仙赌的是用神念刺探丁成道神魂,能够起到轻微神识扫过的效果。 可问题随之而来,之前丁成道还是炼气后期,神魂尚未觉醒,他不能确定一次碰撞就能重伤此人。 机会只有一次,非生即死! 金一仙已经赌了自己觉醒六年的神念能对丁成道刚觉醒的神魂奏效,但他不能再赌对未觉醒的神魂也奏效。 因此,他必须把对手、把战斗环境拉到与自己所知相符的地步。 丁成道不是炼气后期吗?那就帮他升到炼气圆满,觉醒神念为止! 在金一仙赠予飞行法器之时,就已经把心思放在了丹药区最贵的一颗丹药上。 破障丹,价值数千枚下品灵石,就是筑基修士买了也要肉疼,唯一功效是助人突破炼气圆满,觉醒神魂。 可金一仙没想到,这诱饵还没抛出,丁成道竟也拥有一件具备同样功效的宝贝。 这是天要亡他! “哈哈!一仙,丁成道死了么?是你杀了他么?” 金一仙还在回顾此番搏命的凶险,胡通灵却突然大笑出声,随即又剧烈咳嗽起来,一缕缕血沫从嘴角溢出,但难掩其兴奋道: “若非知道你小子不会正正经经叫许老头掌柜的,我也被你骗了过去!” “嘿嘿!” 金一仙刚想吹嘘几句,忽觉神庭刺痛,顿觉支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一仙!你别吓我,大家都死啦,你可不要也死啦!” 胡通灵惊慌之下勉力挪动身体,想看金一仙生死,不料耳边传来了微弱声音,道: “别动!我头疼的要命!” 金一仙清楚自己的情况,他因为一口气把神念都释放了出去,导致神念耗竭,现在只能闭眼休息。 两人一个身受重伤,一个神魂枯竭,此刻都只能一动不动躺在地上。 一个时辰后,乘黄院院门处亮起一阵白光,一道人影凭空出现,不是许诚又是哪个? “嗯?” 院中死尸遍布,令许诚陡然一惊,他神识一扩,顿时脸色大变,再一细查,发现内院中尚有两人气息仍存。 他直接闪身来到二人身旁,沉声问道: “发生何事?众童子因何而死?堂中死者又是何人?” 许诚不敢相信,出门杀了个龙屠,回来自家也被屠了,因果报应来得这么快么? 金一仙此刻难受得说不出话,胡通灵倒是口齿便给,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不过他对金一仙杀死丁成道一事看得不甚清楚,对细微之处也只能模糊带过。 许诚原本怒气勃发,但看二人凄惨模样,叹了口气道: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是老道错了...” 说罢,挥掌一划,形成一个元气之罩,笼住二人,道: “你二人还未感气化元,不能服用修真丹药,这股元气你们以《五行感气法》炼化,对恢复伤势很有用处。” 胡通灵大喜,自己尝试感气化元已有半年,始终不得门径而入。 今日他得了许诚的元气助力,不说能恢复伤势,还将大大加快修炼《五行感气法》,说不准便能一举感气。 许诚却心中暗叹,他看得出来,胡通灵虽然没死,但肉身受伤极其严重。 这样的童子基本上是断了筑基之路,就算以后成功感气化元,最高也就修到炼气圆满而已。 “许老,麻烦你送我回房间吧,我有些累了。” 金一仙面对浓郁的元气有些漫不经心,他其实没受什么伤,就是神念损耗严重。 许诚安排好二人后便来到前厅大堂,他抬手一招,将丁成道尸身和血幡摄了过来,以神识细细查探。 “家贼难防啊,这还是一件本命法器,如今本源泄露,已经废了。” 许诚暗暗叹了一声,突然惊道: “咦?这丁成道的死因...竟是神魂破灭!” 他心中一震,转头看了金一仙所在的房间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异色。 思索片刻,许诚已有了主意,他挥手抹去反击法阵,然后跃至空中,向明昭、千光二人传出两道神识。 —————— 金一仙此刻神庭刺痛已然缓解,神念稍有回复,便控制不住想要继续感气。 不过,在此之前... 一枚玉简放上额头,他神念微微一探,便进入了一片无垠虚空之中,无声无光,无形无质。 宇宙生发图! 金一仙没有激动,只是觉得十分自然,像见到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片刻之后,无垠虚空中传来一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的波动。 与此同时,他身体中一个莫名存在变得异常灵敏起来,开始微微颤动,并且却越来越强烈。 这股颤动不是源自经脉血肉,而是绛宫的颤动! 金一仙没有继续看下去,神念退出玉简,迎合那股颤动默运《五行感气法》,而这部法诀却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运转起来。 只一刹,他感应到四周环境传来一股熟悉的波动,随后身体一颤,内外共振! 一缕气息顺势钻入,沿着炼气化元与存元入窍的法诀运转,最后归入绛宫之中。 此时此刻,金一仙感觉到天地间灵气如风如雾,不再是那么虚无缥缈,眼前世界犹如新生! 感气九日,一夕入道! 金一仙哈哈一笑,这份欣喜将伴随他修道一生... 第12章 风金 “这是...血神宗的血幡?” 明昭从许诚手里取过已经破损不堪的血幡,端详了一番又递给千光,道: “此贼倒是胆大,竟把从自家求仙居偷来的东西放进了乘黄院,不过,极品法器威能颇大,他又是如何掩盖,瞒过我等筑基神识的?” 许诚面无表情,从一个沾血口袋里掏出一枚玉扳指,介绍道: “此乃血炼空间法器,修士只要滴血认主,就是炼气初期也能无碍使用。” 千光眼眸一缩,道: “血炼空间法器!此物价值不菲,就是中品宗门中也只有世家子弟才能拥有,丁成道区区散修,从何得来?” 见二人有些惊疑,许诚则是趁热打铁道: “我验过丁成道尸身,他临死前刚突破炼气圆满,可此人在求仙居十数年一直未曾突破境界。 在下可以确定,这血幡必然隐藏奥妙,或许丁成道探知此事,才瞒着龙屠盗出。” 明昭心中却有些怀疑,因为他看不透这个枯守乘黄院的老道,于是淡淡道: “乘黄院中也有不少助人突破的丹药吧?如何证明此贼是监守自盗,而非受人指使,最后被杀人灭口?” 许诚瞥了他一眼,哪里不知明昭所想,冷哼一声道: “乘黄院的丹药就是再便宜,也不会白白让一个炼气后期突破炼气圆满,再多此一举杀了他!” 千光若有所悟,道: “我听门中长老说起,血神宗曾获得过一份异术传承,能借灵物或法器突破瓶颈,可后来有见识者发现,此术消耗巨大,且不利以后修行,故封存日久。” 明昭一时恍然,道: “可是数千年前闻名东海的《引源术》?血神宗弟子仗之破境如履平地,想不到竟在此贼手中重现天日。” 说着,他神识细细辨过血幡,点头道: “原来是靠《引源术》突破的炼气圆满,怪不得此幡本源流失,已成废物!” 明昭脑海中已有了一个猜测,他和千光对视一眼,均是心知肚明。 说白了,这不过是宗门内斗的一个肮脏面罢了,他们可不愿牵扯进阴谋中,于是东拉西扯,各自说了几句废话,纷纷告辞离去。 许诚面色不改,早知二人会做此选择,心中冷笑,收起一干证据回到乘黄院中。 他关心金一仙的情况,神识扫去,却发现一间小屋中灵韵涌动,不由大喜。 “这小子竟然九日感气!” 许诚瞠目结舌,他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恢复神态,闪身来到小屋中。 “许狐狸,你怎能随便进人洞府?若我不慎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金一仙成功感气化元,颇有些得意,此刻故作埋怨道。 许诚却面露不豫,言语敲打道: “呵呵,九天才感气,有何夸耀之处?再说了,整个乘黄院都是老道的,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九天很慢么?当初宋明心可是花了两个多月,之后三年才加入金雁山。” 在金一仙的记忆里,那些从云霞坊市出去拜入宗门的弟子,似乎没多少人比他更快,可见自己资质上佳。 而且按照那些宗门规定,感气化元不超过一年,才有拜入入品宗门的希望。 “金雁山?那种破地方算什么宗门,宋明心是谁?老道不认得!” 许诚一脸不屑,随后语气一转道: “入品宗门看的是你未来能否筑基,纵使你九日感气,筑不了基又有何用?” 金一仙颇有信心,道: “你不是说我十五岁前就有望筑基吗?那以我的资质,少说也能进中品宗门。” 许诚却继续狂敲猛打,斥道: “你想得到美!中品宗门招收弟子,对灵种考察才是重中之重!” 金一仙顿时傻眼,他不过是坊市内一接引童子,对散修都是一知半解,更别说中品宗门了,真就是两眼一抹黑。 见这小子终于有些收敛傲气,不再自满,许诚才谆谆教导道: “感气化元之后,首先就要测验五行灵种,只有灵种品质达到上品,才有望拜入中品宗门。” 他心中已有定计,刚才这些话半真半假,可不能让这小子看出破绽来。 金一仙消化信息很快,连忙道: “那就赶紧检测灵种吧!若是下品灵种,说不得也只能去金雁山那种地方了。” 许诚点了点头,拂袖间又一闪身,二人再次来到了乘黄院三层半处。 “这是...遁术?” 金一仙感气化元后,对天地灵气变化和法术波动也变得敏感起来。 “此乃土遁,筑基后方可修习,不说这些废话,你先将元气注入测灵珠中。” 许诚手掌一翻,将一枚灰色珠子递到金一仙手里。 用测灵珠检测五行灵种偏属,是修士感气化元以后的第一步。 先测阴阳,后定五行,灵种偏阴者往往是金、水灵种,偏阳者往往是木、火灵种,阴阳均衡者大多是土灵种。 这是单灵种的情况,也会有双灵种、三灵种、四灵种、五灵种、异五行灵种之类的存在,不一而足。 金一仙不知道自身是何灵种,因为现在他的元气没有色彩,只是灰蒙蒙的,就和宇宙生发图中的云雾一样。 但随着他将少许元气注入其中,测灵珠渐渐散发出了墨色光芒。 “嗯,灵种偏阴。” 许诚微一点头,低阶修士还不需要注意阴阳平衡,对修炼没什么影响。 墨色光芒没持续多久便缓缓变淡,继而散发出一丝明亮的天青色,天青色光芒越来越亮,直至室内逐渐刮起了一阵微风。 “竟是极品风灵种!” 许诚心中一颤,旋即暗暗喊道:再亮些!再亮些!不要变色! 测灵珠可不听他的,天青色光芒仿佛亮到极致,然后突然一暗,再度变化时,却散发出一丝银白色光芒,然后又逐渐明亮起来。 这一次,许诚心中喊的却是:再暗些!不要变亮!不要再变色了! 终于,测灵珠停止了变化,这银白色光芒虽然极亮,但比之天青色光芒稍有逊色,室内也无异状发生。 许诚长吁一口气,心中自我安慰道:结果很好,但不完美,也足够了。 “看见了么?知道自己是什么灵种了?” 金一仙愣怔良久,直到听到许诚问话才反应过来,连忙答道: “看见了,极品风灵种和上品金灵种。” “你可知觉醒双灵种有何意义?” 看许诚一脸淡然,不见悲喜,金一仙心中却半喜半忧,点点头道: “知道一些,还请许老指教。” 许诚嗯了一声,抬手一指金一仙,颇有些严肃道: “极品风灵种乃异五行灵种,万千感气童子难得其一,它对你日后施展风系法术加成极大,威力将远超其他! 可你又觉醒了第二个灵种上品金灵种,也是攻伐强横的灵种之一。 身具两系强大灵种并非好事,二者之间针锋相对,你的修炼速度将大大减缓,以我估计,大概比单一中品灵种快上一二成而已。” 第13章 极道 许诚讲解很详细,但金一仙极不甘心,不由问道: “许老可有解决办法?比如压制上品金灵种?” 他没意识到,对那些觉醒了中下品灵种和不入品灵种的散修而言,两系强大灵种已经好出太多。 “哼!你以为是两国交战么?灭了一国,另一国就能称王称霸?” 许诚这回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他觉得必须对这个贪心的小子当头棒喝,怒道: “须知风灵种是你,金灵种也是你!” 金一仙却哪里听得进去,不禁冲动起来,嚷道: “连觉醒极品风灵种都不管用,许狐狸你说,觉醒什么灵种才算最好?” 许诚摇头长叹道: “世上没有最好的灵种,只有不会善加运用的蠢材!也罢,我若不告诉你,你也不会死心,极品灵种之上是五行灵种俱全!” “五行灵种俱全?这修炼速度不和乌龟爬一样?如何在四十岁前筑基?” 金一仙有些怀疑道。 许诚决定给这小子再来一记棒喝,免得他自视甚高,于是竹筒倒豆子,倾囊而授: “一般五行灵种俱全的修士的确无法突破到筑基期,但是人总有例外,那就是天生道体的修士! 什么是天生道体? 这种修士体内五行自动轮转平衡,如同大道在身,修炼速度自然一日千里!” “世上有这样的修士么?怕不是仙人吧?” 金一仙满脸不信之色。 许诚却继续分说道: “天生道体的修士确实罕见,老道只在书里看过,可在修真界中,大道在身的修士其实也是不少的。 须知修士晋入筑基后,皆可悟道,只要悟到深处,与天生道体别无二致。 然而悟道不比吃饭喝水,百年悟道难得其一,老道蹉跎近四百年,只堪堪领悟了土之道意,可见艰难。” 金一仙双目炯炯,从中听出了一丝关键:修士筑基后,灵种品质对修炼速度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关键在于悟道,悟道可以提升修炼速度! 他忙问道: “敢问许老,若我现在就开始悟道,多久可以将修炼速度提升到极品灵种的地步?” 许诚却是瞥了他一眼,冷冷道: “你若不是蒙昧无知,就听我一句,不要在筑基前去尝试悟道,以你的修为,当下最重要的便是刻苦修炼,早日拜入宗门!” 金一仙虽然满心不甘,但也知道自己有些好高骛远,不切实际了。 看眼前这小子的心情渐趋平和,许诚知道时机已至,朗声道: “你身负两系强大灵种,拜入下品宗门当万无一失,但我有一言,听与不听在你!” 金一仙见此老面色郑重,不由精神一振,拜道: “还请许老指教。” 许诚微微一笑,道: “不说那些混吃等死的不入品宗门,我其实并不建议你加入下品宗门。 为何?无望长生也! 天下间修真宗门无数,功法也是无数,但修士最终有望长生的,无一不是修炼了成仙功法!” 许诚语气一扬,续道: “炼气无敌,筑基无敌,结丹无敌,那又如何?皆不及长生二字! 那些下品宗门偶尔也能蹦出几个比肩大派的高手,但修炼功法不能直指成仙,最终不免泯然众人。 凡间有‘宁为鸡头,不为牛后’之说,但对初入道途的修士而言就是句屁话! 你也看到了,鲁十力身为散修,为一本《旭日真经》的筑基篇就能腿软得走不动道,可此经只能修炼到结丹! 想要成婴功法?坊市不卖! 对散修而言,不加入中品以上的宗门,就永远不可能成婴!五百岁寿命就是极限!” 许诚语气越发昂扬,其中鼓动之意也越发明显。 金一仙此刻也听出了端倪,知道老狐狸有可能在后面给他挖坑,但自己见识太浅,不能分辨,只能静静聆听。 “人各有志,你若想闲云野鹤,修炼到结丹就算,老道也不怪你。 我甚至可以帮你拜入一家顶尖下品宗门,谋个真传弟子之位,但你若是想成就大道,长生久视,老道可以助你更进一步!” 说罢,许诚目射神光,只等金一仙一个回应。 金一仙有些明白过来,何谓更进一步,不就是拥有成仙功法的宗门么? 他深深一揖,拜道: “愿再听许老指教!” 到了这个地步,许诚也是图穷匕见,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微笑道: “小子,你看老道的宗门如何?忘了告诉你,我出身极道仙宗,乃是六花世界最顶尖的中品宗门,与上品宗门只有一线之差!” 金一仙顿时拉下脸来,皱眉道: “我听说过!那是被三清山除名的门派,据说整个正道都不待见它!” 三清山,乃六花世界的正道魁首,与上品宗门星辰殿、镇元宗合称道门三宗。 另外,正道的五大上品宗门中还有一佛一剑并称于世,一佛为菩提禅寺,一剑则是天一剑派。 有正道就有魔道,同样是上品宗门的还有魔门三宗: 九幽宫、蚀日王庭、大黑天寺,其中又以九幽宫为首,与三清山形成抗衡之势。 实际上,早在八千年前,正魔两道就已休战止戈,数千年来,双方打嘴仗居多,真动手的少之又少。 但还是有些好战的宗门,比如天一剑派就和魔门三宗打了上万年,至今仇恨绵长。 天一剑派之下,顶在第二线的就是极道仙宗了,此宗门成立时间很短,不到八千年,由于是从三清山分裂而出,底蕴也极为深厚。 可也因此,极道仙宗除了死磕魔道外,和正道老大三清山也有不解之仇。 由于两家同宗同源,三清山不好将之归入魔道,只好宣称其数典忘祖,除名正道。 这也导致数千年来,极道仙宗的处境一直很尴尬。 魔道,那是世仇,不能加入;正道,碍于三清山脸面,其他大派很难正面支持。 “这是偏见!它三清山吃不下极道仙宗,故意污蔑我等罢了!” 许诚却气不打一处来,他见金一仙有些嫌弃,也软了语气,眨眨眼道: “一仙,在东海,只有极道仙宗拥有直通成仙的修炼功法,你若拒绝,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许诚心中忐忑,他当然是撒了谎的,九日感气加上极品风灵种的“仙苗”非常罕见,就算是上品宗门知道了,也要抢破头。 而他所说的修炼速度慢,其实有不少方法可以解决,并不是无路可走。 比如住在天地灵气更加充沛的洞府,再比如以天材地宝增强肉身,从而用更好的中品灵石乃至上品灵石修炼。 金一仙也终于明白过来,合着这老狐狸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于是警惕道: “许狐狸,你是要挟我还是邀请我?” 许诚却故作淡漠道: “你想多了,老道只是给你指条明路,听与不听,选择在你。” “许狐狸,你别兜圈子,若不告知我真实情况,我又该如何规划未来道途?难道你想毁了我么?” 金一仙突然板起小脸,生起气来。 许诚脸上一滞,他清楚这小子说的其实没错,修炼的本质就是在于不断探索自身,若被人引上歧路,终究成空。 门中师叔师伯也曾多次告诫于他,修士的路终究是要自己来走。 许诚暗暗一叹,小狐狸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么好糊弄了,于是摊了摊手,道: “单就极品风灵种一项,就可加入上品宗门,你自己看的办吧!” 金一仙闻言大喜,他本想诈一下许诚,不想这老狐狸真吐了实话,也算是意外所获,便挺胸傲然道: “哼!这还差不多!我就是说我是天才,怎么可能随便就成废柴了?” 第14章 暴富 “你这老狐狸,到底还瞒着我什么?” 金一仙越来越疑惑,这老道总是神神秘秘,话说半句让人猜,真是急死个人。 “呵呵,没了,真没了。” 许诚笑呵呵的,不知在盘算什么主意。 金一仙不再关注这只老狐狸,回顾了此前一番交谈,问道: “许狐狸,你千方百计要把我拉进你家宗门,不会是真让我去为你出气,打一顿你那天才同门吧?虽然我也是天才,但我的境界离你都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许诚眼眸一亮,急道: “这么说,你愿意加入?” “慢来慢来,谁说我同意了?” 金一仙连忙阻止许诚顺杆子往上爬,这老道见自己也步入修士行列,便恢复了奸商本色,一点也不纯朴了。 许诚看出金一仙有些意动,很是高兴,但此事关乎修士一生道途,不好过分催逼。 他息下心思,从怀里取出一口袋,温声道: “丁成道既为你所杀,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也就当做战利品归了你,但你为了杀他,浪费了乘黄院数瓶疗伤丹药,灵石我就从中抵扣了。” 眼见金一仙脸色一黑,许诚赶紧补救道: “玉扳指是个宝物,你滴血认主后可以作纳戒使用;这杆血幡已经废了,其中材料倒还可以熔炼,卖出的灵石也可以给你。” 听说了玉扳指的功能,金一仙赶紧戴在手上,其他四指偏小,只能套在拇指上。 “如此,你存着的那些黄金白银已然无用,老道就拿去发给刘万法等人的家眷了。” 见金一仙眼圈开始发红,许诚叹了口气,语气严肃道: “这便是修真世界!无比真实,无比惨烈!丁成道还只是一个上进无路的炼气散修,若有大能心性失矩,那就是整个六花世界的灾难! 所以自你入道后,修真界就会有无数的规矩、章法来约束你。不要想着自己是修士,能无拘无束,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可不是空口白话!” 金一仙点点头表示认可,这个世界是需要规矩的,否则傍晚惨案还会发生在身边! 当然,作为修士,自然也需要强大的实力来保障规矩的执行,想到此处,他忽然有些扭捏道: “许老你看,我都感气化元了,您这边不给我配一部好功法吗?” 许诚闻听此言,斜了他一眼,转而露出假笑道: “呵呵,欢迎金道友在乘黄院选购,整个云霞坊市,只我家最是价廉物美!” “许狐狸你掉钱眼里啦!” —————— 金一仙感气化元后,需要持续炼化天地灵气为元气填满绛宫,还要不断以元气滋养经脉和肉身,化凡躯为灵躯。 故而当晚他一直修炼《五行感气法》,并逐渐熟练这种感觉,直至成为本能。 次日一早,乘黄院内的一干尸体血腥已然除去,因为胡通灵还在养伤,许诚又出门办事,整个坊铺都由金一仙一人负责。 看着熟悉的柜台,他有些感慨,往日插科打诨、嬉笑玩闹的日子将一去不返。 许诚不久后会再招收一批童子,此老是个甩手掌柜,乘黄院离不开凡人。 但金一仙觉得,自己踏入仙途后,新来的童子们只会拿他当高高在上的修士,不会再与他交朋友了... 散修们耳目灵通,打听到乘黄院昨晚被修士血洗后,如苍蝇般涌了进来。 他们问东问西,试图打听出一些有利自己修行的秘密,竟一扫前几日的冷清。 金一仙则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卖出去不少积压的草药和法物,这一天总算对付过去。 “啪”一声响,一袋灵石重重的甩在金一仙面前,许诚背负双手,道: “血幡虽已报废,但毕竟曾是极品法器,所用材料也颇为昂贵,林林总总卖了三百中品灵石。” 他踱步上楼,道: “你现在灵石不缺,便来选部功法,距离极道仙宗开山纳新还要半年,总不能一直练《五行感气法》。” 金一仙没想到,前一日他还是个身无灵石的穷光蛋,今天摇身一变,竟成为怀揣三百中品灵石的大豪绅,一时间颇为振奋和期待,连忙跟着许诚上了二层。 二层阁楼与一层大堂有些差异,只有几个铁柜子,被一个小小警戒阵法围绕。 金一仙知道,乘黄院大部分适合筑基期修士的功法秘术、丹药、法器,就收在这些大铁柜子内。 可是他只是炼气初期,难道练筑基功法么? 不等他多想,许诚挥手打开一个铁柜,一枚青色玉简飞入他手中,道: “这是《风雷遁法》,传自三万年前的天罡风雷教,其中既有炼气、筑基两篇功法,又包含风、雷两系遁术,足够你修炼了。” 金一仙看这枚玉简颇为古老,不禁问道: “这是神识刻印玉简吧?我有神念自可阅读,那些炼气圆满以下的怎么学?” 修真玉简分为两类,一种是元气刻印玉简,另一种是神识刻印玉简。 元气刻印玉简修士不拘境界皆可阅读,就像卖给鲁十力的《旭日真经》炼气篇、《流火三星术》。 为何乘黄院卖的《流火三星术》要比外界贵? 就是因为其中封有入品宗门的高阶修士行功时的元气流动,能助修炼者更快体悟功术之密。 而神识刻印玉简能够让拥有神念、神识的修士观看更深层次的修炼秘要。 二者相比,元气刻印玉简中封印的元气用完就报废了,神识刻印玉简则可反复观看,自然后者更优。 对于金一仙的疑问,许诚却摇头道: “我这里没有收录单独用元气刻印的炼气篇玉简,等你来日修炼精熟,不妨制作炼气篇玉简在我这里售卖。 到时你每卖一枚玉简,我只收你十枚下品灵石租金,这生意稳赚不亏吧?” 金一仙白了他一眼,道: “《风雷遁法》要多少灵石?” “呵呵,不贵,才一百八十枚中品灵石,卖别人少说都得两百起步。” 许诚无比真诚。 “极道仙宗啊,爹不疼娘不爱的,又只是个中品宗门,连个分神修士都没有...” 金一仙摇摇头。 “一百五十枚中品灵石,不能再低了。” 许诚抿了抿嘴唇。 “唉,我这九日感气、极品风灵种、上品金灵种,说出去,只怕乘黄院的门槛都要被踏破喽。” 金一仙踱了几步,似在犹豫。 “一百三十枚中品灵石,给老道一些赚头。” 许诚咬咬牙。 “神庭早开,神念可杀炼气圆满修士,那可是凡人杀修士啊!千百年来都未有过!” 金一仙似笑非笑,盯着老道。 “最低一百枚中品灵石!小奸商,极道仙宗不缺你一个!” 许诚恶狠狠瞪了一眼。 “啪!” 金一仙一拍铁柜,道: “成交!” 第15章 买卖 玉简颇为沉重,金一仙回到小屋后,贴额看了数遍,将《风雷遁法》炼气篇的行功口诀记住。 眼见万籁俱寂,已过戌时,此时天地灵气沉密,适宜炼气增长修为,他稍一运功,天地灵气便顺着崭新的经脉路线运转起来。 一个时辰后,金一仙散去功法,静坐无声,慢慢体悟,发现修炼《风雷遁法》的效果要比《五行感气法》强了十倍以上。 而且由于功法与风灵种亲和,天地灵气炼化后大都转化为风元气,元气颜色也偏于天青色。 但由于金灵种作怪,还有两成多元气泛着银白色,这是金元气。 奇怪的是,部分新增元气与此前一样是灰蒙蒙的,看不出具体属性。 三色元气一多二少,在金一仙绛宫内时而交融,时而分离,像有只无形大手在拨弄调和一般。 他心中一动,一股银白色元气自绛宫而出,过云门,经尺泽,由少商穴涌出。 “呲”一声响,身前地面被划出一道笔直痕迹。 “金元气果然锋锐无比,轻轻一下,都赶得上成年工匠用凿子削凿了。” 金一仙抚摸身前地面,感慨万千。 他房中铺设了从蜃龙山采来的石板,颇为坚硬,常年踩踏也只磨平了最尖锐的几处,大都还是粗糙硌脚的原样。 但凭借炼气初期最粗浅的元气应用,他就在石板上划出了半寸深的痕迹。 “怪不得仙凡之别如此之大,若这一道元气刺在凡人身上,就算是武林宗师只怕立刻也能穿个窟窿。” 金一仙终于理解了,修真界中,为何严禁修士对凡人出手,那是凡人太脆弱了,修士举手可杀,若不加以约束,随时可能造成人间惨剧。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还是凡人童子时,自己冷嘲热讽那些修士是多么危险。 “原来那些懒得理我的修士,不是因为我还是一个小孩子,而是因为我在他们眼中犹如蝼蚁一般。” —————— 随着金一仙每夜修行,转眼就过去二十余日,元气在绛宫内愈积愈多。 元气有滋养肉身之效,让他感觉个头都长高了几分,步伐也轻便灵活了起来。 “金仙长已经步入仙途,这几日带我们辨识灵药、讲解功术,晚上又要照顾胡大哥,竟然看不出一点疲惫。” 一名青衣小厮手上翻弄着一张张符箓,眼睛却盯着金一仙,冒出羡慕光芒。 “听说金仙长还只有十二岁啊,不像我们,连感气化元的资格都没呢。” 另一个小厮也参与进了话题,他们几人都是许诚最近一段时间从凡人世界招来,在乘黄院做工。 由于还是学徒,金一仙就担负起教导之责,十余日间竟如保姆一般。 学徒可没有薪资,但乘黄院的名额依旧被抢破了头,最终许诚招了九人,其中三人来自坊市中散修后裔,六人是凡间世俗子弟。 世俗子弟对修真界虽有了解,但远不及散修后裔,磕磕碰碰的闹了不少笑话。 但许诚坚持招收世俗子弟居多,也让金一仙这个半大修士忙得不轻。 蜃龙山脉内天地灵气颇为丰裕,因而出产各类灵草、矿物,天长日久,亦有妖物精怪诞生,吸引修士来往。 这种程度的灵气,灵草、妖兽可以凭借漫长寿命缓慢吸收,提升品质境界。 但对修士来说就有些稀薄,可以在此打坐恢复,想用来提升修为就不够了。 云霞坊市正是因此而建,至今也有上千年,由附近的天机殿和凌云剑派共管,每年从各家坊铺收取税灵,并提供护卫、裁决之能。 坊市并不像凡间的集市一般四周洞开,任谁都能来去,云霞坊市占地六里方圆,乃是由“城界”改造而成。 何谓城界? 就是将一些空间碎片加以炼制,然后与这方六花世界融合而成。 城界就像城池,既有通道进出,又与外界互相独立,修士出入这种城界需要通过固定的门户。 一般情况下,城界管理者不会多做干预,当危险来临,只要用枢纽封闭城界,没有在空间上有所造诣的修士,根本无法打开城界。 为了吸引更多散修,以便获取蜃龙山中的宝物,云霞坊市有一个超大型聚灵阵法。 这个聚灵阵法可以使坊市内的灵气浓度提升三四倍,部分供散修修炼的专门区域,甚至可以提升十倍以上。 高浓度的聚灵之地既吸引了无数散修,也吸引了源源不断的凡人到来。 云霞坊市成为了附近凡人世界的一个感气入道之地,修真界的基石也由此而立。 各大门派每年要招收炼气弟子,弟子从哪里来?就从坊市来! —————— “掌柜的,有筑基上修,赶紧下来,我手里一堆事情,忙不过来啦!” 近些日子,乘黄院生意颇佳,而许诚继续当甩手掌柜,令金一仙应接不暇,此时便有些生气。 “呵呵!欢迎欢迎,这位道友楼上请,话说整个云霞坊市,只有我家乘黄院最是价廉物美!” 许诚噔噔噔跑下楼,将一位筑基散修迎上楼去,不过那散修却盯了金一仙好几眼才随许诚离开。 “我身上有宝贝么?” 金一仙感气化元以后,感知越发灵敏,见那散修不断看来,有些奇怪。 “这位道友想买什么?老道这里地方虽小,但筑基修士所需法物应有尽有啊。” 许诚搓着手,笑呵呵道。 “三百年以上的育魂草有么?” 筑基散修回过心思道。 “有有有!五百年以上的都有!看道友修为,马上要结丹了吧?老道这里有一株五百五十年份的育魂草,您看...” “唔...五百五十年份的育魂草,的确不错,但不知价值几何?” 筑基散修面上一喜,旋即恢复自然。 “这位道友真是好眼光!五百年以上的育魂草,效果远远大于五百年以下的! 不过这价格嘛...八百中品灵石,算老道结交一位未来的结丹上人!” 许诚面露纠结,旋即又转为逢迎道。 “额...咱们来看看三百年份的吧。” 筑基散修不露声色道。 ...... “许道友,这株四百年份的育魂草,我可以花四百中品灵石买下,但还有一笔买卖,还望许道友答应。” 筑基散修取出一袋灵石,放在铁皮柜上。 “哦?道友请讲!凡是乘黄院所有之物,只要道友出得起灵石,我都可以卖你!” 许诚信心满满。 “楼下那小伙计,是道友亲属还是徒儿?” 他语气有些急切道: “若是无甚关系,在下愿意出一百中品灵石买下!” 第16章 收徒 许诚脸色陡沉,缓缓道: “我看道友一身元气不像是魔修,为何对那感气化元不久的小伙计起了兴趣?” 筑基散修面露尴尬道: “不怕道友笑话,在下虽是散修,但祖上曾出过宗门结丹,传承深厚,只是族中传承最适宜风系灵种。 在下习有望气术,观那伙计拥有一身罕见风系元气,故此动了收徒之念。” “哼!道友还是明说吧!” 许诚有些莫名恼怒,他似乎看透了这散修所想,一针见血道。 筑基散修叹了口气,知道不说明白,这掌柜的肯定不愿放人,只得道: “只是自我这辈起,家族衰落,后辈中无一觉醒风灵种,再也维持不了传承。 在下这几年来一直想找个徒儿,一来可护卫家族,不致流落凡世,二来可与我族中女子婚配,传下子嗣。 若道友愿意放人,在下愿多出一倍灵石!” 听了一番解释,许诚却摇摇头道: “此事我说了不算!那小子并非我门下,若他愿意跟你走,我绝不会拦着。” “真的?” 筑基散修闻言大喜,在他看来,一般散修极少有修炼到结丹的功法,而且还可以恰好匹配灵种,只要他稍加劝诱,那小子岂不是手到擒来? “如此,多谢道友成全!” ...... “你要收我做徒弟?” 金一仙微微吃惊,这筑基散修有些奇怪,二人见面时间才不到一盏茶功夫,怎么就想收徒了? “然也!贫道观你以此年纪便能感气化元,定是天赋异禀之人! 云霞坊市中流传的功法浅薄,若你愿入我门下,将来不至于有后续功法之忧。” 此人一派仙风道骨,再加上一副真情流露的模样,倒让金一仙看不出底细。 “前辈功法可能成仙?” 他在考虑《风雷遁法》的后续问题,毕竟那只能修到筑基,结丹以上还没着落。 “...不远不远,若你福缘深厚,筑基后有大派看中,成仙功法自然予取予求。” 散修脖子发红,敷衍搪塞道。 “前辈宗门有分神修士?” 金一仙在为极道仙宗拒收做个预备,他可不会吊死在一棵树上。 “...不多不多,若你机敏好学,大派中自有分神老祖指点于你,见识远胜于我。” 散修面色发烫,拆东补西道。 “前辈门下多少弟子?” 金一仙在得知宗门内部倾轧严重后,便不得不防。 “...不少不少,若你修行勇猛精进,大师兄的位置永远是你的!” 散修囟门冒气,终于招架不住。 金一仙哭笑不得,总算明白了面前这人是何种身份,但看他并无恶意,也就不想令他难堪,拱手道: “多谢前辈拳拳之意,但晚辈既身入仙道,自然想搏个好前途,还请见谅!” “贫道族中,与你适龄的女童有数十人,若你愿拜入我门下,尽可妻之!” 散修有些不甘心,抛出一个少年人难以拒绝的诱惑。 金一仙哈哈一笑道: “大丈夫生于当世,必立求道之心,前辈以床帏相诱,是在瞧不起晚辈么?” “说得好!” 一声赞叹从楼梯口传来,只见许诚抚掌道: “小子此言,真有我苦修一脉的风采,日后若能言行一致,大道可成矣!” 筑基散修看许诚前后态度变化,心中惊讶,随即也腾起一股怒气:之前说他不是你门下,现今又说都是苦修一脉,不是在耍我么? 等等!苦修一脉? 散修中哪有苦修一脉? 大家都是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好几个人用,一人修炼,另一人赚灵石,再一人享受修士生活... 只有宗门弟子,还是入品宗门弟子,才无需为修炼资源奔走,一心扑在苦修上。 想到这里,筑基散修额头冒汗,急忙道了一稽,告了声罪后匆匆离去。 “许狐狸,你找人来试探我?” 金一仙有些不满道。 “呵呵,谁说的?修士天性独立,你朝秦暮楚还是始终不渝,老道可不拦你!” 许诚一推六二五。 “那散修说他有结丹期的风系功法,难道就不怕被其他人抢了?” 金一仙生出新的疑问。 “怕什么?被人抢,乖乖交出去就行,再说了,抢他的还不一定愿意练呢!” 许诚看金一仙和童子们皆面露疑惑,便解释起来: “修炼这种传承功法是要发下道誓的,而乘黄院卖的功法都是只认灵石不认人,最多约定你不得外传而已。” 金一仙回顾了一番《风雷遁法》,的确只有修炼法门,前后没留下什么誓言。 “这几个月,东海各宗门都会开山纳新,云霞坊市也会来不少修士,既有宗门,又有世家,散修也会来捡捡漏。” 许诚一拂袍袖,道: “你们若是有空,可以去看看,一仙,若有你喜欢的宗门,老道不拦你加入。” 欲擒故纵! 金一仙心中暗骂,却转念想起,小爷什么时候答应他加入极道仙宗了?若是三清山来纳新,任谁都要心动吧?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接下来三个多月,云霞坊市来了十几家宗门,入品的只有三家,还都是下品宗门。 不是说云霞坊市没有优秀仙苗,而是修真宗门对地盘的看重程度超乎想象。 试想若是上品宗门来这里招收弟子,那些仙苗还会加入下品宗门吗? “宁为牛后,不为鸡首”的道理,几乎所有修士都明白。 上品宗门也有上品宗门的顾虑,他们本就有巨大的地盘和仙苗数量,若再和下品宗门争夺弟子,不就是在说: 你们不要抱有上进之心了,就这么半死不活的生存下去吧。 那是要出大问题的! —————— “唉!” 金一仙停下《风雷遁法》的运转,有些丧气。 按照许诚以前的说法,他三年内有望筑基,那么三个月内少说也能修到炼气中期,可如今还停留在炼气初期。 这意味着他连一个法术都用不了,甚至连丹药、灵石都不适合炼化。 因为炼气初期的修士除了经脉、绛宫等部位受到元气滋养,身体其他部分基本上还是一具凡躯,脆弱的很。 “要不偷偷用一颗灵石?” 金一仙有些鸡贼地想道。 “算了,修士以身体为载器,不可冒险。” 进入炼气初期三个月后,金一仙了解到,貌似无益无害的天地灵气对凡人躯体也会造成伤害。 灵气浓度低时,伤害微乎其微,甚至能帮助童子们感气化元。 一旦高浓度的灵气,如灵石中的灵气进入凡躯,瞬间就能造成类似法术的伤害。 第17章 金剑 ps:昨天回来上班,路上没空写。 金一仙绛宫内莫名增长的灰色元气也得到了许诚解答,就是最原始的无属性元气。 天道有规,即使再纯粹的灵种,再匹配的功法,也无法将天地灵气炼化为单一属性元气,必定有部分转化为无属性元气。 风元气不能用于修炼其他异五行法术,无属性元气的普适性便在于此。 但因为普适,无属性元气对法术没有加成,不像风元气对风系法术加成极大。 另一个好消息是,风元气对五行法术也有不小加成,而在结丹以下,修士法术大都还离不开五行。 这总算解了金一仙的疑惑:既然五行灵种适合修炼五行法术,为何异五行灵种格外珍稀? 即使还没到学习法术的境界,金一仙也提前打了预备,花了十枚下品灵石买了一枚最基础的法术玉简。 分别有五行法术:金剑术、化雨术、回春术、火弹术、流沙术;以及四个辅助法术:闪光术、隐形术、轻身术、御物术。 五行法术对低阶修士来说不难学会,尤其是匹配本属灵种的,还有威力加成,而辅助法术更是低阶修士出门游历、彰显修真玄妙的必备。 古往今来,这九门法术流传最广,凡人们所见最多,吸引了无数慕道者。 一个月后的早上,在运转完第二遍《风雷遁法》后,金一仙身体轻震,口中吐出一道尺许清气,道: “花费近五个月,终于步入炼气中期了。” 他有些感慨,许诚之前所说的神念早开,可助自己三年内筑基已经不现实了。 最近,此老经过一番估算,预计自己大约会在十八岁左右筑基。 这个年纪对一些散修来说已经是快得不能再快,甚至超过了大多数下品宗门的弟子。 但对顶尖中品宗门和八大上品宗门来说,他这样的速度也就排到中游罢了。 早间灵气活泼,适合修士冲击境界和练习法术,金一仙忍耐不住,手拿金剑术印诀开始蕴法生术。 随着法诀运转,他绛宫内的金元气一阵鼓噪后,却突然安静下来。 “不行么?” 金一仙首次施法失败后并不气馁,再度掐诀施法,可这一次金元气有些懒散,只缓缓流出一丝,还没放出体外,就缩了回去。 一个时辰后,金元气消耗了近六成,他终于施展出一道两寸长的银色小剑。 这便是金剑术施法完成后的形态,自带锋芒之意,若受此一击,凡人和没有防备的炼气修士必遭重创。 倒不是因为此术太强,而是因为他们肉身太脆弱,被动的元气护罩也难抵挡。 也别想着用凡俗招式四两拨千斤,因为法术和招式有着本质的区别,任何凡俗技巧都比不上法术的破坏力。 因此,大多数炼气期修士都是施法远攻,极少有人愿意近距离战斗,除非是拥有防御法器和防御符箓,或者修炼炼体功法。 但一般而言,同境界修士之间斗法,是不存在能肉身无伤抗住一击的。 “嘿嘿,这才有半分仙人样嘛!” 金一仙面露喜色,把手一挥,喝道: “剑来!” 银色小剑朝前缓缓飞去,然后飞了三尺不到,陡然消散。 “嗯?” 金一仙面露不满,这金剑术的飞行速度和攻击范围比他撒泡尿都不如,如何称得上凌驾于凡俗招式的法术? 而且他是完全按照金剑术的印诀施法,为什么法术会凭空消散? 但有了一次成功,他在接下来的几次施法中又成功了两次,可无一例外,法术飞出三尺就消散无痕。 一番试验下来,金一仙终于发现,金剑术消散的速度和金元气是否精纯密切相关。 只要金元气越是精纯,金剑术就消散得越慢,也能飞得越远、越快。 这个发现让金一仙明白,为什么修真界中有越阶杀人的天才,即使他们修为偏低,即使灵种较差。 那是因为天才靠的是元气极度精粹,使得施展法术的威力倍增! 这既看天赋,也看努力,修真天才们往往也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练习法术,所以天才都是苦修士、都是偏执狂。 但天道衷爱偏执狂,使偏执者成才! 金一仙有了努力的方向,不由大为振奋,他知道自己的修炼速度达不到顶尖,但若想得到门派培养,就必须在战斗力上展现光芒。 “金仙长,院里来了个坊市管事,说有事吩咐。” 一道稚嫩声音从门外响起,那是已经正式成为接引童子的凡人小厮。 “掌柜的不在么?” 金一仙有些疑惑,两位管事都是筑基修士,一般都和伪装成筑基的许诚神识交接,不会亲自上门来,这不修真。 接引童子嫩生生答道: “掌柜的一早出门啦,说五天后才会回来,这几天让我们都听你的。” 这懒狐狸! 金一仙暗自腹诽,自从他取得《风雷遁法》后,许诚便将二层的生意也丢给了他,彻底成了甩手掌柜。 只是如今管事亲自前来,必有要事,许狐狸不出面,他金一仙又能决定什么? 如此想着,他也不敢怠慢,急匆匆走进前院。 一名白发老者立在堂中,目光犀利,正是云霞坊市管事之一千光道人。 他神识一扫诸童子,却都是凡人,眉头一皱,这时看到一名青衣少年转进堂中,不由问道: “你是乘黄院内的炼气童子?许道友不在么?” 金一仙道了一稽: “请前辈见谅,掌柜一早出门去了,不知坊市中有何要事?晚辈可否代为通传?” 千光看出眼前少年已经炼气中期,便有些惊讶,想着此子如此年少,必是许诚近些年留下的仙苗,开口道: “三日后,有一中品宗门欲在云霞坊市纳新,要求所有坊铺的炼气童子到场。” “敢问前辈,是哪家中品宗门纳新?” 金一仙躬身问道。 “血神宗!” 千光觉得没必要和初入仙途的修士详细解释什么,这不是小孩子能明白的。 金一仙却听出了异常,血神宗作为中品宗门,拥有坊市道场无数,为何偏偏来云霞坊市插一手? 想吞并?还是别有用心? 丁成道事件后,许诚向金一仙简要介绍了云霞坊市、求仙居等背后支持的修真势力,算是弥补了他的见识。 这些是明面上的势力,自然也有暗地里的,比如乘黄院背后的极道仙宗。 求仙居和乘黄院有生意上的矛盾,这在云霞坊市不是秘密,散修们往往货比两家,择优而市。 这是生意上的交锋,从来没有爆发过修士间的争斗,因为云霞坊市不允许。 可是半年前,规矩破了! 第18章 血神 外界传言,求仙居的管事丁成道上进无路,道心失守,生了魔障。 先监守自盗,盗了自家坊铺的法器,后血洗乘黄院,杀了十数名凡人童子,最终被乘黄院掌柜许诚击杀,一应战利品也归许诚所有。 引人遐思的是,求仙居掌柜龙屠在回归宗门的路上疑似被人袭杀,尸骨全无。 龙屠虽是外派弟子,但毕竟是血神宗修士,他死了是否有亲友来报仇不知道,但一定会上血神宗的任务榜单。 这让整个云霞坊市有些人心惶惶。 果不其然,这半年中,有不少血神宗筑基来明察暗访,偶尔还强制索拿散修,惹得坊市内鸡飞狗跳。 可云霞坊市毕竟是天机殿和凌云剑派下辖之地,外人不能放肆。 明昭、千光两位管事一番警告之后,血神宗弟子略有收敛,却又将矛头对准乘黄院,要求许诚交出被盗法器以及解释龙屠之死。 许诚则是很光棍地通过云霞坊市向东海道盟发出请求,要求公正裁判。 最后,东海道盟发来一封判书,称血神宗下属求仙居管理不善、识人不明,坊铺管事擅杀凡人,本应严惩。 但因其人当场被杀,则不再追究,死后遗物自然归杀人者所有,以偿损失。 这让血神宗弟子们非常不满,可凡是涉及凡人生死的裁判,东海道盟永远是最公正、最严厉的。 乘黄院由此也声名大噪,生意越发红火,只是和求仙居彻底成了死敌。 “血神宗本不该来云霞坊市,来了也只需张贴布告即可,为何千光道长要亲自走一趟来告诉许狐狸?” 金一仙沉吟良久,心中有些猜测,但他与血神宗从未接触过,也不太确定。 当然,他不相信血神宗会和云霞坊市背后的天机殿、凌云剑派彻底撕破脸皮,便想着到时亲自去看一眼。 “金仙长,血神宗纳新我们可以去看吗?会不会有什么法阵拦着我们?” 一名接引童子上前问道。 金一仙回过神来,看见大多数童子面上带着期盼,不由眉头微皱。 他很理解这些人的想法,千余年来,云霞坊市最多只有下品宗门招收弟子。 这回首次迎来中品宗门,不仅对修士吸引力巨大,对足不出坊市的凡人童子来说也是件稀罕事。 金一仙略一沉默,笑道: “自然可以,凡人是修真基石,血神宗要是弄得云遮雾绕的,谁会加入他们?” 众童子狂喜,拜谢不已,不料胡通灵却皱眉道: “一仙,你也知道如今求仙居和咱们的关系不好,会不会是挖坑等我们啊?” 金一仙则不想让他们有太多负担,便道: “求仙居可影响不了血神宗,丁成道发疯,血神宗却不会陪他一起疯,不过到时多注意些,如果有什么异常,立刻返回便是。” —————— 云霞坊市中心原本是草市所在,因为总有散修不相信坊铺,也总有不能放到明面上的交易,草市由此而兴。 而今日,热闹非凡的草市已被清理一空,十来名身穿皂衣者稀稀落落围成一圈。 圈子内搭了两座木台,其中一座空无一人,另一座木台上则盘坐了一名白发老者。 此人身穿银丝袍,髻插碧玉簪,面白无须,神色微冷,是时朝阳东升,白发老者面上隐隐约约透出一丝红光,引得众人赞叹不已。 “这就是中品宗门的仙人吗?果然仙风道骨,比咱们掌柜的都仙气许多。” 一个稚嫩声音道,他是完全被白发老者吸引住了。 “不要多言,仙人喜怒无常,惹恼了他,就算你是凡人,也没好果子吃!” 另一个声音响起,说话者年纪大了些,显然知道不少修真阴暗面。 “他这是做什么?修炼吗?我听说修炼要在安静的地方,否则会走火入魔的。” 又一个童子音响起。 “他只是闭目养神而已,你们安静观看,等他醒来,估计就开始了。” 金一仙一边约束众童子,一边解释道。 现场有些奇怪,一般情况下,宗门纳新要来很多人,下品宗门至少来一个结丹长老,不入品宗门往往是筑基修士齐上阵。 哪像今日,快开场了都只有一个修士,着实不拿宗门基石当回事了。 眼看围观人群越来越多,早到的金一仙他们不由自主的被挤到台前,谁料一人突然大声喝道: “站住!不许上前!” 只见一名皂衣青年走上前来,歪着嘴脸,傲视众人道: “今日乃是血神宗纳新,无关人员立即离场!” 一名童子赶紧解释道: “我们只是靠的近些,并不妨碍台上前辈。” 皂衣青年冷冷一笑,大声道: “我受血神宗委派,管理此间大小一应事宜,尔等不听我安排,擅自靠近遴选台,我有权驱逐!” 说罢,拔刀前指道: “还不后退!要我动手吗?” 胡通灵看出不对,连忙叫道: “是是是!我等妨碍了各位大人,这便离去!” 金一仙也意识到此人有针对之意,立即约束众童子往后退去,但此时大批人马涌上前来,哪里还能离开? “后退!后退!立即后退!” 皂衣青年长刀挥舞,逐渐逼近金一仙等人,刀锋闪闪,颇为凌厉。 “你这凡人,敢对我挥刀?” 一名十五六岁的散修少年在旁喝道,他只有炼气初期,正处于仙凡之间,对凡人刀剑尚有畏惧。 皂衣青年觉得眼前之人色厉内荏,想到修士不得对凡人出手的铁律,不由笑道: “哪里来的腌臜闲人,也敢指摘我血神宗行事?” 这话可捅了马蜂窝,立即就有几个炼气后期、炼气圆满的散修叫嚷起来: “原来血神宗这般霸道,云霞坊市又不是他家的!” “你血神宗招收弟子,连俺们散修看一眼都不成?” 一时间,群情激愤,倒让受逼迫的金一仙等人有些尴尬,对面的皂衣青年此时知道祸从口出,更是惶然无措。 突然,一声冷哼从台上响起,同时一道血光射出,直奔台下而来。 这一下惊得散修们纷纷后退躲避,更有甚者,已经祭起防御法器准备开干了。 但血光既未杀向散修们,也未对准金一仙,而是把那皂衣青年淋了个满身,只见他一声未发,便在众人面前化为一具干枯尸体,风一吹,更直接碎成齑粉。 “阻我派传承者,杀无赦!” 白发老者此时已经站起,双眼扫过众人,语带冷漠道: “在下血神宗龙烟,为宗门纳新而来!” 第19章 龙烟 话音方落,众人不由大哗: “原来是血神宗血榜第三的龙烟,他那样的人物怎么会来云霞坊市纳新?有些大材小用了吧?” 血榜,乃是对血神宗筑基弟子实力考评的排名,龙烟能排第三,可见其实力。 “不过我听说龙烟筑基才不到六十年,还是个年轻人模样,怎么变成老头子了?” 一名年轻的炼气散修叫道。 “嘘,小声些!我倒听说了一些秘闻,龙烟在半年前结丹失败,修为从虚丹跌落到筑基圆满,样貌就变老了。” 一名老散修道出一番隐秘,显得自家颇有见闻,不禁微微得意。 “这么惨?原来突破失败的代价如此之大,我才炼气,只怕是筑基无望了。” 炼气散修惴惴道。 “嘿嘿!你也不必害怕!人家是天才筑基,结丹自然是结最难的天道之丹,一次失败就再无希望,我等散修反正无望成婴,结个最容易的丹就可以了。” 老散修故作轻松地安慰后辈道,引得一众炼气散修恍然大悟,纷纷称谢不已。 话虽如此,如今他寿数将至,境界却停留在筑基初期,别说结丹,能多活几年都算老天眷顾。 龙烟,自然就是那杆血幡的主人,实力之强,不是这些散修可比。 此时听人议论,不由心中恼怒,但他也是微末出身,懒得计较,朗声道: “此次血神宗招收弟子,凡人年纪不过十四岁者,修士十五岁前达到炼气中期、身具上品灵种者,皆可参加。” 众人闻言大喜,他们没想到凡人竟也有入选机会,当真是生平首次。 龙烟摆手示意道: “炼气修士来甲字号木台测验灵种修为,凡人童子去乙字号木台静坐,等待测验肉身根骨。” 话音刚落,上千人群中陡然钻出数百人来,分成两拨向木台冲去,其中炼气修士尚且矜持,凡人童子则毫无顾忌,你推我搡起来。 “金仙长,我们能不能上去?” 一名乘黄院童子语气颇为急促,望着乙字号木台翘首以盼,仿佛会迟到一般。 看童子们皆是眼巴巴盯着自己,金一仙也不好阻止,挥手道: “去吧!注意安全,莫与他人起了冲突。” 童子们一听,顿时撒丫子前冲,落在最后的一个还不忘问了一句道: “金仙长不去么?” 金一仙微笑摇头,转身一瞧,发现身边只剩一个胡通灵,笑道: “你年纪没超过,怎么不去?” 胡通灵却摇摇头道: “我伤势尚未痊愈,胸口还有些疼痛,定是通不过的,倒是你,为何也不去?” 金一仙轻笑一声道: “你之前不是怀疑有陷阱么?如今我也开始怀疑了,自然不去!” “你看出什么阴谋了?” 胡通灵有些兴奋道。 “我的修为离台上那个差了十万八千里,能看出什么?不过别人也不是傻子,我看出来的,他们都看出来了。” 金一仙目光左右一扫,低声道: “你看那些穿皂衣的,一会儿功夫已经看我们十来回了,其中还有几个是求仙居的弟子,你没认出来么?” 胡通灵一惊,连忙看去,却被金一仙扯了一把,立刻领悟过来,道: “刚才是求仙居在算计我们?他们也算是血神宗的人吧,龙烟为何要杀他?” 金一仙语气中有些不确定,道: “不清楚,求仙居只是血神宗下面的一个坊铺,其中小厮自然不算正式弟子。 至于修士不可杀凡人的修真铁律为什么失效,想来是他们自作聪明,阻拦收徒,此乃门派的根基所在,龙烟不得不杀。” “原来如此,一仙,你修仙以后怎么懂了那么多?掌柜的是不是给你开小灶了?” 胡通灵有些羡慕道。 “那当然!许狐狸还说要收我当干儿子,以后死了把乘黄院也传给我呢!” 金一仙撒了个不大不小的谎。 “放屁!就他那抠门性子,愿意把乘黄院传给你?不把它带进棺材里就算不错了!” 胡通灵笑骂道。 二人正嬉闹间,甲字号木台上突然传来一阵淅淅沥沥的落雨声,引发一片惊呼: “极品水灵种!” 金一仙也是惊讶无比,测灵珠检验极品灵种时都会出现某些异相,比如极品风灵种的微风,极品水灵种的雨水。 但实际上,极品灵种颇为稀少,他在坊市十来年,也只见了两三回。 二人好奇心起,连忙上前观瞧,那是一个样貌俊秀的少年,正意气风发地接受别人羡慕的眼光。 “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龙烟欣喜道。 “回禀仙长,我叫周全真!” 少年不卑不亢,但眼角眉梢的骄傲是掩盖不了的。 “好好好!你先去和父母作别,今晚我便带你回血神宗!” 龙烟有些抑制不住,转身低喝道: “余下诸人,快快上前!” 甲字号木台的检测速度陡然加快,中品以下灵种自不必说,就连一名觉醒了上品土灵种和中品木灵种的少女,也被龙烟一番斟酌后淘汰。 半天过去,甲字号木台终于结束,最后只选出了两个“仙苗”。 一个是之前的周全真,另一个则是觉醒了上品水灵种和上品火灵种的邓英。 胡通灵打量许久,语气疑惑道: “真是奇怪,为什么龙烟对水灵种那么感兴趣?难道血神宗不收其他灵种吗?” “那倒不是,中品宗门的功法往往都很齐全,可能龙烟也是水灵种,或许他想收个徒弟吧?” 金一仙猜测道。 一般来说,师父和弟子同修一门功法,教学起来难度会降低不小。 这时,胡通灵突然看向乙字号木台上,面带担忧道: “一仙,你说过,求仙居和血神宗有些圈套在里面,上午没见到,下午的凡人选拔不会出什么事吧?” 金一仙仔细思索了一番以往下品宗门纳新的手段,摇了摇头道: “难道还能像凡间比武一般,让一群童子厮打起来?或许是我们多虑了。” 世事难料,除非一开始就禁止童子们参与,否则真出了什么事,两个半大少年对此将束手无策。 时已过午,城界阻挡不了阳光,可在暴晒之下,凡人童子们竟是无一人离场。 龙烟显然兴致颇高,结束了甲字号木台的筛选便来到乙字号木台上。 他一手按在一名童子头顶,一手捏着玉简,沉吟一会儿才道: “下去吧,等你感气化元,达到炼气中期再来,不过,到时年纪就不一定符合了。” 那童子不傻,知道自己被淘汰了,小嘴一瘪,双目泛红,他倒没哭出来,爬起身匆忙下台离去。 “修士可以看灵种、看修为,凡人如何衡量?龙烟是怎么判断的?” 胡通灵好奇心又起。 金一仙也起了心思,但他还不太了解筑基修士的手段,只能猜测道: “筑基修士有神识,或许是用神识秘法来探查。” 这时,他们身旁一名宽袍修士看了金一仙一眼,赞道: “嘿,小道友见识不低,筑基修士的确可以施展神魂法术,探测童子的肉身暗伤以及对天地灵气的敏感度。” 第20章 阳谋 “原来是半步筑基的前辈,晚辈这厢有礼了。” 金一仙看出这宽袍修士有些文气,便猜测他是附近道场的教习,施了一礼道。 那修士颇有些君子之风,连忙回身相拜道: “哪里哪里,小道友如此年纪,已经炼气入道,在下可不敢妄称前辈。” 金一仙毕竟见识太少,有个经验丰富的修士在旁,忍不住问道: “敢问前辈,既然神识能检测凡人的资质,为何坊市内还要开设道场? 那些世家宗门只需派出筑基修士在凡间搜寻便可,何苦让童子们蹉跎岁月?” 宽袍修士闻言一笑,道: “小道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修真界中有神物自晦之说,童子感气化元亦然。 能用神识探测出来的童子往往资质平庸、大道难成,而顶尖资质几乎是难以探测的,只能靠蒙! 散修们收徒倒是常用这种办法,然而此非正法,世家宗门是决计不用的。” 金一仙闻言一阵愕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凡人阶段提前被开启神魂的秘术,难道并非正法,而是邪法? 此时,宽袍修士面容转为严肃道: “门派纳新虽然最看重潜力,但为防奸细混入,往往筛选甚密,入者寥寥。 童子们从凡间到坊市是一道门槛,几个门派联合招收又是一道门槛,进了门派还有数道门槛。 一些顶尖门派往往要检测五六回,甚至弟子出门后回山都要检测一番。” 金一仙恍然大悟,许诚可没说过这些修真见闻,他斜了乙字号木台一眼,又问道: “敢问先辈,照你所说,为何此次血神宗开门纳新如此草率?不仅只来了个龙烟,且选取方法也颇为低下?” 宽袍修士之前应对如流,面对这个问题却泄了底气,支支吾吾道: “唔...龙烟曾为血神宗天才弟子,自然有些不同,或许他只是想收个徒弟而已。” —————— 龙烟的检测速度很快,一个多时辰过去,陆续便淘汰了两百多人。 但越是筛选,金一仙和胡通灵的脸色越是难看,因为他们发现,凡是乘黄院的童子都被留下了。 可童子们只觉得以凡人身份加入血神宗乃是天大幸事,围在一起喜笑颜开。 “一仙,这个,这个,我们该怎么办?” 胡通灵脑门见汗,思绪一片混乱,他可没胆量冲上去喊一句: “乘黄院的都不许去!” 那个皂衣青年就活生生的死在他眼前,被龙烟一击打成齑粉,不成人形,他半年前也被修士击伤,当时命悬一线,可不想再来一次。 “别吵!容我想个法子。” 金一仙也是恼怒不已,他没想到龙烟真的敢出手,而且针对的竟然是凡人童子。 不得不说,龙烟的计谋光明正大,堪称阳谋,但又毒辣无比。 他名义上给了童子们一条通天大道,谁也无法阻止,因为这和血神宗纳新一样,阻人道途,犹如杀人父母! 至于这些童子最后能不能感气化元,步入仙途,谁也不知道。 但金一仙清楚,血神宗家大业大,随便出一点资源,就能养这几个不能入道的童子到老到死。 龙烟在乎的是乘黄院的许诚,或者说是许诚背后的极道仙宗! 也许他并不清楚许诚的来历,抑或许他就是在试探,试探乘黄院的水有多深。 但就当下而言,一旦外界得知,血神宗弟子强行插手两家坊铺之间的矛盾,散修们会如何选择? 他们当然会认为背靠血神宗的求仙居能占得上风! 在此心理下,针对乘黄院的肮脏龌龊会纷至沓来,他们会把落井下石当做示好求仙居的敲门砖。 这些是来自修真界的,还有针对凡间的计谋。 按照规矩,童子们不能感气化元,多数人会由坊市道场送回他们父母身边,但去了血神宗后如何还能回来? 凡人父母一旦得知,闹事自然是不敢的,但谁还愿意把子女交给乘黄院? 更恶毒的是,童子们都进了血神宗,极道仙宗该怎么评判许诚?就算不怀疑背叛,但一顶无能的帽子,许诚是走不脱的。 “掌柜的到底干什么去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该怎么办?” 胡通灵毕竟还是少年,见识的少,此时不禁抱怨起来。 金一仙轻叹口气,他也无法阻止龙烟和童子们,只能做最后的努力... 两个时辰后,检测全部结束,三十二名凡人童子留下,其中身穿统一着装的乘黄院童子赫然显眼起来。 不少散修和坊铺掌柜都知道乘黄院和求仙居的矛盾,见状也是议论纷纷。 “唉,血神宗下场了啊。” 千光悬浮在数百丈高空,看着下方的两座木台,有些感叹。 “修真铁律、道盟裁判在他们眼中算得了什么?想弄臭一家坊铺,搞死一个无势散修,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 明昭很是丧气,他实在想不到,区区一起盗窃事件,怎么就愈演愈烈了呢? 如今甚至发展到血神宗向云霞坊市纳新示威,血神弟子亲自下场对付散修的地步。 “这不是我们能阻止的,即使血神宗高层无意,光是一个筑基圆满的龙烟,我二人也无计可施。” 听了明昭这话,千光却想起另一件事,心道:那可不一定...... —————— “金仙长,我被选上啦!我们都被选上啦!” 一众童子们面带笑容,兴奋地围着金一仙叫了起来。 “你们这些蠢...” 胡通灵刚要喝骂,却被金一仙捂住了嘴巴,眼神狠狠剜了一下。 顺着他的目光,胡通灵看到龙烟的一张老脸正笑吟吟地望着这边,不禁冷汗直冒,委顿不语。 金一仙暗叹口气,也做出一副笑吟吟的姿态,道了一稽: “恭喜各位道友,日后感气化元,加入血神宗,可不要忘了乘黄院的培养!” “不能忘!还要多谢金仙长这几个月来的悉心指导,否则我们连法器、符箓、药草都认不齐呢。” 一名青衣童子谢道。 这是出身世俗的童子,还算有礼貌,另外几个散修后代出身的,没等靠近就被他们父母长辈拉到一边去了。 金一仙长叹一声,故作可惜道: “唉,你们这一走,我和你胡大哥又要受累啦,难得有几个月清闲呢。” “金仙长,胡大哥,我们不会忘了你们的!” 那个青衣童子拍拍胸脯,大声回应道。 “嗯,钱正一,你年纪最大,到了血神宗要照顾好他们,别受人欺负。 卢求真,我知道你学东西慢,别一副少爷模样,要多去问问长辈。 你们都要感气化元,全部做仙人,只有这样才有出头之日。” 金一仙原本有些拿腔拿调,此刻突然有些哽咽,这些人都是他手把手教起来的,以后生死不知,怎能放心? 第21章 生意 “金仙长,你怎么哭啦?” 钱正一见金一仙落泪,有些无措,一干童子们也都是感伤不已。 胡通灵却慌了神色,连忙提醒道: “一仙,你是我们当中唯一的修士,可不能示弱,否则求仙居那帮人会以为是咱们好欺负的!” 金一仙恍如未闻,攒起袖子拭干了眼泪,撇开众人,上前几步道: “前辈容禀。” “哦?你有何事?” 龙烟语气淡漠,他看着面前这个眼圈通红的低阶散修,知道这一下打在了乘黄院的实处,心中泛起一丝不屑。 金一仙却是一揖到底,纹丝不动,声音从地面传来: “血神宗此次纳新,我乘黄院共计九人入选,实乃莫大荣耀,依照旧例,乘黄院有培养之功,血神宗有偿付之责,只是凡人入选尚属首次,还请前辈定夺。” “这个...” 龙烟顿时愣住,他没想到这个散修少年刚刚还在和童子们真情流露,转眼就和他谈起了灵石生意。 没错,宗门纳新实际上就是一笔买卖! 凡是收获弟子的宗门,都要给培养的坊市道场一笔丰厚的灵石,这是惯例。 否则谁愿意花心思去凡间搜罗弟子,带回来传授修真界的知识见闻? 龙烟原本是宗门内天才筑基,一意修炼,向来不关心宗门纳新事宜,此次他也是为了搞乘黄院才来这么一出,哪里想到还有这些关窍? 招一个感气弟子,给多少灵石合适?招一个凡人童子呢?是给黄金白银还是灵石? 龙烟不知道! 而且此次额外收获不小,有两名灵种极佳的炼气弟子,总不能吃霸王餐吧?否则血神宗的脸皮要不要了? “此事的确要紧,血神宗定不会少了你们好处,且容我盘算一番。” 龙烟打了个马虎眼,旋即神识外扩,想找云霞坊市的管事明昭、千光咨询。 不料神识散出二三里地,两人竟不在他搜寻范围内,这是怎么回事? 整个云霞坊市也就方圆六里地,管事处更是在坊市中央的广场附近,不过百丈之遥。 不在坊市?难道都去了蜃龙山?一个不在还能理解,两个都不在就值得回味了。 转念间,龙烟心中了然,暗骂道: “两个该死老鬼,想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 他心中恨极,面上却不露声色,扬声道: “此次血神宗纳新为新例,故偿资与以往不同,周全真得上品灵石百枚,黄金一千两;邓英得上品灵石八十枚,黄金八百两。 至于凡人童子们,道途未定,前路未明,各得上品灵石十枚,黄金百两。”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瞠目结舌,全场针落可闻,旋即彩声如沸,一片叫好之声。 金一仙也吃了一惊,一般来说,上品灵种的偿资不过十来枚中品灵石,极品灵种最高也只给五十枚中品灵石。 凡人童子更不一样,大都是他们父母倒贴钱,才能送进坊市来。 而且上品灵石在云霞坊市极其稀少,大都是筑基圆满、结丹前期才能使用。 也就是说,半年时间,乘黄院一家就赚了九十枚上品灵石,堪称一本万利! 这龙烟莫不是个雏儿?金一仙暗暗想到。 —————— 看众人如此反应,龙烟哪里不知道自己当了冤大头,在行家面前出了大丑,但他是个有城府的,又富心计,打量了金一仙一眼道: “我观你也已炼气中期,年纪又适合,为何不参与?是看不上我血神宗么?” 金一仙心中一跳,忙又一稽首道: “前辈容禀,晚辈资质低劣,筑基无望,故只想在坊市中混迹,赚些灵石便好。” 龙烟不疑有他,心里有些感叹,这就是散修的命运,他缓缓开口道: “如此,你来领取偿资。” 金一仙却再是一揖,道: “不敢劳烦前辈,依照旧例,云霞坊市需要扣除相应税灵,请前辈将偿资统一给到坊市管事,自有彼等发放。” 龙烟闻言又是一滞,还要给坊市扣除税灵?这规矩他也不知道! 如今明昭、千光二人故意躲着他,怎么给? 他正自皱眉,只听一声长啸,明昭、千光齐齐飞至,明昭拱手上前道: “适才坊市外壁有异常波动,我二人担心有妖物滋扰,出去查看,不过半日功夫,道友竟收了一名极品灵种,当真好运气!” 千光扫了周全真一眼,面色古井不波,心中却想着这样的仙苗被血神宗收了去。 何其不甘,何其郁闷! “两位道友不必解释,在下多有打扰,就此告辞。” 他满心怒火,却不好肆意发作,甩手扔出一枚纳戒,再放出一艘可载人飞行的血色浮舟,对一众新人喝道: “入选弟子,立刻上船!” 明昭看着龙烟那张晦气老脸,心中快意不少,向千光神识传音道: “以我之见,这龙烟必是自作主张,并未得到血神宗授意便来云霞坊市纳新。” 千光则是将目光转向金一仙,道: “乘黄院的小炼气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出言两次皆曝龙烟之短,若非他是许道友培养,我还真想要了来!” 明昭沉吟片刻,笑道: “我意在坊市传出消息,龙烟首次在云霞坊市纳新,得极品水灵种,又大肆招揽凡人童子,有侵略报复之嫌,老友以为如何?” 千光点头道: “此举正合我意!龙烟结丹失败,宗门失意,再流传此事,余生恐不安矣。” 明昭举目远眺,东北角的乘黄院木楼映入眼帘,良久方轻叹一声道: “只是许道友那里,我等如何分说?这数十年来比邻而居,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无妨!” 千光笑容莫测高深,道: “许诚此人表面恭顺,实则内中刚硬,只怕底牌不少,我等只需透露些消息,推波助澜便可。” “老酒鬼倒是有心机,如此,且看二人斗法罢,若事不谐,我们再出面调解。” 明昭理解千光的意思,许诚低调了十几年,却在与求仙居的周旋中牢牢占据上风,明显是个有手段的。 对于这样的人,他们赤裸裸的示好是不够的,唯有雪中送炭方能拉近关系。 千光没继续说下去,看那周全真欢天喜地的上了飞行法器,轻叹道: “想我凌云剑派五千年传承,创派祖师以下,三位二代祖师、九位三代祖师,个个成就真人之位,其中只有四人不是极品灵种。 可这几百年来,极品灵种日益稀少,有的也大都被上中品宗门收走,若我凌云能得几个极品灵种,也不至于一名成婴也无法成就,生生被划为下品宗门。” 第22章 融合 明昭也看着血色浮舟,叹了口气道: “六花世界,大宗门繁荣的太久了,十数万年来吸走了多少天才弟子,可又有多少死在了内斗之中!” 天机殿创派时间不长,只有三千年不到,但他们这些熟知宗门事务的老人对极品灵种数量下滑很有感触。 千光目光悠远,道: “您也感觉到了吧,最近百十年,八大上品宗门之间波澜涌动,只怕不出千年又要发生大变化。到时疾风骤雨之下,我们这些小门派不知能不能挺过去。” 明昭沉默良久,摇头道: “可惜到时我们早已是冢中枯骨,任他洪水滔天,又能如何?自家宗门若是见机些,早早上了大船,或许还能求个苟延残喘吧。” 二人感慨良多,望着血色浮舟向坊市出口驶去,众散修意犹未尽,纷纷散去。 人群中,金一仙拖着喋喋不休的胡通灵离开,他心中清楚,自己才炼气中期,攻击手段只有金剑术,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二人回到乘黄院,金一仙无心开门营业,启动了防护阵法,便走到后院开阔处,他目光一圈,锁定院中一根高达八尺的巨石柱。 这根石柱是用来晾晒妖兽材料的,但由于实在太高,众童子年幼身短,使用时颇为费力,一向不喜。 “就你了!” 金一仙轻喝一声,绛宫中金元气急速涌动,一枚三寸小剑缓缓凝成。 他印诀一掐,小剑倏然飞出,“啵”一声响,扎进巨石,留下一个半寸深的孔洞。 这三天来,经过数百次的练习,金一仙已经能随心所欲地施展《金剑术》,小剑飞行距离也从原来不到三尺,增加到如今五丈开外。 他预计,随着境界提高,金元气继续凝练,小剑能维持越来越长的时间,攻击距离自然也越来越远。 可旧难既去,新难又生。 不知是因为境界太低还是因为不熟练,《金剑术》的施法时间足足有三息。 在六花世界,时间有明确的计量,一息并不是真的一个呼吸的时间,而是精确到一日夜等于两万四千息,一息等于十二瞬,一瞬等于十二念。(ps:一息=3.6秒,一瞬=0.3秒,一念=0.025秒) 三息能做什么?以一个成年凡人为例,全力奔跑之下,大概能跑出二十五丈开外。 也就是说,即使是个凡人,一旦见到金一仙施法,只要转头就跑,大概率能跑出《金剑术》攻击范围。 金一仙很郁闷,怪不得以往见炼气修士斗法,几乎没有哪个修士会老老实实的掐诀施法,大都离不开刀、剑、盾牌等近战法器。 要么就是身家丰厚,可以掷出近乎瞬发的符箓,或者灵兽袋中放出妖兽虫蛊之物。 金一仙也看过那枚基础法术玉简,上面记载了修士加快施法速度的心得。 一是境界提升; 二是用辅助法器。 不过,在他看来,前一句话是屁话,等到了结丹成婴,这种最基础的《金剑术》只怕念头一起就能发出。 后一句话他也不喜欢,御使辅助法器自然很不错,甚至法器还有攻防功能。 可若修真如此方便,修士为何还要埋头苦练?买上十七八个法器,就能杀得别人落花流水。 但这是天才么?不是! 只有不自信的修士才会用法器来弥补缺点,而这样的修士永远不会成为天才。 望着巨石上的孔洞,金一仙再度蕴法生术,却见胡通灵走近叫了起来: “哇!一仙,这是什么法术?好像飞剑啊!” 像他这样的少年,对飞剑法宝有着无法自拔的痴迷,也是他为何感气近一年无所得,却仍未放弃。 金一仙皱眉道: “不是,这是我刚学会的《金剑术》,和飞剑略有相像罢了。” 他有些不快,修士新练法术最忌有人在旁,一个不慎很容易伤及无辜,像他这样的新手,如今根本做不到一心二用。 就在此时,他答了胡通灵一句,一身元气的运转顿时出现了松动。 而他施法正到紧要关头,也不愿就此散去法术,忙拿起印诀将金剑术施放。 只听一声破空厉啸,一枚五寸小剑爆射而出,穿庭过院,直直飞出二十来丈,撞到防护阵法才消散。 乘黄院的防护阵法品级颇高,受了一击只是荡漾了几圈波纹,便恢复正常。 “一仙,你这金剑术威力真大!” 胡通灵见状一愣,他对这些基本法术的威力是有些印象的,似乎没有眼下来得强横,不禁赞叹了一句。 金一仙没有回应,这次施放的金剑术威力大得过头,他根本没控制住。 一方面是小剑尺寸从三寸涨到五寸,另一方面是小剑的飞行速度突然加快,几乎一眨眼就飞得不见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 他稍一回顾,便想起方才有一股风元气融入到金元气中,只是风元气对金剑术有如此厉害的加成效果吗? 见胡通灵靠了过来,金一仙连忙挥手阻止道: “你别过来,这门法术我没练几天,方才便不小心脱手了,若冷不丁伤了你,我可没办法相救。” 胡通灵面色一变,他是被修士打怕了,连忙退出十来步,离得远远的。 金一仙略一思索,再次蕴法生术,这次他调用的全部是风元气,五息之后,一枚天青色小剑被他施展而出。 但他还没看清小剑的飞行轨迹,“叮”一声轻响,巨石上出现一个黄豆大小的坑洞。 嗯,速度很快,非常快。 金一仙很确定,只要境界不到筑基,修士根本来不及防御或躲避,但威力实在太小了,几乎伤不了人。 要知道,修士无论是日常行走坐卧,还是与敌战斗,都会被动撑起一层元气护罩。 这个护罩凡人刀剑不能伤,寻常法术冲击不能动,可谓毫无死角,只有被法术、法器直接命中,才能突破防御。 金一仙的“风剑”介于二者之间,能破开元气护罩,但不足以致人于死地。 “难道说,两种元气融合施法能够提升法术威力?但这又怎么解释凝练、精粹元气来加强法术?” 金一仙暗自琢磨道。 许诚虽然和他讲了很多修炼要诀,但未涉及法术,他一番纠结后,决定继续试验。 第一次试验:在九成风元气中混入一成金元气,结果金剑术的施法速度快了不少,不足五息,能在巨石上扎出龙眼大小的坑洞。 第二次试验:在八成风元气中混入二成金元气,结果金剑术的施法速度进一步加快,威力能在巨石上扎出枇杷大小的坑洞。 之后数次试验,都是减少一成风元气,增加一成金元气,然后对比效果... 第23章 追击 一柱香后,经过三十余次试验,金一仙发现,金元气在六成二,风元气在三成八左右的比例时,金剑术威力达到最佳!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道金剑术锋芒毕露,直接把已经坑坑洼洼的巨石斩为两段! 更可怕的是,金剑术的飞行速度快到能够产生尖锐的破空啸声,虽然不利隐蔽,但威势十足,令人不敢轻慢。 试验大成功,金一仙兴奋地意识到,他对风元气能加成五行法术的理解有误。 这可不仅仅是所谓的风助火势、风卷狂沙等,更重要的是,风元气能对法术的飞行速度和攻击范围起到极大的加持。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金一仙不禁有些感叹,此前仅仅是为了缩短蕴法生术的时间,从而达到加快施法。 如今虽未找到合适方法,却从另一个角度解决了攻击打不中人的问题。 可惜他还没有获得风系法术,也就没办法试验风元气对风系法术的加成效果。 金一仙并不贪心,因为异五行法术都极其珍贵,适合炼气、筑基修为的更是少有,这个阶段大多数修士还是以五行法术为主。 因此,《风雷遁法》中的《风遁术》和《雷遁术》可见珍贵之处。 “纵使法术能先人一步,境界也绝不能落下,这几年内,最重要的还是筑基。” 当夜,金一仙盘坐榻上,手持一枚下品灵石,缓缓运转功法。 清凉如水的灵气静静淌出,经过炼化后,元气归入绛宫之中,不兴一丝波澜。 这是他首次使用下品灵石辅助修炼,灵石中的灵气很精纯,比坊市中的天地灵气要好不少。 “修炼速度快了两成左右,只是肌肉脏腑有些胀痛,看来不能急于求成。” 稍一对比,金一仙便有了比较。 一般情况下,觉醒下品灵种或不入品灵种的炼气修士,从炼气初期进阶炼气中期要三年左右。 这足够让一名童子长成少年,其肉身在年深日久的元气滋养中能得到强化。 故而资质低劣者,在炼气初期反而不会因肉身脆弱形成瓶颈,进阶后也能顺理成章的使用下品灵石辅助修炼。 但金一仙的修炼速度还是偏快,没时间去打磨肉身,出现了“虚不受补”的状况。 要解决这个问题也不难,要么服用天材地宝,要么兼修炼体功法,均可增强肉身,反哺修炼。 他琢磨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在炼气阶段放弃。 因为炼体太耗时间,也太耗资源,更何况他必须分出大把时间去修炼法术。 大多数中品宗门中,约定俗成的筑基门槛是二十岁,在此之前筑基算是优秀弟子。 很多结丹、成婴长辈也会从中收徒,并赐下灵石丹药或法器符箓,从而让徒弟在修真道路上先人一步。 这也是许诚给金一仙下的死命令! 次日清晨,胡通灵在前院开门营业,金一仙则在后院反复练习几门法术。 两个多时辰后,他一身元气消耗的七七八八,便与胡通灵换了班,接替他坐堂迎客。 果不其然,这一日,乘黄院的生意冷冷清清,到晚来连一枚灵石也没进账。 —————— “金一仙!乘黄院交到你手里就没好事!其他人呢?疯到哪里去了?” 就在金一仙穷极无聊时,一道声音突然传入耳中,气急败坏间带着一股调笑之意。 许诚回来了。 “许狐狸!” 他猛然一震,迅速跳起身来,叫道: “快走!快去把钱正一他们带回来!龙烟把他们都带去血神宗了!” 金一仙喊叫中带着哭腔,他从未如此盼望许诚的声音出现。 “你说什么?” 一道九尺人影如风般掠到眼前,一把揪住金一仙衣服,看着这个泪眼婆娑的小子,许诚皱眉道: “说清楚些,到底发生何事?” 话音刚落,一缕神识传入乘黄院中,也带着刻不容缓的急促感: “许道友回来了么?贫道明昭,有急事求见!” 许诚终于意识到乘黄院的确出了大事,再也顾不得压制修为,一把提起金一仙,闪身便往空中遁去。 金一仙只觉胸口一闷,再睁眼时已来到离地数百丈的空中,不由得想惊呼出声。 但许诚身上散发着一股磅礴的元气波动,直接压得他口不能言,心中狂跳。 “许道友,你...你是结丹修士!” 明昭、千光均是在场,见许诚出现,正要上前分说情况,却被他身上那股充满压迫感的威势惊了一跳。 “到底发生何事?我乘黄院童子为何平白无故去了血神宗?” 许诚不再装模作样,直接向明昭开口询问。 “这个,这个,上人...” 明昭态度大变,他的谋算在结丹面前显得苍白无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莫要遮遮掩掩,快说!” 许诚大怒道。 明昭无法,战战兢兢的把起因经过说了一遍,又道: “晚辈猜测龙烟之意,当是为求仙居出头,并欲毁却前辈与乘黄院的声名。” “尔等见其胡作非为,为何不阻止?管事之责难道是徒有虚名么?” 许诚面露不豫。 千光见状不妙,连忙上前道了一稽: “上人容禀,那龙烟乃是筑基圆满,战力远超我等,又有血神宗做后台,故此我等不敢轻易得罪。” 金一仙却忍不住开口叫道: “他们是为了税灵!那龙烟是个傻子,收了三十几人,大部分都是凡人,却给了五百枚上品灵石的偿资!” 明昭面露苦涩,正欲解释,却见许诚摆了摆手,不由心中惴惴。 许诚自然知道,这二人和他一样都是来云霞坊市养老等死的,为难他们没什么用处,于是叹了口气道: “也罢!你们随我去做个见证!” 他手掌一挥,凭空出现一座十丈高、底盘有五丈方圆的土山,再伸手一抓,二人飞进土山中消失不见。 “许狐狸,你要去追龙烟吗?把我带上,我也要去!” 金一仙语带兴奋,有些迫不及待。 “你去个屁!” 许诚老眼一翻,正准备把这小子扔回乘黄院,忽然间想到什么,嘿嘿一笑,也将其扔进土山中。 人已到齐,许诚一掌托起土山,纵身飞出云霞坊市,直接将土山往地上一砸。 诡异的是,那地面仿佛水做的一般,尘土激扬中,眨眼将土山吞没。 金一仙等三人正惊讶于土山内部的奇妙空间,许诚突然闪身出现在他们面前,盘膝而坐,问道: “好了,你二人过来说说,那龙烟有什么手段?和龙屠相比,高明几何?” 第24章 决断 “前辈要去追赶龙烟?” 简要介绍了一番龙烟的手段后,明昭已经猜出了目的。 他和千光被吸入土山后就明白,除非许诚放他们出去,否则凭他们的修为,绝难打破这件飞行灵器。 以他们的见识,结丹修士往往使用极品法器和灵器。 前者基本用于辅助,如炼丹铸器、飞行索敌等,因为极品法器比灵器便宜许多,故而是非战斗用器物的主选。 但若结丹修士掏出杀敌保命之物,就必须是灵器了,这事关性命,轻忽不得。 可他们没料到,这许诚一出手就是极品飞行灵器,而且还能遁地前行,足见其身家丰厚,不可小觑。 以灵器的速度和结丹修士的强大修为,明昭预计,最多三日就能追上龙烟。 许诚看千光欲言又止,便道: “从天上飞去过于张扬,若龙烟决定鱼死网破,以凡人为质,即使我是结丹,也不好轻易动手。” “晚辈冒昧问一句,前辈可有后招?若杀了龙烟,血神宗不会甘休。要是前辈出身大宗门就好办了许多,否则有血神成婴真人在,恐怕我等承受不住。” 千光此前虽有猜测,但还是有些偏差。 如今见到许诚的结丹修为,以及敢邀请他们二人悍然追击龙烟,可见其身后势力必定不小。 “老道出身大宗不假,但血神宗的成婴不会轻易出手,二位不必担忧。” 见许诚不愿透露底细,明昭脸色苦了几分,千光却陷入沉思之中。 许诚瞥了一眼千光,暗暗点头,这老剑修有些智谋胆色,若非出身下品宗门,不然也是有望结丹的。 “掌柜的,我有个问题。” 见三人不再说话,金一仙趁机插进话来, “依明昭前辈所言,龙烟乃是血神宗的天才弟子,又怎会因为区区坊铺冲突就亲自下场?天才不是都很骄傲么?” 在他看来,就算是结丹失败,龙烟毕竟是天才,不该对这等琐事如此上心。 “呵呵,那杆血幡就是龙烟的!” 许诚冷然一笑,道: “你以为宗门内师兄弟都是相亲相爱么?龙烟有天才之名,暗地里嫉妒他的、想取而代之的人绝不会少,甚至想杀他的都有。 半年前,丁成道坏了血幡本源,龙烟因此反噬,结丹失败,你以为是巧合? 呵呵,不过是他对头的手笔罢了,远隔数万里,借散修之手为之,几乎不沾因果,这便是修真界的计谋!” 金一仙心中一震,他没想到丁成道偷血幡背后竟有如此关窍,当真布局深远。 “不过,说起来,天道之丹又岂是那么好结的?” 许诚语气感慨,摇了摇头道: “就算龙烟躲过了这次暗算,他结天道之丹的几率也不到两成,还不如老道我这个无道丹呢!” 金一仙并没有把筑基修士结什么丹放进心里,这离他还实在太远。 他把心思又放在了所谓本命法器上,这东西用好了是极大助力,可一旦被破坏,将对持有者造成极大影响。 寻常时候倒也没什么,若在战斗中,便极易生出破绽,片刻间就能分出生死。 —————— 龙烟盘膝坐在船头,有些心神不宁,身后的童子们隐隐约约传来了交谈声,彰显着他们的兴奋。 他没有回头喝止,而是默察自己的元气、神魂和肉身,然后叹了口气。 在还不到八十岁的年纪,就触碰到结丹这个境界,在修真界算是非常年轻了。 若能成功迈出这一步,他将成为血神宗近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之一,针对他的魑魅魍魉将烟消云散,甚至还会有巴结、奉承。 因为他出身凡俗,这类弟子有两个特点:一是弱,经常被世家弟子打压;二是穷,一件法器能用到报废为止。 即使龙烟身为天才弟子也不能避免,总有世家长老以各种理由克扣资源,总有危险任务安排他去完成。 为什么要修复血幡? 这是他从炼气开始就搜集材料,筑基后请亲近的长老打造而成,攻、防、辅一体,是件不可或缺之物。 因此,他将之炼为本命法器,帮助他度过了很长一段艰难岁月。 若他结丹成功,血幡以后将难以用于攻防,可还能辅助修炼,能支撑到他炼制一件本命灵器。 于是,他把血幡交给了龙屠,这是宗门里的边缘人物,很早就淡出养老。 紧迫的他赌那些人不会注意到龙屠,也正是如此,血幡成为了他的破绽,并被予以致命一击。 他失败了,肉身衰朽、修为持续倒退,直至退到筑基初期,然后慢慢等死。 他清楚自己已经在血神宗内失势,未来不会好过,可他依旧想报复,报复那些隐藏在阴暗处的对手们! 那就杀鸡儆猴! 自己就算修为倒退,但脑子还在、法术也未生疏,不是可以随便欺负的! 此后消息传来,是家贼所为,一个求仙居炼气管事偷了血幡,又在坊市内大开杀戒,被筑基散修杀了,血幡也沦为战利品。 他想要回血幡,那个散修竟然搬出东海道盟来,但又有何用? 鸡,就是他了! 龙烟再度回首看了一眼船舱,这是他未来的希望,只要将这一批弟子培养成才,形成势力,哪个还能欺他? 如此想着,他忽然又感觉有些意兴阑珊起来,自己还是太软弱了。 自己应该想的是东山再起,想的是亲手把血神宗的种种不公覆灭,而不是寄托在后辈子弟身上。 那么,有两具年轻活泼、天赋异禀的肉体在,还有比这更有希望的事吗? 夺舍! 这是龙烟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然后不可遏制的疯狂滋长起来。 以他如今还接近虚丹的修为,以及历经磨炼的神魂,夺舍一个炼气中期的孩童,难度应该不大。 选谁呢? 龙烟是上品水灵种,但夺舍以后,自己原本的灵种就不能提供助力了,而且神魂会虚弱好几年。 既然如此,就选一个修炼速度更快的吧,能弥补神魂虚弱期浪费的时间。 凭借自己从炼气到结丹前的修炼经验,二十岁前筑基不成问题,他甚至有机会加入上品宗门! 极品水灵种,就是此人! 虽然夺舍失败的风险也很大,但修真道路上何尝没有风险?比起落寞地过完百十年的下半生,他更愿意轰轰烈烈赌一把! 什么报复世家弟子,什么杀鸡儆猴,哪有自己重启道途来得重要? 想到这里,龙烟的心陡然变得火热起来,身体也禁不住微微颤抖,他再也忍耐不住,手间印诀一掐,便要调转法器飞行方向。 突然,“轰隆”一声,船舱破了个大洞! 第25章 斗法 偷袭! 龙烟反应很快,来敌并非要摧毁这件上品飞行法器,而是要逼其中的人出来。 毕竟这件上品飞行法器也颇有价值,少损毁一些,修复后还能卖个好价钱。 “此乃血神宗护送新人弟子的飞行法器,哪位道友不开眼,难道不怕被东海道盟通缉追索么?” 龙烟上来就先拿住修真大义。 一般情况下,有散修截杀宗门弟子,东海道盟认为是修道之争,不会加以干涉。 但若袭击的是运载仙苗的飞行法器,则有不同,东海道盟认为是破坏修真基石,处罚会非常严厉。 回应龙烟的是一道针刺般的神识攻击,他一时不查,立刻受了些伤。 没等继续反应,又是一道攻击直奔飞舟而来,偷袭者似乎耐不住性子了。 “这些修真蠹虫!” 龙烟没有办法,他不能一边操控飞行法器,一边还击来袭敌人,这对他一个筑基修士来说拖累很大。 “舟中尚有凡人存在,道友若是为财,你我便堂堂正正一战!” 龙烟放开法器操控,飞到空中,神识扫遍四方。 而失去控制的飞舟摇晃了几下,便向地面缓缓落去,似乎是顾忌修真铁律,来敌攻击略一停顿。 此时,龙烟终于发现,身下数百丈处的地面上凸起一座十丈高的土山,一名高瘦老者正面带冷笑望着自己。 “灵器!结丹!许诚!” 龙烟脸色骤变,一咬牙,猛地向飞舟扑去,只要控制住乘黄院的凡人童子,他就有了谈判的条件。 可在许诚一番筹谋之下,他又岂能得逞? 还未靠近,两道身影从斜刺里穿出,一左一右夹住飘落的飞舟,再一个遁闪,纵出百丈开外,与龙烟遥遥相对。 他脸色顿时黑了起来,杀机毕露道: “明昭!千光!尔等敢与我血神宗做对?” “龙烟道友要做什么?” 千光语带诘问,身畔环绕了一青一白一黄三柄飞剑,似是极为忌惮。 “修道之争,不涉凡人,龙烟道友适才举动贫道已用留影珠存影,来日东海道盟若是问询,我等不会隐瞒。” 明昭手中举着一枚光彩四溢的宝珠,道: “不过你与许上人之间的矛盾,我们并不会插手,无论胜败都与我二人无关。” “好个与你二人无关!” 龙烟仰天大笑,戟指二人道: “许诚乃结丹上修,却追杀我一个筑基修士,尔等为虎作伥,来日血神宗杀榜之上必有你等血名!” 血神宗有血榜和杀榜之分,杀榜上的皆是血神宗悬赏追杀之人的姓名。 “话说完了么?” 许诚一拂袍袖,语气淡漠道: “数月来,你等血神宗修士对老道再三挑衅,真当我是泥捏的不成?” 话音刚落,一枚泥丸出现在龙烟身边,急速旋转中猛然涨大,化为一颗巨型石球,散发出强横无比的吸力。 陨天星! 这道法术能够对修士产生巨大吸力,从而影响施法,是对付飞行修士的杀手锏。 龙烟面色沉凝,一掌拍出,石球上方现出一只血色大手,大手重重向下一拍,但石球只晃动一下,便将血色大手尽数吸入。 而龙烟则乘机脱开石球的吸引,一个闪身飞向更高的空中,眉头深深皱起。 此乃血神宗的水系法术血罗掌,而作为土系强法,陨天星能够吸收水系元气,将血罗掌威力化为虚无。 二人一番交手,各自确认了对方的五行偏属,许诚为土属,龙烟为水属,后者的形势相当不利。 许诚见龙烟丝毫不受陨天星影响,脸上有些郑重,再度催动石球撞来。 龙烟也清楚,自己境界不如许诚,五行偏属又被克制,绝对不能打消耗战,只有在急速攻防中窥得一丝破绽,击伤此人,自己才有逃跑的机会。 没错,龙烟只能逃跑,因为这是一场必败之局! 从他想劫持凡人童子时起,自己就已经输了,而且有明昭、千光在旁虎视眈眈,还有赢的希望吗? 一念及此,龙烟双掌连挥,不断打出血罗掌印,这些掌印与之前相比小了不少,但更加灵活,也不再硬撼石球,而是拨弄带偏,对石球飞行影响显著。 许诚见了也不多言,又施展出一道陨天星,两颗石球加入攻击,围追堵截下,顿时让龙烟陷入绝境之中。 但龙烟恍如未觉,在即将被前一颗石球撞上的刹那,他猛然转身,仿佛搏命一般,双掌往前一按,喝了声: “破!” 只见追在前面的那颗石球中钻出了几条碧绿的巨大藤蔓,绿藤不断生长,一息过后就将石球撑裂崩碎。 “燃!” 龙烟再一声喝,数十缕火光显现,绿藤瞬间燃起了大火,化为数条火龙,张牙舞爪地向许诚扑来。 “三行相生!” 许诚脸色顿变,双手印诀一掐,地面上隆起了数个土球,土球又化为数头长鼻挥舞的土象,土象大耳如翼,一阵扑扇,飞向了火龙。 除此之外,最后一个土球迅速分裂,变为数十只尖喙鹤鸟,如箭般朝龙烟射去。 放弃防守,以攻对攻! 这是许诚想到对付“三行相生”的办法。 龙烟见土鹤飞射而来,不敢怠慢,毕竟是结丹法术,无论是威力,还是其中蕴含的土之道意,都不是可以小瞧的。 他双手挥洒,一粒粒种子从袖间飞出,元气催动中迅速破芽生长,化为一面藤盾。 一时间,火龙缠上了土象,土鹤撞上了藤盾,各自爆发出阵阵轰鸣。 明昭看了脸色发白,道: “我本以为许上人的土法千变万化,已是可望而不可即,谁料龙烟竟然领悟了‘三行相生’,这一手水生木、木生火的变化,已接近结丹法术的威力了吧?” 千光没有接话,但内心颇为惊讶,凌云剑派中领悟“三行相生”的都是结丹长老,就连最优秀的筑基弟子,好像也只领悟了“二行相生”。 中品宗门和下品宗门,即使都是天才修士,差距就如此显著么? 如果说远在空中的明昭和千光基于自家实力显得惊讶不已,那么此刻躲在土山中观战的金一仙则是如痴如醉。 没有法器、没有符箓、也没有灵兽助阵,短短十数息之间,许诚和龙烟就为他展现了一场纯粹的法术盛宴! 第26章 力抗 双方斗法愈发激烈,许诚在拦住龙烟的火龙后,稍松了口气,暗骂自己疏忽。 他了解到龙烟既然选择结天道之丹,那么至少也是领悟了“二行相生”的。 须知法术只要带有某种意境,威力就能增长数成,若是意境间蕴含某种道,那么威力还能翻上几倍。 何谓道? 在筑基这个阶段,最普遍的就是五行生克之道,凡是领悟五行相生或五行相克,修士就有机会结天道之丹,未来也有望成婴。 但若什么都没有领悟,那么结丹境就是顶项,修士再无上进之路。 许诚在筑基阶段蹉跎百十年,也只领悟了一丝土之道意,从而结成了土丹,之后丝毫没有存进,自然也就止步结丹初期。 龙烟则不同,他在筑基时便领悟了“三行相生”,就能挑战结天道之丹。 而且在“三行相生”的加持下,他的水法、木法、火法威力大大增强,甚至能与结丹初期的许诚勉强相抗。 一时间,龙烟手中印诀不停,三系法术挥洒而出,整方天空都被法术风暴席卷。 而许诚咬定地面不放松,身旁泥沙涌动,不断组合变化成各种兽类,或变土虎上前扑咬,或变土龟立身防御,或变土鹤遥击龙烟... 可越是斗法,龙烟心中越是惊疑,此人身为结丹修士,为何只与他比拼法术? 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用极品灵器或极品符箓碾压吗?若是如此,他早就输了。 龙烟是有极品法器的,但他不敢用,因为许诚法术威力极大,万一法器被击毁,会对他的心神造成影响。 在如此高强度的法术对轰下,些微恍惚都能要了他的性命,所以不能去赌。 但许诚不一样,随便掏出一件防御灵器就能让他施术无功,甚至一旦用上攻击灵器,立刻便能令他遮拦不住,再无还手之力。 此人究竟在谋划什么? 许诚此刻却有些郁闷,身为结丹修士,对战筑基圆满却不能一锤定音,简直是出身极道仙宗的耻辱。 他不是不想用灵器或者符箓,而是自有目的,他想给躲在土山里的人表现一番。 没错,许诚把金一仙带来此间,可不仅仅是让他当个看客,而是为了塑造一个顶尖法修战斗的印象。 不唯器!不唯符!不唯外物! 就靠千变万化的法术,就能斩敌于前,这是许诚想教金一仙的重要一课! 实际上,所有的道统、宗门在最初教授弟子时,首先都会把最理想、最完美的攻击方式先演示一番,然后从基础开始循序渐进。 因此,在许诚看来,这次追杀血神宗龙烟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如果龙烟同为结丹,许诚没把握单靠法术赢下;若龙烟只是筑基初、中期,他又发挥不了传道授业之能...... ——————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龙烟眉头紧皱,他一身元气消耗近半,双方斗法已超过五十息,法术施放了数百回,各种组合都已试过。 而且他也明白了,许诚是在猫抓耗子——先玩后杀! 如果拖下去,自己元气低于三成,那么继续飞行都会吃力,虽然他还有几个底牌,但当下不是发动时机。 而许诚则是老神在在,他也已经想明白了,就是要凭借足够深厚的元气神魂,活活耗死龙烟。 他很清楚,要教金一仙斗法,首先不是教他如何速杀对手,而是教如何破解对手的法术组合,破解不了的就用大威力法术直接兑掉。 为了防止龙烟朝一个方向加速逃离,许诚在空中始终都留有一颗陨天星... “上人在做什么?为何还不对龙烟下杀手?真的打成消耗战了?” 明昭有些疑惑,看了千光一眼,发现他正在安抚飞舟内的童子,似乎并不担心。 “你看我作甚?你我二人已经承诺不插手其中,而且有结丹修士在,龙烟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千光轻叹口气,道: “若此次龙烟身死,我等自然无事;若龙烟败逃,以他近日所作所为,血神宗还能容他么? 挑衅东海道盟裁判,挟持凡人童子,无论哪一条,都够他脱一层皮了。” ...... 龙烟的表现越来越急躁,法术施放间已经有些许滞涩,身为结丹修士,许诚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 数息后,在龙烟一次较长的停顿后,许诚瞧出机会,冷声喝道: “起!” 只见紧追龙烟的那颗陨天星陡然炸裂,化为一团百十丈方圆的砂石烟云。 同时,地面上无数土块泥沙纷纷倒射上天,围着砂石云团旋转起来。 《混沌星云术》! 此乃土系法术中的至高奥义,已经有些脱离土之道意,包含了一丝星辰意蕴。 混沌星云术本是成婴以上修士所习之术,并非许诚这种从未见过真正星辰的结丹修士所能领悟。 陨天星只是混沌星云术的起手式,之后陨天星会炸成一团引力极大的星云。 其中修士除非瞬间爆发修为,离开星云,否则被引力拖入星云深处,就再难逃离。 这一变化许诚修炼了两百年,才勉强能够使得形似,换个筑基修士来施法,没等法术施完,就能把元气和神魂活活抽干至死。 “凝!” 许诚又喝一声,他有些吃力,但还能承受。 在吸引了数千方土石后,混沌星云再度凝聚为实,即将化为一个径达百丈的超巨型陨天星。 可没等巨星彻底凝成,只听震天般一声响,混沌星云被捅了个数丈大洞,一条巨大树根带着一人钻了出来。 死里逃生的正是龙烟,他的一条胳膊连在树根上,仿佛已经和树根融为一体。 龙烟没想到,许诚施展了一招远超自身想象的法术,完全不像是一个结丹初期所能具备的能力。 他有宗门赐下的一道“建木擎天符”,能够抵御结丹圆满修士的一击。 但他很清楚,光抵御可不够,必须逃离土云才有生存希望,谁知道许诚会不会继续施展出更庞大的土云呢? 于是,龙烟发动了《血肉化元》,一门通过献祭部分肉身,获取庞大元气的禁术。 “建木擎天符”本是结丹圆满才能完整施展,在《血肉化元》帮助下,他终于化被动防御为主动进攻,逃了出来。 龙烟面色惨白,一条臂膀化为建木之根,其中痛苦不足为外人道也,但他丝毫不敢停歇,神识扫过一个方向后,大喝道: “燃!” 只见数十丈长的建木之根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化为一条巨型火龙,直扑明昭、千光二人而去。 第27章 逃脱 “畜生!尔敢!” 许诚看龙烟向乘载凡人的飞舟攻去,正要施术援救,不料神魂、绛宫齐齐生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混沌星云术被破,他自然承受了严重的法术反噬,不由赶紧调息起来。 “许狐狸,你没事吧?” 金一仙在土山中出不来,看见许诚吐血,颇为焦急地大声喊道。 此时,龙烟紧皱的眉头终于微微舒展,脸上也散发出一丝笑意,他赌对了! 之前迟滞施法,他是故意的,就是在等许诚酝酿一个一锤定音的法术,只是没想到威力这么大。 在他的算计中,许诚的法术一旦被破,必遭反噬,那么他就有了逃生之机。 不过,在逃走之前... “龙烟你疯了!” 火光扑面,中人欲枯,明昭、千光大惊失色,以建木之根燃烧形成的火法,绝不是他们能抵抗的。 二人顾不得飞舟中还有数十名凡人,拼命鼓动元气,向两旁挪移而出。 “轰!” 飞舟四分五裂,三十余名童子四散飞出,其中两人手舞足蹈,拼命施放元气,却阻止不了下坠之势。 要知道,修士不到筑基,在没有飞行法器、妖兽的辅助下,根本不能浮空飞翔。 龙烟大笑出声,他这一击的目标就是自己的飞行法器,随后神识一扫,找到其中一个小修后,急掠而出。 “救...” 周全真话没说完,一道血芒已将他裹住,龙烟捏碎手中玉符,二人眨眼消失无踪。 许诚看得目眦欲裂,这是一道上品挪移符,可瞬间飞出百里开外,而且方向随机,无法锁定。 若他毫发无伤,还能花时间追踪,可如今法术反噬,已经再无可能追上。 数息之后,明昭、千光各自手提四五名童子来到许诚百丈外站定,至于其他人,救助不及,已经摔死。 他们也不敢离得太近,修士受伤,必然警惕心大起,无故靠近就是心怀鬼胎。 明昭歉然道: “上人,晚辈只救下九名童子,其中乘黄院的只有三人,还请上人见谅。” 千光手中的是那名水火双灵种的炼气小修,他叹道: “那名极品水灵种已被龙烟带走,此子结丹几乎是板上钉钉,百年之内,血神宗恐又多一名道丹修士。” 看着这些半死不活的凡人童子,许诚双眼冒火,但也无可奈何,道: “此非二位之责,日后向东海道盟陈言事实便可,受伤童子还请加以救治,至于我乘黄院的就不麻烦了。” “哪里!哪里!” 明昭忙摆手道: “上人请安心养伤,我等为你护法,些许凡人童子,岂敢劳烦大驾?” —————— 三日后,两道人影从一处灌木丛中钻出,分别提了几个水囊,其中一人还扛着半拉树枝,枝头上挂满了鸡蛋大小的果子。 “许狐狸,你看我们找了什么?” 金一仙面带喜色,摘下了四五颗果子,送到许诚面前,嘻嘻笑道: “嗯,脸色好看很多,今天能回去了吧?” 许诚面皮抽了抽,他因为疗伤,在此休养了三日光景,便将金一仙放出土山,协助他们救治伤者。 而金一仙自告奋勇,为大家搜寻食物,他带来收有一丝灵气的还灵果,能补充元气,在蜃龙山一带很常见。 但对许诚来说,还灵果已经和凡果没什么两样,他神识略一探查,道: “我们午后便出发,回云霞坊市。” “好嘞!” 金一仙笑着转身道: “邓英,我们去看看那些病号们。” 邓英就是那名水火双灵种的小修士,他在许诚面前可做不到像金一仙那般自然,忙一揖到底,道: “晚辈告退。” 二人来到明昭处,一个瘦弱身影支起身子道: “金仙长和邓仙长好!” “钱正一,你若不想死,就给老子乖乖躺下,白救你活过来了!” 金一仙喝骂道,他拿眼一圈,有些黯然,除了钱正一,还有两名童子至今没有醒来,恐怕凶多吉少。 在修真界,最难的莫过于凡人杀修士,修士救凡人!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世上没有灵丹妙药可以吃一颗就让凡人伤势尽复。 而且修士对凡人造成的伤害非药石可医,往往是磕一下就死,很少有活下来的。 这几日,尽管明昭和千光全力救治,除了邓英已经炼气中期,能够服药疗伤外,其他童子已经死去两人... 他们能做的只有每隔几个时辰渡过去一丝元气,让凡人童子利用《五行感气法》炼化后疗伤。 金一仙走上前,一掌按在钱正一胸口,渡过一丝元气,开口喝道: “速速运转炼化。” 对于金一仙能够迅速施展渡气疗伤的法诀,无论明昭、千光,还是邓英都很惊讶。 不过在得知这个此子拥有极品风灵种后,三人均是赞叹不已,也明白了许诚为何将其带在身边。 在结丹修士的教导下,炼气期的金一仙几乎不可能修炼出错,可谓前途无量… 午后,一座土山缓缓从地面升起,升到离地数千丈时便向着云霞坊市飞去。 “老道是极道仙宗峥嵘峰修士,道号赤狐,二十几年停留蜃龙山,未曾告知天机、凌云两派,还望见谅。” 经过几日奔波,在土山快要接近云霞坊市时,许诚神识传音道。 千光闻言一怔,随即行礼道: “赤狐上人言重了,我凌云剑派乃天一剑派依附宗门,而天一剑派与贵宗交好,晚辈自然不会泄露出去。” 明昭看了千光一眼,暗道你认亲戚倒认得好快,他也不甘落后,接口道: “上人既出身极道仙宗,想必血神宗是不敢来犯的,晚辈斗胆,请上人担任云霞坊市管事,以为臂助。” 许诚看了他一眼,已明白其意,道: “既然老道给云霞坊市惹了麻烦,自然一力担之,管事一职我便笑纳了。” 明昭大喜,也大礼拜下,随后看到金一仙在旁,一转眼珠,从纳戒中取出一物,递到他手里,道: “小道友,这是一块雷击木,还请不要推辞。” 雷击木,乃是得道灵木在即将诞生灵智时,被天雷击毁所成,蕴含一丝天雷之力,若是打造成法器,能对妖精鬼怪有克制之功。 一般情况下,雷击木至少能打造出上品法器,可见明昭送了份大礼。 而金一仙看过许诚和龙烟一战后,便已下定主意,未来一生不再使用法器和符箓,故而不甚在意。 但长者赐,不敢辞,于是他恭恭顺顺,行了一礼,拜谢收下。 第28章 雷木 “上人,这邓英...” 千光隐晦地瞟了一眼,只见那个小修士正满脸羡慕地看着金一仙。 “呵呵...阴阳均衡的上品水火双灵种,有些少见,我要了,你二人如何说?” 许诚看邓英资质不差,也起了招收之意,这是门派底蕴所在,不能谦让。 “但凭上人吩咐,一应税灵也皆可免除,只是须向他父母告知去向。” 千光暗叹口气,他还是想着为宗门留一个好仙苗的,毕竟是上品灵种,还是阴阳均衡的水火双灵种,只不过许诚想要,他们只能相让。 “蜃龙山的坠星湖中,最近些年有几只即将化丹的妖物,你们若是有意,便随我找时间走一遭。” 许诚借势要来了邓英,也清楚要给些回报,故而抛出一个难以拒绝的条件。 须知妖物一旦渡过化丹雷劫,体内的妖丹价值颇大,甚至部分妖兽的妖丹有延年益寿之功。 明昭、千光境界不够,向来不敢染指,可日后有许诚相助,自然手到擒来。 三个时辰后,众人在云霞坊市门口分别,金一仙和邓英跟着许诚回乘黄院,此时离极道仙宗开山纳新还有一个月,足以准备完全。 说起来,以邓英的资质加入普通中品宗门没什么问题,但像极道仙宗这样离上品宗门只差一线,又远在三沙岛外,还是有些难度的。 所幸有了许诚推荐,一条通天大道摆在面前,邓英若还不会取舍,就是傻子了。 —————— “你想提升施法速度?” 数日后,乘黄院的三层半木楼中,许诚盘膝而坐,正满脸古怪地听金一仙请教各种稀奇修炼问题,然后... “你境界刚到炼气中期,不加紧修炼,反而把心思放在法术上,就是舍本逐末!” 许诚语气很是严厉,道: “老道为何要带你去追杀龙烟?难道只是教你看一场斗法?我要告诉你,修士不可执着于外物。 何为外物? 法器符箓自然是外物,但对你一个炼气小修而言,法术也是外物之一!” 见金一仙撇嘴,似乎并不认同,许诚叹了口气,道: “如今你最重要的是早日筑基,延长寿命,等你结成天道之丹,有五百年可活,足够你修炼无数法术!” 金一仙默默点头,他知道许诚是一番好心,只能接受,随即掏出雷击木道: “许老,这东西我现在用不了,你给我换些有价值的丹药灵石吧。” 许诚接过雷击木,端详了一番道: “这段雷击木品质上佳,蕴含的雷灵气颇为浓郁,是件上品灵物。 只是老道这里比它有价值的东西不多,等你进了宗门,可以去门内坊市淘换一番,能换到不少更好的物什。” “雷灵气?那是何物?” 金一仙听了个新玩意儿,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 许诚解释道: “六花世界大部分天地灵气为无属性,适合修士炼化,但在九天之上,不仅有五行灵气,还有像风灵气、雷灵气之类的异五行灵气。 这些属性灵气本不会轻易降落地面,可事非绝对,一些秘境隐地内藏玄奇,能牵引属性灵气落地。 此外,每逢天降雷霆,也能带一些雷灵气下来。若有得道灵木渡劫,那么降下的劫雷中蕴含的雷灵气极为丰沛,灵木若未灰飞烟灭,就有可能蕴藏雷灵气。” 金一仙只知道妖精鬼怪都怕天雷和雷系法术,却不知还有此等隐秘,便问道: “雷灵气有何用处?” “用处颇大,就你适才所求,只需将雷灵气炼化为雷元气,便可提升施法速度。” 许诚觉得可以趁机勉励金一仙一番,继续道: “修士每逢突破大境界,天道之下,必有天劫产生,你若能结天道之丹,那么天劫中必有劫雷劈下。 只要你把握得当,炼化劫雷中蕴含的一丝雷之本源,便可大幅提升施法速度。 想那些道丹修士,一息之内能使出十七八个法术,老道是万万比不上的。” 金一仙顿开茅塞,对于异五行之秘,他总算有了初步了解,就是不知除风雷外,其他异五行有何效果。 想到这里,他眼前一亮,连忙问道: “许老,如果我炼化了这雷击木中的雷灵气,能助我提升施法速度么?” 许诚顿时感觉话都说给了狗耳朵听,冷笑道: “呵呵,自然可以,只是结天道之丹前,若非雷灵种修士,体内雷元气便如无根之萍,消耗后只能靠炼化雷灵气补足。 你要是还等不及,不妨用外道筑基的方式,将这块雷击木炼进道基之中,如此一来,筑基后的绛宫中便能源源不断地产生雷元气。 只是老道提醒你一句,外道筑基者结丹无望,自己好好考虑吧!” 许诚甩手离去,他就觉得当了一个领路人,几乎和师傅没什么区别。 除了没有免费提供功法、法术、灵石外,其他一切经验几乎都传给了这小子,结果竟然还听不进去。 罢了,为了自家宗门能出一名顶尖修士,就暂且忍了这不知好歹的小东西。 金一仙则陷入了沉思,他的修为进境本就不如那些单一的极品灵种和上品灵种,要想不弱于人,必须在战斗上有所成就。 以他现在的认识,就是凭借极品风灵种,将法术练到同阶无敌的地步! 这有几个方面需要提升,一是精粹绛宫元气;二是调整风、金元气比例达到最佳;三是提升施法速度。 前面两点,金一仙相信,那些炼气修士在师门长辈的帮助下都可以一一做到。 但第三点有些不同,别人大概率会买一件辅助法器,而他可以选择炼化雷灵气。 当然,他不会将雷击木炼化进自己的绛宫中,这无疑是最愚蠢的选择,但若绛宫中有雷元气备用,则有了出奇制胜的机会。 实际上,金一仙还有个大胆的猜测:为何修士只有结丹时才能引发天雷? 若是炼气期足够优秀,在筑基时就引来天雷,岂不是能领先其他人一个大境界?既有修士可结天道之丹,为何不能筑天道之基呢? 金一仙其实并不了解什么是天道之基,但不妨碍他去追求验证这个猜测。 在他从小到大听过的故事里,传说中有大能一境一劫,渡过九劫之后,直接飞升成仙的呢! 想明白了这一点,金一仙下定决心,先炼化雷灵气为雷元气再说。 不是他不尊重许诚,而是修士必须独立,走别人走过的路,前期会很顺遂,但肯定走不远。 而走自己的路很艰难,或许前方只有死路,但若修士有机缘、有决断,未必不能走出一条通天大道来。 第29章 指点 回到后院房中,金一仙取出雷击木,随即按照《风雷遁法》的口诀,将雷灵气逐渐引入经脉之中。 炼化意外得顺利,一股淡紫色的元气迅速在他绛宫内成型壮大,正是雷元气。 它比其他三股元气活泼很多,但还有些少,四股元气交融分离,总是不可避免的被卷进甩出。 两个时辰后,金一仙停止炼化,端详了一番雷击木,倒看不出雷灵气有所削减。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法术试验,试验对象自然就是金剑术的元气混合。 据玉简所述,金剑术拥有切割、刺削效果,金一仙没有用雷元气去施展金剑术,这是本末倒置。 他之前就明白了一件事,风雷元气只能辅助融入金元气中,不可越俎代庖。 很快,金一仙就发现了雷元气的优势,只要混入一丝,施法速度就加快了半息! 他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他不敢想象,若是天生的雷灵种施放法术会有多快?一息?一瞬? 时间就在金一仙不断修炼中过去,他从没想过离开坊市去蜃龙山试验法术。 在他还没有自保能力前,随随便便跟杀妖团或者采药队进山,那就是去喂妖物。 他也绝不承认,因为父母死在了蜃龙山,所以对那片常年弥漫着雾气的山脉有着发自心底的畏惧。 —————— “一仙,邓英,你们还会回来么?” 胡通灵已经修习感气化元之术快一年了,可始终不得门径,再加上朋友们即将离开,便很有些丧气。 “老胡,你可是亲眼看到了,这里是我首战杀敌、以凡诛仙之地,当然会回来!” 金一仙拍了拍他肩膀,骄傲道: “说不定哪天,我扬名六花世界,乘黄院的门槛都要被别人踢破呢!” 邓英则站在庭中空地上激动得说不出话,这半个月来,乘黄院中最开心的人既不是金一仙,也不是九死一生的钱正一,而是他。 本以为会加入血神宗,结果阴差阳错被许诚看中,将去极道仙宗追寻成仙之路。 而要说这半个月来,最难受的人,既不是胡通灵,也不是被拉去做牛做马的金一仙,而是许诚。 在被救凡人童子的隐约描述中,除了出身未被暴露外,许诚几乎被人查个底掉。 结丹初期修为、拥有飞行灵器、追杀血神宗龙烟、担任云霞坊市管事... 一时间,乘黄院门庭若市、日进斗灵,无数炼气、筑基散修蹲伏院外,只为求这位结丹上人指点一二。 另一方面,血神宗却奈何不了许诚,因为有明昭递交上去的留影珠为证。 东海道盟以龙烟杀死二十余名凡人童子,违反修真铁律为由,连发三条追杀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奇怪的是,除了血神宗内证明生死的命牌有些暗淡,龙烟似乎凭空消失了... “走了!” 许诚顶着一张黑脸出现,大手一挥,三人便消失在乘黄院的庭院中。 同时,在乘黄院地下,一座土山渐渐向地心沉去,一直沉到数千丈深,才朝着某个方向飞速遁移起来。 这是许诚担任管事之职后获得的坊市城界枢纽之权,他可以从任意方位进出。 “上人,我们为何不从空中飞去?而要在地下行走?” 邓英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穿了一身黑白相间的道袍,活脱脱一个小道士模样。 “呵呵,你可知这半个月来,云霞坊市之外埋伏了多少血神宗的结丹修士?老道敢打赌不少于一掌之数!他们没明面上动手,只是还未查清我的跟脚罢了。” 许诚傲然一笑,道: 估计再过半个月,这最后的秘密也得暴露,不过到时候真相大白,血神宗就不敢对我动手了。” 他的底气在于自家宗门无比强横的实力,足以碾压血神宗这种普通中品宗门。 然而,如今许诚虽端坐土山之中,看似悠然自得,实则心神紧绷,不住探查附近百丈内的元气神魂波动。 没办法,自己还是个结丹初期,挡住一两个血神结丹尚可,人多了也得跑路。 幸运的是,结丹的神识在地下会被压缩十倍以上,许诚精擅土遁,灵器土山也有土遁之能,只要不被神识扫到,他们还是安全的。 “许老,极道仙宗到底是一家什么样的门派?” 金一仙忍不住又问了起来,之前这老狐狸云遮雾绕的不肯明说,现在都在路上了,还怕泄漏么? 见两个少年都竖起了耳朵,许诚一边散发神识,一边侃侃而谈道: “左右无事,老道便挑紧要的说一些,都是你们新入派弟子须知中没有提及的,就当是个忠告! 首先是进入宗门后不要急于站队,纵使有人前来游说,你等也只长一双耳朵便好,须知世家宗族虽能提供庇护和资源,但其中险恶,非炼气小修所能抵挡。 这么说吧,宗门会发放资源,足够你等修炼到筑基,而且宗门不许炼气弟子出山,因此不必担心生死。” “会有同门师兄师姐或者筑基、结丹长辈对我们出手相害么?” 邓英惴惴问道,他是凡间豪门出身,可在修真界就是个雏儿,听说过散修之间为夺资源互相残杀之事。 许诚摇摇头道: “放心,没有哪家宗门会允许高境长辈杀伤低阶弟子,这是根本,损坏不得。 说回前话,你等筑基前可接些宗门的简单任务,或采摘草药,或洗炼矿石,未来若有意炼丹、铸器,亦可择一而习之,却无须面面俱到。 每过三年,宗门会考核炼气弟子的修为,并逐出垫底者十人以为震慑,这与你们关系不大。 值得用心的是与傀儡战斗的斗法考核,不必担心死伤,这不会淘汰弱者,但会奖励每个小境界的前十人。” 金一仙闻言,顿时露出喜色,正要提问,却被许诚睁眼一瞪,喝阻道: “一仙!收起你那副小心思,我知你法术上手甚快,可宗门中天才之士多矣,不缺你一个去出风头。 你和邓英两个给我老老实实的,不要兴风作浪,争取二十岁前筑基!” 许诚一阵头大,他看见金一仙目露奇光,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哪里不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 这半个月来,他发现金一仙夜间修行没有放下,可白天都用来修习法术了。 九门基础法术学会了四门,两门攻击法术,金剑术和火弹术,两门辅助法术,轻身术和御物术。 许诚相信,若是有条件给这小子一只妖兽靶子,他绝对敢痛下杀手! 对于金一仙重术轻法,他是半忧半喜,忧的是此子因术废功,耽误了筑基时间,喜的是极道仙宗强敌环伺,有了保命之能。 第30章 入派 “对你等炼气修士而言,筑基这一关不仅是奠定基石,更是一次精气神融合,体悟天心的重要机会。 何谓体悟天心?简单来讲便是悟道!” 许诚语气严肃,转向金一仙道: “你小子不是一直想提升修炼速度吗?若是体悟天心时悟得一丝风之道意,可助你将修炼速度提升三四成! 邓英,你若能领悟一丝水火相济之道,只怕修炼速度能暴涨五倍以上。” 二人闻言均是惊喜不已,他们都是双灵种,修炼速度是一大弱势,若能在筑基后体悟天心,将大大拉近与超凡天才的距离。 金一仙却有些不服道: “凭什么邓英可以领悟水火相济之道?我却不行?” 许诚瞥了他一眼道: “所有修士都是从自己的本属灵种开始悟道,因为最熟悉,所以最快!你想领悟水火相济?过一百年再说吧!” 听许诚说得斩钉截铁,邓英眼角余光看了金一仙一眼,不禁微微得意。 他原本对金一仙的极品风灵种颇为羡慕,此时才发觉自己的底蕴也不差。 金一仙则气鼓鼓地坐在一旁,首次发觉极品灵种也有缺陷,风与金之间既不能相生,也不相克。 ...... 五日后,一处万丈高峰顶上突然钻出了一座土山,眨眼就窜到云层中消失不见。 三人皆是松了口气,许诚朗声笑道: “想不到飞出十万余里还有血神宗结丹堵截,看来杀老道之心颇为强烈,只不过他们不知我等所去何处,当下再也追不上了。” 金一仙和邓英皆是绽出笑容,前几日,他们不止一次被突然转向、加速给吓到。 此刻,御空飞行的土山速度暴增了数倍有余,金一仙忍不住走到土山一角,开始观赏起云海之景。 土山飞行速度极快,以他如今的眼力,却不足以看清近处,只能眺望远方。 许诚可不会放过展现修真玄妙的机会,笑道: “等你们结丹后,飞行能力突破,就能亲自穿过云层,来到这第八天之中,若有一日你们化丹成婴,那才叫真正的遨游九天!” 邓英也凑了上去,他有些目眩神迷,喃喃道: “来日定要亲自飞上来,与这长天共舞,方不负我一身修行!” 金一仙深以为然,二人趴在窗沿,久久不愿离去,心中各自种下了一颗种子。 飞了不久,忽听许诚“咦”了一声,语带惊喜,金一仙回头看去,只见他伸手一抓,一蓬清气出现在掌中。 “这是何物?怎么好像有生命一般?” 金一仙看那蓬清气翻涌涨缩,变化万千,仿佛一只小号水母,不禁好奇心大起。 许诚却是面露异彩,被深深吸引,良久才笑道: “此物名为元始清气,乃是六花世界生成后,九天之中诞生的一种宝物。 其效果能生死人、肉白骨,乃是比极品灵石还要珍贵百倍的修炼至宝,向来只有成婴真人才能采撷。” 金一仙、邓英瞠目结舌,两个小土包子此刻才算见到了六花世界的底蕴。 “像我等成婴以下修士,最多使用极品灵石修炼,但到了成婴境界,只有炼化此物才能继续增长修为。” 许诚介绍道: “可惜此物稀有,在这第八天中更是极为罕见,想不到老道竟有此机缘。” 他约束住元始清气的左冲右突,却叹道: “可惜老道是不可能成婴了,留着此物也无甚用处,你们马上要进极道仙宗,我该有份礼物,便送了你们吧。” 说罢,许诚挥手将这蓬元始清气分成两团,灌入两个玉瓶中,道: “元始清气对你们来说过于精粹,不可用于修炼,但等你等突破境界时,只需一缕就能补足元气。 若不慎修炼出错,导致经脉受损,难以恢复,吸上二三缕,便足以恢复伤势。” 金一仙和邓英得知此物效果后,二人惊喜接下,金一仙心中感动,不禁道: “许老对我们这么好,干脆送到宗门以后,你就留下来指点我们吧?” 邓英也是极力点头,有一名结丹修士相助,他们进了宗门便不会受人欺凌。 “呵呵,想得美!” 许诚哼道: “身为修士,自当大道独行,有长辈提携一二已是万幸,岂能一直假手他人?” 金一仙闻言有些羞惭,知道话说得过了,便静下心思,开始修炼起来。 —————— 十日后,土山下降,穿过云海,呈现在三人眼前的是一片寥廓无垠的高原岛陆,正是极道仙宗的山门所在! “到了。” 许诚打断了二人修炼,停下土山,悬于空中。 金一仙赶紧跳起,数万里方圆的高原岛陆着实令他眼前一亮,郁郁葱葱的林木间偶尔窜出几个檐角,显示有修士洞府存在。 不过,更令他震惊的是,高原上还有四座直插云霄的山峰,山顶竟被云海笼罩。 这是突破到第八天了吧? 金一仙暗暗忖道,他看着其中三座高峰差异不大,而西南角的那座高峰上盘旋着无数不知名的灵禽仙鸟,透露出无限生机。 四座高峰之间有一环形山脉,围绕的山谷中隐隐透出红光,像是地火上涌。 金一仙之前通过许诚介绍,知道极道仙宗有“四峰一峪”:崔嵬峰、嶙峋峰、巍峨峰、峥嵘峰和幽岚峪。 崔嵬峰作为掌门主峰,传授的是禁法纯法,只有结丹以上才能修习。 嶙峋峰传授阵法、巍峨峰传授符法、幽岚峪传授器法、灵禽仙鸟环绕的峥嵘峰自然传授兽法。 金一仙和邓英两个小脑袋使劲凑上前去,要将这壮美高原尽收眼底。 许诚也不阻止,当年他还要失态的多! 这时,一道白光疾掠而至,到近处时现出一名高冠道人,面带惊喜道: “来人可是赤狐师兄?” 许诚出了土山,笑道: “原来是青汐师弟,我奉命外驻东海三沙岛蜃龙山,近日得了两名佳弟子,特地送回宗门培养!” 青汐道: “师兄来的正是时候,明日便要举办纳新仪式,宗门内已有百余名新收弟子。” “新收弟子竟过了百人?” 许诚赞叹不已,道: “宗门真是愈发兴旺了,想我入派时,新收弟子们还不足八十。” 青汐上前道: “正是!那三清山压制我等数千年,还是叫我们生生挺了过来,将来有一日,定要压过他们去!” 许诚面带深意地望了青汐一眼,笑道: “师弟豪性不改,这几年又杀了不少魔头吧?是九幽宫多还是大黑天寺多?” 青汐微笑不语,却以神识传念道: “师兄,白亭师叔月前从九天归来,如今正在崔嵬峰休养,赤鲤、青河几位师兄弟今日在峥嵘峰青龙殿当值...” “白亭成婴了?” 许诚眉头一皱,道: “多谢师弟相告!待我送两名弟子去登记后,便往青龙殿与诸位师兄弟相会。” 第31章 误会 青汐却是摆摆手道: “师兄不必担心,白亭在十年前成就元婴之境后,便从掌门处求得令符,开始执掌灵器殿。” 许诚闻言舒了口气,嗤笑一声道: “既然白亭选择执掌灵器殿,想来是要为他白氏本家出力了,也好,此人心性如此,成就也是如此,算是有一个好归宿。” 青汐摇头叹道: “可惜宗门内世家弟子占据高位,世俗弟子处处受限,没有人出来主持公道,也不知掌门是何心思。” 许诚则是语气冷冷道: “不过是几位师叔伯不愿意浪费心力罢了,真要出手整治,诸峰峪岂敢拒绝?” “那师兄为何出山避祸?” 青汐笑了笑道: “也罢,如今师兄回山,又逢宗门纳新,莫被此等腌臜事冲了喜气。” 二人拱手作别,青汐自去巡逻山门,许诚则将土山压下云头,朝四座主峰间的一片山谷中飞去。 那里名为春生谷,历来是极道仙宗新入派炼气弟子们的修炼、生活之处。 春生谷只有二十里方圆,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仅亭台楼阁齐备,还有诸多职能殿堂。 “春生谷管事何在?” 许诚传出一道神识,很快,谷中飞出一名身穿黄色道袍的中年道人,面带笑容,一副亲切模样。 “原来是赤狐师兄,师弟青渠有礼了,可是送入门弟子前来?” 青渠微一稽首,他负责管理春生谷内所有弟子,但见到走出土山的金一仙和邓英时,不由皱了皱眉。 他习有望气之术,看到两名弟子身上散发出两种元气波动,显然都是双灵种。 在他看来,只有双极品灵种,修炼速度才勉强过关,可世上又有多少极品灵种? 许诚自然把师弟脸色看在眼里,他知道这是对炼气弟子的偏见,可自己无法改变这种错误认知。 “多年不见师弟,为兄甚是想念,此番找来两名仙苗,还请多多照顾。” 他稍一示意,金一仙和邓英上前一步,深深一礼道: “弟子拜见青渠上人!” “哈哈,免礼免礼!师兄送来的弟子,岂能有差?” 青渠笑着摆手,作为最先接触新人子弟的长辈,他自然懂得收拢人心,而不是令弟子对宗门生出疏离之感。 许诚笑眯眯看着,挥手令二人去到青渠身边,道: “多余的话路上我已叮嘱了数次,你二人只需记住,早日筑基,加入内门。” 说罢,与青渠又是客套了一番,才拜别离去。 金一仙目送许诚离开,久久不语,忽听青渠温言道: “你二人随我来。” 邓英戳了金一仙一下,他们不敢怠慢,紧紧跟上,好像刚破壳的小鸡仔一般。 甫一入春生谷,金一仙便打了个激灵,因为此地的天地灵气极为浓郁,都快接近下品灵石的程度了。 “极道仙宗培养弟子,竟用灵气如此充裕之地,真不愧是大宗门!” 此前他和邓英为了不落下修为,都是用下品灵石修炼,如今进了春生谷,倒可以省下一笔资源。 三人一路走来,发现鸟语花香,流水潺潺,道旁种了不少奇花异草。 金一仙略一辨别,以他在乘黄院当了数年坐堂童子的经历,竟然只认识一半。 转过一个拐角,青渠指着前方的一座高大木楼道: “此乃问心楼,可检验新人是否为他派奸细,是否身负隐晦禁制,你们进去后看到什么异象,不要胡乱喊叫。” 二人都清楚这是入门流程之一,于是整肃形容,一前一后踏入楼内。 金一仙只觉得自己好像走上了一条石板路,路旁开满了脸盆大小的花朵。 花朵中逐渐现出影像:出生在云霞坊市,快乐的童年,六岁时开启神念,七岁时父母双亡... 被许诚收养,一步步当上坐堂童子,和散修斤斤计较,为了修仙吃波纹贝... 杀丁成道,感气化元,觉醒双灵种,修炼风雷遁法,首次练成金剑术,随许诚追杀龙烟,赶往极道仙宗... 金一仙步步向前,没有东张西望,仿佛路旁盛开的花朵不存在似的。 半柱香后,问心楼门槛处伸出一只脚,刚踏上楼外的地面,出门者便陡然醒转,正是金一仙本人。 他正奇怪自己为何没看到所谓异象,忽听“啊”的一声喊叫,连忙回头看去。 只见邓英面露恐惧,也跌跌撞撞跨过门槛奔将出来,冲着他叫道: “龙烟!大火!我差点死了!” 见邓英心有余悸,金一仙则是明白过来,问心楼中有勾起人内心深处记忆的手段。 二人平复心情,来到青渠面前,后者暗暗点头,对金一仙颇为满意,修士不能沉浸在过去,否则道途有限。 至于邓英,也很不错,虽有些恐怖经历,待日后心性渐长,自然能慢慢磨去阴影。 “再随我来。” 青渠继续引着二人前行,不多时,抵达一座院舍前,他开口介绍道: “此乃上陵院,为炼气弟子交付任务、领取修炼资源之地,我亦在此间修行,你等日后有何难处可来寻我。” 金一仙发现,上陵院附近人流稀少,显得有些冷清,不知是何缘故。 三人进入院内,只见一名青年面貌恭敬,正递出一枚玉符,垂首以待。 玉符被一名黑袍女道拿在手中,她将玉符往案上的一个法器表面一贴,随即说道: “任务完成,宗门评价乙等,十点功绩!” 青年面露喜色,从黑袍女道手中取回玉符,鞠了一躬,退开几步后转身离去。 “南筝,有两名新入派弟子,你取两份新人包裹来,再看看谷中哪里有空出的屋舍,分配两间。” 青渠见黑袍女道忙完,熟练地吩咐起来,又转身对金一仙和邓英道: “从今日起,你二人在谷中修炼,无事不要随意出谷,明日乃宗门纳新仪式,你等卯时来上陵院门口集合。” 说罢,他步入内院离开。 南筝面目清冷,她扫了金一仙和邓英一眼,将两个包裹递给二人,道: “包裹中有新人须知手册一份,道袍道履两套,聚灵阵盘一个,身份玉符一枚。” 她正要说明阵盘及玉符功用,忽见血光一闪,两套道袍道履已被面前的金一仙收进玉扳指中。 “血炼空间法器!” 南筝顿时一愣,随即面带不虞,目光生寒,朝金一仙喝问道: “这是从哪里来的?” 金一仙只觉莫名其妙,看看此人乃是筑基修为,于是躬身答道: “回禀师叔,这是我家掌柜送给我的。” 南筝哪里能信,血炼空间法器异常珍贵,只有出身大世家的门人弟子才能在炼气期时得到一枚。 我道为何青渠师叔要亲自出去接引?原来如此,她冷哼一声道: “不管是谁送的,既然来到春生谷,就舍了你那身少爷习气,安安分分修炼!” 说罢,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第32章 讲解 少爷习气? 这是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金一仙一时反驳不得,和邓英云里雾里的出了门,才发现两人的住所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差了有十来里路。 邓英犹豫一会儿道: “一仙,南筝师叔似乎把你当做世家弟子了,要不要日后去解释一下?” 金一仙摆摆手道: “不必,此人如此做派,明显是世俗一系修士,我若去澄清解释,被她邀请加入世俗一系,该如何拒绝? 还记得许狐狸来时是怎么说的吗?宗门内世家世俗争斗激烈,不可过早参与。” 邓英点头表示认可,他们清楚,如今自己境界低微,只能任人驱使。 ...... 金一仙的住所在春生谷西侧,这里地势高低起伏,一大片屋舍错落的分布在有些坡度的矮丘上。 矮丘下方是一座演练场,占地有数百亩,专门给弟子们练习法术使用。 演练场东侧是一片楼台林立的建筑群,最高的是一座五层楼阁,看名字“珍馐阁”就知道是用餐之处。 那是因为炼气修士尚不能辟谷,而且少年人正是长身体之际,胃口自然很大。 金一仙到达“珍馐阁”附近时,已是日头西垂,只见和他一般年纪的少年少女们三五成群,正诚惶诚恐地向一些师兄师姐请教。 而那些年纪稍大的或高谈阔论,或指掌间翻涌水火,不知在炫耀什么。 金一仙初来乍到,颇感新奇,便想找人询问一番,之前许诚讲的太过严肃,远不如同龄人说的生切。 他拿眼一圈,顿时目露笑意,锁定了一个正在向旁人兜售货物的小胖墩。 此人服饰简朴,不像世家出身,但腰间几个纳袋鼓鼓囊囊的,似乎装了不少东西。 稍等片刻,见无人光顾那小胖墩,金一仙踱步上前,道了一稽: “这位师兄有礼了,小弟金一仙,初来春生谷,有些家私想要添置。” 小胖墩眼睛一亮,上下打量了金一仙一圈,喜道: “哈哈,师弟叫我陈同师兄便好,你是刚来春生谷么?想在住所添哪些物什?” “陈师兄,小弟的住所就在那矮坡上,你若是有暇,不妨咱们边走边说?” 陈同看了一圈,发现新人渐渐稀少,料想不会再来生意,便昂然道: “就依金师弟所言!” 二人在矮坡上漫步而行,金一仙道: “敢问师兄,这制式道袍道履是否须每日穿着?还是日常可以穿便服?” “师弟有所不知,我极道仙宗除了不可背叛宗门、不可同门私斗、不可杀伤凡人外,其他清规戒律却是不多。 比如不忌杀人、不忌婚配等,若师弟哪日凡心动了,想成家立业也是可以的。” 陈同逗趣一笑,续道: “说回冠服之礼,宗门内除了开山纳新、筑基领取道号等几项仪式上需要道装出席,其他都是随意的...” 陈同很尽职,一个穿着问题,他洋洋洒洒答了许多,可见是宗门老鸟了。 金一仙笑笑,继续问道: “宗门发放的聚灵阵盘是一次性法物,还是可以随时拆卸?使用耗费几何?” 陈同哼了一声,道: “随时拆卸?师弟想得真美!这种聚灵阵盘价值比宗门发放的贵了五倍不止! 不过你也无需担心,此阵盘安在住所内,放一枚下品灵石,周遭灵气浓度能高出一成多,足够你修炼十日之久。” “唔...” 金一仙点点头,灵气浓度高出一成,那就更接近下品灵石,已经属于这个级别聚灵阵盘的极限了。 在六花世界,无论是聚灵阵盘,还是聚灵法阵,提升灵气浓度是有极限存在的。 用下品灵石布置的聚灵法阵,法阵内灵气浓度的极限就是下品灵石的灵气浓度;若是阔气些,用中品灵石布置聚灵阵法,就可以让周遭的灵气浓度逼近中品灵石。 但无论如何,阵师也不能用下品灵石,布置出中品灵石灵气浓度的聚灵法阵。 春生谷本身灵气浓度已经接近下品灵石,再用下品灵石布设聚灵阵盘,便能让灵气浓度更进一步。 这样的好处是,一枚下品灵石的使用时间能多出单纯吸收下品灵石的好几倍。 “敢问师兄,这玉符有何功用?” 金一仙又问道,方才那南筝什么也没解释就走了,以致于他现在就是个睁眼瞎。 “喏!玉符的第一个功用便是开启住所的防护法阵。” 陈同向前方努了努嘴道。 二人走得很快,三个问题下来,就到了住所门口。 金一仙失笑一声,道: “炼气弟子身份低微,在极道仙宗内又无甚危险,为何住所外还要布阵防护,岂不是多此一举?” 陈同闻言,却是郑重道: “金师弟你记住,防护法阵既是防外人打扰,也是防修士滋生心魔而不自知。 宗门内上至成婴真人,下到炼气小修,所有洞府法阵都有检测之能,一旦有人修炼时走火入魔,阵法便会预警,外界之人也能及时救治。” 金一仙恍然大悟,他的见识还是太浅薄了,于是将玉符滴血认主后,塞入门口的一个卡槽内。 “咔咔”声响中,防护法阵泛起一阵波澜,随后屋门洞开,二人便走入其间。 “金师弟,你这住所真是不错,上一任主人留下了不少东西,还有书柜书桌呢。” 陈同说了半天,就是希望金一仙能多买些家具添置,此刻见屋内布置井然,不免有些失落。 金一仙看在眼里,知道应该对这位师兄的好意讲解有所回报,便道: “陈师兄可有记载筑基以下修炼经验的书册?小弟想买几卷来参详一二。” “有是有的,不过我观师弟也是大族出身,这些修炼经验家中长辈没有教你么?” 陈同面露疑惑,他做惯了生意,眼神犀利,看到金一仙身无长物,便知他有不用神识神念就能开启的空间法器。 此物只有世家弟子才有,存放的往往都是修真之物,寻常生活所用的桌椅、被褥,乃至笔墨纸砚等反而不会带。 另一方面,他看此人谈笑风生间从容不迫,这不是一名世俗弟子新来宗门的模样,便有了八九成把握。 金一仙迟疑一下,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道: “师兄见谅,小弟并非出身世家,只不过自幼在坊市中长大,对修真有些见识罢了,竟叫师兄高看一眼,实在抱歉得紧。” 说罢,拱手一礼。 陈同有些不可置信,从坊市入门的弟子,说得难听些,都是被卖进来的,有谁肯自掏腰包送东西的? 除非这名弟子的资质高到了极处,掌柜有意交好…难道说,自己无心插柳,竟种了棵摇钱树? 陈同顿时有了主意,摸了摸鼓起的肚皮,哈哈笑道: “原来如此,金师弟可骗得我好苦,来日定要你请我在珍馐阁吃一顿才算! 修炼书册为兄是有几本,但都不值一提,可我家中有顶尖筑基修士留下的修炼秘要,待明日纳新仪式后,我便取来送你。” 第33章 网罗 金一仙不由大喜,道: “如何敢让师兄破费?师弟我还有些问题,劳烦师兄再指点一番...” 他没意识到,陈同家中有顶尖筑基修士,还能随意送出修炼书册,意味着什么。 一个时辰后,陈同吹着口哨,沿着坡道一路小跑向下,在经过珍馐阁时,他摸了摸肚皮,转身踱了进去。 只见一层的师兄弟们正如狼似虎般狂吃滥饮,他看也不看,吭哧吭哧上了楼梯。 转眼,陈同就爬到了第五层,他擦了把汗,耳朵一竖,听见右边包厢传来男女欢笑之声,便向那里走去。 “七哥,小弟适才发现一个妙人!” 陈同进门后鞠了一躬,眼角余光扫了那个半躺在榻上、衣衫凌乱的青年一眼。 青年似乎喝多了酒,推开身上一名妖娆女子,抬起惺忪的眼皮,认出是陈同,笑道: “是同九啊,你不去向新人弟子兜售桌椅板凳,来我这里做甚?再说了,什么妙人有比韩姬更妙的吗?” “七哥,你好坏呀!” 名为韩姬的妖娆女子拍了青年一下,痴痴一笑,又翻身坐到他身上啃咬起来。 陈同却是目不斜视,从桌上捡了一块酱汁浓厚的肉排塞进嘴里,咀嚼几下便吞下,随后舔了舔嘴唇,郑重道: “七哥,今日我在演练场附近售卖货物,一名新入门童子来向我询问宗门事宜,小弟与他一番交流,得知他是极品风灵种。” “什么?!” 青年男子脸色一变,连忙推开身上韩姬,坐起身道: “你确定?这是他亲口承认的么?” 陈同笑了笑,道: “小弟以公道待人,以诚信经商,自问那人不会骗我,我看他少年老成,便留了条以后联系的门路。” “同九,可真有你的!” 青年男子哈哈大笑,站起来拍了拍陈同肩膀,道: “我说你感气化元后,不在峰上努力修行,跑到这里来做甚,想不到今日竟网了一条大鱼! 极品风灵种,宗门有上百年没收到过了吧?若能纳入我陈家麾下,百十年之后,就是一员悍将啊!” 陈同摇摇头,阻止了青年的畅想,道: “七哥说的不错,只不过那人并非是单一极品风灵种,还觉醒了上品金灵种。” 青年笑容一滞,随即又舒展开来,道: “双灵种嘛,也是非常不错的苗子,筑基没问题,结丹也有很大希望,成婴就说不太准了。 同九,日后你多多关注于他,他想要什么东西,就辗转找来送他…等等,不要送他,要低价卖他。 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陈同知道七哥起了兴趣,答道: “他叫金一仙,想问我买一些筑基以下的修炼书册,我答应纳新仪式后送他一本。” 青年沉吟一会儿,道: “纳新仪式后就稍有些晚了,我立刻回峰一趟,取西风师伯所留的修炼书册来,你明早在上陵院门口给他。 记住,一定要趁着人多,你跑出些汗来,若他掏灵石付账,就说等回来再给。” 陈同点点头以示答应,七哥陈旻心机深沉,就是有些贪恋女色,疏于修炼,否则早就筑基了。 二人敲定戏码,陈旻一拍腰间,只见金光闪动,现出一头长达九尺的金雕,他一跃而上,金雕展翅高飞,眨眼就不见踪影。 见陈旻离去,陈同看了韩姬一眼,淡淡道: “韩师姐,您应该清楚七哥的脾气,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韩姬此刻已默默穿好了衣服,闻言万了一福,道: “韩姬明白,请九少爷放心。” —————— 金一仙不知道一张大网正向他张开,此刻他还在打扫住所,归整家私,此处是他未来的修行所在,马虎不得。 他的住所不大,分里外两间,里面可用于修炼睡觉,外面则用于待客读书。 金一仙将聚灵阵盘和地面上一个凹坑相扣,只听“咔嗒”一声,二者严丝合缝,仿佛融为一体。 按照陈同的说法,若他以后想提高灵气浓度,就要将这个阵盘施法取出,换上更高级的聚灵阵盘,但一经更换,被取出的自然就报废了。 在阵盘上嵌入一枚下品灵石后,金一仙运使元气激发,渐渐地,附近一丈方圆内,天地灵气开始积聚起来。 一夜很快在修炼中过去,由于效果极佳,他后来还好好睡了一觉,补上了之前半个月赶路遗留的疲惫。 寅正三刻,天星寂寥。 一百多童子已在上陵院门口集合,夜色尚且昏暗,金一仙看着一脸倦色的邓英道: “那南筝没和我们讲如何使用玉符开启门户,你难道就在门口坐一晚?” 邓英苦笑摇头道: “那倒不至于,后半夜来了个师兄,问清楚我是世俗出身便提点了几句。 唉!宗门内世家世俗之争如此酷烈,我等甫一入门,不明其中恩怨就被长辈捉弄,以后还是躲得远些。” 金一仙正待安慰几句,忽见一人自夜色中大步跑来,口中喊道: “金师弟,你在哪里?我老陈不负所托,带来了你所求之物,快出来见我!” 金一仙听出是陈同声音,有些惊讶,毕竟是指点过自己的师兄,还有求于他,便走出队伍道: “陈师兄,你所为何来?” 陈同气喘吁吁,一把拉过金一仙,将几卷书册塞进他手里,低声道: “师弟莫不是忘了,昨晚托我寻找修炼书册,我从家里拿来啦!” 见他额头冒汗,胸口剧烈起伏,金一仙不禁有些感动,揖道: “多谢陈师兄了,只是不知其价值几何?” 他从玉扳指中取出中品灵石,正要递过,却见陈同转身就走,边跑还边回头道: “无妨无妨!师兄我还有急事,灵石等你回来再付,我住在甲字六百十七号...” 金一仙心中暗赞,转身回到队伍中,忽觉有异,抬头一看,只见百余名童子正齐刷刷盯着自己。 “是中品灵石!” 一名童子瞪大了眼睛轻呼道,他无意张扬,却没想此刻万籁俱寂,声音传出老远。 在他们眼中,中品灵石都是筑基修士才能使用,此人一出手便是十数枚,这可不是寻常炼气修士的身家。 一时间,众童子大哗,他们大都在坊市道场学习了几年修真知识,自然知道中品灵石的贵重。 “哼,真是一群乡巴佬!区区中品灵石而已,你们难道没看到,他戴的是血炼空间法器么?” 一名华服少年嫉妒地看着金一仙手指上玉扳指,他虽是世家弟子,但家族资源有限,没有浪费在为他配备血炼空间法器上。 “血炼空间法器是什么?” 另一名童子疑惑道。 “你们不知道?血炼空间法器只要滴血认主就能当纳戒使用,没有修为限制。” 华服少年面上颇为得意,卖弄道: “内部空间三尺见方的血炼空间法器,就价值一百多枚上品灵石,要是再大一些的,价值还要翻好几倍!” 第34章 老树 金一仙心中一动,他的玉扳指内部空间足有一丈见方,可见价值不菲。 华服少年说了半天,见金一仙默然不语,不禁叫道: “喂!你的玉扳指内部空间有多大?” 金一仙不想暴露,便道: “一尺见方而已。” “不可能!” 华服少年尖叫起来: “血炼空间法器至少三尺见方,没有那么小的,你骗谁呢?你的肯定超过三尺!” 说罢,他双眼死死盯着金一仙,恨不得把玉扳指夺过来检验一番,可惜极道仙宗规定不能出手对付同门。 金一仙并不知道血炼空间法器的制式大小,随口编了个谎话,没想到立刻被戳破。 这又引发了一片骚乱,忽然,高空中狂风大作,一道声音飘渺而至: “新入门弟子禁止喧闹,全部上飞行灵器,随我去参加入门仪式!”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扁圆如碟子状的飞行灵器从空中降落,上面站了一名中年道人和两名年轻道人。 中年道人神色淡漠,两个年轻道人倒是有些亲切,想来就是接引他们的前辈。 众新人顿时噤若寒蝉,乖乖排队登上飞行灵器,那华服少年更是在三名道人的注视中直冒冷汗,心中祈祷不已。 金一仙四下打量,看着这碟子两边卷起,中间凹陷,倒是可以站不少人。 见人来齐,中年道人一挥手,那碟子越升越高,越飞越快,直奔崔嵬峰峰头而去,不过盏茶功夫,碟子轰然一震,降落在一座石塔前。 众人还沉醉在疾速飞行的快感中,中年道人开口道: “今乙庚年,一百零八名新入门弟子,按照各自姓名,入炼心塔,受问心法!” 金一仙看过新人手册,知道参加入门仪式前,还要经过一系列的身份检验审核,比如过眼前的“炼心塔”。 和春生谷内的“问心楼”不同,“炼心塔”是塔灵以大神通对弟子们施法,从头到尾就问一句话: “对极道仙宗可有恶意?” 面对此问,境界不到筑基的新人们根本无法反抗,只能依照本心回答。 好处在于此神通能助新人稳固心神,抵御被人夺舍和神魂控制,而且功效可维持十年之久。 金一仙不禁感叹,顶尖宗门就是不一样,不仅在检测新人方面别出心裁,还能给予十年保护。 “下一个,金一仙!” 一名年轻道人唱名不止,而那中年道人站在“炼心塔”门口,目光炯炯地望着新人们脸色,试图看出些异状。 金一仙快步上前,走进“炼心塔”中,他四周看了一圈,发现塔内有些潮湿,壁上还挂着水珠。 这时,一道不大的声音传入耳中,其意却恢宏浩渺,直扣心神: “金一仙,你对极道仙宗可有恶意?” 他感到仿佛有一只小手摸了自己的头顶一下,不由自主开口道: “没有!” 话一出口,异感消失,金一仙便知道“炼心塔”的检测结束,于是转身出塔… 过完“炼心塔”,再去“长生殿”,这里是给新人们制作证明生死的命牌所在。 “长生殿”并非真是一座大殿,而是由巨石围成的一个广阔庭院,庭院中有一棵高达百丈的大树,名为长生树。 此树有个特性,其制造的命牌与命牌主人间蕴含某种神秘联系,能够展现命牌主人的生死安危。 新人们排队靠近长生树,发现一名白发老者正躺在竹椅上,口中哼着莫名小曲。 “求真师伯!” 中年道人深深一揖,道: “今日是纳新入门,弟子青潮携一百零八名新入派弟子,请师叔制作命牌。” 金一仙闻言一凛,在极道仙宗内,求字辈的辈分最高,还在掌门之上,说明这老者是成婴修士! 求真睁开老眼,笑道: “青潮啊,你进门正好三百五十年了吧?倒也担起接引新人的重任了。” 青潮连忙拜道: “师叔在长生殿镇守数百年,寸步未离,弟子不过做些小事,岂敢言重?” 求真此时伸手拍了拍长生树,叫道: “老伙计,醒来办事了!” 只见长生树上无数枝叶开始摇晃,发出哗哗声响,青黄斑驳的树干上逐渐现出一张皱纹横生、须眉过尺的老脸。 老脸似乎刚睡醒,看了一圈惊恐不已的新人们,嘟嘟囔囔道: “老树我怎么感觉刚闭上眼,休息一会儿,竟又是一年过去了?” 求真无奈笑道: “老伙计,你都活了都一万多年了,区区一年,对你来说自然就像打了个盹一样。” 长生树又摇了摇枝叶,像是想把自己摇得更清醒些,低声道: “那就开始吧。” 说罢,繁密的枝叶间射出一缕缕碧绿光丝,眨眼便钻进一百零八名新人的心口。 新人们强忍着恐惧,既不敢喊叫,也不敢逃跑,因为他们知道,长生树是在取走他们的一丝生命本源,以便制造命牌,并非要他们的命。 金一仙此时感觉有些异样,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拽走了一些,又被送回来一些。 他是个胆大的,伸出手指钩了钩绿色光丝,发现它极其坚韧,勒得手指疼。 “小家伙别淘气,弄得我怪痒痒的。” 长生树眯了迷眼睛,枝叶间发出沙沙声响,连带着百多根碧绿光丝都颤抖起来。 金一仙大窘,看青潮和求真把目光转过来,心中狂跳,连忙放下手,低头不语。 半柱香后,碧绿光丝从新人心口缓缓退出,缩回枝叶之中,长生树闭上眼睛,有些疲惫道: “求真,该你了!” 求真恭敬一礼道: “又要辛苦你了。” 说罢,手指一点,对着一段枝丫射出一道绿芒,绿芒命中枝丫后迅速变淡。 不过片刻,这段枝丫上凸出一百零八个绿芽,绿芽逐渐生长变大,化为一百零八片嫩绿色叶子,这叶子正是新人们的命牌。 绿叶有大有小,颜色有深有浅,脉络有粗有细,但都是一副新生的喜人模样。 金一仙望着这棵又陷入沉眠的长生树,突然想到,修士不就是像这片叶子一样,发芽后逐渐长开、变大、成熟。 若修士上进无路,寿命终结,叶子恐怕也就逐渐变黄、枯萎,最后脱离长生树,化为尘土… 制作命牌完成,众新人拜别一人一树,乘上碟子继续朝下一个目的地飞去。 求真也重新躺回了竹椅,正要闭眼休息,却听长生树出声道: “求真,你去问问,刚刚那个淘气的小家伙是怎么回事?我发觉他有些异常,生命本源比常人少了一半多。” “什么?少了一半?那岂不是他的寿命也不到常人寿命的一半?” 第35章 问罪 求真惊讶不已,据他所了解,生命本源的多少直接影响的就是寿命长短。 “寻常十来岁的修士,生命本源绝不会如此之少。” 长生树慢吞吞道: “以我的经验,他一定是获得了这个修为不该有的东西,不是修炼了缩减寿命提高修为的功法,就是提早开启人体密藏,超支了潜能。” 求真万分不解,道: “那为何收他入派的弟子未曾发觉?” 长生树解释道: “生命本源本就如寿命一般,玄而又玄,就是分神修士也不能轻易断人寿命,也就我有这本命神通,才能通过生命光丝察觉出异常。” 对于长生树的解释,求真没有丝毫怀疑,这是一株正宗的妖树,其本命神通就和生命本源息息相关... —————— 新人们出了“长生殿”,又去往“英雄祠”,那是拜祭极道仙宗牺牲者的祠堂。 数千年来,无数先辈与魔道、三清山等势力争斗,或血战而死、或遭刺杀、或陷于绝域,具是壮烈之士。 这是极道仙宗的历史,也是新人们需要背负之物,皆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金一仙抬头一看,只见无数姓名刻在一块块丰碑上,没有音容笑貌,只有一丝淡淡的亡者之息。 拜祭完“英雄祠”,就只剩下最后一步,青潮提引飞碟,径直朝崔嵬峰顶投去。 据新人手册所述,崔嵬峰顶已在第八天中,金一仙在飞碟爬升期间,不止一次听见远处传来隆隆雷鸣之声。 待众弟子抵达崔嵬峰承天台时,日头已经升到半空,青潮放下众人,道: “你等就在此地活动,不要走远,等待掌门召开纳新仪式后,你等才算极道仙宗正式弟子。” 金一仙四下晃悠,发现整座承天台宽阔近万顷,周边矗立着上百根高大石柱,其中有几十根明显是遭到过攻击,断了些许,显得长短不一。 地面也不平整,随处可见破碎石板和干枯杂草,远处还有几个池塘大小的凹坑… 有些寒酸,有些凋敝,但透露出一股铁血苍茫之意。 金一仙心中荡起涟漪,他觉得这才是修真门派,而不是处处造的跟仙宫一样。 转了一会儿,众弟子都有些倦了,空中却突然传来几声响动,承天台的柱子发出道道白光,化为数百道光柱。 光柱在空中交汇,形成一道光幕,将整个承天台笼住,如同倒扣下一个大碗。 众新人看了,皆啧啧称奇,这时,他们发现头顶飞来了三名道人,如流星坠火般落在场中一根断柱上。 其中一名道人面色苍白、血染衣衫,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另一名道人稍好些,只是发髻散了,长发披肩而落,显得有些狼狈。 三人中只有一名白眉道人是正常模样,他脸色铁青,看见新人们一副散漫模样,顿时目射锐光。 金一仙只觉头脑晕眩,神庭刺痛,不由赶紧搬运元气,振作精神。 而不少人或按胸、或抚额,露出难受神情,身边的邓英脸色发白,捂着胸口,像是被人捶了一拳。 青潮略感惊讶,觉得掌门真人不该如此对待新人弟子,没等他多想,白眉道人道: “我乃崔嵬峰非存,半日前,极道仙宗在中洲的一处分支被九幽宫魔头攻破。 止戈、非御两位真人前去救援,反遭埋伏,他们拼死杀出重围,方才返回宗门。 此战,止戈真人杀九幽宫两名成婴,非御真人杀一名、伤两名成婴,大壮我极道仙宗声威!” 非存道人声音铿锵有力,丝毫不散,带着一股奇特的感染力传入众新人耳中: “汝等新入宗门,本不该过早知晓此等残酷之事,但既身入正道,便须知正魔之争即为生死之争! 凡我极道弟子,须时时刻刻铭记,见九幽宫、大黑天寺魔头,必杀之!” “必杀之!必杀之!必杀之!” 金一仙热血沸腾,与一众新人高声呼道,完全忘了自己本是冷静之人。 在他看来,九幽宫乃六花世界魔门之首,向来只有正道魁首三清山才能抗衡。 今日极道真人以二敌五,竟然能反杀三人,伤两人,可见传言不虚,在成婴境界内,极道仙宗的实力和八大上品宗门相差无几。 待新人们冷静下来,非存神识传于止戈,想让他说两句勉励之语,却见他轻轻摇头,便不再勉强,朝着新人们一挥手道: “散了!” 说罢,三人纵身离去。 青潮见了,赶紧将已经成为正式弟子的百余人接上灵器飞碟,向春生谷返回。 和来时不同,彼时大家关注的是崔嵬峰如何高峻崔嵬,此刻却都在讨论两位成婴真人如何逆斩九幽宫魔头。 金一仙冷静下来后便开始琢磨,渐渐明白止戈、非御两位真人的境界还是有些可望而不可及。 他摸了摸玉扳指,心中火热,自己谋求的可不是寻常的修炼法门,而是如何筑就天道之基! —————— 峥嵘峰,天地殿中。 “赤狐,你可知罪?” 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有如鹤鸣九霄,深深扎进许诚心中,令他生疼无比。 发话的是一名身量奇高的道人,此人白袍黑袖,赤冠黄履,仅以服色论,与殿外飞舞的仙鹤颇为相似。 此刻,许诚跪在地上,脸色晦暗,双眸中已失了往日神采,声音沙哑,答道: “弟子违反了极道仙宗戒律,甘受止微师叔惩罚。” “那小儿提前开启的神念从何而来?是你为他施的《牵魂术》么?” 止微道人寒声问道,仿佛只要许诚答个“是”字,他就会彻底爆发。 《牵魂术》,左道秘法,能破开神魂之外的那一道先天之气,强制觉醒神魂。 “回禀师叔,弟子与金一仙的父母相熟,其父以助妻子突破炼气圆满为由,向我买了《牵魂术》。” 许诚语带苦涩,续道: “弟子见那妇人修为已臻炼气后期顶峰,离觉醒神魂只差临门一脚,故未怀疑。” “哼!然后那混账东西就用将《牵魂术》在了他不足六岁的儿子身上?” 止微道人的牙关咬得格格发响,瞪着许诚道: “极品风灵种啊!竟然被生生断了成婴之路!老道之前就见过一次,还是人家镇元宗的弟子…” 一时间,止微道人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那个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的散修。 适才,求真师兄通过宗门发信来问,辗转之下,他才从许诚那里了解了金一仙的全部过往。 许诚毕竟只是结丹初期,又成婴无望,自然对成婴的一些隐秘缺少了解,猝然得知此等噩耗,不甘心道: “师叔,长生树既然身具生命本源神通,可否请它施术救治金一仙?” “人妖殊途,怎么救?你想让那小子也变成一棵树,未来去修妖族功法么?” 止微摇了摇头道: “既然那小子境止结丹,成婴无望,日后便教他一些强法,将来出门游历,还能多杀几个魔头。” 许诚不由瘫倒在地,如此一来,那孩子和自己这碌碌一生有何区别? “你去吧,和那小子讲清楚,若就此沉沦,说明是个废物,放弃便是;若仍有雄心,筑基后我可收他为徒。” 止微挥了挥袖子,长叹一声。 和眼前的赤狐一样,门下弟子上境无望,就此沉沦的不要太多,其实他对金一仙也不抱任何希望。 第36章 消息 许诚失魂落魄地向殿外飞去,止微目送他离开,稍一转念,便向天地殿深处传出一道神识: “师兄,你听到了吧?赤狐说那小儿资质极佳,可惜生命本源受损,成婴无望,老树前辈无法救他,可那位总有办法吧?” 过了一会儿,一道磅礴的神识传了过来: “师弟慎言!那位已经离开六花世界五百余年,不知何时方归,为了区区一个极品风灵种,就要冒风险暴露那位的行踪,着实不智。” 天地殿深处的神识传出后就不再多言,止微暗叹口气,身化鹤影,鸿飞冥冥。 …青潮的灵器飞碟很快,一炷香后就已临近春生谷上空,正要降下云头,忽有一道神识传来: “青潮师弟,为兄想与你碟中名叫金一仙的弟子见一面,还望通融一二。” 青潮抬眼望去,只见一道人影独立云端,面容说不出的凄苦,不是许诚又是谁? 他自从得了这坏消息,离开峥嵘峰后就风风火火赶来春生谷,没想到纳新仪式尚未结束,便只能在谷口等待。 “原来是赤狐师兄,多年不见,怎么有空回到宗门来?这弟子是师兄本家?” 青潮有些疑惑,这位师兄二十年多前就离开宗门,去东海某地养老,怎么今日又突然回来了? 他是世家出身,但如今若给这师兄脸色看,不免失了气度,便笑着迎了上来。 “师弟玩笑了,为兄我俗家姓许,此子姓金,如何能是我本家?不过他是由我举荐入宗,如今我要离去,有些事情须交代一番。” “此乃人之常情,师兄请便吧!” 青潮伸手一抓,将一个少年从碟子上捞出,轻轻一推便向许诚送去。 金一仙突然被人拎出,有些惊惶,但知道并没有性命之忧,见许诚将他接住,不由松了口气。 许诚道了声谢,抓住金一仙后便朝着远处飞去,他的速度很快,几个闪烁就消失在山岭之间。 “还有我呢!” 邓英有些埋怨,他和许诚认识时间不长,也就一个月左右,可对此老颇为感谢。 别的不说,光是从龙烟手中救下自己,并带他拜入极道仙宗,就是一份大恩情,如今话别,许诚竟没带上自己,总归有些失望。 许诚飞出百里开外,见四下无人,便带着金一仙找了座石亭坐下,道: “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想先听哪个?” 金一仙不知其意,但他眼珠一转,也照样学样道: “我也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坏,许狐狸你想先听哪个?” 许诚面上泛起笑意,一挥手,取出几个灵果和一壶灵酒,道: “边吃先说。” 灵果沁出的灵气格外浓郁,金一仙知道是好东西,抓起一个在衣服上擦了擦,一口啃下,不禁齿颊生香。 “先说坏消息,你送的玉扳指被人认出是好货,有几个人对我很不客气,上陵院还有个筑基女道捉弄了我和邓英,叫...叫南筝!” 许诚一愣,笑了笑道: “老道确实没想到,玉扳指在炼气期手中价值不菲,不过等你筑基有了神识,可以用纳戒后,它就形如鸡肋了。 你也不必担心,极道仙宗内不许同门私斗,所以绝不会有人来抢你的,你说的好消息是什么?” 许诚知道,玉扳指或许会给金一仙造成某些影响,可他才懒得去帮忙解决。 “好消息是认识了一个热心肠的陈师兄,他还卖了我一卷顶尖筑基的修炼书册,许老你看看可否借鉴一番?” 金一仙是个谨慎的人,从玉扳指中取出还未翻看的那卷书册,递到许诚手中。 许诚接过稍一翻看,点头道: “大致不差,有些关隘比老道讲的更为细致,可以借鉴一番,至于你说的陈师兄,可是出身聚宝行的陈家?” 他对宗门内世家世俗之争极为敏感,尤其是莫名其妙的好意,立刻意识到不妥。 金一仙回忆了一番,却想不出有何异状,便摇头道: “他没说起自家出身,我看他穿着普通,只是在春生谷倒卖家具赚取灵石,不像是出身什么世家。” “呵呵,你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世家宗族之人极为重视传承,他们磨炼后辈自有一套法门。 你小子新到宗门,人生面不熟,若不多些警惕,被人卖了还给人数灵石呢。” 许诚又开始敲打起来。 金一仙恍然,陈同或许有自己的计较,否则凭什么一大早给他送东西来,又不是什么紧要物什。 许诚见时机已至,便道: “小子,老道先说个好消息,适才峥嵘峰止微真人向我承诺,若你成功筑基,他可以收你为徒!” “真的?” 金一仙闻言大喜,他倒不是为了从师傅那里得到什么法器符箓,关键是有了成婴真人指点,能大大加快修习法术的进境。 再者,他身上有两百枚中品灵石和六七十枚下品灵石,筑基前或许用不了多少,可一旦筑基,这些灵石最多也就够一两年使用。 此外,筑基后他将会出门任务,偶尔还有生死搏杀,除了灵石外,疗伤丹药也将是一大消耗。 如果拜了师傅,就意味着筑基后不用再担心资源短缺,想到这里,金一仙又拿起一枚灵果,递到嘴边,道: “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你成婴无望!” 许诚突然喝道: “长生树确认,你的生命本源比常人少了一半,寿命也将减半,这对你筑基结丹没有影响,可若成婴,必为死婴,故而你最多只有二百五十岁可活!” 他这番话中暗藏神魂震慑之术,目的便是要看金一仙闻此噩耗后的表现。 可随即他发现,这小子除了一开始有些愣怔,此后面色平静,把一个灵果吃完,又伸手抓向第三个灵果。 “咄!你小子装什么相!就没什么话想说么?” 许诚大喝一声,又是加持了一道神魂震慑。 只听金一仙不紧不慢道: “许狐狸,我能说什么?若我筑基不成,五十岁寿命已比我父母活的长久;若我结丹不成,也能享百岁之寿,胜过世上大多数凡人;若我成不了婴,也有二百五十岁可活。” 金一仙看到长生树上枯荣不一的树叶后,对生命、修行有了一些领悟,故而几乎未受许诚影响,于是继续道: “况且世上又有多少修士无法成婴,在结丹后虚度数百年?若修炼只为提升境界,寿命再长又有何用?” “你!你小子是在讽刺我老而无功,老而不死么?” 许诚灰眉竖起,面上带起一股怒意。 “不敢,小子有一问,若许老得道之初,就知自己最终无法成仙证道,还会继续选择修真吗?” 金一仙站起身,深深道了一稽。 许诚愣神良久,喃喃自语道: “是啊,凡人都知道他们寿命不过百年,也能活得有滋有味,我们修士感天悟道,岂有不知之理?” 随后哈哈一笑,他心结一解,顿觉无所挂碍,将桌上灵酒一饮而尽,道: “好小子!好心性!” 金一仙却叫出声来: “老狐狸!我还没喝灵酒呢!” 许诚一把提起夺向酒壶的金一仙,元气鼓动间已经掠出七八里地,笑道: “小孩子不许饮酒!” 第37章 陈家 许诚没有送金一仙入春生谷,在谷口放下他后,勉励一番便离去。 金一仙步入谷内,脸色微沉,自己生命本源亏损,说完全无所谓是不可能的,但他明白,以目前的见识和能力,根本无法解决问题。 日头还未过午,他之前吃了三个灵果,腹内灵气充盈,尚不觉得饿。 瞅准一个方向后,金一仙默默蕴法生术,元气涌出,一个跨步跃出丈余。 脚尖如蜻蜓点水,身影若海燕疾飞。 《轻身术》,这是他学的最快的一门法术,因为可以用风元气施展,而且速度迅捷,远超一般炼气身法。 金一仙有过猜测,《轻身术》或许曾是风系法术,不过被前辈大能修改为一般法术,从而普及开来。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轻身术》《御物术》《闪光术》《隐身术》分别对应了风、雷、光、暗四大异五行灵种的特性。 其中,风元气最适合《轻身术》;用雷元气施展《御物术》时最为得心应手。 至于后两门法术,他还没学会,但估计用光元气和暗元气施展会有更好的效果。 施展了《轻身术》的金一仙速度奇快,不到盏茶功夫,就抵达了春生谷北部的一片星子湖畔。 星子湖,由数百个方圆不超过五十丈的小湖泊组成,从高空看去,就如繁星一般,故名星子湖。 这里也建有不少炼气弟子的住所,以甲字号冠之,三三两两分布在星子湖畔。 “有水有鱼,可比我那儿漂亮多了。” 金一仙口中感叹,一边游览景色,一边朝甲字六百十七号走去,那是陈同的住所。 “喂!你怎么会来这里?” 一名少年看见他从自家房前走过,开口叫住了他。 金一仙转头一看,觉得这少年有些眼熟,想起是今日上午参加纳新仪式的一位弟子,便上前一步,道了一稽: “这位师兄,敢问甲字六百十七号怎么走?” “你问我?我不知道!” 少年嗤之以鼻,上下打量他一番,喝道: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对于这种有着莫名骄傲的世家子弟,金一仙自有套路,冷然道: “你是何人?敢问本少的来历?家里长辈难道没教过你出门在外,莫管闲事么?” 那少年面色逐渐涨红,他父母自然交代过这些,但他看金一仙身家丰厚,更有他欲求不得的血炼空间法器,就有些嫉妒。 “哼,你莫要嚣张,家里有灵石了不起么?大家族弟子其实都是窝囊废!” 听少年语气有些发虚,金一仙乘胜追击,嘿然道: “窝囊废?有意思,你叫什么?我以后让几个朋友来多多关照于你!” 少年脸色顿时大变,闭口不答,忙不迭转身进了自家住所中,“哗”的一声将防护法阵开启。 金一仙哈哈大笑,转身就走。 借势,这是许诚临走前教他的一个诀窍,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在了他人身上。 —————— “陈师兄可是出身聚宝行的陈家?” 金一仙见到陈同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开门见山。 陈同闻言一愣,脸色不自然起来,他事前演练的一番说辞没了区处,尴尬笑道: “金师弟从何得知?想来背后有高人指点吧?不错,为兄的确出身世家。” 金一仙笑而不语,稍一停顿,道: “我以真心待师兄,不希望为了区区交易坏了感情,故而希望师兄莫要瞒我,敢问此卷书册价值几何?” 陈同有些无奈道: “原价五十枚下品灵石,为兄以三十枚卖你,不过师弟以后要多多照顾我的生意!” “师兄如此说,小弟日后便要叨扰了,不过咱们一笔归一笔,这是五枚中品灵石,还请师兄收好!” 金一仙不管陈同是否拒绝,取出五枚中品灵石置于桌案,续道: “冒昧问师兄一句,极道仙宗内的世家弟子不用参加纳新仪式么?” 陈同心神一阵恍惚,五枚中品灵石价值六七十枚下品灵石,从生意上来说是赚了的,但对他来说不能这么算。 陈同定了定心神,答道: “不瞒师弟,世家弟子若能感气化元,就是极道仙宗弟子,即使永远停在炼气初期,门派也会庇护他们一生。” “原来宗门内世家弟子有如此多便利,怪不得那些修士都想在宗门开枝散叶呢。” 金一仙恍然大悟,陈同则是顺杆就上,温声道: “师弟说得极是,我陈家虽比不上三大家族,但聚宝行生意之兴盛,远扩东海,就连外洲的上品宗门都愿意卖几分面子。 师弟若是与我陈家交好,未来灵石丹药、法器符箓、天材地宝皆无忧矣!” 金一仙知道这位师兄尚不死心,淡淡一笑,道: “小弟省得,谁会和灵石过不去?不过我初来乍到,不谙世事,还要在宗门内多多见识一二呢。” 陈同心中轻叹,知道此事不可太急,须徐徐图之,取出玉符道: “玉符能勾连消息,师弟与我留下印记,以后可通过住所门口的法阵联系。” 二人一番交浅言深后,见金一仙告辞离去,陈同想了想,将玉符放进门口法阵中,施法催动,一阵白光闪过,玉符重新退出法阵... 金一仙则是直奔春生谷演练场而去,他了解到,那是一处颇为神奇的所在。 如果说住所门口的法阵集合了防护、探测、传信等功能,是个基础版,那么演练场的法阵又加上了恢复、攻防等功能,是个高级版。 当金一仙抵达此处时,发现演练场被一道道法阵光幕隔离开来,一名身穿黑色道袍的青年道人坐镇其中,正捧着一卷道书细细品读。 “来修炼法术?一枚下品灵石一个时辰,可以赊欠,下个月从你月俸中扣取。” 青年道人头也不抬道。 月俸,是指炼气弟子每月十五可领取的一份下品灵石,炼气中期有十五枚,炼气后期有三十枚,炼气圆满有六十枚… 一般来说,以春生谷的灵气浓度,炼气弟子的灵石消耗着实不大,可以攒下来购买其他法物。 金一仙却是无须赊欠,恭恭敬敬递上玉符和一枚下品灵石,道: “回禀师叔,弟子先练习一个时辰再说。” 青年道人收了灵石,又将玉符从某个法器上一扫而过,随即扔还回来,道: “嗯,午字四十七号间,去吧!” 演练场有十二个区域,以地支排序,每个区域有百来个演练室,互相隔绝。 那是因为对修士来说,就算是炼气初期的功法秘术、法器符箓,都是事关性命的最终秘密,不能轻泄于人。 所以修士不可能像凡间武馆一般,弟子们站在演练场中一起舞刀弄枪,相互切磋。 第38章 杀妖 关闭演练室门户后,金一仙走进一看,这里和崔嵬峰承天台类似,也是一个透明的碗状光幕将他扣在中央。 开启演练,光幕上幻化出一头豹尾犬身的妖兽,眨眼间窜出光幕,直扑而来。 见这妖兽栩栩如生,连毛发纹理都纤毫毕现,金一仙有些吃惊,连忙运起《轻身术》躲过。 同时,绛宫中风、雷、金三股元气融为一体,在手中凝出一道九寸小剑。 风雷剑! 这是金一仙以《金剑术》为基,融合六成多金元气,二成多风元气,一成多雷元气施展而成,其威力远超普通《金剑术》。 在他看来,风雷剑足以威胁半步筑基修士! 闪过幻化妖兽一扑后,金一仙极速后退,拉开距离。 “去!” 破空声响,风雷剑笔直射出,正中妖兽左肢,“嗤”的一声,左前肢化作一团烟雾,可妖兽只是转身一扑,又咬了过来。 金一仙敏锐的察觉到妖兽的扑击速度慢了三成,这是失去左前肢后的影响。 他心中一动,右手施术,左手反背,几步跨出,跃到妖兽侧面。 这妖兽毕竟不是活物,每次转身蓄力都慢了些许,此时断了一条腿,更为不便。 等它再度扑来时,金一仙的第二道风雷剑已经发出,妖兽闪避不及,“嗤”的一声,其右后腿也被斩作一团烟雾。 此时,妖兽的速度已降了七八成,再也追不上金一仙了,可它没有神智,悍不畏死,步履蹒跚间依旧晃晃悠悠追来。 金一仙见状,轻喝道: “陷!” 只见妖兽落脚处出现一个二尺大小的圆坑,细密的流沙飞速下泄。 《流沙术》! 这是他在施放第二道风雷剑时便酝酿好了的法术,但由于练成时间太短,火候不佳,勉强只能用来偷袭。 妖兽丢了两条腿,登时齐腰没入坑中,只剩一只前爪还死死抓住地面。 金一仙摇了摇头,此妖已是强弩之末,于是手心向上,掐诀生术,两息后,一团鸡蛋大小的火焰弹丸凝聚成型,那是《火弹术》。 “多谢了,死吧。” 火弹命中妖兽头颅,顿时燃起大火,眨眼间,妖兽便在火光中烧成虚无。 金一仙吐了口气,有些不太满意。 这是他首次用法术对敌,先后使用了轻身术、风雷剑、流沙术、火弹术,才将一只幻化妖兽杀死。 若他遇到的是真妖兽,面对妖兽的强悍肉身和诡异的血脉神通,胜负还不好说。 绛宫内元气少了一成左右,其中雷元气竟然消耗了一半多,令他颇有些肉痛。 没办法,为了快速施法杀敌,他在每道法术中都混入了一成雷元气。 “得换个作战思路,否则这些金贵的雷元气坚持不了一个时辰。” 金一仙暗暗盘算,接下来的对手是一只翼展超过五尺的妖鹤,此妖从不降落地面,就只在空中飞翔盘旋。 而他稍微一低头,妖鹤就会飞扑向下,或爪击、或翅拍、或喙啄。 这种攻击倒不会受伤流血,但是每次被击中,伤处便疼痛无比,极为真实。 一人一鹤纠缠了半炷香,最后他顶着左臂被狠狠啄了一口,把风雷剑刺入妖鹤胸口,才了结其“性命”。 这一场战斗耗时良久,所幸金一仙一直维持着轻身术,雷元气消耗不多。 但他不喜欢这种“风筝打法”,因为太浪费时间了。 就像当初许诚对付龙烟一样,一开始能够凭借修为迅速压制,而战斗时间一长,双方摸清了战斗路数,就很难猝胜,只能互相翻底牌。 许诚的底牌是《混沌星云术》,龙烟的底牌是《血肉化元》和建木擎天符。 最后,龙烟的底牌比许诚更高一筹,所以让他逃了去。 看过这样的战斗后,金一仙就意识到,永远不要和敌人打消耗战,因为你不知道对方在被逼无奈之下,会出什么幺蛾子。 情况好些,是打不着狐狸惹身骚;情况坏些,说不定把命都能交代在敌人手里。 金一仙喜欢的战斗是,通过极短时间的法术碰撞,从而抓住对方的破绽一击而杀,如果不行,那就逃跑。 可惜,他如今连瞬发法术都做不到,这种战斗方式少说得筑基修为才能实现。 光幕中又爬出一只妖兽,大如狮虎,胸腹四肢都有厚厚的鳞片覆盖,脖子像一条盘踞的毒蛇,不时露出尖利的钢牙。 金一仙暗暗皱眉,对付这种攻防皆备的妖兽要么雷霆一击,决出胜负,要么打消耗战克敌制胜。 这一战,他使出了浑身解数,元气消耗大半,可依旧未分胜负。 直到使用演练室一个时辰期满,妖兽得意地“咿咿咿”嘶叫几声,才最终消散。 —————— 出了演练室,金一仙身心俱疲,颇有些吃不消的样子,但他觉得很值。 和他同样修为的炼气弟子,哪个不是以境界为先,白天接任务赚取功绩,夜间打坐增长修为,谁会把时间浪费在演练场中? 但如果互相间生死搏杀,他有很大的把握战而胜之,甚至可以做到连续击杀! ...珍馐阁中,金一仙望着如流水般的席面口舌生津,他还是第一次进来用膳。 这时,邓英和一名白衣少年说说笑笑,缓步而来,他见金一仙在前,便打了个招呼,却听旁边的白衣少年冷哼一声,道: “邓师弟与这世家弟子是朋友?如此,我们朋友便做不成了!” 说罢,拂袖而去。 邓英满脸尴尬,倒是金一仙反应过来,不好意思道: “抱歉了,邓英你追出去分说清楚,那位师兄想来是误会了。” 却见邓英苦笑摇头道: “春生谷中世家世俗泾渭分明,我总算是看清了,也罢,你我先吃些东西,午后去看看能接取何种任务。” 他意兴阑珊,二人点了些饭食坐下,忽然发现金一仙汗流浃背,不禁皱眉道: “一仙,你去了演练场?” 见其点头,邓英郑重道: “许上人交代过,我们应该以筑基为先,你就算法术练得再好,又如何与师兄师姐们争锋?恐怕到头来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知道分寸,就只练熟九门基础法术,平常夜间修炼可不会落下。” 金一仙口中应承,心中却是轻叹,这种道途之择他无法明言,谁敢说是谁真正有理,不由赶紧岔开话题道: “你呢?准备接一些什么任务,炼丹还是铸器?” 邓英闻言,犹豫道: “我请教了几位师兄,他们说以我水火双灵种的资质,未来炼丹、铸器都是极好的选择,如今可选些种植、选矿之类的简易任务打下基础。 不过我对二者皆提不起兴趣,倒是对阵法易理有些心动,只不知该如何修习。” 金一仙笑道: “强扭的话不甜,你若对炼丹铸器没有兴趣,将来成就也有限。阵法么,我也不懂,不过听说阵师擅守,若布阵周全,可以一挡十呢。” 第39章 修炼 邓英会心一笑,道: “正是如此,极道仙宗的嶙峋峰以阵法立峰,整座山门防御大阵皆由嶙峋峰维持,若在筑基后能得真传,将来出山游历,性命也有保障。” 金一仙则问道: “听你这么说,学阵法比御法器、丢符箓厉害不少,只不过春生谷中有教授阵法的前辈么?” “唉,正是因为没有,我才纠结。” 邓英叹了口气,显得颇不甘心,续道: “画符、炼丹、铸器等修真技艺在下荷院内都有简易任务发布,唯独阵法没有。” 金一仙也没了主意,二人用完餐食,便朝下荷院走去。 下荷院,位于春生谷东北角,千百年下来,在无数炼气弟子的努力下,这里形成了一片占地极广的的建筑群。 有人说,下荷院实际上是极道仙宗内最大的坊市,比各峰峪都还要繁华。 一路走来,金一仙的唯一感觉是青春焕发。 这里没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没有蹒跚学步的幼儿,有的是十来岁到二十来岁的炼气修士,连超过三十的都没有。 这是春生谷的规矩,炼气弟子必须在三十岁前筑基! 超过三十的,要么离开宗门,回到凡间生儿育女,要么去各峰峪当驻守弟子。 进了下荷院,金一仙二人顿时吃了一惊,外部是青灰色的石殿内富丽堂皇,和简陋的上陵院相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下荷院进门左侧是一排灵木打造的小隔间,方便弟子们私下交易贵重货物。 右侧是一面数丈方圆的法阵光幕,记录了上千个任务,这是他们此行的目的所在。 再往里看,是一处功绩兑换点,可以兑换灵石、宝物等一切所需之物。 看了一圈,金一仙渐渐明白,下荷院就像是坊市内一处枢纽,向下对接弟子和坊铺,向上对接上陵院。 弟子们没有功绩,可以来这里接任务赚取,有了功绩,可以来这里兑换外边坊铺没有的宝物。 而上陵院则是单纯的管事处,负责一应公家事务,如发放月俸功绩、核验任务等。 至于为什么不把下荷院和上陵院归为一处,邓英和金一仙随后就从一位筑基管事那里体验了一回人间冷暖。 前者找不到与阵道相关的任务后,便向管事询问原因,却碰了一鼻子灰。 后者同样去问,管事却事无巨细地解释了一遍:布阵和控阵需要神识,炼气阶段无法修习,但可以先学铸器,因为布阵需要阵盘、阵旗等法物。 为何二人待遇差距如此之大?管事最后一语道破玄机:因为金一仙是世家弟子。 邓英火冒三丈,金一仙则是哭笑不得。 二人懒得解释,邓英压着火气接了一份元气洗矿的任务,金一仙则是接了一份采摘灵草的任务。 没办法,他在乘黄院的草药见识实在有些贫瘠,多认识些草药不是坏事,以后万一遇见了珍贵草药,却不认识或者不会采摘,可就吃亏了。 至于炼丹,金一仙没兴趣,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而是实在没时间。 一炉丹药,至少连续炼制三天以上,才有一成的成丹率,要想回本,成丹率少说也要三成以上,这得超过十天,可不是能浪费的。 药圃在星子湖畔,这里水土适宜,灵气浓郁,草药生长比其他地方要快许多。 春生谷内没有夏秋冬三季,而且受到浓郁的灵气滋养,一些灵草、妖兽的成长速度远超野外。 只是没了寒热交替、生灵搏杀,灵草药效和妖兽战力有些削弱,故而灵草往往用做辅药,妖兽也能只用来骑乘或食用。 金一仙到达这里时,已经有三四名师兄弟面朝黄土背朝天,捏着兰花指,从混生在一起的草药中摘出此次任务所需。 小阳花,名字很可爱,是用于炼制筑基修士所用补气丹的一味辅助灵草。 此花用量很大,但对采摘要求很低,只要不破坏根部就行。 金一仙蹲下身子,蕴法生术,凝结出一柄五寸小剑,开始收割,金剑术凝成的小剑,其锋锐度远超凡铁,用于切割小阳花的花茎轻而易举。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修炼法术的机会,问题在于他的元气并不精粹,小剑只能维持六息,就会不受控制的消散。 而且以他长达三息的施法时间,收割速度是比不上直接用手摘的。 施法的元气波动很快被旁边几人发现,他们一边戏谑地看着金一仙隔一会儿就重新施法,一边暗暗加快采摘速度。 这种低等任务每天都有,而且每次任务上缴小阳花的数量颇大,要是在这个任务中花的时间超过了,一天下来能接的其他任务就少了。 两个时辰后,共同接取任务的师兄弟们已经完成了一千株小阳花的采摘任务,朝着那个新人笑了笑,飞身离去。 金一仙的药篓里还不到七百株,他轻叹口气,要加快了,否则就要耽误夜间修炼。 ...... 三个月后,金一仙站在一片坚如铁石的土地前,催动元气,向前一指。 泥地迅速开始松软,化为细土,他伸手一引,细土下飞出几个地薯模样的灵药。 铁木薯,是炼制辟谷丹的一味主要辅材,炼气修士食用后可七八日不饮不食,而服用辟谷丹可坚持一个月之久。 ...... 六个月后,一只夜行雉溜进一片灵谷田,正欲饱餐一顿,一团耀目白光亮起。 “咕”一声,夜行雉两眼翻白,趴伏在地,一动不动,已然被震慑的晕了过去。 金一仙哈哈大笑,半夜守田的任务功绩颇高,幸运的是来了一道野味,可以满足口腹之欲。 ...... 一年后,演练室内,风雷剑飙出,九寸小剑砍瓜切菜般将一只龟妖连壳带肉,斩成烟雾,消失不见。 幻化妖兽的防御力和真实妖兽相差不大,一旦法术的攻击力超过妖兽的防御力,法阵就会自动将幻化妖兽散为烟雾。 今日,金一仙能一剑将幻化龟妖斩成烟雾,那么以后遇上真的龟妖,也必能将它一剑斩为两段! ...... 近两年来,刻苦修炼带来了巨大回报,虽然修为还未突破,但战斗力提高不少。 金一仙相信,无论同境界修士施展什么防御法术,都挡不住风雷剑一击。 遗憾的是,因为风雷剑中的金、风元气更加精粹,导致所需的雷元气更多了,而且代价也很大。 金一仙悲哀地发现,原本雷击木中磅礴的雷灵气快被他用完了。 第40章 褚容 “不行,依照这样的练习速度,根本等不到一年多后斗法考核,雷击木中的雷灵气就会被我消耗殆尽。” 金一仙叹了口气,提前走出演练室,向下荷院走去。 他一般每个月要来演练场修习法术十余次,一是为了锻炼法术间的配合,二是为了增加和妖兽搏杀的经验。 月俸十五枚下品灵石几乎月光,但效果是,九门基础法术彻底融会贯通! “金师弟,你这是又去演练场了?” 一名高大少年上来,拍了拍他肩膀,笑着寒暄道。 “褚师兄今日起的倒早,寻常没有日上三竿,只怕还在床上吧?” 金一仙一般把修炼法术的时间放在辰时,之后才去下荷院接取任务。 而这位褚容师兄往往到巳时才慢悠悠来下荷院,原因是他喜欢睡懒觉,一天不睡满五个时辰就浑身没力气。 不过此人身强力壮,做起任务来又快又好,比其他人差不了多少。 金一仙在半年前可比不上他,直到最近法术大成,二人的速度才难分轩轾。 “金师弟,你来春生谷也快有两年了吧?和你一批入门的弟子中一半都突破到炼气后期了,你就不着急么?” 褚容有些疑惑道。 “快了快了,比我慢的还有五十来号人呢,一年后的考核可难不住我。” 金一仙大大咧咧道,他的目标可不是修为考核,而是斗法考核。 褚容却郑重道: “师弟还是尽快突破吧,到了炼气后期,宗门就会赐下上等功法,这可比在坊市中买的大路货要好许多。” 极道仙宗有规定,弟子入门时不会立刻赐予上等功法,而要等到炼气后期。 这是因为新人们往往刚突破炼气中期不久,身体还未长开,经脉尚未得到元气滋养,改修功法不利于巩固境界。 而到了炼气后期,弟子们一般都有十五六岁,身体已经能适应更高的灵气浓度。 这时入手上等功法,二者相辅相成,修炼速度要比炼气中期快上好几成。 然而,这一规定也造成了世家弟子和世俗弟子之间更为尖锐的矛盾。 世家弟子往往在感气化元后就得到了好功法,并用天材地宝强化肉身经脉,修炼速度自然远远超出世俗弟子。 所以,尽管春生谷内世俗弟子占了七八成,最终二十岁前筑基的弟子人数,双方不过对半开。 这还只是春生谷的情况,世家弟子数量远远比不上四峰一峪的顶级世家弟子,后者根本不用来春生谷修行,他们直接在家里修炼到筑基,然后拜结丹、成婴为师。 在极道仙宗近两年,金一仙算是彻底摸清了宗门内世家和世俗的矛盾。 这种矛盾渗透方方面面,不单是任务接取、资源配给等方面,更重要的是比较筑基时间和筑基人数。 不过,世俗弟子们公认的是,在春生谷内和普通世家弟子的较量只是前戏,真正的大舞台,还是筑基以后和顶级世家弟子争锋。 —————— 金一仙继续采摘草药,却见褚容欲言又止,便问道: “褚师兄还有什么事么?” 褚容苦笑了一下,道: “也没什么大事,之前听说金师弟认识聚宝行的陈同,我这里有些修行上的私事,想请师弟牵线搭桥。” 他是世俗弟子,本不愿意和世家弟子有所勾连,但事关自身进境,不得不做。 在褚容眼中,这位金师弟是个玲珑角色,待人接物有一套法子,不仅和世家弟子有些交情,和几个世俗弟子关系也不错。 若能通过此人来转圜,取得聚宝行陈同的帮助,也免得自己被朋友们戳脊梁骨。 金一仙斜了褚容一眼,心中暗叹这朋友又做不成了,这些世俗弟子希望搭上世家弟子的线,又不想为人所知,颇有些虚伪。 但对他来说是无所谓的,不合缘的人,以后少来往就是了,于是叹道: “我与那位陈师兄也只是寻常交情,随意将你举荐过去总归不妥。 你先说要买什么,等我来日上门拜访提起,至于陈师兄愿不愿意与你联系,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陈同当然愿意帮金一仙,有让他欠下人情的机会,不帮是傻子,但金一仙也有底线,从不赚那份掮客佣金,甚至情愿高买低卖。 “如此,多谢金师弟了。” 褚容大喜,又道了一稽,叹道: “为兄卡在炼气后期巅峰已有三月,不知怎的,迟迟不能突破,便想求取一门能助我开启神念的左道秘术,名曰牵魂术。” 金一仙一听牵魂术之名,脸色顿时一黑,心中闪过一丝阴霾。 许诚曾告诉他寿命减半的原因,就是因为在凡人童子时开启了神念。 神念好不好?非常好! 观看玉简、修炼功法、练习法术...神念对修士都有极大的助力。 可神念毕竟到炼气圆满才能掌握,一个尚未感气化元的凡人拥有了,相当于超支了潜能,这就要付出代价! 不同的人代价各自不同,炼气后期巅峰的修士以大量元气损耗为代价;而凡人没有元气,只能以生命本源为代价,导致寿命急剧缩短。 金一仙不清楚他那不靠谱老爹是否了解这个隐患,可他们已经回答不了了。 说起来,他并不怨恨父亲对自己施术,没有神念,他杀不了丁成道,杀不了丁成道,或许就无法找到感气化元的契机,也就没有此时身处极道仙宗的他了。 褚容看金一仙脸色变化,不禁惴惴道: “师弟可有什么疑问?” 见金一仙摇了摇头,便舒了口气道: “这门秘术原本在下荷院就有,然而一年多前,宗门下了命令,禁止所有炼气弟子兑换牵魂术,只准靠自己突破炼气圆满。 师兄我已经十六岁了,突破炼气圆满后,少说也要打磨三年,才能突破半步筑基,此后‘内法筑基’又要不少功夫,我要在二十岁前筑基,时间便有些紧张...” 金一仙知道,在极道仙宗内,不是说炼气弟子二十岁前筑基就万事大吉。 不一样的筑基方式,决定了未来道途的高低,宗门重视程度也是不一样的。 若是选择“外道筑基”,即筑基前在绛宫中融合天地灵物实现筑基。 这样的弟子结丹无望,一辈子只能停留在筑基初期,宗门便会给一个差事,此后再无关照。 第41章 功法 就像春生谷内不少筑基管事,负责发放任务、兑换功绩或守护弟子安全。 年纪大一些的,就打发他们离开极道仙宗,去各地坊市驻守,顺便搜寻优秀仙苗,引入宗门。 若是选择“丹药筑基”,即服用筑基丹、凝元丹等辅助丹药实现筑基。 这样的弟子修炼是没问题的,但道基中混了药性,品质较差,宗门也不推荐。 极道仙宗最推崇的是“内法筑基”! 何谓内法?就是凭借功法打磨精气神,使之完全融合,实现筑基。 凡是二十岁前“内法筑基”的弟子,才有被结丹、成婴修士收入门下的希望,前两者就只能看看了。 褚容自然是要挑战“内法筑基”,不过如今却在突破炼气圆满上出现了障碍。 看着他一脸企盼,金一仙淡淡道: “师兄想通过聚宝行来购买牵魂术的玉简?这恐怕有些艰难,毕竟是宗门明令禁止之物,不可公开交易。” 褚容忙道: “金师弟只需尽力即可,师兄也是被逼急了,想来整个极道仙宗,也就聚宝行陈家或有牵魂术出售。” 金一仙表示理解,道: “那好,我近日便去询问一番,若是连陈同师兄也无法助你,褚师兄便只能靠自己突破了。” 二人自去做任务不提,可褚容不知在想什么,明显心思野了,手脚慢了许多。 到了午间,金一仙已收割完任务所需药草,准备交差,褚容却还有半篓空余。 “褚师兄今日状态不佳,不妨午后回去睡上一觉,师弟手里还有几份任务,这就先走一步了。” 听了金一仙的话,褚容看了看二人药篓,不由尴尬地笑笑,道: “师弟手脚愈发快了,为兄却是为修炼所阻,比不上你了,也罢,下午便不来了,多休息一会儿。” 从这日起,到十日后金一仙买来牵魂术玉简,双方就再也没有碰过面... 当他再度找上褚容时,后者眼神还有些躲躲闪闪,飞快取了玉简,立刻付清灵石,左右看看,转身就走。 “又是一个...” 金一仙叹了口气,这些世俗弟子凡是通过他这里获得好处,立刻就会对他保持距离,日后沦为点头之交是常态,装作陌不相识也不奇怪。 这让他不禁怀疑,世家弟子和世俗弟子之间真的有化解不开的矛盾? 一年前他遇此境况时还有些沮丧,后来琢磨一番,发觉不过是利益使然罢了。 春生谷内世俗弟子居多,寻常灵石丹药互通有无尚可,而若想搜寻一些珍稀之物,大都绕不开世家。 可若世俗弟子堂而皇之向世家弟子求购宝物,岂不是低头服输?愿为世家附翼? 对那些气血方刚的少年男女来说,这不能忍受! —————— 即使金一仙已有过经历,但回想此事,当晚修炼时依旧不能平复心情,心有郁结的他便有些用力过猛。 “啪”一声响,聚灵阵盘上的下品灵石似乎被元气波动干扰,碎成了粉末。 与此同时,金一仙周身元气激荡,修为屏障一轰而破,半晌,他轻吐一口气。 炼气后期,到了。 此番修为突破,便有资格去选择一门上等功法,但他有些不以为意。 在他看来,《风雷遁法》的修炼效果极佳,当初许诚以一百中品灵石卖他,估计是出了大血。 经过金一仙的推算,若不出意外,五年之内,相当于十八岁前,他就能筑基。 这在普通散修中简直不可想象,但与极道仙宗众多仙苗相比,就显得有些普通。 实际上,金一仙从云霞坊市开始,就一直在搜寻比“内法筑基”更进一步的“天道筑基”法门。 可惜搜寻近两年,也有意无意请教了多位筑基管事,始终不得其法。 他也知道,这些管事大都选择了“外道筑基”,对“内法筑基”都不甚清楚,哪能知晓“天道筑基”? 上陵院沉闷如故,没人敢大声喧哗,因为这里有春生谷唯一的结丹修士,青渠。 青渠也是接了宗门任务,来此指导新入派弟子,以及偶尔讲经说法,不过金一仙入门两年,还没见过他开坛。 “启禀南筝师叔,弟子已突破炼气后期,特来求取上等功法。” 金一仙对这个曾经捉弄过他的女道有些印象,幸好之后的日子没有继续为难他。 “嗯,进内院去吧。” 南筝依旧一副冰冷模样。 他道了一稽,踏入内院,只见青渠盘坐在一个蒲团上,双眼微闭,口中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何等灵种?何时入门?目前修炼何种功法?” “启禀上人,弟子金一仙,乃是风金双灵种,两年前入门,当下修炼的是《风雷遁法》。” “唔,功法挺不错,也适合风灵种修炼,二十岁前内法筑基没有问题,你此来想换什么功法?” 青渠感觉这弟子暂时没必要更换功法,但既然来了,想必是遇到了什么碍难,需要了解一番,免得影响修行。 “弟子不知,敢问上人,宗门内有多少门功法可修炼成仙?” 金一仙一直对成仙功法抱有极大的兴趣。 青渠抬眼一看,突然想起这不就是当初赤狐师兄送来的孩子么,难道师兄没和他说起过?于是侃侃而谈道: “世人皆知,我极道仙宗自三清山分裂而出,故功法与之大同小异,亦不为怪。 成仙功法共有三门,分别是《五行大真义》、《阴阳离合论》、《春秋造化经》。 你等炼气、筑基弟子,主修《五行大真义》;到了结丹,可修《阴阳离合论》;若是有幸成婴、分神,可尝试《春秋造化经》。” 金一仙有些震惊,很多中品宗门只拥有一门成仙功法,自家宗门竟然有三门? 而且听青渠的说法,不同境界练的功法似乎也不一样,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 “敢问上人,三门功法有何区别?” 青渠知道他想问什么,答道: “三门功法既可单练,亦可共修,无高低上下之分,亦无强弱难易之别,之所以各境界修炼功法不同,与修士悟道先后相匹配也。 五行易悟,阴阳难精,春秋缥缈。 若你筑基后领悟了五行生克,自然以《五行大真义》为主修功法。 若你结丹后领悟了阴阳之道,修炼《阴阳离合论》就能进步如飞。 若你成婴后领悟了时间更易之理,《春秋造化经》便是首选。” 第42章 大道 原来如此,金一仙恍然大悟,这三门功法竟是配合修士所悟大道来修炼的。 修士筑基后可悟道,但资质有高低,大道有难易,绝大多数弟子终其一生都只能在五行之道上稍有涉猎。 所以一部《五行大真义》就足够了,不必妄想《阴阳离合论》和《春秋造化经》。 只是世上不缺天资高颖之辈,五行真义之外,亦能领悟阴阳离合、春秋造化。 对这种天才来说,三部成仙功法或许还嫌少,要是功法足够,大道齐备,短时间内接连突破境界,举霞飞升也不是不可能。 “请上人指点,《风雷遁法》可有后续?三门成仙功法中哪一门适合弟子?” 这是金一仙极为关心的问题。 青渠想了想,答道: “《风雷遁法》出自三万年前天罡风雷教,散佚颇多,门内只有炼气筑基篇。 而你除了风灵种外,还身具金灵种,说明也是适合修习《五行大真义》的。 风为少阴,雷为少阳,若你结丹时炼化一丝劫雷本源,从中领悟些微阴阳之道,便可修习《阴阳离合论》。 另外,风为万物之信,此生死轮回之道与《春秋造化经》亦颇有契合之处。 如此说来,三部功法你均可修习,将来不致有无法可修之虞。” 青渠暗叹口气,异五行灵种的优势就在于此,修士结丹后有多种大道意境方向,不必拘泥于五行之道。 宗门内也是有几个异五行修士的,他们道法高妙,是香饽饽一样的人物。 金一仙却有些犹豫,他知道选了一门功法后,除非在筑基、结丹时领悟其他大道,宗门是不会再赐下功法的。 以时间来计,他选择的功法至少百年内不会变动,若结丹失败,就更没有机会了。 他想了一会儿,道: “上人,弟子对功法还有些拿不定主意,可否容我回去斟酌一番?” “嗯,修士道途,慎重为宜,去吧!” 青渠再度闭上眼,他理解一名修士规划未来的重要性,但感应中这名弟子还犹犹豫豫站在面前,不禁问道: “你还有何事?” 金一仙咬了咬牙,拜倒在地,道: “上人容禀,弟子听闻顶尖筑基修士可结天道之丹,为何不闻有顶尖炼气修士筑天道之基?还请解惑。” 青渠闻言一愣,古怪的看了金一仙一眼,道: “你从何得知有天道筑基一事?” 金一仙老老实实答道: “弟子也是无端猜测,既有天道之丹,为何不能有天道之基?” “你这小子野心倒大,内法筑基不够,竟然还想着天道筑基?” 青渠哈哈一笑,答道: “也罢,你既然问起,我便告诉你,世上的确有天道筑基,但那是天道所赐,寻常炼气修士就是天资再高,也是无缘可求。 何谓天道?大道也。 筑基修士精气神融合,便可领悟大道,诸如五行生克,只要领悟二行相生或二行相克,便可结天道之丹,若五行齐备,则可结五行道丹! 然则炼气修士精气神不能融为一体,便无法领悟大道,何谈天道筑基?” 青渠一番解释,金一仙终于明白了,为何炼气修士不能筑就天道之基,原来悟道才是前提。 而悟道前提又是精气神融合,此非筑基修士不能为之,这就陷入了死循环! 想到这里,金一仙颇不甘心,继续问道: “上人所言,天道筑基乃天道所赐,又是何意?” 青渠瞥了他一眼,继续解释道: “你应当知道,最好的资质并非极品灵种,而是先天道体,只有先天道体,天生大道在身,才能天道筑基。 不过近万年来,六花世界再无先天道体出现,最近一位还是三清山的祖师。” ...... 金一仙告辞青渠,返回住所,他对天道筑基孜孜以求数年,最后得知老天爷才能决定这碗饭能赏给谁吃,如何能甘心? 不过,青渠还是详细描述了筑基过程,比如半步筑基后,精气神开始融合,在精气神完全融合后,内法筑基才算成功,彼时有一段体悟天心、领悟大道的时间。 这是必须牢牢把握的机缘,因为一般情况下,筑基修士领悟一丝大道意境,至少得十年以上! 金一仙却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半步筑基,精气神开始融合时,或许能借此领悟大道,缺陷在于半步筑基时间太短,悟道希望渺茫。 至于他为何如此追求天道筑基,是因为修炼速度的弊病已经开始显现。 从入门开始,大部分上品灵种的弟子突破炼气后期用时在一年左右,而他用了一年十个月。 以后呢? 炼气后期突破炼气圆满,炼气圆满突破半步筑基,半步筑基突破筑基... 若是每个阶段都比人晚一些,数十年后,或许师兄弟们都已经结丹,而他还在筑基境界徘徊。 更让他焦虑的是,由于寿命减半,他必须在五十岁前筑基,一百岁前结丹,否则真的可能老死在境界突破前! —————— 春去秋来,日月更替,转眼又是一年过去。 如今的金一仙已是一名十五岁的翩翩少年,春生谷内也迎来了两拨新弟子,他也可以被人叫一声“师兄”了。 陈同于三个月前突破半步筑基,称将回峰闭关,争取在一年内实现内法筑基。 金一仙却很开心,少了陈同,那些蓄意接近他的“狐朋狗友”会安分不少,他也将拥有一段少见的清净时光。 “金师兄,杏林斋有个私家任务发布,似乎可以出谷几日,你愿意接么?” 这一日早晨,金一仙从演练场出来,一名体形精瘦少年找上了他。 少年名叫袁玉笛,比他晚一年入谷,因有意学习炼丹,常在下荷院附近最大的草药坊铺杏林斋接取任务。 金一仙觉得袁玉笛心思比较单纯,没什么心机,便与之渐渐熟悉起来。 袁玉笛所说的私家任务他是知道的,某些坊铺不愿意被同行知晓商机,便跳过下荷院和上陵院,私下找相熟之人发布任务。 这种私家任务的优点是省去了任务交接,而且报酬以灵石为主,颇为优厚。 但缺点是如果坊铺在任务完成后不认账,下荷院和上陵院就帮不了他们。 而这次杏林斋的任务地点在春生谷外,如果走正常任务发布流程就颇为繁琐,接取任务的弟子也难以控制。 故而杏林斋直接找了已经熟悉的袁玉笛等人,袁玉笛又拉上了熟悉的金一仙。 “好啊,去看看。” 金一仙也对此颇感兴趣,他这三年来曾出谷几次,比如守护灵谷田,比如去特殊的药圃采药,大都是两三日内便能返回。 而对坐拥数万里方圆的极道仙宗来说,这样的活动范围实在太小,他还是挺想出去看看的。 第43章 出谷 二人并肩走进杏林斋,坐堂掌柜是名年轻女子,金一仙却知道那是位筑基管事,道号北坤,已经七十余岁,和他们关系不错。 “玉笛,一仙,好久不见了,你们来是想接那个出谷任务吧?” 北坤语气慈祥。 “正是如此,敢问北坤师叔,这次是去哪里采摘药草,报酬几何?” 袁玉笛道了一稽,开门见山地问道。 北坤招招手,引二人入了内堂,在一张地图前开始介绍起来: “此次任务所在地位于春生谷以东万五千里处,那里有座摩天高峰,山顶平整,名为雷动坪。” 金一仙心中一动,问道: “可是要去挖紫雷根?” 北坤点点头道: “不错,两个月后就是宗门考核,不单是你们炼气弟子,筑基修士也要参加,因有斗法考核,彼时辅助丹药颇为紧俏。 若能早早挖了紫雷根,炼成雷元丹,也好在弟子们那里卖个好价钱。” 世上可不止金一仙一人了解异五行元气的功用,许多修士都会备有几颗雷元丹,有些财力的甚至会把风雷光暗四系元丹都准备齐全。 他们为的就是在斗法中增加各种法术效果,从而突出奇招,一举制胜。 不过此类丹药不增长修为,又是纯粹的消耗品,故而大都被世家弟子收入囊中。 雷元丹,听名字就知道是给修士补充雷元气的丹药,需要一味珍稀药材紫雷根,整个极道仙宗只有雷动坪出产。 雷动坪所在的山峰极为高耸,而且山顶异常平整,终年电闪雷鸣。 原本天雷之下,草木不生,但世间总有异类,紫雷根就可以在雷动坪上存活。 它没有花叶茎果,只有埋于沙土中的粗壮根须,凭借不断分裂繁衍生息,并且能够吸收落雷中的雷灵气,和雷击木相比,显然活灵草紫雷根更为珍贵。 自从雷击木上的雷灵气耗竭,金一仙就一直在寻找类似的灵物,当初打听到紫雷根后还想买几斤,可惜一两紫雷根就价值一枚上品灵石。 虽然他还有不少中品灵石,但用来兑换上品灵石,买紫雷根就有些舍不得。 ...... “此次任务时间有些紧,我打算以分量计算报酬,每上交一两紫雷根,便算一枚下品灵石,如何? 你们每人每天可挖掘两斤左右,连挖三日,报酬便有六十枚灵石。” 金一仙听北坤详细安排任务地点、报酬,却始终不提任务是否安全,不禁问道: “请问北坤师叔,雷动坪上有何危险?我等炼气弟子能否应对?” 北坤赞许地点点头,突然严肃道: “不错,雷动坪上危险很大,天雷之威,足以灭杀尔等性命!” 她见袁玉笛脸色一变,却又展露笑容,道: “但只要你们听从安排,危险又近乎于无,此事你们无需担心,明日卯正三刻,去春生谷口集合便可。” 袁玉笛听罢,很是意动,尤其听到这回任务有六十枚灵石,他转身道: “金师兄,我想接任务,你怎么说?” 金一仙感兴趣的是紫雷根所带的这个雷字,至于报酬多少倒没放在心上,而且这一年多来修为增长不如人意,想着出谷去散散心,便道: “可以,我也接了。” 北坤盘算一番,继而点头道: “如此凑满五人,杏林斋有了三十斤紫雷根,定能炼出不少雷元丹。” 翌日,一艘飞行法器从春生谷口升起,直奔东方雷动坪而去。 金一仙坐在飞行法器内,同行之人他只认识两个,袁玉笛和另一个名叫邹昆的炼气中期,都比他晚入门。 “此乃引雷符牌,以元气激发后,能抵御雷击十次左右,可反复使用。” 北坤一边操纵飞行法器,一边递出五枚木质令牌,开始介绍起来。 金一仙接过一看,这令牌巴掌大小,晦暗无光,上面纹刻着数百道细密纹路。 他有些疑惑,据他所知,一般的修真法物总有轻微元气波动,可这诡异令牌竟和凡俗之物无甚区别。 北坤看着五人不断摆弄引雷符牌,一脸好奇之色,便解释道: “引雷符牌乃是宗门内符道宗师以极品雷击木所制,内含玄奥,可吸收天雷之力,并存储雷灵气。” 众人闻言大惊,这么一块不起眼的符牌竟然出自符道宗师之手,当真难以想象,一名黄衣少女开口问道: “师叔,我听闻雷击木中蕴含雷灵气,可为何这符牌上一丝也无?” 北坤则笑着解释道: “小彩京,极品雷击木价值极高,岂能浪费在制作引雷符牌上?这不过是雷灵气散尽后的雷击木所制。 而且引雷符牌吸收的雷灵气也存不长久,最多一夜功夫就散失殆尽了。” 彩京秀目一亮,忙问道: “如此说来,引雷符牌中吸收的雷灵气,我等可以吸收炼化了?” 众人闻言均是侧耳,北坤亦是赞道: “聪慧!这便是此次任务中你等炼气弟子最大的好处,还不快快谢我?” 彩京五人大喜,不由纷纷拜谢。雷元气可是好东西啊,能极大缩短施法时间,寻常修士哪能轻易获得? 金一仙则陷入沉思,他的雷击木中雷灵气耗竭,已经无用,可他舍不得丢弃,一直放在玉扳指中吃灰。 若将这段雷击木也打造成引雷符牌,岂不美哉? 众人陷入兴奋,却听北坤眯着笑脸道: “师叔也有个小要求,将来你们筑基后,希望可以从杏林斋入手一应丹药。” 众人一听均是恍然,原来北坤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不过他们并不反感,因为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们筑基是有希望的,但资质中等,基本没有可能被结丹、成婴长辈看中收徒。 如此一来,筑基后丹药是笔大消耗,若向杏林斋长期采购,说不定能便宜不少。 金一仙也跟着众人应下,他不会蠢到暴露自己已经被成婴真人提前看中。 北坤笑着继续吩咐道: “你等上了雷动坪后务必谨记,先以自身元气激发引雷符牌,然后伏低身段,挖掘紫雷根,直到引雷符牌雷灵气蓄满,就必须离开。 期间万不可直立起身,也不可抛下引雷符牌,否则天雷之下,无有生理。 另外,按照宗门规定,在一丈方圆的沙土下最多采掘二两根须,不许滥采滥掘,免得紫雷根绝种。” 第44章 兽行 尽管北坤的飞行法器速度很快,但万五千里的距离也足足飞了一日。 临近雷动坪,远远的,众人就听到隆隆雷声,震得飞行法器有些摇晃,舱室内也嗡嗡作响。 北坤竭力御使飞行法器,往山顶处又飞了数千丈,才将将停在一处山坳中,叹道: “不能再向上飞了,天雷之威,就是筑基修士也难以抵抗,剩下的路只能靠你们自己走上去。” 她一边打开舱门,一边颇为严肃地叮嘱道: “记住我的话,挖掘紫雷根时伏低身段,万不可抛下引雷符牌,过几日我再来接你们回去。” 金一仙一出舱室便感觉有异常,这里天地灵气很稀薄,只有春生谷三四成。 但灵气中蕴含着某种奇特的物质,以他长期炼化雷击木的经验来看,周遭肯定有雷灵气存在。 他面露喜色,连忙吸收炼化,却发觉这丝雷灵气和雷击木中的完全不同,入体后立刻不受约束地左冲右突起来,撞得经脉剧痛无比。 “且住!” 北坤看金一仙正在运功,面色大变,伸手一拍,浑厚的元气转眼就将那丝雷灵气逐出他体外,不由喝道: “你不要命了!此地雷灵气极为狂暴,只有虚丹修士才能勉强炼化,你一个小小炼气想找死么?” 金一仙脸色苍白,豆大汗珠淋漓而下,他没想到这缕雷灵气如此凶猛,差点将一身经脉撕裂,造成重伤。 “多谢北坤师叔相救,弟子心存贪念,贸然炼化雷灵气,差点酿成大错!” 他盘膝坐下,开始搬运元气恢复伤势。 “哼!你曾经炼化过雷击木一类的雷属灵物吧?” 北坤怒哼一声,道: “无论是雷击木还是引雷符牌,其中雷灵气的燥性均被磨灭大半,自然可以被你等轻易吸收。 而此地的雷灵气乃是天雷散逸,至阳至刚,没有阴阳调和之能,不可随意炼化!” 她也有些后怕,金一仙虽然接的是私家任务,但要是被害了性命或受了重伤,上陵院还是会找上门的。 “记住,你们不可学金一仙炼化此地雷灵气,若要恢复修为,则以灵石补充。” 听北坤如此训诫,再看金一仙模样,其余四人皆是面露恐慌,暗道运气。 袁玉笛则匆匆来到金一仙身旁,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低声道: “金师兄,我有一粒养脉丹,你服了吧?” 金一仙却摇头道: “无妨,你的丹药来之不易,别浪费了。” 袁玉笛恰待分说,只听北坤继续吩咐道: “彩京,五人里你修为最高,先带玉笛他们上去,让一仙在此地恢复半日。” “是!” 彩京瞥了金一仙一眼,神色有些得意,随后一马当先,登上山去。 金一仙朝袁玉笛和邹昆点了点头,二人轻叹一声,跟上彩京离去。 北坤则嘱咐道: “雷动坪附近没有妖兽精怪,无需担心安全,你先调理经脉,师叔在杏林斋还有事,就先回了。” 她是杏林斋坐堂掌柜,不可久离,再次告诫几句后,便架着飞行法器离开。 金一仙轻舒口气,眼看四下无人,赶紧取出一支玉瓶,吸了一缕元始清气后,开始运功炼化。 元始清气秉承六花世界而生,不仅蕴含灵气丰沛,还有恢复、涵养伤势之效。 故而成婴修士在战斗中是不怕丢了胳膊、瞎了眼睛之类的伤势的,只要有足够元始清气,他们就能断肢再生、眇目重明。 除非是头颅被斩去,或者神魂破碎等致命之伤,成婴修士才会真正死去。 有这一缕元始清气相助,金一仙刺痛的经脉迅速被一股清凉之意包裹,不过盏茶功夫就内伤尽复。 他站起身,叹了口气,面对如此浓郁的雷灵气,却不能炼化,着实有些可惜。 ...... 雷动坪所在的山峰虽然陡峭,但数千年下来,也被弟子们踩出了一条平实山道。 山路上草木稀疏,无妖兽盘踞,地面上是稀薄的沙土,偶尔还有几处雷击痕迹,令金一仙有些惴惴。 别看雷动坪就在山顶,望山跑死马,他走了足足四个时辰才来到一块山壁前。 山壁下方向内凹陷,斜壁上银钩铁划般刻了“雷动坪”三个大字。 走近一看,大字下方有几行蝇头小字,都是警戒之语,诸如“伏低身段前进”、“检查好护身符牌”、“不可滥掘紫雷根”之类。 警戒语下方还有一些零散字迹,笔画杂乱,不像是单独一人所写。 金一仙仔细看了一遍,发现都是记载何处紫雷根生长密集、何处雷霆较少、何处是禁区等等。 他调息片刻,取出引雷符牌,向其中缓缓输入元气,只见晦暗的符牌发出白光,形成一个九尺方圆的透明光球,将他包裹其中。 金一仙摸了摸光球,发现这并非实体,而是虚物,透过光球可以望出一两里地,倒不至于摸黑前进。 随着他弓腰踏入雷动坪,光球也晃晃悠悠向前飘去,仿佛被一个水泡裹着。 没走出三里地,“轰咔”一声,一道亮如白昼的雷光在光球不远处闪耀而过,直震得金一仙瘫软在地。 他立刻发现引雷符牌的一处缺陷,就是无法阻挡震耳雷声和夺目电光。 连忙运使元气封堵双耳,他半趴在地,心中暗骂,怪不得北坤师叔之前要他们伏低身段前行,原来是这个原因。 而且他四肢扑地爬行,又要挖掘沙土寻找紫雷根,这模样实在不堪。 金一仙有心退去,但想到自家绛宫中雷元气已经缺了半年多,只能咬牙忍下。 这一片地域大概是彩京他们刚刚翻找过,挖掘痕迹都还很新,就是找不到紫雷根。 金一仙没打算追上去一起搜寻,真发现了算谁的?还是各干各的比较合适,于是朝左侧一片青色沙石滩爬去。 果然,没爬多远,运气悄然而至! 在一块巨大青石的底部,金一仙发现了几丝根须,这是有紫雷根的表象。 按照北坤师叔所述,此物生长在沙土下方一尺左右,形貌颇为怪异。 寻常草木的根向下生长,但它的根须却都是向上生长,想来是为了更好吸取雷灵气,这株紫雷根的根须便沿着大青石表面钻了上来。 金一仙一道流沙术轻轻地分开表面沙土,定睛一看,不禁大喜。 只见这株紫雷根长得颇为粗壮,弯弯绕绕盘踞在大青石底部,足有四五尺长。 北坤说过,紫雷根一般三尺左右,最多截取二两根须,但若长度超过四尺,则可以多截取一两。 金一仙赶紧掏出一个半尺见方的木盒,从中取出一柄玉质匕首,开始切割封存。 为何要用木盒封装? 因为紫雷根是活灵草,有其特性,若是放进纳戒纳袋,不到半天就会彻底死去。 为何要用玉质匕首? 因为金克木,凡是金银铜铁所制刀具,对紫雷根这等灵物都有不小伤害。 第45章 冒险 刚封装完毕,金一仙正待转身,“轰”的一声,一道炽烈电芒正中光球。 他只觉耳中“嗡嗡”作响,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沉闷烦躁之意,差点喘不过气来。 随后,整个光球上“噼里啪啦”电光闪动,引雷符牌也光芒大亮,几乎把持不住。 好一会儿,金一仙才反应过来,这是被雷劈了? 他默默审视自身,发现并未受到伤害,只有引雷符牌上多了一股淡淡的雷灵气。 有些后怕,他估摸着凭当下修为,就算法术齐出也挡不住这道雷霆,要是直接命中就魂飞魄散了。 那么炼气圆满呢? 半步筑基呢? 能否挡住天雷? 金一仙衡量之下,觉得筑基以下的修士没有丝毫希望,被天雷劈中,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他突然好奇起来,既然炼气修士扛不住天雷,那么天生道体的修士又如何完成天道筑基? 就算是先天道体,筑基前的肉身也没有强悍到可以硬接天雷吧? 到底是什么原因? 金一仙一边搜寻紫雷根,一边思索方才猜测。 他不是个轻易放弃之人,如果说之前青渠告诉他世上没有天道筑基,他或许就歇了心思,毕竟他不能凭空创造一个筑基方式出来。 但青渠还是给了希望,金一仙的猜测是:只要悟道,就有可能天道筑基! 须知他几乎把所有筑基之法都研究了一遍,发现其中元气、肉身、神魂三者为修士根基,不可轻易毁伤。 绛宫元气不够充盈精粹、肉身受过重伤、神魂残缺…都无法成功筑基。 即使三者完美,炼气修士筑基前还有两道小关,先是神魂觉醒,诞生神念;后是精气神初融,迈入半步筑基。 对金一仙而言,神魂觉醒这一小关,他早在凡人时就已度过。 而且精气神融合这一关,最关键的就是融合尚且稚嫩的神魂之力。 因为神魂觉醒是在炼气圆满后,很多炼气修士并不能熟练运用,这也是金一仙的优势所在! 不过,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在金一仙梳理之下,发现了天道筑基比内法筑基要多了两大难关。 一是悟道,二是抗雷! 抛开需要把全副精力用在悟道上的半步筑基期,他必须在炼气后期和炼气圆满阶段拥有抗雷的能力! 可金一仙也明白,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再多猜测和筹谋也不如迈出一步。 难道,真的要走出光球,去挨一道雷劈试试? 金一仙敢百分百打包票:试试就会逝世! …… 暂时放弃疯狂的挨雷劈计划之后,金一仙重新把心思放回到挖紫雷根上。 可惜开门红后,他的运气似乎用完了,整整一个下午翻遍了近百丈方圆的砂石,愣是再没挖到一株紫雷根。 他也不是没有收获,光球挨了好几次雷劈后,引雷符牌中雷灵气浓郁了许多。 不过雷灵气流失很快,待到傍晚,金一仙舍不得浪费,就近下了雷动坪,找了个小凹坑开始炼化起来。 一夜无话,引雷符牌中的雷灵气到了半夜就散失殆尽,而他才炼化了不足五成。 而且这一晚也不好过,即使他用元气封闭耳窍,可雷霆劈中山体时传来的震动感却是消除不掉。 勉强睡了两个时辰,金一仙见天色已亮,便再度向雷动坪行去。 “还要挖五斤七两。” 他默默计算任务所需,有些奇怪的是,这一路下来一直没见到袁玉笛等人,不知道是不是双方走了相反方向。 雷动坪上时刻都有电光掠过,金一仙发现,越是雷霆密集处,紫雷根越是茂盛。 按照这个特性,他专门往雷霆密集处搜寻,倒是收获不小,但也导致引雷符牌早早就蓄满了雷灵气。 他不敢等光球中能量耗尽再离开,万一途中被雷劈了,岂不是死得冤枉? 四日后,金一仙已经挖了五斤六两紫雷根,不出意外的话,只要再找到两株,就能完成任务。 而且绛宫内雷元气也存下不少,估计足够用到两个月后的斗法考核。 这一日,他终于和彩京等人碰了一面,通过袁玉笛才知道,这四人小组在登上雷动坪后并没有分开,而是选择拉网前进。 如此密集搜寻之下,收获竟也是不低,如今快完成任务所需了。 金一仙没有和他们合流,双方只是交换了搜寻区域免得重复,便各自分开。 不是他不愿意归队,而是明显感觉彩京似乎有些嫌弃,埋怨他没有早点找来,拖大家累了进度。 “朱师姐,我想起来,金师兄去的好像是那个雷霆十分密集之地。” 双方错过一炷香后,邹昆突然说道,他与金一仙早就认识,故而意识到不妥。 袁玉笛忍不住回身道: “那我马上去提醒一下金师兄!” “去什么?” 朱彩京冷冷道: “他又不是傻子,被雷劈多了自然就会离开,你们有这份闲心,还不如赶紧集齐任务所需!” 朱彩京很看不起金一仙,因为知道此人与世家、世俗都有来往,是个“墙头草”。 对于她这样出身世俗的弟子来说,这是不可容忍的! 金一仙并不知道朱彩京所想,即使知道,他也早已见怪不怪,修士终究是大道独行,强行给自己安一个身份,何其愚蠢。 此刻,他已经被面前绚烂的电光所震惊! 雷动坪上雷霆密集不假,但大都是半个时辰才可能被雷劈中一次。 而如今他所见的,却是不到百息时间,前方这一大片区域内就落下了数十道雷霆,就像在下一场“雷雨”。 目睹此景,金一仙已经盘算起来,此地毋庸置疑有着大量的紫雷根。 但他今日已被雷霆劈了四次,光球还有六次抵御机会,只要他手脚快点,有很大的可能完成任务。 想到就做! 金一仙瞬间直立身体,飞掠上前,瞄准一处最有可能长有紫雷根所在奔去。 到达目的地后稍一停顿,便是一道电光迎面而来,他下意识闭眼扑地,光球一阵震荡,还剩五次机会! 同时,金一仙的流沙术已经使出,他伸手一捞... 嘿!有货! 御物术搬运砂石,漏出一根三尺不到的紫雷根,飞快用玉制匕首切下封入木盒之中,这才过去十五息! 没有雷劈,运气很好! 赶往下一个目标,没有! 再去下一个,还是没有! 第46章 危机 时间过去近三十息,金一仙已经转过三个地方,还剩一处,那里有块大青石,和第一次遇到紫雷根的情形一样。 这时,一道雷霆降下,光球剧烈摇晃,明灭不定,那是剩余次数过半的警示。 他没有躲避,继续奔行,刚一靠近大青石,又是一道雷霆降下... 只剩三次了! 金一仙心中有些沉重,他知道必须留一次机会,否则没命离开雷动坪。 稍一查看,青石四周缝隙间没有露出根须,说明什么?要么没有紫雷根,要么紫雷根还很小... 再赌一把! 金一仙感觉自己心态有些疯狂,不似平常遇事冷静,他双手按地,两道流沙术分离沙土,伸手一探。 有一株! 他连忙扫开砂石,只见底下躺着一株五尺来长的紫雷根,根须又细又密,侧向扎入砂石中。 他心中不禁大喜,凡是长过五尺的紫雷根,可以截下四两,这算是超额了。 忙不迭切了根须,又封入木盒,金一仙舒了口气,现在是逃命时间! 谁料刚一起身,就是一道巨大的白色雷霆劈下,金一仙原本直立的身躯被劈翻在地,光球中央的引雷符牌也爆发出夺目光彩。 此刻,他躺在沙地上动弹不得,不知是被白雷劈伤了,还是摔倒时撞到了脑袋。 正有些头晕目眩、迷迷糊糊,又是一道白雷降下,这一次反倒把他给劈醒了。 “呸!小爷才不会死在这里!” 金一仙吐出一口混着砂石的唾沫,心中发狠,轻身术发挥到极致,顾不得是否难看,手脚并用,哪里刚落下雷霆就往哪里钻。 这个急中生变的方法救了他,直到离开“雷雨之地”也没有被雷霆击中。 此时,光球颜色已经十分暗淡,引雷符牌只剩下一次抵御机会,金一仙清楚,必须马上离开。 这是在和老天爷争命! 运气好点,一道雷都不劈他;运气差点,光球破裂;再背运些,那就不用说了。 想通此节,金一仙不敢继续停留,瞅准一个方向,笔直朝雷动坪外逃去。 北坤嘱咐的那句“伏低身段前行”如今成了他保命的手段,用狼奔豕突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盏茶功夫内,数道雷霆在他身边炸响,最近一道差点直接轰在了光球上。 剧烈的冲击的使得光球摇晃不已,却丝毫没有动摇他的“逃命之心”。 时间拖得越久,危险就会越大,金一仙的心情却是越发冷静,不时抬头望向天空,观测雷云。 他当然看不出雷霆生聚的内在机理,但每当生死攸关之际,他总是会不可遏制的强行冷静下来。 下坪已然在望,只要再跑三十丈,他就可以摆脱绝境,可随着靠近雷动坪边缘,金一仙心中却升起一丝危机。 那是生灵在生死存亡之际的冥冥感应! 他蓦得双手一合,元气鼓动间,再分开时,掌中已经出现了一柄九寸小剑。 风雷剑! “就算要老天你要我死,我也要还你一下,让你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 金一仙如此想道,他跟随本心,信手一挥,风雷剑斜斜飞出,向着一个感知中最危险的方向射了出去。 “轰!” 骤然间,一道夺目紫雷从天而降,先是将风雷剑劈散,再是劈在了光球上,连带着光球和引雷符牌齐齐破裂。 光球防御力的确很强,但之前被两道白雷击中后,已经消耗得很多了。 而且引雷符牌基本蓄满了雷灵气,增无可增,再被这道威力更大的紫雷命中,自然也支撑不住。 金一仙这边早早地给自己套上了一个回春术,那是他很晚才练成的木系法术。 回春术没有攻击力,但能够激发修士自愈,加速伤情恢复,算是炼气期最常见的治疗法术。 金一仙始终没有选择坐以待毙,但施加回春术也已是他最后的抗争。 或许是风雷剑的抵消,或许是光球最后的抵抗,紫雷在击破光球后终于被挡住。 可没等金一仙松口气,一道精粹到极致的雷灵气携天带势撞在了他身上,直接将他撞出雷动坪外。 即使有元气护身,可他毕竟境界太低,也没有学过防御法术,如何能抵抗的住? 霎那间,这道雷灵气破开他的护身元气后,更是直接侵入到奇经八脉之中。 “嚎!” 金一仙惨叫一声,还没落地便遭重创,同时这道雷灵气犹如毒蛇一般,在他经脉中乱窜乱咬起来。 而在数日前,他就差点丧命于此,哪里还不知道雷灵气的厉害? 此刻不由得拼命运转《风雷遁法》,鼓动周身元气,试图将其驱逐体外。 可这道雷灵气不仅没有退却,反而径直向绛宫钻去,唬得金一仙脸色大变,赶紧盘膝运功,与之针锋相对。 此刻北坤不在身边,他十分清楚,只有靠自己,才有一线生机。 所幸还有一瓶元始清气,他赶紧吸了一缕护住经脉,在神念的帮助下,不断调动元气前来围追堵截。 金一仙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一旦将雷灵气逼至四肢,他就挥剑斩去。 至于未来是否会残疾,是否会影响筑基,在生死关头,他已经顾不得了。 然而,这道雷灵气是紫雷从九天上携带而来,即使金一仙重重阻拦,依旧一头扎进了他的绛宫中。 犹如龙入浅滩,施展不开的雷灵气猛然一震,想要撑破绛宫继续肆虐。 可绛宫为修士炼气之本,最为熟稔,被异物入侵后,反而更方便金一仙调集元气全面围堵。 再加上苦练法术,他对元气控制大大增加,此时在绛宫中也算是游刃有余。 一时间,风元气、金元气、无属性元气接连上场,双方在绛宫内殊死搏斗。 斗了数轮,金一仙发现风元气更能发挥压制效果,于是将其如漩涡般卷动起来,牢牢吸住了雷灵气。 雷灵气左冲右突,脱困不得,良久之后,似乎累了,便盘踞在漩涡中心不再动弹。 金一仙此时有苦难言,也不敢放松,继续维持着绛宫内风涡,开始恢复伤势。 可心神一经外放,他惊讶的发现,此时天空群星闪耀,早已入夜。 他没想到这一番拉锯战竟耗费了两个多时辰,要不是意志坚定,加上元始清气的治愈效果,恐怕早已败亡。 幸运的是,他如今勉强在绛宫内压制住了雷灵气,也算死里逃生。 第47章 回归 金一仙有些奇怪,他本以为这道雷灵气会造成大麻烦,想不到闹了个虎头蛇尾。 好歹紫雷根已经集齐,明日下山便可请北坤师叔出手,将盘踞在绛宫内的雷灵气驱逐出去。 一念及此,他不敢在此继续停留,也怕刺激到雷灵气,缓缓起身向山下走去。 山路昏暗,金一仙沿着斜坡走出里许,发现前方是一处十丈断崖,于是纵起轻身术,攀着乱石爬下。 断崖下有一个数尺深的小洞,他见状大大松了口气,打算在此休息一夜。 雷灵气怎么样了? 金一仙闭目凝神,却发现绛宫内的雷灵气寂然不动,不由微微放心。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估计雷灵气不会再发狂了,他便躺倒在洞内,从玉扳指中取出玉简,置于额上。 几年来,每逢夜深人静,金一仙总要观摩一番玉简再睡下,这已成为习惯。 神念一探,脑海中出现了一片苍翠如洗的天空,微风习习,云卷云舒… 忽而微风渐疾,天色渐渐昏暗,一朵朵阴云凝聚,间或迸发出细弱雷光… 雷云越聚越厚,狂风愈吹愈烈,仿佛是夏雨将至,沉闷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骤然间,电光耀目,一道雷霆破云而出,随即化为一棵覆盖数百亩的“雷树”,映照天空,久久不灭… 此后,图景中的这方天地风啸雷吼,天威浩荡,诸般景象,演变无穷… 玉简中的图景颇为繁杂,大到宇宙生成、天地开辟,小到水滴石穿、草籽发芽,几乎无所不包。 据金一仙父亲当初所述,这枚玉简的来历成谜,乃是由其曾祖父传下。 当时父亲以童子身份被选入云霞坊市,曾祖父便将玉简作为礼物赠下,还说其中有仙人才可以探知的秘密。 不过,在即将步入仙途的父亲看来,曾祖父是凡人,所谓仙人也就是修士而已。 十余年后,父亲晋入炼气圆满,偶然中以神念发现了玉简中的图景。 他当时以为有什么机缘,可看了数日也未发现异状,而散修时间宝贵,不可能浪费大把时间去看无聊的图景。 故而在开启金一仙的神念后,父亲便将玉简当做礼物送了他,后来,父母常年在外追寻机缘,玉简就是他的玩具,无声的图景帮他渡过了略显寂寞的童年。 父母去世后,玉简更是成为唯一的遗物,多少个夜晚,他的泪水将玉简润湿… 金一仙曾有过猜测,刻录这枚玉简的前辈至少也是一名结丹修士。 否则谁会有那么多时间,将如此逼真的图景纤毫毕现地刻录进玉简中? 或许这是一位游戏风尘的散修吧,喜好游历山川,仰观俯察世间万物,将所见所闻记下后,传之后世... —————— 早上辰时,风声响动,金一仙在刻着“雷动坪”的石壁前一掠而过。 他有些心焦,体内的雷灵气不驱逐出去总是不适应,下山倒很快,不足两个时辰就抵达了来时的山坳。 金一仙本以为来的挺早,却发现自己竟是最后一个,其他四人早已盘坐于此。 “袁师弟、邹师弟,你们来得好快,我却是迟到了,你们都完成任务了?” 金一仙轻笑一声,来到袁玉笛身边坐下,朱彩京与另一个少年瞥了他一眼,又复闭目调息,邹昆却笑道: “我们昨日傍晚完成任务后便下山了,山上还是危险得紧,金师兄倒是胆大,还敢在山上过夜!” 金一仙微笑不语,身旁的袁玉笛退出调息状态,见朋友归来,欣喜道: “金师兄收获不小吧?” “勉强完成任务罢了。” 金一仙摆摆手道。 忽闻一声锐鸣,一只飞行法器冲上天空,在空中转了两圈后陡然朝山坳落下。 众人连忙起身,只见北坤现出身形,依旧是一副慈祥的笑容,道: “很好,任务都完成了?没人受伤吧?” 朱彩京率先上前一步,将四个木盒递给北坤道: “无人受伤!启禀师叔,我与三位师弟共挖得紫雷根二十四斤三两,请查验成色!” 北坤挥手将木盒收下,随即皱眉道: “你们没和一仙走一起?” 朱彩京撇了撇嘴,哼道: “我等四人上雷动坪后便自西向东绕行,直到四日后才与金师弟碰面,他是自东向西绕行,恰好与我们错开,也不知他所得几何。” 金一仙听出有针对之意,心中虽然疑惑,却也不敢隐藏所得,便上前道: “弟子有些运气,挖了六斤二两,请师叔查验。” 北坤点点头,五人加起来多采了半斤,宗门应该不会怪罪,夸道: “任务完成得不错,你们随我回去吧!” 她抬手一挥,飞行法器舱门洞开,朱彩京等人纷纷进入,却见金一仙有些犹豫,不由问道: “一仙,你还有何事?” 金一仙顿了顿才稽首道: “请师叔援手,驱逐我绛宫内的雷灵气。” 北坤脸色一变,连忙伸手按在金一仙的胸口,同时厉声喝道: “我不是告诫过你,不可引雷灵气引体么?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不成!” 金一仙只得老实答道: “弟子不幸被一道紫雷击中,引雷符牌也被劈碎,一道雷灵气侵入体内,弟子拼死反抗,将其困于绛宫,却不能逼出,还请师叔助我。” 北坤以神识细细查探,确认这弟子绛宫中存在一道雷灵气,不由面色古怪,道: “引雷符牌破裂后,你竟然还能逃得性命,也算是运气非凡了。 绛宫乃修士修道之本,不可轻动,师叔的境界还是低微了些,无法助你,这道雷灵气可否影响你修炼?” “弟子早间运转功法和施展法术,均无影响。” 金一仙面露惴惴,随即递出一段树枝,道: “弟子毁了引雷符牌,自知有愧,这里是一段雷灵气耗竭的雷击木,请师叔收下,以为偿资。” 北坤却摆摆手道: “你不必在意此物,唯今之计,只有尽快赶回春生谷,请青渠师叔出手帮你。” 她修道一个甲子,对金一仙的情况有些猜测,但不好确定,于是匆匆返回。 “金师兄,你吸入了雷灵气?可有受伤?” 舱室内,袁玉笛的语气颇为关心,却见金一仙笑道: “你师兄我福大命大,本以为要死在雷动坪上,不料竟挺了过来。” 邹昆则问道: “北坤师叔不是说,只有虚丹境界才能炼化雷灵气么?师兄你真的没事?” 这话也是金一仙苦思不得解之处,只好实言相告道: “其实这道雷灵气并未被我炼化,而是暂时进了绛宫中,我驱逐不出罢了。” 三人不过炼气修为,见识有限,此刻均是束手无策。 朱彩京闻言冷笑道: “恭喜金师弟,师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次没被雷劈死,将来结天道之丹也多了几分经验。” 第48章 立场 舱室内气氛陡降,袁玉笛有些尴尬,道: “朱师姐,话不能这么说吧,谁会为了结天道之丹,提前被雷劈啊?” 金一仙不理朱彩京的咄咄逼人,对袁玉笛道: “袁师弟,这次任务出了些意外,我回去后恐怕要闭关一段时间,以后杏林斋的任务就要多多劳烦你了。” 袁玉笛听出些许不对,凑近低声问道: “金师兄,你伤情究竟如何?北坤师叔那里还是有些好伤药的,莫要为了省下几个灵石,把伤势耽误了。” 金一仙确实不想让这位师弟担心,于是轻笑道: “无妨,只是经脉受损罢了,养两个月就好。” 袁玉笛将信将疑,虽说少了金一仙对他接取任务没有影响,可两人毕竟有一份交情,未来也能互帮互助。 朱彩京见状有些气结,她感气化元晚了些,很难在二十岁前筑基,故而一到春生谷,便与一众世俗弟子结为同盟,互相扶持中也还过得去。 但两年前,金一仙来了。 她知道此人是坊市出身,当然也算世俗弟子,可不知怎的,竟搭上聚宝行陈同的关系做起了掮客买卖。 于是,她的几个朋友为了获取某些资源从而突破境界,暗中通过金一仙求购。 令朱彩京恼火不已的是,那些朋友一来羞于面对旧盟,二来对世家产生了向往,甚至一人直接投靠了过去。 她心里明白,错的是立场不坚的朋友,而不是牵线搭桥的金一仙。 可她还是忍不住对此人心生敌意,此前在雷动坪上阻止袁玉笛向其报信,就是因为生了龌龊心思。 看了眼如今莫名受伤的金一仙,朱彩京突然有些羞愧,这似乎违背了某种初衷。 又扫了眼袁玉笛和邹昆,这两人虽然出身世家,但家族孱弱,和寻常世俗弟子没什么区别,是可以拉拢的。 她再度看向金一仙,此人在世家世俗之间游刃有余,究竟是什么心态? 人都是喜欢抱团的,她绝不相信,此人会无所谓世俗同盟对他的隐隐鄙夷。 良久,朱彩京平生胆量,开口喝道: “金一仙,今日人少,我且问你,你本是出身世俗,为何勾结世家弟子?” 此言一出,袁玉笛和邹昆顿时脸上涌起血色,二人以为朱彩京针对的是他们,邹昆愤然道: “朱师姐莫要含血喷人!” “世家弟子就是不堪么?师姐就如此看不起我等?” 袁玉笛虽是好脾气,此刻也忍不住叫了起来。 朱彩京没料到二人反应如此强烈,有些局促不安,对着旁边一名少年道: “郑师弟知我并非此意。” 那郑姓少年颇为冷淡,微一点头就不再言语。 朱彩京松了口气,道: “两位师弟,我并非针对你们,只是想问问那金一仙,他为何背弃出身,投效聚宝行的陈同。” “吵什么?彩京,你身为师姐,不该挑动干戈,给我安静些!” 北坤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她了解这个年纪的少年男女都会拉帮结派,排斥一些对立之人。 她虽然也不喜欢世家,但以她数十年的经历来看,某种程度上世家不可或缺。 听了北坤训斥,朱彩京心有不甘,兀自瞪着金一仙,希望他予以回应。 忽听金一仙道: “我拜进极道仙宗是为了修成大道,并非是为了给世俗或世家效力,所谓世俗世家之争,与我所求大道相比,轻于鸿毛耳!” 朱彩京心中顿时升起万丈怒火,她没想到此人竟是如此凉薄,正待驳斥,却听金一仙又道: “依我愚见,只要凡人为修仙基石,世俗弟子就源源不断;只要修士希望传承道统,世家亦终不可绝,看看极道仙宗,这又何尝不是一个巨大世家呢?” 朱彩京闻言一愣,不知从何反驳,不禁沉默不语。 北坤却眼前一亮,暗暗点头,她发现这少年的见解虽有疏漏,可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同龄人。 金一仙也知道自己有些冠冕堂皇,称不上振聋发聩,甚至还有为世家张目的嫌疑。 可他加入极道仙宗还不到三年,接触最多的还是炼气期的师兄弟,熟悉的筑基、结丹长辈不足一掌之数,如何能一针见血? —————— 飞行法器一日后降落在春生谷口,北坤分发完酬劳,提起金一仙直飞上陵院。 袁玉笛、邹昆等三人道别离去,独留朱彩京依旧站在谷口,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上陵院不改清冷之色,只有南筝独坐堂前,见北坤领着金一仙进来,笑道: “师妹有何事前来?” 北坤有些尴尬,春生谷弟子因为私家任务受了伤,她是难辞其咎的,但在南筝前也抹不开颜面,便道: “这弟子接小妹的任务时受了些伤,我治不了,来请教青渠师叔。” 南筝道: “青渠师叔有客来访,师妹要不在院内稍候?” “这...” 北坤有些犹疑,炼气修士纳雷灵气入体而不死是有些奇怪的,她虽有猜测,但还需青渠验证。 “进来吧,莫要耽误了弟子伤情。” 一个声音从内院传出,正是青渠。 北坤一喜,急忙领着金一仙入内,进来一看,除了青渠以外还有一人,她认识,也是一名结丹上人,道号白轩。 她与金一仙道了一稽,也不敢隐瞒,躬身道: “启禀两位师叔,这名炼气弟子误纳雷灵气入体,以弟子外道筑基的底蕴,尚不足以驱除,特请师叔出手相助。” 青渠伸手一引,金一仙便不由自主飞到他身前,一掌按在胸口,开始探查起来。 半晌,金一仙见青渠的脸色和此前北坤一样都变得古怪起来,心中一沉,问道: “敢问上人,能否驱逐绛宫内的这道雷灵气?” 青渠轻轻放开,问道: “到底发生何事?你且细细说来!” 金一仙将雷动坪上一幕说了,续道: “北坤师叔此前所言,炼气修士决不可炼化雷灵气,弟子不知为何无事?” 这时,白轩却抢道: “你说服了一缕元始清气护住经脉,如此宝贵之物,你从何而来?给我看看!” 金一仙闻言有些不适,这位上人不帮忙也罢,竟把主意打到宝物上去了,便答道: “弟子是赤狐上人护送而来,上人在九重天上得了此宝后,便分了我一些。” 说罢,他并不取出元始清气,只是向青渠靠近了一步,这是他唯一的依靠。 白轩见状,自觉不妥,也不再言语,但一双眼睛只在金一仙身上打量。 青渠当然知道元始清气的贵重和白轩师弟的想法,他是上进无望之人,来春生谷教导门内新人,至于新人有什么宝物,他也不甚在意。 可白轩不同,这位师弟还有野心去冲击成婴境界,对任何有助提升修为的宝物都是势在必得的。 第49章 绝境 咳了一声,青渠淡淡道: “八千年前,极道仙宗祖师以大神通削山为坪,引天雷下界,又栽下灵草紫雷根,为的就是削弱至阳至刚的雷灵气,增加雷元丹来源,供门内弟子使用。 只因雷灵气乃异五行灵气之一,虚丹以下皆不可直接炼化,故见紫雷根之珍贵。” 青渠解释一番雷动坪和紫雷根来历,继续道: “元始清气乃是秉承六花世界而生,自带大道法则,拥有化生万物的功效,故能护你性命,保你不死。 至于入了绛宫的雷灵气,已经与你融为一体,不可再驱除,这既是你的机缘,也是你的关隘。 机缘在于雷灵气亦是天地灵物之一,且品级颇高,你日后便可以此物筑基,筑基后可助你修炼雷法,以雷法之强,同境之中少有能敌。 不过,关隘在于,雷灵气为外道,筑基后前路已断,结丹无望,寿止两百岁,” 说罢,青渠轻叹口气,闭目不言。 金一仙如遭雷殛,呆愣愣立在当场,本来他就因为提前开启神念,损了生命本源,境界止于成婴前,最多能活二百五十岁。 现在倒好,雷灵气入体,只能选择外道筑基,寿命只剩下不到一百岁,这还不如凡间的长寿老者呢! 看金一仙如此模样,北坤知道猜测成真,一稽到底,苦声道: “弟子接了燕家的炼丹需求,不想徒耗功绩,便发了私家任务,以致炼气晚辈重伤,请师叔治罪!” 青渠点头道: “其中确有你的罪过,也罢,万般因果皆你起,若日后他筑得道基,便让他进杏林斋做个副掌柜吧。” 北坤一阵凄然,她也是外道筑基后从杏林斋副掌柜开始做起,等上一任掌柜寿尽去世,便接手做掌柜。 如今青渠之意,便是让金一仙来做她的继承人,只是她今年七十有余,离寿尽还有百多年,看来要和这小娃儿对付下半辈子了。 金一仙听了这话,却突然惊醒,忙问道: “敢问上人,除了外道筑基可有另外法门?比如,炼化这道雷灵气?” 不等青渠回应,白轩冷笑一声道: “哼,连虚丹境界都只能勉强炼化雷灵气,你一个小小炼气,如何做到?” 金一仙喜怒不显,道: “青渠上人曾言,只有天生道体方能天道筑基,弟子想问天生道体的炼气修士如何扛过天雷?并炼化雷灵气?” 白轩哈哈一笑,道: “无知小儿!外道筑基已是老天见怜,你竟想起天道筑基?当真是痴心妄想!” 看白轩对金一仙的针对之意愈发明显,青渠及时摆手止住他,道: “师弟慎言!数万年来,六花世界不现天生道体,一些修真秘录也有散佚,故而我之前所说并不绝对。” 青渠看着一脸期盼的金一仙,不由摇头道: “我只知天生道体上应天道,有大气运,故天雷不能伤其身,至于如何炼化雷灵气,就不得而知了。” 金一仙眸中闪过一丝微光,再次拜谢,北坤见了也是道了一稽,二人双双离去。 “师兄,我也要回去了,咱们改日再会!” 白轩略一拱手,正要纵身飞起,不料身子一沉,又坐回到蒲团上,不由阴着脸道: “师兄这是何意?” 青渠闭着眼睛,淡淡道: “宗门戒律第二条,同门不得相残,其中第四款,凡恃强凌弱,夺取同门机缘者,废去一身修为,逐出师门!” 说罢,他双目微张,射出两道逼人精光,喝道: “师弟去做什么事之前,要考虑清楚后果!” 白轩却是嘿嘿一笑,道: “师兄多虑了,小弟看那娃儿欢喜都来不及,怎会去夺他机缘?更何况区区一名炼气弟子又有甚机缘?” “那便好!不过若有朝一日,为兄知道他手上的元始清气到了师弟手里,莫怪我请你往刑楼走一遭,到时可不是几句话能讲清的了。” 青渠重新闭上眼睛,气息收敛,有如枯木。 白轩脸色铁青,他当然不会去抢,那是找死,但要弄到弟子手里的元始清气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只是被青渠这一堵,便什么手段也不能使出来了,不由冷哼一声道: “师兄所言,小弟谨记在心,只不过我同样也有句话回师兄,凡夺我机缘,阻我大道者,我必杀之!” 说罢,不等青渠回应,白轩纵身而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云端。 良久,上陵内院中传出一声叹息: “魔道!” —————— 金一仙辞了北坤,踱着步往前走去,他不知道去哪儿,想了想,便发觉好像快有半年没见到邓英了。 修士独处是常态,二人入派近三年,碰面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如当初在乘黄院时。 最近一次见面还是半年前邓英突破炼气后期,二人觅地庆祝了一番。 邓英住在春生谷东侧,那是一片茂密林地,弟子住所也都是由灵木打造,在阵法的保护下,数百年都不会损坏。 靠近林地有几座论道台,专门供门内长辈前来讲道说法,向来热闹。 长辈讲道,太玄乎的弟子们理解不了,故而大都是如何突破炼气小境界及筑基前后的修炼要义。 今天运气好,金一仙来时竟然有两座论道台开坛,一人是筑基,另一人是结丹。 稍微一听,结丹上人讲的是水灵种和火灵种如何平衡阴阳,看来邓英必在其中。 筑基师叔讲的是异五行灵种,这让金一仙起了兴趣,连忙上前找了个干净处,盘膝坐下,仔细聆听。 “……天生五行,非为唯一,风雷光暗,自有其道。风雷为一变,光暗亦为一变。风雷主生死,光暗主虚实。 你等炼气弟子,功成筑基之际,尚不能领悟生死虚实,然天有其命,人有其运,风声雷动为天象,风雷二灵种弟子可借风生雷聚参悟其中道意。光明暗灭……” 筑基前辈的境界似乎已近结丹,口中说法,手中掐诀,半空中时而风啸雷动,时而明光耀目,时而暗雾涌动,端的气象万千。 金一仙却叹了口气,说了和没说一样,在他看来,觉醒五行灵种的修士有个好处,便是筑基后可以领悟与五行相关的大道。 但异五行就不行了,与之相近的大道如生死、虚实都极为高深,不是炼气、筑基能理解的。 故而异五行修士在筑基后还得回到领悟五行上来,这关乎他们能否结天道之丹! 不过异五行修士的优势在于结丹以后,阴阳、春秋、生死、虚实,都是他们参悟大道的方向。 听了一会儿,金一仙渐感无趣,他要追寻的是异五行之间最基础的大道,但看这位师叔好像并没有领悟。 第50章 拦路 金一仙拂衣站起,离开此方论道台,向那结丹上人的论道台走去。 在极道仙宗内,弟子听长辈开坛说法,不必像凡间书塾一样,必须等夫子下课才能离去,只要觉得听不懂或者没有领悟,是直接可以退场的,没人来说你不尊师重道。 恰逢那结丹上人也结束讲道,炼气弟子如鸟兽散,金一仙就站在路旁静静等候。 “咦,这不是菳一仙菳师弟吗?你竟然也来听东桑上人说法?” 一群人簇拥着一名灰衣少年浩浩荡荡走来,此人一身衣服打满了补丁,领子袖口洗的发白。 但他长了一副好样貌,鼻若悬胆、目似朗星,一双剑眉斜飞入鬓,纵使穿着朴素,也压不住那勃勃英气。 开口的则是这灰衣少年旁的一名紫衣少年,他的衣服上虽然也打了几块补丁,但他原衣布料极佳,显得有些别扭。 “郑师弟,菳一仙此名是何意?我可记得这位师弟本姓金啊!” 紫衣少年旁一人明知故问道,此时大家停下了脚步,如看好戏。 “嘿!师兄难道不知?此人本姓金不假,但身为世俗弟子,却甘当那世家走狗,首鼠两端,乃是棵墙头草,故在其姓上加了个草头啊!” 紫衣少年手中比划,以元气书写起来,众人见状,顿时哄然大笑。 金一仙冷面不语,定定望着为首那灰衣少年,只见他举手止住众人哄笑,道: “抱歉了金师弟,悠悠众口,实难堵之,只不过金师弟若持身以正,想来也不会在意这些。” 金一仙哈哈一笑,道: “萧敬师兄此言深合我意,纵使歪风邪气萦绕周身,又奈我何?” 他话是对着灰衣少年所说,目光却扫向环绕一旁的其他人,众人不由暗怒。 萧敬自然听出其意,微微皱眉,略一拱手道: “师弟好见解,好气度,为兄不如也,来日再与你高谈阔论一番。” 说罢,他一背手,领着众人潇潇洒洒去了。 “呸!装什么清高!” 人群中一名少女对着金一仙啐了一口,转身扭动腰肢,追着萧敬去了。 这是春生谷近年来的一股风气,为了区别世家弟子,以萧敬为首的一帮世俗弟子都穿起了打补丁的衣物。 不过金一仙清楚,除了萧敬的确出身贫苦,其他人大都是出身凡间殷实之家。 否则连饭都吃不起,每天一睁眼就忙着挣下一顿饭钱,如何有时间来追寻仙道? 待这一帮人过去许久,邓英才姗姗来迟,面带思索,金一仙叫住他道: “今日听道,收获如何?” 邓英却是皱眉不语,好一会儿才斟酌道: “很有些领悟,但需要花时间继续琢磨,对了,你前几日可是出谷任务去了?我见你大门紧闭。”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边走边说。” 二人并肩而行,行不里许,林荫处忽然传出一声轻笑,转出几个人来,为首的正是此前那紫衣少年。 “菳一仙,刚刚你骂得我们可够出气?要不要再骂两句让我听听?” 他脚步不慢,笑吟吟走上前,顿时令金一仙和邓英生出警惕。 “郑通书,你想做什么?” 邓英喝了一声,语气却有些微微发颤,他发现这一段路颇为僻静,而郑通书那边却来了四个人。 “做什么?来听骂呀!歪风邪气,当真骂得好听!” 郑通书继续向前,金一仙面色一沉,道: “极道仙宗的戒律被你们吃了么?” “戒律?哦,你是说同门不得相残?可我不是来害你,而是你来害我啊!” 话音未落,郑通书忽然手一扬,一道符箓绽放光芒,化为一枚金剑,直射金一仙和邓英而去。 他突然出手偷袭,邓英首当其冲,不由惨叫一声,闭目等死。 金一仙则不同,早已蓄力待发,况且这三年在演练场不知花了多少灵石,反应要比邓英快了数倍。 郑通书甫一抬手,他就知道不妙,一把推开邓英,身体急往后掠,手中蕴法生术。 三步之后,一道九寸长的风雷剑已经酝酿而出,此时金剑已至面前! 金一仙轻哼一声,风雷剑抖手射出,“铮”一声剑鸣,金剑便被斩为虚无,风雷剑其势不止,带着破空厉啸,直奔已经在后退的郑通书。 他是有些奇怪的,方才斩灭金剑符时便发觉这道符箓空有其表,却无一丝元气,这是道空符! 不过无所谓,他可不会饶了想要他命的家伙,这道风雷剑没有留手,全力而发! “救命!” 郑通书惊骇莫名,他没料到金一仙反击得如此之快,快到他连防御都来不及。 此时他手上举了一面三尺方圆的乙木盾,那是一件下品法器,可祭起法器需要时间,不像掷符那么快。 他身后还有三人,但那都是来撑场面,作见证的,哪里救得来及? 只听“铿”地一声爆鸣,乙木盾被击飞数十丈远,郑通书退出数丈,要不是身后三人接住,估计得飞出十余丈。 他大口吐血,目露噬人之光,口中含混道: “你敢杀...” 话音未毕,郑通书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他身后三人受伤不重,其中一人急忙掏出一枚丹药,往他嘴里塞,口中喝道: “大胆金一仙,竟敢残害同门,你死定了!” 金一仙冷笑不语,邓英闻言一惊,连忙回到他身边,正要说话,却被摆手阻止。 只见三人忙活了半晌,才将郑通书口中溢出的鲜血止住,刚松口气,那郑通书突然手舞足蹈,惨叫出声: “救命!我死啦!我死啦!” “郑师兄,你没死!你还没死!” 三人见他拼命挣扎,赶紧安抚起来,又是花了许多功夫才令其情绪安定。 忽然,林中脚步声响起,两名炼气弟子走了过来,他们见状脸色一变,其中一人忙拉着同伴后退,闭眼低声道: “各位师兄,小弟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可他那同伴却好奇心起,甩开拉扯,上前道: “各位师兄,此地发生何事?可有小弟能援手处?” 话音刚落,郑通书一方一人凑了上去,道了一稽: “在下乃吕枭,是萧敬师兄的朋友,请两位师弟留下作个见证。” “小弟潘嵘,这位是秦寒柏师兄,我二人均是一年前入门,早就听闻萧敬师兄义抗世家,心生敬佩,只是无缘结交,今遇吕师兄,总算是能得偿所愿了!” 潘嵘两眼发光,上前攀住吕枭臂膀,摇个不停。 吕枭一时间受宠若惊,随后得意地望了金一仙和邓英一眼,目含阴险,邓英心中顿时一沉,暗道不好。 只见吕枭痛心疾首,指点金一仙道: “此人名叫金一仙,素与世家弟子交好,与我世俗一脉交恶,如今更是对萧师兄口出不敬! 这位郑通书师兄与他分说道理,不料他趁机偷袭郑师兄,致其重伤。 所幸两位师弟来得及时,令他有所顾忌,稍等刑楼来了长辈盘问,请两位师弟一定要秉公直言!” 第51章 碾压 没等潘嵘说话,他身旁的秦寒柏见金一仙冷着脸立在一旁,也不做辩解,不禁心生疑惑,道: “金师兄如何解释?” “他有什么好解释的?料是在想如何向刑楼筑基前辈讨饶求救了!” 潘嵘冷冷道,心中却是大喜,暗叫天助我也,此刻情势明朗,他只需加一把火,便有了结交萧敬的机会。 秦寒柏却是个仔细人,他又转向邓英问道: “这位师兄,吕师兄所言可有虚假?金师兄确实偷袭了郑师兄么?” “他放屁!” 邓英怒气勃发,喝道: “明明是他们先动的手,如今却当众倒打一耙,当真令人不齿!” 秦寒柏略一思索,正要说话,却被潘嵘打断道: “秦师兄有什么好问的?此人身为极道弟子,却不遵戒律、滥伤无辜,与魔道何异?诸位师兄请放心,师弟定助你们拿下此獠!” 吕枭闻言大喜道: “好师弟,果然是深明大义!秦师弟又如何说?萧师兄若知你主持公道,必然与你交结莫逆!” 秦寒柏一阵愕然,旋即明白过来,他退了几步,望着潘嵘道: “潘师弟确定要牵扯其中么?也罢,诸位师兄,小弟什么也没看见,就此告辞!” 说罢,他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吕枭眉头大皱,潘嵘却是面皮一抽,有些尴尬道: “无妨,也怪不得秦师兄畏惧,那金一仙背后有世家撑腰,没准便能搪塞过去。” 他一心结交萧敬,哪里管得着许多,对秦寒柏离开亦是不以为意。 金一仙见状,笑着捅了捅邓英,道: “你看,春生谷中还是有明白人的,知道世俗世家之争是浑水,轻易蹚不得,可有些人非要跳进来滚几圈,生怕不够脏,不够臭!” 邓英却是笑不出来,摇头叹息道: “等刑楼的前辈过来,我二人如何分说?对面可是有五个人。” 金一仙语气淡淡道: “是非对错何时分人多人少了?” —————— 没过多久,天边光芒一闪而至,两道人影出现在众人头顶,旋即降下一鹤一龙,鹤是妖兽,龙是飞行法器。 “我乃刑楼西凇,你等为何争斗?受伤弟子是何人?伤人者又是谁?” 像连珠炮般问话的是一名中年道人,他一拍腰间青囊,只见那只妖鹤低鸣一声,化为云雾,被收入囊中。 另一边,一名女道小指一抬,整条三丈长龙陡然缩小,飞入指间纳戒。 她随即上前验看郑通书伤势,不久便叹了口气,道: “性命无碍,只是肉身受伤颇重,唉...” 吕枭见那女道便是一喜,他认识此人,道号为南埙,素来维护世俗一系弟子,正要上前分说,不料潘嵘抢先一步,拜倒在地,道: “两位师叔,弟子有话要说,之前所见便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还请两位师叔定金一仙一个残害同门之罪,将之严惩,以儆效尤!” 南埙目光射向金一仙和邓英,不由喝道: “人证俱全,你二人有何话说?” 邓英早想分辨,刚要上前开口,却又被金一仙拉住,不由急道: “一仙,再不分辨就没机会了!” “你急什么?” 金一仙拍了拍他肩膀,上前道了一稽: “请西凇师叔明察,潘嵘所言尚不足证,当事人郑通书未曾发言指证于我。” 南埙眼角微抽,暗道遇上个傻子,她抬手一指,射出一道粗壮的青黄色光芒,将郑通书身体包裹起来,道: “此乃《大地春灵术》,可助你迅速恢复伤势,潘嵘所言可否属实?” “属实!句句属实!” 郑通书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道,他得了南埙救治,哪里还有空去细细分辨,只知道潘嵘是在帮他就行。 修士受伤恢复速度虽远超凡人,但也没到一个治疗术就能马上活蹦乱跳。 郑通书还必须梳理经脉、调整血气流动,才能不留暗伤的逐渐愈合。 南埙点了点头,道: “如此,你还有何话说?” 金一仙却是不依不饶,再道一稽: “吕师兄三人手中恐怕有留影珠存证吧?两位师叔更应该问问。” 吕枭脸色一变,他的确用留影珠录下了方才金一仙攻击的影像,但他还没验看,只怕那道金剑符也录了进去,这是破绽! “我等随郑师兄前来分说道理,何来留影珠?你莫要血口喷人!” 他拒绝承认,金一仙也没有办法,本想请两名师叔搜身,却知道这不符合极道仙宗的规矩。 南埙脸色铁青,喝道: “既没有留影珠,如今有五人皆指证于你,金一仙,你还不认罪伏法!” 说话间,她已运起了元气神魂,施展出一股压迫之意。 金一仙脸色骤变,冷汗直流,正当难受之时,忽见西凇把手一挥,将南埙的压迫之意冲散,淡淡道: “证据尚不明朗,南埙师妹不宜过早施展手段,还是再问问清楚吧。” 金一仙深深看了南埙女道一眼,随后道: “弟子有一问于潘师弟,在场五人中郑通书等四人均有受伤,为何你境界最低,反而未受其害?” “废话!我是后面才来的,你都打完了,我自然不曾受伤!” 潘嵘面容冷峻,突然,他脸色一变,意识到有些问题,却听金一仙哈哈笑道: “潘师弟说得极是,你是后面来的,如何知道之前发生了冲突?若不是串供,又该作何解释?” 潘嵘又气又急,知道不该抢在吕枭前面回答,如今却是后悔莫及。 西凇却不等分辨,大袖一挥,直接将其击晕过去,他叹了口气,意识到这个弟子正在步步挖坑,便道: “除了潘嵘所言不可为证,但郑通书确为你所伤,这又如何辩解?” “此事无需分辨,只要郑通书再受我一剑,弟子敢保证他绝无生理!” 金一仙信心满满道。 “放肆!” 南埙冷然喝道: “我等既已在场,你二人身为同门,岂可再斗?” 金一仙便向西凇拱手道: “那便请师叔以身代之,以师叔的筑基修为,当可轻易挡住。” 西凇目露精光,点头后走到树下,问道: “吕枭!这里可是方才郑通书遇袭之处?” 吕枭面色涨紫,他不清楚金一仙想做什么,但也不敢撒谎,况且地上有脚印,可以互为印证,便道: “正是此处。” 金一仙也走到斩出风雷剑之处,笑吟吟道: “吕师兄,此地可是你们所谓我暴起突袭之处?” 吕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木然点头,似乎有些猜到他想做什么了。 只见金一仙面对西凇,神情严肃道: “师叔,弟子要偷袭了!” 说罢,蕴法生术,一道九寸小剑带着破空厉啸,爆射而出,直奔西凇而去。 西凇则是面不改色,指间光芒一闪,取出了一方铁牌,铁牌迎风便涨,眨眼间化为一面铁盾。 铁盾刚刚悬立在身前,只听“当”一声响,火花四溅中,风雷剑便已命中。 “咳咳!师叔莫要被他诓骗了!” 郑通书此刻虽然醒着,但全副心神都在疗伤上,听得一响后连忙解释道: “之前他偷袭弟子,就算我反应再快也是防不胜防,不像师叔如今有了防备,自然可以从容挡下。” 他正自摇唇鼓舌,滔滔不绝,却见吕枭连使眼色,知道不妙,赶紧闭嘴不语。 第52章 反转 西凇呵呵冷笑,他总算明白,金一仙为何说再发一剑,必杀郑通书了。 从此子蕴法生术开始,他就看出,这是融合风、雷、金三系元气而成的金剑术。 而令他惊讶的是,此子施法速度已经不足一息,金剑射速已经持平一般筑基中期。 更可怕的是法术威力,筑基以下弟子,若不用防御法器或者强力符箓,根本不可能受此一剑而安然无恙。 可郑通书却称,金一仙攻击后,他才用防御法器乙木盾挡住了致命一击。 问题恰恰出在这里! 炼气修士没有神魂,祭起乙木盾是要很长时间的,时间不够,防御力就不强,也就和普通盾牌差不多。 在西凇看来,通过郑通书受创的程度,可以反推乙木盾至少祭炼了两息以上。 这说明他早在金一仙“偷袭”前就开始祭炼,否则哪里还有命在? 叹了口气,西凇随即便将结论告知了南埙,后对郑通书四人道: “尔等设计陷害同门,不成之后又做伪证,实属罪大恶极,还有何话说?” 吕枭三人闻言,顿时面如死灰,他们哪里还不明白,从动手准备诬陷金一仙开始,他们就已经输了。 不是输在谋略上,而是输在对对手的实力不明,就妄自尊大,随意出手。 亏得他们都是炼气后期,甚至郑通书还是炼气圆满! 南埙也是无语,放出飞龙法器,道: “你等均随我去刑楼走一遭,如何处罚,还需结丹长辈定夺。” 吕枭等人一脸颓唐的上了法器飞龙坐下,金一仙和邓英却是看也不看,跟着西凇被妖鹤载上天空。 郑通书重伤未愈,瘫在飞龙上不能动弹分毫,心中既是惶恐,又是愤怒。 他听一位师兄介绍,世俗世家之争中,世俗弟子往往处于下风,却可以利用宗门戒律打压世家弟子。 比如用言语激怒对方,逼其主动出手伤人,宗门便会将其逐出春生谷。 也有更进一步的法子,就像这次一样,他提前准备了一道元气散尽的空符,只要佯装攻击便可。 对方一旦反击,便会迅速陷入不利境地,而使用空符却很难被人发现破绽。 —————— 一盏茶后,崔嵬峰已经遥遥在望,一座黑黢黢的石楼立在山脚,四周围绕了一圈黑铁铸就的地刺。 这犹如炼狱一般的地方,便是更多极道弟子闻风丧胆之处——刑楼。 金一仙也是首次来这里,他发现石楼共有六层,入口则分为东西两道大门,一扇为黑色,一扇为白色。 从白色大门进去可以接取缉凶索敌的任务,而黑色大门内则是惩处弟子之所在。 此时,白色大门洞开,有不少修士飞进飞出,显得极为热闹。 而西凇和南埙带他们去的自然是黑色大门,大门口蹲伏着一尊石雕狴犴,面目狰狞,择人欲噬。 众人在门口停了脚步,金一仙正自疑惑,狴犴突然双眼发红,开口咆哮: “公—正—严—明—” 听狴犴开口说话,几个小炼气的胆子差点被吓破了。 南埙见状,道: “不必惊惶!此狴犴乃是极道仙宗创派时所立,如今已有有一丝灵性,可识别炼气修士是否口吐真言。 你等无论有何冤屈,只需将来龙去脉言明,狴犴灵性自有判断!” 石雕生灵能断言语真假?这是什么神通? 众人一阵错愕,却不防邓英上前一步,如竹筒倒豆子般将此事说了一遍。 他人小胆大,也不怕郑通书撒谎,见狴犴没有任何反应,便退到一边,目光挑衅地向郑通书等人看去。 见众人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郑通书脸色阴沉,道: “不必再测,弟子认罪便是,请刑楼长辈惩处!” 邓英哈哈大笑,狠狠拍了金一仙肩膀一下,后者则是云淡风轻,仿佛没事人一般。 南埙面色阴沉,瞪了郑通书一眼,西凇则是一碗水端平,挥手道: “如此,便请师叔明正典刑!” 众人从黑色大门鱼贯而入,这一场景却被几名站在白色大门处修士看到,顿时引发一阵哄笑。 这些人都是筑基修士,其中一名身着玉冠紫袍的道人嘿然笑道: “春生谷的小崽子都是这般毒辣么?为了所谓的面子问题,竟然构陷同门!” “哼!北震师弟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非世家弟子咄咄逼人,这些世俗弟子何必出此下策?” 一名黑衣修士乃是世俗出身,明显偏向世俗弟子,自然要辩白几句。 他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也知道郑通书有错,只气愤又是世俗弟子吃亏罢了。 北震哈哈大笑,道: “南钟师兄也是死鸭子嘴硬,这几个明明都是你世俗一系,互相攀咬,却又怪到我世家头上,真是锅从天降!” 不论白色大门处修士如何争辩,金一仙甫一入门,便闻到几缕淡淡的血腥味。 南埙和西凇在堂前秉明情况后,一名黑瘦老者捋了捋长须,道: “如此,物证口供确凿,尔等可还有异议?” 他的声音冰冷之极,邓英即使心中坦荡,也不禁打了个寒噤,随即斩钉截铁道: “没有!” “有!” 只见郑通书“噗通”跪地,嚎啕大哭起来,又干呕咳嗽不已,仿佛命在旦夕。 “弟子有冤!” “哦?你有何冤屈?尽且说来。” 黑瘦老者目**光,盯住郑通书,仿佛想看穿什么。 郑通书呕了半晌也未吐出什么东西,只得呜呜咽咽,从父母辛苦赚钱说起,他们供奉了大量的银钱,才得到进入坊市的机会。 坊市内,家世平凡的他被散修子弟欺压;进了极道仙宗后,又被世家弟子欺压;乃至今日,竟被投靠世家的金一仙当做踏脚石,打成重伤... 金一仙和邓英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郑通书一番如泣如诉,仿佛是忍无可忍才设下恶毒计谋。 另一边,西凇面带微嘲,南埙则是双目圆瞪,恨不得一掌毙了此人。 而黑瘦老者面无表情,他身为刑楼长老,可不会因为出身高低就增减罪愆。 刚要言明惩罚,只见刑楼顶端光芒一闪,那是崔嵬峰掌门处传来的讯息。 他神识一扫,顿时老脸发皱,随即冷声道: “宗门有令,半年之内,刑楼黑白二门关闭,内不罚弟子,外不追凶顽,一应事务延后半年! 哼!算你小子运气,回去吧,日后不可再生事端!” 众人面面相觑... 妖鹤背上,金一仙和邓英感慨万千,没想到即将看到郑通书被罚时出了岔子,宗门轻飘飘一道命令,就让他们逃过一劫。 “一仙,你说会不会是世俗一系的成婴真人故意偏袒郑通书他们?” 邓英不无恶意的猜测道。 可操纵妖鹤的西凇却喝了一声,道: “住嘴,真人们从来不会介入宗门内派系之争!” 他也有些愤怒,不是针对这两个小炼气,而是方才被师叔禁止探听原因,故而心中颇为不满。 “你二人已臻炼气后期,主修功法《五行大真义》练得如何了?” 沉默一会儿后,西凇发问道。 这是准备指点一二了,金一仙推了推邓英,后者心领神会,道: “回禀师叔,弟子修练《五行大真义》约有半年,还请师叔指点其中奥妙!” 西凇便开始讲解起来,他今年已有百六十岁,修为还停在筑基中期,结丹无望。 但他有修炼《五行大真义》一百多年的经验,指点一个炼气后期还是绰绰有余的。 邓英频频点头,看起来得益良多,不久,见西凇讲解结束,也回顶了金一仙一下,眼神示意。 第53章 道简 西凇自然把这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其实对金一仙很看好,在修真界,越阶而战可不是轻易能做到的。 尤其是这名弟子才炼气后期,未来若筑基、结丹,必是一员好手。 而且优秀的弟子筑基后,有很大几率会被门中成婴、结丹长辈收为弟子,他如今一番指点,说不定能结个善缘。 毕竟以他这个年纪而论,交好世家弟子还是世俗弟子都已经无所谓了。 金一仙在功法上问无可问,便将心思转向法术,道: “弟子是风金双灵种,修炼了《风雷遁法》,欲在筑基后修习《风遁术》,不知师叔有何指教?” 西凇闻言微微一笑,忽然脚下一点,飞出妖鹤脊背,在空中漫步数息后,又返回到金一仙身边,问道: “可看出什么了?” “这师叔的飞行法术似乎和炼气期的基础法术《轻身术》一脉相承!” 金一仙颇有些惊讶,他看出西凇并非风灵种,但其飞行间写意自然,明显超过了妖鹤的飞行速度。 西凇解释道: “此为筑基期的飞行之术《风行术》,乃是炼气期《轻身术》的进阶法术! 无论是炼气期基础法术,还是筑基期进阶法术,都是无数大能去芜存菁而来。 以一般修士的天赋,只要在炼气期学会基础法术,筑基后大都能练成进阶法术,这便是六花世界的修真底蕴!” 金一仙若有所思,他学了九门基础法术,难道筑基后都能进阶? “那《风行术》与《风遁术》又有何区别?” “《轻身术》是《风行术》的基础版,而《风行术》又是《风遁术》的简化版” 西凇侃侃而谈,他与金一仙虽然差了百数十岁,此刻丝毫没有威严,仿佛二人是境界相同的师兄弟一般。 他看中的是金一仙的巨大潜力,而金一仙则是为了印证自己的一些奇思妙想。 待妖鹤降落春生谷时,天色已经暗下,可二人依旧争论不止。 西凇坚持异五行元气对法术的加成,而金一仙毫不客气的戳破了他,认为异五行元气优势在于赋予法术种种特性。 良久,西凇拍拍脑袋,长笑一声,道: “我生平痴迷法术,今日见猎心喜,与你一番交流,倒是获益良多!” 他原本是个冷酷的性子,但一路过来,早已忘了自家乃是刑楼执事的身份。 “哪里哪里,师叔见识广博,学究天人,弟子才是得益匪浅!” 金一仙这是真心话,在他印象中,春生谷许多筑基修士即使是年老气衰,依旧每日苦修功法,哪像西凇师叔的心思全在法术上。 难道,这就是他筑基百余年不得寸进,结丹无望的原因么? 目送西凇驾鹤离去,金一仙突然心生怪异,这位师叔如此痴迷法术,为何要靠法器来防御,用妖兽代替飞行? 他想不明白,但转念记起早先青渠所言,便有些黯然,长叹了口气。 “一仙,你今日这是怎么了?长吁短叹的,可不像往日那般意气风发。” 邓英发觉了朋友心情低落,便问一句。 金一仙回过神来,他摇了摇头,决定不告诉邓英,此事太过诡异离奇,还是免得他日后记挂。 修真界中,亲朋跟不上脚步,一一凋零常有发生,他不想邓英为此感到遗憾。 “无妨,只是感慨今日所遇之事罢了。” 他勉强笑了笑,却听邓英道: “不错,如今郑通书几人回到春生谷,恐怕在萧敬那儿还会再生事端,不如多预备些资源,早日闭关为好。” 除世家弟子外,他对世俗弟子也生出忌惮,担心彻底与萧敬等一大帮人闹僵。 “你说得对,我这里还有些灵石,你可以来拿,反正我最近是用不上了。” 金一仙心中愈发沉重,与邓英挥手作别,径自谷西住所去了。 —————— “唉,还是无法炼化!” 金一仙叹息一声,放弃了用《风雷遁法》炼化绛宫内的雷灵气,这毫无效果。 他没了继续修炼的心思,便躺倒榻上,取出玉简看了起来。 今日还是“风生雷聚图”,图景中的风雷变化似乎更加奇怪了几分,但他心思不在这里,迷迷糊糊便已睡着。 一夜过去,金一仙重新回到了往日极度自律的修炼中。 白天修炼法术,直到元气耗竭后打坐回复,如此循环;夜间修炼三个时辰的功法;睡前开始阅览玉简图景。 “嗯?又是风生雷聚图?” 金一仙心中惊讶,连续三晚出现同一幅图景,在这些年里堪称屈指可数。 随着他神念退出后重新阅览,可玉简似乎失去了图景变化之能,每次都只出现“风生雷聚图”! 而且数次复读后,金一仙发现,“风生雷聚图”的演化愈发诡异。 或狂风散雷、或无风聚雷、或于雷霆中迸发狂风,甚至平地生雷,空穴来风! 金一仙不禁怀疑自家玉简是不是坏了,还是说,自己被雷劈了以后,神魂出了问题,看到了幻象。 最后,他确定变化还是出在玉简上,那位刻录玉简的前辈究竟遇到了什么? 是风神雷神相搏么? 金一仙很确定,世间没有这种气象,万里无云的天空中能劈下雷霆,暴烈的雷霆中可以刮出狂风 他发现,唯一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有修士,而且还是已经悟道的修士! 在极道仙宗近三年,金一仙已经了解了顶尖修士是如何斗法的,不看修为和法术,最重要的是大道意境! 就像当初许诚和龙烟之战,打到最后,还是看双方对五行生克的应用。 领悟五行之道越深,就可以用一道五行法术变化出数道法术来。 比如领悟金生水,就可以将金系法术变为水系法术。 比如领悟火生土,就可以将被水系法术克制的火系法术转变为土系法术,反过来克制水系法术。 因此,精通大道的修士几乎不存在被谁克制! 想到这里,金一仙心脏顿时狂跳起来,难道这枚玉简不是普通的图景之简,而是一枚“道简”?制作这枚道简的不是普通散修,而是精通大道的修士?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么这枚道简将是无价之宝! 所谓“道不可传”,意思是在修真界中,师徒之间可以传功法,可以传法术,也可以传资源,唯独传不了道。 因为道唯有自悟! 但是“道可演”,修士将自己领悟的大道演示于人,至于别人能不能悟,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一般情况下,演道只会发生在最亲密的人之间,因为修士演道就会暴露自己的大道根基,若被仇家探知,便可借此“破道”。 那意味着生死之劫! 还有一种方法就是制作道简,精通大道的修士可以把自己对大道的领悟以图景的方式刻录进玉简中。 这种道简往往不留姓名容貌,就算被别人得到了,也推不出制作者是谁。 问题在于很少有人愿意用这种方式“传道”,因为“道非永恒”,道简中的图景是不能永久保存的。 第54章 恶客 修士对大道的领悟越粗浅,演道图景保存的时间越短,甚至以息来计算。 据金一仙所知,顶尖筑基修士刻录的道简,最多也就维持十数息功夫,根本不足以供人参悟。 可这枚道简从他曾祖父传到他手里,期间至少也有四五十年了。 以图景保存的完整度来看,金一仙毫不怀疑的认为这枚道简是由分神、顺德境界的修士刻录出来的。 一旦暴露于外,别说筑基、结丹会发疯,恐怕成婴、分神都会来染指。 但若能领悟其中大道的一丝一毫,他岂不是天道筑基有望? 不过,金一仙奇怪的是,这枚道简在他手上数年都未发生变化,唯独从雷动坪回来才开始“演道”。 难道说,自己迭经惨变后,老天开眼,让他有了一丝悟道的潜质? 一时间,金一仙喜忧参半,急忙参悟起这“风生雷聚图”来。 数个多时辰后,他神念耗尽,心神便从中退了出来,结果是一无所获! 他发现自己有些想当然了,宝物不是任何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用的,悟道的前提条件是精气神融合,而他还是个炼气后期! 此时,金一仙尚未察觉,他心中那颗“天道筑基”的执念种子已经生根发芽。 这是他早在数年前就种下的,后来遭遇一系列事件后,便逐渐壮大。 极道仙宗有过预防措施,比如在春生谷设置“问心楼”,勾起弟子内心执念,入派仪式前入“炼心塔”,护住弟子心神。 但这也看弟子的执念有多大,一旦执念种子生根发芽,便什么也挽回不了。 只能看金一仙未来能否天道筑基,如果做不到,执念就会化为心魔,到时别说接不接受外道筑基,连能否活下来都是问题。 可如果他得偿所愿,便能在心境上实现一次极大的升华,这便是福祸相依! “看来,接下来最重要的还是突破炼气圆满。” 金一仙暗暗道,他运转《风雷遁法》,随即眉头一皱,什么时候屋舍内天地灵气的浓度已经不太够了? —————— 下荷院内熙熙攘攘,数十名弟子或搜寻合适任务,或私下交易,端的热闹非凡。 金一仙视若无睹,直奔石殿后方的功绩兑换点,那里才是他的目的地。 一名银袍老者正闭目凝神,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开口问道: “来兑换什么?” “启禀南篌师叔,弟子修炼数年,自觉肉身经脉已大幅加强,想换一块中品聚灵阵盘加快修炼速度。” 金一仙递出玉符,南篌接过后往桌上法器中一插便已了然,道: “共计四千七百九十点功绩,可换三种中品聚灵阵盘,分别价值六百功绩、一千五百功绩、三千功绩,各自功效分别为” 他一一解释,金一仙稍一比较便做出选择,道: “弟子换第二种阵盘!” 南篌点了点头,伸手往身后货架中一招,便将一个阵盘递到金一仙手里,吩咐道: “初次布置中品聚灵阵盘后,你修炼时离得远些,待肉身适应再徐徐靠近。” 这话可说可不说,但南篌知道此子与聚宝行关系匪浅,便提了一嘴,金一仙却不知其中关窍,拜谢离开。 兑换完聚灵阵盘,他风风火火赶回住所,然后一头扎进闭关修炼中。 仅仅两个月后,金一仙不得不出关,因为三年一度考核开始了! 其中修为考核在上陵院举行,他抵达时才发现来得有些晚了,数千炼气弟子竟排出三里地去。 正自彷徨,一人从旁挤来,喜道: “金师兄,多日不见,甚是想念,你这是出关了?” 来人正是袁玉笛,他明年才轮到考核,此次过来属于打个前站,了解一二。 金一仙点点头,笑道: “是啊!要不是有一道符令强制召我出关,看如此多师兄弟参加考核,我还真想逃了不来呢!” 袁玉笛闻言笑道: “师兄说笑了,春生谷中本就只有八九百人,大都是筑基有望的,其他三十岁以上驻守四峰一峪的师兄们才叫难堪呢。 若是宗门职司不再聘用,修为考核又是垫底,恐怕就要走人了。” 金一仙心中一叹,过去两次考核时,他发现总有几个已经白发苍苍的老炼气师兄,因为丢了职司,修为垫底,被送出宗门。 其中掩面而去者有之,哭喊求挽留者有之,屎尿齐流的也不乏一两个。 而今日之景再现,他便有些不忍,低声道: “养这些个师兄又花不了多少灵石,何苦在人前羞辱他们?” 话虽如此,他也知道极道仙宗是为了督促弟子勤奋修炼,不过这杀鸡儆猴的手段实在有些不堪入目。 队伍缓慢上前,轮到金一仙时已经是下午申时末,他直接递上玉符。 而负责检测修为的南筝只是拿掌中宝镜往他身上一照,便将玉符丢还回来。 金一仙正想离去,忽觉天空一暗,只见一片数百丈大小的黑云向下压来,诡异的气息令许多炼气弟子当场呕吐起来,场面颇为混乱。 金一仙也极为难受,喉咙阵阵发痒,犹如百爪挠心一般。 此时,绛宫中的雷灵气仿佛受了刺激,猛地一颤,散发出一股莫名波动。 这股波动令他喉头一宽,登时缓解过来,金一仙稍作调息后不禁有些愤怒,究竟是哪位结丹来捉弄炼气弟子? 不怪他如此想,整个上陵院前一片呕吐物,是在难看至极。 “哼!” 突然,上陵院中发出一声怒喝,一道人影飞起,挥手便是一抹明光击出。 “呲啦!” 黑云受此一击,立刻破开一个洞口,露出两道人影,其中一人哈哈大笑道: “青渠道兄风采不减当年,我鬼祭佩服!佩服!” 说是佩服,那人语气中却是丝毫没有敬意。 而恰在此时,远处又飞来两道遁光,靠近后一男修怒喝道: “鬼祭道友的魔云还是收敛些,此处不是你空幽山,若惹恼了我极道真人,恐怕二位难以收场!” 另一女修则是诘问道: “既然说好是两家弟子较量,鬼祭道友先行出手,未免有失公平!” “桀桀!西尘、南箫两位小道友追不上我们二人,反而埋怨我师兄太过张扬,真是好没道理!” 黑云中又飞出一名修士,一双蓝眼中隐隐有绿光射出,端的摄人心魄。 青渠此时却淡淡道: “毒献道友怕是忘了,我极道仙宗与你九幽宫世代深仇,虽说你等如今以客礼前来,但若不守规矩,也是有人来教训的!” 听几位结丹交流,众人终于明白过来,来袭的两人竟是九幽宫的修士。 而且他们似乎并不是入侵极道仙宗,而是带着较技的目的前来 第55章 斗法① 毒献蓝眸一翻,并未在意,扫了众人一眼,拱手道: “确实是我二人失礼了,不过我九幽宫冥空、幽雪两位师叔已与贵派掌门非存真人约好,各境界派出修士斗法较量,增进友谊。 青渠道友负责此地炼气弟子,便以我等五人为裁判,共同主持此次斗法!” 毒献颇具城府,他们在春生谷这一亮相已经赚足了风头,之后可以软下一口气,进入下一阶段。 青渠面色极为难看,他身负看护之责,弟子们却吃了个暗亏,有些说不过去。 说起来,今日之事也是千年难得一见——数日前,他接到宗门消息,死敌九幽宫发函拜山! 本以为宗门会直接拒绝,却没想到掌门非存师伯大开山门,邀请九幽修士入山游览四峰一峪。 非存师伯甚至还答应了九幽宫的提议,将弟子考核与两家斗法合并一处。 要知道,以青渠结丹后期的修为,数百年来和九幽修士不知争斗过多少次,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魔道鲜血。 如今一道命令下来,两家开始友好较技,他日后该如何教育弟子? 仇恨是需要培养的! “毒献道友既如此提议,便客随主便,起攻守擂,由九幽攻擂,我方守擂,胜者多的一方为先,如何?” 青渠干脆利落地定下比斗规则,西尘、南箫二人也点头同意。 鬼祭、毒献二人却不太愿意接受,这规则的主场优势太明显,他们带来的弟子在斗法中会很吃亏。 “这规矩不免太过粗疏,双方弟子还是以同境界相争,更见本事!” 鬼祭人虽粗豪,但能被派来造访仇敌山门,也不是傻的。 “外界夹道相逢,你九幽修士难道看对手修为低就不杀了吗?若真遇上了高手,弟子们不敌丧生,也是天命!” 南箫一语道破了鬼祭的心思,也是为了给自家弟子增几分胜算。 “既然如此,我等还主持什么?干脆二对三,打一场结丹间的混战了事!” 鬼祭大眼一瞪,瓮声瓮气道。 见双方剑拔弩张,青渠却止住两位师弟师妹,道: “好,就依鬼祭道友所言,两家各派同境界弟子攻守,多胜者为先,不过事起仓促,我尚未择定参战弟子,须将斗法放到明日。” 此时天色已暗,鬼祭、毒献二人也不好说打夜战,于是同意下来。 南箫则是长啸一声,传遍整座春生谷,道: “众弟子听令,明日辰时前来演练场与九幽修士斗法,莫要延误!” 说罢,五人身形一闪,降落到上陵院中消失不见。 —————— 金一仙颇有些不自然,九幽、极道两家近万年血仇,怎么能轻易消弭? 他可还记得当年纳新仪式上,非存、止戈、非御三位真人同时出现,说遇到魔道修士要杀杀杀呢! 正思索间,黑云已稳稳落地,然后中间破开了一个口子,呼啦啦走出百来号人。 “哎呀,有些难闻!” 为首一少女掩着口鼻娇声埋怨,顿时,她身旁窜出数十名弟子,或施法、或掷符、或御器,眨眼功夫就将地面秽物清扫一空。 无数极道弟子看得发愣,这少女是哪个大能子弟,竟有那么多人为她操持杂务? 少女见众多极道弟子面色苍白,于是四周一礼,朗声道: “各位极道道友,妫君代两位结丹师兄赔礼了。” 说罢,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碧色木珠托于掌中,木珠碧光流转,散发出淡淡幽香。 一名少年走上前来,掐诀施法,只见凭空出现一道小龙卷,将木珠卷起入空中转了几圈,便将幽香扩散出去。 风系法术《龙卷术》! 金一仙心中一动,他意识到九幽炼气中高手不少,看来是有备而来。 木珠的幽香效果极佳,众极道弟子吸了几口,胸腹间烦闷之意顿消,不由对那妫君好感大增。 这时,人群中也昂然走出一名少年,道了一稽: “妫君道友客气了,在下萧敬,忝为春生谷弟子,你虽出手救治我等师兄弟,却是因为九幽修士无礼在先!” 萧敬的意思很明白,你们出手伤了人,救人便是本分,别想让我们感谢你。 金一仙看萧敬一身衣物未染秽物,意识到他也抗住了呕吐之意,真不愧天才之名。 此言一出,妫君身旁一高大青年眉眼一竖,正要呵斥,却听她软语道: “萧师兄当真好能耐,竟能抗住瘴毒,小妹佩服!” 她只口不提施救,把话题引向萧敬的能耐,不仅九幽修士暗暗称赞,就连那一大帮世俗弟子都面上有光。 不过,金一仙却奇怪,此女也是炼气修为,如何称结丹为师兄? 南筝突然惊诧道: “你是九幽掌门之女?” 她身为筑基,自然不会干预炼气弟子间角力,甚至还想让弟子们多多了解九幽修士,此时发声,顿时引起大哗。 极道弟子都知道,九幽宫当代掌门元劫,号称成婴境界无敌手,可逆斩分神。 而这样惊天动地的人物,近些年最令人津津乐道的却是老蚌生珠,得了个幼女。 然而大家怎么也想不到,被奉为掌上明珠的元劫之女竟敢来到对头极道仙宗,这是来找不自在? 一时间,人群中心存疑惑者有之,面露不屑者有之,杀机流露者亦有之。 妫君却面不改色,对南筝一拱手道: “不敢欺瞒前辈,家父正是元劫,父亲说了,九幽极道相争数千年,起因已不可考,为何不能相逢一笑泯恩仇? 晚辈既为九幽弟子,又是九幽掌门之女,自当肩负起此等重任!” 她一番慷慨陈言,说的不少极道弟子心动莫名,暗暗点头,以为诤言。 为什么? 自从他们进了极道仙宗,便不断被灌输正魔不两立,日后要与魔道厮杀,可又有多少人真的愿意呢? 说白了,修士修行的目的是长生,看的是未来,谁吃饱了撑的为历史去杀人? 萧敬扫视一圈,叹了口气,朗声道: “且不论往日恩仇,今日妫君道友一言欲瓦解极道仙宗数千年历史,此诛心之论,萧某实不敢苟同!” 听了萧敬之语,人群中明智者顿时有些警醒,几个世俗弟子也叫起好来。 妫君有些惊讶于萧敬的号召力,念头一转,便上前道: “萧道友高论,小妹唐突了,不知是否有暇,我欲请道友私下一叙。” 萧敬却是倒退一步,语气冰冷道: “妫君道友客气了,萧某只是有感而发罢了,若道友不喜,我这便告退。” 话音刚落,妫君身后一人喝道: “大胆!你想和妫君仙子说话便说话,想离开便拍拍屁股离开,把我们九幽修士置于何地?” 他浑身元气勃发,一步踏出,却不防萧敬身后的南筝扫了一眼过来。 顿时,此人如坠冰窟,气势败落,连连退出好几丈才稳住身形。 对于炼气修士来说,筑基上修的神识太过可怖,不可强硬顶上。 他不敢再上前,萧敬却面色一寒,借势喝道: “九幽修士不告而来,伤了我春生谷弟子后,竟还要在此逞凶?阁下若想称量萧某,明日擂台上见真章!” 说罢,立刻拂袖而去。 一众春生谷弟子听了,面面相觑,转而彩声雷动,为萧敬大声叫好。 金一仙感慨不已,这人当真厉害,一招未发,却连连逼退两名九幽弟子,既在自家长辈面前露了脸,又团结了同门,手段堪称老辣。 第56章 斗法② 是夜,巍峨峰,真符殿。 一名中年道人盘膝而坐,周身道蕴升腾,带动殿内的灵气演化出诸般幻象,这是成婴修士在演法。 “是玄师兄,冒昧打扰。” 一道清亮的声音在殿门外响起,似乎就在门口,其实来人还离得极远。 中年道人道蕴一收,诸般幻象化为无形,他淡淡道: “进来吧,是妙师弟,你我数百年的师兄弟,不必忌讳这些。” 少顷,是妙推门而入,他比是玄要年轻一些,在师兄身旁盘膝坐下,良久方道: “九幽修士拜山,其意昭然若揭,难道他们看出了些什么?不应该啊。” “哼,不过是来试探我极道仙宗有没有出乱子,顺便谋求对抗三清山,此次乃是恰逢其会罢了。” 是玄冷冷一笑,是妙却叹了口气道: “这魔门手段当真匪夷所思,我等花了极大心血阻止气运衰落,这才两个月不到就被他们看出端倪了。” “师弟此言,是觉得宗门做错了?” “小弟岂敢,只是那位一去,极道顿失梁柱,等到另外两位对几大上宗形成威慑,怕不是要上千年。” 是妙忧心忡忡,连带着真符殿内也掀起一阵波澜。 “那又如何?分神以上修士不会动手,成婴中有其他几位师兄弟看顾,下面的弟子根本不知道此事。” 是玄挥手压制殿内异常,语带不屑道: “这与往日有何区别?” “小弟倒不怕分神修士出手,就怕八大上品宗门里出疯子,出坏种…” 是妙隐晦地示意道: “历代祖师日思夜盼,希望宗门崛起,如今气运方兴未艾,若被打断,真不知要熬到什么时候。” 是玄却是闭目道: “门派存亡靠的是修士,靠的是底蕴,而非虚无缥缈的气运,师弟真要做些什么,还不如多培养弟子。” 是妙愣了愣,知道这是师兄的心结,但他还是要劝: “宗门兴则世家兴,宗门衰则世家亡,师兄难道至今还心有业障么?” “师弟多虑了!” 是玄脸色不改,挥手道: “为兄只是一名上进无望的老修,只想为自家宗族保留一份底蕴罢了。” 是妙心中一叹,道: “如此,打扰师兄了!” —————— 金一仙回到住所,却静不下心,因为九幽修士的到来,给他们明日斗法考核带去了极大的变数。 他倒不害怕与其交手,而是担心对方有什么奇诡手段,出一些盘外招。 想了一会儿,又把心思放在了绛宫内的雷灵气上,下午雷灵气异动帮他破解了九幽宫的毒气,也不知是何缘故。 此时神念内视,金一仙发现雷灵气又变成了一条冬眠长蛇,懒洋洋的一动不动。 随后,他开始运转《风雷遁法》、施展风雷剑、放松风旋压制 失败如故 就在金一仙徒劳反复施为之际,青渠三人正在商讨次日的斗法事宜。 原本计划是这样的,由四峰一峪的那些世家弟子出战,那些弟子手段强横,法器符箓众多,胜算极大。 可鬼祭、毒献二人不按常理出牌,带了自家弟子就往春生谷直奔而来。 西尘、南箫一时没拦住,便造成今日下午之局面,二人此刻与青渠一番商讨,定下了挑选标准。 首先炼气初、中期的弟子不合适,因为年纪太小,修为太低,经验不足; 其次,修为刚刚突破的弟子不合适,因为尚未完美掌握自身力量,容易出错; 也就只有那些境界在炼气后期、炼气圆满和半步筑基的弟子,才有一战之力… 青渠久驻春生谷,自然清楚弟子们的实力,很快,大部分半步筑基和炼气圆满的弟子人选便已定好。 可挑选炼气后期弟子时却有些麻烦,这个境界的弟子大都在努力增长修为,很少有精通法术的。 南箫结丹不久,对青渠这位师兄颇为尊敬,道: “师兄,下午你阻止我们与九幽宫继续争辩,可是有了胜敌良策?” “正是如此!炼气弟子都是功法修为在先、神通秘术在后,故而各宗门相差不大。即使九幽宫有几个战力高超的王牌,我猜也必定以半步筑基和炼气圆满为主。” 青渠眨了眨眼睛,决定道出实情: “可为兄这里有历年来演练场的使用账册,能算出弟子们修习法术的时间,只要从多到少捋一遍…嘿嘿!” 西尘眼前一亮,忙道: “既然如此,为何不先从账册中定下半步筑基和炼气圆满弟子人选,若是如此,岂不是胜算更大?” 青渠却哼了一声,道: “当年师弟达到炼气圆满之后,还去演练场杀妖么?” 西尘顿时明白过来,到了炼气圆满,许多弟子手上都有了一两门大威力法术,足以对付幻化妖兽了。 南箫见青渠取出演练场的使用账册,凑近一看,不禁咦了一声,道: “这个名叫金一仙的弟子当真疯狂!入门三年竟去了三百余次,算起来一个月要去十余次。” 青渠闻言,叹了口气道: “这孩子我有些印象,是个有大志的,可惜外道入体,结丹无望…” 南箫也有些感叹,像她这样的世俗弟子中,有潜力的并不少,但真正能成长起来的堪称凤毛麟角。 翌日,天阴如墨。 金一仙早早就抵达了演练场附近,发现场中立起了三个丈余方圆的擂台,既没有法阵防护,也没有围栏隔离。 他心生疑惑,要知道,凡人武学宗师的掌力都能击出数丈,更别提修士的法术了,三十丈是基本距离。 难道让弟子们肉搏决胜? 不多时,空中出现五道人影,正是青渠、西尘、南箫、鬼祭、毒献五人。 为首的青渠随手一抛,只见三个光点从他手中坠下,光点似乎很重,掉落得非常快。 砰!砰!砰! 三声重响,光点分别落在三座擂台上,瞬间扩张成三个黑色旋涡。 “竟是城界!” 金一仙恍然大悟,原来是用城界来控制双方比斗,这可比露天擂台方便多了。 一般来说,城界都是有枢纽的,只要控制枢纽,就可以控制出入,一旦胜负已分,稍一动念便可分开二人。 “鬼祭道友,这半步筑基的比斗,就交由你裁判了,剩下交给我那师弟师妹。” 青渠指定好裁判之人,转身对毒献笑道: “毒献道友昨日对我春生谷弟子出手,今日就不让你掌控枢纽了,还是与我在外约束弟子吧。” 毒献皮笑肉不笑,咧了咧嘴道: “但凭青渠道友吩咐。” 南箫负责炼气后期弟子的比斗,她降下身形,素手一挥,城界的膜壁上显现出数列姓名,朗声道: “凡是公示名字的弟子,必须参加城界比斗,第一个,金一仙!” 第57章 斗法③ “嗯?” 金一仙吃了一惊,怎么会是自己第一个,这没道理啊。 他虽然对同境界相争颇具信心,可毕竟是第一次与其他宗门弟子斗法,看着那城界门户便有些踟躇。 “金一仙速进!” 南箫再度催促,金一仙也不敢怠慢,连忙步入城界门户内,只觉四周空间一阵摇晃,等反应过来时已在其中。 稍一衡量,测算出这方城界长宽高皆是百丈,足够两名炼气弟子斗法。 三年来,金一仙的九门基础法术已经纯熟无比,而且他还是极品风灵种,施法距离有五十丈之远。 只要自己占据城界中心,就不怕够不着,而且作为守擂一方,他还有一项优势… 城界外,以妫君为首,一群九幽弟子正围拢筹谋。 “于念师弟,我九幽宫已经向极道仙宗展现了极大诚意,如今也该敲一棒子,让他们清醒一下了。” 听妫君之言,一名黑衣少年语气轻蔑,道: “师姐,他极道仙宗有何德何能,敢与我九幽宫作对?我早就想教训一下这帮不知天高地厚之辈!” 妫君面容郑重,严肃道: “莫要目中无人!极道仙宗与九幽宫争斗数千年不倒,也是有其底蕴的,在炼气这个层次还不足以看出深浅。 师弟你少有才名,又有一件异宝法器傍身,胜算极大,关键是要赢得漂亮!” 于念舔了舔嘴唇,道: “师姐的意思是,在第一场给他们来个狠的?” “不错,在前十场,你和桃宓、晏季明三人需以重手迅速拿下,从而破了极道弟子的胆气,有此气势在,之后比斗自然胜算大增。” 三人尽皆应下,于念上前向空中的南箫道了一稽: “晚辈于念,首先挑战!” 南箫神识扫过,微一点头,朗声道: “汝等须知,入界即开始争斗,万勿自误!” 于念暗中撇撇嘴,迈入门户,甫一入界,便朝身上套了一个水盾术,同时掏出一截半尺来长的兽骨。 兽骨出自一种名叫白泽的异兽,被炼成法器后能提前判断元气属性。 修真界谁都知道异五行元气的功用,但以炼气修士的眼光,除非被法术命中,否则很难判断其中元气构成。 因此,如果能在战斗中分析对手法术的元气属性,就能先人一步! 于念发现,对手攻击来得很快,而且很阴,水盾术刚刚成形,脚下就空出一个巨大的流沙坑,他一不留神,两条腿就陷了进去。 “该死!” 直到此时,白泽骨才显露信息: 风元气的流沙术! 于念暗骂一声,他知道守擂者预先准备了一道法术,一旦战斗开启,就可瞬发。 一边猜测此人是风灵种还是吃了补充风元气的丹药,一边运转元气试图跳出陷阱,因为水盾术并不能阻止他的身体下陷。 这时,于念已经看见对手快步跑来,同时蕴法生术,在准备下一道攻击了! 他有些焦急起来,忍不住又瞥了一眼白泽骨,这次信息来得很快: 无属性元气的火弹术! 没有办法,于念一口咬碎藏在嘴里的雷元丹,迅速解除水盾术,然后借水施展了一道冰冻术,将沙坑冻结。 这个过程不过两息,他三步并作两步跳出沙坑,准备集中心力展开反击。 不料,眼角银光一闪,一柄九寸小剑直奔左胸而来! 于念大吃一惊,以他如今的肉身修为,万万扛不住同境界的法术,更何况此术已经有半步筑基的威能。 扛不住,躲不了,他心知要输,可急切间忍不住又看了眼白泽骨: 二成三风元气、一成五雷元气、六成二金元气构成的金剑术! 等于念回过神来时,一切都来不及了,他下意识举起白泽骨阻挡,却哪里防得住? 金剑术正中左胸,一股沛然巨力传来,他却没有受伤,只是被推出了城界。 “第一战,金一仙胜!” 听南箫公布斗法结果,于念正自气恼,忽觉手中空空,才发现那截白泽骨已被击飞遗落在城界中。 “我的骨头!” 于念毕竟是少年心性,不由大喊一声,直扑城界而去,只是城门早已关闭,一头撞在了城界膜壁上。 在六花世界,即使是最垃圾的小城界,也是由空间碎片制成,坚固无比,岂是一个炼气小修士能撞破的? 于念头破血流,当场晕了过去。 九幽弟子这边,桃宓看见有人退出城界又直直冲回去,暗自发笑,直到熟悉的声音传来,才觉有异,顿时叫道: “是于师兄!” 桃宓又惊又怒,连忙上前查看于念伤势,摸遍了全身,却皱眉道: “骨头没断呀,难道是撞晕过去了?” 后面跟来的晏季明却是个观察仔细的,惊叫道: “白泽骨落在里面了!” 他是于念同门,自然知道此宝的珍贵之处,赶紧一个箭步冲上擂台,朗声道: “前辈!我” 话音未落,他只觉天光倒转,四周景象变换,已被拉入城界之中! “草!” 晏季明破口大骂,冷不防一道炽热的火弹迎面撞来,他是来要东西的,哪里反应的过来,随后也被推出城界。 —————— 金一仙只觉得莫名其妙,刚刚把第一个挑战者打出去,立刻就有人入界,这是想杀自己个猝不及防吗? 所幸手中的火弹术尚未散去,就便宜给此人了,没想到他自视甚高,不加防御,直接再添一笔战绩。 等了一会儿,见南箫并未继续往城界里放人,金一仙开始琢磨起适才的斗法过程。 从于念刚开始入界,他就觉得不好对付。 虽然没有和人正式战斗的经验,但这种一进来就往自己身上套防御,又取出不知名法器的家伙,要说不谨慎是不可能的。 因此,第一道“瞬发”法术流沙术,给对方行动造成一点麻烦比较合适。 金一仙的攻击距离有五十丈不假,可距离越远,不仅准头有误,还会消耗较多元气,总归不妥。 如果双方距离能拉近到三四十丈,那么攻击起来就会舒服很多。 第二道火弹术则针对此人施展的水盾术,水火相激,会营造出一个雾气缭绕的环境,从而削弱对方感知。 金一仙的最终目的还是施放威力最大的风雷剑,那是他决定胜负的一击! 之前,他从西凇那里了解到,筑基以下不全力防御,是挡不下风雷剑的,但此术也有缺点,就是速度还不够快。 三十丈外,炼气修士只要有所准备,完全可以无伤闪避风雷剑的攻击! 因此,对金一仙来说,风雷剑最好是用来偷袭,或者在二十丈以内发动攻击。 但所谓战斗,永远是因地制宜的,胜机稍纵即逝,哪能等一个最佳时机? 第58章 斗法④ 从于念解除水盾术开始,金一仙就开始埋伏了,在准备火弹术的同时,也在酝酿致命一击。 等到于念彻底跳出沙坑,准备应对火弹术时,风雷剑已经飞到他眼前了!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诚然,白泽骨的确稀罕至极,其效果十分高妙,堪称低阶修士的神器。 但于念用错了方法,他太相信白泽骨了,甚至临危之际还漏出心思,放在对风雷剑的元气构成分析上。 他让生死一瞬的斗法变成了冰冷的元气计算,导致对时机判断产生延误,这才是斗法失败的根本原因! 金一仙打扫战场后便发现了白泽骨,稍一辨认,知道是一件下品法器。 以他的见识,尚不能判断白泽骨的具体功用,但既然是对手丢下的战利品,不妨大大方方的收下。 他还在饶有兴致地把玩白泽骨,城界外却吵翻了天! “我不服!弟子只是想进去替于师兄取回法器而已,上人如此偏袒自家弟子,实在有失公平!” 晏季明气势汹汹的向南箫问罪道,妫君也是脸色阴冷,上前拜道: “上人容秉,弟子以为比斗结束后双方要有空闲时间,既容守擂者喘息片刻,也让攻擂者有准备之机。” 按照她刚才谋划,三场斗法过后,基本可以看到九幽弟子与极道弟子攻守互易。 没想到,半步筑基和炼气圆满组首场比斗尚未结束,炼气后期组就连输了两轮,第二人更是瞬间溃败。 而且城界空间封闭,大家看不见战斗情况,于念和晏季明又说不出多少有用信息,这让自诩智计过人、谋定后动的妫君如何能忍受? 而且她也是为自己考虑,她分在炼气圆满组,但若负责的极道结丹也使阴招,哪还能有胜算? 另一边,极道弟子则有些错愕,尤其是追随萧敬的世俗弟子们,他们往日可没少羞辱金一仙。 要不是春生谷内严禁弟子间比斗,更不许私下斗法,大家早就向他约战了。 谁知道此人平日里不声不响,斗法竟然如此厉害,难道是在扮猪吃虎? 其中,郑通书几个却是心如明镜,他们在金一仙手里吃了一个大亏,如今再见其连胜九幽弟子,不禁面露苦涩。 众人对金一仙成绩虽感惊讶,但毕竟是给自家宗门涨了脸面,不由嘘声起来: “哈哈!什么上品宗门,魔道魁首,两个废物而已,乖乖认输吧!” 这时,南箫轻喝道: “肃静!我有言在先,你等是帮同伴取法器也好,欲取渔翁之利也罢,一上擂台,即默认开始争斗!” 晏季明闻言,顿时没了底气,别看他眼中怒火熊熊,心里却十分亮堂。 他知道,若拿回兽骨时看那守擂弟子疲弊不堪的话,绝对不介意顺手取而代之的,于是继续道: “上人容禀,纵使弟子二人输了,那法器也该归还吧,岂有强占之理?” “聒噪!” 南箫冷冷喝道: “身为修士,连法器都掌握不住,有何颜面讨取?尔等再派人进去挑战便是,胜了自然归还,休做意气之言!” 说罢,袖子一挥,城界门户幽然洞开,虚位以待。 妫君银牙咬碎,寒声道: “桃宓师弟,看到了吗?下一个你上,不要留手,用出你的底牌!” 桃宓眼中透出一丝凶意,道: “师姐放心,敢愚弄我九幽宫弟子,定叫他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金一仙等得无聊,攻擂者迟迟不进,让他有些烦闷,城界虽有百丈方圆,可感觉还是像被关进了笼子里。 “第三个,你准备好!” 南箫的声音突兀响起。 同时,城界入口缓缓透出一道人影,金一仙想也没想,首先一道大范围流沙术朝来人脚下放去。 不料,陷入流沙的是不是人,而是一具长达丈余,高有五尺的虎型骷髅! 坐在骨虎背上的是一名容貌俊秀的少年,他脸色阴沉,手举一个巴掌大小的铃铛,语含不屑道: “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这些不入流的法术,也敢在我面前施展?” 说罢,他手中铃铛“叮零”一响,只见骨虎轻轻一跃,便跳出流沙坑,将桃宓放下,随后迈步走来。 金一仙眉头大皱,这几年来,他对六花世界的各大宗门都有了详细了解。 其中九幽宫内部派系有养虫豢兽、操尸弄骨、鬼术、毒术、瘴术等流派,各有千秋,不一而足。 而从这名攻擂者放出的骨虎和手中铃铛,他就判断出此人是“魂骨”一脉的弟子。 这一脉的斗法手段极为简单,也极为难缠,就是纯粹靠骨兽战斗。 骨兽不同于法器,不需要时常祭炼,只需将妖兽魂魄抽出,注入骨兽内,就可以用摄魂铃操控。 若修士到了筑基境,就能在骨骼刻上器物禁制、符文、阵纹等,令骨兽拥有法器、符箓、阵法之力。 而这头骨虎只是单纯注入了妖虎的魂魄,没有纹刻禁制符纹,因此不用担心它具备诡异的能力。 对付骨兽,最好的办法是神魂攻击之术,驱散骨兽内被束缚的妖兽魂魄。 然而,金一仙不过炼气后期,根本不会神魂攻击,当下惟一的办法是用大威力法术直接摧毁骨虎躯体。 可“魂骨”一脉的弟子不是傻子,在这期间一定会乘机配合骨虎进攻。 “嗷!” 一声虎啸,还没等金一仙想出什么好办法,骨虎就朝他扑跃而来。 金一仙以轻身术闪过,蕴法生术,只听“砰”的一声,火弹术在骨虎的肩骨上留下了一片焦痕。 骨虎没有痛觉,抖了抖躯体,又是一扑,同时,一道地缚术拔地而起。 金一仙对此早有提防,躬身窜出,躲过骨虎的迎面一击和地缚之绳的索拿。 他的姿势称不上好看,但颇具实效,虽然灰头土脸,却完好无损的钻了出来。 桃宓不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妫君虽有速战速决的命令,但他的底牌还不是发动时机,要做个完美圈套才行。 一咬牙,他咬碎了含在口中的一枚暗元丹,开始施展隐形术。 普通的隐形术只能对自己使用,而且容易被闪光术破解,但以暗元气施展的隐身术能同时隐藏自家骨虎。 金一仙看骨虎庞大的身形渐渐消失,又瞥见桃宓失去影踪,不由警钟大作。 他急中生智,一道大范围化雨术泼洒而下,顿时将骨虎的模糊身形逼出,借此之机,他再度闪开。 “铃铃铃!” 摄魂铃在骨虎攻击失败后就会响起,因为要控制它进行下一次攻击。 金一仙想寻找声音来源,忽觉火气铺面,知道不好,连忙伏低身体打了两个滚,又蹬腿一扑,才躲开桃宓和骨虎的联合偷袭。 一时间,二人一兽在城界中你追我赶,东躲xz,竟生生拖了盏茶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