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盗墓实录》 第1章 棺材寿礼 今天是我大寿的日子。 酒席之后,我却遣散了宾朋,以及晚辈。 “爷爷,怎么把人都撤了?” 堂屋门被轻轻推开,一名高中生模样的少女,探头探脑的溜了进来。 是我最小的孙女,童嫣。 她身后,还跟着自己的保镖,一个身材很高高挑年轻女人,面色冰冷,身后背着一把苗刀。 孙女大晚上带着保镖过来,大概是怕我一个孤老头子出事。 “孩子,你带着保镖来,是怕我这老头子出事?” “爷爷,我可不是怕你出事,从前的那些仇家,没一个活到现在。爷爷戎马一生!昆仑山上挖过宝,抚仙湖底捉过妖,命有天助,霸王卸甲!就算是现在,照样提的动刀拿的住枪。” “小嘴真甜,孩子,爷爷没事,让保镖送你早些回城去吧。” 安抚了孙女几句,这孩子才算放心,答应回城。 孙女一走,堂屋归于寂静。 片刻之后,夜风吹过。 屋顶的吊灯忽然闪烁起来。 光影明暗之间,一道影子,蓦然出现视野中。 一个枯瘦如朽木、穿黑衣的人凭空出现,倒吊在房梁上。 垂下的头发,犹如挂在半空的草绳,肉眼可见的黑色怪虫,在发间爬来爬去。 紧接着,窗户“咔啪”一声,被泛着凉意的夜风彻底吹开。 窗台那里,竟然也冒出了一个人。 六七岁孩小孩模样。 穿着补丁摞补丁的马褂,脸上像是涂满了白粉,有两个红惨惨的脸蛋。 咧开纸片似的嘴巴,吐出原本叼着的满清辫子,露出一口细牙。 两条短腿,在窗沿上来回打着摆子。 房梁和窗台上的这两个人,不能说相貌平平,只能说比鬼还像鬼! 我没有慌乱,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另外的地方。 空旷的院落中,出现了一口精巧的红色棺材。 一条周身遍布金线纹理的巨大黑蛇,正驮着棺材。 棺材旁边,站着个身穿旗袍、却长着狐狸脸的奇异女人。 狐女眉毛挑动,朝我挥了挥手。 缓缓说出三个字。 “回来了。” 随后伸出爪子,敲了敲红色棺材。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棺盖从里向外一点点被推开。 缓缓探出一只苍白细腻的手。 望着那只手,我颤抖着从紫檀椅上站了起来。 一瞬间,时光仿佛倒流。 思绪将我拉回到那段,本该尘封的往事之中…… 我叫童山遥,民国生人。 在当年,我爹童虎是本地有名的风水大家。望气观脉,点龙堪凤,方圆几百里,无人能出其右。 我几岁的时候,爹让一个灰袍道士叫我读书,还教我一些拳脚功夫。 灰袍老道士叫做万尘,来历颇为神秘,是个极有本事的人。 驱蛇御兽只是家常便饭,更精通六爻推演,奇门遁甲。 叠个纸人吹口气,纸人就能滴溜溜的跑,冰天雪地里,丢一粒西瓜子,片刻功夫就能开花结果。 在我眼中,这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了。 说万尘神秘,不仅是他来历神秘,而且,还有件很吊诡的事。 每年我生辰的时候,万尘都会运来一口棺材,给我当寿礼。 整整一十六年,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去年送来的,是一口足八尺六寸长,五尺四寸宽的棺材。乍看上去,跟我身形一致。前年的,八尺二寸,也跟同年的我,大差不差。 小时候不懂事,只觉得好玩,往后却越觉得离谱。 别人家的少爷过生日,收财纳礼,凭什么我每年收到的贺礼,只能是棺材? 而且,这棺材怎么看,都像是给我自己量身定做的。 童家的地窖里,摆着这么十六口从小到大的棺材,就这么天长日久的存着,想想就觉得慎得慌。 我缠着爹问,棺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爹却不让我多问。 又去问老道士,他的回答更为敷衍。 “棺中之物,弥足珍贵!” 问了等于白问! 可好奇心这东西,随着年纪增长,愈发不可收拾。 每年生日给我送一口棺材,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这个疑问困扰了我许久,转眼间,到了四月二十七,正是我十七岁的生日。 果不其然,四月二十七这天,天还没亮,万尘又送来了一口红漆棺材。 这口棺材,和往年一样,直接运到了地窖里。 我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等棺材运入地窖,我发现,万尘和平时有些不一样,脸色凝重,始终微微紧皱眉头。 他和我爹小声交谈了一会儿,我爹也跟着皱眉头,俩人连早饭都没吃,匆匆忙忙出门了。 他们俩一走,我悄悄溜到爹的卧房,翻箱倒柜的找出了地窖的钥匙。 那些棺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今天必须得亲眼去看看。 打开地窖大门的三把暗锁,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陈腐气息。 门后是一道倾斜的陡坡,陡坡尽头,有第二道门,隐隐透出昏暗的光。 贴着门缝朝里看,四盏忽明忽灭的油灯,分布在地窖四角。 油灯是用牛羊的头骨做的,火苗如豆。每盏油灯左右两边,各有一棵一人多高的槐树。按理说,生长在地窖之中,一缕阳光都见不着。可这八棵槐树,却枝繁叶茂,枝叶间还挂着一串串槐花。 头骨油灯,八棵槐树? 我打了个冷战,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拿行话来说,这里的布局,属于八槐锁阴魂,四畜守生门。 这是镇阴邪术中,鼎鼎大名的四畜八槐阵。 镇阴锁魂,被压在阵里的魂魄,一辈子逃脱不了。 地窖中间,则按照大小年份,整齐摆着棺材。往年的一十六口,再加上今天的一口,正好十七口。 这是个一探究竟的好机会,我也不管那么多了,蹑手蹑脚的想要靠近棺材,先打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当我悄悄来到一口棺材旁边的时候,头皮顿时一麻,一种极度的惊恐,一下子充斥在脑海中。 第2章 十七鬼 地窖的西北角,突然出现一团巨大的暗影,至少一丈来高,弯腰驼背,姿势有些可笑,又有些诡异。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立刻压低身子,躲在棺材旁边,不敢动弹。 黑影从地窖西北角,以极快的速度挪到第一口棺材附近,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球,渐渐缩小。 直到此刻,我才发现,那团黑影,是一只穿着灰色马褂,戴着一顶瓜皮帽的小狐狸。 小狐狸人模狗样的直立而起,在一口棺材上伸出爪子敲了敲。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敲,直到把十七口棺材都敲了一遍。 把所有棺材敲了一遍后,它似乎如释重负,举着两只前爪,伸了个懒腰。 随后身子一猫,刺溜一声,无影无踪了。 小狐狸刚刚消失,我还没来得及有多余的反应,十七口棺材的棺盖,一起颤动了起来。 随着吱呀吱呀的轻响,仿佛棺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用力的往外顶。 那种声音格外瘆人,像是用爪子抓挠木头。 紧接着,十几口棺材的棺盖,被慢慢顶开了,从里面冒出一张一张铁青的脸。 随即,一具一具脸色铁青的干尸,从棺材中吱吱呀呀的爬出来,站在推开一半的棺盖上。 一个接着一个,举起枯瘦如柴的手,朝着头顶虚空中,使劲的抓。 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每口棺材的正上方,都悬着一个已经结好的绳套。 而这些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尸体,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枯瘦的手臂挥舞着,抓着绳套,把自己的脑袋朝里面塞。 转眼间,全都自己把自己吊了起来。 脑袋和双手双脚软踏踏的耷拉着,钟摆一样左右轻轻摆动。 地窖里没有一丝风,吊死鬼渐渐的停止了摆动,死气沉沉。十几个人,就好像十几条挂在屋檐下发霉的干腊肉。 此时此刻,我已经完全打消了进入地窖的念头,只想赶紧从这儿离开。 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我尝试着,慢慢朝后退了一步。 然而,脚步还没落稳,地窖最右边那口棺材上的吊死鬼,却突然抬起了头。 一只幽暗、血红的眼睛,盯向了我。 在那个瞬间,我立刻意识到,自己曾经被这道目光注视过。 果然,这个吊死鬼脚下的棺材,正是今天刚刚运进来的那一具。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多年来的寿究竟礼是什么了。 那尸体的确在动,它看着我,脸上甚至出现了复杂的表情。 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不等我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吊死鬼缓缓的抬起一只手。 “快了……” 吊死鬼,在跟我说话?我脑袋嗡嗡的。 “快来了……” 紧接着,吊死鬼抬起的胳膊垂了下去,用干枯的手,指着脚下。 我真被吓到了,脑子稀里糊涂,不明白干尸为什么会指着棺材下方的地面。 那一刻,我只想赶紧跑。 我后退了两步,猛然一转身,情急之下,脑袋哐当磕在了棺材一角,整个人顿时晕了。 恍恍惚惚中,我觉得自己,好像躺进了一口棺材。 眼前如同有千丝万缕的光。 光影摇曳,渐渐的,化成了一张星星点点的图。 那是一幅很广袤的图。 图上星星点点的光芒,是一盏盏长明灯。 灯光璀璨如星河,几条龙影,在长明灯之间缓缓的游动。 然而,当我想要仔细注视这幅图的时候,所有意识,一瞬间全部消散。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苏醒过来,什么都顾不上,翻身爬起来就朝外跑。 等我跑回来之后,额头就开始发烫,高烧持续了几天,吃药也不见好。 脑袋一直昏沉沉的,只要一闭眼,眼前就飘动着那个吊死鬼的影子,还有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爹把万尘请来给我看病。 老道士赶来的时候,正是我高烧最厉害的时候。 他在我左手无名指上掐了掐,二话不说,立刻拿了一个装满水的旧铜盆,朝水里丢了三个铜钱,随后,把我从床上扶了下来。 “对着铜盆,看你自己的脸。” 当时我烧的迷迷糊糊,慢慢走到铜盆跟前,恍惚间朝着水面看了一眼。 一眼望去,我直接尖叫出声。 铜盆的水面,本该映照出我那张少年的脸。可看过去的时候,却是一张铁青的吊死鬼的脸。 万尘猛然在我后脑勺上一拍,铜盆水面,泛起了一团水花。 水花消失的时候,吊死鬼的青面獠牙,仿佛被锁在了铜盆之中。 鬼脸左右扭曲,想要逃出铜盆,却始终逃不出去。 就这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好了很多,昏沉了几天的脑袋终于平静下来,一抬头,就看到爹和万尘的脸色都沉沉的。 “以后,不要再到地窖里去。”万尘郑重其事的告诫道:“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那个地窖,是真的把我给吓住了。 我的病好了以后,一切都平静如常,爹偶尔会外出帮人堪舆风水,万尘还是教我读书练功。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间,一年过去,又到了四月二十七,今年是我十八岁生日了。 生日当天,天还黑着,我正在熟睡,却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被吵醒了。 一睁眼,我就吓了一跳。 在我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团黑乎乎的瘦小人影。 睡意消散之后,我看的真切,这穿着灰色马褂,戴着青皮帽的“小人”,竟然是当初在地窖里见过的,那只灰衣狐狸! 小狐狸用两条后腿撑地,站在床边。 一只爪子叉着腰,另一只爪子,则握着一盘细绳。盘了个绳套,往房梁上扔。 第3章 龙与图 小狐狸把绳子扔上房梁,小爪子和人手一样,结了个绳套。 我看的目瞪口呆,还没回过神,小狐狸纵身一跃,自己把脑袋伸进了绳套里。 这情景,似曾相识,就跟童家地窖那些吊死鬼一模一样! 狐狸四只爪子来回乱蹬,被绳套勒的直翻白眼。 它可也是从童家地窖里出来的! 一想起阴森地窖,我浑身乱冒凉气,直接从床上跳下来,逃似的冲出了屋子。 我一冲出去,就急急忙忙的找爹和万尘。 这会儿天还没亮,俩人却都没在屋里。 我的心跳的很厉害,总有种不好的预感,预感要出什么事。 到处找遍,都没找到人。 正想出门去看看,哐当一声,院门突然从外面被撞开了。 我忽然想到,今天可是我十八岁的寿辰。 难道老道士,又给我送什么吊死鬼棺材来了? 回过头,却没看到拉棺的九条金蟒,而是一辆诡异的马车! 这是什么鬼东西? 说是马车,但拉车的两匹马和全部车身,都是纸糊的。 前后加起来足有两丈多长,近一丈高。随着夜风,飘飘忽忽的,就进了院子。 纸糊的马车跟长了眼睛一样,冲着我就奔了过来。 我长这么大,还没遇见过这种事,一步一步的倒退,片刻间退到墙根,便再也没有退步的余地。 “为难孩子,算什么本事。” 纸马车逼到跟前的时候,院门外陡然响起了爹的声音。 万尘和爹回来了,回来的很及时,那辆纸马车陡然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虎爷,好巧不巧,我前脚到,你后脚就来了?” 纸马车里,传出一阵又尖又利,不男不女的声音。 我的心一抽,万没想到,这辆给死人烧的纸马车里,居然还有人。 我趁机贴着墙根,小跑到爹和万尘身前,三言两句,把小狐狸上吊的事情说了说。 他俩没有作答,对面的马车却有动静了。 “虎爷,今天是准日子,我是卡着点来的。” 不男不女的声音接着说道:“时候到了。” 话刚刚说完,半空骤然炸响了一道惊雷。 雷霆是在童家地窖正上方炸响的。 雷声一过,整个地窖猛的塌了下去。 一时间灰尘弥漫,翻翻滚滚。 地窖塌陷的同时,万尘直接冲了过去。 在飞扬的尘土间,我看见地窖深处,仿佛透射出一片如同星辰般的光。 一阵风吹来,灰尘很快被吹散了。 地窖塌的很彻底,而且似乎很有规律。 里面的十几口棺材,此刻都被掀到了周围,组合形成一个巨大的符文。 地窖正中,塌下去一个大洞。 星星点点的光,便是从大洞里透射出来的。 我惊呆了。 尽管时间过去了一年,但我依然记得。 当初在地窖门外昏厥时,便看到过这么一幅燃烧无数长明灯的神秘光图。 而地洞之中,赫然就是那幅图! 此图刻在一块一块巨大的石板上。 三丈方圆,图上阳雕着七条蜿蜒盘旋的龙。 一百多盏长明灯,矗立在石图中静静燃烧。 爹和万尘此刻站在塌陷的地窖旁边。 眼看着石图里第二条龙影的龙头处,有两盏长明灯,缓缓熄灭了。 “灯灭了。” “是,灯灭了。” 爹应了一声,他的脸色,一下子变的很复杂。 “虎爷,你说我来的巧不巧?” 纸马车停在原处,车里那道不男不女的声音,竟然笑了起来。 “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虎爷,考虑清楚,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童家等了几十年,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爹没有说话,转脸看了看万尘。 “说的不错,童家等了几十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万尘沉思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既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便没有了。” “好。” 爹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冲着纸马车大声喊话。 “阁下先行一步,一日之内,童家动身。” “虎爷爽快!那趟买卖,咱们不见不散!” 纸糊马车随着微风,轻飘飘的飘到了院门口。 一转眼的功夫,就无影无踪了。 我彻底傻眼了,一切发生的太快,完全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纸马车和里面的怪人,什么来路? 地窖下面刻着的龙形石图是什么?那些灯又是怎么回事? 灯灭了……灯灭了,重新点上不就行了吗? 爹和万尘,并没有打算解释什么。在第一时间里,把塌陷的地窖收拾一番,结结实实的铺上好几层木板,并彻底封锁。 此后,随我来到屋内。 那只小狐狸,已经吊死在卧室半空。 万尘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小狐狸取了下来,抱在怀中,反复抚摸。 从早到晚,爹和万尘都在忙碌,将童家上下安排妥当。 “爹,能不能跟我说说,这究竟都是怎么回事啊……” 我一整天都没机会开口,看着他们即将启程,赶紧追问一番。 “山遥,你十八岁了,已经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爹双手按了按我的肩膀,双眼里,满满都是父爱。 “我和万尘下山跑一趟买卖,你,在家等我。” “爹知道你有很多疑问,等爹回来,都告诉你……” “爹,要做的买卖,很危险吗?” “这世上有些事情,无论危险与否,总要有人去做的。” 说到这里,便不肯再解释了半句。 爹和万尘是连夜动身的。 走了之后,家里异常冷清。 我不知道他们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去做一笔什么买卖。 总之,心里的预感一直都不太好。 每天提心吊胆,忐忑不安。 从四月末到五月,再到六月七月,整整三个月时间,音讯全无。 我愈发的不安。 可转念一想,万尘那么大的本事,爹和他一起出门,应该会平安无事吧。 这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夜时分还没睡着。 这时候,院门外边突然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 深更半夜,我像是被针扎了似的,一翻身就跳下床。 是爹和万尘回来了!? 我心里惊喜不已,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外面,抬锁打开了院门。 然而,当院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我的眼睛立刻直了。 第4章 妖王大葬 我以为是爹和万尘连夜赶回来了,可打开院门,站在门外的,竟然是一只小狐狸。 那只穿着灰袍子,三个月前吊死的小狐狸。 小狐狸直挺挺的站在门外,眼神灰蒙蒙的,等我目瞪口呆的时候,小狐狸慢慢的举起了两只前爪。 我的目光闪烁,顿时又看见小狐狸身后的黑暗中,影影绰绰,站着十几个人。 十几个人,抬着一口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巨大的棺材,缓缓迈步向前。 小狐狸高举着前爪,勉强跟着这十几个人一起,托着这口巨棺,从院门外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 头顶月光若隐若现,他们朝前走,我就朝后退。等小狐狸和这十几个人托着棺材走入院门的刹那间,我的心差点就从胸膛里蹦出来。 这十几个抬棺的人,赫然就是我家地窖里那十几个吊死鬼! 吊死鬼抬棺! 我的目光停滞了,脑袋也完全麻了,恍恍惚惚中,我突然想起了流传在家乡的一个传说。 传说中的妖王死去之后,会有十八鬼影抬棺,这是妖仙殡葬的最高规格。 十七个吊死鬼,再加上小狐狸,不多不少,恰好是十八鬼。 妖王大葬,十八鬼影抬棺! 十八鬼影抬着这口巨棺,到了院子正中间,慢慢的落棺。棺材落地,我看见棺盖只盖了一大半。 紧接着,透过半开的棺盖,我看见了躺在棺材里的人。 万尘! 我根本没有想到,十八鬼影抬棺,抬来抬去,竟然把万尘给抬回来了。 万尘被抬回来了,那我爹呢? 三个月了,我心中不祥的预感,如今终于得到了印证。 三个月不见,万尘已经苍老的几乎无法辨认,他的白发微微有些凌乱,瘦的皮包骨头,脸上皱纹千沟万壑。 万尘既然是放在棺材里被抬回来,这就说明,他已经死了? 就在我肝胆俱裂的时候,棺材里的万尘,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万尘道长!” “山遥……我拼着一口气回来……只为……只为跟你说一句话……” 万尘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咽气。 “万尘道长,你别急,别急,你会好起来的。我……我爹呢?他在哪里?” “你爹……你爹在定冬陵……” “什么?定冬陵?”我愣住了,虽然住在村子里,可是外界的事,我也并非一无所知。 定冬陵是什么地方?那是慈熹老佛爷的陵寝! “我和你爹去了定冬陵……帮一个……帮一个叫孙大帅的人……喊开了定冬陵的龙门。” 我惊呆了,同时也明白了过来。万尘和我爹出门办事,竟然是去盗挖了皇陵。 我不知道,他们在定冬陵遭遇了什么,万尘勉强留着一口气,就是为了回来跟我交代一声。 万尘回来了,可他告诉我,我爹现在还在定冬陵里,就连万尘,也不知道他的生死。 我还想追问,但万尘这口气,仿佛要用尽了。他哆哆嗦嗦的伸出手,示意我把那只小狐狸抱起来。 小狐狸上吊这么久了,身子僵硬的和一块木头一样。 我把它抱到万尘面前,万尘显然到了弥留之际,目光已经开始涣散。 他仿佛用尽所有的力气,抬起一只手,轻轻摸着小狐狸的头顶。 “孩子,委屈你了……” 紧跟着,我能感觉怀里的小狐狸,好像轻轻颤了颤,小爪子也一阵抖动。 我大概明白,这是万尘把自己最后那点道行,灌顶给了小狐狸。 不久之后,小狐狸睁开了眼睛,受了万尘灌顶,小狐狸如同脱胎换骨。 看到骨瘦如柴的万尘,小狐狸的眼泪流下来了,呜呜咽咽的叫道:“祖爷爷……” “别哭,别哭……世人迷惘,总觉的生是开始,死是终结。其实,无死便无生,生是开始,也是终结,死是终结,也是开始,六道轮回,生生不息,生无欢,死无惧,道法自然,皆在天地,不用送我……” 万尘的这几句话,已经微不可闻,话还没有真正说完,他的所有气息,一起断绝了。 万尘身亡,妖王大葬。 十几条鬼影,重新抬起万尘的巨棺,从院子抬了出去。 夜色茫茫,巨棺一出院子,就渐渐消失在了深沉的夜色中。小狐狸追出去很远,却还谨记着万尘的话,没敢远送。 我心里很难受,同时,我还隐隐有一种感觉。 我虽然不知道,万尘和我爹到底是怎么谋划的,可我觉得,万尘或许本不会死的这么早,就因为在这件事上耗费了太多心血,又亲自跟着我爹去了定冬陵,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小狐狸重新跑了回来,眼泪汪汪的,很是可怜。 我一屁股坐在屋檐下,完全没了主意。 从小到大,我没吃过苦,没受过累,更没有经历过世事艰辛。现在爹困在定冬陵,生死不明,一时间,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只能去找他,去定冬陵那边找他。 我在想,连万尘那种大本事大道行的人,都没能保住自己的命,我跑到那边去,必然凶多吉少。 可爹的生死,揪着我的心,让我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我没有太多犹豫,当即就打定主意,无论如何,哪怕是一条死路,我也要去找爹。 这一夜,我真正体会到了心酸,体会到了孤苦无依。 前面的路,不管多难,都要我一个人去走了。 坐了很长时间,我招呼小狐狸先进屋去,收拾一下行李。 “小哥,别急着走啊,再坐一会儿嘛。” 这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女人的声音。 这声音软软的,糯糯的,带着三分风情,两分妩媚,只听声音,就让人感觉骨头都要酥了。 我猛然回过头,四下张望,可是望了一圈,也没有发现说话的人。 “妖王大葬,十八抬棺,童家的保家仙死了。”那道让人骨头发酥的声音,又顺着风飘到了我的耳边:“妖王不死,我还不敢来呢。” 第5章 花寡妇 甜腻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响起,我看了半天,都看不到说话的人。 我心想着,这次可能是遇见高手了。 身边的小狐狸竖起耳朵,两只圆滚滚的小眼睛滴溜溜乱转,东瞅西望,猛然间,它像是离弦之箭,嗖的蹿了出去。 小狐狸刚刚爬上院墙的墙头,顿时被什么东西给打了回来。 这一下打的不轻,小狐狸落地之后,颠颠的逃回了我身边。 “谁!”我知道,这次肯定是有高手到了家里,防也防不住,索性就大方一点:“别躲躲藏藏的,出来!” 这句话刚刚说完,半空哗啦哗啦的飘散了密密麻麻的一片花瓣。 花瓣五颜六色,花香阵阵,伴随花瓣而来的,是一只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 风吹花朵,彩蝶飞舞,一瞬间,整个院子如同天女散花一样,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七彩的光。 “童家小哥叫人家出来,人家就乖乖出来。” 院门外,响起了那道甜腻腻的声音,一道巫山秋水般婀娜的身影,径直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花雨翻飞,从大门外走来的身影,好像画儿里的人似的,发髻乌黑,两只眼睛水灵灵的,瓜子脸,柳叶眉,皮肤白的像是凝脂美玉。 说实话,我从小在村里长大,每天见的都是大丫头柴火妞,这么好看的女人,真的是头一次见。 然而,心神荡漾之间,我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花盼蝶,蝶恋花,大门开,寡妇来。”这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岁上下的女人,轻轻一伸手,纤纤玉指捏着一朵飘舞的花瓣,放在鼻尖闻了闻,又冲我抛了个媚眼。 “花……花寡妇!?” 一听到这女人的话,我大惊失色。 以前我就听人说过,离我们村子百十里的地方,有个恶名远扬的家族。 那个家族姓花,很邪门的一个家族,从很早很早之前,花家就一直生女孩,家里的姑娘嫁出去,再生出来的还是女孩。一辈一辈传下来,家里头一个男人都没有。 更邪乎的是,人们都说,花家的女人克夫,别管男人是多硬的命,只要娶了花家的人,都得英年早逝,不是得病就是遇灾。 花家的女人克死丈夫,夫家觉得不吉利,而且怨恨,就会把寡妇连同孩子一起赶回娘家。多少年下来,花家的女人全都变成了寡妇,所以,外人称呼花家,都叫她们花寡妇。 花寡妇家是出了名的记仇排外,一点小矛盾,就不死不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且恶毒残忍。 听人说,以前有人喝酒的时候,议论了花家几句长短,最后传到花家的耳朵里,五百里追击,抓了背后说闲话的人,倒吊着从双脚开始倒点天灯,两条腿都烧成焦炭了,人还没死透。 而且,还有人说,花家的女人为了驻颜,会吃人肉。 “童家小哥,你还知道我呢。”花寡妇捏着手里的花瓣,媚眼如丝:“小哥,聊两句。” “你来我家,做……做什么?” “有件事,请小哥帮个忙,你放心,不会让你白帮。事情办成,要钱,我有的是,要人,你瞧我怎么样?”花寡妇把手里的花瓣一丢,不知是存心还是无意,她身上那件薄薄的黑纱随风敞开,露出温润雪白的肩膀:“要是小哥只想一夜风流,我也不介意,万一真怀了你的种,我也不拖累你,替你养着。” 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妩媚风骚的女人,花寡妇说这些话,神色自如,我的脸却唰的一下就红了。 “我什么都不会,我能帮你什么?” “小哥,人家可是带着诚意而来的,你我坦诚相待,最后总归不会叫你吃亏。”花寡妇慢慢收敛了嘴角的笑容,说道:“万尘是童家的保家仙,不管他本事多大,现在已经死了。我知道,童家的镇龙图,灭了两盏灯,普天之下,只有童家能喊开皇陵的龙门,小哥,车马都备好了,随我走一趟,帮忙喊开龙门,好不好?” “什么喊龙门,我真的不会。” “小哥,这样就没意思了。镇龙图灭了两盏灯,我收到消息晚了些,暗地里在贵府四周观察了好久。万尘让十八鬼抬棺抬回来了,虎爷却没回来,若是让我猜,虎爷恐怕是失手了吧?你爹那么疼你,你难道不想去找找他?” 花寡妇这番话,真的说到我心坎上了。 我心里一直惦记着爹,忧心忡忡,原本就打算天亮之后动身上路的。 然而,我并不放心花寡妇,她现在说话说的好听,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她究竟安的什么心。 “我家里有事,暂时不能远离,见谅。” 花寡妇听到我拒绝,也不动怒,轻盈的身躯猛然一闪,那速度快的如同流星追月。 她飞速的绕过我,一把就抓住了躲在我身边的小狐狸。 “你抓我干啥!”小狐狸刚刚被万尘灌顶开窍,虽然已经能说话,但说的含含糊糊:“我招你了?” “这是万尘的玄孙吧?不知道,把它洗剥干净了,做个红烧狐狸,滋味会怎么样。” “你!你先放开它!” “哎呀,小哥,你不答应我,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呢?人家说,我们花家的人为了驻颜,会吃人肉,还是生吃。就把人绑起来,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割下来,再被一片片吃掉。” “你先放开它再说!快放开!” “我从不受人指使。”花寡妇的手突然加力,攥着小狐狸的脖子,卡的小狐狸直翻白眼:“小哥,你和万尘的玄孙,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生路,一条死路,自己选。” 第6章 诡异的土人 花寡妇只露了一手,我就知道,我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看着小狐狸四腿乱蹬,我的心一横,反正是要去找我爹,只当跟花寡妇一路结伴就是了。 “住手!不就是路上搭个伴一起去吗?答应你了!” “这才是知道心疼人的好男人嘛。”花寡妇一听我答应,立刻松了手,微微眯着眼睛,轻咬嘴唇:“你放心,我不会食言,事情办成了,无论要钱还是要人,都是你一句话的事。” 我匆匆收拾了几件衣服,跟着花寡妇离开了村子。 她显然有备而来,村口停着马车。马车很宽敞,车厢里铺着丝绒毯子,非常舒适。 车厢一共就这么大,花寡妇有事没事就朝我身上靠,弄的我满头大汗。 “我问你件事。”我轻轻把她朝旁边推了推,说道:“十八抬棺,妖王大葬,怎么把万尘给抬走了,你刚才说,万尘是我们童家的保家仙?” “傻哥哥,人家也看出来了,你真是被虎爷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连这些都不知道。万尘就是只狐狸,道行很深,说实话,他原本是不该死这么早的。就是因为他给你续命,续了十八年,坏了自己的道行。” “续命?续什么命?” “你是童家的人,自家的事都不清楚,还没我这个外人知道的多。你的命格,是霸王卸甲,也叫嫁衣命格,生来命运多舛,按理说,九成会夭折。万尘每年给你们家送一口棺材,棺材里的人,就是给你续命的人。他们的命没了,你才能活下去,懂吗?连着续了十几年,你才熬过了这个坎。” 我心头猛然一阵雪亮,爹以前含糊跟我说过,万尘每年送棺材当贺礼,是给我添寿的。 “不能不说,万尘这个老家伙,我还是很佩服的,老谋深算,一箭双雕。” 花寡妇说,万尘每年送来的给我续命的人,都不是普通人,八字纯阴。 给我续完命,这些人的尸体还不能丢,放在地窖里,八字纯阴的人,死后阴气重的能结冰,这些阴气,正好压着地窖下面那幅古怪又神秘的图,让图里的两盏灯,可以准时的灭掉。 “那幅图,是什么来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逗人家玩儿呢?那是童家的镇龙图啊,天底下唯一一幅完整的镇龙图。” 那幅巨大的图上,东西横穿七条龙脉,龙脉上面燃烧着的长明灯,代表着至今还未被挖掘的皇陵。 灯不灭,皇陵的龙门就打不开。 灯一旦灭了,就是盗挖皇陵的最佳时机。 我觉得,花寡妇可能没有撒谎,她所说的,和万尘临终前所说的,大致能对应的上。 一想到这儿,我又想起了爹现在的处境。 他被困在定冬陵里,生死未卜。 我很想不通,爹的为人,我知道,隐居泉林,淡泊名利,说实话,我真不相信他会为了定冬陵里的冥器去拼命。 “虎爷不是贪财的人,他去定冬陵,可不是为了那些黄白之物。” “那他是为了什么而去的?” “他要去找一件很要紧的东西。”花寡妇冲我一眨眼:“我也是。” 我还想追问,可花寡妇就死活不肯说了。 从我们这里到定冬陵所在的遵城,相隔四百来里,马车要跑好长时间。除非是马匹实在跑不动了,花寡妇才会让车夫停下来休息休息。 这样紧赶慢赶,距离遵城越来越近,这天黄昏时分,我们到了一处荒沟,花寡妇说,大约还有七八十里,就能到目的地了。 前面的道路崎岖难行,如果走夜路,风险很大,花寡妇就打算在这里凑合休息一晚,等明天天亮之后再赶路。 这一路走过来,我对花寡妇这人,始终都看不明白。外界传闻,花寡妇有多狠多凶,可我却觉得,她就是个媚到骨子里的年轻女人,说话好听,模样好看。 我和花寡妇坐在一起,小狐狸和人一样,背着两只前爪,在面前走来走去。 “我还想再问问你,你说我爹去定冬陵,为了一件要紧东西,到底是啥东西?跟我说说吧。” “就是,说说呗。”小狐狸也呜呜囔囔的说道:“小寡妇,说说你也不会掉块肉。” “先别说了。”花寡妇淡淡的目光骤然一凛,慢慢说道:“咱们可能遇上什么事了。” 花寡妇的话刚刚说完,我突然看到一丈开外的地面上,尘土沙粒在缓缓的转圈,仿佛一个水面上的漩涡,越转越猛。 “那是什么东西!?”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景,一下子站起身,就想朝后退。 花寡妇拉住我,示意不要乱动。 前面的尘土转动的越来越快,带动着一大片土屑,聚拢成一个隐隐约约的土球。紧跟着,这个土球像是一片云雾,变幻不定。 变来变去,这一团沙土,竟然变成了一个人的样子,直挺挺的站在前方。月光映照下来,照在土人的身上,我甚至还能看到土人的眉眼五官。 这一瞬间,我的视线恍惚了,我甚至产生了错觉,觉得眼前站立的,是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当这个土人凝立起来时,我听到了一阵隐隐约约的哭声,那哭声非常的凄惨,听的我心里发堵。 “这到底……到底是啥玩意儿?” “不用怕。”花寡妇缓缓站起身,走到我身前,冲着那个土人说道:“生死有命,在人间,走人间路,在阴间,走阴间路。” 唰!!! 花寡妇的话刚刚说完,一丈开外的那个土人哗啦一声碎成了一堆土屑,凌乱的土屑像是长了眼睛,在地面上急速的蔓延,眨眼间就到了花寡妇的脚下。 散乱的土屑又一次凝聚起来,变成了直挺挺的土人,距离花寡妇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 花寡妇的镇定从容,让我心服口服,诡异的土人已经站到脸跟前了,花寡妇连动都没动,反而轻轻的笑了笑。 “相好的,你是打算跟我们谈买卖呢?”花寡妇笑颜如花,望着眼前的土人,说道:“想谈什么买卖?” 第7章 陵门之影 花寡妇说的云淡风轻,面前的土人,似乎真有了什么反应,身上的土屑哗啦哗啦的朝地上掉落。 “回家……送我回家……” 那阵若有若无的哭声,一下子变成了一道飘袅的声音,在耳边来回的萦绕。 “相好的,我们有急事,天亮就要赶路,怎么送你回家?” “定冬陵……定冬陵里的东西……给你……当做答谢……送我回家……” 那道缥缈的声音提到了定冬陵里的东西,我立刻就上心了,站在后面侧过脸,屏气凝神的继续听着。 “定冬陵里的东西……”花寡妇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我们接了,言出必行,我姓花,若是食言,你只管缠着我。” 花寡妇的话说完,面前的土人唰的退到了几丈开外,身躯立刻崩碎,化作了一捧黄土。 花寡妇走到那边,弯腰看了看,然后拿了手边的树枝,就开始朝下挖,我也不知道她在挖什么,只是感觉这件事跟定冬陵里的东西沾边,就过去给她帮忙。 土只有薄薄的一层,最多挖下去半尺深,土里就露出了一片衣角。 顺着这片衣角,把周围的浮土都清理干净,衣角的主人,就完全展露在眼前。 这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脸庞惨白惨白的,早就断气了,不过皮肉都很完好,还没腐烂,这就说明,他死去的时间不是很长。 “相好的,你现在不是阳间的人了,说什么都不要紧,你的东西,在什么地方?东西的来历,也顺便和我说说。” 花寡妇的话,仿佛隐含着一种魔力,话音刚落,尸体的嘴巴,就无声无息的张开了。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的目光一滞,看见尸体的嘴巴里,有半根指头那么长的一块玉佩。 我的手开始发抖,哆哆嗦嗦的把这块玉佩给取了出来。玉佩一到手,我的眼前一黑,脑袋立刻昏沉了。 这块玉佩,我熟的不能再熟了。 说是玉佩,其实就是一截手指头那么长的小棍子,像是一把钥匙,雕刻玉钥匙的玉料完美无瑕,价值连城。 这是我们童家传家的东西,不知道传了多少代了,从我记事开始,这枚玉钥匙就戴在我爹身上,因为是传家之物,意义非凡,所以爹很珍惜它,常年都不离身。 可我真的没想到,这枚童家的船家之物,竟然会出现在这具尸体的嘴巴里。 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我的脑子晕乎乎的,脱口就问了一句,话一出口,才想起来尸体都死透了,不可能回答我的话。 “这是?”花寡妇眯着眼睛,看看我手里那枚玉钥匙:“这是童家的阴玉?” “阴玉?什么阴玉,我不知道……不过这就是我家的东西……”我的脑子完全乱了,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 这枚玉钥匙,爹如果好端端的,绝不可能丢弃,现在他人不在,玉钥匙却离身了,我心里升腾着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别急,我问问这东西的来历。”花寡妇抬手取出了一个和小碗一样的东西,看看身边的小狐狸:“小狐狸,你现在还是童子身不是?” “小寡妇,瞧你说的这话,我这么风流,会是童子身么……” “别废话!”花寡妇一伸手,五根手指就伸到了距离小狐狸眼睛只有一寸的地方。 “是!”小狐狸咕咚咽了口唾沫,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纯纯儿的童子身……” “尿。”花寡妇把小碗递了过去,小狐狸嘀嘀咕咕的,不敢明着还嘴。 “给,就这点。”小狐狸用小爪子把小碗又捧了回来。 小碗被放到了那具尸体的额头上,这具尸体死的时间不长,魂念还没散掉,小碗放上去之后,碗中就渐渐出现了虚晃的倒影。 这些倒影,都是尸体尚未消散的记忆,如今已经全数出现在了小碗里。这是烙印在人脑子里的东西,绝对不可能作假。 我手里捏着那枚玉钥匙,心一直都在发抖,全神贯注的盯着小碗,想知道我们童家的传家之物,是怎么落到这人手里的。 小碗寂静无声,但那些倒影却越来越清晰,看着看着,我就看出了个大概。 这具尸体生前就是盗墓的,有一个同伴。 今年六月,孙大帅的部队进驻了马兰峪,说是到马兰峪剿匪,但小道消息已经传开,不少人都知道,孙大帅其实是在打定冬陵的主意。 定冬陵属于帝陵,盗挖帝陵,是多少年都遇不到一次的大事,盗墓贼和他的同伴很想插一脚,从六月到七月底,定冬陵所在的普陀峪,一直有重兵把守,苍蝇都飞不过去一只,他们干着急也没法子。 到了八月,普陀峪那边的部队就开始撤退,防守松懈,盗墓贼和他的同伴总算找到了机会,悄悄的潜伏到了普陀峪。 普陀峪周围的部队真的都撤走了,俩人没敢大意,趁着半夜,无声无息的来到了定皇陵。 不得不说,这俩毛贼运气倒是很好,一路小心翼翼,无惊无险,最后竟然真的找到了定皇陵的明楼。 定皇陵的明楼就在陵门的正上方,盗墓贼的眼神本来就好,全神贯注的观察了一会儿,他发现,定皇陵的龙门肯定被打开过了,一直到此刻,陵门还留着一道两尺来宽的缝隙。 这道缝隙,足够让人钻过去,看着眼前的架势,定皇陵已经被洗劫一空,只能碰运气去看看,是否还有被遗落的东西。 就在盗墓贼和同伴想要顺着陵门钻进去的时候,陵门里面,突然就拱出来一团非常奇怪的东西。 那团东西,很难分辨,让人觉得惊悚,又让人觉得恶心。 第8章 阴玉的来历 从陵门里拱出来的,好像是脸盆大小的一滩烂哄哄的肉,这滩肉仿佛在地面上流动,顺着陵门流出来,然后又流向了定皇陵的外墙。 盗墓贼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尽管觉得恶心,但这是帝陵里出来的东西,他们两个就悄悄的尾随在了后面。 这滩烂哄哄的肉流动的时快时慢,不知不觉,就流到了外围墙,顺着外围墙流了出去。 这两个人也跟着翻过外围墙,那滩烂肉停在了围墙外三四丈远的地方,当盗墓贼和同伴从外围墙跳下来的时候,那滩烂肉里,陡然翻出了一双冒着绿光的眼睛。 小碗中的倒影,我看的清清楚楚,那滩烂肉里,真的有一双眼睛,带着幽绿的光,还带着沉沉的死气,凝视着盗墓贼和他的同伴。 俩人的腿都吓软了,但盗墓贼的眼睛很尖,在那双带着幽绿和死气的眼睛凝视自己时,他发现,这滩烂肉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那就是玉钥匙,在月光之下,玉钥匙散发着一种很特异的光。盗墓贼也是识货的,看了片刻,就认出来这是阴玉,而且是阴玉的玉髓。 所谓的阴玉,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玉石,而是皮肉腐烂之后的尸骨一层一层的沉淀,累积,经过千万年的变化,从而凝结出的一种玉一样的东西。阴玉非常罕见,一向都是有价无市的东西。 就是这块罕见的阴玉,让盗墓贼冒险靠近了那团烂肉,他有私心,想趁着同伙不注意,私吞这块阴玉,所以,盗墓贼一个人靠近了烂肉,让同伴在后头等待。 走到距离烂肉很近的地方,那滩烂肉好像还挣扎着想要继续流动,一直到这时候,盗墓贼才发现,这滩烂肉,其实是一只猫。 那只猫不知道什么原因,身上的毛都掉了,皮肉骨骼烂成了一团,盗墓贼没想那么多,用刀子挑出玉钥匙,悄悄的揣在怀里就走。 他只想赶紧离开定皇陵,有了这块阴玉做成的钥匙,拿出去变卖,后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了。 然而,走到半路,他就感觉不对劲,感觉心口疼的厉害,喘不上气,他的同伴背着他走了一段,盗墓贼就坚持不住了。 同伴没有别的办法,感觉盗墓贼断了气,赶紧把他就地掩埋,自己独自逃命。如果不是我和花寡妇无意中经过这儿,这个盗墓贼,或许烂成骨头也不会有人发现。 这就是盗墓贼得到玉钥匙的经过,而且肯定是真的。看到这儿,我感觉浑身上下都是冷汗。 这枚玉钥匙是那团烂肉带出来的,这无疑说明,我爹肯定就在定皇陵,而且一直都在。 谁也说不清楚这其中的具体情境,除非是亲自到定皇陵里去看看。 “我说话算数,送你回家,报个家门儿。”花寡妇言而有信,答应了送尸体回家,就不打算食言,她跟我一起,把尸体搬了回去,放在大车上。 这一次,我是真的等不住了,心里七上八下,只想长出翅膀,立刻飞到定冬陵去。花寡妇看我忧心忡忡,就让车夫立刻赶路,一路上小心翼翼的在陡峭的路上行驶,磨磨蹭蹭走了很长时间,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赶到了遵城。 一到遵城,花寡妇让车夫把尸体送回家,然后带着我和小狐狸进了县城。 虽然心急,可我们还是耐着性子,现在县城里四处打探了一番。 孙大帅盗挖皇陵的事情,如今早就传开了,东陵就在遵城的地界内,现在街头巷尾最热门的话题,无疑就是这个。 一路走,一路打听,等回到落脚的小客店,我的脑子已经晕了。 外界的议论众说纷纭,分不清楚真假。 我的脑子很乱,翻来覆去睡不着,到了半夜还圆睁着双眼。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花寡妇轻飘飘的闪进屋里,还没等我说话,她直接就翻身上床,钻到了我的被窝里。 “你这是干什么!” “天冷,人家来给你暖暖床,你摸摸,我身上热不热?” 花寡妇穿的很少,也很薄,一碰她的身子,一团温热。 我像是被雷劈了似的,使劲朝床里面挤了挤,心在怦怦乱跳,脸上也火辣辣的。 “小哥,你还真是个雏儿啊。”花寡妇又朝我身边靠了靠,五指如丝,在我脸上划了划。 “你先下去,好好说话,你……”我只觉得呼吸一阵急促,胸口像是堵着什么东西,憋的难受。 “咱们不是说好了?要钱给你钱,要人给你人,现在事情还没办好,我也不介意先兑现承诺。要么?随时都行。” “不!不要!你先下去!先下去!”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不敢再去看花寡妇。 “小哥,你是霸王卸甲,嫁衣命格,自己的命数虽然差劲的要死,不过,谁要嫁给你,可就占大便宜了。以后,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抢着要往你身上贴呢。现在正好,肥水不流外人田。”花寡妇的脸颊一片绯红,仿佛燥热难当,把薄薄一层外衣扯了下来:“人家喊我花寡妇,可我还是个大姑娘,你信吗?你试一试,试试就知道了,试试……” 我猛然一掀被子,直接坐了起来,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花寡妇连动都没动,饶有兴致的望着我,望了好半天,才噗嗤轻笑了一声。 “你这人,倒真的挺有趣,好了,不逗你了,说些正事。” 第9章 三脚羊 你要说正事,就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虎爷应该还在定冬陵里面。”花寡妇把脱下的外衣慢慢穿上,说道:“虽然是我猜的,可我有根据。” “你怎么知道?” “虎爷帮着孙大帅盗挖定皇陵,其实就是与虎谋皮,赌一把而已。真等事情办成了,姓孙的容不下他。”花寡妇很有把握的说道:“整个遵城都是姓孙的地盘,虎爷想逃,除非长了翅膀。如果我是虎爷,我也会暂时躲在定皇陵里,等到这件事平息了,再悄悄离开。” “那你的意思,我爹只是在定冬陵里避风头?” “镇龙图在童家,童家为了等镇龙图上的长明灯灭掉,已经等了几十年,虎爷要赌一把,但也不会押上所有赌注。万尘那么大的本事,从定冬陵逃回家,还九死一生,俩人要是一起逃走,没准都得折在半路上。” 我想了想,花寡妇说的,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万尘和我爹,一个走,一个留,为的就是避免俩人一起被连锅端,分开行动,真出了事,至少还能保全一个,把消息传回去。 “咱们明天就去定冬陵!”我急了一路,等花寡妇分析完,我真的有些忍不住了,恨不得直接飞到定冬陵去。 “不要急,事情越紧,就越要淡定,遵城现在还是姓孙的地盘,藏龙卧虎,一个不小心,咱们就得遭殃。” “现在就没有一点办法了?” “咱们这么远来了,总不能白来,即便真是龙潭虎穴,也得想法子闯一闯。” 花寡妇在这儿闹腾了半天才走,她一走,我思绪万千,仍然不能平静。 我们又在县城里转了转,打听到的消息,和昨天差不多。 不过,根据种种情况分析,孙大帅的人马,的确已经彻底撤出了定皇陵。 我不愿意朝坏处想,但事实就摆在面前。 爹如果只是暂时躲在地宫里避祸,姓孙的已经撤走了人马,他总该出来了。 可定皇陵都没人了,爹还是不出来。 我心里的预感很不好。 午饭过后,我和花寡妇就上路了,花寡妇说,定皇陵具体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叫普陀峪的地方。 山路崎岖,我和花寡妇一边观察周围的动静,一边摸索道路,一直走到傍晚,才靠近了普陀峪。 日落黄昏,夕阳西照。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如此靠近帝陵,那种情景和心情,是言语难以形容的。 据说,清冬陵是修建在一条蜿蜒的龙脉上的,帝陵居于雄山之间,山映皇陵,陵靠群峰,俯瞰而下,有一种气吞山河的辉煌气势。 “你爹有没有跟你说过,天下一共十三条龙脉,南七北六,南方的龙脉,断了六条,仅存的一条,也被朱元璋给断了。”花寡妇一边走,一边悠然说道:“这就是朱元璋的儿子朱棣为什么要劳民伤财迁都的原因。” “没跟我说过。” “那就真有趣了,虎爷是风水大家,你是他儿子,对这些东西居然一窍不通?”花寡妇一笑,又叹了口气,说道:“虎爷是真疼你,什么事都不让你知道,什么心都不让你操,我真羡慕你有这么一个好爹。” “咱们别废话了,赶紧走吧。” 我一心就想早点赶到定皇陵去,无论成败,起码要去试一试。 我们沿着一条羊肠小道,朝普陀峪那边前行,走了大概有五六里,我听见一阵隐约的叮叮当当的闷响。 这种声音,很像是放羊的时候,头羊脖子上挂的铃铛的声响,我没想到,在这么靠近普陀峪的地方,还有人放羊。 果不其然,叮叮当当的闷响,越来越近,从羊肠小道的另一端,出现了十多只羊,羊群后面,是个拿着鞭子的放羊人。 这个放羊人大概有六十多岁的年纪,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棉袄,头上戴着一顶破毡帽。他驱赶羊群,跟我们走了个对脸,小路就这么宽,我们不让路,对方就得让路。 我觉得谁给谁让路,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可是,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遇见个放羊的,这就让我不由得多打量了对方两眼。 天色已经开始黑了,不过借着月光,还是能大概看个清楚。这么一扫视,我突然就看到了很怪异的情景。 老羊倌赶的这十多只羊,瞧着是没什么,但整个羊群里的每一只羊,都只有三条腿。 一群三条腿的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下意识的就朝路边躲了躲。 羊群在不远处停下了,老羊倌拿着鞭子,慢慢的从羊群里挤到了前头。 我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光线昏暗,让我产生了错觉,我总觉得这群只有三条腿的羊,目光里透着一股邪异。 “这条路不通。”老羊倌耷拉着眼皮子,对花寡妇说道:“走不过去。” “走不过去,你是怎么过来的?” “好言劝不了该死鬼。”老羊倌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这女子,还年轻着呢,好端端的死了,怪可惜的。” “咱们谁死在前头,还真的不好说呢。” 唰!!! 老羊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旱烟熏的焦黄的牙齿,他手里的鞭子嗖的抽了过来。 细细的鞭子,如同一条毒蛇,发出了极为犀利的破空声。鞭子快的好像无形无影,花寡妇猛然一侧身,鞭子几乎是贴着她的鼻尖抽下去的。 这条细细的鞭子在老羊倌手里,发出了迫人的威力,鞭子落空,抽在脚下的一块石头上,碗口那么大的石头,一下裂成了四五块。 “还有几分本事,竟然能躲开我的鞭子。”老羊倌龇牙咧嘴的又是一笑,唰的收回了鞭子。 “没点本事,敢到定皇陵来吗?这么大的买卖,虽然人撤走了,总要留几个守坑的。” 老羊倌提着鞭子,又抽了过来,花寡妇很机敏,知道对方的鞭子长,距离远了就会吃亏,所以一个劲儿的朝对方身前硬挤。 这么一拉近,老羊倌的优势锐减,他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可能没想到会遇见花寡妇这样棘手的硬点子。 花寡妇一占据上风,招招夺命,手中那条轻飘飘的丝巾又飞舞出来,唰的一声,老羊倌脸上顿时被削掉了一块肉。 老羊倌捂着脸就朝后退,退到了羊群中间。 这时候,羊群的羊都开始闷着头叫唤,我们那边放羊的人也多,司空见惯,可是,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叫声。 这群羊的叫声,像是人被割断了喉咙之后发出的声响,声音很阴森,而且显得有点空洞,仿佛是从阴曹地府传来的。 第10章 背婆婆 叫声入耳,我一下子感觉不自在了,好像身躯里的三魂七魄都要从头顶飞散出来。 “这老羊倌是黄泉路的人!”花寡妇一向处事淡定,这时候却终于变了脸色,冲我喊道:“捂着耳朵!别松手!” “黄泉路,三脚羊,神仙见了命不长。”老羊倌捂着脸,鲜血不断从指缝中流淌出来。 我急忙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可用处不大,三脚羊凄惨的叫声,还是丝丝缕缕的朝我的耳朵里钻。 我的脑袋本来就被叫的有点昏沉,等这通叫声涌入耳中的时候,我的眼前陡然一黑。 我好像在朦朦胧胧之间,看见了一条昏沉的路,路上到处都是昏黄的光,道路两旁,是一丛一丛正在盛开的花儿。 我迷糊了,可是心底还保持着一丝清醒,我想起以前听人说过的传说。 传说里,有一条黄泉路,那是阳间通往阴间的必经之路,在阳间死去的人,都要走过黄泉路。 黄泉路什么都没有,没有光,没有风,没有水,只有道路两旁的彼岸花,那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 此时此刻,这群三脚羊的叫声,仿佛要硬生生把我给拉到黄泉路上去。 此时此刻的我,将要失去知觉,脑子里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也快要丧失了。 骤然间,我感觉腿上一阵剧烈的疼痛,这阵剧痛来的非常突然,一下子又把我从昏沉中给疼醒了。 恍恍惚惚之中,我低头一看,是小狐狸使劲咬了我一口。 小狐狸看我重新睁开双眼,两只前爪捂着自己的耳朵,人模狗样的噔噔朝着前方的羊群跑去。 我不知道小狐狸要干什么,等它一溜烟跑到羊群跟前的时候,猛然一转身,撅起屁股,冲着羊群放了个屁。 小狐狸的屁不响,却弥漫出一股淡的几乎察觉不出的黑烟。 黑烟急速的扩散,飘散在羊群中间,我没闻到那股气味,不知道究竟有多臭。可我能看见,一群三脚羊外加羊群里的老羊倌,脸都好像被熏绿了。 三脚羊的叫声戛然而止,压在我心口的那块石头,终于松了松。 就在这个时候,花寡妇的手一扬,一片纷飞的花瓣在半空飘散开来。 花如雨,蝶如浪,密密麻麻的花雨遮挡住了视线。花寡妇抓住这个一纵即逝的机会,身形在无数的花瓣之间走马穿花般的变幻着。 转眼的功夫,花寡妇的身影飘忽到了三脚羊那边,她那条丝巾若隐若现,三脚羊不断发出垂死的哀嚎,血滴一串一串的飞向空中。 老羊倌彻底落在了下风,花寡妇却根本不会留情。她杀人杀的很彻底,就是为了不给对方任何翻盘的机会。 丝巾一闪,老羊倌的脖子直接被砍断了,脑袋噗通落下,身子也歪歪斜斜的倾倒在地。 “小寡妇真狠。”小狐狸看看满地的血迹,背着小爪子,摇了摇头。 “人不狠,站不稳,看守定皇陵的人肯定是撤了,现在就是定皇陵外围有几个守坑的,应该暂时没什么大麻烦。” 花寡妇招呼我把满地的三脚羊都丢到旁边的深坑里,避免留下痕迹。 等到一切都清理完毕,周围已是夜色深沉,这里距离定皇陵已经不远了,花寡妇带我疾奔了一阵子,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已经能够看到定皇陵的山墙。 整个定皇陵分成东西两部,西边是慈桉太后的陵寝,东边是慈熹的陵寝。两座后陵其实只有一墙之隔。 “小哥,这地方,我也头一次来,里面情形怎样,咱们都不知道,最好先探一探。”花寡妇抬头看了看高耸的山墙,说道:“要是没有什么危险,再进去。” “对,是要探一探。” 花寡妇转头就望向小狐狸,小狐狸耷拉着两只前爪,茫然的看着花寡妇:“你看我干啥?” “你腿脚麻利,跑的又快,先进去探一探。” “我是你家大丫头?有你这么使唤人儿的?”小狐狸翻着白眼,但是它对花寡妇颇为忌惮,也不敢明着还嘴,嘀咕了一阵子,噌的就攀上了山墙。 我不想让小狐狸进去冒险,但自己又没本事,只能呆在外面等。 小狐狸像是一阵风,轻飘飘的攀上了山墙,又无声无息的跳了进去,小狐狸一走,我和花寡妇就爬上墙头,趴在上面朝里头看。 月色如水,在山墙这边居高临下,大概能看到定皇陵的下马石,再远的地方,就看不清楚了。 时间在不断的流逝,我等的有些焦躁,越是心急,就越觉得时间过的很慢,前后大概有两刻时间,小狐狸还没有回来。 按照那个盗墓贼的记忆,从山墙翻进去之后,过了下马石,是定皇陵的碑亭,碑亭后是三孔石桥,然后是隆恩门和隆恩殿,隆恩殿后,是三门五供,从三门过去,就是定皇陵的明楼。 这条路比较长,但以小狐狸的腿脚,两刻时间,足够它跑一个半来回了。 “小狐狸……它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知道,咱们再等等。”花寡妇站直了身子,朝着前方眺望了一下。 我不想让小狐狸出事,它是万尘留下的血脉,万尘死了,小狐狸如果出事,我就真感觉对不起万尘。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花寡妇突然拍了拍我,压着嗓子说道:“小狐狸来了!” 我抬头一看,心就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小狐狸颠颠的从远处朝这边跑,但它跑的不快,因为它背上,背着一个老太婆。 那个老太婆不知道多大岁数,身上裹着一件已经长了绿毛的万寿衣,身子蜷曲成了球儿,端端正正的趴在小狐狸的后背上。 更要命的是,小狐狸仿佛毫无察觉,依然跑的很有劲儿。 我的心凉了半截,小狐狸背上那个老太婆,手和脚都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折叠了起来,只露出一张完整的脸。 那张脸,白的吓人。 第11章 吓尿了 小狐狸背着那个已经蜷缩成一团的老太婆,跑了一阵,离山墙这边还有几丈远的时候,它突然调过头,背着老太婆又朝来路跑去。 我真的是等不住了,翻身就从山墙跳下来,想去追赶。 花寡妇也跟着跳下来,拉住了我的胳膊。 “不能追的太急,跟在后面,先看看情况。” 小狐狸小小的身躯背着一个人,肯定很吃力,也跑不快,花寡妇带着我,有意跟小狐狸保持一段距离,朝前追击。 定皇陵里的地形,和盗墓贼的记忆一模一样,我们过了下马石,就看到了碑亭。 小狐狸沿着一条直线在跑,一口气跑了很远,一直跑过三门五供,已经依稀能看到定皇陵的明楼。 地宫的大门,就在明楼的正下方,小狐狸看起来已经跑不动了,却还是强撑着,继续朝明楼跑去。 在月光的照耀下,我看见了地宫的大门,两道黑压压的大门,中间似乎有一条很狭窄的缝隙。 地宫大门外面,孤零零的摆着一口很大很大的棺椁。 遵城县城的人传言,孙大帅的人盗挖了定皇陵之后,把定皇陵的棺椁给拖到了外头,连老佛爷的遗体都扬了出来,在外头风吹日晒,身上长了一寸多长的绿毛,直到孙大帅的部队从定皇陵撤走之前,才马马虎虎的把尸体重新塞到了棺椁里。 孤零零的棺椁,歪歪斜斜的放在地宫大门外,我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已经控制不住,将要爆发。 小狐狸背着那个老太婆,跑到了棺椁跟前,它慢慢的趴到地上,等身子和地面持平时,又猛然一挺腰,背上那个蜷曲成一团的白脸老太婆,像是一颗球一样,嘭的弹了起来,恰好落在了棺椁里头。 “不要急,不要急……”花寡妇严密的注视着四周的动静,轻声对我说道:“现在去救小狐狸,说不定会害了它,等等,再等等……” 小狐狸直起腰,用小爪子在棺椁外面敲了敲,然后把耳朵贴在上面,似乎在倾听什么,听一会儿,它就嘀嘀咕咕的说两句话,因为距离还远,我听不清楚它在说什么。 就这样嘀咕了一阵子,小狐狸突然回过头,朝我和花寡妇藏身的地方望了过来。 它仿佛发现了我和花寡妇,四腿着地,刺溜一下就蹿了过来。一直跑到离我们只有两丈远的地方,小狐狸才停下脚步。 “小……小狐狸……你怎么了?” “没怎么。”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了?”我的心一直在砰砰的剧烈跳动,小狐狸看着好像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然而,它说话的语气,却让我感觉很陌生。 “我没事,你有事。”小狐狸回头指了指地宫外面那口棺椁,呲着牙说道:“棺材里面的人找你呢。” “找我?找我干什么?”我一听,就感觉头皮发麻,我亲眼看见小狐狸把那个老太婆给送回了棺椁里,那个脸比死人都白的老太婆,难道是个活人? 她为什么要找我? “我忘了,我再去问问。” 小狐狸不由分说,转头又噌噌的跑到了棺椁跟前,用爪子敲了敲棺椁,用耳朵贴上去,似乎在仔细的倾听。 听了片刻,小狐狸嘀咕两句,然后重新跑了回来。 “她说,你是不是童虎的儿子,童虎敢进这道门,你敢不敢?” 这些话,让我噤若寒蝉,一时间脑子又乱成了一锅粥。 但这几句话,无疑流露出了一个信息,我爹进了地宫的门,而且很可能还在里面。 “我爹……我爹还在地宫里面吗?” “那谁知道啊。”小狐狸的腰身一拧,指着地宫的大门,说道:“你敢进去么?” “我敢进!” 我的脑子一热,干脆就豁出去了,我跑了这么远,就是为了找我爹,现在地宫的大门就在眼前,无论有什么怪事,都不可能让我停下脚步。 我径直就朝那口棺椁走了过去,想看看那口棺椁到底有什么玄虚。 小狐狸比我跑的更快,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过去,它在地宫的大门外停下脚步,回头对我说道:“等着,我领你进去。” 地宫的大门,开着一条大概二尺多宽的缝隙,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周围静的针落可闻,地宫大门后的黑暗,无法看穿,谁也不能保证,在这片死气沉沉的黑暗中,会不会隐藏着什么。 小狐狸支棱着两条后腿,我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它已经从地宫大门那道缝隙里钻了进去。 我不顾花寡妇的阻拦,跟着就跑到了跟前。 地宫大门后,是一片绝对的黑暗,小狐狸钻进去之后,就仿佛凭空蒸发了,没有一点声音传出来。花寡妇死死的拉着我,不让我进去。 “小狐狸不能死!”我回头对花寡妇说道:“它祖爷爷临死之前,专门交代过我,要照看好它!” 花寡妇看得出,我说的是心里话,她轻轻摇了摇头,从身上取出一支保和牌的八角手电筒。 “小哥,你这样的人,不适合混江湖,从定冬陵离开以后,过平淡日子吧。”花寡妇打开八角手电筒,说道:“先看看。” 手电筒的光柱从地宫的门缝透射了进去,我的眼睛一眨不眨,顺着光柱望向前方。 在光亮的映照下,我一眼就看见了小狐狸,它真的没有走远,进了地宫大门之后,最多就走了一丈多。 小狐狸背对着我们,跟一截木头似的,我的余光一瞥,看见小狐狸双腿下的地面,有一滩水渍。 但是,我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那不是水渍。 那是小狐狸吓尿了! 第12章 地宫阴神 小狐狸不可能有万尘那样的本事,但也绝对不是草包。此时此刻,它肯定是被什么东西给吓住了。 我心里一急,就想冲/进去把它给拽回来。 “不能去!” 花寡妇拉住我,可是,我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小狐狸遇险而不管不问。 我使劲的想要收回手,花寡妇就用力的阻拦我,两个人争抢之间,八角铜手电的光柱左右乱晃。 陡然间,在凌乱的光照之下,我看见小狐狸前面一丈远的地方,仿佛矗立着一道淡如云烟的影子。 那道影子像是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头儿,身子几乎蜷缩成了一团,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到这团诡异的影子。 影子无声无息的站在前方,正好堵住前行的通道。毫无疑问,小狐狸就是被这道影子给吓住了。 “走!快走!”花寡妇肯定也看见了这道影子,她像是受惊了一样,死死的抓着我的衣袖:“那是定皇陵的阴神!快走!” 我不知道阴神是什么玩意儿,之前听花寡妇说,阴神是守龙门的。 可是,只看看花寡妇此时的表情和举动,就能猜出来,阴神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我的心也很慌,自己的本事没有花寡妇大,花寡妇都噤若寒蝉,我就算真的硬着头皮进去,只不过白白送死而已。 然而,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万尘临死前的情景。 我想起万尘那张枯瘦的皮包骨头的脸,想起他凌乱的白发和胡须,想起他望着小狐狸时那眷恋又关爱的眼神。 万物皆有灵,我的命,并不比小狐狸的命更珍贵。 我不顾一切的朝前一冲,衣袖刺啦一声被撕掉了,花寡妇想要再伸手去抓我,我却一头扎入了地宫。 我和小狐狸只相隔着一丈多远的距离,两步就过去了,我一把抱住了小狐狸,想要转身退回来。 就在这时候,那团模模糊糊的影子,骤然闪起了两点如同璀璨星辰一般的光。 那仿佛是影子的眼睛,明亮到刺眼夺目。一看到这双眼睛,我顿时就呆住了。 影子的左眼,是昏黄的光,深邃无限,透过它的左眼,似乎能看见传说中的修罗地狱。 影子的右眼,是一片白茫茫的光,右眼的深处,好像是一片天堂仙境。 这一双眼睛,如同有一种无与伦比的魔力,仅凭着眼睛透射的目光,就足以把我撕/裂成碎片。 阴神面前,有死无生! 我也像小狐狸一样,呆呆的站在原地,从骨子里感觉到了一种彻骨的寒意和畏惧。 可是,就在我觉得要死在这里的时候,那双眼睛的光,突然就暗淡了。 不仅这双眼睛渐渐的消失,就连阴神的影子,也随之变淡,最后淡到无迹可寻。 我终于回过神,抱着小狐狸,转身从地宫大门退了出来。 等我冲出来之后,怀里的小狐狸打了个哆嗦,似乎也醒了,赶紧从我怀中跳了下来。 “我的腿咋回事?咋湿漉漉的呢?谁能告诉我,究竟咋回事?” 我也说不清楚小狐狸是真不知道自己刚才被吓尿了,还是假装不知道,摇头晃脑的给自己台阶下。 花寡妇默默的注视着我,看了好半天。 “小哥,定皇陵的龙门不用喊,你来了,阴神就走了,看起来,把你带到这儿,是最正确的选择。” “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真的不知道。” “我相信你。”花寡妇一笑,把手里那截撕/裂的衣袖叠好装在身上:“你的衣服破了,等咱们回去,我给你补一补。” “现在能进地宫了?” “虎爷喊开了龙门,八十一天之内,地宫畅行无阻,谁都能进。等八十一天过了,地宫的龙门就又关上了,可现在,阴神一见你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肯定是能进去了。” 我是觉得很奇怪,只不过这个节骨眼上,根本没时间去琢磨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首要之务,是进去找我爹。 地宫的大门后,就是圆拱形的苍穹顶,脚下是一阶一阶二尺六寸长的探龙台阶。 帝陵的甬道很宽,因为要运送庞大的棺椁进去,俗称车马道,意思是至少要容纳一辆马车通行。 阴神消失了,地宫里那种阴森诡异的气息,却一点都没有减弱。小狐狸吃了个亏,算是涨了点记性,踮脚弯腰,做贼似的一路贴着墙根走。 我以前听人吹牛侃山,说是皇帝的陵墓如何如何了得,如何如何庞大恢弘。但置身在定冬陵的地宫里,我觉得并没有那么玄乎。 车马道走到头儿,就是地宫的石门,石门连接车马道还有用来放置棺椁的金井。 我抬头看了看,石门是翘檐横龙脊,门脊上刻着吞脊兽,两边各有一尊蹲兽。这些地方原本都贴着金箔,却已经被盗挖定皇陵的乱兵给抢光了。 透过石门,大概能够看到原来放置棺椁的金井,棺椁被直接拖到了外头,金井这边已经空了。 “地宫……地宫就这么大?”我心里顿时一空,地宫的地势不复杂,算是件好事,可眼前空荡荡的地宫,根本就藏不住人。 我爹在什么地方? “不用急。” 花寡妇说,定冬陵本来只是皇后陵,慈熹后来又用了十三年的时间修整过。金井左右两边,有两个“偏山房”。 所谓的偏山房,是盗墓贼的黑话,其实跟耳室大同小异。用来存放陪葬的冥器,还有活殉。慈熹那个年月,已经没有活殉的规矩,所以,偏山房应该都是用来存放冥器的地方。 穿过车马道的石门,走到金井这里的时候,果然就看见左右两边,各有一条一丈八尺宽的通道,通往两侧的偏山房。 我很紧张,形容不出来的紧张,根据地宫的布局,这两处偏山房,就是空间的极限,如果我爹一直滞留在地宫里面,就肯定是在左侧或者右侧的偏山房内。 第13章 生死门 左右两边的偏山房,得先选一个去找。我在左手边的偏山房通道跟前站了站,心中那种不安又不祥的预感,仿佛一瞬间浓重了许多。 偏山房里所有的东西,几乎都被洗劫一空,空荡荡的黑暗中,有一种让我心底发冷的气息。 “在这边先找找。” 就因为这股无形却又异样的气息,让我先注意到了左边的偏山房。 一丈八尺宽的通道,大约有两丈半那么长。定冬陵地宫内部经过十几年的改建,空间比想象中还要大。 地面都是整块平整的石板铺就的,刻满了我辨认不出的脉络符文,两旁的石壁上,到处刻着骑鹤仙人还有三龙双凤图。 站在通道的尽头,八角铜手电的光柱在前方缓缓的照射一圈,我的心就又凉了大半截。 整个偏山房都被搬空了,连一只耗子都藏不住,我爹如果还在地宫内部,他会躲在什么地方? “爹?爹!?” 我的声音发颤,随口喊了两声。 可是,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偏山房内回响。 “小哥,沉住气。”花寡妇看着我的情绪有一点失控,及时的提醒道:“偏山房的陪葬,都被搬空了,看着是藏不住人,现在咱们先完整看一遍,再找找生死门。” “什么生死门?” 自古帝陵内,都有至少一道生死门,生死门后面,是一个三丈方圆的空间。 这个空间里,就是皇陵的守陵魂所在的地方。 不管是以前有人殉习惯的朝代,还是废止人殉之后的朝代,皇帝驾崩入葬时,都有一到两个忠贞不二的仆从,会自愿陪葬。 皇帝的棺椁放置金井之上,陪葬的仆从就进入生死门后的守陵房。仆从死在里面,就是守陵魂。 慈熹虽然一辈子没有称帝,但她活着的时候,权势熏天,跟皇帝也没什么区别,偏山房里,肯定有生死门。 孙大帅手下的能人也很多,只要喊开龙门,别的事情,他们都能料理。 生死门后的守陵魂,肯定是被解决了,但门后的空间,必然还在。 那是偏山房里为数不多的能够藏人的地方。 花寡妇的一番话,让我心里稍稍有底了,正打算在偏山房里寻找生死门,我突然顿住了,转头看了看花寡妇。 “你到地宫里,是想要找什么东西?” 花寡妇必然不是冲着地宫那些陪葬而来的,傻/子都知道,地宫被孙大帅的人搬空了,花寡妇一路上都没有吐露自己的真实目的,现如今已经身在地宫内,我不知道她的意图,心里就不踏实。 “先找你爹吧,不找到你爹,我想要的东西,估计也找不到。” 花寡妇的嘴巴其实很严,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会说。我急着找我爹,现在也没时间跟她计较这些。 偏山房估摸有三丈左右宽,九到十丈长。姓孙的太狠了,除了八根顶天柱之外,其余的东西一概不留,统统搬空。 我们贴着右手边朝前面走,一边走一边仔细的看,地面,墙壁,还是满满的刻着乱七八糟的花纹,看的我眼花缭乱。 走到偏山房的尽头,又朝回走,等到完整把整个偏山房走了一遍的时候,我在紧/贴着通道边缘的墙根,发现了一个比拳头略大一点的洞。 “生死门就在这儿!”花寡妇直接用八角铜手电照着这个小小的洞,说道:“这是让守陵魂平时出入的地方。” 果然,从这个洞朝上面看,会发现石壁上的花纹,和别的地方有那么一点点不同。 生死门,其实是有死无生,人只要进去,生死门闭合之后,从里面根本打不开,只能从外面打开。 花寡妇看了看,用手指大概把生死门的范围给划了出来。这道生死门三尺宽,四尺高。 “这道门,你能打开吧?”我问花寡妇:“生死门应该暗合六爻八卦,你是懂风水的。” “你知道我懂风水?” “你不懂望气术,怎么能看出我是霸王卸甲的命格?” “小哥,你也没那么傻嘛。”花寡妇冲我甜甜一笑:“我懂那么一点,皮毛而已,而且我学的是小望气术,跟你爹的本事可比不了。这道门,我试试吧。” “小寡妇,准准儿的啊。”小狐狸先捂着耳朵朝后缩了缩:“别再扯犊子了。” 花寡妇在生死门跟前仔细的端详着,我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站在后面干瞪眼。 前后不到一袋烟的功夫,生死门咔咔两声,真的被花寡妇给打开了。 一股陈腐的气息,从生死门里面席卷了出来。 时间和岁月,仿佛在生死门后的空间里凝滞了,没有春夏秋冬,也没有花开花落。入眼是一片漆黑,不能视物。 我心急如焚,等到生死门一打开,迈步就朝里面走。 “我说,你能不能别那么毛楞?”花寡妇轻轻叹口气,拽着我的胳膊,说道:“情况不明,硬着头皮就朝里走,只嫌自己活得长吗?” 我知道花寡妇说的有道理,也不跟她争辩。生死门的确是不能随意乱进的,这道门只能从外面打开,一旦有什么变故,门落下了,里面的人就不可能再出来。 我站在生死门的门边,拿着花寡妇的铜手电,一点点的观察着。 当手电的光柱扫到前面一丈来远的时候,我看到地面上有一滩已经干涸之后的血迹。 血迹变成黑色的,肯定是之前留下的,但是,时间也不会特别长。 有血迹,就说明有人进过生死门。 这一点血迹,在此刻显得触目惊心,我抓着手电,在三丈方圆的空间里来回的扫视着。 光芒映亮了恒久不变的黑暗,当我的视线随着光线透射到最前方的时候,顿时就看到了一道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那道身影缩在尽头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尽管对方身躯紧缩,可我还能看出来,那是个人。 我的心仿佛被猛然扎了一刀,疼痛难忍。生死门关闭了这么久,里面没吃的没喝的,人被困在其中,能活几天? “爹!”我抓着八角铜手电,直接就从门外钻了进去。 第14章 九道梁 生死门后,寂静无声。我一进去,花寡妇也跟着进来了,让小狐狸留在外面守门。 我三步并作两步两步跑到了墙角,但刚刚站稳脚步,我的心,顿时就坠到了脚底板。 这道蜷曲在墙角的身影,的确是人,可绝对不是我爹。 这是个身材瘦小的老太婆,身上穿着黑衣,一头花白的头发,耷拉着脑袋,无声无息,估计早就死透了。 之前看见的血迹,可能就是这个老太婆重伤之后留下的。 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老太婆,一时间就搞不明白对方的来历了。 本来是进来找我爹的,却找到了这个死掉的老太婆。我觉得,老太婆不应该是孙大帅的人,否则,不可能被困在这里出不去,活活给困死了。 偏山房里除了生死门,别的地方藏不住人,爹没在这儿,多半就在右侧的偏山房里,我心急如焚,站起身就想走。 “你去哪儿?” “到对面的偏山房去,我爹没在这儿。” “好容易进来了,什么都不弄清楚,急匆匆的要走,你难道不怕把什么要紧的线索给遗漏过去?小哥,像你这样,怎么出来闯荡江湖?怎么做大事?” “我本来就不是做大事的人。” “你稍等等,让我再看看。” 花寡妇的经验,比我丰富的多,她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反驳。 我觉得她就是多此一举,三丈方圆的范围,几眼就看完了,四周都是铜墙铁壁一般的石墙,除了墙角的小洞,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花寡妇把周围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这地方原本就是留给所谓的守陵魂的,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花寡妇重新走回墙角,盯住了那个已经死掉的老太婆。 “小哥,我教你一招,你得记住。”花寡妇从身上取出一双很薄很薄的麂皮手套,说道:“以后,要是在什么地方办事,遇见死人,就得尽力的看看。看看对方的来历,再看看死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咱们也好有个防备,对不对?” “你说的对。”我心里急,但花寡妇的话,确实有道理。 “孺子可教。”花寡妇戴好手套,在老太婆身上搜索着,老太婆如果随身带着什么东西,从这些东西上,就能分辨出一些情况。 我觉得,这个老太婆死了至少得有二十天了,身处阴暗干燥的地宫,尸体才没有腐烂。 花寡妇搜索的很细致,搜着搜着,她的脸色突然一变。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间,这个看着已经死了很久的老太婆,突然一手抓住了花寡妇的手腕。 这种变故,连花寡妇都没有想到,不过,她的反应特别快,老太婆一抓住她的手腕,花寡妇另只手就取出丝巾。 花寡妇那条丝巾,暗藏玄机,这么近的距离,一下就能砍掉老太婆的脑袋。 丝巾唰的飘飞着,老太婆抓着花寡妇的手腕,也不躲闪,就在丝巾将要划过她的脖子时,老太婆低低的叫了句:“童家少爷。” 这四个字一出口,花寡妇的丝巾,硬生生顿住了,我只觉得头晕目眩,这老太婆,不仅没有死,竟然还认得我!? 我蹲下来,又盯着她看了看。这一次,老太婆很慢很慢的抬起头,她的眼神是浑浊的,布满了死灰气,但是,在这片沉沉的死气里,居然还隐藏着一丝生机。 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老太婆的命太硬/了,在这样的地方被困了这么久,居然没死。 只不过,即便没死,她也只剩下一口气,连招架花寡妇的余力都没有。 “你是谁?你认识我?” “九道梁……我是九道梁的人,我叫苦娘……” “九道梁?” 老太婆这么一说,我倒真的想起以前爹和我闲聊时说的些许往事。 我们童家历代都是风水大家,家里虽然不是豪门,但底子很殷实。我祖爷爷,太爷爷,都乐善好施,有的人走投无路,跑过来投奔,能帮忙的,童家就会施以援手。 这些来投奔的人,都被安顿到我家附近一个叫九道梁的地方,有人来了,又有人走了,久而久之,最后剩下九户人家。 这九户人家,对童家很感恩,只不过,童家从来没索取过什么回报。 我爹跟我提过九道梁的事情,却只是当做故事来讲。九道梁的那九户人家,据说在我爷爷那辈,就被遣散了。 可我没想到,能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又遇见九道梁的人。 我不知道这个苦娘说的是真是假,不过,她认得我,还能说出九道梁这样隐秘的往事,多半不会是胡诌的。 “你叫苦娘是吗?”我看着苦娘已经命悬一线了,好像随时都会死掉,急忙扶着她的胳膊,说道:“咱们先走。” 我没想那么多,只想先救治苦娘,保住她的命。但花寡妇唯恐苦娘一断气,所有的线索就会中断,在旁边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也确实想知道爹现在的下落,苦娘都成这样了,我爹的境遇,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一边把苦娘扶起来,一边问道:“苦娘,你是和我爹一起到定冬陵来的吗?你被困在这儿了,那……那我爹呢?” 当我问出这两句话的时候,苦娘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顿时闪过一丝苦涩却又复杂的目光。 苦娘的目光,让我觉得很不妙。 “苦娘,我爹呢?我爹在哪儿?” “虎爷他……虎爷他……” 苦娘可能真的坚持不住了,就这么短短一番对话,已经耗尽了她最后一丝气力。 她的话没说完,脑袋猛的一垂,我也不知道她是昏过去了,还是死掉了。 第15章 前后经过 一看苦娘的脑袋都耷拉下来了,我的心顿时一沉。 花寡妇伸出一根手指,在苦娘的手腕上搭了搭。 “她还没死,这老太婆的命,真够硬实的。” “走吧!”我直接把苦娘给背了起来:“先出去,回县城。” “你是来找你爹的,爹没找到,就这么走了?” “她死了,我更找不到我爹。” 说完这话,我拔腿就走,定皇陵就在这儿,想来可以再来,但苦娘真咽气,所有的线索就等于中断。 我们匆匆的按照原路返回,我一边背着苦娘飞跑,一边巴望着她能多坚持一会。 好容易跑到了隐藏马车的地方,催促车夫赶紧驾车离开。 马车在回程的路上急速狂奔,花寡妇说的没错,苦娘的命是真硬实,等我们心急火燎赶回县城的时候,苦娘气若游丝,却还是没死。 我找了县城最好的大夫,来给苦娘医治。有大夫有药,苦娘的命总算是保住了,但大夫说,苦娘的伤很重,而且时间太长了,这一次,总得休养个一年半载,才能恢复过来。 苦娘昏睡了整整一天,到了第二天傍晚时分,才悠悠醒转。我给她喝了两口独参汤,苦娘的精神,似乎好了那么一点。 “苦娘,您既然认得我,就知道我是来找我爹的,我听说,我爹还在定冬陵的地宫里,他到底在不在?您告诉我,告诉我。” “少爷,这不是三言两语的事,容我想想,怎么跟你说,不从头说起,有的话,你听不明白。”苦娘勉强支撑起身子,说道:“你先找个人,给我帮个忙,去城外找块坟地,在老坟的坟头,挖一点坟头土,一点就够,我有用。” 我一心想要早点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又不能使唤花寡妇,所以下意识的就看了看卧在旁边的小狐狸。 “哥,你瞅我干啥呢,看你那眼神,又选中我了呗?”小狐狸懒洋洋的爬了起来:“我算是明白了,都拿我当大丫头使唤。” 小狐狸一溜烟的走了,我急匆匆的追问苦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道梁的人,其实一直都没有散,这次我爹和万尘来定冬陵,苦娘也带了四个人来帮忙。 中间的过程,就不多说了,我爹的确不是为了地宫里那些金银珠宝而来的,一直到定皇陵被搬空,我爹才和万尘悄悄的重新潜入了地宫。 姓孙的其实始终在暗地里盯着我爹,我爹和万尘潜入地宫,姓孙的也派了人过来。 当时,苦娘带人潜伏在外头,地宫里发生了什么,她不知情。 最后,万尘一个人从地宫逃了出来,而且状况很差,孙大帅的部队还没有完全撤走,普陀峪到处都是他的人。 为了让万尘逃/脱的顺利一些,苦娘把自己带来的四个人都撒了出去,分头佯装逃走,为的就是迷惑敌人,给万尘争取些时间。 等万尘一走,我爹还是没有出来,苦娘不得已,想冒险进地宫去找我爹。 结果,她还没有进去,在外围就被人阻截了,一番苦战下来,杀掉了围堵自己的强敌,却也身负重伤。 在这样的情况下,苦娘还是没有放弃,拖着重伤的身躯,进了地宫。 在地宫里,她遇见了我爹。 苦娘形容不出来当时我爹是什么情形,只看见我爹的头发竟然白了一半儿,好像有什么闹心的大事。 苦娘一找到我爹,就想让他离开,我爹不肯,说自己的事情没有办完。 随后,我爹从身上取了那块祖传的玉佩,让苦娘带出去,想办法交给我。 “虎爷还有几句话,让我转告你。他说,他要是回不去了,就叫你搬走,走的越远越好,找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隐姓埋名过日子。” 交代完这些,爹就走了,而且不让苦娘尾随。 九道梁的人,重情重义,苦娘不知道我爹要去干什么,她不敢尾随,但也没有离去。 就因为优柔寡断,给自己招来了祸。 万尘逃走,苦娘在外围杀了孙大帅的人,姓孙的派人到这边搜捕苦娘。苦娘没来得及离开地宫,就被堵在了里头。 逃走是绝对不可能了,苦娘心里很清楚,落在对方手里,可能会比死还痛苦,所以,她完全豁了出去,自己躲到生死门里。 其实,苦娘躲进生死门,就没打算再活着出来,她只是想拖延时间,把我爹交给她的玉佩送出来。 苦娘养了一只猫,形影不离,在定皇陵外围时,苦娘受了伤,那只猫也受了伤。被困到生死门之后,又等了很长一段时间,苦娘觉得搜捕自己的人应该里去了,这才把那块玉佩,挂在猫脖子上,让猫从生死门下那个只比拳头大一点的小洞里勉强钻出来。 后面的事,苦娘不知道,我却知道,那只重伤的猫离开地宫,也没能活多久,还被白鬼那个毛贼取走了脖子上的玉佩。 我们两个人聊了很久,我一直在听苦娘讲述,半夜时分,小狐狸回来了,带回了一点坟头土。 “苦娘,这件事的前后经过,我算是大概明白了,可是……可是你还没告诉我,我爹到底在哪儿。” 苦娘不言语,让我取了一只空碗,把小狐狸弄回来的坟头土倒了进去,然后又从贴身的地方,拿了一只小布袋。 布袋子里是一颗花生大小的黑球,苦娘把黑球埋在土里,顺手倒了一点水进去。 “苦娘,你这是在干什么,我爹呢?我爹究竟在哪儿啊!” “别急,你别急。”苦娘指着那只碗,对我说道:“虎爷快要长出来了。” “你说什么?我爹……我爹快要长出来了?” “是,你瞧,长出来了。” 碗里的土下,的确有东西在拱,隆/起一个小小的土包,跟着又缩回去,如此反复了几次。 就这么反反复复了片刻,土下的东西最后终于噗的一声,从土里冒了出来。 我的眼睛一直都盯着这块土地,等里头的东西冒出来之后,我的眼睛,好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一种惊悚,讶异的情绪,瞬息间就把我完全淹没了。 第16章 没结果 碗里的坟头土下面,冒出来一颗鸡蛋般大小的东西,猛然看上去,那仿佛是一颗缩小了很多倍的人头。 这颗小小的人头,有眼睛鼻子嘴巴,从土里冒出来之后,人头的嘴巴,就慢慢的咧开了。 嘴巴越咧越大,紧跟着,从嘴巴里,又冒出一棵绿油油的树苗。 “虎爷,他长出来了”苦娘盯着树苗,说道:“这树苗一发芽,长的就很快。” 我的脑袋大了一圈,我压根就没想过,跟爹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面。 苦娘说的一点没错,这棵树苗长的特别快,前后一刻时间,树苗就长到了一尺高。 随即,树苗开出了一朵白花,白花散发着一股我形容不出来的气味。 “你仔细瞧瞧。”苦娘仿佛是疲惫了,靠着床头,闭着眼睛说道:“你仔细瞧瞧那朵花。” 白色的花瓣上,有一丝一丝比头发还细的黑纹,这些黑纹纠集在一起,若是仔细的观察,隐约之间,真的能从一片花瓣上,看到一张模糊的脸。 那是爹的脸,尽管只是个轮廓,可我却绝对不会认错。 花儿很快就凋谢了,花儿一凋谢,跟着就结出了一颗很小的黑色的果子,像一块小小的鹅卵石。 此时此刻,我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这一切对我而言,就和天塌地陷一样。 “苦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颗果子里,是虎爷的一丝残念,残念开花结果,才能长久的保存,不会消散。” “这是我爹的一丝残念,那我爹人呢?他人在哪里?” 苦娘又不说话了,只是表情有些苦涩。 “少爷,听我一句劝,不要去找虎爷了。不是我说丧气话,我觉得,虎爷或许真的回不来了。我也和你说了,虎爷临走时特意嘱咐我,让我交代你,别去找他,千万别去。” “苦娘!那是我爹!就算刀山火海,我也不可能不找他!苦娘,你就告诉我吧!” 苦娘被我追问的没有办法了,过了很久,才长叹了一声,说道:“虎爷还在地宫里,在左边的偏山房。” “在左边的偏山房?不可能!我已经把偏山房仔仔细细找了一遍,根本就藏不住人。” “虎爷就是朝偏山房深处走了,他不让我跟着,我就没跟着,虎爷去干什么,我不知道,可我敢保证,他绝对没有出来,还在偏山房里。” 苦娘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如此一来,我心里就疑惑重重。 偏山房一共就那么大,我爹活生生的大活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 “少爷,我现在是个废人,什么忙都帮不上,保险起见,容我休养一下,等身子好一些了,跟着你一起再去地宫,好歹有个照应。” 我知道苦娘是替我的安全着想,但我等不住了,苦娘被困了这么多天,已经气若游丝,再耽搁下去,我爹就算没丢命,也要让活活熬死。 我心急如焚,把苦娘安顿好,留下小狐狸照看她,我则立刻去隔壁找花寡妇。 和花寡妇一说,她就把车夫喊起来,当即又从县城出发,赶往普陀峪。 从普陀峪外围到定冬陵的路已经走过一次,轻车熟路。夜深人静,两个人把速度放到最快,趋身前行。 花寡妇的确有点急,在定皇陵外围守坑的老羊倌已经被她给杀了,如果拖延的时间太长,别的守坑人发现老羊倌消失,肯定会起疑心,到时候就有麻烦事。 当我们重新来到定冬陵的山墙跟前时,天色已经发亮,俩人急匆匆的就顺原路,一口气跑到了明楼下面。 那口棺椁,仍然在外面摆着,当我靠近棺椁,想要钻入地宫大门的时候,那种不安而又诡异的感觉,唰的从心底蔓延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视线在这一刻又恍惚了,迷迷糊糊之间,我听见棺椁里有人说道:“你不敢,你不敢……” 这是一种让人想要发狂的感觉,我使劲一晃脑袋,视线恢复了,耳边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此时此刻,我没有时间去细想刚才所听到的声音,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念头,把我爹救出来。 我和花寡妇钻入地宫,苦娘已经说的很明白,我爹就在左边的偏山房,一直没有出来。 我强/压住忐忑不安的心,慢慢的在偏山房里寻找着。这个地方,我和花寡妇上次就已经很仔细的找过了,除了那道生死门,就再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 差不多十丈长的偏山房,又被找了一遍,和前一次一样,一无所获。 我不死心,调头回来,贴着墙壁一点一点的观察,就连墙壁上那些花纹都没有放过,想从里面找出些蛛丝马迹。 除此之外,偏山房里面那八根顶天柱,我也上下看了一遍。顶天柱都是实心的,里面没有任何可以藏匿人的夹层。 渐渐的,我开始急躁,就这么大点的地方,我爹如果还在,肯定早就找到了。 甚至,我还产生了一点怀疑,怀疑是不是苦娘骗了我。 “小哥,这个时候,你越是心急,就越会遗漏线索,急有什么用?没有用的。” “我不想急,可那是我爹!” “人啊,斗天斗地,谁都敢斗,却始终斗不过自己,你要是连自己也斗不过,怎么斗得过别人?古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先要修身。” 话是这样说,可是,我真的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现在耽误片刻时间,可能救我爹的时候就会迟一步。 我们两个在偏山房来回找了三遍,第四次又寻找到偏山房的尽头的时候,我怎么压制,都压不住心头的烦躁。 “找了三四遍了,如果我爹在这里,怎么会找不到!”我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喘着气说道:“是不是苦娘骗了我!” “稍安勿躁。”花寡妇慢慢的把八角铜手电举了起来,说道:“那个苦娘,或许还真的没骗你。” 第17章 九龙抱河山 “你说什么?苦娘没骗我?” “你看这里。” 花寡妇举着八角铜手电,在偏山房尽头的墙壁上照了照。 墙壁上镶嵌着一块一块整齐的石板,繁复的花纹让人看的有些头晕目眩。 在石板与石板之间,有一条一条笔直的痕迹,这样的痕迹,是两块石板的衔接处,很容易被忽视过去。 花寡妇的心太细了,她用铜手电在一条衔接的缝隙上慢慢的照射,渐渐的,我就看出来,这条缝隙并不算很完整,缝隙之间原本填充进去的白泥,有很轻微的脱落。 “这块石板,肯定被挪动过。”花寡妇伸出手,在石板上试探着推了推,说道:“我们也来试试。” 镶嵌在墙壁上的石板,原本肯定是推不动的,但是,当我和花寡妇齐心协力,一起全力推动石板的时候,看似不可撼动的石板,猛然一沉。 这块石板无声无息的被推开了,石板后面,是一个黑乎乎的洞。 “果然内有乾坤啊。” 当这块石板被推开的时候,我心中的烦躁和焦灼,好像瞬间就减轻了许多。 石板后面,是什么情况,暂时不得而知,但有了这个发现,最起码寻找我爹就有了希望。 面前明显是一条人为修建出来的通道,只能容一个人过去。当花寡妇用光线朝里面照射的时候,光线仿佛被黑暗吞噬了。 就在这一刻,我猛然感觉到,从面前这条狭窄的通道中,涌动着一股让我几乎喘不过气的重压。 这种压力无形无质,却恐怖到令人无法承受。 我的额头冒出了一片冷汗,通道里只有无尽的黑暗,除此之外,仿佛空无一物,可我不知道,这片沉沉的黑暗,为什么会如此的恐怖。 那种恐怖,是无法形容的,就好像这是一条通往地狱的不归路,只要敢走进去,就不可能再出来。 我的目光,仿佛融化在了黑暗中,此时,我突然想起自己两次来到地宫之前,在明楼下面看到的那口棺椁,还有棺椁里的声音。 你敢走进那道门吗……你敢吗…… “你发什么楞?” 花寡妇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路,然而,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从前方黑暗中传出的那种恐怖的感觉,却丝毫都没有减弱。 “这个地方,不是什么善地啊。”花寡妇显然也感应到了这种恐怖的气息:“小哥,偏山房只有这么一条路,虎爷应该是从这里进去了。” “我进去看看。”我深深吸了口气,即便这是一条不归路,我也不可能退缩。 “你那点本事,进去就是送死。” “就算死了,我也得进去看看。你就在外面等着吧。” 花寡妇可能想不到,我会有这样的勇气,我不想再耽误时间了,拿着她的八角铜手电,准备从入口走进去。 “等等。”花寡妇喊住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几支只有拇指粗细的圆筒,递给我,说道:“这是巧手李家做的火把,能烧很长时间,八角铜手电不能用了,就用火把。” “谢了。”我接过这些精巧的火把,仔细收好,迈步就走。 “等等。” “又怎么了?” 花寡妇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我的脸。 “你是个男人。” “别废话了。” “记住,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先保住自己的命,命没了,那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我点了点头,径直从通道走了进去,八角铜手电的光芒,始终照不到太远的地方,狭窄的通道笔直的向前延伸了大约有五六丈,然后朝右手边转了个弯。 道路并不复杂,走了一会儿,通道又转了个弯,转来转去,我隐隐约约的感应出来,这条曲折的通道,暗合风水中的“九宫道”。 所谓的九宫道,是人为布置的一个风水阵,主要的作用就是锁住宝地的风水。整个东陵都在龙脉的龙眼上,布一个九宫道,其实并不稀奇。 曲曲折折的通道绵延了很远,当我从九宫道走出来的时候,前方的空间豁然开朗。 而且,一片朦胧的灯火光,随之映入眼帘。 九宫道的尽头,是一个五丈长宽的空间,四面墙壁都是石板,一共挂着九盏吊脚灯。 灯没有熄灭,在缓缓的燃烧,映亮了四面的石壁。 石壁上雕着九条蜿蜒盘旋的龙,巨龙昂首摆尾,栩栩如生,从右边的石壁,在这片空间的石壁上整整盘了一圈。 我没有正经的学过什么风水,但是,这种恢弘又罕见的风水大阵,我还能认得。 这是九龙抱河山的大阵,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这个五丈长宽的地下石室,就是东陵龙脉最接近龙眼的位置。 在这个地方留下九龙抱河山的风水大阵,就等于把这一整条龙脉给点活了。 我站着没动,想要把所有的情景全都扫视一遍。目光从石壁上的九龙抱河山收回来,朝着地面上一瞥,我就看见了一条刻在石板地面上的龙形脉络。 这条龙形脉络,怎么看都有些眼熟,略略的一分辨,我顿时恍然大悟。 我们家地窖下头的那幅图,是七条龙形的脉络,一百三十六盏长明灯,而眼前的这条龙形脉络,只在龙头的地方,有一盏已经熄灭了的灯。 花寡妇说过,天底下只有一幅完整的镇龙图,就在我们童家,定皇陵地宫里这条龙脉图,是不完整的,刻画的只有清冬陵这一条龙脉。 龙头上的灯,已经熄灭了,距离稍稍有些远,我看的不是很清楚,便朝前走了走。 等距离一近,我突然看见在龙头的旁边,似乎有一个隐隐约约而且完整不全的脚印。 那是一个模糊的血脚印,从龙头旁边绕了过去,现在基本可以断定,我爹就是进入了这里,一看见血脚印,我的头皮一麻,急忙就跑了过去。 可能是我跑的太快了,仓促之间来不及停步,一脚就踩在了地面的龙头上。 这一脚踩下去,我觉得不牢靠,整颗龙头好像朝下面微微凹陷进去一寸深。 不妙! 我这丝不妙的预感刚刚萌生出来,脚下的石板咔嚓一声从中间裂开了,猝不及防之下,我顿时站立不稳,直接掉了下去。 第18章 水中物 地面开裂,双脚一空,整个人都坠落下去。 幸亏我反应的还算快,双手一扒,扒住了坑沿,手里的八角铜手电却掉落下去。 我听见了噗通一声,手电仿佛是掉进了水中。 下意识的一低头,我看见地面裂开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坑,坑里都是水。 我一翻身,重新爬了上来,这个四方的坑,约莫有一丈多宽,差不多两丈长,坑里蓄满了水。 猛然看上去,这就像是个养鱼的鱼池。 我是被龙头旁边那个模糊的脚印引过来的,等无意中发现了这个藏于龙图下的水池时,立刻就做出了判断。 这个水池所在的位置,肯定是九龙抱河山的阵眼,如果是真有本事的风水巨匠,会懂得在阵眼这个地方做一个局。 在阵眼上做局的意图,就是滋养整个风水阵,给风水阵聚势敛气。只要九龙抱河山的风水阵一直是个活阵,那么东陵所在的龙脉,就是一条活龙脉。 水池的水很清,但是不知道有多深,八角铜手电已经沉到了水底,还在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我不由自主的开始推测,我的预感到现在为止,还是很强烈,我敢肯定,我爹必然从偏山房走入了这片充满神秘的地下空间。 如此推断的话,龙头旁边的脚印,就是我爹留下的,他不知道有没有发现这个水池,我觉得,按照他的眼光,应该能看出九龙抱河山这个风水阵的端倪。 一般来说,在这个地方开了水池,里头应该会养着东西。我爹说,以前有些懂行的人盖房子,百年老宅的地基下面,会有个鱼缸之类的东西,里面养黄金甲鱼,或者是金环鱼。 水池的水虽然清澈,但这里太暗淡了,看不清楚水里有什么东西。 我想了一会儿,决定放弃,我进来是为了寻找我爹,不能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上浪费时间。 我站起身,就打算离开,继续向前。 然而,在我起身的时候,我突然看见,水池的底部,好像有一团特别大的影子。 那团影子,是被八角铜手电的光芒映照出来的。 那是一团很大的影子,几乎把整个水池都占满了。静静的滞留在水池的底部。 那是什么? 在我目光扫视的同时,水底的铜手电,陡然间灭了。水池一下子变的漆黑一团,只有周围的吊脚灯,散发着不甚明亮的光。 我取出一支花寡妇给我的火把,心里却在犹豫,该不该再继续观察下去。 就在犹豫的时候,水池里的水,仿佛泛起了一团小小的水花。 咕嘟咕嘟水池里的水花,越来越多,咕嘟咕嘟的,如同开了锅一样。我看得出来,水底下那团巨/大的黑影,似乎在缓缓的上浮。 果不其然,前后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那团巨/大的黑影,已经浮出了水面。 我的头皮麻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就想不出来,世上会有这样的东西。 这一刻,我甚至忘记了呼吸,直勾勾的盯着水下浮现出来的影子。 猛然看上去,那好像是一具尸体,却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奇怪的尸体。 尸体静静漂浮在水面,估计得有两米多长。 这尸体不知道在黑水里浸泡了多久,丝毫没有腐烂的迹象,就跟刚丢进去的一样。 尸体不仅高,而且很壮硕,我能看的很清楚,它瞎了一只左眼,右耳仿佛被人割掉了,左臂缺了一半儿,右腿从膝盖齐齐而断我略懂些风水,眼前的情景,有悖常理。 定皇陵所在之处,是一条龙脉,那是无上的风水宝地。在这样的风水宝地,尤其是九龙抱河山的阵眼里,养了一具如此怪异的尸体,怎么想都让人想不明白。 这具尸体只要多看一眼,就会让人做一个月的噩梦。我心里一个劲儿的发毛,再也顾不上别的了,现在如果出了意外,我自己肯定应付不了。 就在我想要转身的同时,水池里的水突然哗啦一声翻起了一片水浪,我听见了两声咕噜咕噜的叫声,等我再一回头,望向水池的时候,脑瓜子差点裂开一道缝。 水池里的尸体在动,虽然动的很轻微,但是扭腰甩胳膊,那样子,仿佛随时都要睁开眼睛,从水中爬起来。 我本来就有些紧张,等尸体一动,更加紧张了。 咔尸体轻轻/颤动时,头顶咔咔的响了一下,紧跟着,上方的穹顶似乎有什么机括被牵动起来,一连串噼噼啪啪的声响之后,穹顶上翻出来几面小镜子。 小镜子的位置非常巧妙,正好折射着吊脚灯的光,光线几次转折,最后不偏不倚,落在了那具让人牙根子发痒的怪尸身上。 在淡光的映照下,尸体身上折射着一点一点幽幽的光晕。我不知道是自己眼花了,还是看错了,总之视线突然朦胧起来。 这具巨/大又残缺不全的尸体身上,闪动着七片淡淡的光晕,光晕在四处的微微飘动,时而弥散,时而聚合,我能看见,光晕里面,好像还走马观花般的浮现着七张脸。 旁门左道,方外术法,玄之又玄,我根本搞不懂这具尸体究竟寓意着什么。那七张容貌各异的脸,在尸体身上漂荡了片刻,唰的一下子消失了。 也就在这一刻,我的视线猛然清晰起来,眼前一闪,顿时就发现了尸体上更怪异的地方。 尸体的头颅和脖子,手臂和肩膀,还有小/腹跟两条腿之间,有一圈非常细密的针脚。针脚嵌在皮肉里,不怎么容易分辨出来。 最开始,我还不知道这些针脚是做什么用的,但随即就明白过来。 这具看似完整的尸体,其实是七块尸块拼凑起来的,而且,每块尸块,可能都来自残疾之人。 瞎眼,缺耳,断臂,少腿我看的有些眼花缭乱,尸体身上的光晕,轻轻浮动,散发出一片五彩斑斓的光芒。 九龙抱河山的风水大阵,一下子充斥着这片五彩光,让人眼神迷/离。我忍不住眯了眯眼睛,那片五彩光好像又崩析离散,丝丝缕缕的飘荡在巨尸的上方。 然而,就在光芒崩散的时候,巨尸的肚子,猛然间无声无息的裂开了。 第19章 一道门 此时此刻,我恶心的快要吐了。 这具巨/大又怪异的尸体,肚皮直接裂开了。肚子里也是满满的一汪清水,巨尸的肚皮裂开的时候,我看见里面有两条巴掌大小的鱼。 一条黑鱼,一条白鱼,虽然只有巴掌大小,但是身上的鳞片如金如玉,鱼须足足有半尺长。 这是一对阴阳鱼,养风水用的,只不过现在两条鱼都翻了肚皮,已经死了。 尸体是用七具残尸拼凑出来的,肚子里还有一对阴阳鱼,布下这个风水大阵的人,显然是登峰造极的人物,抱残守缺,阴阳相济。 只要这两条阴阳鱼不死,这条龙脉,就一直会是一条活的龙脉。 可是,两条阴阳鱼已经死了,我看着两条鱼,心里一直在犯嘀咕。 阴阳鱼是被人活活捏死的,鱼头上的骨头都碎了,联想前后,我不得不相信,这一对阴阳鱼,是我爹捏死的。 阴阳鱼一死,这条龙脉就会渐渐的干涸,龙气散去,不出十年,就是条死龙脉。 我爹干嘛要这么做? 我试探着又踩了踩龙图的龙头,果然,裂开的石板重新慢慢的合闭,再也看不出一丝缝隙。 我不知道爹的意图,但也没时间去想这些了,地上带血的脚印,已经说明我爹肯定受了伤。 九龙抱河山的风水阵正前方,还有一条一人多高的通道,通道里很黑,不知道延伸到什么地方。 我稍稍收拾了一下东西,吸了口气,迈步向前。 当我走到通道的跟前时,突然就打了个冷战,这片空间里充斥的无形的重压,好像猛增了十倍。 那种感觉,就如同我就站在鬼门关跟前,只要再走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通道里是肉眼难辨的黑暗,黑的让人心悸。尽管没有一丝声响,可这条通道里面,仿佛就是世上最最危险的地方。 越是这样,我就感觉爹的处境越是不妙,前方会是什么情景,我无暇顾及,心里就一个念头,找到我爹。 我慢慢走近了通道,手里的火把燃烧着明亮的光,但光芒却还是照不透前方的黑暗。 我暗暗估算着,通道差不多有五六丈长,走出这条通道,空间大了那么一点,在正前方,我看见了一堵墙。 墙是巨/大的石块垒起来的,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山。 墙壁上有一道门,很不起眼的小门。 这道门,是唯一的通道,如果想要继续前行,就必须从这道门经过。 很多事情,是自己解释不清的,当我看到这扇只有一人来高的小门的时候,脑子就晕了。 你敢进这道门吗?敢进这道门吗…… 我的耳边,似乎还漂荡着地宫门口那具棺椁中的诡异声响。 脑子里想的越多,心中的恐惧就越甚,我呆呆的站了半天,使劲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一些。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继续走,才有可能找到我爹。 我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那道小门的跟前,门没有上锁,似乎伸手就能拉开。 火把的光亮,映出了自己的影子,我仔细的在周围看了看。 在小门的门前,我又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脚印。 这个脚印毫无疑问的说明,我爹也到了这儿,走进了这道小门。 我一下抓住了门把,就在我的手刚刚触碰到门把的那一瞬间,从这道小门的门后,仿佛传来一道很缥缈的声音。 那是一阵哭声,婴儿啼哭的声音。 声音好像是从修罗地狱里飘出来的一样,尽管声音很模糊,可我还是相信我的感觉。 那就是一个婴儿的哭声。 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婴儿的哭声? 声音只飘忽了片刻,随后便消失了,我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心里突然又开始怀疑。 这声音,到底存在不存在?是真的有,还是我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时间在一片死寂中流逝,我不想再耽误时间了,一咬牙,直接拉开了这道小门。 小门后面,依然是一片黑暗,但打开门的时候,那种让人恐怖的气息,仿佛一下子达到了顶点。 我有些承受不住了,那种压力真的像是排山倒海,让我的骨子里冒着寒气。 小门后一片黑暗,而且很空荡,现在不可能有退路,我定了定神,把乱七八糟的杂念都抛在脑后,一步迈过小门,走进了黑暗中。 我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当我走进小门第一步的时候,手中的火把,陡然间熄灭了。 火把是唯一的光线,火把一熄灭,整个人都沉浸在了这片深邃的黑暗里。 我的脑袋好像装了一滩浆/糊,在火把熄灭之后,变的一团混沌。 恍惚之间,我好像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在那里。 黑暗中,突然闪过了一道很淡很淡的光,在淡光的后面,是一张瞬息而过的脸。 那张脸很瘦,颧骨凸/起,皮包骨头,而且惨白惨白的。 我的双脚变的无比沉重,连抬都抬不起来,脑袋尽管非常昏沉,可心底还有一丝清醒的意识。 淡光一闪而过,我还没有生出别的反应,前面又闪过了一团淡光。 淡光的后面,同样是一张白惨惨的脸。 一团一团的淡光,不断的闪烁着,每一团淡光后,仿佛都有一张白的和死人一样的脸。 一张张脸,在眼前晃动,我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了。 这些脸庞形形色/色,有老有少,可就是心底那一丝尚且清醒的意识,让我辨认出了这些人。 猛然看上去,这些人都是陌生的,但他们在我的记忆里留有一丝痕迹。 我想起了家里的那口地窖,想起自己当时悄悄到地窖里一探究竟的情景。 这十几张脸,赫然就是地窖里面的吊死鬼! 第20章 探路者 此时此刻,我的意识好像模糊了,脑子里空空荡荡,只能看到眼前不断闪动着的一张一张面无人色的脸。 “你的命,都是我们给的,把命还回来……” 我能看到这一张张脸,而且似乎还能听见一阵一阵带着回音的凄惨叫声。 面前闪动的一个一个人,如同传说里索命的冤鬼,让我汗毛直立。 我的脑子晕了,站立不稳。其实,我心底深处还有一丝清醒,我知道这些吊死鬼是不可能跑到这里来索命的。可我却无法承受现在的所见所闻。 脚下一个踉跄,我的脑袋重重的磕在旁边的石壁上。 鲜血顺着额头的伤口流淌下来,不过,这么一磕,好像让我清醒了那么一点。 眼前那些惨白的脸,还有耳边的声音,一瞬间就完全消失了。我擦掉额头上的鲜血,尽管视线还是有点模糊,不过最起码知道,自己所看到的,只是幻觉。 火把的光芒,无法照的太远,这道小门后似乎还有一条很长很长的路。我的脑袋昏昏沉沉,却仍旧不想放弃。 我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扶着墙壁,慢慢的朝前走去。 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威压感,还是没有消失,每往前走一步,都要莫大的勇气。 我咬牙坚持着,我想,如果不是迫于压力,非要去救我爹的话,可能身在此处,连我自己都要放弃寻找。 小门后的路,渐渐的变宽了一些。我已经没有余力去暗暗的估算,自己到底走了有多远。走着走着,我突然有一种感觉,我感觉前方的空间,似乎一下子拓宽了无数倍。 就在这一刻,我停下了脚步,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的预感在此时是那么的强烈。 我预感到,在前方不太远的地方,有一个庞然大物,无声无息的俯卧在深邃的黑暗中。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变的急促,而且心跳也不断的加快,先前那种无形的威压,在此时已经无法阻挡。 我的双脚沉重无比,想要迈进一步都很困难。刚刚才恢复不久的意识,现在又乱了。 前面是什么东西? 我原本还想靠着自己的信念,硬着头皮朝前走,可是,仅仅只走了一步,一股泰山压顶般的危机感,排山倒海般的袭来。 来不及有任何多余的反应,我的眼前骤然一黑,直接昏厥了过去。 昏厥似乎很短暂,又似乎很漫长。等我苏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是花寡妇那张俊俏又白皙的脸。 我并没有受什么重伤,就是额头被磕破了一块,翻身坐起来的时候,脑袋在隐隐作痛。 “是你把我救回来的?” “不是我,还能有谁?小哥,我在外面苦等,你可倒好,在里头睡的那叫一个香。” “我不是睡觉了,我就是……” “逗你玩呢,别当真。我知道你是昏过去了。”花寡妇笑了笑,但笑容很快又凝固在了脸庞上:“小哥,那道暗门的后面,真的不是什么善地。” 我在里面昏厥的太久,花寡妇最后实在等不住了,进去找我,硬把我给拖了出来。 花寡妇自然不可能和我一样,在幻觉里看见十几个吊死鬼,可是,她在那道小门后的见闻,跟我差不多。 “你昏倒的地方,再往前走,肯定有什么东西。但我看不见,光线也照不透。”花寡妇很认真的说道:“找到你之后,我就不敢再往前了。小哥,不是我跟你吹牛,这世上能让我害怕的地方,真的不多。” 花寡妇的感受和我大同小异,都觉得再朝前走的话,或许会万劫不复。 我的预感又变的很糟糕,如果那条唯一的路,会那么危险的话,我爹会是什么处境? “不行,我还得再进去。” “小哥,我只是实话实说,即便是我进去,可能结局也是死。其实,这单生意,我也很想做,可无论是做生意,还是找爹,首先得要保住自己的命。” “不进去,就这样守在这儿?” “还是要想办法进,不过,里面的情况两眼一抹黑,即便进,也要变通一下,先探探路吧。” “我去探。” “你去探,还是只能走到之前昏倒的地方,没有意义,换个人去探路。” “换个人?换谁去?”我楞了一下,车夫和小狐狸都不在,现在就我和花寡妇俩人,我想不出还能让谁去替我们探路。 “咱们进地宫的时候,地宫门外,不是有口棺椁吗?棺椁里那个老太婆,拿出来用用。” 我一听就明白了花寡妇的意思,她是想在棺椁里那具尸体身上做文章,用方外术法,驱使尸体进去一探究竟。 可是,我心里不太踏实,归根结底,我是从小在乡村/长大的人,受环境的影响,骨子里有些观念,一时半会是无法完全改变的。 “你知道那口棺椁里的尸体是谁?”我摇了摇头,说道:“那是……那是老佛爷!” “小哥啊,大清亡了,没有什么老佛爷小佛爷的,做人一根筋,迟早是要吃亏的。” “可是……” “没有那么多可是,定冬陵周围还有守坑的人,如果真的发现有人进了地宫,咱们的麻烦就大了。”花寡妇捏了捏我的脸,说道:“早点把事情做完,回县城去,你搂着我睡觉,不好么?” 花寡妇说干就干,拔脚就走,我赶紧跟了上去。 两个人顺着原路,离开地宫,走到地宫门口的时候,我看到外面正是沉沉的深夜。 棺椁仍旧停在原处,花寡妇让我帮忙,慢慢的掀开了棺盖。 棺椁中的尸体,的确不像样子,身上脸上,到处都是霉斑,一块一块的,看着有些恶心。 花寡妇从头上揪了几根头发,她的手速很快,戴上麂皮手套,抓起尸体一只干枯如木头的手臂,把几个头发分别缠在尸体的手指上。 “五指连心,青丝成结,人尸同途,尽归我用!出来!” 花寡妇的这几句话刚刚说完,棺椁中的尸体陡然一伸双臂,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第21章 背后的东西 棺椁中的尸体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却好像从睡梦中苏醒了一样,直挺挺的坐起来,双腿跟着一蹦,从里面跳了出来。 花寡妇引着棺椁里的尸体,重新进入了地宫,我跟在后面,心里七上八下。 从地宫到偏山房尽头的那道暗门跟前,花寡妇从身上拿出一面小镜子,硬塞在了尸体的左手里。 “尸体进去,让它一直朝前走,只要遇见了什么,等它再出来,就能从这面小镜子里看个清清楚楚。” 花寡妇弄妥之后,指头轻轻一弹,尸体怪模怪样的举着手里的小镜子,一蹦一蹦的从暗门里钻了进去。 尸体没有灵智,被人驱使了之后,叫它干什么,它就干什么,毫无顾忌。我眼睁睁看着尸体钻入暗门,也萌生出了些许希望,希望它能在暗门的深处有所发现。 等待是漫长而且枯燥的,令人焦灼,尸体走入暗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什么声响。 我们两个等了足足有差不多半个时辰,我终于听到了尸体蹦跶的声音。 尸体回来了,举着手里的小镜子,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有遇见危险。 “咱们看看吧,看看里头到底有什么玄虚。”花寡妇取下尸体手里的小镜子,小小的镜面上一片模糊朦胧。 她朝着镜子轻轻哈了一口气,顿时,镜面闪现出了一片淡淡的光。 镜子里清晰的折射出了暗门后的情景,从进门开始,一直到暗门深处我昏倒的地方。 再朝前,就是一片谁也不知道的未知区域。 镜子里折射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从我昏倒的地方再向前最多五六丈之外,一团白茫茫的东西,出现在镜面中。 那是什么? 我急忙睁大眼睛,仔细的看着,看了几眼,我的头皮就麻了。 我感觉,自己看见了连想都没有想过的一幕奇景。 那团白茫茫的东西,是一副巨/大的骨架。骨头白森森的,从头到尾,大概得有三四丈那么长。 “这是什么!?”我不由自主的看看花寡妇,问道:“这是!这是龙!?” 骨架有头有尾,尾轻摆,头高扬,这样看上去,真的像是传说中的龙。 “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花寡妇显然也震惊了。 镜面中的场景,仍然在继续,当我看见那颗高高扬起的龙头的时候,脑袋一瞬间就大了一圈。 与此同时,我突然回想起自己刚刚进入小门的时候,恍惚中听到过一阵哭声,婴儿的啼哭声。 而现在,在那颗高高扬起的龙头上,我看见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 孩子仿佛刚出生不久,一动不动的坐在龙头上,对于他来说,好像对这片黑暗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和懵懂。 龙骨的周围,一片空旷,什么东西都没有,棺椁里的尸体沿着龙骨四周走了一圈,小镜子把所有能见的场景都折射/了出来。 这里应该就是偏山房暗门的尽头了,再也没有别的出路。 我看的一头雾水,心里既好奇,又不安。 偏山房暗门的尽头只有一架怪异的骨头,和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那我爹呢?我爹怎么可能无影无踪了? 小镜子把所有的场景都折射/了出来,等我和花寡妇从头到尾看过一遍之后,镜子上的淡淡的光芒瞬间消失,镜面也咔嚓一声,碎裂成了粉尘。 “这地方,可真是见鬼了。” “不行,我还得再去看看。”我觉得很不踏实,这个地方,的确和见鬼一样,我爹消失了,只剩下一个莫名其妙的婴儿坐在暗门的尽头。 “你不要命了?” “我不是不要命,可我也不能不管我爹。” 花寡妇叹了口气,可能是看出我态度很坚决,劝也没用。 我重新收拾了一下东西,那种强烈的危机感,依然存在,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跟花寡妇交代了一声,又一次转身钻入了暗门。 暗门后的一段路,已经走过一次,我抛开心里的杂念,什么都不去想,压力似乎就减轻了一些。 走到之前昏迷的地方,那种致命的威压,又像是潮水一般的蜂拥而来。我停下脚步,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继续朝前走。 眼前所看到的,和我刚才在小镜子里看到的情景,完全一样,走了大约有五六丈远,在火光的映照下,那副如同龙一般的白森森的骨架,呈现于视线中。 我心里一直都在想,这样阴森昏暗的环境里,怎么会有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婴儿是谁生下来的?为什么只能看见婴儿,却看不到婴儿的父母? 在小镜子里,我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个小孩是坐在龙头上的,可等我真正走到龙头附近的时候,却发现龙头上空无一物。 小孩不见了。 我急忙转头,朝四周张望,这个地方,应该就是空间的尽头了,看不到任何能够通行的通道。 我贴着墙根在慢慢的寻找,不想放过任何有用的线索。但是,前后就那么短短一段时间,龙头上的小孩儿,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完全不留一丝痕迹。 这个地方,难道还有我尚未发现的暗门? 我不甘心,顺着墙根把尽头的这片空间完整的走了一遍。 这片空间真的没有任何东西,连半个人影都看不见。不仅找不到我爹,就连那个刚出生的婴儿也不见了。 我一直都是硬着头皮在苦苦的对抗那种无形的威压,等我完整的走了一遍,重新回到骨架跟前的时候,威压像是猛然间增加了几倍。 我的心在砰砰的乱跳,甚至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爹在哪里?那个刚出生的婴儿又在哪里? 我不相信,活生生的一个人,会毫无端倪的消失在这片黑暗里。但是,找遍每一个角落,都没有任何结果。 到了这种地步,我只能认为,我爹已经不在这里了。 我的脑子又乱了,魂不守舍的胡思乱想。 就在这时候,我突然感觉,自己的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下意识的一回头,心肝脾肺肾差点吓的滑/落出来。 背后果然有东西! 第22章 乱命格 我一回头,就看见身后不远处,有一道很朦胧的人影。 这一瞬间,我的视线就有点恍惚,我分辨不清楚,那到底是一道影子,还是一个人。 那是个白胡子白眉毛的老头,眉毛特别长,快垂到胸/口了。 他的脸长的很奇怪,鼻子眼睛嘴巴,仿佛挤成一团,那模样又滑稽,又有点阴森可怖。 我不知道这道影子是从哪儿钻出来的,反正把我吓了一大跳。 然而,我的脚好像在地上生根了,怎么抬都抬不起来,一步也退不开。 白胡子老头走到了我跟前,我真的分辨不出来,这到底是人是鬼。 白胡子老头走的近了,仿佛一团飘忽在黑暗中的雾,朦胧中,我看见他手里好像有一支笔。 我整个人似乎直挺挺的定在了原地,白胡子老头一靠近,那种致命的危机感,好像瞬间爆棚。 他慢慢的举起了手里的笔,朝着我的额头点了过来,我的身躯和僵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这支笔一下点在了我的额头,我的脑袋顿时如同被雷给劈了一下,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这一次,我并没有完全失去知觉,趴在地上,使劲抬头看了看,白胡子老头已经不见了。 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眼前金星乱冒,而且,我有一种特别特别奇怪的感觉。 我感觉自己身上,似乎少了什么东西。 这样的感觉相当不好,我忍不住哆哆嗦嗦的伸出手,在身上来回摸索着。 我说不清楚身上究竟少了什么,摸了一遍,觉得自己还是好胳膊好腿,但那种少了点东西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白胡子老头儿的确是不见了,我浑身乏力,骨头都要散架了一般。在这个地方找不到我爹,我别无选择,只能暂时回去。 我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晕乎乎的朝回爬。 用了很长时间,我才慢慢的爬了回去,等爬到偏山房尽头那道暗门的时候,终于坚持不住了,一下昏死了过去。 后面的事情,我完全没有印象,只是和做梦一样,一直梦见那个白胡子老头,在挤眉弄眼的冲我笑。 等到我再苏醒过来时,已经躺在县城的客店里。花寡妇坐在床边,小狐狸也人模狗样的背着两只爪子,在屋里走来走去。 我苏醒之后第一个感觉,还是觉得身上好像少了点什么。 “我是不是受什么伤了……”我勉强翻身坐起来,问道:“身上觉得很不舒服,好像少了点东西。” “东西倒是没有少,只不过,命格乱了。” “命格?命格怎么会乱?” “定冬陵的传说,看起来,是真的。”花寡妇的脸色有些凝重,慢慢说道:“小哥,我也不瞒你,我千方百计到定冬陵地宫来,是想碰运气,找到半本逆命图。” 定冬陵在一条龙脉上,那是能够逆转一个人,一个家族,甚至九州万方的活龙脉。 据说,定冬陵的地宫陪葬里,有半本逆命图,这半本逆命图,可以更改人的命格运势。 逆命图就在龙脉的尽头,花寡妇不辞劳苦,带着我跑到定冬陵这里,为的就是那半本逆命图。 逆命图有没有,现在无法确定,可偏山房暗门的尽头,却是凝气改运的地方。 人的命格,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型了,命格会跟随人一辈子。这一生的贫贱荣辱,生死富贵,都是跟着命格而注定的。 命格如果真的变了,就意味着后半生的命数,也会随之改变。 “命格变了,那也不一定是坏事吧?”我试探着问道:“如果我的命格原本不太好,这一变,又变好了呢?” “要是命格变好了,你我就不会感觉到那股迫人的危机。”花寡妇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小哥,我不想骗你,你本来是霸王卸甲的命格,年少得志,三十岁之前必成大事,只不过后半生凄苦无依,现在命格变了,一定是朝坏处变的。” 我怔了怔,命格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孰是孰非,说实话我也不太相信。 “我现在担心的,不是什么命格不命格,我担心的是我爹。”我一想起这件事,脑瓜子都是疼的。 偏山房那道暗门后面,就一条路,不管进去还是出来,都必须要经过暗门。苦娘说过,我爹进了暗门,就一直没有出现,肯定还在暗门后头。 可是我已经完全找了一遍,连一根头发都没找到。 除此之外,还有那个坐在龙头上的小孩儿,也见鬼一般的消失了。 这一切,都变成了一个仿佛解不开的谜团。 “县城是姓孙的地盘,当时跟着他一起盗挖定冬陵的人,没准还留在县城里,现在不能心急,因为心急也没用。咱们安心在县城里,再好好打听打听吧。” 我虽然没有受伤,但是在地宫里被伤了命格,一直感觉头晕脑胀。苦娘也没有康复,现在住的客栈人多嘴杂,半夜还有人喧哗,睡也睡不好,花寡妇很大方,为了让我住的更安静更舒服一些,就换了家客栈。 新换的客栈在县城的东北角,死贵死贵的,一般人不会花那个冤枉钱住在这儿,所以非常僻静。 搬到这里以后,我是好了那么一点,可苦娘的情况却越来越糟糕,她岁数大了,在地宫被困了那么久,养了几天也不见好。 这天傍晚的时候,花寡妇带着小狐狸出去打听消息,让我和苦娘在客店里休养。 我的脑子昏沉,翻来覆去了好半天,却总是睡不着。 我一直觉得,在偏山房的暗门后面没有找到我爹,是不是我得到的线索有误。 想来想去,我琢磨着,还得再找苦娘询问询问,任何细节都不能落下。 我起身来到隔壁,轻轻敲了敲门,但苦娘没有回应,连着敲了好几次,屋子里仍旧没声响。 我有点心慌了,赶紧推开房门。 屋里没有点灯,黑的一塌糊涂,我使劲揉了揉眼睛,一眼望去,就看见苦娘一动不动的蹲在墙角,好像盯着什么东西正在出神。 第23章 隔墙有耳 苦娘背对着房门,面朝着墙角,蹲在地上一动不动,那姿势属实有些怪异。 “苦娘?” 我轻轻喊了一声,但苦娘没有任何反应。 我察觉到不对,苦娘虽然上了岁数,又受了重伤,但她其实还很机敏,不可能听不到我的呼喊。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很不安的情绪,立刻在心头蔓延开来。 花寡妇和小狐狸都不在,就剩我一个人,我壮着胆子朝屋里走了走,顺手点亮了桌上的灯。 灯火燃烧,映照出苦娘的影子,我举着灯走到苦娘身后,看见她还是一动不动。 “苦娘?” 我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我用的力气并不大,然而,苦娘竟然直挺挺的就歪倒在地。 我吓了一跳,在苦娘倒地的一瞬间,我看见她的脸已经变的铁青,眼神也定格了。 那模样,显然已经咽了气。 “苦娘!”我放下油灯,就把苦娘给扶了起来。 苦娘的身子已然僵冷,我根本没想到,她会无声无息的死在屋里。 就在我心神不宁的时候,余光突然瞥到墙角的地面。 地面上有一行模糊的字迹,字迹是用手指写在角落的灰尘上的。 “有些话,虎爷不让我说……” 看到这排字迹,我无比震惊。字迹显然是苦娘留下来的,这短短几个字,透露出了一个信息。 苦娘果然有所隐瞒,没有把该说的话说完。 可她怎么会突然死了?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脑子里突然闪出了一个念头。 杀人灭口? 但这念头一出现,就被我自己给否定了。 我爹是什么人,我心里最清楚,他不可能把苦娘给杀了灭口。 然而,不是杀人灭口,苦娘怎会死? 我的脑袋乱成了一锅粥,面对苦娘的尸体,一时间手足无措。想了想,我赶紧把苦娘放到床榻上,然后严严实实的盖好被子。 我想等花寡妇和小狐狸回来,但屁/股上像是长了钉子,坐卧不宁,最后实在是坐不住了,就从客店跑出来,去找花寡妇。 这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分,天黑透了,我刚出门不久,就遇见了花寡妇。花寡妇看着我的神色不对,拉着我进了客栈的门。 我慌慌张张的把苦娘的事情告诉了花寡妇,花寡妇有点疑惑。 “那老太婆虽然受了重伤,却也是身子虚弱,不至于就这样死掉。”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可人已经死了……” “走,带我去看看。” 我赶紧带着花寡妇,来到苦娘的房门外。 但是,苦娘的房里,竟然亮着灯。我记得很清楚,当时从屋子里离开的时候,我专门把灯给吹灭了。 更要命的是,透过窗户,不仅能看见屋子里的灯,而且还能模糊的看到灯下坐着一个人。 此时此刻,我真的是说不出话来了,只觉得头皮又麻又痒。 花寡妇轻轻按按我的肩膀,然后把门推开了一条缝隙。 门被推开的时候,我看见苦娘居然坐在桌边,正拿着针线,在缝补衣服。 花寡妇转头看了看,那意思,好像在责怪我信口开河。 小狐狸从我和花寡妇中间硬挤出脑袋,顺着门缝瞅了瞅,拿小爪子扒拉了我一下:“哥,你没事干了,玩儿呢?” “我……我……”我头大如斗,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苦娘听到我们说话的声音,放下针线,抬起头,冲着我们招了招手,示意进屋再说。 我感觉自己的牙根子都是痒的,不断的在暗中分辨,分辨苦娘到底是人是鬼。 “苦娘,你……” “嘘……”苦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着嗓门说道:“我在缝衣服,顺便听听隔壁的人说话。” 苦娘这么一提醒,倒真的隐隐约约听见隔壁有人说话。 这个客栈比较偏僻,环境虽然好,但贵的离谱,这一层楼就住了我们几个人。昨天我还记得,苦娘的隔壁是空房,今天却已经住进了客人。 “听听吧,他们说的,挺有意思。” 花寡妇肯定没有我心里那么疑惑,等苦娘一开口,她就轻轻把耳朵贴到了墙壁上。 这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脑袋里全都是浆/糊。 小狐狸也人模狗样的支棱着耳朵,趴在墙根偷听,听了几句,它就朝我挤眉弄眼的。 “哥!快来!隔壁的人在说你爹呢!” 我激灵了一下,暂时打断了思路,急忙凑到了花寡妇身边,把耳朵贴到了墙上。 “大帅发脾气了,已经这么多天了,都没有找到童虎,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 果然,隔壁的人真的提到了我爹! 听声音,说话的是个上了岁数的人,慢条斯理的。 “定冬陵的地宫,一共就那么大,我们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童虎要是还在地宫里,肯定被揪出来了。” “事情真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先不说这个,交代你一句,定冬陵的事情,现在已经传出去了,各方各面的压力都很大,大帅手下的人,不好直接露面,这笔买卖,你要用心做好。大帅要扩充部队,等着用钱。” “柳爷,您放心,这次的三件货,都谈的差不多了,买家是两个洋大人,说好了,明天中午,到这里来交易。” “你这个人,毛病总是改不了。”上了年纪的人语气里有些不满,低声呵斥道:“来这里是做生意,给大帅办正事!你屋子里绑着两个女人是干什么?” “柳爷,您这可真的是误会我了,这是洋大人要的,想找两个姑娘乐一乐,我费了老大的劲,才绑了两个回来。柳爷,您想,洋大人一高兴,这买卖就做的更顺利些。” “不跟你计较这些,你用点心,明天这个时候,我来拿钱。” 隔壁的两个人又交谈了几句,那个上了岁数的人就推门离开了。我想让小狐狸暗中尾随过去看看,花寡妇拦住了我,这老头儿明天晚上自己会来,现在的首要之务,是先把留下来的那个人给制服。 第24章 下狠手 听到隔壁的交谈之后,我现在已经暂时顾不上发生在苦娘身上的怪事。毫无疑问,隔壁的人,是替姓孙的办事的。 “这客店虽然僻静,住的人不多,但动静闹的太大了也不好,这里毕竟还是姓孙的地盘。”花寡妇低头看看小狐狸,说道:“得悄悄的把事给办了。” “办事就办事,你瞅我干哈?” “瞅你干哈,你不明白?” “又是我去呗?背黑锅顶雷趟浑水的事,都是我呗?谁叫我老实呢?” 小狐狸嘟嘟囔囔的,做贼似的溜出房门,在前后左右看了看。 等到察觉四下无人,小狐狸跑到隔壁的房门跟前,一撅屁/股,贼眉鼠眼的冲着狭窄的门缝放了个屁。 屁一放完,小狐狸捏着鼻子踮着脚尖就溜了回来,进屋猛吸两口气。 “他大爷的,差点把我自己都给熏趴下。”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隔壁屋里乒乒乓乓的,我和花寡妇捂着鼻子过去看了看。 隔壁屋里,有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脸都被熏绿了,打翻了桌子,正扶着墙大口喘气。 对方被熏成这样,毫无悬念,直接就被花寡妇给制服了。 事情办的很顺,我们进屋的时候,看见床榻上躺着两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显然是老百姓家的孩子,已经昏厥了过去。 “游龙戏双凤,这位爷,好兴致啊。”花寡妇坐在凳子上,看着面前有气无力的汉子,笑着说道:“真是龙精虎猛的一条好汉。” “别跟我废话!知道我是谁吗!” “我好好跟你说话,你跟我拧眉瞪眼,小狐狸,抽他。” 小狐狸伸出爪子,啪啪啪左右开弓,它的爪子虽然小,但力道很足,爪尖儿锋利如刀,十多个耳刮子过去,汉子的脸已经血肉模糊。 “老子是忠义堂的!你们……你们打的好!” 听到汉子的话,我就明白了。 人家都说,姓孙的发迹之前,是土匪出身,等发迹之后,本性不改。他手下除了有部队,还养着一群江湖草莽,号称忠义堂。平时就替他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勾当。 “哟,忠义堂的?”花寡妇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人家的心都吓的噗通噗通乱跳呢。” “有种就把我……把我杀了……看看你们能不能走出遵城县城!” “杀人,我可不敢,那是要吃官司的。”花寡妇拿过一块抹布,直接塞到汉子嘴巴里,五根纤细的手指一翻,亮出一把小巧又锋利无比的刀子:“从这儿朝北走,就是四九城,四九城里,有一个全聚德,全聚德的一只鸭子,能片一百零八片,我拿你练练手,看看能片出一百零八片不。” 花寡妇面如桃花,从容平淡,拿着锋利的小刀,又慢又仔细的,在汉子的胳膊上连皮带肉割下薄薄的一片。 汉子被堵着嘴,剧痛之下却喊不出声。 “那边床上的两个姑娘,听说是你专门绑来,孝敬洋大人的?”花寡妇手上全是血,却面不改色,跟着又开始割第二刀,一边割,一边说道:“你要巴结洋大人,怎么不把你妈和你老婆献出来?洋大人是你亲爹么?头上的辫子都剪了这么多年了,仍旧是跪着起不来?” 花寡妇云淡风轻,又割下一片肉,汉子疼的额头上青筋直蹦。 这时候,他知道自己今天遇见了狠角色,眼神再也不像刚才那样蛮横,呜呜咽咽的,连连哀求。 “我问你几句话,现在把你嘴上的布给拿开,你只要喊一声,我就把你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让你一口一口吃下去,明白了?” 汉子忙不迭的点头,花寡妇拿掉他嘴上的布,汉子果然不敢出声,死咬着牙,满头冷汗。 花寡妇对付人的手段,真的无可挑剔,这汉子竹筒倒豆子,该说的不该说的,叽里呱啦的交代了一堆。 汉子姓曹,叫曹三,是忠义堂内三堂的人。 忠义堂分内三堂外五堂,外五堂做的都是跑腿当炮灰的差事,内三堂算是嫡系,会办些要紧的事情。 姓孙的盗挖定冬陵,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用东陵的陪葬卖钱,来扩充部队,这些日子,内三堂的人到处在寻找买家,曹三好容易联络上了洋人,选了这样一个僻静的地方,准备做交易。 这些信息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关心的是我爹的下落。 很凑巧,当初盗挖定冬陵的时候,内三堂去了不少人帮忙,曹三也在其中。 这是很要紧的线索,在此之前,我听到的毕竟都是传闻,而曹三,却是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的人。 “说吧,接着说,千万别撒谎。”花寡妇用那把锋利的小刀,小心翼翼的修着自己的指甲:“你要是一撒谎,我可能又会管不住自己的手。” “不敢撒谎,不敢撒谎……” 定冬陵的龙门,就是我爹喊开的。我爹应该和孙大帅有约定,龙门喊开,孙大帅的人进了地宫,按照约定,我爹也可以进地宫,只要搬得动的东西,他都能带走。 但我爹暂时没有动,就在地宫外面守着。 地宫里面,有一些机关,内三堂的人费了很大的功夫,把所有的机关都给破掉了,这个过程用了差不多一天半的时间。 等机关破掉之后,内三堂的人都累的人仰马翻,到地宫外面来吃饭睡觉,休养体力。 等这帮人出来之后,就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第25章 事有反常 当时正是前半夜,内三堂的十几个人匆匆吃了点饭,就在地宫附近睡觉。 大家都累的够呛,所以睡的很沉。 结果,到了后半夜的时候,这十几个人,包括曹三在内,不约而同的同时醒了过来。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其它什么原因,这十几个人,都是被一个相同的梦惊醒的。 他们梦见有一个老太婆,从黑黝黝的地宫里使劲的朝外拖东西。 费了好半天的功夫,老太婆终于把东西从地宫拖了出来。 那仿佛是一条传说中的龙,又仿佛是非常罕见的岩蟒,已经死了很长时间,身子缩的只有一丈来长,枯皮包着骨头。 老太婆拖着这条似龙非龙的东西,丢到了地宫外头。 梦做到这儿,曹三他们十几个人都醒了过来,等他们一醒来,不远处放哨望风的人,就传来一声惊叫。 距离地宫大门最多十丈远的地方,有一条蜷缩着的尸体,放哨的人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曹三他们跑过去看了看,都吃了一惊。 这条蜷缩着的尸体,皮包着骨头,赫然就是在睡梦中梦见的那条似龙非龙的东西。 曹三没想到,刚才做梦的情景,现在竟然变成真的了。 谁也没有见过这种似龙非龙的东西,它出现的这么奇怪和突然,而且恰恰出现在定冬陵,很让人怀疑,背后会不会隐藏着什么。 地宫外面,出现了一些混乱,曹三他们还有负责守护地宫的人,都围到那具龙一般的尸体附近。 地宫这边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没多久,忠义堂又赶来几个人,处理这件事。 那具尸体被弄走了,等这些事情处理完,忠义堂的人才发现,就在刚才的些许混乱中,我爹和万尘已经没了踪影。 种种迹象都表明,我爹多半是趁乱进入了地宫。 忠义堂的人马上就进入地宫寻找,但找了很久,都没有发现我爹的踪影。 事关重大,忠义堂的人随后又分成了两部分,高手尽出,一部分还在地宫里找,另一部分则离开定冬陵,顺着出山的必经之路一路追击。 事实上,就连忠义堂的人,也吃不准我爹到底在不在地宫里,因为始终找不到人。 不过,孙大帅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我爹好像是他的一块心病,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后来,曹三就被调离了定冬陵,专门四处联络买家,把定冬陵的陪葬变现。 “我说的都是实话,都是实话……”曹三讲述完了之后,苦苦的哀求,此时此刻,他已经知道,花寡妇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茬子。 我也看出来了,在花寡妇的威逼之下,曹三应该不敢说谎。他不是忠义堂里的头面人物,所知的情况不多。 花寡妇一言不发,眼波流转,突然一伸手,砍在曹三的脖颈上。曹三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昏死了过去。 “这个人,留不得。”花寡妇收回手,说道:“咱们跟他照了面,留下他就是留了个祸害。” 我没说话,但心里多少有点不忍,我不是那种嗜血好杀的人,跟曹三又没有深仇大恨,把他杀掉灭口,我下不去手。 “妇人之仁,是混江湖的大忌。留下他,害死你,你愿意吗?” 我叹了口气,知道花寡妇说的有道理。心地善良的人混江湖,总是要吃亏的。 “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什么事情,我说了不算。”我转身想要离开这儿,回到隔壁的房间去。 苦娘死而复生,还是个头疼的事,我得过去看看。 我这边刚刚迈步,花寡妇就一把抓住我,轻轻摇了摇头。 她好像知道我去干什么,这么一摇头,明显就是在阻止我。 “怎么了?这边暂时没事了,问也没问出什么,我要到隔壁去看看。” “听我说。”花寡妇把我拉到她身边,贴着我的耳朵说道:“那个老太婆,肯定有问题了。” “什么问题?” “我暂时说不清楚,现在不用打草惊蛇,如果真有问题,她自己憋不住的时候,就会露出狐狸尾巴。小哥,淡定一些,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等着看就是了。” 我也不知道花寡妇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是,苦娘死而复生的事情,确实有点莫名其妙。 说句实话,跟花寡妇同行了这么长时间,我对她其实还是很佩服的,经验眼光都比我强得多。 她这么一说,我倒是真长了个心眼。事有反常必为妖,苦娘死而复生,多半会有隐情。 我没有打草惊蛇,出了房门,就到隔壁看了看。 隔壁仍然亮着一盏灯,苦娘坐在油灯下,缝补着衣服。从表面上看,真的看不出她有什么异常。 僻静的客店,整整沉寂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我还在等待。曹三昨天说过,跟他碰头的那个柳爷,是忠义堂的头面人物,知道的事情比较多,我必须得想办法制服他,逼问一番。 白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吃过晚饭之后,我养精蓄锐,就等着柳爷上门。 天色一黑,客店也笼罩在一片浓浓的夜色里,我守着窗户,小心的朝外面张望。 “那老太婆有动静了。” 我什么都没看见,坐在屋里的花寡妇却轻轻说了一句。 果然,花寡妇的话音一落,隔壁的房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我看见苦娘像是一道暗夜中的鬼影,从房里溜了出来。 我在等着忠义堂的柳爷,同时,我也在盯着苦娘,看见苦娘这个时候悄悄出门,我就觉得,花寡妇的判断很正确。 苦娘要去干什么? 苦娘出了客店大门,就好像在夜色中飘飘忽忽的前行,我和花寡妇还有小狐狸间隔着一段距离,尾随了过去。 第26章 地下湖 苦娘离开客店,一直都沿着暗处的犄角旮旯走,我们一路尾随,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县城的东门。 东门比较偏僻,平时过往的行人不多,入夜之后更是人迹罕至。苦娘从东门走出县城,接着又拐到了一条小路上。 我一直谨记着花寡妇的话,现在不能惊动苦娘,只有这样悄悄跟随着,才有可能知道她的动机和目的。 苦娘毫无察觉,在小路上走的飞快。就这样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小哥,你看出她的意图没有?” “这能看出啥?” “我怎么觉得,她是朝着定冬陵的方向走的?” 我心里咯噔一声,苦娘当时在定冬陵差点送了命,如今伤势还没好,又偷偷摸摸的朝定冬陵赶,这又是什么原因? 花寡妇的判断竟然非常精准,苦娘在小路上走了一段,又拐到另一条路上,这条路,我和花寡妇之前走过,是通往定冬陵的必经之路。 我默不作声,不管苦娘有什么目的,只要一直悄悄的跟着,迟早都能发现。 此时此刻的苦娘,丝毫都不像是个受伤的老太婆,精力很充沛,跑的特别快,在夜色中穿梭如飞。 苦娘果然是冲着定冬陵去的,一路飞奔,毫不停歇,一个时辰下来,跑了足足二三十里。 到了后半夜,我们跟着苦娘,到了定冬陵外围,累的差点吐血。 但我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苦娘进了定冬陵,依旧健步如飞,直接奔着地宫而去。 等我们间隔着一段距离,后脚来到地宫跟前的时候,苦娘已经完全消失在地宫里。 我悄悄的探了探头,看见地宫里燃起一团火光,是苦娘点燃了火把。火把的光不断的移动,就变成了一团很显眼的目标。 火团在移动,从地宫入口移动到了偏山房,然后又从偏山房移动到了尽头的那道暗门跟前。 我暗暗咬了咬牙,苦娘真的没跟我说实话,她很明显知道偏山房的这道暗门。 火团就在暗门跟前停顿了一下,紧跟着,便进入了暗门。 花寡妇暗暗的推算着时间,觉得苦娘已经深/入暗门之后,我们才摸黑跟上去。 说实话,定冬陵地宫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我一辈子都不想再来这个鬼地方,可现在必须一探究竟,我没怎么犹豫,在暗门外面轻轻的探进去半个身子,就隐隐约约的看见了那团火把的光芒,和苦娘的身影。 我进入过暗门,知道暗门后面是九宫道和龙脉图,苦娘显然对这个地方也比较熟悉,肯定之前来过。 她没有在中途停顿,一口气就来到了那道让我心惊胆战的小门跟前。 小门后面,似乎还在散发着迫人的气息,仿佛走进去之后,就再也走不出来的。 那种气息,谁都能感应的到,但苦娘还是没有半分犹豫,直接钻入了小门。 我不由自主的看了看身边的花寡妇,这道见鬼的小门后面,是一片凶险之地,我上次就是在小门后面吃了亏。 可现在,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不继续向前,就不可能知道苦娘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进去看看。”我悄悄对花寡妇说道:“你带小狐狸在这里等我。” “一起进去吧。” “里面有危险!” “我知道有危险。”花寡妇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我的脸:“我不想让你死在里头。” 我没有时间在这儿儿女情长了,唯恐会把苦娘跟丢,一闪身,从小门走了进去。 小门后面的空间,一成不变,苦娘已经举着火把,走到了那架白森森的龙骨跟前。 但苦娘没有逗留,对龙骨视而不见,继续朝前走去。 我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这一次悄悄尾随苦娘进入这片诡秘莫测的黑暗空间时,仿佛非常的顺利。苦娘一直在走,我们一直在跟,地势越来越低,而且走着走着,我感觉到了一丝潮湿的气息。 前面的路,我没有走过,是一片倾斜向下的缓坡,苦娘却如履平地,等走到缓坡的最尽头,那股潮湿的气息,越来越浓。 这个时候,地势猛然出现了一个大转弯,隐隐约约的,我看见大转弯的后面,仿佛透射出来一片非常淡薄的光芒。 苦娘绕过了这个转弯,因为转弯遮挡了视线,我们不敢跟的太近,过了一会儿,才悄悄的从转弯处探出头。 当我探头望向前方的时候,一下子惊呆了。 在前面大概十几丈之外,居然有一个小小的湖泊。 湖泊的四周,立着十二根三四丈高的柱子,柱子的顶端,是一盏一盏静静燃烧的长明灯。 灯光是白色的,莹润的如同月光,十二盏长明灯,映照出了一片水色。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谁都不可能相信,在定冬陵地宫的最深处,会有这样一个地下湖。 苦娘手里的火把已经燃尽了,她立身在湖泊的边缘。这个湖泊虽然不大,但是位置却十分险要,恰好把通往前方的路给阻挡的严严实实。 如果想要继续朝前走,那么必须从湖水里渡水而过。 湖泊的水非常清澈,苦娘在湖边直挺挺的站着,低头望着水光莹莹的湖面,过了片刻,苦娘弯下腰,就好像一条鱼,轻轻的钻入了水中。 苦娘的水性应该非常好,入水之后,一个猛子扎到了水下。我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但盯着水面看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看到苦娘露头。 “苦娘不会在水里出事了吧!”我觉得很不踏实,这个地下湖看着波澜不惊,但水下究竟是什么状况,谁也说不清楚。 苦娘真的一直没有出现,普通人一口气肯定憋不了这么久,必须得出水换气。我们一路尾随到这儿,肯定不想前功尽弃,情急之下,我加快脚步,一口气跑到了地下湖跟前,想看的更仔细一些。 我的脚步刚刚站稳,波澜不惊的湖水,突然涌起了一团巨/大的水花。 第27章 不许跟进 平静的地下湖,猛然翻滚着一团水花,让人感觉,这片看似波澜不惊的水面下,像是有什么东西。 而且是很大的东西。 地下湖出现的不太正常,不过,要是从风水的角度来看,依然可以按风水学来解释解释。 根据我所知的经验来看,这个地下湖,依然是借助天然的山水地势,用来聚敛风水的。 可能在最早堪舆定冬陵的时候,风水师就是首先发现了这个地下湖,然后按照风水宝位,顺势修建了定冬陵。 这样的地下湖,可以叫做化龙池。 然而,面对着不断翻滚的水花,我却隐隐察觉到了一股危机感。 遇见这样的情况,我暂时没有妄动,只是默默的观察着,看看这个见鬼的地下湖,到底隐藏着什么玄虚。 翻滚的水花持续了一会儿,水面下,果然出现了一团黑乎乎的影子。那团影子很大,缓缓的浮现,随后便出现在了视线中。 在水下的东西浮出的那一瞬间,我的眼神就停滞了。 如果我没看错,那是一条船,从水下浮出的船。 黑黝黝的船,虽然不算大,可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却如同一个庞然大物,很让人震惊。 船浮出水面,湖水又恢复了平静,我看不出这条船是用什么材料打造的,在莹白的长明灯的映照下,船身散发着一点一点黑乌乌的光。 乌光一圈一圈的闪耀,我的眼神似乎被闪烁的乌光给吸引住了。 这一刻,我心里仿佛只剩下一个念头:这条突然出现的黑船里,有什么东西?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在脑海中翻来覆去,无法抑制。渐渐的,我的心神有点恍惚了,只想到船上去一探究竟。 就在这个时候,身边的小狐狸毫无征兆的朝前一冲,直接跃入到了湖水里。 小狐狸显然会游泳,入水之后,小爪子扒拉着,径直朝黑船游了过去。 小狐狸一入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整个人就好像一支已经搭在弓弦上的箭,管不住双腿双脚,一个箭步也冲到了水里。 我和小狐狸争先恐后一般的朝黑船游动过去,此时此刻,我的脑袋彻底的空了,只想去黑船上看看,看看这条船里究竟有什么。 湖泊很小,我和小狐狸转眼间已经游到了船边,这时候,我模模糊糊听见花寡妇在后面喊我。 我没时间去理会花寡妇的阻拦,小狐狸伸出爪子,攀着船身蹭蹭的爬了上去,我也跟着它一块儿上了船。 小狐狸似乎比我还急,一上船,它就一马当先,刺溜一声,溜到了黑船的船篷里。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小狐狸刚刚冲到船篷里面,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弹了出来,嘭的一下,摔落在了船头的甲板上。 这一下摔的很惨,小狐狸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就在这时候,从船篷里,慢慢的探出了一个人的脑袋。 这颗脑袋上,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白发,我吓的一激灵,昏沉沉的脑子,仿佛瞬间清醒了一点。 船篷里有人! 我着实没有料到,这艘刚刚从水下浮出来的黑船里,竟然还有人。 船篷里的人爬出来一半儿,慢慢的抬起头。看到对方那张脸,我又大吃一惊。 这个顶着一头白发,从船篷里爬出来的,赫然是之前消失在湖水中的苦娘。 “苦娘……” 我喃喃的喊了一声,但苦娘似乎认不出我了,她的眼睛里,有一股让人心悸的寒光。 我来不及有任何反应,苦娘骤然间猛扑了过来,动作又快又猛。我完全躲不开,一下子就被苦娘给扑倒了。 “到这里来,只有死路一条!”苦娘扑倒我之后,转手又掐住我的脖子,她的手和鸡爪子一样,却非常有力:“立刻走!以后永远不许到这里来!” 我死死的扳着苦娘的手,此时此刻,苦娘的眼神是那么犀利,那么冷酷。 我很怀疑,怀疑苦娘是不是真的死了,又被什么东西给上了身。 否则的话,她怎么好端端的跑到地宫来,而且对我都下了死手。 “我来……我来找我爹……” “不用再找你爹了!你要是不肯走,那我就成全你!” 苦娘越掐越紧,好像真要把我给活活掐死。我拼命的挣扎,喘不上气,眼前渐渐开始发黑。 这时候,黑船旁边传来一阵水声,水花飞溅,花寡妇从水里一跃而起,直接跳上黑船。 尽管我已经五迷三道,然而,余光瞥到花寡妇的身影时,心底深处,仍然感觉一阵说不出的感动。 这个节骨眼上,花寡妇还敢来冒险救我。 花寡妇逼的苦娘不得不松手,我快被憋死了,脖子一松,猛的吸了一口气,脑子轰然一片空白,随即便昏厥了过去。 我苏醒过来的时候,随即就分辨出来,自己正被花寡妇背着,在山路间行走。 花寡妇走的很慢,一条胳膊似乎软绵绵的,没有力气,看样子是受了伤。 “你……你受伤了……” “你总算是醒了。”花寡妇听到我说话,轻轻吁了口气,说道:“能走路不?能走路就自己走,你看着不胖,背起来怎么死沉死沉的。” 我赶紧下了地,花寡妇如释重负。 “苦娘呢?咱们怎么到了外面了?”我扭头看了看,小狐狸也在身边,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那个老太婆,似乎不想要咱们的命,她只是不许咱们跟着她。”花寡妇果然受了伤,轻轻摸了摸手臂上的伤口,说道:“要不然,我还不好把你跟小狐狸给弄出来。” “苦娘现在还在地宫里面?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小哥,我给你交个底儿,定冬陵的情况,让我始料未及,我开始以为只要能想办法进入地宫,剩下的事就是水到渠成,谁知道,波折连连……” 当啷…… 花寡妇的话还没有说完,从身后不远处,骤然间传来了一阵很沉闷的铃铛声。 第28章 舍生取义 沉闷的铃铛声仿佛把我的耳朵给刺痛了,脑子里电光火石般一闪,我回想起这种沉闷的铃铛声并不陌生。 黄泉路,老羊倌,羊铃声……我和花寡妇第一次来到定冬陵附近时,就遭遇过黄泉路的老羊倌。 铃铛声越来越急促,显然身后有人追了过来。这个地方距离定冬陵虽然远了,但孙大帅在外围布置了一些守坑的人,花寡妇背着我,目标太大,多半被对方给瞄上了。 “唉,你说咱们倒霉不倒霉。”花寡妇拉着我就跑,她现在受了伤,再跟人争斗起来,必然要吃亏。 我和花寡妇一路狂奔,小狐狸蔫不出溜的,也跑的飞快。但身后那阵铃铛声如影随形,始终无法摆脱。 跑出去能有几里地,地势逐渐险峻,道路狭窄,两边都是深沟。我回头张望了一眼,立刻看到十几只三条腿的羊,正在身后的道路急追。 道路这么狭窄,十几只羊轰隆轰隆的疾奔过来,弄的我们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花寡妇和小狐狸都有伤,我还算好点,一看见实在躲不过去了,我抬手就从路边捡起一根四五尺长的棍子,挡在花寡妇和小狐狸身前,使足了力气,一棍子抡了出去。 跑在最前面的两只三腿羊被打翻在地,后面的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是闷着头朝前猛冲。 我举着棍子挡在路中间,一通猛打,暂时压住了这群三腿羊。 局面看似好像是控制住了,可我一点都不轻松,目前为止,我只看见了这群三腿羊,却看不到一个人。 等我们被这群三腿羊给缠住的时候,背后的人再突然出现,我们必然要吃大亏。 我还想硬撑下去,只不过,一群被挡在路上的三腿羊,突然就开始齐声叫唤。 三腿羊的叫声,我以前领教过,能把人的魂儿给叫飞。我手里握着棍子,堵不住耳朵,三脚羊那凄惨悲凉的叫声一传入耳朵里,我的眼前骤然一黑,模模糊糊之间,似乎又看到了一条昏沉的黄泉路。 这时候,花寡妇从背后拉了我一把,径直抢到我身前,她出手比我果断狠辣的多,手中那条丝巾来回飞闪了两下,一串鲜血就随着丝巾中的刀锋翻飞起来。 “你退到后边去。”花寡妇拖着那条受伤的手臂,头也不回的说道:“别在这儿碍事。” 我和小狐狸的命,现在等于全都依附在花寡妇身上,她要是坚持不住,三个人都得遭殃。 花寡妇肯定也知道这一点,飞身就冲到了羊群之中。丝巾不断的飞舞,血迹不断的喷溅,一转眼的功夫,花寡妇的衣服,已经被鲜血给染透了。 十几只三腿羊被花寡妇杀了一大半,我刚刚觉得情况略有转机,没想到,从后面的路上,又传来了一阵沉闷的铃铛声。 至少三四十只三腿羊出现了,在小路上匆匆忙忙的奔来。黄泉路的人明显是想用三腿羊把我们给耗死在这儿。 “来吧,多多益善。”花寡妇慢慢抬起手,把手背上的一片血迹舔掉,回头对我说道:“你先走。” “我跟你一块对付他们!” “傻小哥,你留下来,能帮什么忙?赶紧走。你要是不走,在这儿分我的神,就是害我。” “你一个人挡不住他们的!” “小哥,你要是信我,立刻就走,你走了,我还能活下来。你要是不走,那就是拖累咱们几个一起死。”花寡妇那张沾满鲜血的脸庞,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小哥,你相信缘分吗?我总觉得,我们以后还能再见的。” “你……” “别婆婆妈妈了!”花寡妇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寒霜,举着丝巾,架到自己的脖子上:“你要是不走,那我就死的干脆点!” “哥,咱们走!”小狐狸咬着我的裤腿,使劲的拽我。 我心里没了主意,可我知道,自己硬着头皮留下来,的确是在拖累花寡妇。 我跟着小狐狸朝前跑,一步三回头。我能看见花寡妇的身影在羊群和鲜血之间若隐若现。 夕阳的余晖之下,她的身影,仿佛印刻在了天边,也印刻在我心里。 小路曲折崎岖,坎坷起伏,跑了一阵,已经看不到花寡妇了。 我觉得说不出的苦涩,这一趟定冬陵之行,本来是为了找我爹。现在爹没找到,又惹出这么大的风波。 小狐狸受了点伤,跑远了就跑不动了,我把它抱起来,在山路之间急速的穿行,一口气跑出去十多里,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可依旧不敢停下来。 我没有顺着来时的路一直跑,害怕被守坑的人给盯上,所以专门选了条以前没走过的荒僻的路。 又跑出去十多里,我觉得骨头架子都快散了,这一路跑过来,我没有看到有人追赶。可是,只要我的脚步稍稍放缓一点,就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我总觉得,身后似乎一直有一道看不见的影子,让我草木皆兵。 那种被暗中尾随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让我很不舒服。 就在这时候,前面的地势一变,出现了高高低低连绵不断的坟头。 这是一片已经荒废了很久的坟地,坟地附近本来应该有村镇,但村镇也荒废了,这片坟地就成了野坟,多少年都无人打理。 跑到这里,我觉得身后好像被架着一把刀子,说不出的难受。 我的心一横,抱着小狐狸,猫腰跑到了前面的坟地里。 坟地被雨水冲刷的坑坑洼洼,很容易藏身,我和小狐狸躲在坟地里,朝着不远处的小路凝神张望着。 果然,过了一会儿,一道黑漆漆的影子,在小路上鬼魅一般的飘了过去,我吓的赶紧缩回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 所幸的是,那道身影直接从小路继续朝前走了,等对方走远之后,我轻轻喘了口气,却还是不敢乱动。 定冬陵附近守坑的人,这时候估计都被惊动了,肯定在不断的搜捕追击,我和小狐狸现在到处乱跑,等于自投罗网。 想来想去,我觉得还是暂时找个安稳点的地方,避避风头为好。 第29章 移棺上路 这片坟地就是个很好的藏身之所,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坟头被雨水冲开了,里面的棺材歪歪斜斜,棺盖脱落,棺材里的尸骨被冲的到处都是。 我抱着小狐狸,弯腰跑到那边,把棺材扶正,然后躲了进去,顺手把棺盖也给盖上。 这样藏的严严实实,很难被发现。 小狐狸在地宫黑船的时候被震伤了,之前一直疲于奔命,现在总算安顿下来,它就坚持不住,小脑袋一耷拉,昏睡了过去。 我守着小狐狸,在棺材里静静的躲避,但我心里却始终不得安宁,只要一闭眼睛,就能想起花寡妇。 在那样的危机险境中,花寡妇真的能和她说的一样,全身而退吗?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小狐狸昏睡了很久,我也感觉疲惫,不知不觉,就打了个盹。 我睡的不算很沉,等醒过来的时候,小狐狸也晃了晃脑袋,拿小爪子扒拉扒拉我,小声说道:“哥,我咋老觉得不对劲呢?” “有啥不对劲的,你别疑神疑鬼。” 我嘴上说的轻松,但身在这种环境,不可能大意,小狐狸这么一说,我就准备悄悄的推开棺盖,到外面去望望风。 然而,我伸手一推,脑瓜子就是一晕,原本松动的棺材盖子,这时候仿佛被钉死了,怎么推都推不开,我一下子就慌神了,用两条腿使劲蹬着棺盖,却仍旧无济于事。 棺材被钉死了,我就等于完全被憋在了里头,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棺盖好像被钉上了!”我急忙对小狐狸说道:“咱们俩都没察觉,谁把棺盖钉上的!?” “你问我,我问谁,我啥也不知道啊。” 笃笃笃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在棺材外面轻轻敲了敲,随即,还传来了一道让我浑身发冷的声音。 “有人有人在家么” 我看不见棺材外面的人,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那应该是个岁数很大的老太婆,却偏偏矫揉造作的捏着嗓子说话,让人浑身乱掉鸡皮疙瘩。 我不知道对方是谁,却总算有人接话了,我立刻拍打着棺盖,沉声说道:“先放我出来!” “放你出来,容易啊,我问你句话,你老实说了,我就放你出来。”外面那道声音尖声尖气的问道:“童虎在哪儿?” 听到对方的话,我的心顿时一沉。 这到底是什么人?一开口就问我爹的下落,她既然这么问,必然知道我是童虎的儿子。 身在人生地不熟的遵城地域,竟然还有人认得我? “你到底是谁!?” “你别管我是谁,我只问你,童虎从定冬陵地宫带出来的东西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小小年纪,嘴巴倒是挺硬,得了,懒得跟你磨嘴皮子,有本事,你就一直硬挺着别说,走了。” 对方这句话刚刚说完,我就觉得棺材好像动了,晃晃悠悠的,如同被人抬起来了一般。 这口棺材虽然非常厚实,但埋的时间久了,难免出现糟腐。棺盖上有一道裂痕,却瞧不见外头是什么情形,我只能感觉到棺材一直在移动。 “喂!你到底放不放我们?”小狐狸也觉得心慌,抬着爪子使劲拍打棺盖:“你要是不放,我可跟你没完。” “怎么个没完?说来听听?” 棺材突然停了,紧跟着,棺材上面那一道狭窄的裂痕处,似乎出现了一只眼睛。 死鱼一般的眼睛,没有一丝温度和情感。这只眼睛的眼球骨碌碌的转动了一下,仿佛在黑暗之中也能把我和小狐狸看的很清楚。 “哟呵!你这小子,命气青中透一线红,是见龙卸甲的命格,遇弱则强,遇强则弱,已经落到我手里了,最好老实一些。还有那只小狐狸,我知道你有那么一丁点道行,不过,劝你也老实点,天儿冷了,狐皮袍子见天涨价呢。” 棺材重新被抬动,看样子,是离坟地越来越远了,我躁动不安,心却拔凉拔凉的。 我知道,这一次,不会再有任何人来救我。 棺材被抬动着走了很久,跟着似乎又被抬上了一辆大车,我仍旧是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棺材周围有人。 “这次你们也出了力了,吃点好的吧。”那道尖声尖气的声音说道:“都有点出息,别乱抢。” 几只叽叽咕咕的老母鸡被丢了过来,就在那一瞬间,棺材周围似乎是炸锅了,老母鸡惊慌失措的尖叫,还有什么东西撕/扯争抢的声音,顿时乱成一团。 听着这阵声音,我整个人就像掉进了冰窟窿,我一直都以为,是人抬着这口棺材装上大车的,但现在连我自己都不敢确定,棺材周围,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多久,棺材开始颠簸,大车肯定是行驶了起来。不管我和小狐狸怎么拍打棺材,大声喊叫,都无人理会。喊的久了,我自己也没力气了。 躺在晃动的棺材里,我愈发的急躁,我不知道把我带走的人是谁,可人家的话说的很明白了,就是冲着我爹来的。落在他们手里,我能有什么好下场? 大车在行驶,速度越来越快,一连跑了好几个时辰。算算路程,这时候距离遵城已经很远了。 大车停顿了片刻,让拉车的马匹吃草休息,两刻之后,又启程上路,如此交替反复,走走停停,前后至少走了两天时间。 两天两夜,足足走出去了三四百里。 我和小狐狸被折腾的要死要活,一直都被关在这口棺材里面。 两天多过去,行驶的大车,终于停了下来。等大车一停,周围的所有声响,好像全都消失了。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棺材里和活死人一样,憋屈之极,等周围的声响一消失,我不顾一切,用尽全身上下所有力气,一脚把已经糟腐的棺盖给蹬劈了。 棺盖一被蹬掉,我翻身就坐了起来,还没顾得上喘口气,我一下子就看见,身边有一张脸,正无声无息的注视着我。 说实话,我被吓住了。 这张脸应该是人脸,却好像是从山海经里蹦出来的一样。 第30章 阴山鬼 棺材旁边那张脸的主人,是个岁数很大的老婆子,她的脸好像被烫伤过,皮肉扭曲,一只眼睛很大,另只眼睛却小的和黄豆一样。 她的鼻子和嘴巴都是歪的,尤其是那张歪歪斜斜的嘴巴,里面稀稀拉拉的剩了四五颗牙。 这个老婆子一直无声无息的守在棺材旁边,等我和小狐狸想要钻出棺材的时候,就咧着嘴冲我们笑。 那笑容,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小子,到地方了,出来吧。” 老婆子一开口,我就听出来,这是之前一直让我心有余悸的那道尖声尖气的声音。 “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 “你朝前看看,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老婆子伸手指了指,瘪着嘴一笑。我不由自主的转过头,朝她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 棺材停在一片山地的山口,从山口望过去,能看见不远处,有一片山谷。 这片山谷的地势很低,周围到处都是林立的高山雄峰,山峦遮挡了阳光,山谷一年四季见不到太阳,有点潮湿,而且朦朦胧胧之间,还飘荡着一片一片阴惨惨的薄雾。 整片山谷昏沉晦涩,不见天日,山风偶尔吹过,会发出一阵阵鬼哭狼嚎般的声音。 一看这片山谷,就知道不是个什么好地方。 “这到底是哪儿!?” “你孤陋寡闻啊,这里是阴山谷,你别告诉我,你没听说过。” 听到老婆子的话,我心里咯噔一声,后背直冒寒气。 阴山谷,我的确听说过,而且听过不止一次。阴山谷的人都姓苏,老早以前,苏家专门替人操办白事,送葬出殡打幡引路这套活儿玩的出神入化。 到了前清那会儿,苏家出了个旷世奇才,据说在龙虎山修了二十年的道,等回到阴山谷之后,他把方外术法跟苏家的冥葬手段融合在一块儿,搞出很多超乎想象的东西。 由此,阴山谷苏家算是入了江湖道,名动一方,是一等一的家族势力。 只不过,我们家以前跟苏家从来没有打过交道,我也想不明白,阴山谷的人怎么会认识我,又怎么能在定冬陵附近把我给抓住。 “小子,我知道你叫童山遥,是童虎的儿子,到了我们阴山谷,我劝你,还是老实一些吧。”这个丑的不堪入目的老婆子脸上挂着笑容,问道:“童虎现在在哪儿?他从定冬陵里带出的东西在哪儿?” “我不知道。” “我不怕你不开口,阴山谷十八地狱,就算死人进去,也要开口说话,你想试试?”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说什么?”我的脑子很乱,却也没有撒谎,我爹从定冬陵带出了什么,带出来的东西在何处,我的确是一无所知。 “看起来,童虎的儿子,当真是有几分骨气,不给你点苦头吃,你恐怕还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孩子们,出来吧。” 老婆子一声喊,顿时,从山口旁边的乱石犄角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紧跟着,好几团二尺来高的小影子,嗖嗖的跳了出来,把我们给团团围住。 看见这些小影子,我的头皮麻了。 这些小影子,看着也是人,如同那种长不大的侏儒。 小影子的头很大,面孔都是黢黑黢黑的,一个个龇牙咧嘴,露出尖刀一般的牙齿。 这是阴山小鬼,我以前听人说过,阴山谷苏家最善于搞这些阴里阴气的东西。他们会收养一些被人遗弃的弃婴,从小就给婴儿服用药物,控制生长。 这些婴儿长到成年,也就是二尺来高,因为身材矮小,又非常灵活,能做许多常人做不了的事。 七八个阴山小鬼在我和小狐狸身边转来转去,有的还在我脚上腿上闻来闻去,弄的我牙根子都一个劲儿的发痒。 “我把话跟你说清楚,你问的事情,我不知道,现在把我们放了,这件事就揭过去了,我也不找你报仇。” “我想看看,你的骨头是不是比你的嘴巴还硬,不肯说是么?” 老婆子抓住一个阴山小鬼,这小鬼的额头上,有一个鸡蛋大小的脓包。老婆子弄了个小碗,锋利如刀的指甲在脓包上一划,唰的一下子,脓包里的血就喷溅出来,流到了小碗里。 “你也知道,阴山小鬼从小就吃药,年龄越来越大,可药性却散不出去,都聚集在身体里。”老婆子端着小碗,一步一步朝我逼近:“这碗脓血,全都是精华,你喝了以后,身上的骨头会慢慢变软,身子就一点一点的缩小,最后变成三尺来高。我问你的话,你再不老实回答,立刻就把这碗脓血给你灌下去!” “这东西,我不喝!你问的事情,我的确不知道!” “那就喝吧,喝下去之后,你才会老实一点……” 老婆子越逼越近,这时候,一直蔫不出溜的小狐狸猛然一挺身躯,嘭的一下,崩出一个屁来。 这个屁一放出来,就升腾起一片淡淡的黑气,老婆子离我很近,脸一下子被熏绿了,踉跄着倒退了两步,一个劲儿的干哕。 我提前捂住了口鼻,就想趁着这机会,带小狐狸冲出去。至于能不能逃掉,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然而,让我意料不到的是,老婆子被熏的脸发绿,可是,周围几个阴山小鬼却丝毫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飞身扑来,把小狐狸结结实实按在地上。 “把它!把它!把它的屁/股给我缝上!缝上!”老婆子真被熏的恶心了,捂着胸/口,气急败坏的喊道:“快缝上!” “住手!” 我大喊了一声,小狐狸在定冬陵地宫里受的伤还没好,被几个阴山小鬼按住之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没有还手之力。 “童山遥,你还很讲义气?”老婆子使劲晃着自己的脑袋,等那股劲儿缓过一些之后,指着装有脓血的小碗,冷笑着说道:“你要真讲义气,要保这条小狐狸的命,就把这个喝下去。” “哥!你别喝!别喝……” 我看着小狐狸要遭殃,可是又救不了它,心里非常急躁,一咬牙,端过那只小碗。 “说话算数不算数!” “我说话,一向算数,你喝,喝下去,我就饶这条小狐狸一命。” 第31章 做交易 老婆子像是威胁,又像是激将,我却没有选择。 碗里的脓血看着就异常恶心,更重要的是,一旦喝下去,肯定对自己不利。 我心里,是有那么一丝犹豫。不管转念间,我想起了花寡妇。 明知是一条死路,为了别人,却甘愿赴死。人家一个女人都能做到这一点,我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难道就得做缩头乌龟? “好!我喝!放了小狐狸!” 我的一丝犹豫,很快就消失了,端着碗,一闭眼睛,一口就喝了下去。 我形容不出,碗里的血是什么滋味,很腥臭,又带着非常浓重的药气。 “童山遥,你真有几分骨气!”老婆子看见我竟然一口把碗里的血给喝了,非常意外:“走吧,我不食言,放了这条小狐狸,跟我回阴山谷,有的事情,我做不了主,要看我们家主。” 从山口通往阴山谷的这条路,凄云惨雾,就好像走上了黄泉路。阴山谷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阴山谷的人会用什么手段对付我,我也不知道。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无论我有什么情绪,其实都是多余的。 思来想去,我倒是比之前更坦然了些,事已至此,只能面对。 老婆子还有几个阴山小鬼,一路把我们押到了山谷附近。到了这里,我才看清楚,山谷里有一大片连绵的院落。 苏家是个大家族,在阴山谷经营了好几代,一百多年的时间,颇具规模。 到了这时候,我觉得之前喝下去的脓血,仿佛开始发作了。我的骨头先是一阵刺骨的冷,又是一阵难言的燥/热,整个人仿佛被丢进冰窟,又捞出来在火上烘烤,如此反复,滋味实难忍受。 我对阴山谷里的地势不熟,被押进来之后,两眼一抹黑。老婆子可能真的做不了主,立刻带我在院落之间穿行。 不多久,我被带到了一个幽静的小院,整个山谷不见太阳,到处都是阴森森的。 院子里有一个老头儿,坐在一辆木头小车里,正望着石桌上一副残局出神。 老婆子毕恭毕敬,跟老头儿轻轻说了一阵子,老头儿就看了看我。 这个老头儿,双腿残疾,不过精神气色很好,约莫六十六七岁的年纪,脸上纵横交错,有好几道刀疤。 我听人说过,阴山谷苏家的家主,叫苏磅礴,但我没有见过。看着眼前这老头儿的身份和气势,我感觉,他应该就是苏磅礴。 “童虎的儿子。”苏磅礴在手边轻轻一拍,小木车就灵巧的调转方向,奔着我过来了。 “这小子的命格,倒是非常的罕见,青中透红,霸王卸甲。”老婆子跟在苏磅礴后面,赔着笑脸说道:“这是难得的嫁衣命格。” “嫁衣命格,嫁衣命格……”苏磅礴的小木车到了离我很近的地方,才堪堪停住,他喃喃自语了两声,脸上横七竖八的刀疤突然一扭,说道:“童家也是大家,你说,咱们要是跟童家联姻,那跟童虎,不就是自家人了吗?” “这个……嫁衣命格若是入赘到咱们阴山谷,是很有好处的,可是跟童家联姻,恐怕有点不妥……” “你顾虑什么?顾虑我这双腿吗?”苏磅礴拍了拍自己那两条枯瘦如柴的废腿,说道:“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家主,话是这样说,可咱们跟童家的仇,不是一天两天了。” “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先下去吧,我跟他单独聊一聊。” 老婆子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她一走,这个幽静的小院,只剩下我和苏磅礴两个人。听着他们刚才的对话,我心里七上八下。 苏磅礴跟我们童家有仇?听他的意思,他这双腿,都是因为我们童家给废掉的。 不过,我真的看不出苏磅礴有什么报仇的意思,他就好像拉家常,杂七杂八的说了一大通话。 我搞不懂苏磅礴说这些,究竟有啥意图,不过,根据他说的,我倒真弄明白了一点之前不清楚的情况。 孙大帅盗掘东陵,说起来隐秘,可那么大的阵仗,瞒不住人。当初,定冬陵周围到处都是孙大帅的人,但混江湖的人,管不了那么多,遇见有利可图的事情,就跟苍蝇见了血似的。 那段日子,很多人都三五成群的赶往定冬陵。只不过孙大帅有部队守着,那些人不敢造次,只能在定冬陵附近活动。 苏家也派了人,等定冬陵被盗挖之后,苏家的人都没有走。 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歪打误撞的被老婆子给抓到了。 我一直感觉后背发冷,苏磅礴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他毕竟跟我们童家有仇,我落到他手里,不可能有好结果。 “我说句实在话吧。”我也不想拐弯抹角在这里跟对方磨嘴皮子:“刚才那个老婆子,已经问过我好几次了,实话实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童虎是你爹,你爹在哪儿,你都不知道?” “你要知道我爹在哪儿,麻烦你告诉我一声,我也在找他。” 苏磅礴突然笑了,笑的我心里很没底。 “你说不知道,我信你。” “既然信我,那就放我走,咱们恩怨两清。” “放你走,你走吗?你喝了阴山小鬼的药血,出了阴山谷,我保证,一年之后,你的骨头萎缩,身子变的只有三尺高,华佗在世都救不了你。” 我并不怀疑苏磅礴的话,因为我喝了阴山小鬼的血之后,已经感觉到非常不适。 就和苏磅礴说的一样,即便我现在能离开,最后变成个阴山小鬼,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和童家有点过节,不过一码归一码,前辈人的恩怨,不牵扯到后辈人。阴山小鬼的药血,只有阴山谷能解,咱们做个交易,你答应了,以后会慢慢给你救治。” “我不名一文,又什么都不知道,拿什么跟你做交易?” “就拿你这个人来做交易。” 第32章 前代恩怨 “拿我这个人做交易?做什么交易?” “你既然不知道你爹在哪儿,我也不逼问你。”苏磅礴瞥了我一眼,说道:“我有个小孙女,叫阿俏,和你年龄差不了多少。我这个孙女,身材相貌都是一等一,只是平时娇宠惯了,有一点点任性。你现在找不到你爹,孤苦无依,入赘到阴山谷苏家,两家结为秦晋之好,你也有个落脚之处。” “不行。”我不假思索的就摇了摇头,苏磅礴说的好,但我总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花寡妇和刚才那个老婆子都说过,我是什么霸王卸甲的嫁衣命格,谁嫁给我,谁的气运就会直线上升。 这命格,出自楚霸王项羽。 霸王卸甲,是极贵,但又极贱的命格,半生顺畅,半生坎坷,一点点机缘,或许就会飞黄腾达,反之,一点点变故,或许就要彻底改变一生的命运。 这种命格罕见,一百年都难出一个,更关键的是,霸王卸甲又称作“嫁衣命格”,意思就是自己虽然命格不好,但命中的运势,大半都会转嫁给别人,尤其是自己的妻族,会受益匪浅。 苏磅礴看中的,也并非我这个人,只是我的命格而已。 更何况,我已经知道了苏磅礴跟我们童家有仇,入赘到仇人家里,那会是什么感受? “小伙子,你要想清楚,你不要以为离开了阴山谷,你到外界去,就安全了。”苏磅礴看见我一口拒绝,也不动怒,淡淡的说道:“定冬陵被盗挖,江湖中人都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呢。孙大帅有人有抢,他们不敢造次,但你们童家,却没有孙大帅那样的势力。人家找不到童虎,难道不会找你?” 苏磅礴说的是有道理,我能被苏家的人抓到,就有可能被别的人抓到。 但阴山谷这个地方,始终让我感觉不好。 “冤家宜解不宜结,不瞒你说,我和童家的过节,不是一年两年了,早些年,心里很有怨气,等岁数大一些,渐渐也就想开了。人活一辈子,天天为了恩怨情仇而活,未免太累了。” “你和童家有什么仇?” “你想知道?”苏磅礴淡淡一笑,说道:“如今再说起来,我也只把它当成一个故事了。” 苏磅礴在阴山谷苏家那一辈人里,出类拔萃,苏家的家主,是择优而选,谁的本事大,谁就继承家主之位。苏磅礴的几个兄弟,也不是泛泛之辈,他年轻的时候,为了跟兄弟们争抢家主之位,很费了一番功夫。 苏家的老家主是个长寿之人,苏磅礴三十来岁的时候,老家主还没死。老家主不死,年轻一辈的人就要继续等。 那时候,苏磅礴常年在外行走,为的就是历练自己,同时,也做出一番成就,当做自己竞争家主的筹码。 有一年,苏磅礴遇见了一个人,那人叫童六奇。 “童六奇?”我楞了一下,我出生的时候,我爷爷已经过世了,但是我知道,我爷爷就叫童六奇。 “没错,童六奇,就是童虎的父亲,是你祖父。” 苏磅礴比我爷爷大了几岁,两个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谈的深了,就谋划着一起做点事。 我爷爷当时已经盯上了一座汉墓,据说是西汉一位关内侯的墓葬。只不过,爷爷没有把握一个人把这座汉墓给开了,遇见了苏磅礴之后,就提议联手合作。 就这样,两个人达成了共识。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苏磅礴说的不是很清楚,但他的意思,我却听明白了。 他说,我爷爷落井下石,等得手了之后,就设计把苏磅礴给坑了。苏磅礴的两条腿废了,差点死在墓里,最后侥幸活下来,逃出了古墓。 但他的腿不能康复,成了一个残废。这对一个原本踌躇满志的人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苏磅礴消沉了一段时间,人情冷暖,他没受伤之前,苏家很多人众星捧月,都觉得他以后能当家主,所以百般的逢迎,希望苏磅礴真当上家主之后,可以跟着捞点好处。 等苏磅礴一残废,这些人就变了脸,各种冷嘲热讽。或许就是因为受尽了白眼,苏磅礴从消沉中挣脱出来,最后还是靠着自己的智谋和手段,成功坐上了家主的位置。 苏磅礴上位以后,把以前的事情看的淡了,也没有想着再去寻仇报复。 这就是苏家和我们童家的恩怨过往。 我听的迷迷糊糊,我们童家一向是精研风水地脉的,我从没听我爹说过,我爷爷做过盗墓的勾当。 但是,苏磅礴的两条腿,就是最好的证据,我不知道以前的事情,也无法反驳。 “你说的事,我不清楚。”我摇了摇头,对苏磅礴说道:“我们童家,不是盗墓贼。” “那我问你一句话,你是童家的嫡传,你应该见过一幅图。”苏磅礴伸手慢慢比划了一下,说道:“那幅图,是七条龙脉汇聚而出的,上面有一百多处皇陵的具体位置。” “我没见过。”我摇头否认,可心里咯噔一声,立刻回想到了我家地窖下面那幅宛若游龙盘旋的石图。 “童家的人如果不挖坟盗墓,怎么能搜集上古流传下来的史籍典故,造出那幅镇龙图?” 我不敢再反驳了,要是继续反驳下去,就会扯到镇龙图上。 “小伙子,你想明白,我不是害你。”苏磅礴看我沉默不语,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轻轻一拍小木车,木车滴溜溜的回到了石头棋盘跟前:“在阴山谷,最起码你能活下去,到了外头,那可真不一定了,好好想想。” 第33章 龙脉幻境 苏磅礴没有强迫我,但是把其中的利害关系都说了。 我心里没底,现在最要紧的事情,肯定是继续寻找我爹。可被困到阴山谷,又喝了阴山鬼的血,苏磅礴不给我解药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这老家伙! 我暗自咬了咬牙,苏磅礴看着好像宽宏大量,很讲道理,但已经把我的退路给堵死了。 那个丑的和鬼一样的老婆子把我带了出去,小狐狸仍旧蔫蔫的,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还被老婆子用一根狗链给拴住了。 看着我和小狐狸现在的处境,我就感觉,如今并非离开阴山谷的最佳时机。 我爹跟我说过,做人,一定要学会忍,如果不忍耐的话,很可能会一事无成。 我和小狐狸被带到了一个单独的小院,住了进去。小院里条件还不错,院里院外都有人守着。 连天的奔波,我和小狐狸都累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再想也没有用,索性放空脑子,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大早,有人送来了早饭,吃过饭之后,老婆子又来了,带我去苏磅礴那里。 苏磅礴照例坐在院子中间,看着石头棋盘上的残局。 “想了一宿,考虑的如何?” “这件事,不是我考虑如何就如何,我考虑的,有用吗?” “你真像童虎的儿子。”苏磅礴指了指面前的棋盘,说道:“你爹年轻的时候,也来过阴山谷,在这里跟我下了一盘棋。棋到残局,他就走了,这残局,我看了二十年,都没能解得开。” “我爹来过这里?” 苏磅礴说,二十多年前,我爹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当时,我爷爷童六奇突然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甚至,没人知道他的生死。 我爹就到处寻找我爷爷,因为苏家和童家有仇,我爹专门来了阴山谷,找苏磅礴询问。 那时候,我爹岁数还不大,却给苏磅礴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苏磅礴觉得,假以时日,我爹必成气候。 苏磅礴好像对我们童家的事情,非常的熟悉。也正是因为跟苏磅礴的交谈,让我知道了以前很多不知道的事。 我一直觉得,我们童家是风水世家,可是,我不知道的是,童家上溯好几代,都是鼎鼎有名的盗墓贼。 至少从我祖爷爷开始,再到我太爷爷,爷爷,几代人一直从事这一行当。 “我听人说,妖王万尘给童虎打掩护,创造机会,让童虎进了定冬陵地宫,他一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这……”我犹豫了一下,我不想跟苏磅礴谈论这些事情,可是,苏家的人在定冬陵那边打听了那么久,定冬陵的事儿,苏家肯定打听到了,现在隐瞒也没有用处:“我也听人说了,但不是太清楚。” “凭着童虎的本事,就算龙潭虎穴,也能来去自如,他进了地宫,一直没有出来,那只能说明,他去了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是什么意思?” 苏磅礴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小院的院门一下子被人推开了,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姑娘,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爷爷,我听五姑奶奶说,你要给我找个上门女婿?我先说好,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们管,更不要你给我找阿猫阿狗的上门女婿。” 这的确是个年轻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睛,乌黑的头发在额前留了个桃心髻,身姿曼妙,俊俏之极。 “阿俏,不要乱说话。” “怎么是乱说话?跟我有关的事情,我还不能说说了?我的事儿,不要你们替我张罗,你招来的人,要嫁你嫁,别扯到我身上!” 这个年轻姑娘,肯定就是苏磅礴跟我说过的阿俏,是他最小的孙女。 阿俏果然是个被娇宠惯了的大小姐,说话没大没小,脾气一上来,连苏磅礴也敢抢白。 “阿俏,你先不要胡说八道。”苏磅礴看起来,对这个孙女也很无奈,微微皱起眉头,说道:“你来的正好,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个……” “爷爷,你招来的人,就是他?”阿俏瞥了我一眼,哼了一声,说道:“这是从丐帮拉回来的?” 我连日奔波,衣服没换,脸也没洗,模样是有一点狼狈。阿俏又漂亮,又得宠,看我就和看一个要饭的叫花子一样。 “我不管你是谁,现在就告诉你。”阿俏皱着眉头说道:“你还有你家里人,在我爷爷那里说的过去,在我这里说不过去。下一次你再遇见我爷爷,要是死乞白赖的还想入赘到我们家,我就把你的嘴给缝上,听见没有?” 阿俏有点咄咄逼人的意思,话里话外,一点面子都不留。我白了她一眼,没有出声,跟这种世家的大小姐,真没啥可说的。 苏磅礴也感觉阿俏很失礼,说了她两句。阿俏是大小姐脾气,两句话一说,就不乐意了,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你不要介意,阿俏就是这样的性子。” “我一个大男人,跟女人计较什么?”我的心思完全不在阿俏身上,刚才苏磅礴说的话没能说完,等阿俏一走,我立刻问道:“你刚才说,我爹……我爹在地宫里没有出来,就是去了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是什么意思?” 苏磅礴看了看我,好像在分辨我说的是不是心里话。 “童家是风水大家,这么多年,又一直都在盗墓,童虎难道什么都没教你?什么都没告诉你?” “没告诉过我,真的没有告诉我。” 苏磅礴自己闭目沉思了片刻,说道:“当年,我跟你爷爷童六奇认识的时候,彼此交谈过很多,有一次,他喝了酒,跟我说,天下龙脉,都源自昆仑,龙脉的根,从昆仑山延绵而出,横贯九州。每一条真正的龙脉尽头,可以找到一个龙脉幻境。” 第34章 暂时安顿 “龙脉幻境?龙脉幻境是什么东西?” “我没有去过,也没有见过,这都是你爷爷童六奇当年说的。”苏磅礴说道:“多少年过去了,他说的每一个字,我仍记得。” 我们童家连着几代人挖坟盗墓,但目的却跟别的盗墓贼不一样。 别的盗墓贼盗墓,完全为了古墓中的冥器陪葬,拿出去可以卖钱。而童家盗墓,只为了寻找隐藏在古墓中的史册典籍。 很多上古时代的传闻,史料,出于种种原因,没能流传下来,只有在那种年代久远,而且墓主身份尊贵特殊的古墓中,才有可能寻到端倪。 因为从古墓里找到了很多古籍,所以,童家才知道别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所谓的龙脉幻境,只是一个代称,据说,那是一个很神秘的地方,在龙脉的尽头,而且,有缘人才能找到龙脉幻境的入口。 龙脉是天然形成的,龙脉幻境同样也是天然形成的,然而,在龙脉幻境里面,有一种非常非常特殊的“文字”。 那种文字,古老神秘,每一条龙脉尽头的幻境中,都能找到一些龙脉古文。 如果能把所有的龙脉古文集中起来,就是一本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书:逆命经。 人有运势,国有运势,河山有运势,有些断命高手,据说能够帮助别人变换命格,逆天改命。 但这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所有的运势,都是上天注定的,很难更改。 可那本传说中的逆命经,能够逆改的,不仅仅是某一个人的命格运势,它甚至能够改变国家运势,天地运势。 只不过,没有人真正进入过龙脉幻境,天底下的龙脉,总共就那么几条,而且都被帝陵所压,帝陵不开,无法进入龙脉,就更不可能进入龙脉尽头的幻境。 当苏磅礴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琢磨着好像真有那么点意思。我们童家的镇龙图,标注的就是天下仅存的几条龙脉,还有修建在龙脉上的皇陵位置。 童家人一直守着镇龙图,难道就是为了观测图上的长明灯?一旦长明灯灭掉,就意味着可能进入地宫,从而找到龙脉幻境? 我爹如果真的是进入地宫那么久,还没有出来,很可能就和苏磅礴说的一样,找到了龙脉幻境。 可我也不敢实打实的相信苏磅礴的话,阴山谷在江湖上的名声很臭,而且我又处在这个环境里,无论如何都得多长个心眼。 龙脉幻境那种地方,很难进入,更难出来,想把幻境里的龙脉古文带走,或许比登天还难。 我听着听着,心里就不断的思索,思索苏磅礴的话里,究竟有几分可信。 “命数,天注定的,何必要改?命数就和春夏秋冬,日升月落一样,逆天而行,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苏磅礴在这儿跟我唠叨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快吃午饭的时候,才让那个老婆子把我给带走。 老婆子给了我一点药,是黑色的药丸,气味很刺鼻,而且苦的要死。 这种药,用来化解阴山小鬼的血毒,就算再难吃,我也得捏着鼻子吃下去。 但老婆子很鸡贼,只给了那么一点药,我想要彻底化解血毒,就得老老实实的在阴山谷呆着。 有人送来了午饭,我脑子有点乱,一边吃,一边不断的回想。 苏磅礴看着好像人畜无害的样子,而且宽宏大度,可我总是觉得,他的平静和淡定后面,又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哐当!!! 午饭还没有吃完,屋门被人用力给推开了,一抬头,就看见阿俏迈步进来。 看见阿俏,我就知道这顿饭是吃不安稳了。 “我听说,你是童虎的儿子?”阿俏这一次倒没有横眉竖眼的,只是神情里有点好奇,微微歪着头说道:“童家跟我们家有仇,我爷爷的腿,就是让你们童家给害的。” “那都是老辈人的事情,我不清楚。” “你脸皮够厚的,两家有仇,你还有脸跑来当上门女婿?” “我脸皮再厚,也没有阴山谷的人脸皮厚,也不问我愿意不愿意,舔/着老脸硬把我给抓回来入赘。” “说谁呢!” “就说你们阴山谷呢!咋滴!”小狐狸忍不住了,立身而起,两只小爪子叉着腰:“就是那个丑的和鬼一样的老太婆,把我们硬抓来的!不抓我们来,谁稀罕跑到这儿?有本事,把小爷脖子上的狗链给解开,看我不抽死那个老太婆!” 小狐狸人模狗样,骂骂咧咧,阿俏从来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小玩意儿,一下被逗笑了。 她这么一笑,气氛就缓和了些。我也不想让小狐狸再吃亏,就给它使了个眼色,叫它暂时别开口。 “听说,你爹去定冬陵盗墓了?盗出来什么好东西了?” “别问我,我不知道。” “你不说,我也不稀得问你。我们家还有人在定冬陵那边,你爹的事,我迟早都能知道。” 阿俏知道了我是童虎的儿子,说来也奇怪,两家本来有仇,可她知道我的身份之后,好像对我很有兴趣,问东问西,问的人心烦意乱。 阿俏在这里搅合了半天才离开,等她一走,我和小狐狸就一起商量对策。小狐狸的伤不那么要紧,但苏家的人知道它是万尘的玄孙,所以对它很提防。 我身上的阴山鬼血毒没清干净,现在能走也不敢走,思来想去,还是得在这儿坚持一段时间。 就这样,我在阴山谷暂时住下了。为了让苏家的人放心,我平时也很老实。阿俏三天两头的来找我聊天,倒不是她多中意我,就因为阴山谷平时不见外人,她跟我聊天就是图个稀罕。 不知不觉,在阴山谷住了差不多二十天时间,阿俏偶尔会带着我在阴山谷里走动走动,但不会离开山谷。 这天半下午,阿俏硬拽着我出门,等出了院子没多久,就看见进山的山口那边,有十来个人赶着马车,匆匆忙忙的朝山谷里跑。 “那些人,都是派到定冬陵去的。”阿俏望了一眼,说道:“现如今怎么回来了?” 第35章 未曾预料 “那些事派到定冬陵去的人?”我一听阿俏的话,顿时就关注起来。 孙大帅在东陵盗墓,动静闹的很大,三教九流都在定冬陵附近,这件事情不彻底结束的话,这些人肯定不舍得离开。 看见这些从定冬陵匆匆赶回来的人,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爹的身影,还有花寡妇的身影。 爹现在怎么样了?仍然是音讯全无吗?花寡妇当时有没有顺利脱险,她还活着吗? 我的心像是要从嗓子眼蹦跳出来,比阿俏还要急切,忍不住就朝着那边的路口跑过去。 “你跑什么啊!等等!等等!”阿俏急忙牵着小狐狸,在后面追赶。 阴山谷的守卫比较森严,有不少暗哨,我还没跑到跟前,就被人给挡住了。 好说歹说,人家不让过去,我眼睁睁看着那些人顺着进入山谷的路,消失在视线中。 “阿俏。”我一转身,迎着阿俏走过去,急切的说道:“拜托你,帮忙去问问。” “问什么?” “问那些从定冬陵回来的人,我想打听两个人。一个是我爹,还有一个,是……是个女人……” “女人?”阿俏的脸一沉,牵着小狐狸扭头就走:“不管,要问自己去问。” “姐,你心眼老好了。”小狐狸仰着头,帮忙求情:“就去问问呗,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我心眼好不好,跟你有啥关系?你老实点,赶紧走。” “那你松松手啊,和遛狗一样牵着我脖子,我又不是狗。” “有啥不一样的?你和狗都是四只爪子一身毛。” “四只爪子一身毛,那就一样了?能一样么?你四舅母跟你大姨夫都是俩眼睛一张嘴,他俩能一个被窝睡觉?” “你皮痒了是不是?赶紧走。” 我没心思听他俩斗嘴,快步跟了上去,跟阿俏说好话。 阿俏就是这脾气,越是说好话,她就越不搭理。 我心里很烦躁,急于想知道我爹和花寡妇的情况,连着问了几遍,阿俏都不答话。 “阿俏姐,你就帮忙去问问呗。”小狐狸还在求情。 “小狐狸,别说了。”我深深吸了口气,在我看来,这世上最为难的事,就是求人帮忙,最尴尬的事,求了别人,别人还不肯:“咱们走吧。” 说完这两句话,我转身就走,阿俏没想到,我说走就走了,楞了一下,追过来问道:“你求人帮忙,就是这态度?” “我求你帮忙,你肯帮,我谢你,你不肯帮,我也不怪你。” “你走吧!走吧!”阿俏发脾气了,丢下手里的狗链:“你打听你爹的下落也就罢了,还要打听女人的下落!你不想理我!我也不想理你!你走!以后再也不会去找你!” 两个人不欢而散,等回到住处,小狐狸站在我面前,摇了摇头,说道:“哥,这是求着她了,说几句软话不碍事,那丫头脾气是不好,可咱们不是要托她去打听事情么?”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那些人从定冬陵回来,肯定要先去他们家主那边,等等再说。” 我心情有点低落,蒙着头就睡,睡的昏天暗地,晚饭也没吃。 到了当天晚上,我又睡不着了。脑子里乱成一团,一会儿想起我爹当时从家离开的情景,一会儿又想起浑身浴血的花寡妇。 就这样,我愣愣的睁着眼睛,默默出神,一夜不眠。 第二天清晨,我感觉困意上来了,又想睡觉,这边刚刚睡着,就被吵醒了。 竖着耳朵一听,我听到了阿俏的声音。 阿俏和平时一样,风风火火的推开房门,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开口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你昨天不是说了,以后再也不来找我了?” “昨天我说话冲了些,你到现在还记着呢?”阿俏轻轻咬了咬嘴唇,小声说道:“你别记恨了,就是斗斗嘴而已。” 我感觉有点奇怪,阿俏是什么脾气,这二十来天时间,我已经摸的一清二楚。让她放下脸说句软话,比登天还难。 可现在,她又跑到这儿来跟我东拉西扯,就让我很莫名其妙。 “我没有那么小的心眼。”我翻了个身,说道:“昨晚没睡好,今天不出门了,你要聊天,改天再来吧。” “你先起来,先起来。”阿俏不由分说,硬把我给拉了起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我跟你说件事。”阿俏好像有点说不出口的样子,察言观色,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说道:“昨天那些从定冬陵回来的人,带了东西,你忘了?他们是赶着一辆马车回来的。” “他们带什么回来了?” “他们……他们……把你爹带回来了。” “我爹!?”我一个激灵,睡意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不由自主抓住阿俏的手:“他们把我爹带回来了!?” “嗯,可是……可是……”阿俏又咬了咬嘴唇,说道:“我怎么跟你说啊,你……你节哀吧……” “什么意思!?”我一听这话,头顶好像响起一道炸雷,把我劈的五迷三道。 “你爹他断气了,这种事情,我不会跟你开玩笑的。他们找到你爹的时候,你爹就没气了,他们把尸体给运了回来。” 这个消息,宛若晴天霹雳,我的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我苦苦寻找了那么久,想要找到我爹,却又在最意料不到的时候得到了他的下落。 爹死了?死了? “我爹在哪儿!我要看看他!” “昨天夜里,你爹的尸体,就送到我爷爷那里去了……” 我甩开阿俏的手,疯了一样冲出院子。院门口照例有苏家的人在把守,看见我一阵风似的冲出去,几个人赶紧在后面追赶。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脑子里空荡荡的,一口气就跑到了苏磅礴平时居住的院子跟前。 第36章 诡异的死因 跑到院子外面,有人在门口守着,我的脑子已经糊涂了,什么都顾不上,径直要往里闯。 守门的人毫不客气,直接把我拦了下来。 喧闹声可能惊动了苏磅礴,他吩咐了一声,叫人放我进去。 走进院子的时候,我看见苏磅礴仍旧坐在那辆小木车上,好像坐了很长时间。 他面前的地面上,摆着一具尸体,尸体平放在草垫上头,还盖着一层白布。 这就是我爹吗? 难道阿俏说的是真的,我爹的尸体,让人从定冬陵给带回来了? 我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想要伸手把尸体上的白布给拿掉。可是,我的手仿佛有点不听使唤,连一片白布都拿不动了。 “事已至此,只能面对。”苏磅礴说道:“童虎死的可惜,要是不染指定冬陵,他必然能成一代风水巨匠。” 我强行控制自己的情绪,遇见事情,越是慌乱,就越是被动。 苏磅礴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已经发生的事,除了面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我缓缓的把白布给掀开,这一瞬间,爹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一下子映入了眼帘。 “爹……” 我即便再控制自己,可是看见爹的时候,我的声音开始发颤。 我管不住自己的脑子,很多很多往事,不由自主的从记忆中浮现了出来。 我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爹虽然沉默寡言,却总会在夏夜,抱着我眺望星空,给我讲一些故事。 我想起自己生了病,爹千里迢迢从外地赶回来,不吃不睡的在我的病床前守了三天三夜。 我想起自己闯了祸,爹责罚我之后,自己也黯然神伤的表情。 我想起了很多很多,然而,那些久远的美好的记忆,在这一刹那间,彻底的破碎了。 爹的尸体僵硬冰冷,我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仔细的看了看。 爹死的,似乎有点不正常。 他的脸上,脖子上,有一条一条浅浅的黑纹,轻轻拨开他的眼皮子,能看见他的眼白都发黑了。 这是怎么回事?爹是中毒而亡的?可是,这些浅浅的黑纹,看着又不像毒发的症状。 一时间,我彻底迷茫了。 过了好半天,我才回过神,爹被阴山谷的人带了回来,我得弄明白,爹是在哪儿被找到的。 苏磅礴倒是没有为难我,喊过来一个人,那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是苏磅礴的侄子辈,名字叫做苏鹏。 苏鹏在苏磅礴的子侄里面,算是最能干的一个。阴山谷其实很在意这次盗挖定冬陵的事件,派了二十来个人过去,由苏鹏和那个老婆子分头指挥。 老婆子在定冬陵那边抓到我,押着我回了阴山谷,苏鹏则继续留在定冬陵。 “苏鹏,这是童虎的儿子,你们在哪儿找到童虎的,跟他说说吧,说的详细一些。” “是。” 苏鹏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然后开始跟我描述。 我被抓走的时候,定冬陵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油水了,地宫被搬空,有价值的东西一扫而光。那些混江湖的人死赖着不肯走,是想看看孙大帅后续还有没有动作。 前段日子,定冬陵外围那些守坑的人,突然忙活了一阵子,苏鹏不敢跟对方正面交锋,就带着人躲到很远之外。 听着苏鹏的讲述,我心里大概有数。他说的时间,恰好就是我和花寡妇被追击之后的那几天。 花寡妇惊动了守坑的,守坑人必然要进行很大的搜捕和反击。 动静持续了几天,然后,守坑的就撤走了,彻底的离开了定冬陵所在的普陀峪。 等他们一走,围拢在定冬陵附近那些人,又开始蠢/蠢欲/动。苏鹏也带着人,重新靠近了定冬陵。 当时,不少人都想再进地宫去看看,因为已经有消息传播的沸沸扬扬,说是盗挖定冬陵的事情传到了关外,几个前清的王爷怒不可遏,派人急速从关外赶来,处理后事。 所以,苏鹏他们想在关外的人赶来之前,到地宫去碰碰运气。 盯上定冬陵的人很多,拉帮结派,都在等待机会。 不过,谁都不敢轻举妄动,这帮混江湖的,一个比一个鸡贼,想让别人打头阵,当炮灰。 苏鹏自然知道他们的心思,可是,他不想耽误太多的时间,要是一直磨/蹭下去,最后可能什么也捞不着。 打头阵有风险,不过,如果地宫里还有油水的话,打头阵就掌握了主动。 苏鹏派了一个人,先到地宫那边去探探路。守坑的人全部撤走了,进出地宫畅通无阻,苏鹏派出去的人很顺利的到了地宫那里。 过了没多久,这个人回来了,等他回来之后,就有点不对劲。 这人一句话都不多说,苏鹏问他,他也闭口不答,就和傻了一样。一直等到半夜时分,这个人突然站起身,朝定冬陵外的围墙走过去。 苏家的人尾随着这个人,一直来到围墙外头,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这人停下了脚步,朝墙根一片浮土指了指。 别人还没问什么,这个人的脸,突然就变了。 他的脸上,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条一条细密的黑纹,黑纹在不断的蔓延,最后,就连眼白和舌头都变黑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但是,情况发生的太突然,没有任何挽救的余地,前后一支烟的功夫,这个人浑身上下都布满了那种黑纹,倒地断气了。 苏鹏当时也感觉这症状像是中了毒,认为是别的人暗中下黑手。可是,那些黑纹仿佛是从皮肉的深处长出来的,又不太像是中毒。 这个人临死之前,指着墙根那片浮土的动作,如今看起来,更像是一种指示,苏鹏叫人小心的把浮土挖开,看看浮土下面有什么东西。 浮土就是薄薄的一层,等挖开以后,他们就看见了我爹的尸体。 苏磅礴早就跟我爹见过面,阴山谷的人来定冬陵的时候,知道孙大帅专门请我爹去喊龙门,所以,苏家的人也知道我爹的长相。 苏家的人找到我爹之后,就发现我爹的死状,跟刚才那个死去的人,几乎如出一辙。 第37章 失信的后果 苏鹏当机立断,把我爹的尸体给藏了起来。我爹在定冬陵这件事里,是一个很要紧的角色,虽然现在人死了,不过,或许还能从尸体上发现什么线索。 我爹的尸体落到了苏家人的手里,他们还是没有撤离,想再等待下去。 没等两天,定冬陵的情况又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守在定冬陵附近等着捡便宜的人,接二连三的死去,都是被人下重手给杀掉的。这说明,定冬陵这里来了高手。 最开始,人们还以为是孙大帅又派出了守坑的人,但死的人一多,线索就渐渐浮出水面。 动手杀人的,是从关外而来的高手,这些都是前清的遗老派过来的。定冬陵被盗挖,等于挖了他们的祖坟,所以,这些高手出手毫不留情,绝不留活口。 油水没捞到,还惹来杀身之祸,到了这一步,苏鹏也呆不下去了,他隐隐约约听人说过,这些关外高手把定冬陵清理一遍之后,还有人要过来,清点定冬陵的损失,准备找孙大帅要个说法。 无奈之下,苏鹏只能悄悄带着我爹的尸体,秘密赶回了阴山谷。 这就是整件事情的前后经过。 我不知道苏鹏的讲述,是不是真的,不过,我爹都已经死了,他再撒谎,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我很伤感,同时也很难受,看着我爹的尸体,强忍在眼眶里的泪水,最终一滴一滴的滴落了下来。 “苏鹏,你出去吧,这次到定冬陵的人,都辛苦了,你去账房领钱,给他们分了,让他们好好休息。” 苏鹏走了,院子里剩下我和苏磅礴。我一直都沉浸在说不出的悲痛中,苏磅礴过了好一会儿,才叹息一声,说道:“你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吗?” “我爹,是怎么死的?” “他失信了。” “什么意思?失信什么?” “童虎把你当花儿一样养着,你是童家唯一的后人,竟然连这些都不知道。”苏磅礴说道:“这话说来就有点长了,得从喊龙门说起。” 天底下所有的帝陵,都修在龙脉上,每一处帝陵的地宫入口,都有阴神把守。阴神如果不放行,谁也进不去。 人家都说,天下只有我们童家能喊开帝陵的龙门,所以,想要盗挖帝陵,不仅要等镇龙图上的灯灭,还要有童家的人喊开龙门。 但是,帝陵的龙门,并不是真的喊开的,而是商量着打开的。 童家的老祖宗常年盗墓,从失传的典籍里找到了开龙门的办法。喊龙门的时候,其实是跟守门的阴神达成了某种契约。 童家的人答应帮阴神做事,阴神则在童家要求的时间内,放开地宫的大门。就因为有这种对等的交换,童家人才能喊开龙门。 很显然,我爹就是用这种办法,喊开了定冬陵的地宫龙门,这样,他就必须要信守承诺,帮阴神做事。 从我爹的死状上,苏磅礴能看出来,他是被阴神杀掉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我爹食言了,没有完成对阴神的承诺。 苏磅礴这些话,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很多人对帝陵,对喊龙门这种事情,都是一知半解。 我心里很怀疑,苏磅礴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他已经瘫痪了这么久了,可是对喊龙门的秘密了如指掌,这说明了什么? 这只能说明,这么多年以来,苏磅礴一直也在探索帝陵以及龙脉的秘密。 我感觉,这个老家伙,绝对不像他表面上表现的那么淡泊名利。 我猜到了这些,却不能说出来,现在毕竟要靠阴山谷的人来解掉我身上的血毒。 “阴神要夺人性命,谁都逃/脱不过,童虎也逃/脱不过。”苏磅礴有些怅然,叹息着说道:“定冬陵的地宫,以后可能谁也进不去了。” “地宫已经被搬空了,再进去,也没有意义。” “你是童虎的独子,我好歹当年跟童虎有一面之缘,他英年早逝,你给他披麻戴孝,操办后事吧。”苏磅礴重新回到石头棋盘跟前,说道:“我提前给自己准备了寿棺,一时半会用不上,那口寿棺,留给童虎吧。” 苏磅礴叫人去抬自己的寿棺,我守着爹的尸体,心里渐渐的平静了一些。 爹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是,我从苏鹏的讲述里,再加上自己之前获取的一些信息,产生了猜测。 我感觉,我爹可能把所有人都骗了。 无论万尘,还是苦娘,甚或花寡妇还有孙大帅手下的人,都说过我爹进了地宫,就再也没有出来。 我原来也深信不疑,但现在越想越是觉得不对。 我感觉,我爹进了地宫,其实早已经出来了,而且离开了普陀峪,离开了遵城。 苏鹏他们发现我爹的时候,是我爹再次返回定冬陵,我不知道他再次返回有什么目的,或许是事情没有办完,或许是来给阴神一个交代。 但事情脱出了我爹的掌控,我爹没有想到,在阴神面前失信,是多么的严重。 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可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我预感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那我爹明明离开了定冬陵,为什么又要回来?他离开定冬陵的这段时间,去了什么地方?去干了些什么? 这是个很重要的关键点,可我没有别的线索,就推测不出来了。 苏磅礴的寿棺被抬来了,有人帮忙把我爹的遗体收殓入棺。 “阴山谷不是你的祖籍,你爹葬在阴山谷也不合适。只不过现在你外出不便,先替你爹守灵吧,棺材先存放在阴山谷,等到外界风声没那么紧了,你跟阿俏成了亲,找个机会,扶棺回家,把你爹葬在祖坟里。” 苏磅礴把事情安排的很妥当,我知道,他不可能轻易的放我走,只能暂时隐忍,等时机成熟了,把我爹安葬回祖坟。 灵棚很快就搭好了,阴山谷就是靠办白事起家的,一应物品准备的很周全。我披麻戴孝,守在灵棚里。爹的过世,让我悲伤,不过,我的脑子,却越来越清醒。 我觉得,我爹或许早就算到了这一步,而且,他提前就已经有了相应的准备。 第38章 一句话 我身上还藏着一颗种子,那颗种子,是当时苦娘交给我的。她说过,里面有我爹的残念。 我爹虽然死了,但遗体保存的完好,如果以后能遇见有大道行的人,或许就可以把种子里的残念,再灌注到爹的身躯中。 残念不完整,灌注到爹的身躯里,爹肯定也不会和以前那样生龙活虎。他可能会体弱多病,甚至可能会变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可不管怎么说,他还有一丝活下来的希望。 一想到这儿,我心里似乎就轻松了一点。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活下去,等以后有了机会,把我爹的遗体带走。 灵棚就搭在我住的小院子里,在阴山谷人生地不熟,没人把我当回事。 “小子,守灵归守灵,家主说了,守灵这几天,这边就不派人来看守了,可你得老实点。”老婆子知道我爹不在了,跟我说话时就更加肆无忌惮:“童虎死了,要是没有阴山谷的庇护,把你放出去,不出三天,你就得玩完。” 我不理会她,只是默默的守在爹的棺材跟前。 “我提醒你一句,你现在还不是阴山谷的姑爷,即便真跟我们阿俏成了亲,你也得认清楚自己的位置。”老婆子看见我不回话,认为我在轻视她,说话就更不客气了。 “五姑婆。” 老婆子正嘀嘀咕咕的说话,冷不防看见阿俏站在了院门外面,她立刻换了副笑脸,说道:“阿俏,你怎么来了?院子里正搭着灵棚,不吉利,你先走吧,免得沾上晦气。” “五姑婆,他父亲不在了,心里本就难受,你就不能少说两句?”阿俏肯定听见老婆子刚才跟我说的话,皱着眉头说道:“这么刻薄对他,你有什么好处?” “不是,阿俏,我不是故意对他刻薄,只是这小子不老实,要时常敲打敲打他……” “行了,五姑婆,我们先走吧,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我没有回头,但是听着阿俏的话,很让我感觉意外。 阿俏平时刁蛮任性,也时常为难我,可我真有了事,她还能帮我说句话。 “你爹过世了,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你好好守灵,要是有什么事情,下头的人不给你办,你就去找我,我先走了。” 阿俏和五姑婆带上院门离开了,我一个人呆在灵棚里,小狐狸蹲在灵棚外面,夜渐渐深了,我没有一点睡意,脑海里,仍旧不断的闪烁着爹的身影。 我突然觉得,我跟着爹生活了差不多二十年,原以为自己很了解他,可现在看起来,我对他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 爹做的所有事情,几乎都不让我知道,可能,这是一种爱护,不想让任何事情影响我。 但温室里长大的花草,是经不起风雨的,他不在的时候,我就要独自一人承担一切。以前那么多年少吃的苦,现如今都得加倍的品尝一遍。 我一直守到了后半夜,小狐狸趴在外面睡着了,我看到灵棚供桌上的两根白蜡烛快要燃尽,就起身拿了两根新的。 就在我刚刚换好蜡烛的时候,身边的棺材里,突然发出一阵很轻微的咔咔的声音。 声音非常非常轻,只是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却还是清清楚楚的传到了我的耳中。 我感觉,那好像是指甲抠着棺材发出的声响。 我下意识的一回头,一下子愣住了。 棺材好好的,我爹就躺在棺材里,一动不动,可我不会看错,我惊讶的发现,他的左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睁开了一道缝隙。 我怀疑是自己看错了,急忙揉了揉眼睛。 “山遥……” 这时候,棺材里陡然传出了一声轻轻的呼唤。 这声轻轻的呼唤,让我感觉无比的熟悉,无比的亲切。 那是爹的声音!绝对是! 我连想都没想,直接扑到了棺材跟前。 有的事,我没有细想过,可听到这声呼唤的时候,我突然像是开窍了一样。事情难道单纯就是巧合?我恰好被阴山谷的人给抓了回来,然后我爹的尸体恰好就被阴山谷的人给找到了? 我有些诧异,也有些疑惑。我爹的尸体,是被阴山谷的人运回来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如果我爹是诈死,阴山谷的人,难道看不出来? 然而,我能看到爹此刻微微睁开的左眼,能看见他眼缝中流露出的一丝眼神。 就是这丝眼神,让我打消了所有的诧异和疑虑。 眼神是不会骗人的,我能确定,现在我所见的,的确就是我爹。 父子连心,诸多的往事,袭上心头,我想哭,又想笑,百感交集,五味陈杂。 可是,我不敢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和动作,也不敢大声说话,我害怕隔墙有耳。 “青石山小村子找唐三葬” 在我心里乱糟糟的时候,爹那微乎其微的声音,又一次钻入了我的耳朵。 声音虽然很轻,但我能听得明白,我不敢多说什么,借着蜡烛的光,朝爹望了过去。 他死气沉沉的,然而,在他睁开的那只眼睛里,我看到了一丝温情,一丝眷顾。 这是爹的眼神,以往过去,每次注视他的时候,我都能看见这样的眼神。 只不过,以前我从不知道这种眼神的珍贵。 爹的状态非常差,不清楚他是怎么样瞒过那些人,一直熬到现在的。他就轻轻的说出了一句话,似乎浑身上下的最后一点活气,也随之消散了。 我急忙抓住他的手,但他的手很凉,没有一丝温度。 到了这一刻,我已经大概猜到,爹死咬着牙,吊着一口气,熬了这么久,可能就是为了跟我见个面。 他一定知道,我是被阴山谷的人给抓去的,否则,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巧,我刚被抓来不久,爹的尸体又被阴山谷给带了回来。 我就算是个傻/子,现在也知道,爹熬了这么久,跟我见面,就是为了告诉我刚才那句话。 青石山,小村子,找唐三藏…… 第39章 地道里的哭声 爹只留下了这一句话,他躺在棺材里,完全没了活气。 这一次,爹是真的死了。 我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在棺材旁边站了很久。 “哥……” 小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我身后,看着我一直站着发愣,它用小爪子扒拉一下我,小声说道:“咱们现在在阴山谷,天大的事,也得忍着。” “我知道。” 我不敢再去凝望爹的遗体,就和小狐狸说的一样,心里即便再难受,也不能让苏家的人看出什么破绽。 千难万难,现在唯有隐忍。 我原本以为自己被抓到阴山谷,是很倒霉的事情,但现在想想,如果不是到了阴山谷,或许我和爹,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爹千方百计的忍辱偷生,拼着最后一口气,给我留下一句断断续续的话,这句话显然无比重要。 青石山,小村子,找唐三葬。 这句话,我牢牢记在了心里。 我有一种感觉,我们童家的很多事,我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可能就像苏磅礴说的那样,我爹舍不得我经受什么磨难。 可现在,这所有的一切,或许都要由我自己承担起来。 这一夜悄悄的过去了,第二天,我去找了苏磅礴一趟,让他给一些用来防腐的药材。我爹的遗体,一定要好好的保存。 守灵的这几天时间里,没有人来打扰我,按照惯例,守灵七天,棺材就要下葬。 身在阴山谷,爹的棺材是不能入土的,所以就暂时存放到了山谷外的一个山洞里。那个山洞是苏家平时用来炼尸的地方,不见光而且阴气重,是保存尸体的最佳场所。 苏磅礴是有意让我和阿俏成亲,但出了这件事,成亲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接下来的好几天时间,我都是昏昏沉沉度过的。估计苏家的人知道我也逃不掉,放松了看管。阿俏来看了看我,发现我还是情绪低落,就硬拉着我出去散心。 阴山谷里大部分地方,我已经转过了,这里一年四季不见太阳,阴惨惨的,跟一大片坟地一样,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阿俏想了想,突然拍了拍脑门,说道:“走,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算了吧,我也没有心情去玩。” “不去也得去,要不然,你每天板着个脸,弄得我心情也不好,走,跟我来。” 阿俏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拖着我朝前跑。 我们俩跑到阴山谷东侧的一道小山坡,阿俏找了一会儿,找到一个非常隐蔽的洞口。 洞口显然很久没人来过了,如果是不熟悉的人,根本就看不出,这里还藏着一个洞。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地道,阴山谷好多这样的地道,四通八达的,小时候,我经常跟人在这人捉迷藏。”阿俏蹲在洞口,朝里面看了看,说道:“地道里面很舒服,冬暖夏凉,进去瞧瞧。” 阿俏说起地道,我倒真想起了以前听过的传闻。 阴山谷在外界的名声不太好,苏家刚刚立足此处的时候,仇家非常多。为了避免被人一锅端,阴山谷内部挖了很多地道,地道相互交错,比较复杂,从山谷里各个入口进去,最后能顺着地道逃到山谷外面。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苏家的势力越来越大,阴山谷也经营的固若金汤,没人敢到阴山谷来寻仇,所以,地道的用处就不大了,很可能早已荒废。 阿俏只把这儿当成一个好玩的地方,但是,却让我心里猛然一亮。 阴山谷明面上只有一条出山的通道,每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把守,想要逃出去,几乎没有可能。 但是,要是能摸清楚被废弃的地道,应该是件有利的事。 “你到底进不进来啊。”阿俏看我在洞口发呆,就招了招手,说道:“你要是不进来,我就出去了,你这人,真的没趣。”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阿俏的脾气又上来了,从洞口钻出来,胡乱把堵着洞口的石头推回去,扭头就走。 大小姐脾气,喜怒无常,说翻脸就翻脸,我也没心情跟她说好话,看着阿俏怒气冲冲的走远了,我也站起身,打算回去。 就在我转过身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很缥缈的哭声。哭声来的很仓促,让人感觉瘆得慌。 我下意识的回过头,但没有看到人。 这时候,缥缈的哭声断断续续,不时的落入耳中,我分辨了一下,发现哭声就是从洞口里传出来的。 哭声轻飘飘的,好像是男人在哭,也好像是女人在哭,又好像一堆人如丧考妣,痛哭不止。 我的头皮麻了,尽管是在大白天,可是,听到这一阵哭声的时候,还是觉得见了鬼一样。 这洞里有人? 我想想,又觉得不可能,洞口已经被封堵了很久了,如果洞里有人,吃什么,喝什么? 这阵哭声,让我充满了好奇。 我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哭声消失了,我害怕在这儿逗留的太久,会被人怀疑,就暂时顺着来时的路朝回走。 阿俏果然生气了,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气哼哼的。我有话想问她,一口气追了上去。 不过,阿俏容易生气,也很好哄,只要摸清了她的脾气,也不难对付。我说了几句好话,阿俏就释怀了。 回去的路上,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话,故意把话题朝地道/上引。阿俏没什么心机,一套就套出来了。 果不其然,阿俏说,这些地道,都是很多年前苏家的先人挖出来的,当时为了挖地道,费了很多的时间和人力。 主地道一共三条,阴山谷的西边,中路,东边,各有一条,至于那些地道的分叉,就更多了,阿俏也数不过来。 这些地道真的让苏家躲过不止一次灭顶之灾。 后来,苏家发达了,没有人再来寻仇,地道就没什么用处,被封堵了起来。 通过阿俏的讲述,我敢断定,地道里不应该有人,可是,地道里的哭声,又是怎么回事? 我的预感很强烈,我预感,地道里传出的哭声,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第40章 追溯源头 我记住了这件事,跟阿俏一起回去之后,她又闹腾了一会儿,这才离开。等她一走,我就认真的琢磨,越琢磨,心里就越是好奇。 我决定,要是有机会的话,就去地道里看看。 当天夜里,我睡觉的时候做了个梦,梦见白天见过的地道的入口,而且,在梦里,我还听到了那连绵不断的哭声。 梦持续了大半夜,第二天醒来之后,精神有点恍惚。 结果,第二天晚上,我又做了相同的梦。 接连两天做这样的梦,让我有种感觉。我感觉那阵缥缈的哭声,好像是一种召唤。 等阿俏又来找我的时候,我没有提地道的事情,但有意无意的,走上了通往地道的路。 阿俏没有多想,旧话重提,要到地道里去重温童年时的回忆。 地道的入口还是老样子,根本没人来过。两个人一前一后钻入地道,我就感觉,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气息。 那气息非常的微弱,可是却被我敏锐的捕捉到了。 阿俏以前来过这里的地道,最开始的一段路,轻车熟路,一边带我走,一边跟我讲她小时候钻地道的故事。 两个人顺着地道走了有十几丈远,地道出现了分岔。阿俏说,阴山谷的地道非常复杂,以前苏家的人从地道逃生,要有人领着,否则的话,在地道里迷路,或许会被困死。 这也是一种防护手段,即便仇人找到了地道入口,钻进去,也追不上苏家的人。 “这条地道,能通到山谷外面吗?” “能啊,以前我们家的人,就是从地道逃出去的啊。” 我刚想说话,突然,从地道的深处,又一次传来了莫名其妙的哭声。 这绝对不是幻觉,我听见了哭声,阿俏也听见了。 阿俏毕竟是女孩子,胆子不大,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把阿俏吓了一大跳。 哭声只传来一声,再听就听不到了。 地道的深处,完全沉浸在黑暗中,黑的一塌糊涂。但是,就是这种绝对的黑暗,会让人产生很多恐怖的猜测。 阿俏完全就是自己吓自己,尽管哭声消失了,但她死活都不肯再朝前走,一定要返回。 我也不想让阿俏知道太多,她的嘴巴不严,万一把事情说出去,引起苏家人的注意,那我就不可能再有机会来地道一探究竟。 “你既然害怕,那咱们走吧。” “我会害怕?笑话,我会害怕?”阿俏嘴硬,脸都吓白了,却不肯承认:“正好,我肚子饿了,回去吃饭。可是我告诉你,我不是害怕。” “我知道,你胆子很大,根本不会害怕。” 我们回去之后,阿俏就再也不提来地道重温童年回忆的事了。 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这件事反正总是透着一股邪气。又过了两天,我仍旧每天晚上都会做一个关于地道的梦。 这个梦让我忍耐不住,我趁着白天观察了一下,苏家的人的确对我比较放心了,原本守在院子外面的人已经撤离。 苏磅礴估计想的很清楚,我身上有阴山血毒还没解开,而且,我爹的棺材还在阴山谷,我是不可能逃走的。 这天夜里,我一直等到半夜时分,才悄悄的从床上爬起来。小狐狸耳朵很尖,我一动,它就醒了。 我带着小狐狸,悄悄溜出院子,然后蹑手蹑脚的顺着那条熟悉的路,一直来到了地道的入口。 “哥,这就是你说的地道?” “就是这儿了,阴山谷还有别的地道入口,但我就知道这一处。不进去看看,我心里总是觉得不舒服。小狐狸,你在这儿把风。” 小狐狸很机灵,在入口这儿把风应该没问题,等安顿好了之后,我拿出提前准备的火把,进入了地道。 我和阿俏在地道里走过一段,等走到分岔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朝哪个路口走,犹豫了一下,我选择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 分岔之后,地道变的很狭窄,几乎连腰都直不起来。勉强又走了一段,岔口继续出现,我反正也不熟悉地道里的地形,就靠着感觉随便走。 我记得前面走过的路,在岔路之间来回选择,断断续续,走了能有差不多一里地了。 这个时候,地道好像到了尽头,前面已经无路可走。我紧走了两步,上下打量了一下。 地道被堵死了,用的很大的石块,一块一块叠加起来,堵的严丝合缝。 我感觉有点奇怪,好端端的地道,就算用不上了,放着就是,没必要堵死。 正在琢磨之间,一阵隐约的哭声,陡然又传入了耳中。这一次,我听的很清楚,缥缈的哭声,就是从被堵死的地道后面传来的。 我浑身上下的汗毛全都直立了起来,我能感觉到,在被堵死的地道后面,就是哭声的真正来源。 我顿时有点明白了,这条地道后面,肯定有什么猫腻,否则的话,不会好端端的就把它给堵的这么严实。 我急忙把耳朵贴在石块上,侧耳倾听。 听着听着,我又听出了一点头绪,这阵哭声虽然缥缈,可是来源却越发的清晰。 哭声好像是从被堵死的地道/上方传来的,要是算算地道的深度,再根据自己的感应去判断,哭声的具体来源,是地道/上方的地面。 我感觉自己是找错了地方,一个劲儿的朝地道深处钻,却没想到,哭声是从上方的地面传来的。 我不知道地面上的情况,而且,眼前被堵死的地道,全都那么大块的石头,即便靠自己挖开,也需要时间。 这条路走不通,我当机立断,马上从地道退了出来。 小狐狸还在洞口这里把风,我喊上小狐狸,按照自己在地道里走的曲折路线,顺着地面朝前走。 一里多的路,没过多久就走到了,如果我判断的没错,前面不远处的地下,就是被封堵的地道。 既然哭声是从地面传到地下的,现在直接一看,那边的情景应该一目了然。 我一眼望了过去,随即就愣住了。 第41章 七层塔 我看到了一团朦胧的雾,那团雾非常怪异。 今天是个大晴天,月朗星稀,原本不可能有雾的天气,却冒出了一团雾气。而且,那团雾气就覆盖了方圆十来丈的范围,凝而不散,夜风吹过,雾气还是缓缓的聚集在一处。 要是我没看错的话,雾气所笼罩的地方,正是哭声传来的地方。 事有反常必为妖,我开始犹豫,我不敢保证自己继续向前探索,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如果真的被苏家人发现,之前的隐忍,就等于前功尽弃了。 “哥,很重的阴气。”小狐狸在旁边抽了抽鼻子,说道:“那不是雾,是阴气。” 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小狐狸比我懂得多,我一听那团浓雾是阴气,心里就萌生了退意。 “哥,我去看看呗。”小狐狸知道我想一探究竟,自告奋勇去打头阵。 我还没说话,小狐狸刺溜一声就冲了过去。小家伙非常灵敏,在夜色中穿梭如飞,转眼的功夫,就到了那团诡异的雾气跟前。 小狐狸踮着脚尖,在雾气的旁边来回走了走,然后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挪动,慢慢的钻到了雾气里面。 雾气遮挡了视线,什么都看不清楚,小狐狸钻进去之后,没传出任何声响。 趁着这个间隙,我想了想,这个地方肯定有玄机。苏家的人好端端的,故意弄出一团阴风惨雾,把这片地域给遮盖起来。 过了一会儿,小狐狸从雾气里钻出来,跑到我身边。 “哥,里面有座塔。” “塔?什么塔?” 小狐狸说,雾气里面的塔,是石块修葺的,应该有七层,塔门没有上锁,不过,贴着一道已经辨认不出的纸符。 塔周围阴气很重,弄的像是要滴水,不过,大概是没人,非常安静。 得到小狐狸的回报,我觉得既然没有危险,至少可以去看看。 我带着小狐狸,慢慢的靠近了那团雾气。小狐狸说的没错,这里阴气很重,一靠近,就感觉浑身上下冷飕飕的。 走进这团雾气之后,视线清晰了一点,一座七层的石塔,映入眼帘。 从外面看,这就是一座石塔,但是,等我又靠近了一点,陡然间就嗅到了一股很淡很淡的血腥气息。 同时,我看见石塔周围的土,是我们这边不太常见的红土。 塔边的土红里泛黑,就仿佛干涸之后的血迹,看着这样的土,再闻着淡淡的血腥气,我的脑子一抽,顿时想起了一些事情。 我从小到大,就没有学过什么东西,不过,毕竟出身在风水大家。我爹偶尔会跟我说些风水上的事,万尘闲来无事,也会讲点故事给我听。 土见红,气带腥,四面环抱垄为坑,那就是明显的血池煞地,风水里很不祥的一种凶地。 这种凶地,一般都不是天然形成,是有人故意按风水布局,制造出的凶地。 一想起这个,我就明白了,这座七层的石塔,是用来镇/压什么东西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朦朦胧胧的哭声,从石塔里传了出来,距离如此之近,哭声听的比之前清晰了很多。 那是很多很多人的哭声,混杂在一起,就仿佛成百上千的人被丢入了阴曹地府,承受十八炼狱时的惨呼声。 “哥,要不要进去看看?” “能进得去吗?” “我也不知道。”小狐狸摇了摇头,说道:“塔门上的封禁,时间太久了,上面的符箓也很模糊,看不清楚,要是寻常的封门符,我还能打得开。” “那就试试吧,不过千万别勉强,情况不对,你就赶紧回来。” 小狐狸应了一声,踮着脚尖,做贼似的溜到塔门跟前。 塔门就是两道木门,也没有上锁,看着好像一推就能推开,小狐狸贼眉鼠眼的在门边溜达了一圈,然后试探着伸出小爪子,碰了碰门上那道已经模糊不清的纸符。 嘭!!! 小狐狸只是轻轻一碰,一下子被弹了出来,重重摔在我脚下。 “小狐狸,你怎么样!?” 我赶紧把它给扶了起来,小狐狸疼的龇牙咧嘴,眼神里,似乎也流露出一丝惊恐。 “打不开!这道封门符很厉害!” “打不开就算了,没必要为了这个冒险,咱们先走。” 我抱着小狐狸,转身从石塔这边朝回走,这座石塔鬼气森森,小狐狸破不开门上的符箓,我肯定也不行。 抬头看看天色,已经快要接近拂晓,我紧赶慢赶,一口气溜回了住处,索性没被人发现。 小狐狸刚才那一下摔的很重,回来之后就窝着身子在床边睡觉。 我也暂时放弃了这件事,要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惹出什么麻烦,那肯定就得不偿失。 天亮之后,阿俏照例跑来找我解闷,我跟着她转悠了大半天,阴山谷也没什么好玩的,转着转着,阿俏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又拉着我,让我讲山外的故事。 最后讲的口干舌燥,阿俏才放我走。等我回到住处的时候,都已经半下午了,可小狐狸还在睡觉。 我觉得不太对,把它喊了起来,小狐狸在定冬陵受的那点伤,已经养好了,可是现在又变得蔫不出溜的,没有一点精神。 我看着它,好像身体不舒服,但小狐狸也说不出来,就是觉得困,想睡觉。 我没打扰它,让它接着休息。 天色渐晚,我躺在床上,却总是睡不着,翻来覆去,烙饼似的。一直到了半夜时分,才迷迷糊糊的将要进入梦乡。 我这边差点睡着,小狐狸就在床边喊我,把我给吵醒了。 “哥,我走了。” “你要去哪儿?” “我到那个石塔去。”小狐狸看着有点迷糊,而且可怜巴巴的:“有人在石塔下头喊我。” 第42章 九莲图 在偌大的宅院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广德酒楼的人又送来了早茶,早茶吃过,城里两个布庄的人登门拜访,带来了最好的布料,还有裁缝,给我量身缝制新衣服。 这种事接二连三的发生,见怪不怪,我询问了布庄的人,对方也告诉我,是个中年男人付钱,让他们带着裁缝过来,让我挑选布料。 住在这个宅院里,什么都不用操心,一日三餐,都有人专程送来,剩下的各种生活所需,也有人络绎不绝的直接送货上门。 我暗自盘算了一下,就这么两天时间,那个中年男人,已经花销了一大笔钱。照这个势头下去,家里就算有座金山,也要被吃空。 心里疑惑重重,虽然明知道这肯定不是莫三眼送的,但我还是跑到集市那边,找了莫三眼一趟。 莫三眼还在摆摊卖货,他儿子的聘礼钱凑够了,可还得买首饰,办酒席,杂七杂八的,仍旧需要一笔钱。 一看这个,就更加印证了我的想法,那些东西,不是莫三眼所为。 我取了张银元票给他,莫三眼推辞不收。 “我买点东西,这些钱,你收下。”我在摊子上抓起几条咸鱼,丢下钱就走。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花想月的状况好了很多,看着她情况渐好,我心里喜忧参半。 趁着现在没什么事,我一天到晚在山海城里到处乱转,为的就是寻访一下有没有高人。但山海城真有隐居的高人的话,也不可能自己到处乱喊,寻访了能有五六天,一无所获。 我听人说,山海城附近,有一个叫紫来的小镇。小镇原本只是个小渔村,过去那些出海寻仙的人,基本都是从紫来小镇出去的。人们都说,紫来小镇沾着仙气儿,镇子里百岁以上的老人,就有好几十位。 我琢磨着,要是在山海城找不到什么人,就去紫来小镇看一看。 这天半下午,我跟钱多结伴在城里转悠了半天,晚饭一起喝了点酒,一喝就喝多了,回到家里,跟花想月说了一声,就晕晕乎乎的回房睡觉。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我突然感觉脊背一阵发寒,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在我醒来的那一瞬间,酒意还没有完全消散,余光一瞥,就看见自己的床边,有几道静静不动的人影。 猛然看到这几条人影,我差点就脱口喊出声,残存的酒意也立刻消失,翻身想要爬起来。 唰!!! 一道雪亮的寒光直接逼到了我的脖子上,寒光锋锐,杀气四溢,我随即就冒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屋子里没有亮灯,只有从窗外透射进来的几缕月光,在月光的映照下,我并没有完全看清楚这几个人,可是,我却看到那个拿到架在我脖子上的身影,又低又瘦,看着宛若一个孩子。 “是……是小七?” “你的眼睛,还没瞎,还能认出我。” 对方一开口,我立刻听清楚了,那竟然真是小七的声音。 然而,此时此刻的小七,仿佛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拿着刀,冷冰冰的望着我。 “小七,你们九道梁不是已经……已经迁徙到别的地方去了?” 小七没有回答,仍旧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看着我。这眼神看的我有些发毛。 “你的日子,现在过的不错。”小七把刀又朝我的脖子贴了贴:“可你知道,我们九道梁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吗?” “这宅子,是别人送的,小七,我不骗你。”我感觉非常的诧异,九道梁的人不管怎么说,跟随我们童家已经很多年了,到了这一辈,我虽然跟他们没太多的交往,但小七现在的样子,分明是想一刀捅死我。 我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怎么得罪了他们。 “是吗?这么大的宅子,说送就送给你了。隔壁的那个女人,也是别人送你的?” “你别动她!”我一听这话,就知道旁边房间的花想月也被九道梁的人给控制了。 “那女人,是花家的,你跟花家的人混在一起,难道不怕天打雷劈吗?” “我……” “童山遥!我们找了你好久!终于在山海城这儿找到了你!今天,我问你几句话,你不要撒谎!否则……”小七咬了咬牙,低声说道:“否则,我会杀了你!” “你要问什么?” “童虎到底死了没有!” “我不知道。”我听着小七仍旧在追问我爹的生死,心里自然也有点恼火,立刻摇头否认。 “你不知道?好,就算你不知道,童虎死没死,我也不想管那么多,我就问你,他交给你的九莲图呢!” “什么……什么九莲图?”我怔了怔,小七说的什么九莲图,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可是,刚刚说完这句话,脑海中电光火石般的一闪,一下子想到了我后背上莫名其妙出现的那幅图案。 那幅图案,模模糊糊的显现出了九朵莲花。 背后的图案是怎么来的,我不清楚,但莫三眼猜测过,这是我们童家祖辈留给我的东西,用来保命的。 “九莲图!别说你不知道!”小七的语气里,充斥着激愤:“我们九道梁给童家卖命卖了这么多年!那幅九莲图!还不该还给我们吗!” 第43章 黑袋子 “石塔那边有人喊你?”我怀疑小狐狸是不是魔怔了,可是,回想它这一天都蔫了吧唧的样子,我有觉得事情好像真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小狐狸有点神魂不安,看着它现在的模样,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座七层的石塔,肯定是用来镇/压什么东西的。 但是,那座石塔的底细,我一点都不清楚,我和小狐狸昨天晚上去的时候,已经碰了一鼻子灰。 要是冒然再去那边,没准还得发生什么意外。 “小狐狸,你别急,情况不明,咱们先等等,到天亮之后,我想办法摸一下石塔的底细,然后再做决定。” 小狐狸还是很听我的话的,我这么一说,它就老实了,耷拉着脑袋,趴在地上。 可是,小狐狸总是魂不守舍,看着它的样子,非常可怜。 后半夜我就没睡着,一直陪着小狐狸,等天亮之后,我就盼着阿俏赶紧来。 吃过早饭,阿俏来了,这一次,我主动提出要到外面走走。 阿俏没什么心眼,遇见事情也不会朝深处想,套她的话很容易。我故意引着阿俏,同时暗中计算着路线,三转两转,就转到了那座石塔所在的附近。 现在正是白天,但是石塔修建在凶地上,而且阴气特别的重,大白天都能看见石塔周围缓缓漂荡的一层雾气。 “那是什么?”我指着远处那团雾气,装着很好奇的样子问道:“怎么还起雾了?” “你懂什么?那可不是雾。” 阿俏很得意,觉得她知道的事情我却不知道,在那里显摆。我说了几句好听话,高帽子给阿俏戴上,阿俏更是志得意满。 “那是七阴塔,看到了没有?不管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七阴塔周围都有一团雾,这在外界是看不到的。” “七阴塔?干啥用的?” “塔就是塔呗,能干啥用?” 阿俏一边走,一边跟我说了七阴塔的事情。 这座塔,是阿俏出生前两三年才修的,阿俏长大以后,在阴山谷到处跑着玩,发现七阴塔之后,想过去看看,但被拦住了。 她就刨根问底的询问,阿俏的母亲跟她说过七阴塔的故事。 修建七阴塔的时候,外头围了一圈木栅栏,还用破布和干草挡了,站在外面,不太能看清楚里头的情景。 当时,苏磅礴刚坐上家主的位置,为了修建这座塔,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苏家虽然人多,不过,修塔却没有动用苏家的人,而是从山外招揽了一帮苦力。 苏家的很多人,都没有参与到修塔的过程中,等到七阴塔修好以后,苏家的人也不许到七阴塔去。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更没有人敢冒犯家主的权威,苏家等级森严,家主有绝对的权力。 一晃十几年过去,这座塔,就无声无息的在阴山谷中矗立。 阿俏说了这么老半天,看似说的头头是道,可是,却没有一点实质性的线索。 我再询问,阿俏就不知道了。 跟阿俏一转,又是差不多一天过去,晚饭之前,我回到住处,小狐狸的情况愈发的不好,一个人趴在地上,默默的发呆。 我问它感觉怎么样,小狐狸说,只要一闭眼,就好像一直能听见有人跟它说,到那座石塔去。 我觉得不妙,小狐狸是万尘的玄孙,虽然道行不高,但是有万尘临终前的加持,如果是一般的邪祟魍魉,应该对它构不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要是一直这样持续下去,我害怕会对小狐狸不利。 可阿俏又说不出太多的情况,思来想去,还是得冒冒险,再到七阴塔去看看。 夜深人静,我在住处四周看了一圈,然后悄悄抱着小狐狸,心急火燎的来到了七阴塔附近。 穿过石塔周围那层雾气,再次来到塔门跟前,我能看见塔门上贴着的那张已经模糊不清的封门符。 塔座下的门,并没有上锁,封门符是贴在两道门环上的。 距离一近,我发现两道门环合并起来,是一个獠牙鬼头。 看到这门,我心里彻底明白了,七阴塔修在血池煞地上,还加了一道鬼头门,完全说明,塔里面有什么东西,鬼头门是锁着这东西的。 小狐狸昨天就是尝试把封门符给打开,结果才遭了道,我就在琢磨,该怎么样才能把这道封门符给取掉。 唰!!!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那张不知道贴在门上多久的封门符,突然像是被风给吹开了似的。纸符哗啦一声,从门环上脱落了下来。 鬼头门阻阴不阻阳,封门符一脱落,这道门就可以毫无阻滞的推开。 我伸手用力一推,门就无声无息的被推开了一道缝隙,一股陈腐且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我打了个冷战。 如果从地势风水来看的话,七阴塔算是一个“镇器”,平时是不会有人来的,顺着门缝望进去,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当我一眼望去的时候,一阵缥缈的哭声,立刻从塔里传了出来。 哭声很缥缈,猛然听上去,就好像谁家正在办丧事。但再仔细听听,那若有若无的哭声,非常非常凄惨,听的人发毛。 这凄惨又模糊的哭声,让人感觉头皮发紧,我站在门边,心里七上八下,很不安稳。 封闭许久的塔门被打开了,一阵夜风透过雾气吹了过来。风顺着门飘到了塔里,我突然发现,在塔内的墙壁四周,有什么东西,随着夜风的吹拂在轻轻的晃动。 塔里的东西动起来,才被我看到,我壮着胆子,点燃了手里的火把。 火光跳跃着,让视线清晰了些,我眯着眼睛仔细分辨片刻,就看出来,石塔内部的墙壁上,好像挂着一个一个的黑色的袋子。 袋子应该是用那种很结实的土布缝制出来的,四面墙到处都是这样的黑袋子,夜风吹过,黑色的长条袋子左右晃动,就好像屋檐下悬挂着的已经风干的腊肉。 第44章 祖辈的契约 小七从认识我开始,就一直吊眉耷眼,说话也没个好气儿。可现在,他明显流露出很浓重的杀机,仿佛一言不合就会拿我开刀。 “小七,我并不知道你说的九莲图,我爹没告诉过我,我……” 我还想跟小七解释解释,顺便再讲一下我脊背上那幅纹身一般的九莲图案。可是,小七还没听完,立刻打断了我的话。 “我们九道梁跟你们童家,已经恩断义绝!我们要拿回九莲图!”小七把刀子猛然朝前一送:“你敢说你没拿九莲图!如果九莲图不在你手里!我们能找到你吗!” 小七的话,仿佛一下子点醒了我,我到山海城这边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山海城这么大,小七他们就算知道我在山海城,也不可能那么快找到我。 九道梁之所以找到我,就是因为那九朵莲花的气息? 我只觉得脖子猛然一疼,小七手中的刀,在我的脖颈上划破了一层皮,要是他再用一点力,我的脖子,或许就要被划断了。 我能感觉到伤口的疼痛,也能感应到小七身上越来越浓重的杀机,他没有跟我开玩笑,我觉得,他要是拿不到什么九莲图,真的会杀掉我。 就在这时候,站在面前的小七,还有他身后的那三个人,突然一顿,眼睛都睁的很大,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唰!!! 一股无形的气流似乎在小屋里急速的盘旋了一圈,随着这股肉眼分辨不清的气息,小七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与此同时,他的手腕喷溅出一串鲜血,噔噔的倒退了两步。 昏沉的小屋里,鲜血不时的飞溅,小七身后那三个人也没能幸免,噗通噗通倒在地上。 我不知道小七他们看到了什么,眼前的这一幕,跟当初九胖子派人半路阻截我的情景一般无二,面前的四个人一转眼的功夫,已经倒在血泊中。 不过,这四个人只是受了重伤,却没有死,我从床上翻身跳了下来,小七猛然一咬牙,沉声说道:“童山遥!咱们的账,迟早还会跟你算!” 小七可能知道今天无法得手,再逗留下来,仍旧要吃亏,他当机立断,转身冲出小屋。 我现在只担心着花想月,跟着一起冲了出去,隔壁的房间里,一前一后跑出来两个人,跟着小七在夜色中穿行。 花想月倒是没事,只不过被人压制了这么久,脸色很不好看。她腿上的伤势还没痊愈,行走不便,却踉跄着从屋里走出来。等花想月走出的那一刻,一个腰部受了重创的汉子落在最后,正艰难的迈动脚步,想跟上小七他们。 看见这个九道梁的汉子,我心里有点犹豫,今天的事情,等于彻底翻脸了,但九道梁和童家毕竟那么多年的交情,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追击对方。 我在犹豫,可花想月却毫不手软,抬手一洒,昏沉的夜色里,顿时飘飘洒洒落下来一片一片纷飞的花瓣。 从天而降的花瓣,完全把那汉子给笼罩了起来,花瓣轻盈柔软,但是落到眼前的时候,轻飘飘的花瓣却绽放出一道一道犀利的锋芒。那汉子以前没有见过这种阵仗,一眨眼的时间,身上就多了好几道伤口。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花想月蹒跚走到被花瓣困住的汉子旁边,手中的丝巾一甩,一把锋利的无以复加的刀子,就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九道梁其余的人,都已经跑了,只剩下这个汉子。我看着他身上的伤口血流不止,想先给他上点药。 “滚!”这汉子一把推开我,咬着牙说道:“今天的梁子,谁也揭不过去!你有种就杀了我!没种就别废话!” “你……”我叹了口气,因为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他,想想九道梁和童家之前的往事,我的心一软,说道:“你走吧,既然你们不认童家了,我也不勉强,以后不再来往就是了。” “你不要管。”花想月不肯放这个汉子走,她想弄清楚九道梁的目的,如果不搞明白的话,九道梁以后无休无止的纠缠下去,谁都受不了。 花想月问了那汉子两句,汉子的嘴巴很硬,只是冷笑着吐口水。 “你也知道我是花家的人,花家的手段,你听说过吗?” “少来吓唬我!” “我不是吓唬你,只是跟你说几句实话。”花想月慢慢的拿刀子在那汉子的脸上拍了拍,说道:“你骨头硬,不怕死,我佩服。不过,看你的岁数,家里的孩子,岁数应该还不大吧?你死在这儿不要紧,你的老婆,你的孩子呢?哦,我明白,你跟你的兄弟,都是一家人,你死了,你的老婆,自然有你兄弟照料,你的孩子,也有你兄弟收养,是不是?” 汉子的脸上青红闪烁,闭口不答,但我能看得出来,他并不想死。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是有牵挂的。 “我只问问你,这次为什么上门为难我们,你说清楚了,我就放你走,怎么样?” “九莲图!”这汉子脱口就喊了一声,他们找到我,就是为了九莲图,小七刚才也说的明明白白,这不算什么秘密。 “九莲图,是什么东西?” “九莲图!是我们九道梁的祖宗给你们童家的!” 童家的祖辈对九道梁有恩,九道梁的祖辈,曾经送到童家一幅图,就是那幅九莲图。 这幅九莲图,象征着九道梁和童家的契约,童家对他们有恩,他们世代帮童家办事。 我爷爷过世的早,到我爹这一辈,跟九道梁交往的不是太多,就是这次定东陵事件,我爹让九道梁卖命。结果,事情结束之后,那个酷似我爹的蒙面人又对九道梁大打出手,这让九道梁彻底寒了心。 他们想跟童家洗脱一切关系,就想拿回那幅象征着契约的九莲图。 第45章 第六层 这么多黑袋子,引起了我的注意。 袋子看上去好像平平无奇,但是挂的满墙都是,这就让人感觉不对劲了。 我的预感不好,观察了一会儿,觉得七阴塔里面没有别的动静,这才迈开脚步,慢慢的靠近距离最近的墙壁,拿起火把照了照。 袋子里明显有东西,用棍子轻轻一碰,里面好像是一截硬/邦邦的木头。 可能是时间太久的原因,粗布袋子出现了糟腐,我转了一圈,在袋子上找到了一条微微崩裂的缝隙。 我看到的,好像就是一截干硬的木头,因为七阴塔阴气缭绕,比较潮湿,木头上还长着黑绿色的霉斑。 然而,等我用手里的棍子把布袋子上的裂口又碰了一下的时候,裂口刺啦一声裂到了底儿。 顿时,一双已经完全干涸的眼睛,从黑袋子里露了出来。 袋子里是人! 我的脑子好像在这一刻转动的飞快,阴山谷苏家以前就是吃死人饭的,对这一行里的门道很熟。他们配制的防腐药,能让尸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会腐烂。 袋子里的尸体明显被处理过,没有腐烂,但是时间一长,尸体脱水,就真的和腊肉一样,干硬如木。 袋子里的尸体,是头上脚下被倒吊在墙壁上的,我数了数,第一层石塔墙壁上的黑袋子,至少有百十个。 虽然没人告诉我这些袋子的来历,但根据阿俏的讲述,我已经大概推断出来,这些袋子里的尸体,可能就是当初帮着苏家修七阴塔的苦力。 苏家真是够狠的,不留一个活口,苦力修好了七阴塔,全都被灭口了。 更重要的是,这些死去的人,都被留在了七阴塔里面。 这是很毒辣的手段,天下十三条龙脉上坐落的帝陵,为什么每一座都有阴神?就是因为修陵的工匠,再加上陪葬的人殉,全部死在地宫里,死去的人冤魂难散,时间久了,一直没有消散的怨念就凝聚成了有形无质的阴神。 这是葬龙经里记录的手法,后世的历代帝王都以此法故意凝结阴神,守护地宫。 苏家用的,显然也是这种手段,不过,七阴塔的规模不大,死去的苦力也不算太多,又不在龙脉上,化不出阴神。 但化不出阴神,却可以加持七阴塔这座“镇器”的功效。到了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苏家修的七阴塔,一定是在压制什么东西。 我苦笑了一声,像这种阴气怨气浓如水的地方,要是不生出点怪事,那才是怪事。之前数次听到的隐隐约约的哭声,也就不难解释了。 除了这些倒吊的尸体,一层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时间还早,我心想着既然已经到了塔里,那就趁着没有危险,把石塔的构造和玄机完整的摸索一遍。 我跟小狐狸交代了一声,叫它在门口守着。小狐狸没什么精神,却又替我担忧。 “哥,不行的话,你别进去了,这个地方,我总觉得瘆得慌。” “没事,我有分寸,实在不行,我会退出来,你在这儿守好。” 我小心翼翼的从一层通往二层的楼梯迈步上去,石塔里的哭声一消失,静的让人心悸。 二层石塔的面积,比一层小了一些,依然空荡荡的,周围的墙壁上看不到那些黑布袋子。 但是,在阴暗的角落里,还是能发现一些已经落满了灰尘的石雕。 雕像都是用石头雕刻出来的,看上去仿佛是杂乱无章的摆放在犄角旮旯里,但懂行的人会辨别出,这些雕像,恰好都压在这块血池煞地的地脉气眼上。 我看了几眼,石头雕像,都是一种和猫一样的动物。眼睛特别大,就因为雕像的眼睛很大,而且雕刻的很传神,恍惚之中,这些石雕都像是活的似的,看着就让人乱冒鸡皮疙瘩。 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小狐狸,这种鬼地方,我是真的一步都不想再朝前走了。 我匆匆忙忙的又踏上了二层到三层的楼梯,到了三层之后,依然摆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骨头磨制的,就像那些古老的上古部落所用的骨器。 我真不知道苏家人究竟要搞什么,再朝四层五层走,里面的东西我一样也不认得,但那种阴森诡异的气氛,却越来越浓。 如此这般,我一口气到了七阴塔的第六层,刚刚迈步垮上来,那阵已经消失了一阵子的缥缈的哭声,陡然间炸响了。 身在塔中,哭声仿佛清晰了很多,四面八方,无孔不入,那种感觉,就好像七阴塔的黑暗角落中,真的有人在凄惨的哭。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当年帮着苏家修建七阴塔的苦力,至少得有两三百个,否则的话,就修不出上下七层的石塔。修塔的苦力全都死在塔里了,哭声来自他们不灭的怨念,并不会给我带来太多的影响和威胁。 只不过,耳朵边时常缭绕着断断续续的凄惨哭声,会让我感觉恍惚,感觉从头到脚都是冰凉冰凉的。 空荡的石塔里,回荡着我的呼吸声,我刚站稳脚跟,冷不防从头顶上哗啦飘下来一片飞扬的灰尘,灰尘里还夹杂着什么东西,呼的掉了下来。 上方的东西当的一声落在地上,缓缓的打转。我看清楚了,那是一颗已经腐烂殆尽的头骨。 头骨烂的只剩下骨头,黑洞洞的眼眶,死气缭绕。 这是一颗并不完整的头骨,额头位置缺少了一块骨头,在地上转动了一会儿,渐渐的停止下来。 石塔里隐约的哭声,依然那么凄惨,飘来飘去,让人心里感觉很不舒服。我的胆子并不小,可是身处在这样的环境里,的确也有点怕。 我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朝上面看了看,想看看那颗骷髅究竟是从哪儿掉下来的。 等我抬起头的时候,半空还有漂荡的灰尘,好容易等尘埃落定,视线就清晰了一点。 这一眼看去,我的眼神猛然一滞,肚子里翻江倒海,差点就吐出来。 第46章 躲不掉 这汉子说完九莲图的来历之后,不仅花想月不信,就连我也不信。 如果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幅图,能有什么契约可谈? 我不知道这个汉子是真的不知道九莲图背后的秘密,还是不肯说实话。 可我心里,已经萌生出了一个猜测。我脊背上的那幅九朵莲花的图案,不可能跟九莲图没有任何关系。小七他们既然能通过九莲图的气息找到我,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算了,让他走吧。” 我拉开了花想月,对那个汉子挥了挥手,示意他走。九道梁的人那么多,就算真杀了这汉子,也没有什么用。 汉子看看我,又看看花想月,一步一步的后退,发现我确实没有阻拦他的意思,才转身匆匆的离去了。 “你打算怎么办?” “山海城,可能……可能呆不下去了……”我也觉得糊里糊涂,跟九道梁结仇,结的莫名其妙。可我知道,小七他们被迫退走,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呆不下去,能去哪里?他们说了,九莲图在你身上,顺着九莲图的气息,你走到哪儿,九道梁就能找到哪儿。” “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一肚子苦水,刚刚在这里安身,现在又要被迫远逃,我还没有找到能救花想月的人,就这么走了,心里很不甘。 不多久,天色已经开始发亮,天一亮,广德酒楼的人就来送早茶,我跟对方说了说,让他们帮忙找一辆马车。 马车很快就到了,我带着花想月上车,打算就此离开山海城。 马车匆匆行驶,跑到临近渔港的时候,我让车夫停了停,下车去集市,跟莫三眼说一声。 莫三眼的摊子仍旧在集市的角落里,听我说明了来意,莫三眼就问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我让莫三眼看过自己脊背的图案,而且,他也猜到了我的身份,所以没什么可隐瞒的,我把情况跟莫三眼说了说。 “你来山海城,不是为了救你的朋友?如今还没有着落,就这样走了?” “不走也没有办法。”我暗自叹息,九道梁从去年到今年,死了不少人,但根基还在,万天王是顶尖的高手,我惹不起,只能躲。 “到我家里小住几天吧。”莫三眼收拾自己摊子上那些杂七杂八的货物,一边对我说道:“我那儿子,嫌弃家里的房子不好,前两年,攒钱给他在城北买了一个小院,他一成家,就出去自己过自己的,剩下我和老婆子两个人,家里地方宽敞,你带你朋友去住,总能住得下的。” “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我一听莫三眼的话,就知道他是要帮我挡事。这不是一般的小事,九道梁的人如果铁了心要拿回九莲图,必然还要找我,莫三眼帮我挡事,就是要跟九道梁作对。 “走吧,这世上其实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就看怎么过了。” 莫三眼不由分说,非要我带着花想月去他家里,我推辞不过,跟车夫交代了一声,让他自己回城,顺便再去仙客来,找钱多说一下。 莫三眼的家,在山海城外的一片荒地,这里的地皮不要钱,都是些穷苦老百姓,自己动手盖几间房子安身。莫三眼在这儿住了很久,跟老伴儿守着一座小院,恬静安详。 我上次给莫三眼留下的那笔钱,让他们度过了难关,莫三眼的老伴儿也感激不尽,尽心尽力的招待。 在莫三眼家里吃过饭,我又找他聊了聊,其实还是想让莫三眼帮着分析一下,我背后的九莲图案,到底是不是小七所说的九莲图。 “童家的往事,我不清楚,不过,上次就和你说了嘛,你背后的东西,是你家的先辈专门留给你的。” “很奇怪,背后的九莲图案,以前从来没发现过,就是前段日子,突然就出现了。” 背后的九莲图案,非常神秘,连莫三眼这种眼光的人,都暂时看不出什么端倪。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我一直担心九道梁不会善罢甘休,还要上门寻仇,但莫三眼搬了一把椅子,抱着自己那把胡琴坐在院门口,说道:“你只管去睡觉,别的什么都不用操心。” 莫三眼拉着胡琴,缓缓的音律,在耳边不断的缭绕,听着听着,我竟然真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很好,再次睁眼,就到了早上。 谁知道,我刚刚起床,门外就行驶过来一辆马车,竟然是广德酒楼的那几个人,跑到这儿来送早饭了。 送饭的,依旧是那几个人,早饭也依旧是老样子,酒楼的人说,今天黎明时分,酒楼的后厨刚刚开始忙碌,平时付钱让他们送饭的中年男人就去了,告诉他们,送饭的地址出现了变动。广德酒楼的人收到中年男人的消息,按对方说的地址,直接把饭送到了这儿。 我只觉得莫名其妙,那个天天给我送东西送饭的人,究竟是谁?我的一举一动,其实都没有瞒过对方,头天刚搬到莫三眼家里,第二天送饭的就赶到了。 我把这件事跟莫三眼说了,他不知道我过去经历的事情,自然也猜不出是谁给我送东西。 “既来之则安之,对方要送,你就收,他找你容易,你找他可就难了。对方的举动虽然异常,但瞧着不像对你有什么敌意的样子。” 此时此刻,我已经完全明白了,在我目测不到的地方,始终有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我的所有举动。 早饭吃过,半上午的时候,又有人来送茶水,送点心,忙活了一整天,晚饭仍旧是太白居送来的。 吃过晚饭,莫三眼又和昨天一样,搬了椅子坐在院门口,慢慢拉着自己的胡琴。 袅袅的胡琴音,不仅没有搅扰我睡觉,反而让我睡的更踏实。 就这样安安稳稳的睡到半夜时分,一道突如其来的胡琴声把我从梦中惊醒。胡琴就响了一下,戛然而止,我心中不安,急忙披着衣服跑出屋子。 第47章 红土鱼池 我一抬头,就看见石塔六层的天花板上,密密麻麻镶嵌着一颗一颗惨白的头骨,头骨很多,其中有人的头骨,还有一些乱七八糟辨认不出的头骨。 这么多的头骨,全都嵌在头顶上,当我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无数头骨上,已经变成两只黑洞的眼窝,仿佛同时闪烁着一点一点非常淡薄却又妖异的光。 那种感觉,如同有无数双的眼睛,正在默默无声的注视着我。 我形容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如果只是一颗头骨,那也吓不到我。不过,头骨太多了,那么密集,让人看着非常惊悚,也非常恶心。 这时候,我肯定有点慌乱,但这些头骨都是死的,再怎么样也不会掉下来咬我一口。 这么一想,心里就镇定了一点。 紧接着,我就发现,上面的头骨非常多,林林总总,各不相同,但每一颗头骨,都缺少了一块。 缺少的,是鼻梁上方大概两寸左右的那一块。 这块缺少的骨头,如果放在人身上,就是全身上下最重要的一块骨头,叫做慧骨。 有人说,一个人在娘胎里成型的时候,最先出现的,就是这块慧骨。其余的骨骼皮肉毛发,都围绕着慧骨繁衍而生。 慧骨是人体最坚硬的一块骨骼,正好长在额头的“祖窍”位置。 所谓的祖窍,在某些道家流派的典籍中,被认为是三魂七魄出入躯体的唯一通道。魂魄必须要从祖窍离开身躯,然后再从祖窍回归身躯。 这块骨头,最有灵性,有些道行高深的人,可能死去很久,就剩下一副枯骨,但祖窍依然能够保存一丝灵念。 发现这些头骨都缺少慧骨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这应该又是苏家的手笔。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没有任何的声音,七阴塔里,又变的死一般的沉寂。我害怕在这里耽误太多的时间,只能暂时停止思考,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把七阴塔完整的走一遍,摸清楚大概的情况。 我继续沿着楼梯登上第七层,也就是石塔的最顶层。 第七层石塔,是面积最小的一层,顺着楼梯上来之后,我看见在正中心的地方,有一个长方形的台子。 台子不大,一丈长,四尺宽。 台子的表面,在火把的映照下,散发着一种淡淡的莹白的光芒。一看到这片莹白的淡光,我就知道,这座小小的台子,是用三合土修的。 三合土在古代是最为坚固的建筑材料,各地有各地的配方,沙子,石子儿,黏土,都可以按比例混合,然后用鸡蛋清代替水,把这些材料搅成泥浆。 三合土一旦凝固成型,就和铁一样结实,拿洋镐砸上去,只能留个白点。 这个长方形的台子,让我感觉有那么一点眼熟。 我家的院子里,也有一个用三合土修出来的坑,坑里蓄着水,养了一条鱼。 养鱼,是风水中很常见的一种养气聚运的手段,不过,在什么地方,养什么鱼,养几条,都有很严格的标准。养对了,对整个家族都有好处,养不对,则适得其反。 我爹是风水大家,自然懂得怎么养风水鱼,我看着七阴塔最顶端的这个台子,似乎也很像一个鱼池。 朦胧隐约的哭声,又传了出来,在空荡的石塔中回荡。 无孔不入的惨痛哭声,让我心里下意识的萌生起一片悲凉。 猛然间,在这片朦胧的哭声里,好像又传出两声嘀嘀咕咕的笑声,那笑声很奇怪,尽管是在笑,听着却比哭还让人难受。 与此同时,我闻到了一股复杂的气味,那气味是淡淡的臭味,可是里面又混杂着花草药香,臭里带着香,香中混着臭。气味如同一把看不见的钩子,钩的我嗓子眼发痒,一个劲儿的想吐。 我晃了晃脑袋,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六层的天花板,镶嵌着密密麻麻的头骨,其实,六层的天花板,也算是七层的地板,鱼池就修在七层的地板上,按照整座七阴塔的布局结构,下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在养鱼池里的玩意儿。 我很想知道,苏家人费尽心力,弄出的七阴塔,到底是要养什么。 我小心的靠近了两步,伸头一看,又傻脸了。 原本以为是个鱼池,但中空的石台里,装的全都是红色的土。 土壤红中透黑,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见咔嚓咔嚓几声轻响,在这种环境下,即便最细微的声音,也会把人给吓一跳。 我赶紧转头看了看,陡然间,前后左右四面的墙壁,各有一块活动的石板翻了翻。 紧跟着,塔顶正中心,咔的露出了一个脸盆大小的洞。 石板一翻,外面的月光透过一个很诡异的角度,透射/了进来,几道月光,恰好照射在那个装满了红土的鱼池里。 月光洒落,声响都停息了,我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套设计的很精巧的机括。 机括是由几只沙漏控制的,到了固定的时间,注满沙子的沙漏会触发机括,形成连锁反应,打开四面的石板。 石板打开,翻转后的沙漏重新运转,估摸着,等到沙漏再次注满沙子,翻转的石板会重新闭合。 几束月光映照在鱼池里,暂时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仔细琢磨一下,就会觉得事情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日为阳,月为阴,民间传说里的很多东西,就专门趁着夜色活动,封闭的石塔,专门设计出这样一套精巧的机括,让月光洒落在鱼池上,必然有什么说法。 我心里有些不踏实了,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下来继续观察观察。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鱼池里的红土,好像突然动了动。 我不确定自己看的准不准,急忙集中目光,再次凝望过去。 果然,鱼池里的红土就是在动,而且,动静越来越大,一团一团的土,时不时的隆/起,看样子,红土下面,是有什么东西。 而且,是活的东西。 第48章 铁笼子 土包在鱼池里不断的隆/起,下面肯定有什么东西在拱来拱去。 我急忙退后了两步,脚步刚刚站稳,红土下面的东西,顿时破土而出。 我的眼睛直了,从红土下面拱出来的东西,好像是一大团骨头。 一块一块的骨头,虽然大小不一,但形状几乎都一模一样。我只觉得脚底板直冒凉气,因为我看得出来,这一团骨头,是很多慧骨拼凑在一起的。 这么多骨头,一部分散发淡淡的红/晕,另一部分则漆黑如墨。我还没来得及有多余的反应,这团乱糟糟的骨头跟着又是一阵耸动。 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睛,从骨头之间乍现出来。 这一刻,我快要吐了。 我终于看清楚,土层里拱出来的东西,竟然真的像是一条鱼。 一条三尺来长的鱼,头很大,身子很小。鱼身四周镶满了人的慧骨,这条鱼的模样本来就怪,再加上/身躯外密密麻麻的骨头,让人觉得诡异,又说不出的恶心。 石塔第七层翻开的石板透射进来的月光,全都照在这条怪模怪样的大头鱼身上,大头鱼如沐春风,好像很享受这种感觉。 我真没有想到,苏家的人会用这种方式养一条怪鱼。大头鱼身上有一股很浓重的死气,而且腥臭,我被熏的有些受不了,一时间呆在当场,也不知道该走该留。 这时候,怪鱼那双血红的眼睛,斜着朝我这边看了看,这双眼睛盯的我心里发毛,惊慌之下,一把就抓起身边一块石头,朝怪鱼丢了过去。 沉重的石头落在怪鱼身上,没把它砸死,然而,这个举动仿佛引发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坚固的鱼池发出了一阵轻响,咔嚓咔嚓的响声蔓延到周围的墙壁上,又从墙壁蔓延到了下面的六层。 我愈发没底,心想着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三十六计走为上。 我飞身就顺着楼梯朝下跑,石塔里咔嚓咔嚓的声音持续了一小会儿,等我跑到第三层的时候,声音总算是停止了。 “小狐狸!快走!” 我低低的朝下喊了一声,健步如飞,等我跑到一层,准备带着小狐狸离开时,却看不到小狐狸的身影。 小狐狸很聪明,绝对不会趁我登上石塔的时候到处乱跑,找不到小狐狸,我就预感有什么事情发生。 在这个当口,真出了事,我们俩就万劫不复了。我急忙朝着塔门冲了过去,想赶紧找找小狐狸。 脚步一动,我就看见石塔一层的中心,多了一个圆溜溜的洞口。 “哥!” 与此同时,小狐狸的声音从洞口下面传了出来。我赶紧趴在洞口边朝下看了看。 火把的光映照下去,小狐狸就在下头。 “哥,我刚才在上面老实呆着,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就塌了个洞。”小狐狸抬头望着我,眼神有一点迷茫。 洞口下的空间,不知道有多大,我想把小狐狸给弄上来,刚一伸出手,小狐狸就摇了摇头。 “哥,你看……”它朝后面指了指,但火把的光照有限,我看见了一团朦朦胧胧的影子,却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小狐狸,先上来再说,赶紧的。” “哥,我老是梦见有人喊我,叫我来这里,那人,就在后头……” 我没想到,在七阴塔的正下方,会有一个人。我总觉得,阴山谷用七阴塔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是为了镇/压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空间察觉不到什么危险的气息,小狐狸也说不清楚,后面的人到底是什么样。我想了想,在洞口试探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撑着两边的石壁,手脚并用的来到了底部。 周围水汽很大,非常潮湿,黑咕隆咚的一片,阴森冰冷。很难想象,在这样的地方,会有人能活下来。 等来到底部,我算看清楚了,小狐狸身后不远处,有一个很大的铁笼子。 那显然是个特制的铁笼子,全是手腕那么粗的铁条,火把的光线透过铁条之间的缝隙照射进去,我顿时看见铁笼的一角,蜷缩着一个人。 那个人一动不动,身上的衣服破的千疮百孔,还有一头杂乱的白发。 除了这个铁笼子,周围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我有些纳闷,如果联想眼前的情景,再想想上方的七阴塔,毫无疑问,这座七层的石塔,连同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在镇/压这个一头白发的老头儿的。 这老头儿是什么人?让苏家耗费这么大的精力,把他给禁锢在这儿。 铁笼里的白发老头儿还是一动不动,好像听不见我和小狐狸的交谈声。我的胆子大了一点,朝铁笼走了走。等距离拉近,我看见铁笼的周围,有几个歪歪斜斜的破碗,碗里是烂糟糟的食物。 我的心跳的很厉害,白发老头儿显然不是泛泛之辈,用这么坚固的铁笼给关在这里,我很害怕白发老头儿会突然暴起,破笼而出。 我拽了拽小狐狸,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耽搁的太久,被人发现就会很麻烦。 就在这时候,白发老头儿好像有了反应,微微的挪动了一下身子。 光影摇曳,他这么一动,我突然看见,老头儿的正头顶,有一个好像小碗儿一样的东西。 小碗儿黑乎乎的,倒扣在他的头顶,但是只要再仔细看看,就会发现,那不是一只小碗。 那应该是一只铁铸的鬼头面具,面具很结实,四周有几只细细的铁钩。铁钩已经刺/穿了老头儿头顶的皮肉,整个面具就好像长在他脑袋上一样。 白发老头儿的眼睛应该瞎了,这说明,他在这个地方已经被关了很长时间。 陡然间,老头儿一下子站起身,冲我和小狐狸这边猛扑过来。 他的力气非常大,枯瘦如老藤的身躯重重撞在铁笼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白发老头儿似乎是发疯了,不断的撞着铁笼,撞/击之间,我又发现,老头儿的背后,背着一只狭长的小箱子。 小箱子是铁皮的,有几根铁链捆/绑在老头儿身上。 第49章 时间紧迫 白发老头儿背上的小匣子,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匣子肯定是个要紧的东西,被白发老头儿用铁链捆在自己身上。看着现在的环境,再看看白发老头儿发起疯来的样子,我感觉,谁靠近这只匣子白发老头日就会跟谁拼命。 白发老头儿状若疯虎,在铁笼子里撞来撞去,他的力气大,只不过手腕那么粗的铁条,根本就撞不断。 就这样折腾了片刻,白发老头儿的力气耗尽了,重新在铁笼子的一角蜷缩起来。 这老头儿不仅是个瞎/子,而且是个疯子,神智不清。 我抬头看看天色,在七阴塔里耗费了那么长时间,现在已经到了后半夜,我得赶紧带着小狐狸离开这儿,赶回住处。 这个白发老头儿给我的印象很深刻,其实,我很想套套他的话,看看他为什么被困在阴山谷。 我问了几句,白发老头儿一言不发,看样子,又瞎又疯,还是个哑巴。 “咱们先走,不能再耽误了。”我抱着小狐狸,手脚并用的从洞口爬了上去。 打开的洞口不用管它,七阴塔里的机括是循环的,白天关闭,晚上会跟着塔顶的沙漏自动开启。 一口气跑回住处,小狐狸的精神就好了很多,我自己瞎琢磨了一会儿,实在想不透这个白发老头儿的来历。我觉得,如果以后有机会,还要再去那边看看。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有点提心吊胆,害怕苏家的人察觉有人去过七阴塔,不过,两天时间过去,没人提这个事,我也就渐渐放心了。 到了第三天的早上,那个老婆子来了,我听阿俏说过,老婆子叫五姑,论起辈分,其实还是苏磅礴的叔伯妹妹。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五姑反正总是看着我不怎么顺眼,不见面就算了,一见面就冷嘲热讽,说不出一句好话。我一看见她,腿肚子就转筋。 “小子,今天我过来,就为了通知你一声,这一次,算是便宜你了。”五姑的语气里带着一点酸溜溜的气息,瞥了我一眼,说道:“年关快到了,今年过了年,正月里有个好日子,我们家主的意思,是让你和阿俏把婚事给办了。” “把婚事办了?” “怎么?看你的意思,还不大情愿?”五姑冷笑一声:“我们阿俏是一等一的人才,一等一的长相,你入赘到阴山谷,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有什么不情愿的?” 我一脑门子冷汗,我知道苏磅礴想借用我霸王卸甲的命格,可婚事真的提上日程,我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说起来,阿俏这个姑娘脾气大,大小姐的性子,心地却不像阴山谷其他人那样。可这终究是一辈子的大事,我不想这么草率,更不想以后跟阴山谷攀扯上什么关系。 “从今往后,你别想着自己是童虎的儿子,老老实实呆在阴山谷,自然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但有的事情,先跟你说在前头。”五姑说道:“你什么事都要听我侄孙女阿俏的话,成亲以后,不许你管阿俏的事,阿俏若另有中意的人,你不许言语,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我咬了咬牙,五姑这意思,就是提前给我提个醒,以后要戴绿帽子我也得乐呵的。 “这件事,没你愿意或者不愿意的份儿,你跟阿俏的新房,正在翻新,正月前就能完工。” 说完这些,五姑转身要走,我急忙喊住她,说道:“阴山血毒的解药呢?我到现在还没有把血毒清干净,每天都觉得不舒服。” “你急什么?告诉你,别想在我面前耍什么花花肠子,你跟阿俏成婚之前,不可能把血毒给你清干净。” 五姑的口气不容置疑,我站在原地愣愣的呆了半天,正月离现在已经不远了,要是正月之前无法清干净阴山血毒,就不可能从阴山谷逃出去。 化解阴山血毒,还要带走我爹的遗体,希望何其渺茫。 我正在发愣,小狐狸睡醒了,贼眉鼠眼的从屋里钻出来,在我身边转了一圈,抬头看了看我。 我感觉小狐狸脸上的表情怪怪的,好像有屎拉不出来的样子,很别扭。 “哥,有个事,不知道咋跟你说啊。” “咱俩还有啥不能说的,直说就是了。” “那个白头发的老头儿,是给我托梦了,他叫你今天夜里去呢。” 一听小狐狸的话,我首先觉得不可思议,但转念一想,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事情。 那个白发老头儿,真的不是一般人,我突然又开始怀疑,他要真是个疯子,会给小狐狸托梦? 我满脑子都是疑惑,一时间又得不到答案。 我和小狐狸商量了好半天,考虑还能不能再到石塔那边去。有一点我可以确认,白发老头儿跟阴山谷肯定不是一伙儿的。 左思右想,我还是决定去看一看,不管白发老头儿有什么目的,等我去了之后,应该就能知道。 为了行事方便,我和小狐狸一天都没出门,老老实实呆在住处,到了入夜之后,和前两天一样,悄无声息的溜了出去。 我们很顺利的重新来到七阴塔这里,进入塔门之后,一层中心那个圆圆的洞口果然合闭了。 我耐心的等待着,等到子夜时分,七阴塔的上面,传来一阵隐隐约约机括启动的声音。 顶层的石板翻转了,几缕月光通过非常巧妙的折射,从最顶层一层一层的折射到塔底,然后又从圆圆的小洞照射进去。 月光正好能照到那个大铁笼子周围,我探头进去看了看,白发老头儿还是蜷缩在笼子的一角。 我一个人顺着洞口爬下去,来到笼子跟前,试探着跟白发老头儿打了个招呼。 “老人家?老人家?” 白发老头儿听到了我的声音,他侧过脸,一点一点的从铁笼子那边爬到我跟前,直接和我坐了个脸对脸。 两个人中间隔着一根一根手腕粗的铁条,我心里有点怵得慌,害怕他突然发疯。 第50章 嘱托之物 好在白发老头儿这时候很安静,坐在铁笼子里,看着人畜无害的样子。 “老人家,你是托梦给那只小狐狸了?”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我知道,白发老头儿不是聋/子,我说的话他肯定听得见。 我的话没有得到回应,白发老头儿坐的稳如泰山,一言不发。 “老人家,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又问了一句,但白发老头儿还是不回答,就那样坐着。我一头雾水,白发老头儿把我喊过来,就为了在这儿干坐? 时间在慢慢的流逝,我浑身上下不自在,可白发老头儿却始终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从子时之后,一直坐到快要拂晓,白发老头儿就没有变过姿势。 看看时间,我也该返回了。 “你……走吧……” 白发老头儿终于开口了,他应该很多年都没有说过话,口音生硬沙哑,一晚上就说了仨字。 我心底不住的苦笑,折腾了半夜,最后就等来这么三个字。 不过,我没有反驳,也没有再追问。我总觉得,白发老头儿虽然神智不清了,但他应该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情。 “老人家,我先走了。” “三天之后……你再来……” 我走出七阴塔,顺手关好了塔门,一溜烟的回到住处。 我一直在琢磨白发老头儿的意图,可是,我看不透这个疯老头儿,他说了三天之后再让我去,我也不打算爽约,他如果真有什么目的,迟早都会暴露的。 阴山谷的人果然开始筹备婚礼,他们从山外运进来不少东西,新房也基本竣工,整个山谷里到处挂着红灯笼。 一想起这个,我就觉得脑仁疼,可偏偏又没有反抗的余力。 度日如年的熬过了三天,到了半夜,我重新来到七阴塔,等子时之后,石塔里的机关自行启动,我就顺着小洞钻了进去。 “老人家,我来了。” 我轻轻的走到铁笼跟前,白发老头儿听到我的脚步声,肯定也能分辨出我的声音,像他这样的瞎/子,听觉是很灵敏的。 可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白发老头儿似乎又发疯了,猛然一挺身,直接从铁笼的角落朝我扑过来。 白发老头儿撞在手腕粗的一排铁条上,我赶紧后退了两步,他却不肯罢休,在铁笼子里发狂一般的连撞带打。 “想要我的盒子……痴心妄想!别打这只盒子的主意!” “老人家,我可没打什么主意。”我一听,就知道白发老头儿说的肯定是他背后的那只铁皮盒子。 白发老头儿好像认定了我贪图他的盒子,在铁笼子里不断的撞/击,那样子,真的让人很害怕。 我朝后躲了几步,劝也劝不动,拦也拦不住。白发老头儿在笼子里至少疯了有半个时辰,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耗尽了,才气喘吁吁的瘫倒在地。 抓住这个机会,我急忙凑近了一点,小声说道:“老人家,你先不要急,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贪图你的东西。” 白发老头儿又不说话了,一个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间又这样白白的流逝,我看着又到了临近拂晓,无奈之下,只能准备返回。 “你等等!” 在我即将辞别的时候,白发老头儿喊住了我。 “老人家,有什么事?” “什么也不要问,我的盒子,给你。”白发老头儿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就要解开身上的那只小盒子。 他身上的铁链好像有一把小小的锁,白发老头儿手指颤动了几下,打开这把锁。锁打开了,那只扁平的铁皮盒子,就应声落地。 “你?”我顿时迟疑了,白发老头儿显然把这只小盒子看的比命都要重,可是现在说给就直接给我了。 “冥冥之中,自有天数,我认定了你,就信你不会食言。”白发老头儿微微侧着脸,把那只小盒子递了出来:“盒子拿去,交给一个叫童虎的人。” “童虎?”我又是一惊,这白发老头儿是什么人?他肯定认识我爹,这只盒子并不是给我的,而是让我转交给我爹。 “拿去,交给童虎,什么都别问,问的多了,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对于白发老头儿来说,这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我爹,他跟我爹必然早就认识,而且很熟。我一时间有点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把爹的事情告诉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 “老人家……” 我刚想开口,白发老头儿抓着笼子上的铁条,凶巴巴的沉声说道:“走!有人来了!我信你!你莫要辜负了我!就算死,也要把这只盒子交给童虎!” 一听说有人来了,我心里顿时一阵惊恐,什么都来不及说了,把铁皮盒子揣到怀里,匆匆忙忙从洞口爬了出去。 钻出洞口,我在塔门边朝外看了看,暂时没有看到人,但一刻都不敢停留,风驰电掣般的飞跑了回去。 等我跑回住处的时候,心还在噗通噗通的乱跳,这只铁皮盒子,现在变的像个烫手的热山芋,我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最后,把铁皮盒子藏到了房梁上面。 七阴塔那边的事情,似乎真的被人察觉了,天还没有亮,苏家的人就到了我这儿,在屋子里翻腾了一阵子。这段时间我很老实,在院子外面看守的人本来已经撤走了,可这一次,门外又多了几个看守。 我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找对方询问,但没人理我。 平时到了早饭时分,就会有人送饭,但今天送饭的人迟迟未到,我心里感觉很不踏实,做贼似的,始终有些心虚。 送饭的人没来,阿俏倒是风风火火的来了,一见面,她就急匆匆的问我,这几天有没有到那座石塔去。 我肯定矢口否认,顺势又问了问阿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爷爷发了好大的脾气,带着人到石塔那边去了,我听五姑说,不知道是谁违背了家规,私自进了石塔。” 第51章 不速之客 阿俏的话让我又是一阵心虚,我私自去七阴塔的事情,不能让苏家的人知道。 “我每天如果外出,那也是跟你一起出去的,别的时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我知道,好了,先不说这些了。”阿俏微微皱起眉头,又咬了咬嘴唇,说道:“你看见阴山谷里面到处张灯结彩了没有?我爷爷说了,正月的时候,就……就叫我们完婚……” 一提这件事,我就头大如斗。跟阿俏结婚,我心里不愿意,并不是嫌弃阿俏这个人,只是因为我知道,苏家没安什么好心。 可这是苏磅礴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逆改。 “我从来没想过,这么早成家,更没想过,我爷爷叫我嫁给谁,我就要嫁给谁。” “要不然,你再去跟你爷爷说说,这门婚事,先算了吧……” “你什么意思!?”阿俏顿时就恼火了,瞪着我,说道:“我不嫌弃你,你还来嫌弃我?你以为我想嫁给你?” 阿俏一发火,我就不说话了,跟她没有道理可讲。 阿俏很生气,扭头离开了,我也顾不上去哄她,七阴塔的事情,一直弄的我心神惶惶。 不过,苏家的人应该没有过多的怀疑我,在他们看来,我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无用之人。 过了两天,七阴塔这件事好像平息了,几个看守闲聊的时候,我听他们说,七阴塔那边多加了岗哨,日夜有人在守护,以后再想靠近七阴塔,估计就很困难了。 那个白发老头儿是什么人,跟我爹是如何认识的,又是如何被苏家给困在阴山谷的,已经成为不解之谜,我以后没机会再去找他询问。 现在唯一能查找一点线索的,就是那只铁盒子了。 入夜之后,万籁俱静,我悄悄把铁盒子从房梁上取了下来。 这是一只存放时间很久的铁皮盒子,表面已经生锈了,我翻来覆去的看了看,铁皮盒子上面,有一个奇形怪状的锁。 这把锁,是镶嵌在盒子上的,锁上面,还有一个圆溜溜的红点。 “千机锁。” 小狐狸在旁边看了看,就认出这是一把很罕见的千机锁。 千机锁应该是最难打开的锁,其实,这么小的铁盒子,用外力撬动,也能把铁盒子给强行打开。但千机锁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外力强行开锁,盒子里的机括会自行触发,把里面所装的东西给毁掉。 千机锁上,还有加持,只有锁的主人,才能亲手开启。 “那你的意思,这只盒子是打不开的?” “千机锁不是跟你开玩笑的。”小狐狸摇了摇头:“打不开的。” 我试着用手指在千机锁上按了一下,万万没想到,手指这么轻轻一按,盒盖竟然啪嗒一声,露出了一道缝隙。 陈旧的铁皮盒子一打开,就透射出一片淡淡的金芒,我只觉得眼前金光闪耀,一眼看到,盒子里面装着一块小小的金牌。 这块牌子入手很沉,显然是黄金打造的,牌子的形状有点奇怪,上面隐约还有两行字迹。 在这一瞬间,我的思绪起伏,难以平静,心想着怎么会是这样? 金牌上面赫然刻着童山遥这三个字,我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叫童山遥的人,金牌上的名字,毫无疑问就是我的名字。 名字的下面,是我的生辰八字,一字不差。 此时此刻,我纳闷到了极点,这只铁盒里的金牌,为什么会有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这东西,不能轻易的泄露出去,如果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里,没准会给自己带来祸端。 这块金牌,让我一脑袋疑问。 我不敢把金牌留在外面,重新装回铁盒,又藏到了房梁上。 现在我已经来不及再去考虑金牌,这事情不是三天两天就能找到真相的。我现在考虑的,是怎么应付即将到来的婚期。 和阿俏的婚事,可能没有改变的余地,我忍不住在想,真要是入赘到了阴山谷,以后的半辈子,或许就要过暗无天日的生活。 婚期是在正月十九,这是苏磅礴选定的日子,对于婚事,阴山谷虽然准备的很充分,但他们不打算宴请宾朋,自己家里热闹热闹也就算完事了。 正月十五这天中午,苏磅礴还有苏家几个头面人物在一起吃饭,把我和阿俏也喊去了,这顿饭吃的很别扭,一桌子人都在关心阿俏如何如何,却没人问问我心里是什么想法。 吃过饭,苏磅礴说了说婚礼的具体过程,他的话还没说完,有人就匆匆忙忙的进来通报,山外来了客人,指明了要见苏磅礴。 “年还不算过完,就有人拜山,是什么人?” “回家主,是三元号的杨宇轩。” “三元号?” 我在旁边没说话,不过三元号的名头,我却是听说过的。 三元号是周近几百里最大的一个钱庄,三元号的主人姓杨,杨家是本地的豪门,家族从几代之前已经发迹,前后出了几个很精明的主事者,生意越做越大。 人家都说,三元号杨家,金山银海,钱多的花不完,是这附近首屈一指的财阀。 对于杨家的突然到来,苏磅礴很是意外。他跟杨家的家主杨宇轩认识,不过交情不算深,在这个节骨眼上,对方登门拜访,苏磅礴就猜不出他们的来意了。 三元号的人已经到了外面,苏磅礴一点头,有人就把杨宇轩给引了进来。 杨宇轩得有六十六七岁的年纪,大富大贵之家,保养的很好,精神矍铄,满面红光。明面上看,他是个生意人,但杨家经营钱庄,还经营古玩,这两个行当跟江湖人脱不开干系。 所以,杨宇轩也算是个老/江湖了,跟苏磅礴一见面,寒暄了几句,立刻就进入了正题。 “苏家老哥,开门见山吧,去年定东陵的事情,老哥肯定是知道的。” “定东陵?你说的是孙大帅开了定东陵的事情?” “没错,孙大帅开了定东陵,把地宫里的陪葬一扫而光,这件事,多少江湖朋友都大眼珠子盯着的,不瞒老哥说,当时,我也派了人,去了定东陵一趟。”杨宇轩摸了摸白胡子,说道:“听人说,是童虎帮着孙大帅喊开了帝陵的龙门。” “是有这么个传闻,不过,你也知道,我是个残废,两条腿不中用了,定东陵的事情,我也只是耳闻。” “我还听人说,童虎在定东陵马失前蹄,他的独生儿子,是被人给带到阴山谷了。” 第52章 一幅古画 我坐在下首,一直闷着头没出声,等听到杨宇轩的话之后,猛然打了个哆嗦。 我跟杨家的人素昧平生,以前见都没见过,可对方一到阴山谷,直接就询问我的下落,让我心里慌慌的。 苏磅礴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杨宇轩说的够直白,但苏磅礴连脸色都没变。 “说着定东陵,怎么又扯到童虎身上了?” “只是听说而已,专程过来问问。”杨宇轩被苏磅礴不软不硬的挡了回来,丝毫都不介意:“我找童虎的儿子,有些事情,只要找到了他,一切都好说,三元号别的没有,钱却多得是。” “杨老板果然财大气粗,我们苏家没有杨家阔气,却也不缺那仨瓜俩枣的。” 站在苏为仁身后的五姑,不阴不阳的又把杨宇轩给顶了回去。 但是,五姑这么一说,其实等于默认了我就在阴山谷,杨宇轩是多精明的人,从五姑的话里听出了破绽。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不过,苏磅礴说的没错,就因为我爹的原因,现在外头到处有人找我。 说实话,我现在一门心思就想从阴山谷逃出去。但是,和阿俏的婚期就剩几天时间了,阴山谷是要借用我这罕见的命格,他们肯定不可能轻易把我交出来。 “这世上所有的事,其实都是生意,都是交易,只要有的谈,那就有商量的余地。”杨宇轩不急不躁,被五姑顶撞了也不动怒,接着说道:“我收到的消息,应该是没错的,童虎的独生儿子童山遥,是被带到阴山谷了,老哥,你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前辈,不会连这点事都不敢认吧?” “做人做事,千万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定东陵的事,已经传开了,帝陵的龙门,是童虎喊开的,天底下只有他,才有这个本事。真要对这个感兴趣,你也应该是去找童虎,如今找他儿子,是什么道理?” “童虎是不是喊开了龙门,我不在乎,我只想找到他儿子童山遥。”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杨宇轩直接把话挑明了,那意思很明白,他是想让阴山谷交人。 苏磅礴没有说话,身边的五姑看看苏磅礴的脸色,就知道,这件事没商量。 “三元号远道而来,要是缺吃少喝,我们阴山谷肯定款待,不过,吃饱喝足之后,就请回吧。”五姑眯着眼睛,望着杨宇轩说道:“既然知道童虎的儿子在阴山谷,我们也没什么好瞒的。不过,还是得告诉你,童家跟我们苏家,有些渊源,童虎的独生儿子,要娶我的侄孙女,再过几天,就办喜事了。对了,杨老板,你要是有空,留下来喝杯喜酒也无妨。” 在场的都是老/江湖,一个个沾上毛比猴都精,杨宇轩自然听得出五姑的意思,这是毫不客气的拒绝了他的要求。 “喜酒就不喝了,我这次来,带了点小玩意,只不过不知真假,苏家老哥,帮忙掌掌眼。” 杨宇轩身后的随从,取出了一卷裹在狭长布袋子里的画轴。 “字画?”五姑瘪着嘴,颇为不屑:“走江湖的人,可不喜欢这种文绉绉的玩意儿。” “打开看,看得上,我们再谈,看不上,我转身就走,如何?” 杨宇轩一挥手,两个随从就把画卷解开,慢慢的舒展开来。 这显然是一副有年头的老画儿了,纸张已经泛黄。我也不接触这些文人墨客玩的东西,但是,古老的画卷刚一打开,我就感觉一股阴沉沉的气息,急速的蔓延到了四周。 画卷不知出自何人之手,两尺宽,四尺长的画卷里,刻画了不下百余人物。 画中人形色各异,有的打幡,有的撒纸钱,有的抬棺材,棺材后面还有一堆男女老少。 不用细看就知道,这画的就是一支送葬的队伍。 我有些纳闷,人家画画,画的大多是山水田园,君子仕女,这幅画可倒好,直接画了送葬的队伍,别提有多晦气了。 “这是!”苏磅礴一向淡定,城府很深,喜怒不形于色,可是,在他看到这幅古画的一瞬间,眼睛立刻睁圆了,神情也有些失控,脱口说道:“这是!这是殡葬图!?” “没错,是殡葬图。”杨宇轩说道:“传闻阴山谷有幅祖传的殡葬图,只不过早年间遗失了。也是机缘巧合,这画不知道辗转了多少年,恰好被我遇见,花了些钱,买了下来。” 苏磅礴连话都顾不上回了,一拍小木车,来到殡葬图跟前,上下左右仔细的观摩着。 “没错,没错这是殡葬图,真的是殡葬图” 这幅画看着很丧气,估计白送别人,人家也不要。但对阴山谷苏家来说,这却是万金难换的宝贝。 我明显看到苏家的几个头面人物,包括平时一脸孤冷的五姑在内,都显得很激动。 毫无疑问,这幅丧眉耷拉眼的古画,对苏家来说,一定有极其重大的作用和意义。 苏磅礴肯定也在考虑,霸王卸甲的命格,究竟能不能让女方家族发达兴旺,还是个未知数,可这幅殡葬图,却实打实的摆在面前。 “就是这幅画,换童虎的儿子,苏家老哥,你斟酌。” 苏磅礴太想把这幅阴山谷遗失的古画给收回来了,他就那么简短的一思索,直接点头就答应了下来。 我心里很苦闷,也很恼火,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但苏磅礴把我当成货物,一句话,就用我换了这幅古画。 我恼火,却没有开口,知道开口反驳也没有任何结果。 我这边忍住了,身边的阿俏却很生气,呼的一下站起身,横眉竖眼的望着苏磅礴。 “爷爷!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把童山遥当什么?把我当什么?你死活让我嫁给他,现在家里上上下下把什么都准备好了,我娘也一个劲儿的劝我,要听你的话,可现在人家拿张擦屁/股都嫌硬的破纸,就把童山遥给换走了!?” 第53章 势不可挡 阿俏显然生气了,而且语气里面还有一丝悲伤,或许,只有到了这种关头,她才知道,无论是我,还是她,在利益面前,都是一枚棋子而已。 “阿俏,不要胡闹,这件事,跟三元号说好了。婚事可以不办,你不是一直想自己挑选个如意郎君?这次爷爷答应你,以后随你心意,让你自己去选。” 苏磅礴对这张殡葬图的重视,显然超过了我和阿俏的婚事。 “我一辈子都不嫁了!” “阿俏!”苏磅礴看阿俏说话没有轻重,面子上挂不住,加重了语气,呵斥道:“先出去,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爷爷!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出尔反尔,还来凶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不要理你们这些人!” 阿俏觉得自己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又气又急,眼圈顿时红了,哭着跑了出去。 “小孩子不懂事,咱们商量好的事情是不会变的。”苏磅礴也被气的不轻,轻轻喘了口气,指着我对杨宇轩说道:“这个就是童虎的儿子,童山遥。” “童虎的儿子,果然一表人才。”杨宇轩达到了目的,心情似乎很舒畅,微微一笑,说道:“今天这事办的顺畅,苏家老哥,谢谢了。” 两人达成了协议,杨宇轩可能也不想在这里久留,当即要走。我心里说不上是紧张,还是轻松,一直都想离开阴山谷,现在终于能走了。 “我身上的阴山血毒,还没有清完,还有,我爹的棺材,还在阴山谷,我得带走。” “阴山血毒的解药,这就给你,你爹的棺材,你也带走,留在阴山谷没什么用……” 就在这个时候,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轰鸣,紧跟着,脚下的地面仿佛轻轻一颤。 这异常的变动让在场的人都停了下来,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猛然间,一阵沉闷的钟声,从阴山谷的正中间响起。 悠扬的钟声传来,苏家人又是一怔,就连苏磅礴都流露出一丝诧异的神情,几个人忍不住朝着窗外望去。 这是阴山谷的示警钟,平时轻易不会动用,除非是遇到了危险紧急的情况,才会敲响大钟,让阴山谷所有的人有所防备。 一旦大钟响起,就说明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这口钟,已经很多年没响过了,阴山谷的年轻人甚至从出生开始,都没有听过钟声。 “谷里发生什么事了?去看看!” 两个苏家人迈步冲出屋子,顺着钟声响起的方向跑了过去。杨宇轩原本打算要走的,可是,阴山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暂时不好妄动。 片刻之间,从远处传来了一阵喧嚣嘈杂声,屋子里的人顺着窗户望去,看到一大帮子苏家的汉子,在围追堵截一个人。那人被围在正中间,东跑西跑,颇为狼狈。 但是,谁也抓不住这人,每每被围堵的严严实实的时候,他总能从仅有的缝隙中一闪而过。 外面乱成了一锅粥,被围堵的人胡乱冲/撞,渐渐的,顺着这条路就奔过来了。 这时候,我已经辨认出来,那个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的人,竟然是被关在七阴塔铁笼里的白发老头儿。 这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景,我本以为苏家的人严加看守七阴塔,以后就没有再见到白发老头儿的机会了。可没想到才过了没多久,白发老头儿竟然从铁笼里脱困而出。 白发老头儿看着还是疯疯癫癫的样子,却跑的飞快,一堆人都拦不住他。 转眼的功夫,他已经顺着前面的路,直接冲到了屋子外头。 屋子里的人都有些紧张,苏磅礴也动容了。杨宇轩不认得这个白发老头儿,神情还算镇定,他的随从都是高手,一看见有情况,立刻挡在了杨宇轩身前。 “童家少爷,到这边来。”杨宇轩很在意我的安危,轻轻一拉,把我拉到他身边,小声说道:“不用慌,无论如何,我都会保你周全。” “他怎么出来了!”五姑也变了脸色,急忙对身边的人喝道:“挡住他!先挡住他!” 屋子里的苏家人都跑了出去,在屋门外试图阻拦白发老头儿。 白发老头儿虽然疯癫,而且眼睛也瞎了,可手下的功夫却似乎一点没落下,威猛异常,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可以想象的到,如果白发老头儿没被困在阴山谷这么多年,该是何等的人物。 就那么一转眼的功夫,白发老头儿把门口的几个人全都打倒,一摸门框,直接闯了进来。 门外的苏家人跟着就涌了进来。白发老头儿闻声辩位,转身两拳,两个膘肥体壮的汉子立刻像是麻袋一样被打了出去。 就在这一刻,我看见白发老头儿脑袋上那只鬼头面具,好像已经不在了。 门外的苏家人冲不进来,就剩下苏磅礴和五姑两个人。五姑看见白发老头儿的时候,神情很不自在,又急躁,又有点害怕。但苏磅礴的两条腿废了,走路都走不成,五姑没有办法,只能挡在前面。 “外头的人!快进来!”五姑护住苏磅礴,扯开嗓子呼喊援兵。 当白发老头儿听到五姑的呼喊时,猛然一转头,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庞上,仿佛萌生出一股很复杂的表情。 白发老头儿如龙似虎,直接冲向五姑。五姑的功夫不弱,只不过,在疯癫如同发狂一般的白发老头儿面前,五姑依然不是对手。 两个人就斗了三五招,五姑的手腕就被白发老头儿给抓住了。 “我记得你的声音。”白发老头儿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就是你,在我头上钉了鬼头面具!” 五姑一言不发,面孔吓的惨白。我大概能听出来,白发老头儿绝对不是一般人,阴山谷的人当年可能是阴谋诡计暗算得逞,才把白发老头儿给困住了。 五姑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白发老头儿兜头就是一拳,这一拳的力道大的出奇,五姑就算钢筋铁打的,也承受不住,白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第54章 亮法宝 五姑虽然已经昏厥了过去,但白发老头儿还是死死的抓着她不肯松手。 可能是五姑的声音,勾起了白发老头儿的零星回忆。神智不清的人,不可能把过去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但白发老头儿当年必然是被苏家暗算的,这段往事,已经烙印在他的心里。 “除了她,还有谁?”白发老头儿侧着耳朵,倾听屋子里的动静:“还有谁当年害我?” 屋子里没人回答,苏磅礴不开口,杨宇轩是个外人,肯定也不会主动惹事。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这个时候跟白发老头儿打招呼,想了想,我还是压下了这个念头。白发老头儿给我的铁盒子,还在住处藏着,要是跟他一打招呼,苏磅礴必然猜到前段日子偷偷潜入七阴塔的人是我,那就麻烦大了。 “要是再没人跟我说,是谁拿大笼子把我关起来的,我就把这老太婆撕成两半!” “不要逼人太甚。”苏磅礴看着白发老头儿压制众人,面子上愈发挂不住。堂堂阴山谷,被一个瞎眼老头儿逼的没办法,当着杨宇轩,苏磅礴终于忍耐不住,一拍小木车,亲自奔着白发老头儿而去。 “我也记得你的声音!”白发老头儿侧着脸,嘴角那丝冷笑越发明显:“害我的人里,有你!” 苏磅礴根本不答话,小木车到了白发老头儿跟前,苏磅礴一振手臂,拳头如龙出水,声势惊人。 这老家伙的双腿是废了,但是双手上的功夫却很强,我替白发老头儿捏了把汗,害怕他招架不住。 白发老头儿的确是一号人物,抬手把五姑丢到一旁,跟苏磅礴斗在一处。 两个人岁数都这么大了,却老当益壮,翻翻滚滚的斗了十几招,谁也奈何不得谁。不过,我在旁边看着,能看出个大概。苏磅礴毕竟吃了双腿不能移动的亏,俩人表面旗鼓相当,苏磅礴实则已经落在下风。 苏磅礴落败,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能看出这一点,苏磅礴自己心里肯定更清楚。我正替白发老头儿高兴,苏磅礴突然拍着小木车朝后一退。 木车停下来,苏磅礴整个人都不动弹了,他不动,就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白发老头儿就靠着耳朵听声辩位,没有动静,白发老头儿肯定会很被动。 苏磅礴默不作声,右手从身上抽出一根一尺来长的铁刺,我疑心苏磅礴要耍阴谋诡异,谁知道,他竟然慢慢的,悄无声息的从小木车上站了起来。 他这么一站起来,屋里屋外的人都露出了惊诧的表情。所有人都知道,苏磅礴的双腿医治不好,瘫痪了这么多年,可谁也没想到,苏磅礴竟然直接从小木车上立身而起。 苏磅礴手里拿着那根铁刺,脚步如猫,一点点靠近白发老头儿,白发老头儿听不到声音,自然不知道苏磅礴已经无声无息的靠近了自己。 当那根锋利的铁刺距离白发老头儿的后心只剩两尺远近的时候,苏磅礴觉得时机已到,这么近的距离,突然发难,白发老头儿绝对躲避不过。 尖利的铁刺如同一条毒蛇,猛然发力,朝着白发老头儿的后心刺了过去。 我忍不住想要出声提醒,却没想到,不等我开口,白发老头儿电光火石般的回过身,两根手指稳稳的夹住了苏磅礴手中的铁刺。 就在这一瞬间,我看见白发老头儿那双全是眼白的眼眶里,突然翻出了一双黑眼珠。 不仅我大吃一惊,苏磅礴也大吃一惊。苏磅礴装残废,已经很让人意外,白发老头儿竟然也是在装瞎/子。 面对白发老头儿这种级数的高手,任何疏忽都会导致严重的后果。白发老头儿另只拳头一冲而出,重重落在苏磅礴的胸/口。 这一拳的力道,仿佛有千百斤,苏磅礴整个人都被打的倒飞出来,落地之后,还没来得及翻身爬起,噗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你装瞎!!!” “只许你们害我?不许我装瞎/子?”白发老头儿得理不饶人,一个箭步又冲向苏磅礴。 这一场争斗虽然只是短短片刻,却波折迭/起,让人始料未及。不得不说,这两个老家伙藏的都够深的,尤其白发老头儿,神智虽然不清,可装傻充愣韬光养晦的本事,却一点都没忘。 屋子外面的人都等不住了,全都涌了进来。白发老头儿迫不得已,转身三拳两脚,把他们全都逼退。他的目标很明显,就是苏磅礴。 苏磅礴踉跄着退到了墙角,被逼到这一步,他也动怒了。 “不要以为阴山谷是好欺负的!” “那我今天就平了你们阴山谷!” 白发老头儿的面庞有些扭曲了,被困在七阴塔下那么多年,今天一旦脱困,肯定会不计代价的找苏磅礴复仇。 苏磅礴知道白发老头儿绝对是不死不休,猛然咬了咬牙,一把拿起了刚刚交换来的殡葬图。 “这幅画,你认得吗!逼的急了,最多鱼死网破!” “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白发老头儿根本不管苏磅礴手里的那幅古画,身躯里杀气四溢而出。 苏磅礴双臂舒展,唰的一下子,打开了手里的殡葬图。 这幅倒霉画儿一打开,又是一片阴森压抑的气息飘散了出来。 这股气息,如影随形,把在场每一个人都笼罩其中。杨宇轩的手下退后的两步,把我和杨宇轩紧紧的挡在身后。 阴森的气息不断的弥漫着,我感觉自己连气都快喘不上了,紧跟着,我耳边好像听见了一阵隐隐约约的响器声,宛如民间老百姓家里办白事时请的响器班子。 古老的殡葬图在轻轻的忽闪着,仿佛飘动着一片昏沉的黄光,让人睁不开眼睛。 朦朦胧胧之间,我的头皮一麻,因为我看见画儿里那些送葬的人,仿佛都在动。 画卷中那支送葬的队伍,如同要从里面走出来一般。 第55章 终于逃离 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样的稀奇事。一张不知道多少年前留下来的古画,画里的人似乎全部要活过来。 画卷在不断的飘动,画里的人影,也跟着一起变幻,与此同时,耳边还能听见隐约的呜哩哇啦的响器声。 偌大的屋子里,一时间愁云惨雾,阴风缭绕。 这张陈旧的古画,此时所散发出的威压,让人难以想象。我的视线有一点模糊,隐隐约约,我感觉古画里那支送葬队伍,能把人的魂魄都给带走。 没有人能够抗衡这种压力,即便白发老头儿也不能。他虽然功夫很高,可面对殡葬图,白发老头儿仍旧无力硬扛。 白发老头儿当机立断,看着无法跟殡葬图抗衡,二话不说,直接一纵身,从旁边破窗而出。 能威胁到白发老头儿的,也只有殡葬图了,剩下那些苏家的人,都不是白发老头儿的对手。一帮人虽然还是吆五喝六的在后面追击,却根本没有一点用处。 站在墙角的苏磅礴松了口气,一直到这时候,我才明白,苏磅礴为什么不计代价要拿回这张殡葬图。 这幅见鬼的古画只要在手里,强敌就无法攻破阴山谷。 “杨家兄弟,这弄的一团糟,对不住了。咱们谈好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殡葬图是我们阴山谷的祖传之物,我留下了,童山遥就在这儿,你带走。” “老哥,原来你的双腿,早就治好了,可喜可贺。”杨宇轩被这么一闹腾,显然也不想在这儿呆了,拱了拱手,说道:“我就不叨扰了,告辞。” 说实话,我肯定不想让人当成货物一样换来换去的,不过,看着杨宇轩,比苏家的人应该厚道一点,不管怎么说,我也想先离开阴山谷。 走出屋门的时候,杨宇轩小声对我说道:“童家少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为了找你,我费尽周折,咱们先从这里走了再说。” “杨先生,大恩不言谢,我这里还有件事,必须要办。我爹他……他去世了,灵柩如今还在阴山谷,我要给我爹扶棺,葬回我家的祖坟去。” 杨宇轩肯定不想节外生枝,不过,他略一沉吟,还是答应了下来。 杨宇轩对我的事情还是很上心的,专门交代了一声,苏家的人给我拿了阴山血毒的解药,连着服用十天左右,阴山血毒就可以完全清除干净。 我急忙回到了原先的住处,把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又找苏家的人要了一辆大车,装上我爹的棺材,然后带着小狐狸跟着杨家人,离开了阴山谷。 在阴山谷被扣押了这么久,猛然离开之后,感觉豁然开朗,连心情都好了很多。 等离开了阴山谷,我才知道,杨宇轩有备而来,山谷外头聚集着三四十个人。三元号财大气粗,请来的都是好手。 “童家少爷,咱们边走边聊。”杨宇轩邀请我一起上了他的马车,笑着说道:“跟苏磅礴打交道,不能不多个心眼,多点防备。” 坐上马车之后,我心里直泛嘀咕,殡葬图那么要紧的东西,杨宇轩都舍得拿出来,说明下了血本。他花这么大的代价,把我从阴山谷交换出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虽然看着杨宇轩比苏磅礴好打交道,可是,不把他的目的弄清楚,我心里始终是不踏实。 我就琢磨着,寻找个机会,先问问杨宇轩。 杨宇轩这种豪门财阀,生活无尽奢侈,就这么一辆马车,已经让人叹为观止。马车非常宽敞,两个人对面而坐,中间还能摆下一张桌子。外面天寒地冻,马车里有两只暗炉,暖融融的。 杨宇轩从一只红木食盒里取出了精致的酒菜,摆在桌上跟我对饮。他是有身份的人,但没有什么架子,最起码跟我交谈时,语气温和,平易近人。 一瓶酒喝完,杨宇轩又拿了一瓶,趁着这个机会,我试探着问道:“杨先生,这次感激你把我从阴山谷带出来,又答应让我安葬我爹,只是,我还是想问问,杨先生,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你是个直性子,心里不藏话,直来直去的,我喜欢。”杨宇轩给我倒了一杯酒,沉吟了一下,说道:“实话实说,这次我千方百计找你,的确有事,这事情,我之前其实和你爹商量过,但你爹没有答应。” “跟我爹商量过?” “那是一年前,我跟你爹不熟,托人辗转说情,才跟你爹见了一面。” 杨宇轩这么一说,我倒是很好奇。我爹之前很少在家,一直在外面奔波,他出去办事,从来都不会告诉我,如果杨宇轩不说的话,我根本不可能知道,他以前跟我爹还商量过。 “童虎是风水大家,久闻他的大名,只是没机会深交,去年定东陵的事,我知道,可没想到,他会为此……” “杨先生,你一年前跟我爹商量的是什么事?” 我一问起这个,杨宇轩的神情,似乎有一点为难,自己慢慢喝了杯酒,才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是霸王卸甲的命格,这种命格,五百年都不一定出一个。” 杨宇轩这么一说,我心里反倒踏实了一点,果不其然,对方也是冲着我的命格而来的。 “我有个女儿,命数不好,是暮色如阳的命格。” 暮色如阳这种命格,跟我的命格恰恰相反,前半生坎坷波折,如果能硬熬过去,到了下半生,运势就会蒸蒸日上。 但熬过前半生,谈何容易。 杨宇轩这个女儿,虽然从小生在富贵之家,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但生来体弱多病,每天拿药当饭吃。 杨宇轩找过很多名医,却总是治不好,后来遇见了懂命格的高人,才知道这是命数的问题,哪个大夫都束手无策。 一听到这儿,我的脑袋又大了一圈,杨宇轩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来意其实已经非常明显。 第56章 疯子驾车 毫无疑问,杨宇轩看上的,也是我的命格。嫁衣命格,对女方有极大的好处,是运势转变的开始。 刚从阴山谷逃出来,躲过了跟阿俏的婚约,现在又上了杨家这条船,我一肚子苦水,却倾吐不出。 杨宇轩花了那么大的代价,用殡葬图把我换回来,我没办法开口拒绝。 “童家少爷,这件事,你不用急,时间还长着,你慢慢的考虑考虑。” 杨宇轩在开导我,他已经把话都说的很明白,我去了杨家,他们肯定不会亏待我,杨家除了三元号钱庄,还有别的不少生意,只要我愿意,杨家名下的生意,随便挑选。 不过,杨宇轩也没逼着我马上表态,这让我多少轻松了一点。 “童家少爷,说句题外话吧。”杨宇轩掀开窗帘,朝外看了看,压着声音说道:“你爹的事情,我没料到会是这样。” 杨宇轩寻找我爹,其实就是为了跟我爹提亲。我爹去了定东陵,杨宇轩也赶紧派人赶了过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杨家财大气粗,虽然明面上斗不过孙大帅,不过暗地里还是疏通关系,收买了孙大帅手下的人。 杨宇轩此刻的讲述,竟然真的印证了我之前的推断。其实,在定东陵被盗挖之后不久,我爹就消失了一段时间,没有人知道我爹去了什么地方。 我爹被阴山谷的人找到,是他再次返回定东陵的时候。 这段时间,我爹去了何处,依然没人知道。 但我回想着爹在灵堂里和我交代的两句话,心里就有数了。他悄悄离开定东陵的那段时间,一定是去了那个叫青石山的地方。 外界有人传言,我爹从定东陵里带出了非常要紧的东西,所以才被孙大帅的人不断搜捕。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去想,我爹或许真的带出了什么东西,然后送到了青石山。 心里想着这些,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过去的点点滴滴,眼眶一阵酸涩,忍不住又要流泪。 杨宇轩可能看出我的神情有点凄苦,安慰道:“不用担忧以后的生活,杨家略有家产,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会护你周全。” 我正想说话,不断行驶的马车骤然间放慢了速度,似乎是遇见了什么情况。 马车的速度一放慢,车子后面跟随的杨家人,仿佛也如临大敌。 我赶紧从车窗伸头朝外看了看,这时候正在黄昏时分,夕阳夕照。我一伸出头,就看见身后的山路,有人骑马疾奔而来。 山路上只来了一匹马,一个人,杨宇轩他们稍稍放松了戒备。 “童山遥!你出来!” 骑马的人一靠近,就放开嗓子喊了一声。 我的脑壳一晕,看见是阿俏骑着马追了过来。 “阿俏。”我没想到阿俏会骑马跑这么远的路,一路跟到了这儿。 “这是苏磅礴的孙女,你们俩之前是有婚约?”杨宇轩倒是很讲道理,自己从马车上下来,说道:“事情都是苏磅礴做主的,可人家既然追来了,也得给她个说法,你跟她谈谈吧。” 杨宇轩下了马车,阿俏一言不发,沉着脸翻身下马,一步冲上马车。 “童山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看着杨家有钱有势,所以就跟着他们走了,是不是?” “阿俏,我不是那样的人。” “你不是这样的人,怎么人家一来,你就跟着他们走了!” “我有自己选择的余地吗?”我满脸苦涩,也不想再辩解什么。 阿俏是很生气,可是她也知道,苏磅礴一句话,就能决定我的生死去留,根本由不得我。 过了好一会儿,阿俏才抬头看看我,说道:“以前,我娘不止一次跟我说过,人这一辈子,总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时候,要做很多自己原本不肯做的事情。那时,我还不信,我总觉得自己的事情,自己当然可以做主。可是这一次,我真的知道了,我娘说的,是对的。” “阿俏……”我回想起自己在阴山谷的这段时间,虽然阿俏平时没少跟我发火,动不动就耍大小姐脾气,可她跟苏磅礴,跟五姑,还是不同。 她对我没有别的任何心机,直来直去,有几次,还对我有所关照。 看着阿俏失神的样子,我心里也不怎么好受。 “这瓶解药,给你。”阿俏从身上取了一个小瓷瓶,递给我,说道:“我追了这么久,本来就是给你送药的。你离开阴山谷时拿到的解药,不要吃。” 接过阿俏递来的瓷瓶,我心头顿时一阵雪亮。阴山谷的人还是没安好心,故意给我假解药,如此一来,就算杨宇轩把我给带走,过些日子,阴山血毒发作,杨宇轩还要再来阴山谷求他们帮忙。 “阿俏……” 我的话刚说了一半儿,马车外面好像又出现了骚乱。最开始,我以为是阴山谷的人跟着阿俏一起来了,可等伸出头看了看,却发现竟然是白发老头儿。 白发老头儿神出鬼没,也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杨宇轩和他手下的几个人都在阴山谷见识过白发老头儿的功夫,看见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儿一出现,一帮人立刻护住了杨宇轩。 但白发老头儿应该不是冲着杨宇轩来的,那么多人都全力护着杨宇轩,马车这边就没人管了。白发老头儿飞身如电,一口气冲到了我和阿俏所坐的这辆马车跟前。 赶车的车夫站在车边,还想阻拦白发老头儿,被白发老头儿一脚给踹到一旁。 “老人家!”我伸出头,跟白发老头儿打了个招呼。 “我来驾车,坐稳,老快了。” 白发老头儿不知道还记得不记得我,反正也没多说话,一扬鞭子,驱使着马车奋力向前。 我和阿俏还留在马车上,下也下不来。白发老头儿不要命一般催动马匹,马车在狭窄的山路之间跑的飞快。 “老人家!慢点!慢一点!” 白发老头儿充耳不闻,马车跑的越快,他似乎越兴奋,杨家的人一通惊慌,白发老头儿赶着马车跑了一大截,杨家的几个人才骑着马开始追赶。小狐狸担心我的安危,跳上一个人的马背,跟着一起朝这边追来。 第57章 是好是坏 白发老头儿根本不管后面有没有人追击,依然驾驭着马车,快的好像飞起来一般。 骑马毕竟比马车要快一些,过了一会儿,杨家几个追击的人越来越近。白发老头儿直到这时候才流露一丝不耐烦的神色,随手抓起手边一只铁铃铛,唰的朝后丢了出去。 铃铛劲道十足,嘭的一下子砸中了跑在最前面的一匹马。马匹摔倒在窄路上,后面的马儿来不及止步,接二连三的被绊倒。 马上的人都摔的很惨,小狐狸也翻翻滚滚的摔出去很远。 白发老头儿哈哈一笑,继续驱使马车。在这样狭窄的路上,马车已经开始飘了,阿俏的胆子不大,脸吓的惨白,差点昏过去。 谁也拦不住白发老头儿,马车跑的这么快,我也不可能带着阿俏一起跳下去。 拉车的两匹马,脚力很足,一口气从黄昏时分跑到了半夜,风风火火的奔出去了好几十里。 我觉得有点奇怪,白发老头儿一直在装瞎,这个我是知道的。这一路奔来,他好像发疯似的驾驭马车,可是,白发老头儿对这边的地势似乎很熟,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我正在紧张的思索,思索着该怎么让白发老头儿停下来。这时候,道路的一旁出现了一条陡坡,白发老头儿不知道怎么想的,猛然一拉马缰,马车顿时微微调头,直接从小路冲到了陡坡上。 马车的惯力很大,顺着陡坡疾冲直下,我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这么快的速度,现在就算白发老头儿,也掌控不住。 陡坡的尽头,是一条不太宽的小山沟,马车一旦冲到坡底,可能就要栽到沟里。 白发老头儿似乎没感觉到一点危险,整个人站在马车前面,还在不断的举着鞭子抽打马匹。 “老人家!停一下!停一下……” 我的话没喊完,马车嗖的一下直接就冲到了陡坡的尽头。或许是因为速度太快的原因,车子从山沟上方一跃而过。 马车落在了小山沟的对面,摔的七零八落,我和阿俏呆在车里,躲都没地方躲,我只感觉身子猛然一震,鼻腔里顿时涌出一股温热的暖/流,连鼻血都被震了出来。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好半天没缓过这股劲。 那么结实的车厢,都摔的快散架了,阿俏胆子不大,马车翻落之前已经昏厥,所幸,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 我拖着阿俏,好容易从马车里钻了出来。放眼一看,白发老头儿和没事一样,背着手,站在前面,抬头看月亮。 “老人家,你这是干什么……”我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又擦掉脸上的血迹,勉强爬了起来。 白发老头儿慢慢的回过头,看了我一眼。 就这么一眼,却让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他的眼神,尽管还是很混乱,但混乱之中,又夹杂着一丝让人形容不出的凶戾之气。 看着他的眼神,我的心在颤/抖,如果仅从这种眼神去判断,白发老头儿似乎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我突然开始怀疑,怀疑白发老头儿的来历。可能我遇见他的时候,就是在七阴塔下,知道他被苏家人设计给困了起来,先入为主的认为,白发老头儿是好人,是被苏家陷害的。 但现在看起来,我的判断没有任何根据,白发老头儿是不是好人,我根本就不知道。 “我交给你的东西,还给我。” 白发老头儿突然就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更让我吃惊。 他竟然还记得,在七阴塔下交给我那只铁盒子。原来,白发老头儿还记得我,而且早认出我了,只不过他没有开口相认,一旦相认,同样会让苏家人怀疑我。 我有些恍然,白发老头儿之所以神志不清,是因为他头顶镶嵌的那只鬼头面具。现在鬼头面具已经被取掉,白发老头儿还没完全恢复,却比之前的状况好了很多。 他至少记得前些日子的事情,而且,还记得当初设计围困自己的苏磅礴和五姑他们。 原来我还想着,如果真能有机会再见到白发老头儿,我得问问,他怎么认识我爹的,甚至有必要的话,我还考虑表明自己的身份。 但看着白发老头儿现在的样子,我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了。 我没有反驳,从贴身处取出了那块小金牌,交给了白发老头儿。 白发老头儿接过金牌,看了我一眼,仔细的把金牌装在身上。 我大概明白了,白发老头儿从阴山谷冲出来之后,可能一直没走远,他一路尾随,跟着杨家的车队,不是发疯了,而是有意,他就是想找我拿回这块金牌。 “我交给你的,是铁盒子,现在你还给我的,是金牌。”白发老头儿不动声色的说道:“那盒子,可能时间太久,连千机锁也不管用了。” 我又是一哆嗦,白发老头儿没有明说,但他显然是在怪我私自打开了那只铁盒。 “我当时只是好奇,再加上铁盒子有点大,容易被人发现,这才……” 白发老头儿对我的话,不置可否,朝着远处望了望,说道:“这个地方,我还记得,这里是牙子沟。” “老人家,东西也还给你了,我先走了。” 我感觉跟这个白发老头儿呆在一起,总是心神不宁,弯下腰抱起尚在昏迷中的阿俏,想要离开。 “你不能走。”白发老头儿猛然一转身,双眼中的凶戾之气更甚。那种戾气,就仿佛白发老头儿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一样,直接把我震慑住了。 我心里更加没底,这个白发老头儿被困在七阴塔下的时候,脑袋上有鬼头面具,疯的一塌糊涂。可就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还记得我爹。 再加上那块刻着我名字和生辰八字的金牌,我不断的思索,这个白发老头儿究竟是什么人,他和我爹又有什么纠葛。 我打定了主意,在摸清白发老头儿的底细之前,打死都不能吐露自己的身份。 “老人家,东西都还给你了,还有什么事?” 白发老头儿突然笑了,笑的阴森森的,露出一口白牙。 第58章 牙子沟 白发老头儿的笑容,让我不寒而栗。 “跟我走,去牙子沟。” 我没有反驳,白发老头儿的功夫那么好,我还得照顾着昏厥的阿俏,一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现在只能走一步说一步。 白发老头儿以前肯定来过这儿,慢慢的在前面带路,我背着阿俏,故意也走的很慢,只有这样磨磨/蹭蹭的拖延时间,才有可能让杨宇轩的人寻找到这里,把我和阿俏救走。 白发老头儿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走了好一会儿,心里就在盘算,反正一时半会跑不了,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得套套白发老头儿的话。 慢腾腾的走了有十多里路,我跟白发老头儿说,得停下休息休息,要不然我背着一个人,体力消耗很大,后面就走不动了。 白发老头儿还是不说话,不过,他停下脚步,蹲在了地上。 我也确实累了,放下阿俏,看了看她的情况。阿俏除了一点擦伤,应该没有别的大碍,缓过这股劲,她就能苏醒了。 我还在考虑着,怎么开口去问白发老头儿,谁知道一转头,我看见他手里拿着一些小石子,一块一块的摆在地上。 猛然看上去,这些小石子杂乱无章,但是又看了几眼,我顿时有点迟疑。 地面上密密麻麻的石块排列的顺序和位置,很像我们家地窖里的那幅地图。 那幅刻在地面的地图上,有很多燃烧的长明灯,而白发老头儿摆出来的小石子,隐约就是那些长明灯在图中的具体方位。 “老人家,你在干什么?”我凑过去,蹲在他身边,问道:“这地上的石头,摆的是啥意思?” “有些事,你还是不要问的好。一无所知的人,活的更久一些,知道的多了,死的也快。” 白发老头儿显然不想回答我,我也就不敢再问了。可是,心中的疑惑浓密如云,我家地窖里的那幅图,据说是独一无二的,但白发老头儿,怎么知道这幅图? 白发老头儿摆弄了一会儿石子,就把排列好的石子给踢乱了。他又抬头看着半空的月亮,突然问我:“你是混江湖的?” “算是吧,只不过时间不长。” “我问你,你老实回答。”白发老头儿盯着我,说道:“听说过童虎吧?” “听说过。”我点了点头,强行压住心里的不安,装着很轻松的样子,说道:“风水大家嘛,走江湖的有几个不知道的?” “我被姓苏的坑了,许久都没有得到外界的消息,童虎有什么消息?说给我听。” 我本来还想着怎么套他的话,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提起了我爹。 我的脑子转的飞快,在考虑该怎么回答他,简短的思索之后,我决定还是说实话。 “去年的时候,有件事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人家说,有个姓孙的军阀,盗挖定东陵,是童虎帮他喊开了定东陵的龙门。”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白发老头儿的眼睛里,就闪起了一道寒光。那道寒光犀利如刀,锋芒逼人。 “然后呢?” “然后……”我把自己从苏磅礴和杨宇轩那里听到的一些消息,再加上自己胡编乱造的细节,真真假假的糅合在一起,跟白发老头儿讲了讲。 白发老头儿默不作声的听,听完之后,他沉默了许久,突然又笑了起来。 “童虎,童虎,果然是好样的,果然是个做大事的人。”白发老头儿笑着笑着,牙齿就咬的咯咯作响:“我却偏偏不能让你如愿!” “老人家……” “别废话!走!” 白发老头儿站起身,继续朝前走去。我没有办法,背着阿俏也跟了上去。 山沟里的路越来越复杂,白发老头儿也不管那么多,遇见路就朝里走。就这样走了很久,我几乎已经迷失了方向。 这时候,背上的阿俏终于苏醒了,她醒过来的时候,还不知道眼前是什么情形。我急忙冲她眨了眨眼,然后蚊子哼哼一般的告诉她大概经过。 阿俏也不傻,这个白发老头儿被她爷爷困了那么久,如果知道阿俏是苏磅礴的孙女,估计白发老头儿当场就会要阿俏的命。 这一刻,我和阿俏很有默契,交换了一下眼神,打算见机行事。 阿俏能自己走动了,我扶着她,慢慢的朝前走。 “这片山地,不知道还有多深。”我小声对阿俏说道:“老头儿进来的时候,说这儿叫牙子沟,咱们已经进来两个来时辰了……” “牙子沟?”阿俏突然皱了皱眉头,朝周围看了看:“我没来过这儿,这里要真的是牙子沟,咱们就不能再朝前走了!” 牙子沟距离阴山谷不算特别远,阴山谷的人都听说过牙子沟。 当地故老相传,很多年前,牙子沟附近曾经发生过大战,等大战结束,死伤者都被埋在了牙子沟里。 从那时候开始,牙子沟就变成了一个是非之地,特别是牙子沟的深处,据说死人太多,阴气太重,而且是过去的战场,月圆之夜,会有阴兵驰骋。 传说是不是真的,这谁也说不准,但牙子沟绝对不是什么善地,就连阴山谷的人,也不会到牙子沟深处来。 阿俏从小就被她爷爷叮嘱过,绝对不到牙子沟的深处去,否则的话,真出了麻烦,阴山谷的人也没办法及时救援。 阿俏的爷爷总不会故意骗她,可是,白发老头儿在前面不肯停步,我和阿俏只能被迫跟着一起走。 走着走着,白发老头儿似乎有些急躁了,嘴里一直念念叨叨的说着什么。那张鬼头面具害了他那么多年,这才刚刚取掉,对神智的损伤,肯定不可能立刻复原。所以,白发老头儿时不时还是会神叨叨的。 他念叨的声音越来越大,听了一会儿,我就觉得浑身上下很不自在。 白发老头儿咬牙切齿念叨的,是我爹的名字。 第59章 生死迷雾 我大概能猜得出来,白发老头儿神智没有恢复,却能清楚的记得我爹的名字,这就说明,我爹在他心里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 我觉得我的选择是明智的,白发老头儿现在不断的念叨我爹的名字,那种模样,会让人觉得白发老头儿对我爹有一种切齿之恨。 可是,我又不明白,对我爹恨成那样,白发老头儿为什么又要把那块金牌辗转交给我爹? 一脑子浆/糊,越想越觉得别扭。 “老人家,咱们这是要去哪里?”我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样毫无目的的一直跟着白发老头儿走,心里很没底。 “牙子沟,牙子沟,童虎……”白发老头儿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还是用那种喃喃自语的语气,小声说道:“童虎,你布的局,成不了,绝对成不了……” “老人家……” 我正想再套问套问,白发老头儿猛然回过头,沉声说道:“你一直搅扰我,难道你跟童虎是一伙儿的!” “不是……” 我被他现在的表情和语气给吓住了,白发老头儿双眼中的戾气,仿佛要直接四溢出来。 “童虎的局,我先给他破掉。”白发老头儿突然冷笑了一声:“他不仁,我不义。” “你要找童虎的麻烦,何必一直扣着我们不放?”阿俏被逼着走了这么久,估计也很急躁,对白发老头儿说道:“你要去干嘛,你自己去就行了。” “你们想去给童虎通风报信,是么?你们觉得,我就压不住童虎?笑话,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白发老头儿这时候似乎又陷入了那种疯疯癫癫的状态,跟他没有道理可讲。 阿俏还要再接着说,我暗中阻止了她。白发老头儿阴晴不定,翻脸比翻书都快,现在逼着我们朝前走,好在暂时没对我们动手,要是把他给惹怒了,那就不好说了。 现在只能继续隐忍,见机行事。 我放眼远眺,这个叫牙子沟的地方,峰峦叠起,一望无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 就这样又走了一个多时辰,不知不觉,便到了半夜时分。 这时候,我突然看见,在远处好像有一团淡淡的雾。那团雾被月光一照射,仿佛还在缓缓的浮动。 这团突然出现的雾,顿时让我想起了七阴塔。我已经看出来,前方那团雾,和七阴塔血池煞地的阴风惨雾,如出一辙。 阿俏告诉我的传闻,应该不是空穴来风,牙子沟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除非是那种至阴的大凶之地,才会产生这样终年都不消散的雾气。 白发老头儿应该也看到了那团雾,但他的脚步不停,径直朝前走。我和阿俏在后面嘀嘀咕咕的,在商量现在有没有逃/脱的机会。 牙子沟里的地势比较复杂,我和阿俏要是一起跑,白发老头儿肯定会追上我们,要是俩人分头跑,至少有一个要遭殃。 思来想去,总是不妥。 不多久,我们走到距离那团雾气只有十丈远的位置,雾气虽然淡淡的,视线却难以洞穿,雾气中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我要去看看,要去看看,这世上,没有我不敢去的地方……”白发老头儿不知道又发什么神经,猛然一回头,望着我和阿俏,看的我们俩人心里发毛。 “你!”白发老头儿两步就冲到了我和阿俏身前,伸手一指阿俏:“跟着我走!” “你想干什么……” 我和阿俏一惊,白发老头儿已经抓住了阿俏的手腕,硬拉着她,朝着那团雾气走过去。 “你不要想着逃走。”白发老头儿头也不回的对我说道:“你要是想逃,这个女娃子就没命了。” “你要带她去干什么!” “让她去探探路。” “别让她去探路!”我的脑子一热,追过去说道:“要去探路!我去探!你放了她!” 白发老头儿不理会我,继续硬拽着阿俏朝前走。我不敢追了,我害怕追的急,白发老头儿一发火,随手就会把阿俏给打死。 面对这团阴惨惨的雾,白发老头儿似乎真的无所畏惧。他拽着阿俏,大步前行,没等我再说话,两个人已经隐没在了雾气里。 这绝对不是什么善地,白发老头儿拿阿俏去当探路的,凶多吉少。我在雾气的外面焦躁的走来走去,却想不出任何办法。 雾气中的一切,隐藏在未知之中,我等了一会儿,里面好像传出了沙沙的声音。那种声音,是挖掘的声音。 白发老头儿似乎在挖什么东西。 “喂!”我大喊了一声,声音在雾气的周围来回的回荡。 雾气里传来了阿俏的呼声,这至少说明,阿俏还活着。 “阿俏,你别怕……” 此时此刻,我也只能安慰阿俏,我说话之间,沙沙的挖掘声一直没有停止。听着声音,我觉得白发老头儿正在用双手在地上使劲的挖。 挖掘声持续了很长时间,其实,我大概还是能猜出来,这个白发老头儿原本应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不仅功夫好,而且对旁门左道之类的东西也很精熟。只不过被苏家人给害了,现在只剩下一身蛮力,只能靠这种笨办法,在雾气里挖东西。 他究竟要挖什么,我始终没有弄清楚。 陡然间,挖掘声停止了,等挖掘声停止,雾气里面变的静悄悄的,没有白发老头儿的声音,连阿俏的回应声也消失了。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我的心一直都高悬着,一听见他们的声息消失,心里顿时萌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阿俏!阿俏!” 我大声的喊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我咬了咬牙,尽管知道这团雾气里面肯定不正常,但阿俏还在里头,无论如何,我也不能丢下阿俏不管。 我硬着头皮,猛吸了一口气,迈开脚步,就打算直接冲/进去看看。 就在这时候,一阵风不知道从哪儿吹了过来,风很小,柔柔的,却把那团雾气给吹散了一些。 薄雾弥漫,飘忽不定,雾气里的情景,也渐渐的若隐若现。 第60章 夺命鸟 朦胧模糊的雾气被风吹散的那一瞬间,我就看见了白发老头儿和阿俏的身影。 两个人直挺挺站在那边,左右相隔着大概有两丈远的距离。 在他们中间的地面上,有一个已经被挖开的坑,光线不太清晰,我也看不到坑里有什么东西。 可他们两个人,都仿佛愣住了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对劲,很不对劲。 “阿俏!” 我一边朝着他们跑去,一边就放声大喊。白发老头儿和阿俏都跟聋了似的,充耳不闻。 等我跑到雾气的边缘时,雾并没有散尽,稍远一些的地方,还是被笼罩在雾气中。所幸,阿俏和白发老头儿站立的地方,大概能看清楚。 丝丝缕缕的雾,在他们两个人的身前身后不断的缓缓飘浮,我也不知道俩人为什么傻愣愣的站着一动不动。心里一急,就打算直接冲过去,先把阿俏给弄回来再说。 这一瞬间,我的眼神定格了,我看见白发老头儿和阿俏的头顶,各有一只黑色的鸟。 黑鸟有点像乌鸦,但看的不是很清晰,反正模样很丑。 两只黑鸟看着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我的脚步放慢了一点,只是仍旧没有选择的余地,除了硬着头皮把人给拉回来,就没别的办法。 呱陡然间,头顶传来了一声乌鸦般的叫声,我抬头一看,一只和巴掌大小的黑鸟,不知道什么时候飞到了半空,正在上方盘旋,好像要落在我的头顶。 我赶紧伸手拍打,黑鸟却突然变的无比灵敏,闪来闪去的,让人猝不及防。 我看见了黑鸟的爪子,就跟小铁钩子似的,乌黑发亮。我根本不敢让这东西近身,拼命的躲闪。 就这样躲避了一会儿,脚下一滑,没留神绊了一跤,黑鸟趁着这个机会,一冲而下。 眼下已经到了躲无可躲的地步,当黑鸟落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的脖子一拧,不知道是凑巧,还是什么原因,一直戴在脖颈上的那块玉佩,嗖的甩了出来,不偏不倚,正砸在黑鸟身上。 这玉佩,还是当时跟着花寡妇去定东陵的途中,从两个毛贼手里弄过来的。玉佩是童家家传的东西,我很珍惜它,一直都戴在身上。 小小的玉佩,看着轻飘飘的,但黑鸟似乎对玉佩有些忌惮,哀鸣一声,丢下两根黑色的羽毛,逃一般的飞走了。我翻身爬起来,看见黑鸟飞到了远处,白发老头儿和阿俏还在原处,立刻拔腿冲去。 等我再次跑到跟前,阿俏和白发老头儿中间那个黑漆漆的土坑里,突然伸出了一双手。 那双手枯瘦如柴,指甲很长,手上沾满了泥土,就仿佛一座坟墓里的尸体诈尸了,扒着土坑的边缘,想要破土而出。 我根本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脑袋顿时一晕。 紧跟着,我看见土坑里冒出了一团乌黑的头发,头发上面也全都是土屑。头发一出现,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张脸。 这是一个女人,头发又黑又长,从散落的发丝之间,能看见她的容貌。 她的脸蜡黄蜡黄的,瘦的就好像骨头外面裹着一层皮。眼窝很深,微微有些干涸,眼窝里,是一双同样有些干涸的眼睛。 那是一双灰色的眼睛,如同蒙着一层雾。 皮包骨头的女人,再配上这样一双眼睛,看一眼就得做一个月的噩梦。 这个从土坑里爬出来的女人非常渗人,我虽然有些害怕,可越是这样,阿俏的情形可能就越是危险。 我还是打算,先把阿俏拖回来。 这个骨瘦如柴的瘦女人看见我要朝这边靠近,立刻从土坑里爬了出来。 她的两条腿好像是断了,用膝盖和双手在地面上爬,她的脖子上,拴着一只锈迹斑斑的铃铛,一爬动起来,铃铛就嗡嗡的轻响。 估摸着,不管谁见到这样一个女人,都得肝儿颤。 这个鬼一般的瘦女人爬到前面,双手突然停顿下来,盯着我看了看。 我感觉,她好像是看见了我脖子上的那块小小的玉佩。 瘦女人的眼神仿佛混乱了一点,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猛然左右晃起了脑袋。 瘦女人晃着脑袋,脖子里那只铃铛铃声大作。 寂静的夜里,沉闷的铃铛声飘出去很远很远。 随着铃铛声的飘散,从不远处一片无法目视的黑暗中,轰的升腾起一片浓浓的黑烟。 黑烟升空,立刻朝这边移动。 一直到这时候,我才看清楚,这片黑烟,是一大群黑鸟,遮天蔽日,黑压压的一片。 数都数不尽的黑鸟,奔着我急速的飞来,我不想离开,还想着先把阿俏他们救出来。 此时此刻,我却又身不由己,要是不跑,就会被鸟群吞没。 无奈之下,我撒腿就跑,我在前面跑,黑压压的鸟群在后面追。乌鸦长着翅膀,我只能靠两条腿,必须玩命儿一般的狂奔,才能甩脱它们。 鸟群有种不把我弄死不罢休的架势,穷追不舍。我对牙子沟的地形不熟,慌不择路,越跑越乱,越跑越远。 到了最后,连我都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儿,憋着一口气,驱使着已经发麻的双腿,翻过一座高高的土坡,终于把那一大群黑鸟给甩脱了。 这时候,我已经累的快要虚脱过去,躺在地上就爬不起来。歇了好一会儿,我看看周围的地形,再看看头顶的月亮,感觉好像跑到了牙子沟南边的边缘。 距离我这里最多一里地,就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往远处。 我什么都没多想,就打算缓过这股劲儿,重新朝回走。阿俏生死未卜,我的心始终都在嗓子眼悬着。 休息了一会儿,我慢慢站起身,朝后面看了看,之前追赶我的鸟群,已经无影无踪,不知道是不是朝回飞了。 我正要迈步,突然感觉背后有点异样,猛然一回头,就看见不远处,有一只秃毛的癞皮狗,正直勾勾的盯着我。 第61章 一条狗 这已经是牙子沟南边的边缘,如果遇见人,或许是偶然路过的路人,还不至于让我心惊胆战。阿俏刚才赶路的时候还悄悄跟我说过,牙子沟里面没人敢进去,但牙子沟外围的一片地域,据说可以淘金,很多人都在牙子沟外围淘金,除了淘金人,还有不少土匪。 可我总觉得这只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癞皮狗,有点贼眉鼠眼的意思。 我心里肯定有戒备,慢慢从手边捡起了一块石头。 癞皮狗看了我一会儿,一摇三晃的朝我走了过来,我攥着石头缓缓后退,同时还朝周围观望了一眼。 周围很静,就这么一条怪里怪气的癞皮狗。 我退了十几步远,癞皮狗也跟了十几步,它好像没有什么敌意,但就是死赖着不肯走。 最后,我忍不住了,捏着石头,想要丢过去,把它给吓走。 我的手还没举起来,这条毛都快掉光的癞皮狗,两条前腿突然一弯,泪汪汪的望着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一瞬间,我的脑壳像是要崩裂了一般,我没有听错,绝对没听错,这条半死不活的癞皮狗,竟然在跟我说话。 我觉得我肯定是见鬼了! 眼前这条癞皮狗不仅开口说了人话,而且字正腔圆的河南口音。 长这么大,我从没想过自己会遇见这样的稀奇事儿,当时就呆住了。 “老弟,俺跟你说,俺躺住不动弹,你就坐俺跟前,等会不管谁来问,你就说啥也没看见,中不中?” 癞皮狗说着话,又朝我走了走,就地一躺。 “你这是?这是要干什么?” “先不要问了,再问就露馅个球了,你快坐下,坐下。” 我着实被眼前的情景给弄晕了,手里的石头应声落地,鬼使神差一般的坐了下来。 我这边刚坐下来,从不远处的那条小路上,风驰电掣一般的冲过来几个人。 我虽然功夫不高,但跟着万尘呆过很长一段时间,万尘的见识很广,和我说过不少江湖上的故事。 从这几个汉子的衣着打扮来看,应该就是牙子沟附近的土匪,个个都是扎手的硬点子。 产黄金的地方,是一块肥的流油的大肥肉,运气好的话,收益非常丰厚,但风险同样也很大,淘金人之间,还有土匪之间,经常火拼,没有几分本事的人,在这里无法立足。 几个汉子来的非常快,转眼间就到了跟前。这里只有我跟这条癞皮狗,对方看了看我,说道:“踩胯的,借个眼。” 这是句黑话,意思就是兄弟,问个事。万尘跟我说过不少江湖上的切口,我当时觉得有趣,自然而然就记住了很多。 我拿黑话回了一句,对方以为遇见了同道中人,神情比刚才轻松了一点。领头的汉子问我,有没有看见一个三角眼吊脚眉毛的瘦男人从这里经过。 我说没有,因为确实没有,也没必要跟对方撒谎。 因为心里不虚,所以没露出破绽,这几个老手盘问了几句,问不出什么,就飞快的朝着前面跑了。 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在追赶什么人。 几个人跑的无影无踪时,那条半死不活的癞皮狗来了精神,唰的抬起头,张望了一眼。 “老弟,大恩不言谢,俺就不谢了。” 这时候,我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不过多少有了点数。 癞皮狗肯定是不会说人话的,只所以说话,是因为有精通观想出窍之术的人,附着在了癞皮狗身上。 “老弟,俺还有事,有缘再见。”癞皮狗从地上爬起来,摇头晃脑的朝着旁边的一个小土堆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看你这样,想去牙子沟里头了?劝你一句,别去,那里头乱着嘞。” “你对牙子沟很熟?” “咦!再没有恁熟了,可熟可熟,那不是啥好地方,能不去还是不去” 癞皮狗急匆匆的走了,我留了个心眼,在后面悄悄的尾随着。走了半里地,我看见了一个浅浅的土坑,癞皮狗在里面扒拉了一阵子,扒开一片浮土,浮土里头,就露出了一个人。 看到这儿,我算是彻底明白了,我猜想的没错,刚才那几个彪形大汉追赶的,就是土坑里这个人。这人心眼多,害怕跑不掉,把真身藏起来,附着在癞皮狗身上,四处打探消息。 果然,土坑里的人最开始一动不动,猛然间跟还魂了似的,打了个哆嗦,从坑里爬了出来。 这是个看上去有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精瘦精瘦的,三角眼,吊脚眉毛,一缕山羊胡子,相貌又猥/琐又可笑。 山羊胡子从坑里爬出来,我一个箭步就从藏身处跳出来,抓住了他的胳膊。 “咦!老弟,你跟鬼一样,弄啥了,吓俺一跳!” “不弄啥,就是想问你点事,你不是对牙子沟里头很熟吗?” 我把自己遇见的那团薄雾,还有那群黑鸟的事情,跟山羊胡子说了,就是想打听打听,那些东西究竟什么来历。知道了来历,才能想办法去对付。 “你看见那团雾了?” “对啊,看见了。” “你可去球吧。”山羊胡子立刻摇摇头,说道:“你要见到那团雾,还能活着出来?不是跟你吹牛,这么些年了,除了俺,真没见过谁能躲开那团雾的。” 我一听,感觉山羊胡子好像说的不是空话。 “我虽然年轻,但慧眼识珠,我能看出来,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我对山羊胡子说道:“刚才我救了你,现在你陪我到牙子沟里头走一趟,怎么样?咱俩就算两清了。” “哎哟,不中,肚疼,肚疼的厉害,你稍等俺一会,俺去方便方便” “你先忍着,忍不住了就拉裤子里。”我指了指后面,说道:“刚才好像有几个人找你,应该没走远,我把他们再喊回来?” “咦!老弟,你这是弄啥了?牙子沟里头的路可远可远了啊,你先松手,先松手。”山羊胡子脸都黑了,皱着眉头说道:“你碰见的那团雾,是乱马湖,死人过去都得再死一次,何况是大活人!” 第62章 见财起意 “狗屁的乱马湖。”我觉得山羊胡子在这里瞎扯,反驳道:“那地方一滴水都不见。”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俺是老实人,不会骗你的。” 山羊胡子说,那地方很早以前的确是一个山间湖泊,后来牙子沟打仗,死的人很多。死去的尸体无法运走,最后全都丢到了湖里面。 尸体多的,把湖都给填/满了,山外的居民过了很长时间,才重新进入牙子沟,最后还染上瘟疫。 从那个时候开始,乱马湖就没有水了,但怪事频发,乱马湖的遗址阴气太重,常年都有一片缭绕的薄雾。而且,偶尔还能在薄雾里看见海市蜃楼一般的幻景,水光粼粼,碧波不惊。 但那终究只是幻景而已,之前,附近的老百姓还有去牙子沟深处挖野菜采野果的,只要遇见了乱马湖,就不会活着回来。 就因为牙子沟深处一直出事,周围的老百姓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这是个凶险之地,所以至少二三十年以来,就没人再朝牙子沟的深处去过。 “那片薄雾里,有一个女人,你听说过没?”我比划了一下,说道:“双腿好像断了,走不成路,一直在地上爬着。” “俺没有见过,老弟啊,你咋是个死心眼,牙子沟深处可没有黄金,人家淘金,都是在牙子沟外围淘的,你非去牙子沟里头弄啥了?” 一边跟山羊胡子走,一边跟他交谈,谈了一会儿,我知道这人姓马,就是从河南那边来的。 老马经常在牙子沟这边混,找机会沾点小/便宜。这一次,他偷偷摸摸的跑到一个淘金人定居的地方,想找人家的金沙。淘金人也不是好惹的,每伙淘金人背后都有土匪在撑腰,老马这次算是捅了马蜂窝,人家追着他不放,一直追了好几十里。 “老马,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个仗义人,我为什么要进牙子沟?因为有朋友在里头落难了,我得去找他。可是我路不熟,你给帮帮忙,放心,不会让你白帮忙的。” “不让白帮忙?有好处?” “给你黄金。” “给黄金?你早说啊,只要钱给够,别说带你去牙子沟里头了,带你去西天取经都能商量。”老马一提到黄金,两只小眼乱冒贼光,来回搓了搓手:“给多少?” “我身上没有,钱在我朋友那里,他就在那个乱马湖,我们刚从阴山谷卖了货出来,苏家给的是黄金,四五十两,都丢在牙子沟里面了。” “黄金呐!四五十两啊!”老马一闭眼,赶紧伸手捂住心口:“俺听住都心疼!老弟你还等啥了,走啊!” 老马一听说牙子沟里面有黄金,跑的比我都快,拉都拉不住。 不过,他也不傻,路上磨磨唧唧的,非要我先给他一点定金。 我实在是身无分文,口袋里就剩几块从马车里带出来的点心。我算是服了这个老马了,钱要不到,这几块点心都不放过,跟我要走就吃了。 我已经很明白,老马是那种棺材里伸手死要钱的主儿,就算别人放个屁,他也得凑过去闻闻,否则就会觉得吃亏。 不过,老马贪财归贪财,倒是没有说谎,他对牙子沟确实很熟。带着我重新回到了乱马湖所在的地方。 我们俩这一通奔波,赶回来的时候是正午时分。天阴沉沉的,远远的就能看到那片缭绕的薄雾。 “老弟,俺是个实诚人,你可别骗俺。到乱马湖这儿办事,脑袋都挂到裤腰带上,事办完,你朋友的黄金,可要给俺分点。”老马念念不忘我编造出来的那些黄金:“不是俺夸大其词,这二三十年里头,除了风水大师童虎,就没人从乱马湖活着离开过。” “童虎?他来过?你亲眼看见的?” 牙子沟虽然凶险,但还是有人冒险前来。来这儿的人,主要是想从古战场里寻找一些东西,然后带出去卖个好价钱。 二十年前,老马就时常光顾此处,有一次,我爹来到了牙子沟,老马亲眼看到的。 不过,老马知道我爹有本事,不想跟他发生矛盾,所以远远的尾随着,一直跟到了乱马湖附近。 我爹在乱马湖那里呆了两天,然后离开了。 这些前尘往事,我仍然一无所知,但老马说的有鼻子有眼,更重要的是,白发老头儿之前也隐约提起过,他要破了我爹布的局。 种种迹象分析,我爹以前的确来过这儿。 但是,我爹到牙子沟来干什么,老马就说不清楚了。 老马比我都心急,盯着远处那片朦胧的雾气,来回搓着手。雾气又一次遮挡了视线,我看不清楚阿俏和白发老头儿是不是还在里面。过了这么长时间,我真怕阿俏会发生什么意外。 “老弟,你说的,你朋友那个装着黄金的包袱,就丢在那边的?” “你就先别惦记什么黄金不黄金的了,先找人!” 老马的魂儿都被黄金给勾走了,当仁不让,也不管乱马湖有没有危险,自告奋勇过去查探。 不得不说,他的本事比我大,至少那些歪门邪道的本事比我大。他整个人贴在地面,就像一只大号的壁虎,在黄土石砾间无声的穿梭,溜的很快,没多久就悄悄的靠近了乱马湖。 老马鬼鬼祟祟的到了乱马湖旁边,这个老家伙不靠谱,一靠近乱马湖,根本没去找人,四处乱瞅,想看看我说的黄金丢在什么地方了。 我也跟着迈动脚步,跑到了薄雾的边缘,距离一拉近,视线比之前清晰了一些。 这时候,老马回头冲我招了招手,我走到他身后,他就压着嗓子对我说道:“你朋友还在里头。” 我抬眼望了望,目光穿过千丝万缕流水般浮动的雾气,朦胧之中,就看见了两道直挺挺站在雾中的身影。 那就是白发老头儿和阿俏,这几个时辰里,他们俩的姿势似乎都没有变过。 薄雾里,只有白发老头儿和阿俏的身影,那个断腿女人却已经不见了。 第63章 天雷乱 一看到雾气中的人影,老马就摩拳擦掌。老家伙的心思都在黄金上面,一闷头,就要冲/进去。 “先救人!”我拉住他,小声叮嘱道:“救人要紧!” “救人要紧,黄金也不能丢下不管。老弟,俺这次可是豁出去了,不能少给俺分。” 人为财死这句话一点没错,老马一转头,做贼似的悄悄的钻到了薄雾里。 薄雾不断的流动,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片若有若无的水光。等老马钻进去之后,薄雾一飘浮,顿时又把视线遮挡的严严实实。 我焦躁的在外面等待,白发老头儿和阿俏距离外围并不远,老马要是手脚麻利,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把他们给拖出来。 但老马钻进去以后,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了,雾气之中死一般的寂静。我疑心这老家伙只顾着找黄金,根本就没想着先把人给弄出来。 可是,越等下去,我就越觉得情况不对,老马贪财,却很机敏,钻进去那么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一点声音都不传出来。 雾气如水,还是在缓缓流动,雾气中的情景,若隐若现,我死死的盯着前方,突然间,我看见白发老头儿和阿俏之间的那个土坑里,好像趴着一道影子。 这是那个断腿女人! 她趴在土坑边缘,目光透过丝丝缕缕的头发,漠然注视着我。 阴森的气氛越来越浓重。与此同时,乱马湖的周围,好像到处都是金戈铁马的厮杀声,哀嚎声。 老马就在土坑不远处,猫着腰在跟断腿女人对峙,两个人一动不动,仿佛随时都会勃发致命一击。 陡然间,断腿女人猛然朝老马扑了过来,老马一直严阵以待,老家伙的动作还算是灵敏的,闪身躲了过去,直接跟断腿女人斗成一团。 我看的心惊胆战,断腿女人的攻/势非常犀利,老马被逼的来回躲闪,斗着斗着,两个人就朝着雾气的深处越退越远。 转眼的功夫,他们的身影就完全被深处的浓雾所覆盖,我不是不仗义的人,可现在顾不上给老马帮忙,趁着断腿女人被引走的机会,我一咬牙,直接也冲到了雾气里。 我一口气就跑到了阿俏身前,直到此刻,我才发现,阿俏和白发老头儿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锈迹斑斑的铁索。 铁索拦腰束缚住他们的身躯,两个人头顶的黑鸟不见了,可是眼神却死沉沉的,我急忙上前,想把他们身上的铁索给解开。 铁索和大拇指一样粗,尽管生锈了,却非常结实,我看见,铁索的另一端,就在俩人中间的土坑里。 土坑里面,埋着什么东西,那应该是一口大缸,黑黝黝的,铁索的另一端,就紧紧的缠在黑色的大缸上面。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解不开他们身上的铁索,心里一急,干脆拖着他们就走。 铁索一动,被土坑里的黑色大缸给坠住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萌生出那么大的力道,一使劲,把那口黑色大缸也从土坑里给硬拖了上来。 就这样,我拽着他们两个人,还有那口黑色大缸,一步一步从雾气里走出来。 不得不说,老马这次是真帮了大忙,就是他缠住那个断腿女人,才给我争取了时间。 我拖着两个已经人事不省的人,连同那口大缸,一直拖出去很远。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后面就传来老马的惊呼声。 我回头一看,乱马湖遗址上方那片浓密的雾气,好像从中间呼的被风给吹散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一条一条烟气一般的黑影,黑影密密麻麻,把老马完全淹没了起来。断腿女人正在一旁,冷冰冰的注视着老马。 “弄啥嘞!这是弄啥嘞!小打小闹还不中,真跟俺玩命?”老马手忙脚乱,伸胳膊抬腿,想要挣脱:“大妹子,要是再不放俺,俺就不客气了!” 我给老马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量给他减少负担。趁着这个机会,我急忙又尝试去把阿俏他们身上的铁索给解开,铁索缠的密密麻麻,跟一堆乱线头似的,忙活了片刻,终于把他们两个从铁索里头给解救了出来。 哇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了一阵婴儿的哭声。电光火石的瞬间,我随即分辨出来,婴儿的哭声,竟然是从那口黑色的大缸里传出来的。 我还没来得及再去细听,不远处的老马好像真的发火了,用力一抖,把缠着自己的几条黑影子抖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一个尿盆般的破瓦罐,直接扣到自己的头上。 “净欺负老实人!好说好商量都不中!” 老马在头上扣了破瓦罐,又摸出一把最多一尺长的小木剑,木剑挑着一张银光闪闪的纸符,斜指天南。 银光闪闪的纸符忽忽悠悠飘上半空,随即,就聚拢起来一片黑压压的云。 云里电芒闪烁,雷鸣阵阵。 阴邪秽物都惧怕雷霆,这片黑云一出现,老马身边那些乱七八糟的黑影子,唰唰的消失殆尽。 轰隆!!! 一道天雷从云层中劈落,这一次,断腿女人似乎也慌了,飞快的在地上爬动,躲避雷霆。老马头上顶着黑云,开始追着断腿女人跑,一边跑动,黑云中的雷霆一边劈落,越来越密集。 断腿女人为了逃避雷霆,越来越快,隐约朝着我这里冲了过来。我赶紧拖着阿俏他们就走,幸好,我跑的还算快,刚刚把两个人拖到后面,断腿女人就堪堪的冲到跟前。 黑云里不断垂落一道道的雷霆,密集如雨。老马就靠着头上那个破瓦罐,抗御天雷,在雷海之中奋力追击。 断腿女人不敢停留,在原地绕了个圈子,唰的又朝着东边爬去。 就这么转眼的功夫,不知道多少雷霆劈了下来,那口黑色的大缸被丢在原处,几道天雷前后落在了大缸上。 天雷之威,难以形容,也难以抗拒。被雷霆劈中之后,大缸上那些辨认不出来的字迹,猛然闪起了一道亮光。 第64章 缸中物 黑色的大缸闪耀着点点光芒,神秘莫测。 咔嚓神秘的亮光一闪而过,大缸承受不住天雷的威压,缸身崩裂,几道裂痕急速的蔓延,等到老马追着小船离开的时候,黑色的大缸缓缓的裂开了。 我并不知道大缸里装的是什么东西,等大缸真正裂开之后,我就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月光朦胧,半空的电芒还没有彻底消失,我先是惊奇,可紧跟着,一种极度的讶异,就让我的目光凝固了起来。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能说,真是活见鬼了! 这口大缸,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东西了。崩裂的大缸里,露出的是一具小小的尸体。 那应该是一具出生没多久的婴儿的尸体,在大缸里的时间可能很久,干瘪成了小小的一团。 这么小的一具干尸,又装在一口写满怪字的大缸里,确实让人看着很不舒服。可是,让我真正感觉惊讶和不解的,是这具小小的尸体嘴巴里的一张纸条。 纸条就在尸体的嘴里,一指宽,三寸长。白纸条上用朱砂之类的东西写着一行字。 那行血红的小字,我看的非常清楚。 我说不上是不是凑巧,纸条上的字,是我的生辰八字。 一个封闭多年的大缸,缸里的婴儿干尸嘴巴里有一张写着我生辰八字的纸条,这件事,不管怎么想,都让我脊背直冒凉气。 而且,这口大缸还是在牙子沟乱马湖这样邪门的地方被发现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人要害我! 用人的生辰八字做法,这在民间是常有的事情,最严重的,被害的人一辈子流年不利,多灾多难。 可是一转眼,我又觉得不太像,这口大缸在这儿那么多年了,难道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有人算准了我的生辰八字,在这儿布局害我? 这是个能把人脑袋想大的问题,可现在偏偏又没有时间去琢磨太多。我的耳边一直都不断传来轰鸣的雷声。 阿俏他们都还没有苏醒,我一个人也不可能把他俩一起带走。老马始终在追击断腿女人,断腿女人如果不解决掉,始终都是个麻烦事。 我抬头看了看,断腿女人似乎一直不肯远离,就绕着乱马湖的范围,来回的兜圈子。 片刻间,断腿女人又逼近了,老马顶着破瓦罐,在后面穷追不舍。但追来追去,他头顶的那片雷云,渐渐的开始消散。 雷云原本就是老马用那张银色的符箓聚拢起来的,肯定不会太长久。雷云一散,雷霆也跟着消失,断腿女人放慢了速度,冷冰冰的盯着老马。 “大妹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这眼神看着怪吓人嘞”老马抬头看看上空已经消散的雷云,脸就绿了。 那女人又一次晃动起自己的脑袋,她脖子上那只铃铛,开始当当作响。铃铛一响,乱马湖旁边,轰然升腾起了成千上万只黑鸟。 黑鸟化作了一片铅云,翻滚而来。老马回头看见数都数不清楚的黑鸟,脸绿的和黄瓜一样。 “老弟!俺都已经在玩命了!把该分给俺的黄金给俺吧!” 老马一溜烟的逃窜起来,跑到我近前,远远的朝我伸出手,索要报酬。 “都这时候了!命都保不住了!你还想着黄金!” “俺就是这脾气啊,想改也改不了,就算死了,抱住黄金死,俺也死的踏实” 老马的话还没说完,鸦群已经靠近,他实在是没办法了,一扬手里的小剑,另一张纸符飘飘忽忽的飞上半空。 纸符升空,很快又聚拢起一片白茫茫的云。刹那之间,云层里开始掉落冰雹,都是拳头大小的冰雹。 老马一鼓作气,靠着这片冰雹,开始驱赶鸟群。那么大的冰雹砸落下来,鸟群里不断有黑鸟被砸的惨叫横飞,没过多久,黑压压的鸟群就散了。 “大妹子!这事儿到底有没有商量的余地!”老马头顶的破瓦罐被冰雹砸的当当乱响,估计也是急了,大喊道:“俺们就是来这儿溜达溜达,何必非要鱼死网破!没完了是吧!” 断腿女人似乎丝毫都不把老马的话放在心上,她缩着身子,响尾蛇一般不断的爬动,跟老马游斗不止。 说实话,我有些担心,老马是有点门道,可他那些方外术法,都是权宜之计,时间一过,头顶的白云消失,冰雹就又没了。 长此以往,老马总有体力耗尽的时候,真到那种地步,又该怎么办? 老马叫嚷了一阵子,得不到回应,只能继续跟小破船斗下去。 果不其然,老马头顶那片白茫茫的云,又开始消散,这一次,老马慌了,撒丫子跑的飞快,断腿女人就在后面追他。 两个人穿梭如飞,绕过乱马湖,跑到了前方的一个土坡跟前。老马慌不择路,爬上了土坡。 我一直在关注着战团,等他们翻过土坡之后,视线受阻,我就看不到什么了。 紧跟着,土坡后面的声响,好像消失了,变得寂静无声。我看不见,也听不到,心里不免有些发慌。 就这样等了很长时间,老马终于从土坡那边连滚带爬的出现了,我一看见他回来,急忙收拾了一下,打算让他帮忙,先把阿俏他们给弄出去。 “老弟。”老马一溜烟的跑了过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我突然发现,他望着我的眼神,好像有点怪怪的:“老弟,俺以为你是个厚道人,谁知道你可够鸡贼的!” “怎么了?” “你是童虎的儿子?” “谁说的!?” “都这时候了,你就别再骗俺这样的实诚人了,那个瘸腿大妹子跟俺说的,你是童虎的儿子。”老马显然很不满意,指着身后说道:“那个瘸腿大妹子不是跟俺过不去,她是冲着你来的。” 第65章 多年前的承诺 老马认为我隐瞒了他,颇有微词。我不想跟他斗嘴,心里却在嘀咕,那个断腿女人,她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那个瘸腿大妹子要跟你谈谈,你去吧。” 我看看老马,怀疑他是不是也不对劲了,但老家伙贼眉鼠眼,眼睛里贼光乱冒,看着没有一点不对头的地方。 刚才他跟那女人还斗的鸡飞狗跳,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又来帮人带话? “老马,你搞什么花样?” “俺这么老实的人,能搞啥花样啊。本来跟那个大妹子打的不可开交,打着打着,她就停手了,拿了这个东西,叫俺给你。” 老马递过来一个布包,打开布包,我看到的,是一块玉佩。 这块玉佩,跟我脖子上戴着的那一块,形状略有区别,但只要仔细看看,就会察觉出,两块玉佩所用的是同一块料子。 我身上的玉佩,肯定是我们童家的东西,断腿女人拿来的玉佩,难道也是童家的? 我摸不着头脑,然而,仔细想想,虽然牙子沟这个地方对我来说很陌生,可是,跟我们童家却又不是完全没有关联。 我爹以前来过这儿,那口黑色的大缸里,还有个带着我生辰八字的婴儿干尸“好人难当啊。”老马看见我盯着那块玉佩出神,就在旁边叹了口气:“咱俩一路走过来,我还跟你讲童虎来过牙子沟呢,你是童虎的儿子,听我讲你爹的故事,一个字儿都不吭,隐藏了怪好啊。” “先别说这个了。”我赶紧打断了老马的话,我的身份,白发老头儿还不知道,他虽然现在还在昏迷中,但真被他知道了,肯定跟我没完。 “还不叫人说……俺不管了,那个瘸腿大妹子的话,俺也给你带到了,你自己瞧着办吧。” “你先在这儿,帮忙照看一下这三个人。” 我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的勇气,竟然鬼使神差一般的,想去问问那个女人,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你先等等。”老马急忙拉住我,说道:“俺就是激你一句,你还真要去?那个女人,她” “她怎么了?” “她不算完全是个人,她是鬼生子。” 所谓的鬼生子,是我们这边一个民间流传的传说。据说,婴儿还在娘胎里的时候,母亲因为各种意外去世,婴/儿/命大,没死,过若干时间,脱离母体,这种婴儿,就叫做鬼生子。 人们说,鬼生子能穿行阴阳两界,到阳间,人会把他们当人看,到阴间,鬼也会把他们当鬼看。 老马是在劝我,要三思而行。但我心里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得去见见那个女人,问问她的玉佩从何而来。 我站起身,径直朝土坡走去,走到一半儿,断腿女人就从坡顶慢慢的朝下爬。 没过多久,我和断腿女人就相隔不远了,她趴在地上,抬头望着我,我形容不出来这个人女人的目光究竟意味着什么,不过,我已经看出来了,她的样子虽然阴森丑陋,却是个活人,活生生的人。 一个活人,断了两条腿,还在牙子沟这种阴气缭绕的地方存活了下来,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玉佩还我” 我怔了怔,就取出刚才老马交给我的玉佩,丢了过去。 “你找我,有什么事?” “童虎,为什么没有来”这个女人的声音,嘶哑的让人难以接受,好像是吞过火炭,把嗓子完全给烧毁了。 “我不知道。” “你应该是童虎的儿子,你身上的玉佩,是他戴过的,他把那块玉佩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如果不是他的儿子,他必然不会传给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块玉佩,是我捡来的。”我根本不知道这女人的意图,所以一句实话也不想说,得先试探试探她。 “捡的,捡的,说的真好。”女人突然笑了,她这个模样,笑起来还不如不笑:“你是童虎的儿子,是不是?你的眉眼长相,跟他很像。”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还想问问你,你的玉佩,是从哪儿得来的?” “童虎给的,我拿着这块玉佩,童家,就永远欠我个人情。”女人收敛了笑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既然你来了,这件事,就算到头了。” “你究竟要说什么!要是不说,我就走了!” “八十载风尘岁月,四百盏不灭明灯,今年,正巧八十年。时候到了,那口缸,也裂开了。” 女人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说给我听。她说,我爹当年的确来过牙子沟,这口大缸,就是我爹留下的。 这又是一件我丝毫不知情的往事,这女人说,我爹来牙子沟的时候,还很年轻,英武过人。 这女人当时对我爹,应该是动了情了,可是,我爹没有久留,他也看得出来,这女人是鬼生子,很方便在牙子沟乱马湖这里留存,所以,他托这女人办一点事。 他留下一口大缸,叫这个女人照看着。 作为回报,我爹给了她一块玉佩,说拿着这块玉佩,无论什么时候,童家都欠着女人一个人情。 他们俩的事情,估计没有那么简单,只不过,断腿女人没说的太清楚,我也不好去问。 从那个时候开始,这女人就在乱马湖守着这口大缸,如果有外人来,就一定走不出去。 昨天我冒险营救阿俏他们,如果不是这女人看见了我的玉佩,犹豫了一下,或许,我也得死在这儿。 说来说去,我爹当年到牙子沟,就是为了留下大缸。 女人问过,要守到什么时候。我爹说,这口大缸,谁也打不烂,如果到了该裂开的时候,它就会裂开。 等到大缸裂开,就到时候了。 “你知道,那口大缸里装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我的脑袋已经像是装了一滩浆/糊,一时间也难以分辨这女人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大缸里,是个小孩儿。” “我看见了,是个小孩儿。” “你知道那小孩儿是谁吗?” “是谁?” “那就是你啊。”女人慢慢的朝前爬了爬,高高的仰着头,望着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十几年前,你就已经死了啊。” 第66章 风波退去 “你在胡说什么!”我觉得这女人满口胡言乱语,然而,她的话,却不由自主的让我浑身乱冒鸡皮疙瘩。 女人说,我爹当年来这儿的时候,亲口跟她说的,大缸里是自己刚出生的儿子。 一听到这些,我又觉得女人在胡扯。 “大缸里面要是我,那你现在是在跟谁说话?” “我不知道。”那女人摇了摇头,干巴巴的嘴角一弯,露出一丝让人难以捉摸的笑:“那你就要去问童虎了。” 我大概明白了一些,这女人,其实就是替我爹办事的,在牙子沟守着那口奇怪的大缸。她所知道的事情,大部分都是我爹告诉她的。 这件事情,其实不能去细想。断腿女人在牙子沟守着这口大缸,已经很长时间了,大缸早不裂开,晚不裂开,就等我来了牙子沟,机缘巧合之下就崩裂了。 我觉得,这肯定不是巧合。 而且,那个白发老头儿的来历,也愈发的神秘,他的神智都没有完全恢复,却记得牙子沟,还精准的记得那口大缸所埋的位置。 我听白发老头儿说过,他就是要破掉我爹所布的局。 “你走吧。”女人慢慢的退到了土坡的顶端,说道:“如果见到童虎,就叫他来找我。这是他当年答应过我的事,要不是他答应我,我也不会傻乎乎的在这儿替他守着这口缸。” “你先等等,先等等……” 我还想再跟断腿女人聊聊,但对方不理会我,顺着土坡滑/落到了另一端。 我站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始终不能确定,这女人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可我明白,再找断腿女人问,她也不会说,我心里惦记着阿俏,无奈之下,只能转身朝回走。 当我走到一半路程时,距离那口已经崩裂的大缸只有几步之遥,我想再仔细看看这具已经萎缩成干尸的婴儿尸体。 轰!!! 大缸里小小的婴儿干尸,突然冒出了一团蓝幽幽的火苗。 火苗一出现,熊熊燃烧,片刻之间,这具小小的干尸,就被烧成了灰烬。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不好的征兆,蓝幽幽的火光,让我的目光也开始朦胧。 “老弟,快来,快来。” 老马的呼喊声让我惊醒了,我赶忙走了回去。 “老弟,你说的那个装黄金的袋子,在哪儿呢?俺咋找不到了?” “先从这里离开再说。”我的脑袋晕乎乎的,对老马说道:“黄金可能丢了,出去再说吧。” “丢了?”老马几乎要哭了,一脸的不甘,一脸的委屈。 “你放心,出去也少不了你的,赶紧的,走。” 老马一万个不情愿,但也不能在这儿久留。我们俩脱下外衣,做了个兜子,把他们三个人放进去,然后一起拖着朝前走。 从我被抓到阴山谷之后,陆陆续续得知了一些以前从来不知道的事情。可这些事情没有解开我心中的疑惑,反而让我更加疑云丛生。 我没办法去找我爹问,他也没有留下什么线索。现在唯一能抓住的线索,就是我爹说的青石山。 “老弟,你不能坑俺啊。”老马一直哭丧着脸,跟我抱怨,他说他刚才在乱马湖那边用掉的两张符,是什么山的什么天师亲手画的,价值千金,用一张少一张。 我是不想坑他,但现在自己身无分文,什么也给不了他。 俩人朝回走了大概有二十里左右,阿俏似乎最先苏醒了,但她的状态不好,还是晕晕乎乎的,走不成路。 就在这时候,老马发现前头有人,牙子沟这边的地势复杂,暂时看不清楚对方有多少人。而且,我们俩带着阿俏他们,一时间躲避不及,已经被对方给察觉了。 我本来很紧张,紧接着,就长长的松了口气。我看见走在最前面那人,赫然就是杨宇轩。 杨宇轩是来迟了,但也不算太晚,最起码我们几个都还活着。等双方一碰面,我才发现,跟着他来的人里,还有阴山谷的人。 阿俏偷偷溜出来追赶我,苏家发现了之后,也跟着出来找。结果就跟杨宇轩他们遇上了,双方一说情况,急急忙忙的一路追击。 等追到我们之前坠马落沟的地方,杨宇轩他们看到了痕迹,也进入了牙子沟。 然而,他们走的很不顺,复杂的地形几次让队伍迷路,不得不重新绕回来,再找正确的路。如此一来,前后就耽搁了一段时间。 遇见了这些人,算是无惊无险了,最后平安的走出了牙子沟。老马一直在我耳朵边嘟囔,让我很无奈。杨宇轩得知之后,什么都没说,微微一笑,叫人给老马拿了两根金条。 杨家是一方富豪,出手也很阔绰,每根金条都是十两重,老马乐的直冒鼻涕泡。 阴山谷的人带走了阿俏,阿俏还没有完全康复,临走之前望向我的目光有点复杂,让我心里很不自在。 白发老头儿看着比阿俏身体扎实,但阴山谷的人都走的无影无踪了,白发老头儿还没醒过来,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他,只能等他醒了之后再说。 牙子沟的困境,算是完全结束了,可摆在我面前的,又是一道难题。杨宇轩下了血本,用殡葬图把我从阴山谷换了回来,肯定是要把我带回杨家去的。 他可能也看出我有那么一点不情愿,想了想,说道:“虎爷的事情,如今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风声很紧,不少人都在找你。外界已经不安全了,你若不嫌弃,先到我那里住一些日子,等风声过去,再做打算,如何?” 人家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也不好再推辞。杨宇轩说的,其实也是为我好,我知道现在外界一定风波重重,我没什么本事,独自闯荡,迟早要出事,在杨家暂时避一避风头,也是好的。 杨宇轩信守承诺,答应先带我悄悄去我家的祖坟附近,把我爹下葬。 队伍上路之后,一连两天,白发老头儿竟然还在昏迷中,让我心神不宁。我总觉得,他这么昏迷着,很不正常。 第三天的晚上,众人连天赶路,都困顿不堪,早早的休息了。我一肚子心事,怎么也睡不着,就在营地周围慢慢的绕圈子走路。 我爹的棺材,是在一辆板车上,当我走到棺材附近的时候,突然看见白发老头儿不知道何时苏醒了,他静静无声的站在棺材旁边,用手轻轻摸着棺材。 “童虎,童虎,你出来,让我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第67章 大小姐 我心头一阵诧异,我不知道白发老头儿是什么时候苏醒的,而且,他这次苏醒过来之后,好像清醒了很多。 从来没人告诉他,这棺材里装的是谁,但白发老头儿居然能感应到,里面的尸体,是我爹。 “童虎!出来!”无名老头儿开始的时候,语气还不高,陡然间,他的双手用力扒着棺材的盖子,爆喝如雷:“给我出来!” 这一声大喊,惊动了营地里的人,可是,还没等众人围拢过来,无名老头儿又发狂了。 “童虎!给我出来!” 他的双手一翻,直接就把棺盖给掀开了。 棺材里,是我爹的遗体,遗体周围堆放的都是阴山谷配制出来的防腐药,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 在棺材被掀开的一瞬间,无名老头儿的眼神凝滞了。 那种目光,让我感觉恐惧,可是又感觉心酸。因为我能看得出来,无名老头儿望着我爹的遗体时,目光还很复杂。 那感觉,就仿佛看着一个不死不休的仇人,可又仿佛是看着一个曾经至亲至爱的人。 杨宇轩的人也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想要悄悄的靠近,被我伸手阻止了。 白发老头儿呆呆的看着我爹的尸体,过了好半天,他猛然大吼了一声,抱着自己的脑袋,从原地跳起老高。 他肯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转身,行如闪电,飞快的消失在了不远处的茫茫夜色之中。 我也愣住了,不知道该坐视,还是该去追赶。就这么一耽误,白发老头儿的身影,已是无迹可寻。 无名老头儿一去不复还,再也没有回来。队伍等到天色快要放亮,我也放弃了。 天亮之后,我们继续动身赶路,有这么多人保护着,沿途无惊无险,走了能有十几里,老马也要告辞了,这个老家伙对我印象还不错,主要是因为拿到了两根金条。 我们童家的祖坟距离原来住的地方不算特别远,那里叫做九府坟,有杨宇轩手下的那么多人护送,路上顺风顺水,没出一点岔子。 等到了九府坟附近,杨宇轩先派人去打听了一下。 果然,我爹帮孙大帅喊开定东陵龙门的事情,传遍了江湖,定东陵那边不仅有人在找我爹,九府坟这里同样有很多人。 我和杨宇轩都不想惹麻烦,所以等了一天半,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带着我爹的棺材,来到祖坟。 把爹下葬时,心里的悲凉,难以言喻。 不过,我心里还有一丝希望,只要我爹的遗体埋在祖坟,等以后我真遇到了高人,至少还可以把那颗黑色种子里爹的一丝残念,灌注回他的身躯中。 我们不能在九府坟这个是非之地久留,随后便离开了,几天之后,就到了杨家。 杨家并不在闹市之中,杨宇轩当年刚发迹的时候,就买了一座山,最开始,只在山脚下修了一座院子,后来家里的人越来越多,生意越做越大,院子也一座挨着一座的扩建。 到了现在,杨家庄园占地不下百亩,院落连绵起伏,刚到这儿的人,要是没杨家的人领着,没准会在庄园里迷路。 到现在为止,我名义上还是杨家的客人,杨宇轩对我非常客气。等我们回到庄子里,他立刻叫人摆酒,把家里的人一一介绍给我。 我总觉得有点别扭,其实这件事,我和杨宇轩心照不宣,我知道人家花费那么大的代价把我从阴山谷弄出来,就是为了让我当个上门女婿。 第一次来到杨家庄园,也算是跟杨家上上下下见个面,混个脸熟。 杨宇轩有一个女儿,三个儿子,三个儿子每人都娶了五六房姨太太,外加上孙子孙女,一大帮子人。这几年,杨宇轩把生意基本都交给儿子们去打理,三个儿子都在外地。 我从来没经历过这种阵势,很难为情,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 “大小姐到了,快去迎一迎。” 有人在门口喊了一声,顿时,屋里的几个丫头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一听这话,我就更难为情了,杨宇轩就那么一个女儿,人家说大小姐到了,就必定是他女儿到了。 我要是入了杨家的门,就是要娶这个大小姐。 杨家的大小姐身体不好,杨宇轩已经说过好几次。人还没进门,我就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等大小姐被几个丫头簇拥着走进房门的那一瞬间,我的脸就绿了。 杨家大小姐是个药罐子,身体弱,肯定就长不胖,非常纤瘦,走路都得人扶着。 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杨家大小姐那张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上,长满了细密的皱纹,看样子,最少得有四十岁。 “这……”我目瞪口呆,完全没料到杨家大小姐会这么大岁数。先前听杨宇轩说起他女儿的时候,语气里都是疼爱的怜惜,我还以为是杨宇轩老来得女,所以宠爱的不得了。 如今一见,我才知道,杨家大小姐比杨宇轩的三个儿子岁数都大。 我一脑门子冷汗,连想都不敢想,当上门女婿已经是很丢人的事情了,娶个比自己大一倍的老婆,我干脆直接死了算了。 “先吃饭,喝酒,别的事情,容后再说。”杨宇轩何等精明,一下子就看出了我的神情有变,他不动声色,招呼大家开席。 酒席一共好几桌,一帮人连吃带喝,外加小孩们跑来跑去打打闹闹,也没人提正事。 我一杯接一杯的闷着头喝酒,什么都不想,现在就想自己把自己灌醉,最好是醉的不省人事。 “紫玉,爹给你引荐一下。”杨宇轩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杨家大小姐说道:“这个是风水大师童虎的独子,童山遥,童家出了些小事,童家少爷这些日子,就在咱们家住下了,你不能喝酒,以茶代酒,敬童家少爷一杯吧。” 第68章 有女紫玉 杨家的大小姐叫杨紫玉,看上去性格很温顺,杨宇轩一说,杨紫玉轻轻咳嗽两声,端起面前的茶杯。 “童少爷……” 我也赶紧端起了酒杯,心情复杂的难以形容。杨紫玉都这么大岁数了,入赘到杨家,娶这样一个妻子,会是怎么样的情景?我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更要命的是,我欠了杨宇轩这么大一个人情,还不上人家的人情,那就得接受人家的请求。 我端着酒杯一饮而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顾着喝酒。 酒到杯干,醉的很快,酒席还没结束,我已经有了醉意。杨宇轩看我喝的差不多了,就吩咐酒席散去。 杨家庄园很大,给我安排的住处是一个环境优雅的小院,房内的摆设极尽奢华,都是上好的檀木老家具。 “哥,这次你又准备到杨家来倒插门了?”小狐狸四仰八叉的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贼眉鼠眼的问道:“杨家是有钱人啊,你瞧瞧这屋子里的摆设。”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摇了摇头,心里翻江倒海一般,我肯定不想入赘到杨家,可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杨宇轩。 我正在愁肠百转,杨宇轩带着人给我拿来了醒酒汤。我赶忙道了谢,杨宇轩摆手叫仆人先出去,然后又看了看小狐狸。 “我知道,你俩要说话,我在这儿碍事了呗。”小狐狸从椅子上一跃而下,很识趣的离开了。 一碗醒酒汤下肚,舒服了一些,我也知道,杨宇轩跑到这儿来,多半是看出我在酒席上神情不对,专门过来跟我说道说道。 “童少爷,我比你岁数大,可咱们都是男人,说话就不拐弯抹角了。我家紫玉,年龄是稍大了一点。我也明白,原本苏磅礴是要把他孙女嫁给你的,他家的孙女岁数小,模样又长的标致,这两下一对比,你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不是不是,杨先生,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童少爷,我不拿你当外人,有些家事,也不打算瞒你。我女儿紫玉,你今天也看见了,身子骨差,请来的好几个大夫都说了,要是再不好转,可能就……说句实在话,就算散尽了这份家业,我也要让紫玉活下去。” “杨先生,这话言重了。” “不是,你听我说完,就明白了。” 杨宇轩祖上几代都是做生意的,到了杨宇轩这里,生意已经颇具规模。 杨宇轩的父亲过世的早,杨宇轩十七岁的时候,就接管了家里的买卖。 他岁数不大,经验不足,再加上以往的几个生意场上的对手趁机打压排挤,勉强支撑了几年,家里的生意江河日下,已经濒临破产。 杨宇轩本人的生活也很不顺畅,他二十岁结婚,到了二十五六岁,都没有子女,虽然还很年轻,可杨宇轩总觉得,是不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传宗接代是个很要紧的问题,杨宇轩那时候就开始着急,到处找偏方,还到庙里求子,却都不管用。 有一年,杨宇轩专门跑到五台山去烧香,回来的路上,遇上了大风雪,躲到一个已经破败许久的小道观里落脚。可能是心情不顺畅,围着火堆坐着,杨宇轩开始喝酒,一不留神就喝多了。 醉酒入睡,就在他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隐约听见有人喊他,睁眼一看,是个岁数很大的老道士,怀里抱着一个襁褓。 这个老道士弱不禁风,看着跟一截竹竿似的。不过,相貌清癯,很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 他跟杨宇轩交谈,杨宇轩鬼使神差一般,面对这个初次见面的老道士,就把自己心中的苦闷一股脑吐露了出来。 老道士默不作声的听,等听完之后,就把手里的襁褓交给杨宇轩,跟他说,襁褓里的孩子和杨宇轩有缘,好好抚养,过不了多长时间,家里的一切情况都会好起来。 杨宇轩可能真的是喝的过量,说着话,似乎又睡了过去。 紧跟着,他被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给惊醒了,等醒过来之后,手边真的有个襁褓,襁褓里是一个看上去出生不久的孩子。 但那个老道士却无影无踪,杨宇轩抱起襁褓,在小道观里来来回回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那个老道士。 找不见老道士,杨宇轩没办法,等雪停了以后,就抱着襁褓里的孩子走了。孩子很小,又没吃的,杨宇轩走了二三十里路,找到一个小村子,花钱雇村民熬一点小米粥给孩子喝。 就是跟村民闲聊的时候,杨宇轩才知道,那个破败的小道观,原来有个老道士在主持,十几年前,老道士羽化,道观就此破败。 听到村民的话,杨宇轩心里不知作何感想,但是,襁褓里的孩子看着温顺可爱,虽然是个女孩,对于尚未生育的杨宇轩来说,也是个慰藉。 就这样,他把这个女孩带回了家,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抚养。 这个女孩先天/体弱,抚养了几个月,就开始生病,需要人不断的照料。 说巧不巧,就是收养了这个女孩之后,杨家马上遇见了一个很好的机会,跟几个从广东来的生意人做了笔买卖,大赚一笔,这几个广东人先后又介绍了不少客户,让杨家的生意在一两年之间就有了很大的转机。 更凑巧的是,生意一有转机,杨宇轩的妻子就有了身孕。前两年是怎么想要孩子都要不上,现在不用求,孩子排着队的来,五年之间,杨宇轩就接连有了三个儿子。 到了那时候,杨宇轩回想那次朦胧之中听见老道士的话,就愈发的认为,这个女孩子,一定就是上天赐予自己的。 杨宇轩收养这个女孩的时候,襁褓里有一块玉,很罕见的紫色的玉,所以,杨宇轩就给她取名紫玉。 从收养了紫玉之后,杨家的事业顺风顺水,家里人丁兴旺,万事如意。外人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但杨宇轩笃信,这一切,都跟收养紫玉有关。 第69章 分家产 杨宇轩的语气里,多有感慨,这么多年过来,他对杨家的事情,比任何人都清楚。 杨紫玉活到四十岁,几乎算是个奇迹了,尤其这两年,杨紫玉的身体每况愈下,杨宇轩把家里的生意交给三个儿子打理,自己则专心致志的四处打探寻找,想把杨紫玉的身体调理好。 名医不知道请了多少,珍贵罕见的药材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一点用处都没有。 一年多以前,杨宇轩忧心忡忡,他回想起自己当年就是跑到五台山去烧香,返程的途中才意外收养了紫玉,所以,这一次杨宇轩又赶到五台山进香。 回来的路上,他有意的沿着当年的路线走,再次找到了那个荒废的小道观。一晃这么多年过去,道观已经破败不堪。 杨宇轩专门在道观里休息一晚,结果,当天夜里睡觉的时候,他又朦朦胧胧中梦见了那个老道士。 老道士告诉杨宇轩,紫玉的身体,不是药石能够调理好的,因为她的命数如此,想要救紫玉,就得在命数上下功夫,找办法。 同时,老道士还告诉杨宇轩,紫玉的命数,需要世间罕见的霸王卸甲的命格来匹配调整。 霸王卸甲这命格虽然不好,却也凤毛麟角,几百年都不见得能出一个。老道士说,童虎的儿子就是这种命格,而且是当今世上独一无二的。 杨宇轩从梦中醒来,也有些恍惚了,因为他和几十年前一样,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是做了个梦,还是在朦胧间真的看见了那个老道士。 不过,对老道士的话,杨宇轩深信不疑,他也正因为这样,才找过我爹。 听完杨宇轩的讲述,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怜天下父母心,紫玉虽然不是杨宇轩亲生的,但这几十年下来,已经比亲生的还要亲。 可这毕竟不是别的事情,我也无法一下子答应。 “童少爷,这世上的事,都讲个你情我愿,尤其是婚姻大事,我只是可怜紫玉,心疼紫玉,但最后还是得你自己拿主意。你考虑考虑,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我知道……” “我老了。”杨宇轩站起身,显出了几分老迈与疲惫:“我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童少爷,你考虑一下,我先走了……” 杨宇轩的样子和语气,让我心里更不好受,我左思右想了大半天,仍旧拿不定主意。 接下来两天时间里,我和小狐狸就在住处休息,到了第三天晚上,杨宇轩又请我吃饭,等我赶到的时候,一家老小已经齐聚一堂。 菜是好菜,酒是好酒,不知道杨宇轩是不是有意,专门让我坐在紫玉身边。紫玉病怏怏的,坐在椅子上都摇摇欲坠,我心神慌乱,只能不断的低着头喝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又有了那么一点醉意,这时候,杨宇轩突然站起身,冲着在座的人说道:“都是自己家里人在一起吃饭,我正好有件事要跟你们说。” 一家老小都放下筷子,看着杨宇轩。 “童家的少爷,前两天吃饭时,你们都见过了,现在告诉大家,童少爷是咱们杨家的乘龙快婿,将来要跟紫玉成婚。我已经想好,等他们成婚以后,杨家的产业,分一半给他们。” “什么!?” 这番话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杨宇轩的妻子,还有几个儿媳妇,先是惊愕,继而有点愤恨。 我看出来了,他们在意的,倒不是我入赘杨家,他们只是在意杨宇轩要把家产分出来一半儿。 家产少了一半儿,杨宇轩的三个儿子就要少分很多。 只不过,碍于杨宇轩的威严,做晚辈的敢怒不敢言,没人当场反驳,都在小声的交头接耳。 “老爷。”杨宇轩身边的杨太太忍不住了,皱着眉头说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事先不说一声,现在突然跟大家宣布,是不是太草率仓促了?” 杨宇轩的大太太已经过世,现在的妻子是当年的二房。杨宇轩的三个儿子,有两个都是二房生的。 家产,关乎到自己两个儿子的利益,杨太太肯定不愿意。 “你不要忘了,当年咱们家山穷水尽的时候,就是因为有了紫玉,才慢慢好起来的。这件事确实事关重大,可我是当家做主的。”杨宇轩很不满意杨太太的举动:“家赀万贯,你能带走多少?广厦万间,你能住几间?这么大的家业,几辈子吃不完,分给紫玉他们两口子一半儿,又能怎么样?” “我没见过不向着自己儿子,向着外人的。” “谁是外人?”杨宇轩动怒了,啪的一摔酒杯:“你要再在这里胡说八道!就到后院去住着,不要到前院来了!” 眼瞅着要闹起来,我也不好随便说话,幸好杨宇轩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加上那些晚辈都在劝,也就作罢。 这场酒吃的很不痛快,我也无心逗留,酒席一散,急匆匆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这件烦心事让我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一直想到后半夜,才感觉有了睡意。 谁知道睡了没多久,小狐狸就跳到床上,把我给弄醒了。 “哥,你听,像是有人在敲门。” 我睡的迷迷糊糊的,等小狐狸一说,再侧耳倾听,果然,门外传来一阵很轻很轻,却又很有节奏的敲门声。 我起身走到门边,透过门缝朝外看了看。 这一看,我就认出了门外的人,那是平时照顾小院起居的一个老仆人,因为长得比较黑,所以杨家的人都喊他黑伯。 我打开房门,问道:“黑伯,有什么事?” 黑伯站在门口,一句话都不说,就是直勾勾的盯着我。那眼神,把我看的有点发毛。 陡然间,他一下子张开了嘴巴。黑伯五大三粗,嘴巴本来就大,现在就好像拼了命一样的张嘴。 我的心顿时开始发抖,他整个人都像是木头桩子一样僵在那里,只是不停的慢慢张着嘴。 到了最后,他的嘴巴张的几乎要咧到耳朵根了。 第70章 特殊传话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很难相信,人的嘴巴能张的这么大。 我疑惑而且担忧,我害怕黑伯的脑袋会突然裂开。 “你这是?这是干什么?” 黑伯不说话,嘴巴张到最大,然后停了下来。 我就听见咕噜一声轻响,从他的嘴里,猛然吐出了一个拳头那么大的气泡。 这个突然被吐出来的气泡,把我吓了一跳,忍不住朝后退了两步。 气泡飘飘忽忽,从黑伯的嘴里飘出来的时候,我一下子看见,飘忽的气泡里面,有两个闪闪发光的字。 留神。 这一次,我是真的惊呆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黑伯怎么会突然吐出一个带着字的气泡? 一瞬间,我的睡意全无,心里只剩下了诧异。 气泡在眼前一晃,轻轻炸裂,气泡炸裂之后,那两个闪闪发光的小字也随之消失。 睡意没了,我的脑子转的似乎快了一些。回想着那两个小字,我突然感觉,这应该是一种提醒。 留神?留神什么? “喂,喂!”我想再看看黑伯,能不能从他身上看出些蛛丝马迹。 黑伯慢慢合拢了嘴巴,眼神依然直勾勾的,根本听不到我喊他。我还没有再多说一句话,黑伯就转过身,默默的走了。 我没有去追赶,因为已经能看出来,追上他也问不出什么。 我没办法再睡了,小狐狸也蹲到我身边,嘀嘀咕咕的在分析情况。 这必然是有人借黑伯来给我传递消息,可是,对方究竟是什么意图,现在还不得而知。 我和小狐狸就在屋子里坐着,不断的顺着门窗朝外张望。不过,后半夜倒是安安静静的过去,再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天亮之后,黑伯来送早饭,对昨晚的事情,他浑然不觉。 这边早饭还没吃完,杨夫人竟然到了我这个小院。她一进门,神情就不太友好,上下打量了我几眼。 “我们老爷说,你是什么风水大家的儿子,家里落难了,被人抓走,最后还是我们老爷拿了一幅很名贵的古画,把你给换了回来?” “是……是有这么回事……” “做人,切忌贪心,还要感恩。我们杨家救了你,根本不图你回报,但你也不能给根竹竿就顺杆爬吧?不仅赖在杨家不走,还耍心眼,想入赘到杨家,分我们的家产?人在做,天在看,存心不良,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我从来没想着入赘杨家,更没想分你们的家产!”我不想跟杨夫人发生什么争执,可她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通数落,把我说的心术不正,这口黑锅,我是绝对不能背。 “我们老爷岁数大了,或许有时候会犯糊涂,可家里别的人,心里清楚着呢。” 杨夫人的话把我气的浑身发抖,但对方一个女人,又这么大岁数了,我不能把她怎么样,除了辩解,也没别的办法。 我的辩解根本没用,杨夫人连听都不听,就认定了我对杨宇轩投其所好,憋着心思来侵/占家产的。 杨夫人在院子里数落了好一阵子,杨家庄园那么大,光下面干活的仆人都有二三百个,她这么一数落,一帮人围在外面看热闹。 “杨夫人,既然你这样认为,我也不做辩解,我跟杨先生说一声,今天就离开杨家庄。”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那么多人看着,我也得要脸面。 “你收拾东西,现在就走。”杨夫人可能巴不得我说这句话,立刻回道:“你敢吗?” “好,我这就收拾东西。” 我立刻转身回屋,把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拿过一个竹筐,背在身上,把小狐狸装进去,打算就此离开杨家庄园。 我这边刚收拾好东西,就看见杨宇轩风风火火的冲/进了院子,估计是有人把这边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杨宇轩一进门,就火冒三丈,逮着杨夫人劈头盖脸一通骂。家里的人估计从没见过杨宇轩发这么大的脾气,都畏畏缩缩的,不敢说一句话。 “童少爷。”杨宇轩的脸都气白了,双手轻轻发抖,来到我跟前,说道:“妇道人家没有见识,说话不知深浅,你切莫计较。” 我不想再继续呆在杨家,但杨宇轩这么大岁数了,言辞颇为诚恳,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绝他。 这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杨宇轩临走之前,警告所有人,以后不管是谁,如果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立刻卷铺盖卷滚出杨家。 出了这样的事,怎么想怎么别扭,碍着杨宇轩的面子,又不能走,我呆在小院里,两天连门都没出。 寄人篱下的滋味,很不好受,我打算有机会的话,再好好跟杨宇轩谈一谈,这件事不管怎么样,彼此都得有个交代。 第三天晚上,厨房给弄了几个好菜,这段日子我心情一直不怎么好,就多喝了两杯。 这一喝,就喝上了劲儿,一边默默的想着心事,一边自斟自饮,到了入夜时分,一瓶子就喝完了,我就让人再拿一瓶来。 没多久,黑伯端着一瓶酒走了进来,他把酒放在桌上的时候,我觉得他的动作有点不对,等一抬头,顿时看见黑伯的眼睛似乎又直愣愣的,一动不动的盯着我。 “黑伯……” 黑伯不说话,就跟上次一样,慢慢张开了嘴。 这种情景我已经见过一次,所以也没有那么吃惊,酒意倒是醒了些。 黑伯的嘴巴越张越大,要是没耳朵拦着,仿佛都要咧到后脑勺去了。 当他的嘴巴完全张开的时候,一个拳头大小的气泡,从他嘴里飘飘忽忽的飘动了出来。 飘忽的气泡里,有一行闪闪发光的小字。 “杨夫人要请人对付你。” 等我看清楚这行小字的时候,气泡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我还没回过味,黑伯的嘴巴里又飘忽出一个气泡,气泡里头还有一行发光的小字。 “情况不明,切勿妄动。” 第71章 大仙来了 这种情景第二次出现,已经完全可以确认,有人在杨家给我报信。 这个人不肯自己露面,让黑伯来带话,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带话,不留一点痕迹,不留一点把柄,做事滴水不漏。 这次带话,又是什么意思?我回想着气泡里面的两句话,很显然,这仍是一种警告。 我本来以为,杨夫人被杨宇轩给呵斥了,会就此收敛,没想到,她还是不肯放过我。 这一夜,注定又是个不眠夜,从阴山谷离开,我觉得是逃离虎口,谁知道来了杨家,日子依然不好过。 第二天,我还是不打算出门,没想到,等吃过早饭,紫玉竟然来到了我的住处。 她的身体确实很差劲,被两个丫头搀扶着,等俩人见了面,紫玉让丫头先到外面去等着。 这还是我和紫玉第一次单独相处,心里本来就不怎么顺畅,这时候更觉得有点别扭,手脚都没地方放。 “童少爷,冒昧打扰了。”紫玉似乎也有些难为情,微微的低着头,小声说道:“在这里,还住的习惯吗?” “还好。” 紫玉点了点头,还想要说什么,可一时间似乎又张不开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想知道紫玉的意图,暗中看了看她。紫玉的年龄大了些,身体又不好,但是,只要细看,就会发现她的五官长的其实精致清秀,要是倒退个二十年,跟我岁数一样的时候,紫玉也是极致之姿。 “童少爷,有些话,我也不知该怎么说。”紫玉犹豫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接着说道:“你到杨家来的事情,之前我一直不知道,是我爹把你带回来,我才听他说了。童少爷,杨家不会强人所难,你家里的事,我也略知一二,现在外界不安稳,如不嫌弃,就在这里避过风头再说。” “杨先生的恩情,我是不会忘记的。” “还有,我二娘那个人,其实心并不坏,只是……只是……前两天,我爹训斥了二娘,二娘气不过,派人去请……去请娄大仙了。” “娄大仙?”我一听这名字,就知道对方是个驱魔降妖的主儿。 “是,娄大仙,是一个很有名的人。” 我心头一动,昨晚刚刚收到黑伯带的话,今天紫玉又来说这个事,前后联想一下,大概就知道,杨夫人请的什么娄大仙,好像是冲着我来的。 紫玉说的娄大仙,是这附近鼎鼎有名的一个大人物。据说,娄大仙精通卜算推演,堪舆风水,摸骨断命,还能看香破事。 这附近有个惯例,有钱人家生了孩子,或者遇见什么事,能把娄大仙请来,不仅事情办得妥妥当当,而且面子上也有光。 娄大仙在老百姓的眼里,那真的就是神仙下凡。 传闻,杨宇轩的祖上当年开始创业的时候,就是受了高人的指点,就此发迹。杨宇轩本人收养紫玉的过程,也很有几分神奇,所以,杨宇轩对这样的高人,一直都很信服。 娄大仙是杨家的常客,杨家人办喜事,生孩子,娄大仙都会赶来,帮着祈福保平安。 可是,我想不通,杨夫人请娄大仙过来,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不是妖魔邪祟,娄大仙即便真来了,也奈何不得我。 “话不是这样说的。”紫玉轻轻皱着眉头,又咳嗽了几声,脸颊泛红,接着又跟我解释了一下。 杨夫人不肯让我占杨家的家产,只想赶我走,杨宇轩挡在中间不答应。杨夫人自己无法说服杨宇轩,就想着让娄大仙来帮忙说一说。 杨夫人派去请娄大仙的人,带着不少钱,拿钱买通了娄大仙,过来跟杨宇轩说一通乱七八糟的话,杨宇轩心里可能也得犯嘀咕。 我一听就感觉头疼,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情况,前两天我已经是硬忍下来,现在杨夫人又搞这一出,我就实在忍不住了。 “既然这样,我还是走吧。”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外界那么大,即便有人找我,我也能找地方暂避一时。” “别走,千万别走。”紫玉急忙摇了摇头,她的神情有些为难:“外界不安全,一个不慎,真出了事,如何是好?还有,我是无意听二娘那边的丫头说了这件事,提前来跟你说了一声,要是你现在就走,那……二娘知道我跟你说了这些,她会不高兴。” 我暗中苦笑了一声,现在真是骑虎难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不过,经过这件事,我对紫玉的印象,倒是深刻了一些。她的性格温顺,而且,心底也善良。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风平浪静,杨宇轩应该不知道杨夫人悄悄去请娄大仙的事情,来看过我两次,嘘寒问暖,我也没把这件事说透,抱着听天由命的打算。 紫玉说的一点没错,几天之后,杨家来了贵客,就是那个娄大仙。 娄大仙名头很大,杨家人敬重他,周围那些老百姓看他更是敬若神明。娄大仙到杨家的时候,院子里外清扫的一尘不染,从门外的大路到庭院里,铺了十几丈长的红绸子。 一大帮人在门口恭迎,有些受过娄大仙恩惠的人,居然还在外面跪下了。 在杨宇轩的陪同下,娄大仙缓步走进了杨家。我远远的看了一眼,就觉得这位大仙岁数该是不小了,得有七十上下的样子。 但娄大仙精神很好,颇有几分仙风道骨,面色红/润,须发银白。 杨宇轩把娄大仙给迎了进去,这位老仙人平时很少到外界来,所以,整个庄子的人都想一睹大仙的风采,悄悄的尾随在后面,不肯离去。 他们进了庄子之后,我也回到自己的小院,没过多久,有人急急忙忙的来喊我,说杨宇轩请我过去一趟。 我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儿,所以也并不惊慌,安安稳稳的跟着对方,到了杨家平时接待贵客的大厅里。 大厅里里外外都是人,规规矩矩的站着,望着坐在里面的娄大仙。 我心知肚明,娄大仙被杨夫人提前打点过了,不会说我什么好话,我也做好了一切准备,今天这事结束之后,就正式跟杨宇轩说一声,然后离开杨家。 第72章 铜盆镜 娄大仙不愧是大仙,众目睽睽之下,泰然自若,微微的闭着眼睛,一副超凡脱俗的样子。 杨宇轩客气了一阵子,杨夫人也跟着向娄大仙问候。然后说了说自己的意思,想让娄大仙给我摸骨断命。 杨宇轩不知道杨夫人有这样的打算,不过,娄大仙摸骨断命的本事,方圆几百里内无人能出其右,一般人想请娄大仙还请不到,杨宇轩也觉得,借这个机会给我摸摸骨,不是坏事。 “娄仙人,这一位,就是……”杨宇轩贴着娄大仙的耳朵,小声说道:“这就是我女儿紫玉将来的丈夫,仙人既然大驾光临,就劳烦您给他摸摸骨吧。” 杨家的产业那么大,家里的乘龙快婿自然万人瞩目,就连娄大仙也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我。 四目相对,我能看见娄大仙的眼睛,仿佛带着一点异样的神光,烁烁生辉。 “人的命数,都是不可言传之密,叫下面的人都退去吧,留下自己家人就是了。” 杨宇轩应了一声,把丫头仆人外带看热闹的那帮人都给赶了出去,几个杨家的儿媳妇还想凑热闹,也被轰走。 屋里就剩下杨宇轩夫妇,还有我和娄大仙。 “每个人的命数不一样,命好的,不好的,与生俱来。我只能断出命数如何,至于以后怎样,还是要看他自己。” “娄仙人说的是,劳烦娄仙人给这个孩子看看。” “娄仙人。”我走到跟前,跟娄大仙打了个招呼,说道:“我的命格,不用断了,之前有人断过,是霸王卸甲的命格,一生坎坷,诸多波折,说不定还活不长。” “来。”娄大仙不置可否,又闭上眼睛,叫我过去。 他摸了摸我的额头,跟着又摸到了我的头顶,等他的手掌在我头顶一触碰,立刻顿住了。 娄大仙的表情,似乎凝重了一些,在我头顶慢慢摸了片刻,跟着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这个举动,把我吓了一跳。 “孩子,你知道你是霸王卸甲的命格?” “娄仙人,我知道,以前人家跟我说过。” “嗯。”娄大仙轻轻点了点头,就不再说话了。 杨夫人还在旁边眼巴巴的等,等娄大仙说我的命数如何不好。可娄大仙嗯了一声,随后就不言不语。 “仙人。”杨夫人小心翼翼的问道:“他的命数怎么样?人家不是都说,有霸王卸甲命格的人,都不长命吗?” “他的命格,我不能妄言,今晚月出时,我要开坛请卦,一切要等推演之后再下定论。” 杨夫人有些意外,原本都是跟娄大仙说好的事情,可事儿到眼前,娄大仙突然又要晚上开坛起卦。 当着杨宇轩的面,杨夫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喏喏称是。 说实话,我心里也是挺奇怪的,不知道娄大仙在搞什么名堂。 我原来打算的是娄大仙给我摸骨断命之后,就跟杨宇轩告辞,欠他的人情,一时半会还不上,但我不会忘记,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回报。 可现在娄大仙一句瓷实话都不说,我就算跟杨宇轩告辞,他也不一定会放我走。 现在只能再等一等。 走出屋子的时候,我回想着娄大仙的一举一动,总是觉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怪异,可究竟是哪儿怪,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杨家准备了上好的斋饭,款待娄大仙。娄大仙对吃喝一点都不讲究,一碗白粥,两个素菜,别的珍馐佳肴,一筷子都不动。 吃过饭之后,娄大仙到了庄园东南角的一处宅院,就等晚上开坛了。 等了约莫有一个多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了,黑伯过来喊我,说娄大仙让我去一趟。 娄大仙起坛的地方,是一个方圆只有两丈左右的小屋子,小屋燃着两根蜡烛,光线昏暗不定,娄大仙盘坐在蒲/团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也看不出他究竟要起卦推演什么。 娄大仙叫我坐在他的对面,这个小院子空空荡荡,只有我们两个人,就连杨宇轩也不能随便进出。 到了这个时候,我心里突然有点发毛,娄大仙没什么表情,可我总觉得他望着我的眼神,似乎别有意味。 “娄仙人,什么时候起卦?我呆在这里,会不会搅扰你。” “起卦,只是个说辞,有的话,我不想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 “娄仙人,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先等一等。” 娄大仙站起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取了一个小铜盆,铜盆应该是很早以前的东西了,上面有一些繁复的花纹。 铜盆上的花纹已经被磨损了一大半,娄大仙把小铜盆放在我们两人中间,又拿出四根很细的蜡烛,在铜盆四周点燃。 我以前很少接触这种断命看香的人,也不知道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四根细细的蜡烛开始燃烧,燃烧出的火苗是蓝色的,蓝色的火苗跳跃不定,映照着下方的铜盆。 铜盆本来是空的,可是,等蜡烛燃烧到一半儿的时候,铜盆的上方,好像凝结出了一层很薄很薄的烟气。 烟气聚成水滴,又一滴一滴落在了铜盆里。烟气很薄,凝出的水滴不多,啪嗒啪嗒落了一阵子,一直等到四根蜡烛快要燃完,铜盆的底部,才积蓄了薄薄一层水。 “娄仙人,这个小盆子,是用来算卦的?” “不是,它是一面镜子。” “镜子?” “对,是镜子,你以前看到的,在镜子里能看到,你以前看不到的,在这镜子里一样能看到,来,看看吧。” 我听了娄大仙的话,不由自主的朝着铜盆里看去。铜盆四周的蜡烛,还散发一点微弱的光,那薄薄的一层水,真的就像是镜面,折射着点点光芒。 “无论看到了什么,都不用吃惊。” “是,娄仙人,我知道了。” 我一边答话,一边又伸了伸头,当我面对着铜盆里那薄薄的一层水的时候,突然愣住了。 紧跟着,我的头皮一阵发紧,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情景。浑身上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脚底板嗖嗖的朝上直冒凉气。 第73章 荡然无存 铜盆里那层薄薄的水,映照出我的脸庞。猛然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可是,仔细一看,我就惊呆了。 水盆里倒影出的脸,脸色微微的铁青,两个眼眶周围乌黑乌黑的,眼神浑浊无光,朦胧着黯然的死灰色。 看上去,这活脱脱就是一张死人的脸。 “娄仙人!”我大吃一惊,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人!这人是谁!” “水盆里映照的,肯定是你的脸。”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的脸不是这样的!” “我也想问问你。”娄大仙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你已经死了好几次了,为什么还留在世间,不肯离开?” “你说什么!?” 娄大仙的这句话,更是让我惊诧莫名。 “我说你已经死了好几次了,为什么还留在世间,不肯离开?” 我刚想开口反驳,陡然间就想到了牙子沟。 牙子沟,黑色的大缸,缸里婴儿的干尸,写着我生辰八字的纸条…… 断腿女人说过,大缸里的婴儿干尸,就是我,我已经死了十几年了。 当时,我根本就不能理解断腿女人的话,觉得她在信口开河,但时间过去这么久,今天刚遇见娄大仙,他也说出了类似的话。 两个素不相识的人,说出大同小异的话,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他们说的,应该是真的。 可是,这是一个我无法接受的问题。我死了好几次了,那现在的我,又是谁? “娄大仙,我……我真的不明白……” “我听宇轩说,你是童虎的儿子,童虎是风水大家,我没有见过他,却多有耳闻。”娄大仙想了想,说道:“或许,这些事情,你真的不知道?” “我的确是不知道,童虎是我父亲,可他什么都没跟我说过。” “常言说,生死轮回,人有三世,前世,今生,来世,可是你,却好像跳脱出了轮回啊。现在看起来,你是霸王卸甲的命格,你这个命格,可不是与生俱来的。” 娄大仙此时说的话,让我感觉云里雾里,仿佛在听一个玄之又玄的故事。 他说,我之前已经死过好几次了,但就是每一次死去,每一次活过来,命格就会改变一次。 最早的时候,我是草木一秋的命格,这种命格碌碌无为,一辈子平平淡淡,可能没有什么大灾大难,但也没有什么作为。 就如同这世上成千上万的芸芸众生,无声无息的来到世间,过完平凡的一生,在无声无息的死去。 我死了一次,命格就变了,连着变了三次,才变成现在的霸王卸甲。 “别人叫我一声仙人,我不敢当,不过,如果说起摸骨望气,我还是有些心得的。”娄大仙说道:“略懂命格的人,都知道霸王卸甲罕见,属于嫁衣命格,可你的霸王卸甲,又非同一般,隐藏在霸王卸甲背后的,是七变命格。” 人的命格,是与生俱来的,如果没有意外,一生不变。 但我的命格,与众不同,因为我的命格就是在生死之间变换的,连着三次,变到了霸王卸甲上,所以,霸王卸甲也绝对不是我最后的命格。 娄大仙目光如炬,见识渊博,他已经隐隐看出来,我之所以死了三次,活了三次,命格一直在变,其实就是为了给七变命格打基础,做铺垫。 七变命格,一生的命格可以变换七次。即便命格变的不如之前的命格,也还有机会重新来过。 别人一次都变不了,七变命格却能变幻七次。 我现在隐隐约约有所感应,白发老头儿去牙子沟的时候,就说过,他要破了我爹布下的局。 我爹的确在牙子沟的乱马湖布了一个局,十几年前就埋下了那口黑色的大缸。 这一切,可能都跟我有关。 娄大仙只能看出我的命格多次变幻,三生三死,最后才变成了霸王卸甲。至于这是什么手段,最终又会是什么结局,他并不知道。 我很清楚,我爹绝对是知情者,但之前的十几年时间里,他什么都没跟我说过,现在两眼一抹黑,除了让我爹活过来,亲口告诉我,这世上或许再也没有别的人可以解释这一切。 我想起了爹被埋在了祖坟,还想起了一直珍藏在身上的那颗黑色的种子。黑色的种子里有我爹的一丝残念,这丝残念能否重新灌注到我爹的身躯里,让他恢复一点活气,至关重要。 娄大仙明显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高人。 “娄仙人,这些事情,我真的说不明白,我有件事想要求你帮忙。”我从贴身处掏出一只小布袋,然后把那颗黑色的种子取了出来。 爹的事情,不需要隐瞒那么多,杨宇轩知道我爹死了,还埋回了祖坟,现在要让娄大仙帮忙,就得跟他说实话。 我把大概经过跟娄大仙讲了讲,到了现在,我心里已经非常确定,我爹肯定很早就做了安排,也料定自己难逃一劫,所以才提前留下这颗黑色的种子,给自己保留一分活过来的希望。 “残念要是还在,或许,会有两分把握。”娄大仙接过我递去的黑色种子,说道:“童虎的遗体,现在在哪里?” “埋在我家祖坟了,是杨先生陪我一起回去的,我在棺材里放了阴山谷配制的防腐药,三五年内,遗体应该没有大碍。娄大仙,你看看,能把我爹救回来吗?” “如果只有一丝残念,即便灌输回他的身躯里,让他有了那么一点意识,他也很可能变成神智不清的疯子。” “我知道。”我咬了咬牙,这些话,苦娘以前就跟我说过,我有心理准备,只要娄大仙肯帮忙,让我爹保存这丝残念,留一口气,那么就能再继续想办法,让他的神智恢复。 娄大仙仔细看了看我给他的那颗种子,突然就皱起眉头,说道:“种子里没有残念,是空的。” “不可能,娄仙人,这种子里真的有我爹的一丝残念。” “你看。”娄大仙用两根手指轻轻一捏,那颗黑色的种子咔嚓一声破碎了。 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黑色的种子只剩下一层干枯的外皮,种子里面确实是空的。 种子里那一丝残念,不知道什么时候荡然无存了。 第74章 急病难医 黑色种子里的残念无缘无故的消失了,这对我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我一门心思想要让这丝残念重新回到爹的身躯中,可现在,所有的希望顿时落空了。 “娄仙人……”我看着变成空壳一般的种子,喃喃问道:“要是没有残念,我爹他……他不可能再醒来了……” “人的身躯,只是皮囊,连一丝残念都没有了,还怎么醒来。” 一瞬间,我心如死灰,爹如果真的不在了,我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是怎么样的。 “孩子,人都会死的,谁也不能例外,逝者已逝,生者节哀。你的命格,充满了变数,无法预料将来会变的更好,还是变的更坏。但命格充满变数,也就充满一切可能,好自为之。” 我给娄大仙道了谢,这时候,杨宇轩可能在外面等不住了,想要询问询问娄大仙。 娄大仙没有隐瞒,跟杨宇轩又说了一遍。这些不确定的事情,谁都无法完全保证。 “不过,这个孩子的命数,我认为,还是极贵的,他拥有七变命格,这本身就是机缘造化的象征。” “是,仙人说的是。”杨宇轩连连点头,眼神里还有一丝喜色。娄大仙这样宛如半仙似的人物都说了我的命格极贵,杨宇轩早已经深信不疑。 从小院离开的时候,我浑浑噩噩,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满脑子都是爹的身影。 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我该怎么办?这意味着,从今以后,所有的一切,无论好坏,都要我独自一个人去面对。 我连着消沉了两天,茶饭不思,小狐狸跟我说话,逗我开心,我也不想回答。 两天之后,娄大仙走了,临别的时候还专门又见了我一面,他说,这次离开杨家,他要远行游历一次,估计得很长时间,希望再见面时,我会有一番新面貌。 娄大仙走了,但他说过的话,已经传遍了杨家。上上下下的人对娄大仙都很崇信,包括杨夫人在内,也不敢再乱说什么。 紧接着,杨宇轩正式跟我说起了结婚的事,放到之前,我可能还有这样那样的顾虑,可是现在,我的心一直是阴郁的,提不起任何精神,也不知道活下去有什么意义。 我想着,无论在什么地方,也总是个熬,熬到头儿了,也就是了。 所以,这一次我也没有多说什么,杨宇轩看我不反对,喜出望外,再三保证,他绝对不会食言,等到我和紫玉结婚以后,杨家的一半产业,就划归到我和紫玉名下。 杨宇圩可能害怕夜长梦多,我这边一点头,婚事就正式提上了日程。杨宇轩的意思,一个月之后完婚,先成亲,然后慢慢的宴请亲朋好友。 杨宇轩对这件事非常的重视,要杨家庄园的人赶紧准备,他自己也打算亲自出门一趟,去采购一些应用之物,顺便把三个儿子都给喊回来。 看着杨家庄园上上下下都在忙碌,我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杨宇轩出门的第二天,杨夫人突然得了急病,病的特别严重,杨家庄园的大夫给她诊治,却连病因都找不到,紫玉拖着虚弱的身体,忙里忙外,派人去喊杨宇轩,另外赶紧请别的大夫。 杨夫人的确病的很重,每天十二个时辰,总有十个时辰在昏睡,即便醒过来,也是无精打采,眼睛里像是蒙着一层灰,什么东西都不吃,连水也不喝。 就这么熬了三天,等请来的大夫风尘仆仆的赶到杨家,杨夫人已经只剩下半口气了。 “恐怕……恐怕是不行了……”大夫愁眉苦脸的说道:“现在只能尽力拖个一时三刻,看看能不能让杨夫人留下遗言……” 众人一听这话,都大吃一惊,而且惶恐不安。杨宇轩刚外出了几天,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虽然杨夫人是得病了,可要是救不活,等杨宇轩回来,谁都没法交代。 一帮丫鬟仆人乱作一团,过了片刻,有个上了岁数的老仆人,扯着嗓子喊道:“赶紧!赶紧去请七婆,给夫人吊魂!” 我听说过吊魂,这东西其实跟老百姓平时说的招魂,大同小异。 一般都是大户人家的人过世,恰好家人在外,赶不回来,没法再见最后一面。这时候,就得请人来吊魂。 吊魂的人,暂时聚拢着死者的魂魄,不让其彻底的散开。等家人从外面赶回来,生者死者之间,还可以再见一面。 这附近最有名的吊魂人,就是老仆人说的那个什么七婆了。 杨家的人匆匆忙忙的去请,七婆住的不算特别远,到了夜半时分,就跟着杨家人赶来了。 七婆其实就是个神婆,在这附近也很出名。她来了之后,仆人把经过说了,七婆自然知道杨家是豪门大户,所以很卖力气。 但是,七婆忙活了一阵子,觉得情况不妙。 七婆说,杨夫人的病本身就急,而且很怪,昏迷了几天,整个人都糊涂了,能不能把魂给吊着,坚持到杨宇轩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哎呀!七婆!你现在就别说这些了,赶紧尽力!把夫人的魂儿吊着,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我知道,我知道。”七婆咬了咬牙,说道:“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把夫人的魂儿先吊着,放心!” 七婆取出来十面小镜子,一一悬挂在杨夫人的床上。 这是吊魂人的绝技,普通人死去之后,三魂七魄就开始消散,这十面小镜子,就是挡着魂魄,让三魂七魄暂时不能离开躯体。 七婆显然是拼了全力,亲自在床边守着,不断观察吊在床上的十面小镜子。 就这样坚持了大概有半个时辰,风平浪静,杨家的人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了,现在就是等杨宇轩回来,再跟杨夫人见一面。 就在这时候,守在床边的七婆突然唰的睁开眼睛,一张老脸瞬间变的惨白惨白的,盯着病床上的杨夫人,那神情,那眼神,仿佛见了鬼一样。 第75章 死因不明 一帮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询问七婆,到底是怎么了。七婆不答话,就是直勾勾的盯着杨夫人。 七婆的手在发抖,布满皱纹的脸也不时的轻轻抽搐,仿佛看见了什么很吓人的东西。 “七婆,你怎么了?七婆?” 有人看着不对劲,上去轻轻拍了七婆一下。 这一拍,七婆嗷的一声,直接从床边跳了起来,扭头就跑。几个人站在门口拦都没有拦住。 七婆一出门,不要命一般的狂奔,那么大的岁数了,竟然还能跑的飞快。 屋里屋外的人都傻脸了,谁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我定了定神,急忙对几个身强力壮的仆人说道:“去追七婆!” 我觉得,七婆是被吓跑了,连一句话都没留下就跑了。可是,我们这些人什么也看不出来,想知道真正的原因,还是得把七婆追上,让她亲口说出来。 几个仆人匆忙应了一声,尾随追击七婆。 这几天,我一直都不怎么清醒,每天昏昏沉沉,吃了就睡,睡了又吃。直到现在,我才稍稍回过神,细细的琢磨一下,杨夫人得病就比较奇怪,而七婆又是这个样子,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 杨家人心惶惶,怕出什么怪事,又害怕保不住杨夫人,杨宇轩回来怪罪。 等了又半个来时辰,追击七婆的仆人灰头土脸的回来了,一看就是没能追上七婆。 “那就再到七婆家去找她!赶紧去!” 我暗自摇了摇头,七婆既然跑了,肯定会防备杨家人再找她,现在绝对不会回家。 就在这个时候,屋子里的两个老妈子失声大喊起来:“夫人!夫人咽气了!咽气了!” 果然,杨夫人鼻息全无,脉搏也停止了跳动,显然是一命呜呼。 “先不要急,不要急……”紫玉咳嗽着,对众人说道:“二娘不一定……不一定是没气了……再等一等……” 众人都在摇头,杨夫人不可能装死,紫玉这么说,也只不过是安慰大家。 一帮子仆人蔫不出溜的各自散开,杨家是大户人家,讲究礼数,人死在家里,立刻就要搭灵棚,天亮之后给亲友报丧。仆人们不用谁招呼,就赶紧去准备白事。 我也很无奈,杨夫人虽然算计过我,但她也没安害我的心,只不过想把我逼走而已。现在人都死了,肯定也可能再跟她计较什么。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住处,小狐狸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的走,一圈一圈的,走了十来圈,抬头对我说道:“哥,这个事,我瞅着咋那么邪性呢?” “是邪性,可是咱们又有什么办法。” “唉,这些大户人家啊,麻烦事就是多,为了争宠,争家产,亲兄弟都会相互害来害去的。”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是杨家人自己害杨夫人?” “我咋知道呢,反正杨夫人这事,就是邪乎。”小狐狸仿佛颇多感慨,摇头晃脑的说道:“做个人是真累啊。” 跟小狐狸聊了这么几句,我突然觉得,这件事真的很邪性,而且,这还是一个不好的征兆。 如果杨夫人突然死了,是人为的,那就非常的棘手。杨家庄园里的人太多了,一个一个去查,查到猴年马月也查不清楚。 更重要的是,要是有人害杨夫人,那害人的动机是什么?抢家产?不可能,杨夫人又不是当家主事的,她就算死了,家产也落不到别人手里。 仇杀?似乎也不太可能,杨夫人是个女人,心眼或许比较小,不过,听人家说,杨夫人的娘家也是苦出身,早年吃过不少苦,所以对家里的下人还算是体恤,基本没有责罚过丫头仆人什么的。要是遇见谁家里出了事,多少还会帮一些忙。 想来想去,想的头疼,实在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杨家出了这个事,我觉得应该小心一点,可小狐狸认为,杨夫人出事,多半是杨家内部的矛盾,跟我们俩没啥关系。 我和小狐狸聊了一会儿,到院子外面看了看,杨家的人都在忙碌,这种豪门大户讲究多,灵棚外加各种弯弯绕绕,得准备好半天,估计到天亮之前,才能把灵棚给搭好。 我重新回屋,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紧跟着,门被敲响了。 我一翻身就坐了起来,这样的敲门声对我来说并不陌生,我听的出来,黑伯前两次跑来给我带话的时候,就是这样三快两慢的轻轻敲门。 透过门缝一看,敲门的果然是黑伯。 我把门打开,黑伯一抬腿,走进屋里,什么都不说,傻乎乎的又张开了嘴巴。 看见他这样子,我就知道他又是来带话的。只不过,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借用黑伯来给我传递消息。 黑伯的嘴张的老大,不多时,嘴巴里就吐出一个气泡。气泡里又不断闪光的几个小字。 “去杨夫人那里,只管看。” 看见这几个小字,我心里咯噔一声,杨夫人刚刚咽气,那个不知来历的人,就让我到杨夫人那边去看看。 气泡随即破裂了,消散于无形,黑伯的嘴巴没有闭上,很快,又是一个气泡从他嘴里飘了出来。 气泡里仍然有几个发光的小字。 “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出声。” 气泡跟着又破裂开来,黑伯吐出两个气泡之后,傻愣愣的转过身,一声不响的走了。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现在快到子时了,杨夫人一咽气,家里人忙着张罗白事,也不可能有人守着杨夫人的尸体。 我原本也觉得,杨夫人死了,跟我关系不大,我毕竟是个外来户。可是,黑伯带的话,却偏偏让我去看看杨夫人,这里头,一定有什么蹊跷。 更重要的是,多半跟我还有关系。 我对小狐狸打了个手势,从小院出来,隐匿身形,悄无声息的趁着夜色,来到了杨夫人的住处。 第76章 窗下窥探 杨夫人住的院子,平时就她和杨宇轩两个人,杨宇轩外出,家里的仆人也忙里忙外,只剩下杨夫人的尸体留在病床上。 我提前就得到了警示,肯定不能走正门,贴着墙角,悄悄的来到了卧室的后窗跟前。 杨夫人病了几天,窗户关的严严实实,我轻轻把窗户推开一条缝隙,顺着这个角度望进去,方寸卧室的全景,几乎都能收于眼底。 屋子里没有点灯,只有窗外的一片朦胧月光。杨夫人的尸体还在病床上,屋子安静的一塌糊涂。 我屏气凝神的等着,想看看在这儿究竟能发现些什么。 时间流逝的很快,转眼之间,已经过了半夜子时,我还在耐心的等,小狐狸就有点不耐烦了,这家伙屁/股上长钉子,在哪儿都老实不了片刻时间。 我伸手拍了拍小狐狸的脑袋,示意它不要乱动。 我的手还没收回来,卧室的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给推开了。 果然有情况! 我一直都全神贯注,在这种环境里,这轻轻的吱呀一声,就让我的头皮一紧,急忙屏住呼吸,贴着窗户的缝隙,朝里面望去。 卧房的门被推开的时候,外面的月光恰好映照着开门的人,我楞了一下,因为我看见那是个女人,岁数还不大,最多二十左右的样子。 这个年轻女人身上穿的,就是杨家仆人的装束。杨家的仆人太多了,我在这儿住了一段时间,除了几个上了岁数的仆人,别的都不认识。 年轻女人反手关上房门,轻轻来到了杨夫人的床边。我感觉一头雾水,杨夫人不管是怎么死的,终究是死了,这个丫头一样的年轻女人,偷偷摸摸做贼似的溜到这里来,能干什么? 我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对方想偷东西。反正杨家的人太多了,在这个节骨眼上顺手牵羊拿走几件首饰什么的,连查都没地方查。 可是,情况显然出乎我的意料,梳妆台上就有个首饰盒,杨夫人的尸体还没来得及更换寿衣,仍旧穿金戴银,可这个年轻女人视而不见,就站在杨夫人的床边,突然冷笑了一声。 “装吧,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杨夫人的尸体都凉透了,肯定无法回答。 “这点把戏,瞒得过别人,能瞒得过我吗?我劝你一句,别装了,也别多管闲事,赶紧活过来,这件事只当没发生过,以后不要再惹麻烦就是了!” 深更半夜,这个年轻女人咬牙切齿的对着杨夫人的尸体嘀嘀咕咕,那情景,让人看着就浑身乱冒鸡皮疙瘩。 但是,她说的话,却让我感觉杨夫人是在诈死。 “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只不过是想耽误新姑爷入杨家的门!” 当年轻女人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我的心头一亮,突然间就恍然大悟。 我以为杨夫人的死似乎跟我没什么关系,但其实有关系,而且还有很大的关系。 中国人自古讲究孝道,以前的皇帝动不动就说以孝治天下,当官的死了爹娘,别管愿意不愿意,都得回家守孝,叫做丁忧。 现在虽然没皇帝了,但这个孝字,深/入人心,尤其是大户人家,讲排场,要脸面,也别管是不是真的孝顺,反正场面功夫做的很足。 杨家也不例外,原本杨宇轩打算让我和紫玉一个月之后就完婚的。但现在杨夫人一死,就等于家里有了丧事。 名义上来说,杨夫人还是紫玉的娘,热孝在身,婚事肯定不能办了,至少得守孝三年,才能再说结婚的事情。 看着躺在床上的杨夫人的尸体,我真的有点确信了,杨夫人原本就很排斥我和紫玉的婚事。 但是转念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杨夫人要是真诈死来阻挠婚事,那头七过后呢?总不会让人活埋了也认命。 “还在装死?”年轻女人说了半天,杨夫人没有半点反应,她就有点耐不住了,一咬牙,说道:“非逼我动手吗?要是真动手的话,你就遭殃了!” 唰!!! 这几句话刚刚说完,一直纹丝不动的杨夫人突然从床上直挺挺的坐了起来。她的脸色惨白,眼睛还是闭着的,活脱脱跟传说中的诈尸一模一样。 年轻女人竟然很镇定,可能料定了杨夫人会有这么一手,她轻轻朝后退了半步,双手一翻,手里就多出一卷细细的绳子。 这根绳子看着很细,一扯就断,但是在这个年轻女人的手里,绳子仿佛被灌注了生命,如同穿花一般,在她的双手中不断的闪动。 “我不想把事闹大!最后再问你一次!还要继续装吗!” 杨夫人坐在床上,闭着眼睛,两只手伸出来,朝年轻女人抓过去。 年轻女人的动作非常灵敏,根基很扎实,我没想到杨家的仆人里,还有身手如此了得的主儿。 她手里那一卷细细的绳子,就是一件夺命的武器,在床边游走了一会儿,杨夫人的脖子,两条手臂,都被绳子给缠了几圈。 这时候,年轻女人十指翻飞,猛然一撤步,双手用力一拉。缠在杨夫人身上的绳子,一下子收紧了,把她的双臂连同脑袋都紧紧的束缚起来。 “既然你想死,那就去死!” 年轻女人趁着杨夫人被束缚住的空档,腾出右手,伸出大拇指,在杨夫人的额头上按了一下。 这一下看着并不重,但杨夫人立刻像是被雷劈了似的,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 第77章 烧灵棚 杨夫人从床上跳起来,跟着又落到床上,那个年轻女人得势不饶人,一手掐住了杨夫人的脖子。 看到这儿,我觉得杨夫人似乎真的是在诈死,她刚才从床上跳起来的动作,看起来不像是尸体诈尸。 “既然你想装死!那就去死吧!” 年轻女人死掐着杨夫人的脖子,杨夫人在反抗,却掰不开对方的手。 我在犹豫,该不该进去阻拦,就在此刻,几个人从院子外面朝屋里走。年轻女人察觉到响动,虽然很不情愿,却不得不松手,身子轻轻一点,就从旁边的侧窗翻了进去。 “哥,我大概瞧出来是咋回事了。”小狐狸扒了扒我的裤腿,小声说道:“那个杨夫人,的确不对劲。” 小狐狸毕竟是万尘的玄孙,虽然也没多大的道行,但对这方面的事情却知道不少。 就是这个年轻女人跟杨夫人斗了一场,让小狐狸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杨夫人多半没有死,只不过被高手占据了庐舍。一般来说,一具身躯只能容纳一个人的魂魄,要是两条魂魄同居一体,弱一些的魂魄,必然会被压制,渐渐的烟消云散。 “你的意思是说,杨夫人不能自主了?” “对。”小狐狸点点头,说道:“那个年轻女人故意整她,把她额头上的祖窍给封住了。” 人的三魂七魄,只能通过额头的祖窍进出身体,祖窍被封,就等于外来的魂念被直接封到了杨夫人的身躯内。 不管夺舍的人有多深的道行,如果祖窍不被解开,就会被一直封在其中。 我的脑瓜子又不够使了,这件事看起来非常的复杂,一时半会根本就想不明白。 这时候,从院子外面进来的人已经到了屋门口,是杨家的一个老妈子,带着几个丫头。 “赶紧给夫人换上寿衣,陀罗经被也都准备好,里外九层,多了少了都不行。大家都仔细点,千万别出差错,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已经够乱了。” 老妈子一声吩咐,几个丫头急忙就跑到屋里,给杨夫人更换寿衣。 这几个丫头估计也是心里发慌,床上搞的乱七八糟,她们也没有在意,把寿衣给杨夫人换了。 寿衣一换好,院子外头几个正在等待的仆人用白单子裹着杨夫人,送到了快要搭好的灵棚那边。 杨夫人这么一搬走,就要入棺,然后过头七。 没想到,事情阴差阳错,居然迎来了这样一个结局。杨夫人明明没死,只不过被人给附身了,现在骑虎难下,连我都不知道杨夫人该怎么收场。 更重要的是,刚才那个跟杨夫人动手的年轻女人是谁?年轻女人说的很清楚,她在埋怨杨夫人阻挠我入赘到杨家。 这些全都是说不清楚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要是把事情都说出来,就得牵扯到黑伯,还要牵扯到借黑伯送信的人身上。 “哥,现在最好别声张,再等等看。”小狐狸挤着眼睛对我说道:“棺材至少要在家里摆七天呢,七天时间,谁知道会有啥变化?” 小狐狸说的有道理,这件事现在还不能强出头,静观其变是最好的选择。 杨夫人果然被收敛到了棺材里,等到天色微微发亮,灵棚搭好了,杨宇轩和他三个儿子都不在家,家里连个主事的也没有。下面的仆人都不敢乱做主张,等着紫玉发话,可紫玉也急火攻心,卧床不起。 群龙无首,只能暂时等着,等杨宇轩赶回来。 我和小狐狸盯上了灵棚里的棺材,现在只要盯紧杨夫人,估计最后就能查出真相。我抛头露面不太方便,小狐狸就灵巧许多,随便找个犄角旮旯藏起来,就没人发现。 一天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杨家的几个孙子岁数都还不大,白天守灵,晚上回去睡觉,由几个儿媳妇继续守。 我养足了精神,入夜之后,就跑到灵棚附近藏了起来,全神贯注的注视着。 一切都很正常,等到了后半夜,灵棚里突然起了火,最开始只是一小团火苗,谁知道,这团火苗急速的蔓延,转眼的功夫,灵棚就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杨家的仆人乱了套,跑过来救火。然而,灵棚里这团火很邪乎,用水都浇不灭。 火还没救过来,火势就蔓延到了棺材那里,杨夫人身上盖着九层陀罗经被,全都被烧着了,实在没有办法,几个仆人合力把杨夫人给抬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我感觉是有人故意在放火,目的就是逼着杨夫人现出原形,但附着在杨夫人身上的高手也真能忍,火都烧到身上了,竟然能憋着一动不动。 杨夫人的遗体被救出来,灵棚的火也很快被扑灭了。但整个灵棚烧的面目全非,棺材里里外外也都有损毁。一大帮人急急忙忙的清理火场,灵棚被烧塌了,还得重新再搭。 就在众人忙忙碌碌的时候,杨夫人突然抬起了一只手,直挺挺的举了起来。周围的人吓的魂飞魄散,惊叫不止。 杨夫人的手抬起来,很快又放到了胸/前,紧跟着又抬了起来,前后反复了三次,就有几个上了岁数的人看出了门道。 在我们这里的民间传说中,人死了以后,如果有实在放不下的事情,就死的不安稳,抬手捂胸,代表着死者的神魂不肯离开,也不肯散去。 一般遇见这样的情况,家属就会找个过话的,跟死者交流一下,把死者未了的心愿,没说完的话,全都说出来。 “夫人还有话要说,可是……可是咱们都不会过话……” “赶紧去找人吧,找个会过话的人。” 这附近/平时过话的,就是七婆,七婆跑的无影无踪,这一时半会之间,也找不到能过话的人。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杨夫人的声音,突然飘飘袅袅的传了出来。 第78章 二十年前 杨夫人的嘴皮子连动都没动,但是她的声音却在四周回荡,在场的那些丫鬟仆人哪儿见过这种场景,几个胆子小的差点就吓尿了。 “我不想走啊……不想走……” “夫人……”一个平时一直照料杨夫人起居的老妈子诚惶诚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夫人,您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儿,就说吧,我们……我们一定照办……” “我不想走,我还没活够……家里的孩子,我也放不下……” “夫人,少爷和小姐都好着呢,几位小少爷也都健健康康的,夫人,你千万别记挂他们,以后到了每年清明,十月一,少爷小姐肯定要去看夫人的……” “我放不下孩子,我走了以后,孩子们给我守孝三年,家里不办红事……谁要是丧期未满就办喜事,我就天天缠着他……” “知道!知道!夫人,您放心,咱们杨家是有礼数的,家里有热丧,绝对不会办喜事……” 杨夫人说完这些,捂着胸/口的手软踏踏的垂了下来,按照民间的说法,这是她要交代的话交代完了,可以安心了。 出现了这样的波折,杨家上上下下人心惶惶,急忙又搭建灵棚,把杨夫人给安顿了起来。 事情越是复杂,我就不得不更加小心,当天晚上,小狐狸在灵棚附近守着,我回住处养一养精神,睡了一会儿,等半夜时分,我害怕灵棚那边再出什么事,就打算过去看看。 这边刚刚穿上衣服,房门被轻轻敲响了。我的耳朵一支楞,下意识的感觉,这又是黑伯过来传话了。 我凑到门边,透过门缝看了看,原以为是黑伯,但这一眼望过去,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我的脑袋晕了,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窜上了顶门。 我看的很清楚,站在门外的,竟然是那个几天前仓皇逃走的七婆! 七婆真的是神出鬼没,杨家人当时追她都没追上,谁知道这时候竟然悄无声息的又潜入了杨家,而且跑到我的住处来了。 “你是七婆?” “长话短说,我来,是给你讲个故事。”七婆钻到屋子里,又顺手关上房门:“你只管听,我讲的都是真的。” “你要给我讲故事?讲什么故事?” “二十年前,我还没有在这附近住,当时,我跟着丈夫一起,住在河北。” 七婆说,她看香破事吊魂的手艺,是从她母亲那里学来的,嫁了人以后,也一直从事这个职业,养家糊口。 有一次,有一户人家慌慌张张来请七婆,说是家里死了人,要吊魂,等着死者的母亲赶回来。这种事情,七婆见的多了,也没在意,跟着对方就走。 那是一户普通的人家,家境也就是比穷人殷实一些,小门小户的。到了之后,七婆才知道,死者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 七婆给她吊魂,可是,却发现那个女人的魂念好像已经散到了空中,怎么都捕捉不到,也聚拢不到一起。尝试了好几次,都力有未逮。 七婆觉得很没面子,憋足了劲儿,想要再试一次,这一次,也不知道是用力过猛,还是什么原因,七婆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脑子也跟着就模糊了。 就当七婆陷入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时,她突然感觉,那个死女人仿佛探出脸,在面前静静的端详自己。 七婆被吓了一跳,脑子轰然清醒了,视线也恢复了过来。等她睁开眼,看见死者还是躺在床上,应该是没有动过。 经过这么一出,七婆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因为她本身就是个破事的人,天天跟那些孤魂野鬼打交道,她很清楚,如果真有什么东西能近自己的身,那就绝对不是自己可以对付的。 七婆不想惹麻烦,当即就把收下的钱退给了对方,然后匆忙离开了。 这件事情过去了两天之后,七婆听人说,那个死掉的女人,好像很诡异的消失了,尸体不翼而飞,无影无踪。 后来,七婆的丈夫过世,她也就离开河北,回到老家。这么多年下来,她还是靠着看香破事讨生活。 七婆住在杨家附近,不过跟杨宇轩他们打交道不多,只是跟杨家的仆人什么的来往比较密切。杨家的仆人多,谁要是平时遇见个邪里邪气的事儿,或者是做了什么怪异的梦,就会去找七婆看香。 “七婆,你跟我讲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 “哎呀……你还不明白啊……”七婆撇了撇嘴,说道:“二十年前,我吊魂儿遇见的那个女人,就是……就是杨家的大小姐啊!” “七婆,你看花眼了吧?”我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可能,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风马牛不相及。 “我怎么会看错啊!” 七婆前几天被请来给杨夫人吊魂,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杨夫人,还有紫玉以及杨夫人的几个儿媳妇和孙子孙女。 七婆当时看见了紫玉,埋在心里二十年的往事,一下子就浮现了出来。但是,她认为,那是二十年前的事,面前的紫玉,不可能是当年那个女人。 所以,七婆没有声张,就觉得紫玉只是跟那个女人长得像而已。 就在七婆给杨夫人吊魂期间,她仿佛又出现了喘不上气的感觉,而且,眼前一黑,脑子也模糊了起来。 紧跟着,七婆迷迷糊糊的看见,紫玉探着脸,在面前望着她。 七婆直接被吓傻了,眼前所经历的一幕情景,仿佛在重演二十年前的那件往事。 等她吓了一跳,脑子和视线都恢复过来之后,心里就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跑,跑的越远越好。 就这样,七婆逃命似的逃出了杨家,别人追都追不上她。 听七婆说完,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难怪她当时眼神木木的,仿佛看见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 可是,等我转念一想,又对七婆产生了怀疑,七婆都逃走了,又对紫玉这个人怕的那么厉害,她怎么还在这个节骨眼上溜回来,专门把事情跟我讲了讲? 第79章 遗愿未了 我心里充满了疑惑,自然而然的,对七婆的动机也产生了怀疑。 “我不能不来啊。”七婆哭丧着脸,说道:“如果不是被逼的没办法,我才不愿意到杨家来。” 七婆之前从杨家逃出去之后,果然没敢回家,就在附近躲藏着,至少得躲过这几天风头再说。 但是,躲了几天,到今天黄昏的时候,七婆就遇见了一件麻烦事。 七婆遇见了一个人,确切来说,她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人,因为她只听到了声音,却没看见对方的样子。 那道声音听起来很阴森,似乎盯紧了七婆,问七婆当时为什么从杨家跑出来,又问七婆,杨家是不是有什么很吓人的东西。 对于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七婆见的多了,还是那句话,如果七婆都吃不准的东西,她肯定就对付不了。所以,对方这么一问,七婆竹筒倒豆子,把自己当年在河北遇见的事说了出来。 七婆的话,谁都能听明白,她怕的不是杨夫人,而是紫玉。 对方让七婆再回杨家一趟,面对面的,把前因后果跟我说清楚,否则的话,后半辈子,对方会一直跟着七婆。 七婆不知对方的深浅,甚至连对方的面都没看见,她知道,自己就是个看香的神婆,惹不起人家,万般无奈之下,七婆只能悄悄的溜回杨家,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找我来讲述经过。 “现在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再有什么事情,千万别找我了,拜托……”七婆举手拜了拜,然后缩着身子,从屋里离开,转眼消失在了外面的夜色中。 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不仅让我疑惑,而且还很诧异。七婆被逼的没办法,跑来跟我讲紫玉的事儿,她应该不会撒谎。 但我又不能完全相信,紫玉是杨宇轩收养的,收养紫玉的时候,她还在襁褓里,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 前后联想,怎么都无法把紫玉跟七婆当年遇见的那个女人联系到一起。 更重要的是,逼迫七婆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坐在屋里冥思苦想,这件事,肯定跟我扯上了关系,如果不弄明白的话,恐怕会有麻烦。 想想杨夫人,再想想七婆的讲述,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这些情况联系到一起,目的无非只有一个,那就是阻挠我入赘杨家。 事实上,入赘杨家,对我来说并不算坏事,有了安身之处,而且后半生衣食无忧,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无非就是紫玉的岁数大了一些,老妻少夫而已。 我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可七婆的讲述,却始终在我耳边回绕,她当年在河北遇见的女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这次见到紫玉,七婆又出现了跟当时一模一样的幻境? 正在思索着,小狐狸蔫不出溜的从外面跑了回来,一见面就跟我说,杨宇轩回来了。 杨宇轩并没有得到杨夫人出事的消息,只不过他在山外买了不少东西,急着回来料理婚事,所以星夜兼程,带着三个儿子赶了回来。 等回来之后,看着家里搭起了灵棚,顿时就晕了。 我急忙出门,跑到灵棚那边看了看。杨宇轩的脸色不太好,不管怎么说,杨夫人跟他也是半辈子的夫妻,突然过世,让人难以接受。而且,家里死了长辈,办白事,婚期肯定要推后。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杨宇轩也无可奈何,我过去跟他说了几句话,杨宇轩忧心忡忡。 在他看来,这是个不太好的征兆,原本我和紫玉就要成亲了,却被杨夫人的突然亡故给阻断,杨宇轩笃信因果,他感觉,杨家可能还要出什么事。 “童少爷,家里出事,婚期,只能延后了。按照我们家里的习惯,子女们戴孝要三年时间。咱们不讲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规矩,半年之后,你跟紫玉成亲,怎么样……” 我还没来得及答话,灵棚里传出一声惊叫,杨宇轩的三个儿子见了鬼一样,从灵棚里跑了出来。 我们跟过去一看,已经被重新收敛进棺材的杨夫人,又举起了一只手。 这一次和前一次一样,一只手举起来,接着放回胸/口,然后再举起来,重复了三次。 周围那些仆人已经目睹过一次,这一次赶紧就跟杨宇轩说,是杨夫人还有未了的心愿。 说实话,杨宇轩这个人其实是很迷信的,一看见杨夫人现在的举动,就相信肯定是她有什么夙愿未了。 “老爷……我不想死……可命该如此,最后,还是没能活着等你回来……老爷,这么些年,我替杨家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心里始终牵挂着一件事……” 这情景挺吓人的,杨夫人的声音不断的从棺材里传出来。但杨宇轩并不觉得害怕,只是无尽的伤感。 或许,他也想起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夫妻情深,等听完杨夫人的话之后,杨宇轩直接走到灵棚门口,小声说道:“你有什么心愿,你只管说,我一力承担。” “我拿紫玉,一直当成自己的亲女儿,她还没成家,我就先走了,我放心不下……那个姓童的小子,不是个什么好人,留在咱们家,只会害了紫玉,害了杨家,老爷,你把那小子赶走,让他立刻就走……” “这……”杨宇轩顿时皱起了眉头,他也知道,杨夫人没出事的时候,就一心想排挤我,如今都成这样子了,竟然还是没忘记。 “老爷,你六十好几的人了,难道说话不算数么……刚才你还说了,我有什么心愿,你一力承担,这转脸就不认账了……” 杨宇轩非常为难,在灵棚外面搓着手,来回踱步。 就在这个时候,小狐狸扒拉了我一下,它的小眼睛里充满了警觉,悄悄朝灵棚里一指。 我顺着小狐狸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开始还没发现什么,但聚精会神的看了看,瞳孔顿时一阵收/缩,身上的麻筋似乎都被抽了出来。 第80章 暗夜逃 灵棚里的两支蜡烛燃烧着,火光不时的跳跃,光影摇曳。我看见杨夫人的棺材旁边,有一条很淡很淡的影子。 那是一道黑漆漆的淡影,猛然一看,仿佛是地面上流动的一滩水。这道影子贴着棺材,慢慢的朝棺材里面爬。 所有的人都没有注意到这道不易觉察的黑影,杨宇轩还在为难,考虑着该怎么答复杨夫人。 转眼的功夫,黑影已经完全爬到了棺材里面,顿时,棺材吱吱呀呀响了两声,盖在杨夫人身上的陀罗经被,唰的飘飞了起来。 几条陀罗经被在灵棚里飞舞,紧跟着,棺材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接二连三的朝外飞,就连杨夫人脚上穿的那双白底黑边的鞋,也飞了出来。 灵棚外面的人被吓坏了,杨宇轩也不知所措。 “老爷,这是夫人发怒了吧……”一个老妈子哆哆嗦嗦的说道:“夫人有什么遗愿,还是先应允了她,让她安心,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这时候,杨夫人突然从棺材里一跃而出,直接冲出了灵棚。 谁也没想到这样的变化,众人一愣,感觉见了鬼似的。 杨宇轩毕竟还是见过世面的,并没有彻底慌乱,看着杨夫人在前面飞奔,他立刻让人去追。 杨宇轩贴身的几个人,都是练家子,闪身如电,一路追赶。 “小狐狸,你也跟去看看。” 小狐狸跑的快,呲溜一声,顺着不远处的墙根溜了过去。 此时此刻的杨夫人,压根就不像是个死人,不仅跑的快,而且动作还很灵敏。看到这里,我已经彻底相信,杨夫人肯定没死。 她一口气跑到远处的院墙,翻身就爬了过去,几个人在后面紧追不舍,翻过一道院墙,杨夫人又一路狂奔,翻来覆去,不多久,已经跑到了杨家庄园的最外围。 杨夫人一刻不停,继续顺着院墙爬了出去,追到这里,我的速度已经跟不上了,那几个追击的人,也显得颇为吃力。 这道院墙之外,就是茫茫的山地,我就顺着庄园外的那条路,不断前行。我感觉,小狐狸应该可以跟紧杨夫人,只要小狐狸留下暗号,还是有机会追上杨夫人的。 跑出去大概有好几里地,杨家的几个人就把杨夫人给追丢了。杨宇轩带着一帮人追过来,听到人被追丢了,再也忍耐不住,发了脾气。 一时间,杨家一大帮子人四下里散开,在庄园附近不断的寻找。 我一个人跑到了一片地势复杂的地方,跟杨家人错开位置。朝前又跑了一阵子,我隐约听到了一阵鸟叫。 这是小狐狸在学鸟叫,我顺着鸟叫的声音,不断的尾随。 小狐狸显然是朝着庄园后面的山里追去了,最开始的时候,路还比较好走,但是跑到一片山洼跟前,地势就变得崎岖坎坷。 鸟叫不断的传来,等到了山窝的最北边,鸟叫突然停止。 我已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却不敢停步,小狐狸传来的信号突然中断,就说明杨夫人停了下来。 我趴在地上,借助起伏的地势,朝北边爬去。爬到临近山洼边缘的时候,我果然看见杨夫人蹲在不远处,正在扒拉着什么。 杨家人都没有追到这儿,山洼里只有我和小狐狸,还有杨夫人。我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紧张的思索着现在该如何是好。 小狐狸没有什么道行,我们俩加一起,也不定可以应付现在的局面。可是如果坐视不理,杨夫人再朝山地的深处跑,就更难找了。 我一狠心,现在不管怎么说,都得先把杨夫人拖住。 我刚想从藏身的地方出来,从山洼北边的上面,传来了一声冷笑。 “跑啊,接着跑,看你还能跑到什么地方去。” 杨夫人正在地上扒拉,一听见这声音,身子就是一抖。 与此同时,我也看到了,说话的正是之前在卧室里跟杨夫人动手的那个年轻丫鬟。 我根本不知道这丫鬟是怎么跑到杨夫人前面去的,她一出现,我立刻又伏在地上,静观其变。 现在想想,灵棚里那道诡异的影子,多半也是丫鬟搞的鬼,为的就是硬把杨夫人从棺材里逼出来。 “不跑了,没啥可跑的。”杨夫人抬起头,说道:“我说你这个人也太没意思了,一直追着我,到底想干啥?” “我想干啥,你难道不明白吗?你现在只有两条路走,否则,会死的很惨!”年轻丫鬟恶狠狠的盯着杨夫人,说道:“要么,你自己想办法,去跟老爷解释,解释你死去活来的事情,要么,就把你永远封在杨夫人的身体里面。你是懂行的人,你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现在还怎么去解释?灵棚就搭上了,棺材就进了,还解释啥?” “那就是你的事了,去跟老爷解释清楚,然后让姑爷早点入赘到杨家来。” 我伏在暗处,听着这个丫鬟的话,感觉她好像一门心思想让我赶紧当杨家的上门女婿。 “别想了,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我解释不了。”杨夫人站起身,摸了摸脸上的灰尘,说道:“你想把我封起来,也没那么容易,我就劝你一句,该收手时就收手,要不然,大家都不好看。”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年轻丫鬟一跃而下,她的岁数不大,可是身手却很强,直接就把杨夫人的去路给堵死了。 杨夫人跟年轻丫鬟斗了起来,我知道,杨夫人身上附着着高手的魂念,但毕竟不是自己的躯壳,功夫也使不出来,就几个照面的功夫,杨夫人被逼的节节倒退。 “来来来,你随便打。”杨夫人一看打不过对方,干脆连躲都不躲了,直接闷着头,朝丫鬟身上撞:“你把这具躯壳给打烂都没关系,反正也不是我的。” 杨夫人这么死乞白赖的朝对方身上撞,丫鬟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这个时候,从不远处一片浓浓的夜色里,突然蹿出来一道影子,影子快如闪电,直接冲着丫鬟扑了过来。 第81章 现原形 那道影子来势飞快,丫鬟都没看明白,影子便冲到跟前,一口咬住了丫鬟的小腿。 我眼观六路,等影子咬住丫鬟的那一瞬间,我就看见那是一条脏兮兮的癞皮狗。 这条癞皮狗,一点都不陌生,就是老马养的。看到癞皮狗出现的时候,我心里顿时一动,翻来覆去搞了这么多天,难道都是老马在玩花样? “你要死了!”丫鬟一咬牙,抬手就打,癞皮狗看着闷不唧唧的,其实很灵敏,丫鬟一抬手,癞皮狗刺溜就钻到另一边,张着嘴来回乱咬。 趁着丫鬟被癞皮狗缠住的机会,杨夫人二话不说,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对准自己的脑门,砰砰的砸去。 她很舍得下手,几下砸过去,脑门上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就在鲜血顺着杨夫人的脸颊流淌下来的时候,她的身躯突然停下不动了,紧跟着,旁边的那个小土堆下,唰的就冒出了一颗脑袋。 我看的很清楚,从土里钻出来的,就是老马。 老马把自己的真身藏在了这儿,附着在杨夫人身上,这是在杨家实在待不住了,才跑到这儿,打算取回真身。 老马的脑袋一钻出来,整个人也跟着从土堆里爬出,他抖了抖身上的土,噗的吐出一口带着土渣的唾沫,说道:“小丫头,是不是没完了?” 丫鬟被癞皮狗缠的死死的,想脱手也脱不开,她咬了咬牙,手指一翻,又翻出那根细细的绳子。 这条绳子在丫鬟手里,好像拥有了生命,灵活无比。丫鬟十指如飞,细细的绳子划过一个一个大大小小的圆圈,癞皮狗看了几眼,估计是看晕了头,一不留神,被细细的绳子给套住了脖子。 绳索一套住,立刻被收紧,癞皮狗被勒的喘不过气,直翻白眼。 “好男不跟女斗,可你这小丫头,一斗起来就没完没了,真当俺好欺负?”老马又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真逼着俺跟你动手?” 年轻的丫鬟拖着癞皮狗朝后退了退,她不知道我就藏在暗处,退了几步,距离我越来越近。 “我知道,你有些门道,只不过,你的那点本事,没用。”丫鬟一手抓着绳子,压制癞皮狗,另只手一翻,就从身上翻出一个黑色的小瓶:“认得这是什么吗?” 这只黑色的小瓶子就跟桌上摆着的小花瓶一样,瓶子里似乎装着一些水,在瓶口处,缭绕着一丝一丝乌黑的电芒。 “葵水阴雷?” “算你有几分眼力,知道这是葵水阴雷。听说葵水阴雷专克阴邪,今天我想试一试。” 老马转身就跑,丫鬟举着黑色的小瓶,转眼的功夫,瓶口那些缭绕的电芒乌光一闪,一道细细的雷,从瓶口跳脱出来,直飞半空,对准老马,劈头盖脸的就劈落了下来。 老马的反应很快,这一道乌黑的雷没有劈中他,但他刚刚躲开,第二道雷又接踵而至。 如此一来,老马就遭殃了,在周围转着圈的东奔西逃,无论他逃到哪儿,乌黑的雷霆就追到哪儿。 我在紧张的思索着,老马再怎么说,和我在牙子沟那边还算共过事,现在回想一下,让黑伯给我带话的,多半也是他。 最起码,老马没有害我的心,眼看着他现在那么狼狈,我也坐不住了,瞅准机会,从藏身地一冲而出,直接把丫鬟给扑倒在地。 我这边一动,隐藏在附近的小狐狸也动了,雷鸣电闪一般,跑到丫鬟跟前,趁着她还没翻身爬起来的功夫,一口咬住她的手腕。 丫鬟晕了,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的手腕被咬住,一吃痛,忍不住松开了手。 小狐狸叼着那只黑色的小瓶就跑,一旁的癞皮狗也趁势挣脱,老马来了精神,折身又冲了回来。 丫鬟很不甘,也很不服,可是四面受敌,她有些胆怯,站起身朝着山洼的西边跑去。 “还想跑?” 老马这时候神威凛凛,抱着癞皮狗,朝前猛跑了几步,然后双手一使劲,直接把癞皮狗给甩了出去。 癞皮狗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丫鬟身后,张嘴又咬。小狐狸知道现在绝对不能手软,把那只黑色的小瓶交给我,一溜烟的跟了过去,二话不说,看准此刻的风向,一转身,嘭的放了个屁。 小狐狸的屁,我是见识过的,能把死人都给熏活。这个屁借着风,迅速弥漫开来,直接把丫鬟还有癞皮狗都给裹了进去。 没有人能承受这种其臭无比的气味,丫鬟没留神,吸进去一口,整个人都不好了,勉强挣扎着朝前冲,但双脚好像不听使唤,一头栽倒在地。 癞皮狗跑的算是快了些,刚被淡淡的黑气笼罩的时候,抽身就退。但即便这样,也能跑利索,张着嘴,一个劲儿的干哕。 “老马!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一看控制了局势,赶紧跑到老马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这有啥可说了,救你只是举手之劳,你不用谢,千万不用谢,更不用给俺报酬,千万别给啊。” “你想多了,我就是想问问,你怎么一直都在杨家的庄园附近呆着?” 一问这个,老马的表情就有点不自在,吭吭哧哧,左右言他,我一看有猫腻,就追问的更紧。 “老弟,实话实说,开始啊,我还真没想着要帮你的忙” 老马这个人,唯财是图,只要是捞便宜的事儿,他都会琢磨琢磨。 我们在牙子沟相遇,老马的确给帮了忙,杨宇轩出手阔绰,给了老马两根金条。就是这两根金条,让老马动了心思。 他觉得杨家是大富之家,所以一路暗中尾随,悄悄的跟到这里,潜伏在庄园附近,就是想等机会,看看能不能从庄子里顺手牵羊,再捞点好处。 第82章 又见往事 老马就抱着这个心思,鬼鬼祟祟的在杨家庄园附近停留下来,有时候会趁着没人注意,溜到庄园里头。 庄园里别的人,都没有引起老马的注意,就这么晃悠了几天,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他意外发现了紫玉。 一看见紫玉,老马的脑袋就大了,很多年前的一段往事,从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那时候,老马还年轻,在河南那边混生活,反正也是每天东游西逛,不干正事。 有一年冬天,天下着大雪,老马冒雪走了很远,找到了一个村子。村子在黄河滩上,因为地势比较低的原因,每年汛期都会被水淹没,所以村民都已经搬走,只剩下一片坍塌的残垣断壁。 老马找了相对保存还算完好的屋子,进去避雪躲风,谁知道一进门,就看见屋子的角落里,蜷曲着一个人。 那是个女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不知道是得病了还是怎么回事,已经断气了,身子冰凉冰凉的,没有呼吸和脉搏。 老马觉得很晦气,打算扭头就走,就在离开之前,他的余光一瞥,看见了这女人手腕上戴着的一只镯子。 那是一只黄金手镯,上面还镶嵌着一些细碎的宝石,整只手镯烁烁生辉,珠光宝气,看着就价值不菲。 老马也不知道,这个看着衣着普通的女人,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手镯。 老马是啥人?粪车过去都要使劲闻闻味的主儿,看见这只手镯,想都没想,直接把手镯给人下了。 拿着这只手镯,老马兴高采烈的离开了小村。 “你这人,可有点不地道了。” “生活所迫啊,出门东奔西走的,不就是图一口饭吗?人家要是活着,俺肯定不会拿人家的东西,人都死了,东西不拿就可惜了。” 老马带着手镯,连夜离开了荒废的小村,又冒雪走了好几十里,才找到一个镇子,找客店住了进去。 当时,他就打算睡一觉,然后第二天到镇子的当铺去,打听打听手镯能卖多少钱。 老马睡觉的时候,像是被什么声音惊醒了,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顿时吓了一跳。 他看见那个女人,不知道何时站在自己的床边,正淡淡的注视自己。 老马吓的不轻,连声大叫,等他回过神,完全清醒的时候,床边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接下来的两三天时间里,老马精神恍惚,睡觉的时候,清醒的时候,床边,桌下,门后,屋角,他经常模模糊糊的看到那个女人。 老马是懂行的,到了这时候,他已经意识到,那个女人不简单,对方的东西绝对不能拿,否则,会被缠死。 到手的手镯又要送回去,老马极度不甘,只不过,毕竟还是命要紧一些。老马犹豫再三,只能重新回到了那个破败的小村子。 那个女人还蜷缩在屋子的一角,几天时间里显然一动都没动。老马把手镯小心翼翼的重新戴到对方的手上,然后缩着身子,赶紧退了出来。 那件事之后,老马老实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敢到处乱跑。 这一次偷偷溜到杨家,看见紫玉的那一瞬间,老马就吓尿了。他认出来,紫玉就是当年的那个女人。 最开始,老马还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估计只是遇见了一个长相跟那女人相近的人。 可更要命的是,紫玉的手腕上,带着那个黄金镶宝石的手镯。 那件事情给老马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他不会忘记。看见紫玉的长相,再看见那只手镯,老马就晕了,他不相信,这世界上还会有如此的巧合。 老马当时就赶紧溜出了杨家,可是等离开杨家,他又开始犯嘀咕。 “老弟,俺还是挂念着你啊。”老马很诚恳的说道:“杨老板把你从阴山谷弄走,就是要招揽你当上门女婿的,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你要真娶了这么个女人,后果不堪设想啊。” 老马倒还顾念着我们俩一起在牙子沟出生入死的情分,但是,他对紫玉有一种畏惧,所以非常的小心,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想悄悄的来找我,把事情跟我说一说。 但老马溜到我住处的附近,就发现我的住处有人在暗中监视。 “有人监视?”我楞了一下:“没有啊,我一直都没发现。” “叫你发现了,那还是暗中监视么?”老马摇了摇头,说道:“老弟,你还是太年轻,很多事情,你看不透的。” 在我住处附近,一直有人暗中监视着,老马也分辨不清楚,到底是紫玉派的人,还是杨宇轩派的人。他不敢轻举妄动,退而求其次,就想办法让黑伯给我带话。 前几天,杨家开始准备婚事,老马就感觉不能再拖下去了,可他想不出别的办法,最后就憋出个坏心眼,在杨夫人身上打主意。 杨夫人出事,都是老马搞出来的,七婆来给杨夫人吊魂的时候,见了鬼一样的仓皇逃跑,老马就知道七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在这边,分/身乏术,癞皮狗就跟上了七婆,逼着七婆回杨家跟我说出了她当年遇见的事。 我猜想的没错,之前在灵棚里出现的那道淡淡的黑影爬进棺材,老马就呆不住了,只能逃离。 老马讲完之后,我觉得他这个人对我倒还是念及旧情的。说实话,老马爱沾小/便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至少在这件事上,我对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 紫玉,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很多年前,不止一个人见过她? “老弟,现在啥都别想了,赶紧走吧。”老马看着那个年轻丫鬟被小狐狸一个屁熏的几近昏厥,已经无力起身,所以拉着我就走:“不管咋说,杨家都不是个善地,走了再说。”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已经分辨不清楚究竟紫玉有问题,还是杨宇轩有问题,或者他们父女联手坑我。 老马说的没错,杨家是不能再呆了。 我们俩起身就打算要走,可刚刚转过身,我就听到了一声叹息。 叹息声不知从哪儿传来,虽然很轻很轻,却像是一块大石头,直接压到了我的心头。 第83章 入河逃命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叹息,让我心中极度不安。我急忙朝四周看了看,却没有看到一个人。 这一瞬间,在山洼里呼啸的风,仿佛也停止了,一片寂静。我的不安越来越重,冲小狐狸招了招手,示意快走。 那声叹息消失了,我听不到一点点声音,也看不到半个人影,然而,心里总像是扎了一根刺,觉得很不舒服。 老马拍了拍我,我正准备起身,陡然间,老马一下拦住我,盯着不远处的一片雪地。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我也炸毛了。 雪地里猛然看上去,似乎什么都没有。但只要仔细看,就会看到一片白白的影子。 那片惨白的影子,几乎和积雪融为一体,如同一滩在地上无声无息流淌的水。正在慢慢的朝这边蔓延。 我咕咚咽了口唾沫,仿佛一下子找到了自己心中不安的根源。 那片水唰的加快了速度,闪电般的流淌到我和老马面前。水流动的太快了,让人措手不及。 我和老马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水紧跟着又幻化成两团若有若无的影子,直扑过来。 我觉得自己的身体猛然一凉,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随即,我耳边好像又响起一阵缥缈的声响。 那声音,如同古老的诵咒声,飘过了时光的长河。 我忍不住仰面摔倒在地,身子冰凉冰凉的,耳朵也在嗡嗡作响。 老马看着比我好一点,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扶起我,低喝道:“走!” 到现在为止,我还是看不见周围有人,只是癞皮狗突然冲着那边开始汪汪的叫。 老马咬了咬牙,甩手就是一张红符,红符一脱手,轰隆冒出了一大片耀眼的火光。 火光朝着后方急速的蔓延,所过之处,雪地都被烧成了焦土。 借着这个机会,老马拖着我就跑,癞皮狗和小狐狸也在后面一颠一颠的跟随。 “茅天师的四相符,俺是花大价钱买回来的,留着保命,现在用了,血本无归啊……” 我和老马都知道,这里不安全,所以一跑起来就拿出了拼命的架势。 两个人带着癞皮狗和小狐狸冲出山洼,飞奔了很久,左手边是一片山地,高低起伏,老马二话不说,拽着我就朝山地里面跑。 山地的地势比之前还要复杂,我们不断的绕行,一口气跑了很远。 这一通狂奔,我的心一直都在噗通噗通的狂跳,等跑到这儿,稍稍放慢了速度,转头朝后面望了望。 身后仍旧没有半个人影,老马也喘了口气,说道:“咱们跑的那么快,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谁知道,老马的话刚刚说完,一道轻轻的叹息,不知从哪儿飘了出来,又落入耳中。 这一次,我分辨出来了,叹息声是女人的声音,带着一分惋惜,一分幽怨,还有一分无奈。 我只感觉头皮发麻,跑了这么久,根本就没有甩脱对方。 “什么人!出来!”我冲着身后空旷的雪地喊了一声。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童少爷,我一心想要留你在杨家,可是,你却这样不辞而别……” 我直接能听出,这是紫玉的声音! “咳咳……” 随着一声轻轻的咳嗽,紫玉的身影在身后一片白雪与暗色交融的地方,缓缓走了出来。 “紫玉……”我看见紫玉的时候,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仍然感觉浑身上下不自在。 我在杨家,和紫玉接触的并不算多,她平时很温顺,也很腼腆,极少主动说话。 可就因为听了七婆和老马的讲述,紫玉在我心里的印象,无形中已经变了。 不仅神秘,而且可怖。 “童少爷,咳咳……我想你留在杨家,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你走了,我会死,可你同样会死……” “我心里没底,当初杨先生把我从阴山谷带出来,我心里感激他,但我没想到,会有入赘杨家的事,我……”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看着紫玉现在的样子,我的确心里很没底。 她似乎没有敌意,还是和平时一样,但我总感觉很不踏实。 “一边是我,一边是别人,你信别人,却不信我?”紫玉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愿勉强你,若是你自己选,你到底选择留在杨家,还是离开杨家?” 当紫玉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身上的气息猛然间变了,变的杀气升腾。她的眼神中充斥着杀机,浓重如水。 这时候,老马猛然一抬手,唰的丢出去一颗黑色的小球。小球落在我和紫玉之间,顿时爆开了一团浓浓的黑雾。 黑雾遮天蔽日,把月光完全挡住了,四周一片漆黑。老马拽着我就跑,顺着山路疾驰如飞。 那片黑雾不仅遮蔽了光线和视线,而且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腥味,我被老马拖走的很及时,就闻到一丝,肚子里便翻江倒海。 癞皮狗和小狐狸也跟的很紧,我们一直跑到山路最前端,绕了个弯儿,右手边是一片山谷,大概有五六丈深,老马伸头一看,山谷下面有条河,河面结了薄冰。 “老弟,什么都别想了,现在只能咬牙跳下去,否则,很难甩脱那个女人!” 我现在心里乱糟糟的,完全没了主意,紫玉刚才所勃发出的杀机,让我胆战心惊,所以老马一说,我也没反对。 癞皮狗率先跳了下去,河面的冰很薄,一碰就碎,看样子河水还挺深,我们也跟着一个个跳下去,落到了河里。 河水在流淌,凉的刺骨,跳下去就感觉浑身上下都被冻僵了。我咬着牙忍耐,顺着河水朝东漂去。 夜清冷,月如钩,我不知道这次是不是甩脱紫玉了。我们在河里漂了至少十多里,浑身上下都凉的和冰块一样,手脚全部失去知觉的时候,才爬上河岸。 第84章 同生共死 等我们爬上河岸,一个个冻的说不出话,可是,紫玉给老马和我留下的阴影仍在,我们勉强坚持,又走了好一会儿,在复杂的山地之间找到了一个很隐蔽的小山洞。 我觉得,已经逃到了这儿,紫玉除非是神仙,才能找到我们。 我们不敢生火,就在山洞里硬把衣服晾干。小狐狸和癞皮狗倒没什么,甩甩身上的毛,水珠就全甩下去了。 现在暂时从杨家逃出来了,可是想想前路,我又陷入了悲痛和迷茫。 爹仅剩的那一丝残念,不翼而飞,我救不了他,我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该到什么地方去。 这时候,青石山这个地方,就不由自主的出现在了脑海中。 这是爹拼死留着一口气,忍辱负重,只为了告诉青石山这个地方,还有一个叫唐三葬的人。 这是个重要的线索,一旦脱困,就必须到青石山去。 我以前没去过青石山,连听都没听说过,抬头想要问问老马。 我一眼望过去,就发现老马很不安生,猴子一样,在身上抓来挠去。挠了半天,又愣愣的出神。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马,你发什么呆?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老马抬头看了看我,眼神有点恍惚。而且,他的表情好像也变的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反正很让人琢磨不透。 “老马,你怎么了?” “老弟,俺有个提议。”老马哭丧着脸,说道:“咱俩结拜兄弟吧。”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我实在搞不懂老马是糊涂了还是怎么了,说的净是点不沾边的话。都这节骨眼了,还结拜兄弟。 “结拜兄弟,人家不都说的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吗?这话用到咱俩身上,正合适。” “你能不能直说!” “你别急,别急。”老马又想了想,凑到我跟前,说道:“你看看俺的眼睛,左眼。” 我弄不清楚老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等他凑过来,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这一眼过去,我大吃一惊,脊背和头皮都凉飕飕的。 老马左眼里面,有一片淡淡的阴影。 那好像是一团人影,但看着又有些别扭。我聚精会神的观察了一下,发现那是个半截子的人。 就仿佛一个人,被利刃从中间整整齐齐的切成了两半。 “你眼睛里是什么东西?是是半截子尸体?”我急忙追问道:“老马,你要紧不要紧?” “你别操心俺了,你也一样。”老马指了指我的左眼,说道:“你眼睛里,也有一半儿。”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虽然我看不见自己眼睛里有什么,可老马的话,却让我深信不疑。 “老弟,咱俩中了生死咒。”老马这时候差点就哭了:“生死轮回,枯荣一体。” 我听的一愣一愣的,可老马的意思,我是听明白了。 我们俩中了什么劳什子的咒语,从中了咒语的那一刻开始,俩人的命就算是绑到一起了。 如果我死了,老马也得死,老马死了,我也不能活。 我觉得很憋屈,很冤枉,老马都这把岁数了,我还很年轻,跟他同生共死,我太吃亏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就刚才?” “那个女人手段不一般啊,雪地里那片惨白惨白的影子,跟俺的身子碰了一下,就那么一下,俺当时感觉身上凉飕飕的,也没时间多想。”老马可怜巴巴的望着我,说道:“那两团白影子,就是生死咒啊,那女人是逼着咱们回去找她,她给下的生死咒,就得找她去解开……” 我的心拔凉拔凉的,原以为甩脱了紫玉,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谁知道紫玉根本就没给我留后路。 回去找她?我连想都不敢想,我宁可跟老马江湖漂泊,也绝对不愿意再回杨家。 “老马,这个生死咒,除了回去找她,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化解?” “俺也不知道谁能解,老弟,你要保重啊!”老马拉住我的手:“俺还没活够,俺不想死啊。” “你说的都是废话,谁都不想死。” 我的心绪,一下子复杂了起来,说不清楚是酸涩,还是苦楚。按照老马所说的,这个见鬼的生死咒能不能解,谁也说不准。抱着最坏的打算,要是真解不开,我和老马就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换句话说,我自己的命,已经不能完全由自己掌控。 陷入这样的困境里,我反倒清醒了很多,自己的命,总要自己掌握,自己的路,总要自己去走,一旦落在别人的手里,那自己就是被/操控的木偶。 “老马,你知道青石山吗?” “青石山?”老马正跟我一样,沉浸在对前路未知的恐惧和迷茫中,听我这么一问,他楞了一下:“知道啊,你问这个干啥?” “我想去青石山一趟。” “你去青石山干啥?没事干了?”老马当时就表示反对:“老弟,你现在不能糟践自己,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啊,你活不了,俺也活不了。” 老马听说过青石山,却没有真正去过。 青石山离这儿很远,那座山也叫做千棺山。 据说,青石山以前居住着一群古部落的遗民,外界改朝换代,桑海桑田,这群遗民都不参与,始终住在桃花源一般的青石山里。 据说,那里的人奉行洞葬和涯葬,死者都放置在简陋的棺材里,安葬于山洞或者山崖的栈道间。日积月累,棺木无数,所以,也叫千棺山。 二三十年前,青石山附近打仗,战火蔓延到了这片平静了许久许久的土地。死了很多人,幸存者寥寥无几,估摸着也就剩下了一两个小村子。 因为千棺山的名头,再加上二三十年前死了不少人,即便知道青石山的人,也绝对不会没事朝山里跑。 那已经成为一片禁/地,这二十年里,几乎无人涉足。 爹专门留了话,提到了这个没人敢去的鬼地方,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85章 送葬队 对于青石山,老马只是耳闻,并没有真正去过,青石山的具体情况,我们俩谁也说不清楚。 不过,我打定主意,无论如何,我都要去青石山一趟,去找找山里的小村子,还有那个叫唐三葬的人。 老马表示很不理解,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问我,为啥非要到青石山去。 我的心意已决,不容更改,就给老马两条路,要么跟着我去,要么就各走各的路。 “那俺还能怎么选?俩人的命都在一块儿绑着,俺能不去么?”老马哭丧着脸,唯恐我在青石山出什么事,会牵连到他,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 从这个地方到青石山,曲曲折折,差不多三百多四百里的路,最开始的时候,我们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在大路上走,毕竟都有点畏惧那个紫玉,害怕对方阴魂不散的继续跟踪过来。 我们小心翼翼,一直走了有百十里,看着没什么动静了,这才松了口气。 饥餐露宿,风尘仆仆,这一路走下去,两条腿都走细了,老马身上那点干粮也消耗殆尽。 恰在此时,我们找到了一个小镇子。镇子非常小,我们也不挑剔,在荒野郊外连走了这么多天,能有一口热饭吃,有张床睡,已经算是造化了。 老马生性比较谨慎,可能平时亏心事干多了,到哪儿都疑神疑鬼的。我们俩打算进镇子,让癞皮狗和小狐狸守在镇子入口的小路旁,一旦有什么可疑的人进了镇子,癞皮狗就能第一时间通风报信。 天色已晚,小镇里面冷清而且萧瑟,街上看不到行人,两旁寥寥不多的店铺,也已经关门,沿街走了一半儿,我琢磨着,连个住的地方恐怕都找不到。 就在这时候,冷清的长街对面,出现了一群人。 那群人/大概有十几个,我先看见了走在最前头的一个人,这人的脚步很有节奏,一边走,一边不断的朝着上方撒纸钱。 后面的六个人,抬着一口棺材,看样子,是一支出殡的队伍。 “呸呸!晦气!”老马比较忌讳这些,觉得刚到这儿,就遇见出殡的队伍,很不吉利。 “好像有点毛病。”我躲在一旁,闪开了一条路,望着迎面走来的出殡的队伍,跟老马说道:“出殡都是白天出殡,那里有晚上出殡的?” “这你就不懂了,出殡不一定是白天,全得看时辰的。现在的人都觉得出殡只能白天,要是时辰不对,白天出殡也没啥好处。” 我们两个躲到一旁,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出殡队伍已经走的比较近了。 队伍一共十三四个人,一水的白孝服,人人脸上面无表情,迈动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出了镇子。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个晦气的事儿,但天下这么大,人这么多,难保不会遇见这样的事情。 晦气归晦气,总不能因为晦气就不吃饭不睡觉了,等到出殡的队伍从长街走过,我就拉着老马,准备先找地方买点吃的。 “老弟,这个地方不要呆了,咱们先走吧。” “怎么?好容易遇见个镇子,不进去落脚了?” “还落啥脚啊,你没看见,出殡的是从镇子里走出来的?”老马微微眯起自己的三角眼,望着走过去的送葬队伍,压着嗓子对我说道:“这支队伍,邪气的很。” “怎么邪气?” “送葬的十几个人,全是死的,倒是躺在棺材里的那个,才是唯一的活人。” “你是从哪儿看出来的?”我听了老马的话,忍不住又朝已经慢慢走向前方的送葬队伍看了一眼。 “俺都混了这么多年了,要是连这也看不出来,那还混啥?”老马咂了咂嘴,小声说道:“这个镇子,最好也别进了,俺心里不踏实。” 老马如果不说,我或许还真没留意。 现在的天色,几乎黑透了,但小小的镇子里,似乎还是黑灯瞎火。 一个镇子,宛若死透了,看不见灯火,听不见声音。 我觉得老马的担忧不无道理,我们现在这样子,经不起风浪,能不惹麻烦,还是不惹麻烦为好。 转头看看,那支队伍已经抬着棺材,走出了小镇,我和老马把藏在附近的癞皮狗和小狐狸都喊出来,准备离开。 我们把脚步放的很慢,就是不想跟前面的送葬队伍走的太近。 夜色如水,月光之下,我看着那支送葬队伍的背影,果然觉得散发着一股沉沉的死气。 陡然间,那口棺材突然传出了砰砰的声响,其中好像还夹杂有人的呼喊。 棺材的声音一传出来,又跟着开始左右来回的晃动,晃动的越来越剧烈。抬着棺材的六个人都木着脸,仿佛什么都察觉不到,径直朝前走。 老马还是有眼力的,这支送葬队伍抬的那口棺材,果然有问题。 当棺材晃动到了一定程度,送葬队伍就缓缓停了下来,最前面那个撒纸钱的,仿佛人偶一般,队伍都停了,他还在一把一把的朝天上扔纸钱。 哐当!!! 不知道是不是棺材晃动的太猛,把拦腰捆在上面的绳子给磨断了一根,硕/大的棺材猛然一倾斜,棺盖哐当落在地上。 棺材里的人也跟着翻滚了出来。 那真的是个活人,从棺材里滚落出来之后,这个人爬起来就朝回跑。 “咱们躲一躲,不沾这趟浑水。”老马急忙招呼我们,又躲到了路边。 “这事很奇怪啊。”我躲在路边,看着那个调头奔跑的人,说道:“那人还活着,怎么就被装到棺材里了?” “老弟你就别瞎琢磨了,这世上奇怪的事多了,你看见就要管?” 我和老马交谈几句,那个从棺材里滚出的人,已经跑近了。他慌不择路,连想都没想,可能是打算重新跑到镇子里去。 我和老马现在的情况不好,我也不打算出手,可是,当这个人跑近之后,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有那么一丝眼熟。 第86章 镇棺人 眼前这个急急奔跑的人,真的有点眼熟,可是印象却不是那么深刻,我觉得应该见过,但一时半会之间,又想不起来。 跑到离镇子入口还有六七丈远的时候,这人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身后的夜色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勾头拉磨的身影。 “跑,接着跑,你要是能跑得掉,老子跟你的姓。” 夜色中的身影,是个弯腰驼背的驼子,身材矮小,一脸络腮胡子,肩膀上扛着一支白幡。 奔跑的人听见驼子的声音,像是突然被雷劈了一样,浑身瑟瑟发抖。 “回去吧,回去吧,你跑不掉,又何苦白费力气?” 驼子扛着白幡,慢慢走到这个人前头,拿着白幡挥了挥,这人转过身,一步一步重新走到了送葬队跟前。 我一直在回忆,回忆这个看着有些眼熟的人。我对他的印象的确不太深,不过,前些年我住在家里,很少外出,接触的人也不多,所以,思来想去了半天,脑子里突然就闪了闪。 这人我见过,我还隐约记得他的名字,好像叫童什么山。 那是五六年前的事了,我爹经常外出,有时候一走就是一两个月,有一次,他是半夜回来的,还带来一个人。 我爹当时跟我说,那人是我们童家本家的一个亲戚,论辈分,我应该喊他表叔。爹还和我说了对方的名字,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这人在家里住了两天就走了,过了有一个多月,他又来了一次,跟我爹说了几句话,随后匆匆离开。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这个人左侧的太阳穴上,有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块胎记,所以给我留下了一丝印象。 当回忆起这些往事,我就觉得我肯定没认错人,那个被装在棺材抬出去的,就是我们本家的表叔。 很多事儿,当时不觉得如何,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能做出一些判断的。这个表叔到底是不是真的表叔,不好说,但根据几年前的情况来分析,他应该是替我爹做事的。 我没想到,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会以这样的方式遇见一个曾经跟着我爹做事的人。 表叔又进了棺材,这一次,有那个驼子带队,棺材再没有出现什么异常,送葬的人抬着棺材,朝着小路的北边走了。 “跟上去看看!”我看见对方走远,马上起身,要在后面尾随。 “老弟,这还没吃饭呢,你怎么就跟吃饱了撑的一样,跟过去干啥?” “先别说了,跟上去!” 我站起身就走,我一走,小狐狸就跟上我,老马实在没办法了,我们俩的命被绑在一块儿,我出事,他也好不了,只能带着癞皮狗跟了上来。 送葬的队伍慢悠悠的,走出去约莫四五里地,前方出现了一片枯草丛生的坟地。 一般的村镇附近,都会有坟地,这个小镇也不例外。我心里咯噔一声,表叔人还没死,被装进棺材又抬到坟地,这到底要干什么? 驼背挥了挥手里的白幡,送葬队伍一声不响,跟着他走进了坟地。 这片坟地其实不大,走到坟地的最深处,我看见前面搭着几个木头架子。 月光之下,坟地被映照的一片银白。那几个木头架子上,倒掉着五六个人。人肯定是死透了,夜风吹来,尸体随着风左右轻轻的摆动。 这一幕情景,看得人牙根子发痒。 木头架子前面,有一个已经挖开的土坑,送葬队伍把棺材抬到这里,驼背猛然一挥白幡,棺材就被放在了地上。 “你们都散了吧。” 一直到这时候,我才看见木头架子下面,坐着一个人,是个瘦巴巴的老头儿,手里也拿着一根白幡。 老头儿可能是眼睛不好,低着头,不断轻轻的摸着自己手里的白幡。 他这句话说出来,驼背就又挥了挥白幡。送葬的十几个人行尸走肉一般的散开,退回到坟地中。 坟地里的坟包很多,这些人一散开,各自寻找被挖开的坟头,顺着土洞钻了进去。 一瞬间,这支送葬队伍,似乎就彻底消失在了坟地里。 “看着他们的手段,似乎是镇棺人。”老马和我躲在一个坟头后面,远远的看着前方的情景。 “什么是镇棺人?” “跟阴山谷是同宗同源,从阴山谷分出来的。” 阴山谷很早以前,是专门帮人办白事的,阴山谷的老祖宗当时收了不少徒弟。这些徒弟各自精通一门殡葬的手艺,其中有一门,就叫做镇棺。 所谓的镇棺,其实就是怕死人入棺过头七的时候,会诈尸,或者搞出别的什么怪事,需要有人镇住棺材。镇棺人,因此而生。 镇棺人出自阴山谷,后面因为种种原因,跟阴山谷决裂,愤而出走,自成一派。 时间一久,镇棺这门罕见的手艺,也发生了变化,镇棺人最擅长的,就是驱使尸体,驱赶尸体的秘术独步天下,传承千年的湘西赶尸匠,在镇棺人面前,都不值一提。 棺材被放下之后,那边只剩下驼背和那个坐在地上的老瞎/子。 “你就这么一个机会了。”坐在木头架子下的老瞎/子伸出手里的白幡,敲了敲棺材,又朝上面指了指,说道:“要是不说,你连吊在上面的资格都没有。” “钉上棺材,把你埋在这儿。”驼子龇牙咧嘴的一笑,跟着说道:“把你埋了,十天半个月,你都不见得会死,你自己想想,装在棺材里,十天半个月一动不能动,是什么滋味?” “等十天半个月之后,你再想说,可就没机会了。” 俩人的语气阴森森的,又跟唱双簧一样,不断的出言恐吓。表叔肯定在棺材里,却始终一言不发。 “童虎的人,骨头都这么硬?”老瞎/子慢慢站起身,冷笑了一声,说道:“宁可被吊死在这儿,都不肯说?” 第87章 营救及时 老瞎/子明显开始急躁,旁边的驼子把白幡插在腰里,说道:“大哥,在他身上浪费的时间太多了,别跟他废话,埋了吧。” 驼子噗的朝手心吐了口唾沫,屏住呼吸,双手扳着棺材,使劲一推。 这个身材矮小的驼子,力气却大的吓人,这么沉重的棺材,被他一推,就渐渐推到了坑边。 老瞎/子拿着白幡敲了敲棺材,声音一下子凄厉起来,阴森森的说道:“再问你最后一次!童虎从定东陵带出来的东西,究竟在哪儿!要是不说,我保证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老瞎/子的声音带着一股浓重的戾气,听着就让人汗毛直立。 或许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不测,棺材里的表叔拼尽全力,猛然掀开了棺盖,从里面挺身坐起。 对于这个表叔,我了解的并不多,但听着驼子和老瞎/子的话,已经大概能分辨出来,表叔的确在帮我爹做事,定东陵事发以后,不仅孙大帅派人寻找我爹,那些江湖上的三教九流,也在找我爹。 表叔肯定不是第一天被他们抓到,却始终没有松口,就冲这一点,他也算得上是条汉子。 “你们问的事,我不知道!”表叔从棺材里一跃而出:“既然横竖是死,那就来吧!” 表叔斗不过他们两个,要是斗得过,他早就逃了。情况危急,我暂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必须得把他给救下来。 “救救那人!”我急切的对身边的老马说道:“我认识他!” “那人是谁?听意思,他认识你爹童虎?”老马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你爹从定东陵里带了什么东西出来?定东陵那也是算是帝陵的规制了,里面的宝贝成山成海,你爹带了什么出来?” “你能不能先别说这些!救人!” “老弟,跟你交朋友,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老马知道拦不住我,愁眉苦脸,掏出个小酒瓶,咬牙切齿的说道:“撕下片衣角,用酒浸透了,堵住鼻子!”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老马的鬼主意很多,听他的多半没错。我轻轻的弄了一片衣角,用酒浸透,遮挡住自己的鼻子。 “小赖,去。” 老马拍了拍癞皮狗,癞皮狗像一道飞闪在夜色里的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的冲了出去。 驼子正举着白幡耀武扬威,冷不防蹿出一条癞皮狗。看得出,驼子的功夫很不错,反应也快,但癞皮狗的速度却比他更快,毛都快掉光的身躯和闪电似的,一下咬住了驼子的手腕。 “哪里来的疯狗!”驼子的一只手被咬住了,拳打脚踢,癞皮狗死活不松口,晃来晃去,灵敏异常。 癞皮狗一得手,小狐狸也风驰电掣般的冲向前方,顺着驼子的双腿刺溜爬了上去,伸爪子在驼子的脸上一通猛抓。 驼子被癞皮狗和小狐狸缠的要死要活,我和老马奔着那个瞎/子就去了。 瞎/子的眼睛是不好用了,可身手竟然也犀利的紧,手里的白幡发出阵阵破空声,威势惊人。逼得我跟老马近不了身。 老马也不跟对方废话,一抬手,捏出来一个只有拇指那么大的小球,嗖的丢了出去。 老马身上跟个百宝囊似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每次都说用完了,可再次遇险,他手里的玩意儿还是层出不穷。 小球很小,破空声却异常犀利,老瞎/子闻声辩位,就想闪身躲开小球。 嘭!!! 小球在老瞎/子身前一下爆散了,一阵淡淡的黑烟,随之弥漫开来。我离的比较远,而且鼻子还用浸透了药酒的布给堵着了,却仍旧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臭味。 那种臭味无法形容,是我这辈子闻到的最最难闻的气味,比小狐狸放的屁还要臭。我就嗅到那么一丝丝,肚子里翻江倒海,一阵难忍的恶心。 老瞎/子没有防备,被这阵淡淡的黑烟笼罩起来之后,脸立刻被熏绿了,身子摇摇欲坠,手里的白幡也应声落地。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屏住呼吸,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去,老瞎/子被熏的晕头转向,手脚无力,我砰砰两拳,打的他连连倒退。 这股黑烟还在弥漫,转眼间就飘到了驼子那边,驼子已经让纠缠的手忙脚乱,黑烟飘来,他也被熏的要死要活。 但是驼子见机很快,身子来回晃了晃,腰身一挺,猛然发力,闪身甩开癞皮狗和小狐狸,猫腰冲到了老瞎/子跟前,一手扶着老瞎/子,一手唰唰的挥动着白幡。 我觉得坟地里随即就发出了一阵沙沙的响声,好像每个坟头下面,都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准备破土而出。 “带上人,走!” 老马根本就不恋战,镇棺人出自阴山谷,手段阴损诡异,真缠下去,我们也不见得能占到便宜。 我看着逼退了驼子和老瞎/子,直接招呼表叔,起身就走。癞皮狗和小狐狸也被熏住了,一边跟着我们跑,一边干哕,直翻白眼。 “老马!你大爷!”小狐狸恶心的难受,直接爬到癞皮狗的背上,冲老马叫道:“下次能不能打个招呼!小黑球是啥玩意儿!那么臭!” “西平山黄三的妙香珠,就这一颗,千金难换,俺保命的东西,没法子,也拿出来用了。”老马心疼带肉疼的说道:“亏本亏到姥姥家,老弟,你看是不是适当给俺补偿一下?” 我们跑了很远,找了个合适的地方躲起来,我和老马还好,毕竟有所防备,癞皮狗扛不住,吐的一塌糊涂,连肝儿都快吐出来了。 “小赖,不好意思啊,忘记跟你打招呼了。”老马摸摸癞皮狗的脑袋:“你没事吧?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出来,就会好的。” 表叔跑的晕头转向,我们只是五六年前见过两面,但一停下来,他显然认出了我,神色一阵难言的激动,声音也微微发颤。 “少爷……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第88章 童放山 表叔这一句话说出来,一瞬间就勾动了我心头的隐痛。 尽管只和他见了两面,可此时的相见,却让我想起了从前的时光。 那时候,爹虽然不经常在家,但已经把该打点的全都打点好了,我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每天悠闲惬意的度日,没有任何烦恼。 就从定东陵那件事开始,这一切都变了,我过的是什么生活,现在回头想想,连我自己也想不到。 “表叔,你怎么会在这儿?” “少爷,不敢当,真的不敢当。”表叔的神情有些诚惶诚恐,急忙说道:“少爷,我不敢跟虎爷称兄道弟,更不敢当你的表叔。我叫童放山,你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如果童放山不说,我可能一直都不知道他的来历,只把他当成家里的远房亲戚。 童放山家里,很早以前就追随我们童家了,那还是我祖爷爷那一辈的事儿。童放山家其实原来并不姓童,他太爷爷是个流浪的孤儿,被我家的先辈收养,所以也姓了童。 这么多年以来,童放山家世代都替我们家做事,一直到童放山这一辈,也不例外。 我看了看童放山的情况,不太好,他之前就吃了不少苦头,一条腿也有伤。看样子,是经历了不少拷打逼问。 但童放山一个字都没有吐露,守口如瓶。我对他不仅有敬佩,还有感激,那两个镇棺人逼问的是我爹的事情,童放山硬扛着不说,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我小心的给童放山处理了一下伤口,又给他上了药。 “少爷,能……能跟你说几句话吗?”童放山小心的问了一句,同时又看了看一旁的老马。 我知道,他是有话想单独跟我说,老马是多精明的人,肯定也看得出童放山的意思,却又硬装着啥也不知道,赖在原地不肯走。 “老马,我们说几句话,你到外面去转转吧。” “唉,老弟,你这样对俺,你良心过得去么?俺把你当亲兄弟,你把俺当成贼,啥都防着俺……” 老马一百个不愿意,却架不住我一直撵他,嘀嘀咕咕的带着癞皮狗和小狐狸,钻出山洞,到外面遛弯去了。 “少爷,我问一句。”童放山等到老马一走,神情就有些焦急:“有没有虎爷的消息?” 说起这个,我不由自主的一阵难过。我爹的遗体,现在已经埋到了祖坟那边。 看着我的脸色,童放山可能就猜到了什么,也是一阵黯然。 “我爹他……他不在了……”我满心苦涩,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可是,等到那颗黑色种子里的残念莫名其妙消失之后,连那最后一丝希望,也都跟着破灭。 当我亲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童放山的眼圈就红了。看起来,他跟我爹的感情比较深,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我爹不在了,你们家一直跟着童家做事,这么多年,大家都累了,现在可以好好的休息休息,再也不用……不用东奔西走了。只是,我爹的一些事情,你跟我说说吧。” 童放山的嘴巴很严,如果我爹还在的话,可能有些话他不敢随便跟我乱说。 可现在尘归尘,土归土,他也没有什么顾忌了。对于他而言,我爹死去,其实也是童放山和他的子孙完全解脱的契机,童放山的家族,以后再也不用帮我爹出生入死。 我爹的事情,他本人几乎从来没跟我说过,包括我爷爷,太爷爷发生的往事,爹也很少提及。从我懂事以来,我一直认为,我们家就是给人看风水的,仅此而已。 童放山的家族很受我们家的信任,交给他们做的,也都是极为隐秘而且要紧的事情。从我祖爷爷开始,就带着童放山家族四处游走,在各地勘察地脉古墓。 童放山的讲述,我大概知道,以前就听人说了,我们童家祖上都是盗墓的,就是在不断的盗墓过程中,获取了不少早已经失传的上古典籍,从中寻找出很多线索。 到了我爷爷那一辈,童家的事务仿佛一下子中止了,我爷爷很久很久没有找过童放山他们。童放山的家族却还信守当年的承诺,一直在太行山深处的一个小村子隐居。 童放山十八岁那一年,我爹突然来到了那个小村,当时,童放山的父亲得了很重的病,虽然不缺钱,可是却找不到好大夫。我爹二话没说,和童放山一起,用板车推着童放山的父亲,到处找人找药。 那一次,两个人同行了差不多一年之久。最后,童放山的父亲虽然还是过世了,但童放山对我爹感恩戴德。 随后,童放山就跟着我爹重新开始做事。 童放山的主要任务,还是盗墓。不过,他不负责挖坟掘墓之类的粗活,接到我爹的任务之后,童放山统筹协调,指挥另外一帮负责具体做事的人。 我爹手底下,养着很多人,除了九道梁之外,还有很多来自各地的形形色/色的人。这些人有多少,童放山也不太清楚,他只能指挥其中的一少部分。另外的一部分,有别人在指挥。 定东陵被盗挖之前的两个月时,我爹似乎有所感应,动员了所有可以动员的人手,严密的布置在了一条固定的路线上。 听到这儿,我有点吃惊。我原来以为,我爹似乎是临时被孙大帅的人给请去了,就带着万尘一起动身。后来,我遇见苦娘,才知道九道梁的人也去了定东陵。 今天再见到童放山的时候,我才真正明白,我爹搞出来的,是个大阵仗。 童放山没有去定东陵,他要做的,是另一件事。可能就因为我爹对他信任,所以才专门留了童放山,负责接应他。 我爹当时告诉童放山,什么都不用做,就在距离青石山二十里左右的一个山隘要道附近等待。 第89章 一个局 “青石山?” “对,青石山。”童放山说道:“我以前还不知道那个地方,是虎爷告诉我的。” 童放山就在青石山附近二十里左右的地方等待,他很老实,我爹让等,他就等,一直没有离开过。 定东陵被盗挖之后,童放山一直没有得到消息,青石山那地方,没有人烟,等于跟外界隔绝了。 不过最后,童放山还是把我爹给等到了。 当时,我爹的状况非常差,可能还受了伤。他背着一个竹筐,找到了等待许久的童放山。 “虎爷那时候……那时候看着似乎就剩一口气了。他告诉我,自己算是幸运的,还能坚持熬到青石山。” 我大概明白,我爹并没有把握自己可以安然从定东陵脱身,他做的肯定是两手准备,如果自己能来,那是最好,但自己要是来不了,就会让别人来跟童放山接头。 我爹的状态不好,背着一个竹筐,就感觉非常吃力,几乎连路都走不动了。 他让童放山送了自己一程,一直送到了青石山的山口。童放山还要送,我爹就没让他再朝前走,自己重新背着竹筐,慢慢进入了青石山。 “我爹背着的那个竹筐里,装的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童放山摇了摇头:“虎爷没有说,我也没有问,更不会打开竹筐去看。” 我点了点头,童放山是个懂规矩的人,他不可能不经允许,就去查探竹筐里的东西。 不过,我心里有数,我爹死里逃生,安排了那么多人一路接应,就是为了赶到青石山。 驼子和老瞎/子这两个镇棺人抓住童放山,就是逼问我爹从定东陵带出来的东西在什么地方。前后联想一下,我爹多半真的带出了什么东西。 这件东西,应该是被送到青石山去了。 前后的线索现在可以完全呼应,我爹给我留的话,就是青石山。 我爹进入青石山之后,童放山就继续在外面等,前后又等了差不多十天时间,我爹出来了。 我爹应该是在青石山里面休养了一下,等他出来之后,情况就比刚来的时候好了一些。 等两个人再见面的时候,我爹跟童放山说,让他回家。 童放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接着,他就明白了我爹的意思。 我爹的意思是,以后没有事情再麻烦童放山了,童放山家里这么多年都追随着我们家,应该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童放山感觉我爹的语气有点不对,他忍不住问了问,我爹却没有回答。 我爹走了,童放山送了他一程。等两个人分别之后,童放山无意间遇见了以前自己手下的一个人。那个人受了很重的伤,奄奄一息,童放山照顾了对方一段时间,等那人伤好了一些,他才离开。 可能就是因为耽误了这段时间,才给童放山带来了麻烦。 定东陵事件,我爹调派的人太多了,人多嘴杂,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童放山那样死咬着牙不松口的。 有人供出了童放山,说童放山是我爹的嫡系,后来几经辗转,童放山就落到了镇棺人的手里。 他饱受折/磨,一直没有吐口,今天如果不是恰好遇见了我和老马,童放山的结局,很难预料。 我在默默的思索,童放山从十八岁那时候就跟着我爹,时间很长,中间又一直帮我爹暗中做事,他多少应该知道一些情况。 可是现在询问起来,童放山仿佛只是一枚棋子,我爹让他干什么,他就去干什么,从来不多问,所以这么长时间下来,童放山所知的线索,竟然也寥寥无几。 我心里的谜团,真的太多了,现在我所关心的,不仅仅是我爹从定东陵带出了什么东西,还有一些别的事情,同样让我疑惑不解。 白发老头儿带我去过牙子沟,那个断腿女人,那口黑色的大缸,大缸里婴儿的干尸,还有那张写着我生辰八字的纸条…… 现在回想起来,我总觉得心里隐隐发毛。白发老头儿和断腿女人都说过,牙子沟是我爹做的一个局。 别的事情,我追查不出来,也可以不管,但牙子沟这件事,跟我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必须得想办法弄清楚。 “我知道,你是个守规矩的人,我爹叫你办事,你不会多嘴去问。可有的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想。”我琢磨了一下,问道:“我就问你一件事,你知道的话,就跟我说说,如果不知道,我也不怪你。” “少爷,你想问什么,就问吧,虎爷不在了……我也没必要瞒你……” “你知道牙子沟吗?” “牙子沟?” 童放山的眼睛,似乎无形中又睁大了,他可能猜不出我是怎么知道牙子沟这个地方的。 然而,他的表情已经完全证明,牙子沟对童放山来说,并不陌生。 “我去了牙子沟,在牙子沟那里,发现了一口大缸,黑黝黝的。大缸裂了,里面是一具婴儿的尸体,还有我的生辰八字。有人说,这是我爹做的一个局。” “少爷,虎爷有没有做局,我不清楚,不过,牙子沟这件事,我知道。”童放山低着头,说道:“虎爷当年就交代过,这件事不能说出去。如果不是你问我,别人就算要我的命,我也不会说的。虎爷带我去过牙子沟,很早以前的事了,他当时带了一个孩子。” “孩子?” “嗯,刚出生不久的孩子,那是……那是虎爷的儿子……” 我的脑袋陡然间大了一圈,转不过这个弯儿了。按照童放山所说的时间,我一下子就判断出来,当时,恰好就是我出生不久。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断腿女人跟我说的是真的? 那口黑黝黝的大缸里,装的就是我? 第90章 虎毒食子 我的脑袋晕晕乎乎的,但一转眼的功夫,我就打消了自己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 我就是我,好端端的活到现在,那口大缸里,怎么可能是我呢? 不过,牙子沟的事情,是我爹的一个忌讳,他跟童放山说过,就算死,也绝不能说出去。 我爹年轻的时候,就继承了家族传承多代的职业,堪舆风水,而且,他天赋异禀,文武双全,拳脚功夫特别好,人也长的精神。 加上童家一直不缺钱,家境殷实,所以,我爹当时想要娶个豪门大户家的千金小姐,也不是难事。 我爷爷的确有这个念头,我们童家多少代都是单传,家里人丁单薄,这是个劣势,所以就得有个豪门大户做依仗。 但我爹不听我爷爷的话,他这人虽然沉默寡言,却有自己的主意。主意一拿定,谁说都没用,就算我爷爷也不例外。 我爹成亲很早,十七岁时就成亲了,人是他自己选的,也就是我娘。 我娘并非什么豪门大户,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乡下人的女儿,因为是我爹自己选的,爷爷也没多说啥。 一成亲,就算是成家立业,我爹也开始行走江湖。 那几年时间里,我爹经常下山外出,有时候一走三两个月。我娘从来没有一句怨言,我爹不在家,娘就操持家务,等我爹回来,她端茶送水,照料起居,本分又勤快。 也就是那段日子里,我爹在外头认识了另一个女人。 说起来,这并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因为那个女人,是青/楼里头的,出身很低微。 那女人叫桃花,童放山还见过。我爹不缺钱,认识桃花以后,给桃花赎了身,然后给她买了套院子。 听童放山这么说,我感觉很不可思议。我根本想不到,我爹那样的人,会做出这种事。 可这是童放山亲口说的,他是见证人,我爹现在已经不在了,童放山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朝他身上泼脏水? 从那之后,我爹下山外出,忙完了正事,就会去桃花那里住一阵子。 说起来是很巧,我娘怀我的时候,那个桃花也怀了孩子。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就在我出生不久,我爹带着几个人,连同童放山一起下山办事。事情办的很顺利,没多久就妥当了。等事情办完,我爹就又去找桃花了一趟。 我爹跟桃花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但是,等他离开时,抱走了桃花刚生下不久的孩子。 那是个男孩,白胖可爱,虽然很小,可眉眼五官跟我爹长的特别像。 桃花哭天抹泪的,纠缠不休,我爹被缠的没办法,还专门留下两个人,把桃花给盯死,堵着家门不让桃花出来。 随后,我爹就带着这个孩子和童放山,一口气赶了很远的路,到了牙子沟。 童放山没有进入牙子沟,我爹抱着那个孩子自己进去的。他在牙子沟里呆了四天,最后空着手,一个人回来了。 童放山当时没说什么,心里觉得很奇怪,隐隐还有种不祥的预感。那个孩子刚出生不久,要是留在牙子沟那种地方,必死无疑。 等他们两个离开牙子沟之后,我爹跟童放山喝了一次酒。这其实也是特别反常的事情,因为我爹说过,喝酒会醉,醉了的话,人的脑子就不清醒,最容易误事。所以,我爹自己多少年滴酒不沾,手下的人办事时也绝对不允许喝酒。 那次喝酒,我爹喝了很多,也跟童放山聊了很多。我爹当时说,童放山的家族跟着童家那么久了,是最值得信赖的,他相信童放山不会把任何事情说出去。 这场酒喝完,事情好像就这样过去了,童放山的确守口如瓶,跟谁都没说这件事。 不过,他后来才知道,那两个堵桃花家门的人,莫名其妙的死了。 童放山为此还紧张了一阵子,他隐约感觉到,是不是我爹在灭口。可是分析各种情况,看着又不像。 听完童放山的讲述,我还是一头雾水。事情的经过虽然弄清楚了,但我爹为什么要这么做?按照童放山所说的,桃花生的孩子,跟我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也是我爹的亲儿子。 我爹就那么狠心,把刚出生的儿子给封到一口大缸里,而且丢到了牙子沟那种地方? 童放山说完,咂了咂嘴,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有什么没说完吗?” “唉,我该怎么说啊。”童放山很为难:“我说了,就是对不住虎爷啊。” 童放山的意思,肯定还有别的事,我抓住这个机会,自然不会错过,非要他说出来。 桃花那件事过去之后,虽然死了两个人,但童放山一直平安无事。而且,我爹也很看重他,很多事会跟他商量。时间久了,童放山就觉得,那两个人或许真的死于意外。 后来,我爷爷过世了,童家的事务就全落在我爹一个人身上,更加忙碌。 童放山跟着我爹去了不少地方。虽然每次都有正事,但正事做完,剩下的时间,我爹都会在各地住上几天。 童放山很清楚,我爹在外面不止桃花那一个女人。 那几个女人,都给我爹养了孩子,孩子出生,立刻就被我爹给抱走了。 从那之后,童放山就再也没有见过那几个孩子。 我爹叮嘱过童放山,这些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童放山也亲口答应,不会告诉任何人。 我越听越是觉得别扭,可能就在这一瞬间,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无形中/出现了些许变化。 他这样一个沉默稳重,而且做事有分寸的人,在外面养着那么多女人,很出乎我的意料。 那些刚出生的孩子,都是他的亲骨肉,尽管我不敢断定,爹把那些孩子弄到了什么地方,可孩子们的下场,绝对不会太好。 第91章 接近目的地 对于这些事,童放山一直守口如瓶。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最终还是传到了我娘的耳朵里。 具体的情况,可能是有一个被抢走孩子的女人,不知道怎么摸到了我家,在家里闹的翻天覆地,我娘由此得知了些许内情。 事情传到我家的时候,我娘就接受不了了,她也完全没想到,我爹平时对她非常好,看着也是个顾家的男人,却在外面养女人,还生了孩子。 我娘的性子虽然内向,平时又很温顺,但这件事却着实把她伤到了。她并没有跟我爹大吵大闹,只是要我爹给她一个解释。 其实,我知道,我爹对我娘的感情很深,娘去世那么多年,我爹始终念念不忘。但当年我娘追问他,需要一个解释的时候,我爹什么都没有说。 我娘郁郁寡欢,没过多久,就撒手西去,那时候,我还没多大,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这!这是真的?”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说来,我娘是被气死的? “少爷,我怎么可能撒谎,怎么敢撒谎,这种事,我平时连想都不敢多想。只因为你是虎爷的儿子,我才说出来。”童放山苦涩的摇摇头,说道:“这么多年了,虎爷肯定是在谋划什么大事,他不说,我不问,要是虎爷还在,他自己有主心骨,可如今虎爷不在了,这些话我不说,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少爷,只希望这些往事讲出来,能对你有些用处吧。” 童放山以为,子承父业,如果我爹做不完的事情,必然由我去做。可他不知道,这些年,我爹就把我当成温室里的花儿一样养着,从来没有让我去做过什么。 我没有理由去怀疑童放山,当年的事情,我一无所知,童放山是见证者,我只能相信,那都是真的。 童放山又说了一些事情,但都不详细。我爹是很看重他,可许多事,都只是让童放山跟随,操持一下,没有让他具体参与。 我的心沉甸甸的,却不敢分神,听的很仔细,不过,从这些讲述里,我分辨不出什么。 我娘去世以后,我爹就极少再分心了,只要能不外出,就尽量不外出,在家里陪我。 过去的那些年,我过的很舒心,那都是爹给我安排的。 今天跟童放山聊了这么久,我就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十几年前,我爹把好几个自己亲生的孩子,都带到了不为人知的地方。 “少爷,我知道的,就这么多。”童放山轻轻拍了拍自己受了伤的那条腿,说道:“我这条腿,一时半会好不了,少爷,若你有什么事需要差遣,略等一些日子,等我养好伤,给你效力。虎爷对我不薄,我这条命,早已经卖给他了。” “不用,你回家去,好好养伤,等伤养好,隐姓埋名,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我这边没有什么事,你无需担心。” 我很感慨,人都说,人生难得一知己,但能有童放山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手下,也是难得。 我和童放山聊了这么多,山洞外面一直风平浪静,镇棺人没找到这儿。我把老马喊回来,一起护送童放山。 “少爷,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不要送了。”童放山临走之前,郑重其事的告诉我,前路未卜,一切小心。 送走了童放山,我始终有点压抑,如果不是他告诉我这些,我想不到我们童家,有这些过往。 但是,这些事情,终究是过去,我不能沉浸于此。现在的精力,还是要放在青石山那边。 我们重新回到了前往青石山的那条路上,从童放山的境遇就能看得出,现在风声依然很紧。江湖上传言,我爹从定东陵里带出了什么东西,能被他看上的,必然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很多人可能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我爹。 我们路上非常小心,小狐狸和癞皮狗一个探路,一个断后,千辛万苦,风尘仆仆。所幸,剩下的那些路走的还比较顺,过了好几天,我们终于赶到了青石山的外围。 我们以前都没来过这儿,到了外围,就两眼一抹黑。这是片非常荒芜的山区,一片一片枯黄的草木,却看不到半个人影,甚至连虫鸣鸟叫都销声匿迹了。 小狐狸和癞皮狗回到我们身边,老马前后左右看了看,说这个地方很荒凉,暂时也察觉不出什么危险的气息。 经过这些日子结伴而行,我对老马还是有信心的,这老家伙很鸡贼,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多半瞒不过他。 我们在外围转悠了好大一圈,把大概情况摸了摸。青石山这儿多年无人通行,以前的山路都隐没不见了,找了很长时间,总算是找到了一条几乎已经辨认不出的小路。远远的望去,这条小路曲曲折折,直通向青石山的深处。 我们走的很慢,等顺着这条小路走进山口的时候,天色就有点暗了。 “要不,咱们在这儿找地方休息一下,等明天再走?” “这你就不懂了,走夜路看着危险,其实比白天还安全一点。”老马抽了抽鼻子,说道:“趁夜走,到了白天,咱再找地方休息。小赖,到前面探路。” 癞皮狗一颠一颠的跑到了前面,我和老马一边说话,一边顺着山路向前走,走了很远,依然没有任何的声响,这种死一般的寂静,让人感觉心里很不安。 顺着这条小路走了大概有四五里,圆月高悬,万籁俱静,地势变的高低起伏,严重遮挡了视线,站在路上,看不到远处的情景。 就在这时候,癞皮狗闷着头跑了回来,在老马跟前滴溜溜转了几圈,嘴里呜呜咽咽的乱哼。 老马一把就拉住我,让我压低身子。 “小赖在前头探路,发现了人。”老马指着远处,说道:“就在那边。” 第92章 挖东西 从进入青石山开始,我的心就一直很紧张,等老马说前面有人的时候,我直接就趴在地上,避免会被发现。 癞皮狗和小狐狸跑到前面,也趴在地上,悄无声息的朝前爬动。我们一前一后的爬到前方三四十丈之外,借着月光,我看见左前方有一个很大的坑。坑比较浅,约莫有十几个人,正在坑里挖东西。 果然有人,而且人还不少,我左右看了一眼,拍了拍老马,在旁边严严实实的先藏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无声注视着那边的动静。 这十几个人赤着上/身,个个骨瘦如柴,跟苦工似的。 我一直以为青石山这边可能没有什么人了,那个小村子,是在山地很深的地方,却没想到,进山不久,就遇见了这么多人。 我是很紧张,不过,想了一会儿,我自己感觉,青石山应该不会有什么致命的危险。童放山说,我爹当时亲自来过,还是负伤独自进入青石山深处的,后来又平安无事的从山里出来。 如果青石山就是个死地,谁进去都出不来的话,爹不可能让我过来送死。 只不过情况不明,暂时不能妄动。 那十几个骨瘦如柴的苦力,行尸走肉一般的在大坑里挖来挖去,他们挖的很慢,盯着看了好一阵子,也分不清楚究竟在挖什么。 “这不是青石山深处的山民吧。”我等的心急,悄悄对老马说道:“青石山前些年打仗,人都死光了。” “看着也不像山民,反正不怎么对头,咱们别动,安全第一,再瞅瞅。” 那十几个苦力看着是活人,就是动作很迟缓,怎么看怎么别扭。我们在暗处躲藏了至少有半个多时辰,他们终于停下手,有两个人蹲下身子,清理着挖出来的虚土。 看样子,可能是挖到什么东西了。 “他们是挖出东西了,挖出来的是啥?”老马的脾气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改,一看见似乎挖出了什么东西,两眼就开始放光,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油水可捞。 我还没说话,癞皮狗和小狐狸同时竖起了耳朵,这俩家伙的耳朵特别灵,再轻微的风吹草动,也瞒不过它们。 果然,不久之后,我听到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脚步声来的很快,不多时,已经到了身边不远处的小路上。 幸亏我们藏的很严实,才没有被来者发现,等脚步声一近,我悄悄伸头看了一眼,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我看见从小路过来的人,竟然是之前遇见过的那个老瞎/子和驼背。 看见他们两个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跟踪我们到这儿来的。但转念想想,应该不会,这两个镇棺人如果跟得上我们,半路就已经对我们下手了,不会忍到此刻。 老马看见瞎/子和驼背,也很紧张,他说过,上次那个什么妙香珠,只有一颗,用了就没了。 我们只能屏气凝神,趴在藏身处动都不敢动,唯恐被发现。 在小路的这个位置上,已经能看到那边正在挖东西的人。驼背急忙拉住老瞎/子,两人压低身躯,凝神观望。 “前面有人,我听见了沙沙的声音,他们有多少人,在做什么?” “大哥,那边有十六个人,都骨瘦如柴,像是在挖东西。”驼背小声说道:“大哥,他们人多,咱哥俩先等等,看清楚了之后再说。” “先等等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大哥,我总觉得,咱们这次到青石山,有点不太靠谱。”驼背心有顾虑,说道:“童放山叫人救走了,咱们凑巧又抓到了一个童虎的人,那人根本就没看见童虎来青石山,只是风闻而已。咱们拿着一句风闻听来的话,就跑到青石山,多少有些莽撞。” “莽撞不莽撞,也只有试试看,你怕什么?”老瞎/子慢悠悠的说道:“人家怕青石山,是因为青石山里棺材多,二三十年前打仗,又死了很多人,阴气浓,咱们镇棺人会怕死人吗?” “怕倒是不怕,有大哥在,我也放心。” 两个人小声的说话,驼背还在不断的观察不远处那个大坑里的十几个人。 那边挖坑的人,似乎已经把挖出的东西清理干净了,四个人合力,从小坑里搬出来一团白乎乎的东西。 那团东西白白的,看不清楚是什么,跟一个巨/大的蚕茧一样。 这东西被搬出来之后,放到一个提前准备好的大框里,两个人前后抬着大框,起身就走。 “大哥,他们从土里挖出来一个白茧子,很大,两个人抬着走了。”驼背对老瞎/子说道:“兄弟我看清楚了,这十几个人,应该就是干活的,没有什么功夫,他们人多,咱也能游刃有余。” “把他们都放倒,逼问逼问。” 驼背和老瞎/子从小路上立身而起,一前一后的冲向了不远处的土坑。土坑里的十多个人,反应都慢,驼背都冲到跟前了,他们才有所察觉,举着手里的铁锹镐头,挡住了去路,两个抬着大框的人什么都不管,一路朝深处狂奔。 驼背和老瞎/子是镇棺人,但手底下的功夫着实不弱,俩人扑过去之后,就如两团呼啸的狂风。对方虽然人数多,却根本没有多少招架之力。 仅仅三两个照面,最前头的三个人就被打倒在地。 然而,这些人有种悍不畏死的气势,明知道斗不过对方,却丝毫都不退缩,完全就是在拼命。 他们这一拼命,暂时拦住了驼背和老瞎/子,那两个抬着筐的人跑的飞快,只剩下两道背影。 “还真是有不怕死的。”驼背杀的兴起,挥舞着白幡,出手毫不留情。 这俩人都很毒辣,又急着去追赶前面的人,痛下杀手。白幡闪动之间,挡者披靡,那一群汉子使出浑身解数,却还是没能坚持多久,片刻之后,全都被打翻了。 “先不管这些人!”老瞎/子沉声说道:“追上那两个跑在前头的!” 第93章 黑衣老太婆 除掉这群绊脚石,驼背和老瞎/子健步如飞,去追击前面抬筐的两个汉子。直到他们跑远了,我们才从藏身地钻了出来。 “真狠啊。”老马咕咚咽了口唾沫,望着前方东倒西歪的人,还有一片一片血迹,显得心有余悸。 眼前的这一幕,确实有点触目惊心。驼背他们下手太狠,几乎没留活口。 我走过去看了看,十多个人,差不多都断气了。 青石山现在还没什么危险,倒是突然赶到这儿的驼背和老瞎/子,变成了潜在的威胁。不过我不会放弃,他们不知道我和老马提前到了这里,只要小心些,在后面尾随就行了。 “这俩人,多半是抓了你爹手下的人,才逼问出青石山这个地方。”老马的眼珠子又开始滴溜溜的打转,满脸堆笑,凑过来问道:“老弟,你爹他……到底从定东陵带出来啥东西了?你看,咱俩现在同气连枝,出生入死的,有啥好东西,你分俺一点就行,你吃肉,俺喝汤……” “你每天不占点便宜是不是就活不下去了,赶紧走。” 我径直朝前走,老马也没办法,跟了上来。 抬筐的汉子,还有两个镇棺人跑的都特别快,曲折的小路上已经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我也不知道对方怎么能跑的这么快,我和老马也加快了脚步,一口气朝前跑了能有四五里地,月光映照下的山地,陡然显出了两个人的身影。 我一直全神贯注的观察着,这两个人映入眼帘时,我就认出是驼背和老瞎/子。 这时候,我不由自主就停下了脚步。 这俩人在一座很小的小房子跟前站着,脚下摆着那只大筐,两个抬筐的汉子无影无踪,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大筐里装着的,还是那一大团茧子一样的东西,驼背和老瞎/子一前一后,围着这只大筐转圈。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在观察筐里的东西,但是看着看着,又觉得不像。这两人似乎是被筐里那团茧子给吸引了,一个劲儿的绕着筐,转来转去。 我和老马只能再次停下来,观察着前方。 驼背和老瞎/子转起圈来,好像就无休无止,怎么看都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古怪。 与此同时,我看着驼背和老瞎/子前面的那座小房子,也觉得非常诡异。 小房子是用土砖垒起来的,约莫一丈方圆,只有三尺高。这样的房子别说住人,进去连腰都直不起。 我感觉,这不是给人住的房子。 我们静静的潜伏,不断注视。老瞎/子和驼背仿佛不知疲倦,一个劲儿的绕着那只大筐转圈,转来转去,到最后我自己已经数不清楚,他们转了多少圈。 情况越来越不对劲,俩人转着转着,就开始跑动,跑的满头大汗,却还是无法停止。 我和老马等了很长很长时间,那俩人跑的几乎虚脱了,速度越来越慢,软踏踏的倒在地上。 但是,他们倒在地上之后,还是没停,手脚并用的围着大筐爬动。 我越看心里就越是发憷,这俩人的身手这么好,现在却跟两团完全没了魂魄的行尸一般。 驼背和老瞎/子最后连爬都爬不动了,趴在地上喘气。 当着两个人累的脱离,无法动弹的时候,小房子的屋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这动静让我心里猛然一颤,我一直觉得,这小屋虽然古怪,但肯定不是住人的,可屋门从里头打开,这只能说明,小屋里一定有什么东西。 我看的还算是清楚,小屋的门被打开后,从里面慢慢的出现了一团身影。 那明显是个人,却像是一条黑色的蛇,从小屋里蜿蜒而出。 等这团身影完全从小屋里爬出来的时候,我看见那是个老太婆,穿着一身黑衣,在地上爬着,缓缓靠近了驼背和老瞎/子。 我在牙子沟就遇见了那个爬来爬去的断腿女人,现在看见又出现一个在地上爬动的老太婆,头皮就麻了。 不过,我能分辨出来,牙子沟的女人,是因为两条腿断了,不得已爬来爬去。而这个老太婆,像是老寒腿一样,是因为腿脚有病。 黑衣老太婆爬到了驼背和老瞎/子跟前,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你们不是喜欢跑么,那就跑个够。镇棺人就好好镇棺,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老太婆的话音刚落,趴在地上好像快断气的老瞎/子陡然暴起,抬手朝老太婆抓了过来。 老瞎/子的盲杖已经丢了,但是,他左手的五根指头上,像是套着钢制的虎爪。虎爪锋利无比,黑黝黝的,抓人一下,估计就不好受。 老瞎/子的动作仍然那么快,只不过黑衣老太婆仿佛早有防备,等瞎/子骤然出手,老太婆灵巧的一闪,跟着就扣住了瞎/子的一条手臂。 这个看着骨瘦如柴的老太婆,出手不仅快,而且狠,扣住瞎/子的手臂之后,顺势一扭。 我甚至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一阵骨头被扭断崩裂的声音,瞎/子的一条胳膊算是废了,他估计也知道,不反抗一定会死。胳膊断了之后,还在挣扎反扑。 黑衣老太婆一下按在了瞎/子的额头上,瞎/子和驼背其实已经支撑不住了,只不过瞎/子比驼背更老道一些,隐忍不发。 可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隐忍不发也没有用处,老太婆这一巴掌按下去,瞎/子的手脚抖了两下,随即便不动弹了。 “都是人家玩剩的东西,你还来玩。”老太婆丢下瞎/子,双手撑着身子朝后退了退。这时候,小屋后面出来两个人,正是之前抬着大筐的两个汉子。 “镇棺一派,一向心狠手辣,留在那边的人,或许是凶多吉少了。”老太婆交代道:“你们俩,抬着东西回去,把东西送回去,再到那边去,收拾收拾残局。” 两个汉子一言不发,抬着筐,朝着青石山深处继续走去。 等两个汉子走远了,黑衣老太婆慢慢朝着我和老马藏身的地方望过来,眼睛一眯,似笑非笑的说道:“你们俩,看够了么?” 第94章 山中村 老太婆这么一说,我的心突突的开始狂跳,原以为躲的够严实的了,那知道这个黑衣老太婆已经发现了我和老马藏身的地方。 老马第一个反应就是跑,这个黑衣老太婆看着阴森森的,完全不知道她的来历,被她缠上,反正不是件好事。 老马一跑,我也身不由己的跟着他一起后退。 “小赖!上!”老马唯恐跑的不够顺溜,招呼癞皮狗断后。 癞皮狗倒是不含糊,像一支离弦之箭,嗖的就蹿了过去。转眼的功夫,冲到老太婆跟前。 我知道,癞皮狗其实很凶,真要是发威,一般人肯定扛不住。可是这一次,情况完全出乎意料,它冲到老太婆跟前的时候,好像被什么给吓住了,夹着尾巴不断的呜呜低叫,撒丫子朝后退却。 本想着让癞皮狗断后,能拖上一时片刻,谁知道它现在跑的比我们还快。 癞皮狗只跑出几步,黑衣老太婆随手捡了块石头,嗖的丢了出来。 这块石头被老太婆丢出来,速度快的惊人,发出一阵犀利的破空声,正中癞皮狗的一条后腿。 癞皮狗哀嚎一声,翻滚在地。黑衣老太婆虽然只能在地上爬,那速度却非常惊人,刹那间就爬到了癞皮狗跟前,顺手在癞皮狗的脑门上一拍。 癞皮狗哼都没哼一声,四腿一蹬,直接被敲晕了。 “小赖!”老马一看癞皮狗陷了进去,顿时慌了,迫不得已停下脚步,转身就要去救癞皮狗。这老家伙虽然鸡贼,有事的时候溜的最快,但对癞皮狗却是很在乎,不顾危险回去救它。 老马跑到那边的时候,癞皮狗已然昏迷不醒,黑衣老太婆趴在地上,抬头看着老马,眼神里有一股迫人的气息。 这真是个很难缠的对手,老马就会点歪门邪道的手段,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手段都没什么用。 “先等等!”我大喊了一声,现在动手,肯定占不到便宜,我原本就是到青石山来找人的,能不惹麻烦,还是不惹麻烦的好。 我这么一喊,老太婆的目光,立刻又转到了我身上。 “我们来找人,跟前面那个老瞎/子和驼背不是一伙的。”我急忙解释道:“劳烦问一下,青石山深处的村子,现在还有人吗?” “找人?你要找谁?” “找一个叫唐三葬的人。” “唐三葬?”黑衣老太婆的眼睛一瞬间就眯成了一条缝,说道:“你是什么人?找唐三葬有什么事?” “我……”我顿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黑衣老太婆本身对我和老马估计就很戒备,现在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很可能会遭到她的扑杀,我的心一横,说道:“我姓童,是我爹叫我来青石山找唐三葬的。” “姓童?空口白牙,你说你是谁,你就是谁?” “这个是我们童家祖传的东西,作不了假的。”我把那块童家祖传的古玉拿出来,小心翼翼的递给了黑衣老太婆。 童家的古玉,肯定不能作假,黑衣老太婆拿着古玉看了看,再抬起头时,那张皱皱巴巴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笑容。 “瞧你的眉眼五官,跟虎爷那么像,你是童山遥?” “对!我就是童山遥,童虎是我爹。” “那就是了,身份能作假,长相可作不了假。”老太婆在地上转了个身,朝着小屋爬过去,一边说道:“来吧。” 我硬着头皮吐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没想到真的化险为夷,心一下子就松了。 老马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是在分辨这其中有没有什么猫腻。他一个劲儿的给我使眼色,我倒是比较平静,反正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黑衣老太婆从我的长相上已经分辨出来,我就是童虎的儿子。 老太婆爬到小屋跟前,从小木屋的一侧,拖出来一架小木车,坐了上去。木车虽然小,构造却很复杂,不用费什么力气,轻轻一碰车轮,就滴溜溜的乱跑。 “老婆婆,你肯定认识唐三葬,唐三葬是在青石山深处的小村里?” “走吧,我带你去。” 从这个地方到青石山的深处,还有很远的路,老太婆路上问了些闲话。这些话听着家长里短,其实都跟我们童家,跟我爹有关。 看起来,老太婆的警惕性非常高,仍然在试探我。如果我不是童家的人,可能有的事情答不上来,就会引起她的怀疑。 我们在山路上最少走了得有三十里路,直到拂晓前,才到了小村子外围。这是个很小,也很古老的村子,显得宁静祥和。 这会儿天还没亮,村子里已经有人在忙碌。我看到很多赤着上/身的汉子,坐着各种各样的杂活。老太婆在村里地位应该很高,所到之处,人人退避。 村里的房屋错落有致,很多都是土木结构的老房子,一直有人修葺,保存的很完好,老太婆带我们走到一排小屋跟前,打开屋门,说道:“孩子,你进来,跟你一起来的瘦鬼,不像个好人,叫他去另一边的屋子里。” “以貌取人是不是?是不是?俺咋就不像好人了?”老马对老太婆耿耿于怀,就因为癞皮狗这时候还没苏醒。不过,说归说,老马也知道惹不起这个老太婆,抱着癞皮狗,又带上小狐狸,钻到了另一边的小屋里头。 这小屋应该是老太婆的住处,陈设很简单,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松香味,里面还夹杂着香火气息。 没到青石山的时候,我就想着,唐三葬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等到了这儿之后,就有点忍不住了,急于跟唐三葬见见,询问一下当时我爹到青石山来的情况。 “老婆婆,唐三葬在什么地方?能不能先带我见见他?” “你已经见到了。”老太婆指了指自己,说道:“我就是唐三葬。” “你是……唐三葬?” “怎么,不像?”老太婆一笑,说道:“我以前经常帮人家办白事,葬人,葬鬼,葬神,所以,我就叫唐三葬。” 第95章 石头屋 “你?”我吃了一惊,我一直以为,唐三葬是个老爷们,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 “就是我,虎爷之前来过一次,身上有伤,在这儿歇了两天,又急匆匆的走了。” 这个自称唐三葬的老太婆,说的倒是实情,我爹来青石山的事,童放山跟我详细的讲过。 “这一次,虎爷为什么不来?” “他……”我一听到这个话题,情绪就低落了起来。 我爹跟唐三葬,肯定是老相识了,外界有人说,我爹从定东陵带出来什么了不得的宝贝,我估摸着,我爹带出的东西,就是送到了青石山唐三葬的手里。 肯把东西交给唐三葬,说明我爹对她有绝对的信任。所以,我也没有隐瞒,把我爹出事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唐三葬。 “可能,我爹是真的……真的死了……” “孩子,这可有点不对。”唐三葬摇了摇头,说道:“虎爷这次不来,肯定是出事了,但他绝对没有死。” “我爹没死?”我吃了一惊,但又觉得不可能,爹的遗体被我安葬在了祖坟,我全指望着苦娘给我的那颗黑色种子,找个高人让爹能苏醒过来。 可黑色种子里的那一丝残念,已经荡然无存,所有的希望,也都随之破灭。 “虎爷若是真的死透了,我会知道的。”唐三葬轻轻打开了身后那张桌子上的一个雕花木盒。 木盒里,装着一盏小小的灯,这盏灯很奇特,没有灯芯,也没有灯油,灯罩里却闪烁着一团淡淡的,如同火苗一般的光芒。 我随即就明白了过来,这是魂灯。 江湖上很多大家门阀,都有保留魂灯的习惯,一般是家族里地位比较高的首脑或者是嫡系,魂灯与人的魂念息息相关,无论相隔多远,只要人的魂念不灭,魂灯就不会灭。 魂灯只要亮着,就说明人还没死。 这盏小小的灯,肯定是我爹的魂灯。 我只觉得自己的精神猛一振奋,事情好像完全没有转机了,可这盏仍然亮着的魂灯,却让我看到了一片光明。 “我知道,虎爷这次做的是大事,虎爷那个人啊,平时不声不响的,其实对自己很有自信。”唐三葬叹了口气,说道:“可前次他来到青石山,就非要留一盏魂灯,这说明,虎爷自己也没把握,能不能熬过这一劫。” “唐奶奶,你和我爹是怎么认识的?” “那说起来,话就长了。我其实原本不姓唐,唐姓是我丈夫的姓,我本姓苏。” “姓苏,那你是……”我听着唐三葬说她以前经常办白事,再一听她原来姓苏,立刻就联想到了阴山谷。 “我以前是阴山谷的。” 唐三葬出自阴山谷,的确是苏家的人,不过,她出嫁以后,就离开了阴山谷,跟着丈夫一起生活。 她丈夫命不好,死的早,丈夫死了之后,唐三葬回到了阴山谷,又生活了几年。 那时候,恰好是苏磅礴跟同辈几个人争抢家主位置的时期,内斗的很厉害。苏家的习惯一向如此,争抢家主就是朝死里斗的,彼此手下都不会留情。 唐三葬跟当时苏家的苏云起是同胞兄妹,她哥哥则是苏磅礴最大的竞争对手。但唐三葬对这些事情看得不重,也没有帮着哥哥一块对付苏磅礴。 可是,她的身份就注定了无法置身事外,斗来斗去,把唐三葬也给斗急了,参与了进去。 苏云起最后落败了,他这一支的下场都非常凄惨。唐三葬被逼无奈,逃出阴山谷,苏家还是没放过她,害怕她活着逃出去,以后会回来报仇,所以一路追杀。 也就在那时,唐三葬遇见了我爹。我爹出手救了她,还是迟了一步。唐三葬的两条腿完全废了,一辈子都不能站立行走。 我爹对唐三葬很照顾,一路护送,甩脱了苏家的追兵。经过那一次内斗,唐三葬心灰意冷,只想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苟且过活。我爹就帮她找到了青石山。 就因为这个原因,唐三葬就不肯再姓苏,用了丈夫的姓。 “唐奶奶,你没有想过报仇吗?” “还报什么仇啊,杀来杀去,都是苏家的人,我就算把苏磅礴给杀了,能有什么用?我们那一支死去的人,也不可能复活。冤仇,在我这一辈终结,苏家的子孙,以后安稳一些就行了。” 我觉得唐三葬是个女人,但很有肚量,这样的深仇大恨都能忘却。 我和唐三葬聊了很长时间,到了黄昏时分,我们一起吃了晚饭。其实,我心里一直都在嘀咕,我爹当时奋不顾身从定东陵逃出来,送到青石山的,是什么东西? 童放山也说过,我爹来青石山的时候,带了一个竹筐。 等吃过饭,小小的村子,也逐渐安静下来,那些忙碌了一天的人,回自己的住处休息,只留下几个守夜的。 “孩子,虎爷带来了东西,一直在村里,你既然来了,就看看吧。” 唐三葬带着我,从她的住处,来到村子的正中心的位置,那是一片空地,在空地上,有一座石头搭起来的屋子。 屋子全部用很大的石块垒起来,厚重结实,从屋子里隐约露出了一丝丝火光。 “到了,就在这儿。”唐三葬停下小木车,对我说道:“你自己去看看吧。” 老马贼眉鼠眼的跟着我们,我一走过去,他也想跟着看看,但唐三葬漠然望了他一眼,老马就不敢乱动了。 “俺可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干嘛防贼一样的防着俺?”老马退到后面,双眼放光,死死的盯着石头屋子,只不过看不透屋子里到底又什么。 石屋只有一道很小的门,门没有上锁,我到了门外,没有直接推门而入,先低着头,从门缝朝里面张望了一眼。 一眼望去,我就呆住了,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片浓重的疑云。 这就是我爹从定东陵里带出来的东西? 第96章 尸体茧子 石头小屋里,放着几团白乎乎的东西,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这些茧子一样的东西,就是从青石山那边挖出来的。 今天刚挖出来的茧子,已经被割开了,茧子里面,似乎包裹着一个人,可又不像是人。 茧子里的东西有头颅四肢,却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冻的几近透明。 那如同是一块人形的冰块,在小屋里慢慢的融化,升腾着一缕一缕若有若无的轻烟。烟气缭绕,凝而不散,小屋到处都飘散着这丝丝缕缕的烟气。 看起来,这种从土里挖出来的茧子,并非第一次了,小屋里有很多茧子的空壳。 这时候,从那只茧子的后面,探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 我看到那是个小孩儿,很小的小孩儿,约莫也就七八个月不到一岁的样子,刚刚学会爬动。 这应该是个女孩儿,长的白白的,胖胖的,头发乌黑明亮,两只眼睛很大,模样非常可爱。 这个小女孩儿就在茧子旁边慢慢的爬动,一边爬,一边不断的嗅着从茧子里升腾出来的轻烟。 看到这儿,我非常疑惑,唐三葬都说了,我爹从东陵带出来的东西,就在这个小屋里。 难道,我爹带出来的,是这个白白胖胖的婴儿? 这可能吗? 反正我是又开始糊涂,很难想象,在那种阴暗阴森,永远见不得光明的深邃地宫中,这么大点的孩子,是怎么生出来,又怎么活下来的。 “虎爷带来的,就是这个孩子了。” 唐三葬坐着小木车,来到我身后,说道:“虎爷把孩子留在这儿,他说了,如果有一天你能来青石山,就嘱托你几句话。” “什么话?” “这个孩子,好好养着,养到三岁。如果到了三岁,她能说话,就会告诉你一些事情,如果到了三岁,还不会说话,那你就把她杀了。” “不行。”我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这么小的孩子,而且白净可爱,我不可能下得去手。 “这是虎爷吩咐的。” 唐三葬显然对我爹留下的话很在意,她的命是我爹救下来的,其实,当初我爹刚把唐三葬安排到青石山的时候,唐三葬就明白,自己欠下的人情,总有要偿还的那一天。 唐三葬来到青石山,我爹还做过一些谁也看不懂的安排。 当时,青石山的小村子里,还有一些原住民,约莫二十个左右。岁数都很大了,风烛残年。我爹在青石山选了个地方,交代唐三葬,村民死了之后,不要入棺,全都直接埋在他选定的地方,要埋九尺深。 那二十来个村民,前后两年时间里,先后去世。等去世以后,唐三葬就按我爹说的,把他们埋了。 唐三葬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但她也没有问。 之后的十几年里,我爹偶尔会来青石山,每次都是看看唐三葬,然后匆匆离去。 这好像是一种探望,但实际上,这是我爹在不断的提醒唐三葬,不要忘记当年的救命之恩。 一直到今年,我爹从东陵逃出,带着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到了青石山,交给唐三葬。 他说,这个孩子暂时留在青石山,十几年前埋下去的那些村民,现在能派上用场了。把尸体挖出来,然后,那些仿佛冻结的几近透明的尸体,会慢慢融化,化作丝丝缕缕的轻烟。 那个孩子,就伴随着这些怪异的尸体长大。每个月挖出一具,二十来具尸体,得差不多两年才能挖完。 我爹说出来的,是个详细的过程,但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没有说,唐三葬并不知情。 我听的脑仁生疼,原以为找到了唐三葬,就能知道内情。可现在看起来,这些事儿,只有我爹本人能说得清楚。 此时此刻,所有的线索,就只有那个小女孩儿了。 “我能看看那个孩子吗?” “有什么不能看的,看吧。” 我起身来到来小屋门口,小屋的门没有上锁,一推就开了。 屋子里很冷,那种冷,不仅仅是因为外面天寒地冻的原因,而是一种阴冷,一走进屋子,我就打了个冷战。 坐在茧子旁边的小女孩儿,抬头看了看我,目光里充满了好奇。 这真的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让人心生怜悯。 我轻轻伸出双手,小女孩儿仿佛知道我的意思,朝我这边爬过来。 我把她抱了起来,从外表看,这个小女孩儿跟普通的孩子,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不过因为一直呆在这种阴冷的环境里,身子凉飕飕的。 小女孩看着我,突然笑了。 就在这一瞬间,我的心底突然泛起了一股寒意。 小女孩是在笑,可是,这么大点的孩子,笑容里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邪异。 小女孩的笑容让我大吃一惊,感觉自己抱了一块烫手的热山芋,赶紧把她放了下来。 但是,等我把她放下来之后,她的笑容,似乎又变的纯净无邪,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我。 我从小屋里退了出来,重新来到唐三葬身边。 这个小女孩是怎么回事,看起来现在谁都说不清楚,唐三葬很懂江湖规矩,欠人情要还,而且从不会多嘴去询问什么。 “虎爷还说,如果你来了,就说明外界肯定不安稳,这两年,你就住在青石山吧,这里虽然穷乡僻壤,却有吃有喝。最要紧的,是比外面安全一些。”唐三葬看我有点神不守舍的样子,跟我说道:“按虎爷的吩咐,等这孩子到三岁的时候再说。” 第97章 夜出门 我默然无语,心里却已经很清楚了。我爹这次其实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是我找到青石山来,就说明我爹已经护不住我了。 江湖险恶,像我这样没有多少经验的人,迟早是会吃亏的。 如果今天没看见爹的魂灯,我可能真的会听从唐三葬所说的,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住个两三年再说。 可是,我知道了爹的魂灯没灭,他的魂念仍在,我就不肯在青石山呆下去了。 我还是打算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到爹的那一丝魂念。要是能找到的话,爹最起码还有一线希望。 不过,在青石山住几天,还是有必要的,我们一路颠簸,都疲惫不堪,需要好好的恢复一下/体力。 “唐奶奶,和你说一下,我不打算在青石山久留,我爹的魂灯还没灭,我想到外面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把他的魂念找回来。在外奔波,诸多不便,这个孩子,能先留在青石山吗?” “孩子留在青石山,倒没什么,说实话,这孩子不费事。只是,你想到外界去碰运气,找虎爷的残念,可没那么容易。定东陵的事,已经传开了,别人找不到虎爷,必然要打你的主意。” “这个我知道,可那毕竟是我爹……唐奶奶,我主意已定,暂时在青石山住几天,几天之后,我就动身。” “你这孩子,倒有志气,有骨气。既然主意定了,那我也不留你,那个小娃娃留在青石山,你放心,我一定照看好。” 我在青石山住了一天,大概熟悉了一下情况,小村子里每天都有人干活,干活的人/大多骨瘦如柴,就跟常年吃不饱似的,面黄肌瘦。 在这些干活的人里,我发现了老瞎/子和驼背,这两个人也呆头呆脑的抬着一个大木桶,从井里打水。 “这些干活的人,都不对路。”老马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我身后,悄悄的说道:“看样子,像是被下了蛊,要不然,不会这么听话。” “你怎么知道?” “俺这双眼睛是干啥的?这两天,俺转来转去,啥都看明白了。老弟,咱们在这儿多留几天,俺跟你说过,青石山也叫千棺山,里头的棺材多得是,棺材里有陪葬,咱不能跑来跑去的白跑啊,要是能顺手捞点油水,也算没白来一趟……” “你知道这些干活的人,都是从哪儿来的吗?” 我还没答话,身后就传来唐三葬的声音,老马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而且,唐三葬好像一直看他有点不顺眼,所以老马一听见唐三葬的声音,转身想走。 “瘦鬼,你先等等。” “干啥?”老马斜着眼说道:“俺有名字。” “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在青石山不要乱跑,否则的话,有你吃亏的时候。”唐三葬指着村子里正在干活的那些人,说道:“要是手脚不干净,这些人就是你的榜样。” 青石山虽然很荒僻,但就如老马所说的那样,山的深处有很多古棺,外界的人或者是想找值钱的陪葬,或者是想寻找那种可以借来做法的老尸,这些年隔三差五的朝青石山来,源源不断。 这些人/大多心术不正,所以唐三葬也毫不客气,只要敢闯进来,就照单全收,一个也逃不掉。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马咕咚咽了口唾沫,急匆匆的带着癞皮狗走了:“俺可不是那样的人。” 老马被唐三葬这么一吓唬,像是老实了许多。我在村子里走了走,不知不觉间,又走到了村子正中那座石头屋跟前。 透过门缝,我看见那个白白胖胖的婴儿正在酣睡,睡的很甜。 这孩子看上去很可爱,但本身就有不少诡异之处,她从来不吃不喝,平时也不用人管,只要按时从青石山给她挖一具结成茧子的尸体,就足够了。 所以,石头屋这里平时也没人照看。 我实在是搞不明白,这个婴儿身上,到底隐藏着怎么样的秘密。但我相信,我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把她给送到青石山来。 吃过晚饭,我跟唐三葬聊了一会儿,回屋去睡觉养神。村子入夜之后,非常的宁静,那些奴/隶们忙碌一天,都进入了梦乡。我躺在自己的屋里,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事,越想就越糊涂,头晕脑胀的。我就翻身爬起来,到外面去透透气。 万籁俱静,月光洒落到了小村,站在屋门外望去,整个村子都黑灯瞎火,只有村子正中那座石头屋,仍然透射着一丝灯火的光亮。 吱呀…… 这时候,石头屋的门,似乎被轻轻的推开了。 我知道,这间石屋,平时没人靠近,除了唐三葬之外,谁也不能进入。石屋里只有那个小女孩儿,房门被推开,那只可能是小女孩推开的。 才几个月大的孩子,能推开沉重的屋门? 我这边还没想完,小女孩就慢慢的从小屋里爬了出来。 村子里听不到一点声音,小女孩爬出屋子之后,摇着小脑袋,左右看了看。紧跟着,她手脚并用的从屋子门前那一片平坦地爬了出去,速度竟然飞快。 转眼的功夫,小女孩就爬到了村子外面的那条小路上,我不敢出声,唯恐会惊动她。 这么小的孩子,大半夜的爬出屋子,是要干什么? 我想都没想,立刻跟了过去。 村子外面的那条小路,南北贯通,朝南走,可以离开青石山,朝北走,则通往山地的更深处。 小路并不平坦,但小女孩爬的依然很快,嗖嗖的前行。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不相信几个月的小孩能如此迅速。 我不得不加快脚步,却又不敢跟的太近,保持着一段距离,远远的跟在后面。 顺着曲折的小路跟了很远,我已经跑的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小女孩竟然丝毫没有疲惫的样子。 渐渐的,小路在一片悬崖峭壁跟前到了尽头,我从未来过这里,不过,听唐三葬说,这儿就是青石山的人以前安葬死者的地方。 第98章 半夜的怪事 跟着小女孩儿跑到这里,我抬头看了看。传言中的千棺山,果然并非空穴来风。 一面陡峭的绝壁上,到处都是天然形成的岩体裂痕,长长短短,宽窄不一。有的裂痕被人为开凿过。 绝壁之上,还有一条一条隐约的栈道,连接在各处裂痕间。 月黑风高,站在绝壁的不远处,暂时看不见太多的情形。不过,可以想象得到,在那些被修整过的缝隙之间,肯定到处都是棺材。 那个小女孩儿仍然朝前爬动着,我的目光一扫,看见绝壁的山脚下面,也遍布着一个一个大大小小的山洞。 这些山洞,同样是摆放棺材的地方,隐约能看见里面一口一口简陋的薄皮棺材。 我心里充满了诧异,几个月大的孩子,能懂什么?可这个小女孩,却偏偏就爬到了青石山的最深处。 小女孩爬到峭壁下,又朝四周看了看,选了一个最大的山洞,爬了进去。 据说,青石山深处的山村,前后延绵了上千年,一代一代人在这里繁衍生息,生生死死。死去的人不计其数,绝壁下面最大的那个山洞,安葬的都是历代的家族族长,以及家族里重要的人物。 无穷无尽的棺木,层层叠叠,布满整面绝壁,那种阴森的气氛,就和一片百年老坟地一样,让人感觉骨子里面发冷。 青石山的人为什么非要选择这个地方作为安葬死者的埋骨地,其中还有个说法,这是唐三葬告诉我的。 据说,这里气候环境使然,死者安葬在这儿,尸体不会腐烂,而是慢慢的脱水,最后变成干尸。 变成干尸,虽然面目全非,但也等于保留了完整的尸体,总比土葬之后烂成一堆白骨强一些。 我顾不上去回想这些奇闻怪谈,小女孩爬进那个最大的山洞之后,我也悄悄的靠近了一些,我得看看,她到这里来,到底是要干什么。 就在我慢慢靠近山洞的时候,从山洞里,陡然传出一阵咔嚓咔嚓的声响。 密集的声音,就好像一串燃放的鞭炮,同时还有咯噔咯噔的声音,那感觉,就仿佛所有的棺材都在一起颤动。 这种声音让我心神不宁,急忙闪身来到了洞口旁边。蹑手蹑脚的贴着石壁,从洞口探出头,朝里面看了看。 我真的惊呆了。 山洞里一片狼藉,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棺材,全都乱套了。白白胖胖的小女孩坐在一口棺材上面,环视四周,胖乎乎的小脸上似乎还挂着一片灿烂的笑容。 这些棺材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东西,有的已经糟腐不堪。此时此刻,棺材都在咔咔作响,明显里面有东西正在全力的挣脱而出。 我很清楚,像这样脱水多年的干尸,是不可能诈尸的。干尸一旦出现了什么异常,那就肯定是有什么外力在影响它们。 我不相信这个小女孩儿有什么魔力,可眼前的情景却让我无法理解。 没过多久,一具一具的干尸从破旧的棺材里晃晃悠悠的出来,全都聚集到了小女孩周围。 小女孩好像很开心,被群尸环绕,如同一尊众星拱月的神。 她的笑容,天真无邪,纯净如水,可是被周围的环境一衬托,更显得格外诡异。 小女孩左看看,右看看,在这阴森的山洞里,一具具干尸面容狰狞,寻常人看一眼就得做半年噩梦,可小女孩却没有丝毫的畏惧,脸上一直挂着天真的笑容。 我只觉得鬼气森森,躲在洞口外面,一动也不敢动,心里翻江倒海一般,一直都在琢磨一个问题。 这个小女孩,真的是从定东陵里出来的?她是什么来历?她的笑容为何如此的诡异?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能随意的惊动小女孩,就在外面隐伏等待。 小女孩在山洞里呆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爬了出来,她应该没有发现我,一出山洞,就顺着小路朝村子的方向爬去。 我还是不动声色的在后面尾随,我觉得,小女孩应该把时间也拿捏好了,等她爬回村子,重新钻进小石屋不久,村子里的人才陆续起身,开始忙碌。 没有人发现小女孩半夜三更爬到千棺山那边去了,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思来想去,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唐三葬。这种情况,唐三葬显然也没有预料到。 “咱们还是先不要声张了。”唐三葬想了想,说道:“去问那孩子,她肯定什么也不会说。” “那就再等等,盯着她,看看她后面还会有什么举动。” 我原本打算住几天就走的,可发现了小女孩儿的异动,心中的好奇便愈发的无法抑制,想看看这小女孩儿究竟要做什么。 “虎爷可能什么都想到了。”唐三葬说道:“虎爷说过,她要是老老实实的,就一直留在石屋里,要是不老实,就把她埋了。你来之前,这孩子没什么毛病,都在石头屋里呆着,我也没想到,她会连夜去千棺山。” “把她?把她埋了?”我吓的一哆嗦,这小女孩身上肯定有不凡之处,也有诡异之处,我爹不来,谁也说不清楚。 “不是真的埋了她,只是换个地方让她呆着而已。咱们再等等看吧。” 有了前车之鉴,小女孩完全引起了我和唐三葬的注意,我们一声不响的暗中监视着她。 之后的两天,一切风平浪静,到了第三天夜里,石头屋的门,又被推开了。 这一次和上一次几乎一般无二,小女孩儿从屋子里爬出来,径直爬向了深处的千棺山。 这一次,小女孩又来到绝壁下,不过,她没有进入上次进入过的那个最大的山洞。 那个大山洞里,成片的干尸仍旧保持着几天前的姿势,像是一截一截干硬的木头,矗立在山洞中。 小女孩爬到了大山洞右边四五丈之外的另一个山洞里,这个山洞虽然没有之前那个大,但里头空间也不算小,密密麻麻摆着四五十口棺材。 当小女孩爬进去不久,山洞里就又传出了那阵咔嚓咔嚓的声响,所有的棺材,都随着小女孩的到来而一起颤动着。 第99章 入枯井 前几天看到的情景,仿佛在这一刻重演了。 山洞里那些陈腐的木棺颤动了片刻,棺材中的干尸,便一个个从棺材里爬出,围拢着小女孩。 小女孩仍旧坐在一口棺材上面,面庞上挂着笑。她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周围那些干尸,仿佛看到了很有趣的东西,咯咯的笑个不停。 这一次,小女孩在山洞里呆了一会儿,然后又爬出山洞,顺着回村的路,一路爬行。 她仍旧把时间拿捏的很好,等我们尾随她回到村子之后,没过多久,天色微微发亮,村里的人也先后起身,开始劳作。 我和唐三葬看了一路,始终都猜不透小女孩要干什么。 “这个孩子,肯定没有学过什么方外术法,她如果用术法让干尸起身,我不可能察觉不出。”唐三葬觉得很怪异:“她不用外力,是怎么让那些干尸破棺而出的?” 我暂时也想不明白,但脑子里总是有什么念头在闪来闪去。 如果我推断没错的话,小女孩不会就此罢休,只要以后有机会,她还会跑到后面的千棺山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带着小狐狸出门了,老马对前两次的事情一无所知,看见我要出去,死乞白赖的跟了上来。 我从村子离开,然后就专门绕到另外一条小路上,朝后山走去。 “老弟,要去什么地方?要去后面的千棺山吗?”老马看着我像是走向后山的,顿时来了精神,搓着手说道:“那个老太婆每天防贼一样的防着俺,出都出不去,既然要去后山,咱就顺便瞅瞅,千棺山有啥风光没有。” “有个屁的风光,你还是老实一些吧,掉到钱眼里了?” 老马很不满意,嘀嘀咕咕的念叨个不停,我心里有事,没空跟他啰嗦,加快脚步,直奔后山。 千棺山那边的山,连绵起伏,我多走了十多里的路,跑到了千棺山旁边的一座高峰。那是这片山地里最高的一座山,等爬到峰顶,居高临下,山地的一部分全貌,就映入了眼帘。 看着看着,我心里咯噔一声,果然看出了些许端倪。 我们家祖上几代都是堪舆风水的,虽然我爹没有正儿八经教过我,但门第出身,自懂三分。看着千棺山所在的这片山峦,我陡然辨认出来,这是一处很罕见的断龙台。 断龙台这种地貌,也叫做龙化鱼,如果没有那座千棺山的话,这片山峦宛若一条昂头摆尾的龙形,尽管比不上从昆仑山绵延横亘而出的十三条真正的龙脉,但也是非常稀有的风水宝地。 然而,就因为那座千棺山,直接将地势截断,头尾不能相连,宝地也变成了凶地。 把人葬在千棺山,其实很不明智,但青石山以前的山民肯定不懂这么多。人要是葬在千棺山,时间久了,肯定要出事。 看到这儿,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那个小女孩儿是没有什么旁门左道之类的方外术法,可是,她仿佛懂得风水地脉,勾动地脉之力,让千棺山的干尸破棺而出。 所有山洞附近的地脉之气如果全部贯通,必然会因为化尸,也就是民间老百姓所说的尸煞。 那么多的干尸,化尸为煞,将会是一场大乱。 我不敢完全确定自己的想法,但是看着这种地势,多半是不会错的。 “咱们走!”我急忙转身下山,老马不情不愿,不过看着我像是有急事的样子,也就不敢多说什么了。 我匆匆忙忙回到了小村,把情况告诉了唐三葬。 “看起来,还是得按虎爷说的,给她换个地方埋了。虎爷不在,要是那孩子惹出这样的乱子,咱们都收拾不住的。” 唐三葬毫不迟疑,立刻喊来几个人,把小女孩从石屋里带了出来。小女孩似乎在沉睡,眼睛紧闭着,露出几根乌黑发亮的眼睫毛。 我心里有点担忧,跟着唐三葬,一起到了村子北边。这里原来是村里用来晒粮食的地方,最边缘处,有一口已经干涸的水井。 唐三葬叫人把石屋里的茧子先用大篮子吊了下去,紧跟着,正在熟睡的小女孩,也被放进篮子,吊到了枯井的深处。 “这样行吗?”我觉得这口井挺深,小女孩被关在井里,难保不会出现闪失。 “你是虎爷的儿子,他的话你都不信?” “不是不信,只是……” “咱们都没有应对之策,就按虎爷说的来,虎爷肯定早就想到有这个可能,才会这样安排的。” 小女孩被放入井底之后,几个人抬了一块二百来斤的大石块,堵住了井口,只留下两道很窄的缝隙,用来透气。 等安顿好了,几个人散去,我总是觉得有点不妥当,可究竟哪里不妥,我也说不清楚。 我一直都在留意观察这口枯井,小女孩被放进去很久,应该是醒了,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不哭不闹。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我时不时的到枯井那边去看一看。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的心总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给吊着。 那口枯井安静了两天,突然就传出了哭闹声,哭闹声很大,小女孩哭的特别厉害。 那种哭声,让人听着心碎。 但就如唐三葬所说的,如果真的出了什么岔子,收拾不住的话,不知道会有怎么样的后果,我也只能忍着。 连着几天都没有真正睡好,困顿不堪,这天吃了晚饭,早早的就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有人把我给推醒,睁眼一看,就看见老马那张丑脸。 “快起来快起来!”老马不由分说,直接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赶紧去看看!” “大半夜的你嚷嚷什么啊。”我被老马硬给吵醒,一肚子起床气。 “赶紧看看,那边出怪事了!” 我随手披了件衣服,跟着老马匆匆出门。他一出门,就带着我朝村子那口枯井跑了过去。 “老马,到底出什么怪事了?”我一看是朝着枯井的方向跑去的,顿时有点慌神。 “唉,现在说也说不清楚,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100章 坠落崖下 老马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支支吾吾的,我干脆就不问了,撒腿就朝那口枯井跑去。 小女孩儿被丢到枯井里,不仅上面压着一块二三百斤的大石头,一天十二个时辰还有四个人在这里看守。 四个看守都是唐三葬收来的人,头脑不甚清晰,除了唐三葬,谁也指挥不动。 等我跑到附近的时候,就看见四个看守呆头呆脑的,站在井边发愣。 我的预感不太好,今天入夜之前,唐三葬又带着人,到青石山山口附近去挖那种尸茧,现在没在村里,枯井这边真要出什么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压住局面。 “俺半夜起来带着小赖遛弯,遛到这儿,就看见不对劲,赶紧去喊你。”老马指着前方,说道:“你去看看吧。”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旁边,顿时知道这些人在看什么了。 枯井的井口压着一块大石头,只有两条一巴掌宽的缝隙,从一条缝隙里面,蔓延出了一个黑色的藤条。 藤条有大拇指那么粗,长着巴掌大小的叶子。 枯井里面,没有一点声音,看着藤条,我也觉得奇怪。现在的天气已经够冷了,万物凋零,从井里长出一根藤条,这原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这种不可能的情景就摆在眼前,我定了定神,趴在井边,朝着井里望了一眼。 井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来,先把石头搬开。”我试着碰了碰井口上的石头,很沉,而且不好下手,我一个人肯定弄不动。 “这不妥啊。”老马犹豫着说道:“那老太婆既然把孩子放到井里,还用石头盖着,就是怕她再跑出来,咱们把石头给搬开,是不是有点……” 老马的担忧不无道理,井边的四个看守也傻了吧唧的,我指挥不动。 藤条长的很快,我就在这儿看了一会儿,黑色的藤条已经从井口蔓延出来一丈多长。 这条黑色的藤条,总让人感觉有点诡异,我心里越来越不安稳,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招呼老马先把石头给搬开。 这块大石头那么沉重,而且架在井口上,不好下手用力,我们俩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又害怕挪动石头之间,会卡在井里,忙的满头大汗。 就在我和老马拼命想把石头搬开的时候,那根黑色的藤条,突然就慢慢绽放了一朵白花。 白花有拳头那么大,开的很快,散发着一股形容不出来的气息。这朵花绽放的快,凋谢的也快,不多时,花瓣凋零,随即又结出了一个小小的果子。 那果子看着像是西瓜,却又不太像,我已经看傻眼了,感觉这就好像那些走江湖的杂耍艺人变的戏法。 藤条上结出一颗果子之后,藤条一下子开始飞速的生长,长的特别快,刺溜刺溜的,朝着西北方急速的蔓延。 四个看守傻愣愣的,跟木头一样,他们的脑子转不过弯,看见藤条长了那么长,视而不见,就知道死守着这口井。 我和老马对视了一眼,四个看守指望不上,那就只能靠我们了。 老马守在井边,防备井里出什么乱子,我则拔腿就追。 藤条长的那么快,上面结出的那颗小小的果实,也在飞速的长大,转眼之间,就长的和脸盆一样大小。 我一口气追出去十多丈远,那颗大西瓜一般的果实,从藤条上脱落了。村子西北方的地势倾斜向下,果实一脱落,就骨碌碌的顺着斜坡朝远处滚动。 我追的很快,总感觉这颗果实鬼里鬼气的,又追出去十多丈远,斜坡到了尽头,那颗果实滚动的太快,嘭的一下子,撞在了一块石头上。 果实一下子被撞裂了,紧跟着,那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孩,从崩裂的果实里钻出来,回头看了我一眼,立刻手脚并用的朝前爬。 小女孩想逃走! 我怎么都想不到,小女孩自己钻不出压着石头的井口,竟然用这种诡异莫测的办法逃/脱。她一跑,我立刻就跟了上去。 她爬动的速度依然那么快,好像脱缰的野马,在地面嗖嗖的滑动。她肯定知道我在追赶她,越爬越快。 转眼的功夫,她已经爬出了村子,继续朝着西北方爬去。这些天住在村子里,我主要的目标是后面的千棺山,西北角这边没怎么走动过,对这边的地势也不太熟。 追了一会儿,到处都是起伏的沟壑,越追越吃力,我觉得这样追下去,好像有点不踏实,但又不敢停步,一旦停步不追,小女孩就会消失在视野之中。 片刻之间,我追出去能有好几里地,地势开始变的陡峭险峻,小女孩顺着一道坡,爬上一座小山。 我一路追到了山顶,山顶是孤峰,前后没有退路,小女孩却丝毫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冲着山顶一侧的悬崖,一头就扎了过去。 “等等!”我脱口喊了一声,身子朝前猛的一扑,一把抓住了小女孩的脚踝。 可是这一下用力太猛,仓促间也没有准备,收不住脚,直接就从悬崖的边缘坠落下去。 我的脑子完全空了,这片悬崖不知道有多高,但是直直的摔下去,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去想,身子已经坠落到了悬崖的底部。悬崖下是一片土地,一落下来,感觉身躯剧震,哼都没哼一声,就失去了知觉。 我不知道自己死没死,反正觉得轻飘飘的,好像在云里雾里不断的悬浮。 不多久,我又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梦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阴森恐怖。 可是恍惚之间,我却越来越分辨不清楚,此时此刻到底是在做梦,还是已经苏醒。 眼前的黑暗,猛然出现了一点亮光,亮光映照在面前不远处,我模糊的视线看到了一团正在慢慢挪动的影子。 那团挪动的影子,就是小女孩,她缓缓的爬到我身前,望着我,她的目光,似乎变的很深邃,另外还有一种我形容不出的气息。 第101章 古印尘封 我被小女孩此时的目光给吓住了,这绝对不是一个婴儿能有的眼神。 我猛然从昏沉中苏醒了过来,在我醒来的那一瞬间,我真的看见,小女孩就在我身边,正目不转睛的望着我。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肯定是摔伤了,轻轻一动,就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要散架了似的。 小女孩看我苏醒过来,冲着我笑。她的笑容又恢复了天真无邪,眼睛清澈如水。 “先别动……” 我生怕小女孩儿会突然逃走,她爬动的太快了,我现在肯定追不上,因此,我一把就抓住了小女孩的胳膊。 这时候,我突然发现,小女孩的一条腿,好像被摔断了,断了的腿软踏踏的垂着,看着都钻心的疼。 难怪她不跑了,原来是断了腿,爬也爬不动。 断骨之痛,就算是成年人也不可能泰然受之,可这小女孩却像是没事人一样,依旧笑的那么灿烂。 我尝试着动了动身子,这一下摔的特别惨,所幸的是,山崖不算高,山崖底部是一大片很虚松的黄土,掉下来才没被直接摔死。 这时候,从山崖上传来了呼喊,那是老马的声音。抬头望望,还能看见隐约的火把的光。 我强撑着站起身,看看坐在地上的小女孩,我还是觉得她很可怜,就把她给抱了起来。追赶她这一次,几乎要了我半条命,如果再次逃跑,我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老马和唐三葬带着人找到了这儿,我回应了一声,很快,老马就想办法把我给弄了上去。 等我抱着小女孩,重新回到地面,唐三葬望着小女孩的目光,似乎有点阴冷。 “唐奶奶,算了,幸亏没什么事,伤到了骨头,没什么大碍。” “回去再说。” 唐三葬冷着脸,带着我们重新回到小村。 “这个孩子,看起来是管不住了。”唐三葬让人把小女孩抱到自己跟前,盯着她,说道:“我不想这么做,可是不这么做,就压不住你。” 唐三葬从怀里取出一方印,那是一方古印,边角已经被磨损的很严重。印纽上面是五颗鬼头,结成一团,乌黑锃亮。 唐三葬举着这方古印,贴近了小女孩的额头。小女孩一直没什么动静,等到这方印靠近的时候,她突然就有了反应。 她的纯净无邪的眼睛里,透射出一缕恐惧的目光,拼命缩着身体,想要躲避。 但是,唐三葬不给她一点机会,卷山牌重重的按在小女孩的额头。 古印按到小女孩的额头,小女孩就像是被雷劈到了一样,身躯一抖,眼神好像都停滞了。 “这是干什么!?”我看着小女孩的眼神一滞,跟着就慢慢闭合,那模样,仿佛死去了似的。 “她能死,但绝不能逃走。”唐三葬郑重其事的对我说道:“她要落到别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那也不至于就把她杀了吧。” “她没有死。”唐三葬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孩子,真的不一般,虎爷当时带她来的时候,就留了后手,如果放到井里也压不住她,那就只能让她睡觉。” 小女孩的额头被这方古印给封住了,从此之后,她只能陷入沉沉的昏睡里,一直睡到三岁为止。 一个人,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沉睡两年多的时间,肯定会有危险。小女孩也不例外,但我爹当时就说过,小女孩如果在青石山不老实,看不住她的话,那就宁可让她冒险睡到三岁。 我叹了口气,没再多问,如果再问,唐三葬肯定不知道详情,她只是按照我爹当时的吩咐办事的。 小女孩彻底沉睡了过去,不管怎么样,她睡着的时候,很让人觉得怜悯。 我还算幸运,没有伤到骨头,在小村里休养了半个月,基本就恢复了。 我打算离开青石山,到外界去走走,我依然牵挂我爹,我想碰运气看看能否找到他那一缕残念。 “你打算走了吗?”唐三葬问道:“留在这里,好歹比外界安全一些。” “我还有点事,想要出山一趟。”我已经做好了打算,现在很多情况都稀里糊涂的,谁也说不清楚,我想救我爹,哪怕就那么一丝希望,我也不愿放弃。 唐三葬没有勉强我,就跟我说,外面情况不对的话,我可以到青石山这里暂避一时。 我和老马暂时离开了青石山,要怎么救我爹,说实话,我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一时间,无处可去,我左思右想,还是想先去我家的祖坟。想要救爹,首先得保证他的身躯无损,当时把爹从阴山谷带走时,苏家的人给弄了他们配制的防腐药材,但苏家人都一肚子坏水,我不敢保证那些药材是不是真的管用。 我们一路走,一路暗中打听,果然,定东陵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风波还是没有平息。听说,孙大帅被人给告了,但他就用定东陵盗挖出来的珍宝玉器,上下打点了一番,最后平安无事,依然带着自己的那支部队。 而江湖上很多人,现在还在打我爹的主意。也不知道是谁传出的消息,我爹从定东陵带出了无价之宝,那些江湖草莽不敢找孙大帅的麻烦,全都冲着我爹来了。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肯定危机四伏,不得不倍加小心。 我们隐匿行踪,昼伏夜出,浪费了很多时间,才回到了我家祖坟这边。 我们专门潜伏到了深夜,这才悄悄来到祖坟附近,夜半三惊,坟地一片寂静,老马一向以安全为重,虽然一点异样都没察觉到,还是让癞皮狗先到坟地里去看看。 癞皮狗颠颠的跑到坟地,在坟头之间来回绕动,等跑到坟地最中间的时候,癞皮狗好像警觉了。 陡然间,癞皮狗一跃而起,冲着一座坟头就扑了过去。紧跟着,我们听到了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好像癞皮狗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脖子,想叫却叫不出来。 第102章 大花轿 癞皮狗肯定是遇到了什么情况,老马对癞皮狗很在意,癞皮狗一出事,他不想露面也得露面。 老马猫着腰跑到了坟地跟前,突然间,癞皮狗嗷嗷的叫了两声,夹着尾巴逃了回来。 就在癞皮狗掉头鼠窜的时候,坟地后面,一下子冒出来一张脸。 那张脸很长,和驴脸似的,左边白如雪,右边黑如炭,头上还戴着一顶怪模怪样的帽子。 这张脸一冒出来,我就打了个哆嗦,立刻想起了流传在我们家乡这边的一个传说。 在我们这方圆几百里内,老百姓口口相传夜判官的传闻。这种民间传说,一般都乱七八糟的,有好几种说法,有人说夜判官是阴间来的,也有人说夜判官是一个死去的清官的游魂。 传闻中的夜判官明察秋毫,能看破人的心思,所以好人坏人在它面前,绝对无法隐藏。 走夜路走的多了,就要遇见夜判官,夜判官行踪不定,今天可能出现在这儿,明天又出现在百里之外。有时候可能三两年不露面,有时候又天天出没。 做亏心事的人,最害怕遇见夜判官,人干了什么坏事,夜判官一笔一笔的都记下来,想抵赖都抵赖不了。 我小时候听过关于夜判官的故事太多了,夜判官的脸很长,一半黑一半白,夜游神一样,深更半夜时分,说不定在哪儿就会遇见。 我是真没想到,从小到大,一直都听夜判官的故事,今天在祖坟里,竟然真的遇见了。 不过,即便遇见了夜判官,对于平时没做过恶的人来说,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夜判官明察秋毫,也不可能冤枉好人。 癞皮狗跑回到老马脚下,老马也赶紧退了回来,他不是我们本地的,不知道夜判官的传说,看见夜判官,就想先躲躲。 “这是夜判官,躲不掉的。”我稳住心神,对老马说道:“只要你这辈子没干过什么昧良心的事就不要紧,平时你不是总说,你最义气,最厚道,一辈子积德行善吗?” “咱还是走吧。”老马咕咚咽了口唾沫,说道:“谁还没有年少无知的时候?年轻时办点错事,在所难免。” 我知道老马肯定是心虚,看着夜判官在祖坟那边晃来晃去,我突然感觉有点奇怪,夜判官就算半夜里出现,到我家的祖坟来干什么? “童山遥……” 就在我脑子里刚刚冒出这个念头的那一瞬间,一道飘飘忽忽的声音,从坟地里飘了过来。我不会听错,那道飘忽的声音,可能就是夜判官发出的,而且是在喊我的名字。 我真的没想到,夜判官会知道我的姓名,脑瓜子一懵,顿时晕了。 “童山遥……” 那道声音又传来的时候,夜判官的身影,仿佛脚不沾地一般在坟地中穿行,宛如一缕青烟,一转眼就来到了坟地的边缘。 “老弟,做过亏心事的,恐怕不是俺吧。”老马一听喊的不是他,心好像就松了松。 “童山遥……”夜判官的声音始终很飘忽,听着似乎有点不真切:“你这一生,做过亏心事,做过负心人吗……” “没有。”我听人说过,只要被夜判官盯上了,是肯定逃不掉的,不管跑的多快,只要一回头,就会发现夜判官一直跟在身后。 “真的没有?” “真没有。”我心里倒不是很虚,这些年,我大半时间都在家里,很少出远门,更没有做过什么鸡鸣狗盗的烂事。 “你与人有了婚约,却失信于人,这不是亏心事?你嫌贫爱富,攀附豪强,这不是亏心事?人在做,天在看,若不是你亏心事做得多了,走夜路怎会遇见我?” 我一听,晕乎乎的脑袋就更晕了。 传说里的夜判官,真的把一个人一辈子的所作所为,都一笔笔记下来了?夜判官现在所说的,分明就是当时在阴山谷差点和阿俏成亲,最后又被杨宇轩用殡葬图给换回来的那段往事。 那件事,我自己说出来都觉得丢人,所以从不肯告诉别人,就算在青石山暂住的那些日子,我都没和唐三葬说过这些。 可夜判官却说的一清二楚,一时间,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对答了。 “你是不是嫌贫爱富,攀附豪强!?” “没有,我绝对没有!”我脱口说道:“我没那么做过。” “还想抵赖?” 夜判官发出一阵怪怪的冷笑,他的身躯抖了抖,那张长的和驴一样的脸,也阴晴不定,猛然挥了挥手。 咔嚓咔嚓…… 祖坟那边,顿时传来一阵咔嚓的声响,紧跟着,一道一道身影,从坟地里站了起来。 那些身影一摇三晃,身上头上到处都是土屑,仿佛刚刚从土里钻出来一样。 我心里一惊,看着这几道身影的举动,就不像是活人。 几道身影一出现,紧跟着,坟地里又传出一阵呜哩哇啦的声响,那显然是平时民间老百姓办喜事的时候吹奏的喜乐。 那几道行尸走肉一般的身影抬着一顶破破烂烂的花轿,从坟地的深处走来,喜乐带着喜庆的气息,然而,在坟地里响起喜乐,又抬出来一顶花轿,那种诡异的情景,让我的头皮一个劲儿的发麻。 “你既然喜欢豪门大户家的千金小姐,今天就成全了你。这花轿里,是杨家的大小姐,你接了花轿,跟她就算是成亲了。” “我没那个意思!”我急了,我不知道今天到底搞的是哪一出,夜判官管的就算再宽,也管不到老百姓婚丧嫁娶。 “废话少说,接亲!”夜判官的脸,仿佛一下子又拉长了许多:“你要是今天不接亲,不把杨家大小姐给娶走,那你就准备死在这儿吧!娶亲,丧命!就这两条路,你自己选!” “我跟杨家小姐没有婚约!我也不会娶她!”我愈发感觉事情古怪,朝后面退了退,说道:“你把花轿抬走!” 第103章 四面围堵 “童山遥,你现在倒人模狗样的,当时你在阴山谷违背婚约的时候,可没有这么重情重义。”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盯着夜判官,觉得他仿佛专门就为了那点乱七八糟的破事而来。 这时候,喜乐声停了,那几道行尸走肉般的身影,抬着破烂不堪的花轿,也走到了坟地的边缘。 花轿被放下了,轿帘子还没有打开,我不知道轿子里坐着的是什么人。 “听你的意思,你今天是打算自寻死路了?” 到了这一刻,不仅是我,就连老马还有小狐狸,都感觉事情很怪异。传说里的夜判官,不可能这么啰嗦,简直就是个碎嘴皮子。 小狐狸悄悄的贴着地面,朝旁边溜过去,几个抬花轿的人木头一般的杵在原地,夜判官还在那边跟我啰嗦着,不娶杨家小姐,今天就要死。 小狐狸的动作非常灵敏,贴着地面悄无声息的蹿了过去,一转身子,立刻放了一个屁。 “童山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唉!什么味儿!” 夜判官的话还没有说完,小狐狸放的屁就化作了一片淡淡的黑气,弥漫过来。夜判官被熏的直不起腰,旁边几个抬花轿的,也都捂着鼻子乱咳嗽。 对方被熏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夜判官顶不住那股臭味,手忙脚乱的朝旁边跑,这么一闹腾,一个面具从他脑袋上脱落下来。 果然!这几个人在这里装神弄鬼,假扮夜判官! 我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等几个人都被熏的晕头转向的时候,快步冲过去,提脚就踹。 “这夜判官是假的?”老马卷着袖子走过来,跟着我一起踹:“在这儿装神弄鬼的想干啥?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踹死你个龟孙!” 夜判官被踹的连连惨呼,我心里已经清楚了,这个夜判官虽然是冒名顶替的,但是对我的事情却那么了解,而且还专门躲在我家的祖坟这边等着,我必须得问清楚。 我和老马连着踹了十几脚,夜判官鼻青脸肿,却被熏的腿脚发软,无法还手。 “说!你到底是谁!躲在这里干什么!” 夜判官都成这模样了,嘴巴倒是很严,一字不发。我憋着一股火,又要提脚踹他。 “童山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坟地的另一边传了过来,这声音一落入耳中,立刻让我心头一颤,把脚又收了回来。 “阿俏……” 我还没有看清楚对面那个人的模样,但是,我能听出她的声音。 那赫然就是阿俏的声音。 我真的没想到,祖坟这边离阴山谷那么远,我又是刚刚赶到,却能在这里遇见阿俏。 这只能说明,阿俏在这里守着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可算来了……”阿俏一听我喊她的名字,就加快脚步,一口气跑到跟前,看见我的时候,她的眼圈似乎一下子就红了。 “阿俏,你……你这是搞什么啊……”我皱了皱眉头,却拿阿俏没有一点脾气。 “就因为你,我跟我爷爷闹翻了,发誓以后再也不回家了。”阿俏强忍着眼泪,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突然露出一丝笑容:“原来,你并不是看着杨家家大业大,才跟着杨宇轩走的。” “你找了这些人装神弄鬼的,就是为了套我的话?” “那我能怎么样?”阿俏转头看看那几个至今还在恶心干哕的人,一人给了他们一脚:“你们演戏也演的不像,叫他看出破绽了。” 阿俏就因为上次杨宇轩把我带走的事情,跟苏磅礴大闹了一场,从小到大,都是别人让着她,这一次却让她感觉颜面尽失。 阿俏不肯罢休,苏磅礴最后也发了脾气,训斥了她一顿,阿俏就受不了了,带着归自己统属的几个人,离开了阴山谷,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去。 等她离开阴山谷之后,不仅恼她爷爷,同时还恼我,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便带人悄悄的赶到了杨家庄园,想要伺机找我的麻烦。 但是,一番打听之下,阿俏得知,我并没有跟杨家大小姐成亲,而且,还离开了杨家庄园。 阿俏一下子失去了目标,还不甘心,到处寻找我的踪迹。那段日子,我正在前往青石山的路上,阿俏肯定是找不到的。 等过了些日子,手下人劝她离开,但阿俏赌气,死活不肯回家。其实,阿俏也是很聪明的,她知道当时我把我爹的灵柩带走了,必然要葬到祖坟去,所以,就千方百计的跑到了我家祖坟这边等着。 “你就在坟地等了那么长时间?” “那我能怎么样?找也找不到你,只有在这里等着,你以为我想在坟地里等?”阿俏歪着头想了想,说道:“不过,刚才听你说的话,我现在倒也没那么生你的气了,你不是冲着杨家财大气粗,才跟着杨宇轩走的。” “对对对,冤家宜解不宜结,大妹子,这都说开了,就别打打杀杀的了。”老马过来劝解道:“听说,你跟俺这个老弟当时都快成亲了,闹的跟仇人一样,有啥好处?” “谁是你大妹子,你看看你那张皱巴巴的老脸,跟我爷爷岁数都差不多了,还舔/着脸叫我大妹子?” 老马讪笑了两声,还没来得及答话,癞皮狗突然就冲着我们身后的夜色汪汪叫了两声。 跟癞皮狗呆的时间长了,我就知道,肯定是它察觉到了什么情况。 这时候,我也觉得身后不远处似乎有人,回过头,就看见几道人影从身后出现,堵住了左右两条路。 紧跟着,后面又冒出来十几个人,对方显然已经把坟地周围的地势给摸熟了,十几个人依次散开,将前后左右的去路全部堵死。 “好,很好,童虎的儿子终于来了。” 第104章 前狼后虎 身后突然出现的人虽然不是特别多,可是,我看见其中好几个手里都拿着盒子炮。 一看见这些拿着盒子炮的人,我就忍不住一惊。走江湖的很少会用盒子炮之类的东西,这帮人看着像是江湖草莽,但其中又有几分蹊跷。 孙大帅是领兵的,他的人外出行走,才会随身带着盒子炮。 “童虎的儿子,童山遥,是不是?”那个说话的人,从人群后走到了前面,上下看了看我:“等你等的好苦。” 这个人三十多岁,脸盘很白,有一股阴柔之气,他不是本地口音,说话的嗓音比较尖,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脚底板,外地口音,又带着盒子炮,这多半就是孙大帅手下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是姓孙的手下?” “你胆子不小啊,敢这么说我们大帅。”白脸盘嘴角挤出一丝嘲讽般的淡笑:“你对我们孙大帅这么不恭敬,那肯定也没把忠义堂放在眼里。” 果然! 这就是孙大帅手下忠义堂的人,此时此刻,我的肠子都悔青了。现在到处有人在找我爹,他们找不到人,才会到我家祖坟这边守着,想都不用想,我们家现在肯定也有孙大帅的人。 这次冒险来到祖坟,或许真的有些冒失了。要是悄无声息的来,可能还不会被对方察觉,但刚才阿俏在这边胡乱搞,唢呐吹的震天响,人不被引来才怪。 我已经知道了白脸盘他们的来历,但阿俏却一无所知,看着白脸盘这伙人来意不善,阿俏竟然丝毫都不畏惧。 “你们是什么人,找童虎的儿子干什么?” “我们就是来找童虎的儿子,不牵连别人。”白脸盘斜眼看了看阿俏,戏谑般的说道:“不过,你非要跟着他,倒也无妨,爷们路途寂寞,有个妞儿陪着,也是好事。” “你找死!”阿俏这脾气,噌一下就上来了,横眉竖眼的盯着白脸盘:“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你又知道我是谁吗?找死的,恐怕是你吧。” 白脸盘的十几个人,立刻从四面八方围拢上来。阿俏就带了几个人,看样子是好手,然而,在盒子炮面前,功夫再好,都没有什么大用,一串子弹过来,身上就得被打开花。 我的心七上八下,眼前的形势,已然明了。白脸盘就是冲着我来的,我和老马再加上阿俏那几个人,只要稍有闪失,就万劫不复,绝对不可能从这里安然逃走。 我不想被对方抓住,但我更不想老马他们当垫背的,跟我一起遭殃。 “先等等!”我看着对方的人越来越近,抢先一步,站到了阿俏和老马身前,对白脸盘说道:“我就在这儿,这几个人,跟你们没啥关系,放他们走,我留下就是了。” “嚯!童虎的儿子,果然还是有几分骨气的。”白脸盘打量了我一眼,说道:“他们几个,是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只是那个小妞儿说话太冲,要是把她放了,她出去乱说,恐怕还会给我们带来点麻烦,暂时不能放了他们,以免消息泄露出去。” “我跟你走!这还不行!?” “童家少爷,我很疑心,你是怎么混到现在的?要是换成是你,你会放了他们吗?” “大爷,大爷,有话好说。”老马挤眉弄眼的凑到我身边,对白脸盘点头哈腰的说道:“俺是过路的,跟他们都不相干,大爷,叫俺先走,中不中?” “怎么这么多废话!”白脸盘有些不耐烦了,招呼手下的人:“把人全拿了,绑结实点,这几个人,我瞧着不怎么老实……” 白脸盘的话还没有说完,老马的手猛然一甩,一道土黄色的纸符直接飞了出去。 纸符腾空,在面前直接轰然爆开。一大团茫茫的尘土顿时弥漫出来,浓如大雾,伸手不见五指。 “快走!” 趁着我们被飞扬的尘土包裹起来的机会,老马拽着我的胳膊就要跑。 “阿俏!”我还担心阿俏,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肯让她落到忠义堂的手里。 周围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我急的要死,只害怕阿俏他们错过这个逃/脱的机会。 “你还不走!”老马又使了使劲,硬拖着我,朝旁边撤走。 然而,我们只走了两步,一股突如其来的飓风,席卷而来。风来的非常突然,而且大的吓人,周围那一片蒙蒙的尘土,立刻被吹散了。 尘土消散,视线重新恢复,我立刻看见白脸盘的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老头儿。 这个老头儿的面庞阴郁,眼神也阴沉沉的,他手里拿着一把扇子,轻轻一挥,一股强劲的风呼啸散开,把空中残余的尘土彻底的给吹散了。 “江湖里有能人,可我们忠义堂,也不是吃素的。”白脸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阴阴一笑:“你有万般法,我们都能给你破掉!” “老兄,贵姓?”老马的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被人破了纸符,竟然脸不红心不跳,对那个穿着灰袍的老头儿说道:“老兄,你这把扇子,是啥来历?兄弟眼拙,没见识过。” 可是,老马的脸皮再厚,人家也不吃他这套。白脸盘的手下已经完全逼近,就要把我们一网打尽。 “你们谁敢!”阿俏左右环视了一眼,神色已经发慌,但嘴巴还是很硬。 “老子不敢!?”白脸盘可能真的不耐烦了,皱着眉头说道:“动手!这小娘们要还是嘴硬,把她卖到窑子里去!” “你敢吗!”阿俏从来没被人这样羞辱过,脸涨得通红,猛然一咬牙,唰的取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布袋子。 布袋子里面,好像装着一叠折的整整齐齐的纸。阿俏伸手就把这张纸取了出来,纸被取出,迎风舒展。 这张纸舒展开来的那一瞬间,一股似曾熟悉的阴森气息,宛若一片潮水,轰然席卷向四方。 我陡然间明白了,阿俏取出来的,是阴山谷世代相传的那张殡葬图。 第105章 影子队伍 阿俏这次不仅赌气带人离开了阴山谷,还顺手牵羊把那张殡葬图给带了出来。 殡葬图是阴山谷的传世之宝,我当初就见识过它的威力。 阿俏也真舍得下手,原版的殡葬图是长长的画轴,不好携带,她就把画轴给拆了,把古画叠起来,藏在身上不显山不露水。 殡葬图一展开,那股陈腐又阴森到极点的气息,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打了个哆嗦。 白脸盘他们并没有见过殡葬图,但只凭着那股气息,就能察觉到殡葬图的不凡之处。 “先退一退。” “退什么?”白脸盘回头看看灰袍,很不甘心的说道:“咱们费了多少时间力气,总算把童虎的儿子给按住了,到手的肥肉,就这么飞了?” “这幅图,叫人心里不安生。” “就是一幅破画儿而已,现在要是把人给追丢了,回去怎么交差?”白脸盘显然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一挥手,招呼手下的人:“别管那么多,先把人拿了!” “你可别后悔!”阿俏看着白脸盘纠缠不休,也急眼了,手掌一翻,殡葬图飘忽着在半空中全部舒展。 此时本来就是深夜,当殡葬图展开的那一瞬间,清亮的月光突然变的一片昏黄。 一阵呱啦呱啦的响器声,在殡葬图四周不断的回响,与此同时,还有一阵一阵凄惨的嚎哭声,也夹杂在其中。 我的眼睛一花,视线恍恍惚惚的,好像面前有一团昏沉的光,视物不清。 朦胧间,响器声和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近。我隐约看见,舒展的画卷里,那支送葬的队伍,仿佛活了一般。 紧跟着,殡葬图四周刮起了一道一道打着转的风,风卷着尘土,映着昏黄的光,大地仿佛陷入了世间末日。 尽管视线已经被遮挡了大半儿,可在这片纷乱间,我还是模糊的看见,从殡葬图里,慢慢走出来一道一道虚无缥缈的影子。 影子很多,好像真的是殡葬图里那些笔墨人物都活了。 最前面的影子在撒纸钱,后面有六个人,抬着一口没有盖盖的棺材,棺材后面,跟着一群人,每个人都在哭,可脸上却绽放着喜庆的笑容。 送葬的队伍飘忽不定,就跟脚不沾地在地上飘动似的,忽忽悠悠,速度却非常快。 有两个白脸盘的手下,距离最近,殡葬图里出来的送葬队伍飘忽到跟前,这两个人的身子猛然一震,一道若有若无的淡光从他们的额头飞出来,直接落到那口没有封棺的棺材里。 两个人倒在地上,哼都没哼一声,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厥了过去。如此一来,别的人都大吃一惊,白脸盘举着盒子炮,朝着送葬队伍一口就打了一梭子。 子弹呼啸而过,送葬队伍却若无其事,依然飞一般的在四周晃动。所过之处,人人自危,白脸盘的手下顿时又倒下去好几个。 “快走!” 灰袍已经完全确认了殡葬图的可怕之处,为了保命,什么都顾不上了,转身就跑。白脸盘还是有点不信邪,觉得自己手里的两支盒子炮能把所有敌人都打倒。 灰袍跑的快,白脸盘一迟疑,其他人也不知所措。就是这电光火石的功夫,送葬队伍四处飘荡,把白脸盘的手下几乎全都放倒在地。 “童山遥!赶紧过来!”阿俏在一片混乱中冲着我喊道:“快过来!” 我知道阿俏的意思,那支送葬队伍,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在它们附近,都会被放倒在地。 送葬队伍脚不沾地,宛若一群游魂,在月夜之下来回闪动,白脸盘到了这时候,才知道自己根本对付不了殡葬图。 可是他想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癞皮狗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瞅了半天,等白脸盘开始溃逃时,癞皮狗嗖的蹿了出去,猛扑向白脸盘。 白脸盘肯定没有癞皮狗跑的快,没多久就被癞皮狗给追上了。癞皮狗一点都不客气,一口咬住白脸盘的小腿,一人一狗同时翻倒在地。 就在这时候,那支飘忽的送葬队伍猛然一调头,奔着癞皮狗和白脸盘就来了。 癞皮狗死咬着白脸盘不放,白脸盘也发了狠,抽手要拿盒子炮去打癞皮狗。正纠缠不清的时候,送葬队伍已经飘到了近前。 根本没有任何悬念,送葬队伍一靠近,白脸盘的头顶,唰的飞出一团淡光,落在了棺材里。癞皮狗也没能逃过,呜呜的喊了两声,一头栽倒在地。 “小赖!”老马一看癞皮狗的魂魄被收到了棺材里,当时就急眼了。这老家伙自私自利,可是对癞皮狗却比对亲儿子都亲。 魂魄被送葬队伍收走,就无影无踪,老马在身上的包袱里一翻腾,拿出一个破瓦罐,反手扣在头上,不顾一切的朝着送葬队伍冲了过去。 老马奋不顾身,可是,我感觉不妙,这幅殡葬图当时让白发老头儿都忌惮不已,老马就算花招再多,又能有什么用? 老马一口气冲到了那口缥缈无形的棺材跟前,想要找到癞皮狗的魂魄。他头上的破瓦罐能够护身,不至于自己的魂魄被收走。然而,事情彻底超出了我的预料。 老马的魂魄是没被收走,可是,他整个人都好像化成了一道光,嗖的一下子,没入了棺材中。 老马一瞬间就消失在了那口虚影般的棺材旁边,我的眼睛完全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 “他让收到棺材里去了!”阿俏赶紧拉了我一把,说道:“先别管他,快点走!” “怎么能不管他?殡葬图是你带来的,你快把老马给放出来啊!” “我不会!”阿俏的脸唰的红了:“我就是偷偷拿出来的,我……我不太会用。” 第106章 九死一生 阿俏对殡葬图只是一知半解,刚才一急,就把殡葬图拿出来用了,只会放,不会收,我的头大了一圈,现在已经不知道怎么收场。 小狐狸和癞皮狗天天作伴,看着癞皮狗被收到了殡葬图里,小狐狸噌的就蹿了过去,拦都没拦住。 小狐狸故技重施,身子一拧,冲着那支送葬队伍就放了个屁。 可这根本没一点用处,送葬队伍飘飘忽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反倒是小狐狸鲁莽行事,直接把自己也陷了进去。 “小狐狸!” 我一声大喊,送葬队伍在周围找不到人,飘忽着又调转了方向,朝这边来了。 送葬队伍茫无边际,只要发现活人,就会移动过来,根本不管对方是谁。我的心在狂跳,刚才亲眼目睹之后,我已经知道殡葬图的厉害,急忙拉着阿俏就跑。 阿俏带来的几个人也很慌张,不过,他们毕竟是阿俏的手下,这时候不敢丢下阿俏不管,否则等回到阴山谷,必然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这几个人就在那边绕来绕去,引着送葬队伍。这非常困难,也很危险,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被收走。 “送葬队伍是从殡葬图里出来的,肯定有办法把它们重新弄回殡葬图里去,阿俏,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我真的不会!真的!”阿俏明显也害怕了。 场面完全乱套,送葬的队伍晃来晃去,阿俏的两个手下一个不留神,直接被放倒在地,三魂七魄全被收了。 剩下的三四个人顶不住这种强大的压力,一瞬间把阴山谷的规矩抛在脑后,只顾着保命,东逃西窜,送葬队伍兜了个圈子,一下注意到了我和阿俏。 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了,只能跑。我对祖坟附近的地势比较熟,拉着阿俏,顺着坟边的那条小路,就朝北跑去,北边的地形复杂,跑过去之后,应该有脱身的机会。 小路的尽头,是一条土坡,我们俩顺着土坡一路狂奔,阿俏练过一些功夫,只不过现在心神全乱了,不仅跑不快,而且还磕磕碰碰,要不是我扶着,不知道得摔倒多少次。 这条土坡很长,我们跑了一半,送葬队伍就漂荡了过来。 “再快点!”我知道送葬队伍比我们要跑得快,只要稍稍慢一点,必然会被追上。 或许是我一催促,阿俏心里着急,脚下不稳,一下摔倒了,我被她牵带的也摔了一下,俩人顺着土坡,连滚带爬的滚到了坡底。 我们不敢停下来,送葬队伍始终不远不近的跟着,我们快,它们也快,我们慢,它们也慢,反正一直都甩不脱。 跑着跑着,我就有点喘不过气了,像这样再跑下去,送葬队伍不知道累,我和阿俏就得累死。 好在周围的地势开始复杂,我带着阿俏,专门挑选犄角旮旯朝里钻,不要命一般的一路狂奔。 借助着有利的地形,又跑了差不多一刻钟,我回头看了看,送葬队伍好像是不见了。 “送葬队伍被甩脱了?”我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唯恐会看错。 阿俏也回头张望了一会儿,小声说道:“好像真的是被甩脱了,反正没再跟过来。” 我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悄悄的又走了走,看了看,送葬队伍的确无影无踪。 可是,我们俩还是不敢乱动,要是随意乱走,指不定又会在什么地方碰见送葬队伍。 “殡葬图是你们家的,送葬队伍从图里出来,多长时间会消失?” “殡葬图是我家的,可我也不知道啊。”阿俏被追赶了一路,满脸都是尘土,靠在我身边,说道:“要早知道是这回事,我就不带这幅图出门了。” “没这幅图,刚才你就死在白脸盘手里了。” “你还有脸说?人家是抓你的,又不是来抓我的。” 我也不跟她斗嘴,俩人不能一直在这儿呆着,总得想办法回去。 但我也不敢顺着原路朝回走,只怕送葬队伍在某个角落里晃悠。想了想,我还是打算沿现在的路,哪怕绕个大圈,只要安全就行。 我把阿俏喊起来,然后就顺着此间的地形,继续向前。 走了约莫能有二里地,地势终于开阔了一些,朝前一望,在不远处狭窄的平坦地上,有一片稀疏的小树林。 天这么冷,树叶子几乎都掉了,远远的,我就看见在树林子的边缘,好像有一个人。 这片山沟里面没有山民,看到树林边的人影,我觉得那应该是之前跟我们走散的阿俏的手下。 对方不知道怎么跑到我们前头去了,阿俏也显得有些激动,拉着我说道:“快,咱们过去看看,多个人多份力,没准就从这儿出去了。” 俩人快步朝林子跑去,但是,等跑近了一些,我又发现跟我们想的不一样。 林子边缘的那个人,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色夹袄,头上戴着脏兮兮的瓜皮帽,正拿着一根绳子,在树杈上结绳套。 这个穿着破夹袄的人哆哆嗦嗦的结好绳套,又踩住了脚下的两块石头,慢慢把头伸到了绳套跟前,看那样子,明显是想上吊。 第107章 林中庙 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看打扮,应该是个普通的乡民。我更说不清楚,对方怎么在这个时间跑到山沟的深处来上吊。 我和阿俏都停下了脚步,这时候,那个穿黑夹袄的人仿佛听见我们的脚步声,慢慢的转过了头。 他的脸庞黢黑,应该是经常风吹日晒被晒黑的。他的长相很普通,两只手也都是老茧,估计每天劳作干活,怎么看都像个老百姓。 黑夹袄看见我和阿俏,没有说话,嘴唇轻轻/颤/抖了两下,满脸的凄苦。 他仿佛有话想说,但说不出口,这场面,着实让我有点心慌。 这时候,一阵咩咩的叫声,从树林里传了出来,紧跟着,就走出几只羊。 这几只羊在黑夹袄的脚下转了几圈,一直咩咩的叫。 看到这儿,我觉得这好像是个放羊的。 有的村民养几只羊,如果入秋时草料准备的不够,冬天就只能让羊出来,找一点枯草吃,把寒冬熬过去。 “我不想死……” 黑夹袄的嘴唇哆嗦了半天,终于说出了一句话。这句话说完,他直接把头伸到了绳套里,又踢倒了脚下的一块石头。 我以前没见过人上吊,这是第一次,我看见黑夹袄的两条腿在死命的乱蹬,双手扒着自己脖子上的绳索,身体胡乱的转圈。 但脖子被套住了,不可能挣脱的开,只有一条死路。 此时,黑夹袄带来的那几只羊,好像也炸窝了,在树林边团团乱转。随即,几只羊散开,各自寻找比较低矮的树木,对准了树杈,使劲的蹦跳。 我不知道这几只羊犯了什么邪,上下乱蹦,把脑袋朝树杈里伸。 一来二去,几只羊的脖子,都卡到了树杈间,四蹄乱蹬,很快没了动静。 我和阿俏都傻脸了,这时候,黑夹袄可能还没死透,两条腿仍在轻轻抖动。 “他怎么……怎么在这里上吊……”阿俏回过神,说道:“好像还没有死,咱们……咱们把他救下来吧……” 阿俏其实就是这样,刁蛮任性,但心眼不坏。 可我总觉得,黑夹袄在这里上吊,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邪气。 “快点啊,还等啥,再等等,人就没救了。” 阿俏走到了树林边儿,我叹了口气,她比我还缺乏经验,也不管是什么情况,就过去救人。 我害怕出事,只能跟了过去。 阿俏走到跟前的时候,黑夹袄的双腿已经不动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救活。我刚想把黑夹袄给放下来,余光一瞥,突然看见从他脚上脱落的那只鞋子。 鞋子蒙满了灰尘,离得远,肯定看不清楚,只有离得近了,才会发现,这好像是一只红色的绣花鞋。 黑夹袄肯定是个大老爷们,但是地上这只鞋,真的是一只绣花鞋。 一个老爷们,脚上穿着一双绣花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咦?这是只绣花鞋啊。”阿俏肯定也察觉到了那只蒙满灰尘的绣花鞋:“大男人还穿绣花鞋?” 我不打算再管了,现在自身难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带着阿俏准备从这儿走,脚步刚刚一动,吊在树上的黑夹袄,好像被风一吹,晃晃悠悠的转了个身。 黑夹袄多半是死了,可是死了之后,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奇怪。看着像是哭丧着脸,可又像是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咱们走。” 我拉着阿俏要走,从树林子里,轻飘飘的飘出了一道声音。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那声音仿佛一根钢针,扎的耳朵一阵一阵生疼。 我也不管这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拉着阿俏就跑。 脚步一动,我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住了我的脚踝,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阵的刺痛。 阿俏已经坚持不住了,一下子摔倒在地,我低头看了看,我们俩的脚踝上,缠着几根长着荆棘的藤条。 藤条是从树林里蔓延出来的,林子里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清楚。我试着想把藤条给解开,但手刚一碰上去,藤条猛然收紧,我顿时被绊倒在地。 藤条的另一端,传来了一股极大的力道,拖着我和阿俏,朝树林子里嗖嗖的滑动。 我全力挣扎着,但是只要一用力,藤条上的荆棘就刺/入皮肉,一阵钻心的疼痛。 我们俩人等于失去了所有反抗的余力,不断被藤条朝树林里拖。树林不算很大,等到了林子的深处时,前面好像出现了一栋不大的小房子。 小房子很低矮,猛然看上去,像是民间老百姓在村口修的土地庙。 “快想想办法想办法啊”阿俏肯定是受不了了,脱口冲我直喊。 此时此刻,我无计可施,脚踝上的藤条缠的很紧,根本挣脱不开。她的话音一落,我们俩就被拖到了那座小庙跟前。 直到这时候,我才看清楚,那几根藤条,就是从小庙里延伸出来的。 小庙上面,有一块已经快要辨认不出来的匾。匾上的字是红字,大概还能看出来,似乎是判官庙这三个字。 看到这座挂着判官庙匾额的小庙,我整个人就像坠入了冰窟,从头凉到了脚。 传说,夜判官平时在四处游荡,如果不外出,夜判官就会呆在一座属于自己的小庙里,那是夜判官的家,也就是判官庙。 “这是?这是什么?”阿俏都吓迷糊了,看不清楚小庙上的三个字。 “你刚才不是在祖坟那边叫人装夜判官吗!现在不用装了,这就是夜判官的判官庙!” 我们俩没有退路了,双脚上的藤条跟长在身上似的,压根就挣脱不开,越是挣扎,藤条就越是缠的紧。 判官庙关着门,什么也看不见,我和阿俏还是不死心,在地面来回的翻滚挣脱。 就在这时候,周围响起了一阵一阵嘀嘀咕咕的笑声,判官庙的门哐当一声打开了。 第108章 自相残杀 判官庙的庙门打开的时候,一缕月光斜斜的从树杈之间透射下来,我看见小庙里面,好像有一尊神像。 那就是夜判官的神像,脸拉的老长,一半白一半黑。 夜判官虽然长的奇怪,可是,身材高大威猛,不怒而威。 我的脚踝上还缠着几根藤条,把我缠的很死,难以脱身。我看着判官庙里的神像,再回想刚才听见的几声咯咯的笑声,心里就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老天爷管白天,我管晚上,入了此庙,奸佞难逃。” 小庙里夜判官的神像突然说话了,一直到这时候,我才看出来,那并非一座神像,而是个人。 这难道就是夜判官的真身? “我们不是奸邪之辈,只是从这里路过的。” “从这里路过的?”夜判官的声音又传出来,就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夜判官看着身躯魁梧,但一开口说话,细声细气的,就跟谁家的大小姐一样,听着非常别扭。 “是从这里路过的。” “问问这一男一女,是什么来历,平生做过什么亏心事。”夜判官拿出一块手帕,擦了擦脸,细声细气的说道:“咱们眼里,可不揉沙子,这辈子做过亏心事的,都不能放过。” 他的话音一落,从山神庙的后面,嗖嗖的钻出了几个人。 看见这几个人,我的头就大了一圈。 这是几个小矮子,就跟七八岁的孩子高低差不多,一个个长的歪眉斜眼,猥/琐丑陋。 他们一跑出来,就围到了我和阿俏身边,上下打量着我们。 我闻到了一股臭味,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说不清楚究竟是啥味道,反正很难闻。 “叫啥名字?从哪儿来的?”夜判官出言询问,听见他的声音就有种要吐的感觉。 可是我不出声,那几个肮脏丑陋的小矮子就开始动手动脚。 “我就是那边村子的!” “听着口音,像是本地的。”夜判官又拿着手帕,擦了擦嘴,翘着兰花指,说道:“不过你可听好了,咱们铁面无私,可不分远近/亲疏。不管你是哪儿的人,只要这辈子做过亏心事,就不能蒙混过关。” 几个小矮子跟着在旁边起哄,声音一个比一个难听,七嘴八舌的问我和阿俏,这辈子有没有做过亏心事。 我觉得奇怪,而且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夜判官,外加那几个小矮子,好像不是扬善抑恶,从他们的表情和语气,我总感觉他们是在故意捉弄人。 “嘴巴还挺硬,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不知道咱们判官庙是干什么的。”夜判官坐在山神庙里,收起了手帕,细声细气的说道:“这一男一女必然做过亏心的事,所以硬撑着不肯说,今天既然落到咱们手里,不能轻饶,给他们一把刀子,俩人只能活一个,谁杀了对方,谁就能活下去。” 当啷! 一把明晃晃的刀子丢到了我和阿俏中间,我们的双腿被绑着,双手还能活动。 他们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叫我和阿俏自相残杀。 阿俏很气恼,但又很害怕,她的眼神,怯生生的,偷偷看了我一眼,好像是害怕我为了自己活命,出手把她给杀了。 “跟你们说,可别磨/蹭,要是到了天亮之前,你们两个还是这样无动于衷,那可一个都活不了。” 我的脑子在这一刻好像无比的清醒,我大概知道,判官庙的人就是以捉弄人,折/磨人为乐事,即便我和阿俏真的自相残杀了,他们也不一定会信守诺言,把活下来那个放掉。 可是,如果不按他们说的做,两个人必然都要死。 我不想死,我还很年轻,还有很多事没有做。但我不想死,阿俏就要死。 曾经,我对阴山谷苏家有很多的怨气,对阿俏也有怨气,只不过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对阿俏的怨气,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我不想死,却也不想让她死。 “以为咱们逗你玩呢?”夜判官走出庙门,靠着门框,说道:“捡柴火,要是他们再不动手,俩人一起放到柴火里,放火点了。” 几个小矮子嗖嗖的在四处穿梭,林子里到处都是枯枝败叶,转眼间就聚拢了一大堆。 一堆柴火放到了我和阿俏身旁,现在离天亮也不远了,时间无多。看着他们的样子,可能真的要放火。 我听人说,被烧死很难受,不仅疼,而且身体也会烧成焦炭,面目全非。 “快点!你们俩,到底谁杀了谁?再不说,真的要点火了。” 现在已经被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我一咬牙,直接伸手抓起了地上的刀子。 在我抓起刀子的一瞬间,山神庙的人都显得很兴奋,在他们看来,下一步我就要拿阿俏开刀了。 阿俏也害怕极了,她怕我为了自己活命,把她给搭进去。 “快杀了她。”夜判官两眼放光,跺着脚说道:“快杀了她,你就能活了。” 我转头望向阿俏,拉过她的手,把刀子递到她手里。 “阿俏,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你活下去。” 阿俏惊呆了,似乎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拿着刀子的手在轻轻发抖。 “你你傻了吗” “我没有傻。”我认真的说道:“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一起死了要好,哪怕只有一点希望,也要拼一拼。”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我虽然不想死,可如果把阿俏的命,当成我活下去的筹码,我也绝对做不到。 “阿俏,好好活着。” 阿俏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她应该能听出,我说的全是肺腑之言。 “我不要,我不要杀你” “快点啊,咱们可告诉你,天快要亮了。”夜判官又取出香喷喷的手帕,擦着额头,说道:“再不动手,可真的要点火了。” “快动手!杀了他!” “快杀他!” 周围一群小矮子上蹿下跳,不停的撺掇阿俏,让她赶快下手。 第109章 难辨认 “我不杀他!”阿俏猛然丢下手里的刀子,她虽然害怕到了极点,恐慌到了极点,但也愤怒之极:“你们放火好了!我不杀他!” “你不杀他,你们都要死!” “那就死了好了!”阿俏的性子一上来,把生死都抛到了脑后。 “嘴巴倒是很硬,嘴上是这么说的,心里是这么想的吗?”夜判官一摇一晃的走到跟前,挥了挥手帕,指着阿俏说道:“来啊,把她的心挖出来,叫咱们看看,她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是不是一样。” “住手!”我大喊了一声,判官庙的人居然这么歹毒,落在他们手里,能死的痛快一点,就算是运气。 如果只剩下死路,我也不想死的那么凄惨,死的那么憋屈。这一瞬间,浑身上下的血仿佛都涌到了头颅内,我的脑子一热,什么都没想,抓起地上的刀子,顺手就去割脚踝上的藤条。 藤条软韧,刀子无法一下子把几根藤条全部割断。就这么一耽误,周围的几个小矮子旋风一般的冲了过来。 “没有王法啦!快快快!把他按住!按住!” 小矮子虽然低矮,但动作却相当迅猛,我的双脚暂时挣脱不开,只有双手能动,招架的非常吃力。 抵挡了片刻,我已经力不从心,一个小矮子凌空扑了过来,我用刀子招架了一下,一个不慎,额头被对方给抓破了。 小矮子的指甲非常锋利,在我的脑门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血唰的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这一下抓的很重,也彻底把我给激怒了。我的心一横,不管别的,用力朝脚踝的藤条又是一割,藤条终于被割断了。 藤条一断,双脚终于自由了,我翻身爬了起来。敌人太多,现在完全没有别的办法,擒贼先擒王,只有制服了那个恶心吧唧的夜判官,我和阿俏才有那么一线生机。 我一咬牙,就打算跟对方拼了。 “小子!你!你身上是什么!?”夜判官本来兴高采烈的在旁边看热闹,这时候突然眼神一滞,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你身上是什么!” 此时此刻,我也能感觉,自己的胸/前好像蓬勃着一片淡淡的温润的白光。 低头一看,我才发现,额头伤口上的血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最后沾染到了胸/前戴着的那块玉佩上。 那块玉佩,我一直都觉得是我们童家的传家之物,没有想过有别的用处。而这时,玉佩被血沾染,光芒暴涨。 夜判官有些畏惧这块玉佩所散发的光,那些小矮子也变的有些畏手畏脚,我精神一振,冲着夜判官直接冲了过去。 夜判官看着模样是挺威武,可是胆子似乎不大,而且跑起来一扭一扭的,速度很慢。我看到了一线希望,不理会周围那些小矮子,三步并作两步,双腿一用力,拔地而起。 这么凌空一扑,夜判官顿时逃不掉了,我直接把他扑倒在地,二话不说,攥着拳头,朝他的头上砰砰砸了两下。 “哎哟!哎哟!”夜判官捂着脑袋,哭爹喊娘。 跟夜判官这么一交手,我发现,他好像没有什么本事,都靠着那几个小矮子狐假虎威。 如此一来,我精神振奋,揪着他的衣领,拿着卷山牌又准备去砸,先把他砸个晕头转向再说。 夜判官一直都在挣扎,等我的拳头再次高高举过头顶的时候,他突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我。 我没有留意,当我的目光和他的目光相遇的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两个正在转动的黑色的漩涡。 我的眼神一下就被吸引住了,跟着他双眼中的漩涡不断的打转,眼神一恍惚,脑子似乎也开始糊涂。 恍惚的眼神在摇曳,我突然看到了我爹。 我爹就站在身前不远的地方,凝神注视着我。 我从小到大,都在爹的身边,对于他,我真的太熟悉了。 我能看见他的目光,那是很熟悉的目光,带着关爱和亲切。 这目光,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怀,也不会认错。 我知道,爹已经死了,剩下一缕残念也无影无踪。可是,我好像管不住自己的脑子,我觉得,爹还活着,就站在我的面前。 “爹”我顿时茫然,轻轻的喊了他一声。 “孩子,你来了。”爹的脸庞,和之前一模一样,他的声音,也与之前一模一样。 “爹,你还没有死,你没有死” “你没有长大,我就不会死,我一直都在。”爹朝我身后指了指,说道:“孩子,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都要学会分辨,你自己去看看,你带来的那个姑娘,究竟是什么?” 听到爹的话,我觉得,他好像说的是阿俏。 我下意识的回过头,朝着爹手指的方向望去。 这一眼回望,我一口气差点就没喘上来。 我还记得,刚才我挣脱出来,没时间去解救阿俏,阿俏依然被绑着脚踝,留在原地。 顺着爹手指的方向,我看见阿俏还在那边,双脚上缠着好几根藤条。 她身上还是原来的衣服,然而,她的脸,一下子让我噤若寒蝉。 那是一张让人看了就想发抖的脸。 阿俏的脸已经烂了,烂的好像一个蜂窝,两只眼眶变成了两个黑漆漆的洞,眼珠子就歪歪斜斜的挂在眼眶的边缘。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跟着阿俏走了一路,她竟然是这个样子? “爹!”我唰的转过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早就死了,早就死了,就在这里等着你来。你看不透她的真面目,迟早都会被她害死的。” 我大吃一惊,也没想那么多,就觉得脊背一阵一阵的发寒。 我看不透阿俏的真面目,就算真的从这片林子里逃走了,最后还是逃不过她的手心。 第110章 金蝉脱壳 阿俏真的隐藏了自己的面目,找机会准备害我吗? 我的脑子乱的无法形容,浑浑噩噩,自己也分辨不清楚真假了。 “孩子,刀子就在那边,去,杀了她。” 听见这句话,我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朝着阿俏走过去,准备痛下杀手。 我一步一步走到阿俏身前的时候,阿俏在退缩,她的身子瑟瑟发抖,不断的摇着头。 就在这一刹那间,我的视线好像又模糊了,我看见阿俏的脸,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面庞白皙,五官精致。 可还没等我喘过这口气,阿俏的脸又一次变的烂糟糟的,如此交替反复,在我眼前不断的闪动。 我的视线是模糊的,脑子也是模糊的,不过,看到阿俏不断变幻的脸庞,我心头宛若闪起了一道亮光。 糊里糊涂的心境,仿佛注入了一股清流,让我猛然间清醒了起来。 我不相信阿俏会害我,如果她想害我,有的是机会,不可能装模作样。 如果阿俏没害我,那就是我爹说谎了? 我再一次回过头,等望向我爹的时候,我陡然发现,爹的脸庞,也在不断的变幻着。 一会是爹的脸,一会又变成了那个娘里娘气的夜判官。 我就算再糊涂,这时候也已经想明白了,这肯定是夜判官搞的鬼,迷惑我的心智,还是想让我杀了阿俏。 想明白了这一点,就不可能再被他蛊惑。但我也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装着迷迷瞪瞪的样子,转过身,朝着那边慢慢的走去。 “她是怎么死的,怎么死的这么惨”我一边走,一边迷茫的问道:“是谁杀了她” “你就别管她是怎么死的,赶紧拿刀杀了她!” 我眼前的人影,还是在变幻着,但随着我脑子的清醒,人影变的越来越慢,已经隐约露出夜判官的真容。 “我不问清楚,怎么给她报仇” “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报仇,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吧。” 第111章 图归原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阿俏在对方手里,我没办法去救。只要我这边一动,对方就会把阿俏的嘴巴给豁开。 “看怎么收拾你们!” 大老鼠知道我现在抓不住他,在后面连蹦带跳,不过,他还没蹦跶几下,从林子外面,就传来一阵很急促的脚步声。 林子里里外外都是已经枯黄的落叶,人只要踩上去,声音很大。急促的脚步声一传来,就能看见林子外面有一道人影,慌不择路,一头就扎入了林子。 现在离天亮只剩片刻时间了,拂晓将近,晨光乍现,我能看见,从林子外面慌不择路跑进来的,赫然就是那个跟着白脸盘一起出现的灰袍。 灰袍之前临阵脱逃,那帮人就他一个跑出去了,可我不知道怎么晃悠了半夜,他又跑到了这个地方。 灰袍冲/进林子,也发现了我们,他微微怔了一下,但很快就重新拔腿狂奔。看着那样子,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追赶他。 这时候,我已经看见了,灰袍身后不远处,就是那支送葬队伍。 难怪灰袍跑的如此之快,是那支送葬队伍在追赶他。 在此之前,我和阿俏千方百计的想甩脱送葬队伍,现在我却巴不得送葬队伍赶到这边来,只有送葬队伍才能帮助我们摆脱眼前的困境。 “那是什么东西?”大老鼠回头看看灰袍,又看见了送葬队伍,他肯定没见过殡葬图,一时间就诧异了:“怎么飘忽忽的?” 大老鼠这么一迟疑,送葬队伍已经飘到了跟前,没有人能在这支送葬队伍跟前逃的过去,大老鼠和几个小矮子刚一回头,嗖嗖几声,他们的额头各飞出一团很淡很淡的光团,被收到了棺材里。 然而,阿俏就在他们手里,彼此距离非常近,这几个人被收进去的时候,阿俏没能幸免,也被收了进去。 现在就剩下我和灰袍,灰袍跑的还是很快,但是,送葬队伍似乎是把他给盯上了,走在前面撒纸钱的那道影子调转方向,继续追击灰袍。 灰袍显然被追赶了很长时间,已经精疲力尽,所有的招数都使了出来,但对这支送葬队伍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灰袍不要命一般的跑,丢下我在这边,顿时傻眼了。我急忙把阿俏扶起来,轻轻拍了拍她,但阿俏就和死了一样,没有一点点反应。 我只觉得头大如斗,人都被送葬队伍给收了,最要命的是,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把送葬队伍重新召回殡葬图里。 殡葬图就在阿俏身上,我取了出来,顺着灰袍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转眼的功夫,灰袍已经跑出去二里地,他对这边的地势也不太熟,等跑出林子,就进入一片高低起伏的沟壑,道路难行,速度一下慢了下来。 在这个节骨眼上,速度一慢,就等于死路一条。灰袍在沟壑里挣扎着跑了一段,送葬队伍跟上前,灰袍再没有退路,也被收了。 我离的很远,立刻停步,不敢再靠近,此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觉得双手都在轻轻发抖。 这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发亮,一阵山风吹来,手中的殡葬图唰的一下子被吹走了。 我大吃一惊,想要去追赶,但风卷着殡葬图,在半空飘舞,渐渐的就飘到了前方那片沟壑的上方。 我不敢乱动了,送葬队伍就在那边,正绕着灰袍的身躯不停的来回转圈,这时候它们应该没发现我,就围着灰袍转。 殡葬图随着山风,在上方不断的起伏盘旋,下面的送葬队伍转悠了好一会儿,可能是没有目标,渐渐的就停了下来。 送葬队伍停下来之后,就仿佛定格一般不动了,不多久,随风飘荡的殡葬图也缓缓的落了下来。 我算是彻底没一点主意了,殡葬图要是再随风飞走,等于一切都彻底玩完。 然而,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殡葬图落地之后,停顿下来的送葬队伍,在撒纸钱那道人影的带领下,慢慢的朝着殡葬图走去。 这支鬼一般的送葬队伍,就这样回到了殡葬图里,我如在梦中,等送葬队伍完全消失,我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天色完全大亮的时候,殡葬图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我壮着胆子走过去,把殡葬图给捡了起来。 这幅见鬼的古图恢复了原样,那支送葬队伍,又变成了画中的点点笔墨,栩栩如生。 我拿着这幅图,脑子还是一圈一圈的犯晕,我对这东西一窍不通,图是在手里,但那么多人都被收了,该怎么救他们? 第112章 换什么?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别的办法。殡葬图是阴山谷苏家的传家宝,只有他们,才知道如何驾驭这幅见鬼的古图。 想要救这些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到阴山谷去。 我心里有点不踏实,当初杨宇轩把我从阴山谷带走的时候,苏家人就不情不愿的,现在再到那里去,他们肯定不会给我什么好脸色。 可是,老马,阿俏,小猴子,这些人的命现在等于都握在我手里,我要是不管,他们都要死。而且,我和老马的命是绑在一起的,他死了,我也活不久。 我感觉一阵苦涩,重回阴山谷,我一万个不情愿,但逼到绝路,还非去不可。 我收起了殡葬图,又看了看灰袍的身躯。被殡葬图收了魂魄的人,一时半会不会死透,只是不能动弹,跟一具活着的尸体一般。 只不过,那么多人都要我去救,我也顾不上灰袍了,只能让他在这儿自生自灭。 我急匆匆的从这片沟壑回到林子里,先背着阿俏,快速离开。天色已经大亮,幸亏这附近一片荒芜,没有路人,才方便行事。 我没办法把所有人都一起带上,无奈之下,只能走了很远,找到当地的一个村子,从村民手里买下一辆木板车。 板车来回跑了几趟,才把人都收拢齐。等这边清理干净了,大半天时间过去,我也没空休息,拉着阿俏他们,连夜上路,赶往阴山谷。 经过这次事情,我知道自己的处境很不安全,再加上还带着阿俏他们,不敢有半点大意。走了整整一夜的路之后,我就找了个很隐蔽的地方,躲藏外带休息。 等夜幕再次降临,我才悄悄起身,赶着毛驴车继续前行。这样肯定会慢,但更安全一些。 到了第三天的夜里,我已经走出去很远。这周围的路,我还是熟悉的,专门挑选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驱赶着毛驴车,穿行夜色。 走到半夜,就到了一段很坎坷的地段。路不仅狭窄,而且两边都是长满枯黄野草的土沟,不留神就要翻车。 我只能下车步行,牵着毛驴,一点一点的朝前走。 走到地段最崎岖的地方,有点走不动了,我猛然间听见旁边的荒草里,传出了一阵沙沙的声响。 这肯定不是风吹草丛发出的声音,我顿时警觉起来,转头朝那边望去。 路边枯黄的野草里,钻出来一个小脑袋,灰不溜秋的。我看了看,那好像是一只很小的小猴子。 小猴子钻出草丛,三蹦两跳的站到了小路中间,隐隐挡住了去路。我正使劲驾驭着毛驴车向前走,这只小猴子停下来之后,我也暂时罢手。 非常时期,一切都得小心。我在这边长大,对周围的情况很熟悉。像是猴子这种东西,平时胆子小,而且谨慎,遇见人跑的比兔子都快,可这只小猴子却不揣冒昧,大大咧咧的拦住了去路,就让我有点疑心。 我认真的感应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但是,除了这只小猴子,也察觉不到有别的东西。 小猴子站在小路中间,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我轻轻的吆喝了一声,想把它给吓走,但小猴子的胆子仿佛比我还大,根本吓不退它。 如此一来,我就更怀疑了,这小东/西,是想干什么? 这只小猴子这么小,肯定是挡不住路的,只是它的举动怪异,很让我吃惊。 小猴子在路中间看了我一会儿,突然人立而起,两条后腿支撑地面,站的有模有样。 它的两只前爪,在不断的比划着,我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不过,我知道,它肯定是想表达什么。 民间传说,猴子这种东西很有灵性,会自己修炼得道。所以,老百姓一般不去招惹猴子,害怕惹来麻烦。 我处在这个环境里,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想说什么?”我不知道这只小猴子能不能听懂我的话,但它晃来晃去的比划了半天,我也不明白它的意思。 小猴子停止了比划,朝前歪歪斜斜的走了两步,走到路面上一块石头跟前,腰身一弯,重新趴了下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肚子饿了?要吃的?”我试着丢了两块干粮过去,但小猴子连看都不看。 事情到了这里,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太正常。所以干脆就不理会它那么多,全力的驱赶毛驴,想把大车先从坑里拖上去再说。 几鞭子抽过去,毛驴吃痛,拼命的闷着头拉车,我也在旁边推着,眼瞅着大车就要从路面的浅坑里走上去的时候,小猴子叽叽喳喳叫了两声。 这么一叫,拉车的毛驴好像受惊了,力气一泄,拉到半路的大车重新退了回来,差点把我给撞倒。 大车退回来,毛驴就不动弹了,我越是心急,拿鞭子抽它,毛驴就越是不肯朝前走,到了最后,干脆在地上一卧,一动不动了。 我明白,这多半是小猴子搞的鬼,看样子,它是不想让我从这里走过去。 “我只是从这儿经过,不想找麻烦。要是一直拦着路,那就对不住了。” 小猴子对我的话充耳不闻,人模人样的微微仰着头,好像在思索什么。 我越看越是不对头,可是阿俏和楚楚都在大车上,我也没办法一个人绕路走,最后憋着一口气,准备拿鞭子再去抽打毛驴,强迫它起身赶路。 我的鞭子刚刚举起来,小猴子突然抬起一只前爪,似乎是阻拦我的意思。 紧跟着,它用自己的前爪,在地面上划拉着。 我看的很惊讶,这只猴子歪歪斜斜的划拉了几道,竟然在地面上写了一个歪七扭八的字。 字写的很大,我辨认出来,那是个交换的“换”字。 换? 我一头雾水,再抬头望着小猴子的时候,它的嘴角,微微的咧开了,好像露出了一丝诡异又神秘莫测的笑容。 第113章 一台戏 小猴子这丝诡异莫测的笑容,让我的心猛然一虚。 不等我说什么,小猴子又一次人立而起,两条后腿微微一弯,身躯陡然腾空而起。 它的个头小,力道又大,这一蹦,就蹦起来很高。 小猴子在半空中一转身子,头下脚上,脑袋嘭的一下,重重落在一块石头上。 随即,小猴子的口鼻都朝外渗血,直挺挺躺在地上不动弹,好像自己把自己给撞死了。 一直到死,它还是微微咧着嘴,保持那丝让人心惊肉跳的笑容。 小猴子真的死了,尚未闭合的眼角,充斥着一片浓重的死灰色。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哇凉哇凉的,知道自己可能又遇见了麻烦。 别的地方,我不清楚,但在我们老家附近,狐狸黄皮子之类的野物,如果通了灵性,就一直都保持着一种习惯。 交换的习惯。 比方说,几只黄皮子想从农户家偷鸡,人家也不白偷,会叼来一只兔子,或者一口袋发霉的粮食,拿这个换鸡。 还有的狐狸,冬天给小猴子搭窝,从农户家里偷晾晒的被褥,被褥偷走,它们会留下几枚生锈的铜钱之类的玩意儿。 意思就是吃的换吃的,用的换用的,不白拿东西。 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不知道多少年了,老家附近的农户和这些飞禽走兽,都保持着惯有的默契。谁家的东西被偷走了换走了,只能自认倒霉。 这就是交换的规矩。 我知道这样的规矩,可是眼前这只小猴子写了个换字,跟着又自己把自己给撞死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隐约猜出来,这是要跟我换命? 我的头皮麻了,这样的交换,是无法拒绝的,老家附近的人都知道,这些鬼灵精怪的东西要换什么,就必须得换,否则会有无穷的后患。 我以前就听人说过,老家附近的一个村子,有个姓王的乡民。有一次,家门口突然多了半袋子已经发霉的小米,别的人都知道,这是黄皮子狐狸之类的东西,来换吃的。 半袋子发霉的小米,已经不能吃了,老王脾气暴躁,不买账,直接把小米给丢了出去。 就从那天开始,老王家里就没有消停过,不断的出事,独生儿子也犯了邪,每天口吐白沫要死要活的,把老王吓的够呛。最后还是专门请人来做了法事,才把事情平息下去。 半袋子小米,就带来这么大的祸端,小猴子一条命丢在这儿,我会有什么下场? 小猴子死的透透的,我心里七上八下,但不可能因为这个就停下来不走了。 我重新把毛驴赶起来,全力推着大车,从路面的凹坑上去,绕过小猴子的尸体,急速向前。 一边走,我一边东张西望,走了好一会儿,暂时也没发现什么。我心里就巴望着,小猴子的死不会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 小路很快就走到尽头,从这里出去,路就平坦一些,比较好走。 就在接近小路路口的时候,大车突然就跑不快了,最开始我还以为是拉车的毛驴偷懒,但是用鞭子抽了几下,我发现毛驴其实已经用尽全力。 我跳下大车看了看,车子好好的,车轮上也没有卡东西。 此时此刻,我心里已经产生了不妙的感觉,什么都不说,匆忙绕过来,想要继续赶车前进。 就在我走到车头跟前的时候,眼神一瞥,就在小路的尽头,看见了一只倒在地上的小猴子。 那只小猴子直挺挺的躺着,看样子已经死了,我的心一凉,因为我认得出,这是刚才在那边自己把自己撞死的小猴子。 我没动那只猴子的尸体,可走了这么远,猴子的尸体却鬼使神差一般的绕到了我前面。 周围依然保持着寂静,没有一点声音。越是静,就越是让人感觉不安。 我跑过去看了看,那真的是之前小猴子的尸体。 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不知道如何处理。可现在也没别的办法,我把猴子尸体从路中间挪开,回身继续赶着大车,从小路的路口冲过去,绕到了大路上。 这一次,大车倒是轻快了许多,毛驴拉着车,一路飞奔。道路平坦,跑的也很快。 现在距离老家,已经有一百多小二百里了,走过了一大段荒无人烟的路,远处依稀有个小村子。 那个小村,位于一座小山的山脚下,我琢磨了一阵子,这村子我以前好像听人说过,好多年前打过仗,村民死了很多,剩下的都逃走了。因为是个凶戾之地,所以外逃的村民都没有再回来,定居到了别处。 自此,这村子就完全荒芜了,几十年时间下来,饱经风吹日晒,荒的一塌糊涂。 我不打算在这片荒村逗留,准备直接过去。 可是,当我驾着车,渐渐靠近荒村的那一刻,就看见了一团灯火。 那团灯火,是在荒村的村口,灯火映照着四周,大概能看出来,那是村口的一个戏台。 我们这边大一点的村子,会搭建个戏台,村里遇见了红白喜事,或者过年过节,请戏班子过来唱几天戏,老老少少一起热闹一下。 但这个村子都已经荒废这么久了,村口的戏台还会亮着灯? 戏台不仅亮着灯,似乎还有人在上面唱戏。 这一夜之间,怪事频发,我不想再去招惹什么麻烦,直接视而不见,赶着大车继续走。 等大车再次前行的时候,我又感觉不太对,大车上面拉着阿俏和她的两个手下,还有癞皮狗和小猴子,加在一起四五百斤,可现在车子却好像轻飘飘的,至少轻了一半儿。 我心里觉得不稳当,赶紧停车,下来看了看。 当我掀开大车上面盖着的一层布的时候,一下子慌神了。 大车上就剩下阿俏的一个手下还有小猴子,阿俏和另一个手下外加癞皮狗,现在竟然无影无踪。 我匆忙在四周扫视着,觉得道路即便坎坷,也不能把两个人外加一条狗都给颠簸下去。 当视线又一次扫到路边那个荒村村口的戏台时,我有些愣神。 从我这里望过去,大概可以看见,戏台上有两个人,还有一只狗,不知道唱的是什么戏。 第114章 不是人 我说不上这是不是巧合,大车上丢了两个人一条狗,戏台那边恰好就有两个人一条狗。 环视四周,道路前后左右都看不到阿俏他们。 自然而然的,我的目光又回到了荒村村口的那个戏台。 戏台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只有两个人一条狗,在台上唱戏。我别无选择,只能先到那边去看看。 孤寂的荒村一片狼藉,那座戏台也年久失修,破破烂烂。我明知道事情有蹊跷,却不能不朝前走。 当距离拉近了一些,我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 我看见,在戏台上水袖起伏的两个唱戏的,赫然就是阿俏和那个伙计。癞皮狗也在戏台上,在他们两个人的脚下来回的兜圈子。 戏台下面没有一个人,阿俏和那个伙计看着是在唱戏,但是只有动作没有声音,这些情景串联起来,让我感觉说不出的诡异。 我慢慢的走到了戏台跟前,两个人不停的在舞动。我看着就觉得很奇怪,这俩人现在已经没有魂魄了,原本是不可能动弹的,现在却跟唱戏的戏子一样,连蹦带跳,有板有眼。 我很紧张,躲在戏台下看了一会儿,就他们两个人,外加癞皮狗,不仅戏台周围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任何动静。 我知道事情不对,可又没有良策。在下面看了片刻,我一咬牙,抬腿就要登上戏台,把他们俩直接带走再说。 但是,我刚刚一动,戏台上的阿俏和那个伙计突然停了下来。两个人左右一转身,跑到后面,等再转过身时,我又呆住了。 她们俩一人一边,抱着一只小猴子的尸体,就是刚才死在小路上的那只小猴子。 我已经把小猴子的尸体给丢到了一旁,可现在又被她们俩给抱了出来,看着就感觉右眼皮一个劲儿的跳,这只小猴子的尸体成了一块牛皮糖,怎么甩都甩不掉。 “人家把命都给你了,你什么都不交代,就想这样走?” 我听见阿俏在说话,但声音很怪。 第115章 秧子少爷 在我们家乡附近,只有这些山精野怪,才会装模作样的凡事都要占个理,不管是非曲直,它们觉得只要占了理,无论歪理正理,自己就是对的。 而且,戏台下这群人七嘴八舌的嚷嚷,说的是人话,穿的也是普通的衣服,可是我已经看见,在他们的身后,都拖着一条细细的尾巴,藏都藏不住。 一群人嚷嚷着,就开始朝戏台上闯,我守着戏台的台阶,上来一个,就举着手里的棍子砸。 我们几个的命,现在都攥在我手里,我不敢有任何大意,把棍子舞动的虎虎生风,那群人模狗样的家伙乱糟糟的冲了一阵子,全都被打了回去。 虽然他们上不来,可我也走不了,阿俏和那伙计都躺在那边不动,我只能死死的守住这儿。 我只能巴望着守到天亮之后,事情可能会有转机。 这群人又聒噪了半天,可能是等的不耐烦了,其中一个打了个呼哨,顿时,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出现了一双一双通明的眼睛。 我分辨不出那是什么,看着好像是大大小小的猴子。这一下子算是捅了猴子窝了,好像方圆百十里的猴子全都集中到了这儿。 猴子把戏台围的水泄不通,慢慢的逼近,没过多久,已经距离戏台不远了。 我看的心里发憷,即便我再谨慎小心,但这么多猴子一拥而上,我就算三头六臂也招架不住。 我阻拦不住猴子群的进攻,很快,所有猴子已经围成了一个大圈,蠢蠢/欲动,随时都会攻上戏台。 我的脑壳发疼,不知道怎么招惹到了这帮猴子。 在不远处的黑暗里,我陡然看见了几团白乎乎的影子,再次辨认,我觉得,那好像是几只皮毛纯白的猴子。 白猴子! 在我们老家这边的传说里,山中的野物如果一身白毛,就很了不得,就算还没成精,也活了很多年头,比人都精明。 着几只白猴子在不远的地方来回跑动,仿佛在指挥调动猴群。这么一大群猴子,还有领头的,今天这事情,恐怕难以善了。 白猴子是为了殡葬图而来的,我绝对不可能把图交出去。 就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从不远处猛然亮起了几盏灯,人影憧憧,不知道有多少人出现在了暗夜中。 嘭!!! 我还没回过神,就响起了抢声,我听的很清楚,抢声有些沉闷,好像乡下过年祭祖时用的火铳。 这是土制的猎抢,我们这边的猎户,平时就是用这种土制的猎抢打猎。 抢声一响,就有一只猴子应声倒地。第一抢过去,第二第三抢接踵而来。 这是一大帮猎人,而且有备而来,远远的围了一个大圈,把所有猴子都给包围了起来。 抢声一响,戏台周围的那群人也乱了,嗖嗖的乱窜。 猎人来的很快,等他们靠近,我才发现,猎人的前头,是两个举着桃木剑的茅山道士。应该是害怕遇见有道行的精怪,所以专门还弄了两个茅山道士来保驾。 “抓白猴子!只有白猴子才有用!别打白猴子的身子,就朝脑袋打!都朝着脑袋打!”有人在远处高声喊道:“都精神点!打到白猴子,都重重有赏!” 一听见那人的叫喊声,我大概就明白了,山里那些白毛野物,皮毛非常的珍贵,这些人或许是暗中盯着这群猴子已经很久了,在这里找到机会,就围而攻之。 说时迟,那时快,喊话的人已经越来越近。我在戏台上居高临下,看见喊话的人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坐着滑竿,四个人抬着他,健步如飞。 我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少爷,都到这种荒郊野外了,左右还专门有两个人,举着茶水点心,跟着滑竿一路猛跑。坐滑竿的少爷信心捏了块点心,接着喊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别的猴子要是不找麻烦,就放过它们吧,但白猴子一定得打到!” 滑竿抬到近处,上面的人就看见了我,放下手里的点心,说道:“怎么还有同行?这大半夜的,跑到鬼/村来打白猴子?” 这时候,局面已经被猎人们控制住了,没被打/死的猴子都挤成一团,左右都跑不出去。坐滑竿的少爷看见大局已定,嘿嘿笑了笑,信步走到戏台跟前,随手丢过来几块大洋。 “兄弟,今天本少爷包场了,这块地,归我,等我打完了,明天你再来。” 我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几块大洋,这少爷看起来像个秧子货,身上穿着簇新的锦缎褂子,套了个狐皮坎肩,头发梳的那叫一个油光水凉。十根手指头上戴了十个大戒指,胸/前还挂着一块金光灿灿的怀表。 “怎么?嫌钱少?”秧子少爷看我不捡钱,以为我嫌少,抬手又丢了几块过来。 “你是什么人?”我看着秧子少爷带了这么多人夤夜围猎,排场很大,就觉得他不是寻常人家的。 “我?我爹说了,出门在外,得低调些,不能随意张扬。”秧子少爷微微一仰头,摸了摸自己油亮的头发:“兄弟,我要是不说,你肯定不知道恒兴钱庄是我爹开的。” “恒兴钱庄?”我楞了一下。 在我们这里,没有人不知道恒兴钱庄,那是全省最大的钱庄之一,金山银海,他们开出的银元票,虽然只是一张纸,却是能跟黄金并肩的硬通货。 就算跟杨宇轩家里比,恒兴钱庄也一点都不逊色。 “我不是来打猴子的,这些钱,我不要。” “拿着吧,客气啥?我别的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秧子少爷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有钱,哎呀太他娘的有钱了。” 猎人们把猴子全都围住了,两个拿着桃木剑的茅山道士也严阵以待,一只猴子都没逃出去。 “让本少爷看看,传说里的白猴子,到底是啥样的。” 秧子少爷这边一动脚,可能看见戏台上躺着两个人,眉头一皱,斜眼瞥了瞥我。 “你这到底是干啥的?戏台上咋还有俩人?一男一女?”秧子少爷也不是傻/子,顿时起疑心了:“你是打猎的?还是拦路抢劫的?” 第116章 无巧不成书 这个秧子少爷倒不傻,已经对我起了疑心。他带了那么多人来,绝对不能得罪他。 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支吾了一下,说道:“这都是我朋友。” “朋友?咋都躺下了?”秧子少爷看起来还挺爱多管闲事,起身要登上戏台查看一下:“实话跟你说,本少爷这双眼睛不容沙子,啥都能看出来。” 秧子少爷非要上来看看,周围的人看见这情景,立刻过来几个,站在秧子少爷身后,冲我怒目而视。 秧子少爷登上戏台,原本只是想看看,但是看了两眼,他好像就急了。 “你究竟是干啥的!” “我是过路的。”我看见秧子少爷这一瞬间连眼珠子都红了,好像要吃人似的。 “过路的?放屁!我看你像是拐人的!” “拐人?” “怎么!你还不承认!”秧子少爷卷起袖子,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这他娘的都拐到本少爷头上了,还不承认!” “我拐什么人了?什么叫拐到你头上了?” “那是我媳妇!我媳妇!” 秧子少爷的情绪很激动,好像被人挖了祖坟一样,在戏台上焦躁的走来走去。 我被他的话给弄晕了,一时间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我媳妇啊!我媳妇!竟然让人给拐走了!”秧子少爷气的浑身发抖,指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阿俏,说道:“我要是不说,你肯定不知道这是我媳妇!” “我真不知道!”我越来越迷糊,阿俏肯定是没嫁人的,当时在阴山谷,阿俏的爷爷还打算把阿俏嫁给我,我想着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也不可能把一个姑娘嫁给好几个人吧。 秧子少爷越说越激动,他手下那些人也懵圈了,不由自主的举着手里的猎抢,对准了我。 “把话说清楚!”我一看这情景,也急眼了:“谁是你媳妇!” “苏阿俏!” “她是你媳妇!?我跟她认识这么久,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 “没过门的媳妇,不行吗?”秧子少爷皱着眉头,冲着身边的人喝道:“还不赶紧把我媳妇放到滑竿上去?好好照应着!” 几个人赶紧七手八脚的轻轻把阿俏抬起来,阿俏身边是阴山谷的人,这些人吃不准,问秧子少爷。 “你拐带人口,拐女的也就算了,连男的也拐?男女通吃?”秧子少爷这会儿气的脸色发青,指着戏台上那个伙计,喝道:“你是不是真穷疯了!阿俏是我媳妇,这事情要是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 秧子少爷弄的一本正经,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等阿俏被抬下去,秧子少爷还不肯罢休,非要拉着我讨个说法。 “你别在这儿闹了。”我真的被秧子少爷吵吵的脑袋发晕,不过,他肯定是认识阿俏的,否则,也不会张口就喊出阿俏的名字。 “我媳妇被拐了,我连问都不能问问?我跟你说,你今天要说不出个三六九,你就别想走!” 秧子少爷没完没了,我被缠的实在没办法了,不给他个说法,可能今天真的脱不了身。 我只能捡着要紧的情况,跟秧子少爷说了,秧子少爷半信半疑,但是,我说的都是实话,一牵扯到阿俏的生死,秧子少爷就显得很着急。 “你现在别说三道四了,尽早去阴山谷,才是正事。不去阴山谷,阿俏就没救了!” “对对对,先回阴山谷,我要是不说,你恐怕还不知道,这次跑到这边来打白猴子,就是为了去阴山谷呢。”秧子少爷看我敢去阴山谷,心里的疑虑就减少了一些,喋喋不休的,不管我愿意听不愿意听,叽里呱啦说了一堆。 秧子少爷的确是恒兴钱庄的少东家,姓钱,叫钱多。之前很偶然的一个机会,钱多见过阿俏一次,当时就被吸引了,后来还跑到阴山谷去提过亲。 苏家人对这门亲事倒没什么意见,恒兴钱庄家大业大,跟这种豪门联姻,只有好处。 但阿俏死活不愿意,事情就搁置了下来。只不过钱多一点不见外,总觉得迎娶阿俏是迟早的事。 这一次,钱多是想再去阴山谷商量亲事,打算厚厚的准备一份礼物。别的礼物,钱多觉得拿不出手,所以,就想凑一张“五白皮”。 所谓的五白皮,其实就是白狐狸,白黄皮子,外加白猴子之类的东西,每块皮上就取最柔软的一块,拼成一张整皮子。 五白皮非常非常罕见,是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所以,钱多觉得自己要是能送上一张五白皮,阴山谷的人应该会对自己另眼看待。 说来说去,我没完全信他,他也没完全信我,不过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剑拔弩张。 “这个也是阿俏手下的人,一起遭了道儿,都要带到阴山谷去,让苏家的人救一救。”我指着戏台上的伙计,说道:“把他也带上吧。” “既然是阿俏的朋友,责无旁贷。你们几个,赶紧,把戏台上躺着的那兄弟也好好安顿一下。” 钱多急着救阿俏,所以催促周围的猎人,叫他们赶紧收网,打两只白猴子。 所有的狐狸都被逼到了戏台的周围,无处可逃,等钱多一招呼,那些猎人准备动手的时候,场面突然乱了。 从远处传来一阵很奇怪的声音,我也形容不出那是什么声音,一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所有的猴子就跟疯了一样,不顾一切,从猎人的抢口之下夺路而逃。 “还愣着干什么!追啊!”钱多一马当先就冲了过去,两个拿着木剑的道士害怕出事,紧紧跟随。 抢声不断,不时就有猴子被打倒在地,可那几只白猴子非常狡猾,混在猴群里,东摇西晃,很难命中。钱多追着猴群越跑越快,两个茅山道士都有点跟不上了。 戏台后面,就是那个已经荒废了很久的村子,白猴子带着一群大大小小的猴子,冲入村子之后,跟着就钻到了紧靠村口的一间屋子里。 第117章 大猴子 “都钻到屋子里,是自寻死路!”钱多看见猴群都躲到了屋子里,精神一振,停下脚步,顺手抹了抹自己油光发亮的头发,说道:“把门窗都堵了,来个瓮中捉鳖,这些白猴子,本少爷志在必得。” “这事情,似乎有些蹊跷,少爷,还是谨慎一些。”一个老道士跟钱多说道:“白猴子是有灵性的,钻进屋子就是进了死路,白猴子多半不会这么蠢。”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蠢呗。” “少爷,我可不敢有这意思。” “那还废啥话,赶紧,打到白猴子立刻收工,本少爷还要急着救媳妇!别耽误了正事!” 钱多坚持不退让,老道士也没有办法,那些猎人在钱多的指挥下,把这间已经千疮百孔的屋子给团团围住。 我没有靠的太近,可是觉得老道士的话好像有道理。那间破破烂烂的屋子,年久失修,破烂不堪,然而,外面的光线,仿佛照不进去,屋子里面,似乎是一片亘古不化的黑暗。 所有的猴子钻入这间屋子,彻底没了声音,一时间,周围又安静了下来。 “少爷,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到。” 有人从窗户丢了一支火把进去,火把落入房中,一瞬间就熄灭了。 但是,在光影摇曳的刹那,我看见这座已经完全破败的屋子里,好像蛰伏着一团很大很大的影子。 我离的这么远,都看见了这团影子,钱多自然也能看得见,这秧子少爷嘴里说的义正言辞,等看见那团/巨/大的黑乎乎的影子之后,嘴巴也不硬/了,赶紧叫人朝回撤。 一群人快步朝回跑,但没跑几步,破房子轰隆一声,崩塌成了一片废墟。 砖块灰尘四下飞扬的时候,那团巨/大的黑影,仿佛也在轻轻的颤动。 残砖断瓦不断的迸飞,我看了看,眼皮子就突突的乱跳。 那团巨/大而又模糊的黑影,仿佛是一只猴子。 猴子大的难以形容,和一间屋子大小差不多。一圈人都晕了,那么多猴子钻进屋子,悄无声息,转眼之间却出现了这么大一只猴子,其中的诡秘,无人可知。 “这么大!”钱多仰头看看这只足足有一间屋子大小的猴子:“这是把孙悟空请来了?” “少爷!还不赶紧跑!” 轰隆!!! 一声闷响,巨/大的猴子抖抖身子,从废墟之中站立起来,迎着人群就埋头狂冲。 落在人群最后的两个猎人慢了一些,被猴子直接撞的横飞,身子像是轻飘飘的麻袋,呼的飞出去很远,才重重落地。 这只硕/大的猴子身躯是棕褐色的,脑袋却白乎乎的一团,横冲直撞,力大无比。 这样的庞然大物,绝对不是人力所能阻挡的,有的猎人一边奔逃,一边回身放抢,但抢声过去,猴子浑然不觉,继续猛冲而来。 此时此刻,连两个老道士也顾前不顾后,手里的桃木剑也不管用了,撒丫子狂奔,白胡子随风乱飘。 “快!”钱多一边跑,一边冲着这里大声喊道:“先把阿俏抬走!快一点!” 钱多这么一喊,我也顿时想起了癞皮狗。阿俏和她手下那个伙计被人安顿了,癞皮狗还在戏台上躺着,这是老马的命/根子,不能有什么闪失。 癞皮狗就是条狗,别的人估计也顾不上,我自己快步向前,三两下跑到了戏台那边,把癞皮狗给抱了下来。 那只巨/大的猴子横行无忌,没人能拦得住它,跑着跑着,我觉得不对劲,周围那么多人都在仓皇奔逃,但猴子却顾不上他们,隐隐约约是奔着我这边来的。 我加快了脚步,抱着癞皮狗使劲的跑,可是越跑,那种不安的感觉就越甚,猴子竟然真的盯上了我。 猴子那么大的身躯,四条腿迈动,快的和一阵风一样,我觉得,肯定跑不过对方,迟早都得被追上。 我赶紧调转了方向,绕着那座戏台跟对方兜圈子。钱多带的人也多,等他们缓过来,至少能给我帮忙解围。 等在戏台子这里兜圈子的时候,我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只硕/大的猴子丢下别的人,跟着我一起跑到了戏台这边。 此时此刻,我只剩下逃跑的份儿,因为抱着癞皮狗,始终跑不快,这时候已经感觉有些吃力。 钱多他们乱哄哄的跑了一阵子,到这会儿似乎也回过神了。 “这只大狐狸,怎么老追着你跑?”钱多在远处大喊道:“兄弟,瞅着你的仇人是不少啊!” “赶紧帮忙!” 钱多叫人来给我解围,可是,那只猴子死活就认准了我,别的人引也引不走,十多个人乱了好一会儿,我看实在不行,就把癞皮狗交给别人,先带到一边去。 “你们都走!”我隐隐约约猜出来,这些猴子之前就想要我身上的殡葬图,现在这只硕/大的猴子追着我不放,多半也是因为这个。 现在别的人过来帮忙,也无济于事。放着这么多人在这儿,还不够碍事的。 “仗义!真仗义!”钱多在那边竖起了大拇指。 我已经没功夫再跟他废话了,拔腿就跑。 钱多那边的人不断的朝着大猴子放抢,却丝毫都伤不了它。除了跑,我也暂时想不出别的办法。 就这样来回兜了好几圈,奔跑之间,我突然发现,这只硕/大的猴子的脑袋,有点怪异。 它的脑袋特别大,扭动的不灵活,而且,它的那双眼睛,生硬呆板,毫无神采,就好像一块死肉上面镶嵌着两颗石头子。 这肯定是个破绽,只不过一时半会我也想不出这是怎么回事。 大猴子追击了这么久,隐隐有些急躁了,不顾一切的到处乱撞,戏台本就破败不堪,在它的撞/击下,砖头到处乱飞,一块一块的坍塌着。 好几次,我都被逼到了死角里,差点被它给掀飞。 这时候,两个老道士赶过来帮忙,桃木剑乱舞,纸符一张一张的朝这边丢。他们丢的都是雷符,雷霆是克制妖邪的法宝,纸符化雷,一道雷霆过来,大猴子就被劈的一个趔趄。 可这仍旧不能阻止它,越是被雷劈的厉害,它就越是狂怒一般的追赶我。 我实在是无路可走了,面前是一堆被撞塌的烂砖头,走过去就有被绊倒的可能,我的身躯一扭,跳上了戏台。 第118章 土崩瓦解 在戏台上辗转腾挪,身处的位置高了,跟大猴子几乎持平。这时候,一道雷符飞过来,在大猴子的脑袋边炸响,这一下把它炸的不轻,腰身一弓,歪歪斜斜的有点站不住脚。 就在此刻,我的余光一瞥,陡然看见这只大猴子的脑袋掉下来一大片白毛。 电光火石的一瞬,我看的更加清楚,这哪儿是什么脑袋?大猴子的脑袋,其实就是之前那几只逃窜的白猴子抱成了一团。 几只白猴子头尾相连,抱成了一个圆球,在圆球上面,有一个脸盆大小的缺口。 发现这个缺口,还不算什么,目光扫过的同时,我好像看见,那个洞里微微的探出一颗人的脑袋,露着一双眼睛,正在朝外张望。 还没等我看清楚,这颗脑袋嗖的又缩了回去,紧跟着,猴子的两只前爪一抬,轰隆一下踏上了戏台。 这时候,两个老道士恰好又甩过来一道雷符,雷符在猴子的头顶炸响,雷声隆隆,银光闪耀。 山里的那些野物,其实是最畏惧雷霆的,眼前的雷虽然不是真正的天雷,但那轰鸣的雷声,却震耳欲聋。 大猴子颤了颤,身上开始噼里啪啦朝下掉东西。 从它身上掉下来的,都是一只一只的小猴子。这一刻,我算是明白了,这只所谓的大猴子,只不过是先前逃进那座破屋里的猴群聚集在一块儿凝化出来的。 用脚趾头想想,都能想出来,藏在猴子脑袋里这个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这是唯一能压制猴子的机会,我不断的寻找时机,等猴子摇摇晃晃跳上戏台,我又从旁边跳下去,等它再跟过来,我又重新跳上去,就这样来回折腾了三四次。 “再来道雷!” “雷符就一张了!”一个老道士说话的语气很有老马的风范,一叫他出力,就推说雷符只剩下一张。 轰隆! 这道雷符又一次在猴子的头顶炸响,接连几次雷劈,已经让猴子摇摇欲坠,趁着这个机会,我站在戏台上双腿一蹬,腾空而起,对准它头顶的那个窟窿就扑了过去。 这一扑,时间方位拿捏的恰到好处,不偏不倚的落在猴子的头顶,低头一看,几只白猴子抱团形成的“脑袋”里果然是中空的,里面藏着一个人,缩头缩脑,不知道在干什么。 看到躲在狐狸脑袋里的这个人的时候,我的目光一晃,吃了一惊。 这个人,赫然就是之前被殡葬图给收走魂魄的灰袍,我当时没空理会灰袍,觉得他的魂魄被殡葬图收了,已经不可能再自己康复,所以才丢下他,让他自生自灭。 被殡葬图收走的人,身躯完全不能动弹,没有任何知觉,可我不知道灰袍怎么还能行动自如,而且一路跟到了这里。 现在已经没时间废话了,我揪着灰袍的头发,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就是一通乱砸。 灰袍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不仅身躯无力,而且连眼神也灰蒙蒙的。就这么大点地方,他连躲都没处躲,转眼的功夫,就被砸了一脑袋的包。 “别别动手” 我砰砰又砸了两下,看着灰袍已经快被砸昏过去了,这才停手,解下他的腰带,把他的双手反绑起来。 灰袍被制服的那一瞬间,大猴子一下子崩散了,化成了几十上百只大大小小的猴子,落地之后立刻四处乱逃。 灰袍奄奄一息,蔫不出溜的,被我提着衣领,连站都站不住。 我已经猜出来了,灰袍原本应该是个有几分手段的人,能在殡葬图之下逃过一劫,但肯定也受了影响。他一路暗暗跟着我,是没有完全把我制服的把握,才会驾驭那些猴子,搞一些歪门邪道。 “兄弟,我有点相信你了。”钱多冲我伸了伸大拇指:“危急关头,自己把事都扛了,你不像那种乱七八糟的人。” 这边的事情一了结,我又等不住了,现在不仅关系到阿俏他们的命,自己的命也等于悬在一根细线上。所以,我就打算马上动身,赶紧到阴山谷去。 钱多一直惦记阿俏,看见我要走,也急匆匆的带了一些人,跟我一块上路。 身边跟了钱多这些人,安全应该不用再担心了。钱多财大气粗,来围猎白猴子的时候带了好几辆马车,坐在马车里,钱多催命一般催着车夫赶紧赶路。 灰袍一直没有精神,可我不敢放松警惕,这家伙是忠义堂的头面人物,什么时候都的提防着他。 忠义堂是孙大帅手下具体办事的,盗挖定东陵外加追击我爹,忠义堂都参与了,趁着灰袍只剩下一口气的机会,我就想逼问他一些情况。 第119章 半本书 灰袍是个有本事的人,但人都是惜命的,如果能不死,谁也不想死。灰袍央求我,到了阴山谷之后,让苏家的人把他的魂魄从殡葬图里放出来,那样的话,他还能继续活下去。 “今天守在坟地那边,是怎么回事,先说清楚。” 灰袍为了保命,什么都不敢隐瞒,全都说了。 他的确是忠义堂的人,从定东陵事件之后,孙大帅对我爹的搜捕一直没有停止过。因为实在找不到我爹,而且又没有别的线索,忠义堂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在几个地方守株待兔。 我当初把我爹安葬在祖坟的时候,忠义堂还没来,可这一次我再来祖坟,就没那么幸运了。 我一直有个疑问,孙大帅为什么不死不休的搜捕我爹?定东陵被盗挖,陪葬全都被姓孙的给拿了,变卖之后得到了大笔的金钱,扩充自己的部队,他是最大的受益者,难道还不满足? “姓孙的为什么要抓我爹?不可能没有原因吧?” “有……”灰袍急忙点了点头:“孙大帅是……是为了半本书……” “书?什么书?” “你……你是童虎的儿子,你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吧,那半本书,是童虎从……从定东陵里取出来的……” “现在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是是是……是你问我……孙大帅要抓童虎,就是为了找回那半本书。” “什么书?” “逆命经,半本逆命经……” 灰袍说的逆命经,是一本被传的神乎其神的上古典籍,据说,这本逆命经在太平盛世的时候,谁也找不到,一旦到了兵荒马乱,刀兵四起的纷乱年代,逆命经就会横空出世。 逆命经,逆天命,转天地运势,得逆命经者,就能得天下大势。 从李唐,赵宋,朱明,那些开国的皇帝们,据说都是得了逆命经,从而问鼎天下。 明太祖朱元璋开国之后,一口气挖断了南方的龙脉,但他不敢毁掉逆命经,从那时候开始,逆命经一直消失了两百多年。 直到明末,后金崛起,逆命经再次出现于世间。只不过,当这本旷世宝典再次出世时,已经被一分为二。 其中的半本,辗转流落,从关内流落到关外,最后落于皇太极之手。 自此,后金势不可挡,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 清取代明,九州一统,逆命经又一次隐匿无形。 孙大帅一门心思想要盗挖定东陵,金银珠宝是一个原因,逆命经又是另一个原因。据说,那半本逆命经,陪葬于定东陵内。 孙大帅和我爹,其实都心知肚明,彼此谁都不可能放弃逆命经。事实上,孙大帅对我爹一直非常的防备,可我爹为了这件事,安排了非常周密的计划,最终,还是我爹抢先一步,从定东陵拿到了那本书。 就因为这个原因,孙大帅绝不会放过我爹,哪怕一直找下去,也得找到那半本传说中的逆命经。 灰袍是忠义堂的人,而且是忠义堂里身份地位很高的人,所以,他得到的消息,基本属实。那半本书,就是被我爹给带走了。 我听的有些糊涂,一时间也分辨不出灰袍说的是真是假。江湖上对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但众说纷纭,谁都说不准我爹到底从定东陵带走了什么。 就连我,也不知所以。 我现在唯一能掌握的线索,就是青石山,那是我爹出事之前去过的最后一个地方。但唐三葬压根就没有提那半本书的事情,我爹带去的,就是那个诡异莫测的小女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线索究竟在哪一步出现了偏差? 我说不清楚,灰袍也说不清楚。 孙大帅做事很绝,不达目的不罢休,忠义堂倾巢而出,一直到现在,都还在四处寻找我爹的下落。我爹在风口浪尖上,我自然也不可避免,是孙大帅必抓之人。 “我再问你一件事。”我定了定神,接着问道:“前段时间,定东陵外围有你们的人在守坑,是放羊的老头儿,放的都是三条腿的羊。” “对……那是……那是羊老四……” 灰袍说的羊老四,也是忠义堂的人,忠义堂分为内三堂外五堂,内三堂是孙大帅的嫡系,做的都是隐秘的要务,外五堂则负责跑腿,打打杀杀,羊老四是外五堂的一个领堂。 这么长时间,我一直都惦记着花寡妇的安危,只是苦于没有知情者。 现在,灰袍就在面前,他对忠义堂的事情了如指掌,然而,我突然又不敢问了。 我只害怕自己问了之后,会得到一个无法接受的答案。 花寡妇,她……还活着吗? 第120章 旧事重提 我很矛盾,我想知道花寡妇的下落,可又害怕问出来之后,得到是个噩耗。 这一刻,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花寡妇的音容笑貌,犹豫了好久,我觉得还是得问。 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口问道:“有一次,羊老四在定东陵外围,是不是跟人撞上了?是个女人。” “是有这么回事……” “结果怎么样?” 灰袍一点都不傻,尽管我已经装的随口提起,可他知道,我这时候问起这些,必然是认识那个女人。 灰袍察言观色,小心的说道:“当时……只有羊老四的人在定东陵,别的堂口的人没在,听说,羊老四损失惨重,那女人……那女人也伤的不轻……羊老四恼火了,派人在定东陵外面找……” “找到了吗?” “那就不太清楚了……那件事情过去没两天,我们内三堂的人接了孙大帅的令,离开了遵化,到处寻找……寻找童虎……” 我的心总算是松了松,这不算是个好消息,却也不是个坏消息,花寡妇受了伤,只要当时没死,就还有逃/脱的机会。 我又问了不少事情,灰袍一一作答,他现在的状态太差了,没能坚持住,白眼一翻,直接昏厥了过去。 我一时间有些犯难,这家伙不能放走,可我也下不去手把他给杀掉。 有钱多的人保护,后面的路属实走的很顺,钱多比我都急,把赶车的车夫都快逼死了,没日没夜的赶路,就这样,没过多久,我们就来到了阴山谷。 说实话,我是一辈子不想在来这儿,不想再看见苏家的人,可是没办法,必须得把老马给救出来。 我心里不太踏实,苏家不是啥正人君子,我真的害怕借机为难我。进苏家之前,我跟钱多说了,我和苏家有点过节。 “这都不算啥,没事,我将来就是苏家的姑爷,有我在,你能有啥事?出了事情,我给你兜着。”钱多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亮油油的头发:“真的,有钱能使鬼推磨,没我搞不定的事,有钱,太他娘的有钱了” 话是这样说,但真的进了苏家以后,钱多乖的跟孙子似的,连同苏磅礴,外带苏家打杂跑腿的,一人送上一份见面礼,嘴巴那叫一个甜。 我带着殡葬图和阿俏突然到来,苏磅礴很意外。阿俏不懂事,跟苏磅礴赌气,自己偷偷跑了不说,还把殡葬图给顺走了,苏磅礴急的要死,派人到处去找,却没找到。 在我交出殡葬图之前,心里真的有点迟疑,我害怕这幅图一交出去,自己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人家要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可这幅图不交出去,是绝对没办法把老马还有小狐狸他们给救回来的。 我硬着头皮把殡葬图交给了苏磅礴,事情牵扯到了阿俏,苏磅礴没有耽误,仅仅就是一个时辰时间,被殡葬图收走的人,全都如数复原。 看见阿俏醒来的那一刻,钱多都快哭了,围着阿俏滴溜溜的乱转,但阿俏明显烦他,没个好脸色,这让钱多很沮丧。 老马他们得救,我就想立刻离开阴山谷,只是老马和癞皮狗现在不能乱动弹,三魂七魄在殡葬图里呆了那么久,被殡葬图的气息侵染,要真正康复,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接下来的两天,老马需要静养,我在这儿左右呆着不踏实,钱多这次没少花钱,却碰了一鼻子灰。阿俏死活看不惯他,一个劲儿的撵他走。 到阴山谷的第三天,我看着老马已经能下地活动了,就想告辞,恰好苏家也摆了酒,给钱多践行,钱多心里不痛快,硬拉着我去喝一杯。 等真正坐到席面上,我心里咯噔一声,苏磅礴有事,这场酒,是让五姑替他摆的。 五姑上次被白发老头儿胖揍了一顿,一张老脸都打变形了。 我心里忐忑不安,钱多闷闷不乐,苏家人皮笑肉不笑,这场践行酒喝的很没意思,我就巴望着早点散席,然后早点离开。 酒一喝完,我急匆匆要走,但还没站起来,五姑就冷冰冰的开口了。 “童山遥,你先等等。”五姑的鼻子被白发老头儿给打歪了,模样滑稽,却又有点阴森,她慢慢喝了一口酒,说道:“前一次,跟杨家的事情,算是结了,他拿来了殡葬图,又把你带走,咱们互不相欠。” “是,互不相欠。” “这一次,算是你救了阿俏,但是,我们苏家,也救了你的朋友,一命抵一命,是不是也是互不相欠。” “互不相欠。” “那就说说七阴塔的事情吧!” 我一听这话,身上就起鸡皮疙瘩,我去七阴塔的事情,果然还是瞒不住。当时杨宇轩把我给带走了,这一次重新回来,真的是自投罗网。 “那座塔,我去过,但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说的轻巧!你把七阴塔祸害成那样了,现在想推个一干二净?” “那你说个数,我来赔你。” “赔?你拿什么赔?”五姑阴森森一笑,说道:“修七阴塔的时候,里面有几块砖头,是当年道祖老子悟道时所居精舍的砖,砖头上面有老子遗留的大道痕迹,两千多年过去了,这种砖头现在就剩十几块,你一折腾,把砖头全打碎了,你赔得起?” 我的脑袋大了一圈,五姑在这里胡扯八道,不过也就是夸大其词,故意为难我。 “就是几块砖头的事儿嘛。”钱多看见五姑跟我要争执,摇摇晃晃起来打圆场:“等本少爷回家,叫人给你送几车砖头,要不然,我出钱,在你这儿给你盖个砖窑,你想烧多少砖头就烧多少。” “他的耳朵聋了,你的耳朵也聋了?那是道祖老子的砖!”五姑瞥了钱多一眼,显然有些看不上这个秧子少爷:“我跟他说事情,关你什么事?” “你咋不说是盘古开天地的时候亲手烧的砖呢?”钱多本来心里就不痛快,被五姑这么一挤兑,顿时觉得脸上无光,他是恒兴钱庄的少东家,多少人巴结都巴结不上,到了苏家却处处碰壁,再加上喝了酒,当时就指着五姑说道:“讹人,你讹人是不是?” 第121章 一命换一命 五姑这个人,平时一直都是刁钻刻薄,阿俏看不上钱多,五姑也不拿钱多当盘菜,钱多一发火,五姑就不惯着他。 “那你说怎么办吧!”钱多少年心性,在这儿受了三天窝囊气,也真是受够了,直接一拍桌子:“真伺候不了,本少爷就不伺候了!几块砖头的事儿,在这儿故意讹人?兄弟,走!” “钱家的大少爷喝多了,把他拉到一边儿去。” 我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苏家人办事一向没有道义可讲,这次,多半又得吃亏。 “那你摆个章程出来,这事怎么办?” “怎么办?砖头都碎了,还能怎么办?”五姑慢悠悠的说道:“你就委屈一下,先留在阴山谷吧。” “我还有事,不能久留。”我已经忍够了五姑,站起身说道:“除此之外,再说个别的章程。” “不留人,就留命!” 嘭!!! 房门被人一下子推开了,我看见阿俏脸色苍白,站在门槛处,身子还轻轻晃动了一下。 阿俏他们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一直都在自己的卧室休养,她突然闯到这儿,我没想到,五姑也没有想到。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阿俏或许已经在房外听到了我们的交谈,她轻轻皱起眉头,对五姑说道:“五姑奶奶,让他走吧。” “阿俏,这次你命大,算是活下来了,但你爷爷都发话,叫你以后不能那么任性,家里的事情,由我们来做主,你不要胡闹。”五姑摆摆手,说道:“来人,把阿俏送回去。” 苏家的人肯定提前就做了打算,这次不会轻易放我走。 “五姑奶奶!我说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阿俏,你若是再胡闹,我也不顾那么多了。从小到大,苏家上上下下都看着你爷爷/的面子,不同你计较,凡事,却都要适可而止啊。” “那你就不要看我爷爷的面子!”阿俏的脸一沉,冲到桌边,抓起一把酒壶,在桌上磕碎,举着酒壶的断口,对准了自己的脖子:“叫我爷爷来给我收尸,如何?” “阿俏!” 五姑和其他人/大惊失色,阿俏这次惹了祸,苏磅礴是说过,让阿俏以后收敛一些,但阿俏真要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是泼天大祸,谁都担不起这个罪过。 这一瞬间,我的心像是猛然被触动了。摔碎酒壶的时候,阿俏的手指被割伤了,她举着碎酒壶,手掌上的血,缓缓的流淌下来。我打破脑袋都没有想到,她会为了我这么做。 “放他走!”阿俏寸步不让,隐隐之间,又把酒壶的断口贴近了自己的脖子:“现在就放他走!” “阿俏,苏家的人没有这样的,胳膊肘朝外拐!” “我就是朝外拐!” 阿俏的情绪,颇为激动,手下一用力,锋利的断口顿时割破了一点皮肉。 我急了,钱多也急了,在那边嚷嚷。 “阿俏!别这样!”我起身走了两步,急促的说道:“你先停手,有话慢慢说。” “童山遥,你还记得吗?”阿俏的目光转向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眶里,又有泪水在充盈:“当时在树林子遇见夜判官,你宁可自己死了,也不愿意杀我保命。我自小就不会说好听话,可我的心,也是肉长的,我自己想着,若是以后有了机会,无论如何,我一定还你这个人情,宁可我死了,也要让你活着” 或许,是我年轻,也或许,是阿俏的话让我从内心深处萌发了深深的感动,她在我心里的形象,似乎刹那间就变了。 “阿俏,你可不能死啊!”钱多在那边激愤异常,几个人都按不住。 五姑有些说不出话了,阿俏这样子,绝对不是在吓唬人,她虽然胆子不大,但脾气很倔,这时候再去逼她,她必然会割断自己的脖子。 五姑那张已经有些扭曲的脸,微微的抽搐了两下,狠狠的盯着我,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姓童的,山不转水转,不要以为你从阴山谷离开,就会有好日子过!” 我不理会五姑,我的目光,都集中在阿俏身上。 她的脸色,是那么苍白,流出的血,却是那么殷红,红的刺目,红的让我不忍直视。 “阿俏” “童山遥!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不要啰嗦!走!”阿俏不由分说,冲着我喊道:“现在就走!” 我慢慢的后退,一直退到了窗子跟前,阿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已经不能再留。否则,她今日所做的一切,都等于白费。 钱多使劲从几个人手里挣扎出来,望着阿俏,焦虑的说道:“阿俏,你这你这都受伤了,要不,我留下来,照顾你?” 阿俏没吱声,五姑冷哼着说道:“这里没你什么事!跟着他,一起滚!” “呸!”钱多已经跟五姑翻了脸,再也不顾面子,噗的啐了口唾沫:“不是看着阿俏的面子,就这破地方,让我留我还不留呢!” “滚!” “好你个老太婆!”钱多跟着我一块来到窗边,翻身跳了出去,隔着窗户对五姑喊道:“你就骂我吧,越骂我,你越老的快!” 我和钱多逃了出来,阿俏没有再出现,可是,我知道她肯定还在强逼着五姑,不许跟我们为难。 苏家人做的很绝,也不管老马身体养好没有,把他们一股脑都给赶了出来。 最终,一行人还是有惊无险的离开了阴山谷。 钱多这时候已经认定了,是我救了阿俏的命。他这人挺有意思,被苏家弄的灰头土脸,却不死心,还把自己当成苏家没过门的女婿,把阿俏当成没成亲的媳妇,对我感恩涕零。 “兄弟,啥也别说了,你救了阿俏的命,我无以为报,你有什么事,只管跟我说,我都给你办了。我啥都没有,就是有钱,真的,太有钱了” 第122章 望月山 钱多一路上絮叨了好半天,我的心神有些恍惚,阴山谷这个地方,我一辈子都不想再来,可是,回想到阿俏刚才的举动,我又涌动着一种难言的滋味。 钱多带着一帮子人,护送我们走了很远。跟钱多接触的时间不算很长,不过,我知道这个秧子少爷大大咧咧的,倒有几分情义。 更重要的是,他不是混江湖的,家里的钱几辈子花不完,不会去打什么歪主意,跟我没有利益冲突。 走了很远,钱多手下的人停下休息,老马一路上都哭丧着脸,等休息的时候,差点就在我面前跪下了。 “老弟,你不要再折腾了中不中?俺虽说岁数大了,一辈子还没成过亲,你给俺留条命,叫俺多活几年,中不中?” “老马,对不住。”我感觉心里很对不住老马,这次弄出这么大的事情,差点就把老家伙给陷进去。 “别说对住对不住了,俺这把老骨头,眼下是真翻腾不起来了……消停几天,中不中?” 我也想消停,这么长时间,我也很明白了,我不合适混江湖。但我放不下我爹,仍旧是那句话,只要还有那么一丝丝希望,我也不愿放弃。 老马打算到一个叫朝天观的小道观去休养一阵子,朝天观地处偏僻,老马对那里很熟。癞皮狗和小狐狸都需要时间康复,我就托老马把小狐狸暂时带走。 我心里盘算了一下,上次到家里的祖坟去,什么都没顾得上,直接就遇见了忠义堂的人,浪费了这么多时间。白脸盘死了,灰袍留在了阴山谷,祖坟那边暂时没有忠义堂的人。 我还得再到祖坟去看看,我爹的遗体有没有腐坏。 做好了打算之后,跟钱多还有老马暂时告别,这一次,我算是长了心眼,浑身弄的乌七八糟,和乞丐一样,完全掩盖了自己的真面目。 当我孤身一人再次回到祖坟这边的时候,就没敢妄动,上次差点吃了大亏,一切都要谨慎。 我琢磨着,忠义堂的人会到我家老屋,还有祖坟这里守着,别的人,大概也能想到这一点,思来想去,我没有冒然直接前往祖坟,先在附近的几个村子来回走动了一下。 祖坟那边比较荒,如果有人想蹲守,用不了多久,食物和饮水都得耗尽,他们必须到附近的村子来补充,在村子里到处走走,应该可以探听到一些情况。 我就装着逃荒要饭的,到了其中一个村子,因为乔装的好,没人识破我。有人施舍了一点吃的,叫我在门外的草窝子里睡一晚。 连天的奔波,我是真的疲惫了,就算在草窝子里,睡的也很熟,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的拂晓时分。 我醒来的时候,村子里的村民都还没有起身,但是,不等我从草窝里爬出来,从村外的那条小路上,响起了嘚嘚的马蹄声,听声分辨,有十多匹马。 马匹来的很快,十多匹马,十多个人,风驰电掣一般的进了村。 我就睡在村里最阔绰的那户人家门口,这些人一到,在村里转悠了一阵子,估计也看出这是大户人家,随即便砰砰把门给敲开了。 门一敲开,这十多个人就叫主人给做饭,还丢下了一些钱。村里都是老实巴交的村民,一看见这十多个人满脸横肉,气势汹汹,不敢怠慢,立刻开火做饭。 从这些人言谈举止分辨,应该是从外地来的。我悄悄的溜进大门,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躲了起来。 不多久,饭菜都准备齐了,十多个人/大吃大喝,一边吃,领头的一边跟他们训话。 “兄弟们,都吃饱喝足,紧赶慢赶,咱们还是赶上了正日子,今天这笔买卖,咱们绝不能拱手让人。” “大哥,兄弟们都不怕出力,只是只是消息牢靠吗?”有人小声问道:“好些人都在找童虎,连着找了几个月了,都没能找到。” “把心放到肚子里,这次的消息,绝对牢靠。”领头的拍着/胸/脯,神秘兮兮的说道:“从这儿往东三十来里,有个地方,叫望月山,今天晚上,童虎必然会在望月山露面!” 我躲在角落里,听到这番对话,脑袋就起泡了,疑惑万分。 我爹的尸体,还在祖坟里埋着,那领头的却说,我爹今晚必然在望月山露面? 一刹那间,我心里就冒出了一个想法,这是有人在冒充我爹,冒名顶替。 可是,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在这个要命的节骨眼上冒充我爹,那不是朝抢口上撞吗?能有什么好处? 这些人的交谈,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力,我屏气凝神,继续往下听。 随着他们细碎的谈话,我也基本弄清楚了,这帮人是从外地专程来到这里的,目的地,就是那个叫望月山的地方。 他们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我不知道,但领头的那个人把话说的很死,我爹今晚一定会在望月山出现。 这些人吃饱喝足,也不停留,立刻动身上路,离开了村子,我想着,他们肯定是提前赶往望月山了。 这帮人的话,给我留下了心病,我也跟着改变了计划,要到望月山那边去看看。 这帮人骑马走了,我得步行,我不敢走大路,专门选了条山间小路。小路虽然不好走,但居高临下,能看见那边大路上的情景。 走着走着,我看见远处的大路上,前后经过了两批人。都骑着马,行色匆匆。但是,我分辨不出这些人是不是奔着望月山而去的。 我故意压着自己的脚步,一直临近黄昏,才到了望月山附近。望月山是一座孤峰,周围是一片沟地。我找了个很隐蔽的地方,停下来左右观望了一阵子。 过了片刻,我算是看出来了,望月山附近的隐蔽处,藏着不止一伙人。粗略一算,估摸得有五六十人,这还不包括哪些我尚未发现的。 拿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些人多半都是收到了消息,觉得我爹要在今晚赶到望月山。 第123章 蒙面人 我暂时隐忍不发,一直都在潜伏观察。望月山这里聚集了这么多人,那条消息看起来流传的还比较广。 这么多人都在场,我连动都不敢乱动,一旦被他们知道我是童虎的儿子,那麻烦就更大了。 我焦急的等待着,想看看会是什么情况。就是等待之间,又有两伙人,约莫一共十来个,悄悄的赶到望月山,也隐藏了起来。 人络绎不绝的赶来,前前后后约莫有来了七八伙,望月山这边已经聚拢了一百多号人。这些人肯定不是一路的,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隐藏于望月山的山脚附近。 我的脑袋越来越糊涂,究竟是谁传出了这条消息?现在这种要命的节骨眼上,会有人冒充我爹? 该来的人,都来的差不多了,月光下的望月山,陷入了一片沉静之中。那些先到的人,此刻全部隐藏了起来。 时间就在无声无息之间飞快的流逝,到了临近子时,通往望月山的那条路上,真的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戴着一顶帽子,脸上蒙着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在路上缓步而行。 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我一下子呆住了。 对方蒙着脸,我看不清楚他的长相,然而,他的身材身段,还有行走时的姿势,却跟我爹几无区别! 我跟着我爹生活了这么多年,这次闯荡在外之后,我听到了关于我爹的一些传闻。说实话,我现在也不敢确定,我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有怎么样的心机城府,可是,他举手投足的姿势,我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蒙面人手里,有一根棍子,那根棍子,也让我感觉非常吃惊。 我们童家虽然一直是堪舆风水的,但家传的功夫也很了得。我爹这个人很低调,丝毫都不张扬,出门在外,能忍则忍,几乎不跟人动手。 只有我知道,爹在家的时候,入夜以后就会拿一根棍子,在院子里耍几圈。 那根棍子,是童家的传家之物,从很早以前,就一代传一代。据说,棍子是从云南那边出产的一根千年老藤制作,紧紧的缠了几圈麻丝,桐油九涂九晒,坚韧异常。 尽管看不清楚蒙面人的真正面目,可我认得这根棍子,也认得爹行走时的姿势! 那人是谁!?他会是谁!? 隐藏在望月山周围的人不少,都藏的很严实,蒙面人从小路一直走到望月山脚下,突然停下了脚步。 这么多人在这儿苦等,等的就是他,等蒙面人停步的时候,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隐藏在周围的人也不藏着掖着了,络绎不绝的站起身,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童虎!你终于来了!” “这就是童虎!他手上是打虎棍!童家祖传的兵器!” “童虎来了!” 这帮人里面,有人很具眼力,认出了我爹手里的那根棍子。一时间,群情振奋。 我手心里捏了一把汗,收到消息赶来的人足足一百多个,一下子就把蒙面人给围死了。 “今天的正主儿是到了,可咱们这些人,也得分个先来后到吧?大伙儿千里迢迢的赶到望月山,无非就是为了童虎这个人,江湖有江湖规矩,我们是最先到的,各位朋友,这票买卖,我们接定了。” “你说你先到的,我还说是我先到的,空口白牙,凭啥你说是啥就是啥?” “笑掉老子大牙了,混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听说江湖有规矩,什么规矩?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规矩!” 这百十来人,不是一伙儿的,等他们确认了蒙面人的身份,觉得那就是我爹之后,彼此之间就开始横挑眉毛竖挑眼,都说是自己先来的。 一帮人争来争去,脸红脖子粗,都是混江湖的草莽,一言不合,拔刀弄抢的,差点打起来。 蒙面人被这么多人围着,竟然一点都不惊慌,站在原地,默默的注视着他们,那种镇定自如,泰山压顶而气色不变的气魄,跟我爹,是那么的相像。 甚至,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蒙面人到底是不是我爹。 “都别争了!”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儿骤然喝道:“你们的心,也太宽了!真以为童虎是吃素的?正主已经来了,你们还在这里争来争去的?都不想办正事了!?” 几伙人知道老头儿说的对,但彼此之间寸步不让,谁都不肯落后。 “这样闹来闹去,最后谁也别想捞到便宜!”老头儿接着说道:“望月山今天来了几路人马?领头的出来,咱们千里奔波,无非为个财字,大伙儿不要争,暂时联手,把童虎给拿了,最后有多少好处,一起分了就是了。” 老头儿这番话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都觉得可行。几伙人的头领都站了出来,各自指挥着手下的人马。 “虎爷。”老头儿冲着蒙面人拱了拱手,说道:“今天这架势,你也看到了,都是江湖道/上混饭吃的人,你要不想为难我们,丢下打虎棍,我们也不跟你动刀动抢的,行不行? 这老头儿明显是想不战而屈人之兵,跟蒙面人谈价钱。 蒙面人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似乎冷冰冰的,望着说话的老头儿。 “你们想抓我,让我放下打虎棍,可以。”蒙面人淡淡的说道:“给我带个人过来,我立刻束手就擒。” 听到蒙面人说话,我心头又是一通剧震。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像我爹,语气也跟我爹一般无二。 “虎爷,你想让我们带谁过来?” “带个叫童山遥的人,带他过来,我什么都不说,任你们处置。”蒙面人望着老头儿,说道:“带的来吗?” “这个虎爷都找不到的人,我们上哪儿找去?” “那就没得谈。”蒙面人干脆果断的说道:“想动手,现在就动手。” “虎爷,你可想清楚,刀抢无眼,真要动手,你本事再大,也架不住我们人多。” 蒙面人不再答话了,微微的把手中那根棍子举了起来。意思是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别跟他废话了!”有人吆喝道:“咱们这百十号人联起手,难道还斗不过他一个!” 第124章 横扫千军 这帮人不可能不知道我爹的名头,只不过江湖汉子,刀口舔血,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千里迢迢赶到望月山,为的就是把我爹给抓了,几个人带头一嚷嚷,剩下的人也都憋不住了。 站在最前面的十几个人,一拥而上。蒙面人面对人潮,居然还是泰然自若。 只不过,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他的目光,透出了一丝阴冷。 我的脑子,还是恍惚的,我真的分辨不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可我不想让他出事,这人即便不是我爹,可能跟我爹也有莫大的关系。 百十号人,围着蒙面人一个,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他给淹死。 十几个人气势汹汹,试图把蒙面人一下子打倒。蒙面人始终凝立如山,直到最前面的两个人冲到跟前的时候,蒙面人一抖胳膊,手中的打虎棍晃出一团光影。 没有人能看得清楚,蒙面人手中的棍子是如何舞动的。此时此刻的他,如同天神下凡,一根打虎棍,仿佛要搅/动天地。 嘭嘭两声,最前面的两个人直接就被打飞了,一百多斤的身躯像是一片树叶,飞上半空,越过人群,重重落地。 这两棍子特别重,人还没落地的时候,其实已经断气了,只在半空留下一片飘散的血雾。 当我看到这儿的时候,更是难以自持。我爹平时练这条棍子,我都在旁边看热闹,这十几年下来,他的路数,我比谁都清楚。看见他出手的瞬间,我就敢断定,这就是爹的手法身形。 这世上,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把打虎棍练到这个地步。 我这边还没想完,后面的人已经接踵而至。人人都知道,蒙面人不好对付,所以不给他喘气的机会,想靠着人数众多,一举将其制服。 蒙面人仍然没有丝毫的畏惧,出手如电,而且特别重。打虎棍不断发出呜呜的破空声,棍影所到之处,挡者披靡。 一瞬间,望月山脚下就充斥着一片连绵的惨叫声,被打虎棍打中的人,几乎没有能活下去的,惨叫声里,不断回响着骨头被打断的声音,听的我头皮一个劲儿的发麻。 “童虎!”那个老头儿看见他们的人很快被打翻了十多个,也急眼了,纵声喝道:“你真想死!?你难道不想知道童山遥的下落了!” 这个老头儿,明显是在扰乱蒙面人的心神,他随口一说,蒙面人果然迟滞了一下。 在这龙争虎斗的生死时刻,动作稍稍一慢,或许就是灭顶之灾。蒙面人前后左右都是敌人,这么一迟滞,两把雪亮的钢刀从背后猛劈过来。 他躲闪不及,腰身全力一拧,躲过了一把刀子,另一刀却躲不过去了。 锋利的钢刀一下子砍在了蒙面人的肩膀上,蒙面人中了一刀,甩手就是一棍。棍子落在持刀人的额头,整个头颅几乎都被打爆了。 在场的都是老手,尤其是那个老头儿,都快成精了,就刚才那一句话,他已经能看出,蒙面人很在意童山遥这个人。 “童虎,你想知道童山遥的下落,就丢下棍子,咱们好好聊聊。” “他在什么地方!” 我躲在暗处,这时候急的火烧火燎的。蒙面人应该不是傻/子,多半看得出来,老头儿是在信口开河。 然而,他好像连一丝机会都不肯错过,即便是被人骗,他也想试着问问。 “童虎,你还要死撑下去!?我说了,你放下打虎棍,我就告诉你童山遥的下落!” 蒙面人站在原地,仿佛陷入了沉思,老头儿看着他好像想的出神了,急忙使了个眼色。 蒙面人身后的那些人,悄悄的逼近,随即便猛然出手。 “你刚才不是还说,你找不到吗?”蒙面人仿佛终于回过神了,手中的打虎棍陡然间用力一挥,横扫千军,身后的七八个人顿时被打的人仰马翻。 “童家现在败落了,童虎,你爹早就死了,童家就一根独苗,你说的童山遥,不就是你的独生儿子吗?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儿?” 我有点躲不下去了,因为我能看出来,这个蒙面人一提到我的名字,似乎就心神大乱。 这只能说明,童山遥这个人,在他的心目中分量很重,重到足以让他如此沉稳的心性/也波澜不断。 我能看得出来,其余的人也能看得出来,人人面露喜色,现在只要想方设法的让蒙面人的心神一直乱下去,再用车轮战死死的缠住他,消耗他的体力,他就绝对没有取胜和逃走的机会。 十几个人又从四周围了过来,蒙面人心神乱了,手底下的功夫也乱了,没有之前那么强势。 即便如此,蒙面人依然势不可挡,十几个人尝试着攻击过来,三下五除二,又被蒙面人给打散了。 几个领头的人都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事儿,他们一百多个人,死缠着蒙面人,等打到最后,就算把蒙面人给放倒了,这一百多号人,也剩不下几个。 这时候,那个老头儿突然大喝了一声:“童虎!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知道不知道!你儿子已经死了!被人砍了头,尸体丢在野地里没人掩埋!你还在这里硬撑什么!?” 这几句话一说出来,蒙面人仿佛被雷劈了一样,精悍的身躯一颤。 “他儿子的死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可笑,儿子死了,当爹的居然不知道,还想找儿子,真想找他,就去阴曹地府找吧!” 一群人都在七嘴八舌的嚷嚷,唯恐蒙面人的心神乱的不够。蒙面人捏着手里的棍子,身躯凝立,一句话都不说。 等这帮人说的嘴皮子都发麻了,蒙面人才缓缓抬起头,问道:“童山遥,真的死了?” “死了!我亲眼看见的!被人砍了脑袋!” “好,很好。”蒙面人吸了一口气,突然就笑了。 这一瞬间,我一下子忍不住了,蒙面人不怒反笑,可能是怒火凝聚到了极点。 可是,当我想要从藏身处跃然而起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对。 我感觉蒙面人的笑声,并不是因为失去了独子而狂怒,他的笑,仿佛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和喜悦。 第125章 反常之举 当我察觉到蒙面人的笑声有异,立刻又压住身子,没有冒然冲出。 周围那些人也以为蒙面人是怒急攻心,心神有点失常了,一个个大喜过望,正想联手攻杀,其中几个老/江湖也察觉到了不对。 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在笑,那笑声里又包含/着什么意思,这些老/江湖自然听得出来。 “童虎,你疯了?自己儿子死了,你就这么高兴?这儿子难道是你捡来的?” “没错,我是高兴。”蒙面人吸了口气,突然止住了笑容,说道:“我心情不错,不想在这儿逗留了,刚才的事,现在既往不咎,你们赶紧走,还能留条活路。” 我听的一脑袋浆/糊,原本以为这蒙面人十有八/九就是我爹,可他这番话一说出来,我又迟疑了。 “童虎失心疯了!在这里说胡话,兄弟们,并肩子上!” 望月山山脚附近的人,几乎一起涌了上来。 “给你们活路,你们不要,那就……都去死吧。” 蒙面人淡淡的说了一句,他的肩膀受了伤,此刻却浑然不觉,一条打虎棍斜指天南,猛虎下山一般的冲了人群。 长棍横飞,呼啸不止,蒙面人这次一动手,果然毫不留情,每一棍子下去,都有开金裂石之威。 这简直就是一场虎入羊群的屠戮,没有人能在蒙面人的手下逃/脱。蒙面人冲杀了一阵,尸横遍野。 在场的人感觉无比震惊,原以为蒙面人已经快要迷失心智了,谁知道这会儿就跟罗刹转世一样,望月山脚下,顿时变的如同尸山血海一般。 这帮人尽管都是江湖草莽,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混饭吃的,但如果能不死,谁都不想死。 一场买卖做不成,最多忍痛割爱,少发一笔财,要是命丢了,那就万事皆空。 别的人已经产生了退意,为首的那个老头儿却不甘心。 “兄弟们!童虎已经受伤了!咱们死了这么多人,难道白白放弃!不蒸馒头争口气!杀!” 老头儿这番话,也算说的有道理,已经死了这么多人,这样半路撤走,的确很可惜。几个悍不畏死的人迎着蒙面人又杀了过去。 此时此刻,悍不畏死也没有用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怕死,也只有死路一条。几个人迎着蒙面人,还没真正冲到跟前,就被打虎棍打的七零八落。 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管老头儿再怎么喊,剩下的人都不肯拼命了,连同伴的尸体都不顾,转身逃窜。 剩下的人转眼间就逃远了,老头儿无奈,只能恨恨作罢,也想逃走。 蒙面人已经盯死了他,刚才能跑不跑,现在想跑却是迟了。 蒙面人健步如飞,几步就追上了老头儿,老头儿是个练家子,两把短刀挥动起来颇具威势,蒙面人却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几个回合下来,老头儿被逼的节节倒退。 蒙面人杀的浑身浴血,却脱离了危险。眼前这老头儿,不是他的对手。 果不其然,又是两三招之后,老头儿手中的短刀被打飞了,正想拼死逃走,蒙面人手中的打虎棍一挥,老头儿的右腿被打的骨头断裂,一头栽倒在地。 即便到了这时候,老头儿还是拼命的朝前爬,想要溜走。蒙面人的棍子嘭的顿在了他的眼前。 “虎爷虎爷”老头儿这时候也顾不上自己胡子一大把了,一口一个虎爷,忙不迭的求饶。 “现在求我,还有什么用?”蒙面人环视四周,望月山脚下除了一片横七竖八的尸体,空无一物,那些能跑动的人,这时候已经跑的没影子了。 “虎爷……求求你……” 蒙面人单手一挥棍子,嘭的砸在老头儿的额头上面,老头儿的求饶声戛然而止,噗通就躺了下来,手脚抽搐了几下,便不动弹了。 蒙面人看都不看他一眼,拖着打虎棍,缓步离去。 这场厮杀,终于停止,看着蒙面人的背影,我突然觉得,他的背影是那么陌生,却又那么熟悉。 我记忆中的父亲,绝对不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凡事都会给人留一分后路。可看着这满地的尸体,我又疑惑了。 蒙面人丝毫都不在乎这些死在望月山的人,拖着打虎棍,慢慢的朝前走去。这是唯一的机会,一旦错过,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遇到他。 我想要冲出来,问个清楚,可是我的内心最深处,却有一丝清醒的理智,在不断的劝阻我。 蒙面人听到我死去的消息,笑的那么开心,如果我真的追上他询问,他能放过我吗? 心中的不甘,再加上忧虑,在不断的交织着,看着蒙面人越走越远,我咬了咬牙,狠下心,强迫自己暂时不再去想这件事。 蒙面人渐渐走的无影无踪了,我觉得呆在这儿也不怎么稳妥,刚想转移个地方,突然就看见刚才被蒙面人一棍子打中脑门的老头儿,好像动了动。 老头儿的一条腿被打断了,额头又挨了一棍,血流满面。他轻轻动了几下,然后又慢慢的转过头,当他看到蒙面人的确走远了之后,双手撑着地面,拖着那条断了的腿,拼命想要逃走。 这老头儿在装死。 老家伙的命是够硬的,被棍子砸到额头都没死,不过,看着他爬动的姿势,伤的也不轻。 我想了想,这帮人收到消息,赶来望月山,消息到底是谁传出来的?老头儿现在命悬一线,又受了那么重的伤,肯定没有还手之力。 我不想趁人之危,但现在也没时间再去犹豫选择了,我不假思索,立刻从藏身地冲出去,拦住了老头儿。 第126章 去而复返 老头儿正一门心思的逃命,冷不防被我拦住,又吓了一跳。 不过,毕竟是混江湖的老油条,一看见我衣着破破烂烂,又一脸泥污,认定了我是个叫花子。 “叫花子也来趁火打劫?”老头儿趴在地上,咬着牙冷笑了一声,说道:“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徐连山!” “我不管你是谁,被人打成这样了,还在这里耀武扬威?” 我反手就按住老头儿的脖子,这个叫徐连山的老头儿手底下有真功夫,但受伤太重,被我按住之后,一时间没有还手之力。 我飞快的解下他的腰带,把他的手反绑起来,拖着他就走。徐连山不知道我的底细,看着我要把他拖走,顿时急了,扯开嗓子一通呼喊。 刚才那几十号人虽然跑的无影无踪,但我害怕徐连山的叫声把他们给引过来,赶紧又扯/下一片衣角,把徐连山的嘴给堵上。 就这样,我拖着徐连山急匆匆的走了一段,在山脚的另一边找到一个凹陷进去的小洞。这老家伙不太好对付,我也没力气把他给带的太远,只能在这里赶紧问问我想问的话。 “我不跟你啰嗦,只问几句话,你要是说了,留你条命,不说的话,自己掂量吧。” 徐连山一听我只是想问几句话,口气就软了下来,跟我东拉西扯套交情。我没时间跟他废话,直截了当的问他,童虎出现在望月山的消息,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叫花子,你看起来,就是个入世不深的雏儿。”徐连山喘了口气,说道:“江湖上的消息,哪儿能打听得到是谁传出来的?每个地方都有包打听,我这消息,就是从包打听那里得到的。” 我不知道徐连山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他是推的一干二净。我想着要换个法子,再逼一逼他。 “我就算入世不深,现在要你的命,也是易如反掌,你真以为,我是个青瓜蛋子?包打听传出来的消息,人尽皆知,你会信?” “你要是不相信,我可就真没办法了……” 徐连山还是想要扯东扯西的,可是,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就闭上了嘴巴。 我能看到,徐连山的眼神里,陡然浮现出一片难以掩饰的惊恐,此时此刻,他就好像见了鬼一样,双手撑着地面,朝着小山洞里不断的后退。 他的表情和举动,一下子让我感觉自己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猛的回过头,顿时看到之前已经走的无影无踪的蒙面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小洞的外面。 蒙面人静静的矗立着,那双眼睛闪着一点亮光,无声的注视着我。 看到这个蒙面人去而复返,我觉得后脊梁一阵发冷,蒙面人嗜血好杀,尽管他的举动,声音,都跟我爹一模一样,可我还是不敢相信,蒙面人是我爹。 “虎爷……虎爷……”徐连山这时候吓的魂不附体,腿断了,又被堵在小山洞里,寸步难行:“您大人有大量,给我……给我留一口气吧……” 蒙面人一字不答,一甩手中的打虎棍,棍子带着强烈的破空声,我急忙侧身躲过,打虎棍贴着我的身躯嗖的弹到小洞里,棍子一端正好砸落在了徐连山受伤的额头。 他的脑壳再硬,也不可能接连两次承受这泰山压顶一般的重击,我清清楚楚的听到徐连山的头骨碎脸的声音。 这一次,就算神仙来了也救不活他。 徐连山死了,我站在小洞里面,望着蒙面人,心里不知是什么感受。 凭我对我爹的了解,他不可能杀人如麻,然而,当我望着蒙面人那双眼睛的时候,脑子却一瞬间又模糊了。 我原本只是个无忧无虑的人,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生活会发生这样的变化。颠沛流离,背井离乡,朝不保夕…… 积压在心底许久许久的那些苦,那些累,在这一刻,喷/发了出来。 我开始恍惚,从眼神,到自己的心,都恍惚不定,我又有些分辨不清,面前的这个蒙面人,他究竟是谁。 “你是谁?”这时候,我的视线一下子模糊了,眼睛里,都是泪水。 我没有看到他的脸,可他的身影,却如同我儿时所看到的父亲的身影一样,让我觉得安全,觉得稳当。 我在想,要是我爹还在,平安无事,我会受这么多委屈,吃这么多苦吗? “你到底是谁!?”我的视线已经模糊了,可蒙面人却还是没有回答,我不由的有些急躁。 这一次,蒙面人虽然仍旧没有正面回答我,却缓缓的哼起了一首童谣。 童谣声声入耳,虽然唱的是那么生硬,可是在我听来,却是那么耳熟,那么亲切。 我的思绪,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回到我童年时。 因为我娘过世的早,我从小就跟着爹长大。童家并不缺钱,要是想雇人照看我,雇上十个二十个也不是问题,可是,只要我爹有时间,就会亲自照料我。 他给我做饭,给我洗衣服,教我读书,教我认字,每每到了睡觉的时候,他就会轻轻哼唱一首童谣,哄我入睡。 虽然他唱的难听,可是,时间长了,我也习惯了,非要他唱着歌,我才能入睡。 这首儿时的童谣,尽管已经多年未曾再听过,但只要童谣响起,埋在记忆深处的往事,便一幕一幕的浮现出来。 蒙面人竟然知道那首童谣,那是我跟爹两个人知道的秘密,除了爹,我想不出,还会有谁知道这些。 第127章 遇冤家 这个蒙面人,到底是谁? 这一瞬间,我心头产生了无数的猜想,难道,爹丢失的那一缕残念已经被找回来了?难道,埋在祖坟里的爹,现在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我不禁一阵后怕,如果面前这个人是爹,那这么多年来,他在我面前所展现的一面,全都是伪装的? 我越来越迷惑了,童放山当时跟我讲述的那些往事,一件一件的浮现在脑海中。 童放山说过,我爹在外面有女人,而且生了不止一个孩子,结果,这些孩子都被我爹给带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一个人如果心肠硬的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顾的话,那对别人,他会心慈手软吗? “你到底是谁,你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你是谁。” “你看了,又能如何?” “不能如何,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是谁。” “有些事,知道了,不如不知道。” “我只想看看你的样子。” “你千万不要后悔。” 蒙面人一抬手,拿掉了脸上的面罩。 在面罩被拿下来的一瞬间,我的眼神顿住了。面前这个人,不是我爹,又会是谁? 我跟他生活了这么多年,他的音容笑貌,我肯定不会认错。 “你!你!”我的脑袋不由自主的一阵眩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就在我难以自持的时候,突然看见蒙面人的双眼中,有一缕难以形容的邪异的光。 “我一直在找你,没想到,你自己跑到这里来了。”蒙面人嘴角露出一丝复杂的淡笑:“既然你来了,省的我到处找你。” 这么长时间,我在寻找我爹,我相信,如果我爹还活着,他肯定也在找我。可我听着蒙面人的语气,内心最深处,却泛起了一股森森寒意。 这时候,我发现,蒙面人的目光之后,似乎还包裹着一团杀气,很浓重的杀气。 杀气迫人,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望着蒙面人,不知所措。 “杀了你,我的这桩心事,也就了结了。” “你是谁!是谁!”我一下子有些要癫狂了。 蒙面人的眼睛弯了弯,似乎又露出了一丝让人难以琢磨的冷笑。这丝冷笑还没有消失,他双眼中的杀气轰然爆发,一举打虎棍,泰山压顶一般的朝我砸来。 我万万没有料到,蒙面人会对我动手,一下被打了措手不及,连着倒退了好几步。 这一棍子砸空了,嘭的一声,把我面前一块石头砸的粉碎。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一棍子显然不是开玩笑,如果真落在我身上,能把我一下打死。 蒙面人一棍子没砸到我,拖着棍子又跟了过来,仿佛把我看的和生死仇人一样,不死不休。 我踉跄着后退,不留神被绊了一跤,可还是不敢停,手脚并用朝后退缩。 他的那双眼睛,仍旧让我感觉熟悉,却又陌生。 “你想干什么!?” 我感觉自己躲不过去了,爬的再快,也没有蒙面人走的快。 蒙面人不答话,眼神阴郁,微微低着头,盯着我,拖着棍子快步而来。 一条打虎棍,在他手中散发着强势的威压,又一次泰山压顶一般的凌空落下。 我已经没有退路可走,眼瞅着棍子将要落在额头上。 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犀利的破空声由远至近,奔着蒙面人就过来了。这道破空声,声势惊人,蒙面人如果此时不抽回手,即便能打死我,自己也要被破空声击中。 蒙面人反应很快,当机立断,临时收手,朝旁边闪了闪。 他的身躯还没停稳,第二道破空声接踵而至,我趁着这个机会,急忙朝后退去。 一边退,一边回头看了看,我看到一个人从不远处飞快的朝这边狂奔。这人来的无比之快,一只手握着几块石头,一边奔跑,一边朝着蒙面人投掷。 看到这个突如其来的人,我感觉无比的震惊。这人赫然就是当时被困在七阴塔下面的那个白发老头儿。 我跟白发老头儿牙子沟一别,之后一直没再见过,我也说不清楚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 白发老头儿健步如飞,一口气奔到了眼前。他的眼神,全都被蒙面人吸引了,对我视而不见。 “我听人说,你会来望月山,你竟然真的来了。”白发老头儿的神智比之前似乎又清醒了一点,他头顶的那个鬼脸面具被摘掉之后,情况不断的好转。 “你还活着?”蒙面人显然认得白发老头儿,在白发老头儿出现的时候,蒙面人手中的打虎棍轻轻/颤/抖了一下。 我看得出来,蒙面人对白发老头儿,似乎有一丝忌惮。 “我必须来!来要你的命!”白发老头儿的身躯一抖,杀气蓬勃:“没什么说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我一直觉得,白发老头儿跟我爹有仇,当时从阴山谷脱困,第一件事就是到牙子沟去,说是要破掉我爹当年布下的一个局。这次望月山的消息传的那么广,白发老头儿肯定不会放过。 他们都是顶尖的高手,一斗起来就难分难解,我这点本事,根本插不了手,也帮不上忙。 两个人似乎都巴不得置对方于死地,见面就拿出了拼命的势头。 “你的功夫,是我教的,你能斗得过我!?”白发老头儿越战越勇,一时间像是占据了上风,逼的蒙面人节节倒退。 蒙面人不答话,全力迎战。只不过,白发老头儿的声势惊人,蒙面人拿着打虎棍也有点招架不住,不断的后退。 他一退,白发老头儿就追,两个人顺着山脚开始一前一后的追逃。我犹豫了一下,在后面跟了一段,但对方的速度太快了,跟着跟着就力不从心。 前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白发老头儿和蒙面人已经消失在了远处的夜色中。我站在原地呆了呆,没有继续追下去。 因为现在有一件更要紧的事情,需要立刻去验证一番。 第128章 小男孩 我爹的遗体,是我亲手安葬的,我现在要去看看,爹的遗体还在不在祖坟里。 我急匆匆的从望月山朝外跑,三十多里的路,我一刻未停,到了祖坟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幸好这附近没有人烟,我到了坟地,立刻开始挖掘。 当坟头被挖开之后,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口棺材。棺材还是阴山谷的人给的,我没看错,坟里的棺材仍旧是那一口。 当我跳到坑里,开始着手开棺的时候,心里就涌动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棺材的棺盖严丝合缝,当时钉在棺盖上的钉子都好端端的,纹丝未动。 我压住心头各种各样的情绪,急忙把棺材打开了。 棺材打开的瞬间,我一眼就看到了我爹的遗体。遗体在棺材里,没有任何异状,阴山谷配制的防腐药,很有效果,遗体此时还保存的完好无损。 看到爹的遗体还在,我心底就上下起伏,难以安宁。产生了无数的猜测和判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爹的遗体还在,那出现在望月山的蒙面人,又会是谁? 想来想去,脑壳都想疼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这倒打消了我心头的忧虑,不管那个蒙面人是谁,但绝不是我爹。我爹不会是那样的人。 童家的祖坟,有人知道,我感觉爹的遗体埋在这儿,可能不太安全。我心里一直还留着一分希望,希望能找到爹的一缕残念。所以,我立刻把爹的遗体给背了出来,转而埋到了祖坟最北边的一片空地。 接下来的两三天时间里,我一直都在附近活动,打扮成逃荒要饭的,穿行在附近的两三个村子之间,打听消息。 这件事的余波还是没有平息。时常都能见到陌生面孔的人,操着外地口音,在村子里找人买粮食。 对于这些人的交谈,我很留意,只要有机会,就会去偷听。 他们谈论最多的,还是关于我爹。当时望月山的事情已经渐渐传开了,人们都说,童虎现身了,而且在暗中袭杀那些到处寻找他的人。 消息越传越离谱,听到最后,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真假。 一连好几天,我都在附近乱转,天气仍旧很冷,到了这一天,又下了一场大雪。雪只下了一夜,第二天就放晴了,天寒地冻,我在野地里睡了一晚,起来的时候耳朵都快被冻掉了。 和往常一样,一到天亮,我就会到不远处的小村去,装着讨饭,其实还是想打听一下。 今天有点晦气,刚刚走上通往小村的路,就遇见了出殡的。 我们这边出殡的风俗大同小异,都是一个引路的在前面撒纸钱,后面抬棺,然后是一帮孝子贤孙跟在后头哭。我看见出殡的,赶紧朝旁边让了让。 可能是我对阴山谷那幅殡葬图里的送葬队伍还有恐惧,看见出殡的,就下意识的仔细观察。不过,这些出殡的人,应该没啥毛病,这几天我经常在村子里混,认得村里的人。除了最前面那个撒纸钱引路的之外,抬棺的,哭丧的,都是村里的村民。 出殡的人走的不快,磨磨唧唧,好半天才走到我跟前。我已经把路给让出来了,但引路的好像故意带着队伍朝我这边走。 无奈之下,我只能再朝旁边躲,这时候,引路的蚊子哼哼一般的说道:“童家小爷,别躲了。” 这声音虽然很轻,但落到我的耳朵里,却如同雷震。我已经把自己弄的和叫花子一样,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这个撒纸钱引路的,竟然能把我认出来。 我大吃一惊,引路的已经到了跟前,现在我想跑,也跑不及。 “童家小爷,莫惊慌,我不是来对付你的,我是来帮你的。”引路的撒了一把纸钱,装着弯腰提鞋,接着小声说道:“此处不太平,到处可能都有眼线,没法子,只能这样了。” “你是什么意思?” “别动声色,自己混到棺材旁边。”引路的提好鞋,接着朝前走去:“到了棺材跟前你就知道了。” 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些送葬的人,似乎都是专门打掩护的。为的就是不露痕迹的让我混进去。 我紧张的思索了一番,引路的都已经认出我了,如果安着坏心,不会这样跟我交流。 我就犹豫了一下,便混到了人群中。 我一混入出殡的人群里,引路的就缓缓加快脚步,周围吹唢呐吹竹笙的呜哩哇啦的一通乱吹,趁着这机会,我慢慢挤到了棺材跟前。 这明显是一口寿棺,就是给老年人提前准备的,寿棺的木料好,而且比较宽敞,抬棺的是六个很精壮的年轻人。 我挤到棺材跟前,抬棺人都没有说话,目不斜视的继续朝前抬。 我正纳闷,猛然间吹过来一阵大风。风卷着地面上的积雪和尘土,四处弥漫。 突如其来的大风吹的人睁不开眼睛,人群顿时乱了。 就在这时候,身边的棺材掀开了一半儿,有人在棺材里对我说道:“你胆子真大,进来!” 我一抬眼,就看见棺材里躺着一个小孩,这小孩儿很面生,我以前没有见过。 “你是谁?你认得我?” “不认得你,会叫你来?”这个小男孩大概就是七八岁的样子,说话之间,却有一种同龄人不具备的老成稳重,躺在棺材里说道:“你不认得我,总该认得苦娘吧?” 听到这话,我就明白了,这小孩儿多半是九道梁的人。 九道梁是帮我爹做事的,平时行踪也很隐秘,除了苦娘,我没见过九道梁别的人。 不过,这个小孩儿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就是为了悄无声息的跟我见面,要是存心害我,估计不会这么做。 这附近到处可能隐藏着敌人,遇见九道梁的人,我的心里就觉得妥帖了一些,趁着刮风,赶紧爬进了这口棺材里。 我钻进棺材,棺盖很快就合上了。 “你是在找死?到处都有人找你,你还在这里来回晃悠?”小男孩岁数不大,说话却很不客气,等我钻入棺材之后,冷哼了一声,说道:“你是唯恐自己不死啊。” 第129章 无情追杀 在这个节骨眼上,能遇见九道梁的人,已经算是万幸。我没有介意小男孩的态度,急忙辩解道:“不是被逼无奈,我也不会这样冒险。” 小男孩言语不客气,不过,还是很关心我这些日子的经历。这些天所经历的事情,把我半辈子没见过的风险波折都过了一遍,现在说起来,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你不好过,我们也不好过。” “都不好过。”我顿了顿,接着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苦娘……苦娘她现在有消息吗?” “不用客气,我叫小七。”小男孩提到苦娘的时候,神色顿时一阵黯然:“苦娘……已经回来了,但……但多半是不中用了……” 听到苦娘有了下落,我心里就松了松。其实,我有很多问题都想问问苦娘,当初在遵化的时候,苦娘身上也发生了不少令人费解的怪事。 “小七,苦娘现在在什么地方?” “咱们现在就是去找苦娘的。” “还有,小七……”我想了一下,最近这几天,附近都在传言童虎在望月山出没的消息,九道梁一直是跟着我爹做事的,我想问问小七知道不知道这些。 小七听完我的话,没有言语,沉默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说道:“有的事,我和你说不清楚,先走吧,等见了苦娘再说。” 我听出来,小七应该是知道一些端倪的,但他的脾气古怪,不肯说,我也没办法逼问。 躺在棺材里,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被抬出去很远,然后好像搬上了一辆大车。 大车又颠簸了很久,才停下来。有人在外面轻轻敲打棺材,小七双脚一蹬,蹬开了棺盖,挺身而起。 现在快到正午,马车行驶到了一片荒山,小七带着我,穿行了两刻时间,来到了一处山洞跟前。 山洞很隐蔽,周围还有望风的人,等钻进这个很隐蔽的山洞后,我嗅到了一股非常浓重的药味。 山洞里面有四五个人,我都不认识,但是很快,我看见山洞的角落里,有一个地铺,白发苍苍的苦娘正躺在地铺上。 我不知道苦娘是病了,还是受伤了,面容无比憔悴。 我赶紧走到身边,看了看她,苦娘见我来了,勉强支撑着坐起来,刚想说话,却又懊恼的轻轻摇了摇头。 “小爷,对不住了,真是对不住了” “苦娘,这到底是怎么了?你是?受伤了吗?” 苦娘苦涩的一笑,脸上的愧疚却没有消失,好像开不了口。我看着苦娘已经成了这样子,于心不忍。 “苦娘,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就是了。” “童家小爷,我们九道梁,九姓九家,当年都是受过童家恩惠的人,自愿追随童家,前前后后,百十年的历史了。”苦娘的精神不好,此时是在咬牙勉强:“前辈的事情,我不知道,至少我长大记事之后,我们九道梁,就没有对不住童家的地方。” “苦娘,我知道,我知道……” “可是这一次,真的是要对不住童家了。”苦娘叹了口气,说道:“童家小爷,你知道吗?虎爷他……他竟然平安无事,这些日子,一直都在附近出没。” “我已经听人说了,还亲眼见了见,可是,我不敢跟他说那么多。苦娘,我……我总觉得……” “你总觉得,虎爷和之前不一样了,是吗?我们九道梁上上下下,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对不住童家,可是,这一次虎爷不知道为什么,是要把我们都赶尽杀绝!” 听到苦娘的话,我大吃一惊,但是转念一想,那个蒙面人虽然跟我爹一模一样,根本分辨不出任何不同之处,可那不是我爹,我爹现在还在祖坟里埋着。 苦娘从我爹插手定东陵这件事之后,一直都是按照我爹的吩咐在办事。我爹可能把前后的一些细节都算准了,给苦娘交代了不少事情。 爹的残念,是他让苦娘交给我的。爹可能知道我的心性,知道我必然不肯放弃,又让苦娘二进定东陵,在定东陵地宫深处的那片地下湖阻拦我,不许我再朝前走。 后来,花寡妇把我给救走了,苦娘的伤一直没有好,完成自己的使命,从定东陵离开,回到了九道梁。 从那以后,苦娘就再也没见过我爹。她知道我爹只剩下一缕残念,如果没有机缘造化,是很难复原了。 然而,就是前些日子,我爹突然就找到了九道梁,九道梁的人一阵惊喜,可一句话都来不及说,我爹就痛下杀手。 九道梁被杀了个猝不及防,当场就死掉了十几个人,剩下那些回过神,开始反击。毕竟他们历代都给我们童家办事,面对突如其来的我爹时,心理本身就有压力,反击不利,又被我爹给杀了几个。 九道梁的人仓皇逃散,隐藏在了各处。但我爹似乎还是不罢手,接连追杀。他对九道梁的人很熟悉,似乎知道九道梁平时藏身的地方,如此一来,九道梁又吃了几次亏,老人小孩连同大人,一共死了几十个。 九道梁的人终于明白了,如果再不反击,一味的躲藏,迟早都要被赶尽杀绝。 不过,一码归一码,苦娘始终觉得这件事有点不正常,所以,反击归反击,并没有牵连到我。 “苦娘,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苦娘现在说的轻描淡写,可前些日子连番被追杀,九道梁的九姓人家几乎家家披麻戴孝:“那个人,他……他不是我爹。” 我把自己遇见蒙面人的前后经过详细的说了说,又告诉苦娘,我爹的遗体,现在还在祖坟里埋着。 “要按你这么说,这件事情倒是奇怪了。”那个叫小七的小男孩端着一碗药,来到苦娘身前,扭头对我说道:“那个人不是你爹,怎么跟你爹长的那么像?这世上,难道还有两个童虎?” 第130章 激战云雾峡 小七的话说出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直到这时候,我才明白过来,小七跟我第一次见面,却始终没什么好脸色。原来都是因为九道梁被那个蒙面人一番追杀所致。 “苦娘,小七,我不知该如何解释了。那个蒙面人跟我爹的确……的确是一模一样,再加上他手里那根打虎棍,最开始,连我自己也迷迷糊糊的,分辨不清楚。为了验证真伪,我当时从望月山脱身之后,立刻就赶到我家祖坟,我爹的遗体在祖坟里埋着,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这是有人在冒名顶替?”苦娘一口气把药喝了,说道:“我就说,九道梁跟童家,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交情,虎爷又怎么好端端的就追杀我们九道梁……” “既然是这样,那咱们也就不用有任何忌讳了!再见到那个假童虎,直接杀了就是!”小七看了看我,说道:“童山遥,不是信不过你,空口白牙一番话,谁也辨别不清/真假,咱们到你家祖坟去看看,这件事,一定要砸瓷实。” “可以,随时可以去。” “小爷,听我一句劝。虎爷的事情,你暂且不要想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保住自己的命,还有。”苦娘用那双已经开始浑浊的双眼看了看我,说道:“说句不中听的话,你的命格,祸端太多,这种嫁衣命格,走到哪儿,遇见懂行的人,都会盯上你。” “那怎么办?” “逆改命格。” 我明白苦娘的意思,一个人的命格,与生俱来,是不可能随意更改的,是什么命,就是什么命。 但当初在杨宇轩家里,娄大仙也说过,我是那种九变命格,只要有真正道行高深,深谙此道的大能者,或许真的可以替我把现在的命格逆转一下。 “苦娘,我到哪儿去改命格?” “这儿是个小地方,如今人也散光了,在这里,肯定不行的,还要到别的地方去” 苦娘的话还没有说完,从隐蔽的山洞外,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苦娘!童虎!童虎他跟咱们万天王在云雾峡斗起来了!” 洞里的几个人,包括苦娘在内,都是凛然一惊,蒙面人专找九道梁的麻烦,只要遇见了,就是一场死战。报信的人所说的万天王,我没有见过,但我以前听苦娘说过,万天王叫万胜,是九道梁九家九姓的头领。 “去!快去帮万天王!”苦娘重伤未愈,不能动弹,听到消息后就急了,急忙叫人赶往云雾峡,去给万天王帮忙。 洞里洞外,一共有十多个人,小七留下两个照看苦娘,带着剩下的人,急匆匆的朝云雾峡那边赶。 我在这儿呆不住,那个蒙面人身上的疑点太多,我什么都顾不上了,跟着小七他们就走。 云雾峡那个地方,我是知道的,地势非常险要,是两山之间的一道峡谷。很早以前,云雾峡的北边有人住,峡谷上面搭着一座桥,后来人都搬走了,峡谷上的桥也破烂不堪,只剩下一根铁索。 云雾峡离这里十多里的距离,一行人狂奔不止,很快就到了,远远的,我就看见云雾峡上那根细细的铁索上,有两个人,正在激斗不止。 深邃的峡谷之上,有流云飘过,两个人如同攀临绝巅,龙争虎斗。 尽管距离还远,我已经看见,其中一个赫然就是不久前在望月山见过的蒙面人。 另一个,则是个身材非常高大的光头大胖子,和传说中的鲁智深一样,那就是九道梁的万天王。 蒙面人的功夫,我是亲眼目睹过的,而万天王也绝非浪得虚名之辈,尽管是在一条铁索上,但两个人步履沉稳,进退自如,斗的不可开交。 “童家少爷已经说了,这个童虎是个冒牌货!不用留手!真以为咱们九道梁好欺负!”小七冷笑一声,对身后的人说道:“拿咱们的雷鸣铳出来!” 身后有两个人,各自取出了一截约莫三尺长的铁管,熟练的朝里面装填火药和铁丸。 火药和铁丸装填之后,他们打火点燃了引信,就站在云雾峡的边缘,两只铁管,同时对准了正在鏖战的蒙面人。 蒙面人此刻身在铁索之上,又遇见了万天王这样的高手,如果真的被雷鸣铁管给打中了,除了死,再没有别的路可走。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脚底板,我知道这个蒙面人不可能是我爹。然而,他说话的口音,还有那首缓缓吟唱出来的童谣,却在我心中挥之不去。 蒙面人如果真的死在这儿,这件事情,就会变成一个谜案,谁也解释不清,必须得留蒙面人一条命。 两个举着雷鸣铁管的人,精于此道,不断的判断此时的风力风向,调整铁管的位置。 引信快要燃到头的时候,他们也找到了最合适的位置。 “留他一条命!” 我好像管不住自己的身躯,猛然朝那两个人一扑,把他们都扑倒在地。 我突然这样猛扑过去,两个拿着雷鸣铁管的人,顿时失去了准头。嘭嘭两声闷响过去,铁管里的弹丸已经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童山遥!你想干什么!”小七大为恼火,一步上前,揪着我的衣领:“你脑子被驴踢了!?你不是说,那人是冒名顶替你爹的!” “那人,肯定不是我爹……” “既然不是你爹,你为啥还要拦着我们!他的命是命,难道我们九道梁的命就不是命了!上上下下几十口子!都死在他手里!你现在让我们留他一条命!?这话你怎么说出口的!” 那俩人重新爬起来,瞪了我一眼,飞快的给雷鸣铁管重新装填火药,这一次,我真的没办法开口阻拦了。 铁索上的蒙面人显然听到了之前的声音,他知道在铁索上很被动,这时候想要抽身退走,奈何人高马大的万天王死缠着不放。 铁索之下,就是深邃的云雾峡谷,失足掉落下去,便是万劫不复。 蒙面人和万天王在铁索上又来来回回斗了十多招,峡谷边缘的两个人终于找到机会,雷鸣铁管顿时又发出了两声沉闷的声响。 我看着蒙面人的身躯猛然一晃,一只脚不由自主的踩脱了,金鸡独/立一般在铁索上左右晃动。 第131章 绝无幸免 蒙面人多半是被雷鸣铁管给打中了,万天王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通猛杀,蒙面人的站不稳脚,身子一弯,单手抓住铁索,身躯唰的绕着铁索转了一圈,一脚把万天王逼退。 嘭!!! 峡谷边缘的人死死的盯着蒙面人,等到万天王被逼退的时候,雷鸣铁管发出了一阵轰鸣。 蒙面人自保外带逼退万天王,已经到了极限,他单手抓着铁索,身躯又被雷鸣铁管喷/发的弹丸击中。 我和蒙面人相隔的很远,我看不到他的眼神,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是,当我目睹他已经命悬一线的时候,心仿佛一下子被针扎了一样,疼的一阵窒息。 “别杀他!”我的心一酸,脱口大喊。 直到这一瞬间,我才知道,只要是人,就有脆弱的一面,蒙面人不管多强悍,此刻却像是一片在风中摇曳的枯叶,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你到底想干什么!”小七显然是恼火了,风驰电掣一般的冲到我面前,他的年纪小,但功夫真不弱,直接把我扑倒在地,咬着牙说道:“血债自然要血偿!童山遥,这不是你爹,你为什么还这么维护他!” “我没有维护,我只是……我只是有话想问他……” “你心虚了?是不是心虚了!?” “我真的没有心虚……” 小七可能没时间跟我斗嘴,死死的按着我,不肯松手。 万天王趁着蒙面人还没有重新踩上铁索,虎吼一声,手中那把沉重又锋利的开山刀一刀劈了下来。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攥紧了,蒙面人被前后夹击,别无他法。万天王这一刀,足以砍断蒙面人的五根手指。 蒙面人腰身一拧,用另只手抓住铁索,躲过了这一刀。但万天王毫不留情,一刀接着一刀,连着五六刀下去,蒙面人终于坚持不住,手掌一松,整个人急速的朝下坠落。 峡谷边的人发出一阵欢呼,云雾峡谷差不多三四十丈那么深,就算是神仙掉下去,也绝对不可能活命。 看到蒙面人掉落到了峡谷中,万天王沿着铁索,回到了悬崖边,一帮人围了过去,个个伸出大拇指。 “蒙面人扰了咱们这么久,还是让万天王给击杀了。” “要不要下去再找找蒙面人的尸体?” “还找什么,从铁索上掉下去,还能活吗?” 万天王把手里的开山刀交给别人,一眼就看到了我。 “这就是虎爷的儿子?” “是。”小七规规矩矩的对万天王说道:“这就是童山遥,刚才他扑倒咱们的人,没法子,只能先把他给按住。另外,童山遥说了,刚才那个人,不是童虎。” 小七把我说过的那些详情简短的又重复了一遍,万天王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虽然感觉非常意外,但也没有流露过多的讶异。 “童家少爷,我们九道梁被逼到这个地步,实在是无路可走,才要反击自保。”万天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我原本心中还诸多不忍,听你说,那人不是虎爷,我也就放心了。”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声,可是心神却好像飘飞到了九霄云外,茫然的望着云雾峡谷,那么深的峡谷,蒙面人掉落下去,肯定是死了。 就如我想的那样,蒙面人如果真的死了,这件事情,或许就再也追查不出真相了。 小七悄悄的跟万天王又嘀咕了一阵子,万天王高大魁梧,性格好像也是坦然直率,小七嘀咕了半天,万天王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些事,你自己看着办吧,咱们九道梁这么多天东躲西/藏,又折损了那么多人,都要去安顿安顿。” “你们几个,到云雾峡谷下面,找找那个冒牌货的尸体,剩下的人,都先回去吧。” 小七招呼众人,带着我重新回到了苦娘藏身的那个山洞。 这一路上,我都有点神情恍惚,总感觉心里空荡荡的。 我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小七说的没错,只是死了一个冒牌货而已,可我却这样失魂落魄。 到了山洞这里,小七把事情经过跟苦娘说了。 “苦娘,你好好休息,我带人跟童少爷一块到他家祖坟那里,看看虎爷的遗体。”小七喊过来几个人,对苦娘说道:“这也是万天王的意思,苦娘,凡事谨慎一些为好。” “童家小爷,你不要多疑,事情既然了结了,把什么都弄清楚,也不是坏事。” “苦娘,我知道,你好好休养身子。” 小七带着几个人,跟我一块儿去祖坟。九道梁对这里的地势无比的熟悉,专门赶了一辆破破烂烂的大车,在荒山野岭之间隐秘穿行。 最后,我们顺利的到了祖坟,这时候正是半下午,我们几个人就躲在大车里,在附近隐藏。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才悄悄的溜到祖坟里。 “我害怕埋在祖坟的坟头里不妥当,前几天专门把坟挪了挪。”我给他们指了指祖坟边缘的一块空地,当时我就把我爹的遗体转移到了这儿。 几个人同时动手,在土里挖,我爹的遗体埋的不深,没过多久便挖了出来。 “你们应该都知道我爹是什么样子,自己看看吧。” 埋在土里的父亲,如今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这几个人肯定见过我爹,一看到尸体,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 “先前,咱们是真的误会虎爷了。” “是误会虎爷了,我那时候也觉得诧异,虎爷平时对咱们九道梁多有关照,怎么好端端的就翻脸了。” “要怪,只能怪那个冒牌货!” “这次咱们是冒犯虎爷了,虎爷入土为安,赶紧重新请回到祖坟里吧。” 几个人都准备动手,把我爹的遗体重新埋回去,这时候,小七就抬手止住了他们。 小七蹲在遗体旁边,仔细的看了看,突然转过身望向我,说道:“童少爷,你是在这儿唱双簧吗?”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看看吧!” 第132章 见血不见人 听小七的语气,似乎是对我爹的遗体产生了怀疑。 我觉得,小七好像有些针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从一开始就没给我好脸色。 “这是我爹的遗体,当时我亲手安葬下来的,有什么不对?” “你亲手安葬的,就一定妥当吗?”小七冷笑了一声,说道:“看好了。” 小七从身上取出一把小刀,刀锋薄如纸,锋利异常。他另只手扒开遗体额头上的头发,用小刀贴着头皮轻轻一挑。 “你要干什么?” 小七不搭理我,手腕一用力,顿时,刀尖就挑起来一层薄薄的膜。 这层薄薄的膜,被小七慢慢揭了下来。看到这里,我惊诧莫名,遗体的脸庞上,有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 当这张面具被揭掉一半的时候,我已经发现,这遗体,竟然真的不是我爹! 遗体是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人,身段跟我爹一般无二,但脸庞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就是这张薄如蝉翼的精巧面具,让他和我爹一模一样,甚至连我都没有分辨出来。 “这!这怎么可能!”我心头的震惊无法形容,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我吃惊了,旁边那几个人也吃惊了,小七手中的刀子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眼神一瞬间就凝滞起来。 “这人是谁!我不认识他!”我看着已经有点解释不清楚了,急忙对周围的人说道:“当时把我爹下葬的时候,我真的没有察觉出来!我不骗你们……” “这次的麻烦,可能真的大了!”小七咬了咬牙,当他转头望向我的时候,我发现小七的眼睛里,已经氤氲着一团泪光:“这不是你爹,是我爹!” “是!是你爹?”我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真的不敢相信事情会急转直下。 小七的父亲肯定也是九道梁的人,我爹当时去定东陵的时候,九道梁也派了不少人跟随。苦娘带着的人,基本都死在了定东陵,小七父亲带的人,有死有伤。 但小七的父亲一直都没有回来,他在九道梁的身份地位也比较高,仅次于万天王,所以,九道梁的人没有放弃,始终在打探他的消息。 苦寻无果,却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以这种方式找到了小七的父亲。 “童山遥!你撒谎!”有人一下子急眼了,直接揪着我的衣领,把我给揪了起来:“你跟童虎联手算计我们九道梁吗!” 这几个人义愤填膺,恨不得当场就把我给碎尸万段。倒是小七,此时却好像冷静了下来。 “先停手吧,你们还看不出来?他就是个二世祖,自己没一点心机城府的。”小七叫人把那具遗体背起来,说道:“回去,一切让万天王发落吧。” 此时的我,百口莫辩,心中的疑云又一次浓重起来。如果这具遗体不是我爹,那蒙面人,难道才是真的童虎? 可蒙面人已经被九道梁的人联手打落到了云雾峡,难以幸免,我的心仿佛沉到了脚底板,乱成了一团麻。 回去的路上,气氛极为沉闷,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等重新回到九道梁暂时藏身的山洞那边,小七跟万天王和苦娘说了遗体的事情。 没人能想到,祖坟里埋葬的,会是小七的父亲,万天王和苦娘对视了一眼,又同时望向了我。 “我不知道……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脑子是乱的,一时间也无法开口辩解。 “这孩子,没有那么深的心眼,他不知情。”苦娘说道:“不要难为他了。” “苦娘说的对,冤有头债有主,一人做事一人当,跟童家少爷无关。”万天王也接口说道:“九道梁有九道梁的规矩,都不要故意针对童少爷。” 我满口苦涩,尽管苦娘和万天王都说不为难我,可他们话里的意思,似乎是确定了那个蒙面人,就是我爹。 这时候,两个人匆匆忙忙的赶回来报信,他们在云雾峡的峡谷深处寻找了很久,东西各寻找出去了二三十里,都没有找到蒙面人的尸体。 此时此刻,蒙面人的身份似乎是完全确定了,万天王唰的站起身,说道:“找!接着找!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即便不死,也逃不远!” 一帮人立刻又朝云雾峡赶去,我也不由自主的跟了出去。 “你跟着做什么!想救童虎!?” 有人横眉竖眼的阻拦我,万天王头也不回的说道:“不要拦他,这个孩子厚道,他想去看,就去看看吧。” 一帮人飞快的赶到了云雾峡,这时候,太阳已经西沉,贴着云雾峡的边缘走了能有好几里,才找到了一条陡峭到极点的小路,小路通往云雾峡谷的谷底,我们慢慢顺着小路,一直到了三四十丈之后的最底部。 万天王带人在谷底绕路,走到那条铁索的下方。 蒙面人就是从这个位置掉落下来的,我没有看到他的尸体,但是,在几块石头之间,却有一串微微发黑的血迹。 这串血迹,让我心头一动,急忙从悲痛不安的情绪中挣脱出来,这里没有尸体,只有一滩血迹,说明了什么? 我不由自主的抬头朝上面看看,那么高的地方掉落下来,不可能有奇迹。 但蒙面人的尸体呢? 我打起精神,全神贯注的观察着,这滩血迹,在慢慢的朝不远处延伸。 血迹开始的时候是一片一片的,跟了一段,就变成星星点点的痕迹。 峡谷的底部有一条小河,蜿蜒流淌。地面上的血迹似乎是朝着小河的方向而去,一帮人跟随着血迹,走到小河附近的时候,血迹渐渐的消失了。 血迹一消失,等于线索中断。不过,我心里却萌生出了一点希望,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蒙面人的尸体,我判断着,他从上面掉落下来,或许真的没死,只是受伤了,拖着重伤的身体,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但九道梁的人在这里寻找了那么久,蒙面人要是重伤逃走,九道梁的人没有理由找不到他。 第133章 一只猴子 我很怀疑,蒙面人是朝着那条小河去了,身受重伤,行动不便,还会留下明显的痕迹,如果顺水漂流,会省去很多力气,而且还不留线索。 可九道梁的人都是老/江湖,不可能遗漏这条重要的逃生道路。 “大伙分开找。”万天王摸了摸油光发亮的脑袋,说道:“我带人朝东边,小七,你带人去西边,若有情况,放震天雷联络。” “明白。” 人一下子散开了,我其实想跟着万天王走,他看起来至少和善一点,对我没那么大的敌意。但脚步一动,小七直接把我拉到了跟前。 “你跟着我走,告诉你,不要耍什么花样。” 我无奈的跟着小七这几个人,朝云雾峡的西边一路搜索而去。 小七他们是顺着河边走的,天寒地冻,河面结着一层冰,冰面没有破损,也看不出是否有人从这里下水。 “我不相信,童虎真能插翅膀逃走!”小七紧皱眉头,一边走,一边对身后的人说道:“大家都仔细些。” “先朝前走吧,这里的河面结的冰都是完好的,童虎应该没有从这儿下来。” 几个人都全神戒备,沿着河岸慢慢的寻找。 他们寻找的速度很慢,我不由的有点心急。其实,我非常矛盾,我想找到蒙面人,确定一下他的生死,可现在一旦找到蒙面人,他就不可能摆脱九道梁的追击。 “你们走的太慢了,我自己先到前面去找找。” “你还是省省心吧。”小七立刻否定了我的提议:“云雾峡现在也不安稳,你是众矢之的,单qiang匹马的,难保周全。” “我不是那么没用,当初,我也是一个人赶了很远的路才回来的。” “那是你运气好,好运气可不是一直都在的。找你和你爹的人那么多,随便来两个,就不是你能招架的。你要是逞一时之快,死鸭子嘴硬,一意孤行,出了事,没人能救你!” 我不想跟小七有什么摩擦,可是,他说话说的不好听,让我有点忍不住了。 “你的意思,我想活命,只有靠你们九道梁?” “除了九道梁,现在还有谁会保你,谁敢保你?都说你爹本事大,现如今落的什么下场?你觉得你比童虎的本事还大?”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觉得眼角突然酸酸的。 树倒猢狲散,这天底下,还有谁会保我,谁敢保我? 小七带着人,一口气走了十多里。夜幕降临,圆月高悬,这条小河的冰面,始终是完整的,看不到破损的地方,直到十四五里之后,这帮人才发现前面不远处,冰面有一个大概脸盆那么大的缺口。 这是眼下唯一的发现,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看不出冰面是什么时候破损的,山里的河流,水非常清澈,一眼就能望到底。只是现在天色暗了,看着有些模糊。 河水静静流淌,岸边也没有什么脚印和血迹,看了一会儿,小七就带人继续朝西边走。 这一次,走了能有四五里路,我们陡然发现,河流的冰面下,有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正在顺着河水缓缓的漂动。 那团影子不算大,隔着一层冰,我也看的不太清楚。 不过,那团影子不是蒙面人,体型对不上。 小七脚步很快,蹭蹭的顺着岸边朝前跑了十多丈远,捡起一块石头,直接把冰面给砸破了。 冰面一破,露出了慢慢流动的清澈的河水,很快,那团黑乎乎的影子,就顺水漂到了这儿。 借助着不太明亮的光线,我看见水下是一团绒绒的东西,像是头发,又像是很细很细的毛。 这团毛茸茸的东西漂到这里的时候,突然从水中蹿了上来。小七带着的几个人,身手都很敏捷,左右围拢上去,两根棍子同时压了下来,把那团毛茸茸的影子死死压在了河边。 一直到此时,我才认出来,这团在水里缓缓漂出来的影子,是一只猴子。 我们这儿附近多山,山里有不少猴子,我以前在家里住的时候,我爹给我抓过一只。山猴子个头儿都不大,但是会游泳会爬树,养熟了之后好玩的紧。 这只猴子看起来,就是山里的猴子,个头儿很平常。 天寒地冻,河水凉的彻骨,这只猴子上岸之后,身子和打摆子一般的发抖,看着很可怜。 一看到是只猴子,其他几个人就同时望向了小七。 “小七,就是只猴子。” 小七没说话,只是看着那只瑟瑟发抖的小猴儿。小七这孩子,人小鬼大,心思很缜密,他肯定是在怀疑,在这种天气,水里怎么会突然出来一只猴子。 “拴起来,别让它跑了,咱们再找找。” 两个人把这只猴子用绳子拴住脖子,猴子都生活在山里,平时自由惯了,被绳索束缚,叽叽喳喳的乱叫。 “现在天气冷,山里没吃的,猴子也得出山找食物。小七,带这么个家伙跑来跑去的,有点不方便。” “先带着吧,万一有什么线索呢?” 几个人带着这只小猴子,继续顺着河岸寻找。河面的冰层,一直都完好无损,又走了差不多十来里,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如果能找到蒙面人,这时候早该找到了,如果找不到,那就肯定不可能再找到。 就在这时候,从云雾峡的东边,传来了一声闷雷般的轰鸣,这阵巨响顺着峡谷传出去很远。 这是九道梁的震天雷,其实就是大炮仗,平时用来联络的。震天雷响几声,响声间隔多久,这都有讲究,只有九道梁内部的人才能听得懂。 “震天雷就响了一声,是万天王招呼咱们回去。”小七性格执拗古怪,不过对万天王和苦娘,都非常的尊重,一听到震天雷的响声,就带着人转头朝回走。 白走了这么远的路,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是更紧张了些,还是更轻松了些。等到两伙人相遇之后,彼此通报了一下情况,万天王那边也没有找到蒙面人的踪迹。 这个蒙面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掉落下来,竟然和人间蒸发了似的,踪影全无。 第134章 油纸团 万天王和小七碰面之后简短一说,就带着人匆匆返回,把消息告诉苦娘。我跟着他们,心里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回到山洞之后,苦娘听了小七的讲述,自己琢磨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这可能都是定数吧。既然找不到,那就别找了。” “苦娘,找不到他的话,以后可能……可能还会追杀咱们九道梁的人。” “这么多年,你们都不累吗?反正,我是累了。我记得,当年我爷爷在世的时候,已经跟着童家的太爷做事了,前后三四代人,从来没有消停过,这碗江湖饭,我再也吃不下去。” 苦娘的话,仿佛引起了周围那些人的共鸣。九道梁跟随童家这么久,到了现在,却弄成这样的局面。 对他们来说,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惹不起,咱们总躲得起,天下之大,总能找到个容身之处的。”苦娘转头问我:“童家小爷,你自己有什么打算吗?” “我也不知道。”我心里的苦闷和疑惑溢于言表,祖坟里埋的不是我爹,那我爹,难道真是蒙面人? 但蒙面人要是我爹的话,怎么会对我产生那么浓重的杀机?想想当时和蒙面人在望月山遭遇的情景,直到现在我还是脊背发凉,如果不是白发老头儿临时杀到,很难预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到什么地方去。 “童家小爷,不是我心眼小,出了这样的事,咱们九道梁,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苦娘,我知道。”我明白苦娘的意思,现在九道梁的人都认为蒙面人是我爹,我要是留在九道梁,确实很不妥当。 我收拾了一下东西,就打算离开这里,但小七不肯,九道梁马上就要转移,他害怕现在让我走了,我会把消息传出去。 我苦笑了一声,小七对我敌意很重,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在山洞呆了大概有两个时辰,又来了一些人,万天王跟他们交代了,立刻离开这儿。一大帮子人拖家带口,趁夜赶路,小七带着两个人,亲自守着我,从天黑到天亮,又从天亮到天黑,足足守了一天,他觉得队伍已经走远,这才允许我离开。 “以后跟任何人,都别提起我们九道梁。”小七临走之前郑重其事的告诫我:“若童虎真的没死,有一天你见到他,就告诉他,九道梁不是好欺负的。” 我感觉晕头转向,很讨厌小七这个态度,可是又驳斥不了他。 我实在是想不通,蒙面人为什么要把九道梁赶尽杀绝,即便杀人灭口,也不可能一下子堵住那么多人的嘴。 小七带着人走了,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愣愣的发了半天呆,这才迈动脚步,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心里明白,既然在云雾峡找不到蒙面人,那就不可能再找到他。我真的没地方可去了,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老马。老马带着小狐狸,在朝天观休养,我只能先去找他。 这附近还是不安全,我不敢走大路,就一直沿着小路缓缓的前行。走出去能有二十多里,我正打算找个地方休息休息,突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 我很警觉,一听见这阵响动,立刻回过头看了看。 身后是一片已经枯黄的野草,被积雪覆盖了一半儿,枯草里显然有什么东西,正在轻轻的动。 我急忙从身上抽出了刀子,全神贯注的注视着那边,枯草来回晃动了一会儿,猛然间,从草里探出一颗小小的脑袋。 那是一只猴子,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只猴子,是小七带着我在云雾峡寻找蒙面人的时候抓到的那只。 这就是只很普通的野猴子,没什么蹊跷之处,所以,小七赶回山洞之后,查验了一番,就把猴子给放了。 可是我没想到,这只猴子竟然鬼鬼祟祟的跟踪我了这么远。 这一瞬间,我就感觉,猴子或许没那么简单。 猴子贼眉鼠眼的在草丛里察言观色,看见我手里拿着刀,它还冲着我呲牙。我把刀子收了起来,猴子才从草里走出,慢慢的靠近。 我总是觉得,这只猴子有点神叨叨的,它走到距离我还有一丈远近的地方,就停下脚步,蹲在地上,抓耳挠腮,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显然是在观察周围有没有什么异样的响动。 这种山里的野物,一般都怕人,即便是最灵敏的猴子,也不会冒然离人这么近。可这只猴子好像不怕我,在一丈之外墨迹了半天,突然张开了嘴。 我不知道它要干什么,紧跟着,猴子伸出爪子,塞到自己嘴里,顺着嗓子眼朝下抠。这么一抠,肯定会吐,猴子弯着腰,哇哇的呕吐了一阵子。 这么长时间了,这只猴子也没吃过东西,也就吐不出什么,吐出一滩黄不拉几的水,翻了翻白眼,冲我吱吱叫了两声,然后转身重新走回了那片枯草里。 我看的很清楚,猴子钻入枯草,就借着枯草的掩护,一溜烟似的朝远处跑了,而且跑的很彻底,连头都没有回。 这只猴子在干什么?费那么大力气一路跟着我,就为了到这儿呕吐一场? 自然而然的,我就朝猴子刚才停留的地方看了看。 一眼看过去,我隐约看到了红枣那么大的一团东西,似乎是一个油纸团。 这个油纸团包裹的严严实实,用积雪把它擦干净之后,轻轻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团裹起来的布条。 布条显然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当我看见布条的那一瞬间,立刻明白了,布条上肯定有字。 那只猴子本来在云雾峡逗留,多半是等我,但小七他们也在,猴子就没有把布条给吐出来,直到我跟小七他们完全分离之后,猴子才悄悄的跟上我。 布条就藏在猴子的肚子里,难怪连小七都没察觉到异样。 第135章 白衣九妹 布条上面,果然有字迹。 字迹是用树枝蘸着血写上去的,有一点模糊,不过大概还能看的清楚。 字迹模糊,但其实写的一板一眼,非常工整,一共八个字。 别再找我,去改命格! 这八个字呈现在眼前的时候,我心里的感受,又一次翻江倒海,无法自持。 我辨别的清楚,这是我爹的笔迹,肯定是他的笔迹! 云雾峡是蒙面人失足掉落之处,那只猴子又是在云雾峡找到的,现在就算用脚后跟想想,也能明白,布条必然为蒙面人所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翻来覆去看,就这么八个字,字面意思很明显,是让我停止寻找蒙面人,先去逆改自己的命格。 霸王卸甲这个命格,是够倒霉的,我也巴不得把命格给改掉。可是,逆改命格,那需要本事通神的人才能做得到,我根本不知道去哪儿找这样的人。 这附近是乡野之地,必须得到大一点的地方去,才有可能找到能人。 我把布条点火给烧成了灰,现在还是得先去朝天观寻找老马,然后跟老马商量一下。 趁着天黑,我立刻动身,一口气走出去五六里地,几支移动的火把,就映入了眼帘。 那是几个骑在马上的人,从他们手持火把还有骑行呼号的声音,我就看得出,那是几个土匪。 跑在最前面的,是个穿着一身白衣的人。这倒是有点稀奇,做过土匪的人都知道“藏标”,意思就是隐匿身形,雪天穿白衣,夜行穿黑衣。可这人倒好,大半夜的穿一身白衣裳,生怕别人看不见他似的。 这个时候,我也不想招惹什么麻烦,可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眼神似乎出奇的好,这么昏沉的夜色里,他竟然看见了我,带着几个人,骑马呼啸而来。 我靠两条腿赶路,肯定跑不过这几个骑马的,片刻功夫,几匹马已经迎面到了不远处。 穿白衣服的那人勒住马缰,看了我一眼。直到此刻,我才发现,这是个很年轻的姑娘,黑乌乌的头发扎了条辫子,俏生生的一张脸,眼睛又大又水灵。 “黄的白的归我,叶子和根归你,痛快点,还有命走出去!” 白衣少女身边,是几个壮硕的汉子,其中一个是大嗓门,瓮声瓮气的跟我喊了两句黑话,意思就是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还能留我一条命。 “姨娘见了舅,一条根上下来的。”我回了一句黑话,告诉他们,我也是本地人。 这附近土匪的老规矩,是兔子不吃窝边草,打家劫舍,至少要到几十里之外,因为土匪平时需要粮食,还需要有人做外应,所以不会得罪匪窝附近的老百姓。除非是那种穷疯了的土匪,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远近通吃。 几个汉子听我说了两句黑话,也不敢自作主张,一起望向了那个白衣少女。 白衣少女好像对我挺有兴趣,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我一个劲儿的看,看我的都有点脸红了。 “我认得你!”白衣少女看了好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你是童虎的儿子!” “你认错人了。”我心里一惊,下意识的立刻摇头,说道:“什么童虎童豹的。” “别装了。”白衣少女歪着头笑了笑:“我是马北山的九妹,我爹跟你爹,有些交情,你爹四十生辰的时候,我爹带我去过你家,我见过你,自然不会认错,难不成,你全都忘了?” 我听到对方的话,隐隐约约,似乎还真有点印象。我爹平时很低调,无论是我过生日,还是他过生日,都是父子俩一起吃顿饭就算完了。 但我爹四十岁生日那年,不知道怎么来了兴致,请了一些人来小聚一番,请的都是些靠得住的朋友,我那时候跟江湖上的人没有任何来往,也没在意去的人是谁。 “童虎的儿子!?”周围的几个汉子,全都双眼放光,看着我,就好像看见一大块肥的流油的大肥肉:“有人开价二十条小黄鱼,找童虎的儿子,九妹,咱们这次没有白下山,一下山就兜住这么一条大货!” 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一下把我给围住了,九妹眨着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歪头看了看我。 “我不仅知道你是童虎的儿子,还知道你叫童山遥。童山遥,跟我回马北山吧。” “我还有事,不能奉陪。” 人家都说了,拿我能换二十根金条,我肯定要逃命自保,几个人骑马围着我,我选了个空挡,大步向前,想硬冲出去。 “被咱们遇到了,你还想跑?” 这几个汉子,身手不凡,经验极其丰富,马匹来回一动,已经把缺口给补上了,我被堵的严严实实,寸步难行。 被他们换出去,肯定是死路一条,横竖都是死,那就必须要拼命。我看着逃不出去,就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童山遥,你打不过他们,何必这样。跟我回马北山不好吗?” “不去!” “九妹,别跟他废话了,直接拿了,干净利索。” 几个汉子显然急了,纷纷下马。 “只拿住他就好,别伤了他。” 一场恶斗在所难免,我憋足了力气,跟对方打了起来。 对方人多势众,我苦苦支撑了很久,被人一下架住了一条胳膊。 随即,一根绳索抛了过来,把我捆的结结实实。 我又急又气,心想自己的运气怎么这么差劲,消停没几天,出狼窝又入虎穴。现在被这帮人给抓住,多半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身子被绑的粽子一样,双手双脚都使不上力,九妹拍了拍手,说道:“把他放在我这里,咱们回山。” 我被放在了九妹的马背上,几个汉子也跟着翻身上马,一行人在月色下的山路间纵马驰骋,朝着马北山的方向跑去。 “你先等等!”我挣扎着对九妹说道:“我这条命,值多少钱,以后我补给你,二十根金条是不是?我给你三十根,你把我放了。” “哇!三十根金条,好诱/人啊。”九妹的大眼睛一弯,压低了声音,说道:“可惜,我不喜欢钱,童山遥,你生的俊朗,我喜欢你,跟我回马北山,好吗?” 第136章 马北山 九妹这几句话说出来,她的脸没红,我的脸却唰的红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我也从来没见过这么直接的女人。 我的脑子又乱了,就算九妹以前见过我,可就见了那么一两面,何谈喜欢? 她有什么目的?难道,又是看出了我的嫁衣命格?甚或是想从我嘴里套问出关于我爹的事情? 几匹马跑了很久,到了马北山。我以前听人说过,马北山只是个小山头,三四十号人,平时做事很守规矩,很少搅扰普通老百姓,所以口碑一向不错。 到了马北山,山上的人都迎了过来。马北山的头子,就是九妹的父亲,叫陆北方。 马北山的人知道九妹他们把我给抓来了,都是一阵欢呼,不出意外的话,把我换出去,一笔横财就能到手。 众人都在交头接耳,商量着这次发了财该怎么享受享受。倒是陆北方,一言不发,直接叫九妹把我先带到屋子里。 “你这个丫头!每天都出去惹祸!”陆北方一进屋,脸色就变的很难看:“我跟虎爷,好歹算是有交情的,现在虎爷落难了,你把他儿子抓回来,就为了那二十根金条!?我这张脸朝哪儿搁!以后万一再见了虎爷,我怎么交代!” “谁说我是为了二十根金条?”九妹可能平时也被骄纵惯了,在父亲面前说话毫无忌讳:“我以前见过他啊,我喜欢他,他现在落难了,我正好把他接回来,这有什么错?我可不稀罕二十根金条。” “一个姑娘家!胡说什么!”陆北方听见九妹说话一点都不遮拦,脸上挂不住,赶紧上来,把我身上的绳索解开。 我觉得,这个陆北方,还是讲道义的,最起码记得跟我爹有交情,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落井下石。 “山遥,这真是对不住了。”陆北方给我松了绑,好言好语的说道:“虎爷的事情,我知道,可我们马北山,就是个小山头,实在也帮不上什么忙。我这个丫头,从小缺少管教,把你抓回来,你心里别介意。” 我其实并不介意,落在陆北方手里,人家讲道义,我总还能脱身,比落在别人手里强得多。 我不想在这里久留,陆北方其实也不愿我留下,我现在就是块烫手的热山芋,在谁手里谁麻烦。我知道对方的心思,顺便也给他个台阶下,说自己有事,得尽快离开。 “山遥,不急,这些日子风声太紧,你在这儿留两天,我派人下山,打听打听消息,要走,也得安稳一些再走。” 陆北方说话算数,立刻喊了几个人过来,叫他们即刻下山。 这么一来,我心里就踏实了,陆北方给我安排了个住处,等到打探消息的人回来,我就可以动身离开。 马北山是小山头,条件不怎么好,不过总有张床能睡。折腾了一夜,我也累了,脱/衣躺下,准备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 我这边刚刚躺下,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推门的是九妹,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进屋就直接坐到了床边。 “童山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你进屋怎么不说一声?”我赶紧裹紧了被子,说道:“这都什么跟什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你就是不喜欢!”九妹瞪了瞪眼睛,说道:“你要是喜欢我,怎么还会走?” “我这是有事,不能不走,再说了,你我才见了几面?” “你不喜欢我,我也不恼你。”九妹歪着头想了想,突然又笑了:“我又聪明,又漂亮,即便你现在不喜欢,将来也会喜欢我的。” 我也着实想不到,这个九妹直白到了这种程度,一时间哑口无言,根本不知道怎么答话。 “看你的样子,好像不信我的话。”九妹站起身,一边朝门外走,一边扭头冲我挤了挤眼睛:“那咱们就走着瞧,以后你要是喜欢上了我,可要告诉我哦。” “你走吧,我要睡觉。” “还有,你那点本事啊,行走在外,迟早被人抓到,还是得我来保护你。” “用不着,你赶紧走。” “我说的都是真话,怎么老是不相信呢?”九妹撇撇嘴,跨门而出。 我在马北山住了一晚,第二天,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最近的风声紧,东来西往的江湖人很多,打探消息的人得给我摸出一条较为安全的路。 陆北方让人给我准备了行装,干粮饮水换洗衣服带的很齐全,他告诉我,最晚到明天早晨,派出去的人肯定会回来,到那时候,我就能沿着一条比较安全的路离开。 一天的时间,匆匆而过,到了晚上,想着明天要启程动身,我早早的就睡了。 睡着睡着,我像是有所感应,突然从梦中苏醒了过来。 等我醒来的第一时间,就看见窗子外面,有一个人。 我的睡意一瞬间就无影无踪,难道陆北方也是嘴上一套背地里一套? 我一骨碌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连鞋都没敢穿,蹑手蹑脚到了门边。 此时,站在窗外的那个人,慢慢的移动着,走到门外。透过门缝,我看见那是马北山的一个伙计,我在这儿住了两天,对山上的三四十个人,起码都认脸。 但是,这个伙计好像没睡醒一样,耷拉着眼皮子。他的头上顶着一只碗,碗里装着满满的一碗水。 我没有开门,门外的汉子站的笔直笔直的,好像害怕头顶那只碗里的水洒出来一样。 我也不知道对方察觉到我躲在门后,还是怎么,等我看到他之后,汉子瓮声瓮气的说道:“来吧,就差你一个了” 说完这句话,汉子小心翼翼的转过身,走下台阶,又朝远处走去。 等他走的远一点,我的视线不受遮挡,一下子看见屋子远处的那片平坦地上,整整齐齐站着三四十个人。 马北山的人,仿佛全都集中在了那边,深更半夜,一个个腰杆挺的笔直,每个人头上都顶着一个装满了水的碗。 第137章 花想容 马北山这么多人,全都在场,我看见陆北方和九妹站在最前面,那么多人头顶着一碗水一动不动,场面有点渗人。 我心里咯噔一声,马北山就是个小山头,平时也不得罪什么人,如今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多半是冲着我来的。 我算是想明白了,当时九妹把我从外面硬带回马北山的时候,肯定就被盯上了,只不过对方行事谨慎,悄悄跟到马北山,却没有轻举妄动,用了一两天时间,把里里外外的情况都摸透了,这才蓄势而发。 这么多人都遭了道,剩下我一个,孤掌难鸣。 我急忙回床边穿上鞋,顺手拿起了刀子,又顺着窗子看了两眼,直接打开了房门。 一股冷风迎面吹来,让我打了个冷战。 除了马北山的人,周围空荡荡的,我最害怕这种情景,明知道有敌人,却看不到敌人在何处。 敌人既然不肯露面,我也管不了那么多,疾奔了过去,绕过人群,先跑到陆北方和九妹身前。 陆北方和九妹都闭着眼睛,那模样就跟睡着了之后梦游一样。 “九妹!九妹!”我喊了她两声,她连眼都没睁开。 我一伸手,想先把她头顶的那只碗给拿下来,但是手还没碰到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就传来了一声银铃般的笑声。 “童山遥,你想救她,可你只要碰碰那只碗,就是害了她。” “什么人!出来!” 我猛然一回头,可是却看不到说话的人在什么地方,我只能听出来,那是个女人的声音。 “你看不到我,我却看得到你。”女人的声音如同妖魅,在周围的夜空中潮水一般的涌来:“你老老实实的,不至于吃亏。” 我有点不信邪,我觉得,九妹他们头顶上的碗看不出玄虚,对方既然不露面,我就只能先下手为强。 我不理会那妖魅般的女人,再次伸出手,想把九妹头顶的小碗给取下来。 唰!!! 陡然间,从半空中落下了一片五颜六色的花瓣。 隆冬季节,这片花瓣却散发着阵阵淡淡的花香,如同一阵花雨,缓缓飞舞飘落,让人眼花缭乱。 “花盼蝶,蝶恋花,大门开,寡妇来。” 当那道声音又一次传至耳边的时候,让我感觉说不出的熟悉,与此同时,心中一下子泛起了一股难言的酸楚。 我万万没想到,尾随九妹和我来到马北山的,竟然是花寡妇家的人。 花家的人怎么会跟到这儿来?花寡妇当初跟我在定东陵外围分散,至今情况不明,说实话,我非常惦记她。一看到眼前纷飞飘落的花雨,就能想起当时花寡妇从家里把我带走的情景。 轻飘飘的花瓣不断的掉落下来,这时候,站在九妹身旁的一个汉子,好像打摆子似的,突然抖了一下。 这么一抖,他头顶的小碗,微微的洒出来一点水。 小碗里装的好像是清水,就洒出来几滴,落在了那汉子的肩膀上。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没看出什么,就觉得那汉子的表情好像变的愁眉苦脸,紧跟着,我看到他的肩膀上,冒出了一缕黑烟。 黑烟越来越浓,不多久,轰的一下,黑烟就化作了一团蓝幽幽的火苗。 火苗在汉子的肩膀燃烧,就如同一盏跳跃的油灯。这团蓝幽幽的火苗虽然看着不旺盛,却很顽强,一直烧个不停。 汉子显然受不了了,身子一歪,头顶的小碗落在地上,哐当一声摔的粉碎。 他绕着人群发狂一般的奔跑,肩头那团火苗始终都不熄灭,越烧越旺。我嗅到了一股臭味,臭味里还夹杂着皮肉被烧焦的味道。 我也慌了,原本想把九妹头顶的小碗拿下来,可现在一动都不敢动,急忙收回了手。 那汉子跑了几圈,就在地上来回的打滚,翻滚哭嚎。他的半边肩膀被烧的焦黑,火苗则在不断的蔓延,从肩头蔓延到了脊背。 凄惨的叫声响在耳边,我赶紧脱下外衣,走上去帮着他扑打火苗。 就是这小小的火苗,怎么打都打不灭。 这一幕让人惨不忍睹,我跟花寡妇结伴那么久,知道花家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手段,令人防不胜防。 “快停手!”我到现在为止,都没看见说话的人,急忙大声喊道:“先救人!” “哟!没想到童家大少爷还是个大善人呢。” 这阵声音又漂荡过来的时候,一条人影,像是随着夜风,一起出现在了视线中。 我一直全神贯注的看着,对方一出现,立刻被我发现了。 那是个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的姑娘,这么冷的天儿,她就穿了一件单薄的绸缎外套,在夜风中衣袂飘飞。 这个姑娘的岁数比花寡妇小了那么一两岁,脸盘长相,跟花寡妇还有几分相似,大眼睛,瓜子脸。 眼前的情景虽然让人不安,不过,毕竟我跟花寡妇有交情,如今是花家的人来了,怎么着也能说上两句话。 “我知道你是花寡妇家的人!”我指着那个仍在挣扎哀嚎的汉子,对那姑娘说道:“先救人!” “花家一向只杀人,不救人,不过,看在童少爷的面子上,就破例一次吧。”这个姑娘盈盈一笑,衣袖一甩,轻飘飘的在那汉子身上扫了扫。 顿时,那一片怎么扑打都扑不灭的火苗,随即就熄灭了。 汉子身上的火苗熄灭,但还是被烧伤了,而且,这种烧伤跟普通的烧伤还不一样,皮肉看着呈暗红色。 “帮人帮到底,送人送上西,这是药膏,抹上去,烧伤慢慢就会好的。” 那姑娘丢给我一只小瓶子,我急忙接过来,给伤者敷上了一些药膏。药膏一涂上去,对方的痛楚就减轻了一点。 “我跟花寡妇之前就认识,你肯定也是花家的人,直接说清楚,何必要这样?” “女人都胆子小,情况不明,怎么敢冒然出来相认?”姑娘又笑了笑,说道:“花寡妇这称呼,当真是不好听,我有名字,我叫花想容。” 第138章 责无旁贷 这果然是花家的人,我微微松了口气,看着这个叫花想容的姑娘,长相跟花寡妇颇为相似,我就觉得,这可能是她本家的妹妹。 “姑娘,先把这些人放了,行不行?”我指着周围那些头顶着水碗的人,说道:“你肯定是暗中尾随马北山的人,才跟到了这儿,你也知道,我刚到马北山不久,跟这些人也没有太多的交往。” “先不忙,童少爷,我得问你几句话。”花想容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说道:“我姐姐去年找到了你,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她的消息。” “花寡妇……花寡妇是你姐姐吗?” “什么花寡妇花寡妇的,多难听,我叫花想容,我姐姐叫花想月。我们可都是没嫁过人的,连人都没嫁过,怎么就成寡妇了?” 这个花想容,跟花寡妇竟然还是亲姐妹。 去年定东陵的事情一出,花寡妇率先找到了我,然后一路朝着定东陵而去。中间波/波折折,最后导致失散。我中间打听过花寡妇的情况,却一直没个准信。 花寡妇是花家的首领,她一走这么久,花家群龙无首,乱糟糟的一团。 我心底萌生出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忠义堂的灰袍告诉过我,花寡妇当时在定东陵被羊老四的人围攻,最后重伤逃走。如果花寡妇能休养康复,她就算找不到我,也会回家。 可这么长时间,花寡妇一直没回家,只能说明,她的处境,相当不好。 花家的人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实在没有办法了,就由花想容暂时引领家族。 她们派了不少人,到定东陵那边去打听,估计中间也遭遇过忠义堂的人,探听到了些许线索。 线索不完整,花寡妇下落不明,花家的人跟着就想到了我。 那时候,江湖上的人到处在找我爹和我,等到了前些日子,又传出我爹的消息,花想容带着人来到这里,已经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把自己和花寡妇当时失散的经过告诉了花想容,这毕竟是她的姐姐,花想容听了之后,脸色就不太好。 “我姐姐,是为了救你,才身陷不测的?” “是。”我没有否认,事实就是那样,我心里很念花寡妇的好。 “童少爷,你是个男人,男人,敢作敢当,我姐姐因为你出了事,你不能不管啊。” “我管!”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姐姐怎么会一直不回家?”花想容琢磨了一会儿,说道:“她要是能回家,肯定回了,既然回不了,就说明她无法远行,童少爷,照我想,我姐姐,应该还在遵化附近吧?” 花想容说的有道理,花寡妇那人,本事大,而且心眼够用,她一直不回家,确实说明不能远行,至今还滞留在定东陵周边。 我只敢想到这儿,不敢再朝深处想了。 “我现在要找我姐姐,童少爷,你要是敢作敢当,就跟我一起去吧,我对定东陵那边不熟,你当个引路的。” “好。”我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这件事,责无旁贷。 原本的计划被打乱了,但我不在乎,老马就在朝天观休养,什么时候找他都可以。如今花家的人出面了,找到花寡妇的机会就更大了些。 “姑娘,现在话都说清楚了,马北山的这些人,都放了吧。” “我看你这么心急,急的是这个九妹吧?”花想容在九妹面前转来转去看了看,回头一笑,说道:“九妹长的的确是俊俏,可是,我和我姐姐,也不比她差吧?” “没那个意思,赶紧……赶紧放人吧。” 花想容没再为难我,一番捣鼓,马北山的人渐渐恢复了神智。 九妹一苏醒过来,对花想容就充满了敌意,连同周围那一群汉子,也都摩拳擦掌,想要动手。 花想容单qiang匹马,可是却丝毫都不畏惧,淡淡的看了众人一眼。 “要是嫌在这儿站的时间不够,那就再多站几天。” 我急忙拦住了九妹他们,简短说了说。九妹一听我要走,脸就拉下来了。 “我好心把你带回马北山,你跟外人欺负我们,还转脸就要走,我们马北山,就这么不值钱吗?” “九妹,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不是那样的人,这次急着要走,真的是有事。” 九妹的气性很大,说了几句,扭头跑了。 花想容急于寻找她姐姐,立刻就要下山,陆北方巴不得赶紧把这尊瘟神给送走,叫人把原本给我准备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我和花想容从马北山离开,在山脚附近的一片洼地,她轻轻打了个呼哨,随即,一辆隐藏起来的马车就缓缓的顺着小路从洼地里跑了出来。 “就你一个人?”我看了看,马车上只有一个车夫,周围空荡荡的,再没有别的帮手了。 我当时跟花寡妇就是吃了人少的亏,如果她多带些人,或许也不会那么被动。 “只有我一个,还不够吗?上车吧。” “人少了,不好办事,定东陵那边,情况有点复杂,而且还是孙大帅的地盘。” “童少爷,你是豪门的大少爷,从小娇生惯养,没有经历过风雨,你要是在我们花家长大,你就会知道,凡事靠别人,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我是害怕啊,我害怕带着自己家里的人出去办事,等事情办好了,她们就会在背后捅/我一刀。” 花想容的语气,有那么一点无奈和凄苦。我以前隐约听花寡妇提过几句,花家内部的争斗很激烈,即便都是一个家族的人,为了利益,也会相互攻讦。 我不怀疑花想容的话,花寡妇估计和她抱的是同一个心思,所以出门远行,也就带着一个车夫。 马车疾驰,不分昼夜的赶路,一天之后,已经跑出去很远。 第139章 二道口 马车在疾驰,花想容跟我东拉西扯了一些闲话,突然话锋一转,试探着问道:“童少爷,别人都说,虎爷从定东陵里带出了一件了不得的东西,这事情,是真的假的?”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跟花想容认识的时间太短,我不能把什么话都直截了当的说出来:“我跟我爹也失散很久了,一直没找到他。” “童少爷,防着我呢是不是?”花想容粲然一笑:“我只是问问而已,你是虎爷的亲儿子,虎爷会瞒别人,难道还会瞒你?” “我爹当时去了定东陵,我就没有再见过他,你姐姐带我来这边,折腾了那么久,都没见到我爹的面,这都是实话,没有瞒你的意思。” “是么?”花想容对我的话不置可否:“你是虎爷的儿子,什么都不知道,我却听人说,虎爷从定东陵带出来的,是半本逆命经。” 我心说花想容的消息,也是够灵通的,忠义堂的灰袍说过,我爹从定东陵带走了半本逆命经,所以孙大帅才掘地三尺也要把我爹给找到。 这种事情,我也只有自己暗地里苦笑而已。我爹从定东陵带出来的,就是个神秘的小女孩,至今还在青石山那边。 “童少爷,你真不知道,就算了,我没拿这个当回事,只是遇见了你,问问罢了。”花想容慵懒的扭了扭身子,说道:“你们童家,可不简单啊。江湖传言,另外半本逆命经,童家早就拿到了,如今拿到另外半本,拼成完整的一本逆命经,那可是能逆改龙脉,变天下运势的。” 我不敢接话,现在我已经看出来了,这个花想容,也是八面玲珑的主儿,心思很活泛,我只要一句话说不对,就可能被她看出破绽。 等岔开话题之后,花想容又开始说她姐姐,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味儿。她那个意思,似乎对我有点怀疑,觉得我知道花寡妇的下落,却不肯说实话。 对于这些事情,我也没办法辩解,只能全力去寻找花寡妇。 从这里到定东陵的路,我已经走过一遍,很熟悉,路上给车夫指着路,几天时间,距离遵化就只剩下三四十里了。 我想了很长时间,现在想要知道花寡妇的下落,只能顺着源头线索一点点的查。想要查找到这样的线索,就得先抓个忠义堂的人,仔细的逼问逼问。 只不过,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遵化是孙大帅的地盘,忠义堂在这边的势力很大,而且花寡妇当时被围攻的情况,也只有忠义堂里地位比较高的人才知道。 我把自己的想法跟花想容说了,她表示赞许,说道:“童少爷,咱们俩冒冒险,钓一次鱼吧。” “怎么钓?” “我自有安排。” 花想容让车夫在遵化附近先停下来,然后交代了几句。车夫下车走了,我也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我和花想容在马车里呆了大半天,到了黄昏时分,车夫才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 花想容把几个包袱打开,里面是簇新的衣服,还有狐皮帽子。 “童少爷,穿上试试,看看合身不合身。” “还是算了吧。”我急忙摆手推辞,车夫买回来的衣服鞋帽,都是上好的料子,精工裁剪,穿这么一身儿,进了遵化县城,肯定会被人盯上。我现在躲都躲不及,怎么敢这样招摇过市。 “没事,叫你穿,你就穿。” 花想容不由分说,连拉带扯,让我把衣服鞋帽全都换了一遍。衣服是好衣服,帽子是好帽子,穿在身上,雍容华贵,可我总是觉得这身装扮有点别扭。 “还有这个,戴上。”花想容又取出两枚翠玉扳指,和一只金灿灿的怀表。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了,她亲手给我乔装改扮。不得不说,花家的人精于此道,花想容一番捯饬,拿镜子让我看了看,我自己差点都认不出自己。 “孙大帅在东陵弄了不少好东西,东西太多了,没有谁能一口吃得下,一直到现在,那些盗挖的陪葬还没有卖完。”花想容扶着我的肩膀,看了几眼,说道:“各地古行的人,都跑到遵化来了,忠义堂也是看人下菜的,你穿上这身行头,就是个大老板,才能把忠义堂的人给钓出来。” “有道理……”我点了点头,可是转念想想,又觉得这种事情随便找个人就能干,花想容非让我去,实在是多此一举。 夜色降临,车夫赶着车驶入了遵化县城,花想容找了县城里最华贵的一间客栈,在这儿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大早,她就跟我一块儿出了门。 县城距离京津两地都不算特别远,北平是六朝古都,再往北边的沈阳,还有辽金时期的古城,人文悠久,倒腾古玩的人特别多。整个县城里,光是那种售卖古物的店铺,就有十几二十家,除此之外,还专门有一个露天的古坊,叫做二道口,里面到处是古玩摊子。 我这身打扮,再加上花容月貌的花想容,一出现在二道口,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我毕竟是有点心虚,进门就好像做贼似的,使劲的扒拉帽子,把头压的很低。 “挺直身子。”花想容小声说道:“又没偷又没抢,低着头干什么?” 花想容故意带着我在二道口转了大半圈,然后来到一个叫做文宝斋的店面跟前。这是二道口最大的一个古玩铺子,老板的背景很深,有人说,这个铺子里的货,一直是忠义堂暗中提供的。 我和花想容在铺子里转了转,这些古玩铺子的规矩就是尖儿货不上柜,摆到明面上的,只是些不要紧的货色,真正的好东西,得掌柜的点头,才能拿出来。 我们俩一进门,文宝斋就觉得来了大主顾,两个伙计小心的陪同伺候着,转了一圈,花想容皱皱眉头,说道:“这里没什么好货,咱们走吧。” “二位,留步,留步。”这时候,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满脸堆笑,从后面的小院跑出来,点头哈腰的说道:“二位都是行家,自然知道尖儿货不上柜的规矩,不是我吹,整个二道口,只有我们这里才有真正的硬货。二位,究竟是想要点什么货?” “地底下的。”花想容轻轻伸出一根青葱般的手指,朝下指了指:“有吗?” 第140章 一只手镯 花想容朝地下指了指,那意思就是要冥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整个二道口的人心知肚明,想要冥器,必然是要定东陵里的陪葬。 “鄙人是这文宝斋的掌柜,刚才在后头听二位言谈,二位一看就是做大买卖的。”八字胡先恭维了一番,望着我说道:“实话实说,地底下的东西,咱们有,不过,货不在店里,二位想要,我去联系。” “我们大老远的跑一趟,肯定是想要点好东西。” “那是那是。” 八字胡在察言观色,从我们的穿戴打扮,还有花想容的言谈举止里,八字胡看不出什么破绽。花想容很舍得下本钱,给我戴上的两只扳指,都是万里挑一的精品,八字胡有眼光,自然能瞧得出来,我们俩是有钱人。 “二位贵客,这样,我现在就去联系人,把货给拿出来,这一来一去,需要点时间,明天这个时候,二位若是有空,再到小店这边来,一定有现货,怎么样?” “这么大个二道口,连件现货都没有么?”花想容意兴阑珊,显得颇为扫兴。 “小心为妙啊,现在这边的风头也有点紧,小心驶得万年船不是么?”八字胡满脸赔笑,好话说了一大箩筐,花想容才装着勉强的样子,答应了下来。 八字胡点头哈腰的把我们给送出了文宝斋,鱼饵已经丢出去了,八字胡肯定是要去找忠义堂拿货,明天这个时候再来,多半应该可以见到忠义堂的人。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我也不想在这里久留,花想容气定神闲,又转了一会儿,就准备离开二道口。 就在打算出去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身后好像有人尾随。我回过头,就看见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有个四十岁上下的汉子,面庞青里发黑,跟大/烟鬼似的。 这汉子见我回头,赶紧就移开了目光,看着他闪烁不定的样子,我心里一沉,前段时间的遭遇让我有点草木皆兵。 “咱们让人给盯上了。”花想容不动声色的说道:“不过没事,你只管大胆走。” 我稍稍加快了脚步,我的脚步一快,那汉子也跟着加快,反正一直跟着我们。 “现在别理他,这里人多眼杂,等咱们出了大门再说。”花想容挽着我的胳膊,跟没事儿人一样:“出门之后,找机会把他按住。” 我和花想容走到二道口的大门边,正要迈步出去,身后那个大/烟鬼一样的汉子突然就喊了一声:“留步!” “你有事?” 那汉子一摇三晃的跑了过来,四下里看了看,冲我挤眉弄眼的。 “你这是啥意思?有事就说,没事我就走了。” “二位,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的,刚才在文宝斋,二位说要地底下的货,我都听见了。”汉子的手伸进自己腰里的一个小包袱,小声说道:“我这儿有尖儿货,二位,有意上眼瞧瞧么?” 我松了口气,这个大/烟鬼般的汉子,晃来晃去的,原来是兜售货物的。二道口不是没有这样的人,专挑外地人骗。再加上我们看着就是有钱人,大/烟鬼才盯上了我和花想容。 “没兴趣。”我摇了摇头,不想理会那么多,转身就走。 “哎哎哎!留步留步!”大/烟鬼一看我要走,赶紧又凑上来,绕到我面前,拍了拍自己的包袱,说道:“兄弟,我这真的是尖儿货,去年孙大帅开了定陵和裕陵,实话实说,我的东西,是定陵里出来的,你想想吧。” “人人拿着东西,都说是定陵里带出来的,谁知道真假?把你的货亮一亮。”花想容又转头对我说道:“当家的,他说有尖儿货,咱们就瞧瞧吧。” “来,这边来。”大/烟鬼急忙把我们带到不远处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取出自己的小包袱。 包袱一打开,里面乱七八糟的一堆小零碎。大/烟鬼郑重其事的拿出了几片碎裂的瓷片,说这是定东陵里出来的东西,只不过不小心打碎了。 我看了看,这几片碎片应该是前清的东西,青花瓷缠枝高足碗。东西是真东西,却是碎的,而且碎片还不完整。 这种青花瓷的碎片,在古玩行当里是个很尴尬的东西,是真货,但限于年代和出产地,又是破碎的,所以卖不上什么价。 我心想着,凭大/烟鬼这样的角色,手里也不可能有什么真正的好东西。 大/烟鬼急于把货出手,一通白话,说的云天雾地。说了半天,可能是看出来我和花想容没有问价的意思,急忙就推/荐其它的东西。 包袱里其它的东西就更不值一提了,不知道是从什么小坟包里挖出来的玩意儿。 就在这时候,我突然发现包袱最下面,有一只暗红色的手镯。 那只手镯应该是鸡血藤的,不值钱的物件,外面裹着一圈一圈很细的红铜丝,看着是很精致,但没有一点点价值。 然而,看到这只手镯的时候,我的眼皮子却突突的开始跳动,心也跟着抖了起来。 我隐约记得,这好像是花寡妇当时戴的手镯。我对女人身上这些小物件从来都不在意,现在去回想,又不敢完全确定。 我想给花想容使个眼色,等抬头望着她的时候,花想容已经轻轻的把那只手镯给捏了起来。 “这镯子,倒是挺漂亮啊。”花想容称赞道:“这是啥时候的东西?有什么说法吗?” “这镯子可是好东西。”大/烟鬼急忙介绍道:“反正也定东陵附近出来的东西。” 我明白,大/烟鬼说的云天雾地,其实也说的很含糊,这就证明,他根本不知道这只手镯的具体来历。 “这镯子,你打算要多少钱?” “我这包袱里的东西,不单卖,想要的话,直接包圆,价钱好商量。”大/烟鬼东张西望,说道:“这里还是有行人,二位要是有意的话,咱们换个没人的地方聊聊?” 第141章 东西的来历 我看着大/烟鬼想要换地方聊,就感觉不太踏实。 “为什么要换个地方聊?” “二位……说出来是怕你们笑话。”/大/烟鬼尴尬一笑:“我在二道口欠着人家的账,这还在二道口的大门外,要是叫谁看见我出了货,一帮债主就要追过来讨债了。二位,你们是信不过我?那这样,地方你们选,只要是僻静的地方就行。” “这正好到吃饭的时候,城里哪家馆子好?咱们边吃边聊?”花想容的表情依然很平静,把镯子放回到大/烟鬼的包袱里,说道:“买卖不成,人情在,好歹也要吃顿饭。” 一说吃饭喝酒,大/烟鬼乐了,忙不迭的引路。 我一直在暗中观察,大/烟鬼应该是急着把东西出手,暂时也看不出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可那只镯子,我始终不敢完全确定,到底是不是花寡妇当时随身携带的东西。想要问问花想容,又害怕大/烟鬼起疑心,所以暂时隐忍下来。 我们找了个饭馆,选了个幽静的包间,好酒好肉要了一桌子。这汉子跟多少年没吃过饱饭一样,甩开腮帮子,酒肉流水般的朝嘴里塞。 我想找机会套套他的话,有意灌他,汉子也来者不拒,一口一杯。谁知道,这家伙的酒量特别大,他喝一杯,我喝半杯,他还没醉,我的头已经开始晕乎。 “二位,酒足饭饱了。”大/烟鬼喝下最后一杯酒,抹了抹嘴,说道:“这包袱里的东西,二位要是包圆的话,给八十块大洋,我可没多要。” “八十块大洋,不是问题。”花想容随手一翻,从身上拿出一根小小的金条,放在桌上:“这根金条,值八十块大洋吧?” “值!”大/烟鬼看见金条,两眼放绿光,伸手就要拿。 “先等等,东西我们买下了,但是,东西的来历,你得说清楚啊。”花想容指着包袱里的那只手镯,说道:“这镯子是什么来历?” 大/烟鬼还是原来的那套说辞,就说东西是定东陵附近出的。 “我怎么闻着这镯子上,似乎沾着一点血腥气呢?”花想容淡淡一笑,说道:“镯子是什么来历,你恐怕没说实话吧?” “你们到底要不要?”大/烟鬼的神色里,陡然出现了一丝警觉,一下子收起包袱,站起身说道:“古行里的买卖就是这规矩,不问东西出处。现在你们就算想买,我也不卖了!” “稍安勿躁。”花想容把那根金条拿起来,在对方眼前晃了晃,说道:“金灿灿的金条,你难道都不要了?” 金条在眼前晃动,散发着一缕一缕温润的金光,大/烟鬼的眼神似乎开始发直,盯着金条,嘴角也开始流口水。 就这么晃了一会儿,我发现,大/烟鬼的眼神已经呆滞了,傻不愣登的,站在桌边一动不动。 “跟我们走吧,这镯子的来历,你可真得好好说说。” 花想容拿起那只包袱,起身离开包间,大/烟鬼一句话不说,直挺挺的跟在后面。 三个人离开饭馆,就朝我们落脚的客店走去,大/烟鬼可能暂时迷失心智了,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迷住了魂儿,一步不停的跟着我们。 “好好的问,问不出来,没办法,只能逼着他说了。”花想容捏住那只镯子,对我说道:“童少爷,这是我姐姐随身的镯子。” 这只看似不起眼的手镯,在花想容的家族里,却是有来历的东西。花家历代当家做主的人,都用这只手镯当信物。 “这真的是你姐姐的东西?”花想容这么一说,我心里的疑问就确定了,难怪看着手镯有点眼熟。 “情况可能有些不妙。”花想容微微皱着眉头,说道:“这手镯,我们花家的人不会丢弃,我姥姥传给我娘,我娘又传给我姐姐,现在手镯离身,我姐姐她……” “问问这个大/烟鬼!”我心里咯噔一声,当时听忠义堂的灰袍说起花寡妇被围攻的情景,灰袍就交代过,忠义堂的羊老四受了很重的伤,但花寡妇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如今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线索,必须得逼问清楚。 我们把大/烟鬼带回了客店,一进门,我就把他结结实实绑了起来。 没过多久,大/烟鬼回过神了,看到自己身上五花大绑,扭着身子叫道:“想要黑吃黑!?” “黑吃黑?你配吗?”花想容拿着一把剪刀,轻描淡写的说道:“我耐性不好,现在最后问你一次,那只手镯,是怎么来的?” “你有种就把我杀了!”大/烟鬼活脱脱就像一块滚刀肉,身子一扭,连人带椅子一起摔倒在地,扯开嗓子就要喊。 花想容的动作很快,抢上去一步,用一块抹布堵住大/烟鬼的嘴。 “杀人,我没那个胆子,杀人是要偿命的。”花想容另只手拿着剪刀,一下子把大/烟鬼左手的小拇指给剪了下来。 半截手指随着鲜血落到地上,大/烟鬼的嘴巴被堵着,疼的要死要活,却喊不出一句。 “你要真是个有骨气的汉子,那就一直硬挺着别说。我耐性虽然不好,却也不差这一时三刻,你只要不说,看看十根手指加上十根脚趾,够不够我剪的。” 大/烟鬼这时候死的心都有了,拼命的摇着头。 “我现在不堵你的嘴了,你要小心点。” 花想容慢慢拿开堵在大/烟鬼嘴巴上的抹布,大/烟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头上的冷汗冒出来一大片,却死咬着牙,不敢出声。 “想明白了么?这只手镯,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第142章 杀人越货 花想容跟她姐姐一样,出手狠,凭着这股狠劲儿,已经让大/烟鬼魂飞魄散。 “手镯……手镯是我……是我从一个死人手里弄来的……”大/烟鬼哆哆嗦嗦的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来历,看着像是有年头的老东西了……所以想卖点钱……” 这话一说出来,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也跟着一黑。 手镯从死人手里弄来的,那就意味着,花寡妇已经死了! “你说仔细,所有的经过全说出来,一个字也不要隐瞒。”花想容听到这汉子的话,脸色没变,只是让对方把经过如实讲述。 “我的手……先给我上药,要不然,流血都会流死……” 我上去胡乱给他裹了裹伤,汉子喘了口气,再也不敢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他也算是走江湖的,以前靠挖坟掘墓为生,说白了,就是个盗墓贼。当地人叫做土爬子,或者地老鼠。 这个地老鼠之前一直跟本家一个表亲搭伙盗墓,前几年,他们下坑的时候失手,表亲死在了墓里。地老鼠为此消极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又染上烟瘾,四处举债,在圈子里的名声彻底臭了。 去年,孙大帅开了东陵,消息没捂住,很多跑江湖的闻风赶来,只不过定东陵周围有守坑的,这些人不敢造次。 时间一长,地宫里的陪葬都被孙大帅的人给运走了,再也没什么油水,守坑的人才渐渐撤去。等孙大帅的人离开,在定东陵外围守了很久的人,才敢去碰碰运气。 地老鼠知道定东陵能找到陪葬的希望非常渺茫,所以也没有去凑热闹。等到了冬天,穷的揭不开锅,实在没有办法了,心想着反正就剩这么条烂命,不如到定陵那边碰碰运气,万一运气好,能混一点东西,就可以过上一段时间的舒服日子。 地老鼠在城里名声已经臭了,都知道他是个烟鬼,道儿上的同行没人愿意跟他搭伙,只能自己行动。 地老鼠预料的没错,定东陵附近,其实已经完全没什么油水可捞了,即便有些意外漏网的货,也轮不到他。转悠了两天,一无所获,这时候,地老鼠遇见了一个以前认识的人。 那个人住在定东陵东边五六十里之外的地方,表面上是个放羊的,其实什么勾当都做,以前跟地老鼠有过一面之缘,地老鼠当初还从放羊的手里买过一些东西。 在这儿遇见了放羊的,地老鼠就跟对方攀谈了起来。放羊的很少到遵化县城去,所以还不知道地老鼠已经染了烟瘾,俩人一见面,放羊的跟地老鼠吹嘘,说孙大帅当初刚刚开了定东陵的时候,自己跑过来捡漏,竟然真的捡到了点东西。 说来说去,他是想让地老鼠出钱,把这些东西买下来。 地老鼠跟着放羊的回了家,放羊的把东西拿出来给地老鼠看了看。那些东西,就是地老鼠包袱里的玩意儿。 地老鼠做过盗墓贼,看出来里面有几样东西,还能卖个小钱。但他不名一文,跟放羊的商量,先把东西赊走,放羊的肯定不同意。 可能真的是穷急了,而且放羊的住在一个非常荒僻的地方,周围一二十里都不见人烟,一时间,地老鼠恶向胆边生,直接就把放羊的给做掉了。 就因为这些东西来的不干净,所以地老鼠不敢在当地出手,只想找个外地人卖掉,一来二去,今天就遇见了我们。 听他这么一说,我微微松了口气,至少手镯不是直接从花寡妇身上弄来的。 然而,这依然是个很不好的信号,不管怎么说,花寡妇如果还有余力,就不会遗失这只手镯。 “说完了?” “说完了……句句都是实话……摊了人命的事,我都没敢撒谎……”地老鼠哭丧着脸,说道:“这事不能传出去,二位,求求你们了……” 花想容看了我一眼,她的意思很明白,手镯是从那个放羊的手里弄来的,也是唯一的线索,放羊的虽然已经死了,可总得去看看再说。 “那个放羊的,住在什么地方?” 地老鼠说的不太清楚,那边的地形比较复杂,我和花想容从没去过那里,根本就听不明白。 最后,花想容直接把地老鼠给拽了起来,说道:“想死还是想活?” “这话说的……肯定……肯定是想活……” “现在带我们去那个放羊的家里,把我们带到了,你就能活。” 花想容叫车夫把马车准备好,然后跟我一起,一左一右架着地老鼠,钻进了马车。马车立刻出了县城,按照地老鼠所说的路线,疾驰而去。 坐在马车里,我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地老鼠杀人越货,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前的事情了,那个放羊的死了一个多月,什么话都问不出来,我害怕这一趟跑过去,又会白忙活。 马车从半下午一直跑到深夜,拉车的马实在累的受不了,这时候,地老鼠说,前面有十几里的山路,马车过不去,必须得下来步行。 这十几里山路走过去,天色已经开始发亮,等翻过了一座小山,我就看到山脚下面,有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院子。 第143章 生死难料 月光下的小院,死气沉沉,毫无生气。地老鼠说过,那个放羊的孤身一人住在这儿,养了十来只羊做掩护,平时干些鸡鸣狗盗的买卖。 我看了好一会儿,放羊的一死,羊圈里的羊没人喂养,都已经跑光了。整个院子听不到一点声息。 “放羊的尸体呢?”花想容头也不回的地老鼠:“他的尸体在什么地方?” “就埋在……埋在羊圈旁边。”地老鼠咕咚咽了口唾沫,哭丧着脸说道:“我已经把你们带到地方了,现在能放我走了吧?” “什么事情都是你空口白牙说的,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走吧,带我们去看看。” 地老鼠没办法,只能在花想容的胁迫下,走到小院的外面。 我感觉地老鼠应该没说谎,放羊的死了一个多月,这小院已经很久没人打理。 等到了羊圈跟前,花想容让地老鼠拿了一把铁锹,在掩埋尸体的地方挖。地老鼠一万个不情愿,又不敢反抗,捏着鼻子挖了起来。 尸体被埋的不算很深,挖下去大概三尺多,就看到了一片衣角。这个月份,天寒地冻,尸体还没烂,但是脸上布满了阴沉沉的淤青,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那个放羊的。”地老鼠丢下铁锹,捂着自己的心口,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天地良心啊,把我放了吧……” “瞧你这芝麻绿豆一样的胆子,这么大冷的天儿,你还冒了一脑门汗。”花想容拿出一块丝巾:“擦擦汗吧。” 地老鼠哆哆嗦嗦的,伸出手去接,手指刚刚触碰到丝巾的那一瞬间,丝巾中闪过了一道寒光。 我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一串鲜血飚飞出来,地老鼠哼都没哼一声,倒在地上手脚乱抽。 “把他绑在这儿,困上一段时间,等我们走了,他自己逃出去也就算了,何必……” “童少爷,混江湖的人,心不狠,就成不了事。”花想容把丝巾收了起来,看着我神情中颇有不忍,就一本正经的对我说道:“心慈手软的人,活不久的。” 我叹了口气,地老鼠已经死了,现在说再多,也没什么用。 花想容仔细的把小院的每间屋子都搜寻了一遍,其实地老鼠当时杀掉放羊的之后,就已经搜过了,我们现在又搜,也搜不出什么。 现在的线索又断了,我们只能推断出,放羊的肯定见过花寡妇。但他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到花寡妇,花寡妇当时是死是活,现在都一无所知。 我满心苦涩,这都一个多月时间过去了,还要到哪儿去寻找花寡妇的线索? 小院就这么大,没地方可找了,我想着如果真的没办法,现在只能赶紧返回县城,去二道口的文宝斋。 “先别急,再找找。我娘以前告诉过我,人这一辈子啊,很长很长,有的事情,要沉住心,稳住神,别人花多少时间,自己就多花一倍的时间,老天爷是公平的,你多付出,便会多收获。” 花想容不紧不慢的把已经找过的地方又仔细的看了一遍,我在院子的角落中缓缓的扫视,当我走到院子一角的时候,看见了一个隆/起的土包。 这其实不是个土包,而是菜窖的门,北方的冬天寒冷,除了萝卜白菜,就没别的菜可吃,入冬之前,家家户户都得往菜窖里储存一些。 菜窖的门上着锁,看样子是很久都没人打开过了。 可是,当我把浮土都扒拉开,让菜窖的门完全/露出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些许端倪。 寻常人家菜窖的门,就是个样子,随便挡块木板就是了。但眼前菜窖的门,却是非常厚实的木板,还包着铁皮。门上挂着的锁也非常结实,这就不得不让我怀疑,这个菜窖里存着什么要紧的东西。 我试着想把锁打开,但门锁很结实,我东找西找,锤子撬杠轮番上,差不多半刻时间,才把菜窖的门给打开。 菜窖里是不能呆人的,会把人闷在里面。不过,这个菜窖的门打开之后,里面的空气带着丝丝的凉意,这就说明,菜窖有别的很隐秘的透气孔。 菜窖里很黑,伸手不见五指,我从身上取出洋火,想擦亮之后先大概看一看。 火还没有燃起,地窖透出的气息里,就飘来了一丝隐隐的臭味。 那种臭味不算很明显,但闻起来总让人觉得有点别扭。我害怕菜窖里有什么陷阱,就没敢妄动。 “这是皮肉腐/败的味儿。”花想容在我身后轻轻抽了抽鼻子,皱着眉头说道:“我不会闻错。” 我急忙找了些干柴稻草,扎了个火把,点燃之后朝菜窖里伸了伸。 菜窖不算很大,稍稍朝里面一进,那股隐隐的臭味就更浓重了些。 我听不到什么声响,可总是觉得不安,观察了一下,举着火把又朝里面钻了钻。 这时候,跳跃的火光一下子映照出了菜窖的一角,角落中,蜷曲着一团身影。 这一刻,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团身影已经有点不成人样了,可我还是能辨认出来,那赫然就是花寡妇! 我举着火把就跑到了花寡妇身前,此时的她,宛如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花寡妇!是我!童山遥!”我心里一惊,一时间也看不出花寡妇是死是活。 我的叫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时候,我已经察觉到了,那股皮肉腐/败的臭味,就是从花寡妇身上飘散出来的。 我心里大概有数,花寡妇当时肯定是重伤之余,被放羊的捡漏给抓住了,关在了这个菜窖里。放羊的死了一个多月,花寡妇没人管,困在菜窖里,饿也得饿死。 这一瞬间,我脑海中就浮现出花寡妇当时孤身一人阻挡强敌,让我自己脱身的情景。 顿时,我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的疼,眼睛一酸,萌生出了一团泪光。 第144章 幸运之极 我举着火把的手在发抖,花寡妇没有回应,我甚至不敢去碰她,我害怕自己碰到的,是她已经冰凉僵硬甚至开始腐烂的尸体。 “姐姐!”花想容比我更干脆果断,绕到前面,扶住了花寡妇的肩膀。她叫了两声,又伸手试了试花寡妇的鼻息和脉搏,转头对我说道:“还没死!” “还没死!?”我惊喜交集,急忙扑到她们身前。 花寡妇是还没有死,却已经气若游丝。她的两条腿都受了很重的伤,可能因为没有更换伤药,伤口发炎化脓,散发着一股臭味。 她的双手铐着两只铁环,铁环连着两根很粗的铁索,铁索又被固定在深埋在地下的铁桩上,身受重伤,又被铁索束缚,无法脱身。 到了此刻,我大概能猜出来,放羊的死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时间里,花寡妇应该就靠着菜窖里储存的一点白菜萝卜活下来的。 菜窖里的菜不多,估计几天没有吃的,再加上/身体虚弱,花寡妇直接昏厥了过去。 我让花想容先照顾她,自己匆匆跑出菜窖,在伙房里生火烧了热水,然后把身上的干粮煮成糊糊,端到了菜窖里。 花寡妇还是没有一点反应,我用勺子撬开她的嘴,慢慢的喂了她一点吃的。 她的手腕已经被铁环给磨破了一层皮,我没有钥匙,打不开这个铁环,心里一急,拿着锤子和斧头,来回试了很多次,最后才把固定在铁桩上的那一节硬砸断,然后轻轻把花寡妇给抱了出来。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当我收拾好一间屋子,把花寡妇放在烧热的土炕上的时候,她的眼皮子似乎轻轻动了动。 “是我!是我!”我急忙贴着她的耳朵,急促的说道:“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是我!童山遥!” 花寡妇没有睁眼,可是,她的嘴角却绽放出了一丝笑容。 “我知道……你……你是个真男人……你一定能找到我……” “是!我找到你了!”我听到花寡妇断断续续的声音,好像再也压制不住心里的情绪,几滴眼泪滚滚而落。 她被折/磨的不成人样,这一切,完全就是当初为了给我争取逃命的机会而导致的。 花寡妇睁开了眼睛,当她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原本灰蒙蒙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她吃了这么多苦,被困在菜窖里,半死不活,如果不是我和花想容意外遇见了那个地老鼠,或许,花寡妇真的会死在这里。 可她并没有半句怨言,看见我的时候,眼神里只有喜悦。 “你受苦了……”我感动的有点说不出话,花寡妇这样的女人,并不比那些江湖上的热血豪杰差多少。 “人……总是要吃苦的……” “姐姐。”花想容站在我身后,语气里仿佛有一丝酸溜溜的味道:“我是你的亲妹妹,好容易找到你了,你却跟童少爷黏黏糊糊的,好像看不到我一样。” “他能来,你能来,我很意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姐姐,看你的样子,是不是很钟情童家少爷?” “你在说什么啊。”我擦掉眼角的泪痕,微微侧过脸说道:“现在这关头了,还在这儿胡说八道。” “童少爷,你可真不像个男人,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也不知道花想容在这时候提这些事是什么意思,不过,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里。地老鼠和放羊的都死了,花寡妇的下落,无人可知,至少暂时还是安全的。 “你说的没错。”花寡妇轻轻转了转头,冲着花想容笑了笑,说道:“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童少爷就是个大户人家的秧子少爷,一无是处。可跟他结伴同行,我才知道,他是个男人,真男人,不会贪图占我的便宜,更不会趁人之危,这辈子,如果能托付给这样一个男人,就值得了。” “姐姐,照你这么说,童少爷还真是个香饽饽啊。”花想容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里,眼波流转:“可是,姐姐,我想告诉你,你想对童少爷托付终身,我也想对他托付终身呢。你是姐姐,总该让着我一点,对不对?” 我的脑子又迷迷糊糊的,看着花想容,不知道她究竟犯了什么病。 最开始的时候,我甚至有点疑心,放羊的这个小院,是不是有什么歪门邪道的脏东西影响了花想容。可是转念一想,肯定不会,如果真有什么东西的话,最先受影响的,肯定是花寡妇。 “我是真搞不懂你。”我转过身,对花想容说道:“你跟车夫说一声吧,你姐姐的伤太重,现在肯定动弹不得,赶紧给她上好伤药,休养个一两天,等缓过这股劲,咱们立刻就走,去给她找个大夫。” “我和我姐姐说话呢,你别插嘴。”花想容这时候似乎中了邪似的,望着花寡妇,说道:“姐姐,这个男人,你肯让给我么?” 花寡妇或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花想容,静静的看着她,在等她把话说完。 “姐姐,从小到大,我从来没跟你提过什么要求,没跟你争过什么东西,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知道,我即便跟你争,也争不过你,就因为你比我大了两岁,娘偏向着你,没人给我撑腰,我说话没分量。” “你是看上童少爷的命格了?” “他是什么命格,我才不在乎,我今天就是想问姐姐你一句,这个男人,你肯让给我吗?” “他是个人,不是物件,他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有什么让或不让的?”花寡妇回了一句,或许也是花想容的话,让她想起了以前的一些往事:“从前,我是对你少了关照,虽然你是花家的人,是我的妹妹,但这次来救我,我心里依然感激,你想提什么要求,就提吧。” “还是姐姐你聪明,我呢,也不敢提什么太过分的要求,就是想找姐姐借一样东西。” “你想借什么?” “借一下姐姐的命。” 第145章 神化血 我先前听着花想容的话,已经觉得有点不对味,等她说要借花寡妇的命的时候,我大吃一惊。 “你想干什么?”我挡在花寡妇床前,看着花想容。 “姐姐,你体谅体谅我。”花想容这时候不理会我,依旧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你走了这么长时间,花家群龙无首,我把命拿出来去争,也只是让众人勉强同意,暂时由我掌管一些家事。姐姐,可我不想暂时,我想真真正正的当花家的家主。” “那只镯子,你不是已经拿去了!?”我一下子明白了花想容的意思,抢着说道:“你要当家主,就去当好了!” “童少爷,可没那么简单啊。我就算拿了镯子回去,那把椅子还没坐稳,姐姐养好伤也回去的话,我该怎么办?” “你!”我算是恍然大悟了,为什么花想容一定要自己外出寻找花寡妇。花家别的人找到花寡妇,肯定会救回去,但她找到了花寡妇,就能杀人灭口:“这是你的亲姐姐!你下得去手吗!” “我说了,你不是花家的人,不明白花家的事。在我们花家,人人想的都是怎么活下去,怎么朝上爬,谁还能记得起,谁是谁的姐姐,谁是谁的妹妹?”花想容再次望向我的时候,眼神中就有一种鄙夷:“童少爷,你这样子,在江湖上是活不久的。” “好,你真不愧是花家出来的人,把花家的手段精髓都学去了。”花寡妇现在丝毫都没有反抗的余力,静静躺在床榻上,淡淡一笑:“这勾心斗角的日子,我过够了,我的命就在这儿,你拿去吧。只不过,别为难童山遥。” “姐姐,我想起娘当年说过的话,她老人家说的,一点都没错啊。咱们花家的人,都不能对人动情,尤其不能对男人动情。一旦动了情,自己的心,可就没那么稳固了。你放心,我不会杀童少爷,他是童虎的儿子,会喊龙门,我留着他有用呢。” “那你就动手吧。” “你站住!别再朝前走了!”我挡在她们俩中间,一步都不肯退,花寡妇当初舍命救我,现在或许是到了报恩的时候。我知道我斗不过花想容,却绝不会袖手旁观。 我拿出了身上的刀子,要是花想容再朝前走一步,我就会毫不犹豫的跟她拼命。 “童少爷,你省省吧,这是我们花家的事情,跟你没什么关系。” 我咬了咬牙,举着刀子扑向花想容。 花想容的功夫,即便比不上花寡妇,却也相差不多了,她出手轻灵敏捷,如行云流水,天衣无缝,我根本找不到她的破绽。 两个人一照面,我就觉得自己的手腕被花想容给捏住了,手里的刀子应声落地。 紧跟着,花想容一甩手,力量用的非常巧妙,直接把我甩出了门外。 “姐姐,我劝你,也不要白费力气了。”花想容咯咯一笑:“咱们俩的功夫,都是娘教的,你会的,我也会,虽然有点比不上你,可你现在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想还手也无济于事。” 花想容一步走到了床边,我在门外翻身爬起来,立刻又想冲过去阻拦。 “你说的,九成都是对的,却差了那么一点。”花寡妇淡淡的说道:“娘有一手,没有教你。” 花寡妇的话音刚刚落下,她的脸突然一下子变的血红血红的,就仿佛全身上下的血全都聚集到了一处。 我怔了怔,此时此刻的花寡妇,脸色通红,就连眼睛和牙齿都变红了,妖艳诡异。 “神!神化血!”花想容一直都气定神闲,等看见花寡妇的脸突然变的血红,顿时大惊失色。 她见机很快,一发现异状,立刻倒退如飞。 嘭!!! 花寡妇的头顶,猛然像是爆散了一团蒙蒙的血雾。小屋一共就这么大,这团血雾爆开,花想容立刻被笼罩其中。 朦胧之间,我看见花想容抱着自己的脑袋,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 花想容如遭雷噬,身躯一晃,嘭的一下,直接撞塌了半边门,踉跄着倒退了出去。 我看的很清楚,花想容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此刻已经变成了两个血糊糊的洞,眼球仿佛都爆散了。她发了疯一般的在小院子里撞来撞去,最后撞倒了院子外的篱笆墙。 “没事了……”花寡妇脸上的血色,已经全部褪去,脸色惨白,好像浑身上下的精气神都散尽了。 花想容在院子外跌跌撞撞,同时还不停的发出一声一声的惨呼。 看到这一幕情景,我并没有死里逃生的轻松感,反而觉得心头沉甸甸的,涌动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曾几何时,我一直认为,江湖里有情义,有热血,有说不尽听不完的荡气回肠的故事。 可是,等自己亲身踏入江湖之后,才会明白,江湖是血淋淋的。 “你怎么样?”我看到小屋里那片蒙蒙的血雾也消散殆尽,急忙跑了进去。 “我娘……当初教我神化血的时候……说了这是万般无奈之下的保命之举,神化血,血化神,伤了人,也伤了己。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一招,最后会用在……用在她身上……” 花寡妇的语气中,同样也有深深的凄惶。混江湖的人都知道,一只脚踏入江湖的那一刻起,自己的命,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谁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谁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掉。 对于花寡妇而言,姐妹反目,两败俱伤,或许这才是最大的悲哀。 “先……先别想那么多了。”我很清楚,今天的事情,怪不得花寡妇,是花想容贪图家主的位置,花寡妇已经成这样了,花想容还不愿放过她:“花想容的车夫还在山路外面,我先带你走,换个地方,把伤养好。” “养不好了。”花寡妇轻轻摇了摇头:“神化血如果随便能用,我怎么会伤成这样?这是跟强敌同归于尽的绝招。我的三魂七魄,会慢慢散掉,最多三四个月,必然要死。” 第146章 山海城 花寡妇的这番话,对我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刚刚找到她,还庆幸她保住了一条命,可转眼的功夫,噩耗顿生。 “不用怕,不用怕。”我急忙安慰道:“这世上肯定有高人能把你给治好,别灰心。” “还怎么治?无非,就是一死而已,我并不怕。”花寡妇的脸上,并没有对死亡的惊恐,只是有些凄然,有些萧索:“我们花家的每一代家主,都是这样过来的。我娘当年,也是害了家族里的人,才坐上家主的位置。” “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咱们先走,先走……” 花寡妇虚弱无比,原本用了神化血,花想容是绝对活不成的,但现在情况很难预料,我不敢在这儿久留,匆匆收拾了一点东西,背着花寡妇就走。 这周围的道路,我不太熟悉,只能朝着山路相反的方向,一边摸索,一边前行。 “我说一句话,你相信吗?” “什么话?” “我被困在这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我总是觉得,你一定还能找到我。” 花寡妇当时在定东陵外围跟羊老四遭遇,拼尽全力,才勉强逃/脱,她身受重伤,又被羊老四的人一路追击,中间有两次,都觉得自己抗不过去了,想要用神化血跟对方同归于尽。 可每次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她又觉得,将来还有跟我见面的机会,所以强撑着坚持了下来。 一直到她受伤很重,被放羊的抓到之后,心里这个念头,始终没有断绝。 花寡妇拉家常一般,把这些话说出来,可这些话在我心里,却沉甸甸的。 我很清楚,凭花寡妇的心性,除非是完全信任我,才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你也太高看我了,我当时跟你失散,还没来得及再找你,就被阴山谷的人给抓了,之后一直颠沛流离,连自保都难。这一次,真的是上天眷顾,才能找到你。” “我信你,信你不会忘恩负义。”花寡妇趴在我背上,低低的说道:“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我爹,我娘说过,花家的女人,绝对不能相信男人,我十一二岁就跟着我娘走江湖,见过的人多了,见过的事也多了,我一直认为,我娘说的是对的。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的男人,并非都是坏的。” 我一边听着花寡妇的话,一边在全力寻找出路。我不想让她死,只要还有那么一线机会,我都想让她活下来。 可我不知道该找谁去救她。 “和你商量件事,行吗?” “你说,什么事,但凡我能做到,我就答应你。” “你一直叫我花寡妇,我嘴上不说,心里可觉得,这名字真难听。我没有骗你,我没嫁过人,怎么就是寡妇了?你叫我的名字,行不?” “姓,花想月,花想月对不对?” “还有,我的命不长了,若你这段时间没有别的事,能……能不能陪陪我?” “我就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不过,你别一直说丧气话,明天的事,谁能说得准?” “好,我不说丧气话。”花寡妇微微闭上眼睛,把脸靠在我的肩头,慢慢说道:“很早以前,就听人说过,这里向东南方,有一个山海城。古时候的人出海寻仙,都是从山海城出发的,我一直想去看看,却没有机会。” “你想到山海城去吗?” “活着的时候,没机会,临死之前,是想去看看。” “好,我带你去,去山海城……” 她的身体很差劲,折腾了这么久,又说了这些话,已经精疲力尽,趴在我背上,昏昏欲睡。 我不断的思索着,接下来该去什么地方。这次遇见了花想月,我的计划就完全被打乱了,但我没有别的选择,即便浪费时间精力,也得想办法救她。 我走走停停,所幸的是,一直没有人追过来。就这样走了大概有一天半的时间,终于走出了这片山地。 山地之外,也是茫茫一片荒野,从这儿到花想月说的山海城,还有二百多里。山海城的故事,我以前也听过一些,那是以前的修道者向往的一块净土,想要寻找传说中的蓬莱仙岛的人,就会从山海城扬帆出海。 山海城那边,有很多古代的修道者留下的遗迹,因为靠海,出产鱼盐,商业也很发达,是个繁花似锦的好地方。 我心里是想救花想月,可我并没有把握。如果救不活她,去山海城,就是她人生最后一个心愿。 去山海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那边人多,其中保不齐就有什么奇人异士。 我不敢耽误时间,带花想月离开这里之后,在附近的一个小村子里找农户买了一辆毛驴车,亲自赶着车,朝着山海城的方向而去。 这里距离县城还不算太远,不能掉以轻心,我一边赶路,一边找人打听路线,专门挑选一些荒僻无人的小路走。 走出去大概四五十里之后,我就感觉有点吃力,因为地势不熟,也不知道哪儿可以安身落脚,随身带的干粮一吃完,俩人就要饿肚子。 花想月的状况更不好,身上的旧伤还很严重,加上用过神化血之后,魂念会慢慢散去,每天十二个时辰里,有一大半时间,她都陷入昏睡中。 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更难受,全力加快速度,想尽早赶到山海城去。 走了差不多一百多里的时候,我又迷失了路线,摸摸索索的走了一阵子,在日落黄昏之前,远远的看到了一片低矮的房舍。那应该是个村子,可以去买些吃的,顺便找村里人打听打听路。 村子看着距离这里已经不太远了,赶着毛驴车走了很长时间,等到太阳完全落山,才来到村子的外围。 第147章 胡家坟 这时候的天色已晚,大冷的天儿,乡村里的村民应该早早的就钻被窝入睡了。不过,等我赶着毛驴车走到这个小村的村口时,却看见一帮人在村里村外窜来窜去的跑着玩。 他们玩儿的有点稀奇,冬夜之中,跑在最前面的一个人嚷嚷着不停的指挥,后面跟着的一二十个人齐心协力拽着一根绳子。 月夜下,我看见那根绳子的另一端,竟然是一个很大的大风筝。风筝飘飘忽忽,在距离地面五六丈高的地方上下起伏。 等我看清楚那只大风筝之后,顿时吃了一惊,风筝上面,竟然绑着一个人。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放风筝把人给放到天上去的。 这时候,我又看见村子外面那条小路的路口,歪歪斜斜的立着一块碑,碑上好像是“胡家坟”这三个字。 不远处那群放风筝的人吆五喝六,而风筝上面绑着的那个人,已经被吓的半死。 这情景看着让人瘆得慌,也不知道是谁想出的这个缺德主意,人被放到那么高的地方,不摔死也得吓死。 我原本还想到村子里去弄点吃的,看见情况不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赶着毛驴车要走。 这时候,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似乎是看到了毛驴车,一个呼哨,朝这边跑过来。剩下的人听见呼哨声,赶紧尾随其后,那只巨/大的风筝,一下子没人管了,直直的掉落下来。 所幸的是,风筝很大,一角先落地,绑在风筝上的人才没被摔死,但已经吓昏了过去。 我挥动鞭子,想要加快速度,但拉车的毛驴好像受了惊,四蹄乱蹬,不肯好好的拉车。转眼的功夫,村里那帮人已经冲到了眼前。 “看看,快看看有女的没有?” 跑在最前面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长的精瘦精瘦的,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留着一个锅盖头,拖着两桶清鼻涕,一边跑,一边招呼身后的人把毛驴车给围了起来。 那帮人围住毛驴车,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乱翻车上的东西。车上没有别的,只有花想月躺在里面,还有一些铺盖。 “有个女的!”有人看到花想月,急忙回头对清鼻涕说道:“是个女的,正睡觉呢!” “是女的,赶紧弄走。”清鼻涕一听有女人,顿时乐了,呲溜着鼻涕说道:“我要跟她成亲。” 这帮人马上动手要把花想月给弄走,我急了,挥手就是一鞭子,把围在毛驴车周围的几个人给逼退了两步。 “你们干什么!” “抢媳妇!咋滴!”清鼻涕跑到我跟前,上下打量我一眼。 看着他的举动,还有神情,怎么看都像是个二傻/子。 但是周围那一帮人众星拱月一般的围着他,对我横眉竖眼的,七嘴八舌的说道:“我们少爷看上车里这个女人了,这是你的造化,把女人留下,要是敢多说废话,你瞧见后面那人没?就是不听话,让绑到风筝上去了!” 我也不知道这帮人是啥底细,但他们要抢花想月,这肯定不行。 “我来!我来把她抱回家去!” 清鼻涕傻呵呵的,卷卷衣袖,跑到毛驴车跟前,伸手要去抱花想月。 我已经看出来了,这帮人都是以清鼻涕为主的,对方人多势众,真要动手,我肯定不占光。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抓着清鼻涕,用他当个挡箭牌,横竖得先离开这里再说。 我打定主意,脚步一动,风驰电掣般的冲到清鼻涕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清鼻涕是个花架子,看着前呼后拥的,其实身上没有二两力气,被我一揪住,软绵绵的还想挣扎。 “我……我……” “我什么我!”我兜头就是一拳,直接把清鼻涕打了个满脸花。 清鼻涕竟然哭了,鼻涕一把泪一把,周围那些人/大惊失色,想要上前救他。 “谁再过来一步!我就拧断他的脖子!”我察觉出清鼻涕没什么本事,心里就有了底气,拖着他朝后退了退。 “放人!你知道我们少爷是什么人吗!不放人,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只是从这里路过,你们就直接要抢人!我管他是什么人!既然不讲道理,大家就都别讲道理!” “口气不小!恐怕你要知道我们少爷的身份,就会吓的尿裤子!” “那你们就上来试试!”我抬手又是一拳,清鼻涕疼的受不了,鬼哭狼嚎,不停的翻着白眼。 如此一来,那些人就有些畏缩,投鼠忌器。 “你把人放了,我们不难为你,大家各走各的路。”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我拖着清鼻涕上了车,顺手解下他的腰带,把他的双手紧紧绑了起来:“我带着他走!二十里之后会放了他!你们要是敢跟过来,就等着收尸吧!” 我毫不迟疑,挥动鞭子,抽打毛驴。毛驴最开始还是东摇西晃,可能是被鞭子抽疼了,才开始慢慢的朝前跑。 身后那帮人还想要尾随过来,我啪的抽了清鼻涕一巴掌,清鼻涕发出一声惨呼,那帮人瑟瑟发抖,被迫停下了脚步。 我感觉的出来,这个清鼻涕应该是有些来历的,否则,也不可能有这么多人众星拱月一般的围着他转。但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越是有来历,就越是不能放他走。 毛驴车越跑越快,随后便冲上了离开村子的小路,我估摸着,照这个速度,一刻时间之后,那帮人无论如何都追不上我了。 就在我暗自庆幸的时候,拉车的毛驴突然一顿,打着响鼻,想要朝后退。我抽了几鞭子也不管用。 “抓了人,还想走吗?真当我们胡家坟是来去自由之地?” 第148章 换庐舍 暗夜中突然传来的那道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拉车的毛驴彻底不肯走了,还在后退。迫于无奈,我跳下车,目光一扫,就看见前面的小路旁边,好像坐着一个人。 那是个老头儿,不知道多大岁数,头顶就剩了几根稀稀拉拉的白头发,他拄着一根拐杖,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目不转睛的望着我。 “我只是过路的,在村口被人拦住了,被逼无奈,才动手还击。”我觉得这个老头儿神智清醒,跟他好好说道说道,没准被能化解矛盾。 “不管什么原因,你动手打了我孙子,那就不要走了。”老头儿站起身,老态龙钟的来到小路正中间:“留下吧。” 这老头儿更不讲道理,他的话一出口,我就知道没什么可说的。眼下只能硬从这冲过去,先走了再说。 但拉车的毛驴和中邪了似的,怎么赶都不走,到最后索性直接趴在了地上。我一咬牙,想把花想月背起来,硬着头皮朝前冲。 这时候,清鼻涕那帮人也呼呼啦啦的跑了过来,清鼻涕一颠一颠的,人还在半路,就扯着嗓子又哭又喊。 “爷爷……爷爷……就是他……就是他揍我……” “把人打成这样。”老头儿看到清鼻涕满脸是血,立刻皱起眉头,语气里也多了几分凶戾:“我这个孙子,从小到大,连我自己都没舍得动他一指头,你还真下得去手。” 这么多人围过来,想要逃走,多半是不可能了。我觉得这件事没商量,落到对方手里,不一定会怎么折/磨我,横竖是走不脱,那就拼了。 “爷爷!”清鼻涕跑到老头儿跟前,抓着老头儿的衣袖连摇带晃:“我要把他绑到风筝上,车里那女人,我要娶了当媳妇!” “这个女人,对你没有用。”老头儿瞥了瞥我,嘴角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倒是这个年轻人,对你大有用处。” “爷爷?娶媳妇,还能娶男人?”清鼻涕楞了一下,这小子脑瓜子不好使,一时间转不过来弯儿,歪头想了想:“我还没娶过男人呢。” “你们想干什么!”我感觉浑身上下不自在,碰上清鼻涕这种人,再加上这个神秘莫测的老头儿,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霸王卸甲,九变命格,你这个小子,竟然有些来历。”老头儿眯着眼睛,望向我的眼神颇有几分不善。 这老头儿看着其貌不扬,但应该有几分真本事,至少眼力很强,和娄大仙一样,能看出我是霸王卸甲,九变命格。 “爷爷,我不要这个人,我就要车里那个女人。”清鼻涕一看见昏睡中的花想月,就忘了满脸伤痕,傻呵呵的直流口水。 “乖孩子,这样的女人,将来你要多少有多少。”这个老头儿对清鼻涕非常怜惜,摸着他的脑袋,说道:“你天生身体不好,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庐舍,如今,你的庐舍终于来了。你占了这个年轻人的身躯,等他的魂念完全灭掉,这庐舍就是你的,还能借用他的命格。” 我一听老头儿的话,感觉手脚冰凉,如果真按他说的那样,我还不如直接死了痛快。 我什么都不管了,猛的抱起花想月,起身就走。 周围到处都是人,我走也走不脱,又要护着花想月,就一个照面,已经被逼的手忙脚乱。 “别闹了,你逃不走的。”老头儿从怀里取出一块手帕,给清鼻涕擦了擦脸,然后轻描淡写的把手帕丢了过来。 这块小小的手帕,在空中舒展开来,一下子变成了一块黑压压的布,直接把我裹了进去。我的手脚被裹的死死的,一动不能动,只剩下脑袋还露在外面。 这个老头儿的道行之深,出乎我的意料,在他面前,我压根就没有还手的余地。 “把人弄回去。”老头儿拄着拐杖,朝着那个小村的方向走去。 “回家结婚,回家结婚。”清鼻涕很高兴,把刚才挨打的事儿都给忘记了。 “孩子,不要贪小失大。”老头儿冲着清鼻涕招了招手,说道:“咱们要先办正事。” 清鼻涕倒是很听老头儿话,跟着老头儿走了,剩下那帮人把我丢在车上,直接赶着毛驴车,尾随在后。 一行人回到小村,经过那块石碑的时候,我越看越觉得不是味儿。这种石碑,都是在坟头上立的,谁会在自家村子外面立一块碑? “你们是姓胡?”我躺在车上,手脚都不能动,拼命挣扎着身子,想跟老头儿套套话,能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 “胡家坟,胡家坟,这里叫胡家坟,我们肯定就姓胡。”老头儿敲了敲那块石碑,说道:“到了胡家坟,你也别想那么多了,给我孙子用用你的庐舍。” 老头儿说的轻松,把我的身躯给他孙子,我的魂念会被一点点的磨灭,那种滋味,比什么都痛苦。 一帮人进了村子,村里的房屋东倒西歪,看着应该是很久都没人住过的样子。到了这时候,我才渐渐明白,这是个荒村,村民可能早就搬走了,老头儿他们是占了这个小村,在这儿胡作非为。 老头儿一门心思的替他孙子考虑,进了村就有些急不可耐,让人把我抬到一间小屋里。 我没想到老头儿下手会这么快,简直不给我一点还转的余地。 小屋里黑咕隆咚,老头儿在屋子四角各点了一根蜡烛,然后捣鼓了半天,竖起来两面镜子。 镜子是一块一块布满锈迹的铜板拼凑起来的,我和清鼻涕背靠背坐着,每人面前各有一面镜子。 镜子晦涩无光,在昏沉的烛光映照下,镜子里面,只有一道非常非常模糊的影子。 这时候,我大概明白了,这面镜子映照出来的,是人的魂念。 “不能把你的魂念直接抽出去,那样的话,你的命格就毁了。”老头儿用袖子擦了擦我面前晦涩无光的铜镜,说道:“慢慢来,等我孙子的魂念进了你的庐舍,你的魂念才会一点点的磨灭。” 第149章 无声惊恐 此时此刻,我已经被逼到了一条没有希望的死路上,全身上下连根手指头都不能动,除了认命,似乎想不出别的办法来。 面前的铜镜,一直闪动着那团模模糊糊的影子,过了最多就半刻时间,我听见背后的清鼻涕好像无声无息的歪倒在地,这说明,他的魂念已经被老头儿给抽取出来,准备灌输到我的身躯里。 命悬一线,我心里并不觉得害怕,只是有一种深深的悲凉。 人死如灯灭,一旦死去,就意味着再也见不到自己想见的人。我爹的下落,至今成谜,花想月也没有多少时间了,我想要找我爹,想要救花想月,可这些希望,全部落空。 借着面前那块铜镜的映照,我看到清鼻涕的魂念,飘忽着来到了自己的头顶,人的魂念,只能从额头上方的祖窍里进出,到了这一刻,我还是不肯屈服,使劲的低着头,想要躲一躲。 陡然间,我觉得自己的额头上方,好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正顺着针扎的地方,使劲的朝里钻。这是清鼻涕的魂念正进入身躯,我从来没有这种经历,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抗衡。 “快了,快了……”老头儿在旁边嘀嘀咕咕的念叨:“占了他的庐舍,就算成功了一大半……” 就在这生死关头,我突然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裂开了一般,疼的难以承受,与此同时,脑袋上的剧痛,唰的顺着脖子朝下蔓延,一直延伸到脊背上。 这种感受,就好像有一把无形的刀,从头顶直接把我劈成了两半儿。剧痛蔓延到脊背上的同时,我已经承受不住,差一点昏死过去。 嘭!!! 突然之间,已经快要钻进我身躯里的清鼻涕的魂念,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给顶了出去。这股力量无形,却排山倒海一般,清鼻涕的魂念直接被震成了丝丝缕缕的尘雾,在小屋里到处弥漫。 老头儿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化,大吃一惊,人的魂念散了,比直接死了还可怕,他急忙抬手,把丝丝缕缕飘散的尘雾重新收拢起来。 我身上的疼痛在不断的加剧,身躯里好像有一团气,在不断的膨胀,这种重压快要把我的骨头给压断了,我无法忍受这样的压力,奋力一挣。 刺啦一声,裹在身体外面的那层黑布,连同自己的上衣,一下子粉碎无形,被身躯中那团气冲的四分五裂。老头儿刚刚把清鼻涕消散的魂念收拢起来,气流涌动,又将这团魂念给冲散了。 老头儿把清鼻涕看的和命、根子一样,看到魂念又散在了四周,顿时暴怒不已。但还不等他发作,昏沉的小屋里,闪起了一片莹莹的淡光。 这团突如其来的淡光,让老头儿楞了一下,我终于挣脱了束缚,站起身的那一瞬间,余光瞥到了身后的那块铜镜,顿时就看见铜镜里折射出的一片模糊的景象。 我背对着铜镜,镜子里折射的是我的脊背。我发现那片淡淡的白光,是从我背后散发出来的。 我的脊背上,有一团一团白茫茫的光影,最开始的时候,根本分辨不出那是什么,等到白光渐渐暗淡的时候,我才隐隐约约看出来,脊背上那一团团的光影,好像是几朵莲花的图案。 我从来不记得自己的背后有纹身之类的东西,可镜中的倒影,却映照着那几朵莲花似的图案,莲花周围的白光,已经黯淡了下来,趋于平静。 老头儿现在也顾不上跟我多说什么了,清鼻涕的魂念一丝一丝的,漂荡的到处都是,老头儿急忙在屋子里重新把这些魂念收拢到一处。 我知道,老头儿不可能丢下他孙子不管,趁着他收拢魂念的机会,我直接破门而出。 毛驴车就停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花想月还在车上躺着,至今没有苏醒。毛驴车周围蹲着十多个人,正在闲聊天。 那么多人守在毛驴车跟前,想要带走花想月,难如登天,可我没有选择的余地,要是等老头儿收拢完了清鼻涕的魂念,也跟着赶过来,那我和花想月就绝对不可能再逃掉。 我憋着一口气,还没跑到毛驴车那边,十多个人都站起身,冲着我奔来了。 我闷着头径直朝前冲,迎面两个人直接被我撞倒在地。我不顾一切的跑到大车前面,身后的人又围拢上来。 “拦住他!” 这时候,那老头儿从小屋里踉跄着跑出来,满脸悲愤,看他那样子,我就猜得出,估计是清鼻涕的魂念没能完全收拢。 “我孙子没了!我也不要你的庐舍!要你抵命!” 老头儿的身影在黑暗中闪来闪去,一转眼的功夫,已经到了眼前。 这十多个人我已经难以招架,老头儿再亲自赶到,我想不出任何脱身的办法。可我还是不想束手就擒,从大车上拿起鞭子,准备拼死一搏。 可我知道,现在就算拼了命,也没有什么用,只不过是徒劳的抗争而已。 当老头儿厉鬼一般扑倒跟前的时候,他的眼神突然顿住了,就好像一个正在走夜路的人遇见了鬼一般,目光先是一呆滞,紧跟着就充斥着一种难言的惊恐。 老头儿应该不是装腔作势,这一刻,他似乎真的害怕了,嘴唇在轻轻发抖,身子也筛糠一般的打颤。 他的道行这么深,很难想象,是什么东西让他这样害怕。看着老头儿现在的样子,不仅他害怕,连我心里也在发毛。 我忍不住回过头,但身后空空荡荡的,什么都看不见。 老头儿哆嗦了一会儿,开始一步一步的后退,他一退,周围那帮人也都战战兢兢的跟着老头儿一块后退。 我一头雾水,搞不懂这是怎么了,看着老头儿畏畏缩缩,我试着朝前走了两步。 我这么一迈步,老头儿像是被彻底吓毛了,调头就跑,身后那帮人也跟着屁滚尿流的狼狈逃窜,转眼的功夫,他们就逃到小村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150章 珊瑚香 这帮人逃窜的无影无踪,一下子让我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中。我跟那个老头儿交过手,深知他的本事,能让他夹着尾巴狼狈逃走的,会是什么东西? 我刚才看的很清楚,那老头儿就是看到我身后,才惊恐莫名的。可是我转身扫视了一圈,深沉的夜色里,空无一物。 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藏在我身后,把老头儿他们给吓走了? 我分辨不清楚,可眼下却是个逃离胡家坟的好机会,我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跳上大车,挥鞭抽打毛驴,沿着村外的小路疾驰而去。 大车颠簸着朝前狂奔,我不时的回头观察,胡家坟的人或许真的是被吓住了,并没有继续追赶。 一口气冲出去了十多里,我才让拉车的毛驴放慢脚步。道路坎坷,大车颠簸的很厉害,这时候,一直都昏睡的花想月终于醒了。 刚才那番惊险波折,她是一点也不知道。等她醒了之后,我心里总是惦记着那件事,就把经过仔细的跟她讲了讲,花想月的经验比我丰富,没准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你脊背上是什么,给我看看。” 我把刚才随手披上去的那件衣服脱下来,让花想月看了看后背。 “我在小屋里借着铜镜,看的不是很清楚,我觉得,像是几朵莲花。” “没错,是莲花,一共九朵。”花想月轻轻用手摸了摸我的后背,说道:“这不是纹身。” “肯定不是,我从小到大就没有纹身。” 脊背上的九朵莲花,连花想月也看不出是怎么出现的,我想了想,重新穿上衣服,说道:“你想去山海城,山海城很大,能人也多,等到了之后,找个大夫,好好给你看看伤,要是有机会,我也找人给我看看脊背上的这些图案。” 我们俩坐在车上一边走,一边交谈,我始终很小心,因为我觉得胡家坟的老头儿一定是被什么东西吓走的,可那东西一直没出现,就让我非常的担忧。 “别想这些了,对方要是不想让你看见,你再找都没有用。”花想月安慰我道:“现在不是挺好吗?如果当时真有什么东西把胡家坟的人吓退了,这东西跟着咱们,后面的路上,就不会再有危险了。” “你的心可真宽。” “我一个快要死的人,有什么宽不宽的,说的都是实话而已。” 本来聊天聊的好好的,可听见花想月的话,我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酸。她还很年轻,以后的路还有很长,我真的不想让她死。 花想月随口一句话,似乎真被应验了,后面差不多一百多里的路,走的非常顺利,尽管还是从荒郊野外走的,可半道/上再也没有遇见什么意外。 二月初二的那天,我们就赶到了山海城。 我以前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等真正到了山海城,才知道以前听到的传闻不虚。这果然是一处滨海的繁华之地。 我带着花想月进了城,她本身的伤稍恢复了些,只是动用了神化血,伤到自己的魂念,这就不是一般的药材可以医治好的。等进城之后,我找人打听了一下,城里最大的一个药铺有大夫坐诊,而且还是全城最好的大夫。 我们找到药铺,排了好久的队。坐堂的大夫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中医,替花想月把了脉,又看了看双腿的伤势。 大夫说,花想月腿上的伤,其实已经不碍事了,只要坚持用药,骨头和皮肉都会渐渐愈合。 这个大夫确实很有经验,他说了外伤,又说花想月需要安神。魂念受损,其实也就是老百姓平时说的伤了神。大夫不知道花想月魂念受损的起因,却知道她需要慢慢的调理静养。 “大夫,有什么安神的药,我要好的,要最好的。” “最好的安神药,那是可遇不可求,咱们这药铺里,还真的没有。”大夫捻须说道:“最好的安神药,叫做珊瑚香,海里出的,只不过极其罕见,我也有五六年都没见过了。” “珊瑚香?别的地方能买到吗?” “小哥,你若有心,就到海边去看看,那些出海捕鱼的渔船回来时,挨个问一问,问他们是否捞到了珊瑚香,希望虽然渺茫,但问一问,也不会吃亏。” 大夫跟我说的很清楚,这种出产自海中的珊瑚香,历来都是比黄金还要珍贵的药材。珊瑚香和普通的珊瑚区别不是太大,但是,珊瑚香只要沾上水,摩擦一会儿,就会散发出淡淡的药香。 那种香味,极具安神效用。 我跟大夫道了谢,从药铺出来之后,我琢磨着,这次到山海城,不是三两天就走了,估计得逗留一段时间,住客栈太不划算,所以,我专门问了租赁的民居,花了半天时间,租到一个小院。 把花想月安顿好,我就打算按照大夫说的,到海边去看看。 “不用白费力气了。”花想月说道:“神化血用了之后,必死无疑,你又何必跑来跑去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世上没有那么绝对的事儿。你先好好在这里休息,等到腿上养好了,我带你去海边,去爬山,带你游遍山海城。” 我把花想月安顿好,急匆匆的就朝海边赶。 海边有个港口,是渔船货船出海或者远归的地方。港口附近,就是一个专门售卖海货的集市。 内地人到了这样的地方,可能会不适应,一阵臭鱼烂虾的腥味,差点就把我给熏趴下。 我捏着鼻子,缓了好一会儿,才算适应了这种气味。在这里找人问了问,知道珊瑚的人很多,但知道珊瑚香的人却寥寥无几。 这时候还不是渔船靠岸的时候,集市那边售卖海货的人也不算多,我想着既然来了,就到那边去看看。 第151章 长衫老人 售卖海货的集市,最热闹的时候是早上,到了此刻,新鲜的鱼虾已经卖光,只剩下几个贩卖稀罕货的小贩还在集市里。 我在集市走了走,看到仅剩的几个摊贩上,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心里一阵失落。 这时候,集市的一角,突然传来了一阵二胡声。这声音不高,但曲子却拉的颇为凄伤。 拉二胡的人,技艺真的非常高超,听到这飘袅的曲子,我心底隐藏的那些令人伤感的事,好像不知不觉涌上心头。 顺着二胡传来的声音,我抬头看了看。 集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穿长衫的老人。天气还很冷,老人身上的衣服单薄,却仿佛不畏严寒,怀里抱着一把胡琴,拉一会儿,就停下手,拿着身边的小酒瓶喝一口。 这老人显然也是做买卖的,我不由自主的迈动脚步,走近了之后看了两眼。 他的摊子上,摆着几个个头很大的海螺,还有晒干的小鱼小虾,除此之外,我看到了一架约莫有半尺来高,灰不出溜的珊瑚。 长衫老人的这个小摊,太不起眼了,如果不是二胡声传来,我可能就会把他给遗漏过去。 我走到摊子跟前,蹲下来看了看那架珊瑚。珊瑚这东西,很早以前在内地就算是奇珍异宝,只不过长衫老人售卖的这架珊瑚,不仅个头儿小,颜色也很难看。 “老人家,冒昧问一句,这架珊瑚,是普通的,还是珊瑚香?” 长衫老人看了看我,没有说话,从旁边的水盆里沾了点水,然后轻轻擦拭珊瑚。擦拭了那么几下,我隐约闻到了一股很淡很淡的香气。那香气就仿佛陈年的老药材,味道不弄,但气味纯正,闻起来很舒服。 “这是珊瑚香吗!?”我大喜过望,觉得自己的运气是真不错。 “是珊瑚香。”长衫老人收回手,静静的说道:“却又不能瞒你,这架珊瑚香原本个头很大,放在家里的时间太久,被遗忘了,发霉变质,如今只剩下这一小块还能用,但效用也减退了很多。” “效用减退了,也总比没有的强,老人家,这块珊瑚香还能入药吗?” “无论入药,还是放在家中嗅其香气,都是可以的。” 我觉得这个长衫老人做生意很厚道,自己的货物好与不好,都跟人说的清清楚楚。 “老人家,这块珊瑚香,多少钱?” “家中有事,要二十块大洋。”长衫老人说道:“我拿到药店去变卖过,人家说这块珊瑚香效用不太好,只肯给十二块大洋。” 我急忙就在身上掏钱,但数来数去,身上就剩下十四五块,还差了一截。 “老人家,这零零碎碎的零钱加一起,也只有……十五块了……” “我家中急用二十块大洋,十五块,确实不够。”长衫老人问道:“你买珊瑚香,做什么用?” “家人有伤,大夫说了,要用珊瑚香安神,他还说珊瑚香不好买,我跑到这里碰运气。”我低头想了想,身上的现钱是不够了,回去把那辆驴车,外加一些乱七八糟的物件变卖一下,应该还能凑几块:“老人家,你能在这儿等我半天吗?这十五块,我当定金,先付给你,等明天这时候,我把剩下的钱送来,你再把珊瑚香给我……” “素昧平生,十五块大洋先给我,不怕被骗?” “信人不疑,老人家,我信你。” “这东西多少钱?二十块大洋?我要了!” 我正跟长衫老人商量,冷不防身后传来了一阵吆喝声,回头一看,五六个人从不远处快步走了过来。 我听着他们的口音,不像是本地的人,这五六个人衣衫华贵,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胖子,身上穿着一件黑貂皮袍子,十根手指上戴着五六个大戒指。 我跟长衫老人刚才的对话,这几个人应该是听见了。胖子快步走到摊子跟前,可能是受不了咸鱼的气味,皱眉捂着鼻子。 “这是珊瑚香吧?” 胖子身后的人一点不客气,立刻上手,沾水在珊瑚香上擦了擦,然后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 “九爷,没错,是珊瑚香,只是气味不算很浓,估计是保存不太妥当。” “现在就别计较那么多了,跑遍了山海城,就这儿能买到珊瑚香,赶紧买下吧。”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今天再不买到珊瑚香,六姨太还不把我给吃了?” “九爷,别怪小的多嘴,您对六姨太,实在有点太……太那个了……她养的一条小狗不吃不喝,看病的兽医就说了句得用珊瑚香配药,给狗治病,您就满城到处寻找珊瑚香,这……” “你懂个屁,千金难买美人笑。”这个被称作九爷的胖子瞥了手下一眼,又转头给长衫老人说道:“这块珊瑚香,我要了,这钱袋里,估摸还有二三十块大洋,多出来的就当赏你了。” 说着话,九胖子的手下就想伸手去拿珊瑚香。 “这是我先谈好的。”我急忙按住对方:“我在跟货主商量价钱。” “你砸锅卖铁的,来买珊瑚香做什么?”九胖子财大气粗,看见我衣着普通,又是孤身一人,撇了撇嘴,说道:“买不起就不要买,得了得了,别耽误爷的事儿。” “等等!我要这块珊瑚香,是为了救人,你买下了,只是为了给狗配药,何况是我先谈下的。” “你要救的人,有我家那条狗的命值钱么?”九胖子有些不耐烦了,一挥手,说道:“赶紧,带上珊瑚香,走。” 九胖子的手下一拥而上,硬把我给挤到了一旁。 就在他们想要伸手拿起摊子上的珊瑚香时,长衫老人快了一步,抢先把珊瑚香拿起来,装到旁边的一只布口袋里,递给我,说道:“十五块大洋,不用再加钱了,这个你拿去给你家人用。” 第152章 杀人于无形 我没想到,长衫老人会舍大取小,只收了我十五大洋,就把珊瑚香给了我。 “老头儿,你脑袋让驴踢了?”九胖子也有点不明白,掂了掂钱袋:“这里头少说二十多块,你却把珊瑚香给这穷小子了?” “我不是专门做生意的,看人不分穷富。”长衫老人慢慢的把自己摊子上剩余的东西收拢起来,说道:“这年轻人说的没错,他要珊瑚香,是要救人,你要珊瑚香,是要救狗,我要是连这点道理都分不清楚,这把年纪,就活在狗身上了。” “你!”九胖子被长衫老人堵的说不出话,转脸又望着我,说道:“小子,你花十五块大洋买的,我给你三十块,把珊瑚香给我。” “你给三百块我也不给。” 我拿着珊瑚香就走,九胖子在后面咬牙切齿的跺着脚,但长衫老人也收摊了,没人搭理他。 离开集市之后,我长了个心眼,九胖子财大气粗,手底下应该有不少人,我害怕他会半道/上阻截我,所以专门绕了另一条路,脚步匆匆,一刻不停的朝着临时的住处赶去。 我租下来的小院子,在山海城里就是非常普通的民房,坐落在一片连绵的土屋瓦舍之间。绕路走了好一阵子,就走到了院子附近。 我走进一条小巷,从这走到头儿,再拐个弯,就能到家。 这一路上,我没有发现身后有人尾随,眼瞅着快到家了,心里就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我把心放下来的那一瞬间,从前方不远处的阴暗角落里,慢慢走出来三个人。 这三个人一看就不是善类,一字排开,挡住了我的去路。我感觉不妙,初来山海城,人生地不熟,能不惹麻烦,肯定还是不惹麻烦为好。 我立刻调头加快脚步,朝来路退去,等退到小巷的入口时,又是三个人挡住了退路。 一前一后,六条龙精虎猛的汉子,一时间进退无路。 “九爷给你面子,你却随手扔在地上,这不是打九爷的脸吗?九爷放话了,留下珊瑚香,再留下一颗眼珠子,还能保一条命。” 眼珠子肯定不能留,珊瑚香更不能留,我知道跟对方没有商量的余地,抱着珊瑚香,闷着头朝前猛冲,想硬闯出一条路。 九胖子的手下,果然不是吃素的,挡在前面的三条汉子,身手都很扎实,我冲到跟前,立刻被挡住了。其中一个人伸手要抢珊瑚香,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花想月完全要靠它来安神疗伤,一旦被抢走,就再也找不到了。 我死命抱着珊瑚香,一弯腰,从对方的胳膊底下钻了过去,六个人并做一处,直接把我逼到了墙角。 “九爷还说了,要是你敢还手,那两只眼睛就都别要了。” 几个人把我堵的死死的,连冲出去的余地都没有,我已经退到了墙角,一咬牙,就准备硬跟对方再拼一拼。 “小子,你自己挖了自己的眼珠子,还是让我动手帮你挖?” 一个汉子阴森森的笑着,从怀里取出一把雪亮的短刀,逼近我身前,我抬手想反击,被他一把卡住脖子。 “来!架住他的胳膊!” 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按住我的胳膊,那汉子举着刀,慢慢的贴到了我的眼皮子上,刀锋冰冷锋利,刀尖已经刺破了眼皮上的一层皮。 “下辈子,眼睛可要放亮点,有的人,是你不能得罪的……” 猛然间,这汉子的话音戛然而止,笑容一下子就凝固在了脸上。 唰!!!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但那汉子的脖子,仿佛被一把看不见的刀子给割断了,鲜血唰的喷溅出来。 他身边的几个同伙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还不等他们有多余的反应,几股鲜血又喷了出来。 面前的六个人,一瞬间就躺了一地,我的眼神有些眩晕,一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从他们伤口里喷出来的血,都是青黑色的。 我的脑袋一下子重的抬不起来,这才刚刚来到山海城,结果就遇见了这种事。这六个人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眼瞅着是不能活了。 六条人命!我咕咚咽了口唾沫,脑子一圈一圈的犯晕,不知道该如何料理。 “现在还不走?在等什么?” 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我吓了一大跳,抬头一看,就看见那个长衫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小巷的巷口。 “老人家,你……你怎么来了。现在我怎么走……这六个人,肯定是……是要死了……” “他们死了,谁也查不出他们是怎么死的,也查不出谁是凶手。人不是你杀的,你不用心虚,走吧。” 我抱着珊瑚香,从墙角走出来,长衫老人跟在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小巷,跟着又一拐弯,来到了住处附近。 “老人家,我到家了。” “到家了,那就回家吧。我知道,这块珊瑚香,你没那么容易带走,货是从我手里出去的,我就要保你周全,只是没想到,你也用不着我来保着你。”长衫老人背后背着那把胡琴,转过身,说道:“那六个人的尸体,我顺手帮你料理了,只要你不说,就没人知道这件事。” “老人家!你先等等!”我已经看出来,这个长衫老人,绝对不是个小商贩,他明知道九胖子身边有高手,还敢来帮我脱困,就说明,长衫老人有十足的把握。 刚才发生在小巷里的情景,长衫老人肯定看见了。我虽然没看清楚,那六个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可这件事,很自然的让我想起了当初在胡家坟脱困的那一幕。 我身后,难道真的跟着什么东西?跟着的东西不仅在胡家坟吓退了胡家的老头儿,今天又在这个危机关头替我解决了几个强敌。 “老人家,我想问问,你刚才看见……看见那几个人是怎么死的吗?” 第153章 甘守清贫 我满心巴望着,这个长衫老人能解开我心中的疑惑,让我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一直跟着自己。 “我没看到,也看不到。那是你看家保命的东西。” “看家保命的东西?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这不是你自己的,这八成是你家先人给你留下的。”长衫老人带着自己的胡琴,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东西说不上好坏,但眼下看来,还是在帮着你的。” “老人家。”我看着长衫老人越走越远,觉得他是个见识渊博,又心怀公义的好人,急忙跟了几步,说道:“您平时还在集市里摆摊吗?” “不一定,这些日子,家中有事,才去变卖一些东西。你若有事,这几天里,还可以去集市找我。” 长衫老人走了,我心里惦记着花想月,也抱着珊瑚香急急忙忙的回了家。 回到家里,我没敢把今天的事情跟花想月说,直接取出珊瑚香,放在了她的床头。 这块珊瑚香的效用,是大打折扣,不过,还是那句话,有就比没有的强。花想月跟我聊了一会儿,又睡了过去。我守在床边老半天,感觉她现在的状态,就是睡着了,跟平时那种昏睡,有所区别。 到了后半夜,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长衫老人说了帮忙料理那六个人,可他毕竟单qiang匹马,要是尸体处理不干净,天色一亮,被人发现,住在这附近的人,肯定会有麻烦。 我坐不住了,悄悄的溜出院子,贴着墙根走到刚才的那条小巷。 小巷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那六个倒在巷子里的大汉,也都无影无踪。 如此一来,我总算是放了心,同时,对那个长衫老人也充满了好奇。山海城多异士,我到山海城,本来也就打算着找个有本事的人,看看能否医治好花想月。 这长衫老人,多半就是个高人。我打定主意,明天天亮以后,就到集市里再会会他。 我睡了两个时辰,天一亮就起了床,给花想月做了点早饭。然后把随身带来的东西,找了个当铺,变卖了一部分,带着钱匆匆的来到了集市。 长衫老人还在昨天的位置上,面前仍旧摆着那些不入眼的货物。他卖的这些东西,只有那块珊瑚香还值点钱,剩下的都是些大路货,再加上长衫老人不出声叫卖,所以生意无人问津。 我来到长衫老人跟前,取出了五块大洋,恭恭敬敬的递给他。 “老人家,这是昨天缺的五块大洋,今天给您送来了。” “昨天说好的价钱,就是十五块大洋,这些钱,你收回去吧。” “不不不,您家里有事,这五块大洋,是我该给的。” 长衫老人慢慢喝了口酒,望着我淡淡一笑,没有再推辞,把钱收了下来。 我跟长衫老人聊了起来,对于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只字不提,也没有说那六具尸体到底是怎么处理的,如此一来,让我的心里渐渐的宽松。 “老人家,我听人说,山海城是以前修仙的人扬帆出海的地方,一直到现在,还有很多高人隐居在山海城附近,这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仙,以讹传讹而已。小伙子,你的口音不是本地口音,从外地专程到山海城,难道就是为了这些?” “我家人有疾,时间可能……可能不多了,我想到山海城这里找人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救她。” “你家里人,是怎么了?” 我想了一下,要是把事情全部讲述出来,肯定会暴露一些信息,但不讲的话,长衫老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犹豫再三,我挑着能讲的,跟他讲了一下。 “神化血?”长衫老人的眉毛轻轻一挑,说道:“神化血是花家的绝杀之技,你家人,是花家的?” “是……是花家的……”我没想到长衫老人见识渊博,一听神化血,就知道是花家的绝技。 “听人说,花家没有男人,入赘到花家的上门女婿,都圈在家里,哪儿都不许去,你是花家的人?” “这个……”我尴尬一笑,可是一想起花想月没有多少时间了,愁绪便涌上心头:“老人家,我不瞒你,病人的确不是我的家人,只是我的朋友。我当时有难,她拼了命救我,现在她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管。” “有情有义,实属难得。”长衫老人又喝了一口酒,说道:“我以前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也没有什么把握,你若信得过,那我就试着看看。” “老人家!多谢你了!”我大喜过望,这个长衫老人显然不是一般人,他肯帮忙,至少能有点希望。 这时候,一个老婆婆急匆匆来到摊子跟前,看见摊位上的货一样没卖掉,就冲着长衫老人埋怨。 “人家女方催得紧了,要是聘礼再凑不够,咱们儿子的婚事,还要不要办了?你一把岁数了,一辈子什么都做不成,自己儿子办婚事,愁的没有办法,你还有心在这里喝酒聊天?” 老婆婆的嘴皮子嘀嘀咕咕,一刻不停,长衫老人听着就皱起眉头,急忙从身上取出我刚给的那几块大洋。 “钱凑够了,你赶紧办正事去。” 老婆婆看到长衫老人给了钱,眉头才算舒展了,接过钱,又一阵风似的走了。 “没有办法。”长衫老人一边收摊,一边摇着头说道:“我只有一个儿子,和你岁数大小差不多,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却拿不出聘礼,这才跑到这里摆摊挣钱,真是惭愧……” 长衫老人颇有几分尴尬,但在我看来,他有见识,有本事,却不靠这些去谋取不义之财,甘守清贫,就这么一点,已经让很多人望尘莫及。 我对长衫老人除了信任,又多了几分敬重。 长衫老人收好了小摊,我就带着他朝暂住的小院走去,想让他先给花想月看看。 第154章 三眼神 我兴冲冲的带着长衫老人来到了小院,有了珊瑚香,花想月的情况似乎稍稍好了那么一点。 我把长衫老人介绍给花想月,花想月的心眼比我多多了,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私下里可能就觉得我太容易轻信别人。 “花家的名头,我以前听过一些,这次来,只是看着这小伙子的面子而已。”长衫老人/大概看得出来花想月的担忧,淡淡的说道:“若是信不过,我即刻就走。” “老人家,她不是那个意思。”我急忙辩解道:“只因为我这一路上,吃了不少亏,受了不少骗,她只是担心我,没有别的意思。” “老先生,我是个女人,戒备的心,自然比别人多一些,别介意。”花想月撑着身子坐起来,说道:“连孔子都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老先生,又何必跟我一般见识?” 我只害怕长衫老人生气,花家的名声,的确是不怎么样,他肯来这里给花想月看,就已经给足了面子。 不过,长衫老人倒也不是小心眼的人,花想月这么说了,他真的就没计较那么多,就站在床边,仔细的看了看花想月。 “姑娘,我还没看你的病症,就先看到了你的命格。”长衫老人说道:“你的命气前白后紫,是拨云见日的命格,前半生或许诸多不顺,但只要过了那个坎儿,后半生便会一片坦途,大富大贵。” “老先生,您还懂得这些?” “以前学过一点望气术,只是皮毛而已,随口一说。好了,你不用动,想躺着就躺着,想睡觉就睡觉。” 长衫老人说完这几句话,一言不发,默默的注视花想月。 我大气都不敢喘,站在旁边焦虑的等待,过了好半天,长衫老人都没有开口,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紧跟着,他闭上了双眼,一转眼的功夫,长衫老人眉心周围的皱纹,仿佛都挤成了一团。 我顿时傻眼了,因为我看见长衫老人眉心附近的皱纹挤到一起之后,又慢慢的舒展开了一条缝隙。那条缝隙,宛若一只长在额头上的眼睛。 我惊讶万分,却还是不敢开口,又过了片刻,长衫老人的额头舒展开来,额头上那只眼睛,也跟着消失无踪。 “老人家,你!你……”我看到长衫老人重新睁开双眼,忍不住小声问道:“你额头上……” “咱们先出来说话。” 长衫老人从屋里退了出来,我跟着他,走到院里。长衫老人转头看看我,说道:“小伙子,我额头上,算是一只眼睛,只不过平时不会轻易显露,今天破例,你看到了便是,不要再告诉别人。” “我不会乱说的。” 长衫老人姓莫,可能是因为家世的原因,十来岁就开始钻研道家典籍,修方外之术。为了修行,抛开了世间的一切,一连三十年,寒暑不侵。 修行无止境,就和人的欲/望一样,难以填平,每每登上一座高峰,就想要再攀登更高的高峰。长衫老人四十来岁那年,就因为痴心修行,想要更上层楼,结果出现了偏差,一场大变下来,差点就丢了命。 他足足休养了两三年,才恢复过来,经历了这场变故,长衫老人似乎也明白了一些以前不曾想过的道理。 人在尘世,就斩不断青丝铅华,为了修行,他舍弃了太多太多,可这么多年下来,蓦然回首,他却发现,自己还是活在尘世中。 长衫老人就此出山,在外界行走,他的本事,其实已经够大了,虽然不想张扬,但没过多久,已然是名声在外。他修出了观想之眼,所以,有人叫他莫三眼,也有人叫他三眼神。 再之后,莫三眼在山海城这里定居下来,娶了当地一个丧夫未育的寡妇,这么多年下来,粗茶淡饭,男耕女织,日子过的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我只以为莫三眼有本事,却没想到他有这么大的来头。 “老人家,我那朋友,她的情况究竟如何?” “不好。”莫三眼摇摇头,说道:“她用了神化血,三魂中的胎光,已经开始涣散。”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之首,叫做胎光。据说,那是人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一缕太清阳和之气。 真正有本事的中医,判断一个人死亡与否,其实看的不是心跳不跳,脉搏还有没有,看的就是胎光是否尚在。胎光如果还在,这个人不管怎么样,还有救活的希望,胎光如果没了,那就完全救不活了。 花想月用的神化血,就是以自己的魂念,化血重创对方的魂念。神化血伤人伤己,首先受影响的,就是胎光。 胎光开始涣散,等到散尽了,也就是死期到了。 “老人家,她的胎光开始涣散,有办法救吗?” “你找珊瑚香,是对的,珊瑚香没办法根治她,但至少可以延缓胎光消散的时间。”莫三眼说道:“可是说到根治,我无能为力。” “那……”我一阵说不出的失落和辛酸,难道这一切真的和花想月自己说的那样,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 我不想让她死,真的不想。 “小伙子,你也不用灰心,事在人为,你若想救她,那就尽力去救,山海城的人很多,或许还有此中高手。退一步讲,即便你竭尽全力,也救不活她,那就是她的命,你问心无愧就好。” “可是……”我越听莫三眼的话,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难怪莫三眼要把我喊出屋子才说这些,他是害怕花想月听到。 “小伙子,你不要只担心别人了,你的状况,也是不好啊。” “怎么?您说的,是跟在我身后的东西吗?” “不是,跟在你身后的东西,我用额头的观想之眼都看不出来,我说的不是这个。” 第155章 竭尽全力 我以为自己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跟在身后的东西,没想到除了这个之外,还有别的隐患。 “老人家,我自己还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小伙子,咱们萍水相逢,我从来没有问过你的姓名和来历,不过,不需多问,我大概也猜得出来。”莫三眼意味深长的说道:“你的命气,现在看起来青中隐含一线红,红里又带着贵不可言的金紫之色,这种命格,多少年都没出现过了,霸王卸甲,嫁衣命格,对不对?” “是,我以前听人说过,自己就是这个命格。”我知道莫三眼本事大,而且以前还学过望气术,命格这事情,是瞒不住他的。 “据说,霸王卸甲的命格,出在童家。童家是风水大家,看你这个年纪岁数,应该是童虎的儿子?” 我有些尴尬,我一直都在全力隐匿自己的身份。可是,去年定东陵的事情,实在闹的太大,消息沸沸扬扬,竟然也传到了山海城这边。莫三眼看出我是霸王卸甲的命格,最要命的是,外界都有传闻,童虎的儿子是千年一遇的霸王卸甲的命格,独一无二。 不过,我也并不担心,莫三眼甘守清贫,连自己儿子成亲都要变卖东西凑钱,他绝对不可能贪图定东陵的东西而对我不利。 “童家果然名不虚传,把风水这一行都吃透了。小伙子,你的命格,真的是极其罕见,霸王卸甲,只是命格之一。” “以前有位高人,说我是……是什么九变命格?” “他说的没错,你的命格就是神龙九变,只是,会变成什么样子,谁都说不准的。” 普通人的命格,在莫三眼这里,一看便知,这一生要经历什么,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分毫毕现。 但莫三眼说的,和当时娄大仙说的,几乎如出一辙,我的命格,宛若笼罩了一层看不穿的雾气,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很难预料。 “老人家,九变命格是不好吗?为什么您说,我的状况也不太好?” “九变命格是极其罕见的命格,并非不好,命格一生九变,你现在,就得做第一次变化了。命格该变的时候,不去变它,错过了时机,后面的命格,就都被霸王卸甲给掩盖了。” “意思就是说,我现在不变命格,以后一辈子都是霸王卸甲的命格?”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我心说难怪苦娘,还有那个神神秘秘的蒙面人,都提醒过我,要想办法去改命格,原来这其中有这样的说法。 我对霸王卸甲的命格,真的是受够了,当时被阴山谷和杨宇轩分别带走,全都因为这个见鬼的命格,能把命格变了,我正求之不得。 可是,逆改命格,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即便连莫三眼也不行。 不过,莫三眼和我说,山海城,包括附近的一些村镇,的确是藏龙卧虎的地方,耐心的寻找,说不定真的能找到可以逆改命格的人。 “我的事情,可以朝后放一放,说句丧气话,就算……就算真的改不了命格,一辈子是霸王卸甲这种命数,总不至于丢命,可我那个朋友……她该怎么办?” “她那种情况,也得不世出的高手,才能想想办法。现在别无他途,小伙子,接着去找珊瑚香,要找那种精品珊瑚香,药效强烈而持久,有精品珊瑚香,就能让她多坚持一些时间。” 我点了点头,但心里却叫苦不迭,珊瑚香这种东西,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从莫三眼这里弄到一块次品,已经算是运气。 莫三眼在这儿跟我聊了一阵子,然后起身离开,等他走了之后,我进去看了看花想月。 花想月没有睡觉,静静躺在船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不用费力了,有些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的。”花想月淡淡笑了笑,但那笑容里,却充斥着一片难言的苦涩:“很早以前,我的岁数还小,我娘就告诉过我,这么多年了,我们花家的人行走江湖,死在外人手里的,竟然没有死在自己人手里的多,我当时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等长大,我才知道,在你背后捅刀子的,往往是你最亲近的人。” 花想月的话,让我百感交集,我大概知道,她用神化血重创自己的亲妹妹,为的就是不让我落在花想容手里。 她似乎有些后悔,也有些伤感,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你安心在这里住着,你的腿伤好的快,等腿伤好了,能走动了,我带你去海边。” 我一心想救花想月,现在没法子,只能去找珊瑚香,顺便寻访一下山海城的高人。 身上的钱已经用光了,我取出来一枚翠玉扳指和一只怀表,这还是花想容当初让我戴上的,只是匆忙之间,丢了一只扳指。我不想用这些东西,但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把扳指和怀表拿去典当,换些钱来应急。 我跑到当铺,给朝奉看了看东西,当铺的人都是朝死里压价的,我也不打算以后来赎,所以押了个死当。两样东西都是好货,被当铺的人宰了一通,最后还到手了四百块。 我跟当铺的伙计聊了几句,询问他关于珊瑚香的事情。当铺的伙计说,十几年前,他们铺子接过一块珊瑚香,但早就倒手卖了出去。 “这都是需要碰的东西,哪儿能想买就买呢?小兄弟,你要是急需珊瑚香,就去藏珍阁碰碰运气吧。” “藏珍阁?藏珍阁是什么地方?” 当铺的伙计告诉我,山海城的藏珍阁,原来是一个古玩店,店老板很会做生意,有好货的时候,不放在店里卖,而是招揽一帮买主,各自竞价。有些买主斗来斗去的就斗急眼了,不在乎买不买东西,就为了争口气,原本一百大洋的货,没准竞价到最后,能喊到一千大洋。 藏珍阁的老板尝到了甜头,一连几十年,一直都沿用这个套路。不过,藏珍阁的路子野,时常能找到一些外界没有的稀罕东西。 第156章 藏珍阁 这个当铺伙计的话,又让我看到了那么一丝丝希望,我急忙跟对方打听藏珍阁的具体位置。 “城南,太白居隔壁就是藏珍阁,好大的门脸,过去就能看到。”伙计说道:“不过啊,现在你也不用急,藏珍阁每个月月底才竞价一次,这离着月底还有三天,你等等再去吧。” 我跟伙计道了谢,回到住处。三天时间,不长不短,为了搞清藏珍阁的虚实,我还专门跑到集市,又找莫三眼问了问。 当铺伙计倒是没有撒谎,莫三眼在山海城住了这么久,自然知道藏珍阁。藏珍阁的规矩,跟当铺伙计说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到藏珍阁去的,基本上都是些大商巨贾,一件东西,往往能竞出天价。我身上这点钱,真不够看的。 可现在除了藏珍阁,我也想不到别的去处,只等着到时候去看看再说。 家长里短的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就是三天过去。莫三眼跟我说,藏珍阁每逢月底,都是到晚饭之后,才开始上货,供人竞价,我就在藏珍阁附近的太白居吃了点饭,饭刚刚吃完,藏珍阁的大门外,便已经人流涌动。 出入藏珍阁的,都是有钱人,不过,藏珍阁的老板却也没有狗眼看人低,只要来的都是客,我也跟着众人,进入了藏珍阁。 藏珍阁一共三层楼,一楼和二楼平时正常做生意,三楼只有月底才会开放,是供众人竞价所用。我进来的时候,三楼的正中间,已经摆好一张大桌,这一个月以来,藏珍阁收拢来的奇珍异宝,都会在大桌上一一展示,供人选购。 藏珍阁的三楼,已经挤满了人,晚上八点,竞价正式开始。藏珍阁拿出来的东西,五花八门,古玩玉器,名人字画,还有些西洋奇货,应有尽有。 我对别的东西,都不感兴趣,躲在人群后面看。 一连过了一个来时辰,货物卖出去了四五件,这时候,藏珍阁的人拿上来一只檀木盒,木盒子一打开,里面是一团鸡蛋大小的黑乎乎的东西。 “诸位,这东西,可是稀奇了,在座的各位见多识广,却也不一定见过这物件,这叫做海龙脑。” “海龙脑?” 坐在最前面的一帮人,果然是没见过所谓的海龙脑,我正在张望之间,一股淡淡的香气,突然就飘到了鼻尖。 “这是海龙脑的香味。”站在前面的一个老人抽了抽鼻子,说道:“正宗的海龙脑。” 我不知道什么是海龙脑,就找老人问了问。老人呵呵一笑,说道:“海龙啊,就是海里的一种大鱼。” 这种叫做海龙的大鱼,数量稀少,最大的能长到两丈多长,据说能活一百多岁。 海龙一生的时间里,一半儿在找东西吃,另外一半儿则在沉睡,所以,海龙难以捕捉。到临死之前,海龙会潜入深海,钻入珊瑚礁下,把珊瑚礁当做埋骨之地。 海龙的头颅异常坚硬,死去之后,身躯别的皮肉骨骼,腐烂殆尽,唯有头颅,经久不腐。经过漫长的变化,海龙的头颅里,会凝缩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因为是出现在头颅中的,所以叫做海龙脑。 这种东西,跟珊瑚香一样,天生有一种淡淡的药香,也具有安神养神的功效。 “老伯,问一句,这个海龙脑,比珊瑚香管用么?” “那还用问?”老人指了指小盒里的海龙脑,说道:“珊瑚香,虽然少,市面上不一定完全没有,海龙脑,那才是真正需要机缘造化才能得到的。你想想,海龙死后,尸体在深海里,除非是有了什么意外,头颅才会浮现在海水中。” 我一听就心动了,藏珍阁虽然这次没有珊瑚香,却弄了一块比珊瑚香还要珍贵的海龙脑。 这东西罕见,藏珍阁给的竞价,是三百大洋起。看见这个价格,我的脑瓜子就嗡嗡乱响,身上一共四百块,如果谁要争抢这块海龙脑,我肯定争不过人家。 不过,场面出乎我的意料,这块海龙脑被拿上来之后,一帮人虽然觉得稀奇,也觉得海龙脑那股淡淡的香味非常好闻,却没有人出手竞价。 这东西,市面上很少很少,有价无市的玩意儿,除了安神,没有别的用处,很多人没见过,也吃不准,所以不会出手。 这倒是便宜了我,藏珍阁的规矩,一件货物拿出来,如果过了半刻时间,还是没人出价,就会撤下去。 我暗暗掐算着时间,等到半刻时间快到,我急忙伸了伸手,冲着藏珍阁的伙计喊道:“三百大洋,我要了。” “这位小爷出价三百大洋,还有哪位爷有兴趣,加上一手的?” “我出三百五十块。” 这时候,斜对面突然有人也跟着喊了价。我算是明白了,这个主儿估计和我的想法一样,都想趁着快到时间了喊一嘴,尽力用最低价把这块海龙脑给买走。 然而,这道声音传到耳朵里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有点耳熟。声音很像是前几天在集市遇见的那个九胖子的声音。 抬眼一看,果不其然,九胖子坐在斜对面的几张桌子之后,他的个头矮,一坐下来就看不见了,这么长时间,我竟然没有发现他。 九胖子多半也看见了我,在那边撇了撇嘴,目光如刀。他手下六个人,那天夜里全都被放倒了,尸体也被莫三眼收拾的干干净净,对于九胖子来说,这笔账,肯定还要记到我头上。 “这位爷加了五十大洋,还有哪位爷要再加一手的?” 我不想招惹是非,但是为了救花想月,这块海龙脑,我还是得争一争。 “我出四百块!”我咬了咬牙,这是全部身家了,要是九胖子还要抢,估计就有些麻烦。 “我出四百五十块!” “小兄弟。”前面那个老人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说道:“劝你一句,不要跟那人抢了,你知道他是谁吗?是泰安鲁家的九少爷!” 第157章 针锋相对 “鲁家的九少爷?是什么来头?” 老人完全出于一片好心,害怕我跟九胖子争抢东西,会吃亏。 鲁家是泰安的大家族,前些年家道中落,到了九胖子的父亲这一辈,重新崛起,虽然已经不复当年的荣光,却也是当地数一数二的豪门。 九胖子上面有八个姐姐,九胖子是老生儿子,在家里很受宠,飞扬跋扈,他嫌自己住在小地方,所以专门搬到山海城来居住。九胖子自己是没啥本事,但八个姐姐,嫁的都是有本事的人,九胖子惹了什么麻烦,总会有人替他收拾残局。 在山海城里,九胖子也算是个人物了。老人看见我衣着普通,又是外地口音,所以劝我不要跟九胖子争抢。 “嗯,多谢老伯。”我知道老人是好意,而且,我自己身上的钱也不多,没办法跟九胖子继续竞价,这块罕见的海龙脑,多半是跟我无缘了。 “那位小爷,还要再加一手吗?”藏珍阁的伙计看见我不出声了,就追问道:“要是不加,这块海龙脑,可就归九爷了。” 人穷志短,我只能咽下这口气,准备转身离开。 “穷小子,这次比上次还有底气了。”九胖子看我不加价了,站起身,背着手说道:“咱们的账,还没算完呢。” “五百!我出五百!” 我正打算走的时候,人群里突然又有人加了价,九胖子没想到除了我,还有人争抢海龙脑,回头看了看。 “谁!谁喊的五百!” “我喊的,怎么了?” “你故意跟我作对!?” “会说人话不?”加价的人慢慢从人群里站起身,伸手抹了抹自己油光发亮的头发:“我跟你作对怎么了?藏珍阁的东西都卖给你了?不允许别人加价?” “九爷。”藏珍阁的人赔着笑说道:“咱们藏珍阁,一向都是这规矩,来的是客,不管谁加价,都是允许的。” “胖子,还加不加?今天要加价,本少爷就跟你玩玩。别的东西,本少爷没有,就是有钱,唉,太他娘的有钱了。” 我看到加价的那个人,感觉又惊又喜,那竟然是当初一起去过阴山谷的钱多。钱多家的产业,没在山海城,我也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他。 “谁家的二世祖,仗着家里有几个小钱,就来跟我对着干?”九胖子当时在莫三眼那里没抢到珊瑚香,这次对这块海龙脑,志在必得,他也不认识钱多,就觉得这家伙油头粉面的,不是什么家底深厚的世家公子,因此也没把钱多放在眼里:“六百!” “七百。” 钱多晃晃悠悠的离开桌子,朝这边走过来。这么冷的天儿,他手里还摇着一把折扇,大大咧咧,径直走到我跟前,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八百!” “九百。”钱多拿扇子挡着脸,冲我挤了挤眼睛,说道:“兄弟,本来没想着露面的,就是来瞧瞧热闹,不曾想,一来就看见这个胖子跟你抢东西呢。你别发愁,我出门在外,别的东西都不带,就带三四斤银元票,叫这个胖子喊吧,他要是敢喊,我且跟他熬呢。” “一千!”九胖子这时候已经感觉有些肉疼了,他要海龙脑,只不过去讨好自己的六姨太,一块鸡蛋大小的海龙脑,如今喊到一千块,九胖子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 “一千一。”钱多摇了摇扇子,指着九胖子说道:“胖子,不管你出多少,我总比你多一百块,你就在这儿喊吧。” “小杂/种!你是来消遣我了!一千二!” “本少爷都说了,不管你出多少,我都加一百大洋,一千三!” “算了。”我急忙按住钱多的手,九胖子这么大年纪,心眼肯定比我们多,他这时候应该能看出来,钱多财大气粗,根本不在乎这仨瓜俩枣的。如果九胖子使坏,喊个天价出来,那就是把钱多给坑了。 钱多就算再有钱,拿天价买下来一块海龙脑,自己留着没用,送给我的话,我也还不起这个人情。 “没事,闲的无聊,跟他玩玩呗。”钱多毫不在乎的说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小崽子!”九胖子彻底被钱多给激怒了,猛然一拍桌子。 “怎么,在藏珍阁还兴吓唬人呢?出不起价钱了,横眉竖眼的吓唬人?有人管没?这还有人管没?” “九爷。”藏珍阁的人急忙对九胖子说道:“各位爷到藏珍阁来,就是图个乐呵,爷们家里金山银海的,犯不上为了这几个钱急眼,九爷,您说是不是?” “好!”九胖子捂着心口,说道:“小崽子,今天我倒要看看,你的腰究竟有多粗!我出三千大洋!” “三千一。” “五千!” “五千一。” “一万!” “成交!”钱多啪的一合扇子,在桌上一敲,冲着藏珍阁的伙计喊道:“这胖子出一万大洋,我不喊了,赶紧的,把东西装起来,给胖子送到府上,可别忘了收他的钱,一万大洋,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九胖子肯定是想使诈,坑钱多一下子。可是没想到钱多也不傻,喊到天价,就突然撒手了。 “小崽子!你刚才不是放了大话!我出多少,你都多出一百!” “你瞧着岁数也不小了,咋这么傻呢?人家说啥,你就信啥?那我说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二叔,你信不信?”钱多大模大样的摇着扇子,乐呵呵的说道:“胖子要海龙脑有用呢,现在已经等不及了,赶紧给他送家里去。” 九胖子的脸都绿了,在藏珍阁这种地方,绝对不可能空口白牙的乱喊价,如果喊了价,最后又不出钱,藏珍阁的老板可不是吃素的。 “兄弟,你放心。”钱多悄悄对我说道:“这东西,叫他先买去,我有办法给你重新弄回来,今天给他个教训,叫他长长记性。” 第158章 送货上门 钱多什么都不在乎,嘻嘻哈哈轻描淡写,可我却知道,九胖子不是那么好惹的,当时他派来对付我的六个人,都是好手,这次跟钱多翻脸成仇,肯定不会就这么罢休。 “把心放到肚子里,这胖子有多大的来头?他花多少钱办事,本少爷比他多花一倍,不就得了?” 钱多根本没当回事,就觉得有钱能使鬼推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再说也没什么用了。 藏珍阁的规矩,没人敢违背,九胖子一万个不情愿,也的掏钱把那块海龙脑给买下来。 估计是九胖子带的钱不够,又让手下人回去取钱,这么折腾了一阵子,九胖子望着我和钱多的眼神,恨不得把我俩给活吞了。 钱多一点都不在意对方是什么表情,跟我东拉西扯的聊天。这家伙在家里闲不住,上次在阴山谷碰了一鼻子灰,回家之后心情不好,外出散心,东转转西转转,听人说山海城好玩,前两天就跑到了山海城。 我们俩说话之间,九胖子一脸怨恨,抱着海龙脑,离开了藏珍阁,临走之前,还没忘恶狠狠的瞪我们一眼。 “别理他,咱们也走。”钱多拍了拍我,说道:“我刚到山海城,今儿个跑来藏珍阁凑热闹,城里别的好玩的地方,都还没去,走走走,咱们先痛痛快快玩上两天再说。” 我心里惦记着花想月,不能在外面呆的时间过久,婉言推辞。钱多很扫兴,不过也没勉强,跟我说他住在山海城的仙客来,让我有空了去找他。 离开藏珍阁的时候,我非常的小心,唯恐会被九胖子的人给盯上,一路小心翼翼的朝回走。 身后应该没有人跟踪,此时此刻,越是孤身走在僻静的地方,其实就越不安全,我专门朝人多的地方钻,借着涌动的行人藏匿行踪。 在人群里东钻西钻了好半天,终于回到了住处附近,我估摸着,应该没人注意到我。 回到家,我把今天的经过跟花想月说了说,没有拿到那块海龙脑,是个遗憾。钱多虽然答应了,回头想办法把海龙脑从九胖子手里弄出来,但那样的话,肯定得欠钱多个人情。 “别懊恼了,我都说了,我自己都没抱什么指望,你天天东奔西走,找珊瑚香,找海龙脑,最后也只是让我苟延残喘,多活几天而已。”花想月可能是真的想开了,对于生死,已经看得很淡:“若是死了,或许,就能见到我娘了。在我们花家,如果还有人真的对我好,那就是我娘,能见到她,是我的夙愿。我的夙愿即将达成,你不替我高兴吗?” “这有……这有什么可高兴的。”我越看着花想容一副看淡生死的样子,心里就越是难过,我知道,她肯定也不想死,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我不想让你死,真的,不想让你死。” “有你这句话,已经足够了。” “对了,今天去外面当铺当了点东西,弄了四百块,本来想买海龙脑,结果没买上,这些钱,你收着。”我在口袋里摸了摸,一摸却摸了个空,急忙在别的衣兜里挨个摸了一遍,脑袋上的汗唰唰的就开始往外冒。 口袋里空空如也,今天刚从当铺取到的四百大洋的银元票,竟然无影无踪了。 暗自回想一下,这应该是我回来的路上,硬往人堆里挤,遇见了扒手。 我满心懊恼,一共就这么点家底,被人给偷了,现在想去典当东西,都没什么可拿出手的。两个人在山海城暂居,衣食住行都需要用钱,还得时常给花想月看看病,没有钱,简直是寸步难行。 钱多有钱,找他拆兑一点,问题不大,可是我的面子薄,不知道怎么跟钱多开口。 看着我懊恼的样子,花想月劝道:“以前,我娘跟我说,丢了钱,不一定是坏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丢了就丢了,没准丢了这点钱,以后的运气就慢慢好起来了。” 我和花想月聊了一会儿,她的精神仍旧不是太好,天色一晚,就陷入了沉睡中。我心里都是心事,翻来覆去睡不着,睁着眼睛整整熬了一夜。 天色开始发亮,我起身到了厨房,给花想月做一点早饭。这边刚刚燃起火,突然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我在山海城没有几个熟人,这大清早的,也不知道是谁在敲门,走到门边,顺着门缝朝外看了一眼,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站在门外的,竟然是九胖子! 我那么小心,可谁知道还是被九胖子给摸到了住处。一大早就跑过来找麻烦。 我原本不想开门,但九胖子在外面急促的拍打院门,他既然找到这儿了,肯定就知道我住在这里,现在躲着不开门,也绝对不是办法。 我想了想,真有什么事,跟九胖子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也不算坏事,这样面对面的,也总比让他处处暗算的强。 一想到这儿,我吸了口气,暗中握着一把刀,慢慢打开了院门。 “你想怎么样?”我盯着门口的九胖子,说道:“那块海龙脑,已经被你给买下了,又来找我做什么?” “海龙脑……海龙脑在这儿……”九胖子急忙取出一只小盒打开,小盒里果然是那块鸡蛋大小的海龙脑,散发着独特的淡淡香味。 “这东西,我买不起。” “不用买,不用买,我是专门来送你的。”九胖子站在门外挤眉弄眼,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捧着盒子,递到我面前:“先前的些许过节,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别往心里去。” 九胖子的举动,顿时把我给弄晕了,我心想着,难道是钱多连夜动手,给九胖子了一个下马威? 事情不清不楚,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收这块海龙脑。九胖子看着我无动于衷,好像急眼了,捧着盒子,一个劲儿朝我手里塞。 第159章 好心人 九胖子越是塞的急,我心里就越是疑惑,九胖子看我死活不收,差点急哭了,干脆把装着海龙脑的盒子朝我脚下一放,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看着九胖子的背影,我很诧异,又觉得不妥,事有反常必为妖,九胖子昨天晚上在藏珍阁还吹胡子瞪眼睛,这一夜的功夫,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让我忐忑不安。 不过,盒子里的海龙脑货真价实,九胖子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我拿着盒子回到房里,跟花想月说了一下。 现在的住处,算是完全暴露了,我一直觉得不踏实,但是身无余财,想要临时搬家也不太可能。 就在我左思右想之间,门外又有人砰砰的敲门,过去一看,外面站着几个人,手里捧着红木的食盒。 打开门之后,最前面那个老掌柜模样的人,点头哈腰的赔着笑脸,说道:“少爷,我们是广德酒楼的,特地来给少爷送早茶,快,拿进去。” 身后的几个伙计,立刻捧着食盒进了院子,院子里就一张蒙满灰尘的小木桌,伙计手脚麻利的把桌子擦的干干净净,然后把食盒里的东西一样一样都取了出来。 山海城的广德酒楼,是广东人开的,每天早上会有早茶。两壶热腾腾的茶,外加各色茶点,都冒着热气。 “我没有买这些东西啊。” “您是没有买,有人付了钱,叫我们把茶点送来,少爷,天冷,茶点凉了就不好吃了。” 老掌柜带着几个伙计,恭恭敬敬的退出院子,我一头雾水,但想想也就释然了,这肯定是钱多的手笔。 我把东西拿进屋,让花想月吃了一点,这边茶点刚吃完,门外又来了人。 来的是两个钱庄的人,一见面就忙不迭的作揖问好。其中一个上了岁数的取出一只盒子,说道:“少爷,这是已经拆换好的零用钱,另外还有银元票,咱们钱庄的银元票,见票即兑,走到哪儿都能使唤。” 盒子里是整整齐齐的两摞大洋,外加几张崭新的银元票,除此之外,还有三根五两重的小黄鱼。小黄鱼这东西,是用来应急的。 我也没多问,心想着钱多真的是太客气了。 有了钱,顿时解了燃眉之急,我盘算着,是不是再去找一个宽敞点的住所,现在这地方让九胖子知道了,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心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门外就响起了车轮的滚动声,还有马匹的嘶鸣声。 外头来了两辆大马车,下来七八个人,说有人替我盘下了一处宅院,这帮人是过来帮忙搬家的。 这一次,我也没推辞,反正钱多都给安排好了。几个搬家的人在院子里看来看去,没什么可搬的东西。 “这小院也是租来的,里头没有我们什么东西。” “有没有东西,都不要紧,少爷,宅院里什么都不缺,进去就能住的,咱们走吧。” 我扶着花想月,一起上了马车,马车隆隆前行,来到了山海城的城东。山海城的城东,住的基本都是有钱人,宅院都很阔气宽敞。 马车停在一处宅院跟前,这是一套三进的院子,雕梁画栋,极尽奢华。 这帮人把我们送到这儿,又赶着马车走了。院子是收拾好的,中院那边最适合住人,我带着花想月过去,给她选了间幽静的小屋。中院二十多间屋子,都打扫的干干净净,里面的家具摆设,一应俱全,随便选一间都能住。 刚到这儿不久,就到了中午,山海城的太白居又送来了中午饭。这里只有我和花想月两个人住,但太白居送来的是一桌子海八珍,足够二十个人吃。 我和花想月吃过午饭,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整整一个下午,来送东西的络绎不绝,都是城里的老字号,衣食住行,应有尽有。 按照这个势头,可能到了晚上,又会有酒楼送来晚饭。我觉得有点太铺张浪费了,而且太过张扬。所以晚饭之前,急匆匆就赶到山海城的仙客来,想跟钱多说一声,不用这么客气。 我到仙客来的时候,钱多刚刚睡醒,这家伙昨天晚上跑去喝酒,一直喝到拂晓时分。等我说明了来意,钱多就懵了。 “我没送东西啊。”钱多摸了摸脑袋,迷迷糊糊的说道:“我连你住哪儿都不知道,我怎么送东西?” 钱多懵了,我更懵,在山海城里,如果不是钱多给我送东西,还会有谁?莫三眼?绝对不可能,莫三眼穷的连自己儿子的婚事都操办不起,怎么可能给我送这么多东西? 一直到这时候,我才感觉到事情的蹊跷。这些东西,如果是钱多送的,总还有个出处,可不是钱多送的,就让我浑身上下不舒坦,心中充满了疑惑。 我急忙离开仙客来,到太白居和广德酒楼那边去打听,但对方说,来付钱让他们给我送东西的,就是个看着衣着相貌很普通的中年男人,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而且,中年男人说话是外地口音,不是本地人。 这些做生意的,完全就是看钱办事,中年男人出手非常阔绰,他们自然不敢怠慢,更不敢随便打听对方的姓名和来历。 这就更奇怪了,一个毫无来由的人,为什么给我送那么多东西? 单单从表面上来看,对方可能是一片好意,但这件事怎么想,都让我觉得费解。 可是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给我送过东西的那些商铺,都说是中年男人付的钱。 我回到住处,百思不得其解。不过,那块海龙脑的效用,比珊瑚香强太多,就这么一天时间,花想月的精神比前些天好了不少。 我想不出答案,最后索性就不想了,我觉得,对方做这些没头没尾的事情,肯定有什么原因,我找不到对方,等时机到了,对方没准就会来找我。 第160章 黑坛子 夜空晴朗,月明星稀,我跑出屋门的时候,院门是关着的,我急忙凑到门边,透过门缝朝外看了看。 莫三眼坐在门外,慢慢的拉着手中的胡琴,胡琴发出一声一声低沉的嘶鸣,宛若千军万马即将奔腾杀出,杀气横生。 莫三眼前面,站着十几个人,为首的那一个,赫然就是九道梁的万天王。 “请回吧。”莫三眼一边拉着胡琴,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客人是我请来的,生死难料,但我总要保他。” “你一个人,恐怕保不住他。” “这种事情,谁又说的准?”莫三眼淡淡的说道:“或许保得住,或许保不住。” 万天王轻轻的一挥手,从他身后的黑暗中,又出现了十几个人。九道梁平时很少会这样结伴出现,一下子出来这么多人,看起来,万天王是动真格的了。 两个人一左一右的逼到了院门口,万天王自然知道,莫三眼不是等闲之辈,这两个人,只是先行试探一番,看看莫三眼的虚实。 两个人拿着刀,瞬息间便到了莫三眼的跟前,莫三眼似乎视而不见,依旧慢慢拉着胡琴。 这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到了对方脸前了,莫三眼却无动于衷,俩人同时举起了刀,猛劈下来。 刀光如电,一直落到距离莫三眼头顶不过一尺远近的时候,莫三眼连人带椅子,唰的朝后挪了二尺远,堪堪避过了这两道刀光。 “你们两个,跟我素不相识,以往也没有什么冤仇,初次见面,就下这么重的手。”莫三眼轻轻一拉琴弦:“杀机太重了。” 莫三眼手里那把胡琴,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破空声,面前那两个九道梁的人一起翻倒在地,胸/口和小/腹各多出一道深的吓人的伤口,连滚带爬的退了回去。 “难怪会把这件事担起来。”万天王握紧自己手里那把大刀:“原来真是隐世的高手!” “高手,我愧不敢当,只是混迹江湖这么久,情义两个字,还不敢忘。院子里的客人,跟我有些交情,今天无论是谁,想进这个院子,就踩着我的胸膛进去。” “领教领教!” 万天王挥刀扑了过来,他是顶尖的高手,当时跟蒙面人在云雾峡一战,我亲眼目睹过。 万天王的功夫,没有那么多花花架子,看着大开大合,其实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每一刀下来,都有开山裂石之力,大刀带起的破空声绵绵不绝。 面对万天王这样的高手,莫三眼也不敢托大,站起身,用手里的胡琴对敌。 “动手!” 万天王死死的缠住了莫三眼,头也不回的冲着身后的人低喝一声。 我的心一沉,莫三眼不是三头六臂,对战万天王,必须全力而为,其余那些九道梁的人要是翻墙进入小院,莫三眼肯定不能完全挡住。 不过,我也不是特别担心,事情到了这一步,跟九道梁彻底翻脸,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经过前两次的经历,我隐隐察觉出来,只要有人对我动了杀机,危及到我生命的时候,跟在我身后的“东西”,就会将其击杀。 此时此刻,我要做的,是全力帮助莫三眼减轻负担,我立刻守在院墙旁边,只要有人敢翻墙跳入,我只能被迫自保。 但是,万天王身后那十来个人并没有马上扑到院墙这边,他们一转身,从身后抱出一只一只坛子。 坛子黝黑黝黑的,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这十多个人抱着罐子,这才起身飞快的从两侧绕到了院墙附近。 莫三眼眼观六路,看见这帮人想要绕过自己,想要将他们逼退。但万天王一把大刀完全挥舞开来,声势排山倒海,莫三眼分/身乏术,被万天王给彻底缠住了。 “老伯!我这里没事!”我只害怕莫三眼一分心,就会被万天王重伤,在院子里喊道:“我自己能顾住自己,他们只要敢进来,就别想再出去!” 我的话音一落,三个人已经翻墙越壁,跳到了院子里,剩下几个,也三下五除二的跳了进来。 这些人每人捧着一只黑坛子,等到进来之后,二话不说,把手里的坛子放到地上。 我不知道他们要搞什么名堂,当时小七带着人趁夜找我,都重伤而去,九道梁的人难道不长记性,刚刚吃了亏,又跑来送死? “出去!” 我站在院墙跟前,身后的屋子里,是莫三眼的老伴还有花想月,我绝对不能后退。 我就站在原地没动,等着对方攻杀过来,只要他们对我一动手,危及到我的性命,身后的东西,就会触发而出。 让我感觉意外的是,这些人把坛子搬进来,一时间好像没有动手的意思,其中一个人一声令下,几个人同时下手,把坛子给打开了。 坛子一打开,他们唰唰的重新翻墙跳了出去。 眼前只留下了几只黑坛子,坛子不算大,里面装的东西肯定也不会太多。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这几只黑坛子,让我感觉不安,趁着坛子还没有什么动静的时候,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抱起一只坛子,就要丢到院外去。 坛子的盖子已经被打开了,里面是一些灰白色的粉尘,最开始,我还没认出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再看一眼,我发现这好像是骨灰。 几只黑坛子里,装的全都是骨灰。 人的尸体,还有毛发骨骼以及骨灰,都是旁门左道用来作法的东西,我激灵灵打了个哆嗦,手里的坛子应声落地。 “童家的人,言而无信吗……” 就在我丢下坛子的同一时间,一道缥缈的声音,像是随着夜风,丝丝缕缕钻入了我的耳朵。 紧跟着,我噔噔的倒退了好几步,头皮猛然一阵发麻。 第161章 光影升空 黑黝黝的坛子里装的肯定是骨灰,这吓不住我,让我惊悚的是,随着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从坛子里,仿佛缓缓飘出一条很缥缈的身影。 这道身影虚幻的如同海市蜃楼,可又像是有血有肉的活人,从黑坛子那边慢慢朝我走过来。 “九莲图……还给我……” 我不知道这道影子是怎么回事,耳朵里听见阴森森的声音时,忍不住又连着倒退了好几步。 这时候,摆在院墙根的几只黑坛子,同时钻出了一缕一缕尘雾般的轻烟,轻烟袅袅,渐渐凝化出了几道虚幻的身影。 “九莲图……把九莲图还给我……” 我接连后退,直接退到了屋檐下,这一瞬间,我已经知道了万天王他们的意图。他们并不想要我的命,只是想要回九莲图。 此时此刻,我已经看的很清楚,虚幻的身影,一共有九个,从墙根那边不断的逼近,堵住了所有的去路。我没办法再后退了,身后的小屋里,是莫三眼的老伴还有花想月,我不敢保证这几道影子会不会伤到她们。 “我没有九莲图!” 我被逼的没办法了,沉声说了一句,这句话刚刚出口,我猛然感觉自己的脊梁好像被一股汹/涌的力量冲击着。那股力量由内向外,几乎要把我冲成两半。 那种感觉,似乎像是被剥皮一般,难以忍受,背后的皮肉不断的突突跳动着,我虽然看不见自己的后背,但我能察觉出,脊背上的九朵莲花,正在不断的凹陷,凸/起。 之前,我就产生过些许猜测,只不过没有完全确定,到了这时候,我敢断言,我脊背上就是九莲图,我不知道九莲图是怎么到我身上的,但那绝对是九莲图。 几道身影越是逼近,我脊背上那种突突跳动的感觉就越强烈,到了退无可退的时候,身躯猛的一颤,那股汹/涌的力量,仿佛轰然冲出。 我看到了一片淡淡的白光,白光就浮动在我的头顶,抬头一看,那是九朵莲花的影子。 九朵莲花光影摇曳,有一种深邃的神秘,那几道身影仿佛也看见了九朵莲花的光影,不约而同的飘到了跟前。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九朵莲花的光影,仿佛一片月光,映照在了脚下的地面。 地层之下,一下子闪起了一条一条扭曲的光线,光线非常暗淡,但面前的几道影子,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轰然崩散,直接化成了丝丝缕缕的烟气,闪电般的缩回后面的坛子里。 院墙外面,有人正在窥视,看见那几道身影被九朵莲花勾动的光芒击退,几个人匆忙翻过墙头,抱起地上的坛子,又翻墙而出。 “万天王!九莲图一定在那小子身上!可是……可是……咱们收不回来!” 我一咬牙,跟着就冲出了院子,九道梁的人对九莲图志在必得,要是一直被动躲藏,他们可能永远不会罢休。 “万天王!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冲出院子,朝着正在跟莫三眼殊死搏斗的万天王喊道:“我已经一再退让,你们不要逼人太甚!” 万天王看着高大魁梧,十足的莽夫,但心思却很缜密,那几个人抱着坛子退出来,他就知道今天难以把九莲图收走。 “我们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万天王挡住莫三眼,冲我说道:“九莲图原本就是我们九道梁的东西!” 莫三眼毕竟上了岁数,面对万天王这种顶尖高手,一个闪失或许就会万劫不复,我不想拖累他,干脆硬着头皮,朝对面的人冲了过去。 我很清楚,我就算抱着头猛冲,那帮人也不敢直接跟我动手,只要杀机迸现,跟在我身后的东西,就会痛下杀手。 果不其然,我一冲,对方就开始后退,万天王感觉掌控不住局势,抽刀就走。 九道梁的人来的快,去的也快,一转眼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老伯,你怎么样?” “没事。”莫三眼缓缓收回胡琴,跟万天王一番搏斗,他没沾光,不过也没吃亏。 可我心里的感觉总是不好,九道梁的人知道我在这儿,肯定还要伺机再来,到了那时候,又会拖累莫三眼。 “你背后那幅图,一定是童家的手笔,童家真是风水大家。”莫三眼说道:“九莲升空,光影能够勾动地脉,人鬼难犯,就算没人护着你,他们也奈何不得。” 我感觉头疼欲裂,背后的九莲图说起来是好东西,有这幅图在,就没人能把我怎么样,可这幅图只要还在我身上,九道梁就会不死不休,着实让人心烦。 这张九莲图里,到底有什么秘密?要是这个秘密不弄清楚,天天稀里糊涂的被九道梁的人追来追去,也不是个事儿。 可是,想搞清楚九莲图的秘密,没那么简单,以莫三眼这种眼力,都看不出九莲图之谜,更不要说别人了。 我跟莫三眼说,打算离开他家,免得再有麻烦。但莫三眼的骨头很硬,明知道九道梁的人肯定还要再找麻烦,却死活不肯让我走。 “我带你回家的,要是害怕别人找麻烦,就让你走了,传扬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做人?你安心住些日子,什么时候想到了万全之策再说吧。” 我暂时想不出别的办法,就在莫三眼家里又住了两天,这两天时间里,倒是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第三天的时候,出了些事,却不是我们的事情。莫三眼家附近住的,都是穷苦人,有一户人家的儿子到海边去,落水淹死了,家里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尸体给捞回来。 那户人家的孩子,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尸体被抬回来的时候,我和莫三眼正在院门口坐着说话,孩子的父母痛不欲生。 死了人,就要办丧事,在山海城这边,没成年的孩子死去之后,其实不用过头七,就可以入土安葬。但孩子的父母不肯,在家里搭了灵棚,非要过头七才下葬。 这些穷人平时相处的都不错,别人家里出事,都会相互帮衬,莫三眼也拿了些钱,给对方送了过去。 莫三眼去的快,回来的也快,等他回来,就拉着我,朝那户人家走去。 “老伯,去干什么?” “那个今天刚死去的孩子,想找你。” 第162章 你追我赶 “隔壁那个孩子找我?他……他找我干什么?”我愣住了,我知道隔壁那个孩子叫小虎,可我到莫三眼家里时间很短,连生带死,见小虎也总共就见了两次。 “去看看吧,你别担心,那孩子不会害人的。” 我一头雾水,跟着莫三眼到了那户人家。农家院子不大,灵棚也很小,灵棚里面的棺材,五尺六寸三分长,这是专门用来装殓孩子尸体的棺材,也叫做米棺。 棺材没有上盖,莫三眼带着我来到灵棚,还能看见小虎静静躺在棺材里,脸色惨白惨白的,显然断气很久了。 活人死人,并非不能对话,只不过需要一个媒介。巫婆神汉,就是很好的媒介。民间管这种对话方式叫做过话,也叫过阴。 尤其是那种刚刚死去的人,据说魂念还没散尽,只要懂得过话的巫婆神汉,就能很轻松的看懂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很少接触这种事,站在棺材旁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虎,他来了。”莫三眼冲着棺材里的尸体,小声说道:“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莫三眼的两只眼睛微微闭上,额头上的皱纹随即便凝成一团,又变成一只竖眼。 很快,莫三眼就睁开眼睛,转头看着我,说道:“小虎问你,你身后,怎么一直跟着九个老头儿?” “九个老头儿?”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身后是空荡荡的,这句话让我的头皮一下子就麻了。 “小虎,他不知道,你不要闹了,安心上路。”莫三眼在尸体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说道:“没有今生,还有来世,死了,其实也是一种开始。” 当我离开这户人家的时候,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的身后,一直跟着九个老头儿? 这让我想起了当初被九胖子还有小七他们为难的时候,在胡家坟,我就知道自己身后跟着东西,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跟在我身后的,竟然是九个老头儿。 九莲图,九个老头儿?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系? 糊里糊涂回到家,恰好到了晚饭时分,太白居的人照例送来了晚饭。连着送了这么多天东西,从老板到伙计,都跟我熟了。太白居的小伙计一边把饭菜从食盒里拿出来,一边说道:“少爷,你快有新马车了。” “嗯?新马车?啥意思?” 小伙计带着几分巴结和恭维,跟我说,上次那个付钱让他们送饭的中年男人今天又去了太白居,是先前付的钱用完了,来给太白居送钱的。 送钱的时候,那个中年男人还让太白居过半个时辰,送两个菜到鸿升车马行。这是个大主顾,太白居不敢得罪,半个时辰之后,立刻让小伙计带着菜送了过去。 那个中年男人就在车马行里,估计是在监工。小伙计把饭菜送去,中年男人立刻就吃了,等着收盘子时,小伙计看了几眼,车马行的后院摆着一辆很新的马车,几个人正在拆车上的坐垫,可能是想把马车里面的内饰翻新一下,可以坐的更舒服。 “少爷,我想,那么新的马车,还要翻新一下,肯定是送给少爷用的,也只有那种宽敞的大马车,才配得上少爷的身份……” “那个人,在鸿升车马行?”我没时间听对方奉承,急忙问道:“现在还在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收了盘子,回了太白居,忙得不可开交。不过,应该还在吧,那辆马车翻新的很仔细,一时半会该是完不了工。” 一听到这里,我连饭都顾不上吃,匆忙跟莫三眼交代了一声,拔脚就跑了出去。 我匆匆忙忙的跑到城里,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山海城很大,从城门再跑到鸿升车马行,又用了一刻时间。 等我跑到车马行的时候,掌柜的正带着几个伙计在吃饭。我赶紧问了问,伙计们不知道我的来历,还不想告诉我。 “我有急事。”我一抬手,摸出一块大洋丢了过去。 “那位爷刚走。”伙计收了钱,乐的合不拢嘴:“人家在我们这买了辆马车,又让我们翻新,可是缺了几样材料,今天铁定是干不完了,得到明天,那位爷就先走了。” “朝那边走的?” “出门朝东走了,走了还不到半刻。” 我问了问那个中年男人的相貌和衣着,扭头就离开车马行,顺着东边的长街,一路寻找过去。 一直追到长街的尽头,我依稀看到一个人的背影,身上的衣着跟车马行的伙计说的差不多。 我不敢出声,又加快了脚步,在街上急速奔跑。那个人走出长街,又朝南走去,当我也跑到长街尽头的时候,对方连头都没回,却似乎知道身后有人暗中追赶,快步向前。 这个节骨眼上,还不能追的太急,两个人保持的几丈远的距离。天色越来越黑,街上的行人也少了一些,等又走过一条街,那人干脆撒丫子开始狂奔。 他这么一跑,我就有点追不上了,被迫也跟着跑起来,两个人越跑越快,穿街走巷,渐渐的,对方朝着南城门跑了过去。 他要出城? 我怕再追击下去会有危险,但转念一想,这个人连着多少天,一直在山海城里给我采买东西,这明显对我没什么敌意。我现在已经惊动了他,如果不趁势追上去看看他是谁,以后恐怕就更难找到他。 第163章 受人指使 那个中年男人果然从南城门跑了出去,天色昏沉,城外已经没有行人,一出城,对方跑的更快。 我用尽全力追赶过去,中年男人始终没有回头,却知道我在后面追,跑的虎虎生风。两个人一前一后,片刻间就跑出去了最少有五六里地。 “站住!” 追的久了,我还是觉得不安全,这个中年男人虽然不会把我怎么样,但九道梁的人可能这些天一直在跟踪我,跑到城外,他们再耍什么花样,就很难防备了。 我这么一喊,中年男人肯定是听到了,却仍旧没有停步,我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渐渐缩短到了只有三丈远近。 距离拉近,我突然觉得,这个中年男人的背影,似乎有那么一点熟悉,可是猛然间去想,又想不起他是谁。 山海城的城南,是一片高低起伏的丘陵,一跑到这儿,道路开始崎岖,两个人的速度都慢了下来。中年男人丝毫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在坎坷的小路上健步如飞。 我愈发的感觉他的背影是有些熟悉,当对方从小路的拐角转了个弯的时候,我又隐约看到了他的侧脸。 是他!? 突然之间,我分辨出这个中年男人的侧脸,很像是童放山。 童放山不是已经洗手退隐了吗?当时我和老马把他从瞎/子和驼背手里救下来,就让他远离这些是是非非,找个安稳的地方去过日子。可是过了这么长时间,童放山居然一直没有消停下来,偷偷摸摸的跑到山海城这边,暗地里打点我的衣食住行。 当我认出这个人是童放山的那一刻,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同时还有些激动。童放山以前跟着我爹做事,现在他偷偷摸摸的跑到山海城给我送东西,多半是我爹的意思。 我爹,他真的还没有死? “童放山!” 我心中一激动,忍不住喊着童放山的名字。听到我这一声喊,对方果然停顿了一下。 趁着这个机会,我又快步上前。对方就停了一下,起身又跑,我一个箭步冲上去,什么都来不及想,双腿一蹬,身子腾空而起,直接扑了过去。 这一扑,就把对方给扑倒了,我死死的拽着他的一条腿,双方翻滚挣扎之间,我看清楚了,他真的是童放山。 “你跑什么!”我抱着他的一条腿,任凭他怎么挣扎都不松手。 童放山不说话,神色有些惶然,看着他现在的表情,我突然觉得不太对头。 如果他是受了我爹的委托,暗中关照我,那这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既然被我发现了,如实说了就是,何必这样东躲西/藏,遮遮掩掩的? 我一时间分辨不出这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是抱着童放山不撒手,过了一会儿,童放山停止了挣扎,微微叹了口气。 “山遥……” “表叔,你到底跑什么?不认识我?还是怕我把你给吃了?你给我送了那么多东西,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我继续暗中观察着童放山,试探着问道:“表叔,这段日子,你给我送了钱,还送那么多东西,花销不小吧?你有那么多钱吗?” 童放山低下头,不回答我的问题。 “表叔,有什么就说什么啊,你告诉我,这些东西,是我爹让你送的?我爹现在,在什么地方?他怎么不来找我?” 童放山始终不开口,我问了几次,他一言不发,我不免有些急躁,而且,我愈发感觉这个事情不简单。 “表叔!你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爹以前对你不薄吧?现在有事了,你就这样闭口不提,算是啥意思?” “山遥……”童放山憋不住了,语气中充满了苦涩:“你还是……还是不要问了,我没法说啊……” “表叔,要是有什么难处,你说了,咱们也好商量商量。” “我真的没办法说,山遥,你要相信,我不会害你,可……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我压制住心中的急躁,童放山应该没有作假,他仿佛真的有难言的苦衷。但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只不过暗中给我送些东西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为什么他一直支支吾吾? “表叔,我也不勉强你了,要是真不能说,那就算了。”我松开手,跟着站起身,说道:“我反正现在也是走投无路,到处有人追杀我,又找不到我爹,你现在不说,以后,恐怕就算想说,我也没机会听了。” “山遥!”童放山也赶紧站了起来,凄惶的说道:“你的处境不好,我知道,可我……山遥,既然你问了,我只能跟你说,那些东西和钱,不是……不是你爹让送的,这么长时间了,我一直都没有见过他。” “不是我爹让送的,那还会有谁?”我苦苦一笑:“这世上除了我爹,还会有人这样关心我?” “山遥,我不想瞒你,又不知如何开口,你……你看……” 童放山回头朝身后的地面指了指。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了看,却也没看出什么。童放山身后空荡荡的,别无它物。 但是,当我又全神贯注的看了两眼之后,猛然间发现,童放山的影子,似乎非常非常稀薄,稀薄到几乎察觉不出。 我赶忙回头看看自己的影子,果不其然,俩人的影子一比,明显就看出了差异。 “表叔,你的影子,是怎么回事?” “山遥,你还看不出来……我……我……” 童放山的神情和语气,已经让我感觉他,他似乎是受了什么人的胁迫。如果不是被人做了手脚,他的影子,怎么会变的如此稀薄?影子这东西,据说是人的魂念的倒影,影子不正常了,说明童放山的魂念也不正常。 “是别的人逼着你来给我送东西的?” 童放山没开口,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第164章 九影入体 此时此刻,我完全明白,童放山不敢说出来让他送东西的人。我不想勉强他,但疑云密布心头,还是那句话,这世上除了我爹,会有谁对我这么用心? “山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你送东西,只是觉得,给你送些东西送些钱,倒没有什么。若是真的有害你的意思,我死活都不会答应。” “表叔,我知道,你跟了我爹那么长时间,不会有害我的心。” 我正想跟童放山再说一说,突然感觉身后传来了一阵很轻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来的很快,而且密密麻麻,说明对方人数不少。我一回头,就看到从暗夜之中急速的奔来一二十个人。 跑在最前面的,赫然是万天王。九道梁的人出现,在预料之中,不过,我身上那九朵莲花把我保护的非常周全,遇见九道梁的人也不用惊慌。 童放山以前跟我爹做事的时候应该见过九道梁的人,看到万天王的时候,他先是一怔,紧接着,仿佛感应到了对方身上汹/涌的杀气,立刻挡在我身前。 “万天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认得,这是虎爷的儿子?” “就因为他是虎爷的儿子,才要来找他。”万天王跑到离我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万天王,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没完了。”我叹了口气,跟九道梁闹到这一步,并非我愿,可对方一直纠缠着不放,我没有任何办法。 “九莲图,我们九道梁必须要拿回来。”万天王沉声说道:“这幅图不拿回,九道梁的人,都不会好过!” “九莲图的事情,我一无所知,就算这幅图很要紧,你们明说就是了,前后两次,都想要我的命!” “虎爷把九莲图给了你,就说明,他没想把图还给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九道梁这一次似乎有备而来,万天王的话音一落,身后几个人飞身从两边疾冲出来,把我和童放山围在了正中。 紧跟着,这些人取出一大把一尺来长的木钉,三下五除二的把木钉钉在了土里。二三十根木钉子,隐隐约约围了一个很大的圈。 一看到对方的举动,我感觉他们是在用这些木钉,截断这片土地的地脉。 木钉子钉在土里之后,万天王身后的十来个人,又抱着上次见过的黑坛子,快步上前。黑坛子的盖儿都被打开了,坛子一出现,那种似曾耳熟的缥缈的呼喊声,又一次充斥在耳边。 半空飘过一片乌云,月光被遮挡了大半,光线顿时昏沉下来。光线昏沉的同时,我看见九只黑坛子里,又飘散出丝丝缕缕的尘雾。 这些尘烟凝化出九条身影,慢慢的朝我走了过来。 “九莲图……把九莲图还回来……” “我不稀罕什么九莲图!”我看到这些虚幻的身影渐渐逼近,大声对万天王说道:“可我真不知道九莲图是怎么回事!” “九莲图就在你身上!” 当九道身影越来越近时,我又感觉自己的脊背的皮肉在突突的跳动,身躯里好像有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要把我的脊梁硬生生的挤断。 轰!!! 猛然间,那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一下子冲出了身躯,头顶立刻浮现出一片淡淡的光芒,稍稍抬头一看,就能看到九朵莲花的光影,在上方缓缓的起伏摇曳。 我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一片冷汗,这九个黑坛子里出现的虚无的影子不是活人,九朵莲花无法直接把它们给击杀,九莲升空,能勾动地脉的力量,把影子给震散。 但九道梁的人已经有所防备,事先把这片土地的地脉用木钉子截断,九莲的光影无法牵引地脉的力量,眼前这九道虚无的影子,就无法破掉。 “山遥,你先走。”童放山回头对我说道:“我在这里挡着他们!” 我摇了摇头,童放山有点功夫,但万天王这样的高手在此,他挡不了两下,就会被杀掉。 童放山还没来得及再说话,那九道影子,已经距离很近。影子就是一缕一缕的尘烟所凝聚,等距离拉近,我模模糊糊的看出来,这九道影子,仿佛是九个年迈体衰的老头儿。 现在没有时间再去多想了,我的猜测一点没错,木钉子截断了地脉,九朵莲花的光影缓缓沉浮,已经无法牵引地脉的力量。 一道影子突然加快了速度,仿佛是一道暗淡的光,直接扑到我身边,我来不及躲闪,影子嘭的一下撞在我身上,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头皮发麻。因为我感觉到,这条虚无的影子,仿佛顺着皮肉钻到了我的身体里。 “成了!” 九道梁的几个人低呼了一声,紧接着,第二条影子也嗖的飘到我身前,猛然一闪,消失的无影无踪。 影子不是消失了,而是和先前那条影子一样,钻到了我的身体里。 “山遥!走啊!” 童放山看到第三条影子又朝我扑来,急忙上前一步,想要阻挡。影子无形无质,直接穿过童放山,噗的没入了我的身躯中。 我现在还不知道,这些影子要是钻到我的身躯里会有什么后果,但用脚后跟想想就知道,不是好事。我又后退了几步,却快不过那些影子。 第四条,第五条影子,接二连三的没入了身躯中,我一直退到一圈木钉子的边缘,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冲出去,只要到了地脉没有被截断的地方,九朵莲花的光影,就能破敌。 但九道梁的人显然防着这一手,几个人不断在边缘游走,看到我想冲出,立刻上来阻拦,我挡不住几个人的力道,一下子又被推了回来。 还没有转过身,又有三条影子,从后背直接钻到了身躯里。我要是没算错,已经有八条影子没体而入。 现在就差最后一条影子了,等第九条影子也钻入身躯之后,我自己都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第165章 想不到的救星 我心头的预感非常不好,第九道影子如果真的也入体,可能会有我承受不住的后果。 但木钉的外围有九道梁的人在把守,我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那条影子。 当第九条影子近在眼前的时候,我的脑子连同视线一起模糊了起来,头顶那九朵莲花的光影,仿佛一瞬间就变的暗淡无光。 我的眼前,只剩下那条若有若无的影子,天地似乎都开始昏沉。这一条影子到了跟前,我没有任何退路,眼睛一闭,就打算听天由命。 突然间,身后阻挡我的两个九道梁的汉子,一下子被打飞了,我还没顾得上回头,就感觉自己的后背贴/上了一只手。 这只手好像软绵绵的,没有一点点力气,可是,当这只手贴到我后背的一刹那间,一丝几乎察觉不出的涓流,顺着脊背一震。 几团尘雾般的影子,顿时从我的身躯中被震了出来。这几团影子被震出的同时,已经化成了丝丝缕缕的烟气,唰唰的飘荡着,直接又回到了黑坛子里。 我的脑子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头顶那九朵莲花的光影,重新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你是什么人!” 万天王和九道梁的人都大吃一惊,他们的计划眼看着就要圆满,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人给搅扰了。 “我是什么人,你不用管。但你要伤害他,那却不行。” 这是个女人的声音,绵绵软软,听着好像有气无力。当这缕声音传入我耳中的时候,一段记忆立刻被牵动了起来,在脑海中浮现。 “是……是你……” 我猛然一回头,就看到了那个帮我击退了几条影子的女人。 这个女人,竟然是杨宇轩的女儿,紫玉。 我当时从杨家逃出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原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去杨家庄园,也不可能再见到紫玉,但我万万没有料到,居然又在这个地方,再次遇见了她。 我就算再傻,这时候也明白过来了,那个胁迫童放山,天天给我送东西的人,一定是紫玉。杨家富甲一方,这点花销对紫玉来说,只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你瘦了些。”紫玉静静的望着我,脸上并没有任何埋怨:“就是看你瘦了,我才叫人给你送去吃穿用度,本想着,好好养一个月,你就养过来了,可是,你的麻烦却这么多。” “童少爷,这是你请来的帮手?难怪你有恃无恐,不把我们九道梁放在眼里!” “我不是他的帮手,但谁想害他,就先过我这一关。”紫玉还是原来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语气也淡然平和,只不过,刚才她露的那一手,已经让九道梁的人噤若寒蝉。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世上的道理,本就如此。”万天王紧紧握着手里的刀,沉声说道:“我们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 “九莲图到底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个说法,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紫玉面对万天王,神情一成不变,又淡淡的说道:“你该不该拿回九莲图,难道,你心里没数?” “既然这样,那今天就要领教领教了!” “你来领教,还差了些,再去练三十年吧。” 紫玉的一条手臂一挥,被钉在土里的一二十根木钉子噗噗的跳脱出来,一片肉眼难见的光,在面前的地面急速的蔓延过去,摆在地上的九只黑坛子,几乎一起崩碎了。 坛子里都是骨灰,坛身一崩裂,骨灰就撒了一地。九道梁的人/大惊失色,一起扑上前去,把撒出来的骨灰小心翼翼的重新收拢起来。 “从今以后,若是再找他的麻烦,碎的,可就不只是坛子了。”紫玉轻轻拍拍我,说道:“咱们走。” 万天王已经很清楚,自己应该不是紫玉的对手,但他心有不甘,在后面大声说道:“敢留个名号吗!” “我只是一个无名之人,没有什么可留的。”紫玉头也不回的说道:“九道梁,也只不过如此而已,跟一个女人还要计较,难成大器。” 紫玉带着我就走,童放山也急忙尾随了过来,那么多九道梁的人,现在都在手忙脚乱的收拢那些骨灰,万天王不动,剩下的人也不敢动,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们三个人越走越远。 紫玉走的不紧不慢,从这片丘陵地走出去之后,她回头看看我,说道:“我不想露面,只是想静静的看看你,今天迫不得已,露了行踪。”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紫玉显然早就知道我到了山海城,她却很沉得住气,只叫人送东西,始终不肯露面。她为什么这么做?难道她真的只是单纯的看看我? 当初在杨家的那些往事,一幕一幕的浮上心头,我对紫玉充满了警惕和戒备,不管她怎么说,我都不敢掉以轻心。 “刚才……刚才听你问九道梁万天王的那些话,你是不是……是不是知道九莲图?” 我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顺势就问紫玉关于九莲图的事情。 “九莲图,算是九道梁的东西,也不算是他们的,这幅图留在你身上,没有什么不妥。” “你说清楚点啊,什么叫算是九道梁的东西,也不算是他们的?如果真的是他们的,我就想办法还给他们。” “九莲图是个契约,是九道梁和你们童家之间的契约。这幅图,一直都在你们童家手里,已经很多年了。”紫玉慢慢说道:“现在九道梁想把九莲图拿回去,就说明,他们不愿再遵守契约了。” 第166章 不灭的诅咒 紫玉的话,说的其实已经够清楚了,只不过我并不知道九道梁跟我们童家以前的过往。 “他们为什么非得把九莲图拿回去?”我接着问道:“我……我脊背上的九朵莲花,就是九莲图吗?” “他们不拿回去不行啊,如果这幅图一直在童家的手里,那九道梁就永远要受童家的牵制。” 九道梁当初是怎么跟童家搭上关系的,这个我大概知道。九道梁的九姓人家,原本其实素不相识,都是童家的祖辈一个一个搭救的。 等到九姓人聚齐以后,童家也没让他们干什么,平时也颇多关照,当时,这九姓人家对我们童家非常的感激。 有一年,趁着我太爷爷过生日,九姓人家的家主一起到童家来,看望我太爷爷。我太爷爷平时除了看风水,最擅长的就是字画,平时没事的时候,经常挥毫泼墨。 那时候,我太爷爷的岁数大了,而且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我们童家历来都人丁单薄,一脉单传了很多代,我太爷爷生下我爷爷时,已经年近五十。他现在身子骨不行了,可我爷爷才刚满二十岁。 九道梁的人跟我太爷爷一起吃了顿饭,然后我太爷爷就说,受了九道梁带来的礼物,无以为报,平时喜欢画画,就画一幅画给大家看看。 我家的院子里,很早以前有一个小水池,里面种了莲花,还养着鱼。我太爷爷就在书房里,看着窗外的水塘莲花,就画了一幅莲花图。 他一边作画,一边就像是自言自语的说,自己快不行了,但我爷爷年纪还不算太大,他放心不下。 九道梁的人听了之后,马上就保证,童家的事,就是他们的事,以后哪怕童家有天大的麻烦,九道梁也一力承担。 太爷爷道了谢,接着作画,画着画着,他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说了些话。 那些话说的不是很透,意思就是,这天底下最不值钱的,就是誓言,只要长着嘴,就都会说。 话虽没说透,可九道梁的九位家主却能听出来,他们当场就跪下了,让太爷爷拿出个章程,他们一定照办。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很不自在,我跟太爷爷肯定没见过面,我出生的时候他都过世不知道多少年了。可他毕竟是我的祖辈,听着这段往事,我感觉太爷爷好像欲擒故纵,变着法子的挤兑九道梁的人。 最后,我太爷爷让他们每个人挤了一滴血,在画好的九朵莲花上。 看着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滴血,这滴血,却像是给九道梁的九姓人家种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诅咒。 从九莲图成型的一刻开始,九道梁的命运,就跟童家绑在了一起。除了这九姓的家主,九道梁所有人的后背,都生出了一朵黑色的莲花。 每过十年,九道梁的现任家主,就要给童家送一滴血,鲜血落入九莲图,诅咒更加牢不可破。 前后四代,九道梁的人已经深陷九莲图的诅咒中无法自拔。这是个无法解除的死循环,九道梁的家主不给童家鲜血,九姓人家后背上的黑色莲花,就会腐烂,无药可医,一直到整个身躯全部烂光。但给了童家鲜血,就等于让童家又把九道梁后代的命运死死的捏在手中。 我太爷爷用九莲图跟九道梁达成契约之后,又过了四五年就过世了。这四五年时间里,九道梁的人帮我太爷爷做了不少事。等我爷爷当家做主之后,他就不怎么使唤九道梁的人。 有那么几年,因为九道梁一直没有事情做,就好像销声匿迹了一般。 我爷爷过世的早,我爹那时候岁数还小,他跟九道梁接触的不多,所以,和九道梁那些人之间的感情,肯定也不如太爷爷那一辈。 九道梁的人就开始琢磨九莲图,九莲图在童家手里,九道梁的命就被童家掌控,唯一解脱的办法,就是拿回九莲图,一了百了。 就因为这张九莲图,我爹让九道梁去定东陵,他们也不敢不去。 定东陵的事情过后,九道梁就一直寻找我爹,想商量九莲图的事。这中间,又出了蒙面人击杀九道梁的风波,万天王被逼无奈,带着人开始反击,打来打去,九莲图就再没机会谈起。 我心里感觉一阵后怕,当时跟九道梁的人遭遇的时候,他们估计还不知道九莲图在我身上,否则的话,万天王是绝对不会让我走的。 “九道梁的人,其实也不傻,就是你太爷爷那一辈的时候,九道梁的家主,就留了一手。” 那九个家主临死之前,交代过后人,要保存好他们的骨灰,骨灰在,他们的残念就在,这九道残念,能把自己当初滴血立咒的那朵莲花给收回来。 这是九道梁的底牌,也是他们唯一可以找回九莲图的法门,所以一直隐忍不发,当时跟蒙面人斗成那样,都没有使出这一招。 直到九道梁知道了九莲图其实在我身上,他们才立刻动手,想要拿回九莲图。 听着紫玉的话,我突然意识到,九莲图这东西,并不是突然落到我身上的,这张图可能很早以前就在我身上了,只不过一直隐匿着,没有凸显出来。直到前一阵子经过胡家坟时,隐藏了这么久的九莲图,才露出端倪。 九莲图会是谁给我的?毫无疑问,肯定是我爹。 这张图的作用,在我看来就是童家约束九道梁的手段,除了这一点,估计再没有别的用处了。爹偷偷摸摸的把九莲图给我,却只字不提,根本没跟我说过这件事,他到底图什么? 难道爹不知道九莲图暴露了之后,九道梁的人肯定上天入地也要找我? 当我想到这儿的时候,又很怀疑,忍不住抬眼偷偷看了看紫玉,我们童家和九道梁的事情,她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而且九莲图最早是我太爷爷那辈的事了,紫玉又是从哪儿听说的? “紫玉……这些事,你是听谁说的?” “道听途说不为真,我说我亲眼所见,你相信吗?” 第167章 天生命不济 “你亲眼所见的?”我只觉得不信,紫玉身上,是有与众不同的地方,可是,我们童家过去的事,连我都不知道,紫玉怎么可能亲眼看到? “是与不是,其实并不重要,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人不能只看以前,还要看以后。” 我和紫玉说话之间,童放山就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听,他很无辜,本来已经要退隐江湖了,可不知道怎么又被紫玉给拽了出来。 “这个是我表叔。”我看看紫玉,小心的说道:“你看,能不能把他给放了?” “有什么不能的,既然是你说了,那就让他走吧。” 童放山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被紫玉扣住这么久,一直没能逃/脱,可现在就我一句话,紫玉就答应放了他,这让童放山心里没底。 “走吧,你的影子,会慢慢恢复正常。”紫玉淡淡的说道:“走了以后,不管去那里,不管做什么,都不要提起这些事。” “不会,我不会提……”童放山这时候才相信紫玉是真的放他走,如蒙大赦。可是,等他站起身的时候,又看看我,可能是不放心我。 “表叔,没事,你走吧。”我心里很清楚,紫玉不管打的什么算盘,有什么意图,但她肯定不会要我的命,童放山好不容易金盆洗手,我不想再让他卷到这些是是非非里来。 “山遥……我没本事,什么都帮不上你……” “别说这些,表叔,赶紧走吧,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过几天安稳日子吧。” 童放山走了,等他走了之后,这儿只剩下我和紫玉。紫玉也起身朝前走了一段,前方有一座小山,不太高,紫玉顺着上山的小路走,我无声无息的跟在后面,心里就盘算着,这时候该怎么办。 逃走是肯定不可能的,刚才紫玉露了一手,直接把那么多九道梁的人都震退了,更何况是我? 眼下除了跟着紫玉,好像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我们两个走到了小山的山顶,明月当空,紫玉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抬头望着半空的圆月,说道:“这轮明月,你可觉得熟悉?” “熟悉,天天晚上都能看见……”我跟紫玉在一起,总是有种小心翼翼的感觉,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好像脖子被卡住了似的,话都说不利索:“紫玉……你……你怎么会到山海城来……” “在家里呆的有些心烦,所以出来走走。” 当时我跟杨家闹翻了,硬逃了出来,杨家原本都已经打算准备婚事了,结果弄了这么一出。杨宇轩知道紫玉心里肯定不好过,就想方设法的让她开心。 只不过有些事情,不是别人说了,自己就能释怀的。 紫玉谁都没带,一个人离开杨家,她遇见童放山,完全是个意外。 我总是感觉这件事神神道道的,这天底下那么多人,紫玉为什么偏偏遇见童放山的时候,就把他给扣住了? “我认得他。”紫玉说道:“我知道他以前跟着童虎做事,正巧遇见,心想着没准这个人以后还有用,所以就把他给留下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山海城?” “我感觉,你一定会来的,你割舍不下这里。” “那倒真没有。”我立刻摇了摇头,山海城这地方,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次如果不是花想月说了想来山海城,我或许还是不会来。 紫玉轻轻笑了笑,也没跟我辩驳。可是她的神情,她的语气,仿佛都带着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深意。 和紫玉坐在一起,非常的别扭,脑海里总是浮现着当时在杨家的情景。紫玉嘴上没说什么,但我知道,她心里一定也记得这些。 “紫玉,当初在你们家的时候,我……我……” “不要紧。”紫玉知道我要说什么,打断了我的话,她微微的抬头,望着半空的月亮,说道:“曾经有那么一瞬间,我是想嫁给你,但过去了就过去了,我不去想,你也不用去想。这次到山海城,我真的没想露面,只是看看你,谁知道,你招惹了九道梁,今天是不得不出头了。” “紫玉,那张九莲图,真的很麻烦。我想问问,九莲图,能从我身上取下来吗?取下来还给九道梁,把这件事了结清楚,否则以后他们会一直找我。” “我原来也没想到,这幅九莲图,童虎会直接烙印在你身上。九莲图能取下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童虎,他可真是个有大胸怀,有大本事的人。” 我也听不出紫玉说的话,到底是真的称赞我爹,还是嘲讽我爹。我脑袋里此时像是装满了浆/糊。听紫玉的语气,跟我爹好像是认识的。 “九莲图能取下来,为什么现在不能取?” “你想不想听一听,你自己的故事?”紫玉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猛然就来了这么一句,直接把我给说晕了。 “我自己的故事?” “对,你的故事。”紫玉点点头,说道:“你的故事,可能连你自己也不知道。比如,你那霸王卸甲的命格。我告诉你,你本来的命格,并不是霸王卸甲。” “我本来的命格不是霸王卸甲,那是什么?” “你天生的命格,是最低贱的残山断水。” 残山断水这种命格,的确是最最下乘的命格,这种命格的人不多,因为绝大部分还没成年,就已经夭折了。 即便能勉强活到成年,命数却也差的要死,孤苦,贫困,疾病,将会伴随一生。 我一直都很嫌弃霸王卸甲这个命格,但跟残山断水比起来,霸王卸甲这命格一下子就显得高贵尊崇。 “我本来是烂命格,然后呢?” “你要生在别的家里,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只不过你生在了童家,有个好父亲。童虎费了不知道多少力气,才把你的命格给改了。” 我现在分辨不清楚紫玉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能耐着性子往下听。 “你或许一直都不明白,有多少人因为你而死,你是踩着很多人的尸体,才一步一步活到今天的。” 第168章 吃苦和尚 紫玉的话,让我心中忐忑不安,而且让我隐隐的惶恐。我之前就听花想月说过,我每年过生日,家门附近的树上总会吊死一个人,这些人,都是给我替命的。 那时候,我还不太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今听紫玉这么一说,我才明白,我天生的命数太差,如果不是那些人给我替命,我可能早就夭折了。 吊死鬼的事情,是我亲眼目睹的,不会有错。如果花想月和紫玉说的都是真的,这些事肯定都是我爹暗中安排。 我并不想死,但是,我爹用别人的命,来换我活下去,我心里感觉很别扭。 我说不上我爹是不是错了,人都是自私的,我想,将来如果我有了孩子,为了让孩子活下去,我或许也会违背初心。 “童虎的这个局,布的很大,可不仅仅是变了你的命格那么简单。童家多少代的心血,可能都倾注在你一个人身上了。”紫玉说道:“九变命格,霸王卸甲只是第一变。” “九变命格,最后会是什么样的?” “没人知道九变命格到了最后,会是什么样的,连我也不知道。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你得保证,自己能把命格九变。” 我知道紫玉的意思,命格与生俱来,能改变一次,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何况还要连变九次。 “我也不想什么九变命格,大富大贵,只要能无惊无险,即便是平淡过一生,也是好的。” “已经被推到这条路上了,那里还有平淡过一生的道理。你到山海城来,恐怕也是存着找人逆改命格的心思吧?”紫玉淡淡一笑,说道:“有的话,不跟你说透,恐怕你永远都不清楚。我本想等等再说,因为时候还不算完全到了,不过今天既然遇见,那就让你明白明白吧。” “你想和我说什么?是逆改命格的事?” “跟我来。” 紫玉站起身,从小山上朝下走,我跟着她,觉得她有点神叨叨的。 等走下小山,我也不知道紫玉要带我到什么地方去,花想月仍然在莫三眼家里等我,我想着得去说一声,以免她挂念。 “看起来,你挺请来那位姑娘的。”紫玉听我说要回去打个招呼,又是一笑:“那姑娘年轻,人又长的漂亮。”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跟她同患难过,现在彼此照应,我可不是看着她年轻漂亮。” “那姑娘出身不好,家里的名声很差,不过,她的心却是不坏的,至少对你不坏。” 紫玉和我一起到了莫三眼家附近,我回去之后,简短的交代了一下。我不清楚紫玉的意图,莫三眼和花想月都劝我不要跟她走。但紫玉早就发现我在山海城的行踪,她想对我不利,肯定早已动手,等不到今天。 我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确定,紫玉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但这些秘密,她自己不说,别人不可能知道。 我安顿好了花想月,又过来找到紫玉,跟她走在一起,渐渐的有种心安的感觉,九道梁的人必然不会罢休,但有紫玉在,他们不敢妄动。 夜色如水,两个人走在月光下,渐渐远离了山海城,走出去差不多有十五六里,紫玉说,再往前走一点,就是一个小镇,很早以前,不少人都从小镇附近的海边扬帆出海,所以,这个小镇也叫扬帆镇。 “我们要去扬帆镇吗?” “不是,去扬帆镇后面,那里有一座小庙,我带你去见一个人,等见了那个人,我想和你说的话,你或许自己就明白了。” 到了扬帆镇,紫玉又朝北边走了一点,北边有一片小小的山地,在一座小山的山脚下,我果然看见了一座小庙。 那是个很小的庙,估计是很久之前修建的,小庙只有两间房,一间供着佛,一间住人。小庙老旧不堪,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修葺过,房屋看着摇摇欲坠。 “这座庙的名字,已经没人知道了,里面住着一个和尚,自号吃苦。” “吃苦?吃苦和尚?” “挺有意思吧?他说自己到人间来,就是为了吃苦的。” 说话之间,我们俩走到了小庙跟前,透过已经崩出缝隙的院墙,我看到一间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老和尚。 这应该就是紫玉说的吃苦和尚,看着得有将近七十的样子。 他头上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戒疤,普通僧人头顶是九点戒疤,但吃苦和尚头上却至少多了一倍,那么多戒疤,头发都长不出来。 吃苦和尚打开了院门,跟紫玉合十说道:“你来了。” “该来,总会来,这些年,你还好?” “我不想自己有多好,多吃些苦,来世的功德就更厚一点,进来说话吧。” 吃苦和尚的精舍陈设非常简陋,我和紫玉坐在蒲/团上,吃苦和尚给我们倒了一点茶,喝一口,苦的要死。 “你听了童千秋的话,到吃苦庙来吃苦,吃了大半辈子,通悟了吗?” “我就是个俗人,没有什么通悟不通悟,该自己吃的苦,就要去吃,别的人谁都替代不了。” 听着紫玉和吃苦和尚的对话,我心里顿时一惊,紫玉说的童千秋,那是我爷爷。 看这个意思,这吃苦和尚,跟我爷爷是认识的。不过,我和吃苦和尚头次见面,也不方便贸然询问,心想着紫玉已经把我带来了,那跟吃苦和尚肯定是有机会说话的。 “你没有事,是不会到这儿来的吧?”吃苦和尚给紫玉又添了茶,说道:“有什么事,说吧。” “不急,这茶不错,入口虽苦,却回甘悠长,喝了茶再说。” 吃苦和尚和紫玉聊了好一会儿,外面的天色也亮了。茶壶里的水喝的一滴不剩,吃苦和尚就到小庙旁边的井里去打水。 趁着吃苦和尚去打水的功夫,我急忙问道:“紫玉,吃苦和尚跟我爷爷认识?你带我来找他,是让他帮我逆转命格?” “不是,吃苦和尚不会逆转命格。” “他不会逆转命格,那咱们来干什么?” “这个吃苦和尚,你爷爷养了快四十年,如今,到了该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第169章 神光日落 眼前这个吃苦和尚,竟然几十年前就和我爷爷认识。而且,听紫玉话里的意思,吃苦和尚似乎有很大的用处。 紫玉的话没什么,可是,总是让我心里不怎么舒服。以前,我不了解我爷爷和我爹,现在看起来,他们两个似乎都被说的老谋深算,城府如海。 人的心机深,总不是什么好事。我一直认为,心机深的人每天别的都不做,就是琢磨着怎么算计别人。 “你不要心里不舒服,这都是实话而已。”紫玉可能看出我的神色不对,说道:“难道你想听假话吗?” “你说,我爷爷养着吃苦和尚这么多年,他到底有什么用?” 吃苦和尚年轻的时候不务正业,有一次,他带着刚刚两岁的儿子到镇子里去玩,遇见一个赌档,就进去赌了几手,赌来赌去上了瘾,一口气赌到天黑,身上的钱全都输光了,被迫罢手,这才想起来,两岁的儿子不见了。 他在镇子里找了很长时间,却一无所获,很显然,他儿子是让人给抱走了。 就因为这个,他老婆离他而去,剩下吃苦和尚一个人。直到此时,他才后悔的无以复加,跟着也离开了家,发誓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儿子。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吃苦和尚到处流浪,那年头,想要活下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还要寻找自己的儿子。最后,他流落到了我家附近。 也是出于生计,他落草为寇,当了一个小土匪。打算干一阵子,攒一点钱之后,再动身上路。 因为心里有事,所以他打劫的时候不讲任何规矩,只想赶紧捞一笔钱。 那时候,我家在当地有不少地,雇了人耕种,有一年收粮食,家里雇的四五个农户推着粮食赶路,被吃苦和尚给盯住了。 这四五个农户,都是普通人,肯定斗不过吃苦和尚。但我们童家雇人种田,收的租子少,对农户也多有关照。几个农户明知道不敌,为了保住粮食,还是跟吃苦和尚激斗了起来。 双方都杀红了眼,没有留手的余地。吃苦和尚杀了其中三个人,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受了伤,吃苦和尚不想留活口,那个孩子苦苦哀求,他却毫不手软,手起刀落,把受伤的孩子也给杀了。 那么多粮食,他一个人不好运走,路上耽搁了些时间,我爷爷听到消息,赶到了这边,又顺着大车的痕迹,追上了吃苦和尚。 等我爷爷追上对方时,吃苦和尚的肠子都悔青了,他打劫之前,也不打听人家是什么来历,现在惹上了童家,肯定是逃不掉了。 可是,让吃苦和尚想不到的是,我爷爷见到他之后,端详了一阵子,竟然没有追究吃苦和尚。 我爷爷说,吃苦和尚肯定是迫于无奈,才落草为寇的,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人死不能复生,再把吃苦和尚杀了,也没什么用。 那话里的意思,颇有招揽之意。他说,吃苦和尚有什么难处,尽管说,童家能帮的,一定帮。 就这样,吃苦和尚跟着我爷爷回去了,回到事发的地方,那几个农户的尸体还在原地。农户出了事,本来跟童家没有太大的关系,不过,我爷爷还是把尸体收敛起来,准备想办法把事情瞒过去,洗脱吃苦和尚。 就是吃苦和尚帮忙收殓这几具尸体的时候,突然发现那个孩子的后腰上,有一个很特殊的胎记。 看到这个孩子身上的胎记,吃苦和尚一下子就懵了。他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儿子的后腰上,就有一个这样的胎记。 胎记很特殊,这世上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再仔细端详一下死去的孩子,吃苦和尚发现,依稀还有自己儿子的模样。 那一刻,吃苦和尚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这么多年颠沛流离,四处奔波,就是为了寻找失去的孩子,可是造化弄人,这孩子,竟然死在了自己的手里。 吃苦和尚万念俱灰,只想一死了之,却被我爷爷给拦住了。我爷爷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劝导了他一番。 这是吃苦和尚无法释怀的事情,别人劝导,他也不可能就此放下。最后,我爷爷说,如果吃苦和尚真的心怀愧疚,那后半辈子什么都不用做了,就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在青灯古佛下洗刷自己的罪孽。 吃苦和尚感觉自己真的是罪孽深重,在爷爷的安排下,吃苦和尚来到了扬帆镇的这个小庙,一住几十年,不问世事。 紫玉讲述的如果都是实情的话,我就隐然能察觉出,我爷爷对吃苦和尚这么上心,肯定有别的原因。 “从那以后,吃苦和尚就住在这里,与世隔绝,跟谁都不来往,一心一意的想要洗刷自己的罪孽。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住在这个早已经破败的小庙里。” 我爷爷当时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派人到这里,给吃苦和尚送一些东西。住的时间久了,吃苦和尚也适应了这种生活,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改变什么。 “照你这么说,我爷爷他留着吃苦和尚,到底想干什么?” “你看着吃苦和尚其貌不扬,但他的命格,却是极其罕见的。”紫玉说道:“神光日落,也是几百年都出不了一个的命格。” 命格这东西,其实是从人的气运分出来的,气运有五种颜色,灰,白,青,红,紫。天生就是紫色命格的,就是独特而且罕见的命格,神光日落便是其中之一。 这种命格的人,前半生命运多舛,多灾多难,尤其是到了中年时,血光之灾频频不断,但只要能坚持着熬出来,到了后半生,命数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说起神光日落这个命格,我突然意识到,我爷爷遇见吃苦和尚的时候,恰好是吃苦和尚到了中年,灾难频生的关节。他把吃苦和尚安排在这个荒僻无人的地方,其实大有深意。 吃苦和尚住在小庙,跟外界的人不接触,对外界的事也不参与,这是一种避灾的办法。 等吃苦和尚熬过了中年,也因为接触不到外界,自然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命数出现了变化。 这么多年下来,吃苦和尚对于自己的命格,可能一直都蒙在鼓里。 第170章 九莲的作用 事情顿时了然,我爷爷留着这个吃苦和尚,其实,是留住了他的命格。 “你还是聪明的,知道你爷爷当年打的算盘。” 紫玉刚说了一句话,就闭上嘴巴,紧接着,门外传来了吃苦和尚的脚步声。 吃苦和尚打来水,继续烧水烹茶,关于他的过往,我现在已经清楚了,就是不知道紫玉把我带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么多年了,你或许也活的通透了,把生死也看淡了。” “是啊,通透了,也看淡了。”吃苦和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一块被风吹雨打了多年的石头:“不知道这么多年,我的罪孽洗刷干净了没有。” “洗刷干净了,你可以安心上路了。” “你带来的这个人,就是来收账的吧?”吃苦和尚第一次正眼打量我,说道:“要是我猜的不错,这是童家的后人?” “童千秋的孙子。” “好,好。”吃苦和尚点点头,说道:“不管童千秋安的什么心,当时,确实是他给了我一条命,让我有了赎罪的机会,我活的也够了。” 我心里暗暗一惊,吃苦和尚说的这些话,明显就是知道我爷爷当年收留他,只是想利用他而已。 吃苦和尚命知道这些,却一言不发的在这个小庙住了这么久,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转眼之间,我可能猜到了吃苦和尚的意思。对于他来说,死了,或者活着,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区别,连生死都不在乎的人,又怎么可能在乎别的? “喝最后一杯茶。” 吃苦和尚倒好茶,自己慢慢喝了一杯。等喝完之后,他背对着我们,坐在了蒲/团上。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短短片刻的功夫,吃苦和尚的头顶,仿佛氤氲出了一片淡淡的紫气。 就在这片紫气出现的一瞬间,我背后猛然一疼,那种皮肉高低凸显的感觉重新浮现出来。 一股撕/裂般的疼痛让我差点昏死过去,我来不及多想什么,背后的九朵莲花,就散发出了一片淡淡的光芒。 现在已经是白天,但精舍的门窗紧闭,又背阳,屋子里一片昏暗。在九朵莲花光影出现的同时,我模模糊糊的看见了九条轻烟一般的身影,从光影中飘飘忽忽的浮动。 这九条轻烟一般的身影,直接飘向了吃苦和尚,轻烟把吃苦和尚头顶那一团紫气环绕起来,吃苦和尚的身躯像是被雷劈了似的,颤动了起来。 很快,吃苦和尚头顶的那团紫气,就被完全包裹住了。那九条淡淡的影子,包裹着紫气,又飘回了我身边。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九莲的白光和那团紫气混杂在一起,唰的一下子,重新没入到了我的脊背中。 这团紫气一入体,我的脑袋立刻开始眩晕,眼前的情景也如同海市蜃楼,不断的变幻着。我捂着头,看了看紫玉,紫玉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观望着这一切。 “紫玉……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头晕的厉害,连坐都坐不住了。 “不要怕,你现在是要睡觉,睡吧,做一个梦,什么都好了。” 紫玉说的没错,我实在是坚持不住了,脑袋一歪,直接躺到了地上。 我真的像是做了一个梦,虚无缥缈的梦。 等到我醒过来的时候,对那个杂乱的梦已经没有任何印象。睁开眼睛时,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紫玉还坐在我旁边,吃苦和尚依然背对着我,盘坐在蒲/团上。 “紫玉……” “你醒了,感觉如何?” “没什么感觉……”我晃了晃头,昏睡了这么久,等醒来之后,脑袋还是晕乎乎的。 “吃苦和尚死了。”紫玉指了指吃苦和尚的背影,说道:“他活明白了,所以不做什么反抗,这次逆改命格,还算是容易的。” “命格?命格改过了?你不是说,吃苦和尚不会改命格吗?”我一听自己的命格已经改变,也形容不出现在是什么心情。那个霸王卸甲的命格,我是真的受够了,巴不得早点改一下。 可是紫玉说的很清楚,这次逆改命格,是用吃苦和尚的性命作为代价的。 “你到了现在,还不明白吗?你的九变命格没办法逆改,只能硬抢。” 紫玉的话一说出来,我立刻想到昏睡前的情景,九朵莲花化出的九道影子,把吃苦和尚头顶冒出来的那团紫气给裹住,又送回到我身躯中。 “九莲图放在我身上,就是……就是为了夺别人的命格?” “是,所以我说了,九莲图现在还不是取下来的时候。九变命格,要变九次,这才是第一变。你要知道,吃苦和尚当年受过你爷爷不杀之恩,所以没有反击,要是换了别人,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紫玉站起身,说道:“你现在的命格,已经是神光日落。” “我要这个命格有什么用?我还年轻,还不到老的时候。这么早就有了这种命格,以后该怎么办?” “路,要一步一步走,命格,也是一步一步来。” 我寻思着,我爷爷那时候就养着吃苦和尚,为今天的事情做准备,这说明童家从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这么要紧的事情,为什么我爹从来都没跟我提过? 第171章 朝天观 我心中充满了疑惑,之前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出了事,就要我一个人被蒙蔽着独自面对。 “九变命格,贵不可言,但一样波折多舛,你一定要把命格九变之后,才能达到巅峰,这中间的很多事情,别人帮不上你,都要靠你自己。”紫玉走到吃苦和尚的遗体旁边,说道:“吃苦和尚的命格,被你夺去了,你身上的九莲图要融合神光日落的命格,以后再遇到危险,九莲光影就不能帮你退敌。” “那……那九道梁的人再找我,我该怎么办?” “九莲图跟神光日落融合在一起,不会再散发气息,只要你躲避的及时,九道梁的人想找到你,也没那么容易。走吧,咱们把吃苦和尚给安葬了。” 我扛着吃苦和尚的遗体,来到了小庙的后面,挖坑把他安葬了。等到这些忙完,我和紫玉离开扬帆镇,回山海城。 回去的路上,紫玉沉默了很久,然后突然问道:“我问你件事,你能说实话吗?” “什么事?我从来不撒谎的。” “你爹当时去定东陵,从里面带出一样东西,那东西,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自己的脸好像红了一下,刚说完从不撒谎,转眼就说了假话。 我对紫玉,始终有一种来自心底深处的戒备,尽管她在山海城给我送了那么多东西,尽管她帮着我赶走了九道梁的人。但她身上的秘密太多了,我不能把实话说出来。 “或许,你爹带出来的东西,也不想让你知道吧。” 紫玉没有再多问,岔开话题。可我心里却七上八下,唯恐她会识破我的谎言。 一路上,我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闷着头赶路,重新回到了山海城。赶到莫三眼家里的时候,紫玉没有进去,她说,在山海城已经住了一段日子,自己也打算要走了。 “你这就要走了?”我楞了一下,我感觉,紫玉这次既然露面跟我相见,可能就不会轻易让我走,但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干脆果断,说走就走。 “山海城也不是我的家,怎么能不走?这一次远行,我有很多地方想去。”紫玉淡淡一笑:“怎么,你舍不得我走?” “不是,就是觉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有点太突然。” “前路坎坷,多珍重。”紫玉说道:“你也不会在山海城久留,为了防备九道梁,我再送你一程。” 我真的是害怕九道梁那帮人了,赶紧去莫三眼那里,把事情说了说。花想月的伤还没好,但不能继续在这里呆着了。 我收拾了一下东西,带着花想月出了门,紫玉并没有一路同行,只是在暗处尾随。出了山海城之后,我和花想月坐在大车上一路狂奔,身上的九莲图失去了气息,九道梁的人再想追击我,就很困难了。 我们走出去很远,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路空荡荡的,我觉得,紫玉也已经离开了。 这个神秘的女人,她究竟是什么来历?我其实还有很多话想问她,却没有机会了。 心里有些惆怅,不过转念一想,紫玉的秘密那么多,我即便问了,她多半也不会回答。 离开山海城之后,我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去找老马和小狐狸。朝天观非常的偏僻,人迹罕至,到那里让花想月养一养伤。 九道梁的人果然没能尾随过来,这一路走的还比较顺,过了四五天,我们到了朝天观附近。 朝天观这名气起的响亮,其实就是一个山里的小道观。道观里有一个老道士,道号叫做紫霄。跟老马关系挺好,老马没事的时候会去找紫霄老道士聊一聊。 等我带着花想月赶到山里的朝天观时,老马和小狐狸有模有样,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看到我不约而至,他们都很惊喜。 一番交谈之后,老马给我引荐了紫霄老道士。这是个看上去和蔼可亲的老头儿,头发胡子都白了,却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俨然就是隐居世外的得道高人。 我和花想月在朝天观安顿下来,奔波了这么多天,如今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可以从容安身的地方。 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学点本事,可是经过这一场长途波折,我觉得没一点本事的话,行走在外,处处被人拿捏,我跟老马讨教了一下,老马的拳脚功夫稀松平常,但紫霄却是个外家功夫的高手。 我虚心跟着紫霄求学,老道士肯定从老马那里知道我的身份,或许就是碍于我爹的面子,所以对我关照有加,教我了一套龙虎双形。 在朝天观住了大概有半个多月,随身带来的药用完了,朝天观里的药材不全,得到很远很远之外的镇子去买。老马和小狐狸在朝天观憋坏了,一听我要去买药,都死乞白赖的要跟着。 镇子离朝天观至少六七十里,老马和小狐狸一出山就来回撒欢,三个人连大车都没坐,步行了那么远,等到了镇子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 这附近的山里出产药材,而且还有不少专门种药的药农,镇子里到处都是售卖药材的店铺,方圆几百里的药商,基本都会到这里来采买货物,热闹非凡。 三个人走了一天的路,买好了该用的药,就想找个客店落脚。镇子里的客店其实不少,但老马为了省钱,就专挑那些犄角旮旯里的小客店,找人打听了一下,镇子的东南角,有一个门脸很小的客店,价格便宜实惠。 “出门在外,能省则省,年轻的时候不知道省钱,到老了谁会管你?”老马一边走,一边望着我,说道:“比如俺跟你结伴那么久,为了替你平事,乱七八糟的法宝用了无数,你也没给过俺一点好处,是不是……” 三个人走到小巷的拐角,突然间,从巷子对面急匆匆跑过来一个姑娘。 这个姑娘很年轻,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边跑,一边惊慌失措的朝后面看,等她跑到我们跟前的时候,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救救我,救救我……” 第172章 往事不可追 这个姑娘显然是害怕极了,声音发颤,身子也在瑟瑟发抖。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可能是以前遇到的事情太多了,被人坑的有点怕,一看见这姑娘跪在面前,我就下意识的觉得,是不是一个圈套。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后面……后面有人追我……救救我……求求你了……” “姑娘,俺们刚到这儿,也不知道你遇见了啥事,不瞒你说,俺们不是本地人,你看看能不能找找别人帮你的忙。”老马一向不愿意多惹麻烦,又害怕被坑,所以婉拒了对方。 “马……马叔?”那姑娘听着老马的声音,再抬头看看老马,眼泪一下子就淌落了下来:“是马叔吗!” “嗯?”老马一听对方喊自己,又仔细的端详了一下姑娘,小眼睛猛然一睁:“金凤!?” “是我!马叔!我是金凤!” “金凤啊,你咋跑到这里来了?这镇子离你家还有差不多二百里呢!你娘和你/妹妹呢?” “马叔,后面有人追我,要把我和妹妹给卖到南洋去……” “谁敢追你,还要把你卖了!”老马吹胡子瞪眼,直接把这个叫金凤的姑娘给拉到了身后。 这时候,小巷那边有两个汉子跑了过来,巷子偏僻又狭窄,两个汉子一眼就看见了我们。 “在那边!还能跑得了你!?” 两个汉子快步赶来,看着他们举手投足的动作,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只不过有把子蛮力而已。 “你们两个,闪开!” “你说闪开就闪开?”老马这时候变的很有骨气,迎着对方走过去,一见面,二话不说,兜头就打。 我一看老马动了手,也跟着上去,三拳两脚把另一个汉子给打翻。老马怕对方招呼同伙,直接捡起旁边的一块砖头,一人给了一砖,把俩汉子砸昏过去。 我们也不敢继续在镇子里停留了,直接带着金凤,就近跑出镇子,又走了好几里,在一片荒地隐伏藏身。 “老马。”我悄悄的拍拍老马的肩膀,说道:“你认识这姑娘?” “这个……唉……肯定是认识啊……” 一提起这个,老马的脸上,就颇显尴尬。不过,我们是生死交情,他也没什么隐瞒,跟我说了说。 老马是河南人,以前住在黄河滩,小小年纪就四处闯荡。离这个镇子大约有二百里左右的地方,有个叫做红杨沟的村落。红杨沟是个大村子,人口不少,老马只是偶尔路过红杨沟,却不肯再走了。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老马遇见了一个姑娘。 那姑娘比老马小几岁,就住在红杨沟,人很质朴温顺,跟生人一说话脸就红。老马看上了这个姑娘,心里喜欢的不得了,就在红杨沟住了下来,为的只是有机会多接触那姑娘。 那姑娘叫青霜,母亲早逝,是父亲把她拉扯大的。老马当时也没什么本事,就做个走街串巷的杂货郎,一个月下来能混个饱饭,却攒不下一点钱。 老马对青霜是真的好,帮青霜干活,自己有一点小钱,就给青霜买些东西,讨她欢心。 青霜从小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关爱,渐渐的,对老马也心生好感,老马觉得,俩人的事儿能成了。 结果,当老马满怀信心的去青霜家提亲的时候,却遭了冷眼。青霜家本来就穷,青霜的父亲就指望女儿嫁个好人家,日子能过的好一些。老马是个外地人,没钱没本事,青霜的父亲看不上他。 老马没死心,还是坚持着,最开始,青霜还想抗争一下,可是她的性子温顺惯了,她爹要死要活的一折腾,青霜就不敢出来见老马。 恰好在那个时候,邻村有人也到青霜家里提亲,对方的家境还算殷实,青霜的父亲想都没想,直接应下了这门亲事。 老马知道这个消息,心急火燎的偷偷找了青霜一次,但青霜不敢违背父亲的话,含/着眼泪,让老马走了。 那一次,可能是老马这辈子所受到过的最大的挫折,他心灰意冷的离开了红杨沟。他知道,青霜不舍得自己,却又架不住父命难违。 老马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再去红杨沟,可过了一个月左右,到了青霜出嫁的日子,老马还是没能忍住,悄悄的回到村子看了看。 他亲眼看见青霜坐着花轿,离开了红杨沟。那种滋味,就如同一把刀子狠狠剜着他的心,老马流着眼泪,看着那顶花轿慢慢的走远,直至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就是从那时候,老马的性格发生了一些变化,就因为他穷,没钱,青霜的父亲才硬拆散了他们。所以,老马开始一门心思的弄钱,他认为,只要有钱了,这世上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 后来,老马去了别的地方,一晃十几年过去,他心里时常会想起青霜,那是他这辈子第一个真心实意喜欢的女人,而且是以这种结局收场,老马无法忘怀,他去了青霜出嫁的那个村子,悄悄的一打听,才知道青霜的日子过的很不好。 青霜的丈夫前些年就染上了烟瘾,家底全被抽空了,后来又得了病,东拼西凑的借钱去看病,钱花光了,人却没了,只留下青霜还有两个女儿。 两人再见,已经恍如隔世,看到青霜过的不好,老马心里很难受,他在村子里呆了几天,帮着青霜家里干了点活,临走的时候,给青霜留了笔钱。青霜死活不收,老马没办法,把钱悄悄放在窗台上,默默的走了。 结果,他走出去二里地,青霜的两个女儿就追了上来,又把钱袋还了回来。青霜让女儿给老马带话:这辈子已经欠了他一次,不能再欠他的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马的眼圈就红了,金凤也在旁边抹眼泪。 “好了,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干什么?”老马擦了擦眼,转头对金凤说道:“金凤,你刚才说,你/妹妹还在别人手里,在哪儿?” 第173章 抄老窝 “马叔,我妹妹她还在镇子里……” 金凤一说起这些,心神有些慌乱,老马安慰她道:“孩子,不要紧,慢慢说,天大的事,有马叔在这里……” “你也别啰嗦了。”我打断老马的话:“你没听说,人还在镇子里?要救人肯定得去镇子,先走吧。” 路上,金凤大概把情况告诉了我们。她父亲去世之后,母亲身体也不太好,姐妹两个很懂事,照顾母亲,照顾家。但是再懂事,养家是需要钱的,金凤银凤手都很巧,针线活做的好,平时就做做零零碎碎的活,贴补家用。 前段时间,金凤的母亲生病,又拉下不少饥荒,恰好,有人到村子里找人干活,说干活的地方就在这个镇子里,裁缝店的活儿,工钱丰厚,每个月可以回家一次。 姐妹俩一听就动心了,跟母亲说了说。母亲不想让她们出远门,但家里缺钱,金凤执意要来,就跟着招工的到了这个镇子。 等真正到这儿以后,金凤她们才觉得不对劲,七八个姑娘,被分开关在几间屋里,只有吃饭的时候,可以出来透透气。 没人让她们做针线活,每天就是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哪儿都不许去。金凤要回家,却被拦下了。 呆了能有三四天,又有几个姑娘被带到了这儿,直到此刻,金凤才无意中从看守的交谈里听出来,这些姑娘,都要被送到南方,然后卖到南洋去。 金凤一听就慌了,可是姑娘家没多少力气,肯定反抗不过。 一直到今天晚饭时分,才有了机会,姑娘们吃完饭,又被赶回各自的小屋,两个看守可能是疏忽大意了,忘记锁金凤这个房间的门。等把姑娘赶回去之后,看守就到街上买酒买菜,准备喝一顿。 趁着这个机会,金凤溜了出来,她没有钥匙,打不开别的门,只能自己先逃了之后再想办法。 这么一逃,恰好就遇见了我们。 “不管那帮人是什么来历!这次就去抄了他们的老窝!”老马义愤填膺,还没走到镇子那边,就已经卷起了衣袖。 “马叔,我被关了三四天,偷偷听两个看守聊天,他们的老板姓方,好像叫……叫方末平……” “方末平?俺没听说过!管他什么方末平方末不平,一起收拾了!” “听看守说,方末平……方末平是一个……一个叫孙大帅的人的外甥……” “孙大帅又怎么了,孙……金凤,你说啥?”老马楞了一下:“孙大帅?哪个孙大帅?” “就是挖了定东陵的那个孙大帅。” “是他啊。”老马还想故作镇定,但忍不住咕咚咽了口唾沫,这里不是遵化,可孙大帅手眼通天,手下又有那么多江湖异士效力,就算远在几百里外的这个镇子,也不能掉以轻心。 “马叔……”金凤可能看得出老马表情的变化,试探着问道:“咱们还去救银凤吗?” “去。”老马没有太多考虑,慢慢说道:“你们俩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娘一定要伤心死,她伤心了半辈子,不能让她再伤心,就算龙潭虎穴,马叔也把你/妹妹救出来!” 我们很快就回到镇子,金凤还记得自己被关押的地方,在漆黑的巷子之间穿行了一阵子,就到了一个大院。 大院的围墙很高,大门紧闭,透过门缝,能看到里面的屋子里燃着点点火光。根据金凤这几天的观察,这个地方平时不会有人来,只有两个看守。 “金凤,你找个严实点的地方躲着,俺们不回来,你千万不要乱跑。” 老马先把金凤安顿好,然后悄悄的溜到了大院的围墙下,我们带着小狐狸,一前一后的翻上墙头,一跳进大院里,就隐隐约约听到前方的一间大屋,传来喝酒划拳的声音。 大屋里摆着一张大圆桌,坐着七八个人,满桌都是酒菜。坐在上首的,是个看着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油头粉面,模样长的还算是端正,可是那双眼睛,却带着邪光。 “再等两天,应该还能送来十多个姑娘,加上现在的这些,凑够二十个,就上路送到南边。”那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喝了口酒,猥/琐一笑,说道:“今天晚上,先挑两个,送到我府上去。” “是是是,咱们酒席散了,就给您送去。不过……这次毕竟送的是二十个人,路上要是真有个马高镫短的,是不是会有麻烦……” “你怕什么?这里方圆二百里,有什么事,报我方末平的名字还不够?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了,把心放到肚子里。都好好干,告诉你们,我舅舅当年在河南那边,也是响马出身,靠的就是打家劫舍,绑票勒索起的家。等咱们的势力再大一些,也拉一支队伍。有人有qiang,谁都得给几分面子。” 我们躲在窗台下,听这几个人的谈话,立刻就能确定,那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真的就是孙大帅的外甥。 对方的人太多,我和老马也不是没把握,只不过这里是方末平的地盘,动静闹的太大了,总是不好。 老马拍了拍小狐狸的脑袋,小狐狸贼精贼精的,立刻明白老马的意思,蔫不出溜的跑到房门那边,撅着屁/股,冲着门缝就放了个屁。 随即,屋子里就响起了一阵咳嗽呕吐的声音,小狐狸的屁不是一般的臭,真的能把人给熏晕。 屋子就这么大,里面的人挣扎着想开门出来,我和老马在外面死死的顶着房门。房内的人手脚无力的拍打了几下,过了一会儿,就渐渐没了动静,肯定都被熏的昏厥了过去。 我和老马不敢大意,又等了片刻,确定没有任何响动,才打开房门,躲到一旁,让里面的臭气散掉。 喝酒的几个人,都东倒西歪,我和老马在他们身上来回翻找钥匙,等找到方末平这里时,老马看见他身上穿金戴银,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推了老马一把,示意他先救人,然而,等我们俩刚刚转过身,我突然预感不妙。 第174章 当做庐舍 心头那阵不妙的预感刚刚出现,我就听到身后猛然传来一阵强劲的破空声。 距离这么近,破空声又来的如此突然,想躲都不可能躲的过去。我和老马的后心,同时被击中一拳,一个趔趄摔出去,气血翻滚。 这一拳的力道太大了,后背的脊梁骨似乎都被打的崩裂,我连气都不敢喘,料想对方还有后手,头也不回的就招架了一下。 紧跟着,我就地一滚,滚出去两步远,等猛然一回头,就看见方末平抓着老马的衣领,兜头一拳就要砸上去。 原以为方末平油头粉面的,是个不学无术的花花架子,可没想到,他的功夫竟然这么扎手。 这家伙拳头很硬,这一拳要是砸到老马脸上,老马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可我离的远,这时候想去救他,肯定来不及了。 这时候,小狐狸快的像是一道光,噌的一下子,从桌子上蹦了过去,直接落在方末平的肩膀上。 小狐狸不管那么多,伸出爪子就挠,招招不离方末平的双眼,被逼无奈,方末平抽手阻挡,老马刺溜一声,就滚了回来。 老马挣脱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跑,但脚步没动,他就回过神了,这次是来救人的,现在跑了,人救不回去不说,肯定还会方末平四处追击。这镇子是方末平的地盘,我们跑出去也不占光。 我和老马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既然跑不了,那就干脆不跑,就在这里想办法把方末平给解决掉。 小狐狸死缠着方末平,给我和老马争取机会,它虽然身子灵巧,但方末平的功夫太好,小狐狸围着他纠缠了一会儿,一个不慎,被方末平抓着尾巴,朝墙上猛的一甩。 小狐狸嘭的一声撞在墙上,等落地的时候,嘴巴和鼻子都朝外渗血,躺在墙根难以动弹,只有四只小爪子在抽搐。 我的心沉到了脚底板,刚才那一下摔的那么重,小狐狸还能活吗? “俺跟你拼了!”老马一看小狐狸就剩下半口气,当时就急了眼,直接从身上拿出一道雷符,凌空一抛。 雷符忽忽悠悠的,化作了一片丝丝缕缕的电芒,电芒噼啪作响,银光四射。方末平竟然也是懂行的,看到老马在屋子里丢出雷符,脸色顿时一变。 “你活的不耐烦了!” “就是活的不耐烦了!”老马又拿出一个小破碗,扣在头上,奔着方末平就冲了过去。 方末平想要夺门而出,我在门口死守着,让他跑出去,我们就万劫不复,我咬着牙不肯退后,他强冲了两次,被我挡了回去。 老马趁着方末平一门心思想要逃出去的空档,从背后死死的抱住他。屋子里的雷符已经勾动着道道雷光,咔嚓咔嚓的开始劈落。 老马头上顶着一个破碗,雷符的光劈下来,就被化解了八成,方末平的眼睛都红了,一挺/腰身,一个背摔把老马给摔在地上。 看到这情景,我也只能豁出去了,一抬手抓起一只凳子。 摔开老马的时候,方末平也被雷光劈的晕头转向,我直接一凳子砸到他的后脑上。这家伙的功夫虽然很好,但总归还是血肉之躯,被砸了一下,哼都没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老马勉强爬起来,跑到墙角,抱着小狐狸冲出屋门。雷符在屋子里持续了半刻时间,才渐渐停息。 小狐狸已经不动弹了,隐隐约约,有那么一丝活气。我心如刀绞,从离家外出奔走江湖的那一天开始,小狐狸就一直陪着我,生死不离。它现在就剩下这么一丝活气,我怕救不活它。 “先救人,救了人赶紧走!” 老马一催促,我才反应过来,找到了钥匙,又穿过两道门,来到关押那些姑娘的地方。 十来个姑娘,被关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都已经绝望了,却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来救她们。房门被打开,十来个人急匆匆的朝外跑,我找到了银凤,带她去见老马。 老马抱着小狐狸,正在那里盯着方末平看。我拉了他一把,叫他赶紧走。 “老弟,你刚才那一凳子,下手不轻,这家伙死了。” “怎么,你还想拉我去见官?废什么话,赶紧走!”我心里惦记着小狐狸,想早点离开,找个地方救它。 “咱们把这家伙带走吧,你先别急,听俺说。”老马轻轻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说道:“说句难听话,小狐狸这次是难救活了,正好,这个方末平,就是个最好的庐舍。” 老马说的意思,是要小狐狸夺舍,占据方末平的身躯。夺舍这种事情,也不是想夺就能夺的,遇到的庐舍不一样,结果也就不一样。有些庐舍不合适,附身几天就得离开。 以老马的眼力,能看出来方末平这庐舍,对小狐狸来说再合适不过。 “带上吧,别说这庐舍合适,就算不合适,为了救小狐狸,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啊!” 我肯定想救小狐狸,老马这么一说,我就找了个麻袋,把方末平装进去,扛起来就走。 临走之前,老马放了一把火,院子一烧起来,方末平的人即便赶来,也只能先救火,我们好趁乱逃的更远一些。 我让老马带着金凤银凤,先从原来那条路离开了镇子,自己则埋着头,到镇子里的一个大车店,直接花钱把大车给买下来,赶着车跑出镇子,追上老马他们。 “小狐狸,你……你可要挺住啊……”老马抱着小狐狸,颤声说道:“咱们回朝天观,请紫霄给你灌顶夺舍,这么合适的庐舍,一辈子说不定也遇不上,你自己不能化形,现在有了庐舍,以后,你也算是个人了。你睁眼,睁眼悄悄,这庐舍合你的心意不?” 小狐狸就剩下那么一丝气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说道:“这庐舍……太丑……” “都这时候了,你就别挑三拣四了,挺住,咱们快到了……” 我赶着车,不顾一切的在路上疾驰,几十里路,我不知道是怎么跑回来的,到了后半夜,就回到了朝天观。 第175章 朦胧所见 一进朝天观,老马就心急火燎的去把紫霄喊了起来。 前后的情形一说,紫霄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告诉我们,帮小狐狸灌顶夺舍,不算什么很难的事情。但灌顶夺舍和附体夺舍不一样,附体夺舍在庐舍里呆不下去,还可以离开。 而灌顶夺舍,借助的是他人的力量,一旦夺舍成功,魂念就永远会留在这具躯体里。 “现在哪儿还顾得上这些啊,老道士,赶紧的吧。”老马看着小狐狸已经没有反应,赶紧催促紫霄。 小狐狸和方末平的尸体,都放到了紫霄的房中,我和老马在外面转来转去的等,心中都焦急不堪。 过了能有半个多时辰,紫霄打开房门,老马忙不迭的问道:“怎么样?成了吗?” “成了,他现在仍在昏睡中,天亮时,应该就能醒了。” 听到紫霄这么说,我和老马就放了心。 金凤银凤死里逃生,来到这样安全僻静的地方,心也就松了,依偎着睡了过去。看着这俩人,老马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这一次,算是这两个孩子运气好,碰到了咱们,要是运气不好,后果不堪设想啊。她们的娘,苦了大半辈子,这……唉……” 我突然觉得,老马这个人,心眼似乎比我想的要大的多。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嫁给了别人,生下的是别人的孩子,可老马竟然丝毫都不在意,只是单纯挂念着姐妹俩的母亲。 这份心怀和胸襟,真的非一般人可比。 “等天亮之后,俺出门一趟,送这两个孩子回家,她们不能再出什么闪失了,否则的话,她们的娘就活不下去了,可怜啊,青霜真的可怜……”老马揉了揉眼睛,说道:“俺送她们回去,顺便再照看一段日子,要不然,俺心里不安生……” “没事,你去吧,我和小狐狸在朝天观这里呆着,什么事情都没有。” 两个人商议好了之后,干脆也不睡觉了,一起喝了点酒。天色刚刚发亮,老马就亲自赶着车,带金凤银凤回家。 我就守在紫霄的门外,跟紫霄随意的聊着,等小狐狸醒来。天完全亮起的时候,东方的一缕阳光洒落四方,屋子里的小狐狸,应该是醒了。 我赶紧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已经占据了方末平身躯的小狐狸躺在床上,直挺挺的伸着双手坐起来,然后又躺下来,再坐起来,如此反复不止。 而且,我看见他的眼珠子在不断的来回转动,那模样很奇怪,而且诡异。 “小狐狸!” 我喊了一声,就想要冲过去,这时,紫霄拉住了我,轻轻摇摇头。 “不妨事,你也莫要担心。” 紫霄说,方末平送来的时候,刚死不久,魂念还没有消散,他强行帮着小狐狸灌顶夺舍,小狐狸的魂念和方末平的魂念,肯定会争斗一番。 但这种事情不会有什么危险,方末平的魂念,已经微乎其微,不用管它,也会被小狐狸完全压制。最多就是三四天时间,方末平的魂念就会彻底消失。 我松了口气,但心里还是记挂,就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的守着。 小狐狸就这样折腾了能有一刻时间,终于消停了,慢慢睁开了眼睛。 “小狐狸,感觉怎么样?” “哥……我的脑袋晕乎乎的。”小狐狸撑着身子坐起来,看样子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我扶着他下了床,小狐狸刚刚夺舍,肯定还不怎么适应,脚步踉跄,有点走不成路。 我扶着他来回试了一会儿,才慢慢的正常了些。 老马说的没错,方末平这具身躯,真的很适合小狐狸,适应了一个来时辰,就有模有样了。 “哥,紫霄老道长之前说的话,我听到了一些,这后半辈子,我就得呆在这具躯壳里了?”小狐狸甩甩衣袖,拿着桌上的杯子,刺溜喝了口水,说道:“这躯壳丑了吧唧的,这不是埋汰我么?” “行了吧,能捡条命,就已经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 小狐狸有样学样,一占据方末平的庐舍,就把方末平身上那股流里流气的样子学的惟妙惟肖。 “哥,说正经的。”小狐狸放下杯子,自己咂了咂嘴,琢磨了半天,才对我说道:“我刚才迷迷糊糊的,好像是做了个梦,我看见……” “你看见什么?” “我看见虎爷,去找孙大帅了。” “那可不是梦啊。”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就传来紫霄的声音。 “紫霄老道长,你说那不是梦,又是什么?” “小狐狸夺舍的时候,这具躯壳刚死了不久,魂念没散,记忆也没散,他的魂念跟小狐狸的魂念争抢躯壳,最后才慢慢偃旗息鼓。小狐狸看到的,是这具躯壳生前的所见。” 听到紫霄的话,我心头猛然剧震,紫霄说的有些玄乎,但意思我却听明白了。小狐狸刚才所看到的,并非虚无缥缈的梦,那是方末平生前亲身经历的事情。 也就是说,我爹真的去找孙大帅了。 一瞬间,我的脑海翻滚起来,我爹的下落,现在都是个谜,那个跟九道梁结仇的蒙面人,到底是不是爹,现在还不敢完全确定。 但当时小七带着我,亲手挖开了爹的坟,爹的尸体已经不在坟里。 这足以说明,爹或许真的没死。 可是,即便爹没死,他可能去找孙大帅吗?从定东陵被挖开的那时候起,孙大帅的人就开始搜捕我爹,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忠义堂仍然没有放弃对我爹的寻找。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爹去找孙大帅,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我想找小狐狸问的更清楚一些,这些情况是方末平什么时候看到的,具体的细节又是什么。 但小狐狸回答不上来,他所能感应的,只是一些残枝末节,再详细的情况,小狐狸看不到。 一时间,我刚刚放回肚子里的心,又在不断的剧烈的跳动着。爹真的去找孙大帅了?他找了孙大帅之后,还能安然离开吗? “哥,你别愁眉苦脸的了。”小狐狸凑过来说道:“哥,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方末平,咱们回镇子去。” 第176章 以假乱真 小狐狸一说,我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们当时在镇子里杀掉方末平的事情,没人知道,在场的人都被熏晕了。 谁也不知道方末平已经死了,小狐狸如果现在回到镇子里,别的人都会以为他是真的方末平。 有了这层身份,很多事情就方便一些。小狐狸虽然没有看到方末平更多的记忆,可慢慢的打听,总还是有希望的。 老马去送金凤银凤,而且要在那边关照一段日子,三五天回不来,我已经等不住了,和小狐狸商量了一下,当即就动身,重新回到镇子。 当我们风尘仆仆的又赶了几十里的路,来到镇子的时候,就发现镇子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这里是方末平的地盘,方末平又是孙大帅的亲外甥,他离奇的消失,手下的人就呆不住了,在镇子里闹的鸡飞狗跳,到处寻找方末平。 镇子的几个出口,都有人在把守,只要看到进出的人有点可疑,就会严加盘问。 “哥,咱们进去吧,冲着我现在这张脸,就通行无阻。” 我专门找了狗皮膏药,在脸上贴的乱七八糟,隐藏住真面目,跟着小狐狸一起进了镇子。 “你们两个,先站住……”守在前面的几条汉子刚吆喝了一声,突然看见小狐狸,神情之间立刻洋溢着一片谄媚的笑容,颠颠的迎了过来:“少爷,您……您……” “结巴了?”小狐狸微微仰着头,斜眼看看对方。 “没有没有,少爷,咱们找您都找了大半天了,昨天老院那边出事失火,又不见您的踪影,所以……” “昨天有点事,我先走了一步,怎么,老院那边怎么就失火了?” 小狐狸背着手,一摇三晃的走在前面,几条汉子点头哈腰的跟在后头,把情况说了说。 昨天老马临走时放的那把火,很快就烧大了,在屋子里昏迷的几个人,都被浓烟呛醒,晕头转向的跑了出来。有些人在寻找方末平,还有人急忙喊来救兵,忙着救火。 院子被烧了一大半,火总算被扑灭,但他们找遍了每一个角落,都没发现方末平的踪影。 “少爷,老院不但失火,关着的十来个姑娘,也都不见了,是不是……是不是有人盯上咱们了?” “盯个屁,我带着那十来个姑娘到镇子外面赏月了,心里一高兴,把她们都放了。” “少爷,您……您把她们都放了?” “你的废话怎么这么多?”小狐狸的脸一沉,揪着对方的衣领,左右开弓,啪啪抽了两个耳光:“到底是我做主,还是你做主?你们俩,一人抽他五十个耳光,我要听不见响儿,你们的吃饭家伙就别要了!” 小狐狸一发威,没人敢再多说半句废话,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抓着那个多嘴的人,大耳瓜子抽的山响。 “你,去说一声,把咱们的人都收回来,别在镇子里闹的鸡犬不宁。”小狐狸又指了指另外一个人,说道:“你,跟我走,一夜没睡,送我回家去。” “是是是。”带路的汉子赶紧走到前头,弯着腰在前面带路。 小狐狸很聪明,一边走,一边拉闲话似的跟对方交谈,他说话滴水不漏,但是无形中,已经从对方嘴里套问出一些情况。 说了大半天,到了一座大宅子跟前,这就是方末平在镇子里的居所。小狐狸把对方打发走,刚一进门,一大群丫鬟仆役老妈子都围了过来。 “方明,方明呢?”小狐狸对着一大帮子看都不看,就喊了方明。刚才来的路上,小狐狸就问出了点府里的事儿。府上有个叫方明的,跟方末平岁数差不多,方明家里几代都在方家当仆役,方明小时候是跟着方末平一起长大的,人比较敦厚,脑袋不太灵光,憨憨的。 但方末平看中的,就是这种敦厚又呆傻的性格,这样的人虽然不聪明,但是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用着很放心。所以,方明一直照顾方末平的起居,另外还帮方末平办点杂事,如果出远门,一般也会把方明给带着。 “少爷,我在……” 方明听见喊他,急忙从人群后面挤了过来,我看了看,这个方明的面相果然就是那种不太聪明的人,单眼皮小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你们别围着了,本少爷什么事都没有,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方明,走,回屋去。” 方明小心翼翼的领着我们,回到一个静雅的小院。 一进屋,方明就用红泥小炉烧水,泡了一壶毛尖。喝着茶,小狐狸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方明老实,心眼又不会拐弯,小狐狸套他的话,真的是易如反掌。 就这样问了一会儿,就问到了正题上。方末平如果亲眼看到我爹去找了孙大帅,那他当时肯定在场,只要问清楚这段日子方末平有没有出远门,就能做出判断。 果不其然,小狐狸很快就从方明嘴里得到了这些信息。 大约是二十天之前,方末平带着方明,去了一个叫小旗营的地方。那是个很小的小村子,在遵化县城东北方向四十里左右的地方。 孙大帅的军部不在小旗营,但方末平赶到的时候,孙大帅本人却在小旗营。自然,方明就是个随从,没有机会跟方末平一起去见孙大帅。 方末平去见孙大帅的本意,本来是想让孙大帅帮忙,给他拉起一支队伍,他见孙大帅的时候说了些什么,方明不知道。在小旗营住了大约四五天,方末平就带着方明又回来了。 我的心里,越来越激动,这些情况,和小狐狸看到的情景,都已经前后映照了。现在大概可以断定,我爹真的去找了孙大帅,而且这个过程,被方末平亲眼目睹了。 第177章 偏向虎山行 我心里很激动,而且,自己的疑惑,可能在无形中也被解开了。 那个蒙面人的身份,我一直无法完全确定,从当初云雾峡一别,就再也没有见到他。 虽然心里猜测了个大概,可这事关重大,我不能凭着猜测就妄下结论。 而现在,我敢断定,我爹一定还活着,如果是个冒牌货去找孙大帅,必然会被拆穿。 我爹还活着!他去找孙大帅干什么?我低着头站在一旁,冥思苦想,渐渐的就出了神。 “方明,你先出去吧,我要休息一会儿。” “是,少爷,有事您喊我。” 方明规规矩矩的离开了屋子,等方明一走,小狐狸赶紧叫我坐下,小声说道:“哥,你刚才也听见了,这事不假,虎爷真的去找了孙大帅。” “是,八/九不离十,我爹……一定去了……” 我还是拿不定主意,现在该怎么办。那个方明身份不高,知道的详情也不多,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了,如果想要了解更详细的内情,还要自己去打听。 “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看,咱们要不要再去一趟小旗营?”小狐狸盘算道:“事情过去的时间不久,孙大帅应该还在小旗营吧?万一虎爷也在呢?” 小狐狸这个想法很大胆,但这已经是唯一的办法了。 其实,我自己也揣摩的出,小旗营只是个鸟不拉屎的穷村子,孙大帅那种身份的人,肯定是遇见了必须要去的事情,才会赶去。 我想了又想,这是眼下能寻找到的重要线索,如果优柔寡断的话,可能就会错过机会。 “去!”我下定了决心,对小狐狸说道:“这次,要你跟着我一起冒险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哥,决定好了去,咱们就要做一点安排。” 小狐狸没有马上动身,他现在占据着方末平的身躯,镇子里的人不敢多说什么,但到了孙大帅身边,万一露出什么破绽,那就麻烦了。 所以,小狐狸呼朋唤友,让方明把平时经常来往的那些手下和朋友,轮流叫到这边来。 小狐狸跟对方喝酒,闲聊,有意无意的就套问一些情况。 这个方末平,是孙大帅的亲外甥。孙大帅当年就是落草的土匪,后来势力大了,自己拉起队伍,左右逢源,队伍越来越多。 孙大帅少小离家,只有一个姐姐,在外面闯荡的这么多年,虽然时常派人来送一些东西,但自己却没见过姐姐一面。 三年前,孙大帅的姐姐过世,孙大帅才亲自来了一趟。他可能心里也感觉愧疚,因此对方末平格外的关照。帮着方末平在镇子里站稳脚,扩充地盘。 小狐狸很鸡贼,跟这帮子狐朋狗友聊天的时候,暗自里揣摩着方末平平时的动作语气,两天时间下来,连我都看不出,他和方末平之间有什么区别。 等把情况熟悉的差不多了,小狐狸让方明收拾了一下,准备再次赶往小旗营。 方明的确老实又听话,前段日子刚去过小旗营,现在小狐狸让再去,方明什么也不问,就去准备。 方明去准备的时候,来了两个人,跟小狐狸前两天刚喝过酒聊过天。这两个人过来之后,就贼眉鼠眼的说,这次从附近拐带的十来个姑娘,眼下都送过来了。 “送来了,是好事,不过……”小狐狸皱着眉头说道:“前次的十来个,都跑了,现在人数太少,也送不出去,不值当的。我说,不行的话,这十来个人都放了吧。” “放……放了?” “你们眼光都放长远点,这些姑娘送出去,能挣几个钱?这种缺德事,是要折阳寿的。这不,我准备再出门,去找我舅舅一趟,好好跟他说说,舅舅要是肯帮忙,给我拉一支队伍起来,你们以后都是要当官的人,还在乎这点蝇头小利?” “跟少爷混,准是没错的……那我们现在就去放人。” “去吧去吧,再跟你们交代一声,以后要是当了官,在老百姓里,得有个好名声,你们这帮人,都收敛一点,我不在家,少去镇子上嚯嚯老百姓。” “少爷说的对,说的对……” 两个人乐呵呵的走了,这时候,方明也准备好了车马行李。小狐狸没带别的人,就我和方明两个,三个人上路之后,方明赶着车,朝着小旗营而去。 为了节省点时间,我和方明轮流赶车,昼夜不停,累的人仰马翻,四天之后,终于来到了小旗营。 这的确是个很荒僻的小山村,坐落在太行山脉之间,等到了小旗营附近,我才知道,孙大帅到小旗营这边来,肯定是有事。 听方明说,村子里的村民都被赶到了三四十里之外的地方,而且不准随便走动,有二三十个兵爷看管着。而小旗营周近,到处都是孙大帅的手下,把所有的路全部看守的严严实实,要是没有孙大帅的指令,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 果然,距离小旗营还有五里左右的地方,明哨暗哨一个挨着一个,小狐狸应对自如,一点点破绽都没露出来。这些人都知道方末平是孙大帅的亲外甥,而且前些日子来过一次,谁也没有阻拦,一路放行。 等到了村子里面的时候,才发现孙大帅不在,小狐狸问了问,孙大帅是两天之前到村子后面的山里去了。 “我舅舅跑到山里去干什么?” “表少爷,这个咱们就不知道了,表少爷,您在村里先住下,还住上次的那间院子,村子太穷,表少爷将就将就。” 我们就在院子里暂时住了下来,小狐狸闲不住,让方明留下,带着我在村里转悠了一阵子。 村子外面的一个小山沟里,堆满了粮食,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看样子,这地方至少驻扎着上千人,山沟里的粮食堆积如山,否则就供应不上这么多人的吃喝。 我看着这些粮食,心里不由自主的犯嘀咕,这么多人,到小旗营这样的穷山僻壤里,到底要干什么? 第178章 两个大人物 我和小狐狸在村子里转悠了半天,回到住处,又嘀嘀咕咕的商量了一会儿。不得不说,孙大帅身边的人,嘴巴很严,小狐狸本来想试探着问问我爹的事情,但对方一问三不知。 我们俩商量着,如果到了明天,孙大帅还不回来的话,那就要到后山那边去找他了。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小狐狸去问了问,孙大帅还没有回来的消息,我们俩当机立断,就从村子出发,朝后山走。 小狐狸凭着自己的身份,路上也没人阻拦,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至少走了有十四五里左右,远远的就看到了一片山坳。 山坳那里,也堆满了各种物资,物资旁边,是几个帐篷,还有木头临时搭建起来的房子,在荒山野岭,能有房子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要是估计的不错,孙大帅应该就在山坳里暂住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有些紧张,以前一直说孙大帅如何如何,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不知道他的为人,也不知道他的脾气性格。 以前听人说,孙大帅是个大老粗,斗大的字认不得一箩筐,草包将军。 可我却不这么认为,如果真是个没脑子的大老粗,能从一个小小的土匪,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要知道,孙大帅不仅管着部队,而且还养着忠义堂,忠义堂那些江湖草莽,要是孙大帅没几把刷子,能把这帮人给收拾的服服帖帖? 我和小狐狸没有立刻赶到山坳去,就在原地又商量了一下,看看真见到孙大帅了,该怎么说。 就在这时候,山坳北边的一大片洼地里,陆陆续续走出一些人。那片洼地离的远,而且地势很低,我之前没有观察到。 洼地里走出来的人,两个一排,络绎不绝,延绵的队伍看上去少说得有四五百人。 而且,从后山深处的小路上,也出来了一支队伍,看着也得有四五百人的样子,这帮人衣衫不整,一个个累的人仰马翻。 我大概明白了,山洼里走出来的队伍,是去接/班的,但他们具体去干什么,现在还不得而知。 我跟小狐狸商量完了,然后才起身朝山坳走去,山坳附近到处都是哨兵,小狐狸还是凭着那张脸,顺利的带我来到了山坳里。 一进山坳,就有人领着我们,到了最后面的一间木头搭建的屋子跟前。 “表少爷,先等等,我进去通报一声。”一个副官恭恭敬敬的对小狐狸说道:“大帅跟白堂主在商议事情,不知道这儿商议完了没。” “好好好,你去跟我舅舅通报一声,我在这儿等着。” 副官轻轻推开房门,侧身走了进去,刚刚听着他的话,我本就紧张的心,更加难以平息。 忠义堂的事情,我之前打听过一些,而且也跟忠义堂的人照过面,不过,接触的都是小角色,没什么大人物。 副官刚才说的白堂主,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就是忠义堂的最高统领,白敬亭。这是江湖成名已久的老辈人了,因为不在一个地方,所以没怎么听过他的事迹。 可能做到忠义堂的总堂主,被孙大帅青眼有加,必然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我心里一直发虚,生怕自己的身份被拆穿,正在胡思乱想,副官从屋子里出来,让小狐狸进去。 “表少爷,您请进吧,大帅跟白堂主商议完了。” “你在外面等着。”小狐狸也害怕我进了屋之后,会有破绽,就把我留在了屋外,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我站在屋门旁边,透过尚未关严的门缝,能大概看到屋子里的情景。 这种临时搭建的房屋,就是凑合着住,加上孙大帅草莽出身,也不讲究衣食住行,屋子里就摆着一张硬板床,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 我看到了一个大概四十多岁的男人,随意的穿着一件粗布的对襟大袄。他的个头不高,贴头皮的短发,小圆脸盘,留着一撇胡子,眼睛虽然不大,却炯炯有神。 我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这就是孙大帅,肯定是。 孙大帅的下首,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衣着也很普通,消瘦的刀子脸,脸上纵横交错,留着十来道深深的刀疤。 这个人的眼睛虽然看着平静无光,可眼神却犀利的吓人。 这必然就是忠义堂的白敬亭了。 我暗中咽了口唾沫,这一次,一下子见到了两个大人物。 “你小子,前些日子不是刚刚来过?”孙大帅谈吐果然有些粗陋,斜眼看看小狐狸,大着嗓门问道:“今天又跑来干啥?” “舅舅,我来肯定是有事。”小狐狸说道:“我在镇子里,做点小打小闹的买卖,一年到头,也没多少出息,下头还有一帮子人跟着我吃饭。我琢磨着,现在这年头,就是当兵的最有势力,舅舅,您手底下这么多部队,给我也拉一支,让我过过瘾行么?” “滚蛋,从哪儿来的滚回到哪儿去。”孙大帅直接就骂了起来:“你嫌自己命长?还想拉队伍,小兔崽子,你知道不知道,现在局势紧张的很,没准又要打仗,你这时候拉队伍,是准备去吃qiang子儿吗!?” “那……舅舅,我还在镇子里继续呆着?呆一辈子,也没啥前途啊。” “碰上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儿,能活命,已经是你小崽子的造化了,还想要前途?老老实实的呆着,别乱惹麻烦!”孙大帅皱了皱眉头,说道:“老子听人说,你在镇子里派人,到四里八乡,拐骗那些姑娘,然后卖到南洋去?有这回事?” “这个……” “赶紧收手!别再干这没屁/眼的蠢事!” “是是是……” “赶紧滚!” “是是是……”小狐狸知道现在问不出什么,就顺从的一弯腰,转身要走。 “表少爷。” 小狐狸这边刚转身,一直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白敬亭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白堂主?咋了?” “表少爷。”白敬亭不动声色的说道:“记得上次来,你带的是那个叫方明的随从,这次怎么换人了?” 第179章 钻山洞 听到白敬亭的话,我心里咯噔一声,脊背猛然一寒。 “方明来了啊。”小狐狸若无其事的回道:“方明笨,上不了台面,我带个机灵些的,叫他跑腿办事方便点。” “是挺机灵的。”白敬亭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你和大帅说话,他的眼睛就没有停过,一直透着门缝朝里张望,是想看什么?还是想听什么?” “叫他进来!”孙大帅听到白敬亭的话,皱着眉头对小狐狸说道:“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随从。” “是是是,舅舅说的是。”小狐狸肯定也捏了一把汗,但他没有反驳,现在东躲西/藏的,只会惹的白敬亭怀疑,因此,小狐狸一回头,冲着屋门说道:“你进来吧。” 我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来之前,精心的乔装易容过,不是对我特别熟悉的人,哪怕手里有我的画像,也不可能看出来破绽。 “跟你说,这次算是你有造化,你面前的两位,是我舅舅,还有忠义堂的白堂主。”小狐狸对我说道:“赶紧的,问个好,他们一高兴,稍稍抬举你一下,你这辈子就享用不尽了。” “孙大帅好……白……白堂主好……”我装着言语有点结结巴巴的样子,跟他们问了好。 孙大帅看了我一眼,就这么一眼,更加印证了我之前的想法。 和他距离这么近,我能清楚的感应到,从孙大帅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威压,这种威压,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如果胆子小的人,站在孙大帅面前,可能连说谎的余地都不存在。 孙大帅绝对不是个莽夫草包。 “跟着老子的外甥,也不是什么好事。”孙大帅哼了一声,说道:“他本来就是个没出息的,你跟着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好前程?记住,夹着尾巴做人,老老实实办事。” “大帅的提点,我都记住了……” “都滚吧。” 孙大帅和白敬亭只是看了看我,倒没有怎么为难,叫我和小狐狸走。我们俩出了屋门,我后背的衣服,似乎都被冷汗给浸透了。 这间木屋前面,还有好几个帐篷和另外两个木屋,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最起码要把能摸索到的地方都摸索一遍。 小狐狸在前面来来回回的转悠,东逛逛西看看,帐篷周围到处都是堆积的物资,除了粮食,还有一些很少见的洋铁皮桶的罐头,和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都是洋人的东西?给弄几个。”小狐狸在一堆洋铁皮桶跟前蹲下来,来回扒拉了几下,顺势朝着旁边的帐篷望过去。 帐篷里是空的,没有人。 “给,好好拿着,这都是稀罕东西,平时见不着的。”小狐狸把几个洋铁皮桶交给我,又顺势走到另一边,对哨兵说道:“劳驾,有没有洋烟卷,给拿一些。” 谁都不会得罪大帅的亲外甥,这个哨兵转身在另一堆物资里,拿了几盒香烟。 我们在这里转了好一会儿,把几个帐篷全都看遍了,帐篷里都有床铺,却没有人。 我们俩带着东西离开山坳,现在可以确定,我爹没有在这片山坳里。 而且,我现在也搞不清楚,我爹到底是没在这儿?还是已经离开了小旗营,或者……或者被孙大帅抓了,甚至杀了? 这些疑问在我心里越来越沉重,让我躁动不安。 两个人重新回到暂住的小村子,小狐狸在孙大帅哪儿不敢多说废话,什么也没问出来。但这么多人跑到这个穷乡僻壤,一定有重要的目的。 “哥,看起来,找人问是什么都问不出,想要弄清楚,咱们还得自己想办法。”小狐狸想了想,说道:“山坳北边的那片洼地,住着那么多人,轮番朝后山深处走了,他们在干什么?虎爷,会不会也跟着那些人去后山了?” 这是个谁也说不清楚的问题,就如小狐狸所说,得自己想办法看看。 我们俩商量了一下,有小狐狸这重身份做掩护,即便真的被人发现了,至少还有个还转的余地。所以,我们计划着等入夜之后,悄悄的溜到后山那边去。 俩人稍稍休息了一会儿,等吃过晚饭,小狐狸故意在附近几个人面前晃悠了片刻,东拉西扯了一阵子,然后伸了个懒腰,说这几天车马劳顿,今天得早点休息。 回到屋子,熄了灯,我们就静静的等待,一直等了有一个半时辰,这才偷偷摸摸的溜了出来。 从这里到后山的小路,到处都有哨兵,小狐狸心眼多,白天过去的时候就暗中观察了一条小路旁边的沟地,很不好走,而且一个不慎,就会从很陡峭的山坡摔下去。 但只有从这里走,才能悄无声息的绕过哨兵。 在这里穿行,真是费了老劲了。我们又不敢走的太快,过了很长时间,才到了白天来过的山坳附近。 从山坳旁边的小路摸过去,就是白天的时候两支队伍交替换班所走的路线,到了这里,我们惊喜的发现,这条路上没有人看守。 我们立刻小心翼翼的贴着小路的边缘,猫着腰朝前走,一直走了有四五里地,前面出现了几道身影。 那几个人正在抽烟说话,距离太远,也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过了一会儿,这几个人丢了烟头,一个挨着一个,好像是顺着一个山洞走了进去。 我和小狐狸不敢靠近,就在这片山脚下小心的寻找。找了一圈,我们发现,这里原本没有山洞,洞口是硬炸开的,因为炸开洞口的时候,炸药太多,洞口附近的山体多有崩裂。 我们的运气不错,找到了一条崩裂的缝隙,把杂乱的碎石清理一下,就能钻进去。 从这条缝隙钻进去之后,我看到了一片很广袤的地下空间。在这片地下空间很远的地方,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火把,还有一道一道闪亮的光柱。 我们白天看见的替班的四五百人,好像全都聚集在远处,不知道在做什么。 第180章 无休止的挖掘 我和小狐狸在原地悄悄的注视了片刻,除了星星点点的火光,还能偶尔听到一阵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一大帮人,似乎在这片深邃的地下空间里挖什么东西。 好几百人同时挖掘,那他们要挖的东西,该有多大? 所有的人,应该都聚集在那边,我和小狐狸看了一会儿,感觉没别的异常,就借着黑暗的掩护,慢慢的靠近。 这个地方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只要不点燃火把之类的东西照明,就不可能有人发现。两个人缓缓的来到近处,在一块大石头后面隐藏了起来。 我看的没错,那四五百号人,真的在挖什么东西。前面已经被挖出了一个很大的大坑,这些人分成两部分,轮流挖掘。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绝于耳。 我们俩趴在这儿看了一阵子,并没有发现我爹的踪影。 这时候,有人吹响了哨子,正在挖掘的人都停下手,爬上来就地休息。 因为离的远,我们也听不见那帮人具体说了些什么,壮着胆子朝前爬了爬,整个人都平趴在地上,聚精会神的听。 “这一干就是整整一天一夜,时间长了,真有点吃不消啊。” “也不是白干的,大帅不是说了,咱们团的人,这个月拿三倍的军饷,下个月还放一个月的假,现在吃点苦,也是值得的。” “你说,咱们在这儿挖了这么多天,到底在挖什么啊?除了石头,别的啥都没有,挖来挖去的,啥时候才能挖到头儿?” “知足吧,在这儿挖石头,也总好过上战场,挖石头累不死你,上了战场可就说不准了。” 这些人嘀嘀咕咕的说着一些闲话,从里面也听不出太多的情况,只能知道孙大帅给这帮人优待,让他们在这个山洞的深处不辞劳苦的挖掘。 我和小狐狸听了一阵子,悄无声息的又借助黑暗的掩护,朝旁边挪动了一段路。这里的地势比较高,可以居高临下的观察一下。 那是一个很大很大的石头坑,看样子,是被硬挖开的,石头坑很深,挖出来的石头全都堆积到了北边,从上面看下去,谁也看不出来,坑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开饭!都出去吃饭!一个小时时间!” 有个领头的站起身大声的吆喝,一大帮人就离开山洞,从洞口钻出去。 谁也不会想到,我和小狐狸就潜伏在旁边,因此,山洞里一个人都没留下。只不过,这帮人出去的时候,把火把和光源都给带走了,黑咕隆咚的一片,啥也看不见。 我几次想冒险,稍稍弄点光亮,到那个石头坑里去看看,可被小狐狸给拦住了,这样不安全,而且,那些挖坑的人都不知道石头坑里有什么,我们现在去看,只不过白费力气而已。 咔嚓…… 就在我和小狐狸不知道该继续等待,还是暂时离开的时候,从石头坑北边那一大堆凌乱的石块后面,突然响起了火柴打火的声音,随之还有那么一小点亮光。 那边有人! 我额头顿时冒出一片冷汗,幸亏小狐狸拦住了我,没有轻举妄动,否则只要敢动一下,那边的人肯定会发现我们。 那边的人应该是在抽烟,烟头散发着一明一灭的光,但是,却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从这里望过去,根本就分辨不出对方是什么人。 如此一来,我和小狐狸更是连动都不敢动了。 苦苦等了能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外面吃饭的人络绎赶回,重新开始挖掘。他们这四五百号人要持续干到明天,才能有人来换班。 当火光重新燃起的时候,石头堆那边的人,就袅无声息了。 我摸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但很可能是孙大帅派过来的人,暗中隐伏着,不出乱子,对方就不会现身。 突然间,大坑旁边好像有人站立不稳,直接朝下摔落。摔落的人急了,不顾一切的乱扒拉,一下子拖住了一大团东西。就是拽着这团东西,才没有彻底摔下去。 “毛手毛脚的!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 有人赶过来一顿呵斥,还有十几个人,把那人拖下去的东西重新拉了回来。 我不知道自己看的准不准,但是,模模糊糊之间,我辨认出那仿佛是一张网。 一张很大的网,窝成了一团,就放在大坑的边缘。看到这张网,我有点晕了,难不成,这帮人准备在石坑里网鱼? 紧跟着,脑海中灵光一现,突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猜测,只不过这个猜测有点离谱,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 我推测,这帮人在石坑里挖的东西,难道是活的?等那东西一出现,立刻就用这张大网,把它给网起来? 想着想着,我就有点不寒而栗,那么大的一张网,要网的东西,肯定个头也不小。 坑边的大网被重新收拢起来,这一次,领头的专门派了两个人,在旁边守着。 我和小狐狸又观察了一会儿,坑里的人照旧持续着无休无止的挖掘,凿挖石头的声音充斥着巨/大的地下空间。 “哥,咱们先出去吧。”小狐狸贴着我的耳朵说道:“要是回去的迟了,可能会引起怀疑,时间还长着呢,咱们找机会再来。” “行。”我应了一声,心里却很不舒服。我并不在乎,孙大帅派人在这里挖什么,我只想知道我爹的下落。 我们两个顺着原路退回,从那道狭窄的缝隙钻了出来,又贴着路边朝村子那边走,因为路已经走过一次,所以知道该怎么避开哨兵,最后,俩人无惊无险的溜回了村子。 回到村里时,天已经快亮了,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村里静悄悄的,黑灯瞎火,应该没人发现我们俩悄悄的出了村。 小狐狸轻轻推开屋门,俩人进来之后,他反手关好门,从口袋里取出/火柴,擦亮了一根,打算点燃油灯。 就在火柴亮起的那一瞬间,我和小狐狸都炸毛了,吓了一大跳。 桌子旁边,悄无声息的坐着一个人,正似笑非笑的望着我和小狐狸。 第181章 揭开真面目 火光乍亮,我和小狐狸同时看见桌子旁边静静的坐着一个人,都吓毛了。 紧跟着,我心头就浮现出很不好的预感,坐在桌子旁无声无息望着我们的,竟然是白敬亭。 “白堂主?”小狐狸的反应很快,手里的火柴还没灭,赶紧点燃了油灯,问道:“你怎么在这儿?这黑咕隆咚的,怪吓人的。” 油灯光燃烧起来的时候,我不仅看见了白敬亭,还看见方明缩着脖子蹲在墙角,连动都不敢动。 那种不好的预感陡然间更加强烈,白敬亭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在这里守着,他必然发现我和小狐狸半夜跑了出去。 “白堂主,我晚上睡不着,出去遛弯去了。”小狐狸笑嘻嘻的坐了下来,转头对我说道:“去弄点热水来。” 我知道,这是小狐狸给我争取的躲避和逃/脱的机会,应了一声,转身要走。 “等等。”白敬亭喊住了我,我背对着他,心慌的厉害。但现在没有逃走的机会,这地方到处是他们的人,白敬亭本身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白堂主。”我只能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过身说道:“有什么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哪儿的人?什么时候跟着我们表少爷的?” 毫无疑问,白敬亭已经对我产生了怀疑,我全力压制住心头的不安,编了一套瞎话。 “白堂主,你这是什么意思?”小狐狸在旁边说道:“这是我带来的人,有啥不妥?” “有没有不妥,谁也不知道啊。”白敬亭慢慢站起身,说道:“表少爷,你年轻,没有多少阅历,有时候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了。可你要知道,知人知面,却不知心啊。” 白敬亭走到我身前,上下端量了我一眼。我经过了精心乔装改扮,一般人绝对看不出破绽。可要命的是,这个白敬亭,却不是一般人。 突然间,白敬亭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他的手看不出有多大的力道,但力量运用的非常巧妙,我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开。跟这种顶尖的高手相比,差距太大了。 “你这个人,倒是很有趣,命气泛紫,命格却模糊一团,看不清楚。”白敬亭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不过,命气泛紫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沦落到给人做随从的地步。” “白堂主,什么命气泛紫?”我心里一惊,上次夺了吃苦和尚神光日落的命格,九莲图还在全力的融合这罕见的命格,因此,现在的命格模糊不清,连白敬亭这种行家都看不出来。 但是,他却能看出神光日落的命格泛紫,是贵不可言的稀少命格。 “现出你的真容吧。”白敬亭嘴角的冷笑突然收敛起来,目光变的犀利如刀。 他的另一只手在我额头贴近头发的地方用力一搓,顿时,那张薄的和蝉翼一样的面具,就被他给揭了下来。 我的心彻底凉了,被白敬亭识破了真面目,这一次是绝对逃不掉的。 危机之刻,我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现在不能牵连小狐狸,小狐狸平安无事的话,全力营救,没准我还能有那么一线生机。 “白堂主,名不虚传。”我笑了笑,又转头望着小狐狸,说道:“既然藏不住了,那就不藏了,方少爷,对不住了,瞒你瞒了这么久。” 这一刻,白敬亭望着我的目光里,出现了一丝诧异。他肯定没有见过我本人,但忠义堂从去年开始就到处搜捕我,白敬亭是忠义堂的堂主,他自然见过我的画像,知道我的面目。 “童家父子,果然都是好胆。”白敬亭眼神里的诧异,一闪而过,仍旧紧紧的抓着我:“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敢乔装改扮,跑到这里来。” “没错,我就是童虎的儿子。”我只想把小狐狸从这件事里先洗脱出来:“方少爷,承蒙你看得起我,我混到你身边,就是想到这里来,你可别怪我。” “白堂主,有话好说,好说,你先放手。”小狐狸过来和稀泥,想先让白敬亭把我给放掉。 “表少爷,你现在还不明白?他是童虎的儿子!他接近你,获取你的信任,没安什么好心。你们半夜跑出去,也是他的主意,对不对?”白敬亭怀疑我,但所幸的是,还没有怀疑到小狐狸身上。 现在被白敬亭抓住,别无他途,反正横竖没有逃/脱的希望,我干脆豁出去了。 “白堂主,你也是成名已久的大人物,想来肯定不屑跟我撒谎。我就想问一句,我爹是不是来过这儿?” 白敬亭没有说话,略微一想,抓着我就走。 “听大帅发落吧!” 小狐狸肯定拦不住,白敬亭抓着我朝孙大帅的驻地走,小狐狸就在后面跟随,一路上喋喋不休的跟白敬亭东拉西扯。但白敬亭是什么角色,小狐狸说的再多,都不会有一点用处。 到了那片山坳时,天色已经蒙蒙发亮,孙大帅已经醒了,正在屋子门口练拳。 “大帅,这个小子,果然是有问题的。” 孙大帅停了手,拿了一条毛巾擦擦脸,上下打量我一眼,那双虽然不大,却精光四射的眼睛就微微眯了眯。 “打主意打到老子头上来了,你小子有种。” “舅舅,这个……” “给老子闭嘴!”孙大帅转身朝木屋里走,头也不回的骂道:“你这个小崽子,一辈子都不成气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不是你瞎了眼,童虎的儿子,能混到你身边来!?给老子在门口站着!等会再收拾你!” 孙大帅进了屋,白敬亭抓着我也跟了进来。 “把他放开,他跑不了。”孙大帅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脸上的表情让我完全琢磨不透,根本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大帅,怎么处置他?” “他来的正好。”孙大帅嘿嘿笑了笑,一拍大腿,说道:“本来童虎也不怎么老实,现在他儿子来了,他不老实,也得老实了!” 第182章 自投罗网 孙大帅的话一出口,我就能听出来,我爹真的在这里。 “我爹呢?”我认不出脱口问道:“我爹在哪里!” “你爹?你爹在干活。”孙大帅气定神闲的说道:“你爹是个磨洋工的,老子也拿他没办法,现在好了,你既然来了,你爹看着你的面子,不得勤快点?”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心里躁动不安,听孙大帅这意思,好像是我爹在帮他做什么事。 “大帅,您说的可太对了。”白敬亭哈哈一笑:“童虎磨洋工磨了这么久,咱们也得罪不起,他儿子既然来了,父子相见,童虎的劲头儿估计就大了。” “走,跟童虎聊聊去,顺便叫他们父子见一面。” 孙大帅穿上外衣,推门走了出来,我知道他们现在是要带我去见爹,心里正巴不得,一时间也顾不得再想别的了。 “小兔崽子!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孙大帅一出门,揪着小狐狸的耳朵骂道:“这是童虎的儿子!你跟谁胡混不好,跟童虎的儿子混到一起!” “舅舅,我……” “我什么我!往后给老子老实点!” “舅舅,你们要去哪儿?去干啥?” 小狐狸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暗暗的给我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让我不要妄动,见机行事。 白敬亭和孙大帅带了几个人,押着我朝后山走去。 一路上,我的心绪不宁,现在总算知道爹的下落了,可是,落在孙大帅手里,我们父子俩等于被一锅端了。 心里七上八下,渐渐的,我们就来到了昨天晚上探查过的山洞附近。 “小兔崽子。”孙大帅扭头看看小狐狸,说道:“童虎的儿子,昨天是不是撺掇你,到这边来了?他是想找他爹,你是想找啥?你也来找爹了?” “我爹到底在哪里?在干什么?”我打断了孙大帅的话,只怕说的多了,小狐狸会露馅。 “不要急,童少爷。”孙大帅眯着眼睛望向我,那感觉就好像找到了什么奇珍异宝似的:“虎爷就在这里,很快你就见到了。” 山洞的洞口有几个人在把守,这几个人一看就是老兵油子,歪戴帽子,腰带都耷拉到大腿根了,正叼着烟卷在吹牛。一看见孙大帅亲自前来,几个人急忙丢了手里的烟头,站的规规矩矩。 “都他娘的给老子精神点!”孙大帅看见这几个兵痞,心里就来气:“老子怎么养了你们这群吃饭在前打仗在后的王八蛋,队伍里都是你们这样的人,还能上战场吗?” 孙大帅骂骂咧咧的走进山洞,山洞的远处,依然灯火通明,几百号人轮流在石坑那边挖掘。 孙大帅到了这里,领队的赶紧过来报道,孙大帅让他下令,所有人暂停休息。 我们几个人顺着石坑的边缘,一直来到北边堆积碎石的地方。昨天来的时候,其实已经注意到了这儿,只不过光线昏暗,而且石堆遮挡了视线,只知道这边有人,却不知道是什么人。 起起伏伏的碎石之间,搭着两个帐篷,一个人坐在帐篷门口,正闭目养神。 “大帅,白堂主,你们来了。” “五瞎/子,你的耳朵越来越灵了。”孙大帅说道:“老子都没出声,你听脚步就能听的出来?” “大帅是贵人中的贵人,脚步无形,却震动天地。白堂主是大帅身边的护/法,气息内敛,神威却在,我虽然瞎了,心却不瞎。” 这时候我才看清楚,坐在帐篷门口的这个人,是个瞎/子,岁数应该不小了。 “虎爷还在帐篷里?” “还在。”五瞎/子说道:“就是不怎么搭理我,一躺就躺一天。” “老子来了,他都不搭理,何况是你?”孙大帅哈哈一笑,冲着帐篷说道:“虎爷,出来见见吧,今天来了位贵客,你想必有兴趣的。” “没兴趣。” 帐篷里传出一道声音,听到这声音的那一瞬间,我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似的。 这是爹的声音,肯定是,我从小到大生活在他身边,我能听错任何人的声音,却绝对不会听错他的声音。 “爹!” 我控制不住自己,不由自主的开口喊了一声。 唰!!! 当我的声音一传出来,帐篷里一下子闪出了一道身影。 爹终于出现在我面前,我心里无数的疑惑,可是在此时却都被抛到了脑后。 四目相对,我的眼睛立刻红了。 从爹去年离开家之后,我就没跟他正正经经的见过面,这么长时间,我所吃的苦,受的累,还有坎坷凄惨的遭遇,仿佛完全爆发了出来。 爹看到我的时候,显然也很激动。其实,他很想装作毫不在乎的神态,但不管孙大帅,还是白敬亭,都是人精里的人精,父子情深,这一点根本就隐瞒不住。 “爹,我听说你在这里,就……就来找你,爹……”我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可话到嘴边,一时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父子见面,是喜事嘛,虎爷,趁着这个大喜事,咱们喝两杯,如何?”孙大帅摸了摸唇边的胡须,说道:“大家都是明白人,三杯酒喝下去,谁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心里都是清清楚楚的。” 爹的嘴唇似乎轻轻/颤/抖了一下,他一个人在这里,不管想什么办法,总还能敷衍过去。但我自己找到这儿,落在孙大帅手里,很多事,就由不得爹了。 “酒不喝了,你说的没错,大家都是明白人。”爹慢慢伸出一只手,说道:“东西呢。” “咱们不是先前就说好的,事办成了,才给东西?”孙大帅从贴身处取出一个黑丝绒的小布袋,说道:“东西在这儿。” 小布袋里,好像装着一块圆圆的,扁平的东西,隔着布袋,我也看不清楚那是什么。 但有一点很确定,爹这次自投罗网,来找孙大帅,肯定就是为了布袋里的东西。 第183章 挖龙筋 “虎爷,你自己上上眼。”孙大帅拿着那只布袋子,轻轻的打开,顿时,里面露出了一块圆圆的小镜子。 镜子很小,半个巴掌那么大,是一块铜镜。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尘岁月,蒙着一层薄薄的污垢。 “东西不假。”爹看了看那块小镜子,说道:“是我要的东西。” “对啊,只要你信得过,那就成了。”孙大帅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说道:“时间也过去不久了,事一直都没办妥,虎爷,这还得你出手啊。现在童少爷也来了,你就别耽误时间,赶紧把事办了,你们父子好好相聚。” “这件事是大事,不好办。” “老子是真有点琢磨不透你的心思了,虎爷,这一次,可是你专程找上门的,自己提的条件,老子答应了,你又故意磨洋工,这恐怕不妥吧?”孙大帅慢悠悠的指了指我,说道:“童少爷还年轻,耽误的久了,对他可不好。” 孙大帅的话里,明显带着威胁,他要我爹办事,如果我不来的话,我爹有办法拖延下去,可是我一来,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好,既然这样说了,那就办事吧。” “痛快!”孙大帅一拍巴掌,说道:“五瞎/子,准备准备。” 石坑周围的人,都被屏退了,只剩下白敬亭,五瞎/子哆哆嗦嗦的站起身,到了另一顶帐篷跟前。 帐篷一扯就散架了,顿时,我看见帐篷里面,放着两口棺材。 棺材很陈旧,可能是在土里埋了很长时间,又被挖出来的。 “虎爷,我多一句嘴。”白敬亭说道:“咱们在这儿挖了这么久,龙筋所在,虎爷你恐怕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没给点出来。这件事,你知道轻重,办好了,大帅大人有大量,定东陵那点事情,不会跟你计较的。现在童少爷也来了,虎爷,事情办的稳一些。” 我最开始并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干什么,但是看到那两口陈腐的棺材,再听白敬亭说起龙筋,我好像就明白过来了。 所谓的龙筋,是堪舆风水的人之间流行的一句土话。 据说,天下的几条龙脉,并非只是单纯的山川布局走向,龙脉里,真的有龙。就是因为有龙,才养气成形,让这条龙脉成为活的龙脉。 龙潜伏在龙脉的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天下的龙脉都是从昆仑延绵出来的,横亘大地,动辄几千里长短,单独去找龙筋,可能跑断了腿也找不到。 只有精研风水地脉的人,机缘巧合下察觉端倪,才有机会挖到龙筋。 一般人不会触动龙筋,这是龙脉里的龙栖息的地方,龙筋被挖了,这条龙脉就等于断了。 但是,也有不少人在苦苦的寻找龙筋,传闻中,真龙栖息之处,是整条龙脉的宝穴,找到龙筋,把自家先人的遗骸埋在里面,用不了多久,家族就会飞黄腾达,前途无可限量。 孙大帅很显然是要把自己父母的棺材埋到龙筋里去,一大帮人在这里挖了这么久,却无法确定龙筋的位置,只有我爹才能辨认的出。 龙脉中的龙,一直都在沉睡,反正关于这个的传闻,都很玄乎。有人说,龙脉里的龙,能活十二万六千年,是一元之数,龙不死,龙脉就是活的。 爹没有再跟白敬亭说废话,顺着石坑的一条小路,走了下去,几个人全都跟了过来。 “童少爷,你也学学你爹的本事。”白敬亭好像还是怕我跑掉,一直紧紧跟在我身边:“天下能喊龙门的,就你爹一个人,能找到龙筋的,也只有你爹。” 我不会浪费口水,不管白敬亭说什么,我都一个字也不答,紧张的注视着爹。 石坑很大,而且也比较深,爹走到石坑的最底部,一步一步的测量着距离,在石坑正中心靠南的位置,他停了下来,拿着锤凿,在一块石头上敲打了几下。 “孙大帅。”我爹抬起头,看了看孙大帅,说道:“咱们谈好的事,你能说话算数吗?” “虎爷,你瞧不起老子?老子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当初,喊开定东陵的龙门之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还提它作甚。虎爷,你好好干,绝对亏待不了你。”孙大帅又摸了摸唇边的胡须,说道:“不瞒你说,定东陵里取的东西,现在还没有全部出手,事情办好,任你挑,挑上几样,几辈子都花不完。” “钱,我不在乎。” “对对对。”孙大帅拍了拍脑门,说道:“你是个不/爱钱的,那这样,老子的部队,马上就要扩编,专门编一个团,叫你儿子来当团长,怎么样?几场仗打下来,升迁是很快的。” “钱财名利,我都不要,我只要那块镜子。你把镜子交给我儿子,我这边把事情替你办了。” 孙大帅楞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估计知道我在这儿逃不掉,镜子即便给我,也不碍什么事。 “好,按你说的办。” 孙大帅直接把那个装着小镜子的布袋交给我,我接过来,却不知道爹现在又打的什么主意。 “东西交给童少爷了,虎爷,别浪费时间了,赶紧吧。” 爹低下头,用锤凿继续轻轻的敲打,他用的力气并不大,但是,石块却随着敲打,咔咔的崩裂出一道一道的缝隙。 缝隙崩裂的非常迅速,一转眼的功夫,一大片石头上面布满了蛛网一般的裂痕。 这一大片石头下面,似乎是中空的,崩裂之后的石块开始哗啦哗啦的朝下掉落,很快,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洞。 “还是虎爷有本事,老子手下千把号人在这儿不分昼夜的挖,什么都没挖到,虎爷一出手,真的是手到擒来啊。” 孙大帅高兴了,摸着胡子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候,洞口的深处,好像传上来一片非常淡的光。那片光五颜六色,绚丽斑斓。 随着这片光四溢出来,在场的每个人,都似乎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就连白敬亭这号人物,也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第184章 真龙之影 一股神秘又令人惊惧的气息,不断的从刚刚塌陷出来的洞里弥漫出来。白敬亭并不是堪舆风水的人,不过,有些事情他也知道,看见这个塌陷的洞,白敬亭略微有点激动。 “大帅!这就是龙筋!”白敬亭指着黑乎乎的洞,说道:“真龙就在下面,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石皮,现在把老太爷的棺材埋下去,事情就算成了!” “那就快!快点!”孙大帅也不淡定了,招呼白敬亭:“咱们一起去,把棺材抬过来!” 白敬亭到了这个节骨眼,仍旧害怕我耍什么花招,要拉着我一起去。他一动,就被我爹给拦住了。 “抬棺材就抬棺材,拉着我儿子干什么?” “事情还没办妥,以防万一,虎爷,多担待。” 白敬亭拉着我,几个人到了棺材旁边,把棺材从上面抬到了石坑底部。我爹一言不发,漠然注视着他们。 “虎爷,现在可以把棺材葬进去了。” “把我儿子放了。” 白敬亭有点不肯放手,但孙大帅给他使了个眼色,这山洞里里外外都是他们的人,我和爹就算插上翅膀也逃不走。 白敬亭放开我,我急忙走到了爹身边。 爹吸了口气,望着孙大帅,说道:“背信弃义的事,只能做一次。” “童虎,你什么意思?” 我似乎明白了爹的想法,爹单qiang匹马来找孙大帅,以寻找龙筋为筹码,换取孙大帅那块小镜子。其实,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即便我爹找到了龙筋,孙大帅也不会让他活着走。爹一直都在周旋,寻找合适的时机。 可现在,我们父子俩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我很后悔,后悔一得到消息,就不顾一切的来找爹,没有考虑实际的后果,导致父子俩陷入了万难的境地。 “爹……” 我很愧疚,转头看了看爹,他并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只是摸了摸我的头。 这个很随意的动作,立刻让我回想到了从前的岁月,我记不得,自己从小到大,爹多少次这样轻轻抚/摸我的脑袋。 “吃一堑,长一智,人不可能永远都长不大,有的教训,自己记在心里就是了。” “童虎,老子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面对孙大帅的质问,爹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吸了口气。 顿时,一股如同远古咒念般的声音,在山洞里缓缓的回想。这声音宛如在时间长河里漂荡了无数岁月,雄浑沧桑。 咒念是从我爹的嘴里传出来的,孙大帅和五瞎/子什么都不懂,倒是白敬亭,大吃一惊。 “童虎要把龙筋里的龙给唤醒!” “唤醒!?唤醒了龙筋里的龙!这块宝地不是就被破坏掉了!” 孙大帅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眼前那个黑乎乎的洞里,仿佛传来了一阵轻轻的颤动,与此同时,还有石头咔嚓咔嚓碎裂的声响。 整个石坑都好像随之开始震动,转眼之间,那种震动,就愈发的猛烈。石洞下面不断飞出大大小小崩碎的石块,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要一冲而出。 “拦住他!赶紧拦住他!”孙大帅扯开嗓子喊道:“来人!来人……” 石坑附近的人都被赶到洞外去了,只在远处有几个领头的,等待孙大帅的指令。孙大帅这么一喊,有人立刻到洞外去喊人。 “老白!你先挡住童虎!”孙大帅的眼珠子一瞬间就红了:“别让他坏了这块宝地!” “大帅,可能……可能来不及了……” 轰隆!!! 白敬亭刚回了一句,洞里那一片五彩斑斓的光,猛然伴随着一大片横飞的石头,从洞里冲了出来。 这一瞬间,我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片五彩的光,包裹着一团海市蜃楼一般的影子,那影子,就像是传说中的龙。 龙影伸张,在五彩光芒之中缓缓的蜿蜒,当这片光芒浮现到洞口上方的时候,爹猛然一拉我,纵身朝前一跳。 我大吃一惊,这样一跳,不是直接就跳到洞里去了吗? 接下来的情景,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爹拉着我一跳,两个人直接没入了那片五彩的光芒中,龙影近在眼前,这片五彩的光芒,好像一团轻飘飘的云,把我们两个人也裹了进去。 龙影在石坑的上方横飞,隐然是朝着洞口的方向去的。无法形容这团影子的速度有多快,弹指之间,龙影已经裹着我们两个人,飞到了距离洞口很近的地方。 外面的人正在潮水一般的朝里面冲,龙影一掠而过,二三十个人直接就被扫飞了。洞口不是很宽敞,龙影却一往无前,把涌进来的人群不断的冲散。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龙影已经硬从洞口飞了出去。 此时此刻,我感觉自己是在腾云驾雾,低头一看,还能看到地面上不断呼喊追击的人。龙影裹着我和爹,在后山的上空呼啸而过,如同风驰电掣一般。 很快,我们就直接越过了后山,来到了后山北边的茫茫山地。 晴空万里,这团若有若无的龙影,在长空之中飞掠,速度快的惊人,瞬息间就是十里百里。孙大帅手下的人,现在无论如何都已经追不上我们了。 不多久,龙影就飘到了这片山地最北边的边缘,紧跟着,龙影朝着地面俯冲下去,离地还有几尺高的时候,我只觉得身子猛然一沉,掉落了下来。 我和爹恰好落在了一片虚浮的土中,安然无恙。我赶紧爬起来,盯着那团在几尺高的地方悬浮的龙影。 “尘土归元,万物寂静。”爹望着起伏的龙影,慢慢说道:“去吧。” 龙影外面的那片五彩的光,一瞬间就消散了,这一刻,我有点分辨不清楚,光芒中的龙影,到底是一条真正的龙,还是一片虚无的影子。 第185章 阴沉的声音 五彩光芒已经消散,那团龙一般的影子,也渐渐化作尘烟,丝丝缕缕的飘袅于空中,没过多久,尘烟散尽,龙影也彻底消失了。 这神奇的一幕,让我叹为观止,但我已经没有心思去琢磨,那团龙影到底是不是真的龙。 我寻找了许久的爹,就在眼前,我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爹……” “孩子,咱们先走。”爹拍了拍我,望着前方无尽的一片荒野:“我知道你有话想问,这里是孙大帅的地盘,咱们走远一些。” 我的确心痒难耐,有很多事想问,但爹所的没错,忠义堂那帮人,此时肯定已在寻找追击我们父子了。 我们俩脚步匆匆,朝北边又走了很长时间,从正午后到日落,天色快要黑下来的时候,我们找了一个小山洞,钻了进去。 我一点也不觉得疲惫,等安顿下来之后,我急不可耐的问道:“爹,你为什么……为什么想要躲着我一样?这么长时间,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我……” 说着说着,我心里就涌动着一股说不出的难受。 爹没有回答,过了很久,才轻轻叹了口气。 从爹的神情里,我能看出,他很愧疚。 “孩子,很多话,我也不知从何说起。” 爹不知从何说起,我也不知从何问起,心里的疑团太多了。 “你的命格变了,神光日落,是去山海城,找到吃苦和尚了?” “是,我原本还不知道有吃苦和尚这个人。” 一说起山海城,让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被九道梁几次追杀的情景。我不是埋怨爹,只不过,在我身上留了九莲图,却不告诉我,让我被追杀的一头雾水。 “爹,九道梁不是世世代代都跟着咱们童家办事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他们。” “九道梁的人,早就打算跟童家分道扬镳了。”爹想了想,说道:“九莲图在你身上,他们要是察觉到了,一定会找你,我只是提前斩草除根。” “既然他们要九莲图,那就给他们,我不想有什么九变命格,只想平平静静的过日子,爹,咱们把九莲图还给他们,行不行?”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我真的不想有什么了不起的命格,那种风险波折的生活,我已经过够了。 “不行!”听到我的话,爹的脸色顿时一沉,他这个人,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很少会变脸。可我只不过说了几句心里话,却仿佛触碰到了他的禁忌。 “他还指望着你光宗耀祖呢!” 就在这时候,我突然听到了一阵阴恻恻的声音,那声音来的很突然,毫无征兆,把我给吓了一跳。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不仅阴沉,而且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些许揶揄。 “谁!” 我立刻从山洞朝外望去,但是,目光扫过去的时候,却没有看见人。 而且,在我望向洞外的一瞬间,又意识到刚才那阴沉的声音,仿佛……仿佛是从山洞内传来的。 “找什么找,就在你眼前,你还到洞外去找,你可真够笨的!” 我随即又回过头,感觉汗毛直立,因为,我察觉出这道阴恻恻的声音,竟然是从爹身上传出的! “闭嘴!”爹的脸色更难看了,低低的喝了一声。 “为什么要我闭嘴?难道只能你说话,不能我说话?” 我惊呆了,根本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我已经可以确认,那道声音,真的从爹身上传出,然后又落入我的耳中。 我第一个感觉,就是爹身上可能附着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没有什么脏东西能附着在他身上。 爹的脸色,青红闪烁,他的嘴唇在轻轻发抖,双手也在轻轻发抖,那模样,像是恼火到了极点,却又不得不按捺隐忍。 “爹!你这是怎么了!”我看着爹,突然感觉他有一点陌生,这么多年,我一直和爹相依为命,我总以为我是这世上最了解他,最熟悉他的人,可爹不仅所作所为让我琢磨不透,如今,就连他这个人,都令我诧异。 “你爹,可真的是个好爹。”那道阴沉的声音嘿嘿一笑,说道:“他自己是九变命格,变来变去,最后变成这个鬼样子,所以,他才把九莲图又给了你。” “你给我闭嘴!”爹唰的一下站起身,身子气的不断发抖,可是,他似乎拿那道声音没有任何办法。 “为什么叫我闭嘴?难道是怕我拆穿你的老底儿?”阴沉的声音仿佛专门跟爹作对,爹越是恼火,他就越是火上浇油:“童山遥,今天告诉你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你爹是真疼你啊,他坑了你爷爷,却成全你,这份心胸,举世罕有,你没事的时候赶紧找个庙,去烧三柱高香,庆幸自己有这么个好爹。” “坑了我爷爷?怎么坑我爷爷?” “你爷爷当年就是拿着九莲图,千方百计给自己造了九变命格,可是还没等一变,就让你爹给坑了,你爹夺了九莲图,也想命格九变,却没那么容易,他眼看着自己没指望了,就给你铺路……” “闭嘴!你给我闭嘴!”爹好像彻底的发怒了,但是,即便他怒火冲天,也挡不住那道声音。 “你爹给你铺了路,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说,九道梁想拿回九莲图,有错么?这原本就是人家的东西啊,可你爹为了让你好好的留着九莲图,就想把九道梁赶尽杀绝,啧啧,人的心,再狠毒,也莫过于此了。” 我听的脑门子全是冷汗,爹当时隐藏自己的身份,全力追杀九道梁的人,难道真的就是为了斩灭后患? “你现在收了神光日落的命格,九莲图正在融合命格,等融合完毕,九道梁迟早还能顺着九莲图的气息找到你。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九莲图重新还给你爹。”阴沉的声音似乎在敦敦教导:“你身无余力,九莲图在你身上,难以保全,还是交给你爹更稳妥一些。” 第186章 孤苦徘徊 我不知道那道阴沉的声音打的是什么主意,但身上的九莲图,我的确不想要了,要是能把九莲图给取下来,我肯定会轻松很多。 “这九莲图,我本来就不想要。” “那你就取下来啊,我告诉你,九莲图取下来,做个正正经经的普通人,也比现在的日子过的舒坦些……” 阴沉的声音把我的想法揣摩的很透,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爹径直就走出了山洞。 “爹!你去哪里!” “孩子,一个人长大了,路总要一个人去走,有些事情,别人帮不了你,连我也帮不了你,孩子,带着那块镜子,去青石山!” “去青石山?” “你可别去青石山,一旦拿着这块镜子去青石山,你后半辈子就会做一个摆脱不了的噩梦,想清楚……” 爹快步朝着夜色中走去,我能感觉的出,他阻挠不了这道阴沉的声音,阴沉的声音口无遮拦,逮住什么说什么,爹不想让我听到那些话。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爹,而且,还有很多事都没有问清楚,我不甘心就这样再次和爹分散,拔腿就追了过去。 我在后面追赶着,喊着爹,可是,爹却充耳不闻,在夜色中急速的穿行。追了有半刻时间,我被越甩越远,眼看着已经追不上了。 就在我灰心丧气的时候,爹好像放慢了脚步,我急忙加快速度,一路猛冲。 爹真的跑的慢了,而且,他的脚步开始踉跄,仿佛喝多了酒,双腿发软,跑的跌跌撞撞。 “爹!” 我不顾一切的冲到身后,一下抓住了爹的胳膊。 当我的手抓住他的胳膊的同时,他猛的一拧腰,直接把我甩了出去,我根本没想到爹会动手,猝不及防之下,被甩出去一丈多远,翻落在地。 “爹!你这是怎么了!” 当爹慢慢转过身的时候,我一下子惊呆了。 爹的脸色,变的很阴森,眼珠子似乎都红了。 “童虎,你能坑自己的爹,为什么就不能杀了自己的儿子?难道儿子是亲的,爹就不是亲的?”那道阴沉的声音诱导着说道:“你自己当年的抱负呢?难道都忘了?去把他杀了,把九莲图拿回来。” 此时此刻的爹,好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一步一步朝我走了过来,我甚至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杀机。 我开始后退,就是爹身上这股若有若无的杀机,让我感觉,他似乎更加陌生。 与此同时,我仿佛明白了过来,爹为什么一直都有意的躲着我。他被那道阴沉的声音影响着,而且难以把持,如果情形不对,失去了理智,他或许真的会在那道声音的诱导下,把我给杀掉。 我觉得心里无比的苦涩,又觉得很可笑,自从闯荡江湖以来,被人追来追去,多少次都陷入了不测的危局中。 可现如今,竟然是自己的亲爹,正在散发杀机,朝自己走过来。 我没有逃跑的意思,也就是这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心灰意冷。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人这一辈子,到底为什么而活?如果活到我这个地步,连爹都不放过我的话,那么再活下去,对我来说也是行尸走肉。 想到这里,我直接停下脚步,看着爹一步一步走过来。 “爹,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九莲图,我的确不想要,九莲图是你给的,你要拿走,就拿走,我的命也是你给的,你要拿走,也一起拿走。” “童虎,这小子在装可怜,别听他的,直接杀了他,拿走九莲图,成就你的大业!” 爹的脚步,似乎越来越沉重,他血红的眼睛不断的闪烁一片淡淡的血光,紧紧捏着拳头,牙齿也咬的咯咯作响。 “别犹豫了,拿出你当时害你爹的勇气,只要一招,就能杀了这小子,快点,动手!” 那道阴沉的声音不断的在催促我爹,我真的没有躲避的意思,躲避没有用,阻拦更没有用,我这条命,已经由不得我自己了。 爹走到身前时,那模样已经阴森到了极点。我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真正原因,但是从那道声音所说的话里,也能分辨一二。 我爹和我一样,也是九变命格,但是爹肯定失败了。而且,爹成现在这样子,和九变命格有着不可洗脱的关系。 “快杀了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阴沉的声音似乎有一点不耐烦了:“你别忘记了,这世上最最丑恶的是什么,就是人心,父子也好,兄弟也罢,你敢保证,这小子将来尝到甜头之后,不会走你的老路,反过来再置你于死地?优柔寡断,做不成大事!” 爹咬着牙,面色阴沉的望着我,他被那道声音影响的很深,甚至已经失去了本该有的理智。 我不打算逃走,也不打算反抗,神光日落的命格,本就如此。 爹死死的捏着拳头,一点一点的举了起来,只要他一拳落下,我就算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 就在死亡离我越来越近的时候,爹突然大吼了一声,转头就跑。这一次,他跑的很快,转眼之间,已经消失在了前方的夜色中。 我下意识的想要拔脚继续追赶,但脚步一动,我就想到,现在再追过去,还有什么意义? 我停了下来,看着爹的身影完全隐入浓浓的夜色之中,一种茫然,徘徊,又孤苦的情绪,直接把我淹没其中。 我呆呆的站了很长时间,心头的苦涩无法形容。爹是我唯一的亲人,最后弄成这样的局面,只能说,造化弄人。 我开始继续朝前走,即便不去追赶爹,也要赶紧远离这个地方,孙大帅的人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搜索到这儿。 那块装在布袋里的小镜子,还在身上,我想起了爹跟我说的话。他跟我说这块镜子时,神智还是清醒的。 带着镜子,去青石山。 第187章 拦路打劫 带着镜子去青石山,现在已经变成了我唯一的目标。走在路上,心中的感受依然无法形容。 我万万没有想到,千辛万苦找到我爹,最后却是这样一个结局。 孙大帅必然不肯善罢甘休,这方圆二三百里之内,可能处处隐藏着危机,我专门挑选一些犄角旮旯的小路走,可还是觉得不放心,最后,干脆弄了身破衣服,把脸上搞的乌七八糟,活脱脱就是个要饭的叫花子。 我暂时没有去找小狐狸,小狐狸的身份没被拆穿,在孙大帅那边,肯定是安全的,我现在去找他,反而会拖累他。花想月留在朝天观,有紫霄那样的人守护,应该也没有大碍。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先赶到青石山。 这一次,我的运气还算不错,走出去很远,一切风平浪静。中间的确也遇到过几伙看着很可疑的人,不过,对方并没有留意我。 就这样,我终于远远的逃出了孙大帅的地盘,等逃出去之后,我立刻加快了行程,想早点赶到青石山。 去青石山的路,我很熟悉,这里已经不是孙大帅的地界了,但现在不容一点闪失,我依然很小心,挑选人迹罕至的小路走。 算算路程,再日夜兼程的走上一天,应该就到青石山外围了。 这时候,我累的人仰马翻,不得不放慢了速度,恢复一下/体力,一边走在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我一边在想,孙大帅的那面镜子,到底有什么用处?我爹冒着生命危险,自投罗网,为的就是这面镜子。 可想而知,镜子必然有大用。 想着想着,我有点出神了,差点被绊了一跤,等回过神的时候,我突然看到前面小路的拐角处,站着一个人。 看到有人,我心里立刻一紧,跟着一分辨,那好像是个女人。 对方是个女人,而且看着岁数也不大,我就没那么紧张了。不过,还是有点犯嘀咕,这条小路估计十年八年都没人走一次,现在却偏偏这么巧,我走到这儿,就跟一个女人迎面相遇。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已经走到了这儿,也不可能调头返回。硬着头皮又走了一段,那边的女人仍旧站着一动不动,似乎还笑意盈盈的望着我。 一瞬间,我的头皮就麻了,我觉得这女人有些眼熟,仔细一回想,立刻想起来,她是杨宇轩家里的一个丫头,平时伺候紫玉的。 “童少爷,你来了。”那个丫头看到我已经走到了近前,笑着跟我打了个招呼:“在这儿等你好久了。” “你……你在这儿等我,干什么?” “可不是我要等你,是我们家小姐等你。” 丫头的话音一落,我就看见紫玉的身影从小路拐角那边走了出来。 见到紫玉的时候,我的心就落到了肚子里,紫玉总是这样神出鬼没,但我能确定,她对我应该没有恶意。 “紫玉,你怎么会在这儿?从山海城离开之后,你不是去了别的地方?” “我想去的地方,很远很远,虽然想去,却也不是那么要紧。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找到你。” “找我做什么?” 这个时候,我突然察觉紫玉的语气,好像跟以前有点不同。在山海城相遇的时候,紫玉不管说起什么,总是淡淡的,仿佛自己永远是一个旁观者。 可是现在,她的语气里,似乎有一丝热切,一丝期盼。 “我们认识已经很久了,我不想拐弯抹角。”紫玉顺着小路走到我面前,说道:“我感应到了那块镜子的气息。” “镜子……”我心里咯噔一声,果不其然,紫玉在这里堵着我,并非无缘无故,她是为了那块镜子。 我只觉得一头雾水,这块镜子之前在孙大帅的手里,肯定时间很长了。但时间那么长,紫玉都无动于衷,她想要镜子,却不去找孙大帅。偏偏等我拿到了镜子,紫玉就找上门来了,难道,她吃柿子专捡软的捏? “紫玉。”我咕咚咽了口唾沫,紫玉不是好糊弄的人,她有把握镜子在我身上,才会堵我,我现在矢口否认,其实没有一点意义:“你说的没错,我身上是有块镜子,这镜子是从孙大帅那里拿到的,镜子在孙大帅手里,你怎么不去找他要?咱们好歹算是有点交情,你专挑着熟人下手啊……” “这个世上,除了这块镜子,我不在乎任何东西。镜子,已经隐没了很久很久,如果我知道镜子在什么地方,哪怕是十八层地狱,我也会去找。”紫玉似乎勾动了什么往事,自己思索了片刻,又淡淡一笑:“这块镜子,不能沾水,只要以沾水,镜子外面那层尘垢就会化掉,尘垢化去,镜子的气息,就会被我感应到。” 我暗自苦笑一声,赶路的途中,好像真的在趟水过河的时候摔了一下,浑身被河水泡了个透湿。 我心想着难道自己就是这么倒霉,镜子在别人手里一百年都没事,到我手里就那么几天,就被紫玉给盯上了? 从紫玉的语气里,我能听得出,她对这块镜子,志在必得。 可是,别的东西,我也可以不在乎,这面镜子却不一样,爹拼了命夺下镜子,让我带到青石山,我不能把它交给任何人,包括紫玉在内。 “紫玉,你既然说了咱们认识很久,我就直说了,这面小镜子,我不能交给你,我还有事,等我办完了手边的事,咱们再找个地方好好谈谈,行吗?” 当我的话说出来的那一刻,紫玉的双眼里,似乎闪过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杀光。那一丝杀光虽然微乎其微,我却感受到了一股滔天的杀意。 我顿时打了个冷战,这块镜子如果不给紫玉的话,我觉得,她真的会对我下手。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后退了两步,然而,脚步还没站稳,眼前猛然一花,紫玉已经无声无息的站到了我的面前。我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力,只觉得胸/口好像被轻轻拍了一下。 胸/口被轻轻一拍的感觉刚刚消失,那块被我藏在怀里的小镜子,已经到了紫玉的手中。 第188章 重新入睡 在紫玉面前,我真的没有太多反抗的余地,那块小镜子神不知鬼不觉就被紫玉拿走了。 镜子被她拿走,我就绝无可能再拿回来。 “很多年了,我一直在找它……”紫玉拿着那面被布袋包裹的小镜子,在面前轻轻晃动了一下,她的双眼里,闪烁着一丝近乎狂热的光。 似乎在紫玉的眼睛里,只有这面镜子,别的一切,的确无关紧要。 “紫玉。”我叹了口气,说道:“这面镜子,你既然拿走了,肯定也不会还给我,我只想问问,这面镜子,到底有什么用?” “这面镜子,可以让我看清我自己。”紫玉把小镜子收了起来,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的神色:“神光日落的命格,已经是紫气命格了,但这远远不是尽头,你的命格,还能变八次,山遥,看你的机运了。” “我不想有什么九变命格。”我摇了摇头,命格转变一次,就已经经历了这么多风雨波折,如果还要变八次,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时候。 “人这一生,总有很多自己不想的事情,但命运的路已经铺开了,你不可能回头,谁都不可能回头。山遥,以后多保重。” 紫玉说完这句话,带着那个丫头转身朝着前方的小路走了。她的脚步好像不快,但转眼之间,已经到了很远的地方。 紫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剩下我一个人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镜子没有了,可是,距离青石山已经很近,我仍旧打算去青石山看看。 接下来的路程,再也没有什么意外,我很顺利的赶到了青石山。青石山还是原来的样子,进山之后,见到唐三葬,彼此一交谈,我就问到了那个小女孩。 其实我心里挺不甘的,上次见到我爹,情况太过紧急,很多事没来得及问,那个神秘的小女孩到底是不是从定东陵带出来的,现在仍然不得而知。 “那个小女孩,现在怎么样?”我记得上次到青石山来的时候,小女孩不老实,唐三葬让她沉睡了,中间又过了这么久,不知道小女孩的现况如何。 “十来天以前,她醒了。”唐三葬说道:“醒过来之后,倒是比之前安静了很多,却有点不怎么对路。” “怎么回事?” “你自己看看吧。” 唐三葬带着我来到了她住处旁边的一间小屋,为了防止万一,小女孩就被放在这里,平时有个风吹草动,唐三葬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小屋被修整过了,门上着锁,窗户也加了几根拇指那么粗的铁条,小女孩不可能逃出来。 唐三葬把我带到小屋跟前的时候,我一眼就从窗户里看到了小女孩。 她的两只小手,扒着窗子上的两根铁条,使劲的伸着头,朝外面看着。最开始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在看什么,随即,我就发现旁边有一个很小的小坑,里面有一点积雪消融后留下的积水。 她是想透过这片积水,看自己的倒影。 唐三葬说,十来天以前,小女孩苏醒了之后,就一直扒着窗户,想从小屋外的积水里看自己的倒影,但是在屋子里关着,角度不对,看也看不见,她却乐此不彼,一看就是大半天。 我又朝前走了走,小女孩睁着那双大眼睛,看了我好半天。这么大的孩子,原本是应该没有记忆的,但小女孩显然和别的普通孩子不一样,她似乎还记得我,看了我一会儿,就咧着小嘴笑了起来。 孩子的笑容,是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笑的很甜,也很可爱,但我看着她的样子,总是觉得脊背有点发冷。她的笑容里,总是有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邪气。 小女孩看了我一会儿,目光就又转到了屋外的小水坑上。 她为什么一直想看见自己的倒影?我琢磨了一下,觉得我爹让我带着那块镜子来青石山,不可能没有目的。 “让我进去看看她。”我对唐三葬说道:“另外,再给我一面小镜子。” 镜子很快就拿来了,我带着镜子走进了小屋。一进屋,就能看见小女孩的身子完全悬空,全靠着两只扒着窗棂的手在支撑身体的重量。 看到我手里的镜子,小女孩一跃而下,挥舞着小手跑了过来。我把镜子放在她面前,镜子里,立刻倒影出了小女孩那张胖乎乎的小脸。 她一动不动的望着镜子,仿佛这面镜子就是世界上最令人神往的地方。 片刻之后,小女孩的脸色似乎开始变化,她的脸如同一个万花筒,瞬息之间,来回变幻了很多次。 很难想象,一个孩子的脸上怎么可能出现如此复杂的表情。连我都形容不出,她究竟是懊恼,是沮丧,是气愤,是暴怒。 盯着镜子至少有半刻时间,小女孩突然伸出手,把镜子给打落到了一旁。紧接着,她抬头望着我,嘴里咿咿呀呀的说了几句。 这咿咿呀呀的声响,好像是孩童无意识的呓语,然而,声音连续回响了几次,我的耳边仿佛飘起了小女孩那稚/嫩的声音。 “你见过那个人了?” “哪个人?” “你一定见过她了,她夺走了镜子。”小女孩不答我的话,小手慢慢垂了下来,然后走到了屋角的被褥跟前,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要睡觉,要睡下去,等我再醒来的时候,会去找她。” 小女孩说睡就睡,躺下来之后,仿佛一下子进入了梦乡。 尽管小女孩没有说那个人是谁,可我却有一种强烈的感应,我觉得,她说的就是紫玉。 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认识紫玉?而且还知道我来这儿之前见过紫玉? 我突然意识到,我爹从孙大帅那里夺走的镜子,恐怕很不简单,这块镜子,是紫玉想要的,同时,也是小女孩想要的。 但我从小女孩的嘴里问不出什么,只能悻悻的转过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候,已经沉睡的小女孩,又嘟嘟囔囔的说了三个字。 “他来了……” “他来了?他是谁?”我急忙又跑到小女孩身边,低头看了看她。 但小女孩闭着眼睛,仿佛睡的很熟。 第189章 致命一击 小女孩没有一点反应了,我也不知道她刚才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在她跟前站了一会儿,我转身走出小屋。 小屋的门又被牢牢的锁上了,我琢磨着,是不是把那面小镜子的事情跟唐三葬说一说,我爹叫我带着镜子来青石山,唐三葬对于小镜子不可能完全一无所知。 就在这时候,有人跑来跟唐三葬说,山外来了人。 “山外来了人?什么人?” “是个老头儿,头发都白了,穿的破破烂烂的,要往山里闯,几个人都拦不住他,这时候应该快到了。” 我们一起出了小村,到外面去观望,离开村子不久,从前面的小路上,果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来的很快,在小路上健步如飞。但是再看一眼,我就觉得,这身影跑动的时候,动作总是有一点生硬。 紧接着,我暗暗倒抽了口凉气,这道从青石山外硬闯进来的身影,竟然是那个无名老头儿。 我记不得有多长时间没见到无名老头了,当初在阴山谷遇见他,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且,无名老头显然记得我爹,提到我爹的时候,他虽然神智不清,可是表情却很复杂。 无名老头儿的到来,让我感觉非常意外,不仅仅是因为他来了,而且,屋子里的小女孩连门都没出,就预感到有人会来。 无名老头儿一路飞奔,后面好几个人在追赶,却始终追不上他,转眼之间,无名老头就跑到了我和唐三葬跟前。 我没敢出声,无名老头连看都没看我一眼,直勾勾的盯着唐三葬。这么长时间不见,无名老头的眼神,似乎比之前又清晰了一些。这说明,他逃出阴山谷之后,神智在慢慢的恢复,只不过被关押了那么久,受的创伤很重,要彻底恢复,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你来了。” 唐三葬静静看着无名老头,她开口一说话,我就分辨出,她认识无名老头,而且看样子还比较熟。 无名老头还是死死的盯着唐三葬,那样子,明显有点不友好。 “我来了。”无名老头说话的语气,也比之前要沉稳一些,他慢慢走到唐三葬跟前,说道:“我就想问问,童虎,有没有来过这里。” “你找他干什么?” “换了是你,你难道不找他?” “你们的事,你不全对,他也不是全错,争来争去,争了这么久,你难道还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我要找童虎!”无名老头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暴怒了,一脚把路边的一块石头给踢飞,凶神恶煞一般的说道:“告诉我!童虎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童虎在什么地方!叫他把九变命格还给我!” 无名老头躁动不安,他的功夫强,力气也大,虽然神智没有完全恢复,但实力惊人,周围的人看到无名老头儿暴怒,都噤若寒蝉。 我听着无名老头的话,心就猛然一沉。九变命格,是无名老头儿的?听他的意思,是我爹把九变命格从他身上给夺走了。 难怪,无名老头儿这么痛恨我爹,他们之间的冤仇,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不管无名老头怎么问,唐三葬都没有说出我爹来过青石山,就这样来回问了几次,无名老头仿佛控制不住自己,一巴掌就抽向了唐三葬。 唐三葬坐着的小木车嗖的朝后躲了躲,无名老头不肯罢休,跟着又冲了上来。 小木车周围,嘭的荡起了一片飞扬的尘土,尘土如同浓雾,遮挡视线,无名老头身上有一股疯劲儿,根本不管那么多,一头就扎入了尘土之中。 他们两个动手,别的人都帮不上忙,滚滚的尘土飞扬,我能听见里面传来的打斗声,偶尔还能看见无名老头儿和唐三葬的身影。 高手拼杀,龙争虎斗,很快,这一大团滚滚的尘土朝着后面的小路移动,无名老头一心想逼问出我爹的下落,紧紧的追击唐三葬。 尘土在小路上飞速的移动着,我也看不清楚里面的情景,不知道是谁占了上风。虽然跟无名老头认识,但他想找到我爹,眼下又对唐三葬动手,我心里肯定希望他会落败。 我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寻找机会,看能不能给唐三葬帮帮忙。 跟了约莫能有一里路,我觉得有点不妙,尘土之间,时不时就能看见唐三葬的身影,她毕竟行动不便,面对无名老头这样的高手,相当吃力,要是这样斗下去,唐三葬迟早要吃大亏。 我心急火燎,手边又没有什么武器,急忙从旁边捡起了一块石头,朝前跑了几步。 就在此时,滚滚的尘土仿佛嘭的一下炸开了,唐三葬连人带车直接朝后摔了出去,无名老头也不怎么好受,噔噔的倒退了几步。 我一直都在等待机会,看到无名老头儿退到了跟前,想都没想那么多,举着石头,直接朝他的后脑砸了过去。 无名老头没注意我就躲在后头,这一石头结结实实的砸中了他的后脑。 被石头砸中的一瞬间,无名老头大吼了一声,唰的转过头。他的眼神有些吓人,恶狠狠的盯着我。 随即,我就发现,无名老头的眼神,好像又开始浑浊了。他的旧伤就在头上,这么长时间都没能恢复,又被石头狠狠砸了一下,可能是牵动了以前的伤,神智又开始混乱。这一击对无名老头儿来说,相当致命。 果然,无名老头一瞬间就把自己到青石山的目的给忘了,跌跌撞撞的跑了几步,又顺着出山的小路,一摇三晃的跑去。 我没有追赶他,赶紧过去把唐三葬给扶了起来。唐三葬受了伤,嘴角沾着一丝血迹,她看看我,又看看无名老头儿跌跌撞撞远去的背影,不易觉察的轻轻叹了口气。 “这都是冥冥中的定数吗……” “那个老头儿,我以前在阴山谷见过,他被困在阴山谷很长时间。”我扶着唐三葬重新坐回小木车,问道:“你认识他?” 第190章 家族魔咒 “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唐三葬咳嗽了几声,又吐出一点血,无名老头虽然被打跑了,却也重伤了唐三葬。 我急忙把唐三葬送了回去,她吃了自己配的伤药,休息了一会儿,精神就好了些。 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追问唐三葬什么,但那个无名老头一直在找我爹,我想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个疯老头,他到底是什么人?” “你真想知道?” “肯定想知道,当初在阴山谷遇见他的时候,就一个劲儿的要找我爹。” 唐三葬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有的事,你知道了,心里未必就会轻松。如果我说,那个疯老头是你嫡亲的爷爷,你信吗?” “嫡亲的……嫡亲的爷爷!?”我楞了一下,脑袋好像要炸开了。唐三葬这种人,绝对不会跟我开玩笑。 那个疯疯癫癫的无名老头,是我爷爷!? 唐三葬的话,颠覆了我以往的想法。我一直以为,我爷爷去世的早,我还没出生,他就已经亡故了。 这么多年以来,都是这个想法。 可是,我爷爷竟然没有死?他竟然活到了现在? “你是不是不信?” “我也不知道……”我完全糊涂了,结结巴巴的问道:“那要是我爷爷……他……他为什么提到我爹的时候,就和有仇一样……” “他们本来就有仇。”唐三葬叹息着说道:“这恐怕,是童家的劫数吧。” 很多事情,我的确一无所知,包括我们童家的往事,爹很少跟我提,我以前也没想过要问什么。 唐三葬知道不少童家的事情,却也没对我讲过,今天恰好是遇见了无名老头,她才提起这些。 “你们童家,代代父子反目成仇,从来没有例外。” 非常久远的事情,唐三葬也说不清楚,但我太爷爷那时候就跟爷爷有很深的矛盾,我爷爷跟我爹也有很深的矛盾。 矛盾的根源,就来自九变命格。 九变命格在童家流传了多少年,已经无从得知,那可能是童家的祖辈千辛万苦才得到的命格。 传说,九变命格的人如果能平安顺利的更换九次命格,那么第九次命格,必然会是独一无二的命格:河山皇帝。 童家的历代祖先,都为这个目标而奋斗。 “童家的九变命格,传了多少代,从来没有人真正的九变过。” “命格变一次,已经是造化了,九变,肯定难……” “难的不是别的。”唐三葬慢慢说道:“最难的,是要自己亲生儿子的命。” 命格的第一变,是九变的基础,童家以前没有九莲图,想要突破这第一变,就难如登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童家的人相信,拿自己亲生儿子的命填入命格九变阵的阵眼,就能顺利完成第一变。 第一变只要能完成,后面就会稍稍轻松一些。 听到这里,我浑身上下直冒冷汗,似乎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唐三葬说的童家的劫数是什么意思。 我们童家有一点非常邪门,就是人丁单薄,每一代几乎都是单传。只有一个儿子,又要拿儿子的命去换九变命格的第一变,这成为每一代童家人艰难的抉择。 “这算是什么艰难的抉择?”我觉得无法理解,拿自己亲儿子的命,去换什么命格九变,这值得吗?如果是我,我会毫不犹豫的摒弃这个念头。 “你把人心,想的太简单了。”唐三葬摇摇头,说道:“河山皇帝的命格,从古至今,多少人梦寐以求,为了争名夺利,父子相残,兄弟反目的事,还少吗?” 唐三葬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童家的祖辈为了达到目的,真的会牺牲亲骨肉的生命。 太久远的事情,唐三葬说不准,也不会乱说,但我爷爷和我爹之间的恩仇,她却知道的很清楚。 我爷爷肯定知道九变命格的内幕,但毕竟是一脉单传的亲儿子,事情真摆在自己面前时,他犹豫不决。 这一犹豫,就犹豫了很多年,期间,爷爷也想过别的办法,只不过,能想的办法,童家的祖辈肯定都想过了,别无他途。 最后,等我爹长大成人,爷爷才最终下定了决心,想拿我爹的命,换九变命格的第一变。 “这有点不对。”我听唐三葬说到这里,打断了她的话:“我爷爷那时,已经有了九道梁的九莲图,九莲图专夺人的命格,我爷爷有九莲图,怎么还会去打我爹的主意?” “你以为九莲图夺人命格,是那么轻松的事?为了这张九莲图,虎爷耗费了不知道多少心血,就是在他手里,九莲图才化莲为影,能夺取容纳别人的命格。只是我没想到啊,虎爷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最后却把九莲图给你了。” 父子相残,似乎成为童家的一个魔咒,没有谁能逃/脱,河山皇帝命格的诱/惑太大了,大的让人失去理智,泯灭亲情。 我爷爷相对我爹下手的时候,我爹已经成年,他虽然平时不声不响,很少说话,但心思却非常灵敏,童家的往事,爷爷的意图,我爹都知道。 结果,我爷爷决定动手时,我爹愤而反击,两个人两败俱伤。毕竟我爹年轻一些,斗不过我爷爷,身受重伤之后,拼死逃了出来。 这一走,就是两年,两年时间,爹没有再回过家,爷爷也没有放弃对爹的寻找。 有一次,爷爷去了牙子沟,去牙子沟做什么,没人知道。但他到了牙子沟之后,就遭到了阴山谷的偷袭。 就是那一次,爷爷受了重伤,迷失心智,被阴山谷的人扣押了那么久。阴山谷的人偷袭爷爷,是想逼问事情,人人都知道,天底下只有我们童家有完整的镇龙图,也只有童家会喊开帝陵的龙门。 爷爷神志不清,也什么都没说,阴山谷的人无可奈何,只能把爷爷压在七阴塔下面。 爷爷被困阴山谷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但唐三葬的话,让我感觉一阵嗖嗖的寒意。 爷爷去牙子沟的消息,是我爹故意透露给阴山谷的,就是因为有了这条消息,阴山谷的人才能运筹帷幄,成功偷袭了我爷爷。 第191章 彼此平安 爷爷身陷阴山谷,无法逃/脱,我爹顺势回到了童家。从那时候开始,江湖就传言,我爷爷过世了。 一时间,我心里翻江倒海,情绪难以控制。 在别人的家里,父慈子孝,可在我们童家,父子竟然都这样冷血无情。 我说不上来爹到底是对,还是错。 “虎爷当年遇见我,还算信得过我,他心里装的事情太多,跟谁都无法言谈,他知道我嘴巴严,而且决意退隐,不问世事,所以,有时候会跟我喝点酒,说说心里的事。”唐三葬说道:“一个人,心里憋的事太多了,时间一久,会憋出毛病。” “我爹……我爹他还说过什么吗?” 我的后背一直都在冒汗,因为唐三葬的讲述,我并不怀疑。 我想到了当时在牙子沟的见闻,还有童放山对我的讲述。我爹肯定也用了他亲生儿子的命,不过,不是我的命。 “虎爷有一次喝酒喝的多了,一边说,一边在哭,他说,他不想童家的子子孙孙一直都这样,父子相残的悲剧,他听够了,看够了,也经历过了。他不愿自己的儿孙,也和祖辈一样,身上流着相同的血,却如同生死仇人。” 童家的这个魔咒,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被打破过,只因为每个人都想命格九变。爹和唐三葬说过,这个魔咒,一定要在自己这一代终结。 “虎爷不会拿你的命,去变自己的命格,他说了,只要他这一代,不再上演父子相残的悲剧,那么从你开始,以后也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悲剧。不得不说,虎爷很心疼你。” 当唐三葬解释到这里,我已经全然相信。我记得和爹见面的时候,那道阴沉的声音,一直都在蛊惑我爹,让我爹把九莲图从我身上拿走。 我们童家的往事,我算是明白了,这些事情不是我可以想到,可以阻挡的,毕竟都是陈年旧事。 我现在所关心的,还是那面小镜子,我把自己上次见到爹,强行从孙大帅手里夺走小镜子的事情,跟唐三葬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那面小镜子,虎爷没有跟我讲过,我真的不知道。” 唐三葬不知道小镜子的来历和作用,我也只能就此作罢,反正小镜子被紫玉给夺走了,现在说的再多,也是白费。 明天,该往何处?我左思右想,觉得紫玉说的那番话,或许真有几分道理。路在自己的眼前铺开了,这是一条命运之路,不管自己愿意不愿意,都要走下去。 我在青石山住了两天,两天时间里,那个神秘的小女孩,始终都在沉睡中,外面再喧闹,都吵不醒她。 这小女孩的秘密,或许只有到她三岁的时候,才能浮出水面。 我跟唐三葬道别,暂时离开了青石山,然后赶往朝天观,离开朝天观那么久,花想月应该等急了。 青石山这里,早已经离开了孙大帅的地盘,但他手下那帮忠义堂的人行走江湖多年,经验丰富,我还是害怕自己的行踪泄露,一路上小心翼翼,最后回到朝天观。 回来之后,我跟花想月说了说自己这番经历。事情到了这一步,花想月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山遥,我该回家了。”花想月低头想了一会,说道:“离开家这么久,可能家里人以为我出了事,已经乱成一团,我要回去收拾一番。” “家里的是非多,你这么在乎家主的位置吗?回去之后,又要跟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不是我在乎家主这个位置,那终究是我的家,不回家,我又能去哪儿?” 花想月的话,让我无法辩驳,我自己都自身难保,难以给她一个周全,可能回到花家,才是她现在最好的选择。 花想月的伤已经养的差不多了,第三天一大早,我们一起辞别了紫霄。我送花想月送出去很远,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花家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好,可是,花想月要走的时候,我却总感觉心里空荡荡的,仿佛失去了些什么。 她并不算是个好人,但对我一直很好,别人都可以指责她,蔑视她,我却不能这么做。 “山遥,回去吧,江湖很大,却也很小,我相信,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花想月嫣然一笑:“山遥,莫要忘记我。” “珍重,珍重……” 临别无言,可能是我一直孤独着,当花想月走远时,那种孤独的感觉,像是潮水一般,把我笼罩其中。 我暂时也不知道该到什么地方去,心里仍旧牵挂着小狐狸。小狐狸应该是没事,但我得亲眼看看,才能放心。 我朝着原来的那个镇子赶去,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里有点发虚,这一路上,总能看到形形色/色的江湖人物,来去匆匆。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不少人是冲着我来的,越想就越没底,又把自己弄成叫花子一样,挑着荒僻的小路前行。 六七十里的路,我走了两天才走到,到了镇子之后,我在方末平原来居住的那所宅院附近徘徊,一直等到天黑。 夜深人静,我悄悄的翻过院墙,朝着方末平的居所摸索而去,小院里亮着灯,我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偷偷看了一眼,顿时就看到方明端着一盆洗/脚水,走进了卧室。 看这样子,小狐狸应该已经回来了,而且平安无事,我心里一阵激动,过了好半天,等方明再端着洗/脚水出来的时候,我潜入院中,透过窗子一看,就看见了小狐狸。 两人相见,都为对方平安无事而庆幸。小狐狸的运气算是很好,孙大帅和白敬亭都没有察觉出什么破绽,当时我和爹逃出后山,小狐狸又在那边住了两天,害怕我找不到他,就急匆匆的回到小镇这里来等。 “哥,这一次虽然冒险,但我听到了一些话。”小狐狸把房门插上,坐回来小声对我说道:“孙大帅和白敬亭俩人喝酒说话,我听的清清楚楚。” “他们俩说了些什么?” 第192章 药铺里的巧合 小狐狸听孙大帅和白敬亭的交谈,听出了一些端倪。小旗营那条龙筋,被完全破坏了,孙大帅的计划全盘落空,但他并没有死心。 孙大帅和白敬亭说,计划虽然落空,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现在要找到小旗营那条龙脉的龙头。 小旗营的龙脉,其实就是从东陵延伸而出的,龙脉的龙头,是龙脉的终点,也是聚风敛气的无上宝地。 “哥,你听说过河山皇帝这个命格吗?” “河山皇帝,听说过。” “孙大帅和白敬亭说,找到小旗营那条龙脉的龙头,再拿到完整的逆命经,就能变成河山皇帝的命格。” 小狐狸的说法,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但是,联想孙大帅前后的举动,我感觉这并非空穴来风。 到了这时候,我其实心里已经大概能推断出来龙去脉。我们童家的镇龙图,就是观测龙脉皇陵可以开启的具体时间,定东陵尤为重要,因为传说中,逆命经就在定东陵之中。 孙大帅盗挖定东陵,最重要的目的,是寻找逆命经,定东陵里的陪葬,还是次要。 我爹喊开定东陵的龙门,目的也是逆命经。 河山皇帝这个命格,是古往今来所有命格中最最尊崇的,想变成河山皇帝这个命格,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我们童家以前走的路,命格九变,另一条就是找到定东陵龙脉的龙头,以完整的逆命经来逆改命格。 龙脉皇陵什么时候能开启,这是谁都说不准的事情,有些帝陵可能一百年一千年都没有开启的可能。所以我们童家之前一直都把希望寄托在九变命格上。 无论是九变命格,还是龙脉逆命经,全都难如登天。 “哥,童家的九变命格,孙大帅听说过,九变命格到了第九变,很可能变成河山皇帝。河山皇帝这命格,普天之下只能一个人拥有。”小狐狸皱了皱眉头,说道:“孙大帅还是不肯放过你和虎爷。” 我和孙大帅,现在走的是不同的两条路,最终的目的却都一般无二。九变命格,我没有把握熬到第九变,孙大帅那边,肯定也没有把握能找到龙脉的龙头,还有最要紧的逆命经。 “哥,我很是担心啊,我想问问,你是不是真的开始命格九变了?”小狐狸忧心忡忡的说道:“孙大帅和白敬亭说,九变命格是在童家,这样的命格只要开始了第一变,就完全无法停止,因为你夺来的命格,终究不是自己的,过一段时间,就要夺第二个命格,一旦停止,可能……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我知道,我知道……”我点了点头,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可心里却忐忑不安。 命运的路,已经完全在眼前伸展开了,除了走下去,没有别的选择。 我不想死,我还有很多事没做,我还想继续寻找我爹。 “哥,现在该怎么办?” “这些头疼事,暂时不提了。小狐狸,你现在成了这样,干脆就留在镇子里吧,总算有个落脚之处,不用东奔西走。” “那可不行,你如今正是落难的时候,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 小狐狸再三劝阻,都被我拒绝了。我自己的路,要自己来走,不能拖累小狐狸。 孙大帅双管齐下,忠义堂倾巢而出,一部分在内地搜捕我和我爹,另一部分则出关到关外。据说,定东陵那条龙脉的龙头,是在关外某地。 我在小狐狸这里住了两天,然后动身离开。九变命格的第二变,该如何去变,我一无所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还是想找到我爹,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至今没有答案。然而,一想起上次见到我爹的情景,我又感觉说不出的惊恐。 一时间,我就像无根的浮萍,漂来漂去,居无定所,孤苦无依。 时间在不断的流逝,孤独的流浪了好久,转眼已经是四月初。这些日子风声很紧,忠义堂的人在四处游走,期间还被我碰上了几次,好在我已经改扮的面目全非,对方没有认出我。 这时候,我流浪到了一个叫三原的地方,三原是个镇子,北边就是太行山,是南北的一条交通要道,我想在镇子里买一点东西吃,小心翼翼的转悠了很久,感觉没有可疑的人,这才买了两个火烧,填饱肚子。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闹肚子,吃完东西不久,就感觉肚子里翻江倒海,很不舒服,恰好不远处有个药铺,我赶紧到药铺去,买一点止泻的药。 来买止泻药的,还有好几个人,这个药铺卖药,遇到病人不方便的时候,还可以把药熬好。坐堂的大夫开了药方子,几个人都是肚子疼,所有的药可以一次熬出来。 等了能有半个时辰左右,腰都直不起来了,药总算是熬好,几个人也不顾烫嘴,急急忙忙就喝了下去。 “几位,在这里再等片刻吧。”坐堂的大夫笑眯眯的说道:“看看吃过药之后,肚子会不会好一些。” 几个人跟大夫道谢,坐在药铺的后院里,闲着没事,就聊了几句。 这几个人都是外地来到三原的,听着他们聊天,我本来没心思去琢磨那么多,但是听了几句之后,我突然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听他们说,晚饭之前,肚子都还好好的,就是看见那边的烧饼铺便宜,所以就买了烧饼充饥。 我感觉脑壳有点发晕,几个人都是外地来的,都恰好吃了那个烧饼铺的烧饼,又都来到这个药铺买药,这是不是有点太巧合了? 我意识到有些不对头,起身想走,旁边的几个人还挽留我,说在这儿多等等,万一肚子还是不舒服,让大夫再给瞧瞧。 我没工夫跟他们解释那么多了,心头的疑惑越来越重。与此同时,脑袋也开始昏沉,头重脚轻的走到后院的门口,一眼就看到给我们开药的那个大夫,正笑眯眯的站在门外。 “不忙走,不忙走。”大夫轻轻抬起手,拦着我,说道:“你们都是肥羊,要是走了,不就断我的财路了?” 第193章 下黑窑 听到这个大夫的话,我心里咯噔一声,这药铺果然不对路。 大夫看上去瘦干巴筋的,也不像是练过功夫的人,到了这一步,我也无暇顾及其它,想要打翻大夫,硬冲出去。 “你的身子骨,倒还结实,吃了我配制的七日醉,竟然坚持了这么久。”大夫阴阴一笑:“怎么着,还想动手?” 大夫的话说到这里,我原本就有些昏沉的脑袋,似乎全然不听使唤了。 大夫说的七日醉,我以前听说过,其实就是民间老百姓俗称的蒙/汗/药。在北方很多地方,配制七日醉的主要材料,是癞蛤蟆身上的蟾酥,再加上其它几味配药,每一家制作蒙/汗/药的配料不同,功效也不同,有三日醉,五日醉,最要命的就是这种七日醉。 因为配料不同,所以各家有各家的解药,只要不慎服食了七日醉,没有药主的解药,是绝对不可能化解药性的。 此时此刻,我已经头重脚轻,大夫近在眼前,可我就连走出两步的力气都没有,艰难的支撑了一下,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临昏迷之前,我看到的是大夫脸上得意的奸笑。 七日醉的药性很猛,如果没有解药的话,至少得一天一夜才能自己苏醒过来,而且苏醒之后的五六天时间里,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 就因为药性猛,所以被迷倒了以后,我连梦都没有做,等再次苏醒过来,只觉得自己好像在一辆不断颠簸前行的大车上。 大车蒙着厚厚的一层稻草,气味刺鼻难闻,好像猪圈似的。此时正在深夜,透过身上盖着的稻草,隐约还能看到满天的星光。 我感觉双手双脚都被绳索给绑着,挣扎了一下,却挣扎不动,忍不住脱口喊了两声。 我这么一喊,身边就有了动静,这时候我才知道,大车上不止我一个人,至少还有七八个,都和我一样,从昏迷中逐次醒来。 一帮人醒了之后,就开始大呼小叫,疾驰的马车停了下来,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跳上马车,二话不说,唰的掀开稻草,拿着鞭子就是一通乱抽。 “都他娘的不想活了是不是!”这汉子抽了几鞭子,厉声说道:“谁要是再出声,就拖下去挖坑活埋!” 身边的几个人都快哭出声了,但是我心里倒是安稳了那么一点,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这个汉子肯定不是针对我一个人。这就说明,汉子并非来自忠义堂。 我现在就害怕忠义堂的人找到我,既然不是忠义堂的人,应该就没那么要命,隐忍着见机行事就是了。 汉子一阵恐吓,没有人敢再吭声了,汉子骂骂咧咧的跳下车子,紧跟着,大车又顺着眼前的路朝前疾驰。 过了好半天,身边的人开始小声的嘀咕,这里面的三四个人,我认得,都是之前跟我一块儿在药铺里买药的外地人,他们显然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静静的等待了有半个来时辰,马车始终在不断的前行,我考虑着悄悄的跳车逃走,但手脚被绑着,更关键的是,七日醉的药性还没有消散,现在跳下去,手无缚鸡之力,多半也要被那汉子给追回来。 就这样,马车整整跑了一夜,到了天色快要发亮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陡然布满了雨云,不多久,就下起了雨。 无奈之下,马车只好找地方避雨,等找到了避雨的地方,我才发现,押车的一共有三个人,人停马不停,如果不是下雨,他们肯定还要全力赶路。 趁着避雨的时候,我壮着胆子问了问刚才那汉子,这是要把我们给带到什么地方去。 “送到哪儿去?”汉子咧嘴一笑:“你们这几只肥羊,都是送到黑窑去的。” 一听这个话,我的脑袋顿时大了一圈。 我以前就听人说过,山西那边的煤窑多,下窑挖煤是个苦差事,没有几个人愿意干,而且,即便有人愿意下窑,工钱也很高,毕竟那是拿命换钱的。 所以,一些煤窑的窑主就到外地,寻找劳力。他们寻找的劳力,一般都是外地人,或者流浪汉,把人弄回来,就直接送到煤窑里去,没日没夜的干活,工钱一分不给,只管三顿饭。 进了黑窑,就永远不可能再出来,窑主不会让这些苦力逃走,除非死在黑窑里。 因此,抓肥羊这个行当,应运而生,一个年轻的壮劳力拉到山西那边的黑窑,能卖十五块大洋,岁数大一些的,卖十块。 这是无本买卖,镇子里那个药铺的大夫,肯定常年做这种害人的勾当,专挑外地人下手,往黑窑一送,神不知鬼不觉。 我觉得可气,又有点可笑,自己真是什么事情都能遇得上。 而且,我隐隐能感觉到,神光日落的命格,已经在我身躯上大概定型了。这种命格的特点就是前半生多舛坎坷,霉运挥之不去。 不过,我倒不是特别的慌张,即便被送到黑窑,也只不过忍上两天,等七日醉的药性完全消散,我总有办法逃出来的。 押车的三个人在交谈,我们这十来个人一声不吭,就坐在旁边听。别的人魂飞魄散,有的还在哭,只有我,默然倾听着那三个人的对话。 通过对方交谈,我能分辨的出,我们这十来个人,的确昏睡了一天一夜,马车已经远离了那个小镇,现在距离目的地,大概还有一天一夜的路程。 我们在这儿躲了很长时间雨,等雨停了之后,三个押车的就驱赶我们上车。这三个人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就跟赶牲口似的,有个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估计是承受不住这种压力,突然挣开了双脚上的绳子,不要命一般的跑。 只可惜,服食了七日醉,身子软绵绵的没力气,他在前面跑,一个押车的就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追,追了不多远,那个年轻人慌不择路,脚下一滑,顺着路边的深沟就摔了下去。 深沟至少有十来丈高,下面都是石头,人掉下去,肯定是没命了。押车的伸头朝下看了看,说道:“可惜了,少赚了十多块大洋,晦气!” 第194章 伺机而动 在这三个人眼里,人命/根本就不是命,只不过是十来块大洋而已,他们骂骂咧咧的,回来之后,毫无来由的又把剩下的人抽了几鞭子。 “谁还想逃跑,那就试试!保证你们后悔从娘胎里生出来!” 我心里气的要死,但在外奔波了这么久,总算摸索出一个道理,该低头时,需低头,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因此,我强行按捺下来,只要不被忠义堂的人给抓住,就总还有逃/脱的机会。 后面就再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三个押车的轻车熟路的把我们送到了目的地。 目的地在几座低矮的小山之间,看样子是个新开挖不久的煤窑,我们到这里的时候,十几个窑工正如牛似马,从黑窑里朝外运煤。 三个押车的过去清点人数,然后跟窑主结账。 窑主花钱买下苦力,就是为了挣钱,根本不管我们这十来个人车马劳顿,七日醉的药劲还没过去,就叫人把我们给送到了黑窑里头。 我是第一次下黑窑,这简直就不是人干的活,因为这个黑窑开的时间不久,人进去连腰都直不起来,全靠洋镐挖煤,再由人运上来。 窑主是个四十岁上下的胖子,看着圆墩墩的很是憨厚,但算盘打的比谁都精,亲自守在窑口,看着我们一个时辰能挖多少煤上来。 十来个人都没什么力气,挖也挖不动,胖子看着就直摇头。 “都是年轻力壮的,怎么吃点七日醉就没力气了?”胖子叹了口气,对身边一个管账的人说道:“叫他们干到天黑,活干的少,就少吃点饭。” 咬牙坚持到天色发黑,等从黑窑里上来的时候,恨不得一头栽倒在地,再不起身。 黑窑干的是出力气的活,住的却跟猪圈一样,一二十个人挤在一起,手脚都用绳子拴着,以免逃跑。 我身边是个六十来岁的老人,浑身黑漆漆的,不知道几年没洗澡了。我试着跟对方攀谈了两句,这老人自己身陷不测,心眼却还好,摇头叹气的,很为我可惜。 “你还年轻,到了这个地方,想逃走,难如登天啊。” 这老人之前就在胖子别的黑窑里干活,已经五六年了,他说,胖子为人非常苛刻,而且很仔细,送到他这里的人,没有能逃掉的。 “孩子,好好呆着吧,你岁数小,日子长着呢,熬下去,没准还真有逃走的机会。” 之后的三四天时间里,每天都重复着一样的事务,下了黑窑,一呆就是一整天。随着时间的流逝,七日醉的药性在不断的减弱,我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而且,趁着这三四天,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黑窑除了胖子和账房之外,还有四个守窑的人,不过,这四个人空有一把子力气而已,只要我力量恢复,对付他们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到了黑窑的第六天,我的力气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天还没有亮,守窑的就把我们喊了起来,每个人分了两个杂粮的窝头,吃完之后赶着我们下窑。 我今天是在窑口这里,负责把下面运出来的煤接上来,这个活儿也很吃力,不过总算能见到些光亮。说实话,在这里呆了几天,度日如年,我只想着立刻把几个守窑的打倒,然后离开。 但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已经呆了几天了,不差这一时半会,我就想再等等,更稳妥一些。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时分,我暗中吸了口气,感觉七日醉的药性已经完全消散,是时候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我悄悄看了看四个守窑的,都坐在窑口旁边抽烟闲聊天,我捏着拳头,正打算动手,从黑窑下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沉闷的响声。 紧接着,整个黑窑仿佛轻轻的颤动了一下,几个守窑的连同胖子都跳了起来,这明显是塌窑了。 煤窑挖的时间长了,地下中空,很可能就会出现塌窑,塌窑非常麻烦,窑里的苦力会被闷在里头,而且还得花很大的力气去清理。 但这个黑窑突然塌窑,就有点奇怪,我亲自下去过,知道黑窑开挖的时间不长,里面的空间都不够一个人直着身子站起来,怎么会塌窑? 胖子冲到窑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平时跟我时常交谈的那个老人就从窑口钻了出来,虽然灰头土脸的,但却没有受伤。 他一钻出来,剩下的人也都依次钻了上来,数来数去,最后还差了一个人。 “还有一个,是叫小黑子的哑巴?”账房先生清点了一下人数,窑下的人都出来了,只有一个叫小黑子的,还在下头。 “还有一个,那就别管了,能活就活,活不了就死。”胖子吁了口气,说道:“你们别闲着了,里头不是塌窑了,赶紧清理清理,接着干活。” “窑塌的怪啊。”那个老人抹掉头上的煤屑,说道:“就是从我们脸跟前塌的,塌了一大片,老板,小黑子在里头,咱们是不是把他给救回来?” “还救什么?要是他不该死,就怎么也死不了,要是该死,就怎么也救不活,别啰嗦了,赶紧……” 老板的话还没有说完,从黑窑里,隐约传来了一阵呼喊声,那就是小黑子的声音。 几个人急忙钻进去,不多久,就把小黑子给拖了出来。小黑子的一条腿受了伤,上来之后,指着窑口,嘴里咿呀咿呀的嚷嚷着,还指手画脚的比划。 他是个哑巴,这样乱嚷嚷,又手忙脚乱的比划,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表达什么。 还是那个老人平时跟小黑子接触的时间长,比较了解他,抚慰了几句,让小黑子镇定下来。 “黑子,别急,有什么,慢慢比划。” 小黑子又咿咿呀呀的一阵子,我注意到,他虽然慌乱,却好像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老人耐心的看着小黑子的手势,过了好一会儿,他转头对老板说道:“小黑子说,黑窑里头塌下来的那一片,有一间屋子。” 第195章 仕女图 “小黑子是被砸傻了吧?”胖老板听到老头的话,立刻嗤之以鼻:“黑窑下头有一间屋子,谁住的?” 这种事情,放到任何人身上,都不会相信,深邃的地下,会有一间屋子。但是,我在这里呆了几天,知道小黑子虽然不能说话,却一点都不傻。 此时此刻,小黑子的情绪不怎么稳定,不过,看着也不像是失去神智的样子。我心里就开始怀疑,这个黑窑下面,难道真的有什么玄虚? 我的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如果想走,随时都能把守窑的人给打倒,从容离去,只不过遇见了这件事情,就想留下来看看。 胖老板虽然不信,不过,因为还要靠着从窑里挖煤挣钱,所以是非曲直,都得弄清楚。 “你在这里呆的时间最长,比他们年轻人有经验,你下去看看。”胖老板指着那个老人,说道:“等你回来,大鱼大肉管饱。” 人在黑窑,身不由己,什么都不可能是自己说了算的,老人下窑五六年,已经很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胖老板一说,老人没有反驳,稍稍准备了一下,就准备下窑。 “先等等。”我一把抓住了老人的胳膊,黑窑下面的情况不明,现在下去,非常危险,这老人是个好心眼的人,我不想让他出事。 我拉住老人,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一个守窑的提脚就朝我踹了过来。我装着不经意的样子,身子一拧,躲了过去。 “吃了两天饱饭,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守窑的一脚踹了个空,跟着又要踹我。 “停!停!”老人赶忙拦住守窑的,说道:“他还年轻,刚到这儿来,不懂事,你把他打坏了,不还得耽误上工么?” 老人这么一说,守窑的才算作罢。 “没事,没事。”老人拍了拍我,又轻轻摇了摇头。 这一瞬间,我明白了他的意思,陷在黑窑里,每天活的浑浑噩噩,活着和死了,其实没什么区别。这个老人早已经看淡了生死,对他来说,活着未必是什么好事,死了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老人准备了一下,直接从窑口钻了下去,黑窑里已经停止了微微的颤动,静的针落可闻,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老人钻进去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来,不过,窑口的人喊了几声之后,老人隐隐约约传来了回应,就证明他没出什么意外。 又过了一刻多时间,老人终于出来了,在他出来的那一瞬间,我一眼就看到他的一只手里,抓着一卷画儿。 “小黑子说的……说的没错!”老人一出来,声音就有些发颤,像是很惊恐,也像是很激动,哆哆嗦嗦对周围的人说道:“下面真的……真的有间屋子!屋子里……屋子里还有人!”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胖老板赶紧让老人仔细的说一说。 老人说,黑窑塌下去的那一片,有一个一丈来宽的口,从这个裂口望下去,就能望到深在地下的一间屋子。 那间屋子还不算小,陈设很精致,有床榻,桌椅板凳,看着像是常年有人居住。 那张床上,躺着一个人,看样子,应该是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儿。老头儿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榻上,看着和睡着了似的。 但是,用脚后跟想想都能知道,在这样深邃封闭的地下,有人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根本就不可能活下来。 老人吓的腿肚子转筋,也不敢乱动,呆了好一会儿,他才想着回来报信。但胖老板不相信小黑子的话,老人看到手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就把画给带上来,当个证物。 “真有这种邪门的事儿?”胖老板一脑门子汗,这口窑开挖的时间不长,本钱都没收回来,要是真出了什么邪事,不能继续挖煤,那就亏大了。 旁边的人听老人说完,就开始窃窃私语,谁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好几个人都说,这是不是一座沉入地下的古墓? 我对古墓之类的东西,也不算太了解,不过,从古至今,都没有这样的丧葬方式,可除此之外,我又想不出别的解释。 总之,这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老板,先不要急,先把事情完全弄明白,看看有没有补救的余地。”账房先生劝老板暂时镇定一些,然后把老人从地下带上来的那幅画拿到手里,说道:“先看看这画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幅保存非常完好的画,在地下不知道沉寂了多少岁月,却丝毫没有损毁的迹象。 账房先生看着文绉绉的,或许以前接触过诗书字画,慢慢的把这幅画给打开,仔细的观摩起来。 我在旁边瞥了一眼,就这么一眼,我的头顶仿佛轰隆炸响了一道雷。 画儿是一幅仕女图,画工精妙,画上的人物栩栩如生。这一瞬间,我随即就辨认出来,画儿上的人,竟然是……是紫玉! 我不会看错,紫玉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这幅画上的人,真的就是紫玉。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里翻江倒海,在这个地方的煤窑深处,怎么会有紫玉的一幅画? “画工倒是好,只不过,画儿没落款,瞧不出是何年何月的东西了。”账房先生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把画卷起来,对胖老板说道:“还是再叫人下去看看,要是没什么别的麻烦,就把塌下去的地方清理清理,不能耽误挖煤。” “对对对,叫人下去看看。”胖老板擦掉头上的汗,对老人说道:“你再下去一趟,这一次要看仔细,别遗漏什么……” “老板,我歇一会,上了岁数了,身子骨的确不如年轻人,歇一会,我就下去……” “老伯,你歇着吧,我去。”我一看到紫玉的画像,心中就无法平静了,那间屋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屋子里的老头儿是谁?又为什么会挂着紫玉的一幅画像? “年轻人,你留下,还是我去。” “不要紧,老伯,我应付得来。” 我抢先一步,来到了窑口跟前,深深吸了口气,这次下去,一定得把这件事给弄个水落石出。 第196章 背上人 我钻入窑口,一直来到了黑窑的深处,这里挖掘的时间不长,煤窑的最深处,距离地面也不算很深。 那个老人说的一点没错,我在一片坍塌带的边缘,看到了一条一丈多宽的缝隙,缝隙足以让人轻松的钻下去。 在缝隙口朝里面看一看,果然,这真的像是一间住人的屋子。 那老人已经进来过一次,里面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的,我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慢慢钻了进去。 屋里的陈设,和老人讲述的差不多,有一张床,还有几样家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在这深邃的地下,竟然会有一个住人的屋子。 几件家具都是木制的,古香古色,只不过可能时间太久的缘故,表面的漆皮已经开始脱落。 这些家具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我不由自主的朝那张床看了一眼。 床上躺着一个人,神色安详,似乎是在沉睡,这个人须发皆白,是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儿。 屋子里死一般的沉寂,可这样的沉寂,却让人感觉心惊肉跳。我走到床边,床上的老头儿还是紧闭着双眼,我伸出手,在他的脉搏上搭了一下。 老头儿的身躯冰凉僵硬,显然是死了,脉搏也早已经停止了跳动。但他的身躯却保存的如此完好,一点没有腐、败的迹象。 这间屋子里除了这个死去的老头儿,再也没有别的线索了,那幅画像,是唯一的画像,已经被带了上去。我仔细的查找了一圈,没发现特异之处。 看起来,除了那幅画像,也只有这个老头儿的尸体值得再观察观察。 老头儿的身份肯定无从得知了,而且,现在也看不出他的死因,我想了想,把老头儿给拖了出来。 我带着老头儿的尸体从黑窑里爬回来,这一趟查找不到有用的线索,但我能分辨出,这间地下的屋子,绝对不是什么古墓。 “真有个死人!”胖老板看到我把老头儿的尸体给带了回来,就连连啐唾沫:“晦气!晦气!” 胖老板觉得晦气,但也不肯放弃这口刚刚开挖的黑窑,所以就吩咐人,把老头儿给埋了,然后让人继续下窑挖煤。 账房先生却觉得不妥,这样的尸体,明显不是普通人的尸体,如果就这样埋了,可能会有什么后患。他跟胖老板说,最好还是找个人,过来做场法事,安稳一些。 胖老板无奈,只能让人去请大仙。出了这件事,黑窑的苦力也难得休息半天,我现在随时能走,只不过想再观察观察,因此暂留了下来。 一直到了黄昏时分,守窑的人才请来了大仙。所谓的大仙,也就是神汉,胖老板生性吝啬,也不舍得花太多钱,就近从附近的村子里请了这个大仙。 大仙神叨叨的在黑窑附近转了一圈,然后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反正就是说这具尸体很麻烦,不过在自己的震慑之下,还是可以逢凶化吉的。 一场法事做了能有半个时辰,等法事做完,大仙有模有样的在距离黑窑五六里之外的选了个地方,说把老头儿埋下去,保准不会出事。 就这样,老头儿被拖到五六里之外给埋掉了,黑窑里面也再没有出现异样的动静,胖老板让苦力们赶紧睡觉,第二天早起干活。 我本打算要趁夜走的,可是,那幅画像,还在胖老板手里,我想把画像也一起带走。所以,就准备到明天找个机会,拿走画像,再去掩埋老头儿尸体的地方看一看。 这一夜非常平静,那个老头儿被埋到五六里之外,似乎真的风平浪静了,快到天亮的时候,我睡了那么一会儿,守窑的人就把苦力全都喊了起来,准备下窑。 不得不说,这个胖老板也是自己找罪受,一直害怕别的人敦促不利,所以每天都是自己早睡早起,跟着苦力一起起床,亲自监督他们下窑。苦力们吃早饭的时候,胖老板也起身了。 当胖老板从屋子里出来的那一瞬间,在场所有的人都傻了眼。两个胆子小的,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叫什么叫,赶紧吃饭,吃完饭去干活,昨天就耽误了一天时间,这亏空今天得补回来……” 胖老板睡眼惺忪,压根就没有察觉到别人注视他的目光。我只觉得惊诧莫名,昨天已经埋到五六里之外的那个老头儿,此时此刻就趴在胖老板的背上,可胖老板却好像毫无察觉,拿着毛巾抹了把脸。 “老板,你……”账房先生带着几分迟疑,却不敢靠的太近,隔着两丈远,小心的问道:“你……” “昨晚上,我估摸着是受了风寒,今天一起床,就觉得身子死沉死沉的,连腰都直不起来。”胖老板丢下毛巾,对账房先生说道:“叫厨房给我熬一碗姜汤,浓一些,我可不能生病,一生病,就没人看着那些苦力下窑了……” “老板,你背后……你背后……” “我背后怎么了?”胖老板依然没有任何察觉,还觉得账房先生挤眉弄眼的有些奇怪。 “你背后怎么……怎么背着一个人!是昨天那个老头儿!” “你放什么闲屁!”胖老板皱着眉头,自己扭头看了看,说道:“我自己背上要有人,我难道察觉不出来?” 账房先生急的直甩手,几个守窑的人也赶紧解释一番。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胖老板就和瞎了一样,压根看不到自己背上的人。 但是,一帮人都说背上背着一个人,胖老板自己瞧不见,却将信将疑。账房先生不敢靠近胖老板,哆嗦着说道:“老板,你自己回屋照照镜子……照照镜子,就看见了……” “神叨叨的,我自己看不见,照镜子就能看见了?”胖老板嘀咕了几句,估计心里也被说的发毛,转身走回了屋子。 一帮人都不敢靠的太近,围在屋子外面,悄悄的朝里面看。 老板的屋子里,有一面不大的镜子,胖老板走到镜子跟前,面对着镜子,只要眼睛没毛病,肯定能看到背上的老头儿。 第197章 恶有恶报 我从门缝间能看见胖老板站在了镜子跟前,他盯着镜子,好像看的非常仔细,可是,胖老板没有一点吃惊的样子,似乎仍旧没有发现自己背上背着一个人。 “老板……到底是怎么了?”账房先生的胆子小,这时候已经感觉不妙,跟身边的人小声说道:“那老头儿……是不是真的有点邪门……” “唉……老板是有点……有点小气,遇见这样的事儿了,请人做法事,就要请个对路的,就拿那么点钱,请个野神仙,这下可好,没准要出事啊。” 屋子外面的人嘀嘀咕咕,胖老板一句都听不到,还是照着镜子,左看看,又看看,看了至少有半刻时间,胖老板盯着镜子不动了,整个人就像是石像一样。 周围的人本来就犯嘀咕,等胖老板石头一样一动不动的时候,账房先生就忍不住了,推了身边的人一把:“去看看,看看老板是怎么了……” “你怎么不去?” “你敢跟我顶嘴?” “你是天王老子?怎么就不能跟你顶嘴了?我们几个守窑的,拿的也是辛苦钱,你天天围着老板转,现在出了事,就让我们去?不去!” 几个守窑的说死都不进屋子,账房先生自己也没胆子,揪着一个人,硬把对方朝屋子里推。双方一来二去就动了手,彼此骂骂咧咧的。 就在争执的不可开交的时候,站在镜子跟前的胖老板像是打了个冷战似的,猛然一转头,冲着外面喊道:“吵什么!” 一听到胖老板的声音,几个人急忙停了手。 胖老板在原地转了个圈,估计是背上的老头儿压的他越来越吃力,腰身愈发的弯曲,他转身把桌上的那幅画拿起来,推开屋门,账房先生和几个守窑的都畏畏缩缩的朝后躲了躲。 到了这一刻,谁也分辨不出,胖老板究竟是怎么回事。 “该干嘛干嘛去!”胖老板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了一圈,在人群里一扫视,最后目光就落在我身上:“你,跟我走。” “去干什么?” “叫你走你就走,别废话!” 胖老板夹着那幅画,背着背上的老头儿,转身就朝前走去。账房先生和几个守窑的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对,谁也不敢阻拦。 “老板叫你,你赶紧去!赶紧!”账房先生和几个守窑的人不由分说,直接把我推了过去。 我心里是有点慌张,但是脑子很清醒,事情到了这一步,胖老板既然喊到了我,那有的事,就躲不过去。我什么也没说,迈步跟上了胖老板。 胖老板头也不回的在前面走,一直走了能有五六里地,我已经分辨出来,这个地方,就是昨天掩埋老头儿的地方。那个做法事的大仙说了,人埋在这儿,绝对不会出岔子。 掩埋老头儿的地方,是个风口,我看见地上有一个坑,显然是昨天掩埋老头儿的具体位置。 坑被挖开了,胖老板在坑边停下脚步,胳膊下面夹着的画儿,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看着那个被挖开的坑,我左思右想,难道有人专门把老头儿的尸体挖了出来,又送到了黑窑那边?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挖出老头儿的人会是谁?这么做又有什么目的?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我又看了两眼,心就猛然一抽。 我看见这个坑,似乎不是从外朝内挖的,而是由内朝外挖的,也就是说,是埋在坑里的老头儿自己挖坑钻了出来。 这可能吗?我一时间就陷入了一种惊恐的思索之中,那个老头儿的尸体,我之前仔细的观察了很久,肯定是死透了,一个已经死透了的人,能自己挖坑钻出来? 我不敢相信,可是,黑窑里的那间屋子,本身就很不正常,充满了神秘和惊悚,即便出现了什么怪事,也绝对不能以常理去判断。 我稳住心神,现在就看看事情会出现怎样的变化。 胖老板的腰身越压越低,仿佛背上背着一座沉重的山,他站在坑边,一句话都不说,过了能有半刻时间,胖老板可能坚持不住了,一松手,背上的老头儿就掉落在了地上。 从始至终,胖老板都没有说一句话,这时候就站在坑边不断的喘气。我试探着喊了他一声,胖老板充耳不闻,突然就抬腿跳到了坑里。 一跳到坑里,胖老板直挺挺的躺了下来,我根本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 就在此时,身后不远处有人在喊,回头一看,是账房先生带着一个守窑的一路尾随了过来,他们都看见胖老板自己跳到了坑里,但是又心惊胆战的不敢靠近,就在那边虚张声势。 我觉得有些麻烦,现在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要是还在这儿不走,账房先生还有守窑的如果赖上我,免不了又得动手解决。 我不假思索,伸手想要先把掉在地上的那幅画给捡起来。 画卷就掉在坑边,我弯着腰一伸手,突然间,那个一动不动的老头儿,抬手就压住了我的手腕。 与此同时,账房先生和守窑的停止了呼喊,一前一后的从那边走了过来。他们两个走到跟前,看着躺在坑里的胖老板,二话不说,直接就把坑边的土朝坑里填。 我目瞪口呆,老头儿看着是死透了,手冰凉冰凉的,可是,他压着我的手腕,力道却很大,我意识到有些不妙,急忙先把手给收了回来。 账房先生和守窑的不停的朝坑里填土,坑原本就不算大,最多一刻时间之后,就被填平了,如此一来,胖老板等于被活埋到了坑里。 坑里的土填平之后,账房先生似乎还不罢休,和守窑的一起跳来跳去的踩,生怕土填的不瓷实,又折腾了好半天,这俩人如释重负,一声不响,转头顺着原路走了。 胖老板被活埋到了坑里,账房先生和守窑的很快也走的无影无踪,这里只剩下我和那个老头儿。 到了这一刻,我心里也着实糊涂了,分辨不出来,这老头儿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第198章 龙口峡 老头儿依然躺着一动不动,可是,刚才他伸手按住我胳膊的动作却非常明显,那绝对不是偶然。 黑窑的那帮人肯定不会再到这里来了,我暗中观察着老头儿,他的一条胳膊有意无意的压住了那幅画,我想拿走那幅画,就得把他的胳膊给拿开。 我心里有疑惑,也有一些不安,毕竟这个事情太离奇了。 我再次试探着伸出手,接近那幅画,这一次,老头儿没有什么反应,我很快就拿住了画卷。 就在我准备抽手的时候,一道蚊子哼哼般的声音,突然落入了耳中。 “带我走。” 我心里充满戒备,因此这声音落入耳中的时候,也没有吓到我。 这道声音显然是个老人的声音,苍老衰颓,低沉中带着沙哑。我并没有看到这个老头儿说话,可这声音除了是他,不可能是别的人。 这个被埋在地下这么久的老头儿,真的还没有死。 这一瞬间,我有些恍然,如果老头儿死了,那么长时间过去,尸体肯定会烂,尸体一直没烂,就说明他并没有死透。 “带你走?你要去什么地方?” “很远的地方,从这里向东南,六百里之外……” “从这里向东南六百里之外?”我楞了一下,要是按老头儿所说的方向和距离,就到了河南的地界。 “帮我这个忙,我自有回报……” “你先告诉我。”我指了指被他压在胳膊下面的画卷,问道:“这幅画上的人,是谁?你认识她吗?” “带我去我说的地方,你问的事情,我必定一一作答。” “空口白牙,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 我这句话刚刚说完,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原因,老头儿胳膊下面那幅画卷,无声无息的舒展开了。 画像上的紫玉,栩栩如生,一看到画像,我心中的疑惑就剧烈的膨胀,不可抑制的想要知道这一切的答案。 这个老头儿似乎知道我一心想要弄明白紫玉的来历,画卷舒展开来,随着清风不断的漂荡,画像里的紫玉,似乎要活过来一般。 “我略懂一点摸骨相面之法,你近日有灾,血光之灾,带我上路,我给你消灾除祸。” 这个老头儿,似乎真有点门道,我身上的九莲图一直都在融合神光日落的命格,命格渐渐融合的时候,九莲图的气息就隐藏不住了,九道梁的人能随着九莲图的气息找到我。 九道梁的人一旦找到我,必不可免的又要有冲突。 我在紧张的思索,这个老头儿所说的话,不能全信,但是,想知道这画像的来历,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而且,忠义堂的人一直在四处活动,如果远远的离开这里,到河南那边去,或许也是避祸的一种方式。 “好。”我考虑再三,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言为定,我带你去你说的地方,我要问的话,你都告诉我,彼此都不要食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把老头儿给背了起来,又收好那幅画像,这老头儿在胖老板的背上时,好像沉重如山,等我把他背起来,却感觉轻飘飘的,丝毫都不费力气。 我赶紧离开了这里,黑窑附近是一片荒山,看不到一个人影儿,匆匆忙忙的穿行了一天多时间,才找到了一个小村。 背着老头儿,总是怪怪的,而且还容易被人怀疑,我找了个麻袋,把他装进去,又跟村民打听了一下路线,然后到了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镇子里。 老头儿身上有一块玉,我也不知道值多少钱,就在镇子里一个当铺给当掉了,然后弄了一辆马车。有了马车,这才轻松了很多,一路赶着马车,风餐露宿,连着走了有差不多十天时间,才到了河南地界。 “继续朝南走……还有一天的路程……” 刚进河南地界,耳边又传来了老头儿的声音。这一路上,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他,老头儿应该是没有死,可是就跟行尸走肉似的,躺在大车里一动不动,不吃不喝,每每到我迷失方向时,老头儿就会给我指一条明路。 我觉得,老头儿以前应该来过这里,否则不会把沿途的路线烂熟于胸,眼看着还有一天路程,就要到达目的地了,我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老头儿要去干什么,我一无所知,真正到达目的地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我生怕把老头儿带到地方,会出现变故,所以一边慢慢的赶路,一边就跟老头儿商量,让他先把那幅画的来历跟我说一说。 “君子约定……现在还没有到地方……” “路都走了一大半了,我辛辛苦苦带你走了这么远,你总不能让我白忙活吧?多少先跟我说一点。” “我和你说了……你把我丢下……我又该如何?” 我暗自苦笑,我不相信老头儿,没想到老头儿也不信任我。两个人各怀鬼胎,都有自己的打算。 “你把我送到地方……一时半会之间,我还办不成自己的事,等到了地方,我自然会告诉你……” 老头儿的嘴巴很紧,不管我怎么问,他始终都不肯先透露那幅画像的事。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总不能半途而废,我也只有按他说的,先把他送到目的地。 走了能有大半天时间,马车慢慢的靠近了黄河滩。黄河是这地界最大最长的一条河,横贯东西,沿岸的河滩非常广阔。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河南,也是第一次来到黄河滩,对这里的风土人情,地势地貌一无所知,全都按照老头儿的指引,一点一点的朝河滩靠拢。 到了当天夜里,老头儿告诉我,目的地已经离这里很近了。因为马车无法在河滩松软的沙土地行驶,所以我只能又把老头儿给背下来,徒步朝河滩走去。 “前面,是一个叫龙口峡的地方……龙口峡……龙口峡……我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没到这里来了……” “龙口峡?你以前来过么?” “来过……我来过……”老头儿伏在我背上,眼睛还是紧闭着的,但他的声音,却愈发的真切起来:“我死的时候,就埋在龙口峡……” 第199章 白忙活 “你死的时候,就葬在龙口峡?”我一听这个话,顿时又糊涂了,原来觉得老头儿没有死,可现在听他亲口说,自己多少年前就死过了,而且还安葬在龙口峡这个地方,一时间让我难辨真假。 “是……就是龙口峡……” 我心里七上八下,背着老头儿,脚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你专门让我把你给带到这儿,打算干什么?” “我来找自己的棺材……当年,棺材就沉在了龙口峡这里……” “棺材沉到河底了,你还打算找回来?”我跟老头儿对答之间,总感觉脊背发冷,浑身乱冒鸡皮疙瘩:“听人说,黄河河底的泥沙,得有好几丈深,棺材陷入泥沙里,还能找到吗?” “不知道……可我总得找一找再说……” 两个人说话之间,我已经走到了距离河边很近的地方。 龙口峡是一段狭窄又水流湍急的河道,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大江大河,只是小时候在家门口的水塘里游过泳。看到滚滚的河水从上游咆哮而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走到岸边,把老头儿给放到了地上。我生怕一耽误时间,就会出现什么意外,急忙问道:“我已经把你带到地方了,现在你该告诉我那幅画像的来历了吧?” “那幅画像,是我画的……” “画像里的人是谁?” “紫气东来,玉颜生辉……那是个女人,我记得她的样子,画了她的画像……” “我不瞎,知道那是个女人。”我突然感觉出来,老头儿绕来绕去的,似乎没打算跟我说实话:“我是问,那女人是谁?” “你问我画像的来历,我已经答过了……若想再问别的,就帮我做事……去……捡一些柴火……” 我被噎的说不出话,这老头儿果然在耍心眼。就这样一句一句的吊着我,可我偏偏没有别的办法。 去捡些柴火,也不算什么大事,我忍着心里的不满,站起身跑到旁边,可是河滩上光秃秃的,草木不生,得跑很远才能捡到干柴。 我一口气跑出去好几里地,胡乱弄了些枯枝败叶抱了回来,一路跑,我一路在琢磨着对策,如果老头儿还是左顾言他,我该怎么办? 距离河边还有十来丈远的时候,我的眼神突然一滞,河道的水流很急,时不时就翻滚起一团一团的水浪,卷着河水涌上河岸。这本身不是什么异常的情况,可是,我隐隐约约看见一团很大的水浪扑向岸边的时候,浑浊的水中,仿佛夹杂着一团黑漆漆的影子。 那团影子随着河水涌到了岸边,黑影像是一滩流动的黑水,在沙地之间急速的蔓延,三两下的功夫,就流到了老头儿的身边。 我根本不知道这团从河里涌出来的黑影是什么东西,看着这势头,这团黑影分明是盯上了老头儿。 我丢下手里的柴火,飞快的跑了过去,我还想从老头儿嘴里得到线索,不能让他出什么闪失。 我已经跑的够快了,但我跑的快,那团黑影更快。黑影流到老头儿身边,老头儿整个人就仿佛沉浸在了一片汪/洋的水中,身躯唰的贴着沙地朝河道里冲了过去。 等我跑到跟前的时候,老头儿已经被淹没在了滚滚的河水里。这么湍急的河水,人下去就会被冲走,我的胆子再大,也不能下水去把老头儿给捞上来。 月黑风高,这老头儿落入水中,随即就无影无踪。我站在岸边看了好半天,心里叫苦不迭。 这十多天辛辛苦苦长途跋涉,就是为了弄清楚那幅画像的事,但老头儿和画像一起落入大河,十来天的时间,等于白费了。 我不甘心,非常不甘,我想要知道这老头儿的身份,可带着他走了这么多天,他身上没有任何线索可供查找,现在老头儿也不见了,我又该从何查起? 站在河边愣愣的想了很久,这老头儿说自己当年是安葬在龙口峡的,我知道,老头儿必然不是普通人,要是真安葬在这滔滔大河之中,当地很可能会留下一些相关的民间传说。 反正已经到了黄河滩,也不差费点功夫,四处打听打听,没准还能打听出关于这个老头儿的一些传闻。 我打定了主意,就沿着河滩开始走。 听人说,黄河几乎每年都会决堤泛滥,洪水一来,铺天盖地,泽国一片,所以,沿岸的一些村镇,基本都在地势较高的地方,河滩附近则非常荒凉,有时候走上一天,可能都遇不到一个人。 我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悉,只能一边走,一边慢慢的摸索。 从半夜走到天亮,又从天亮走到天黑,一天时间过去了,我只走出了大概三四十里地。眼看着夜幕降临,浑身疲惫不堪,我就想着找个地方,凑合着休息一晚,恢复一下/体力。 在这么荒芜的地方找个安身之所,也不是件容易的时,在月光的映照下,我又走了大概两三里地,突然看到远处有两座并排而立的房子。 两座房子贴的很紧,一大一小,尽管天已经黑了,但房子里黑灯瞎火,没有一点光亮,可能是没人。我加快了脚步,要是碰到没人的房子,就借住一晚上。 就这样匆匆的奔了过去,很快便到了两座房子跟前。 这时候,河滩的风向猛然一转,顶头风扑面而来,风里夹杂着沙子,吹的我睁不开眼睛。 我急忙捂着眼缩了缩头,等风势小一些,才把手拿开,这鬼地方风太大了,晚上没个背风的地方是真不行。 就在我迈步朝着房子走过去的时候,猛的嗅到了一股随风而来的臭味。 这是一股能把人熏晕的恶臭,我只闻了一下,立刻分辨出来,这肯定是尸臭。 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这股迫人的恶臭,好像是从前面的房子里飘散出来的,经久不衰,袅袅不绝。 第200章 葬神仙 那股很明显的臭味一飘散过来,便一发不可收拾,这附近除了一大一小两间屋子,再没有别的东西,尸臭既然是从房子里传出来的,只能说明,那里面放着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 我原本是想在这里暂住一晚,闻到尸臭味,这个念头立刻就打消了。 我急匆匆的要从两座房子旁边绕过去,走了几步之后,迎面而来的风势小了,那座小房子里,突然亮起了一团灯火的光。 那是油灯的光,灯火一亮起,我就看到了窗户映出的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估计是个上了岁数的人,不仅腰身有些佝偻,而且步履蹒跚。身影推门走了出来,抱起堆在墙角的一堆柴火。 果然,这是个老人,眼神也不怎么好,等抱着柴火朝屋子里走的时候,这才看见了我。 老人抱着柴火,眯着眼睛打量了我几眼,问道:“年轻人,过路的?” “是,过路的。” “这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可没地方借宿。我也不能留你,我这地方是放死人的地方,晦气。你要是不嫌弃,歇歇脚喝口水,再起身走吧。” 我观察的很仔细,这老人看上去也没什么出奇之处,就是个普通的乡下老头儿。 不过,我隐约能察觉到,这个老人有个特点,阳气特别的旺盛,头发和眉毛都长不出来。 “老人家,旁边那间大屋子,是放死人的?一股臭味。” “听你口音,你是外地来的,难怪不认得跺脚楼。”老人哈哈一笑,说道:“跺脚楼就是专门放死人的地方啊。” 老人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旁边那座大房子看着像是一间平房,但是,这房子比普通的平房高了一截子。 高出来的这一截,其实是在屋顶搭出来的二层。二层东高西低,猛然一看,就好像房顶上架着一口特别大的棺材。 这就是河滩独有的跺脚楼。 河滩每年都要意外死亡不少人,失足落水的,河道翻船的,汛期被洪水吞噬的,最后,这些尸体随波逐流,不定会漂浮到什么地方。 河滩沿途一些村镇里的士绅,会出钱专门雇佣打捞浮尸的捞尸人。捞尸人在河道里打捞上来的尸体都不知道是从哪儿漂来的,为了方便家属前来认领,就在靠近河滩的地方,盖这样的跺脚楼。 跺脚楼里全都是河里的浮尸,装在薄皮棺材里。河滩老百姓觉得跺脚楼里全是死人,不吉利,而且邪气,所以有时从跺脚楼附近经过,就会按照民间的老办法,连着跺脚三次,据说这样可以让脏东西不能尾随自己。 跺脚楼的名号,因此而来。 大一点的跺脚楼,要有个守门的人,负责料理一些杂事。看守跺脚楼的人天天住在阴气森森的大屋旁边,身上的阳气不旺盛的话,就扛不下来。 这个老人虽然岁数大,却侃侃而谈,把跺脚楼的来历给我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听得出,老人家在河滩这里生活了一辈子,见多识广,我正想找人打听打听龙口峡那边的事情,所以就捏着鼻子暂留下来,跟老人聊了聊。 老人姓方,家里排行第三,年轻的时候,人家叫他方老三,等岁数大了,称呼就变成了方三爷。 方三爷把我让到小屋里,添柴烧水做饭,柴火燃烧的烟气弥漫开来,虽然有一点呛人,却把跺脚楼里飘散出来的臭味给压了下去。 河边没有别的吃的,就是河鱼,白水煮出来,原汤原味,滋味鲜美。方三爷热情好客,跟我素昧平生,却留我吃饭喝酒。 方三爷对大河滩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我也有意要套他的话,方三爷知无不言,乱七八糟的跟我说了一大堆。 我看着酒喝的差不多了,方三爷已经有了些许醉意,就开始把话题朝龙口峡上引。 “方三爷,我刚到河滩不久,人生地不熟的,前两天,路过一个叫龙口峡的地方,跟一个打鱼的大哥聊了半天,他跟我说,龙口峡大有来历,好像是以前有个很了不起的人,安葬在了龙口峡?” “龙口峡啊,我知道。”方三爷有了醉意,却更加贪杯,刺溜喝了一口酒,咂了咂嘴,说道:“那打鱼的说的没错,我们河滩本地人,都知道龙口峡的故事,龙口峡安葬的,听说是个神仙。” 我不太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神仙,但龙口峡的传说已经流传了很久,老百姓口口相传,直到今天,依然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据说,很多年以前,一个人来到了黄河滩。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也没人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来。 但这个人很有本事,无论占卜星相,药石巫术,无一不精。他到了河滩之后,帮人看过病,相过面,这些都是小事,最玄妙的,是那年恰好大旱,连着几个月不下雨,眼瞅着庄稼要颗粒无收,这个人开坛做法,法事做完,旱了几个月的天,竟然真的就下起了雨。 那件事轰动一时,人们都觉得,这人是天上的神仙,否则的话,也不可能呼风唤雨。 这个被称为神仙的人,在河滩滞留了一两年时间,他收过几个徒弟,但时间太短,也没教他们什么本事。 有一天,这人告诉他的徒弟,自己要死了,几个徒弟大吃一惊,他们都以为,自己的师父是真的神仙,不死不灭。 他交代了几个徒弟一些后事,随后,就来到了龙口峡。 当时,不仅是他的几个徒弟在场,还有几个偶尔路过的行人,他们都看见从水流湍急的龙口峡河道里,缓缓浮起了一条船。 那是一条很大的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沉到河底的,船身斑斑驳驳,布满了绿锈。 当这条船浮现出来的时候,那个被称为神仙的人,似乎真的咽气了。 神仙的尸体顺着河边的浅水,慢慢的漂到了河心。那条巨/大的船的船身,似乎打开了一道小小的门,神仙就顺着这道小门,进入了船中。 那条船很快又沉没了下去,无影无踪,岸边的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四下传播,久而久之,龙口峡葬神仙的故事,就一代一代流传了下来。 第201章 收阴兵 听着方三爷讲述的传闻,我也不能确定真假。民间传说,其中肯定会有夸大其词的地方。 但有的线索,已经能够吻合。我从黑窑里带出来的老头儿说过,他当年死的时候,就葬在龙口峡。 “方三爷,那个埋葬在龙口峡的神仙,长的什么样子?” “这谁能说清楚。”方三爷微醺之下,嘿嘿一笑,摇了摇头:“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口口相传的故事,见过神仙的人,早就死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方三爷喝酒喝的高兴,已经喝多了,却还是不肯罢休,又拿出一瓶,要接着喝。我心里装着事,喝也喝不下去,打算跟方三爷打听一下这附近的地势,然后告辞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那声音如同有人在翻箱倒柜,而且,声音一传来,我立刻分辨出,似乎是隔壁的跺脚楼发出的。 方三爷上了岁数,耳朵也不太好使了,我听着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急忙跟方三爷说了说。 “声音?啥声音?”方三爷竖着耳朵听了一听,隔壁那阵乒乓声越来越响,方三爷终于听到了。 听见隔壁跺脚楼的声音,方三爷也很意外,他看守跺脚楼已经很多年了,除了晦气,并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跺脚楼里都是死人,而且有些还死了很长时间,翻不起什么波浪。 “年轻人,你别……别害怕……”方三爷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说道:“这里不会有什么怪事,我……我去看看,你等着……” 方三爷推门走了出来,朝跺脚楼看了看,他的眼睛不好使,又是深更半夜,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身子突然一挺,连酒意似乎都消散了很多。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方三爷的话,我急忙也挤到门口看了看。 我听的没错,那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就是从跺脚楼传出来的,而且,伴随着乒乓声,从跺脚楼里,一个挨一个的爬出来一道一道影子。 月光不甚明亮,但我的眼神比方三爷好的多,略一分辨,就能看出从跺脚楼爬出来的,都是放在里面的尸体。 跺脚楼里的尸体,有些都已经腐烂了,才会散发刺鼻的臭味。可现在,这些尸体仿佛都从屋里的薄皮棺材爬了出来,顺着门口朝外不断的蠕动着,看着就好像一条一条斑驳的大虫子,诡异又恶心。 “你别怕。”方三爷觉得我看到这情景会胆怯,安慰我道:“我的阳气旺,有我在,伤不到你……” 我虽然诧异,却也没有害怕,怪里怪气的事情见的多了,这也算不了什么。 我只是很奇怪,这些都开始腐烂的尸体,原本是不会作祟的,即便有什么人要附体夺舍,也不可能附着在这样腐烂的尸体上。 可跺脚楼里的尸体,却仍旧不断的从里面爬出,我一时间就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尸体从跺脚楼爬出来,爬过门槛和阶梯,就贴着沙土地,朝河滩那边的方向爬去。 跺脚楼里面,翻的乱七八糟,薄皮棺材都被打乱了,这里放了大概有十四五具尸体,如今全都爬到了外面。 “这是……这是……”方三爷的酒似乎完全醒了,晃了晃脑袋,不自主的嘀咕道:“这是龙王爷收阴兵!” 龙王爷收阴兵,也是黄河滩由来已久的传说,传说河里的龙王爷每次出行,都要阴兵开道,这些阴兵,是龙王爷从河滩上招来的,不管死人活人,只要被龙王爷给招到河里,就会变成阴兵。 这种传说流传的也很广,而且,河滩的老百姓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不碍事,这是龙王爷收阴兵,龙王爷大慈大悲,收死人不收活人,不会把咱们怎么样。”方三爷像是在安慰我,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毕竟,收阴兵的传说他也只是听说,从来没有亲眼目睹过。 我点了点头,可是心里却不这么想。黄河里会有龙王爷吗?肯定没有,但这一具一具爬行着的尸体,却又该如何解释? “龙王爷收阴兵,这也不行啊……”方三爷回过神,急的乱甩手。跺脚楼的尸体都是暂时存放在这儿,没准什么时候家属就要来认领,方三爷拿着工钱,责任就是看守好跺脚楼,现在尸体全都朝着河边的方向爬去,方三爷就不知道该怎么交代了。 我们俩躲在门口看了好半天,十几具尸体已经慢慢的爬远,方三爷从小屋的门口拿了一把鱼叉,颤颤巍巍的追了过去。 我不相信这些尸体会无缘无故的爬走,更不相信什么龙王爷收阴兵的传闻,看着方三爷追过去了,我也不由自主的跟上了他。 “都回来,回来。”方三爷的脚步踉跄,一边追,一边嘀咕道:“你们都走了,我该怎么交代,都回来……” 跺脚楼距离河边不远,方三爷紧追了一阵子,眼瞅着要追上了,我一把拉住他,眼神陡然一凛。 不远处的河道/上,似乎漂浮着什么东西。那东西很大,在河心缓缓起伏。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没看清楚那是什么,等再看两眼,我突然看出来,那仿佛是一条船。 一条非常大的船,黑黝黝的,船身只露出了一部分,但已经大的惊人。这条黑黝黝的船在河面上浮动,爬在最前面的浮尸,已经进入浅水,随着水波,朝那条船漂了过去。 我想拦住方三爷,但方三爷好像中邪了一样,握着鱼叉,一把推开我,继续朝前追赶。他的脚步变的很急促匆忙,我害怕他出事,赶紧又拽住了他。 但方三爷对我的劝阻充耳不闻,拿着鱼叉来回乱捅,我怕误伤到他,也不敢用力,两个人就这么纠缠了一会儿,河边的浮尸已经全部下了水。 这时候,那条只露出一部分的黑黝黝的大船,好像要沉没了,方三爷猛然一挺身,甩开我的手,直接奔着河道猛冲而去。 第202章 第二把钥匙 这一次,我拦都没拦住,方三爷拿着鱼叉就跳到水里。我的水性不好,他一下水,我就不敢再追了。 我站在岸边,焦急的眺望了一眼,河心处那条大船,已经快要完全沉没下去,方三爷奋力游水,在大船入水之前的那一瞬间,方三爷就游到了跟前。 我来不及再多说一句话,方三爷整个人就扎入水中,只留下一圈一圈的涟漪。 河道恢复了平静,十几具尸体,一条大船,外加方三爷,全都无影无踪了。我等了一会儿,心里愈发感觉不妙,一个正常人如果入水那么久还不上来,肯定凶多吉少。 我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刚到河滩没几天,就遇见了这档子事,方三爷要是下水之后上不来,等于出了人命。 我等了好长时间,几次想下水看看,但心里又没底,一旦下了水遇到意外,自身难保,更别提救方三爷。 此时此刻,我心里已经大概有数,方三爷多半是上不来了,河水在流淌,他的尸体,可能随着水流漂到了下游,找都找不回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无法收场,我只能考虑着离开。 就在我想要转身的那一刻,河心突然炸开了一团水花,水花飞溅起很高,回头一看,在水花之中,还包裹着一个人。 这个人被水浪掀起来,又噗通落回河里,漂浮在水面上,我不会看错,那竟然是方三爷。 我不确定方三爷是不是真的死掉了,他在水面上一动不动的漂浮,眼看着就要随着水流朝南漂去。我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如果方三爷侥幸没死,一直这样在河水中沉浮,时间久了,不死也得死。 我硬着头皮,从浅水中游了过去,途中居然没有遇见任何异常,游到方三爷身边,我一把抓住他,扣着脉搏略一检视,他的脉搏还在,只不过昏迷不醒。 我立刻拖着方三爷朝回游,一口气就游到了岸边,我把他背回小屋,仔细的看了看,他没有受伤,脉搏和心跳也越来越有力,估计过一段时间,可以自己苏醒。 我想把他先搬到小床上去,搬动之间,我突然发现方三爷的左手握成拳头,手里似乎捏着什么东西,而且捏的很紧。我试着掰了掰,根本掰不开。我也不敢强行用力,就把他放到床上,等到他醒来再说。 安顿好方三爷,我朝炉灶里加了一点柴火,烟气缭绕之间,我的余光瞥到方三爷突然直挺挺的朝我伸出了左手。 “给……给你……”他并没有苏醒,嘴里却嘟嘟囔囔的说道:“有人给你这个……” 方三爷一直紧握的左手,此刻伸展开了,他的手里果然握着东西,看到这东西的那一瞬间,我只觉得头顶好像炸响了一道雷,让我五迷三道,不知所以。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方三爷的左手里,好像握着一把钥匙,但只要仔细看,就能看出来,那把钥匙一样的东西,是玉雕琢出来的。 这东西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陌生,当时跟着花想月去定东陵期间,遇到过拦路打劫的毛贼,从他们手里,就拿到过这样的玉钥匙。 那是我们童家的东西,据说是专门应付阴神的。我拿到的玉钥匙在定东陵用过一次,后来为了隐藏身份,怕人认出玉钥匙,我就把它藏了起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玉钥匙还会有第二把。 更重要的是,方三爷落水昏迷,等把他救回来,他手里就多了这把玉钥匙。玉钥匙是谁给他的?难道给他钥匙的人一直藏在水里?甚或藏在那条神秘的大船中? 这一切,只能等方三爷醒了之后再问。 我从方三爷手里拿起这把玉钥匙,看得出,这把玉钥匙和我之前那一把,是用同一块玉料雕刻出来的,大小,样式,材质,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不仔细看,就分辨不出区别。 这把玉钥匙是不是童家的东西,现在还说不准,但随便一想就能想得到,如果不是童家的东西,怎么可能和我那把玉钥匙一模一样? 一时间,我心里焦急万分,就等着方三爷苏醒。 我一边守着方三爷,一边不时的从小屋出来,朝河道眺望。那条船沉下去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连同十几具尸体,都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完全湮灭于滚滚浊流中。 我守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方三爷的手脚同时抽/动了一下,我急忙轻轻拍了拍他,很快,方三爷睁开了眼睛。 方三爷没有什么大碍,醒过来喝了几口热水,渐渐就缓过了这股劲。 “方三爷,你刚才给我的东西,是谁让你带来的?” “东西?什么东西?”方三爷楞了楞:“我没给你东西啊。” 我一听就头晕,方三爷苏醒之后,多半是把昏迷前的经历给忘记了,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追到河道里去。 至于那把玉钥匙,方三爷更是云里雾里,压根就没有任何印象。 方三爷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我已经断定,他带回来的那把玉钥匙,一定是童家的东西,童家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遥远的黄河滩? 而且,那条黑黝黝的大船,也引起了我的关注,那条船难道就是当年神仙下葬时的船吗? 我没有再跟方三爷说那么多,看着他安然无恙,我起身告辞,从跺脚楼这边离开。 夜色之中的大河滩,茫茫没有尽头,这一次来到河滩,纯属意外,但意外之中,又有了新的发现。 我估计,自己得在河滩这里逗留一些日子,把玉钥匙的来历,再仔细的查找查找。 在河滩呆了能有六七天时间,走了一些地方,也遇见了一些人,我很无意的听一个常年行船走水的老船家说,河滩有个叫万事明的高人,据说推演占卜之术,已经达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这世上没有他推演不出来的事情。 老船家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听了这个话,我倒是留心了,如果万事明真的什么都能推演出来,我就想让他推推那条大船的事。 第203章 云苍山 我想找老船家再问问那个叫万事明的人,不过,万事明神龙见首不见尾,有人说他住在云苍山,可很多人都去云苍山找过,却没有找到万事明。 万事明是否住在云苍山,现在没有定论,但想要找他,也只能去云苍山等着,万事明每年大概帮人推演几次,每一次都是在云苍山附近出现的。 按照老船家所说,我也只能往云苍山跑一趟了。 云苍山这个地方并不难找,是黄河滩西边的一座山,这地方原本名不见经传,只不过就是因为万事明,云苍山才变成一个人尽皆知的地方。 赶往云苍山的途中,我感觉到了一阵说不出的轻松,从我爹出事开始,我不管走到什么地方,总是担惊受怕,害怕有人追击。来到大河滩这样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不认识别人,别人也不认识我,不用担心谁沿途搜捕。 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走了几天,我来到了云苍山的外围。天气渐渐暖了,云苍山里里外外展露着点点新绿,当我到了云苍山外面的时候,才发现这里不像想象中的那么荒凉。 山外围有一连片的棚子,全都是做小买卖的人,因为万事明不好寻找,所以想找他的人一旦到了云苍山,就得做好长期等待的打算,云苍山附近没有村镇,一些有心人就专门到这里来做个小买卖,售卖一些日常必需之物,价格贵的离谱。 我找了一个卖茶水的棚子,要了一壶茶,跟老板聊了几句。这一聊,就让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老板说,天气一暖和,来云苍山的人就多了,就这半个月时间里,前前后后来了估摸得有一百多号人,都是求万事明开卦推演的。 一百多号人都在等,可万事明每次只会给一个人推演,我要是在这儿排队,不知道得排到哪年哪月去了。 我看着茶摊老板对云苍山很熟,对万事明似乎也很了解,就趁机多问了几句。 “老板,万事明多大岁数?长的什么样子?” “这个,谁也说不准。” “你没有见过他吗?” “别说我了,就算真见过他的人,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老板笑呵呵的说道:“万事明有个绰号,叫万千变,今天是个年轻小伙子,明天就是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婆,后天没准又变成一个大姑娘,从来不露真面目的。” 万事明是会出现在云苍山这里,但谁也说不清楚他的年龄相貌,甚至连男女都分不清。他推演卜算,只看缘分,挑选有缘人,卦资贵的要死,一个字一两黄金。 但即便是这样,人们依然趋之若鹜,有些事情的答案,远比黄金还要珍贵的多。 这么说起来,要找万事明推演,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还要看能不能入他的法眼。 我算是明白了,这次来到云苍山的这么多人,其实都在等万事明挑选。 我叹了口气,这一次估计是白来了,我根本没有那么多钱,就算走了狗屎运,被万事明看对了烟,也是白搭。 不过,既然来到了这儿,横竖都得看看,我喝完茶,就在云苍山的附近转来转去,晃悠了一大圈。 那一百多号人,三五成群的散布在各处,有一伙人比较多,大概有七八个,为首的是一个白白净净的中年人,看着好像是个读书认字的。 但是一开口,这个白白净净的中年人就露了馅,言语粗鄙,一句话带着一半儿脏字,坐在那里,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似乎把谁都不看在眼里。 不过,这个中年人倒是真有几分见识,不管是河滩这里的风土人情,还是典故历史,外加江湖恩怨,说的头头是道,周围聚集了十几个人,正在听他高谈阔论。 我闲着没事干,看他说的有鼻子有眼,就坐在旁边,也打算听听。 “人都说万事明推演如神,而且没有避讳,什么事情都敢推演,这可是真本事。”白白净净的中年人微微仰着头,说道:“推演一般的俗事也就罢了,如果推演天机,是有禁忌的,会遭天谴,就因为这样,万事明一年也就推演个几次,也不敢推演的太多。” “推演几次,跟遭不遭天谴,有什么关系?”我身边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模样奇丑,而且破衣烂衫,身上散发着一股隐隐的臭味,似乎觉得白净中年人说的没什么道理,小声的嘟囔道:“白家的大少爷,见识也不过如此。” “老哥,那个人姓白?”我也压着嗓子轻声问道:“看他的样子,知道的事情是挺多的。” “吃饭睡觉,家长里短,这样的事情我也知道的挺多,有什么用?”这个阴阳眼的汉子说话有点尖酸刻薄,蔑然一笑,说道:“你是外地的吧?要是本地人,肯定不会不知道白家。” “我的确是外地来的,对这边的事情,所知甚少。” “那就是了。”阴阳眼斜眼瞥了瞥我,说道:“听你的口音,像是河北那边来的?既然是河北的,不会不知道孙大帅吧,他的人马,如今就驻扎在河北。” 一听阴阳眼冷不丁的说起了孙大帅,我的心就是一紧,顿时生出了警惕。 “孙大帅,有谁不知道的?”我装着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闲扯淡一般的说道:“去年定东陵的事情,不就是孙大帅干的?” “你知道孙大帅,就该知道他麾下的忠义堂吧?忠义堂的总堂主白敬亭,可是我们河滩这边的人。” 阴阳眼说,正在高谈阔论的那个中年人,是白敬亭本家嫡亲的侄子。白家在本地是大户,而且又仗着白敬亭的名头,横行一方,无人敢惹。 我一边听,一边仔细的分辨,听来听去,阴阳眼的话,倒也没有别的意思,可能是有点看不惯白敬亭的侄子,所以故意抖搂他的家底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好端端的突然遇见了白敬亭的侄子,就必须得小心一点了。 第204章 扛旗人 白敬亭的侄子在那边夸夸其谈,阴阳眼时不时就小声的嘟囔两句,听阴阳眼这么一说,我就知道,白敬亭的侄子叫白展义,是白氏家族长房的大少爷。 我估摸着,白展义应该不认得我,白敬亭远在河北,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告诉他侄子。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就默不作声的听,一言不发。 云苍山的山脚下,人群来来往往,白展义看着这些东游西荡的人,轻蔑一笑,说道:“这些人跑到云苍山,真以为能搬得动万事明?这一次,我是志在必得,其余人等,不过是白费力气而已。” “说的没错,万事明号称识穷天下,自然知道咱们白家的名声威望,行走江湖的,都得结交朋友,万事明靠到咱们白家身上,以后有了什么麻烦,就是白家一句话的事儿,这个道理,万事明还是知道的。” 白展义志得意满,身边的人也极力逢迎,说的好像万事明是他们家的人一样。 “呵呵,万事明是白家的奴才?”阴阳眼很看不惯白展义,又在旁边嘀咕道:“真有这个把握,何必还到云苍山来?”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小,可这一次却被白展义给听到了。白家势力大,敢惹他们的人不多,白展义多半平时霸道惯了,一听阴阳眼的话,唰的站起身,怒目而视。 “背地里阴阳怪气,算什么本事?真有种,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 “说就说!”阴阳眼的脾气似乎也不太好,就地爬了起来,说道:“我说了,万事明是你家的奴才?你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既然这样,你还巴巴的跑到云苍山来干什么?” “好胆,当真是好胆!”白展义一阵冷笑,他身边的几个人一拥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我和阴阳眼一块围了起来。 我叫苦不迭,就因为坐在阴阳眼旁边,白家的人觉得我和阴阳眼是一路的。 “怎么,说不过我,就想动手?”阴阳眼鄙夷的朝着他们看了一眼:“在场这么多人都眼睁睁瞧着呢,白家就是靠人多出来行走江湖的?” 阴阳眼其貌不扬,衣着普通寒酸,但是一句软话都不说,被白家的人给围了,言语依然刻薄,丝毫不留情面。这分明就是没事找事,自己找打。 但我总觉得,阴阳眼敢这么做,肯定是有把握的,河滩这块土地,历史久远,卧虎藏龙,阴阳眼没准就是个隐居的高人。 想到这儿,我心里也没那么慌张了。 “报个名号,让我看看,是谁家的人,胆子这么大,肆意排贬我们白家!” “我的名号,是你们配问的?”阴阳眼噗的吐了口唾沫,说道:“你们不配!” 这句话刚刚说完,一个白家的年轻人忍不住,兜头就是一拳。 我本以为阴阳眼身怀绝技,可是没想到,这一拳过来,他连躲都不知道怎么躲,拳头直接落在了眼眶上。 这一拳直接把阴阳眼打了个七荤八素,眼圈乌黑乌黑的,对方没有罢手,跟着又是一拳,这一拳落在阴阳眼的鼻子上,立时鼻血飞溅。 我有点晕了,搞不明白阴阳眼是怎么回事,看着架势,他压根就不会功夫。 行走江湖靠的是拳头和脑子,要是没实力,光嘴巴硬,肯定有吃不完的亏。 “都来看!都看看!”阴阳眼流着鼻血,还是不服软,扯开嗓门喊道:“白家打人了!” “你还敢乱喊!”白家的小伙子年轻气盛,一看阴阳眼挨了两拳,还在胡嚷嚷,顿时急眼了,盛怒之下,出手没有轻重,雷霆闪电般的一拳,直奔着阴阳眼又砸了过来。 这一拳不是开玩笑的,尤其阴阳眼这种没练过功夫的人,要是砸在要害上,或许真的会要了他的命。 我就在阴阳眼旁边,虽然不想管闲事,可是人命关天,对面这一拳砸来的时候,我下意识的一抬手,挡住了对方。 “两个人都是一伙的!把他们先打个半死再说!” 这边一打起来,周围的人都凑过来看热闹,人多了,白展义更要找回面子。 几个白家的人立刻齐齐而上,我刚想跟对方解释一下,冷不防人群外,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你们到云苍山,是为了打架的吗?” 说话的人,是一个岁数很大的老头子,谁都没有注意到,这老头子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一开口,几个白家的人一起回头望去。 “现在什么人都来多管闲事了?老头子,你这把老骨头还经得住折腾?” 老头子没多说话,慢慢的举起手里的一杆小旗。小旗迎风舒展,旗子上面,绣着一个金边的“万”字。 “这是!这是万事明的万字旗啊!” 有人低低的惊呼了一声,据说,每次万事明挑选前来求卦推演的人,都不会亲自露面,而是叫一个扛旗的老头子出来,通知被选中的人。 这老头子拿出万字旗,周围的人立刻围了上来,白家的人也顾不上跟阴阳眼为难了,都涌向了老头子。 一帮人围住老头子,就开始七嘴八舌的问,问万事明在什么地方,能不能帮自己推演一次。 到这儿来的都想让万事明帮忙,人人热切不已,白展义从后面推搡众人,硬挤到了前面。 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让万事明推演了,只是看看热闹而已,等人群都涌到老头子那边,我赶紧对阴阳眼小声说道:“现在没麻烦了,你赶紧走吧。” “走?为什么要走?”阴阳眼擦了擦鼻血,说道:“难道我会怕他?” 这家伙真是死鸭子嘴硬,都到了这份上了,还死犟着不走。 白展义硬挤到前头,别的人不想得罪他,可是好容易等到了老头子,谁也不肯放弃,挤来挤去的,人人都不后退。 “别挤了!你们抢得过我吗!”白展义颇不耐烦,回头呵斥道:“一个个挤来挤去的,烦不烦!” 虽然没人还嘴,但是也没人后退,白家的人推来推去,人群还是围着不散。 “不要挤了。”扛着旗的老头子看了看众人,又看看白展义,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条,递给了他。 第205章 孤峰之巅 当老头子交给白展义一张纸条之后,白展义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周围的人又失望,又是不服。 这也是云苍山的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万事明选中的人,就会得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时间和地点,收到纸条的人只要按上面所写,就能找到万事明。 “我说什么来着?你们这群泥腿子,还要跟我争来抢去。”白展义拿到纸条,自己展开看了看,对随从们说道:“你们仔细着点,看好这帮人,免得让他们鬼鬼祟祟的跟着我。” 白家的几个人立刻就站成一排,不许别人尾随白展义。纸条上的时间和地点,只有白展义一个人知道,等他走远了之后,旁人就再也跟不上了。 一大群人意兴阑珊,这次白跑了一趟,要是等万事明再次给人推演卜算,至少得一两个月以后了。 人群渐渐散去,一直到这时候,阴阳眼还是横眉竖眼的,我摇了摇头,说道:“老哥,走吧,人家已经被万事明给选上了。” “被选上,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阴阳眼看了看我,说道:“你想不想去看看,这家伙有什么下场?” “纸条在他手里,别人不可能知道纸条上的时间和地点,连人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去看?” “一张纸条而已,难道真没人知道姓白的去了哪儿?”阴阳眼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你要是想看看,就跟我来。” 这个阴阳眼真的让我琢磨不透,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我的确心动了,人家都说万事明推演卜算,神秘莫测,没有几个人亲眼目睹过。 我迈开脚步,跟上了阴阳眼,他走的不紧不慢,贴着云苍山的山脚朝东走了很远。滞留在云苍山山脚下的那些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都在原地来回的转圈。 我跟着阴阳眼走出去很远,始终贴着山脚在走,等绕了大半圈之后,阴阳眼走上了一条非常隐蔽的小路。 “老哥,你对这里很熟悉啊,经常来吗?” “来的多了,自然就熟悉了。” 阴阳眼头也不回的答了两句,接着又匆匆忙忙朝前走。我对他的身份来历越来越好奇,走在路上,时不时的就和他聊两句。阴阳眼不会主动说话,但我要问他什么,他倒是会回答。 就这样走了很长时间,我估摸着现在已经走到了云苍山的深处。云苍山算是河滩上一片风水宝地,山中点点新绿,空气清新,我看着天色越来越晚,但阴阳眼还是脚步不停,就问他得走到什么时候。 “万事明给人推演,一般都会在云苍山深处的一座孤峰上面,那座孤峰上,有一棵老松树,很容易辨认。” “老哥,你以前让万事明推演过?”我感觉阴阳眼对万事明的事情似乎特别熟悉。 “我自己的命,我自己知道,用不着让谁推演。” 当夜色渐渐降临时,我和阴阳眼已经走到了云苍山的深处,当我们俩翻过一座小山的时候,阴阳眼就停下了脚步,伸手朝前指了指。 在距离小山不远的地方,有一座耸立的孤峰,孤峰不算高,我们现在正好就到了孤峰的正面,顺着阴阳眼手指的方向,我看见通往孤峰的那条路上,隐约有一个人正在朝上攀爬。 因为距离有点远,我看的不是太清楚,不过按照阴阳眼说的,那个人肯定是白展义了。 此时此刻,我对阴阳眼有些刮目相看,他神叨叨的,但说的话倒是没错,白展义肯定是按照纸条上的地点来到这里,那就说明,万事明肯定也在这儿。 “这小子,来的倒是快。”阴阳眼看着攀爬在崎岖小路上的白展义,冷笑一声。 “老哥,你跟这个姓白的有仇吗?” “我跟他没仇,可他仗着白家的势力,平时做了些什么,你知道吗?”阴阳眼噗的啐了一口唾沫,说道:“欺男霸女,鱼肉乡里,我和他没仇,和他有仇的人却有的是。” 我和阴阳眼在这边说话,白展义爬的很快,不知不觉,已经爬到了孤峰的峰顶,阴阳眼说的没错,这座孤峰的峰顶,的确有一棵老松树。 “他上去了,咱们也去看看。” 阴阳眼带着我朝着那座山峰走去,他对这里的道路依然很熟,在山脚下的小路七绕八绕的,很快就来到了孤峰下。 孤峰只有一条能通行的路,走到这里,阴阳眼就要顺着山路朝上爬。我还是有点担心,害怕白展义要是从上面下来,就跟我们走个脸对脸。 我是实在不愿意跟白家的人打交道,一旦有个闪失,就会万劫不复。 “把心放在肚子里,走吧。” 阴阳眼看出来我有些犹豫,也不多说什么,就让我跟着他走。 这条小路看着陡峭崎岖,不过真走上去,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到了临近峰顶的地方。 伸出头朝上一看,白展义站在那棵老松树下面,这棵松树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前种下的,估计是被雷劈过,一半树干树枝焦黑,另一半郁郁葱葱。 原以为到了峰顶就能看到万事明,可是,老松树下面就摆着一口箱子,并没有万事明的影子。 “一个字,一两黄金,先付二十两,等推演完了之后,多退少补。” 我正在纳闷,冷不防从箱子里传出了一道声音,我也说不清楚那道声音是男是女,听着不阴不阳的,又尖又利。 “黄金在这儿,只要能推演出我想知道的事,钱不是问题。”白展义朝前走了走,从怀里取出两根金灿灿的小黄鱼,顺着箱子上面的一个小洞塞了进去。 两根小黄鱼塞入箱子,那道不阴不阳的声音,又从箱子里传了出来。 “黄金是真的,你说吧,要推演什么事情。” “先问一句,是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推演?” “我这里百无禁忌,只要你敢问,我就敢推。” “那就好。”白展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口箱子上,压根就没发现我和阴阳眼躲在路口这里偷听,他的语气里略带着一丝激动,问道:“我听说,黄河的河底,有一条龙脉,我想推演一下,那条龙脉如今还在不在,在什么地方?” 第206章 顶天雷 白展义想要推演的事情一出口,我心里就暗暗吃惊。这家伙想要推演的,是这样的隐秘天机。 懂得龙脉的人,寻找龙脉的人,做的都是大事。我也不知道白展义具体想干什么,可是,以前就听人说过,推演占卜的人一旦触碰到了天机,敢把结果说出来,一定会遭天谴。所以,一些推演的人知道的事情虽然多,却得烂在肚子里一辈子。 这个万事明,真的百无禁忌,什么都干推演,什么都敢说? “你说的没错,大河下,是有条龙脉。” “那就赶紧给我推演推演,这条龙脉现在在什么地方?”白展义兴奋异常,但是他毕竟也是走江湖的人,兴奋之余,还保持着那么一点清醒的理智,问道:“这种事情,算是禁忌天机,你真能推演出来?可别信口雌黄的骗我。” “这肯定是禁忌天机,我给你推演了,必然要遭天谴,可是,我不怕。”箱子里传出一阵咯咯的尖笑声,说道:“你要是信不过,何必来云苍山?” “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问问而已。”白展义已经给过钱了,急忙说道:“你推演吧。” 箱子里的声音消失了,里面又传来一阵当啷的声响,这阵声响过去很长时间,箱子里的声音才开口说道:“推演出来了。” “那条龙脉在什么地方?”白展义急不可耐的说道:“可不要随口乱说来骗我。” “我推演占卜,从不说谎,推演出的结果是什么,就是什么。”箱子里的声音说道:“那条龙脉,是最早的一条龙脉,从昆仑山延绵而出,过关中入中原,那条龙脉是黄帝的龙脉,早已经枯竭,如今已经是一条死龙脉,你找到了,也不会有用。” “你在信口雌黄!”白展义满怀希望,可是一听到那条龙脉是死龙脉,顿时恼羞成怒:“你是摆明着要骗钱!” “我说的推演结果,里面有两句废话,就不收你的钱了,先前付的二十两黄金,如今钱货两清。” “你在骗人!胆子够大的!骗到我们白家头上了!”白展义不肯罢休,嚷嚷着冲向了那口箱子:“你知道我叔叔是谁吗!” “你尽管动动试试。”箱子里的声音丝毫都不畏惧白展义,也不畏惧白家,语气突然变的很淡:“我说过,推演占卜,结果从不会骗人,你有胆子动,会死的很惨,你信吗?” 白展义已经到了箱子这里,听到箱子里的声音,他也有点犹豫。万事明在河滩的名声,白展义听说过,得罪这样的人,其实很不明智。 他犹豫了片刻,猛然一甩衣袖,说道:“这次算便宜你了!二十两黄金,给你买棺材!” 说完这句话,白展义转身要走,他的脚刚刚抬起来,箱子里的声音慢慢说道:“别急着走。” “你还想干什么!” “你要问的事情,我给你推演出来了,我说过,推演禁忌天机,是要遭天谴的,天谴就快来了,你就这样一走了之?” 轰隆!!! 陡然间,半空传来了一声沉闷的雷鸣,在月光的映照下,一片黑压压的云,好像变戏法似的出现在了孤峰的上空。 这片黑压压的云,有无数的电芒在左右的缭绕,光亮照人,就好像暴雨来临之前的片片雷云,雷霆的轰鸣不时从云中传来。 没有人不畏惧天雷,白展义看到半空突然凝聚的雷云,顿时慌了,连连后退。 然而,他就退了几步,陡然停在了原地,身子微微的发颤。我看得出来,他还是在全力的挣扎,可身躯就好像不受控制一样,无法动弹。 颤/抖了片刻,白展义似乎用尽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勉强转过身。在他转身的同时,第一道天雷轰然落下。银白的雷光闪烁之时,我看见白展义的脸,变的铁青铁青的,面目有些狰狞。 这道天雷不偏不倚,正好劈在白展义的头上,白展义应声倒地,半截身子都被劈的焦黑如炭。 我被吓了一跳,不过,峰顶上空的雷云,就覆盖了那么一小片地方,当白展义被劈倒之后,又是几道天雷落下,他的身躯完全被劈成了碎渣,山风一吹,碎渣凌空飞舞,转眼间就吹散了。 头顶的雷云这时候开始消散,我看的目瞪口呆,以前听人说过,天谴降临,必须要把受罚者给彻底劈死,雷云才会散去。现在白展义死了,雷云消散,属实有些奇怪。 “白展义……白展义他怎么被劈死了?”我忍不住问了阴阳眼一句。 “他死了,纯属活该。”阴阳眼看见白展义被雷霆劈成了渣滓,咧嘴一笑:“罪有应得而已,不值得同情。” 我突然有点回过神了,这世上别的推演占卜的人,不管手段多高,推演天机的时候,结果都不敢随便乱说。可万事明却百无禁忌,这并非他能躲避天谴,只不过他是拿别人来顶替自己,接受天罚。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手段可以称得上惊天动地,连上天都能骗的过。 与此同时,我还是感觉疑惑不解,老松树下面的那口箱子,看着不大不小,但不可能容纳得下一个人,万事明到底有什么玄虚,为什么要躲起来,不以真面目示人? 峰顶的雷云散去之后,一切趋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心里有些发虚,而且,看着阴阳眼,也愈发觉得不对,就萌生了退意。 “老哥,我先走了,回去的路我认识,你就不用送了。” “你到云苍山来,不也是为了找万事明推演占卜么?”阴阳眼看着我要走,就冲着那棵老松树撇了撇嘴,说道:“别的人想见到万事明,还不容易见到呢,他就在老松树下面,你想推演什么?” “我原本是想推演一点事情的,可现在……现在不必推演了。”我赶紧推辞,照我刚才所见,推演完了之后,天谴一来,就要拿我去顶雷,这种事情划不来。 第207章 故人之后 我肯定不可能为了推演什么而去顶雷,虽然我很想知道那条古船的往事,但天雷一来,命都没了,知道这些也没有用。 “你怕天雷劈你?”阴阳眼虽然没什么功夫,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可是好像能看穿我的心事。 “谁能不怕天雷劈?”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你又不是白展义,害怕什么?”阴阳眼拍了拍我的肩膀,迈步朝着老松树走去。 这一刻,我真是有点迟疑了,对阴阳眼的动机不甚清楚,眼睁睁看着他走到老松树下面,在那口箱子上敲了两下。 “别敲了,我看见了。”箱子里那道声音悠悠的说道:“九魂绕体,魂化白莲,真没想到,童家的人有本事,竟然把九莲图挪到你身上来了。” 当箱子里的声音传到我耳边的时候,我心里顿时一阵紧张,毫无疑问,这口箱子里装的,就是神秘莫测的万事明。 这个万事明,目光如神,我在外面奔波了这么久,几乎没人能看出我身上有一幅九莲图。 他不仅知道九莲图,而且知道九莲图是童家的,这无疑等于探知了我的身份。 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跑,不过,转念再一想,如果阴阳眼对我有恶意,现在逃走,就已经迟了。 我跟阴阳眼走了一路,能察觉出这个人虽然脾气古怪,言语刻薄,却不像是个大奸大恶之徒。 “你能看到九莲图?”我摒弃了逃走的念头,迈步也登上峰顶,一边走,一边对着那口木箱子说道:“我一到大河滩,就听说了万事明的名头,出来见一见吧。” “我很少以真面目示人,你却是故人之后,破例一次吧。” 木箱子的盖子,被慢慢掀开了,紧跟着,从木箱子里出来的东西,让我大吃一惊。 最开始,我感觉木箱子里爬出来的,好像是一团薄薄的烟雾,可再仔细的看看,就会发现这团薄薄的烟雾里,又有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很小,体型跟四五岁的孩子大小差不多,看着像是人,又像是一只狐狸。 一瞬间,我的眼前不断晃动着人脸和狐狸脸,根本就分辨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说什么故人之后,难道他跟我们童家还有些渊源? 九莲图这个东西,太明显了,世上就这么一幅,如果眼力超群的人,能发现我身上的九莲图,就知道我一定是童家的人。 “坐吧,荒山野岭,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喝一杯茶。”万事明坐在木箱子上,到现在为止,我也分辨不清楚,他到底是人,还是一只狐狸。 阴阳眼转过身,在老松树下的一个树洞里取出小炉子和茶壶,烧水泡茶。趁着这个机会,我仔细的又打量了一下万事明。 当我看到他的眼睛的时候,心里就有一种感觉,他多半是个人,只不过天生异相而已。 “万老伯,你刚才说,故人之后,是什么意思?跟童家的先辈认识吗?” “你叫我老伯,就让我低了一辈儿,说起来,我那位故人,该是你爷爷吧。”万事明指了指正在烧水的阴阳眼,说道:“你爷爷当年来大河滩的时候,这家伙还很小,跟着我和你爷爷跑了好些天,一转眼,几十年都过去了。” 我现在无法判断,万事明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因为我以前没听任何人说过,我爷爷还来过大河滩。 我肯定要追问,追问我爷爷当年到大河滩来做什么。 “你爷爷来大河滩的目的,跟那个人差不多。”万事明指了指刚才被雷霆劈成渣滓的白展义,说道:“也是为了问一问大河下面的龙脉。” 万事明这么一说,我倒是有几分相信了,童家的先人一直都在谋求九变命格,九变命格跟地脉龙脉其实有着很紧密的关系,天底下的龙脉,一共就那么几条,而且上头都有帝陵压着,镇龙图上面的帝陵灯火不灭,帝陵就打不开。所以,想要另辟蹊径,就得寻找被世人遗忘的龙脉。 说起我爷爷和万事明相识的过程,其实很简单。那时候他初到大河滩,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意外遇见了万事明,万事明当时已经开始推演占卜,我爷爷则是堪舆风水的,两个人很谈得来。 更重要的是,我爷爷对万事明没有丝毫的歧视和轻蔑,就当成自己真正的朋友,这让万事明非常感动。 我也能想象得到,万事明这样的人,或许从出生开始就受到所有人的嫌弃,从小到大的成长之路必然坎坷崎岖。他的朋友很少很少,也正因如此,对朋友看的就特别重。 两个人相处了一段时间,万事明帮着我爷爷寻找那条龙脉,龙脉是能找到,不过是一条死龙脉,已经完全没用了。 龙脉的事情做完之后,我爷爷就拿出九莲图跟万事明探讨,他想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把这张九莲图运用自如。 万事明那时对这些事情也是一知半解,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我爷爷并未在意,又跟万事明一起呆了几天,走了一些地方,游山玩水,然后才告辞离开。 临走之前,万事明还邀请爷爷闲暇的时候再到这边来,爷爷也很痛快的答应了,只不过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万事明再也没有得到我爷爷的消息。 “您不是会推演吗?我爷爷的下落,你推演不出?” “这世上没有什么推演不出的事,只看敢不敢推演,想不想推演。”万事明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自然能推演出你爷/爷的事情,他的事情,并非天机,只不过,我自己不愿去推。” 我大概明白万事明的意思,他是真把爷爷当朋友的,当年两人相见,万事明就知道,我爷爷是走江湖的人。 走江湖的,一夜暴富,一夜暴毙,生死在天,万事明不去推演,只因为他害怕推演出不好的结果。 这么多年,他始终不去推演我爷爷的下落,那么他心里就能想象,我爷爷依然活的好好的,只不过事务繁忙,无暇再来故地重游而已。 第208章 推演结果 万事明前后一番讲述,我已经知道了他和我爷爷之间的交情。算算时间,我爷爷来到大河滩是很早以前的事了,这么多年过去,万事明依然没有忘怀。 这时我才知道,来到云苍山的人那么多,为什么阴阳眼偏偏要带着我跑到深山里来见万事明,他早就察觉到了我身上的九莲图。 “你爷爷他如今怎么样?” “挺好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万事明,我爷爷落到现在的处境,是一段难以对外人启齿的家族秘史,实在是开不了口。 “挺好,是有多好?”万事明轻轻一摇头,说道:“你爷爷当初身上背着九变命格,我也看不出他的命格,会固定在哪一变上,我只是自己感觉,他的命数,似乎不太好。” 我无言以对,万事明这种人,是糊弄不过去的。他已经隐约猜出来,我爷爷现在的处境肯定不会太好。 “我爷爷上了岁数,神智不怎么清醒了,每天东游西逛,家里人也找不到他,不过,只要他自己活的开心,那就是了。” “你倒是想得开。”万事明把阴阳眼端来的茶水给我倒了一杯,说道:“那你如今到大河滩来,是有什么要务?” 提起这个,我就没有隐瞒,把自己带着那个老头儿来到大河滩的经过仔细的讲述了一遍。 我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那老头儿究竟是什么人,他会否真的就是民间传说中那个安葬在龙口峡的神仙?我当初看到了那条传说里的大船,我们童家的那枚玉钥匙,又怎么会被方三爷从河里带出来? 此时此刻,我心里倒是充满了希望,万事明百无禁忌,什么都可以推演,这些事情让他推演一下,应该多少都有些结果。 “推演占卜之术,没有外界说的那样随心所欲。”万事明说道:“有些事情,确实属于天机,天机勿问,一旦触碰,要遭天谴。我敢推演天机,只不过是会移花接木而已。” 天机不可触碰,无论是询问天机,还是推演天机,都属于禁忌,一般来说,天谴都要降临在推演天机的人身上。 万事明却有独门手法,能把天谴转嫁在询问天机的人身上。就因为这样,刚才白展义才会被天雷给劈死。 “你想推演那条船,还有那个你带到河滩来的老头儿?”万事明放下手里的茶杯,说道:“还有你们童家的那枚玉钥匙?我试一试,若是能推演,会告诉你结果,若是引发禁忌的天机,另当别论。” 万事明当年认识我爷爷的时候,我爷爷只说了九莲图的事情,对于童家的玉钥匙,只字未提,这还是万事明头一次听说关于玉钥匙的信息。 他推演占卜的过程,算是个隐秘,谁都不能目睹。万事明重新钻到那口箱子里,阴阳眼就带着我,坐在老松树的另一边。 当年我爷爷来到大河滩时,阴阳眼的岁数还不大,跟着我爷爷和万事明东奔西走,现在听他讲起当年的往事,我总有种恍惚的感觉。 我隐隐约约的意识到,我爷爷到大河滩这里,可能不仅仅是为了查找龙脉那么简单,这背后,或许还隐藏着别的目的。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这次推演的事情多,而且有些复杂,都是很多年前的往事了,难度颇高,万事明在箱子里一直没有声响。我等的微微有些焦急。 这时,一阵山风吹来,卷着峰顶的尘土碎石,其中还有一些焦炭一般的渣滓。 “姓白的阴魂不散,我得收拾干净,他这样的人,留在这里,脏了我的地。”阴阳眼站起身,到刚才白展义丧命的地方,白展义已经被劈成了渣,就剩下一点渣滓,被风卷动着到处飞舞。 阴阳眼把地上的渣滓都收拢起来,这时候,渣滓里面,露出了一块黑黝黝的铁牌。 “白家的令牌。”阴阳眼举着铁牌看了看,朝我丢了过来:“你收着吧,留着没准能派上用场。” 白展义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白家在河滩的势力的确很大,白展义这块令牌,是白家嫡系子弟才能佩戴的,拿着这块令牌,就等于有白家撑腰,行走在大河滩上,很多人都要给几分面子。 我觉得这铁牌或许真的能派上用场,就小心的收了起来。 我们俩把这些碎渣收拢到一处,然后丢下了峰顶,这时候,那口箱子的箱盖掀了起来,万事明从箱子里钻出,朝我招了招手。 “怎么样?推演出来了吗?” “你问的事情,也算不得什么天机,只是,推演的不全。”万事明说道:“你带到河滩的那个老头儿,不是一般人,他把自己的很多事情都蒙蔽了,推演不出。” “那他是什么人,这个推演出来了吗?” “他是地仙。” 我对地仙这个概念,一无所知,总觉得这都是民间传说里夸大其词的说法。但万事明告诉我,这可并非空穴来风。 那老头儿的身份,已经被层层蒙蔽,即便万事明这种举世无双的推演高手,也推演不出老头儿的来历。 这个老头儿一生修行,修为高深,他死的时候,是尸解仙去的。 传说中,人死之后尸解,可以成仙,不过,是羽化成仙里最下乘的一种。这个老头儿尸解之后转世重生,第二世就从尸解变成了地仙。 地仙在普通人眼里,已经是至高无上的,是真正的“神仙”,但这个老头儿依然没有止步,他想追求更高的境界。 老头儿并非河滩本地人,他是在生命即将终结之前,来到了河滩这里。 谁也不知道老头儿到河滩的真正目的,就如传说中所说的那样,他在河滩这里滞留了一年多时间,还收了几个弟子。 当老头儿死去时,被滚滚河水带走,然后落入了那条黝黑又神秘的大船之中。 那条大船,就是老头儿的埋骨之处。 可是,我怎么想,都觉得万事明推演出来的这个结果有点不对,我是在黑煤窑的深处找到这老头儿的,老头儿当年要是安葬在大船里,又怎么会跑到深邃的地下? 第209章 玉鹞子 我对那个被称为地仙的老头儿充满了疑惑,万事明说,老头儿的修为太高深了,他自己连同很多事情,都有意的遮挡了起来,如今已经完全无从推算。 当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或许只有地仙才能说得清楚。 “至于你们童家的那枚玉钥匙,倒是推演出些许端倪。” 万事明说,那枚玉钥匙,不是一枚,也不是两枚,数量至少在十枚左右,而且,玉钥匙最初也不是童家的东西。 打造玉钥匙所用的玉料,是地仙当年云游四方的时候,从昆仑山采集的。那是一块宝玉,但地仙并没有用这块举世罕见的宝玉打造什么玉器玉佩之类的东西,而是雕琢成了若干把钥匙一样的玉雕。 “这些玉钥匙,是……是地仙的东西?那怎么会落在我们童家手里?” “你们童家的祖先,可不止一次来到过大河滩啊。” 万事明这次说出来的,似乎又是我们童家的家族秘史。以前我从来没听说过,童家的先辈来过黄河滩。 童家的先辈来到黄河滩不止一次,而且来了不止一人,前后好几代,每一代童家人都会到黄河滩来游历一番。 他们的目的不祥,不过,分析起来,应该是寻找什么东西。 “把你的玉钥匙拿来给我看一看。” 我急忙把前后两次得到的玉钥匙交给万事明,万事明捏着玉钥匙,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儿,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举起了其中一枚。 这枚玉钥匙,是我爹当时遗失在定东陵,又被那两个毛贼无意中捡到的。 “这一枚钥匙,是童家的先祖最先得到的,距离现在,三百年都不止了。”万事明重新捏着钥匙,闭着眼睛说道:“你那位先祖,当时在江湖上有个绰号,叫玉鹞子。” 我们童家的那位先祖,生来就面白如玉,不仅继承了童家堪舆风水的绝学,而且拳脚功夫非常出众,身轻如燕,据说飞身一蹿,能抓到从半空飞过的鸟儿,所以得了个绰号,叫做玉鹞子。 玉鹞子来过大河滩,他来大河滩时,三十多岁,正是一生中体力精神的巅峰时刻。到了大河滩之后,玉鹞子凭借自己过人的本领,外加豪爽热血的性格,结交了几个好朋友。 玉鹞子无意中跟两个朋友透漏过,自己来黄河滩,是为了找一条船。 那条船据说一直都在黄河的河底,多少年都没有出现过了,玉鹞子只说自己要找这条船,但没有说找这条船有什么目的。 因为过去很多年了,这中间的许多过程,已经无从得知。不过,玉鹞子肯定是找到了那条船。 就是在那条船上,玉鹞子得到了玉钥匙,带着玉钥匙离开了大河滩。从那时候开始,玉钥匙就在我们童家代代流传。 我心里若有所思,那枚玉钥匙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打发看守帝陵大门的阴神,除此之外,我就不知道它还有别的什么用处。 玉鹞子在大船上找到的这枚玉钥匙,是地仙的东西,也就是说,是地仙最早发现了可以压制帝陵阴神的办法。 我隐约有种感觉,地仙是不是也一直都在寻找各处的帝陵?找来找去,最后找到了大河滩这里,因为传说大河的下面有一条龙脉。 地仙最后可能没有如愿以偿,就死在了大河滩。 “地仙要是死在大河滩,又葬入了那条大船里,他怎么跑到千里之外的煤窑里头去了?这些能推演出来吗?” “被蒙蔽了,谁都推演不出的。” 我叹了口气,看起来,这些事情,还是得慢慢的去摸索。 而且,我们童家那么多代人,每一代都要到大河滩来,这其中必然也有重要的原因。 “你们也要离开云苍山了吧?”我看了看白展义身亡的地方,对万事明说道:“白家的势力大,他们家的大少爷好端端的失踪了,肯定不会罢休的。” “我们是要走了,本就是居无定所的浮萍,走到哪里算哪里,云苍山既然来不了了,那就换个地方。” 万事明跟我聊了整整一夜,说的都是大河滩的见闻,等到天亮之后,我们一起从小路离开云苍山。 万事明身边一直有几个人,负责照料他的起居,外带做一些跑腿的事,他这次一走,肯定要找个地方隐居好长一段时间。 跟万事明分别之后,我一个人继续前行,沿着河滩又走了那么四五天时间,这几天里,我想方设法的打听情况,可得到的,全都是民间传说。 这一天,途径一个小镇子,我需要采买一些东西,就进了小镇。河滩大多地方都比较荒僻,偶尔有个镇子,便是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镇子里人流涌动,比肩接踵,我在人群里挤了半天,看到一个小饭馆,就赶紧挤出来,到饭馆里吃顿饭。 走到饭馆门口,一掀门帘,跟人撞了个满怀。 “眼睛瞎了!?”对方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裂眉歪眼,嘴里叼着一根牙签,可能看着我其貌不扬的样子,开口就是一通喝骂。 “对不住,不是有意的。”我看着对方像是个市井泼皮,这样的人最喜欢欺负外地人,本来不是个大事,真被他讹上了,却也麻烦,于是,我装着本地人,用本地话跟对方说道:“门口有道门帘,我没看见。” 这个泼皮听到我是河滩口音,冷哼了一声,叼着牙签走了。我吁了口气,赶紧钻进饭馆,要了点吃的喝的。 直到午饭过后,街上的行人才渐渐稀少,我离开饭馆,走了两道街,买了点应用之物。 我原本只想来买点东西,不过,这小镇是南北毕竟要道,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在这儿没准还能打探到些情况,所以,我就准备暂住两天,顺便也休息休息。 我顺着一条小街,打算寻找个小客店,但无意之中,我突然发现身后有人尾随。 尾随我的,就是在小饭馆见到的那个泼皮。 尽管大河滩这里没人认识我,可我还是觉得得稳妥小心一些,因此急忙加快脚步,想甩脱对方。 但这个泼皮对小镇的地形烂熟于胸,不管我怎么穿街走巷,泼皮都死死的跟着我。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个泼皮到底想干什么? 第210章 将计就计 身在此地,我还是不能有任何大意,看见那个泼皮穷追不舍,我狠了狠心,要是对方一直这样跟着我,甩又甩不脱,我就只能把他给放倒了。 心里冒出这个念头,我就有意的朝人少的地方走,穿街走巷,最后来到一条紧/贴着小镇边缘的小路。这条路平时估计没什么人走,这会儿正是大白天,却人迹全无。 走到这条小路上,那个泼皮还是没有止步,而且脚步越来越快,我干脆就放慢脚步,等他真赶上来的时候,见机行事。 泼皮看到我的脚步慢了,急忙加快速度,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二话不说,先作了个揖。 “都怪我有眼无珠,有眼无珠……”泼皮一脸尴尬,同时还有点畏惧,战战兢兢的说道:“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我不知道这个泼皮到底搞什么名堂,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我真的是……真的是不知道啊……”泼皮看着我一言不发,就有点急了,伸手啪啪的抽了自己两个耳光:“大人不记小人过,大人不记小人过,您的东西在这儿,我可真的没敢乱动,就给您送来了……” 泼皮哆哆嗦嗦从怀里取出一个袋子,双手递了过来。我一看,觉得这袋子挺眼熟,下意识的伸手一摸,顿时明白了过来,这是我随身带着的东西。 这个泼皮战战兢兢的,那块从白展义身上弄来的白家铁牌,就在这个袋子里。泼皮偷窃的手段很高超,估计就是刚才在饭馆门口一撞,他就顺手牵羊把我的袋子给偷去了。 白家的令牌果然黑白通吃,这泼皮看见袋子里装着白家铁牌,就知道自己惹了祸,赶紧又跑回来送。 我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泼皮惧怕白家,颠颠的又把我的袋子送了回来,应该没有别的意思。 “东西送回来,这事就算了。”我收好袋子,不想跟泼皮多说什么,转身要走。 “再劳烦问一句。”泼皮满脸堆笑,赶忙又小跑了几步,跟上我的脚步,小心翼翼的问道:“先前听说,白家要到这边来办事,要是老太爷什么时候来,能不能……能不能替我引见一下,我有点事情,想求老太爷帮帮忙……” “你有什么事?” “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其实……其实只要老太爷或者大少爷发句话就行……” 泼皮倒是有几分眼力,看见我的袋子里放的是白家嫡系才有的铁牌,认定了我就是白家的嫡系,赶紧把自己的事情说了说,还让我去帮忙求个情。 这个镇子人流大,做生意的很多,白家的地盘原先不在这里,就是这几年靠着白敬亭的势力,地盘不断的扩充,如今已经蔓延到了这个镇子上。 镇子里做生意的,无论买卖大小,每三个月,都要给白家交“定例”,如果想在镇子里开买卖,也得找白家,经过同意后才能开张。如果不给白家打点,自己先把生意给开了,就等于得罪了白家。 这个泼皮想在镇子里开一个小赌档,这得白家点头才行。泼皮没什么人脉,跟白家搭不上话,今天恰好遇见我,就想打点一下关系。 “镇子里人多,赌档开起来,生意应该不错。”泼皮笑嘻嘻的对我说道:“真挣了钱,我可忘不了您的恩德。” “老太爷没来,我……我哥哥也没来,这事情,从长计议。”我不想跟泼皮纠缠太多,将计就计,冒充白家的人,先把泼皮打发一下。 “是是是,我明白我明白。我一看您就是个贵人,是白家的二少爷对吧?等您见到老太爷或者大少爷,麻烦帮我说说话……” 我点点头,迈步走了,走出去很远,回头一看,泼皮还在原地点头哈腰的目送我离去。 这是一场虚惊,不过倒让我心里有底了,那个泼皮绝对不敢找我的麻烦。我绕过了这条小路,恰好遇见了一个茶馆。 镇子里的茶馆不是专门喝茶的地方,每个茶馆,都请的有说书先生,讲一段评书,下面的人可以喝茶听书,消遣时间。 我到茶馆的时候,正是午休时,里面稀稀拉拉的坐了十来个人,上面的说书先生说累了,趁着这会儿人少,休息休息。 距离书桌最近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三个人,膀大腰圆,看着穿着打扮,像是走江湖的。一个汉子喝了口茶,对说书先生说道:“说书的,你讲的不错,嘴皮子利索,也有几分见识,说的不错。” “大爷谬赞了。”说书先生须发皆白,得有个七十岁上下的年纪,一听别人夸他,赶忙谦虚道:“只是多活了几岁,走的地方多了,略微有那么一点点见识而已。” “这个给你当赏钱。”汉子抬手丢过去一把铜角子。 “多谢大爷的赏钱,多谢……”说书先生看见汉子出手阔绰,连声道谢,把铜角子一枚一枚的收了起来。 “说书的,问你个事。”那汉子又喝了口茶,说道:“听说,大河下面有一条船,平时在水里沉着,偶尔才会浮出水面,有这回事吗?” 一听到这个汉子的问话,我就上心了,我听的出来,这汉子的河滩口音不算纯正,应该也是从外地来的。 他没有问的那么清楚,但是,我一听就能分辨出,他问的多半就是那条黑黝黝的大船。 “大爷也是有见识的。”说书先生翘了翘大拇指,说道:“那是一条仙船。” 地仙当年在龙口峡下葬的传说,流传了这么多年,本地很多人都知道,说书先生是本地人,自然心知肚明。 “那是条仙船?” “没错,是条仙船,当年有个神仙,就安葬在仙船里,多少年都没露头了。”说书先生收了汉子的钱,知无不言:“听说,前些日子这条仙船在几段河道出没过,把几座跺脚楼里的尸体都给收去了。” “这条船,还会再出来吗?” “应该会的,这条仙船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如今一出现,就是神仙要转世重生了。” 第211章 想不到的麻烦 说书的讲的和真的一样,不过,我亲眼看见过那条大船在一座跺脚楼收走了十几具尸体,这个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但我并不相信什么神仙转世重生之类的话,静下心,继续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听。 “神仙还会死么?”那个汉子笑了笑,问道:“说书的,那条大船在几个跺脚楼收走了尸体,你知道那些跺脚楼都在什么地方吗?” “这个不好说,只是听人讲的,河滩这么大,跺脚楼的数量有限,最起码相隔好几十里才有一座,只要找到跺脚楼,就能打听出来当时是怎么回事。” 这个汉子跟说书先生一来一往,问起的基本都是那条大船的事情。但大船销声匿迹那么多年,就是这些天才刚刚出现,说书先生知道的也不多。 听着他们的对话,我心有感应,这三个汉子从外地来到大河滩,很可能是冲着那条大船而来的,所以才会打听的这么仔细。 只不过,说书先生所说的,也都是道听途说,没有什么依据,只能当个故事听一听,绝对不能完全当真。想要打听出真正的情况,还是得寻找亲眼目睹过的人。 这个镇子的人很多,都是从各地汇聚而来的,打听消息也方便一点,我打算继续打探两天。 那三个汉子跟说书先生聊了好一会儿,到了午休过后,镇子里一些闲人,还有过路歇脚的客商渐渐来到茶馆,说书先生抖擞精神,重新开始说书,三个汉子则离开了茶馆。 我接着寻找客店,原本以为镇子人多,客店也不少,谁知道找来找去,就找到了两家,东边西边各一家,都是很大的客店。镇子里的生意都要经过白家的允许,包括客店也是如此。原来那些零零星星的小客店,全都被迫出售,然后合并成了两个大客店。 客店只有两家,价钱都很贵,可到这儿的人没有别的选择,不住客店就要露宿街头。我要了一间房,安顿好了之后,又走了出来,在镇子各处来回的转了转。 和我想的一样,这个镇子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各行各业的人都有,转了一下午,听人吹牛侃山。 听的时间长了,我发现关注那条大船的人,不止我一个,好几拨走江湖的人,都在谈论那条大船的事情。 有人说,那条大船里有神仙的遗体,神仙的遗体也是无价之宝,也有人说,大船里是神仙修行成仙的古籍,找到古籍,就能和神仙一样,羽化飞升,还有人说,神仙一生所收集的奇珍异宝,都在船中,谁要拿到这些东西,富可敌国。 众说纷纭,听来听去,把人的脑袋都听晕了,也不知道谁说的靠谱。 但有一点现在已经可以确认,那条大船,吸引了很多人,从各地赶往大河滩,以后要是想再打大船的主意,估计难度就大了很多。 转悠了一大圈,随便找了个地方吃了些晚饭,又跑到茶馆去看了看,直到天黑透了,我才回到客店。 谁知道,刚刚来到客房附近,我一眼就看见白天见过的那个泼皮,带着几个人在门口等待。泼皮的眼尖,看见我之后,急忙让几个人给我打招呼。 “这就是白家少爷,承蒙白少爷看得起我,把我当自己人,你们几个好好伺候着,白少爷一高兴,手指头缝里漏一点出来,你们就吃喝不尽了。” 泼皮带来的,都是同行,活脱脱就是几个混迹市井的无赖闲汉,我看见泼皮竟然找到我住的地方,脑袋就大了一圈。 我打开房门,几个泼皮提着大包小包的,都送到了屋子里,我也不好发作,耐着性子和泼皮说了几句话,这泼皮的脸皮是真厚,看着我不想留客,却还是死缠烂打的不走。 “白少爷,这是我们本地特产的好酒,我们几个找了好久才找到两瓶,专门来孝敬你的。”泼皮把酒瓶子放在桌上,说道:“白少爷,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们兄弟几个,把开赌档的事情都谋划好了,现如今只要老太爷和大少爷答应下来,就能开张,这点小小的意思,先请白少爷收下……” 泼皮说着话,从怀里取出一根黄澄澄的金条,看样子,他是不放心,一定要来我这儿要一句瓷实话。 “钱收回去,不是办什么事都要用钱的,天也不早了,你们几个先回吧。”我随口应了一句,这些泼皮是真难打发,看起来,被他们天天纠缠着,也不是个事,看起来,明天就该离开此处了。 “白少爷是住在这里的?” 泼皮还没答话,从门外就传来了一道声音,泼皮刚才说话声音太大,估计是被别的人给听见了。 当我听到这声音时,心里猛然一紧,因为我听得出来,这声音似曾熟悉。紧张的思索了一下,突然就想起来,这好像是阴山谷那个叫五姑的老太婆的声音! 我不知道自己听的准不准,阴山谷离这儿几百上千里,我不相信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白少爷要歇了,没什么要紧事,别来打搅他。”泼皮站在门口,朝着说话的人皱了皱眉,说道:“你一个老太婆,找白少爷干什么?” “我找白少爷,自然是有事。”说话的人从旁边慢慢走到了门口,上下看了看眼前的泼皮:“耽误了事,白家的老太爷,是不会放过你的。” 一听这个话,泼皮也吃不准对方的来历了。 我的心陡然间一阵狂跳,原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竟然真的发生了,从旁边走过来的,就是那个五姑! 我跟五姑一直都不对付,此时此刻,虽然我经过了乔装改扮,可是,看见五姑,就觉得腿肚子直转筋。 “白少爷,您认识这老太婆?”泼皮小声的问了问我,说道:“听她口音,不像本地人。” “你们先回去吧,这边有点事。”我暗自镇定下来,恨不得把泼皮给踢出去,要不是他多生是非,跑到客店来套近乎,也不可能把五姑给引来。 五姑这时候应该还没有看穿我的真面目,我得稳住心神,先跟她周旋周旋。 第212章 家族利益 几个泼皮点头哈腰的走了,五姑来到门边,先看了看我。 “这么大的事儿,白家就派你一个人来了?怎么,觉得我们家的地盘不在这里,就能如此轻慢?” 五姑还是那样子,一开口说话,语气尖酸刻薄,咄咄逼人。 “没有那个意思。”我故意粗着嗓子,用本地话说道:“我到这里,是有别的事情,你们和白家的事,我不知道。” 这话一说出来,五姑就更不满意了,斜眼看看我,说道:“这样的大事,你是白家的人,还是白家的少爷,敢说不知道?听那几个人喊你白少爷,你是白展义的弟弟?”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原本想拿着白家的铁牌,能在关键时刻派上什么用场,可阴差阳错之下,却把五姑给引来了。 这其中一环扣着一环,只要绕开一环,就不会跟五姑遭遇,但自己的运气偏偏就这么差。 我不敢随便乱说话,五姑也是个老/江湖,话里有纰漏,会被她怀疑。 “家里的事,都是老太爷和我哥哥管着的,我就做点闲杂小事,有什么大事,还是得等他们俩。” 五姑还没有说话,陡然间,从相隔两道房门的隔壁,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那声音就好像屋子里的茶杯茶碗被打碎了一地。 紧跟着,房门被人用力推开了,一阵噔噔的脚步声,一个人冲到五姑跟前,嚷嚷道:“五姑奶奶!你不是说了,那件事不提了!就到这边来游玩几天!现在又跟白家的人说什么!” “阿俏,不要嚷嚷。”五姑看着阿俏大呼小叫的,赶紧制止她:“白家的人在这里,你这样嚷嚷,像什么样子。” “五姑奶奶,我敬你是个长辈,可你有点长辈的样子吗!三番五次的骗我!” 我忘记了有多长时间没有见到阿俏,也没有想过,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她。阿俏仍旧是原先的脾气,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阿俏,白家的大少爷,我是亲眼见过的。”五姑小声的劝道:“白白净净,模样很说的过去,又是白家的长子,将来要当家主,就是……年龄稍稍大了那么一点,阿俏,有什么话,咱们私底下再说……” “我不说!”阿俏显然是被五姑的举动给弄急了:“五姑奶奶!这些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我还没嫁过人,那个姓白的都已经结婚两次了!我就那么低贱!让你们当货物一样卖来卖去……” 阿俏和五姑这么一吵,我大概听出些原委。这一次五姑和阿俏来到大河滩,居然还是跟白家商讨联姻的事情。 说实话,难怪阿俏生气,就我自己知道的联姻,这已经是第三次。阴山谷招揽我当上门女婿,最后没弄成,钱多想娶阿俏,苏家权衡利弊,最后又把事情搞黄,这一次跑了这么老远,到这边来跟白家联姻。 这事换了是我,我也会气恼不止。 阿俏的脾气一上来,谁都拦不住,我听了一会儿,感觉这次就是五姑带人来到了这里,苏磅礴本人没来。苏家上上下下,也就是苏磅礴能稍稍压制阿俏,他不在,阿俏闹起来就会闹翻天。 不管五姑怎么劝说,阿俏都不罢休,而且气性越来越大。跟五姑吵完了,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你是白家的人是不是!告诉你!叫你们家死了心!” “话我一定带到……”我当着阿俏,也不敢随便乱说话,微微低着头,说道:“一定带到……” “别!”五姑急忙挡在阿俏身前,对我说道:“她说的话不作数,你不要回家乱说,我们跟你们家老太爷已经商量过了,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五姑奶奶!要嫁你嫁!那个姓白的年龄大,你正好年龄更大!你们俩最般配!” “阿俏!走!”五姑看着压不住阿俏,阿俏说的话越来越离谱,也觉得丢面子,连拉带拽,硬把阿俏拖回了房里。 我一直不知道,我和阿俏她们的房间,中间就隔着一间屋子,五姑把阿俏拖回去,哐当一声关上了房门。我急忙看了看,中间那屋子没有住人,是空屋。 我轻轻打开空屋的门,溜了进去,然后用耳朵贴着墙壁,侧耳倾听。这间客店很大,墙壁也不厚,耳朵贴/上去,就隐约能听到隔壁的声音。 阿俏进屋之后,又是一阵嚷嚷,五姑费了好大的力气,也压不住阿俏的火气。两个人越说越急,眼瞅着又要呛呛起来。 就在这时候,五姑的语气,猛然间低沉起来。 “阿俏,我知道,你心里有火,有什么火,你就冲我发吧。”五姑慢慢说道:“你说的没错,咱们家给你找了几门亲事,最后都没成,你不痛快,可我心里一样不痛快。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看着一点点长大的,这次把你嫁的这么远,你爷爷难过,我也难过。” 阿俏就是这种顺毛驴的脾气,越是跟她顶着吵,她就越是来劲,等五姑的声音一缓和下来,阿俏自己就嚷嚷不起来了。 “咱们做这么多,都是为了苏家,苏家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不容易,现下兵荒马乱的,苏家想要站稳脚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阿俏,咱们苏家的人为了苏家,总要付出一些,牺牲一些,你嫁到白家,是委屈了你,可不管怎么样,锦衣玉食,舒舒服服的当个少奶奶,对咱们苏家来说,却又至关重要。” “为了苏家,我就要受委屈吗……” “阿俏,咱们女人的命,就是这样的,我没有你这么好的模样,若是我也有,早些年,你太爷爷就会拿我出去联姻。阿俏,这一次地仙要转世重生,咱们在大河滩这里没有根基,办什么事都办不成,上次跟白家的老太爷说好了,只要咱们两家联姻,他们白家会全力扶持咱们在大河滩这里站稳脚。” 阿俏沉默了很久,再开口的时候,似乎隐约带着一点哭腔:“五姑奶奶,当初我要是干干脆脆嫁给了童山遥,现在是不是就没有这回事了?” 第213章 糊里糊涂 几个泼皮点头哈腰的走了,五姑来到门边,先看了看我。 “这么大的事儿,白家就派你一个人来了?怎么,觉得我们家的地盘不在这里,就能如此轻慢?” 五姑还是那样子,一开口说话,语气尖酸刻薄,咄咄逼人。 “没有那个意思。”我故意粗着嗓子,用本地话说道:“我到这里,是有别的事情,你们和白家的事,我不知道。” 这话一说出来,五姑就更不满意了,斜眼看看我,说道:“这样的大事,你是白家的人,还是白家的少爷,敢说不知道?听那几个人喊你白少爷,你是白展义的弟弟?”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原本想拿着白家的铁牌,能在关键时刻派上什么用场,可阴差阳错之下,却把五姑给引来了。 这其中一环扣着一环,只要绕开一环,就不会跟五姑遭遇,但自己的运气偏偏就这么差。 我不敢随便乱说话,五姑也是个老/江湖,话里有纰漏,会被她怀疑。 “家里的事,都是老太爷和我哥哥管着的,我就做点闲杂小事,有什么大事,还是得等他们俩。” 五姑还没有说话,陡然间,从相隔两道房门的隔壁,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那声音就好像屋子里的茶杯茶碗被打碎了一地。 紧跟着,房门被人用力推开了,一阵噔噔的脚步声,一个人冲到五姑跟前,嚷嚷道:“五姑奶奶!你不是说了,那件事不提了!就到这边来游玩几天!现在又跟白家的人说什么!” “阿俏,不要嚷嚷。”五姑看着阿俏大呼小叫的,赶紧制止她:“白家的人在这里,你这样嚷嚷,像什么样子。” “五姑奶奶,我敬你是个长辈,可你有点长辈的样子吗!三番五次的骗我!” 我忘记了有多长时间没有见到阿俏,也没有想过,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她。阿俏仍旧是原先的脾气,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阿俏,白家的大少爷,我是亲眼见过的。”五姑小声的劝道:“白白净净,模样很说的过去,又是白家的长子,将来要当家主,就是……年龄稍稍大了那么一点,阿俏,有什么话,咱们私底下再说……” “我不说!”阿俏显然是被五姑的举动给弄急了:“五姑奶奶!这些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我还没嫁过人,那个姓白的都已经结婚两次了!我就那么低贱!让你们当货物一样卖来卖去……” 阿俏和五姑这么一吵,我大概听出些原委。这一次五姑和阿俏来到大河滩,居然还是跟白家商讨联姻的事情。 说实话,难怪阿俏生气,就我自己知道的联姻,这已经是第三次。阴山谷招揽我当上门女婿,最后没弄成,钱多想娶阿俏,苏家权衡利弊,最后又把事情搞黄,这一次跑了这么老远,到这边来跟白家联姻。 这事换了是我,我也会气恼不止。 阿俏的脾气一上来,谁都拦不住,我听了一会儿,感觉这次就是五姑带人来到了这里,苏磅礴本人没来。苏家上上下下,也就是苏磅礴能稍稍压制阿俏,他不在,阿俏闹起来就会闹翻天。 不管五姑怎么劝说,阿俏都不罢休,而且气性越来越大。跟五姑吵完了,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你是白家的人是不是!告诉你!叫你们家死了心!” “话我一定带到……”我当着阿俏,也不敢随便乱说话,微微低着头,说道:“一定带到……” “别!”五姑急忙挡在阿俏身前,对我说道:“她说的话不作数,你不要回家乱说,我们跟你们家老太爷已经商量过了,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五姑奶奶!要嫁你嫁!那个姓白的年龄大,你正好年龄更大!你们俩最般配!” “阿俏!走!”五姑看着压不住阿俏,阿俏说的话越来越离谱,也觉得丢面子,连拉带拽,硬把阿俏拖回了房里。 我一直不知道,我和阿俏她们的房间,中间就隔着一间屋子,五姑把阿俏拖回去,哐当一声关上了房门。我急忙看了看,中间那屋子没有住人,是空屋。 我轻轻打开空屋的门,溜了进去,然后用耳朵贴着墙壁,侧耳倾听。这间客店很大,墙壁也不厚,耳朵贴/上去,就隐约能听到隔壁的声音。 阿俏进屋之后,又是一阵嚷嚷,五姑费了好大的力气,也压不住阿俏的火气。两个人越说越急,眼瞅着又要呛呛起来。 就在这时候,五姑的语气,猛然间低沉起来。 “阿俏,我知道,你心里有火,有什么火,你就冲我发吧。”五姑慢慢说道:“你说的没错,咱们家给你找了几门亲事,最后都没成,你不痛快,可我心里一样不痛快。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看着一点点长大的,这次把你嫁的这么远,你爷爷难过,我也难过。” 阿俏就是这种顺毛驴的脾气,越是跟她顶着吵,她就越是来劲,等五姑的声音一缓和下来,阿俏自己就嚷嚷不起来了。 “咱们做这么多,都是为了苏家,苏家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不容易,现下兵荒马乱的,苏家想要站稳脚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阿俏,咱们苏家的人为了苏家,总要付出一些,牺牲一些,你嫁到白家,是委屈了你,可不管怎么样,锦衣玉食,舒舒服服的当个少奶奶,对咱们苏家来说,却又至关重要。” “为了苏家,我就要受委屈吗……” “阿俏,咱们女人的命,就是这样的,我没有你这么好的模样,若是我也有,早些年,你太爷爷就会拿我出去联姻。阿俏,这一次地仙要转世重生,咱们在大河滩这里没有根基,办什么事都办不成,上次跟白家的老太爷说好了,只要咱们两家联姻,他们白家会全力扶持咱们在大河滩这里站稳脚。” 阿俏沉默了很久,再开口的时候,似乎隐约带着一点哭腔:“五姑奶奶,当初我要是干干脆脆嫁给了童山遥,现在是不是就没有这回事了?” 第214章 并不拆穿 我完全糊涂了,白敬楼看我第一眼,一定能认出我是冒名顶替的,可他并不拆穿,反而默认了下来,这是为什么? 难道是害怕砸了自己的面子? 我心里七上八下,这时候逃也逃不掉,硬着头皮跟随众人来到了上房的门外,我本想站在外面,看看能否找到机会。可五姑这时候变的很客气,对我招了招手,说道:“二少爷,你不是下人,站在外面干什么?进屋来吧,你也是白家的人,这么大的事情,不能把你晾在一边。” 我暗自嘀咕,五姑难得客气一次,还客气的这么不是时候,但我不敢有半句废话,微微低着头,走了进来。 五姑关上房门,跟白敬楼一起喝了一会儿茶。白敬楼问道:“你们家阿俏呢?应该也来了吧?” “来了,连日车马劳顿,阿俏累了,另外,也不瞒你说,我们家阿俏,从小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年纪小,模样又长的那么端正,先前多少豪门大户的少爷到苏家提亲,都被我们给推辞了,这一次跟白家联姻,嫁到这么远的河滩,她心里,多少是不情愿的。” “是,这门婚事,属实有些委屈你们阿俏了,我家展义,岁数是大了些,不过五姑,你放心,咱们结了亲家,阴山谷以后在河滩这边有什么事,那就是我的事,不管怎么样,鼎力相助。” 苏家白家联姻,为了就是这个,五姑听到白敬楼的承诺,嘴巴就差点咧到后脑勺去。 紧接着,他们就在商量婚礼的具体过程,我在旁边听着,不敢出声,但心里却明白,他们两家这桩婚事,一辈子都办不成。 两个人仔仔细细的商量了能有半个时辰左右,才算是把具体的事务都说了一遍。苏磅礴腿脚不好,这次的事情,五姑全权处理。 “五姑,你们远道而来,住在这样的客店,真是怠慢,我这次是来接你和阿俏的,白家有几处宅子,已经选好了一处,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净净,你和阿俏,暂且住下。”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五姑起身去收拾东西,顺便把阿俏给叫起来。 屋子里就剩下我和白敬楼,这个老家伙名头没有白敬亭那么大,但看样子也是个极难缠的角色。 “听说,你身上带着白家的嫡系铁牌?拿来看看。” 我取出那块铁牌,交给了白敬楼,心里已经编好了一套说辞,准备跟他解释解释其中的误会。 这块铁牌是白展义的,白敬楼拿起来看了一眼,面色顿时一沉,他肯定认出了这块铁牌。 “铁牌是哪里来的!” “在云苍山捡来的。” “云苍山捡来的?” “前些日子我到云苍山,原本是想碰运气找万事明的,那边人太多了,还要一个字一两黄金,一帮人争的头破血流,就是在苍云山,我捡到的这块铁牌。” 我把自己带着铁牌到这个镇子之后的经历说了说,再三跟白敬楼表示,铁牌是捡来的。 听完我的话,白敬楼不置可否,不说相信,也不说不信。 “你是哪儿的人?叫什么名字?” 我又胡乱编了个名字,背上冷汗直流,现在绝不能让白敬楼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好嘛,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原本以为这辈子一共只有两个儿子了,没想到,现在又凭空冒出来这么大个儿子。”白敬楼站起身,说道:“既然这样,那就是缘分,我就认下你这个儿子了。” 说完这几句话,白敬楼起身走出了屋子,五姑在那边也收拾的差不多了,白敬楼让人把五姑的行李都搬到马车上,然后指着我对身后的人说道:“少爷喜欢乱跑,你们都长点心,把他看好,家里很快要办喜事了,不能让他出去闯祸。” 这话虽然说的委婉,但意思就是让人看紧我,我心里的疑惑浓重如水,完全搞不懂白敬楼究竟是什么意思。 白家的马车就停在客店不远处,一帮人上了马车,白敬楼专门叫我和他坐一辆车上。 白敬楼身边,是那个面庞黝黑的汉子,我坐在马车里,不敢说话,观察了那么一会儿,再听听白敬楼和那个黑脸汉子的交谈,我感觉这个汉子不是白家的人,白敬楼对他挺客气。 他们之间聊的是一些闲话,听也听不出什么,聊了几句之后,白敬楼对我说道:“这是马黑子,论辈分,你得喊他一声马叔。” “白爷,你儿子怎么看着没精神,蔫不出溜的?”马黑子咧嘴笑了笑,说道:“是不是让你教训怕了?” “我们家的人,就没有省心的,不是这里惹祸,就是那里惹祸,所幸的是,白家在这里还有几分名头,否则的话,这样的儿子有十个,也不够让人家来寻仇的。” “白爷,别的人都偏心小儿子,你却偏心大儿子,有意思。” 白家的马车很宽敞,俩人说了一会儿,白敬亭从一旁的小箱子里拿了酒,跟马黑子一起喝。我只害怕说话多了,会让对方拆穿身份,一路上始终一言不发。 就这样走了整整一晚上,我连眼都没敢合,终于到了白家。 白家和我当时去过的杨家一样,都是个大庄园,进门之后,有几个人似乎已经等待了很久,一看见白敬楼,急急忙忙就奔了过来。 有人贴着耳朵,跟白敬楼耳语的两句,白敬楼的眉头皱了起来,低声呵斥道:“那个大个人,怎么会找不到!找!接着再找!” 听到白敬楼的话,我的心就怦怦乱跳,看样子,白家派了人一直在云苍山那边寻找白展义,但白展义都化成渣了,他们肯定找不到。 白敬亭的脸色只是变了一变,跟着就恢复了常态,让下人把五姑他们给安顿一下。 我看见阿俏跟着五姑一起下了马车,可是现在也不能过去搭腔。 我心里总是有一种不算太好的感觉,白敬楼一直都不拆穿我,还把我带回了家,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第215章 沙之树 我心中的不安一直都在,等安顿好了之后,我单独有一个住处,只不过,白敬楼给我安排了四个“跟班”,每天不停的尾随左右。看上去,我在这里行动自如,但时时有人看守监视。 我不止一次想找机会去跟阿俏见一面,机会却始终未到,直到在这里呆了三天,我带着跟班出去透风的时候,无意中看到阿俏在她的住处门外,望着半空的流云,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不紧不慢的朝那边溜达了过去,等离阿俏很近的时候,我冲她眨了眨眼,原本是想跟她找机会说两句话,可这一眨眼,阿俏立刻皱起眉头。 “滚!”阿俏的心绪估计一直不好,真以为我是白家的少爷,看到我之后,开口就骂。 “牙子沟是个好地方。”我不敢明说,只能捡着我和阿俏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含含糊糊的说两句:“殡葬图收了只大老鼠。” 当这两句话说出来的时候,阿俏的眼睛睁了睁,她一点都不傻,分明听出了端倪,可是,并没有当着看守的面流露出来。 我和阿俏当时被殡葬图追的漫山遍野乱跑,又在小树林里遭遇了那只装神弄鬼的大老鼠,这些往事,阿俏一定不会忘记。 “赶紧滚!”阿俏的眼睛就睁了一下,随即又破口大骂:“别让我发脾气!” 我转身就走,几个跟班看着阿俏脾气这么大,又知道她是未来的大少奶奶,谁也不敢吱声,都跟着我走了。 等回到住处,我就巴望着阿俏什么时候能悄悄来找我一趟,我把情况和她说一下,看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盼星星盼月亮,盼了两天,却始终没能盼来阿俏。我这边的看守很严,几个跟班左右不离身,阿俏想要溜过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在白家住了五六天,这天刚吃过晚饭,白敬楼来了,叫人带着我出门。 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晕晕乎乎的出门上了马车,等到一坐稳,白敬楼突然架住了我的双手,他的功夫十分老道,出手又快又准,猝不及防之下,我的手顿时就动弹不得。 “你这是……这是干什么……” 我的话刚一出口,就感觉嘴巴里被塞了一个麻核桃,紧跟着,一条绳索从脖颈绕过来,把双臂给反绑到了身后。 我不能说话,现在连动都不能动了。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瞬间恶化。 我使劲的扭动着身子,白敬楼却连一句话都不说,马车不紧不慢的行驶在小路上,走了一会儿,道路变成了松软的沙土地,马车走不动,白敬楼就带着我下车步行。 我不肯走,白敬楼就推着我朝前走,我看出来,现在应该是朝着河边的方向而去的。 月黑风高,白敬楼始终一言不发,让我心中充满了恐慌,走了一截,距离河滩只剩下不到一里路的时候,我看到前面站着一个人,赫然就是那个马黑子。 “白爷,来的准时。” “说好的事,我就不会爽约。” 走到跟前的时候,马黑子看看我,嘿嘿一笑,说道:“白爷,你也真下得去这个狠心,把自己的儿子送出来了。” 听到马黑子的话,我就知道肯定不是啥好事,嘴里呜呜咽咽的,同时还在挣扎,想挣脱身上的绳索。 “白少爷,别挣扎了,没用的。”马黑子拍了拍我,说道:“很快的,你什么感觉都不会有,两眼一黑,就解脱了。” 白敬楼和马黑子推着我,一步一步的走向河边,来到河边之后,马黑子揪着我的衣领,对白敬楼说道:“白爷,还有话对你儿子说吗?” “该说的,都说了,这是为了白家,他什么都知道。”白敬楼叹了口气,说道:“你别食言。” “我什么时候说过昧心话?半个月之内,那条船的下落,我一定告诉你。”马黑子跟白敬亭说完,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说道:“白少爷,下辈子托生的时候,记得托生到别的家里,托生到白家,别人弄不死你,你自己亲爹都把你弄死了,嘿嘿……” “别废话了,赶紧吧。”白敬亭听得出马黑子言语中的揶揄,沉着脸说道:“你嫌我心里不够堵?” “这就走。” 马黑子推着我,当我们快要靠近浅水的时候,光秃秃的沙地上,像是变戏法一样,慢慢的长出了一棵树。 那棵树没有枝叶,就是一条主干,在沙地上显得非常显眼,树长出来之后,面前的沙地上,又慢慢的凹陷下去一个很大的沙坑。 马黑子把我推到坑边,我身上绑着绳子,完全施展不开,双脚死撑着不肯再走,但马黑子的力气很大,干脆扛着我,用力一甩,直接就把我给甩到了坑里。 沙坑里都是沙子,我一掉下去,半截身子就被缓缓流动的沙给淹没了。我心里一惊,猛一挣扎,谁知道陷落的更快。 “住手!!!” 这时候,从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叫,那是个女人的声音,听到这声音,我的耳朵立刻支棱起来,我听得出,那是阿俏的声音。 谁也没想到,阿俏竟然一路跟到了这儿。她在白家比我自由的多,要到什么地方去,谁也不会拦着,只要能瞒过五姑,阿俏就能行动自如。 我大概猜得出,阿俏肯定一直也在找机会接近我,等今天我被白敬楼带走之后,阿俏就察觉了,尾随到了这儿。 “阿俏?” 白敬楼看看阿俏,老家伙的脸皮也是非同一般的厚,面不改色的说道:“阿俏,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个不是你儿子吗?你把他丢到沙坑里,是想活埋了他?” “阿俏,我们家里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今天就想看看,白家到底都是什么人。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能舍弃,更别说我这个外姓人了,要是有一天,你们家再有事,打算把我给弄死的时候,恐怕你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吧!” 第216章 鱼中骨 阿俏的话,把白敬楼问的哑口无言,我在流沙中不断的下陷,而且,我还能感觉到,这个沙坑仿佛在轻轻的颤动着。 每一次颤动,我都觉得自己又朝沙子的深处陷进去一点,要是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被完全淹没在流沙里。 “先放了他!把他救上来!”阿俏看着白敬楼不开口,顿时就急了。 “阿俏,这事情,对咱们白家有好处,对阴山谷也有好处。”白敬楼看着阿俏急了,说道:“你先回去,等回头再慢慢的和你说。” “我等不及了!我就想知道,白家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阿俏!”白敬楼看阿俏的性子这么执拗,眼下又等着办事,沉下脸,说道:“五姑要是知道你跑到这里来,会不会生气?” “别管五姑奶奶会怎么样。”阿俏噔噔的朝前走了两步,说道:“把他拉上来。” 阿俏一直在这里闹,就让白敬楼产生了怀疑。 “阿俏,你认识他?” “不认识,就是看不惯你们白家的做派!”阿俏扭头看了看沙坑,我已经被沙子吞没了大半,流沙掩埋到了胸/口。 就在这时候,沙坑突然猛的一颤动,我的身子朝下一陷,感觉已经被淹没到了脖子。 我敢肯定,阿俏现在已经知道我的身份,看着我快要被沙坑吞没,白敬楼和马黑子又无动于衷,阿俏一咬牙,转身一跃,直接跳了下来。 阿俏仍旧是这样的脾气,倔强的要死,白敬楼不肯救我,她就自己跳下来救我。 “阿俏!”白敬楼顿时慌了,现在要把阿俏也给陷进去,不要说婚事办不成,苏家肯定也要跟白家翻脸。 阿俏落到沙坑里,一下抓住了我的肩膀。两个人都在坑里,谁也救不了谁,阿俏一用力,半截身子也陷入流沙中。 她一把拿掉我嘴里堵着的麻核桃,那双望着我的眼睛里,全都是焦虑和急躁,还有一片隐藏在深处的关切和挂念。 “白敬楼!”我嘴里的麻核桃被取出来之后,脱口就大喊道:“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不是你儿子!” 这句话一喊出来,旁边的马黑子就变脸了,唰的转头望向白敬亭。 “白爷,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你儿子?” “把人拉上来,先把阿俏拉上来再说!” 白敬楼迈步上前,想把阿俏先弄上来,但马黑子明显恼火了,拦在白敬楼面前。 “白爷,你这样做可就不地道了!说的是把你小儿子送过来,你送了个冒牌货!?” 现在我大概明白了,白敬楼要做什么事情,非得用自己的亲儿子,难怪她当初在镇子里见到我之后,压根就不拆穿我,而且还故意让马黑子跟我见了见面,这一切,都是为了今天的事情在做铺垫。 如果不是阿俏及时跟随过来,我今天死的就太冤枉了。 “老马,有话等会再说!” 我心想着,马黑子要跟白敬楼翻脸,我和阿俏的处境就会好一些,可是,这个念头刚刚转完,沙坑猛然朝下一沉。 随即,沉下去的沙坑又朝上一拱,我猛然间察觉到,这不是个沙坑,仿佛是一张巨/大的嘴。 我和阿俏没有时间多想,沙坑起伏之间,直接从沙地里跃出。我料想的没错,这不是沙坑,这就是一张很大的嘴巴。 沙地下面跃出的,是一条大的难以想象的鱼,这条鱼隐藏在沙地下面,只露出一条树干一样的尾巴,和这个伪装成沙坑的嘴巴,此时此刻,我和阿俏等于被这条大鱼给吞了下去。 眼前陡然一黑,身子连着翻滚了几下,我抓着阿俏的一只手,死活都不松开。 紧跟着,我能感觉自己好像被硬挤到一条狭窄的通道里,一点一点的朝下滑/落。 这种感觉很不好,用脚趾头想想也能判断的出,我们俩现在正在被那条怪里怪气的大鱼拼命朝肚子里咽。 这条大鱼肯定是从河边跃入了水中,正在河水之间顺流而下。我只觉得一股闷热的臭气充斥四周,每呼吸一口,就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快!快想办法!”阿俏摸索着取出一把小刀,把我身上的绳索给割断了,我揉了揉手腕,一时间却想不出任何脱身的办法。 “我们会被闷死的!”阿俏也觉得喘不上气:“拿刀子割!把鱼肚子割破!” 我从阿俏手里拿过刀,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通猛砍,一边砍,我一边犯嘀咕,这样的大鱼,闻所未闻,黄河终究不是大海,河里出现这么大的鱼,真的很反常。 我听人说过,黄河里能出产一人长的大鲤鱼,那已经是极限了,就算打了一辈子鱼的老渔民,也没有见过比这更大的鱼。可这条鱼,为什么能长的这么大? 鱼太大了,刀子又太小,这样割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割出一个让我们钻出去的口子。 周围都是黏糊糊的东西,粘在身上非常难受,我拿着刀又砍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割开一层一层的血肉,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散发着一片莹白的光。 这片莹白的光很淡,不过在如此昏暗的环境里,已经算得上是明亮了,我用刀子把周围那些污血烂肉都刮开,顿时,莹白的光完全显露了出来。 那好像是一截骨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镶嵌在了鱼身上,骨头只有一巴掌长,看着像是人的一截手臂。 我从来没有见过散发着莹白光芒的骨头,试探着用刀子撬了撬那块骨头,就这么一动,大鱼仿佛吃痛不过,在河水中猛然一翻滚,把我和阿俏搅/动的晕头转向。 我下意识的抓住了那截骨头,再一用力,骨头咔吧一声,从鱼身上脱落了下来。 此时此刻,那条大鱼好像发疯了一样,在河水中不断的翻滚,顺着水流急速的朝着南边游去。 我感觉的出,这截骨头对大鱼来说,非常的重要。骨头只有一巴掌长,但是拿在手里却沉甸甸的。 摸骨的人都知道,人的骨头越重,就表明命格越尊贵,这一小截骨头,重的和铁一样,无疑说明,骨头的主人,一定是个非同一般的人物。 第217章 船舱陶罐 我继续用小刀切割大鱼的骨肉,想破开一个口子,刀子太小了,使不上力,两个人被闷在鱼肚子里,时间稍稍一久,气闷的感觉更甚。 我感觉大鱼一直都在激流中猛冲向下,砍了好一会儿,大概割出一个比脸盆小一点的洞,只要再划破那层厚厚的鱼皮,我和阿俏应该就可以出来了。 嘭!!! 就在这时候,大鱼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我的身躯猛然一震,手里的刀子脱手掉落,黑灯瞎火的,一时间也摸不到刀子究竟掉在了何处。 我急忙就取出那截闪亮的骨头照明,摸索着捡回刀子,等到割破那一层鱼皮,河水就顺着孔洞倒灌进来。 外面依然是沉沉的黑夜,我吸了口气,使劲从小洞里钻出来,顺手拉紧了阿俏。 就在我探头出来的那一瞬间,眼前是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我分辨不清楚那是什么,等和阿俏一起钻出来之后,我陡然间大吃一惊。 眼前是一条船,黑黝黝的船,就仿佛横亘在河道里的一座小山,那条大鱼刚才撞到了船上,多半是被撞昏了,庞大的身躯在水中起起伏伏,依然顺着水流朝下游漂去。 我一直都想知道这条大船的情况,找万事明也没问出来太多关键的线索,阴差阳错,竟然歪打误撞的遇见了这条神出鬼没的大船。 如今河滩寻找大船的人非常多,人人都觉得,这就是当年地仙埋骨之地。我不肯错过这个机会,等到一脱困,一手拽着阿俏,另只手就死死的扳住了大船的船身。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到大船,船应该是用木头打造的,木料非常的坚硬,这么多年过去,船身完好无损,只是布满了泥沙。 不知道要用多少珍惜的木料,才能造出这样一条旷古罕有的大船。我扒着船身,稳住身形,转头看了看阿俏。 “阿俏,你没事吧?” “刚才快被熏死了,还说没事……”阿俏直到这时候,还感觉恶心,皱着眉头说道:“你的样子怎么变了?要不是听出你的声音,再听你说起殡葬图,我都认不出你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言难尽啊,咱们先上去再说。” 阿俏缓过这股劲儿,也伸手扒住了船身,船身上都是泥沙,粗糙不平,正好用来借力。我们两个慢慢的朝上面爬,片刻之后,就爬到了甲板上。 这条船造出来的时候,就不是用来行船走水用的,甲板上没有桅杆,平平整整的一大片。在甲板正中间的位置,有一个船舱的舱门。 在传说里,这条船被说的神乎其神,而且,我亲眼见过,也听人说过,这条船前些日子接连在河滩的跺脚楼附近出没,收走了跺脚楼里很多尸体。 如此一来,我就下意识的觉得有些紧张。 这条大船里面,是什么情形?地仙当年真的被葬在了这条船里? 想着想着,我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个老头儿的身影,我当时带着老头儿来到河滩,他消失时,这条大船就曾出现过,他现在是否还在船上? 机会难得,我想要到船舱里面去一探究竟。 “现在咱们从上游漂下来多远了?”阿俏好容易才缓过来那股劲儿,说道:“白家的人,会不会再追赶过来?” “阿俏,你在甲板上等我一会儿,我进去看看,不用多久就出来。”我不肯放弃这个机会,这条船神出鬼没,这次放弃了,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再遇见它。 我慢慢的走到舱门这里,陡然间,头北尾南的大船,好像缓缓的开始调转方向,渐渐横亘在河道中。 我迟疑了,这么大的一条船,如果没有人驾驭的话,不可能在激流中调头,这条船里,难道还有人? 舱门关的很严,却没有上锁,双手用力一拉,舱门就被打开了。 船很大,船舱也大,黑咕隆咚的,看不到一丝光亮,舱门打开之后,一股仿佛被时间遗忘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种气息古老陈腐,我觉得自己一步跨入舱门,可能就会回到久远的古代。在舱门这里观察了一会儿,船舱里静悄悄的,我壮着胆子,朝里走了一步。 我没有火把,灵机一动,就取出了那截闪着莹白光芒的骨头,顺着倾斜的阶梯,来到第一层船舱,左右看了一眼。按照这条大船的高度,船舱应该有三层。 光照有限,无法照的太远,只能一边走,一边看。 船舱里有很多黑色的陶罐,看着就好像很大的花盆,乌光发亮。之所以说是花盆,因为里面都是土。 我曾听人说过,很早以前,船只在海上远航,会带着一些陆地上的泥土,用来种菜,但这条大船就漂在黄河上,而且又是地仙埋骨的地方,肯定不可能用陶罐种菜。 罐子一排一排的,粗略的数一数,大概得有七八十个那么多。 我慢慢的走,同时还在严密的观察,等走了两丈远的时候,我突然听到前面传出嘭的一声闷响,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落在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惊诧莫名,心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但前面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我停下了脚步,那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之后,船舱里又恢复了短暂的平静,大概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头顶突然又卡啦卡啦的响了一阵。 这种卡啦的声音,连绵不绝,猛然听上去,如同有一套机括被触发运行。随着卡啦的声响,头顶的船板,陡然间出现了一个一个脸盆大小的洞。 外面的月光从这些洞里透射进来,几十个孔洞,就透射下来几十道光线。我估摸着,这应该不是巧合,因为每一道光线都正对着一个陶罐。 我突然就明白了过来,这条大船之所以半夜浮出水面,就是为了让月光能够撒播进来。大船在河道/上缓慢的调头,也是为了寻找一个最恰当的角度,尽量使每一个陶罐,都能被月光映照到。 第218章 行走的尸体 在一缕缕月光的映照下,那些装着土的大陶罐,顿时彰显出一股神秘的气息。 我敢断定,这些陶罐必然是用来种东西的,但一时间又想不明白,它究竟种的是什么。 船舱里寂静无声,只有我手里这一截骨头散发着莹白的光,我看了好久,察觉到没有别的动静之后,就慢慢的朝陶罐走了过去。 陶罐里的土,是黑色的土,据说,这种土非常的肥沃,河滩这里并没有黑土,为了种一点东西,还专门从别的地方运来黑土,着实是够讲究的。 可我还是感觉诧异,难道传说里的某些线索出了问题?这是地仙埋骨之地,既然没有活人,还用得着种东西? 我伸出手,用阿俏给的那把刀子,轻轻的拨开了陶罐里面的土。 “童山遥……” 舱门那边传来了阿俏的轻声呼喊,估计是看着船舱里没一点动静,阿俏有点放心不下。 “我没事,你再等一会儿……” 我一边答话,一边挖土,猛然间,黑土里面露出了一片烂糟糟的衣角。 与此同时,我也观察到,这些黑土,其实并不是黑的,是非常深沉的暗红色,光照不亮,所以看着似乎是黑土。 这就是河滩普通的黄土,只不过被鲜血给浸泡透了,等到鲜血略微干涸,显现出发黑的暗红色。 一股陈腐的血腥味,丝丝缕缕的朝着鼻子里钻,我倒退了两步,心里已经有所感应。 陶罐里埋着的,肯定是尸体,是大船这些日子从河滩边的跺脚楼收来的尸体。 这些尸体,都埋在陶罐里,到底是搞什么名堂? 我的心底冒出了一股寒意,在我所听到的传闻里,当年那个神仙是个不世出的高人,给老百姓治病,医治瘟疫,还开坛做法求雨,办的都是好事。可他的埋骨地,却又透着一股令人揣摩不透的阴森。 沙沙沙…… 这时候,寂静的船舱里,突然传来一阵很轻微的沙沙声,这声音虽然很轻,可是在如此静谧的环境中,还是显得非常刺耳。 我一下子就紧张,那阵沙沙声传来的很有节奏,感觉如同有什么东西,正在地上慢慢的爬行。 我刚想闪身躲起来,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我拿着发光的骨头在这儿呆了这么久,如果这条船上真的有人,早就被发现了,躲也来不及。 我定了定神,仔细分辨了一下,沙沙声就是从前方传来的,我拿着那根骨头,缓步向前。 走到一半的时候,我一下子呆住了,左右两旁摆放着的那些陶罐,真的长出了东西。 陶罐里长出来的,仿佛是一个暗红色的茧子,又像是一朵只有两片花瓣的硕/大的花。有些花瓣已经轻轻绽放,我能看见,在花瓣里,蜷曲着一个人。 那是个很瘦的年轻人,估计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破衣烂衫,像是睡着了似的,在花瓣里一动不动。 他的脸色惨白,白的有些吓人。 旁边的几个陶罐里,都是这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花,每一朵花里,都蜷曲着一个人。 我看的很清楚,有一朵花里是空的,联想到前面听到的那声闷响,我顿时回过神,这朵花里的人,刚才掉落到了地面上,才发出了嘭的一声闷响。 根据我的判断,这些陶罐里埋着的,都是跺脚楼里存放的尸体。那些尸体不知道放了多久了,当时听方三爷说,有的尸体放了大半年,烂糟糟的不成样子。 可是,花瓣里的人,虽然看着没有什么活气,死沉沉的,但他们的身躯完好,身上没有一点腐/败的迹象。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那些烂糟糟的尸体被埋在陶罐里,生出一朵硕/大的花,等尸体再长出来,身上腐烂的地方都会完好如初。 沙沙沙…… 很有节奏的沙沙声打断了我的思路,我又朝前走了几步,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人,正在地上爬着。 他爬向了第一层到第二层船舱的入口,我站在原地没有动,那个人爬的很慢,也没有什么感应,我都站在这儿这么久了,他连头都没回。 跺脚楼的尸体,全都在这里了,所有陶罐里的尸体再长出来,等于脱胎换骨。 这条大船似乎有一种驾驭尸体的力量,这些重新长出来的尸体,如果加以驱使,就能让他们掌船,控制大船的下沉或者上浮,前进或者后退。 这一层船舱里,除了那些陶罐,并没有别的值得关注的地方。我眼睁睁看着那具从陶罐里长出来的尸体慢慢跑到一二层的入口,然后顺着阶梯爬了下去。 尽管有些心惊胆战,可我还是不肯放弃这难得的机会,立刻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当我走到入口时,那具爬动的尸体,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继续朝前走去。 我猜的没错,这条大船真有驾驭尸体的力量,尸体是死的,不存在什么诈尸的情况,如果没有外力影响,它们不可能像活人一样直立行走。 我屏气凝神,反正都已经跟到这儿了,那就索性再跟下去,看看这条船里,到底有多少隐秘。 那具行走的尸体走了几步,我一直都在盯着它,可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的眼睛好像一花,尸体唰的一下子消失在了视线中。 我的头皮麻了,那么大一具尸体,怎么可能凭空就不见了?仿佛一滴滴入火中的水珠,消失的那么快,又那么彻底。 我立刻停下脚步,脚底板一阵一阵冒着凉气,如坠冰窟。 我揉了揉眼睛,全神贯注的朝前面看,前方是一片黑暗,那具尸体,真的无影无踪了。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条原本就显得阴森诡异的船,更加让我心悸,我犹豫了,情况不明,要是硬着头皮继续朝前走,一旦出现意外,该怎么办? 我踌躇不前,又等了一小会儿,我突然觉得不对。 因为我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那阵脚步声,就是尸体行走时所发出的。 尸体既然消失了,怎么还有脚步声传来? 第219章 钥匙上的玉雕 那阵脚步声,是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的,断断续续,若隐若现,而且,脚步声在慢慢的远去。 此时,那种很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重。我看不见刚才的尸体,却能听到它的脚步声,这说明了什么? 我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前面那片浓浓的黑暗,肯定有问题。 我睁大了眼睛不断的注视着,一边看,一边慢慢的朝前挪动。当我走到刚才尸体消失的地方时,终于察觉到了问题的根源。 眼前这片浓重的黑暗,用光都照不透,手中那截骨头所散发出来的莹白的光,到了这片黑暗跟前,就仿佛被黑暗全部吸走了一样。 光都照不透这片黑暗,更不要说我的眼睛,根本就不可能看得透。 那具行走的尸体压根就没有消失,依然是在行走,只不过,它走到了这片黑暗里,彻底的蒙蔽了我。 这片黑暗看不透,就不可能知道前方的情景,我在犹豫,该不该硬着头皮继续朝前走,如果眼睛看不穿这黑暗,就等于两眼一抹黑。 而且,我产生了一种预感,这种预感不太好,再朝前走,应该会有预料不到的危险。 这时候,我是真的为难了,好容易找到这条大船,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以后再想找它,肯定很难。 可继续朝前走,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挥之不去。 我想到了阿俏,要是在大船这里出点事,阿俏该怎么办? 终于,我产生了退缩的意思,不管怎么说,现在都要保住命。 就在我想要退去的那一刻,眼前的黑暗突然一亮,好像有两团淡淡的光,在不远处闪烁。 我定睛一看,那两团光,宛若暗夜中两颗不甚明亮的星星,在那边一明一灭。 那是什么? 猛然间,我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两团很淡的光,似乎是两只眼睛。 两只眼睛出现在了黑暗里,紧跟着,我看到了一张模糊的脸庞。 那是个老头,岁数很大了,但是,并不是我从黑窑带到河滩来的那个。 这个老头儿脸上皱纹密布,可皮肤却很白,白的有些亮眼。 我分不清他是个死人,还是个活人,但在这样的地方,突然看到一个白脸老头儿,我只觉得腿肚子转筋。 这个白脸老头儿给我的感觉,真的非常奇怪,他的状态不好形容,看着似乎是个活人,可又有一股死人身上独有的死气。那种气息是伪装不来的,当初在跺脚楼,我就感应过这种独有的气息。 我慢慢的后退,这条大船,我不想放弃,但眼下还不能硬闯,只有以后再寻找合适的机会,等有了相应的把握再说。 我只后退了一步,目光陡然一凛,白脸老头儿一出现,这片浓重的黑暗,仿佛消散了一些,在手里那截骨头的映照之下,他的轮廓也比之前更清晰了一点。 我发现他的脖子上,吊着一把玉钥匙,那种玉钥匙,我不会认错,和我身上的两把一模一样。 万事明和我说过,玉钥匙是童家的东西,但童家的玉钥匙,都是从地仙手里得到的。 童家的人除非是命丧黄泉,否则绝对不会丢掉玉钥匙。这个白脸老头儿脖子上挂着一把玉钥匙,说明了什么? 他是童家的人? 我不敢肯定,家族里的事情,我爹很少跟我提起。我只见过我爹,还有我爷爷,再往上的童家祖辈,我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我原本是想立刻走的,可看见玉钥匙,我又走不动了。 白脸老头儿无声的注视着我,这种感觉也很奇怪,我的确感应到了危险的气息,可是,白脸老头儿身上,却没有散发出什么杀机。 我们两个彼此对视了好一会儿,白脸老头儿缓缓的抬手,把脖子上那枚玉钥匙摘了下来。 “这一枚,也给你……” 当白脸老头儿递过来这枚玉钥匙的时候,我终于能确定一个问题。当时跺脚楼的方三爷落水,回来之后就给了我一枚玉钥匙,方三爷说不清楚是谁把钥匙交给他的,现在看起来,多半是这个白脸老头儿。 我心里有疑惑,有惊诧,但还是伸出手把那枚玉钥匙给接了过来。 这枚玉钥匙,跟我之前所见到的两枚,完全是一样的,不过,当我接过这一枚玉钥匙的时候,指尖能触碰到钥匙的后半截,仿佛刻着浅浅的纹络。 我低下头,又看了一眼,玉钥匙上面雕刻的,是一只鸟,像是鹰,又像是隼,但再分辨一下,就能勉强认出来,那应该是一只鹞子。 鹞子这东西,也叫雀鹰,鹰嘴,没有老鹰那么大,却更加灵活,小时候,我爹还给我养过一只鹞子,只不过养不熟,无法驾驭。 玉钥匙上雕刻着一只鹞子? 有的事情,我来河滩之前并不知道,就是当初见到万事明,从他嘴里得知了一些关于童家的往事。 万事明说过,老早以前,我们童家有个先辈,功夫非常好,而且面庞白皙如玉,所以绰号叫玉鹞子。 玉鹞子当年在大河滩滞留了很长一段时间,结交了当地的一些朋友,他说过,自己到大河滩来,是为了找一条船。 我的手轻轻发抖,看看面前的白脸老头儿,再看看手中那枚刻着鹞子的玉钥匙,忍不住抬头小声问道:“玉……玉鹞子?” 白脸老头儿的眼睛,似乎无形中睁大了一些,这是惊讶的眼神,他可能没想到,我会知道玉鹞子。 看到他的眼神,我更加确定了,他应该已经知道,我是童家的人,所以才会把自己的玉钥匙交给我。 玉鹞子是很早很早之前的童家的先辈,我算不清楚辈分,都不知道自己该称呼他什么。 就在我还想开口再问的时候,玉鹞子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突然就流露出一丝丝惊恐。 这丝惊恐来的非常突然,让我感觉很不安。 “走!” 玉鹞子来不及多说什么,就说了一个字,身躯唰的一下子,朝后飞闪,随即就隐匿在了那片黑暗中。 第220章 敌意乍现 玉鹞子退的很快,一转眼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他的举动无疑是在告诉我,危险来临。 我也跟着想要朝后走,就走了那么一步,刚刚消失的玉鹞子,又出现在了眼前。 这一次,他的轮廓更加清晰了,我能清楚的看见他的长相和身材。 玉鹞子再次出现,脸上的表情,就变的有一点奇怪。 “不能对他下手。”玉鹞子直直的盯着我,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让我满头雾水,感觉莫名其妙。 “他是童家的人,不能对他下手,让他走吧。” 玉鹞子第二句话说出来,我突然明白,他虽然是望着我,但这番话,却不是说给我听的。 我身上的汗毛直立,玉鹞子不是跟我说话,那就证明,这条大船上,还有别的人。 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可是玉鹞子的表情又变了,他微微咬着牙,说道:“当时还是他把你送回来的,你恢复了元气,就想对他下手?” 这几句话说的斩钉截铁,而且已经完全暴露了隐藏在暗处的人。 难道,是我从黑窑带到这里的那个老头儿?难道,他真的是传说中的地仙? 玉鹞子的话说的很明显,老头儿在黑窑的时候,应该没有什么力量,就连回到河滩,也得在我的帮助之下。 那时候,他没有流露出任何敌意,不是不想,而是实力暂时不允许。 我的脑壳发胀,归根结底,今天的麻烦,还是我自己找的,如果不是一心想要到大船上一探究竟,估计就没有这回事。 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差劲了。 玉鹞子说的这些话,是在劝阻地仙,同时,也是在提醒我快跑。我转过身,不顾一切的朝着来路狂奔而去。 这时候,头顶前方突然亮起了一盏灯,那是一盏油灯,看起来平平无奇,火苗燃烧,宛若一轮小小的太阳,把黑暗的船舱映照的一片通明。 我不知道这时候怎么突然亮起一盏灯,顾不上想那么多,继续想要急速的离开。 没等我跑两步,身子陡然一坠,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一下攥住了我的脖子。 我跑不动了,也挣扎不开,虽然没有听到身后有什么声响,却还是下意识的回过头。 这一回头,我顿时大吃一惊。 那个被我带到河滩的老头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他坐在一口像是丹炉一样的白瓷大缸里。 大缸飘散着一股很好闻的药味,不浓重,但吸一口药气,都会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这个老头儿,应该就是地仙,他坐在大缸里,随意的伸出一只手,这只手凌空一抓,仿佛就捏住了我留在地面上的影子。 影子被地仙给抓住,我无法逃/脱,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我估计,地仙已经恢复了些许实力,在他面前,我真的太显无力了。 “放了他吧。”玉鹞子站在大缸旁边,他显然不敢违背地仙的意思,却还在替我求情:“你抓了他,有什么用?” “神光日落……九变命格……” 我仿佛有所察觉,地仙抓住我,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我身上的九变命格。九变命格刚刚第一变,变成神光日落,这不是最最顶级的命格,但是,继续蜕变下去,肯定有很大的希望。 我身无他物,唯一有价值的,就是命格。地仙抓住我,多半也是为了这个。 我已经没有反抗的念头了,玉鹞子当年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可他在地仙面前,也只有求情的份儿。 “童家的命数不好,很多代都是一脉单传,你要对他不利,童家就绝后了!”玉鹞子说着说着,就有些急躁,一把拉住地仙的手臂:“放了他!” “你的命,都是我给的,你还要来替他求情?我不要他的命,我要他的命,也没有什么用……” “你不要他的命,就是要他的命格,他的命格没了,还能活下去吗?这跟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玉鹞子依然很急躁,他刚想再接着劝,地仙的手臂嗡的颤动了一下,玉鹞子直接被震退出去好几步。 我能感受到那股很迫人的威压,和地仙的实力相差的太远了,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人没了命格,会死吗……”地仙的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尽管离我还有一丈多远的距离,可那种威压,已经让我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候,我感觉脊背上一阵刺痛,一团一团白光,从身后轰然爆发出来。 这片白光,化成了九朵莲花的光影,在地仙的周围缭绕。九莲图把神光日落的命格吸纳的差不多了,当我又遇到危险的时候,九莲光影就会脱体而出。 我知道,九莲图现在出现的非常勉强,因为神光日落的命格并不算完全融合到我体内,但地仙带来的威胁太大,逼的九莲图不得不提前脱出。 在我的印象里,九莲图一出现,就没有谁能威胁到我,像万天王那样的高手,也对九莲图无计可施。 然而,九莲光影缭绕着地仙的时候,地仙仿佛并不在意,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子。 “这是什么东西?童家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东西了?” 九莲光影越收越紧,把地仙完全包裹了起来,一片白芒此起彼伏,刺的眼睛都无法睁开。 轰!!! 紧紧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九莲光影突然被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给震散了。被震散的流光在面前急速的流转,千丝万缕一般,重新回到我体内。 我已经察觉到,九莲光影被震散之后,白光就暗淡了许多,仿佛一个人受了重伤,精神萎靡。等到九莲回到体内,地仙又伸手凌空朝我抓了过来。 刚刚回到身躯中的九莲光影又一次脱体而出,继续缭绕着地仙。这原本是个脱身的机会,可地仙已经防着这一手,死死的捏着我的影子,我滞留在原地,寸步难移。 轰!!! 这一次,已经黯淡下来的九莲光影又被震成了丝丝缕缕的流光,流光灰蒙蒙的,重新回归到我的身躯中。 第221章 连番重创 九莲光影出现两次,一次比一次惨,这是我最后的保命机会,九莲光影如果都保不住我,那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九莲光影回归体内,又一次想脱体飞出,距离我一丈多远的地仙凌空一抓,我的眼前一黑,脑海中一下子萌生出了连绵不断的幻景。 我仿佛看到了一条路,在自己的面前延伸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路上飘荡着一团一团的云雾,云雾遮挡住视线,路延伸的远了,就无法再看到。 我看见有一个人,正在这条路上奔跑,那个人的背影,让我感觉很陌生,却又很熟悉。 跑着跑着,他回了回头,这一刻,我顿时惊呆了,我看到,那个奔跑的人,竟是我自己。 他只回了一下头,继续迈步朝前跑去,我不由自主的拔腿跟上,路很远,坎坎坷坷,因为被云雾遮挡着,我不知道他要跑到什么时候,跑到什么地方。 我紧追不舍,追了很长时间,他停下了脚步,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前方,似乎陷入了迷茫。 这时候,我隐隐约约看见,道路被隔断了,路仿佛断裂出一条不可逾越的天堑鸿/沟,那人站在鸿/沟的边缘,无法再迈进一步。 他的脸上,都是仓皇的神色,又仿佛说不出的迷惑。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时会浮现出这样的幻景,看着那个人,再看看被阻断的路,我突然间明白了过来。 这条路,就是我自己要走的路,命运之路,迷蒙的路,如同人的命数,不可揣摩。 每个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要沿着自己的命运之路一直走下去,直至生命的终点。 有些人的路,一目了然,有些人的路,则混混沌沌。有些人的路,一片坦途,有些人的路,却充满波折。 我的命运之路,被隔断了,那个奔跑的人,就是我自己。 脑海中的幻景,轰然消散,我的视线还是很模糊,我能看见船舱里昏暗的光,能看见地仙,还能看到被震昏过去的玉鹞子。 我的身体轻飘飘的,如同飘荡在一片云朵中,尽管没有什么不适,可是,我现在的感觉,却出奇的差。 我感觉自己很重要的东西,被人横空夺去了,心底空落落的,就好像一个人失去了前进的目标,浑浑噩噩,不知所以。 我大概能明白,我的九变命格,被地仙给夺走了。这世上的人,不管出身再贫寒,不管命格多差劲,却总有属于自己的命格。就和玉鹞子所说的一样,没有命格的人,是活不久的。 命格被地仙夺去,我等于失去了除了性命之外最重要的东西,可这偏偏就是命数,躲避不了。 心中的急躁,无法形容,我的身子仿佛一直在飘忽,动也动不了,心里一急,直接就昏厥了过去。 朦胧之中,我又从昏迷中苏醒,当我醒来时,感觉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第一眼就看见了阿俏。 “你醒了?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阿俏的头发和衣服也是湿的,略带着埋怨,说道:“你非要上那条船,你知道不知道,咱们俩差点就上不了岸了。” 我昏厥之后的事情,一无所知,阿俏说,她在甲板上等我,我失魂落魄一样的走了出来,双眼无神,阿俏和我说话,我也不回,等我出来之后,那条大船就开始沉水。 大船沉的很快,我们俩留在甲板上,最后全都落水了,阿俏和我一样,水性不太好,在水里扑腾了好一会儿,身不由己的顺流而下。 幸亏漂了十多里之后,水势变缓了,阿俏用尽全力,调整方向,这才借助水流的冲击,来到了岸上。 “以后你可别没事找事了。”阿俏看着我的脸色不好,也就不再埋怨了。 我不知道该跟阿俏说什么,只觉得浑身乏力,也没有精神,从地上爬起来之后,我又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该怎么办?命格没了,我活不了多久,如果死在这片河滩上,谁又能知道? 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自己的处境有多糟糕,而是明知处境糟糕,却无力去做任何的改变。 “童山遥,你在想什么啊?”阿俏看着我一直不和她说话,顿时又有点来气:“我辛辛苦苦把你给拖上岸,你醒过来还给我甩脸子。” “阿俏,不是……我没有给你甩脸子。”我回过神,看了看她,说道:“谢谢你。” “谁要你谢,我连命都不要了,就图你个谢字?” “阿俏,我……我的命格没有了,刚才在那条大船上,被夺走了。” “命格没有了?命格没有的话,人是会死的啊!”阿俏一听我的话,顿时就急了,抓着我的胳膊,问道:“你的命格被谁夺走了?” 我把自己来到大河滩之后的经历,跟阿俏说了一遍。阿俏不是河滩本地人,以前也没有听过地仙的传说。 可是她不傻,能把人的命格硬生生夺走的人,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我夺取命格,靠的是九莲图的外力,而不是自己的力量,没有九莲图,我根本不可能夺走谁的命格。 单凭徒手夺人命格这一点,就能知道,地仙是个多么可怕的角色。 “想想办法,快想想办法啊,你别死啊!”阿俏似乎比我还要着急,拉着我站起身,说道:“咱们走吧,离开大河滩,回阴山谷去,我去求我爷爷,叫他想办法救你。” “这世上,没有人能救我,命格没有了,谁也救不了。”我喘了口气,刚才在大船上的时候,九莲图被地仙连着重创了两次,现在我能感应到,九莲图的气息微弱了很多。 命格没了,九莲图也不堪大用,摆在我面前的,似乎只剩下一条死路。我已经忍不住开始去考虑自己的后事,如果真要死,我也要回家去。 “哎呀,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命格虽然没了,你现在不是还活着?”阿俏看见我面如死灰,轻轻拍了拍我的脸,说道:“谁把你的命格夺走的,你再找他夺回来啊!” 第222章 赶尸人 阿俏的话,似乎惊醒了我。命格没有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地仙夺回来。 地仙是很强大,可就因为他强,便忍气吞声,这也绝非男子汉所为。 “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你还年轻,时间多的是。”阿俏看着我,皱起眉头说道:“当时在阴山谷,你瞧瞧你多有骨气,说两句你不/爱听的话,你就翻脸,这会儿又变成小绵羊了?人家欺负你,就灰头土脸的?” “阿俏,你说的对,谁夺走的,我就再找谁夺回来。” “我陪你吧。”阿俏一笑,拉着我的胳膊,说道:“就算冒些风险,我也不怕。” “阿俏,不行,风险真的太大了,出了事,我保不住自己,更保不住你,何况,你一声不响的走了,你爷爷和五姑能不找你吗?到时候又要弄的天翻地覆。” “我不回去!你在白家呆了几天,你难道不知道?五姑奶奶带我来这里,又要联姻!我才不嫁给那个什么白展义。” “你放心回去吧,这门亲,肯定结不成的。” 我心里很有把握,白展义已经死在了云苍山,人都死了,又拿什么去联姻? 我有把握,却不能跟阿俏明说,阿俏没有太多经验,万一什么时候说漏了嘴,那麻烦就大了。 “你可别骗我啊。”阿俏看我说的胸有成竹,半信半疑:“你要是骗我,老天爷会打雷劈你。” “不会骗你的,你放心回去,不要跟白敬亭再翻脸,推说自己落水以后昏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 “那这样。”阿俏想了想,说道:“我当初和五姑奶奶来大河滩的时候,记得是从一个叫空山渡的地方下船的,我在白家周旋一下,然后跟五姑奶奶说说,两个月之后,不管怎么样,你都到空山渡口去一趟,让我知道你平安无事。” “好,一言为定。” 阿俏的脾气性格都没有变,但两个人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我也知道,她有时候对我发脾气,却没有害我的心。 我让阿俏先走了,等她走了之后,我也动身离开了此处。心里是做好了打算,这件事跟地仙没完,可是等到胸/口的热血冷却下来,我又陷入了艰难的境地。 我拿什么去跟地仙斗?别说我,就连童家的先辈玉鹞子我都赶不上,就算再次找到那条大船,又能如何? 寻找大船,不是目前最好的办法,现在我还是得想方设法的多搜集一些线索,看看传说中的地仙有没有什么软肋。 与此同时,童家的家族往事,也让我左思右想。玉鹞子为什么会在那条大船里?看样子,他不敢违背地仙的话,难道是有什么把柄抓在地仙手里? 童家的事,也要想办法弄清楚,我感觉,玉鹞子不会无缘无故的就给我两枚玉钥匙。 我不敢在这个地方逗留的太久,这儿是白家的地盘,所以,一口气赶出去了五六十里。 我一直都在紧/贴着河道的地方行走,河滩这里有不少人靠着大河吃饭,捕鱼,运货,采沙,有的人在河边干了一辈子,见多识广,对这条大河比任何人都熟悉,我就专门选这样的人,跟对方攀谈。 来来回回打听了好几天时间,并没有实质性的收获。地仙的一些事情,都被蒙蔽了,连万事明都推算不出,这些河滩的老百姓也就知道点风闻传说。 这天晚上,我在河边跟一个收船的老船家聊了半天,等人家回家之后,我就近找了个地方,打算凑合一晚上,明天接着动身。 河滩的夜风凉飕飕的,我裹紧衣服,望着头顶的星空,百感交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当时离开家的时候,懵懵懂懂,一直到现在,很多事情仍然是在一团迷雾中。 我没有什么收获,唯一的收获,可能就是知道了我们童家,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就在这时候,我看见河滩的北边走来一个人。那个人紧/贴着浅水,不紧不慢的走着,走上五六十步,就会轻轻吹一下嘴边的一个竹哨。 竹哨声非常的奇怪,就好像一个人捏着嗓子发出的尖叫。我以前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但是这些天跟河边的人聊的多了,听到不少关于本地的事情。 这样尖利的竹哨声,是河滩赶尸人所独有的。 河滩赶尸,跟别的地方赶尸大同小异,只不过别处赶尸走的都是旱路,而河滩赶尸走的则是水路。 那也是非常神奇又阴森的一幕情景,赶尸人行走在河道旁边,被驱赶的尸体一个挨着一个,在水中振臂游动。 死去的人是不可能自己游水的,不懂行的人看到这样的情景,可能会觉得心惊胆战,但一个老船家跟我说过河滩赶尸的秘密。 被驱赶的尸体,双臂双腿,各钻出一个洞,赶尸人平时会养一种叫做水串子的东西,那种东西和黄鳝长的差不多,比较粗短,在水里的力气很大。 尸体的双臂双腿都钻进去水串子,水串子是被赶尸人养熟的,只要听到那种特殊的哨声,就会扭动身躯,带着尸体的双臂在水里划动。 这东西看着神秘,其实说穿了也不值一提。 不过,在河滩做赶尸人的,都有几分门道,也不能小看。 我就在紧/贴河道的地方躺着,赶尸人吹着竹哨走过来,我就打算让让路。 这时候,赶尸人突然停下了脚步,我能看见旁边的浅水里,大概浮动着十来具尸体,尸体从北边赶过来,顺流而下,比较省力。可是这十来具尸体,此刻都在浅水中停了下来。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看不出什么,等再看了一眼,我就发现,最前面的那具尸体,好像在水里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尸体身躯中的水串子在奋力的扭动,却丝毫都动弹不得。 “相好的,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赶尸人放下竹哨,粗着嗓门对着河面说道:“赶几个白脸,都为了混口饭吃,相好的,不要为难我了。” 第223章 沉河老骨 我也不知道这个赶尸人是在跟谁说话,河道/上除了他赶来的十来具尸体,看着空空荡荡,只有浑浊的河水在缓缓流淌。 这几句话说完,最前面那具尸体依然像是被拽着似的,一动也不能动。 “相好的,你这是有事?”赶尸人拿着手里一根一丈来长的竹竿,继续冲着河面说道:“你要有事,就说出来,我能办的,给你办,不能办的,你也多体谅。” 河面依然还是没有传来任何回应,但是,最前面的那具尸体,仿佛来回的抖动了几下。 “你想跟我换两具尸体?”赶尸人仿佛从尸体的抖动上,看出了什么信息:“这十来具尸体,都是有主的,我得一路赶下去,给人家送到家里,现在跟你换两具,我怎么去交代?” 最前面的尸体接着又开始抖动,抖动的看似杂乱无章,但捞尸人只看了一眼,又明白了这种抖动里所包含的意思。 “相好的,咱们各让一步吧。”捞尸人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说道:“我换两具尸体给你,挑着已经被河水泡的有点变形的,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不过,话先说前头,换也不能白换,我问你个事。我听人说,地仙的大船,从龙口峡那边离开了,连着出没了几次,带走了几个跺脚楼里的尸体,我问问,那条大船最后一次,是在什么地方出水的?” 赶尸人问出这几句话,我一下子就紧张了,那条大船的事情,现在几乎弄的人尽皆知,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找它。 最前面那具尸体又抖动了几下,赶尸人点点头,说道:“那就这么着吧,只当交个朋友,以后兄弟要是行走这段河道,还请行个方便。” 赶尸人说完之后,从河道里,咕嘟咕嘟的漂上来两具已经被河水泡的发胀的尸体。 这种被河水泡烂的尸体是最恶心的,轻轻一动,连衣服带皮肉就要掉下来一块。赶尸人也真下得去手,把尸体身上的衣服剥下来,替换了一下,紧跟着,被换了衣服的两具尸体,就慢慢的沉到了水下。 这时候,最前面那具尸体能动弹了,尸体身躯中的水串子继续扭动,在河水中缓缓前行。 我一直都暗中目睹,这个赶尸人真有点门道,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他在跟什么东西说话。 尸体在水中前行,赶尸人依然走在浅水边,他手里那根竹竿是用来拨动尸体的,要是有的尸体偏离了方向,竹竿一拨,就能调整过来。 赶尸人一边赶尸,一边吹着竹哨,等他走到我附近的时候,朝这边看了一眼。 “深更半夜,躲在河边偷听我问话,你的胆子不小。” 赶尸人的眼睛很尖,已经知道我藏在暗处,我一看对方发现了我,干脆就不躲了,从藏身地走了出来。 距离一近,我看到这个赶尸人/大概有五十岁左右,面庞黝黑黝黑的,脸上全是麻子。 “老哥,我不是故意听你说话,我是赶路的,在这里凑合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又要上路。” “河边风大,小心闪了腰。”赶尸人听到我的话,不置可否,扛着竹竿又要走。 “老哥,先等等。”我急忙拦住赶尸人,问道:“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我跟谁说话,关你什么事?” “我没见识过,这不是找你问问吗?” “这年头,干什么都没有白干的,你空口白牙的一问,我就要答你?” 我一听捞尸人好像是趁机讹我,不过我倒不在乎花点钱,只要能问出些线索就行了。 “不让你白帮忙。”我从身上掏了一把铜角子,递了过去,说道:“老哥,就问你几句。” 赶尸人毫不客气,接过我递去的钱,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揣到怀里,说道:“你要问什么?问我刚才跟谁说话?” “是,就是觉得稀奇,想问问。”我其实更关注的,是那条大船,只不过不敢直接问出来,害怕捞尸人对我起疑心。 “那是一架沉河老骨。” 赶尸人说的沉河老骨,是很奇怪的东西。表面上看,就是一具骨骼,常年沉在河底的泥沙里。 但这样的骨骼,并非普通的人骨,河里有些河精水怪,因为化不出人形,所以经常附着在这样的骨骼上,在河道中/出没不定。 沉河老骨,顾名思义,就是沉没在河底很久很久的人骨,又被一些东西附着,所以,对于河道里发生的事情,它们比谁都清楚。 所以,要打听河道里的情况,沉河老骨是最好的选择。只不过,这些东西不太好打交道,一般人根本问不出什么。 “我看你刚才用两具尸体跟它做交换,不是顺便就打听了什么大船的事?” “那是它正巧需要两具尸体,那两具尸体的骨头沉,平时也不常遇见。要是它没事求你,才懒得搭理你。”捞尸人一甩竹竿,说道:“问完了没,要是问完了,我可走了。” “老哥,要怎么样,才能让它说出它知道的事情?” “你这个年轻人,倒是有意思。”捞尸人眯着眼睛,伸出一只手,说道:“刚才给的那点钱,已经问完了,要是再问,拿钱来。我不白告诉你,但也童叟无欺,钱付了,该说的我就说。” 我急忙又取了点钱给他,捞尸人收了钱,嘿嘿一笑,说道:“别藏着掖着的了,我活了大半辈子,死人活人,都见得多了,你拐来拐去,无非就是想问问地仙大船的事,对不对?” “这个……” “别这个那个的,现在想要问地仙大船的人多得是,我不贪图什么,就是随口问问而已。既然收了你的钱,就给你指条路,龙牙山,你知道不知道?朝着往南走四十里,在河道的东岸。龙牙山住着一对老夫妻,他们以前专门钓尸问骨的。” “钓尸问骨?” “对,老头儿在河道钓尸,老婆子就能从沉河老骨身上问出些事情,他们早年是干这个的,现在干不干,我也不清楚了,得你自己去问问才知道。” 第224章 龙牙山 捞尸人见多识广,跟我说了龙牙山那对老夫妻的事,我想问的更仔细一些,捞尸人棺材里伸手死要钱,问他什么,都得先付钱再说。 无奈之下,我又取了一块大洋交给他,捞尸人收了钱,才继续说了那对老夫妻的事情。 那对老夫妻以前在河滩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老头儿姓赵,本地的大户,叫做赵英雄,老婆子跟了丈夫的姓,因为在家里排行老三,人们都喊她赵三娘。 赵英雄是从赵家脱离出来的,他钓尸的本领,其实是赵三娘从娘家带来的,夫妻两个不以这个为职业,只不过就是没事了打发时间。 长年累月,天天在河边钓尸问骨,无形之中,积累了远超常人的见识。 这对老夫妻不图名利,有时候别人有事要他们帮忙,只要帮得上,就会施以援手。 只不过从前几年开始,这对老夫妻就隐居在龙牙山,不再外出,也不理会外界的事务。 他们肯不肯帮忙钓尸问骨,谁也说不准。 “你过去试试看,要是运气好,人家乐意帮你,就能问出更多的内情来。”捞尸人又拿着竹竿,在浅水中拨动偏离方向的浮尸,一边走一边说道:“得了,在这儿浪费了不少时间,我也该走了,年轻人,今天收了你的钱,还是劝你一句,那条大船啊,没事了问问,就当图个稀罕,但千万别当回事。” 捞尸人赶着浅水中的浮尸,渐渐走远了,他走了以后,我也无法再入睡,现在命格没了,一切都迫在眉睫,得抓紧时间。 我连夜就顺着河滩朝下游走,走了整整一夜,到了第二天半上午,已经来到了龙牙山。 龙牙山在河滩这里,也算是水土丰美的地方,山里绿意点点,生机盎然。我对龙牙山深处的情况一无所知,就专门在东岸这里守了一个时辰,遇见一条过路的小船,找人家问了问。 巧的很,驾船的船家恰好就知道龙牙山,也知道赵家夫妻的一些事情。 船家说,赵家夫妻几年前开始洗手退隐,不理世事,是因为他们的独生儿子不幸亡故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夫妻万念俱灰,隐居在龙牙山,再不外出。 听到船家的话,我心里就是一凉,人家遇见了这样的变故,不理世事,也算人之常情,可这就难住我了,要是老夫妻不肯帮忙,这一趟就等于白跑。 我想着,横竖都走到龙牙山了,不管怎么样,总要去试一试再说。 船家告诉我,那对老夫妻住在龙牙山深处一个小水潭旁边,山里就那么一个水潭,顺着小路一直走就能找得到。 我跟对方道了谢,然后迈步进山。 从这里到山里的水潭,说是不算太远,但山路曲曲折折,有时候得绕很大一个圈子,加上我道路不熟,害怕走错路,一路上边走边看,耽误了不少时间,等远远的望见那个小水潭的时候,夕阳只剩下最后一缕余晖。 我赶紧加快了脚步,要是再迟一步,老夫妻入睡,我又不好叫醒他们,就又得在外面等上一夜。 一番奔走,终于赶到了水潭这里。山里的小水潭不大,紧邻岸边的地方,盖着几间茅草屋,看着虽然粗陋不堪,但又有一种别样的山水田园之意蕴。 我到了这里,恰好就看见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人,端着一个竹匾,从茅屋里走了出来。要是猜得没错,这应该就是赵英雄了。 赵英雄的岁数,其实也不算特别大,可是,他的头发胡子全都雪白雪白的,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赵英雄端着竹匾,放在了屋外的一个木架子上,我加快脚步,绕过水潭,规规矩矩的跟赵英雄打了个招呼。 “钓尸问骨的事情,我们已经不做了,还请回吧。” 赵英雄远远的看见我,连我的模样都没看清楚,直接就丢过来一句话。我满脸尴尬,这辛苦奔波了一整天,谁知道一碰面就吃了闭门羹。 “老人家,我……”我紧走了一段,走到赵英雄身前,说道:“我听人说了,您已经金盆洗手,原本也不该打扰的,只是……只是的确有一些急事。” “我们不干问骨的事了,不要纠缠。” 赵英雄还没回话,从小屋里又走出来一个老婆子,和赵英雄差不多大小的岁数。 这肯定就是赵三娘,赵三娘的性子,看起来比赵英雄强势,语气也有些不客气。 我暗自叹了口气,这一趟果真是白跑了。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赵三娘很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先等一等。”赵英雄倒是比赵三娘温和一些,叫住我,说道:“既然来了,别的忙帮不上,总还是能管一碗茶水的,进屋来坐吧。” “老头子,你犯什么傻?”赵三娘瞪了他一眼,说道:“我不愿让外人打扰,你这是偏偏要跟我作对?” “人家走了这么远的路,跑到这儿,不给他帮忙就算了,难道喝碗茶也不行?”赵英雄也不理会赵三娘,冲我招了招手,说道:“来吧。” 我一看这情景,原本感觉没希望了,现在似乎还有一丝还转的余地。 小茅屋里的陈设非常简单,夫妻两个的生活应该平淡清苦。这也并不是他们穷,赵英雄出自豪门,从来都不缺钱。 我感觉,他们应该是没了儿子,心里也没了念想,如今就是过一天算一天。 赵英雄烧水泡茶,然后问了问我的姓名和来历,我也没敢说实话,随便编了个名字敷衍过去。 喝着热腾腾的茶,我心里就琢磨着,等会该怎么再次开口,跟赵英雄商量商量,看看还有没有余地。 半杯茶喝下去,赵英雄把赵三娘喊了进来,赵三娘皱着眉头,说道:“你乐意喝茶,你就喝你的,喊我进来做什么?跟你说,喝完了茶,赶紧让他走吧。” “老婆子,我已经看过了,这个小伙子跟咱们儿子的生辰八字很合。”赵英雄转动着手里的茶杯,说道:“而且,他没有命格。” 第225章 又是一劫 “他没有命格!?这怎么可能?人都是有命格的啊!” “他的确没有命格,他的命格,或者是被人给夺走了。”赵英雄很有把握的说道:“我不会看错,他就是没有命格。” “老头子,那你的意思是!?”赵三娘听到丈夫的话,陡然间一阵惊喜,激动的话都说不成了:“你的……你的意思是……咱们儿子他……” “他跟咱们儿子的八字合,而且没有命格,老婆子。”赵英雄的神情,也是说不出的激动:“咱们儿子,没准能借他的身躯,活过来了!” “你们在说什么!”我感觉到不妙,但是刚想站起身,脑袋就晕晕沉沉,一步都走不动。 “小伙子,你不用怕,我们只是借你的身躯用一用。”赵英雄看到我惊慌失措,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夫妻俩,只有一个独生儿子,可惜……前两年就故去了,他的魂念,我想方设法的保存了下来,原本以为,这世上不可能有人没有命格,他的魂念,一天天弱了,小伙子,我不知道你的命格为什么没有了,可你的身躯,恰好能让我儿子用一下。” “小伙子!”赵三娘一改刚才不耐烦的神态,央求道:“小伙子,你的命格没有了,终究也活不了……活不了几天,你和我儿子年龄大小也差不多,我们老来得子,把儿子看的和命一样,小伙子,求求你……” 我顿时明白了这对夫妻的意图,他们的独生儿子不知道因为什么死掉了,硬是把魂念给保留了下来,只可惜,有魂念,没有身躯可用,他们的儿子,也只能是一道无形的魂念。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命格,如果没有了命格,身躯就等于无主了。赵英雄的儿子是人,跟小狐狸的情况还不太一样,小狐狸本就是山精野怪,夺舍附体,是家常便饭。 但是像赵英雄他儿子的情况,几乎是没有一点希望可以附着在别人身上的,除非是遇见没有命格的无主身躯。 放眼天下,除了地仙,除了我的九莲图,就再没有谁能把人的命格给硬夺走,因此,没有命格的人极其罕见。 赵英雄在茶水里下了药,他们夫妻说话的功夫,我已经头晕目眩,想要迈步走动,可是歪歪斜斜的走不成。 “你们……”我扶着门框,大口的喘着气,后面的话,已经没力气说出来了。 “小伙子,真是对不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见谅……” 赵英雄夫妻两个把我抬了起来,然后来到后面的一间小屋里,小屋里黑灯瞎火,只有一团若有若无的光,在缓缓的浮动。 那就是他们独生儿子残存下来的魂念,赵英雄把我放在床榻上,转头对赵三娘说道:“咱们儿子故去的时间太久了,魂念已经稀薄,就算这一次,能占了这小伙子的身躯,他或许也认不得咱们俩,或许还会是个傻/子,老婆子,你看?” “就算不认得咱们,就算是个傻/子,我也心甘情愿!”赵三娘可能是想起了亡故的独子,眼泪唰的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哪怕只沾着咱们儿子的一丝气息,我也愿意,老头子,你别啰嗦了。” 我还在想方设法的挣扎,但是,赵英雄给我服下的,应该是类似麻沸散之类的中药,一喝下去,身躯先失去反应,脑子虽然暂时还有意识,却已经控制不住手脚。 此时此刻,我就像是个死人,躺在床榻上,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却又挣扎不动。 赵英雄取出一枚方孔铜钱,放在我的额头上,紧接着,他又拿出一根头发丝一般粗细的银针,慢慢的刺/入额头的皮肉中。 我越来越模糊,但我还能知道,他刺中的,是我祖窍的位置,那是人的魂念唯一可以出入的地方。等到祖窍被银针刺/穿,他儿子的魂念,就能进入我的躯体中。 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却莫名恐慌,自己的身躯被别人的魂念占据,这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当赵英雄举着那只装有他儿子魂念的水晶瓶,放在我额头上的时候,我终于失去了知觉。 恍恍惚惚之中,我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感觉眼前好像有个人,正在默默的注视着我。 我一睁眼,就看见那是个和我岁数大小差不多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的脸很白,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瞧着文文弱弱的,他的长相,跟赵英雄颇为相似,应该就是赵英雄的独生儿子。 我不知道怎么能看到他的儿子,浑身上下依然无法动弹。 “我有一些话,想对你说。”年轻人小声说道:“这可能是我唯一开口的机会了。” “你……你想说什么?” “我不会占你的身躯,我的魂念,所剩不多,你身躯里原来的命格太重,不是我所能占据和承受的。”年轻人的性格,似乎很腼腆,也很内向,继续小声说道:“我叫赵凡。” 他告诉我一些往事,因为他是赵英雄的独生儿子,所以备受夫妻两个的关爱。因为关爱太切,反而成为一种无形的束缚。从小到大,赵凡的衣食住行,都是赵三娘给安排好的,不允许赵凡有自己的意见,有自己的想法,因为赵三娘觉得,自己安排的才是最好的。 赵凡不能和同龄人那样,到外面去玩耍,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读书,赵三娘花大价钱,给赵凡请了两个老师,轮流教导他。 在赵凡的印象里,从小到大,所有一切,都是按照自己母亲的意思来的。 养孩子,也跟放风筝一样,越是束缚的紧,孩子就越是渴/望外面的世界。一直到赵凡十几岁,才允许偶尔外出一次。 见识到了外面的世界,赵凡心里更加渴/望,从那以后,只要有机会,哪怕是撒谎,也要想办法溜出去。 三年前,赵家开始张罗给赵凡定亲,赵英雄的家族是豪门大户,所以择选的对象,也都是些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赵凡前后被安排见了三四个,自己不喜欢,全都给推脱掉了。 第226章 无奈认亲 赵凡推掉了几门亲事,赵三娘已经很不满意,接下来,她精心择选了一户人家,那也是个大户。 赵三娘的意思,这一次赵凡无论如何也必须得应下这门亲事。 赵凡依然不肯,他已经有了意中人,那是一个村里打铁的铁匠家的女儿,人很温顺腼腆,赵凡说过,一定会娶她。 赵凡这样三番五次的推脱,赵三娘就急了,看着没有办法,赵凡就把实情告诉了她。赵三娘一听就非常恼火,死活不同意。 赵三娘不同意,这件事情就办不下去,赵凡长这么大,一直都很听话,唯独这一次,却不肯再屈服。 他一有机会,就悄悄的跑去小村,找那个铁匠家的女儿。但是,他是个读书人,别的什么本事都没有,肯定瞒不过赵三娘。 赵三娘发了狠,拿出一笔钱,逼着那个铁匠搬了家。铁匠带着女儿远走他乡,等过了两个月,赵凡又偷偷跑去的时候,已经人去屋空。 这样的打击,对于赵凡来说是致命的,他失魂落魄回到家,平生第一次跟赵三娘大吵了一架。 吵完以后,赵凡就病倒了,病的很重,赵三娘这才慌了神,前后请了几个名医。 这是心病,药物根本就没用,一个医生知道了前后原委,就劝赵三娘,去把铁匠一家给找回来。 可铁匠当时带着女儿无声无息的搬了家,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赵三娘叫人找了一个多月,都没能找到。 这一个多月里,赵凡的病越来越重,最后竟然一命呜呼了。 事情发生以后,赵三娘后悔的要死,和丈夫一起,想方设法把赵凡的魂念给保存下来。 “事情就是这样的。”赵凡微微低下头,说道:“我娘有不是的地方,我也有不是的地方,现在她后悔,我也后悔,可是却没有别的办法。” 听到赵凡的讲述,我也觉得不是滋味,这是个痴情种子,重情的人,也往往会为情所困。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没有什么打算,魂念快散尽了,即便占了你的身躯,也不长久,我有几句话,想托你转告我爹娘,另外……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能帮忙的,我一定帮忙。” “当初,我记恨我娘,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出生在赵家,可现在,我不记恨她了。因为,从小到大的那些往事,我都还记得。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时常生病,每每生病,我娘就彻夜不眠,在床边守着我,我生一场病,她就要瘦一圈,却从未有一句怨言。”赵凡似乎动了情,哽咽着说道:“我打小依赖父母,就算年龄大了,没有爹娘哄着,我也睡不着觉。我娘每天都在我的房门外,轻轻给我唱幼年时的童谣,哄我入睡,那首童谣,我一生难忘。” 说到这里的时候,赵凡轻轻哼唱着那首儿时的歌,对他来说,这不是一首歌,而是母亲的心。 “我托你跟我爹娘说,当时的事,是我不对,如今,我已经后悔了,自我故去之后,我爹娘没有过一天安稳日子……”赵凡恳切的说道:“等你再见到我爹娘,不要把这事情说穿,你就当……你就当是我,叫他们安心,成不成?他们的年龄大了,我不求你给他们养老送终,只是让他们能过几天舒心日子……” 赵凡这意思,明显是让我装成他,认赵英雄父母当爹娘。这事情说起来有点荒唐,可是,赵凡的心意,我感同身受。 我不忍拒绝他,几经考虑,终于答应了下来。 “多谢,多谢你……”赵凡郑重其事道了谢,随后,又跟我说起了赵家的一些事情,知道这些事情,才不会有破绽,可以跟赵英雄夫妻对答一番,让他们相信。 “你醒来吧……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这一次,终于可以安心走了……还是要谢谢你……” 赵凡的声音越来越轻,身影也越来越模糊,直至最后彻底消失。我依然浑浑噩噩的,当赵凡消失的一瞬间,我仿佛打了个冷战,唰的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醒了!他醒了!” 赵英雄夫妻两个一直都守在身边,当我睁眼的时候,赵三娘惊喜交集。 “老头子,他醒了,可咱们不知道……到底成没成……” “老婆子,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这毕竟只是魂念入体,只要孩子醒过来,不疯不傻,那就总算是有咱们儿子的一缕气息……” “对,你说的是,说的是。”赵三娘看着我,小声的问道:“孩子,你……你还认得我吗……” 我记得赵凡的嘱托,也记得对他的承诺,他已经是亡故之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对死人撒谎,不能违背自己的诺言。 我缓缓抬了抬手,慢慢的把赵凡唱的那首童谣,一句一句的唱了出来。 这首童谣,只唱到一半儿,赵三娘就泪如雨下。 “这是咱们孩子!老头子!你听到没有,他唱的,是小时候我教他的那首曲子,这是咱们孩子……” 赵三娘哭了,赵英雄也激动莫名。 “爹……娘……”我看到他们已经信了,翻身爬起来,说道:“我知道自己错了……” “你没错,孩子,你没错……”赵三娘哭着抱住我,呜咽着说道:“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娘再也不拘管你了,娘想明白了,人这一辈子,活的快活些,轻松些,才是正理……” 我认赵英雄夫妻当爹娘,总是觉得有点别扭。但是,我却也能感应到,他们夫妻两个,对自己的儿子是实打实的牵挂,怜爱。 就这样,我在龙牙山暂住了几天,赵英雄夫妻高兴的不得了,比往常也多了十分精神。 但是,我心里又开始犯难,现在把话都说出来了,也认了爹娘了,我该怎么想法子离开? 我想了半天,然后去跟他们俩说了说。 “爹,娘,这身躯的主人,托我打听一件事,我已经答应人家了,答应了他的事,就不能食言。” 第227章 船不行 赵英雄夫妻这几天一直很高兴,什么事情都好商量,我一说这个要求,俩人痛痛快快就答应了下来。 “你答应他,要去打听什么事?” “他到龙牙山来,就是想钓尸问骨的,他想打听一条河里的大船。”我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就算打听出来,他多半也不知道了,只不过,这是应允他的,我不想食言。” “这个没错,那小伙子来,是想请我们钓尸问骨,现在他也算帮了我们大忙,该当兑现。” 赵英雄夫妻已经隐居了两三年,这时候终于重新出山,他们收拾了一下东西,带着我离开龙牙山,然后顺着河滩寻找,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 钓尸问骨,第一步是要钓尸,说起来就俩字,但里头有很多讲究。钓尸要钓那些沉积在河道里很久很久的尸体,否则的话,打听不出什么,这样的尸骨不是到处都有,需要找一段合适的河道。 河道的水流要缓,否则尸骨早就顺着河底的泥沙流走了,而且河道的水要深,赵英雄父亲以前都是给人帮忙,自己从来没打听过什么,现在寻找一段合适的河道,也不太容易。 三个人找了有两天时间,暂时没有找到,赵英雄觉得,还得走的更远一些,徒步太慢,需要坐船。 我们又走了十多里,远远的看到了一个小渡口。可是来的不巧,渡口就一条船,刚刚开走,现在赶上去肯定是来不及了,没法子,就只能再等下一条船。 “咱们慢慢等吧,这样的小渡口,一天也就那么三四趟船。”赵三娘坐下来,问道:“儿子,你饿不饿?包袱里带的都是你喜欢吃的东西,吃一些吧。” 赵三娘给我拿了两块点心,这是她亲手做的,味道很好,我吃了一块,正要吃第二块,却看见赵三娘不吃点心,只是默默的看着我。 “娘……你……你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害怕,一闭眼睛,你又不见了……”赵三娘抽了抽鼻子,说道:“娘是真的害怕了……儿子,慢点吃,都是你的……” 赵三娘来来回回,说的都是些零碎的闲话,可每句话,每个字,都带着浓浓的母爱之情。 我原本没想那么多,可听到这些话语,再看看赵三娘的表情,心底那块隐隐的伤疤,就又被触碰到了。 我从小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我不知道她长的什么样子。只是偶尔听我爹说起,我娘是个很好的女人。 我无数次的想过,如果母亲还活着,一定也会像赵三娘那样对我。 想着想着,我的眼角就湿润了,咬在嘴里的一块点心,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儿子,你怎么掉眼泪了?怎么了这是?” “没事。”我抹掉眼角无意中滑/落的一滴泪水,说道:“我只是想着,有娘真好。” 我们在岸边坐着等船,说了一会儿话,赵英雄就指着前方的河道,说道:“那条船,似乎是出什么事了。” 那条渡船开出去没多远,还在视线之中,我顺着赵英雄手指的方向望去,就看到那条渡船好像在河道里左右的团团转圈。 渡船是从北向南走的,船家只需要把控方向,不用费力,水流就会推动小船前行,可这条船一直都在打转,却不朝南漂流。 渡船不太大,上面坐着十来个船客,我望了几眼,就发现船上的船家,外带坐船的人,这时候仿佛都慌神了,不停的在渡船的两边乱看。 我们三个人沿着河岸朝那边走去,等走到跟前时,渡船仍旧在左右转圈,这一次,我看出个大概,水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拖住了这条小船。 “这多半是遇见邪事了。”赵英雄说道:“可能水底下有不干净的东西。” 我不是河滩本地人,这些事,没遇见过。一般常年走水的船家,都知道小船在河道里突然不走了,就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这些东西缠住船只,就是有什么要求,只要船上的人满足了要求,船和人都会平安无事。但如果满足不了要求,船就多半会出事。 河滩的人都听说过这些,渡船上那些乘客乱成一团,还有抱着孩子的女人,已经开始嚎啕大哭,都在央求船家赶紧想办法。 “大家别急!别慌!”船家也算是有经验,赶紧安抚众人:“我船上有香烛贡品,供奉出去,就平安无事了!” 船家一边说话,一边就盯着渡船周围的水面,一般来说,船被缠住,水面很快就会泛起异样的波澜,这些水波纹,船家可以看得懂,其实就是水里那些东西所提的要求。知道对方索要什么东西,就丢到水里去,渡船就能平安。 船家等了好半天,水面始终没有出现什么异样的波澜,这就让他心里没底。据说,越是这样磨磨/蹭蹭的东西,所提的要求就越是过分离谱。 船家也心慌了,最后直接在船头那边噗通跪倒在地,央求道:“各路神仙,求求你们网开一面,我们就是寻常的渡船,小本买卖,船上坐着的都是平头老百姓,各路神仙要一点供奉,我们双手奉上,求求神仙不要难为我们……” 船家急的直冒汗,但河面仍然不起波澜。 如此一来,船家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就连赵英雄这样的老河滩人,也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 就在一帮人心惊胆战的时候,渡船突然一顿,紧跟着顺流而下,船上的人看见渡船重新行驶,都谢天谢地,催促着船家赶紧走,离开这段倒霉的河道。 然而,渡船只走了不到五丈远,嘭的一下,又是一顿,这次顿住之后,就直挺挺的停在了河心。 “各路神仙!求求你们了!若有什么需求,还请明示,别这样吓唬人啊!”船家又在船头那边磕头作揖:“我们这就是条小渡船,何必这样为难我们啊……” 船家在苦苦哀求,我也替他们担心,这时候,我突然看见,渡船下方的河水翻滚之间,有一条小臂那么粗的锁链,在水中若隐若现。 第228章 铁索连物 赵英雄夫妻这几天一直很高兴,什么事情都好商量,我一说这个要求,俩人痛痛快快就答应了下来。 “你答应他,要去打听什么事?” “他到龙牙山来,就是想钓尸问骨的,他想打听一条河里的大船。”我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就算打听出来,他多半也不知道了,只不过,这是应允他的,我不想食言。” “这个没错,那小伙子来,是想请我们钓尸问骨,现在他也算帮了我们大忙,该当兑现。” 赵英雄夫妻已经隐居了两三年,这时候终于重新出山,他们收拾了一下东西,带着我离开龙牙山,然后顺着河滩寻找,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 钓尸问骨,第一步是要钓尸,说起来就俩字,但里头有很多讲究。钓尸要钓那些沉积在河道里很久很久的尸体,否则的话,打听不出什么,这样的尸骨不是到处都有,需要找一段合适的河道。 河道的水流要缓,否则尸骨早就顺着河底的泥沙流走了,而且河道的水要深,赵英雄父亲以前都是给人帮忙,自己从来没打听过什么,现在寻找一段合适的河道,也不太容易。 三个人找了有两天时间,暂时没有找到,赵英雄觉得,还得走的更远一些,徒步太慢,需要坐船。 我们又走了十多里,远远的看到了一个小渡口。可是来的不巧,渡口就一条船,刚刚开走,现在赶上去肯定是来不及了,没法子,就只能再等下一条船。 “咱们慢慢等吧,这样的小渡口,一天也就那么三四趟船。”赵三娘坐下来,问道:“儿子,你饿不饿?包袱里带的都是你喜欢吃的东西,吃一些吧。” 赵三娘给我拿了两块点心,这是她亲手做的,味道很好,我吃了一块,正要吃第二块,却看见赵三娘不吃点心,只是默默的看着我。 “娘……你……你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害怕,一闭眼睛,你又不见了……”赵三娘抽了抽鼻子,说道:“娘是真的害怕了……儿子,慢点吃,都是你的……” 赵三娘来来回回,说的都是些零碎的闲话,可每句话,每个字,都带着浓浓的母爱之情。 我原本没想那么多,可听到这些话语,再看看赵三娘的表情,心底那块隐隐的伤疤,就又被触碰到了。 我从小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我不知道她长的什么样子。只是偶尔听我爹说起,我娘是个很好的女人。 我无数次的想过,如果母亲还活着,一定也会像赵三娘那样对我。 想着想着,我的眼角就湿润了,咬在嘴里的一块点心,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儿子,你怎么掉眼泪了?怎么了这是?” “没事。”我抹掉眼角无意中滑/落的一滴泪水,说道:“我只是想着,有娘真好。” 我们在岸边坐着等船,说了一会儿话,赵英雄就指着前方的河道,说道:“那条船,似乎是出什么事了。” 那条渡船开出去没多远,还在视线之中,我顺着赵英雄手指的方向望去,就看到那条渡船好像在河道里左右的团团转圈。 渡船是从北向南走的,船家只需要把控方向,不用费力,水流就会推动小船前行,可这条船一直都在打转,却不朝南漂流。 渡船不太大,上面坐着十来个船客,我望了几眼,就发现船上的船家,外带坐船的人,这时候仿佛都慌神了,不停的在渡船的两边乱看。 我们三个人沿着河岸朝那边走去,等走到跟前时,渡船仍旧在左右转圈,这一次,我看出个大概,水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拖住了这条小船。 “这多半是遇见邪事了。”赵英雄说道:“可能水底下有不干净的东西。” 我不是河滩本地人,这些事,没遇见过。一般常年走水的船家,都知道小船在河道里突然不走了,就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这些东西缠住船只,就是有什么要求,只要船上的人满足了要求,船和人都会平安无事。但如果满足不了要求,船就多半会出事。 河滩的人都听说过这些,渡船上那些乘客乱成一团,还有抱着孩子的女人,已经开始嚎啕大哭,都在央求船家赶紧想办法。 “大家别急!别慌!”船家也算是有经验,赶紧安抚众人:“我船上有香烛贡品,供奉出去,就平安无事了!” 船家一边说话,一边就盯着渡船周围的水面,一般来说,船被缠住,水面很快就会泛起异样的波澜,这些水波纹,船家可以看得懂,其实就是水里那些东西所提的要求。知道对方索要什么东西,就丢到水里去,渡船就能平安。 船家等了好半天,水面始终没有出现什么异样的波澜,这就让他心里没底。据说,越是这样磨磨/蹭蹭的东西,所提的要求就越是过分离谱。 船家也心慌了,最后直接在船头那边噗通跪倒在地,央求道:“各路神仙,求求你们网开一面,我们就是寻常的渡船,小本买卖,船上坐着的都是平头老百姓,各路神仙要一点供奉,我们双手奉上,求求神仙不要难为我们……” 船家急的直冒汗,但河面仍然不起波澜。 如此一来,船家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就连赵英雄这样的老河滩人,也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 就在一帮人心惊胆战的时候,渡船突然一顿,紧跟着顺流而下,船上的人看见渡船重新行驶,都谢天谢地,催促着船家赶紧走,离开这段倒霉的河道。 然而,渡船只走了不到五丈远,嘭的一下,又是一顿,这次顿住之后,就直挺挺的停在了河心。 “各路神仙!求求你们了!若有什么需求,还请明示,别这样吓唬人啊!”船家又在船头那边磕头作揖:“我们这就是条小渡船,何必这样为难我们啊……” 船家在苦苦哀求,我也替他们担心,这时候,我突然看见,渡船下方的河水翻滚之间,有一条小臂那么粗的锁链,在水中若隐若现。 第229章 找眼睛 赵英雄手里的绳子绷的笔直,他熟练的把绳子在手腕上缠了一圈,然后很有节奏的一收一放。 绳索张弛有度,水底下那股力量抗衡的就不是太激烈,赵英雄渐渐的把绳子一点一点收紧。 “这是罕见的沉河老骨,分量很沉。”赵英雄拉扯之间,显得颇有点吃力,赵三娘就过去帮忙,两个人齐心协力,把绳子拽回来一半儿。 我全神贯注的看着,就害怕被钓上来的沉河老骨会半途甩脱到河里。但赵三娘跟我说,绳索一端那只镂空的小圆球里,装的是白骨丹,沉河老骨只要遇见了,就会像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 果然,绳索另一端的沉河老骨根本没有撒手的意思,不多久,绳索出水,我顿时就看见一具已经发黑的骨架,正死死的卡着那颗镂空的小铁球。 如此一来,这具沉河老骨就被拖上了河岸。 钓尸问骨,钓尸只是第一步,相对来说也是比较简单的一步,难的是问骨。沉河老骨肯不肯配合,肯不肯回答问题,这都是未知数,需要赵三娘去协调。 这具沉河老骨在河里的时间肯定很长久了,泡的发黑,狰狞可怖。 赵三娘看了看骨架,对赵英雄说道:“老头子,有点棘手。” 一般的沉河老骨,都有东西附着在上面,所以才有灵性,如果附着的东西离开了,骨架依然就是骨架,不可能回答什么问题。 这幅发黑的骨架,似乎是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着,但赵三娘告诉我,这骨架把附着在它身上的东西给收了,如今,它也是有灵性的。这种情况非常非常罕见。 问骨的过程,跟过话,扶乩都差不多,用沙子抹平,做个很简单的沙盘,插上两根树枝,就能根据树枝画下的纹路,来判断尸骨回答了些什么。 等赵三娘真正开始问骨的时候,果不其然,这具发黑的沉河老骨不肯商量,赵三娘说了半天,最后用了三枚白骨丹,才换了一个问题。 我自然是想询问那条大船的具体情况,赵三娘按照我说的问了,过了好半天,沙盘上的树枝才开始划动。 这一划,就划了密密麻麻一大片,看的我头晕眼花。赵三娘仔细的分辨了一会儿,把沙盘抹平,树枝又开始划动。 接连三次,树枝才算彻底平静下来。 “这具沉河老骨,太啰嗦了。”赵三娘摇了摇头:“问它的,不问它的,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和我所想一样,沉河老骨在这里的年头很长了,随着河底的水流到处漂动,知道不少事情。 那条大船的材质,是一种叫黑铁楠的木材,铁楠不算稀奇,但黑铁楠就非常少见了。 黑铁楠做成棺材的话,尸体至少可以保持几十年不腐烂,而且,黑铁楠棺材不怕水泡,火烧,虫蚁,是制作棺木的上上之选。 黑铁楠的棺木不多见,当年,就是在河滩一个很荒僻的浅水湾打造那条大船的,百十个工匠轮流劳作,等大船造到一大半的时候,木材用完了,黑铁楠又不好找,所以,有人挖坟掘墓,把已经入葬的黑铁楠棺木都挖出来,运到了河滩这边。 “娘,那条大船的主人,就是地仙吗?” “不是,当年造那条大船的人,可不是地仙。” 那条大船的主人,据说是个王爷,受了高人指点,专门选择以船为棺,葬入水中。 等大船造好,又过了一年多时间,那个王爷过世了,按照他生前吩咐,尸体葬入了船中,船又在河湾被推下水。 那条大船不仅造价昂贵,而且,里面有很多精巧的机括,可以自主沉浮。 大船沉没在滔滔大河之中,原本应该就此了结。但过了十多年,地仙来到河滩,千方百计的寻找到了那条大船。 当时的地仙,年龄还不算太大,找到这条船之后,他就把船驱使到了龙口峡。龙口峡水流湍急,谁都不可能想到,当年那条大船,一直隐没在龙口峡深处。 又过了不知道多少年,地仙再次来到河滩,这一次,他行将就木,就把自己安葬在了大船里。 这些事情,我之前大概也听说了,但这具沉河老骨,又提供了一个新的线索。 就在地仙入葬之后三四十年,有人跑到河滩,还在寻找那条大船。 这个人找了很长时间,趁着大船夜间出水吸纳月光的时候,登上了大船。他进入大船后,大船沉没,沉河老骨也不知道那个人最后出没出来。 我原本以为,那可能是玉鹞子,但按照沉河老骨所说的时间,跟玉鹞子生活的年代差了一截,绝非是玉鹞子。 如此一来,我就迷茫了,这条大船,看起来并非只有玉鹞子找到过。 沉河老骨说了这么多,其实有用的线索寥寥无几,我很失望,可这已经算是极限了,地仙的很多事情都被蒙蔽,能问出这些,已经算是难能可贵。 按照之前的约定,赵三娘给了沉河老骨白骨丹,然后把它重新推回到河里。 “孩子,你受人家嘱托,如今也算兑现了,咱们走吧。” 我也想沿着来路走回去,顺便去看看那个奇形怪状的陶罐子是怎么回事。 我们三个人又走了两三里地,回到陶罐出水的地方,还没走到跟前,我就呆住了。 船家,外带十来个乘客,此时都在岸边的浅水里来回的摸索,那模样,像是在摸鱼,又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们的姿势很怪异,弯腰驼背的,隐隐约约,我看见船家一边摸索,脸颊上一边啪嗒啪嗒的朝下滴血。 一滴滴的血,落在浑浊的河水里,船家却浑然不觉,找的很起劲。 十来个人在水中摸索,岸边那只奇形怪状的罐子,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截原本捆/绑着罐子的铁索。 “船家,船家。”我隔着老远,就开口问道:“那只罐子呢?怎么不见了?你们在水里找什么东西?” “找眼睛……” “什么?找眼睛?” 第230章 刀疤脸 “你们在?在找眼睛?”我一时间有点不明白船家的话。 “找眼睛……眼睛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眼珠子就抠出来扔了,没眼睛又看不到东西……就慢慢的找……”船家说到这里,微微抬了抬头。 他这么一抬头,我的心肝脾肺肾好像一下子缩成了一团。 船家的两只眼睛,变成了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眼珠子好像真的是被抠掉了。 不仅是他,就连那些船客,都一般无二,一群人和魔怔了似的,丝毫感觉不到痛苦,一个劲儿的在浅水里寻找自己的眼睛。 我打了个冷战,看起来,赵英雄的话是对的,那个奇形怪状的陶罐子,真的是不祥之物。 陶罐子不知道到哪儿去了,估摸着,是又沉入到了水中。 我于心不忍,看着这十来个人落难,有心想管一管。 “管不了的。”赵三娘摇了摇头,说道:“他们现在就是心里的执念没散,想找回自己的眼睛,等时间一长,执念散了,就都得死,谁也救不了。” 我脊背上冒出了一片冷汗,幸亏赵英雄刚才拉着我离开了此地,如果继续凑热闹,现在真不一定会是怎么样的后果。 这帮人没办法救,我只能跟着赵英雄他们重新回到龙牙山。走在路上的时候,我就在琢磨,认了他们当爹娘倒是容易,一句话的事儿,可现在我该怎么脱身?不辞而别?不妥当,跟赵三娘商量?凭她爱护儿子那个劲儿,多半也不肯让我远离。 我的时间不多了,又在这个地方被困着,左右为难。想了半天,我只能狠下心,过上几天,瞅机会自己溜走,等将来平稳下来,保住命,可以再来解释。 我们三个人来到了龙牙山的山口,顺着上山的小路,就要迈步前行。 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沉闷的隆隆声,回过头一看,三个人同时吃了一惊。 那只不翼而飞的罐子,正飞快的朝我们滚动过来,势头特别猛。 赵英雄挡在我前头,罐子风驰电掣一般冲来时,他原本想招架一下,却感觉罐子的来势可能挡不住,立刻闪身躲开。 “老婆子!带孩子先走!” 赵三娘拉着我,就朝山口的小路上跑,那只罐子仿佛长了眼睛一样,丢下赵英雄,又朝我和赵三娘滚了过来。 赵三娘拉着我朝旁边避了一下,罐子扑了空,骨碌碌的朝小路滚了两三丈远,紧跟着,罐子回落下来,接着小路的坡度,来势更加汹/涌。 赵三娘一心想要护住我,把我推到一旁,可是,那只罐子仿佛盯上我了,猛然在途中一转方向,直奔我而来。 我感觉很邪门,罐子真的和有眼睛一样,我跑到哪儿,罐子就跟到哪儿,而且速度快的吓人,我就躲了有几丈远,罐子直接撞在了我身上。 罐子里的红土,清晰可见,我原本以为自己被这么一撞,肯定得撞飞,但罐子撞上我的一瞬间,我的身子好像被吸到上面一样,并不感觉有多疼痛。 我下意识的就想挣扎着跳开,让我预料不到的是,罐子的红土里面,唰的伸出一只手,一下抓住了我的脖子。 脖子被卡着,挣脱不开,罐子继续滚动,速度依然快如闪电,赵英雄夫妻俩都快急疯了,不要命一般的在后面追赶。 但他们跑的远没有罐子滚动的快,不多久,俩人已经被甩的无影无踪。 我心里惶恐不安,这只罐子很邪气,罐子里的那只手抓的非常紧,力道无穷无尽,我无论如何都掰不开这只手。 罐子滚动了至少有十几里地,我跟着罐子不断的翻转,头晕脑胀,等到十几里之后,前方左手边,是一条黄河故道。故道里的水早就干涸了,变成一条绵延悠长的深沟,罐子在深沟旁边一转,竟然直接冲了下去。 我缩着脑袋,唯恐在滚动中被石头给撞到,不过,罐子滚下来的时候,反倒比平路上还平稳一些,最后,罐子落到了沟底,恰好撞上一块石头,罐身咔嚓一声,崩裂出了一道缝隙。 这道缝隙一出现,罐子立刻崩碎了,里面的红土洒了一地。与此同时,红土里那只手的主人,也完全展露在面前。 那是个看着差不多六十岁上下的人,闭着眼睛,仿佛在罐子里沉睡,等红土散开时,对方才慢慢睁开了双眼。 我感觉自己到了河滩以后,就不断的遭遇这样那样的怪事,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凑巧碰上。 罐子里的人像是一个被埋在土里很多年的僵尸,翻身坐起来的时候,浑身上下的骨节在咔吧咔吧作响。 这个人瘦的皮包骨头,脸上除了横生的皱纹,还有一道非常显眼的伤疤。伤疤从额头斜着延伸到下巴这里,又长又深,我很怀疑这人当初受伤的时候,脑袋都差点被劈成两半。 “你是谁?干嘛抓着我不放?你先放开。”我稳住心神,试着跟对方先说话,看看能否得到什么回应。 刀疤脸看了看我,那双眼睛开始是灰蒙蒙的,不过,片刻之间,双眼就好像干涸的泉眼里流入了泉水,开始闪亮。 与此同时,他也慢慢放开了那只抓着我的手。 我不摸对方的底细,不知道现在骤然逃走,是否可以逃得掉。毫无疑问,之前的船家外加那么多船客的下场悲惨,都跟这个刀疤脸有关系,面对如此狠辣阴损之人,我必须有把握的时候才能逃走,否则被抓回来的话,结局不会比那些船客好多少。 “你叫什么名字?”刀疤脸看了我一会儿,开口问了一句,他的声音嘶哑干裂,听着让我感觉骨头都是痒的。 “我叫李二牛。” “遇见撒谎的人,我会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再问你一次,你叫什么名字。” “你就算挖眼珠子,我也叫李二牛啊,这有什么好骗你的?” 刀疤脸突然咧嘴笑了,笑的很阴森,露出一口白的让人心慌的牙齿,一个字一个字的对我说道:“你不想要眼睛了?分明姓童,跟我说叫李二牛?” 第231章 阴玉髓 刀疤脸一句话就拆穿了我的谎言,我有些畏惧,同时又有些吃惊。 他怎么知道我姓童? 我下意识的悄悄朝后挪了挪,刀疤脸的表情太阴森了,我真的害怕他对下手挖我的眼珠子。 不过,刀疤脸并没有动手,只是露出一丝带着些许蔑视的笑,那意思好像在告诉我,不要耍什么花花肠子。 “是,我就是姓童,姓童不犯王法吧?” “不犯王法。” “那不就得了?”我察言观色,看刀疤脸现在的举动还算正常,就顺杆儿爬的继续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童?” “你身上有玉髓的气味,玉髓,那不就是童家的东西?” “玉髓?玉髓是啥东西?” “玉髓,就是阴玉之精华。” 刀疤脸说,古时候有些打过仗的地方,陈尸千万,时间久了,如山一般的尸体渐渐埋/入土中,沉入地下,等到皮肉都腐烂之后,恰好沉尸之地又是背阳的地方,地下的遗骨就会分泌出一种乳白色的骨液。 这种骨液很少,一具完整的遗骨也分泌不出半滴,只有尸骨堆积如山,才能汇集起相应的骨液。 骨液很沉,会渗入土壤深处,再经过不知多少年的演变,这些骨液凝固成玉一般的东西。 如果不仔细分辨,或许是真正懂行的行家的话,一般人都会认为,这就是玉。 这样的骨玉产量极为稀少,挖出一块完整的骨玉,在最核心的地方,就是玉髓。 阴玉的玉髓,传说是至阴之物,佩戴玉髓,可以从阳间进入阴间。 但这些都是民间传说,并没有真凭实据。 阴玉的玉髓有一种很独特的气味,说不上是臭味,也说不上是香味,但人闻过一次之后,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样的味道。 玉髓如果被开采出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气味会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当刀疤脸说到这儿的时候,我就怀疑,他说的是我身上那三枚玉钥匙。我一直都以为,玉钥匙就是玉石雕琢的,而且,我从来没感觉到,三枚玉钥匙有什么气味。 “我能闻到玉髓的气味,就算气味再淡,我也闻得到。”刀疤脸微微闭上眼睛,抽/动着鼻子,随后伸出手,说道:“把你身上带着的玉髓拿给我看看。” “你说的玉髓,是这东西?”我知道在刀疤脸面前没有反抗的余地,他既然发现我身上有玉钥匙,就肯定瞒不住,我取出了三枚玉钥匙,还不由自主的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刀疤脸接过三枚玉钥匙,仔细的看着,一边看,他好像一边在独自想着什么。 “玉髓不止这几块,别的呢?” “我不知道,我就这些,都拿出来了。”我翻了翻自己的口袋,说道:“真没骗你。” 刀疤脸倒是说话算数,看过三枚玉钥匙之后,又还给了我。他专门交代,这些东西很重要,让我好好留着。 “你的父亲,爷爷,是不是很疼你?” “这话说的。”我看着刀疤脸一直对我没有什么敌意和杀机,胆子就大了一些,同时还想跟对方多攀谈攀谈,看看能不能从他的言谈举止里,看出什么端倪:“我家里人,能不疼我吗?” “九魂绕体,世代为奴,你的父祖为了给你集齐九魂,怕是费了不少功夫吧。” “我不懂这些,真的不懂。”我知道刀疤脸说的可能是我的九莲图,九莲图已经被磨灭了不少,这次被刀疤脸抓走,九莲图一直寂静无声,没有出现。 “不错,不错,九魂化九莲,对你来说,这是个好东西。只可惜,你不会用它。”刀疤脸想了想,说道:“你跟我行走一段时间,我教你个法门,把九魂彻底收归己用。” “我跟你行走一段时间?去哪儿?”我一听就头晕了,跟着刀疤脸这样来历莫测,又阴森诡异的人同行,本身就是一种危险,我赶忙拒绝道:“我还有别的急事,真的是要命的急事,咱们回头再说吧,行不?” “什么急事,是急着去找自己的命格吗?” “你……你怎么知道……” “你的命格没有了,每个人都有命格,命格一生不散,如果不是有外力强行夺走,命格是不可能消失的,你的命格没有了,那显然就是被人给夺去了。”刀疤脸眯了眯眼睛,骨瘦如柴的身躯猛然间爆发出一团迫人的杀机:“这世上,能夺人命格的,又有几个?告诉我,你是怎么被人夺走命格的。” 这个刀疤脸的眼光太毒辣了,很多事情他没有亲眼看见,只凭着经验,就能判断个七七八八。 我没办法编谎话糊弄他,即便撒谎,也得三句假话里加入几句真话,否则会被立刻识破。 我就把自己遇见地仙的起始经过,再到遇见大船,被地仙夺走命格的事情说了说,我没有提玉鹞子的事,刀疤脸不问,我也不想说那么多。 “命格被地仙夺去了,果然是他……地仙,地仙……”刀疤脸似乎已经猜到是地仙夺了我的命格,他的表情变的阴晴不定,一会儿瞪眼,一会儿咬牙,很久之后,他抬头问道:“你现在就是想夺回自己的命格?” “我想夺回啊,没有命格,我活不了多久的。” “那你跟我走,我带你夺回命格。” 刀疤脸起身就走,我原本一直都想从他手里逃掉,可是他说出这句话,我又迟疑了。 刀疤脸是什么来历,我一无所知,但至少我知道,他必然是有大神通的人,我一直在忧心,该怎么找那条大船夺回命格,刀疤脸既然肯帮忙,那肯定比我一个人单抢匹马强得多。 但我笃信,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刀疤脸为啥那么好心?他难道不知道跟地仙作对,是九死一生的事? “你先等等,走慢点。”我迟疑了一下,拔脚跟了上去,追问道:“你能帮我从地仙那里夺回命格?” “你信不信?” “我信,只不过……我想问问,咱俩非亲非故的,你为什么要帮我?” 第232章 河川杜家 我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事情,刀疤脸愿意帮我,就让我对他的意图产生了怀疑。 “我做事,从来不问原因,随心而行,我想帮就帮,不想帮,别人就算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刀疤脸朝我一伸手,说道:“我帮你,你先付一些报酬,把那块骨头给我。” “骨头?”我楞了一下,但随后便回想起来,自己和阿俏被那条大鱼吞下去之后,在大鱼身上挖到了一截人的臂骨。 那截骨头,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从身上取出来,交给了刀疤脸。 “这骨头是做什么的?有用吗?” “对别人没用,对我有用。” 刀疤脸拿过骨头,又问我要了一把小刀。他卷起自己左手的衣袖,毫不犹豫,一刀就刺/入了手臂。 刀疤脸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用刀子慢慢的在皮肉上划开一道很深的刀口,鲜血顺着手臂流淌,看的我触目惊心。 “你这是要干什么?” 刀疤脸不说话,继续切割皮肉,最后,他硬生生把皮肉切开,露出手臂上的骨头。 我从来没见过对自己下手这么狠的人,刀疤脸又把自己手臂上一小节骨头折断,然后换上了我交给他的那截臂骨。 等这些做完,刀疤脸随手抓了把伤药,涂在伤口上,轻轻吁了口气。 “有了这截骨头,就省了我很大的事,起来,跟我走吧。” “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先去算两笔账。” 我一直觉得,刀疤脸阴森恐怖,可对我却好像没有什么敌意,我跟在他身后,琢磨着是继续下去,还是想法子逃走。 刀疤脸能嗅出玉髓的气味,而且知道童家,这足以说明,他应该还知道别的隐秘,我现在不仅没有命格,而且苦于线索匮乏,跟着他,没准还能知道些情况。 我打定了主意,先跟着他,而后见机行事。 刀疤脸走的不紧不慢,一边走,一边不断的在张望周围的地势。荒芜的河滩,一眼望不到头,实在是没有什么景致可看,但刀疤脸看了一会儿,仿佛出神了。 “我自己也记不得,有多久没有看到这片黄沙,这条大河了……” 刀疤脸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不过,他现在的语气里,有一丝唏嘘,或许是想起了久远之前的往事,或许是触景生情。 我想问问刀疤脸,但他的嘴很严,说些闲话,他还会回答我,一问到关键问题,他就闭口不答,弄的我没有一点办法。 刀疤脸带着我走了很远,这才找了一条渡船,掌船的是个老人家,问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去河川。” “好嘞,二位,坐稳。” 老船家驾船平稳,小船又是顺流而下,快的风驰电掣。按照这速度,估摸着有大半天的时间,就能到达河川。 “河川的杜家,如今还在吧。” “在,河川杜老爷家,怎么能不在。”老船家说道:“杜老爷家大业大,现在都快把河川一半的地给买下来了。” 刀疤脸突然问起河川杜家,倒让我想起了之前听到的一些传说。据说地仙当年来到大河滩,收过几个徒弟,其中一个,就姓杜。 那时候,这个姓杜的徒弟只是河川一个非常普通的老百姓,就是跟随地仙两年以后,渐渐发达了,地仙教了他一些本事,他本人又比较精明能干,很受地仙的信任和重用。 等地仙葬入了那条黑色大船之后,这个姓杜的徒弟就回了河川老家,随后,靠着地仙给的一些金银珠宝,杜家慢慢在河川成了一方望族,这么多年下来,家业庞大,人丁兴旺。 我也不知道刀疤脸现在去杜家干什么,但通过和他的交谈,我能隐约察觉,刀疤脸和地仙不怎么对付,他这次去河川,多半没什么好事。 小船行驶了两三个时辰,到了吃饭的时候,老船家停船靠岸,在河边钓鱼,打算熬一锅鱼汤,趁着这机会,我悄悄问了问刀疤脸,是不是要到杜家去寻仇。 “寻仇?杜家还不配,现在我们要去杜家取一样东西。” 我还要再问,刀疤脸就不肯说了。 吃过饭,老船家接着又驾驭小船南行,到了半下午,已经到了河川。 我以为刀疤脸要直接去杜家,但他没有,在距离杜家的宅院还有几里地时,他调头朝西边走去。 “不是要去杜家取东西吗?现在怎么又调头走了?你不会是想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去吧。” “我想去什么地方,想什么时候去,百无禁忌,用不着等夜深人静,我要取的东西,不在杜家的宅院,在杜家的祖坟里头。” “祖坟里,除了一堆破棺材和骨头架子,还能有什么?” “不要多问,到了你就知道了。” 杜家的祖坟,距离杜家宅院大概能有七八里的距离,杜家还没有发迹的时候,家里死了人,也就是在村里公用的坟地一埋,等发达之后,专门请人另选了一块宝地,把祖坟都迁了过去。 我们走到杜家祖坟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了一块一块矗立在坟边的石碑,杜家是大户,家里死人,棺材里都放着陪葬,为了防止被盗,祖坟这里常年有人看守。 此刻临近黄昏,刀疤脸就在原地坐下了,静静的等待,我想问他,知道得不到什么回答,也只能隐忍下来。 一直到天黑,刀疤脸才慢慢起身,径直走到了祖坟的边缘,他在祖坟外围绕了半圈,估计是举动有些怪异,引起了守坟人的注意。 守坟的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儿,朝刀疤脸吆喝着,刀疤脸也不理会,选了一个地方,指甲在自己的手指上一划,一滴鲜血,就从指尖滴落下来。 这滴鲜血落入土中,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守坟人看着刀疤脸不理会自己,加快脚步就走了过来。 “你这个人,到底是做什么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你……” 守坟人走到刀疤脸跟前,话还没有说话,杜家的祖坟,就突然传出一阵一阵很奇怪的声音。 守坟人应声望去,顿时就吓的说不出话了。 第233章 棺中取骨 杜家的祖坟里,坟头前面的石碑一块一块的拱出泥土,又轰然倒地。紧跟着,坟头下面的土层,开始不断的翻滚。 茫茫一片坟地,一瞬间好像变成了一片起伏的汪/洋,泥土翻滚之间,深埋在下面的棺材,都从土中显露了出来。 “这是……这是咋回事……”守坟人的胆子都不小,否则也干不了这个活儿,但目睹眼前的一幕,守坟人的声音发颤,吓的直哆嗦。 杜家祖坟里的所有棺材,好像都拱上了地面,棺材一口接着一口的崩碎,里面埋葬的杜家先辈,如今都烂成了一块一块的骨头,等棺材破碎之后,里面的骨头也洒落了出来。 在这些棺材里,有一口棺材很大,用的应该是上好的铁楠木,又里里外外上了九层漆,这么多年下来,棺材并没有任何的损毁,在月光的映照下,还折射着一点一点的乌光。 守坟人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惊叫一声,起身想跑,刀疤脸一抬手,守坟人的脑瓜子直接就被打掉了,身躯倒在地上,微微抽搐了几下。 “他也没碍你什么事啊。”我看着守坟人转眼间身首异处,不仅有些心惊,还有些担忧。 刀疤脸喜怒无常,杀人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跟这样的人在一起,说不准什么时候惹到他,就会死的很惨。 “你记住,活在这个世上,如果你心慈手软,那你就永远都是一只蝼蚁,你的命捏在别人手中,别人要你活,你才能活,要你死,你就得死。” 刀疤脸一巴掌打死了守坟人,目光立刻集中到那口黑黝黝的棺材上。 所有的棺材都崩碎了,只有这一口,仍然保持着原样,不用多想就能猜到,这口棺材的主人,很可能就是当年地仙的那个徒弟。因为杜家就是从他开始发达的,所以后世的杜家子孙对他尤为推崇。 黑棺材沉重如山,刀疤脸看着棺材一动不动,迈步走了过去,他一手按在棺材上,顿时,沉重的棺材开始不停的抖动,棺材里面卡啦卡啦作响。 杜家的先祖已经死去很多年了,如今肯定只剩下一堆枯骨,可这口棺材里的枯骨,却好像拥有生命和灵性,知道刀疤脸要打开棺材,正在拼命的抵抗。 第234章 行走坟间 “画像?一幅怎么样的画像?” “画像上是个女人。”我跟刀疤脸描述了一下紫玉的相貌,说的很仔细,我也想知道,神秘的紫玉和地仙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 刀疤脸听我说完之后,指间的骨节猛然咔吧一响,顺势问道:“只有画像,画像上的人不在,对吧?” “画像上的人不在。”我一看刀疤脸的表情,就知道,他必然清楚紫玉这个人,试着问道:“画像上的那个女人,是什么人?” “那个女人?”刀疤脸慢慢露出一丝极为复杂的笑容:“她不是人。” “她不是人?那她是什么?”我听过一些关于紫玉的故事,知道她的经历神秘的近乎妖异,可我没想到,刀疤脸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用问了,这不是你该问的。” 刀疤脸大步前行,我追上去,又问了一次,没有得到回答,随后便死心了。刀疤脸这个人,说话很有分寸,他不说,我就算再问,也没有用。 紫玉不是人,那会是什么?是妖?是鬼?或是其它?我跟着刀疤脸,不断的冥思苦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刀疤脸走了很长时间,突然停下脚步,微微仰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我站在身后,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咱们去跟地仙斗,或许现在把握还不大。”刀疤脸沉默了很久,说道:“地仙不是仙,终究还是个人,可他是这世上最强大的人。” “那怎么办?”我肚子里直冒苦水,我的命格没了,时间所剩不多,如果还要卧薪尝胆长期谋划,肯定是来不及。 “我只能重新脱胎换骨。”刀疤脸慢慢的抬起自己的一条手臂,说道:“现在只有两块地仙尸解后留下的骨头,这远远不够,但地仙的遗骨没有了,那就只能想别的办法,走。” 刀疤脸又带着我,专门在一些较为荒僻的地方走来走去,他仿佛在找什么东西,一连走了两天,刀疤脸找到了一处乱葬岗。 兵荒马乱的年月,时常都在打仗,大河本就年年泛滥,遇到这种年景,根本就没人管了。 每一次泛滥,洪水滔天,淹没四方,会有很多人葬身其中,等到洪水退去,有的灾民一家都死绝了,无人认领尸体,又害怕尸体堆的久了引发瘟疫,只能就近找个合适的地方埋掉,乱葬岗就是这样的地方。 乱葬岗没有墓碑,到处都是大大小小隆/起的坟头,刀疤脸在乱葬岗之间慢慢的行走,一边走,一边凝神注目的观察着那些坟头。 “咱们到底要干什么啊,又跑到坟地来了,你总得让我心里有个底儿啊。” “找骨头。”刀疤脸在一个小小的坟头跟前停下来,伸手就开始扒拉坟上的土。 他的手也是血肉之躯,但像是两只锋利的铲子,片刻之间,就把坟头给挖平了。乱葬岗的坟,不会埋的很深,不多久,就挖到了坟里的尸体。 这是一具不知道多少年之前就埋下的尸体,皮肉已经腐烂殆尽,只剩下的骨头和头发。 我站在刀疤脸身后,抬眼看了看,就觉得有点奇怪。 现在这天气,已经够暖和了,但是挖开这座坟头之后,我发现骸骨四周,竟然还结着冰碴子。 “这具骸骨生前,八字纯阴,这样的八字很少见,又埋在乱葬岗的中间,冬天土上冻,一直到夏天,冻土都化不开。” 刀疤脸在这具骸骨上,取了一截臂骨,然后对我说道:“我再去找,你把坟头给填上。” 刀疤脸拿着找到的臂骨,径直朝前走去,我大概知道了他的意思,他好像要拿这截挖出的骨头,再把自己的骨头给替换掉。 我匆忙把他挖出的土又填了回去,追上刀疤脸。这片乱葬岗已经很多年,埋下的尸体不下几千具,但刀疤脸要找的尸体,都是八字纯阴或者纯阳的尸体,极其罕见,把整片乱葬岗都给找遍了,也只找到了三块骨头。 一夜时间就这样度过,天亮之前,我们离开了乱葬岗,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刀疤脸也真下得去手,重新拿刀子划开自己的皮肉,替换骨头。 三块骨头换完,刀疤脸就带着我继续去找坟地,偌大的河滩,何止千里,他好像是铁打的,不知疲倦,可我却撑不住了,连着两天两夜不睡觉,眼皮子一个劲儿在打架。 刀疤脸被迫停下来,休息了三个时辰,然后叫醒我,接着寻找。路上遇见个捡羊粪的老头儿,找他问了问,老头儿说,距离这里最近的乱葬岗,有八十多将近九十里地。 那么远的路,步行就是浪费时间,我们只能到河边去坐船。 走到河边时,又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渡口,恰好看见岸边有几个渔民,就打算过去找他们问问。 离得远远的,我就发现,那几个渔民似乎在打捞什么东西,几个人用尽了全力,却无法把水里的东西给捞上来。 看到这一幕,我不由自主就想起当时刀疤脸出水之前的情景。 “我问个事。”我小心的问道:“当时你在那个奇形怪状的陶罐里,那些把陶罐捞上来的人,都说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在找自己的眼睛,他们,最后还能活吗?” “能活,或者不能活,又有什么区别?”刀疤脸说道:“人如蝼蚁,包括你我,一个人若是一生都没有成就,那就跟蝼蚁毫无区别,是死是活,对蝼蚁来说,无关紧要。” “可那也是活生生的命啊……” “佛怜悯众生,因为他是佛,你是佛吗?你不是佛,你连怜悯他人的资格都没有。”刀疤脸不再跟我废话,转过身后,喃喃地说道:“我怜悯世人,何人怜我?” 这时候,我们距离河边已经很近,我发现那几个渔民好像在使劲的从水里拖一个人上岸,那个人半截身子露出水面,身躯沉重如山,无论怎么拖,几个渔民都拖不动他。 “算了算了。”一个渔民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不是不想捞他,是捞不动,有点邪乎,咱们走吧。” 第235章 阴阳莲 几个渔民觉得这个死在水里的人很蹊跷,所以打消了捞他的念头。 “这人身上,会不会带着钱?”其中一个人说道:“要真带着钱,咱们错过了,那就可惜了。” “那你去捞啊,我们在这儿等你。” “真捞上东西,你们可不要眼红。” “得了吧,别胡扯了,快黄昏了,咱们回家去,明天还要起大早,今年汛期来之前,得弄些钱,否则一封河,一家老小都要挨饿。” 几个人相互开着玩笑,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就在这时候,水里那个人似乎轻轻动了一下,紧跟着,从那个人的嘴巴里,慢慢的冒出了一截像是藤蔓一样的东西。 藤蔓只是幼苗,却长的很快,片刻间,藤蔓就长出一尺多高,挂了一颗花骨朵。 黄河里没有荷花,但那颗花骨朵,却像是荷花的花苞,几个刚才还要回家的渔民,都停下了脚步。 “那是……那是死人莲?” “看样子是啊!” 这一幕情景,其实惊悚又诡异,但几个渔民看见那朵花骨朵,立刻就走不动了。 “什么是死人莲?”我不是本地人,对本地的很多东西都一无所知,悄悄的问了刀疤脸一句。 “死人莲,是一味药材,很罕见。” 死人莲并非真的莲花,只不过外观跟莲花长的相似,这种罕见的药材,据说只能从尸体身上长出来,而且需要很特定的温度,还有苛刻的环境。所以,以前有不少人想自己种死人莲,却都失败了。 死人莲看着只有一尺来高,其实在尸体肚子里已经长的非常繁茂,露出来的一截只不过是一部分而已。 生长到这个地步,死人莲就长的非常快了,传闻,从死人莲开花到结果,最多两个时辰。死人莲挂的果,像是一个小小的向日葵,每个花盘能结十多颗和莲子一样大小的果实。 这种东西生长的环境阴森,生长的过程诡异,然而,它的果实药效非凡,专治阴阳不调。 阴阳不调的病症非常多,人体本就是阴阳平衡,才能正常运转,一旦失调,必然会生出这样那样的病。死人莲的果实服用一颗,体内阴阳很快就能得到平衡,乱七八糟的病症根本不用治,会自己痊愈。 所以,在药店里头,死人莲叫做阴阳莲,价格贵的要死,一颗果实,跟同体的黄金一样。 阴阳莲无法种植,属于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有价无市。这几个渔民一看到尸体肚子里蔓延出的藤蔓和花骨朵,全都兴奋了。 说实话,我是从来没见过尸体身上长药材的,就朝前走了走,想看个仔细。 “这是我们先发现的!”几个渔民看我想要靠近,立刻警觉了,横眉竖眼的说道:“你别想打主意。” “我不要,只是看看稀罕而已。” “赶紧走。”一个渔民捏着手里的鱼叉,说道:“再不走,别怪对你不客气!” 我摇了摇头,不想跟他们起争执,就退了回来,对刀疤脸说道:“咱们走吧。” “不急,再看看。” “你想要阴阳莲的果实?” “阴阳莲,我还不稀罕,这种东西只要找个积尸地,就能找到。” “你不稀罕,那还看什么?” “这具尸体,有意思,看着他身上长出的东西是阴阳莲,其实不是。”刀疤脸冷笑一声,说道:“那就是他的肠子。” “他的……他的肠子?”我听的直恶心,同时也回过神了,这里头可能有猫腻。 “唉,跟他们说一声吧。”我想了想,这几个渔民就是老百姓,一家老小都指着他们吃饭,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家就算垮了。 “你是好意,他们却不会领情。” “说一句而已,又不损失什么。”我重新走了回去,对渔民说道:“这东西,好像不是阴阳莲,你们再仔细看看。” “呵呵,这点花花肠子,还想骗我们?不是阴阳莲,那是什么?把我们骗走了,然后你来采摘?滚!” 我心底叹息一声,刀疤脸的话不中听,说的却是对的。 我转身又回到刀疤脸跟前,刀疤脸说道:“碰了一鼻子灰,才知道我所言不虚,他们几个人也一样,有些亏,自己不吃一次,就一辈子不能长记性。坐下来,安心的等,我倒是想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在耍花样。” 几个渔民像是防贼一样的防着我和刀疤脸,死死的护在河边,拿着鱼叉寸步不离。 那条一尺来长的藤蔓上的花骨朵,过了半个多时辰,就开始慢慢绽放,开出的花,是暗红色的。 花朵一绽放,再过一会儿,就会凋零,然后结出花盘,花盘上的果实一个多时辰就能采摘,几个渔民摩拳擦掌,十多颗果实,能换来十多颗大小一样的金豆子,那绝对是一笔横财。 刀疤脸微微的闭上了眼睛,似乎在闭目养神,我等的有点不耐烦,同时心里又很忐忑,刀疤脸都说了,这朵花根本不是真正的阴阳莲,那几个渔民再耗下去,没准就会出事。 但人一旦掉进钱眼儿,不仅不可自拔,别人也根本把他拖不出来,有道是好言劝不动该死鬼,我再去劝说,人家估计真该对我动手了。 时间在慢慢流逝,又过了好一会儿,花朵凋零,出现了一个拳头那么大的花盘。 这只花盘一出现,几个渔民更加兴奋,几乎都站到了齐膝深的浅水里,就等着花盘成熟,第一时间采摘到手。 但很快,他们就弯着腰开始呕吐,好像闻到了什么特别难闻的气味儿。 一般人闻到臭味,肯定会转身远离,可这几个人就仿佛拉肚子似的,一拉起来便身不由己,哇哇的呕吐不止。 肚子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了,跟着又吐苦胆,等墨绿色的胆汁也吐光,再吐出来的,就是颜色暗红的血。 我看的胆战心惊,这几个渔民并没有受内伤,现在吐血,那真的是硬把身上的血给吐了出来。 “我知道了。”刀疤脸睁开眼睛,说道:“这是想取他们身上的真血。” 第236章 半人半鱼 刀疤脸说,人的身体如果有了外伤,出现伤口,流出来的血是表血,只有从脏腑里吐出来的血,才是真血。人的一身精气神儿,都在真血里。 我分不清什么表血和真血,就是感觉那几个渔民这样一直吐血的话,肯定会吐死。 我的担忧很快就被印证了,那几个渔民站在浅水里,最开始还是丝丝缕缕的朝外吐血,到了后来,就是大口大口的吐。一个人身上能有多少血?吐了那么几口之后,一个身子骨稍差些的渔民,噗通一声栽倒在了水中。 真血入水,不会和普通的血一样,立刻散掉,而是凝成一团,我隐约看见一团一团的血,都缓缓漂浮到了那具河里的尸体跟前。 血迹缓缓流淌,顺着尸体的嘴角流了进去。 这时候尸体嘴巴里长出的那株阴阳莲,唰的缩回到了它的肚子里,紧跟着,其余几个渔民也都吐干了真血,一个挨着一个倒入水中。 所有的真血,全都流到了尸体的嘴里,刀疤脸看到这儿,立身而起,身躯化作了一道电光,快的异乎寻常,转眼之间就冲到了浅水跟前。 水中的尸体立刻沉入水下,但刀疤脸既然赶到了,就不可能让它溜走。 刀疤脸一只手猛然探入水中,等到再出来时,已经死死的掐住了尸体的脖子。 我看到尸体睁开了双眼,嘴巴也张的很大,仿佛被刀疤脸掐的喘不过气。一直到此刻,我才明白,那不是尸体,那就是个活人。 尸体就露出水面半截,凭刀疤脸的力气,似乎都拖不动它。 “出来!” 刀疤脸沉沉的低喝了一声,双手用力一提,哗啦一声,水面炸开了一团水花,一条硕/大的鱼尾巴,从水中翻腾而起,朝刀疤脸拍了过来。 刀疤脸应该早有防备,一把又抓住了鱼尾,腰身一拧,直接把鱼尾给拽出了水面。 这一瞬间,我惊呆了。 难怪那具“尸体”一直都露出半截身躯,因为尸体的下半截身躯,是一条足足有一丈多长的鱼身。 人头鱼身,这种玩意儿别说见了,就连听都没听说过。 刀疤脸神力惊人,把这条半人半鱼的玩意儿直接给丢上了河岸。这么长的鱼身,在岸边也扑腾的很有劲儿。 距离拉近,我看的一清二楚,那条一丈多长的鱼,可能受过什么重伤,掉了半拉脑袋,鱼嘴鱼眼都没有了。 而那个尸体一般的人,半截身子在鱼肚子里,半截身子露在外头。 看到这情景,我略微回过味儿了,这条罕见的鱼没了鱼嘴和眼睛,无法吃东西,也无法视物,就靠着这个尸体一般的人吸纳人的真血来过活。人的真血是精华,也只有靠真血,才能供养这么大一条鱼存活下来。 大鱼在岸上不断的甩着尾巴,想要重新回到水中,但刀疤脸就站在岸边,漠然注视着它,看得出,这条大鱼对刀疤脸颇为忌惮,渐渐就不动弹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鱼,鱼身像是鲤鱼,身上的鱼鳞都和铜钱那么大,一片片坚如金铁,刀qiang不入。 “这么多年了,你还活着?”刀疤脸看着大鱼渐渐不动弹了,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恐怕也没想到,咱们还会再见面吧?” 我暗暗一惊,难怪刀疤脸一直不肯走,他或许早就看破了这条大鱼藏在水中,而且,他认得这条鱼。 大鱼一动不动,和死了一样,刀疤脸慢慢朝它走了过去,说道:“你跟着地仙混了那么多年,最后,他连一点正果都没给你?你不觉得冤屈吗?” “旧事……旧事无需再提……”那个尸体一样的人翻着白眼看着刀疤脸,很显然,这个人只是大鱼的傀儡,他说的话,都是大鱼要说的。 “无需再提?”刀疤脸突然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真是好笑……你当年差点把我坑死,如今,你还不让旧事重提?这是什么道理?” “你想怎么样?”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刀疤脸一下子收起脸上的笑容,冷冰冰的说道:“你没有一点用了,当年你如何对我,我还记得,今天,你还想活吗?” 刀疤脸的话里,充满了杀机,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可能恨这条大鱼恨到了骨子里。 大鱼肯定也能感应到这股浓重的杀机,身躯一挺,想要夺路而逃。刀疤脸一步上前,举着拳头,一拳砸向了那个尸体一般的人身上。 那人半截身子都在鱼肚子里,行动不便,刀疤脸的拳头不仅猛,而且快,一拳就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我几乎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头骨是最坚硬的骨头,刀疤脸却一拳就把对方的头骨给打碎了,他的拳头间,如同蕴含/着千万斤的神力。 刀疤脸直接跳到了大鱼身上,一拳又一拳,就和传说中的武松打虎一样,拳拳带血,大鱼的身躯庞大,但遇见了刀疤脸,似乎没有多少还手的余力,刀疤脸一拳就能在它身上打个窟窿,前前后后打了能有几十上百拳,这条大鱼,几乎被打成了一团肉酱。 我看呆了,如果彼此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绝对不会下这样的死手。眼前的情景太过血腥,看的我恶心。 活活打死这条大鱼之后,刀疤脸才站起身,他的脸上流了一片汗水,我正想问问他,这条大鱼跟他有什么冤仇,却突然发现,他脸上不是汗水,而是泪水。 不知何时,刀疤脸泪流满面,他摇摇晃晃的走了两步,一下坐在了地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你怎么哭了?”我凑到跟前,看了他一眼,我观察的没错,刀疤脸的确是哭了,尽管哭的无声,但他的眼睛里,还含/着眼泪。 我根本没想到,刀疤脸这样的人会流泪。 很显然,就是遇见了这条大鱼,让他回想到了往事。 往事,总是不堪回首,但能让刀疤脸落泪的往事,会是什么? 第237章 诉说旧怨 这个刀疤脸,我估计以前跟地仙的渊源还比较深,但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纠葛,我也猜不出来,只能靠他自己说。 不过,刀疤脸的嘴巴那么严,我也不指望他说什么。 河风急促,刀疤脸的泪痕,很快被风给吹干了,他站起身,说道:“突然想喝酒,走,找个地方弄些酒。” 我跟着刀疤脸走在河滩上,至少走了能有一个多时辰,远远的看到了一个小村。这时候夜深人静,村里人都熟睡了,刀疤脸却不管那么多,走到村子里,找了院落最大的一户人家,砰砰的敲响了院门。 过了一会儿,有人嘟嘟囔囔的披着衣服从屋里走出来,隔着门缝瞧了一眼。 “这么晚了!你叫魂呢!”对方一看我和刀疤脸,觉得是陌生人,顿时破口大骂。 嘭!!! 刀疤脸一拳就把院门给打破了,门里边那人正在骂,看到眼前的一幕,后面的话全都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有酒吗。” “酒……有……”那人知道刀疤脸一拳打碎这么厚的院门,肯定能一拳打碎自己的脑袋,什么废话都不敢多说了。 “拿来。” 很快,那人搬着一坛十来斤的酒坛,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刀疤脸拿过酒坛,转身就走。 我也真正感觉出来了,刀疤脸行事,真的是随心而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百无禁忌。 又走出去几里,刀疤脸坐了下来,拍掉酒坛外面的封泥,拿起坛子,咕咚咕咚一口喝下去一斤多。 “你想知道,我和那条大鱼的恩怨?” “就是好奇,想问问。”我看着刀疤脸,在琢磨着他的酒量怎么样,这种人要是酒量不大,一旦喝多了,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那条鱼,是地仙养的鱼。” 果然,那条鱼跟地仙有关系,刀疤脸跟地仙也有关系,就因为这样,他才会认识那条鱼。 那条鱼,原本就是河里一条很普通的鲤鱼,地仙当年第一次来到河滩的时候,期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最后,无意中遇见了这条鲤鱼,或许是觉得有缘,地仙就给了这条鲤鱼机遇造化。 地仙不是真正的神仙,但修行之深,无人能及,在地仙的扶持下,这条鲤鱼才踏上了修行之路。 “当年,我也跟着地仙,受他的恩惠,他对我很好,全力扶持,教了我很多东西。”刀疤脸一边喝酒,一边说道:“那时,我年少得志,意气风发,总觉得自己这一生,一定会过的波澜壮阔。” 地仙其实不太容易接近,他宁可相信那条鲤鱼,也不相信外人。地仙也会收徒弟,只不过,他收的徒弟,大半都是利用,很少会当做真正的弟子看待。 刀疤脸和那条鲤鱼朝夕相处,关系很好,闲暇的时候,刀疤脸就骑着这条鲤鱼,在大河中驰骋。 刀疤脸修行了很长时间,遇到了瓶颈,一直不能突破。地仙告诉他,在大河的河底,有一片深渊,那片深渊里很适合练气,如果去了那片深渊,刀疤脸一定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刀疤脸很高兴,地仙就让那条鲤鱼带他去河底深渊。河底深渊是个隐秘之地,除了地仙,没有人知道,要进入这片深渊,或者离开这片深渊,都要那条鲤鱼引领。 鲤鱼带着刀疤脸进入了那片河底深渊,果不其然,那绝对是一方宝地,刀疤脸当时就觉得,自己只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肯定可以突破瓶颈。 然而,就在他兴奋异常的时候,他突然发现,那条鲤鱼不见了。 顿时,刀疤脸就心乱如麻,没有那条鲤鱼的引领,他无法离开这片河底深渊。 最开始,刀疤脸没有多想,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终于醒悟过来,那条鲤鱼,就是专门把他丢在这里,要困死他的。 刀疤脸绝望了,他不知道鲤鱼为什么这么做,因为从头到尾,他和鲤鱼相处的都很融洽,从来没有得罪过对方。 刀疤脸不甘心,他在寻找出路,那片河底深渊非常广袤,刀疤脸找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离开的途径。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刀疤脸肯定要被困死在河底深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刀疤脸突然发现,自己的命格没有了。他是“明月封侯”的命格,在命格里属于上上乘的尊贵命格。 这种命格不仅尊贵,更重要的是,发迹的很快,平平安安的到了中年,命运就会发生很大的转折,贵不可言。相比于我之前的神光日落,明月封侯虽然潜力稍有欠缺,但非常平安,稳妥,不像神光日落那样跌宕起伏。 命格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当时的刀疤脸,可能对命格所知的,还没有我多,他失去命格时,无从查觉,一直到被困在了河底深渊,才明白,自己的命格不知何时被夺走了。 能悄无声息夺走别人命格的,必然是地仙,一想到这里,刀疤脸心如死灰,他终于清楚了,地仙夺了自己的命格,随后就想把自己给困死在这儿。 幸亏刀疤脸的命大,没有死在河底深渊,逃出生天,没有命格,他活不了太久,为了赶在临死之前报仇雪恨,他忘乎所以,又去寻找地仙。 没有人想到,刀疤脸还能逃出河底深渊。但地仙当时不在,只有那条鲤鱼,刀疤脸狂怒之下,痛下杀手,那条鲤鱼直接被刀疤脸砍掉了半颗脑袋,仓皇逃走。 鲤鱼逃走了,地仙无影无踪,刀疤脸不肯罢休,一直都在寻找地仙。他知道,自己即便找到了地仙,也不可能斗得过对方,但这是他的一个心结,因为他觉得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可能害他,唯独地仙不会。 然而,事与愿违,害他的偏偏就是他最信任的人。 刀疤脸一路奔波,找了很多地方,但茫茫的大河滩,想要刻意寻找一个人,千难万难,刀疤脸的时间快要用尽了,还是没有找到地仙。 失去命格的人,不可能活太长时间,刀疤脸绝望了,他非常不甘,却没有任何办法,最后,他只能找一个地方,默默的等死。 第238章 天演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刀疤脸当时就死定了,没有人可以救他。 但意外偏偏就发生了,刀疤脸在等死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得知了事情的前后经过,给了刀疤脸一个命格。就是靠着这个人的帮助,刀疤脸才活了下来。 “那个人,就是你说的那个女人。”刀疤脸喝着酒,说道:“画像上的女人。” 我很吃惊,可是惊讶之余,又觉得这并非完全不可能的事。紫玉太神秘了,如果刀疤脸遇见紫玉才活下来,我并不怀疑。 紫玉为什么要救刀疤脸,谁也不知道,救下刀疤脸以后,紫玉走了。刀疤脸重获新生,立刻又生出了复仇的念头。 他痛恨地仙,痛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痛恨到失去理智。 我大概能体会到他的感受,如果彼此生来就是敌人,那么刀疤脸或许还不会产生这么深的恨意。可关键是他最信任最亲近的人想要他的命,这就让他无可忍耐。 刀疤脸用了很多时间,去寻找地仙,这期间肯定也发生了一些别的事情,最后,刀疤脸的寿命快要耗尽了,迫于无奈,他只能想办法把自己尘封起来。 他没有太多时间,他只能等到地仙再出现的时候,才能找到机会。 刀疤脸在大河里,漂流了不知道多少年,这次,他破封而出,就是察觉到了地仙的气息。 他一旦破封,就等于完全豁出去了,他的时间有限,如果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做不完自己想做的事,他就会死。 刀疤脸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他肯帮我对付地仙。他跟地仙,原本就有解不开的仇恨。 其实,我心里还有不少疑问,刀疤脸所讲述的,只是他大概的经历,但里面的关键问题,都用一句话给带过去了。 “后来,你又遇见那个女人没有?” “不用问了。”刀疤脸打断我的话,说道:“有些事,都是注定的,我不去想,你也不要问。” “你这样讲一半留一半,让我很难受啊。” “人这一辈子,真正愉悦的时间还是少,人人都是在难受中度过的,难受的多了,你便习惯了。”刀疤脸放下手里的酒坛,说道:“你身上的九莲图,你不会用,我教你如何掌控它们。” 九莲图其实就是九道梁先祖的残念,九莲图在我身上,只能在关键时刻被动的产生一些作用。 如果能把九莲图完全掌控的话,对我来说的确是件好事。 刀疤脸细细的跟我讲解了一番,九莲图就是九道魂念,控制魂念的办法林林总总,刀疤脸讲的是最浅显的一种,很容易学,但无法精通,必须要在以后自己去感悟,自己去进境。 在刀疤脸的指点下,我已经略入门道,接下来的日子,刀疤脸一直都在寻找坟地,他需要把自己全身上下的骨头都换一遍。 “你把自己身上的骨头换掉,是为了和地仙对抗时,多一分胜算?” “没有胜算。”刀疤脸说道:“无论我怎么样,最后死去的,一定是我。” “那你……那是不是傻了?明知道是死,还要去?” “很多事,你不懂。你没有这种经历,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刀疤脸这句话好像说的很深奥,很有含义。我不是他,也许我真的不能懂。 就这样寻找了差不多有半个多月,刀疤脸换掉了三十来块骨头,距离自己的目标,还有很大差距。 这天,我们又在一条小路上寻找附近是否有坟地,几匹奔驰的骏马从身边呼啸而过,马上的人精干彪悍,从身形衣着来看,多半是混江湖的。 这几匹马跑的很快,转眼就没了踪影,路上有人骑马赶路,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但过了不多久,又是几匹马从路上疾驰着冲了过去,马上的人似乎急着赶路,速度飞快。 前后一个多时辰,这条平时不常有人的路上,就先后过去了四批人,全是走江湖的,而且行色匆匆。 我和刀疤脸走到三岔口,就换了条路,这条路是大路,平常来往的人就多,走了约莫能有十几里,前方路边,有几个棚子,是供路人喝水吃饭休息的地方。 我们俩还没走到跟前,棚子那边就有人动手打架,而且打的很凶,还亮了刀子。这些有功夫的人一动手,动静很大,两三个棚子都被打塌了,棚子里的东西也东倒西歪打碎了一片。 这些棚子都是做小本生意的,被这么一折腾,都欲哭无泪,动手的又是混江湖的人,不能找他们索要赔偿。 两帮人打了一会,有人劝架,各自离开了,我和刀疤脸走过去,听见有人在嘀嘀咕咕的交谈。 “这都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人还当真了,没到河边,先干了一仗。” “说的是,这趟浑水,看起来不好蹚,消停点吧,河滩藏龙卧虎,真有高人出面的话,咱们连口汤也喝不上。” “咱们是没有发财的命,天演庄的天机盘百十年都没动弹了,这次一动弹,算出了地仙大船的下落,恰好又那么多人在场,瞒都瞒不住,算了,哥几个,今天也算见识了,咱们喝酒,喝完了,各回各家。” 这些人说了一阵子,我就听出个大概,好像是一个叫天演庄的地方,推算出地仙大船的下落,被人传了出去,地仙埋骨之地,据说奇珍异宝无数,而且还有地仙修行尸解的心得秘录,谁听了都会动心。 这消息越传越广,现如今已经有不少人匆匆朝河滩那边赶了,刚才那两伙人,都是去河边的,说话不对付,先干了一架。 我和刀疤脸坐到一旁,要了一壶茶,又要了点吃的,我吃着东西,小声问道:“天演庄是什么来历?他们推演的很准吗?” “我还不知道这个地方,可能是近几十年才有的。” 我觉得这个天演庄应该是有些来历的,地仙埋骨之地,就连万事明当时都推不出来,天演庄却能推算出那条大船的具体位置。 第239章 石盘天机 地仙大船有了下落,我也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刀疤脸身上的骨头还差很多才能换齐,而且,还有那么一大堆人乱糟糟的朝河滩那边围拢,我们俩赶过去的话,不一定能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爬上大船。 “要不,咱们先去看看,到时候再见机行事?”我心里有点焦急,所剩时间不多,能赶早一点自然是好事。 “先不忙。”刀疤脸慢慢喝着茶,说道:“这消息的来源,要敲实了再说。” 刀疤脸慢悠悠的坐着,不急不躁,要了茶,要了食物,又让老板弄点牛肉上来。这地方牛肉很贵,刀疤脸却一点都不介意,老板知道遇见大主顾,顿时殷勤了许多。 吃吃喝喝,浪费了很多时间,等到半下午,在这边歇脚的人都上路了。趁着清闲,老板也坐下来喝了口茶。 “老板,他们刚才说的天演庄,天演庄,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老板在这条路上摆摊,南来北往的人见的多了,听的也多了,跟我们解释了一番。 天演庄的确出现的时间不算很久,那里原先是一个地主家的庄子,后来,地主的儿子染了烟瘾,把家产都一一变卖,那处庄子,被一个老道士给买了下来。 那个老道士据说会算卦,算的非常准,他买下庄子之后,就让人进行翻修,就是翻修期间,挖出了一个石盘,石盘上面刻着一些非常细密的纹路,看着像是星盘,但又不是。 那块石盘上面,刻着三个字,老道士专门请了人来看,人家说,石盘上面的三个字,是天机盘。 天机盘的传说,在河滩倒是流传过,都说那是古时传下来的一件专门用来窥视天机的宝贝,百十年前,天机盘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几百里之外的一段河道,天机盘一出现,有人根据上面的纹路,算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果不其然,就在当年,这件大事就发生了。 进过这件事,天机盘的名头响彻了河滩,但天机盘就出现了一次,随后又淹没在河道里,不知所踪。 天机盘是怎么跑到那个地主家的庄园的,已经无人可知,反正当时翻修房子,就把天机盘给挖了出来。 这是一件宝贝,老道士本来就精通算卦,再加上挖出了天机盘,名声鹊起,很多达官贵人慕名前来。 不过,这个老道士和万事明不一样,万事明百无禁忌,什么大事都干推演,而老道士则就是给人算算吉凶,前程,因缘,只要稍有禁忌的事情,他都不会去触碰,非常的谨慎。 那块天机盘,就在庄子里摆了几十年,成了摆设。 不久之前,老道士生了病,休息了一段时间,等病好了之后,一些人就到天演庄去,找老道士算命,结果,摆放了那么久的天机盘,突然动了。 天机盘一动,必有大事,一帮人就缠着老道士问,老道士被缠的没办法,看了天机盘上的纹路动向,然后就说,这是一条大船,将在双星滩河道出没的征兆。 消息立刻四下传开,不少人之前就在寻找地仙大船,如今终于有了眉目,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下子都朝双星滩赶去。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算是弄清楚了,老板说的,基本都是听来的,不过,我觉得应该没有掺假。 老板讲述完之后,刀疤脸就起身打算走,老板赶紧陪着笑脸说,我们还没结账。 “给他把账结了。” “我……”我刚才听老板讲述,听的入迷,这会回过神,脸一下子就红了,当时被刀疤脸抓走时,我是跟着赵英雄夫妻俩出门的,身上根本就没什么钱,只有一些零碎的铜角子,这些天也全都花了。 “怎么?”老板一看我脸红脖子粗的,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你们这是吃白食来了?” “不是,老板,这次实在是有些不方便,你先记到账上,我将来一定把饭钱如数送来。” “说的轻巧!我连你叫啥都不知道,还给你记到账上!?” 老板不依不饶,抓着我不放,刀疤脸皱了皱眉头,说道:“我送你一句话,把饭钱顶了,如何?” “你是哪里的神仙?你一句话就能顶一顿饭钱?”老板噗的吐了口唾沫,说道:“坑蒙拐骗的人,我见得多了!” 我害怕老板说话没轻重,把刀疤脸给惹火了,可能要动手,他一动手,老板就没活路。 “你有三个女儿了,不就一直想要个儿子吗?”刀疤脸这次倒没有发脾气,慢悠悠的说道:“你想要儿子,却一直要不上。” “这都是人人知道的事!你提前打听清楚了,来混饭吃?” “你有三个女儿之前,还有个孩子,死在娘胎里了,是不是。” “这……” “你要不上儿子,就是婴灵在作祟。”刀疤脸说道:“回家做个法事,明年这时候,保证你抱上儿子。” 说完这句话,刀疤脸转身就走,老板瞠目结舌的想了半天,半信半疑,不过,也就没再提饭钱的事。 我追上刀疤脸,问他怎么知道老板的事情。 “有些人的命数,是清清楚楚的,只要看一眼,就能完全看的透。” “你还有这本事?那你看看我的命数,是怎么样的?” “你的命数,我看得不清楚,不过,要么就是大吉,要么就是大凶,绝不可能平平淡淡过一生。生和死,各占五成。” 我还想再问,但刀疤脸就不说了,他说,我的命数是不定的,随时会变,没有任何人能确定说出我的命数如何。 我觉得这个刀疤脸真的是博学多才,跟着他,倒是能学不少东西。 我们按照老板给说的路线,前往天演庄,我也不知道刀疤脸为啥非得跑到天演庄去看看,这个人疑心有点重,已经流传了那么广的消息,他还是想查个究竟。 我们到天演庄的时候,正好的半下午,那些混江湖的人都赶着往双星滩跑,这些天到天演庄的,都是些寻常老百姓,求老道士给开卦。 第240章 夜入庄园 天演庄的门外,聚集着一群人,这几天,老道士说是身体不适,所以暂停算卦,有些人/大老远的跑了过来,在门外苦苦的央求。 但不管怎么央求,天演庄的大门始终紧闭,一帮人被拒之门外,很不甘心。 足足磨/蹭到了黄昏时分,眼看着实在没希望了,这帮人才渐渐散去。 等人一散去,天演庄恢复了平静,庄子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也看不到有人。 “庄子一直关着门,咱们怎么进?”我等了半下午,已经坐的腰酸腿疼,对刀疤脸说道:“不行就算了吧,外面传言已经传的那么广,消息或许不是假的。” “什么事情,都要自己亲眼去看,即便亲眼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更何况道听途说?” 刀疤脸的疑心,其实也有一定的道理,他对地仙的事情了解的比别人多,地仙的埋骨之地,不是一般的地方,那条大船的所有线索信息,都被蒙蔽了,万事明推演不出,但天演庄的老道士却能推演出,这就很奇怪。 我们又等了一会儿,天色完全黑了,天演庄里面,还是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之前找人打听过,天演庄的老道士,平时深居简出,那么大的庄子,里面其实人并不多。 刀疤脸站起身,来到天演庄外面的围墙,绕着围墙走了半圈,然后翻身跳了进去,我也跟着他翻过墙壁,等翻进去之后,两眼一抹黑,整个庄子黑灯瞎火的,没有一点光亮。 我们根本不知道那个老道士平时住在什么地方,现在完全就是在庄子里瞎胡走。 刀疤脸一声不响的走在前面,当我们来到庄子正中间那片宽阔的平地时,看到有一座大石块垒起来的平台。 看到这座平台,我就想起来了,那块传说中推算天地玄机的天机盘,就在天演庄,这次地仙埋骨之地的下落,也是天机盘显现出来的。 天机盘平时就在天演庄的这个平台上面,无人触碰。我也不知道天机盘会不会自己就显现出什么要紧的天机,但听人说,上次就是一帮人来找老道士算卦,结果恰好天机盘显灵,一帮人都看见了,老道士想瞒都瞒不住。 第241章 李代桃僵 “这位朋友,你开什么玩笑?”老道士听到刀疤脸的话,面不改色心不跳,想要挣脱刀疤脸的手:“我的寿数,我自己心里清楚,还有十三年阳寿。” “这次,你恐怕是算错了吧?”刀疤脸猛然一探身子,冲着老道士说道:“我握着你的手腕,能感觉你的脉搏,但我也能感觉,你这只是假脉。” 老道士的脸色终于微微一变,手掌灵巧的一抖,想要弹开刀疤脸的手。但刀疤脸似乎对他已经完全有了戒备,顺势又是一压,把老道士的手腕死死压在桌子上,断喝一声:“出来!” 嘭!!! 我看见老道士的脸色,一下子变的一片死灰,那双眼睛也瞬间黯淡无神。 一团微弱的几乎看不清楚的光,从老道士的额头被震了出来,那团光飞闪到了窗户跟前,想要顺着窗户飘出去。 刀疤脸一拳把老道士的身躯给打到了窗户跟前,老道士整个人仿佛嵌在了窗户上,紧跟着,刀疤脸的身子也如同一道光,闪到了窗户旁边,那团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光团,还想逃窜,被刀疤脸一把攥在了手中。 光团若隐若现,在扭曲挣扎,但不管怎么挣扎,都逃不出刀疤脸的手心。 “你的真身就在附近,如果不想要你的真身了,我就成全你!” 那团光团立刻安静了下来,刀疤脸看对方老实了,微微松开手。 唰! 谁知道,刀疤脸松手的一瞬间,那团光一跃而起,想要逃走。 这团光快的让人目不暇接,但刀疤脸的速度更快,两根手指一夹,又夹住了这团光。 如此一来,这团光是真的老实了,蜷曲成了一团,一动都不敢动。 “去。”刀疤脸头也不回的对我说道:“窗子后面五丈远的地方,好好找一找,它的真身就在那边。” 我推门走出去,到后窗五丈远近的地方仔细的看了一圈,后窗外种着几棵松树,月光从枝叶间洒落下来,留下斑斑驳驳的光影。我耐着性子找了一会儿,就发现一棵老松树的枝杈间,好像有一团小小的黑影。 那是一只黄皮子,趴在枝杈间不动弹,用树枝把它给捅下来,我才发现,这是一只三条腿的黄皮子,有一条腿应该是很早以前就受伤残缺了。 我提着这只三条腿的黄皮子走了回去,刀疤脸看了看,冲着那团光团说道:“我不想多说废话,前因后果说清楚,今天可以饶你一次。” 说着话,刀疤脸松开手,光团晃晃悠悠,回到三条腿的黄皮子身上,随即,这只死了一般的黄皮子突然抖了抖身子,畏畏缩缩的站了起来。 我很佩服刀疤脸的眼光,那个老道士身上的破绽,我是一点都没看出来。要不是有刀疤脸在,没人能识破老道士的真面目。 “这老道士死了很久了?一直都是这只三条腿的黄皮子附着在他身上,冒名顶替?” “不是。”刀疤脸摇了摇头,说道:“这个老道士死去的时间绝对不会太长,他的头顶有一处伤痕,被头发遮盖着,非常隐蔽。” 我过去看了看,果然,老道士的正头顶,仿佛被钉子给穿透了一个很小很小的洞,如果不是刀疤脸说出来,我就不可能发现如此隐蔽的伤痕。 “说吧。”刀疤脸坐下来,望着蜷缩成一团的黄皮子:“有半句谎话,你的道行,就荡然无存了。” 三条腿的黄皮子吓的魂不附体,它现在已经知道了刀疤脸的手段,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对手,没有反抗的余地。 黄皮子吱吱的叫了几声,那声音像是黄皮子的叫声,但是用心去听,就会觉得,吱吱的叫声又好像含糊不清的人声。 等我又听了一会儿,大概就能适应,这只黄皮子的叫声里,果然夹杂着人声。 这只黄皮子,很早以前被猎人的铁夹子给夹了一条腿,所以只剩下三条腿。它就剩下三条腿,生存不易,全心修行,付出了比别的黄皮子多十倍的心血,始终也修不到圆满的境界。 就是两个月之前,黄皮子无意中得知,河滩那边有个人,在招揽人手,不管是什么山精野怪,只要投奔过去,办成几件事,对方就会给个正果。 黄皮子去找了那个人,通过它的描述,我心里咯噔一声,因为根据它所说的,那个人好像是玉鹞子。 玉鹞子给它分派了活儿,让它潜伏在天演庄附近。玉鹞子说,天演庄的老道士用不了多久,就会生一场病,等生病的时候,也就是老道士命丧黄泉的时候,等老道士咽气,黄皮子立刻上/身。 等上了身以后,就耐心等待,等来天演庄求卦的人多的时候,故意把他们引到那个摆放天机盘的平台跟前。 黄皮子按照吩咐,附着在老道士的尸体上,等了差不多有半个月左右,黄皮子有一点焦急,它的道行还远远不够,老道士的尸体经过半个月的时候,已经快要开始腐烂。 就在这时候,天演庄一下子来了二十多个求卦的,黄皮子就演了一场戏,神神秘秘的,故意把这些人引到庄子里,然后又引到那个石头台子跟前。 他装模作样的给人算卦,一卦都没算完,石头台上的天机盘,突然自己开始缓缓转动。 紧跟着,天机盘上就出现了地仙埋骨之地的信息。当时有一二十个人在场,都目睹了天机盘所显露的信息,不出所料,这条消息第二天就不胫而走,而且传扬的很快,得到消息的江湖中人,纷纷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 这就是前因后果,黄皮子说完之后,不停的对刀疤脸求饶,让刀疤脸放它一条生路。 刀疤脸没有说话,但是嵌在窗台上的老道士的尸体,这时候横空落下,直接落在黄皮子身上,把它死死的压在下面。 “你的命能保住,但道行就别想要了。”刀疤脸说完这两句话,起身就走。 我急忙跟了上去,听黄皮子这么一说,我已经意识到,那条消息,似乎是玉鹞子故意放出来的。 他的目的,应该是要把那些人全部引到双星滩去。 第242章 越怕鬼越见鬼 刀疤脸走出屋子,脚步就放慢了,我跟上去,把自己的推测跟他说了说。 “你倒是不傻,知道这是个圈套。”刀疤脸说道:“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听到那条大船的消息,一定要亲自来敲实了吧?” “把那么多人都引到双星滩,有什么目的?”我心里不断的犹豫着,犹豫着该不该跟刀疤脸说,那个玉鹞子是我们童家的人。 “地仙的时间,看起来也不多了。”刀疤脸停下脚步,望着半空的弯月,说道:“如此一来,咱们就不用那么急了,他的时间不多,必然会不断的露面,咱们耐心等,总有机会的。” “那现在去什么地方?” “去双星滩,看看地仙这一次究竟要搞什么花样。” 我跟着刀疤脸离开天演庄,随后便朝着双星滩的方向而去。双星滩在河滩这边,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那段河道周围没有人居住,非常荒僻。 走在前往双星滩的路上,时不时还能看到一路疾驰的人,都急匆匆的朝前猛赶,唯恐落在别人后头。 当我和刀疤脸来到双星滩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惊呆了。 地仙埋骨之地的传闻,不仅流传的广,而且,天演庄是块金字招牌,从天演庄传出的消息,没有人怀疑。这一次,来到双星滩的人很多,河滩那边乌央乌央的全是人。 从人群的分布上,已经大概能看出来,河滩上几股很大的势力,都派了人来,剩下那些三五成群的小团伙,被迫分散到四周,不敢跟这些实力强劲的家族门阀争锋。 这么多人,都是奔着地仙埋骨之地来的,人为财死,都想着找到地仙埋骨之地,就有数不尽的好处,可没有人想过,这三五百号人凑到一起,一乱起来,什么事情都办不成。 地仙默不作声的看了一会儿,然后对我说道:“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办一点事,大约半天时间就会回来。” “你就这么走了,不怕我逃走?” “你不会逃。”刀疤脸摇了摇头,说道:“这世上只有我能帮你,你如果不想死,就不会逃的。” 我心底苦笑了一声,自己的软肋是被刀疤脸给捏住了。 刀疤脸走的很快,不多久就踪影全无,我在距离河滩还有段距离的地方坐下来,注视着河滩那边的动静。现在距离地仙大船出现的时间,大约还有一天左右,人群都在休整,偶尔会有冲突,但很快就被人给压下来了。 我心里有点乱,地仙实在是太强了,刀疤脸虽然也强,可他自己都说过,他对付地仙,其实没有把握。 刀疤脸说的不错,如果连他都没把握,那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自己的困境了。 想来想去,想的脑袋发晕,我强迫自己安静下来,默默的回忆着刀疤脸教我的掌控九莲图的法门,但心总是静不下来。 突然间,我又想起了阿俏,当时跟阿俏说好了,要在空山渡碰面,现在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等到了之后,不管怎么说,都要去见她一见。 我正愣愣的出神,突然感觉有点不对,还没等回头,肩膀突然就被人给按住了。 我一回头,心肝脾肺肾全都挤成了一团。 那个按住我肩膀的人,赫然是白敬楼! 我的脚底板不断的冒着凉气,不由自主的又朝周围看了看,想看看刀疤脸在不在。 “说巧不巧,竟然在这儿遇见你了。”白敬楼脸上挂着一缕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把就把我给提了起来:“这边聊聊!” 白家在这里也算是一方豪门,遇见这种事,肯定不会错过,白敬楼带着几个随从,把我硬逼到了十丈开外,这时候,我的脑袋更麻了,因为我看见阴山谷的五姑,也在那边。 如果仅仅是白敬楼,我或许还会想法子对付一阵子,但五姑在场,我就什么都说不出了,五姑对我的底细了解的一清二楚,我想编谎话都编不出来。 “我当是谁,这不是童家的大少爷吗?”五姑眯着眼睛,看了看我:“真是冤家路窄啊。” “五姑。”我在周围扫视着,想看看阿俏在不在。 “小子,你在看什么?你在看阿俏?你还好意思看她?”五姑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压着嗓门说道:“这次阴山谷和白家联姻,又让你给搞砸了!你跟阿俏说了些什么!?阿俏原本都已经松口了!就是听了你的话!现在又油盐不进!” “我什么都没说。” “五姑,别的事,先放一方。”白敬楼的脸色有点难看,他把我拽到一旁,咬着牙说道:“我问你一件事,你要敢说谎,我就把你剁碎了丢在河里喂鱼!我问你,当时在云苍山,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明白,白展义在云苍山被万事明引天雷给劈死了,白家的人几乎把云苍山都给翻遍了,却没找到白展义,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是个傻/子都能猜得到,白展义肯定是出了大事,否则不可能这么久都没有一点消息。 “我在云苍山人生地不熟,我能知道些什么?” “你这小子满嘴没有一句实话!”白敬楼的手紧了紧,掐的我有点喘不过气:“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我儿子当时在云苍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也不管白敬楼是什么语气,这件事绝对不能吐口,否则的话,白敬楼不可能放过我。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拖到刀疤脸回来,刀疤脸只要回来,白敬楼这帮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白敬楼死揪着我不放,认定了我肯定知道云苍山当时的情况。他是白敬亭的亲哥哥,名头虽然没有白敬亭那么大,却也不是吃素的,眼瞅着他越揪越紧,快把我的脖子给卡断了,我的眼前一花,脑海中陡然浮现出了九团淡淡的莲花光影。 这些光影醍醐灌顶般的一闪而过,我的一条手臂上,仿佛凝聚了九莲的力量,反手一掌,就把白敬楼给拍了出去。 第243章 龙虎堂 白敬楼没有防备,被我一巴掌拍出去两三步远,他身边的人外加五姑,一起拥了上来,摩拳擦掌准备动手。 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掌控九莲图能有如此大的威力。尽管白敬楼是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我反击得手的,但我能感觉的到,只要坚持不懈,把刀疤脸教的法门纯熟于心,完整的掌控九莲图,我跟那些高手,就能有一争高下之力。 “你们闪开!”白敬楼被我拍的趔趄后退,一张老脸挂不住,语气之中已经隐含/着一丝隐隐的杀机,推开旁边的人,奔着我就冲了过来。 我捏着拳头,已经到了这一步,不反抗,就是死路一条。明知斗不过这么多人,我却还是想要试一试,拖延下去,总是有好处的。 “白爷,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白敬楼还没有冲到我跟前,从十几步之外,传来了一道声音。转头一看,十几步外的小路上,过来了两辆马车。 河滩的道路松软,马车很少会走到临近河岸的地方,行动非常迟缓。两辆马车前后左右,还有十几二十个人跟随,看着也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 说话的应该是个中年女人,听到这声音,白敬楼停了手,回头一望,紧走了几步,他的脸变的特别快,冲着我的时候横眉竖目,等冲着那两辆马车时,老脸上就堆起了笑容。 “是安大奶奶来了?” “白爷,咱们可是许久都没有见面了。” 马车慢慢走近,从车上走下来一个中年女人,约莫有个四十多点的年纪,一头乌黑的长发梳理的一丝不乱,脸庞娇/嫩白皙,比十几岁的大姑娘气色都好。 这个中年女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一种雍容华贵之气。 她下车之后,马车里跟着又下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那姑娘脸盘跟这个中年女人颇为相像,多半是她的女儿。 两个伶俐的小丫头立刻上前,把那个姑娘从马车上搀扶了下来。 初开始,我还以为这是豪门大户家的千金小姐太过娇气,走两步路还得有人扶着,但再看看,我觉得不对,那个姑娘的眼睛虽然大,却空洞无神,直直的盯着前方,看样子,是眼睛有毛病,看不到东西。 “安大奶奶,确实是许久都没见面了。”白敬楼走到对方跟前,拱了拱手:“只是没想到,您也亲自到这荒滩来了。” “来看看热闹,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那个叫安大奶奶的贵妇人看看白敬楼,又看看我,说道:“白爷,都多大的岁数了,还是这么火烧火燎的脾气,怎么跟小辈都动起手了?” 他们两个交谈之间,马车周围的那些人,已经站到了安大奶奶身后,这些人一言不发,显然很有规矩。 我看着十几个人身上都穿着簇新的黑褂子,褂子左边绣着一条龙,右边绣着一头猛虎。 看见他们的衣着,我心里一动,就想起前些日子浪迹河滩时,听人说过的不少传闻。 河滩有一户人家,姓安,前后已经做了几百年的生意。到了七八十年前,他们花钱捐了个官。 本来是文官,谁知道/上任不久,就遇见了长毛起事,一路打到南京,安家这个当官的被迫逃离,后来阴差阳错入了湘军,从此开始飞黄腾达。 从那时候开始,安家的势力就逐渐膨胀,长毛平定以后,安家一直都是领兵的,后来局势不断变化,安家始终都有自己的势力和地盘。 安家和我们童家一样,人丁一直很单薄,安家这一代当家的,没有兄弟姐妹,最后又英年早逝,等当家的一死,家里就由他的大老婆当家做主,也就是那个安大奶奶了。 当家的一死,原属于他手下的军队,分崩离析,有些散了,有些被别的势力给收编了。不过,安家毕竟领兵那么多年,故交遍天下,而且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再加上安大奶奶确实有几分手段,支撑着安家,算是虎死身不倒,在这片大河滩,依然是跺跺脚四方颤动的家族。 安大奶奶把安家的势力整合了一番,起名“龙虎堂”,龙虎堂的生意遍布河滩,他们的人衣着统一,都是黑衣黑鞋,衣服上绣着龙虎图案,只要看见穿这样衣服的人,就知道是安家龙虎堂的人。 难怪,就连白敬楼这样的人,也对安大奶奶恭敬有加。 “安大奶奶,上次说的那件事情,这么久了,都还没消息,咱们是不是再……再商量一下?”白敬楼跟安大奶奶寒暄了几句,小声说道:“大家出来混,都不容易。” 安大奶奶也压低了声音,他们小声的交谈,把别的人都晾到一边儿,白敬楼不开口,他手下的人也不敢乱动手,依然把我围在中间。 五姑等的不耐烦了,一挥手,说道:“先把这个小子抓了,绝对不能放他走!” 这都是白敬楼的人,听到五姑的话,都没有动,一起望向白敬楼。五姑觉得没面子,冷哼了一声,想要亲自动手,我出手还击,白敬楼的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帮人乱哄哄的闹成了一团。 “都住手!”白敬楼正跟安大奶奶说事,微微一侧脸,皱着眉头说道:“办事不分轻重缓急?” 白敬楼的人都停了手,只有五姑不肯罢休,追着我不放,我迈步飞奔,绕了个圈子,五姑也跟着追了过来,绕来绕去,安大奶奶就有些心烦。 “你一把年纪了人了,追着这个年轻人做什么?” “我做事,还用你来教!?”五姑的脾气就那样,见谁就挤兑谁,丝毫不理会安大奶奶的话,让白敬楼也直皱眉头。 安大奶奶还没有再说话,她身后那个一直默默无声的姑娘,开口说道:“你怎么没有命格?人都是有命格的啊?没有命格,你怎么活下来的?” 我也不知道这个姑娘是在跟谁说话,五姑就在身后追赶,我也不敢停。 “他都已经没有命格了,你还要追着他干什么?”年轻姑娘轻轻皱了皱眉,她的双眼空洞无神,却好像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事。 第244章 传闻不虚 这个年轻姑娘,似乎颇有怜悯,她跟普通的女孩子有点不一样,双眼看不见东西,却能知道我的命格没有了,还知道五姑在不断的追赶我。 “我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你眼睛瞧不见了,就好好管好自己的事!” 五姑对谁都不留面子,安大奶奶原本就皱眉头,听见她对这个年轻姑娘出言不逊,立刻忍不住了。 “一口外地口音,不是本地人,还要在这里撒野。白爷,这是你什么人?” “五姑,你少说两句。”白敬楼知道安家得罪不起,又看着安大奶奶的脸色不对,急忙劝五姑先不要开口。 “我凭什么就不能说话!”五姑愤愤不平的冲着白敬楼说道:“我是什么人,用得着她管!?她算什么?” “五姑!”白敬楼顿时急了。 安大奶奶眯了眯眼睛,看看五姑,说道:“我是管不着你,我却管得住别人,来人,把那位小哥保护起来,谁要是动他,就地格杀!” “是!” 十几个龙虎堂的汉子立刻挡在我身前,阻拦五姑的脚步。五姑脑壳都快要气炸了,上前一步:“你仗着人多欺负人!?” “欺负人的,恐怕是你吧?” 我被这十几个人挡在身后,终于松了口气,但我心里并未完全放松,安大奶奶护着我,或许不是她多好心,只是故意扫五姑的面子。 五姑终于消停了,她的脾气再暴躁,也不能跟十几个龙精虎猛的汉子针锋相对。 “白敬楼!咱们的事情,恐怕是谈不成了!”五姑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白敬楼面色带着一丝尴尬,也不知道该不该把五姑给喊住。 “白爷,不用理会她,咱们先把正事谈妥,这事确实拖的时间够长了。” 两个人低低的说着话,我就想找个机会先溜掉。 “你的命格,为什么没有了?” 这时候,那个双眼不能视物的姑娘轻声问了我一句。 “我也不知道,就是上次落到河里,无意中看见一条黑黝黝的大船,当时昏了过去,等醒过来,就变成这样了。”我知道这是安大奶奶的女儿,而且,这姑娘看着是个好心眼,所以就编了几句谎话跟她说了说。 “人没有命格,是会死的……”这个年轻姑娘小声说道:“你家是外地的吗?还有没有亲人朋友能帮你的?” “没……没了……” “真是可怜……要不,你就先跟着我们,若是有办法的话,就替你把命格给找回来……”这个年轻姑娘的话还没说完,她的神色微微一变,提高了声音,说道:“娘,河滩那边,应该是有动静了……” 安大奶奶正跟白敬楼说话,一听到姑娘的声音,立刻转头朝河滩那边望了望。 这里离河滩还有段距离,等转头朝河滩望去的时候,双星滩河道那边的水流,似乎真的有些不同寻常。 浑浊的河水仿佛停止了流动,变成一个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接二连三,转动不止,这时候天还没黑,河道里的异状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纷纷围拢了过去。 “白爷,事情就这样定了,有安家的好处,就少不了白家的好处。”安大奶奶望着已经人头攒动的河滩,说道:“我先过去看看。” 我是想走的,但白敬楼虎视眈眈,现在只不过是碍于安大奶奶的面子,没有轻举妄动而已。 “他们要追你,你还是暂且跟我们走吧。”那个年轻姑娘轻声对我说道:“等没了危险再说。” 我心里很感激,跟着安家的人走了一会儿,河道里的漩涡已经开始汹/涌起伏,白敬楼是想抓我,但河滩那边的动态,更让他关注,一时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加快脚步,匆匆奔向河岸。 我也不知道河道此时的异相究竟代表着什么,不过,跟刀疤脸在天演庄走了一遭,就明白双星滩这里,应该是一个圈套,不管是谁,我相信都敌不过地仙,来的人越多,倒霉的人就越多。 只不过我现在还搞不清楚,地仙的圈套究竟是什么。 我想跟那个安家的姑娘提醒一声,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我不说还不要紧,如果说了,被安大奶奶怀疑追问,我又该怎么回答? “娘,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要靠的太近。”安家姑娘对安大奶奶说道:“地仙的埋骨之地,一直不为人知,这次消息却传的这么广,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还不好判断。” “嗯,霓裳,你说的有道理。”安大奶奶轻轻一挥手,止住众人,吩咐道:“咱们先在这儿等一等吧,看看情况再说。” 安家的人都暂时止步,但别的人却争先恐后,唯恐会被别人抢走好处,一大群人一字排开,在河滩的边缘不断的注视着河道。 白敬楼带着白家的人,已经到了岸边,把几个落单的人硬挤到一旁,此时此刻,我看见刚才已经负气离开的五姑,重新绕了回来。 河道里的河水,都被漩涡卷动着,一圈又一圈,足足转了有半个时辰,却看不到有别的动静。岸边的人虽然急躁,但他们都知道,在传说里,地仙埋骨的那条大船,白天不会露面,只有到了太阳落山之后,才会出现。 我一边等,一边不停的左顾右盼,想看看刀疤脸有没有回来。 时间过的很快,不多久,夕阳就只剩下一缕余晖,等到这缕余晖也隐没之后,天色逐渐暗淡下来。 传说中的那些情景,竟然是真的,在夕阳西沉的时候,河道里的漩涡,都停止了转动,紧跟着,那条我一直都在寻找的黑黝黝的大船,从浑浊的水流中缓缓浮起。 “就是这条船!地仙的埋骨船!” 人群在河边眼巴巴的等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条船。当黑黝黝的大船出现的同时,早已经严阵以待的人,纷纷把提前准备好的小船推下水,十多条小船齐头并进,飞快的朝着那条大船划动了过去,他们都想抢在前头,登上大船。 第245章 金色气泡 这十来条小船渐渐逼近了那条大船,八字还没一撇,有人就急了,害怕小船上的人会抢走什么宝贝。 “我们都还没动手,你们急什么?” 岸边有些实力雄厚的家族门阀,不想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搅局,一声令下,岸边嗖嗖的飞出来几根带着铁钩的绳子,铁钩落在水中的小船上,牢牢的勾住船身,岸上的人抖动绳索,小船就在水面上来回的转圈。 “地仙的埋骨船都出来了,大家各凭本事!你们这些人,也太霸道了吧!” 小船上那些人平时是绝对不敢跟这样的门阀作对的,但利益当头,谁也不肯退让,立刻开始反击,拿着刀子,七手八脚的想把绳索砍断。 河面和岸边都乱套了,我曾经进入过那条大船,这时候看的非常仔细,想看看大船有没有什么异样之处。 就在一帮人乱哄哄连打带骂的时候,大船上缓缓的飘出来一个金光闪闪的气泡。气泡和脸盆大小差不多,在空中不断的飘动。 金色的气泡映照着月光,折射出五彩的光芒,还有走马观花一般的场景,小船上的人都盯着气泡,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第一个气泡浮现出来,紧跟着,第二个,第三个气泡接踵而至,都在河面上方飘荡着,气泡越来越多,这时候,已经有人看见了月光映照气泡所折射出的光影。 “这好像是当年地仙下葬时的情景!那就是龙口峡!” “没错,是龙口峡!地仙真的是在龙口峡下葬的!声势如此浩大!” “那都是什么?一箱子一箱子的,全都顺着水飘到了那条大船上,是地仙的陪葬吗?” 一个个气泡上面,折射出的场景,宛若当时地仙入葬的情景被重演,地仙独一无二,下葬时不仅声势浩大,还伴随着异样的天相。 这些人的注意力,不在天相上,他们都看见,地仙的遗体进入这条大船之后,还有至少几十上百口箱子,也顺水漂浮,朝大船涌去。 所有人都要疯狂了,这些箱子,显然都是地仙的陪葬,箱子虽然没有打开,但里面必然是人间难见的珍宝。 一个个金色气泡里折射的光影,让在场的人深信不疑,他们抬起头,不断的张望着四处飘浮的金色气泡。 我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但又说不清楚问题出在何处。 “河滩上的那些人,都怎么了?”我身边的安霓裳看不到东西,只觉得人声鼎沸,人群和炸锅一样,就小声问道:“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条大船上,冒出来很多气泡,金色的,气泡被月光一照,能看到一些缥缈的场景。” 我跟安霓裳说了说,说话之间,气泡已经飘散的到处都是,众人抬头张望着,想从气泡里看到更多的线索,就连安家的人,也都开始翘首观望。 所有人好像都看的入神了,这时候,河边有两个人,距离气泡估计太近了,金色的气泡直接落到他们头上。 气泡一落到头上,就像是一个透明的茧子,把人整个包裹到了里面。 河边的那两个人,顿时如同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直挺挺的站在原地。 紧跟着,一个一个气泡,纷纷落在了人的头顶,所有人都好像走火入魔了一样,气泡落下,人都被裹在了里头。 连安家的那些人,也没有幸免,几条龙精虎猛的汉子直接被罩在了气泡里。 我的注意力没在这些气泡上,安霓裳双眼失明,看不见气泡,除了我们两个人,剩下的都被气泡裹住。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了……” “那些人,都被罩在气泡里面了!”我惊诧莫名,抬头一看,头上还有两个金光闪闪的气泡。 当我的视线落在气泡上面的时候,只觉得头晕目眩,气泡上折射的场景,仿佛都是真的,就浮现在眼前。 一大帮人被气泡所笼罩,缓缓的朝着河边走去,原本就在河边的人,已经迈步走入浅水中,气泡裹着人,漂在河面,一个挨着一个,朝大船漂去。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脑子也开始模糊,耳边仿佛一直有一种嗡嗡的声响,却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声音。 “娘……娘……”安霓裳已经感应到了不对,她伸出手,摸摸索索的朝前走,一边喊着母亲。 安大奶奶也被气泡裹住了,正跟着十几个安家的人,一步一步走向河滩。安霓裳不断的朝前摸索,尽管距离河滩还有好几十丈,可我察觉到了不妙,急忙踉跄着走过去,拉住了安霓裳的胳膊。 安霓裳没什么功夫,身子也纤弱无力,被我一拉,顿时就走不动了。她还想找她母亲,我死死的拉着她,说道:“情形不对……那么多人,都朝那条大船漂过去了……你别再朝前走,一定会有危险……” 此时,我已经完全确定,双星滩这里,的确是一个圈套。 安霓裳焦急不安,她应该知道,我没骗她,但又救母心切。 “安姑娘,你先冷静一点,那么多人都朝河边走了,你现在就算过去,又能怎么样?” 说话之间,我感觉脑袋越来越晕,已经有点坚持不住了。我拖着安霓裳,想先走的远一些,但就走了几步,头重脚轻的,一头就朝地上栽了下去。 一只手稳稳的架住了我,我艰难抬起头,模模糊糊看见了刀疤脸那张枯瘦如鬼的脸庞。 看到刀疤脸终于回来了,我心里倒是安稳了一点,有他在,至少我不会那么被动。 “这些人……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我有气无力的指了指河滩:“他们怎么都被气泡给罩住……” “地仙,恐怕时间真的不多了。”刀疤脸眯着眼睛朝那条大船看了看。 “地仙把这些人……引到这儿,到底要干什么……” “到现在,你还猜不出来吗?” 刀疤脸拍了拍我的后脑勺,我仿佛瞬间就清醒了些。 偌大的河滩,那么多人,如今只剩下我和安霓裳两个幸免于难。安霓裳没受影响,因为她看不见东西,我没被气泡笼罩起来,是因为什么? 想来想去,脑子里灵光一闪,我没有被牵连其中,可能就因为我没有命格。 “你的意思是!?”我一想到这儿,大概就明白了刀疤脸的意思:“地仙要夺他们的命格!?” 第246章 无一幸免 我大概想到了,这么多人被引到双星滩,地仙只需要小施手段,就能让他们登上那条大船。 这么多人,其中不乏江湖里响当当的人物,没准就有非常罕见的命格。 刀疤脸说,这其实是地仙的下下之举。地仙也在追寻九变命格,但九变命格每一变都是千难万难,需要时间,也需要运气。或许穷尽一生,也无法让命格九变。 在这样的前提下,地仙只能退而求其次,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必须让自己先活下来。 这么多人里面,如果有合适的命格,地仙一一夺去,就能融合命格,成为天底下仅次于“河山皇帝”的命格:千秋万岁。 千秋万岁命格,寿命极长,有了这样一个命格,就有了更多的时间。 在刀疤脸的印象里,地仙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稳扎稳打,有了充足的把握之后才会出手。 但这一次,从那么多人里面抽取命格,有成功的可能,自然也有失败的可能,地仙并没有把握。 这就说明,地仙已经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那这些人……全都?全都要死?”我咕咚咽了口唾沫,那毕竟是三四百条人命。 “不一定都会死,但下场却不会太好。” 刀疤脸这句话说完,我身边的安霓裳就忍不住了,想要挣脱我的手,朝河滩那边跑。 她肯定是想寻找自己的母亲,我不想看着她送死,急忙把她给拉住。 “这个小姑娘,先天命数奇差,命格却是万中挑一。”刀疤脸眯着眼睛看了看安霓裳,说道:“真是好命格。” 安霓裳神魂不安,被我拉住之后,还是不断的想要去救她母亲。 这时候,那些被金色气泡包裹的人,就好像雨后攀爬在墙壁上的蜗牛,全都附着到了船身上面。气泡在不断的蠕动,带着这些人,一个个登上了大船。 那么多人,前后用了很长时间,才如数登上大船。我一直都在凝神观望,想看看有没有玉鹞子的身影。 但玉鹞子始终没有出现,他还在不在这条船上,现在都无法判定。 所有人都上了那条大船,刀疤脸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看得出来,刀疤脸很想去找地仙讨回当年的恩怨情仇,可他必须隐忍,现在他身上的骨头没有换完,对战地仙,并没有任何把握。 大船开始缓缓的沉没,浑浊的河水不断翻滚,当那条大船完全沉入水中的时候,所有的声响全部消失了,河滩那边只剩下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十来条漂荡在河面上的空荡荡的小船。 “那条船……那条船呢……”安霓裳急切的抓着我的手,问道:“那条船现在……” “那条船已经沉下去了……” 安霓裳似乎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身子一歪,直接昏了过去。 “咱们走。”刀疤脸朝我挥了挥手:“你把这个小姑娘带上。” “带她去哪儿?” “她有用,你只管带上她就行了。” 安霓裳人事不省,我也不能把她丢下来不管,无奈之下,只能背着安霓裳,跟随刀疤脸,先离开了双星滩。 走在路上,我就有点埋怨刀疤脸,刚才他走了那么长时间,让我差点就落在白敬亭手里,如果不是这个安霓裳心肠好,临时护住了我,我自己都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下场。 “我一到双星滩,就知道那条船就在河道下头。”刀疤脸头也不回的说道:“我找了个机会,悄悄在那条船上做了些手脚。以后那条船在什么地方,我都能知道,想要找它,也随时可以去找。” 我们两个走了很长时间,这附近有一个小村,只要有村子,周围不远处肯定就有村子的坟地,刀疤脸找到坟地,就在坟地里头寻找有没有合适的骨头。 我把安霓裳放了下来,这一路奔波,时间已经过去很久,把她放下来之后,安霓裳就慢慢苏醒了。 “这是……这是坟地……”安霓裳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你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 “小姑娘。”刀疤脸不等我说话,就抢在前头说道:“你这双眼睛,生下来就是瞎的吧?” “嗯……”安霓裳看不到刀疤脸的样子,或许感觉刀疤脸说话有点阴森森的,就朝后躲了躲。 安霓裳从出生时,就双目失明,这是人生的大不幸。不过,老天爷总还是公平的,安霓裳就因为双目失明,所以感应力比一般人灵敏的多,有时候,她能事先感应到一些事情的发生。 “你从小波折多灾,可每次,都能逢凶化吉,有惊无险,对不对?” “对……” 安霓裳拽了拽我的衣袖,可能对刀疤脸有些畏惧。我让她别害怕,安霓裳就小声说了几件小时候的事。 她生在豪门,衣食无忧,但从小开始,就经常有莫名其妙的灾祸落在身上,只不过,她的运气一直很好,每次遇见这种灾祸,最后都能够平安度过,所以,从小到大,安霓裳过的还算安稳,只不过受的惊吓多了,胆子有点小。 “我不会看错,这姑娘命数很差,但命格太好。”刀疤脸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对我说道:“小子,好好养着这个姑娘。” “养着她……养着她干嘛?”我楞了一下,这次救下安霓裳,肯定没办法一直带着她,得想办法尽快把她送回安家。 “不养着她?难道还要把她送走?” “肯定要送她回家啊。” “你别傻了。”刀疤脸继续在坟头之间慢慢的摸索,一边对我说道:“这姑娘的命格极好,你现在又没有命格,先养着她,等你熟练掌控了九莲图,就能和地仙一样,夺人命格,到时候先把她的命格夺了,保住自己的命再说。” “不行,不行!”我一听刀疤脸的话,立刻摇了摇头,虽然我自己的命格没了,危在旦夕,但是让我平白无故的夺走安霓裳的命格,来救自己的命,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第247章 脱身之计 我不可能拿安霓裳的命格来换我的命,刀疤脸的脸色变的有点阴沉,抓着我的衣领,说道:“你这样婆婆妈妈,还混什么江湖!?” “我原本就不是混江湖的。” “不混江湖,你到这里来做什么?江湖,不是你想进来就进来,想出去就出去的!你心慈手软,别人未必也这样对你!告诉你一句至理名言,混江湖的人,心若善,便死的早!” “我自己走自己的路,不管别人如何。” 可能是我跟刀疤脸顶嘴,让他恼火,这句话刚刚说完,刀疤脸一巴掌就甩了过来。他的身手,快如闪电,我躲避不过。 这一巴掌直接把我给抽晕了,脸上火/辣辣的疼,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半边脸已经肿的老高。 “我自己的命格没了!死了就是!不用别人的命格来救自己的命!”我被这一巴掌打急了,脱口喊道:“别人当土匪!当强盗!我也要一起跟着当吗!” 我已经做好了被刀疤脸再抽巴掌的准备,可是这几句话喊出来,刀疤脸却沉默了。 他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说道:“人各有志,我不强迫你,这是你的命,不是我的命。” 刀疤脸说完,继续在坟地之间寻找,安霓裳从小就在安家娇生惯养,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势,也被吓住了。等我坐到她身边的时候,她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袖,小声问道:“你……你不碍事吧……” “没事。”我嘴上说着没事,但刀疤脸的力气那么大,我的脸已经麻木的没有感觉。 也就是这一刻,我萌生了逃走的念头。刀疤脸阴晴不定,干什么都看自己的心情,如果什么时候他心情不好,又招惹了他,没准会把我一巴掌打死。 “安姑娘,你不要怕。”我压着嗓子对安霓裳说道:“我们找机会,找机会逃掉,等逃出去,我就送你回家。” “好……找机会,找机会……” 说是这么说,但真想找机会,却是千难万难。刀疤脸这个人非常警觉,而且可以一连几天不吃不睡,我实在想不出来,要找什么机会才能带着安霓裳溜走。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刀疤脸仍旧是在各处寻找坟地,如果找到合适的骨头,就会更换到自己身上。幸亏安霓裳不能视物,要是看见刀疤脸更换骨头的场景,估计会吓昏过去。 这附近的坟地,已经被找遍了,那种八字纯阴或者纯阳的骨头,其实很难找,刀疤脸看着坟地没有收获,就要到河边去,河滩的义庄,还有晾尸崖,外加河里的浮尸,都是他搜索的目标。 我们跟着刀疤脸天天穿行在这样的地方,都感觉浑身上下沾满了阴气,走到哪儿都凉飕飕的。 这天晚上,刀疤脸带我们到了一个义庄,没有找到合适的尸骨,他自己是不觉得疲惫,但安霓裳身体虚弱,连着奔波了这么久,已经走不动了。 “停下来歇一歇。”我心里堵着一口气,也不想跟刀疤脸正面对话,扭着头说道:“你走的动,别人走不动。” “多情之人,最终会被情所伤,你对这个女娃子这么好,是看她长的漂亮?想讨她做老婆?” “你说点别的吧。” 刀疤脸没再回话,不过,也靠着义庄的一面墙壁,坐下来休息。 休息了不到半个时辰,我已经有了睡意,这时候,安霓裳轻轻叫醒我,贴着我的耳朵说道:“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东西?什么东西?” “说不清楚,可能是黄鼠狼,也可能是狐狸……” 安霓裳的话刚刚说完,从河滩的西边,一颠一颠的跑过来几团小小的影子。那些影子非常的警惕,走两步,就回头四下张望,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动静。 虽然间隔的还远,但是看着那些影子的举动,我就知道是几只狐狸。我之前跟小狐狸接触的多了,对这东西的习性很了解。狐狸最谨慎,平时走路,都跟走冰河一样,一步三回头,唯恐会掉到河里去。 这几只黑影看着四下无人,就朝着河边跑去,它们过去不久,又出现了几团影子。 这几团影子乱七八糟的,有黄皮子,也有灰不溜秋的和灰獾一样的东西。这些东西沿着那几只狐狸跑过的路,也朝河边跑去。 接下来的一刻多时间里,杂七杂八的野物不断的出现,都顺着那条路奔向了河边。放眼望去,能看见在月光的映照下,河边已经聚集了大大小小三四十只各种各样的野物。 这些东西,平时其实是不常到河边来的,可现在一股脑的都涌到了这里,情景颇有些诡异。 我看了看刀疤脸,刀疤脸靠着墙,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那边故意不说话。我本来想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但心里赌气,就没问出来。 这时候,我就想起天演庄那个被附体的老道士所说的话,前些日子,那些乱七八糟的山精野怪,都在朝河边聚拢,据说是给地仙做事,就能得到正果。 我正琢磨着,远处的河边,突然就冒出来一个人,这个人一出现,那些守在河边的东西,全都伏在了地上。 我不敢确定自己看的清楚与否,可我觉得,那好像是玉鹞子。 没错,那应该就是玉鹞子,天演庄的老道士说过,那个叫他们做事的人,外貌语气都很像玉鹞子。 一看见玉鹞子,我就觉得机会来了,玉鹞子是我们童家的人,再怎么说,也会帮着我,他只要能拦住刀疤脸,就能给我和安霓裳争取逃/脱的时间。 “那边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跑到河边去了。”我心里赌气,但现在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是忍着气,对刀疤脸说道:“咱们去看看怎么回事。” “想看,那就去看看。” 我拉着安霓裳起身,朝着河边走去,刀疤脸也不紧不慢的在后面跟随。走着走着,我就加快了脚步,不时的回头看看,刀疤脸似乎没察觉出我想干什么,还是不紧不慢的走着。 第248章 待客不周 我看的没错,河边那个人,真的是玉鹞子。这时候我也顾不上去问他跟这些乱七八糟的野物交代什么事情,拉着安霓裳撒腿狂奔,一边跑,一边喊道:“救救我们!” 玉鹞子已经看到了我,迈步从河边走了过来,我还没跑到跟前,就匆忙和他说了几句。 “你走。”玉鹞子不多说什么,直接让我走,自己则迎着刀疤脸走了过去。 “他很厉害,你……你小心……” 刀疤脸肯定不好对付,但我对玉鹞子有信心,玉鹞子就算真不是刀疤脸的对手,抵挡一会儿,给我和安霓裳争取逃走的时间就行了。 我不顾一切的拉着安霓裳就跑,一口气跑出去很远,回头看看,河滩那边已经卷起了一片一片飞扬的尘沙,肯定是刀疤脸和玉鹞子斗起来了。 “咱们得救了。”我吁了口气,带着安霓裳继续跑。 河边没有船,我们俩只能步行,我专门挑选了荒僻的地方走,一整夜都没有合眼。走到天亮的时候,我感觉刀疤脸肯定追不上我们了。 “安姑娘,你家在什么地方?” “在银河口,我想先去双星滩,找找我娘……” “现在回双星滩,不是很妥当,那条大船,肯定已经不在双星滩了,如果你娘脱险,应该会回家,你在家里等她,反倒比跑来跑去的好。” 安霓裳想了想,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我们雇了一辆大车,朝着安家赶去。路上,我问了问赶车的车夫,知道不知道双星滩那边的事情,车夫是个老百姓,不是混江湖的,对双星滩前些天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我有心想要打听一下,但又害怕夜长梦多,路上万一再遇到什么麻烦,带着安霓裳,肯定应付不了,所以就打定了主意,先送她回家再说。 马车一路疾驰,路上没做停留,两天之后,就赶到了安家所在的银河口。这里其实不算是个大地方,只不过安家当年就是从这里发迹的,所以一直没有离开祖地。 等我们来到安家的大门外时,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人,正站在大门的台阶上,看见一身风尘的安霓裳,老人吃了一惊,急忙迎了过来。 “小姐,你这是……” “阳伯,我娘她回来了吗?” “小姐,大奶奶不是跟你一起出去的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这个老人一开口,我和安霓裳就知道,安大奶奶没有回来,安霓裳有些失落,不过没有失态,让这个叫阳伯的老人先把我们领了进去。 安霓裳跟我说,阳伯是安家的老人了,阳伯的父亲当年就在安家当仆人,到了阳伯这里,已经是第二代,很受安家的信任,阳伯如今算是安家的管家,负责料理一些平时的琐碎杂务。 安家的人丁不多,安霓裳的父亲就是独子,等她父亲过世之后,安家就不剩什么人了,所以,安霓裳的一个表哥,一个表姐,都在安家,帮安大奶奶处理家事,安大奶奶不在家的时候,就是安霓裳的表哥表姐做主。 阳伯带着安霓裳回到她平时居住的院子,院子里七八个丫头,都闲得无聊,看见安霓裳回来,这帮人顿时忙碌起来,还有人急忙去跟安霓裳的表哥表姐报信。 我和安霓裳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俩人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安霓裳的家事都对我没有隐晦,趁着丫头去收拾屋子,打水洗脸的功夫,她跟我说,她表哥叫方俊,表姐叫方宁,是亲兄妹,算起辈分,还是安大奶奶嫡亲的外甥和外甥女。 我们俩正说着话,门外就呼啦啦跑进来一群人,最前面的两个,就是安霓裳的表哥和表姐。 “表妹,你可算是回来了!” 这俩人冲过来,原本可能想说什么话,看见我是个生面孔,就把后面的话都咽了进去。 “表妹,这位是?” 安霓裳虽然文静,但并不傻,没有吐露我的真实来历,只说自己在路上遇到些难事,是我一路照料,才把她送了回来。 方俊和方宁两个都跟我道谢,不过,我能看得出来,这两个人出身豪门,有点势利眼的样子,估计是看我衣衫褴褛,浑身尘土,不像是什么有身份的人,所以,虽然嘴上道谢,但眼神之中,却颇有两分轻视。 “表妹,你回来就好,既然这位帮过你,咱们也不会亏待他。”方宁背着手,对身后的人说道:“去叫厨房准备些饭菜,让客人用饭。” 方俊这边说着话,方宁就拉着安霓裳进屋,安霓裳害怕冷落了我,但她毕竟是女孩子,我也不好直接就进她的闺房。于是就约定了吃完饭之后再说。 安家的仆人带我到了后厨,厨房弄了几个菜,却没有端到外头,直接摆在后厨院子里的小桌上,让我吃饭。我没跟他们计较,反正就是填饱肚子完事。 正吃饭,方俊背着手走了进来,一伸手,丢到桌上几块大洋。 “你帮了我表妹的忙,这几块大洋,是赏你的。” “我算不上帮忙。”我放下筷子,看着方俊此时的神态,心里就有点窝火,站起身说道:“我也不是图这几个钱。” “是嫌少?”方俊皱了皱眉头,又取了几块,丢到桌上,说道:“人,可不能不知足。” “钱,你自己留着吧。”我的饭还没吃完,但是看到方俊这样,也没心再吃了,原本就是为了把安霓裳送回家,现在平安送到,我也算了却心愿。 “你这个人,似乎有些不识抬举。这些大洋,你恐怕一辈子都挣不到,收了钱,赶紧走吧,我们可不想欠谁的人情……” 我不等方俊说完,起身就走,准备到安霓裳那里,打个招呼之后就离开安家。 到了安霓裳住的小院,她跟方宁还在屋里说话,我叫丫头去喊了一声,很快,安霓裳就出来了。 等她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安霓裳的眼圈泛红,似乎是刚刚哭过。 第249章 荒山中 “安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安霓裳的神情里,有一种难言的失落,好像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又问了两次,她才说,刚才我去后厨吃饭的时候,方宁跟她说了些事,让她心里极为不安。 当时跟着安大奶奶还有安霓裳去双星滩的人,足有十几个,安大奶奶和那十几个人无一幸免,这是我亲眼看到的。 结果,其中有一个人,被金色气泡笼罩了之后,又挣扎苏醒了,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在水上漂着,那条大船已经无影无踪了。 周围的水面上,到处都是人,还有不少人,都被河水冲到了下游。水面上的人全部昏迷不醒,在河水里沉沉浮浮,过不了太久,就会命丧其中。 这个人匆忙上岸,又沿着河滩找了很长时间,他发现了两个同伴的尸体,都顺水漂流到了一个河湾。 别的人下落不明,但看这样子,也是凶多吉少。这个人又找了很长时间,实在找不到了,这才匆匆回到安家,传递消息。 我一听就明白了,安大奶奶很可能也落难了,只不过现在没有找到尸体,也不敢完全确定,只是按照当时的情景来分析,应该是不能幸免。 “安姑娘,你也别灰心,现在人都还没找到,也不能过早就下结论。”我不知道双星滩那边具体的情况,只能这样安慰一下安霓裳。 “嗯,我知道。”安霓裳点了点头,侧着脸微微一顿,又小声说道:“表姐拿了几张文书,叫我写上自己名字。” 安家至今仍然有很多生意,这些生意分布各处,安大奶奶没有那么多精力,面面俱到,所以大部分生意都是方家的两个兄妹料理的。一般来说,每过三个月,各处的生意都会集中清算一下,将具体的明细,收支写出来,交给安大奶奶过目,如果没什么问题,安大奶奶签字或者用印,这些收支就交到账房去了。 如今安大奶奶不在,签字的事就落在了安霓裳身上,她是安家唯一的后裔。 但安霓裳总是觉得有些奇怪,距离上次收支清算,还不到三个月,而且,方宁这次叫她签字,还叫她按一个手印。 “还按手印做什么?” “她说,是因为我娘没在……我代我娘签的字,需要留个手印做凭证……” “这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我也不明就里,因为不熟悉安家和方家的事,不好去凭空猜测。 “嗯,毕竟是亲戚,应该没什么,我已经签了字,也按了手印了。”安霓裳轻轻皱着眉头,说道:“当时,听见我娘下落不明,我有些心神慌乱,按了手印之后,现在想一想,略微有些……” “安姑娘,这样,你就在家里住着,多派人去打听一下双星滩的事情。”我在后厨跟方俊有了点小矛盾,觉得他狗眼看人低,本不打算在安家这里久留了,可是听到安霓裳这么说,我心里也有点没底,就决定,暂时留几天。 我和安霓裳商议好,这时候,屋子里的方宁可能等的有点不耐烦,走了出来,上下打量我一眼,说道:“我哥哥该是把钱给过你了吧?你还不走?” “安姑娘,不管有天大的事,总还是先保重自己,我走了。” 我跟安霓裳打了个招呼,也不理会方宁,径直离开了安家。 从安家离开之后,我下意识的感觉,方俊方宁这俩人,似乎有点不太靠谱,正想着,就看见身后远远的有人尾随,对方鬼鬼祟祟,我一回头,他就赶紧找地方躲起来。 这是方家兄妹派来查探我行踪的?我不动声色,就当没发现他们,所以一口气走出去了二三十里,一直走到附近的一片高低起伏的荒山跟前,这才停下来,等察觉无人尾随之后,才停下脚步。 我心里已经确定了,这方家兄妹,肯定有什么花花肠子,只不过暂时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对方已经对我有所戒备,现在暂时不能再绕回安家了,至少得等个一两天再说。 安家在这附近的势力很大,除了安家自己的人,周围几个村子,也都是靠着安家吃饭的,我害怕在外面逗留,会被人给盯上,等到了荒山这里,就顺着山口走了进去,打算在里面躲上一两天。 这地方住的人不多,荒山中人迹罕至,从安家走的匆忙,离开时什么都没带,走了这么远的路,口渴难耐,就想找找山里有没有小河。 顺着弯弯曲曲已经辨认不出的小路,走进去很远,天色渐渐暗了,我能感觉到一股水汽,这就证明,附近一定有水源。 果然,又走了一会儿,等我翻过一座很低矮的小山头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了一片水潭,而且,水潭附近,似乎还有一个山里的小村子。 这个村子很小,约莫就十来户人家,亮着轻轻点点的火光,我迈步走了过去,来到水潭边缘,嗓子已经渴的冒烟,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水。 等喝水喝饱了,心里这股燥/热才渐渐散去,看着不远处的小村,我也不打算过去借宿了,这时候的天气不冷,在外面凑合一夜就行。 我在水潭旁边的一片草丛跟前躺下来,望着天空的明月,听着耳边的虫鸣,心里的事儿,一件一件浮上心头,让我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就这样想了一会儿,我一翻身,就看见从小村那边走过来一个人,是朝着水潭的方向走来的。 就因为有这个小小的水潭,才会有那个村子,村民肯定是靠水潭的水活下来的。 当那道人影走近了一些,我突然发现,人影似乎双目失明,走路的时候很慢,而且摸摸索索。 等这道人影又走近一段,在月光的映照下,我看清楚了对方,心里猛然一震,感觉很不可思议。 那道在月光下蹒跚走向水潭的身影,竟然是……安霓裳。 我一下子迷糊了,我从安家离开,跑的风风火火,一路都没停,跟着又进了山,走了这么远,没想到安霓裳竟然从那边的小村子走了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50章 她在这里 一时间,我觉得有点眼花,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我所看到的,就是安霓裳。她摸索着走到了水潭的边缘,然后慢慢的坐在一块石头上,解开自己的头发,就着潭水慢慢的洗头。 她洗的很慢,我和她同行了几天,对她的姿势动作,已经颇为熟悉,我能感觉的到,这应该就是安霓裳,她举手投足的样子,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 我的脑袋晕晕乎乎的,悄悄坐起来,却没有立刻去找安霓裳。事出反常,这其中不知道隐含/着什么秘密。 难道我错看了安霓裳?安霓裳纤弱善良,因为不是走江湖的,也很少接触外界,所以心性比较单纯,跟我同行了一路,我觉得自己已经摸透了她的脾气性格。 可她出现的这么突然,又这么意外,让我心里很没底。 我唯恐自己会看错,悄悄的顺着草丛朝那边走了走,借助地势隐藏起来,继续观察。 安霓裳在水边洗了头,然后坐着不知道想什么心事,夜晚的山风不断的轻轻吹过,等她的头发半干了之后,她就开始梳头,一边梳头,一边唱着我从来没听过的曲子。 把头发梳好以后,安霓裳慢慢站起身,不知道她是不是大意了,水潭边很滑,一站起身,安霓裳的身子一歪,直接摔倒在潭水里。 这片水潭很小很小,但是我不知道有多深,安霓裳一掉到水里,就开始上下挣扎,她的眼睛看不到东西,越挣扎,离岸边越远。 当我看到这儿,就有点坐不住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 无奈之下,只能从藏身地跑了出去,跑到水潭边,跳下去,就抓住了安霓裳。 安霓裳出生的时候眼睛就看不到东西,但她的感应力却很强,当我跳下水抓住她的时候,她立刻恢复了平静。 “你来了。” “嗯,是我,安姑娘,先别说了,上岸。” 我把安霓裳拉上河岸,俩人都落汤鸡一样,衣服湿透了。我脱下外衣,拧了拧水,安霓裳也脱下外衣,把水拧干。 我的余光一瞥,就看见安霓裳只穿着一件小衣。手臂和脖颈莹白如玉,身上的衣服紧/贴着身躯,凹/凸有致,再加上那张清秀的像出水芙蓉一般的脸,在月光之下,让人赏心悦目。 看着这样的美人,谁都把持不住,我咕咚咽了口唾沫,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想要伸手抱住她。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越来越强烈,我放下衣服,慢慢的伸出手,朝她走了过去。 安霓裳什么都看不见,把衣服的水拧干之后,小声的跟我说道:“里面这件衣服,我……我也要拧一下水,你别偷看……” 说完,她又慢慢的去脱身上那件小衣,这件衣服脱下来,就没衣服了,我的眼神有点呆滞,但是,猛然间又醒转了。 我恨不得自己先抽自己两个耳光,安霓裳双目失明,我却出现了这样的想法,真的是禽/兽不如。 我急忙转过头,背对着她,又走了几步,拉开彼此的距离。心在砰砰的乱跳,脑子还是乱七八糟的,但总算是守住了心底的那条底线,没有再去看她。 过了一会儿,安霓裳摸摸索索的穿好衣服,说道:“我穿好了……” “安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 “那你……”我迟疑了一下,心里的疑问晃来晃去,压制不住,试探着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在这里,所以,我也在这里。” 这话猛一听,好像没什么毛病,还让人感觉心里暖洋洋的。但稍稍一想,就觉得她回答的和没回答一样。 “我从你家出来,跑了这么远,才跑到这片山里,我是来找水喝的,没想到,你竟然还能跑到我前头。” “很多事,都是没有答案的。”安霓裳的衣服应该是没有穿好,正说话间,衣服就滑/落了一半儿,她急忙伸手去抓滑/落的衣襟,但手忙脚乱,衣服又被扯掉了一大半儿。 我和她此时的距离很近,看着她如玉一般的皮肤,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当初在家的时候,很少接触外人,更别说女人,等到被迫离家出走,四处闯荡,每天都朝不保夕,从来没想过这些事情。 可是这一刻,我有点把控不住自己了,月光下的安霓裳,散发着一种难言的魅力,深深的吸引了我。 我只害怕管不住自己的手,心猿意马之际,狠狠的在自己身上掐了一把,这一下我用了全力,钻心的疼痛传来,脑子倒是清醒了不少,乱七八糟的念头也跟着一扫而空。 “安姑娘,你就住在这儿?不回家了?你和谁一起来的?” “家在心里,何处都是家,住在什么地方,都是一样的。”安霓裳穿好衣服,淡淡一笑,说道:“你心里一定有疑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的确是有点……” “跟我来吧,那边有几个人,你应该是认识的。” 安霓裳转身朝着不远处的小村走去,这时候,夜深人静,小村那边的灯火也都熄灭了,我一听安霓裳的话,更觉得奇怪。 “这里有我认识的人?” “不用多问,等你见了就知道了。” 安霓裳在前面带路,顺着水潭通往小村的那条路走去,距离不远,不多久,我们就走到了。 小村里就那么十来座房子,简陋低矮,安霓裳来到一座小屋跟前,说道:“很多事,别人说了,你未必会理解,也未必会相信,只有自己亲眼看到的,才是真的。你自己看看吧。” 小屋的门是虚掩的,没有上锁,一推就开了,我迟疑的看看安霓裳,顺手推开了小屋的门。 屋子里黑咕隆咚一片,外面的月光也映照不进来,伸手不见五指。 可是走进屋子的时候,我模模糊糊的感觉到,这屋子里,肯定有人。 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盒火柴,划亮了一根。 当火柴那团小小的火光燃烧起来的时候,我的脑袋就嗡的一声,瞬间胀大了。 第251章 开玩笑 火柴的光闪亮的时候,我看到眼前有几双正在轻轻晃动的脚,顺势朝上一看,就看到了吊在房梁上的几个人。 这几个人都已经吊在上面断气了,夜风从窗子吹进来,几个人就随着风左右的摆动。 我吓了一跳,更让我心惊的是,吊在房梁上的几个人,我竟然全都认识。 童放山,老马,阿俏,小狐狸…… 这几个跟我熟识的人,此时此刻都变成了尸体,了无生气。 我呆住了,事情怎么会这样? 这时候,手中的火柴燃尽,烧到了手,我急忙丢下火柴的灰烬。火光消失,屋子里又昏暗了下来,我的手有点不听使唤,颤/抖着又从火柴盒里拿出一根火柴擦亮。 这前后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等我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无法形容心中的惊诧和恐慌。 吊在房梁上的几个人不见了,房梁上面空空荡荡,我怀疑是自己的眼睛花了,急忙揉了揉眼。 那几个人的确是不见了,消失的很彻底,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我猛然转过头,望向门外的安霓裳。 “这不都是你认识的人吗?你到底有什么得罪他们的?他们就算死了都不肯见你?” 我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越想就越觉得头晕,那种惊恐的感觉一直没有消失,反而在心底愈演愈烈。 但是,我还是保持了那么一丝清醒,突然觉得很疑惑。我和安霓裳认识的时间不长,以前的事情,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她怎么知道我认识老马,认识童放山,又认识阿俏? 一瞬间,我就产生了怀疑,心里的怀疑在挤/压着惊恐的感觉,让我越来越冷静。 “我问你句话。” “你想问什么?” “我叫什么名字,我是告诉过你的。”我盯着安霓裳,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我叫什么?” “你……你只说了一次,我怎么记得你叫什么?” 这句话一说出来,我就确定了,这个安霓裳肯定有问题,我一直都隐匿自己的真实身份,根本没有告诉过安霓裳自己的真名。 “你看!你看!”安霓裳指了指我身后的小屋:“他们几个又回来了……” 我一回头,就看到刚才那几个人,又出现在了房梁上,依然像是几个吊死鬼一样,身躯随着夜风不断的晃动着。 这时候,我的心念一动,身上的九莲图立刻化成了几团光影,灌注到了手臂上。一瞬间,我能感应到,自己的身躯里充斥着九莲的力量。 我一把就抓了过去,安霓裳可能没想到我会突然动手,匆忙朝后一退,我随即跟上前,又是一拳。 这一拳直接砸到了对方的胸膛上,把她砸的倒飞了出去。九莲的力量,非同小可,九莲图焕发威力时,就连九道梁的万天王都很忌讳。 我步步紧逼,逼的安霓裳没有退路,她的手一挥,一团淡淡的黑烟从手心中浮现出来,只不过,这团黑烟出现的同时,九莲光影从手臂脱体而出,一下子把黑烟完全包裹起来。 我顺势抓住了安霓裳的衣领,此时此刻,我的心彻底平静下来,略微模糊的视线也跟着清晰,安霓裳的脸庞,在眼前不断的变幻着,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惊恐,变来变去,最后就变成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 这个女孩子,很陌生,我确定以前没有见过,她的模样也很清秀,只不过跟安霓裳完全是两个人。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就大概明白了。这个女孩子能够蛊惑人的心神,从她在水潭边出现的时候,我已经在无形中被她影响了。 安霓裳,老马,阿俏,童放山,这只不过都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 “我……我和你开玩笑呢!”这个女孩儿挣扎着喊道:“你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呢……” “这是开玩笑!?”我紧紧抓着她不放,就害怕她再耍什么花样。 我抓着她,九朵莲花的影子,就缓缓的在四周不断盘旋,只要对方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我的心念一动,九朵莲花的影子就会立刻将其制服。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刀疤脸,如果不是刀疤脸教我如何掌控九莲图,这时候我都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真的就是和你开玩笑啊……你先放开我……”这个女孩儿被九莲光影压制着,一时间没有还手的余地,就开始央求。 我肯定不能放过她,这个女孩儿见哀求没用,眼睛里竟然挤出了几滴泪花。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坑我?” “我就是闹着……闹着玩……你干嘛不信我……” 我看着这个女孩儿,倒真的不像是奸邪之徒,她说话之间,显得心性单纯,口无遮拦。 但是我在外面奔走,吃亏吃的太多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也不敢就这样放了她。 就在僵持之中,从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声音,那道声音颇为苍老,还带着几分急促。 “先停手……停手……” 一个布衣老头儿,背着一个竹篓,从荒山深处的小路走了过来,脚步匆忙,一边走,一边就冲着我喊。 “爷爷!”这个女孩子一看见老头儿,算是看见了救星,不断的呼救。 老头儿走到跟前,放下竹篓,先呵斥了女孩儿几句。 “我一天不在家,你是不是又捉弄人了!?” “爷爷,我和他闹着玩呢……” “这位小哥,当真是对不住,这是我孙女,平时喜欢玩闹,她并没有害你的意思……”老头儿郑重其事的跟我解释,解释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突然抽了抽鼻子,双眼一下子闪过了一道精亮的光。 就是他双眼里这道闪过的精芒,让我顿时又警觉了起来。 “这位小哥……你……你……”老头儿有些迟疑,缓了缓,问道:“你身上,是不是带着阴玉的玉髓?” 听到对方的话,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刀疤脸当时跟我说的,童家传下来的玉钥匙,都是用阴玉的玉髓做的,玉髓有特殊的气味,时间长了,气味消散,越来越淡,只有很敏锐的人,而且熟悉玉髓,才能闻出玉髓的气息。 第252章 胡山桥 这老头儿能闻出玉髓的气味,让我吃了一惊。能闻出玉髓的气味,就说明他对玉髓熟悉,而且知道玉髓的来历。 “小哥,这就是玉髓的味道,我不会闻错。”老头儿顿时就激动了起来,双手哆哆嗦嗦的,朝我又走了一步:“小哥,你是……你是童家的人?童家的玉髓,不会落到外人手里。” 这老头儿果然不简单,熟知玉髓,透过玉髓,就能猜出我的身份。 我没有回答,老头儿的身份不明,我肯定不能承认自己的来历。 “小哥!借问一句!”老头儿越来越激动,站在原地,不仅双手颤/抖,就连嘴唇也在轻轻的颤动:“万尘……万尘是否还在童家?” “万尘?”我又吃了一惊,这老头儿到底是什么人?不仅知道玉髓的来历,而且,还知道万尘是我们童家的保家仙。 “是……多少年了,万尘一直都是童家的保家仙,他和童家有渊源,小哥,你若是知晓,还望告知。” “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认识万尘?” “万尘,是我的恩师,说起来,我和童家,也有那么一点渊源……” 老头儿把话说明了,但我不能完全相信,还是抓着手里的女孩子不放。 “小哥,你听我说,听我说完,你就明白了……” 老头儿唯恐我不相信,急忙开始解释。 他叫胡山桥,是万尘为数不多的亲传弟子之一。万尘和我们童家的渊源很深,一直保持着密切的来往,有一年,万尘带着胡山桥,到了童家。 “你们童家,有一个前辈,叫玉鹞子,你知道吗?” “玉鹞子,我知道。” “你知道,那便好说了。” 当时,玉鹞子正在壮年,刚刚有了孩子,他想要到大河滩来一趟,万尘专门派了胡山桥和玉鹞子同行。临走之前,万尘反复叮嘱,一定要保证玉鹞子的安全,就算事情办不成,但人一定得平安无事。 万尘的吩咐,胡山桥不敢违背,一路上明里暗里,全力维护着玉鹞子。不过,玉鹞子自己的本事就很了得,用不着胡山桥。他们很顺利的来到了大河滩,在河滩这里滞留了一段时间。 玉鹞子来河滩做什么,胡山桥并不知道,他就是记着万尘的吩咐,保证玉鹞子平安无事。 过了一段时间,玉鹞子在河滩这边也混熟了,每次外出,都得好几天时间,有的时候,可能是带着胡山桥不方便,所以就让胡山桥在住处等候。 有一次,玉鹞子外出,胡山桥照例在住处等待,连着等了七八天,玉鹞子没有回来,胡山桥就有点焦急,但他不敢乱走动,害怕玉鹞子回来之后找不到自己。 他惴惴不安的又等了几天,心里的预感越来越不好,他知道玉鹞子做事是有分寸的,如果不是出了麻烦,肯定不会这么久都不回来。 胡山桥没办法了,就到外面去找,河滩那么大,找一个人非常费劲。胡山桥连着找了两个月,中间还不断回到之前的住处。根据细节来看,玉鹞子没有回来过。 那么大一个人,好端端的就不见了,胡山桥心里发慌,这是万尘的嘱托,如今玉鹞子莫名其妙的消失,胡山桥不知道该怎么跟万尘交代。 又接连找了两个月,能找的地方全都找遍了,胡山桥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一个人回去,给万尘交差。 那时候,玉鹞子的孩子还很小,童家本来就人丁单薄,玉鹞子消失不见,生死未卜,万尘就发了很大的脾气,当时把胡山桥给逐出了师门,让他永远不要再回来。 胡山桥不敢不听万尘的话,心里愧疚万分,他又回到了大河滩,还是在寻找玉鹞子的下落,他想着,如果能找到玉鹞子的话,自己的过错就能弥补。 这一找,就是几十年,到了最后,连胡山桥也灰心了,他觉得,玉鹞子应该是死了。 在河滩这里呆了几十年,师门也回不去了,胡山桥就只能留在河滩,后来有了妻儿,又有了孙女,专门住到了这片罕有人际的荒山里。 听完胡山桥的讲述,我感觉他应该没有说谎,玉鹞子当年来到河滩,不知道中间经历了什么,最后被地仙救了,然后就一直留在地仙那条埋骨船上。 埋骨船常年隐匿,行踪难寻,胡山桥根本不知道玉鹞子在埋骨船上,他肯定找不到。 如果不是对童家,对万尘那么了解的人,也不可能知道这段往事。 “小哥,我就是想问问,我师傅他老人家,现在……” “万尘羽化了。”我放开了那个女孩子,摇了摇头,说道:“去年羽化的。” 这话一说出来,胡山桥立刻老泪纵横,虽然过去了那么多年,虽然是被万尘给赶走的,但当年的师徒之情,胡山桥没有忘记。 “爷爷,你怎么了,你别哭啊……”那个女孩子急忙帮着胡山桥擦眼泪。 胡山桥伤感不尽,过了好半天,才缓过了这股劲。 他的老婆已经亡故了,儿子带着儿媳,在四方云游修行,胡山桥就领着孙女胡小仙在这里居住,平时很少跟外界接触,日子过的平静平淡。 今天的确是个意外,他孙女胡小仙没有跟外人接触过,开玩笑也没个轻重,不过确实不曾害过人。 胡山桥拿了酒菜,几杯酒下肚,他还是在感怀万尘。 我也觉得感慨万千,在离家千里之外的河滩,遇见一个和童家有渊源的老人,实属不易。 胡山桥询问万尘是如何故去的,我把当时的情景跟他讲了一讲,流落在外这么久,艰难险阻经历的多了,这一讲,足足讲了一两个时辰。 第253章 家门风波 胡山桥这么大岁数,对人情世故看的很透,我虽然没有直接明说自己是谁,但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份。 多少年都没有来自家乡的消息,来自家乡的人,胡山桥跟我攀谈了很久,不知不觉,天已经开始微微发亮。一直到这时候,胡山桥才顾得上询问我,怎么孤身一人跑到荒山里来了。 “所幸是我回来的早,要是回来的迟些,我这个孙女又要闯祸了。” “误会而已,解开了就没事了。”我想了一想,我对安家的情况,其实也不是特别了解,现在安大奶奶生死不明,方家的两个兄妹又举止异常,正好跟胡山桥问一问。 我把安家的事情原原本本和胡山桥说了,胡山桥听完之后,说荒山这边距离安家不是太远,只不过平时没什么纠葛,跟安家也从未来往过。 他平时听附近的村民说过,安家的大奶奶,其实很明事理,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虽然安家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都是平头老百姓,但安大奶奶对他们不错,这些村民都是安家的根基,一旦有事,安家的根基稳固,就能度过难关。 但方家两兄妹就不一样,唯利是图,安大奶奶很少过问生意上的事,借着这个机会,方家兄妹在附近的村子收租的时候,往往都会借别的名头,多收一两成,或者在粮食里做做手脚,让村民多交,多交上来的这部分,就被他们给私吞了。 胡山桥就知道这些,安家别的事情,他没有问过。 只是这么一说,我心里更加忐忑,总觉得这事情不太好。方家两兄妹胆子大,而且贪财,安大奶奶不在家的话,凭安霓裳的心性,肯定斗不过他们。 不过,转念一想,方家兄妹毕竟是安大奶奶的亲戚,做事应该也不敢做的太绝。 天色一亮,我就想着去安家那边看看,胡山桥爷孙两个一定要跟着,可能是害怕我孤身一人会吃亏。有他们在,我也心安一些,就没有拒绝。 三个人从荒山徒步来到了安家这边,安家这里看上去一切正常,我上去敲了敲门,有人开了门,我说明来意,这边正说着,恰好就遇见了安家的那个老管家,老管家见过我一面,知道是我把安霓裳送回来的,就把我让进门,然后去见安霓裳。 等见到安霓裳的时候,方宁正在跟安霓裳说着什么,我一进院子,方宁的脸就吊了下来。 “你这个人,怎么不知足?又到我们家来干什么了?” “我就是来看看安姑娘。” “她在家里,有人照顾,不劳你操心。” “表姐,别这样。”安霓裳急忙拦住方宁,摸索着来到院门边,说道:“先进来,进来再说吧。” “我不进去了,我就是来看看你。”我看着安霓裳一切正常,小声的说道:“安姑娘,你也看见了,我进出安家不方便,过两天,我的朋友会来找你,如果有什么事,你就和她说。” “嗯,你进来,等下就该吃饭了,咱们一起吃饭……” “不吃了,安姑娘,好好休息。” 我跟安霓裳打了招呼,转身就走,走出去没多远,就看见方俊,正跟人交代什么。 一看到我,方俊和方宁一样,脸耷拉的老长,慢慢走到我跟前。 “你是知道安家有钱,这次非要讹一大笔才肯罢休?上次就和你说过了,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 我忍着没出声,迈步继续走,没想到这一次方俊不依不饶,开口一吆喝,顿时喊来了五六个人。 “把这个人给我拖出去,丢到外面!顺便跟门房打个招呼!以后这人再来!直接叫人把他腿打断!” 五六个人一拥而上,我看着不还手不行了,心念一动,九莲图的光影无声无息的蔓延到了两条手臂上。 我用的就是朝天观学来的龙虎双形,可谁也不知道,其中还夹杂着九莲图的力量,五六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刚抓住我的手臂,就被我拧身全给甩了出去。 “我说怎么脸皮这么厚,原来是有几分本事。” “你记住,我不欺负人,别人也别想欺负我。”我看看方俊,头也不回的朝着大门走去。 这一次,没人再阻拦我,等我走出安家的时候,心里那种不好的感觉,就又一次浮现了出来。方家的两兄妹都是这样,安霓裳没人护着,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我找到了等候在外面的胡山桥和胡小仙,这几天我不打算再到安家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胡小仙倒是可以暗中去跟安霓裳联络一下,方便及时传递消息。 回到荒山里,胡山桥又拿了酒,出来对饮,他心里还是惦记着当年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玉鹞子没有死,胡山桥因为这件事,被逐出师门,后面大半生的轨迹都改变了。 我本来还想跟胡山桥说说,但想想又忍住了,事情已经过去,没必要再因为这个让胡山桥辗转反侧。 我暂时在荒山这里住下了,胡小仙闲不住,每天缠着我讲山外的故事,每过两天,她就到安家那边去打探一下,还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去找安霓裳一趟。连着去了三四次,安家没有什么异常,方家兄妹好像也和平常一样。 我心里想着,难道是我误会方家兄妹了? 但再朝深处想想,我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双星滩那边出事,消息已经传扬了出来,当时去双星滩的那些人,死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下落不明。安大奶奶一直没有确切的消息,方家兄妹两个现在老实,应该是在等待。 他们估计是想确定安大奶奶到底还能不能回来,这一点确定不了,方家兄妹两个心里就不踏实。 安家的事有点让我无法脱身,跟阿俏约定的时间也马上就到,我考虑着到底该怎么办。 又过了两天,胡小仙跑到安家去了一趟,等到回来的时候,就带回一个消息,方家两兄妹,果然要耍花招了。 第254章 巧夺家产 胡小仙带回的消息,是安霓裳亲口对她说的。 因为安家现在没有男人主事了,除了安大奶奶,就是安霓裳。安霓裳可以说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前些天一直都没什么事,但方家兄妹突然就跟安霓裳说,安家的产业,由他们俩接管,安霓裳如果还愿意留在安家,可以给她一个小院子,每个月给一些钱,剩下的事,就不用安霓裳过问了。 安霓裳大吃一惊,这种事怎么都是说不过去的,但方家兄妹说,安大奶奶出事回不来,安霓裳自己又在文书上签了字,按了手印,安家的产业,如今已经不归安霓裳所有。 我一听就明白了,那份文书,是方宁前些天骗安霓裳签的,安霓裳当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她的心性淳朴,可能根本想不到方家兄妹会安着这样的心。 应该和我想的差不多,方家兄妹突然发难,多半是他们得到了消息,安大奶奶回不来了。 我和胡山桥还有胡小仙商量了一下,安家养着不少打手,我们应该对付的来,现在的问题是,方俊他们手里有安霓裳亲手签字按手印的文书,很多事情都是按照文书来协定的。 “见机行事呗。”胡小仙仰着头想了想,说道:“活人也不能让尿憋死,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胡山桥跟我说,如果实在不行,想办法把文书给毁掉,不过,那么要紧的东西,方家兄妹肯定是藏在很稳妥的地方,现在只能和胡小仙说的那样,见机行事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赶到了安家,安家的大门紧闭,过了不多久,过来几辆送肉送菜的马车,安家的人出来拿菜时,跟车夫聊了几句,听他们对话的意思,好像今天晚上安家要摆家宴。 “家里要办喜事?” “哪儿有什么喜事。”安家的仆人从车上抬下一筐菜,说道:“听人说,我们家安大奶奶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如今把家产都交给方家了,今天就是把家里人都聚起来,吃顿饭,再跟大伙儿说一说这件事。” “家产都给方家?老天爷,安家那么多生意,家产得有多少?” “我们做下人的,哪儿管得了这么多,反正要是自己愿意,继续留在安家,工钱还会涨一点,不管谁当家,我们都是拿的辛苦钱。” 我一听就急了,这是方家兄妹急着把生米做成熟饭。 “别急。”胡山桥按住我,说道:“现在进去,反倒说不清楚,就是等人多的时候,才好拆穿他们。” 我耐下性子,跟胡山桥爷孙两个守在附近,整整一天时间过去,安家的大门一直都关着,直到半下午,才有车马络绎赶来。 安家是当地的大户,有钱有势,交接家产这么大的事情,不仅要有文书,还要有见证,这些来到安家的人,基本也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士绅,等这顿饭吃完,交接手续就算是办完了。 来到安家的士绅,估摸有十几个,天色一擦黑,安家院子里灯火通明,花厅里摆了两桌,是款待客人的,剩下的安家仆役,人人有份,都在院子里坐着,等待开席。 趁着这机会,我们三个人悄无声息的翻墙进去,来到花厅的后窗跟前,透过窗户,就能看到两桌人几乎坐满,方家兄妹坐在上首,安霓裳坐在他们旁边。 我想着,遇见这样的事,安霓裳肯定不会就范,可是,安霓裳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他们给安小姐身上动了手脚了。”胡小仙悄悄说道:“安小姐不会出言反驳。” “做了手脚?做了什么手脚?” “你自己看看。” 胡小仙取了一个小瓶子,蘸了一点瓶子里的水,涂在我的左眼皮上,一瞬间,我就透过左眼,看见安霓裳的后背,趴着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那团黑乎乎的影子,像是一只猴子,又像是一个很小的婴儿,蜷曲身子,双手死死的抱着安霓裳的脖子。 “能对付吗?” “方家两兄妹,或许是请了高人了。”胡山桥看了看安霓裳,说道:“这不是一般人的手段。” 我心里有些焦急,胡山桥的修为,已经很高了,但方家两兄妹请来的人,可能不在胡山桥之下。 方俊估计真是心急,桌上的菜还没有上齐,就先端着酒杯,站起身,环视了一圈,说道:“花厅里的各位,都是咱们这里的头面人物,还有安家的老家人,今天请各位过来,是有两件事要说一说。前些日子双星滩的事情,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说来不幸,我姨妈当时也去了双星滩,最后,只有表妹回来,姨妈她……她遇难了……” 这话一说出来,那些当地的土豪乡绅,都微微吃了一惊,安家在这里影响力很大,当地的一些势力,或多或少都和安家有明里暗里的关系,安大奶奶出事,就意味着以往的局面,可能要出现变化。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所幸的是,表妹还是平安回来了,却也受了不小的刺/激。各位知道,安家的生意多,我姨妈在的时候,都打理不过来,现在姨妈不在,表妹更是难以招架,几经思索,表妹她也打定了主意,把安家这些生意和产业,转给我们。” 众人又是一阵疑惑,那么多的产业,直接全盘转让给别人,这种事情以前闻所未闻。一时间,花厅里的人就私下开始议论。 “各位,听我说完。”方俊显然已经做好了安排,放下杯子,说道:“这是权宜之计,没有办法的办法,否则,那么多生意,不仅关系到安家,也关系到在座诸位。我姨妈当时定的规矩,到我这里,也不会变,做生意,就是要让大家都有钱赚,不仅原来的规矩不变,相反,有些买卖,还可以适当让各位再多抽取一成。” 在场的人关心的,果然是自家的利益,一听方俊说规矩不变,还可以多抽取一些红利,都是满心欢喜。 “不过,话也说回来,家产交接的事情,该怎么办,还要怎么办,各位是个见证,我这里,有表妹签下的文书。”方俊一伸手,从怀里取出几页纸,说道:“这就是文书,上面有签字,还有表妹的手印。” 第255章 反复无常 方俊此刻拿出的文书,对安霓裳很不利,毕竟很多时候买家卖家不在时,全要靠一纸文书来定夺产业归谁。 此时此刻的安霓裳,呆呆的一言不发,不管方俊说什么,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看样子,真如胡山桥所说,是被做了手脚。 我心里很急,这文书一拿出来,安霓裳又不出言辩驳,在场众人谁都不愿意惹麻烦,等这顿饭吃完,安家的产业,就都要被方家兄妹给霸占了。 我看了看胡山桥,小声问他,现在有没有什么办法。 “办法是有,只是,方家兄妹背后的高人如果一直不出现,始终都是个隐患。”胡山桥略微想了想,说道:“那就逼着他们背后的人现身吧。” 方俊拿着文书,朝周围晃了一圈,看到无人开口,他颇为自得,说道:“这么大的家业,猛然落在我们兄妹身上,一时间,我也有些承担不住,以后,还得各位好好提携,这份文书,大家都看清楚了吧?今天,各位是要做个见证的。” “看到了,的确有签字和手印。” “文书有了,安家小姐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异议,这件事,大概就这样定了。” 众人都没有表示反对,方俊的身子突然不易觉察的抖了抖,哈哈一笑,举着文书,说道:“你们肯定都以为,这文书是我表妹签字又按了手印的吧?确实如此,只不过,你们肯定想不到,我就是知道我姨妈回不来了,因此处心积虑,趁着我表妹双目失明,把这份文书,当成是生意收支的清单,让她签字按了手印,可笑可笑,表妹竟然毫无察觉……” 这番话一说出来,众人都愣住了,只有方俊,仍旧举着文书,满脸得意。 “哥!”方宁大吃一惊,不知道方俊怎么突然犯邪,把事情的真相都说了出来。 方俊的脸上微微的闪过了一丝红光,猛然晃了晃头,好像是感觉刚才失言了。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方俊急忙拿着文书,走到旁边两个上了年纪的乡绅跟前:“这文书上的笔迹,手印,都可以验明,是我表妹的笔迹和指印,这都无法作假的……” “这个这个……”两个老乡绅对视了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话又说回来,笔迹和指印是表妹的,却是我耍了心眼儿,骗她按下的,能生出这样的心思,能做出这样的事儿,连我自己都佩服自己……”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方俊在这里搞什么名堂。 “不对不对!”方俊又使劲摇了摇头:“表妹自己觉得,操持不了安家的产业,为了防止家业败落,才把家产转交给我,这都是白纸黑字写着的……” 胡山桥躲在窗户下头,暗中作梗,接连两次,他就轻轻皱了皱眉头,小声对我说道:“他们背后的人,肯定被惊动了。”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此时此刻的方俊反复无常,其实就是胡山桥和方俊背后的人在暗中争锋。 “你有把握吗?” “对方跟我旗鼓相当,我没有把握一定能压得住对方,但也不至于落败,先等等再看。” “唉!我还是承认了吧,这就是我用了阴谋估计,让表妹签的文书。”方俊被来回操控着,一会儿一个说法,刚刚还在狡辩,这会儿又开口承认。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在场的人都懵了,这些乡绅,都是老油条,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觉得很不正常,人人都想置身事外,不敢掺和进来。 “方少爷,这件事,我们觉得,还是等你和安小姐确定商量好了再说吧。”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乡神站起身,说道:“安家一直都是安大奶奶在做主,现在安大奶奶出了事,我们一时半会也不好表态,先放一放,等到你们都商量妥当了再说……” 一帮人纷纷表示赞同,都起身离开了花厅,酒席都没开始,便又散去了。 人走的很快,那些乡绅转眼间都离开了安家,花厅里就剩下方家兄妹和安霓裳。方宁还被蒙在鼓里,一下子抓住方俊的胳膊,皱眉问道:“哥!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呼…… 这时候,一阵风突如其来,从花厅的门窗吹了进去,屋子里燃烧的蜡烛被吹灭了好几根,剩下的两根蜡烛,火苗摇曳不定,方俊那张脸,似乎也变的铁青铁青的。 “正主出来了……”胡山桥把我朝后面拉了一下,小声交代道:“我来对付他,你护着自己就行。” 胡山桥的话还没说完,方俊突然迈开脚步,身躯嗖的一下子闪到了后窗这里,跟着就破窗而出。 方俊的脸色有些青的吓人,正主这时候应该是附着在了方俊身上,一跳出后窗,就盯住了我们。 胡山桥老当益壮,岁数虽然大了些,体力精神却都很好,等方俊一出现,胡山桥立刻上前迎战。 这肯定是高手之间的对决,强大无匹的力量轰然爆开,花厅的一面墙壁随即就被震塌了半截。 我唯恐会伤到屋子里的安霓裳,胡小仙很机灵,滴溜溜绕了个圈子,溜到另一扇窗户跟前,翻身跳了进去。 方宁正想拉着安霓裳走,被胡小仙给拦住了,方宁也有一点功夫,不过在胡小仙面前,根本就不够看,三五个照面,就被胡小仙弄的找不到北。 借着方宁晕头转向的机会,胡小仙带着安霓裳从花厅跑了出来。 花厅这边的响声惊动了安家的下人,好几十人都围拢到了花厅四周。花厅的墙壁倒塌了一截,尘烟弥漫,众人都看不清楚战团中的情景。 我感觉到,胡山桥这次可能真的遇见了旗鼓相当的对手,他和方俊围着花厅,边打边走,花厅的墙壁不多时又被打塌了一段,墙壁一塌,半边屋顶也跟着轰隆一声塌了下来。 尘烟飞扬的到处都是,遮挡住了视线,就在视线模糊不清的时候,我看到胡山桥和方俊一起从尘土之间滚了出来。 第256章 沸腾水井 胡山桥和对方斗了个势均力敌,都吃了点亏,当他和方俊一起从灰尘中滚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如果真要分出胜负,估计还得一段时间。 安家终究不是我们的地头,在这儿纠缠的时间久了,肯定对我们不利。 一想到这儿,我的心念一动,九莲图化作光影,在全身上下到处游走。 方俊立足未稳,是个绝佳的时机,我一步上前,拳头如龙出水,一拳就落在了对方的后脑勺上。 方俊的整个头颅,好像都被一片淡淡的光影给笼罩住了,他的身躯朝前一扑,紧跟着,一股肉眼几乎看不到的光,从方俊的额头上方冲了出来。 “想走!?”胡山桥看到那团光急速的溜走,立刻追击下去。 安霓裳有胡小仙照顾,应该没什么大碍,我和胡山桥一前一后的追逐那团淡淡的光。 淡光飞到了安家的后院,安家的宅院非常宽敞,后院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那团光飞入后面的花园,就隐没不见了。 我和胡山桥的脚步还没站稳,立刻看到在花园的各个角落中,出现了一双一双幽绿的眼睛。 那么多眼睛,在暗夜中闪烁着绿光,让人不寒而栗。与此同时,我听到了此起彼伏的猫叫。 一声声猫叫,仿佛勾魂似的,让人听着感觉心里非常烦躁。胡山桥注目凝神,在花园里慢慢扫视了一圈。 “那东西受伤了。”胡山桥看着花园角落里一双一双的绿眼睛,说道:“他这是想要混淆我们的视听,借机脱身。” 我明白胡山桥的意思,现在那东西既然受伤了,就该一鼓作气把他给揪出来,免得夜长梦多。 但那东西/藏在什么地方,就连胡山桥一时半会也分辨不出来。 东西肯定是在花园里,我们俩并肩走在花丛之间的小路上,左右的观察,夜色朦胧,花木之间影影绰绰,视线不是很清晰。 就这样慢慢把花园走了一半儿,越来越多的绿眼睛,在角落中蠢蠢/欲动,这时候,我已经看出来了,那些绿色的眼睛,都是猫眼。 不大不小的花园里,不知道聚集了多少猫,都蜷曲在暗处,仿佛伺机待发。 我和胡山桥又朝前走了走,陡然间,一只硕/大的猫从前面的花丛后扑了过来,紧跟着,隐藏在别处的猫,也全都涌向了这边。 几十只大大小小的猫,顷刻间就出现在了身前身后,不断的跳来跳去,也不攻击我们,就是来回的捣乱。这些猫扰乱我们的心神,刚才被打伤的东西,就能借机逃/脱。 我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四周,但周围的猫太多了,一边跳,一边张嘴乱叫,猫影和叫声,让人的心里越来越烦闷。 “散开!”胡山桥猛然一挺身躯,头顶轰隆冒出了一团血红血红的光,这团红光一出现,猫群就像是见了鬼一样,一瞬间就散开了。 有几只猫慌不择路,后退之间,有一只跳上花园里一口水井的井沿,跟着掉到了水井里。 那么多猫都在逃窜,掉到水井里的猫原本并不显眼,只不过恰好被我看到。我也没有在意,但一转眼的功夫,那只掉到水井里的猫,突然又跳了出来,在地上打了个滚儿,逃命一般的朝后退去。 我看的很清楚,那只猫,明显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抛出来的,我急忙拍了拍胡山桥,指着水井,冲他使了个眼色。 胡山桥不是好惹的,头顶那片血红的光,把跳来跳去的猫群全都震退了,等猫群散到四处,我们俩悄无声息的靠近了那口水井。 那是花园里一口很普通的水井,看不出什么异常,观察了一会儿,我悄悄探头朝下头看了看。 距离井口大约两丈远近的地方,就是一片井水,月光斜斜的洒落在水面,看不到有什么异常。 胡山桥刚才没有看到那只从井里被抛出来的猫,也不敢确定,但我看的一清二楚,冲着胡山桥点了点头,如此一来,胡山桥心里就有数了。 “你现在出来,事情还可以商量。”胡山桥冲着井口说道:“要是不出来,那就是没得商量,大家各凭本事。” 胡山桥的声音在井里回荡,却没有什么回应,前后说了两次,胡山桥拉着我后退了几步,一跺脚,地面微微一震,黄土咔嚓就裂开了一道口子。 胡山桥取出一支很小巧的火把,只有一巴掌长,他将火把伸到了土层的裂口间,不多久,火把就冒起了一团团的青烟,紧跟着,一团火光轰然跳脱了出来,将火把引燃。 火把上的火苗,是青色的,和普通的火光完全不同,火的温度特别高,站在旁边,我都觉得热浪袭人。 我明白,这不是寻常的火,这是用五行术勾动出来的地火,地火青白,遇火不混,遇水不熄,除了土,几乎能把所有东西都给烧化。 胡山桥拿着小巧的火把,顺手就丢到了水井里,火把入水之后,没有完全沉没,就在水面不断起伏,火把上青白色的火光,果然没有熄灭,还在顽强的燃烧。 一股一股热流,从井口中喷薄出来,井里燃着一团地火,如果真有东西的话,肯定藏不住。 没过多长时间,最上面那层井水,就开始沸腾,一股一股白色的水汽从井口不断的涌出。 我和胡山桥一人一边,守住了水井,我感觉,水井里的东西憋不住了,肯定很快就要冒险逃出。只要守住水井,它一露头就会被按住。 果不其然,我心里的念头还没转完,水井里轰的跳出来一团影子,那团影子腾空而起,我抬手想把它给抓住,谁知道对方的身形无比敏捷,我觉得眼前一花,脸庞跟着就是一疼,被什么东西划出了一道伤口。 这道伤口很深,火/辣辣的疼,我迟了那么一点,那团影子一落地,就想起身逃走。 所幸的是,胡山桥一直都在严阵以待,等影子落地之后,胡山桥抬手一撒,一片无形的光纹化作的网,就罩住了这团影子。 第257章 物在人不在 胡山桥撒出的光网,看着只是一条一条细密的光纹,但那团影子被笼罩在里面,左右挣脱,都无法逃出来。 一直到这时候,我才看清楚,光网之下笼罩的那团影子,是一直浑身皮毛像血一样红的猫。 这种红猫极其罕见,我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而且,红猫长着两条尾巴,这更是难得的奇景。 光网下的红猫显然是受伤了,无法挣脱出来,等我和胡山桥一靠近,红猫的双眼中,就流露出一丝恐惧和警惕。 “为虎作伥,这次把你收了,也是罪有应得。”胡山桥知道,就是这只红猫,在背地里帮着方家兄妹,如今好容易把红猫给抓住了,方家兄妹黔驴技穷,应该再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了。 这时候,胡小仙扶着安霓裳来到了花园外,安霓裳的神智已经恢复了,到了花园里,她轻轻喊了我一声。 “安姑娘,现在没事了,你不用害怕。”我走到安霓裳面前,今天的局面,已经控制住了。 “那是一只猫……”安霓裳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有些时候,她的感应却比眼睛完好无损的人还要灵敏。 “是,是一只红猫,还长着两条尾巴。” “它或许,只是被我表哥收买了,收钱办事。”安霓裳说道:“我感觉,它不会再怎么样了,如何处置它,你……你斟酌……” “好,我明白。” 我转身又走到了井边,红猫已经停止了挣扎,此时此刻,它显得很安静,眼神里的警惕和戒备,似乎都消失了。 红猫像一个人,一个被逼入绝境,听天由命的人。它不挣扎,因为已经知道挣扎也没有用处,反而会让自己更加狼狈。 它的眼神里,好像也没有什么邪异的光,平淡如水,我看着看着,又回头看看安霓裳。 安霓裳已经说了,这只红猫或许就是收钱办事,并不是跟安家有仇。 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此刻静静无声的红猫,让我心里产生了一丝怜悯。 “算了,把它放了吧。” “放它容易,要是再想抓它,可就难了。”胡山桥觉得不妥当,劝道:“若它再来找麻烦,该怎么办?” “它不会再来找麻烦了。”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对胡山桥说道:“放了吧。” 胡山桥没有再说什么,手轻轻一挥,那片细密的光网立刻化作了一片淡淡的光影,消散无形。 红猫站起身,竟然没有立刻逃走,它踮着脚尖,慢慢的朝后退却,一直退到花园的围墙,转身轻灵的跳上了墙头。 站在墙头上,红猫转头看了看我,继而一跃而下,消失在围墙外。 红猫走了,花园角落中那些大大小小的猫,也都跟着离开,花园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我们几个人回到了前头,安家的下人正在收拾已经倒塌的花厅,方俊和方宁踪影全无,问了问才知道,方宁刚才趁着混乱,带着受伤的方俊溜走了,安家的下人平时都被方俊压的抬不起头,也没人敢去追他们。 “好了,大家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吃了饭,早点休息吧。”安霓裳对众人说道:“花厅这里,一时也收拾不好,等明天天亮了再干。” 众人都规规矩矩的行礼散去,等到他们一走,我心里又有点犯难。 安大奶奶多半是回不来了,剩下安霓裳一个人,那只红猫可能不会再来找麻烦,但方俊方宁这对兄妹,不一定会善罢甘休,可能还要趁着安霓裳一个人孤苦伶仃,再想出什么阴谋估计。 这就等于安霓裳在明处,方家兄妹在暗处,明qiang易躲暗箭难防,我又不能一直留在安家。 想着想着,我就想起了胡山桥。 胡山桥反正是在荒山里隐居,也没有别的事情,他要是愿意,留在安家,当安家的保家仙,自己能受香火,又能保安家的平安,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我把自己的想法一说,胡山桥和安霓裳都觉得好,事情也就这样定下来了。 心里的这块石头,总算是放下了,我看着和阿俏约定的时间已经很近,第二天一大早,就匆匆的离开了安家,赶往空山渡口。 等上了路以后,心里就愈发焦急,五姑当时在双星滩那边也出了事,阿俏在河滩这里人生地不熟,我担心她的安危,一路上马不停蹄。 现在的天气暖和了,汛期也快要到来,河道的水势明显变大,各种各样的船只为了躲避汛期,如今大多都收船歇业。 我心急火燎的赶到了空山渡口,这个渡口不大,又赶上汛期,前后左右空无一人。 我算了算时间,还算好,明天才是和阿俏约定的日子,总算是没有来迟。 我走到渡口那边,渡口没有船,就剩下几个空凉棚,这都是做小买卖的人搭起来的,售卖一些茶水和食物。 凉棚里的家伙事都被人收走了,就剩下几张破椅子,我拿了把椅子坐下来,余光一瞥,就看见旁边的凉棚里,也有一张椅子,椅子上面,还放着一个包袱。 我急忙走过去看了看,渡口肯定没人,就剩这个包袱在这里放着。 我有点急躁,河滩的人都知道汛期来临,渡口都空了,不可能有人跑到这儿来,除了阿俏,我真想不出这时候会有谁跑到空山渡口。 我急忙打开了这个包袱,包袱里是几件换洗衣服,还有一个钱袋和一点干粮。那几件换洗衣服,都是女人的衣服,把衣服抖落开,我的心就凉了半截。 有一件衣服,看着很眼熟,如果我没记错,就是上次见到阿俏时,她身上穿的。 这肯定是阿俏的包袱! 包袱在,人却不在,我急忙在渡口四周来回找了一圈,一边找,一边大声的呼喊着。 没有人回应,我越来越急躁,阿俏没多少江湖阅历,一个人悄悄的溜出来,不一定会遇到什么危险。 我从渡口跑到了河边,一般的渡口,都修在河道旁边的河湾处,就因为河湾的水势很缓,方便船只停靠。空山渡口这里也有河湾,而且还不算小,当我跑到河边时,一眼就看见河湾的边缘,有一只鞋。 第258章 引路人 那只鞋明显是女人脚上的鞋,被河水冲到了河湾的边缘,不断的随着水波轻轻的晃动。 我的头皮一下子麻了,阿俏和我差不多,都是在北边长大的,基本没有下水游过泳,水性很差,她的鞋掉在水里,人却无影无踪,这不是个好征兆。 但是,我静下心再仔细看看,就觉得不太对劲。 河边的沙土地上,有一排脚印,脚印比较小,比我的脚要短了一寸多,这可能就是阿俏的脚印。 顺着脚印能看出来,阿俏是从渡口来到河湾这儿的,可是,河湾的水不深,而且水流很缓,就算真的失足落水,河水最多淹到腰部,完全可以爬上岸。 这一瞬间,我心里就冒出一个念头,阿俏或许不是失足落水的。 我的水性不好,下水就等于找死,在岸边焦躁的走了几步,一回头,远远的就看见两个人,肩膀上扛着两根竹竿,从河道的南边朝这里走来。 河滩上扛着竹竿的人,大概只有两种,一种是俗称的引路人,另一种是赶尸人,这两种人平时接触的都是阴里阴气的玩意儿,不招人待见,所以,不管是引路人还是捞尸人,一般都在比较偏僻的地方赶路,不到人多的地方去。 这两个人走的不快,我知道,在河滩长大的人,水性一般不会差,我就想央求对方,下河帮忙找一找,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什么线索。 我急匆匆的奔了过去,对方估计也没想到,在汛期的渡口还会有人,等跑近了之后,俩人就打量了我一眼。 这俩人似乎是一对父子,一老一少,岁数大的四十多,小的只有二十上下的样子,走到跟前时,我看见他们身上的褡裢里,隐约露出了几张白纸钱,心里就确定了,这是河滩的引路人。 所谓的引路人,其实就是负责在河滩运送尸体时,压阵保平安的,防止出现意外,也防止押送的尸体因为什么外力而发生怪事。从外人看来,引路人好像引着尸体,给尸体指引回家的路,所以叫做引路人。 在民间传说里,引路人都阴森森的,而且行事诡异,所以显得很神秘恐怖。也有人说,引路人做这种事,全都为了钱,天天跟尸体作伴,身上的血都是凉的,唯利是图,不好打交道。 如果在平时,看到引路人,我肯定退避三舍,避免麻烦。但现在被逼的无路可走,只能硬着头皮上去跟人家说明情况。 “怎么?有事?”那个岁数大点的引路人看见我在面前停下脚步,问道:“有生意要照顾么?” “是有生意,不过……不是叫你们引路,我有个朋友,可能是掉到河里去了……” 我把事情简短说了说,一听我的话,对方就皱了皱眉头。 “现在河道里的水这么猛,人掉下去,肯定早就冲到下游去了,不要白费力气再去找。真想找,就到汛期结束,尸体被捞上来,会放到河滩的义庄里去,到时候去义庄里找吧。” “拜托帮帮忙!”我感觉头皮紧了一圈,现在不管阿俏是不是被冲走了,我都要让人帮忙去河里看看:“我出钱!” 我把阿俏包袱里的钱袋拿出来,里头装着十几块大洋,我捧着这十几块大洋,递到对方面前。 “帮帮忙!我那朋友还年轻,我不想她出事!” 上了岁数的人看看我焦急的神色,又看看我手里的钱,略略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们出门在外,也是为了混口饭吃,既然你有急事,又出了这么高的价钱,你的事儿,刘家接了。成与不成,都会尽力。” 这两个引路人跟着我就朝着河湾走过去,我觉得,他们还算是实诚的,岁数大一些的引路人说,他们姓刘,祖上好几代都是做引路人的,只要接了别人的活儿,就会全力做好。 岁数大一些的,叫刘大成,年轻人是他第二个儿子,乡下人不在乎那么多,他儿子就叫刘小二。 到了河湾跟前,刘大成放下手里的竹竿,弯腰看了看,他看见了河滩上的脚印,也看到了那只鞋。 “小二,你在这里等着,我下去看看。” “爹,这么大的水,你小心点。” 刘大成点点头,脱下了外衣,露出一身疙疙瘩瘩的腱子肉。他随便舒展了一下胳膊,纵身跃入了水中。 刘大成的水性,在我看来真的是出神入化了,一入水,他整个人就好像是一条鱼,灵巧的一摆身子,就无声无息的游出去很远。 刘大成从河湾游了出去,河水汹/涌,除非是水性高超的人,才能在河道里来回兜圈子,最开始的时候,我还能看见刘大成偶尔出水换一口气,过了一会儿,我就看不到他了。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在心头浮现出来,水性再好的人,也不可能不出水换气,不出水换气,很有可能是在水下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我急了,刘小二也急了,起身跑到浅水里,朝河道里张望,看了一会儿,他一甩身上的衣服,急促的说道:“坏了!” “怎么……出事了?” “我爹他不可能不出水换气的!现在没换气,也没露头,说不定是让河里的暗涡给卷住了!” 河道下的暗涡,是非常要命的,从水面上看不出来,但一下水,就很可能会被卷到其中,人一旦被暗涡卷走,就绝对逃不出来。 刘小二脱了衣服,作势就要下水,我急忙拉住他:“水底下要真有暗涡,也不知道暗涡在什么地方,你下水会有危险!” “我爹都陷进去了,我还管那么多,你放手……” 刘小二一把就甩开了我的手,就在他起身要下水的时候,我看见刘大成的身影,从河道下面唰的冒了出来。 刘大成肯定是没死,一出水,就缓缓的朝岸边游动,看到他平安无事,我和刘小二都松了口气。 刘大成游到浅水这边,刘小二把他拉了上来,突然间,我看着刘大成的神色好像有点不对。 第259章 河神绑票 刘大成的神色,真的是有一点不对劲。我虽然刚接触他,但也看得出,这个人老成稳重,做事有板有眼,不会一惊一乍的吓唬人。 “小二,到那边的棚子里,去烧一点水。”刘大成拧干身上的衣服,对自己儿子说道:“再烤两块干粮来,我有些饿了。” 刘小二看到自己父亲没事,就放下心,去渡口那边的凉棚里生火烧水。 “兄弟,你那位落水的朋友,是什么来历?” “是外地人,我的好朋友。” “我刚才险些就上不来了。”刘大成的神色又变得凝重起来,其间还有一丝微微的恐惧,回头指着河面,说道:“兄弟,你多半是遇见河神绑票了。” “河神?河神绑票?什么意思?” 刘大成刚才下水之后,寻找了一会儿,就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拽他,而且力量很大,无法挣脱。 就这样,刘大成被拽到了水下,河水浑浊,原本应该什么都看不到的,但刘大成被拖下去之后,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气泡一样的东西。 那个气泡非常大,透过气泡,还能看到里面似乎有人。刘大成一下子就想起了河滩流传的河神绑票的传说。 所谓的河神绑票,其实并不是什么真正的河神,而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因为老百姓害怕乱称呼它们会犯忌讳,所以才叫河神。 有时候,行船的人,或者是在岸边捕鱼钓鱼的人,会被河神给卷到水里。这些被卷走的人,一般不会被水流冲走,还在附近的水面,就等着家里的亲人朋友来寻找时,趁机勒索。 这是最让人头疼的事,如果真的不幸被河滩的沙匪给绑了,那还好说,沙匪要的是钱和粮食,总还有地方去凑。 但被河神给绑了,就不一定会提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条件,如果条件得不到满足,河神就会撕票。 我听的晕晕乎乎的,以前都没听说过这回事,而且刘大成的神色已经告诉我,这件事很棘手。 “河神绑票……我以前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起过?” “河神绑票,好多年都没有发生过了,像小二这样的年轻人,估计都没听说过。” “那河神跟我要什么东西?东西给它了,它能放人吗?” “不知道。”刘大成摇了摇头,伸手把我刚才给他的那些钱又还了回来,说道:“对不住,这买卖,我们接不下。” 我暗自叹了口气,没有再勉强刘大成,他们出来混饭吃,挣钱肯定想挣钱,但谁也不想丢命,河神绑票这种事,原本就是没谱的事,谁都预料不到会发生什么,刘大成也犯不上为了这点钱,拿命去拼。 刘大成说,他还能活着回来,就是河神让他回来带话的。 刘大成的儿子在那边烧好了水,拿了一些过来,刘大成没有再多说,喝了水之后就带着儿子走了。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我自己下水去看,刘大成告诉我,现在下水,应该问题不大,河神要勒索东西,多半会留我的活口。 话是这样说,但真的下水了,谁也当不了家。我在河边焦急的走动了几下,心一横,猛然脱下了外衣。 我和阿俏现在都算是人在他乡,出了什么事情,我不管她,就没人管她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从河湾这里下水,朝着河道游去。等笨手笨脚游到河道那边的时候,水势一猛,就让我手足无措。我没有刘大成那么好的水性,面对这样的水流,几乎把控不住身形。 我在河水里来回扑腾了几下,被冲下去老远,搞的狼狈不堪。 这时候,我感觉水面下陡然出现了一股说不清楚的力量,拽着我的双腿,唰的就没入了水中。 人一入水,周围到处是一片浑浊,但很快,我的眼前似乎一亮,紧跟着,脑袋猛然一热,等到反应过来时,仿佛被拖到了一个巨/大的气泡里面。 气泡里影影绰绰,看不清具体有什么,我这边刚想翻身爬起来,一道声音就袅袅传入了耳中。 “这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前面不远处,突然亮起了一团暗淡的光,借着那团光,我看见阿俏蜷曲着身子,躺在那边。 “阿俏!”我不顾一切的爬起来,想朝前冲,然而,一股无形的力量勃然膨胀,我好像撞到了一堵透明的墙壁上,直接被震了回来。 我不甘心,又试了一次,这一次,被撞的更惨。 此时此刻,我的九莲图完全用不上了,那股无形的力量,充斥在这个巨/大的气泡里,只要我一动,就仿佛陷入了一片流动的污泥里。 这种身上有劲儿却使不出来的感觉很不好,我静下心,沉声问道:“你要什么东西,才能放人?” “我是龙王,黄河龙王。”那道声音飘渺不定,我根本就分辨不清,声音到底是从哪儿传来的,更不知道说话的是人是鬼。 “不管你是谁,痛快点,只管说条件。” “我这里有一尊神像,你带着神像,四处走动,遇见偏僻的村镇,就带神像进去,这是真正的神像,有神性,老百姓顶礼膜拜,等到什么时候神像身上能散发亮光了,你什么时候再到这段河道来。” 一时间,我就搞不懂对方是什么意思了,让我带着神像走街串巷,我哪儿有这么多时间? “我还有别的事,你换个条件。” “没得商量,不答应,就回去准备棺材,一时三刻,这个姑娘的尸体,就会漂上去,你等着收尸就好。” “等等!”我一看没有商量的余地,什么都不顾了,现在无论如何都要先保着阿俏的命再说。 “怎么,你又想明白了?看起来,你对这个姑娘,是很在意的。” 如此一来,对方等于拿捏住了我的软肋,我更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把神像拿来!” “你记住,这神像,有神性,你别想亵渎神灵。” 这句话刚刚说完,轰的一下,我整个人被甩了出来,出现在河面,左右扑腾了两下,身前跟着又冒出了一尊小小的神像,大概能有两尺来高,是一尊龙王像。 第260章 显灵了 这尊神像一出水,就朝河湾那边漂去,我一把抓住它,没想到神像漂动的力道还很大,带着我漂到了河湾。 等我爬到岸上,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神像就在我旁边,它应该是泥塑的,然后用火烧瓷实了,是一尊空心神像,拿着也不算太沉。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要搞什么,以后就要带着这尊泥胎到处走动,而且,还要等到泥胎能散发亮光的时候,才可以赎回阿俏。 我用一件衣服兜住神像,然后背在身上,起身离开了渡口。 现在这个季节,雨水比较多,河水已经开始慢慢朝岸边蔓延,有些地势低的地方已经被淹了,我朝着西边走了很远,来到河水无法淹没的地方,四处寻找小村。 找了能有大半天,小村是没找到,却在一座小山的山脚下,看见了临时搭起来的茅草屋,还有帐篷,一大堆逃荒的饥民都聚集在这儿,他们的家园应该是被水给淹了,只能暂时搬迁到别处。 小山的山脚这里,地势比较高,水淹不到这儿,难民大概得有两三百人,从家里逃出来,很多人什么都没顾得上带,现在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孩子哭大人闹,乱哄哄的一团。 我心里着急,看见这个难民聚集的地方,也不管那么多,背着神像就走了过去。 没人注意我,都觉得我也是躲避水灾的难民,我选了个地方坐下来,心想着那个自称龙王的声音的吩咐,把神像取出来,端端正正的放到了地上。 神像摆出来很长时间,还是没人注意,这帮难民饭都吃不上了,谁也没闲心留意这些。 过了能有半个时辰,一个满脸胡茬子的懒汉懒洋洋的走了过来,看了看我,又看看我身边的神像,噗嗤一笑,摇着一把破破烂烂的扇子,说道:“你这人,怪有意思的,别人逃荒都带着衣服粮食家伙事儿,你可倒好,把家里供的神像给带来了,咋的,它还能保你平安不成?要是能保你平安,还会让大水把你家给淹了?” “你信,它就有,不信,它就没有。”我硬着头皮,昧着良心说道:“你的心诚,想要什么,它就给你什么。” “你可拉倒吧,这是龙王爷的神像,龙王爷能给你啥?天旱的时候,能给你下场雨,现在这天儿,还让龙王爷下雨?”懒汉摇着头,说道:“我一家五口,带出来不到十斤粮食,如今都见底了,龙王爷能给点粮食?” “那你试试,好好拜拜龙王爷。”我伸手掏出一枚铜角子,说道:“给不了你粮食,这钱就赔给你。” 我心里根本就没底,这就是一尊泥胎神像,可是在水底的气泡里,那个自称龙王爷的,说的很清楚,这神像有神性,能根据人的诚心,给予回报。 为了救阿俏,我没别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胡说八道,至于后面会怎么样,我连想都没想。 “这可是你说的。”懒汉看见我手里的钱,转身走了回来,二话不说,丢下扇子,噗通一声跪在神像面前,嘴巴里念念有词:“大慈大悲龙王爷,我一家人都快断粮了,龙王爷开恩,赏赐些粮食,求求龙王爷……” 懒汉嘀咕了好一会儿,转头看看我,说道:“我都求了这么半天了,粮食呢?你自己说的啊,要是龙王爷不灵,就把钱给我……” 哗啦!!! 就在这时候,半空中哗啦啦落下一片粮食,噼里啪啦掉在懒汉头上,粮食不多,估计有个三五斤的样子,可这也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龙王爷……显灵了!”懒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头朝半空看了看:“龙王爷给粮食了!” 粮食都洒落在地上,懒汉脱下衣服,把粮食归拢到一块,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别的人,一下子又围过来十几个。 地上的粮食,是实实在在的,都是白.花花的大米和脱了壳的小麦,这帮难民家家缺粮,看见粮食,眼睛就发绿。 “别动!这是我的!”懒汉趴在地上,护着自己的粮食,嚷嚷道:“你们自己去求龙王爷!别抢我的粮食!” 十几个人都跪在那尊小小的神像面前,天上掉粮食的情景,他们都看到了,没有人再怀疑,一个比一个磕头磕的响,同时还在七嘴八舌的祈求龙王爷。 就这样跪拜了能有一刻时间,半空哗啦哗啦的又落下来一片粮食,难民都疯了,挤破了脑袋争抢。 转眼的功夫,山脚下所有的人都被惊动了,听说拜龙王爷能有粮食,二三百号人男女老少都找地方,跪在神像跟前。 神像前面,黑压压跪了一片人,我自己都看的有点晕,这小小的神像,真的有神性吗? 随着跪拜,半空又哗啦哗啦断断续续的落下粮食,难民们兴高采烈,拿着布袋,从地上把粮食都给收集了起来。 在这儿呆了能有几个时辰,二三百号人,每个人都得了大概有五六斤粮食,虽然不多,却足够吃几顿饱饭了。 天色渐渐暗了,还有些上了岁数的人不肯走,在龙王爷的神像跟前跪着。一直熬到后半夜,这些人才散去。 我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把神像给包了起来,背在身上,悄无声息的走了。那个自称龙王爷的人吩咐过,在一个地方不能呆的时间太长。 我离开小山的山脚,在荒野中的一条小路慢慢走着,走了一会儿,我的余光看到,身上背着的那尊神像,似乎闪过了一道微乎其微的光。 我急忙把神像放下来,解开衣服仔细看了看,果不其然,神像的身上,真的缭绕着一道非常非常淡的光。 那道光在神像上流转,一会儿隐匿,一会儿出现,神秘莫测。 如此一来,我就感觉有希望了,那二三百号人跪拜神像,神像身上就多了一道光,虽然这光芒非常微弱,但只要持之以恒,神像迟早都会散发出明亮的光。 第261章 有求必应 我带着这尊神像,又走了大概二十多里。今年的水势比前几年都大,原本不会被淹的地方,如今都遭了灾,仓皇外逃的难民人数不少,都是无家可归,聚集在野外。 我选了个合适的地方,这里的难民约莫得有四五百人,都在商量着,要到附近比较大的城镇里,乞讨过活。 等选好地方之后,故技重施,把那尊神像给拿了出来,我也不会主动去找人说跪拜这尊神像会有如何如何的好处,等摆的时间长了,有人好奇,上来询问,我才会解答一二。 没有人相信,跪拜这尊不到二尺高的神像,就能有吃有喝。有人饿极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想碰碰运气,和前一次一样,等跪拜之后,没过多久,天上就哗啦哗啦掉下来一些粮食。 饥饿的灾民立刻喧闹了起来,一个个跪在神像面前,连连磕头,磕的头多了,天上的粮食像是不要钱一样,噼噼啪啪的掉落下来。 这一次的灾民很多,掉下来的粮食也多,一大帮人七手八脚的从地上收拢了粮食,然后直接就在那边烧火架锅,准备饱餐一顿。 “这粮食……似乎……似乎是……”一个灾民捧了一把粮食,仔细的分辨了一下,说道:“似乎是周老爷家的粮食……” “什么周老爷家的粮食,你眼瞎了?看不见是天上掉下来的?这都是龙王爷的恩惠。” “别磨/蹭了,把粮食扛到那边去,烧火做饭。” “不是,这就是周老爷家的粮食。”那个中年灾民扒拉着手里的粮食,说道:“你们看,这里头有红米。” 天上掉下来的粮食,五花八门,有大米,有麦子,还有一些小米和玉米,大部分灾民都不管这些,饥肠辘辘之下,只要是粮食,能填饱肚子就行。 这一次掉落下来的粮食,主要是大米,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颜色发红的米。 中年灾民说的周老爷,是当地的一个乡绅,家里的田很多。中年灾民以前给周老爷当过佃户,所以比较熟悉。 河滩这里产大米产的比较少,只有原阳那里种植一些,周老爷在原阳有田产,每年收的租子,也都是大米。 其中有那么两亩地,产的是非常罕见的红米,那种米蒸出来,晶莹剔透,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是米中极品。就是产量太少,每年总共能收个二百来斤,都是周老爷家里自己的吃的。 放眼河滩,产红米的就是那两亩地,所以,也只有周老爷家的粮仓,会有红米。 “都这时候了,你还在这儿咬文嚼字的分辨是谁家的米?”有人对中年灾民说道:“我看还是饿的轻。”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麻烦。”中年灾民皱着眉头说道:“我也看见了,米是天上掉下来的,只不过,周老爷那人,不好招惹,要是掉红米的事情被他知道了,肯定要来找事。” “找事也比饿死强,先吃饭,不管别的了。” 一大帮灾民都涌到了做饭的地方,有几户人家,家里人生了病,又没钱买药,在这种荒野里,就等于在等死,等到人都去吃饭,十来个人就跑到这里,跪在地上,祈求龙王爷能给一点治病的药。 这尊神像,真的是有求必应,过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天上呼啦啦掉落下来一些药材,散发着阵阵药香。 掉粮食,又给掉药,一时间,这群灾民对这尊神像崇敬的五体投地。 我还是紧守着规矩,不在一个地方过久的逗留,等到众人都欢天喜地的吃饭,熬药的时候,收起神像,悄无声息的走了。 虽然我走的很隐蔽,但周围人太多了,还是有几个人发现了我的行踪,一路跟了过来。 这几个人都是被饿怕了,反正逃荒要饭,只要有口饭吃,走到哪儿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我劝也劝不走他们,只能任由他们跟随。 就这样走了两天,又遇到了一帮逃荒的,这一次,不用我多说,那几个跟着我的灾民直接就把这尊神像的神奇之处说的天花乱坠,而且率先在神像面前跪拜。 粮食一掉下来,一堆人都跑来求粮食,不多久,粮食哗啦哗啦的从天而降。 可是这群灾民跟前面遇见的都不太一样,前头的灾民就是图口饭吃,这帮灾民的事儿却很多,有的要喝酒,有的要吃肉,还有的想吃点瓜果梨桃利利口。 没想到,他们所求的,都得到了满足,天上不断的掉落乱七八糟的东西,众人各取所需,快活的不得了。 等到酒足饭饱之后,有人喝了点酒,又跑到神像跟前跪了下来,嘟嘟囔囔的说道:“龙王爷,我们都是逃荒的,家里被水淹了,就算等到汛期过去,洪水没了,家也被淹的不像样子,没法再住。我们是穷人,没钱翻修房子,龙王爷大慈大悲,开恩给点钱吧,我们都念着龙王爷的恩情,求求龙王爷……” 这人喝多了,来说了几句,没想到引起了一帮人的共鸣,我暗自摇了摇头,没饭吃的时候,就求着有口饭,等吃饱了之后,要求又多了起来,直接来要钱。 这尊神像,有求必应,一帮人跪了好半天,半空突然就落下一片铜角子,铜角子落在头上,砸的人生疼,众人急忙闪到一旁,一边捂着脑袋,一边争抢落下来的钱币。 天上掉下来的,不仅仅是铜角子,还有整块的大洋,呼呼啦啦掉了好半天,粗略算一算,总共得有千把块大洋之多。 这一次,这群人是真的服了,我想要悄悄脱身,却根本走不开,一直熬到半夜,我带着神像离开这儿,一帮人拖家带口,锲而不舍的跟在后面。 如此一来,我是真的甩不掉身后这群人了,他们什么都不干,跟着我走一段,看我停下来休息,就对着神像跪一地,等我起身,他们再继续跟随。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灾民加入其中,没过几天,身后的灾民排成了一条长龙,竟然有上千人之多。 第262章 天降人 我不想这么招摇,但那些灾民尝到了甜头,根本不愿离开。 每天我走在前面,后头延绵着一里多长的人龙,灾民走到哪里,就添油加醋的把神像的事情讲给过往的人听,从而引来更多的人。 就这样断断续续走了能有半个月,我也慢慢习惯了,膜拜神像的人越多,神像外面那层淡淡的亮光就越旺盛,我心里满怀希望,如果按照这样的速度,估计再有十几二十天,神像的光就会变的比较明亮,到时候,带着神像去交差,把阿俏给换回来。 那些灾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来历,平时不敢造次,只有我停下休息时,他们才到神像这边来,说出自己的诉求,灾民们要的,无非就是钱和粮食,每次都能如愿以偿。 这天傍晚时分,我停在路边,自己想吃点东西,那些灾民就到神像跟前来拜,有十多个从这里经过的灾民,听人说神像灵验,也加入了队伍。 这样的情况,我已经司空见惯,任由他们跪拜祈求,自己则在一旁眯着眼睛打盹。 过了能有半个时辰,人人心满意足。 有一个五十来岁的灾民,吃饱喝足,来到神像跟前,左右转了一圈,噗通跪了下来,喃喃说道:“龙王爷,求你可怜可怜,我今年五十二了,家里穷,一直打着光棍,到现在都没老婆,龙王爷开恩,赏个女人给我吧……” 我一听这个老光棍的话,就觉得有点离谱,急忙睁开眼,对他说道:“要钱要粮食都可以,别在这儿胡捣乱。” “我也没有胡捣乱啊,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是打一辈子光棍,你也会和我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点忐忑,因为这尊神像,一直有求必应,如果只是要点东西,我也懒得管,但老光棍开口就要一个大活人,这样多半会带来什么麻烦。 然而,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老光棍跪拜了神像之后,大约能有一刻时间,昏沉的天上,竟然真的晃晃悠悠飘下来一个人。 我暗暗吃了一惊,那个老光棍也惊呆了,仰着脖子目不转睛的看。 半空那个人,最后飘忽着落到了地上,真的是个女人,而且岁数还不大,约莫也就二十上下的样子。 不知道这女人是不是被吓住了,等落地的时候,已经没了知觉,老光棍大喜过望,扑上去看了看,女人不仅年轻,模样也很端正,婀娜多姿。 “龙王爷!谢龙王爷开恩!谢龙王爷开恩!”老光棍说着话,就要把昏迷不醒的女人给抱走。 “等等!”我急忙上去拦住了他,与此同时,心里也开始犯嘀咕。 这么大个大活人,不可能是凭空变出来的,肯定是从别的地方来的。 如果照这么想,那之前这些灾民求来的粮食,钱物,很可能也是从别的地方来的。 粮食只能种出来,不可能变出来,想着想着,我已经回过味了,那些从天上掉下来的粮食,只不过是从某些家户的粮仓被运到了这儿,而那些钱,没准是从某个钱庄而来的。 “你拦我干什么?这是龙王爷赏给我的!” 我这边还没拦住老光棍,一帮子大老爷们全都涌了过来,争先恐后的想要找龙王爷要老婆。我一看形势不对,赶紧把神像给包了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啊,为什么只许他要,不许我们要?” “你把龙王爷的神像请出来,我们都打着光棍呢。” 众人七嘴八舌,缠着我不放,我一时间就有点恼火,这帮人跟着我这么多天,白吃白喝,现在抢着要老婆,就好像我欠着他们似的。 “都闪开!”我看着他们越闹越不像话,直接把最前面的两个人给推到后头:“谁再过来,别怪我不客气!” “你把神像留下!” “就是,把神像留下来,我们要什么,自己去求龙王爷!” 直到此刻,我才真正知道什么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人越围越多,人人都抱着私心,觉得神像在我手里,不如由他们保管,我被这么多人围着,一时间没有办法,节节后退,最后就退到了一个小土堆上。 三四个人朝土堆上面爬,被我给踢了下去,估计是出腿有点重,其中一个被踢下去之后,就受了伤。人一受伤,更是群情激奋。 我只能暂时守在小土堆上,想着跟人商量一下,可如今的形势,搞得我像是犯了大罪似的,人人喊打。 就这样被困在小土堆上,想走也走不了,下头的人又试着朝上面爬,被我三拳两脚都给打了下去。 “咱们跟他耗上了!龙王爷的神像也不是他的!不能让他一个人霸占着!” “就这样耗着,看他能熬到什么时候!” 我在土堆上居高临下,看的还比较清楚,我看见刚才从天上掉下来那个女人,好像是悠悠的苏醒了过来,老光棍紧紧拉着女人的手不肯放开。 “你先放开她!”我只觉得是害了那个女人,冲着老光棍大喊了一声。 但我现在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听,老光棍白捡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女人,更不可能放手。 不知不觉,在这儿僵持了一个多小两个时辰,这时候,从北边的路上,出现了十几支燃烧的火把,火把移动的很快,可能手持火把的人都是骑着马来的。 果然,一转眼的功夫,那些人跑近了些,我看到一共能有二十多个人,都骑着高头大马,快马加鞭,在道路疾驰。 马匹来的太快了,相隔几里,只是片刻间就到了这边。周围到处都是乱哄哄的灾民,马队停了下来,为首的一个人打量了一番,一拉马缰,退到了一旁。 一个穿着黑袍子的老者从后面缓步上前,他骑在马上,扫视一圈,突然就望着左前方,低声喝道:“人在这儿!” 黑袍老者身后的人立刻分成两排,骑着马直接冲向人群,人群被冲的东倒西歪,剩下的人忙不迭的闪身躲避,场面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第263章 众生念力 灾民被直冲而来的马匹给冲散了,人群一散开,那个老光棍就拉着年轻女人,想要朝后面跑。 骑在马上的那个黑袍老者,目光如鹰,尽管光线暗淡,却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女人。 “果然在这儿。”黑袍老者望着那个老光棍,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这好像是……好像是连家寨的人……” 有的灾民应该是认出了这帮人的来历,失声一喊,周围的人听到连家寨,躲的就更快了。那个年轻女人死活都不肯走,老光棍一急,丢下她,自己转身想跑。 马背上的那些汉子,不是吃素的,身手矫健,动作灵敏,其中一个人单手抓着马缰,马匹长驱向前,等到了老光棍背后,一伸手就把他给抓了起来。 老光棍被提到黑袍老者的面前,重重的抛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连家寨是三十多里之外的一个很大的庄园,住着连家人。连家是当地有名的武术大家,从好几代之前,就已经名扬四方。连家收的徒弟,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散布在河滩四处,真要是有什么事,一呼百应。 连家寨的人,不管是连家本家的子弟,还是庄子里干活打杂的仆役,都会几手功夫,不要说普通的老百姓,就算是河滩本地势力最大的沙匪,也从来不会轻易去招惹连家。 那个穿着黑袍的老者,姓杨,叫做杨双成,并不是连家本家的人,原先就是连家的一个徒弟,因为资质出众,就被留在了连家,一直在连家呆了四十来年,资历很老,就算连家这一代的家主,也对杨双成尊重有加。 “你是好本事。”杨双成看着被摔的晕头转向的老光棍,说道:“这个女人,是我们家主上个月刚娶进门的姨太太,你竟然能把人从连家给弄走,我佩服你。” “不是!不是!”老光棍一听这个话,脸都绿了,挣扎着爬起来:“这不是我弄来的人!不是啊!” “哦?不是你弄出来的,难道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对对对!她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老光棍急忙朝我这边指了指,说道:“那个人带着一尊神像,只要拜了神像,有求必应……” 老光棍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这种事情,原本说出来都不会有人信,可是周围那么多灾民,都是见证者,杨双成带来的人,又揪住十几个灾民问了问,灾民异口同声,都在给老光棍作证。 我的头皮忍不住一麻,这个女人从天而降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妥当,果不其然,麻烦真的找上门来了。 “杨叔,这话好像是真的。”一个连家人凑到杨双成跟前,说道:“前几天,我也听人说了,当时还觉得是瞎扯淡,没想到,是真的。” 老光棍为了洗脱自己,急忙拿出龙王爷恩赐的粮食和钱币,杨双成看了看,目光就朝我这边望过来。 “朋友,是何方神圣?还有这样的手段?倒真让我长见识了。” “借一步说话。”我一看肯定是躲不过去了,就想跟杨双成解释一下。 杨双成从马上下来,朝这边走了走,周围的人立刻散到了远处,等人一退走,我跟杨双成赔了不是。我没想到那个老光棍会对神像提这样的要求,更没想到,从天上掉下来的那个女人,会是连家的姨太太。 此时此刻,我心里已经很清楚了,这尊神像并不是真正的神通广大,这世上的东西,无论是粮食,钱币,人口,都是有数的,灾民们求来的东西,其实都是从别的地方搬运过来的。 “这尊神像,真的有求必应?”杨双成揪过来一个灾民,让他跪拜神像,求些粮食。 灾民哆哆嗦嗦的跪了半天,半空就哗啦啦掉下来一些粮食,杨双成皱了皱眉头,捏起一把粮食看了看。 “这尊神像,是从哪里来的?” 我不想把神像的事情说出来,但杨双成是个高手,又带了这么多人,要是真的翻脸,会很麻烦。 再说,这件事我也觉得理亏,所以考虑了一下,就挑三拣四的说了说。 “你的朋友被河神绑了,河神给你这尊神像,是这么回事?” “我不骗你,真的是这样。”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你遇见的河神,也不是什么正经来路。”杨双成丢下手里的粮食,说道:“这是方外术法里的小搬山术,说白了,就是用术法偷东西。” 我有点惭愧,杨双成说的,应该是真的,之前就有人怀疑,神像恩赐的粮食,是从别人家的粮仓弄出来的,我当时只想早点救出阿俏,也没管那么多。 “你们几个,把这群灾民都给赶走。”杨双成转身吩咐了一声,几个连家的人立刻去驱赶灾民,这些灾民对连家心怀畏惧,不用驱赶,都落荒而逃了。 等到人群散去,杨双成指着我身上的神像,说道:“把神像拿出来看看。” 我取出这尊神像,在月光的映照下,神像的外面不断缭绕着一点一点的光,那些光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等星星点点的光芒偶尔聚集到一起,就会散发出较为明亮的光。 “你拿到这尊神像的时候,神像外面,还没有这些光点吧?” “的确没有,刚拿到的时候,就是一尊泥胎神像。” “别人把你卖了,你还帮着人家数钱。”杨双成轻轻弹了弹神像,说道:“你知道,神像外面的光,是什么吗?” “这个我还真的不知道。” “那是众生的念力。” “众生的念力?什么是众生的念力?” “念力无形,却是最有力量,也最恒久的东西。” 这世上,原本并没有佛,只是信佛的人多了,每个信徒都坚定不移的相信,世上肯定有大慈大悲的佛,他们这种坚定不移的信念,就是念力。 念力在,佛就在,如果有一天,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有佛,那佛就真的不存在了。 第264章 独角蛇 杨双成说到这里,我心里就大概有数了,那个河神叫我背着神像东奔西走,拿着别人的东西到处施舍灾民,只不过就是为了让灾民信奉他,获取众生念力。 这种事情,也并不是没有发生过,比如传说中的妖仙,有时候会悄悄的溜到寺庙里,躲在神像后,偷取信徒的香火供奉。 只不过,这一次的河神,更有本事,神像所到之处,能获得更多的众生念力。 “这河神,是什么来历?”我一直到现在为止,都不相信绑走阿俏的是什么河神。 “不知道。”杨双成拿着神像,左右又端详了一会儿,说道:“或许,把神像打开,就能查出一点端倪。” “神像里面有东西?” “说不准,只有打开了才知道。” 杨双成伸出一根手指,在神像背后用力一戳,中空的神像立刻被戳出了一个小洞。这一手让我心里暗暗吃惊,杨双成的功夫,真的是令人叹为观止。 杨双成又拿着一根小小的树枝,从小洞伸进去,左右搅/动了一下,这么一搅/动,就能明显感觉到,中空的神像里,真的藏着东西。 他拿着小棍不断的轻轻搅/动,过了片刻,从小洞里掏出了一小团东西。 我也看不清楚那团东西是什么,杨双成仔细分辨了一下,又用手指捏起那团东西,放在鼻尖闻了闻。 “咱们做个交易。”杨双成一闻这团东西,心里仿佛有数了,抬头对我说道:“带我去河神出现的地方,你那个朋友,我来帮你救。” “这神像里藏着什么?” “蛇蜕。” “蛇蜕?”我楞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杨双成所说的蛇蜕,就是蛇脱下来的那层皮。 我对杨双成的功夫很佩服,如今他愿意帮我救出阿俏,我正求之不得,等商量妥当之后,杨双成对身后的人说道:“你们先带着姨太太回去,跟家主说一声,我要办一点事。” 连家的人留下一匹马,带着那个年轻女人走了,我和杨双成一人骑着一匹马,从这里离开,火速赶往了空山渡口。 到了空山渡口之后,杨双成吩咐我,把河神引出来,他就潜伏在附近,只要河神露面,剩下的事情就不用我管了。 我拿着那尊神像,在河湾附近停下来,河湾处的水流很缓,暂时也看不出什么异常,从半下午一直等到黄昏,平静的水面,终于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一个巨/大的水泡,在水中若隐若现,我急忙端着神像说道:“神像已经发光了,按约放人吧。” “你在耍我!?光芒如此暗淡!” 陡然间,一股无形的力量一下子把我吸到了水里,那股力量捉摸不定,我连还手都不知道该怎么还,整个人朝前一扑,直接摔倒在水中。 等我落水之后,更加控制不住身形,半截身子顿时就被吸到了气泡里。 杨双成一直潜伏在岸边,等我被吸入气泡,他猛然出手,扑到水中,一把抓住了我的脚踝。 只不过身在水中,没有借力的地方,我们俩这二百来斤的重量,无法跟那股力量抗衡,我感觉脑袋一热,就被完全吸入了气泡,身后的杨双成也未能幸免,跟着一起进来了。 气泡里闪烁着一点一点的光,我暂时没有看到阿俏。 “叫来了帮手?”气泡里的声音嘿嘿一笑:“你以为我会怕吗?” “太阳没有落山时,你连面都不敢露,想必是见不得光。”杨双成一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镂空的铜球:“交出你的内丹,还能留一条命!” 这个镂空的铜球里,散发出一团灼/热的光,光芒很刺眼。这团光芒散发出来之后,整个气泡都被照亮了。 我顿时看到阿俏蜷曲在一角,在气泡的另一端,则盘缩着一团影子。 我的头皮麻了,那是一条蛇,一条很大的蛇,身躯和我的小腿一样粗,身上的鳞片乌黑发亮,头上还长着一根独角。 这种蛇大的吓人,而且力量排山倒海,只不过,独角蛇对杨双成手里那个铜球非常的忌讳,当铜球里的光芒扩散出来的时候,独角蛇就不断的朝角落中退缩。 “阿俏!”我喊了一声,但阿俏没有什么反应。 “交出内丹!”杨双成拿着铜球,朝前走了两步:“这是吸收了炎阳精华的铜球,你不交出内丹,就活活把你烤死!” 独角蛇被铜球里的光芒逼的无路可退,我长出了口气,难怪杨双成这么有把握,这颗小小的炎阳铜球,简直是就阴邪之物的克星。 杨双成不断的逼近,每逼近一步,独角蛇就朝后退缩一点,直到没有后路可退的时候,独角蛇猛然一甩身躯,想用尾巴把杨双成给甩开。 杨双成的功夫超凡脱俗,独角蛇的尾巴甩到跟前,杨双成捏着铜球就迎了上去。 小小的铜球一贴近独角蛇的尾巴,独角蛇就像是被雷给劈了一样,唰的把尾巴给缩了回去。 眼瞅着独角蛇黔驴技穷,猛然间,巨/大的气泡朝着水里沉了下去,气泡沉没,在水底的暗流中不断的朝着南边流去。 “你还想反抗?”杨双成又拿着炎阳铜球逼近独角蛇,这一次,独角蛇似乎真被逼的没有任何办法了,身躯一动,直接从气泡钻了出去。 独角蛇不见了,可是气泡却还是在不断的顺着暗流流动,杨双成微微眯着眼睛,透过气泡朝外张望。 气泡四周都是浑浊的河水,我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杨双成却仿佛能从这浑浊的水流里看到独角蛇的身影。 “那条蛇,也在朝南逃窜。”杨双成头也不回的说道:“你要救人赶紧救,救了之后立刻离开。” 我急忙把阿俏扶了起来,阿俏仍然昏迷着,不过呼吸和心跳都还正常,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我抱着阿俏,想要从气泡中钻出来,然而,气泡进来容易,出去却难,我一头撞过去,就好像撞到了一层牛皮上,又被弹了回来。 第265章 断龙脉 此时此刻,薄薄的一层气泡,却如同铜墙铁壁,不管我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出。 气泡仍在激流中前行,杨双成不断在浑浊的河水中观察,看了一会儿,他皱着眉头说道:“那东西一直都在前面。” “它是害怕你手里那颗炎阳铜球,不敢进来。” “恐怕不是。”杨双成摇了摇头,说道:“看这样子,它是想把我们给带到别的地方去,我倒是像看看,它到底还有多少手段。” 刚才那条独角蛇,非常罕见,尤其是在河滩这里,蛇本来就少,那么大的蛇,几乎闻所未闻。 更要紧的是,那条蛇已经隐隐生出了一支独角,传说中,蛇活的时间久了,就是蛟,蛟再进一步,就是龙。我不相信黄河里会有龙,但毫无疑问,那条独角蛇一定有奇遇,道行也很深。 这种蛇妖的内丹,都是无价之宝,杨双成急于得到独角蛇的内丹,已经追到了这儿,就不肯放弃。 气泡在激流中一瞬千里,走的久了,连我也不知道走出去多远。杨双成一直都在死盯着那条独角蛇,我低头看看阿俏,阿俏的脸庞苍白,在这种黑暗阴森的环境里呆了十几天,估计还得一段时间才能苏醒。 就这样在时间混乱的环境下熬过了很久,巨/大的气泡猛然一震,我能感觉出来,气泡似乎是沉到了河底。 河底淤积的泥沙,足足有十多丈厚,气泡仿佛一直在朝下面坠落,周围的水更加浑浊,就连杨双成也有点看不清楚了。 不过,他还是能感觉到,那条独角蛇没有走远,依然还在附近。 过了片刻,气泡顿住了,就在气泡停下的一瞬间,我突然发现,周围的水流没有了,到处都闪烁着一片淡淡的荧光。 我能看到那条独角蛇的身影,它就在前面,贴着地面蜿蜒前行。 “这件事,可就奇怪了。”杨双成的眉头紧锁,我们一直都在气泡里,而且从河面沉到了河底,而且穿过了厚厚的泥沙,可是现在,周围的泥沙没有了,水流也没有了,气泡如同飘上了河岸。 独角蛇爬的不快也不慢,在那片淡淡荧光的映照下,可以看到它的身影。我总觉得,这条独角蛇在前面这样缓缓的爬行,好像是故意引着我们追赶过去。 “我不信这个邪。”杨双成手里握着炎阳铜球:“我就要看看,它在搞什么花样。” 杨双成拿着炎阳铜球,朝着气泡就砸了一拳,气泡立刻破出一个洞,杨双成弯腰钻了出去。 我抱着阿俏,犹豫不决,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立刻离开,可我们现在身处河底,带着阿俏想要浮出水面,估计没露头就已经被淹死了。 杨双成钻出气泡之后,左右缓缓的扫视了一圈。 我大概也看到了,这仿佛是一个河底地下的空洞,空洞在朝着远处延绵,不知道有多长。 这里一直有一片一片淡淡的荧光,现在也分辨不清楚,那些荧光究竟来自何处。我观察了好一会儿,总是觉得这个地方有一种让人形容不出来的气息。 这种气息让我感觉有点熟悉,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顿时就想起小时候我爹教我读过的一本风水万化书。 那本书博大精深,几乎将几千年来老祖宗堪舆风水时的经验心得尽揽其中。那时候我岁数小,也看不懂太多内容,我爹就专门选了间屋子,用水石土木,勾勒出最有名的风水吉地煞地,以便我看的更直观一些。 有些风水宝地的构造,夺天地之造化,尽管只是用土木山石勾勒出的一种模型,但已经尽含其中的神妙。 我记得,当时身处那间小屋里,面对各种各样的风水地势,就会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只能自己体会。 此时此刻,我所感应到的气息,和当时所感应的气息,如出一辙,尽管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但我的印象还很深刻。 我可以确定,这一定是一块风水宝地,而且,那片淡淡的荧光,似乎是地脉的光,只有那种最最顶尖的无上宝地里,才会凸显出地脉的光芒。 第266章 吓住了 当我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吓的不轻,独角蛇在那片淡淡光芒的笼罩下,散发着一股强大的气息。 我突然间就明白了过来,这条龙脉,的确是一条死龙脉,但龙脉这种东西,即便是枯涸了,也是一块宝地,尤其是接近“龙头”的地方,那里依然会聚拢着一团宝气。 独角蛇很可能原本就是一条普通的蛇,完全因为无意中找到了这个地方,才得到了造化。 杨双成临危不乱,看到独角蛇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气息,随手便亮出了那颗炎阳铜球。 炎阳铜球对妖邪有压制之力,这条独角蛇就是因为承受不了炎阳铜球,才会仓皇逃出气泡。但在这个地方,炎阳铜球里的炎阳精华,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灼/热明亮。 杨双成不想耽误时间,唯恐会有别的变故发生,握着炎阳铜球就冲了过去。这一次,独角蛇没有退让,当杨双成冲到跟前时,独角蛇的尾巴一扫,就荡起了一片尘土。 我的视线被遮蔽了,只能听到两股力量相撞时所发出的轰隆声。这股力量又激荡起一片灰尘和石屑,一时间,这片空洞中就好像下了一场雾一样,朦胧不清。 我不知道谁占据了上风,但那颗炎阳铜球,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宝物,杨双成敢肆无忌惮的追击过来,也都是靠着炎阳铜球,在灰尘弥漫之间,独角蛇庞大的身躯被重重的甩了出来,轰然落地。 “也只有这点本事了。”杨双成的身影在弥漫的尘土中若隐若现,又握着炎阳铜球,朝独角蛇冲了过去。 独角蛇转了个圈子,尾巴横扫,它的尾巴就好像一条铁鞭,所过之处,飞沙走石。在这样的蛮力之下,杨双成还是游刃有余,东躲西闪,瞅着空隙,就会闪电一般的对独角蛇下手。 我的本事虽然没有杨双成那么大,不过,眼力也还是有的。我已经看出来了,这条独角蛇,不是杨双成的对手,就这样耗下去,只要杨双成的体力不会流逝的太快,独角蛇迟早都要落败。 我现在所担心的,就是这个地方到底还有没有别的出路,如果还有隐藏的暗道,独角蛇再逃走的话,就不好追击。 不过,又看了一会儿,我就发现我的担心是多余的,独角蛇节节后退,被杨双成的炎阳铜球逼的没有还手之力,但它始终都在那边兜圈子,死活不肯离开,也丝毫都没有逃走的意思。 就这样又斗了片刻,独角蛇被逼到了死角,杨双成已经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再也不想纠缠下去,纵身一跃,手中的炎阳铜球高高举起,对准独角蛇的脑袋,就用力砸了下去。 这一下如果真砸中脑袋,独角蛇不死也会丢掉半条命,到了那时候,它就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力。 轰隆!!! 陡然间,一片石头轰隆隆的碎成了无数的碎块,激/射而出,碎裂的石块有的和拳头一样大,有的和脸盆一样大,发出嗖嗖的破空声,我和阿俏离的远一些,急忙就趴在地上,躲避如雨的碎石。杨双成离的太近,面对滚滚而来的石块,他不管怎么躲避,都不可能完全躲得过。 嘭!!! 我眼睁睁看着一块石头砸中了杨双成的胸/口,没有人能承受这种沉重的打击,杨双成噔噔的后退了几步,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碎石纷纷落地,杨双成的骨头倒是很硬,受了伤却还不肯倒下,他估摸着,那条独角蛇已经没有还手的力量,迈动脚步,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你还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吧!”杨双成咬着牙,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本来只想要你的内丹,现在,你的命也保不住了!” 独角蛇的确没有多少反抗的余力,身子蜷曲成了一团,缩在角落中,杨双成一步一步的逼近,独角蛇则是一动不动。 我很庆幸杨双成还是占据了上风,如果这条独角蛇占了上风的话,那么我和阿俏的结局也会很惨。 可是,看着看着,我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对于独角蛇这样的妖仙来说,内丹是和它性命一样珍贵的东西,如果有人要取它们的内丹,就算拼命,也不可能束手就擒。 第267章 坑中人 杨双成此时的举动,让我也感觉很惶恐,他后退了几步,停了下来,可能是觉得心有不甘。那条独角蛇已经看着不动弹了,只要再接再厉,估计就能制服它。 杨双成还在试探,慢慢握着手里的炎阳铜球,观察了一下,朝前走了走。 “怎么回事?”我忍不住了,小声的问了他一句。 “别出声。”杨双成回头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看着他小心小胆的样子,好像是害怕吵醒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候,一股无形的气息,像是一片潮水,贴着地面蔓延了过来。那股气息让我感觉恐怖,不由自主的就打了个冷战。 我算是明白了,前面一定还有什么东西,那是比独角蛇还要可怕的东西,就是那东西,让杨双成小心翼翼。 杨双成不开口,我也不知道前面究竟有什么,却不敢再出声了。 杨双成慢慢走一步,再走一步,不多久,他就走到了刚才开始后退的地方。独角蛇还是蜷缩在原地没有动,似乎有恃无恐,知道杨双成不敢造次。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杨双成听不到什么动静,胆子就大了一些,他朝前两步,靠近了独角蛇,握着炎阳铜球就朝独角蛇砸了过去。 嘭!!! 这时候,面前/突然爆开了一团水雾,水雾爆开的同时,杨双成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双腿,他的身子一弯,噗通倒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没有料到,杨双成也没有料到,他一受伤,立刻就想翻身爬起。 杨双成刚刚撑起身子,一团朦胧的水雾再次爆散,这一次,他的胸膛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重重击打了一下,顿时身子一仰,倒地不起。 杨双成肯定被这一下子给打晕了过去,我心头一紧,他这么强的身手,还拿着炎阳铜球,都扛不住两下,前面到底隐藏着什么东西? 我想带着阿俏逃走,然而,身在河底,我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浮出水面,杨双成应该还没有死,要是把他丢在这儿,我也于心不忍。 我的心念一动,九莲图无声无息的蔓延到了双臂。 水雾已经消失了,等到水雾消失的时候,前面顿时就安静了下来,那条独角蛇之前被杨双成给打的不轻,现在蜷曲在角落,还是一动不动。 我慢慢的朝前走去,只想着把昏迷过去的杨双成给救回来。 水雾一消失,那种无形的恐怖气息,也跟着消失了,然而,越是这样平静,就越是让我心里不安。 我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速度,打算不管那么多,只要能走到杨双成身边,直接把他拖回来再说。 我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去,一把抓起杨双成的脚踝,用力一拖,杨双成已经昏厥的没有一点意识,我一拖他,正准备带他走,目光却一下子停滞了。 我看见就在前面不远处,紧/贴着那一片隆/起的山石下方,好像有一个不方不圆的石坑,石坑应该是天然形成的,在石坑里,聚拢着一汪清水。 石坑里好像是清水,但飘散着一股让人说不出的味道,好像是青草的味道,又夹杂着一丝很淡的药味。 淡淡的白芒,笼罩着地下空洞,当我看到石坑里的那汪清水时,同时也看到了水面上,静静的漂浮着两个人。 那两个人仿佛是睡着了,闭着眼睛,像是两片树叶,漂浮于水面,尽管光线不是那么强烈,但我仍然能分辨出来,那两个人,竟然是刀疤脸和玉鹞子。 上一次我引着玉鹞子去对付刀疤脸,自己才好容易脱身,时间过去这么久,我死活都想不到,他们两个会出现在这里。 我感觉头皮在发麻,我骗了刀疤脸,如果他苏醒过来,肯定不会放过我。 刀疤脸和玉鹞子没有丝毫的知觉,他们的脸色很正常,神情也平静无奇,我心里犹豫不决,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动手先把玉鹞子给弄上来。 这时候,那条独角蛇动了动,我吓了一跳,急忙朝后一闪。但独角蛇应该不是想要攻击我,它缓缓的贴着地面爬动,爬到了石坑跟前,在水面上一望,又转头看向了我。 独角蛇继续贴着地面朝这边爬,我一把就将杨双成给扛到了肩膀上,跳着脚的躲避,独角蛇却目不斜视,从我身边爬过去,我急忙跑回刚才起身的地方,又把阿俏给扶了起来,唯恐独角蛇会伤到她。 独角蛇带着伤,慢慢爬到了那个巨/大的气泡跟前,硕/大的脑袋一转,嗡嗡的声音立刻充斥在空洞中。 “走,现在就走。” 我楞了一下,独角蛇这明显是要把我给送出来,我感觉很意外,它跟杨双成斗了那么久,而且受了伤,难道就这样揭过去了? 我急于脱身,又没有察觉到独角蛇对我有敌意,反正现在拖着两个昏迷不醒的人,如果独角蛇真的有敌意,无论如何都走不脱。 我的心一横,带着杨双成和阿俏,直接就钻入了气泡里。 我们一钻进去,气泡就开始朝后移动,不多久,气泡周围又出现了浑浊的泥沙,还有缓缓的水流,这就意味着,气泡正在上浮。 “那边石坑里的两个人,你认识吗?”我很想知道,刀疤脸和玉鹞子怎么斗来斗去的,就跑到了这个地方,而且俩人都保持着那种状态,在石坑的水里泡着。 “我认识,你不是也认识?如果你不认识,你觉得自己能从这里离开?” 当独角蛇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心里一颤,突然意识到,刀疤脸或者玉鹞子,他们俩人至少有一个并未完全昏厥,起码保持着一点意识。因为独角蛇先前并不知道我的来历,还胁迫我去帮它做事。 要不是刀疤脸或者玉鹞子暗中交代,独角蛇估计不可能这样轻易的放我们走。 “是,我认识。”我一看也没办法隐瞒,所幸就承认了:“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些事,不是你能管的,知道的多了,没什么好处,你不用管那么多,如今你要做的,就是暂时隐忍,保住自己的命。” 第268章 三河口 独角蛇的话,让我意识到,刀疤脸和玉鹞子俩人,最起码有一个有意识,这些话,肯定是他们让独角蛇说的。 我对刀疤脸避之不及,但玉鹞子终究是我们童家的人,我担心他现在的处境。 “他们两个,到底……到底怎么样?不会有危险吧……” “不会,只是在等待时机而已。” 我暗自摇了摇头,看着独角蛇这架势,再问什么,它也不会说了,我搞不清楚刀疤脸和玉鹞子是怎么跟这条独角蛇混到一起的,独角蛇好像是在替他们俩做事。 巨/大的气泡上浮的很快,不多久,已经浮出水面,顺着湍急的河道,漂浮到了一片水流较为缓慢的河湾。 我拖着阿俏和杨双成钻出了气泡,气泡一闪,重新没入河中。 过了不多久,阿俏轻轻动了动,随后便缓缓睁开了眼睛,在她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童山遥……是你……我是在做梦吗……” “不是,你没有做梦。”我看着阿俏苍白的脸庞,觉得她这些日子应该吃了些苦。我们两个都远离故乡,无形中,我倒是对阿俏又多了几分怜悯。 阿俏并没有受伤,等苏醒之后,缓过这股劲,就没什么大碍了,她很好奇,叽叽喳喳的询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还没有回答,杨双成也跟着苏醒了,他的伤比较重,胸/口的骨头碎了好几块。等醒过来以后,还是耿耿于怀。 但杨双成经验很丰富,今天一受伤,他就知道,自己就算再不甘,也绝对不可能斗得过石坑里的刀疤脸和玉鹞子。 我想着,杨双成所在的连家寨,是河滩比较大的一股势力,趁这个机会和杨双成结识一下,也没什么不好,所以就和阿俏一起,把杨双成送到了连家寨附近。 杨双成也懂得江湖规矩,临走的时候说了,这个人情,他会记得,以后如果有需要帮忙的时候,就到连家寨来找他。 我辞别了杨双成,带着阿俏走了一段,阿俏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等我提起五姑的时候,阿俏才生出了一丝忧虑。 双星滩那件事,让很多人都吃了亏,白敬楼还有五姑,可能全都陷到了双星滩,阴山谷和白家的婚事,算是彻底泡汤了,阿俏平时跟五姑不对付,可毕竟都是苏家的人,五姑下落不明,阿俏就很担心,也不知道回去之后,该怎么跟苏磅礴交代。 “童山遥,你跟我回阴山谷吧。”阿俏心有余悸的说道:“我自己偷偷跑出来的,我们苏家还有几个人,留在白家,我把他们喊出来,咱们人多,一路上也安全些。” “我……”我也不想跟阿俏说太多,平白无故的让她担心,这种身在异乡的日子,我其实也不想过,可自己的命格没了,等回去之后,也活不了太久:“阿俏,我还有点事,暂时不能回去。” “怎么,你害怕回了阴山谷,我爷爷会害你?不会的,我跟你保证,这次回去,我一定……” “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有事,阿俏,你也看见了,这个地方这么凶险,如果不是真的有要命的事,我肯定也不想呆在这儿。阿俏,你先回家去吧。” 阿俏好像比以前懂事了一些,她能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尽管心里不情愿,但是在我的劝说之下,阿俏还是妥协了。 我带着阿俏上路,把她送到白家,让她召集几个苏家的人,暂时离开大河滩。 汛期一到,哪儿都找不到船,沿途也没遇上村镇,我和阿俏只能步行,走的非常慢。 走了一天多时间,我和阿俏就有点熬不住了,俩人的行李丢在了河里,一天多水米没有沾牙,饿的没力气。可汛期时节,河滩很多村子的人都外出逃难去了,连个人影也看不到。 一直走到第三天的黄昏时分,饿的真受不了了,我们才在三河口河道的附近,找到了一个村子。 眼下正是难民逃荒的时候,三河口附近那个村子本来并不大,但聚集了很多难民,乱七八糟的窝棚一直延伸到了村子外面的路上。本村的人抓住机会,家家户户都做起了小买卖,挣个辛苦钱。 我摸了摸身上的钱袋,好在还留着一点钱,能跟阿俏饱餐一顿。 俩人进了村,我不想惹麻烦,害怕难民里头有认识我的,所以戴着一顶草帽,压低了脑袋,在村里转悠了好一会儿,一直走到村子最西边的时候,才看见了几间临时搭起来的茅草屋。 这几间茅草屋是个小饭馆,只不过生意很冷清,过去看了看,才知道饭馆的饭菜价格昂贵,那些逃难的难民肯定吃不起。我也不挑剔那么多,进了饭馆之后,就让伙计给准备一些饭菜。 饭馆的伙计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听到我要饭菜,也不出声,闷着头走到了后厨那边。 “二位是来用饭的?” 这时候,一阵香风从后厨那边飘了过来,是浓浓的脂粉味,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手里拿着一块手帕,靠着门框,冲我和阿俏一笑:“咱们小店贵是贵了些,却物有所值。” “不要紧,我们不问价钱,赶紧给上饭吧。” “小哥真是个大气人。”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约莫有个三十岁上下,人长的其实很标致,就是脸上的脂粉扑的太厚,白不呲咧的,她扭着腰,走到我们桌前,在我和阿俏中间坐了下来,说道:“小哥,要不要喝点酒?” “不喝了,我们吃完饭还要赶路。” “天都黑了,吃完饭,还赶什么路?”这个女人轻轻扬了扬手帕,说道:“我们这里能吃饭,也能借宿,干干净净的床铺,还有热水洗澡……” 第269章 碎骨散 这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言语和举止都有点轻浮,不仅阿俏看不惯,我也看不惯,原本想借宿,现在也打消了念头。 “我们已经找好借宿的地方,就在这里吃顿饭,老板娘,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我看着伙计已经端上了饭,就借机赶那个女人走。 “这是嫌我话多了呢。”这女人笑了笑,说道:“那二位慢用,有什么事,叫我就行。” 这个女人到了柜台那边,跟那个哑巴伙计东拉西扯,哑巴伙计不会说话,反正就听她一个人嘀嘀咕咕的。 这小店的饭菜价钱贵,不过确实有贵的道理,厨子的手艺很出众,饭菜香气扑鼻,我和阿俏好久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俩人风卷残云一般,把三盘菜一扫而空。 吃过饭,天就黑透了,我转头让人来结账,那女人扭着水蛇腰,一步三晃的走到跟前,笑着说道:“小哥,你吃饭之前,就跟你打过招呼,咱们小店虽小,价钱却不低。” “我知道,你算算吧,一共多少钱,不会赖你的帐。”我拿出身上的钱袋,说道:“算完账,我们还急着赶路。” “不行,小哥,你钱袋你这点钱,可不太够。” “什么意思?”我楞了一下,正想问问她是不是想要临时加价,突然就感觉眼神有些摇曳。 “你们俩吃的这顿饭,都是珍馐美味,这么点钱,不够看的,得把你们俩都给卖了才行。” “你想……你想干什么!” 我一下站起身,却发现头重脚轻,眼神摇晃的更厉害,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这菜饭里,可能被人做了手脚。 我是真没想到,这小店开在人烟如此稠密的地方,还敢在饭菜里下药。 阿俏这时候已经坚持不住了,晕晕乎乎的趴在了桌上,我的脑袋昏沉,略比阿俏要好一些。知道在这个黑店中了招,我心里就有点发慌,在这大灾之年,落到黑店手里,结局会很惨。 “你想让我拆了你的店!?”我一脚踢开了身下的凳子,心念流转之间,九莲图的气息,慢慢的弥漫了出来。 “小哥,别费力气了,我也看得出,你练过几天功夫,可咱们小店的碎骨散,可不是闹着玩的,吃了碎骨散,浑身骨头和散架了一样,你就算有排山倒海的力气,也使不出来的。”那女人一笑,站起身,拿着手帕在我面前晃了晃,说道:“小哥,你的这条命,可值钱了,你长的这么俊朗,我还真有点舍不得把你给卖了……” 这女人的话还没说完,我一拳就砸了过去,这一拳,完全都是九莲图所携带的力量,对方没料到已经这时候了,我还有余力反击,猝不及防之下大吃一惊,没能完全避的开。 这一拳把那女人给打的倒飞出去,直接砸倒了后面的柜台,瓶瓶罐罐碎了一地。那个哑巴伙计反应倒很灵敏,抓着手边的一把刀就冲了过来。 我的眼神一直都在打转,看着人全是重影,但到了这一步,咬牙也得熬下去,哑巴伙计提着刀冲来,我一拧身子,反手又是一拳。 两个人在小茅屋里斗来斗去,茅屋本来就是临时盖的,都是木头和茅草,三五下就被打塌了。 这边的打斗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已经有人跑到这边来看热闹。 “这是没天理了啊!”那女人立刻跑到外面的小路上,拿着手帕哭天抹泪:“吃了我们的饭,又不想给钱,这清平世道还有吃白食的……” 我也没时间去解释那么多了,对方给我吃的碎骨散,越是动的厉害,发作的就越快,跟哑巴伙计斗了片刻,我几乎已经睁不开眼睛。 哑巴伙计也很机灵,有意把我朝后面的茅屋逼去,远离那些看热闹的人,不多久,我的两条腿软绵绵的,骨头真和碎了一样,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哑巴伙计看我摔倒,箭步上前,手里的刀子一下子架到了我的脖子上。他跟我斗了半天,也吃了点亏,气呼呼的,力气用的大了些,锋利的刀锋在我的脖子上面留下一道白印。 “停手!”那女人急忙拉住哑巴伙计:“你把他弄死了,咱们就白忙活了!” 这女人劝了之后,哑巴伙计才愤愤的拿开刀,顺手取出一条绳子,把我给绑了起来。这条绳子是麻绳,但中间夹杂着铜丝和人的头发,柔韧结实,力气再大也挣脱不断。 “这里人多眼杂,咱们走!”这女人非常果断,一看把我给捆住了,立刻让哑巴伙计带我走。 哑巴伙计伸手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这里的东西该怎么办。 “都这时候了,你还惦记着这些杂七杂八的破烂。”女人伸手在哑巴伙计的后脑勺拍了一下:“有这个小哥在,那笔赏钱咱们拿到手,后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了,走!” 我迷迷糊糊的听着他们的话,心里就猛然一抖,他们说拿我是要去领赏钱,难道,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是谁在悬赏抓我? 哑巴伙计扛着我,就要从后面的小茅屋离开,阿俏现在还在前面昏迷着,无人问津。 “把……把我的朋友……也带上……”我用尽全身力气,对那女人说道:“带上她……” “小哥,你可真有本事,中了碎骨散,现在还能说得出话,小哥,只有你值钱,那个姑娘,一分不值,把她带上有什么用?” “带上她……”我已经没有余力去反抗了,这地方人多眼杂,阿俏那么大一个姑娘,丢在这里,后果未卜:“我手脚……不能动,还能咬断自己的舌头……你的赏钱,一个子儿也……拿不到……” “我没看错,小哥,你真是有情有义。”那女人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了一下,说道:“好吧,你让带上那姑娘,就带上她。” 女人转身到了前面,装着在倒塌的茅屋里寻找东西,悄悄的把阿俏给拖了出来。 她和哑巴伙计带着我跟阿俏两个,从后面的茅屋钻出来,趁着夜色匆匆离开了此处。 我还没有完全失去知觉,只觉得手脚冰凉,看样子,她肯定是要带着我去领赏了。 第270章 命比黄金 哑巴伙计扛着我,在夜色下飞奔,一口气就跑出去了四五里远。我觉得很难受,那种昏沉的感觉始终如影随形,就跟喝多了酒一样。 “我问你……是谁……是谁出钱要抓我……” “小哥,别问了,我也只是挣个辛苦钱,小哥,咱们俩是真有缘分,我原本就没想着自己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听到这女人的话,我觉得是自己运气太差了,歪打误撞的就跑到了这个黑店。 “小哥,你放心,我肯定把你一根汗毛都不少的送过去,出钱的人都交代过了,绝对不能让你受伤。” 这女人背着阿俏,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却没一句要紧的话。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走出去了能有十多里地,离开了三河口,就是一片荒芜的滩地,那女人可能是背着阿俏有点吃力,不由自主的放慢了速度。 “你说你这个小哥,倒是个痴情人,自己都这样了,还不肯丢下这姑娘……” 这女人的话只说了一半儿,突然就半途而止,她猛的朝着左手边一转头,身边的哑巴伙计似乎也有所感应,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既然都跟来了,那就出来吧,还躲躲藏藏的干什么?”那女人很快就镇定下来,笑着说道:“怎么,没脸见人么?” “笑面桃花,果然名不虚传。” 这句话一说完,从左右两边的黑暗中,就冒出来几个人,这几个人应该是一路尾随到这儿的,我迷迷糊糊的,也没察觉到对方已经靠的这么近了。 “领赏的地方,离这儿已经不远了,各位怎么不多等等,等到我们把人带过去,再出来抢人呢?” “桃花,看着你这么豪爽,把人放下,你们走你们的,我们虎头滩给你们点好处就是了。” 为首的那个汉子丢了个袋子过来,如果换了别的人,估计下意识就会伸手接住袋子,可是,桃花却非常机警,拿着手帕一晃,兜住了对方抛来的钱袋。 钱袋里叮当作响,肯定装着一些钱,可是,等桃花用手帕兜住袋子的一瞬间,从袋口里面,唰的钻出来一只和手指那么粗的黑蝎子。桃花反手一甩,一脚踩下去,把那只藏在钱袋里的蝎子给踩的稀巴烂。 我迷迷糊糊的看着这一切,如果自己有桃花那样的经验,估计也不会到处吃亏上当。 “啧啧啧……还有脸自称是虎头滩的,不怕丢人么?对我一个弱女子,就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这几个汉子一看见自己的诡计被桃花识破,干脆就不废话了,从左右两边包抄了过来。 哑巴伙计和桃花背靠背,抬手迎敌。这俩人的功夫,的确很强,虎头滩虽然人数多了些,但几个照面下来,就被打倒了两三个。 这时候,我真的有些坚持不住了,一阵一阵极度的眩晕不断袭上脑海,顿时失去了知觉。 不过,碎骨散这种药主要是让人失去反击能力,过了不多久,我又恢复了一点知觉,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仍旧被背在哑巴伙计身上。 哑巴伙计和桃花刚才肯定占据了上风,不过,他们俩人都受了伤,哑巴伙计脸上沾着斑斑驳驳的血迹。 “哑巴,还撑得住吗?”桃花深深吸了口气,说道:“还有几里地,就到地方了。” 哑巴伙计点了点头,这时候,桃花看见我苏醒了,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小哥,你看看,这笔赏钱好挣不好挣?刚才要不是我们命大,就折在虎头滩那帮人手里了。” 我大概能猜得出,出赏钱抓我的人,肯定把消息给散播出去了,不仅桃花和哑巴伙计知道,虎头滩那帮人也知道。 两个人披着夜色,继续带着我们飞奔,一口气又走出去六七里远,这时候,前面出现了一片低矮的山地。 河滩这边紧邻着太行山,山地很多,不过都不算很大,山也不高,跑到这片山地之后,桃花停下脚步,朝前面望了望,说道:“就在后面第二个山头,走吧,快到了。” 我能听到她说的话,此刻却已经完全没有逃/脱的机会,我到现在都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出钱到处抓我。 走入这片山地之后,桃花引着路,一直走到了后面的一座小山跟前。小山的山脚下,有一个小小的洞口,人必须弯着腰才能钻进去,桃花停在山洞跟前,把阿俏放了下来。 “货到了,出来验验货。” 山洞里没人应声,站在小小的洞口外,也看不到里面究竟是什么人。 嗖!!! 这时候,山洞里飞出来一个牛皮袋子,牛皮袋子沉甸甸的,桃花没有伸手去接,就让袋子重重的落到地上。 等袋子落地,桃花小心翼翼的用一把小刀,挑开了袋口。随即,一片金灿灿的淡光就在袋子里闪烁,里面全是金条,估摸着得有二百两左右。 我暗暗倒抽了口凉气,肯出这么大价钱抓我的人,多半是知道我的来历和用处,否则的话,谁也不可能拿这么多黄金来换我。 我只觉得晕乎乎的脑袋又大了一圈,落到对方手里,我估计很难逃走。 “钱货两清。”桃花面露喜色,这只袋子里的黄金,足够她和哑巴伙计花销一阵子了。 哑巴伙计把我放在了洞口跟前,钱一到手,他和桃花就打算离开。 “等一等。” 这时候,从山洞里飘出了一道声音,那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懒懒的,又显得病怏怏,有气无力。 “还有什么事?” “我只要这个男人,你们又带了个女人过来,是什么意思?” “不是我们非要带来,是这个小哥逼着我们带来的,你以为背着个大活人跑这么远,是容易的么?”桃花指了指阿俏,说道:“我们要不带,小哥就咬舌自尽,你说,我们有啥办法?” “我多给你两根金条。”山洞里的声音慢慢说道:“把这个女人弄走。” “弄走?弄到什么地方去?” “弄到什么地方,随你们的意,只要弄走就行了。” 第271章 女儿国 听到山洞里传来的话,我顿时就急了,可我的胸/口像是堵着一团棉花,怎么喊都喊不出口。 “这恐怕不妥吧。”桃花犹豫了一下,指着我说道:“这小哥把那姑娘看的很重,现在你让我们把姑娘给带走,那么大一个活人,我能带到哪儿去?再说了,真把这姑娘带走,小哥以后一定会找我们的麻烦,你这两根金条,不好挣啊。” “再加一根。” “这……”桃花又犹豫了,兵荒马乱的年头,黄金是最值钱的东西,多加一根金条,那就是十两黄金。桃花眼珠子转了转,趴到我身边,小声说道:“小哥,你能听见吧?这可不是我故意要带走你的人,毕竟是三根金条啊,这样吧,小哥,你跟我说个地方,或者是你亲戚,或者是你朋友家,你说清楚,我先把这姑娘送过去,好歹有熟人照料着,以后你要是……要是想找她,也有地方找,对不对?” 我连话都说不出来,现在更不可能跟山洞里的人争辩什么,这个桃花还算是有那么一点良心,我连考虑的余地都没有,拼尽全力,断断续续说道:“把她送到……送到白家……” “白家?白敬楼家?这姑娘是白家的人?” “送去……送去就行了……” “好,答应你的事,你放心,一定办到。”桃花转头冲着山洞说道:“人我带走,黄金拿来。” 洞口又飞出来一个小袋子,袋子落地,桃花麻利的捡了起来,又让哑巴伙计把阿俏背起来,转身走了。 阿俏被带走了,我心里算是放下一块石头,事情到了这步田地,自己的命已经不能由自己掌控,能保住阿俏,已经是万幸。 桃花和哑巴伙计走远了之后,山洞里慢慢走出来一个人。那是个女人,看着最多也就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她蹲在我身边看了看,说道:“把心放到肚子里,我不要你的命。” “你……你是什么人……” “我只是个跑腿办事的人,我就算和你说了我是谁,你也不会认识的。”这个年轻女人说道:“我叫六月,因为是六月生的,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过一会儿,咱们就要上路了。” “去什么……地方……” “我刚刚不是和你说了么?我只是替人办事的,真正要找你的人,不是我,现在就是要把你送到那边去。” 我实在是没力气跟这个叫六月的姑娘说什么了,我心里很清楚,对方费这么大力气,花钱雇人到处找我,如今好容易找到,是不可能放我走的。 我躺在地上静静的等待,桃花不知道给我吃下去多少碎骨散,一直到这时候,我的脑子还是晕乎乎的,手脚没有一点力气,估计还得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化解药性。 等了约莫有半个时辰,从后面的山路,又走过来几个穿着黑衣服的女人,这些女人岁数都不大,模样也都俊俏的紧,只不过一个个板着脸,好像我欠她们二斤黄豆似的。 “就是这个人,不会错的,咱们走吧。” 六月招呼了一声,几个女人七手八脚的把我给架起来,顺着后山的小路径直走去。 我看得出,这些人非常的谨慎小心,从弯弯曲曲的山路走到山的深处,再从深处迂回着离开北麓的山口,这样兜了一大圈,即便有跟踪的人,也会被发现。 等我被她们抬到北麓的山口时,就看到了一辆已经准备好的马车。 这是一辆很华贵,也很少见的马车,拉车的是两匹纯白的白马,进了马车之后,就会觉得里面地方很宽敞,铺着白色的绒垫,柔软舒适。 六月就坐在我旁边,拿起了一个小小的食盒,里面是精致的小点心。 “饿的话,就先将就着吃一点,等到了地方,有上等的席面。” 我心想着对方已经把我给抓到了,也没必要再在食物里动手脚,但是一脑子都是事儿,心里不顺畅,一口也吃不下去。 马车开始行驶,又稳又快,我的脑子昏沉的很,在轻轻摇晃的车子里坐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等车子停下来时,才苏醒过来。抬眼一看,外面还是一片连绵的山地,也分不清楚东南西北。六月把我扶下马车,后面那几个姑娘又七手八脚的架起我,顺着山路朝里面走。 我现在真的搞不清楚到底是何方神圣要抓我,翻来覆去的总在山沟里钻,我还是想问问六月,但六月轻轻一笑,说道:“快到地方了,等到了地方,你再去问吧。” 这条山路非常的隐蔽,看着像是很久都没人走过,但地面上的石头已经磨的发光,肯定时常有人通行。 而且,这一片山地,估计都是六月她们的地盘,走了不多远,就遇见了暗哨。 就这样曲曲折折的走了能有十多里,前面出现了一条小河,顺着河流又向北走了不久,我看到一个隐蔽的山坳里,有不少木头搭起来的小房子。 她们带着走进了山坳,一进来,就有人迎了上来,六月急忙上去跟对方问了问。 “现在情形怎么样?” “还是不好。”对方摇了摇头,皱着眉说道:“吃不好,也睡不好,这样子下去,可不是个办法。” “好了,先不说这些,人带来了,我先带人过去。” 这个山坳里,住着不少人,但看来看去,到处都是女人,没有一个男的,好像走进了女儿国一样。我的脑子越来越迷糊了,到底是谁在背后出钱抓我? 六月带我来到最后一排木屋跟前,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咳嗽了一声,六月就推开门,低着头说道:“人总算找到了,用了三百多两黄金。” 屋里的人没出声,六月也就没再接着说,把我推到了门边。 我的双腿还是没力气,被六月轻轻一推,就一头栽到屋子里。 屋里光线昏暗,猛然进来,什么也看不清楚,我只模模糊糊的看见面前有一把蒙着皮毛的椅子,一被推/进屋,就不由自主的坐了上去。 第272章 有女红袖 我坐到了这张椅子上,下意识的就想站起身,这时候,视线总算是清晰了一点,我发现,这个屋子很小,而里面摆着一张很大的床,这张椅子就在床边。 床上躺着一个人,好像病怏怏的,我只能依稀看出来,对方身上穿着一件红衣服,应该是个女人。 “小桌上有灯,你若看不清楚,就把灯点燃吧。” 这果然是个女人,声音软软的,糯糯的,又显得有气无力。 这么长时间过去,我恢复了一点点力气,转过身,摸索着找到了桌上的小灯。 等到灯火慢慢燃起之后,我看见这好像是一间闺房,床上那个女人,果然穿着一身红衣。 她的脸庞消瘦,白的如同透明了一般,尖尖的瓜子脸,额前是修剪的整整齐齐的刘海。 她的眼睛很大,在灯火的映照下,这双大眼睛里,仿佛闪烁着一点点蓝光。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眼神发蓝的人,顿时就有点紧张。 我在紧张的思索着,思索是否见过这个女人,搜肠刮肚的想了一会儿,我能确定,我没见过她,肯定没见过。 没见过她,她却把我给抓到了这儿,到底是为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红衣女人支撑着坐了起来,靠着床头,说道:“我叫红/袖。” 这句话一说出来,我就更加晕头转向,我一直觉得,如果有人要抓我,那多半是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知道我是童虎的儿子。 可是,这女人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仅凭着我的五官长相就到处抓我,这就真的奇怪了。 “你把我抓到这儿?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若说了,你未必会信,我真的不知道你叫什么。”这个叫做红/袖的女人轻轻咳嗽了几声,说道:“我就是想知道你叫什么,才会到处找你。茫茫人海,想要找一个人,难如登天,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对方越说,越是让我心里怀疑,我满心戒备,不管她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 我想跟这个红/袖再谈一谈,看看能否探出她的口风,不过,我心里也没抱太大的希望,这女人看起来一副大病不起的样子,但她能一把手拿出那么多黄金,还有这么多人替她办事,就绝对不是个简单角色。 我刚想说话,屋门被轻轻敲响了,红/袖咳嗽一声,一个看着只有十来岁的小女孩端着一只碗,小声说道:“药熬好了。” “吃这些药,有用吗?”红/袖笑了笑,那笑容里,似乎还带着一丝苦涩:“这药很苦,每天都要吃三次,可是,吃的再多,对我来说也是没用的。” “吃一些,也总比不吃的好……” “拿来吧。” 红/袖接过小女孩递来的药,吃了一口。我偷偷看了看,这碗药熬的很浓,酱油汤子似的,黑乎乎一片,不知道用了多少药材才熬出这么一碗。 药应该很苦,红/袖一口气喝了,轻轻皱皱眉头,把空碗还了回去。 那小女孩拿着碗,离开小屋,红/袖又靠着床头躺下,单手托腮,看了我一眼。 “我想知道,你到处找我,是有什么事?” “你还没和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这东西,就是个称呼而已,你要是愿意,叫我阿猫阿狗都行。” 我愈发的怀疑,这个红/袖找我,是有别的目的,但是她不说,我也不能直接开口就问,我努力的思索着,难道自己来到大河滩这么偏远的地方,真实身份已经泄露出去了? “我找你,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病了,或许,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我想找个人陪我,在最后这点日子里,到处走一走,看一看,看日升月落,开花开花谢。” “你说这些话,你自己相信吗?”我一听就感觉对方在胡扯淡:“我们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认识,你好端端的就让我来陪你去看花开花谢?” “贵人多忘事,咱们可不是没有见过面。”红/袖从枕头旁边,拿出了一面镜子,说道:“你看看就想起来了。” 我不敢用正眼去看那面镜子,余光瞥了一眼,顿时就呆住了。 镜子里折射出的情景,有点昏暗,仔细一辨认,我感觉那好像是安霓裳家的后花园。 我在安霓裳家里呆的时间很短,那后花园就是跟胡山桥去抓那只红猫的时候去过一次,现在陡然间看见了这个后花园,我突然就转过头,望向了红/袖。 “你是?” “你想起来了。”红/袖的那两只大大的眼睛里,散发着点点的蓝光,这双眼睛,一下子让我回想到了那只红猫的眼睛。 这件事,并没有给我留下太深刻的印象,只是突然提起来,我才回忆起,红/袖此时的目光,就如同那只红猫翻墙离开时,回望我的目光。 我顿时就紧张了起来,红/袖受了方俊兄妹所托,本来事情都快成了,被我带着胡山桥给搅了局,过了这么久,红/袖又到处花钱找我,她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你不用对我如此大的戒心,我没有别的意思。”红/袖看到我满脸的戒备,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虽然是妖,可是在临死之前,也不会骗你。” 我看着红/袖的确是病怏怏的,但是我还是想不明白,这天底下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要找我。 第273章 地仙的秘密 红/袖可能知道我心有疑虑,所以还专门给我解释了一番。 民间传说,妖仙一共有八家,所以一般都称作八大妖仙。除了最常见的妖仙之外,还有别的山精野怪,但唯独猫妖却少之又少。 传闻中的猫妖,都是夺天地造化,占机缘巧合,入道非常不易,修行也非常不易。 猫妖的内丹,和别的妖仙的内丹也有所不同。比如之前的杨双成,拼死拼活想要抓到那条独角蛇,然后夺走其内丹,如果真的夺走了独角蛇的内丹,还需要转化炼制,或者炼丹,或者入药,总之是不能直接拿来用的。 只有猫妖的内丹,人可以直接吸收,所以,从古至今,只要有猫妖的踪迹,就免不了对它的追捕。 “说来,你可能还是不信,你是第一个能抓到我,却又主动放我走的人。我不会忘记,我以前一直以为,这世上没有好人,就因为你,让我知道,或许还真的有好人。” “这世上,怎么可能没有好人?”我听的有点迷糊了,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顺口就答道:“我就遇见过好人,而且遇见了不止一次。” “那可能是你的运气好,你的命好。” “我的命好?”我忍不住就想苦笑,自己的厄运接二连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从离家之后,从来没有顺利过。 “我的命,可就没有那么好了。”红/袖斜躺在床上,指着那面镜子,说道:“你要是不信,可以看看。” 小镜子里又闪现出一幅一幅的画面,我看见了一只小猫,从出生之后就被遗弃了,孤独的行走在荒野中,月色下,风雪里。 不知不觉,这只小猫长大了些,它可能是太孤独了,想要寻找伙伴,它来到村镇里,想要靠近别人,只不过,它的友好却没有得到回报。 被人踢打,被恶狗追赶,它满怀希望的来,一身伤痕的走,久而久之,它习惯了那种孤独。它不再相信他人,也不再奢望有谁会来陪伴自己。 日月轮转,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只小猫已经修行得道,它依然不相信人,独来独往,只和自己的同类为伴。 镜子里的画面还在不断的变幻,如果这些都是真的话,那么这只猫妖一路走来,也颇为艰辛。 “你是得了病吗?”我看着镜子,忍不住问道:“治不好的病?” “不是得了病,只是寿命将尽了。” 据说,猫妖每活一世,就会多一条尾巴,一直活到九世,变成九尾猫的时候,就能化妖为魔。 但那毕竟都是传说,是可望不可及的,红/袖只活到第二世,长出两条尾巴,就已经逃/脱不过时间和岁月的侵蚀。 她活不久了,就好像一个垂暮的人,身体多疾,虽然天天都吃药,但那些药其实是没什么用处的。 她活了这么久,却从来没有开心过,在她的心里,这个世间是阴暗的,所有的人也是阴暗的。 直到我在安霓裳家里,让胡山桥把她放走的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个世上或许还有好心人。 就是抱着这个念头,她才派人花钱,到处找我。 “要是我没事的话,陪你到处走走,也没什么,可我如今也是自身难保。”我心里都是苦涩,低着头说道:“你是有道行的人,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我没有命格,我的命格被人给夺走了,要是没有命格,我还能活几天?” “命格还能被夺走?是谁夺走了你的命格?” 我想着红/袖活了那么多年,走南闯北,可能也知道一些前尘往事,地仙和那条埋骨船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我也没有隐瞒,当成讲故事,跟红/袖讲了一遍。 “地仙太强了,单打独斗,我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他是尸解仙,我是凡人。要是不找他夺回命格,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地仙?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仙?哪里又有什么尸解?你相信真的有仙吗?” “没有吗?”我听到红/袖的话,楞了一下,说道:“可地仙的确就是尸解转世的啊,知道地仙的人也不止我一个,所有人都说了,那就是地仙。” “这世上,同样也没有什么转世,传说里,人有三世,但那都是虚妄的传说,人只有这么一世,没有前生,更没有来世。”红/袖很认真的对我说道:“你要是说别人,我或许不知道,但你说地仙,他绝对不是尸解转世的。” “不是尸解转世,他怎么可能活那么多年?” “地仙精通辟谷养生之道,这是真的,但辟谷养生,也只不过让人多活些年,却不能转世重生,他从来没有尸解过。” 听着红/袖话里的意思,她仿佛对地仙尸解转世非常的了解。 “红/袖,你认识地仙?以前见过他?否则的话,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尸解转世的?” “你若是有兴趣,跟我去一个地方,等到了那个地方,你就知道地仙是不是尸解转世的了。” 红/袖慢慢的从床上起身,然后来到屋外,跟外面的人交代了两句,对方有些迟疑,可能是看着红/袖身子不好,还想要出远门,有些担心。 “去吧,不用再劝我了,我难得想出去走走,不要扫我的兴。” 屋外的人不敢再说什么了,匆匆的去准备行装。 等收拾好了行装,红/袖就带着人,和我一块朝山外走,我们顺着原路来到了山口外,不多久,接我到这儿来的那辆马车,又徐徐驰来。 红/袖把随行的人都留下了,只剩下一个赶车的,等坐上马车之后,我还是分不清楚,红/袖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不过,我想不出红/袖有什么欺骗我的动机,地仙的事情,还是我最先提到的。 “咱们要去什么地方?” “一个叫阴山峡的地方,你应该不是河滩本地人,估计不知道这里。” “去阴山峡干什么?你到底要带我去看什么?” “带你去看看地仙的秘密。” 第274章 阴山峡 不得不说,红/袖的话引起了我很大的兴趣,她顺便还跟我说了说那个叫做阴山峡的地方。 黄河滩这里地处中原腹地,从古至今,一直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开封洛阳皆为古都,千百年来,这里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大战。 每次大战之后,尸体堆积如山,很容易引发瘟疫,所以,那些尸体最后都被集中处理,丢到了一个很广阔的山间峡谷里。久而久之,那个峡谷,就变成了固定的抛尸之地。 没人能算的清楚,峡谷中到底堆积了多少尸体,一层一层的尸体,布满峡谷各处,因为阴气太重,那片峡谷连同四周,一年四季都飘荡着一片阴惨惨的雾气,所以,峡谷就被称作阴山峡。 阴山峡的阴气很重,多少年以来,附近就没有人居住,除非是一些修行旁门左道的人,会到阴山峡去寻找一些东西。 听着红/袖的讲述,我感觉她对阴山峡好像比较熟悉,以前肯定是去过的,而且,她提到地仙,又提到阴山峡,这说明,她可能在阴山峡遇见过地仙。 这件事如果仔细想想的话,好像并非空穴来风,我身上佩戴的玉钥匙,就是阴玉的玉髓,而刀疤脸早就和我说过,只有在那些尸骨层层叠叠的地方,才有可能形成阴玉。 如此说来,那些阴玉,都是地仙从阴山峡采集而来的。 我心里想着心事,一边听红/袖讲述,马车行驶的很快,红/袖讲完之后,打开车窗,朝外看了看。 “这些天,我总在想,不管人也好,妖也好,这一辈子,到底为什么而活。不管从前有多么辉煌,又或多么惨淡,等到快死的时候,一切都不重要了。”红/袖呆呆的望着窗外,说道:“现在想一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生,到底有何意义。” “人都是这样的,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东奔西走的是为了什么,可能就为了活下去。” “你有什么心愿吗?” “心愿?”我想了想,自己似乎有很多事情想做,可静下心再去思索,又觉得不知道究竟该做什么。 如果说真有心愿的话,我的心愿就是赶紧找回命格,再回家乡找到我爹,后半生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红/袖一直都不跟人接触,一直到前几年,才开始收养一些被人遗弃的孤儿,她只收养女孩,教她们一些本事,让她们可以自立。 从前,红/袖是不肯帮着别人做什么事情的,只是预感到自己的寿命不多了,她才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给山里那些女孩子留一些安身保命的钱。 和她聊了很久,我先前的戒备,似乎在无声无息的褪去。 我们两个就坐在马车里,一路走,一路说一些河滩上的传闻典故,车夫每天就睡两个时辰,剩下的时间都在赶路,一直走了能有三四天时间,终于来到了阴山峡的外围。 阴山峡位于一片山地中,沿着山地,有一条比较宽阔的路,这是以前往来运送尸体的道路,一走到这条路上,我就感觉有一股深深的寒意。 这里果然和红/袖所说的一样,凄云惨雾,还没真正走到峡谷,就已经看不到太阳了。 浓重的雾气遮天蔽日,尽管是大白天,但走着走着,就像是走进了一片暗夜里,阴气浓的像是要滴水,在路两旁的沟里,随处可见已经完全化为白骨的遗骸。 这样的地方,别说住人,就算草木都不能生长,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毫无生机。 “红/袖,你和我说说,你是不是在这儿见到过地仙?” “是见到过。” 红/袖终于吐口了,她说的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已经算不清楚有多少年,反正非常久远。 那时候,红/袖也和别的修行人一样,到阴山峡来寻找纯阴的红骷髅,红骷髅非常罕见,她一连在阴山峡转悠了半个月,都没有收获。 就在红/袖打算放弃的时候,她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看起来老态龙钟,步履蹒跚的从外面进入了阴山峡,红/袖当时还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只觉得他也是个来阴山峡找东西的人。 然而,事情出乎红/袖的意料,她压根就没打算找对方的麻烦,但是那个老头儿却好像不准备放过红/袖,当时的红/袖,修行还没有圆满,面对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儿,她吃了大亏,不过最后还是全力逃走了。 红/袖不甘心,而且有点记仇,她明着斗不过那个老头儿,就悄悄的尾随了上去。红/袖是猫妖,轻灵之极,而且和老头儿保持着一段距离,所以一直没有被发现。 这个老头儿一直来到了阴山峡的最深处,那是尸体堆积最多的地方,就连红/袖也不想随便深/入到此处。 老头儿来到阴山峡深处之后,就停下不走了,红/袖看的很仔细,老头儿是在一片被挖出的大坑旁边停下的。坑里密密麻麻都是堆积的尸骨,不知道有多少层,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等了有大半天时间,老头儿就跳到了深坑里,开始挖掘。这老头儿不是一般人,根本不用什么工具,就靠两只手,在一层一层的尸骨中飞一般的挖了下去。 “你说的那个老头儿,就是地仙吗?” “当时我并不知情。”红/袖摇了摇头,说道:“就是等我离开了阴山峡之后,才慢慢打听出来,那就是地仙。” 红/袖当时能感觉出来,地仙肯定是快要死了,因为地仙的身上没有多少活气,这世上的人,谁也逃/脱不了岁月的冲刷,不管活的长还是短,迟早都是要死的。 地仙在那个深坑里挖了很长时间,红/袖还想偷袭他报仇,但等来等去,都没有等到机会,红/袖一直觉得,地仙虽然快要死了,可是身上所散发的气息,却依然那么强大,自己不是地仙的对手。 她只能再继续等,等待合适的时机。 地仙在那个大坑里,足足挖了有半天,最后,挖出了一些东西,当地仙把挖出的东西拖上来的时候,红/袖一下子惊呆了。 第275章 交替轮回 “地仙到底挖出了什么东西?”我听红/袖讲述到这儿的时候,还能看到她脸上那种略微诧异的表情。 看起来,这件事给红/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这么多年过去,都没有淡忘。 “地仙,挖出了另一个自己。” “挖出了另一个自己?”我楞了楞,一时间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红/袖当时隐藏在暗处,注视着地仙的一举一动,而且,红/袖的眼神很好,即便是在如此暗淡的条件下,也绝对不会看错。 她看见地仙从那个大坑的深处,挖出来一个人,那个人,和地仙一模一样。 这是很诡异,也很离奇的一幕情景,所以红/袖记忆深刻。 那个被挖出来的人,一动也不动,最开始的时候,红/袖以为对方是具尸体,但不久之后,地仙拿出了一块阴玉的玉髓,用地火引燃。 玉髓散发出一阵缭绕的烟气,在这片烟气的熏陶下,那具被挖出的尸体,渐渐的苏醒了过来。 等到这具尸体苏醒过来之后,地仙却昏厥了,那具尸体把地仙放到了刚才挖出的深坑里,自己又从地仙随身带来的包裹里拿出衣服,替换了一下。 就这么一替换,从地下挖出来的那个人,就变成了地仙,而原来的地仙,则被埋到了深坑中。 我恍恍惚惚的反应了过来,人家都说地仙是尸解成仙了,但红/袖看到的情景,说明尸解可能真的不存在。 地仙可以一直不死,过多少年就出现一次,原来是有一个替身。 红/袖当时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道行的增强,她渐渐明白过来,地仙把人埋在阴山峡这种地方,其实是在利用阴山峡独有的浓重阴气,在调节人的阴阳。 人身上的阴阳二气,与生俱来,阴气阳气,不可或缺,如果阴阳不调,就会导致身体多病,体衰。 尤其是那些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都是阳气流逝的所剩无几,所以离死也就不远了。 而地仙肯定有办法,让那个被埋在阴山峡的人浑身重新充斥浓烈的阳气,然后,把人埋在此处,阴山峡的阴气浓重,阴气慢慢化解掉人身上浓烈的阳气,等达到阴阳平衡的时候,人的寿命,无疑等于延长了。 不过,无论是让身体重新充斥阳气,还是让身体充斥阴气,都不太好掌握,所以,这一切都需要时间,需要阴山峡的阴气慢慢浸润躯体,以到达阴阳平衡的目的。 “红/袖,你的意思是?”我想了想,说道:“地仙本来就有两个,他们俩轮流出现在外界?” “若我料想的不错,应该是这样。” 我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了,这世上没有不死之人,也没有尸解成仙,地仙是两个,一个被埋在这儿,另外一个出现在外界,等到外界的那个寿命将尽时,就让身躯填、满阳气,然后来到阴山峡,挖出另一个,自己则继续深埋到这里,等待着阴气浸润阳气。 如此交替反复,多少年下来,所有人都不知情,以为地仙可以尸解重生。至于地仙以埋骨船下葬,或许就只是掩人耳目的手段。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也不太对。”我又琢磨了一下,当初发现地仙的时候,我就在场,他没有被埋在阴山峡,而是千里之外的一个小煤窑里。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就是埋在阴山峡的那个地仙,出了什么问题,不能再出现了。”红/袖说道:“在小煤窑的那个地仙,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别的手段,他的寿命不可能无限、制的延长下去,在快死之前,到地下去吸取一点地脉之力。” 红/袖的猜测,还是很有道理,刀疤脸当时也说过,地仙深埋在煤窑下,就是想借助那片宝地,吸取地脉之力。 但天地的法则不可能一直被违逆,地仙吸取了地脉之力,延长的寿命有限。他又无法跟阴山峡这里埋着的另一个地仙进行替换,所以,这次我把他从小煤窑带到河滩之后,地仙就无法隐忍了,开始着手行动。 至于阴山峡这里掩埋的地仙,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红/袖也说不清楚。当年,她悄悄尾随地仙,发现了这个秘密之后,怀着一点报复的心理,把那个掩埋另一个地仙的大坑给挖开了。 但挖开之后,红/袖才知道没用,自己无法触及那个人。地仙可能精通风水地脉之学,这个大坑所选的位置,是罕见的吉凶宝地交融之处,地脉自成禁忌,除了地仙,谁都不能触碰。 我已经意识到了,地仙为了自己的目的,可能从很多年前就开始精心的谋划。能活在世间的时间越长,达到目的的机会就越大。可是,那个被埋在阴山峡的人是谁?他为什么和地仙一模一样? 要知道,他们这样交替出现在外界,并不是长的一模一样就算了,两个人必须有相同的目的,还要对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想来想去,想的我头晕眼花,实在想不出答案。 但我知道,这个被埋在阴山峡的“地仙”,是个很关键的人物,如果能有办法把风水交融之处的地脉给化解掉,带走这个人,估计能获取非常重要的线索和信息,而且还能用这个人来威胁地仙。 我并不奢求别的,只想找地仙把他夺走的命格给还回来。如果能在阴山峡这里有所收获,那这次被桃花下了碎骨散的事情,还算是因祸得福。 我和红/袖说了一路,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阴山峡的深处。一到这里,仿佛来到了阎罗地狱,阴气结成了水雾,顺着旁边的山石一滴一滴的流淌下来,虽然外界正是大热天,但阴山峡的深处却如同一个巨、大的冰窖,冻的我浑身瑟瑟发抖。 红/袖停下了脚步,朝前指了指,说埋人的大坑,就在前头。 光线昏暗,我有点看不清楚,努力分辨了一下,就感觉前面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骨,尸骨一层压着一层,沉淀到了地下,光这一层层的尸骨,厚度可能就得有好几丈。 第276章 七孔丹炉 我虽然见过死人,见过尸骨,可是这么多尸骨,却还是头一次见,看的头皮一个劲儿的发麻。 我做好了打算,不管深坑里埋着的人到底能不能带走,都要挖开之后尝试一下。 “红/袖,那里面埋着的人,我想试试,你就站在这边吧。”我卷了卷衣袖,拿出身上的小刀,说道:“要是有危险的话,我就退回来。” “我虽然这些日子身体不好,却也不是弱不禁风,我也跟着去看看。” 我们两个慢慢的朝那边的大坑走了过去,等走到大坑的边缘时,我突然感觉不太对。 整个阴山峡都冷的刺骨,但站在大坑旁边,却能感觉到一股很明显的暖/流。 越是离大坑近,那股暖/流就越是灼/热,等我试探着走到大坑下面的时候,已经热的想要冒汗。 “这是怎么回事?” “这很奇怪。”红/袖微微皱了皱眉,说道:“那一次,我知道这里埋着的人不能动,最后离开了,中间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来过,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我蹲下身子,用小刀挖出一块散乱的骨头,骨头热的烫手,又朝下挖了一会儿,所有的骨头都是这样,仿佛这下面有一团火,正在熊熊燃烧。 红/袖沿着这个很大的大坑走了一圈,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已经观察的差不多了。 整个大坑,其实还是寒冷迫人,只有大坑深处用来埋人的三五丈方圆,却像是跳进了火坑一样,热的人/大汗淋漓。 “下面一定埋着东西。” 我听到红/袖的话,就用刀子开始朝下挖,这里的骨头原先被阴气浸泡,后来又被高温灼烧,已经腐朽变脆,刀子一撬,就能撬掉一大块。 朝下面挖了能有不到一尺深,骨架突然塌下去了一大片,顿时,一道如同阳光一般的光,从下面透射/了出来。 隐隐约约间,我看到了一个很古朴的铜炉,铜炉就好像以前的修道者炼丹所用的丹炉,丹炉上一共有七个孔,那片光就是从七个孔散发出来的。 这道光出现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灼/热的气流,这温度说起来也不算是特别高,就好像盛夏三伏天的阳光一样,照在人身上时间长了,一样会让人受不了。 “这是什么东西?” “七孔丹炉,丹炉里有东西。” 红/袖来到我身边,小心的看了看,我也不懂这个七孔丹炉的玄奥,就在一旁等着。 红/袖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伸出手,把这个丹炉给提了上来,丹炉的盖子非常沉重,等到盖子被掀掉以后,我看见里面有一颗人头大小的球,这颗球,如同一颗小小的太阳,不断的散发着光和热。 我反应过来了,当时遇见杨双成的时候,他就有一颗很小的炎阳铜球,铜球里是炎阳精华,能够退避阴邪。 而这个七孔丹炉虽然大了很多,道理应该和炎阳铜球是一样的。 只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在这里埋一个铜炉。 “阴山峡的阴气重,本来把人埋/进来,就是为了让充斥着阳气的人接受阴气的浸润,可现在又埋/进来一个铜炉,这不是反着来的吗?” “若我猜的不错,埋在这里的人,一定是被算计了。” 红/袖又朝挖出的坑里看了看,果不其然,坑里埋着的人,已经不见了。 我害怕红/袖会看花眼,跳到坑里,又挖了一会儿,但什么也没有挖出来,被埋在这里的人,真的无影无踪。 我大概能猜得到,这个地方肯定被人做了手脚,这个铜炉埋下去,坑里的人多半呆不住,身上的阳气本来就重,再被这个铜炉日复一日的炙烤,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阴山峡这个埋人的地方,其实非常的隐蔽,而且还有地脉化出的禁忌,即便真有人发现,也会束手无策。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红/袖左右看了一眼,说道:“这多半是有人要害埋在这儿的人……” 红/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就闭上了嘴巴,顺手把七孔丹炉重新推到了坑里,然后拉着我躲到了一旁。 等到我们俩躲了起来之后,我才发现,从阴山峡另一条路,慢慢的走过来一道身影。 那道影子,就好像鬼影,弯腰驼背,用一种很怪异的姿势慢慢走着,一边走,一边拧着脖子,东张西望。 对方离这儿还有点远,暂时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过了好半天,这道弯腰驼背的影子,才晃晃悠悠的走近了,我已经能察觉出,他是朝这个大坑走来的。 一直到了接近大坑的地方,影子似乎发现大坑的深处被挖开了,七孔丹炉的光,不断的从里面朝外四溢,影子顿时急了,加快脚步,一颠一颠的跑了过来。 我终于看清楚了,这道影子是一个长相很奇怪的老头儿,岁数很大了,腰身弯的直不起来。 他的一只眼睛很大,另一只眼睛却很小,脑袋上光秃秃的,就在后脑勺上稀稀拉拉长了几缕头发。 驼背老头儿跑到跟前,看到这里果然被挖开过,立刻变的非常警觉,他慢慢的捡起两块骨头,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子尖闻了一下,猛然一转头,低声喝道:“出来!” 我心里一惊,我和红/袖藏的这么严实,难道驼背老头儿发现了? 红/袖轻轻按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慌张。 “出来!”驼背老头儿又闻了闻那块被挖出来的骨头:“这上面还沾染着活人的味儿,要是不出来,被我抓到,保证你连鬼都做不了!” 我和红/袖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暂时隐忍不发。驼背老头儿喊了两嗓子,见没人回应,慢慢的抽出来一根铁棍,握着铁棍,开始在周围到处寻找。 我的心在剧烈的跳动,身上那些碎骨散的药性,还没有完全化解,现在要是遇险的话,估计还使不出平时一般的力气。 驼背老头儿寻找的很细致,他应该不知道我和红/袖的藏身地,可是,照他这样一处一处的找下来,迟早还是能找到。 第277章 不怕死 我的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这时候看见驼背老头儿慢慢的寻找,就有点心慌。 但红/袖却镇定自如,暗自观察了一会儿,可能是在观察驼背老头儿的底细。 “还是不出来?被我找到,可没有你的好果子吃。”驼背老头儿龇牙咧嘴的一笑,说道:“这地方,不是人呆的地方,我要用一条铁链子,把你困在这里,让你天天跟这些尸骨作伴,活着死了都难受……” 此时此刻,红/袖轻轻的拽下一根头发,在掌心里一撮,屈指弹了出去,一瞬间,驼背老头儿的两条腿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束缚了一样,动弹不得。 “谁把谁困在这里,还说不一定呢。” 红/袖看到对方被束缚了,缓缓的站起身,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是个娇滴滴的大姑娘?”驼背老头儿被捆的结结实实,却好像一点都不慌张,呲着牙望向红/袖:“大姑娘,你是看我一个人孤单,来跟我作伴的?” 我突然感觉有点不妙,这个驼背老头儿看起来肯定是人,可是,他被红/袖的头发给束缚了双腿,仍然谈笑自如,这说明了什么?这只能说明,驼背老头儿有十足的把握。 “大姑娘,跟你说,我这个人,从小就辟邪。”驼背老头儿哈哈一笑,脑袋和肩膀,突然轰然冒出了一片红光。 这片红光虽然很淡,看起来却让人感觉非常诡秘,当这片红光弥漫出来的时候,驼背老头儿的双腿一下子就恢复自如。 我明白了,这个驼背老头儿,就是民间所说的那种阳火非常旺盛的人。这种人很罕见,因为阳火旺,身体失调,所以一般都做一些守坟和搬尸的事,借用阴气来压住自己的阳火。 阳火旺盛的人,是妖邪的先天克星,不畏惧阴邪,这个驼背老头儿没有撒谎,他本身就辟邪。 “大姑娘,看你的模样那么俊俏,跟我走一趟吧,不瞒你说,我正好还打着光棍。”驼背老头儿有恃无恐,一边朝红/袖走来,一边还在暗中的观察着,看看周围有没有红/袖的同伙。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把我带走了。” 红/袖微微后撤了一步,手掌一翻,一团淡蓝色的光团在掌心中氤氲浮现。 然而,驼背老头儿是真有两下子,他猛然加快了脚步,身上那片红光弥漫开来,红/袖掌心里的蓝光噗的一下就熄灭了。 “大姑娘,你这一招不管用,我劝你还是老实一些吧,你那些歪门邪道,奈何不了我。” 驼背老头儿一步步的逼近,等到靠近红/袖之后,他手里那根小铁棍就挥动起来。 我暂时隐忍着,现在就我和红/袖两个人,如果没把握打倒驼背老头儿,被他占据主动,情况就会很不妙。 看着看着,我大概看出来了,这个驼背老头儿的阳火旺,但身手功夫,却没那么强。 红/袖真的是冰雪聪明,虽然我躲在暗处,一句话都没说,但她似乎明白我的心思,一步一步的后退,把驼背老头儿朝后面引。 驼背老头儿觉得自己完全压制住了红/袖,越来越大意,渐渐的,驼背老头儿的背影暴露在我面前。 我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等驼背老头儿又朝前迈步的时候,直接从藏身处跳了出来,九莲图的光影已经缭绕在双拳间,用尽全力,朝驼背老头儿砸了过去。 驼背老头儿其实不是没有防备,听到身后的风声,还没有回头,手里的铁棍就朝后挥舞,我一只手架住铁棍,另只手攥紧拳头,结结实实的落在了他的后心。 这一拳,我用了全力,驼背老头儿被打惨了,朝前一个趔趄,跟着就扑倒在地,人还没爬起来,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我一步上前,反扭着他的胳膊,又抽下他的腰带,紧紧捆住驼背老头儿的双手。 驼背老头儿头顶和肩膀的红光,更加旺盛了,只不过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他的阳火,对我没有任何作用。 “好啊,偷偷摸摸的耍阴招。”驼背老头儿嘴角沾着血迹,嘴巴却还是那么硬:“你有本事,我就看你能不能活着走出阴山峡。” 第278章 再访万事明 看到驼背老头儿的窘状,红/袖还是笑的那么淡然,慢慢说道:“你记住,这世上,没有不死的人。我说到做到,那边地下,就埋着七孔丹炉,都是炎阳精华,你本身阳火旺盛,一直被七孔丹炉炙烤,会是什么滋味,你自己应该知道。”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这里有七孔丹炉?” “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红/袖的手指轻轻一动,驼背老头儿就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推了出去,一直滚到七孔丹炉那边,噗通掉到了丹炉上。 丹炉的七个孔都在散发着炎阳的光,驼背老头一靠近七孔丹炉,表情就开始不自然。 “没事,你慢慢等,我们有的是时间,在这里等上十天半个月也没事。”红/袖站在坑边,说道:“倒是你,要是被这样烤上十天半个月,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你要问什么!” “你不会无缘无故的跑到阴山峡来吧?你也知道这里埋着一个七孔丹炉,丹炉是谁埋的?” 驼背老头儿咬着牙不开口,红/袖也没逼他,接着说道:“忘记告诉你了,七孔丹炉下面,我们刚才也挖了一下,那个人,不见了。” “人不见了!”驼背老头儿大吃一惊,头上立刻冒出了一片汗水:“为什么不见了!” 看到这儿,我心里大概有数,这个驼背老头儿,肯定有人指使,应该专门是看守七孔丹炉下面埋着的那个人的。 那个人不见了,驼背老头儿等于失职,后果肯定很严重。 至于谁让他来看守那个人,不用多想就知道,多半是地仙。 “你背后的人,不过就是地仙而已。”我猜到了这一点,就对驼背老头儿说道:“他许给你什么好处?难道让你起死回生?你相信吗?” 驼背老头儿不出声了,看着他的表情,我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应该是对的。 红/袖一下子抓住了驼背老头儿的软肋,没过多久,驼背老头儿终于松口了。 和我料想的一样,驼背老头儿的确是受了地仙的指使,不过,跟他接头的人,不是地仙,是玉鹞子。 那还是二十年前的事,驼背老头儿一直在帮人看守义庄,玉鹞子是无意中遇见驼背老头儿的,他估计看上驼背老头儿的特殊体质,所以跟驼背老头儿做了一笔交易。 玉鹞子给了驼背老头儿一笔钱,数目不菲,驼背老头儿后半辈子什么都不用干,躺着花都花不完。而驼背老头儿要做的,就是每个月到阴山峡来,看看这个埋着七孔丹炉的地方。 玉鹞子跟驼背老头儿说过,这是在帮地仙做事,所以不用有任何的顾虑,即便真的出了危险,哪怕是死了,只要尸体还在,就能让他重新活过来。等到将来驼背老头儿寿终正寝时,地仙还会教他尸解转世的法门。 听着驼背老头儿的讲述,我心里推算了一下,玉鹞子显然是在忽悠驼背老头儿,二十年前,地仙还埋在小煤窑里。 驼背老头儿说的话,无疑证明了一点,那个七孔丹炉,是玉鹞子故意埋在这儿的。 “我说的都是实话。”驼背老头儿被七孔丹炉炙烤的受不了,扯着嗓子喊道:“把我弄出来!” 我把驼背老头儿弄出来之后,他总算是松了口气,埋在七孔丹炉下面的那个人不翼而飞,驼背老头儿肯定也不敢再跟玉鹞子见面。 我这边刚想说话,红/袖在驼背老头儿的后脑勺点了点,驼背老头儿一声不响,歪头栽倒在地。 “咱们先走,他至少要在这儿昏厥几个时辰。” 红/袖和我离开阴山峡,走在路上的时候,我一直都在琢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埋在七孔丹炉下面的,也是地仙,可他被人给算计了。最关键的是,埋在丹炉下的人,是怎么消失的? 那个人肯定很重要,他和地仙在以前那么多年的岁月里,都是交替出现在外界的,他的本事一定通天,而且知道很多隐情。如果真的被人给弄走,再被人利用,可能就会有很多麻烦。 “红/袖,你比我细致,你刚才有没有察觉到什么细节和线索?能从线索里推断一下,被埋着的人是怎么消失的?” “这不好说,时间有点久,而且,被埋着的人消失了,七孔丹炉附近却还是被掩饰的很好,这一二十年,驼背老头儿每个月来一次,都没有发现异常。” 红/袖说的没错,按照驼背老头儿看守阴山峡的时间推算,那个人约莫就是十几年前消失的,他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就算现在想猜,也猜不出什么。 想来想去,我突然想到了万事明,万事明能推演一切天机,只要不是被人故意蒙蔽的事情,他应该都能算的出。 上次见到万事明,还是在云苍山,这么久过去了,我不知道万事明是否还在那边,只能去碰碰运气。 红/袖本来就打算到外界来走动走动,等走出阴山峡之后,我和红/袖说了说自己的打算,她二话不说,直接让车夫赶车,直奔云苍山而去。 几天跋涉,终于来到云苍山,这次来云苍山之后,我发现比之前萧索了很多。以前求着万事明推演卜算的人,在云苍山一呆就是几个月,还有人专门在这里做买卖,和一个小镇子似的。 可这一次,云苍山山脚下的人,仿佛散去了一大半,只有几个人在四处来回转悠,原先摆摊做生意的,也少了很多,就剩下三四家。 我和红/袖到一家卖茶水饭食的摊子,要了些吃的,老板的生意不好,闲得发慌,我一边吃饭,一边就找他问了问。 这一问,我才知道,云苍山现在变的萧索,都是白家闹的。当时白敬楼的儿子在云苍山这边失踪,一直没有消息,白家不肯罢休,前后派了几次人,到云苍山这里查访。 查来查去,没有线索,白家人就急了,最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在云苍山活动的人,全都抓起来,严刑拷问,弄的人心惶惶。 白家的人前段时间才彻底离开云苍山,人们都被他们给弄怕了,暂时都不敢再到这边来。 第279章 鬼马古镇 我来过云苍山,对这里的地形还算了解,在这里吃过饭,又和老板打听了大概的情况之后,我跟红/袖动身离开。 我沿着当初阴阳眼带我所走的那条小路,绕着云苍山走了半圈,然后顺着山口进山,一路来到了当时见到万事明的那座孤峰。 孤峰上已经空无一人,当时白敬楼的儿子死在这里,万事明和阴阳眼就知道白家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已经有了离开的打算。 我在孤峰这里找了一圈,看样子,万事明和阴阳眼是真的离开了,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站在那棵老松树下,我颇为失落,好容易找到这样一条重要的线索,可万事明不在,线索就等于中断了。万事明和阴阳眼漂泊不定,除了云苍山,我也不知道该到什么地方去找他们。 “好事多磨,算了吧,先不想这件事了。”我在松树下惆怅了一会儿,转念想想,阴山峡的事情,本来就是无意中得知的,真的打听不到线索,也不会损失什么。 我正想从这儿离开,突然就听见身后的老松树,传来了一阵砰砰声,那声音来的很突然,虽然声响不大,却足以让我能清楚的听到。 我一回头,老松树下面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就在我转头的同时,那阵砰砰声,又传了出来。 这一次,我听的很清晰,那声音仿佛是从松树里面传来的。 砰砰的敲击声不绝于耳,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走到松树跟前,看着坑坑洼洼的树皮,那阵砰砰声又一次落入耳中。 我的耳朵贴着树干,仔细的听了听,很快就分辨出了声音的来源。这事情挺奇怪的,我想弄个清楚。 我拔出身上的刀子,把松树的树皮给刮开,树皮一刮开,我立刻看到有一个小小的树洞。 树洞里面,是一个木头雕刻出来的小人,虽然是木头小人,但制作的非常精巧,小人身上还带着机括。 如此一来,我就明白了,是这个带着机括的木头小人,在树洞里敲击树干,才发出了这样的声响。 嗖!!! 就在这时候,木头小人一下子从树洞里弹了出来,小人落地的时候,滴溜溜转了一圈,我顿时看见木头小人的身上,绑着一张纸条。 小人转了一圈,停了下来,我蹲下来看了看,把那张纸条取下来。 纸条上写着字,我就看了开头几句,立刻对万事明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推演卜算的本事,真的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万事明不仅算出来,我还要来云苍山找他,更神奇的是,他竟然早早的就把我要问的事情给推算了出来。 这种从古代流传下来的推演之术,神妙无比,万事明在纸条上写的很清楚,我一定会去阴山峡,而且,会在阴山峡找到那个埋人的地方。 很庆幸的是,被埋在阴山峡的那个人,之前的所有信息都被人为的蒙蔽了,但他最后一次被埋在阴山峡,直到被人算计,再到离开的这段过程,天机没有蒙蔽。 那个人离开阴山峡,必须要找另外一个和阴山峡地貌差不多的地方,继续靠着浓重的阴气来调节身上的阴阳气息。 阴山峡的形成,非常的偶然,本来就是个风水独特的地方,而且还是以前的古战场,天时地利之下,才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万事明在纸条上写道,我要找的那个人,现在在鬼马古镇。 这个什么鬼马古镇,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纸条的最后,万事明说,他长年累月的触碰天机,虽然每次都用各种手段去化解,但人不可欺天,万事明最终还是会受到天谴,我和他,或许以后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看完这张纸条,我的心情很复杂,慢慢的把纸条给烧了。 万事明肯定不在云苍山了,我想了一会儿,带着红/袖下山。红/袖一直没有问我什么,这个女人,到了快死的时候,把什么都看的很淡。 “红/袖,你知道不知道有个地方,叫做鬼马古镇?” “鬼马古镇?”红/袖楞了一下,说道:“你知道那个地方?” “刚刚才知道的,我以前都没有听说过鬼马古镇。” 现在提起鬼马古镇,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了,那是个历史非常久远的地方。 鬼马古镇的历史,可能要追溯到好几千年以前,相传上古时期,南北两方的部落为了争夺对中原的控制,爆发过激烈的战争。其中两三场大战,都是在鬼马古镇那里出现的。 那时候的大战,死伤无数,死者就地被掩埋了,有的时候战事太紧,连掩埋尸体的时间也没有,匆匆忙忙的抛到一个地方就算完事。 等到大战结束时,有大圣贤者哀悼在战争中死去的人,所以专门改了鬼马古镇的地脉。 在这样的机缘巧合之下,鬼马古镇才变成了和阴山峡一样的地方,放眼整片大河滩,前后延绵千里的地域内,估计也只有鬼马古镇和阴山峡这两处了。 鬼马古镇荒芜了很多年,后来,有人无意中发现那边有黄金,一堆淘金者在那里定居,专门从事淘金职业,才形成了一个镇子。 但这个镇子前后只维持了有二十来年,因为住在镇子里的人经常被怪事袭扰,到了最后,人们实在是受不了了,宁可不在这里淘金,也全都搬了出去,鬼马古镇也就变成了一个死地。 到了几十年前,又有人发现,鬼马古镇的外围,也有黄金,只不过不好开采,而且数量较少。但这也拦不住那些想要发财的淘金人,不知道多少人前赴后继,来到了鬼马古镇的附近,由此,鬼马古镇附近出现了一些村子,还有镇子,所有的人都是靠着淘金生活的。 那个地方的村镇,被合称为黄金镇,黄金镇距离鬼马古镇还有好几十里,黄金镇的人都紧守着一条铁律,打死都不会到鬼马古镇去。 从云苍山到鬼马古镇,好几百里的路,而且,黄金镇那边的淘金人经常火拼,民风彪悍,再加上一些江湖势力的染指,是一个非常复杂危险的地方。 第280章 神农堂 听到红/袖的讲述之后,我左思右想,暂时还是放弃了去鬼马古镇的打算。鬼马古镇本身就危险,那么多不要命的淘金人都不敢去的地方,我去了,能有几分把握? 更重要的是,鬼马古镇那么大,那个人到底隐藏在何处,万事明没有说,要找到这个人,也是难如登天的事情。 现在找回自己的命格,是一等一的大事,鬼马古镇的事,只能往后先放放。 “你打算去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我摇了摇头,原来还指望着跟刀疤脸一起,去对付地仙,现在跟刀疤脸也翻脸了,而且,他和玉鹞子如今都沉睡在河底那条已经枯涸的龙脉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一个人去寻找地仙的埋骨船,即便能找到,也没有对付地仙的把握,想来想去,头都想疼了。 “我只想趁着最后这点时间,到处去走走看看,你自己安排,我到哪儿都可以。” “现在除了沿着河滩去找,我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了。” “那就走走看吧。”红/袖和我走出云苍山的时候,看着天边的一抹流云,说道:“对付地仙,我也没有任何把握,但我不怕死,若是能助你一臂之力,也是好的。” 红/袖的话,说的是够真切的,可我不想连累她,和地仙作对,后果可想而知,即便她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时间,我也不愿拖她下水。 我和红/袖重新登上马车,马车慢慢的朝着南边行驶,靠近河道的地方,如今都没有人,汛期的水也大的很,马车行驶了大概有两天时间,红/袖就有点撑不住了。 她到了生命的尾声,本元消耗的很大,本元一消耗,身上乱七八糟的毛病就层出不穷。现在还是得让她找个靠谱的大夫看一看,开几副药,把元气补一补,不说能延长寿命,最起码平时可以舒服一点。 马车途径一个叫做神农镇的地方,我就让车夫停了下来。这个镇子我以前没来过,却不止一次的听人提及。 神农镇附近的地,适合种一些药材,久而久之,药商云集,一百多年前就有了这个镇子,南北两地的珍贵稀有药材,在神农镇都能见到,我是想带红/袖碰碰运气,看看在这儿能否买到合适的药。 “行将就木的人,还用什么药。”红/袖轻轻皱了皱眉头,说道:“我最不喜欢吃药。” “这就不对了,看你的样子,现在是过一天凑合一天,你没听人说过吗?朝闻道夕可死,活一天,就得好好对待一天。” 我跟红/袖打着气,然后一块儿进了镇子。 镇子到处都是药铺,整条街常年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药味,现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药,还是得找个有大夫坐堂的药店去。 我跟镇子里的人打听了一下,这里最好的药店是神农堂,神农堂里面有个老大夫,据说已经一百岁了,叫做方神医,精通药理。 方神医看病看的好,不过,价钱特别的贵,即便如此,每天从各地慕名而来的达官贵人,也还要排队等他诊脉。 我按照镇子里的人说的,找到了神农堂。听人说,神农堂不仅卖药,而且后台老板,是当地很有名气的江湖势力。 来到神农堂时,果然和人家说的一样,外面的马车排了十多辆,都是从外地赶到神农镇的。没办法,我和红/袖只能等。 这一等,就等了好几个时辰,从正午过后直接等到了晚上,中间我去问过几次,神农堂的伙计说,来看病的,都是些豪门大户,谁也得罪不起,而且人家也跑了这么远的路,专门找到神农堂,都点名要方神医给把脉,所以,方神医诊治的时候非常的细致,没有半点马虎,时间也就浪费的多。 一直等到晚上,最后一个病人总算出了门,坐上自己的马车走了,谁知道,这病人一出门,也到神农堂该关门的时候。 看着伙计要关门,我急忙走过去,跟他说了说。伙计有些为难,神农堂这边关门,是掌柜的定的规矩,他一个伙计,也不好破例。再加上方神医那么大的岁数了,忙了整整一天,也得喘口气休息休息。 我叹了口气,看样子,只能明天早上起个大早来排队。 “伙计,问一下,神农堂每天是什么时候开门?” “每天一大早就开门了,不过,坐诊的方神医,上了岁数,得到正午时分才能来,要是你急着看病,明天天亮就来,大家都得排队,来的早,就排的早。” 伙计正在说话,从神农堂里面,走出一个端着小紫砂茶壶的老头儿。 这个老头儿须发皆白,脸色红/润,精神矍铄,岁数明明很大了,却显得非常精神,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方神医。”赶紧低头打了个招呼。 “我在门里边听人说,这两位是专门来神农堂把脉的?” “是,可咱们到了关门的时候,您又劳累了一天,所以,我就请客人明天赶早。” “累了一天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方神医端着茶壶,看了看我和红/袖,说道:“来吧,都是大老远赶到这儿的,就给你们看看吧。” 我一听,大喜过望,急忙带着红/袖进了神农堂。 神农堂坐诊的大夫足足有十好几位,不过,只有方神医,自己单独有个房间,进了房间之后,方神医坐在桌前,轻轻朝着红/袖一伸手,说道:“该是这位姑娘要诊脉吧,请坐下吧。” 方神医给红/袖把了把脉,时间不算很长,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眉头就轻轻皱了起来。 “姑娘,你这可不是病,是寿元将近了。” “神医说的没错。”红/袖也不避讳,说道:“确实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吃药应该没什么用处,我原本是不想来的。” “你别瞎说。”我急忙打断红/袖的话:“神医都没有开口,你自己瞎说什么?” “小伙子,你说的没错,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方神医捋了捋胡子,问道:“这位姑娘,你想不想多添一段寿命?” 第281章 药引子 “多添一段寿命?怎么添?”我一听就感觉疑惑,人的寿命,都是有数的,如果是生病,遇见神医,可能会治好,但寿元将尽的话,谁也没有办法。 “自然是有办法添的。”方神医伸出一根手指,说道:“弄的好了,多活十年八年,应该没有问题。” “行!”我想着多了十年八年的时间,红/袖说不准还有别的机遇:“神医,需要多少钱,我想办法去准备。” “不要钱,咱们神农堂,也不缺钱。” “不要钱,那是?” “有个交换条件,就是入我们神农堂。” 我急于给红/袖增加点寿命,不过,以前吃的亏太多了,听见方神医这么说,我心里就开始犯嘀咕。 我听人说了,神农堂背后是一股很大的势力,加入他们,就能换来寿命,这可能吗?世间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我想着,神农堂总不可能平白无故的给人好处,而且,十年的寿命,说给就给,怎么给?难道方神医真有逆天夺命的本事? “方神医,我们初来乍到,很多规矩都不太懂,劳烦问一下,加入神农堂,就能让人多活十年八年的?” “小伙子,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要是相信,就相信,真的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看起来,这个方神医嘴巴还是挺严的,我们没有答应之前,他不肯说出细节。 “方神医,我们先商量一下,你稍等。” 我把红/袖给叫了出来,小声的跟她商量。其实,我心里充满了怀疑,如果方神医真有这本事,满大街都是快死的穷人,他怎么不去积德行善? 这一瞬间,我大概有数了,方神医是看人下药的,以他的阅历和眼光,应该能看得出,红/袖不是普通人。 “红/袖,你心里怎么想?” “我无所谓,多活十年,少活十年,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你别这样无所谓,十年时间,说长不算长,说短也绝对不算短,谁能保证十年里面,没有别的奇遇了?”我挺可怜红/袖的,她嘴上说着无所谓,其实我知道,那是对命运的一种无奈的妥协,明知道没有办法,越是在乎,心里就越是难受,还不如洒脱一点。 “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无所谓。这世上,没人在意我,多活几年少活几年,其实区别不大。” “别人不在意你,你自己要在意自己。” “好,既然你说了,那就试试吧。” 我心里有疑惑,不过为了让红/袖活下来,还是打算再跟方神医聊一聊。我重新回到方神医坐诊的小屋,又问了问,方神医的话,说的斩钉截铁,他这边,只有加入神农堂这一个条件。 方神医没有再提额外的要求,我想着,不管怎么说,先应下来,等到时候见机行事。 我这边跟方神医谈妥了,他告诉我,入神农堂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每次有人入神农堂,都会有个很隆重的仪式,正好三天之后,有人要入神农堂,所以我们得在这里等上一等。 我跟方神医告辞出来,又在镇子里找了个小客店住下,等安顿好了之后,我心里紧张,又有些兴奋,如果能让红/袖再活下去,不管怎么说都是个好事。 这三天时间里,我带着红/袖在镇子里到处看了看,然后又在镇子周围走动了一下,这个季节也没什么好玩的,但红/袖很知足,她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人这样陪伴她。 “你是个好人。”红/袖看着我每天陪伴她,还一直乐呵呵的,就颇多感慨:“你自己也命悬一线,却还总想着别人。” “人的命,天注定,我不会认命,但也不会怨天尤人。”我一看红/袖提到这些,心里不免也有说不尽的愁绪,出来闯荡这么久,见多了生生死死,也就没有以前那么怕死。 我不怕死,可是,死去之后呢?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还有很多牵挂的人。 就这样每天玩耍,三天时间一晃就过,到了第四天大清早,我带着红/袖来到了神农堂。方神医一般不会来这么早,但今天有入堂的仪式,他也破例早到了。 我和红/袖到了没多久,门外就过来一辆马车,这辆马车看着没有红/袖的马车那么净雅,但更加奢华,连赶车的车夫,都穿着绸缎的褂子。 车上下来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一副痨病鬼的样子,身子弱不禁风,走路还得人搀扶着,他一过来,方神医就亲自到门口迎接。 等人进去了之后,我找伙计问了问,才知道那个中年男人叫和三,是几百里之外和家的家主。和家在当地是有名的大地主,从他家的庄子东边跑到西边,骑着马也要跑半个时辰。 和三从小身体不好,长大了之后情况更糟糕,等接替了家主的位置,连床都下不了,这是慕名找到方神医,方神医也是给和三许诺,可以续他的命,不过要加入神农堂。 和三来了之后,不到一个时辰,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都是之前跟方神医说好的。这几个人来自天南海北,不过,非富即贵,要么是豪门大户,要么就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中午时分,神农堂开了后堂。他们的后堂平时是关着的,谁也不许进去,只有举行入堂仪式的时候才会打开。后堂一打开,几个准备入堂的人都被喊了进去,我们这些跟随而来的人,不能进门,不过,倒是可以在门外观摩。 我站在后堂的门外,跟一个端茶递水的小伙计聊了一会,这小伙计嘴皮子很碎,只要跟他一搭话,就嘀嘀咕咕说个没完。 聊天之间,我问他,方神医究竟是怎么帮人续命的。 “这个,谁也说不准,方神医给人续命,别人看不见。不过,我听堂里那些老人说,给人续命,是需要拿人做药引子的。” “什么意思?拿人做药引子?” “对啊,拿人做药引子,这不,药引子来了。”小伙计岁数小,不知道轻重,有什么说什么,朝着外面一指,说道:“那就是药引子。” 第282章 古画乌光 顺着小伙计手指的方向,我看见一个神农堂的伙计,引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那几个人看着穿着打扮,就知道是穷的不能再穷的人了,而且,几个人多少都有点残疾,有的缺了几根手指头,有的腿脚不利索,神农堂的伙计领着他们,走到了旁边一间屋子,让他们在外面等着。 “那些是药引子?”我转头问道:“拿人做药引子?” “不是那意思,也就是这么一说吧。”小伙计朝着正堂撇了撇嘴,说道:“那些个达官贵人,想要续命,都得靠这些药引子。” 小伙计的年龄虽然小,但从十来岁就在神农堂打杂,这几年下来,也算是个老人儿了。他见过几次入堂仪式,每次入堂之前,都会有几个穷困潦倒到了极点的人,被带到神农堂的后堂这边来。 正说着话,方神医从正堂走了出来,迈步朝那边的小屋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小伙计,说正堂里都是贵客,不能怠慢,叫小伙计手脚勤快一点。 “你先等着,我去干一会儿活,等下再聊。”小伙计小声对我说道:“入堂仪式,一般都是晚饭之后,现如今还早着呢。” 小伙计忙着去端茶送水,我在外面看了一会儿,方神医把那几个穷苦人都叫到了屋子里。神农堂的后堂一般没有闲人,四周空荡荡的,我悄悄的顺着走廊溜了过去,趴在窗外朝里看了看。 小屋里的门窗都关着,显得很昏暗,屋里点着一盏灯,灯火如豆。 这间小屋里,除了一张桌子两个板凳,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我看了看,眼睛渐渐适应了屋里的昏暗,这时候,我就看见小屋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已经快要烂掉的画。 这幅画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斑斑驳驳,画上似乎是一个穿着黑衣服的老婆婆,正龇牙咧嘴的笑着。 “规矩,你们几个人,都知道吧?”方神医坐下来,看看面前几个人。 “都知道……”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瘸了一条腿,诚惶诚恐的望着方神医:“我们都是自愿的,我的腿瘸了,干不了活儿,家里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穷的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剩下几个人也七嘴八舌的说了说,他们又穷,身体又有残疾,在这兵荒马乱的动荡岁月中,想要活下来都是一种奢望。 “谁说不是呢?都不容易。”方神医说道:“干活也干不了,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还不如换些钱,让家里人活下去。” “方神医,我们都知道,都知道……” “好了,话不多说,你们几个既然知道规矩,又是自愿的,那就开始吧。”方神医站起身,让几个人并排站到墙壁上那幅破破烂烂的古画跟前,说道:“都不要乱动,站在这里,闭上眼睛,一袋烟的功夫就好了。” 几个人都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方神医退到后头,我还没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屋子里那盏油灯,火苗嗖的一下子跳起来足足有一尺多高。 火苗升腾的时候,那幅黑黝黝的古画,仿佛闪现出了一片乌黑的光芒。这片乌光充盈在屋子里,我的目光一下子恍惚了。 我只能隐隐约约看见,那几个人似乎被这片乌光给吞没了进去。 乌光始终旺盛不衰,过了能有一袋烟的时间,才渐渐的退去。等到古画上的乌光退去的时候,那几个人仍旧好端端的站在原地。 这时候,我看见了很神奇的一幕情景。 之前因为光线暗淡,我也看不清楚古画里很详细的细节,就看见了一个穿着黑衣服的老婆婆。这时候,我就发现,那个老婆婆的旁边,有一棵小树。 小树在消散的乌光里开花,结果,等到乌光完全散去的时候,树上就结出了几颗紫黑色的果子。 “好了。”方神医等到乌光完全散去之后,走到几个人面前,说道:“你们大约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回去跟家人道个别,准备后事吧。有时候,人活着,不一定是好事,死了,却也不一定是坏事。去吧,到前面的账房,把钱都领了。” 这几个人千恩万谢的走了,到了这时候,我已经猜出来,这世上不可能又无缘无故的事情,方神医给人续命,就跟我前段时间碰到的那尊小小的神像一样,要祈求神像赐予什么东西,东西到自己手里,肯定就会有别的人吃亏。 神农堂给人续命,只不过就是用邪术把别人的命取了,然后转嫁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等到几个人都走了,方神医来到那幅古画跟前,郑重其事的拜了几拜,等他拜完,从古画里啪嗒啪嗒掉下来几个黑紫色的果子。每颗果子只有花生那么大,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之处。 眼瞅着方神医要出来了,我急忙贴着走廊又回到了正堂附近,这边一站稳脚,那个小伙计就溜了过来。 “你刚才到哪儿去了?” “好奇嘛,不知道你说的药引子是怎么回事,所以就去看看。” “你也看见了?”小伙计挤眉弄眼的说道:“怎么样,开了眼界了吧?那间屋子,谁也不许去,我也是觉得好奇,之前偷偷去看过一次。” 这小伙计偷看过那间小屋子里的事,而且,还有意无意的听方神医跟神农堂当家的说过一些话。 取人的命,再给另外一个人续上,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双方有很多地方需要契合,只有契合,取来的命才能用得上。否则的话,见人的命就随便乱取,那早就乱套了。 而且,小伙计还偷听方神医跟神农堂的大当家说过,那幅古画,因为时间太久了,还无法修复,所以没办法一直使用,再用上几年,古画估计就要彻底毁掉,方神医还发愁,等到古画毁了之后该怎么办。 听着小伙计的讲述,我心里就产生了不太好的感觉,说来说去,方神医的续命之法,也不是什么正道。 我又开始忐忑不安,方神医给人续命,难道真的只有加入神农堂这一个条件? 第283章 入堂仪式 我和小伙计说着话,方神医从走廊那边过来了,现在还是正午时分,距离天黑还早,我找方神医问了问,他说,现在要等神农堂的当家的过来。 小伙计跟我说过,神农堂当家的姓徐,叫做徐大用。徐家在很早以前,是做土匪出身,后来洗白了家底,又开始做别的生意,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成了跺跺脚震颤一方的大家族。 方神医走到正堂里面,几个等着续命的人坐了一上午,都有点焦急。尤其是那个和三,说句话都要喘三口气,一看见方神医,就追着询问。 “各位,把心放到肚子里,我们神农堂说话一向是算话的。”方神医捋了捋白胡子,说道:“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只等我们徐大当家的过来。” 几个人没办法,只能再等下去。 这时候,我真是有点骑虎难下了,看着方神医刚才的举动,的确不像是坦坦正道,可现在后悔,似乎也来不及。我就找小伙计又问了一些关于神农堂的事情,想心里有个底儿。 神农堂的往事,很多人都知道,也不算什么秘密。小伙计说,神农堂徐家真正发迹,是在一百多年前,徐家娶进来一个媳妇,那个女人不简单,对药理很精通,而且知道很多方外术法旁门左道,她给人看病,就是用医术和方术结合在一起,玄奥无比。 这个女人同样很有手段,把当时跟徐家作对的几个家族一个一个的收拾掉了,等到她丈夫死的时候,儿子还小,所以,徐家的事务,都是这个女人在把持。 那女人为徐家打拼了一辈子,到了她年龄大了之后,医术方术更是出神入化,附近的人都叫她药婆婆。就是从药婆婆开始,徐家才真正成了一方霸主。 “你刚才不是也去偷偷看了吗?”小伙计挤眉弄眼的对我说道:“看见那小屋里挂着的画像没有?我听人说,那幅画,就是药婆婆。” 我对小伙计的话,倒是不怎么怀疑,那幅古画,怎么看都有一股邪气。 我和小伙计一起吃了午饭,又跟他聊了一下午,到了晚饭时分,神农堂的徐大当家终于是到了。 徐大当家看着该有四十四五岁的样子,猛然一看,不像是个江湖人,倒像是和和气气的生意人。他到了之后,神农堂的入堂仪式,就要开始了。 正堂的大门被关上了,不过大门很大,留着的门缝也足够看清楚里面的情景。 方神医说入堂的仪式非常隆重,可是仪式真正开始之后,却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繁琐。只有一张摆着香烛的供桌,方神医把小屋里那幅古画给请到了供桌这边,画上的药婆婆是徐家的祖宗,每次入堂,都要祭拜她。 “诸位都久等了,咱们这就开始吧。”徐大当家和蔼的说道:“知道大家心里急,方神医提前准备了,这里有几颗药丸,只要吃了,延年益寿不是问题。” “快拿来啊。”和三等的不耐烦,斜靠在椅子上,伸着手说道:“先把药吃了,我害怕我撑不过这一会儿,万一没吃药,等会就死了,那就太不划算。” “药就在这儿。”方神医把刚才从小屋里弄到的那几颗紫黑色的果子取了出来,说道:“保证有效。” “诸位,发药之前,还有几句话,要说在前头。”徐大当家指着身后的供桌,说道:“我们这里的规矩,方神医都跟你们说了,药分给各位,各位如约入我神农堂。” “知道了,这都是说了几次的事儿了,别墨迹了,赶紧发药吧。” “先不急,话总是要说清楚的,各位,入了神农堂,就是神农堂的人,以后,不管大事小事,可就不能和从前一样,由着自己的性子了。当然,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神农堂也不会管束大家,只不过,万一神农堂什么时候有了事,需要各位出力,还请仗义援手。” 徐大当家这几句话一说出来,在座的人终于是明白了,这药,绝对不是白拿的,入了神农堂,就是神农堂的属下,如果神农堂发号施令,大家都要听从。 “徐大当家,这话是什么意思?”和三一听就不乐意了:“我们入了神农堂,也就是摆摆样子,走个过场,难道,还真的把我们当成神农堂的属下,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们神农堂也有自己的门规,神农堂的门下,肯定是要听令的。” “徐大当家说的不错。”方神医拿着药丸,说道:“神农堂有自己的规矩,入了神农堂,就是神农堂的人,恰好,这几天真有点事情要办,和三爷,你家大业大,但是你身体不好,就不用亲自出面了,出一万大洋,刘老爷,你家里人多,办事需要人手,三天之后,派百十个人过来,张老爷……” 方神医似乎是早就打算好了,这还没给分药,就把每个人的差事分派了一遍,有的出钱,有的出人。 “拿我们当冤大头了?”和三的身体不好,脾气更不好,一甩手,扶着椅子站起身,说道:“一万大洋,我出得起,要是一万大洋买一颗救命药,我也认了,可你们现在这意思,一万大洋根本就不到头啊,今天出一万大洋,明天有事了又出一万大洋,我家里就算有座金山,也架不住这么糟践。” “和三爷,入堂的供桌摆上了,我们徐家的老祖也请出来了,现在不是你说不行就不行的。”徐大当家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说道:“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命要紧,你说是不是?” 剩下那几个人一看徐大当家这是要强行拉人入伙,都很不情愿,可是,这里是神农堂的地盘,徐家的势力又那么大,几个人都不敢随便开口说话。 “人各有志。”红/袖一直坐在旁边没有开口,等徐大当家拿出一副威胁众人的嘴脸之后,她慢慢站起身,一边朝外走,一边说道:“我不续命了,也不会给谁卖命。” 第284章 铁锤落胸 红/袖说走就走,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这么一走,剩下几个本就心念不坚定的人,也都跟着站起了身。 “徐大当家,这件事,咱们还是再商量一下吧。” “你们都不想要命了?”徐大当家气定神闲的说道:“要是不在神农堂续命,各位恐怕就没几天好活了。” “续了命又怎么样?”红/袖估计是看不惯徐大当家这样要挟众人,回过头说道:“续了命,然后给你卖命?再看着你把众人的家业一点一点掏空?” “对!这姑娘说的对!”和三跟着说道:“要真是那样的话,还不如早点死了省心!” “这位姑娘,我刚才说了,供桌摆上了,徐家的老祖也请出来了,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徐家的老祖,那是徐家的,又不是我的祖宗,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红/袖不再理会,径直走到大门处,推开了门。我一直在外面等着,里头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我很明白,神农堂要挟众人,不可能没有一点手段,估计那几颗续命药真的吃下去,就身不由己了。 “红/袖,咱们走吧。” “今天,谁也走不了!” 徐大当家看着被搅了局,分外恼火,刚才那副和和气气的神态完全变了,撩起衣摆,起身跟了过来。 一瞬间,从神农堂的前院,还有四周的围墙外,连着出现了很多人,徐大当家有备而来,今天这件事,似乎是吃定了众人,谁不入堂,谁就不能离开。 我心里也恼火了起来,这简直比强买强卖还要让人气愤,二话不说,拉着红/袖就朝前院走去。 “都听好了!谁想走出这个门,就把脑袋留下!”徐大当家一声吆喝,对着围在周围的手下喝道:“不用留情,在这里杀几个人,徐家还担当得起!” 迎面有几个人冲向了我和红/袖,到了这一步,也不用再留什么情面了,我挡在红/袖身前,等对方冲近之后,心念一动,九莲图的光影无声无息的弥漫开来。 嘭!!! 我接连几拳,直接把面前的人给打退了出去,等到一动手,周围的人又逼近了一步,直接把我和红/袖给围到了正当中。 “再不让开,你们就要吃亏了。”红/袖淡淡的看看周围的人,说道:“我不想滥伤无辜。” “是谁吃亏,还说不一定。”方神医此刻也变了脸,站在台阶上,说道:“姑娘,你的底细,瞒不过我,你有点道行,但在神农堂这里,你这点道行,真的不够看。” “那就试试。”红/袖屈指一弹,手指上的几根头发嗖的一下飞了出去。 然而,就在红/袖弹指的瞬间,呼的一声,那张原本被挂在供桌后面的古画,像是随着风飘来了一般,悬浮在了后院的上空。 古画迎风舒展,画里那个黑衣老婆婆,也随着画卷一起扭来扭去,她脸上的笑容变的阴森诡异,整个人都好像活了似的。 这时候,红/袖的身子轻轻一颤,刚才弹出去的那几根头发,此刻全都无声无息的又反噬了回来,发丝很细,一弹回来,就在红/袖的手腕和脸颊留下了几道清晰可见的伤口。 我顿时明白了,方神医一定看得出来红/袖是猫妖,但他看破却不说破,专门留着一手来对付红/袖。那张残破的古画,仿佛对红/袖有很大的压制作用,古画迎空,红/袖的道行,完全施展不开了,即便要强行动手,也会反噬回来。 “红/袖,不用怕,跟着我冲!”我和红/袖不一样,那幅古画对我的影响不大,我拉着红/袖,继续朝前走。 有人挡在了面前,现在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除了硬杀出一条血路,别无他途。 我举拳就打,双臂隐含/着九莲图的威力,挡者披靡,没有人能扛得住我的拳头,三下五除二,面前的人就被打翻了四五个。 就在这时候,人群里出来三个拿着铁锤的人,这三个人都五大三粗,好像是三胞胎,手里的锤子约莫得有二三十斤。 这三个人天生神力,锤子在手中轻如无物,车轮一般的就挥舞了过来,红/袖的身体不好,道行又被压制了,面对这三个壮汉,险象环生。 我全力的护着红/袖,却总是难以周全,情急之下,身躯中的潜能仿佛被激发了出来,九莲图的光影顿时从双臂扩散了出去。 “这是什么?”徐大当家看到我的双臂在隐隐发光,顿时一愣:“这又是什么邪术?” 在场的人谁也不知道九莲图的来历,更不可能知道我吸纳九莲光影的力量,引为己用。 不过,这三个拿铁锤的汉子,真的很难对付,他们的身躯应该从小就用药水打熬过,筋骨如铁,我的拳头砸在他们身上,就好像砸在包着布片的石头上,可他们的铁锤要落在我身上,骨头架子都要被打断。 “看你有多少力气。”徐大当家看了一会儿,估计是觉得三个壮汉外加周围那一圈人,足以把我给活活熬死,干脆就搬了把椅子,坐在台阶下,静观战团。 我越来越感觉吃力,刀疤脸教我如何容纳九莲图,我还没有完全纯熟,现在九莲光影只能附着在双臂上,无法完全发挥其真正的力量。 又斗了片刻,三个壮汉把我和红/袖给冲散了,俩人一分散,红/袖就岌岌可危,我看见她踉跄着将要扑倒,而身后那汉子的铁锤已经举过头顶。 “红/袖!”我什么都顾不上了,脑子一热,直接就扑了过去。 就在我扑到红/袖身后的那一刻,铁锤堪堪落下,红/袖被我扑到了一旁,但锤子却重重落在胸/口,我的胸膛猛然一震,仿佛有一只手,一下掐住了我的脖子,让我连气都喘不过来。 一瞬间,我感觉天旋地转,一股血涌到了胸/口,全都被堵在那里,这种感觉非常难受,我憋着一口气,把面前的壮汉给逼退,等拉起红/袖的时候,我几乎已经有点站不稳了。 第285章 重伤反击 胸/口的重伤可能没有伤到骨头,可是,这一锤子落下来的时候,正是我换气的时候,一口气被憋回去,仿佛再也喘不上来了,那种窒闷的感觉,不仅让我呼吸不畅,而且连九莲光影流转的速度似乎也慢了下来。 “姓徐的!你这么做,可有点不地道了!”和三看见我和红/袖被一帮人围攻,意识到自己估计也是这样的下场,对徐大当家喊道:“入不入神农堂,都是你情我愿的事,还有这么强人所难的!?” “话都说了几次,再说最后一遍,神农堂不是你想入就入,不想入就不入的,要是负隅顽抗,这两个人就是榜样,等收拾了他们,再来收拾你!” 我的耳边一直在嗡嗡乱响,挡在红/袖身前,面对着汹汹而来的强敌,很难再坚持下去。 可我不想就这样束手就擒,骨子里那股倔强,也被激发了出来。咬紧牙关,勉强抵挡。 又过了片刻,那三个力大无穷的汉子,重新围到了身前身后,他们的动作虽然没有那么灵活,却配合的非常默契,三个人把我和红/袖堵住之后,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我全力试了试,胸/口那种淤堵,尚未消失,这一堵塞,整个人都像是要昏厥过去一样。 我的脑子还是清醒的,不断的回想着刀疤脸当时教我掌控九莲图的秘诀,然而,身体重创,现在回想什么秘诀也没有用。 转瞬之间,我和红/袖险象环生,我已经顾不上她了,自身难保。红/袖的身体比我还弱,道行施展不开,如果被砸中了,没准会当场毙命。 “好好的路,你们不走,偏要走这条不归路,这又能怪得了谁?”方神医站在徐大当家身边,摇头叹息,一副很惋惜的样子:“和三爷,你们可不要也像他俩这样执迷不悟啊。” 方神医的话刚刚说完,三个壮汉同时一挥手中的铁锤,三把铁锤从三个方向呼啸而来,把所有的退路都给堵死了,无论怎么躲避,都不可能躲的过去。 匆忙之间,我把红/袖推到在地,如果被铁锤砸中脑袋或者胸/口,那就必死无疑,无奈下,我只能退而求其次,硬着头皮一转身,躲过那致命的两锤。 后面的一锤子,实在是躲不过了,铁锤重重落在后心上。这一下,砸得我魂魄差点出窍,一口鲜血噗的喷了出来。 “别打了!”红/袖看见我鲜血喷薄,爬起来喊道:“我入神农堂就是!” “你早这样说,哪儿来的这么多事?”徐大当家斜眼看看和三他们,问道:“这个姑娘已经服软了,你们几个呢?” 我一翻身爬了起来,擦掉嘴角的血迹,虽然这一锤子砸的非常重,半边身子几乎都要散架了,可是,堵塞在胸/口的那股淤堵感,却随着喷薄而出的那口鲜血,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猛然吸了口气,只觉得浑身轻快了许多,而且,九莲图的光影也随着疏通的呼吸,宛如一股清泉,一瞬间就流动到了身躯之中。 弹指之中,我好像脱胎换骨了,九莲图的光影充斥全身,让身躯中涌动着一片澎/湃的浪潮,我不等徐大当家再说话,一步上前,抓住一个手持铁锤的汉子,一拳砸了出去。 这一拳的力量,和之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汉子直接被砸飞了,壮硕的身躯摔出去两丈多远,在地上痛苦的翻滚挣扎,已经无法再爬起来。 我没想到,接连两次重伤,却是让我因祸得福,一击得手,转身又冲着另外两个汉子奔了过去。 我很清楚,在场的人虽然很多,但这三个手持铁锤的壮汉是主力,只要把他们全都收拾了,剩下的那些杂鱼烂虾,不足为惧。 三个壮汉被打翻了一个,剩下两个心生惊恐,都不知道我怎么吐了一口血之后,就和换了个人似的。他们两个的配合,不如三个人配合的默契,我游斗了几下,抓住机会,一脚又把另外一个人给踹了出去。 剩下那个壮汉,还在咬紧牙关想要纠缠下去,只不过就剩他一个人,独/立难支,不出三招,被我一拳打的倒地不起。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没有预料到,徐大当家唰的从椅子上站起身,大声喊道:“上!一起上!先把这小子给拿住!” 周围那些人都目睹了三个壮汉的惨状,虽然不敢违抗徐大当家的命令,可是,也都畏缩不前,在原地起哄,虚张声势。 擒贼先擒王,我不假思索,加快脚步,冲向了徐大当家。 徐大当家是神农堂的首领,同时也是徐家的家主,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只不过,九莲图的光影充盈全身,我至少掌握了九莲图的一半力量,不要说徐大当家,就算九道梁的万天王来了,我起码也跟对方有一战之力。 徐大当家的功夫,肯定比不过万天王,被我三招两式就给逼到死角。 “你想干什么!”徐大当家被逼的无路可走了,这时候嘴巴还是很硬:“这是神农堂的地盘,你敢造次!?” “因为是你的地盘,所以只许你欺负别人!?”我不跟他多说废话,一脚踢开面前的椅子,抬手抓了过去。 徐大当家还在顽抗,我其实并不想真的杀了他,这里终究是人家的地盘,我只是想先抓到他,用他做个挡箭牌,不管怎么说,都要平安从这里离开。 眼瞅着徐大当家已经被逼入绝境,我这边刚刚缓了口气,想把他生擒活捉。陡然间,徐大当家噗的一口,吐出了一片血花。 我猛的一惊,跟他斗了这么一会儿,又没有重伤到他,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就喷出一口血?徐大当家这是要搞什么花样? 血花飞舞,在夜空中聚而不散,一片飘飞的血花,随着夜风,全都落到了那幅古画上面。 一瞬间,那幅黑黝黝的古画,闪现出一片带着黑气的血光,画里那个古怪的老婆婆,似乎真的要活过来一般。 第286章 黑气入体 残破的古画散发出乌光和血光的同时,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诡异的气息,也随之开始弥漫。 乌黑的光芒,比暗夜都要深邃,在乌光之中,我隐隐约约看见了画里那个老婆婆的身影。 神农堂的小伙计告诉过我,这幅古画里的老婆婆就是徐家发家的祖宗药婆婆。我一直感觉这幅画有点古怪,这时候才知道,这幅画不仅古怪,而且散发出的气息,是那么的迫人。 在我注视着那幅画的时候,徐大当家终于得到了逃走的机会,一转身就逃入正堂,哐当关上了大门,把方神医给留在外头。 我听到门响,转头看了看方神医,方神医这时候也没有平时那幅仙风道骨的样子了,一边贴着走廊后退,一边指手画脚的说道:“小伙子,你也看见了,我只不过是个跑腿出力的,你别为难我……”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古画的乌光猛然大盛起来,整个后堂,仿佛都被这片乌光给笼罩了进去。 半空的月光被遮蔽了,乌光像是一片浓重的雾,直接把我包裹在其中。 我只能看到丝丝缕缕的黑光,在身前身后不断的缭绕,与此同时,还有一道若有若无的影子,在周围闪来闪去。 伴随着这道若有若无的身影,我耳边仿佛还听到一声一声尖利的笑声,一瞬间,我的脑子都有些发晕了。 我看不到别的东西,眼前就剩下一片乌芒,还有丝丝缕缕的黑光,我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紧捏着拳头,可是,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有劲儿也没处使。 我朝前跑了几步,那片乌光就一直尾随在周围,不多久,我已经辨别不出方向,耳边的嘈杂声彻底消失了。 此时此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跑也跑不掉,关键是又看不见敌人,像是被困在了这片乌光里。 在这片黑压压的乌光之中,仿佛连时间都停滞了,我分辨不清楚,自己被困了多久。 就在这时候,一缕乌光在面前一闪,仿佛顺着我的鼻孔,直接钻到了身体中。 我的眼前猛然一黑,等到视线再次恢复的时候,整颗脑袋都冰凉冰凉的。 乌光一瞬间消失了,只剩下那幅古画,在凌空飘舞,我重新看到了星月的光芒,也看到了后堂的那些人。 “你这么样!?”红/袖一下子扑到我身边,眼睛顿时一滞:“你的脸……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自己的脸到底是怎么了,就觉得很凉,那股森森的凉意,还在不断的蔓延。 古画飘飘忽忽,想要飞到正堂那边去,这幅鬼里鬼气的古画,留下来肯定是个祸害,我不清楚徐大当家还会不会用这幅画搞出别的花样。 “我没事,先等等!”我一转身,冲向了古画,古画已经到了正堂的门外,我纵身一跃,跳上台阶,一把抓住古画。 看着残缺不全的古画,抓在手里的时候,却又觉得它柔韧异常,我用力一撕,没能把画撕破。 这时候,身躯中弥漫的九莲图的光影,轰然从指尖流淌出来,流到了这幅画上。光影乱成一团,好像燃烧的一把火,在不断侵蚀古画。 那阵若有若无的尖利的叫声,又一次在耳边绕来绕去,这是毁掉古画的机会,我不会错过,心念流转之间,九莲图的光影更加蓬勃旺盛,直接把整幅画都卷了起来。 “住手!住手!”方神医躲在走廊另一端,看到这幅画快要被九莲光影给毁掉了,跺着脚的喊道:“快住手!不能毁了这幅画!” 我不搭理他,全神贯注的催动着九莲图,方神医看的心急火燎,贴着墙壁跑了过来,砰砰的拍打着正堂的大门。 “大当家!快出来!这小子要毁掉咱们的画!” 门被拍的山响,可是里面却没有一点回应,方神医急了,叫来两个人,把大门硬给撞开。等到正堂的大门撞开之后,他才发现,躲在里面的徐大当家,不知道什么时候顺着小门已经逃走了。 方神医的老脸青红闪烁,一时间有点想不开。 “这是徐家的东西,你自己倒是先跑了……”方神医拔脚就跑,奔跑之间还愤愤不平:“我也不管了……” 片刻之间,这幅黑黝黝的古画,就被九莲图的光影给完全吞噬了。古画仿佛被一片无形的火焰灼烧着,渐渐的化成了一片片的飞灰。 古画被烧掉了,徐大当家和方神医俩人已经跑的无影无踪,剩下的那些人一时间没了主意。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紧跟着,一大帮人就呼啦啦散了个干干净净。 等到古画完全化为灰烬,我才收回手,等到这时候,我感觉脑袋上那片森森的寒意,已经顺着身躯开始到处蔓延。 “兄弟,你真是好样的。”和三一直躲在一旁,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等到后堂这边的局势平稳下来之后,他一摇三晃的走了过来,冲我伸了伸大拇指,跟着又皱起眉头:“你的脸怎么黑了?” “脸……”我下意识的在脸上摸了摸,就感觉脸上冰凉冰凉的,没有一丝热气。 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还是得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和三爷,快走吧,这里没事了。”我一边去搀扶红/袖,一边对和三说道:“这是神农堂的地盘,呆的久了,就不保险了。” “好好好,咱们后会有期,今天算是欠你一个人情。” 和三拖着虚弱的身体走了,我扶起红/袖看了看,她应该没受什么伤。 等从神农堂出来的时候,已经夜色深沉,我们俩对这边的地形都不熟,等到离开之后,立刻找到自己的马车,让车夫先从这里离开再说。 坐在马车的车厢里,我的感觉越来越不好,恍恍惚惚的,全身已经变的冰凉,冷的瑟瑟发抖。 我拿起了马车上的一面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这一照不要紧,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的脸像是涂了一层淡墨,黑不溜秋的,而且脸上的这层黑色,还在朝着脖子下面不断的蔓延着。 第287章 无解之危 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我呆住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感觉怎么样?”红/袖皱着眉头,可能觉得我的脸色太不正常。 “我身上发冷。”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身躯中的那股寒意,仿佛是从骨头里钻出来的,让人无法忍受,即便怀里抱着一个火炉,也暖不化这股浓浓的彻骨之寒。 红/袖一直紧皱着眉头,如今这么热的天,车厢里闷热闷热的,可是,她坐在我身边,也能感受到我身上的凉意。 “红/袖,你有话想说?”我看着红/袖欲言又止的样子,感觉她似乎是有话说不出口。 “我没有把握,也不敢随便乱说。”红/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你身上……有一股死气。” “死气?什么死气?” 红/袖告诉我,不管是人,或者是动物,如果快要死的时候,身上的活气就慢慢消散,剩下的是一股很浓重的死气。那种气息,只要是稍稍懂行的人,都可以感应出来。 所以,有些有经验的医生,有时候被请到家里看病,一看病人,连脉都不把,直接让家人准备后事。那就是因为医生感觉到了病人身上的死气,已经根本无法挽救了。 我心里一惊,我的命格被地仙夺走了,不过,即便要死,也不会那么快。 刚才在神农堂跟那幅古画争斗时,我还记得,有一股黑气似乎是钻到了我的鼻孔里,然后顺着身躯开始蔓延,就是那时候开始,我才感觉浑身发冷。 红/袖说的,应该不是谎话,我觉得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一点热乎气儿,就连胸膛也冰凉冰凉的。 被我吸进去的那丝黑气,肯定很要命。 人的活气没了,死气太重的话,不仅仅是医生,就连红/袖这样有道行的妖仙,也束手无策。 “咱们……咱们再回神农堂吧!”红/袖看着我的脸色越来越差,咬了咬牙,说道:“找找姓徐的。” “那幅画已经被毁了,找……找到徐大当家,也没有什么用……” 我正说着话,胸/口猛然一闷,一股寒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堵的我喘不上气,险些昏死过去。 “停车!先停车!”红/袖急忙招呼车夫把马车停下来,她打开车窗,让外面的新鲜空气流进来,又摸着我的脸,急切的问道:“你是不是很难受?让我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红/袖焦急不堪,这一瞬间,我看着她的眼睛里,似乎还隐隐有泪光在闪烁。 我知道,红/袖对我的担忧,是发自内心的。刚才在神农堂遇险,我不顾一切的救她的命,可能从来没人这样为她奋不顾身。 马车停下来,车窗也打开了,可是我没有感觉丝毫的好转,那股寒意仿佛把身上的血都给冻住了,让我呼吸艰难。 “去,捡些柴火回来。”红/袖知道生火可能没用,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就让车夫赶紧捡柴,看看能不让我好受一点。 车夫匆匆忙忙就到附近去捡柴,红/袖在车上守着我,不多久,车夫抱着一大捆柴火回来了,直接生火,烟气太大,他就在路边把柴火点燃,然后取一些木炭回来。 火堆燃烧了一半儿,从后面也过来了一辆马车,这辆马车一停下来,有人就从车上摇摇晃晃的下了车,被人搀扶着,一步三摇的走到了我们的马车跟前。 “哎?这不是刚才在神农堂的那兄弟?” 车窗外面,露出了和三那张病怏怏的脸,他伸着脖子朝里看了看,一眼就看见我有气无力的斜靠着座椅。 “这是怎么了?” “现在还说不清楚。”红/袖很是为难,她以前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现在打破脑袋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看着是不太好啊。”和三想了想,说道:“神农堂那幅画,妖里妖气的,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这是不是中了什么邪了?” 和三说着话,车夫从那边取了一堆红红的炭火,放到车厢里,车厢本来就不大,被炭火一熏烤,热的和蒸笼似的,然而,我身上那股寒意,果然用炭火熏不退。 “这不行啊。”和三站在外面说道:“姑娘,你要是信得过我,带着这兄弟跟我回去,我家里养着一些人,也认识不少高人,给兄弟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治治。” 和三从小身体不好,这么多年下来,请过的医生大夫巫婆神汉外加和尚道士,加起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尽管没把和三的身体调理过来,却积累了丰富的人脉。 红/袖正愁着没有办法,听到和三邀请,也顾不上客气了,立刻决定让和三请人帮忙看看。 就这样,我们的马车跟着和三的马车,一路疾驰,车夫累的顶不住了,稍稍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等缓过劲儿就接着赶路,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几百里,来到了和三的家。 和家是当地有名的大地主,和三这个人也很仗义,等到了他家的庄子之后,立刻叫人,把庄子里养的几个看香婆子给喊了过来。 这些看香婆子,跟看家护院的保镖一样,就是为了防止有人用一些神神鬼鬼的手段来祸害和家。 几个看香婆子到了之后,她们都能感应到我身上那股浓浓的死气。懂行的人都知道,这几乎是无解的,没有任何办法去救治。 “你们这些人,平时说起来一个个都把自己吹成神仙下凡,遇见事儿就转不开了。”和三看着这几个看香婆子不顶用,也感觉脸上没面子。 “三爷,这不是我们不肯尽力,只不过……这小伙子的情况比……比您还不如,要是能把他给治好,早就把您也治好了,这是没办法的事儿啊……” 和三很要面子,他主动把我和红/袖邀请过来,等真过来了,又治不好,让他觉得太丢脸。 和三不肯罢休,又让人到处去请人,把以前认识的那些奇人异事一帮一帮的往家请。 然而,结果很不理想,我的状况或许真的无解,那么多人看过之后,都表示没有办法。 第288章 怪道人 这个结果,让我感觉心寒,一时间就迷茫了。 还是那句话,我所畏惧的,也不是死亡,像我现在说过的生活,每天东奔西走提心吊胆,说不定什么时候遇见了强敌,就会命悬一线。我所担忧的,是死去之后的事情。 如果我真的死了,阿俏,老马,小狐狸,他们得到这个消息,会否难过?我爹现在下落不明,情况也不知如何,这是我的一块心病,我始终放不下。 可是,一件事真的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就算再伤感,再不甘心,却也没有办法,只会让自己更加难过彷徨。 那股沉沉的死气,很快就把我给拖垮了,只要一站起身,就感觉身上压着一座山,压的我直不起腰。 无奈之下,我只能每天躺着,和三请的人都派不上用场,让他感觉很愧疚,给我这边派过来十多个丫鬟老妈子,每天伺候的井井有条,可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心头的忧虑,挥之不去。 就这样又熬了四五天时间,我的情况愈发不好,全身上下都像是染了一层淡墨似的。 我自己也有预感,预感这次的难关,应该是过不去了。 我把红/袖叫了过来,她连着守了几天,也熬的疲惫不堪,看着她的样子,我心里愈发觉得不好过。 “红/袖,谢谢你了。原本说的是陪你到处去走一走,看一看,没想到……” “是我该谢你。”红/袖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如果不是你急着救我的命,想让我多活几年,也不会有今天的事……” “不要紧,不要紧……人总是要死的……十年是这样,一百年,不过也是如此……红/袖,我没有别的心愿,就一件事要麻烦你……” 红/袖哭了,她一下抓住我的手:“你不会死,你是好人,不会死的……” “是人,都会死……红/袖,我这次来到大河滩,是迫不得已,我爹如今还不知道我的下落,我在世上……就他这一个亲人了,等我死了之后,你……你就想办法找一找他,如果能找得到,和他说一声,我……我回不去了……” “你不会死!”红/袖似乎是急了,紧紧抓着我的手:“一定不会死!” “咳咳……” 这时候,房门外传来了和三的咳嗽声,红/袖急忙擦掉眼泪,跑过去开了门。 和三站在门外,脸上的表情无奈而且尴尬:“兄弟,你说的话,我在门外都听见了,你还这么年轻……唉……我手底下养的这些人,当真是没用……” “和三爷,这一次,还是要谢谢你。”红/袖的眼圈仍然红通通的,跟和三道了谢,说道:“明天一早,我就带他走,到别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想出办法。” “不是我说,这些天我请来的人,虽然不算是什么顶尖的人物,也都是有名有号的,走遍大河滩,也找不出几个比他们本事更大的。”和三想了想,说道:“真不行的话,我再跟你说个人。” 和三说的那个人,是个道士,因为脾气很怪,所以别人都喊他怪道人。 怪道人平时住在离和家八十多里外的蒙顶山,和三以前找过怪道人,怪道人帮他看了一次,说是救不了。和三不死心,又去找怪道人磨/蹭了好几回,最后都被怪道人给骂了出来。 人家说,怪道人很有本事,是个半仙之体,但和三不管怎么哀求,怪道人都说没办法救他的命。久而久之,和三也就放弃了。 现在能请的人,都请了个遍,唯独这个怪道人脾气太怪,所以和三没去请他。 “说句不中听的话,要是真觉得没救了,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去怪道人那里试一试。” 红/袖一听和三的话,立刻让和三帮忙准备一下,和三也知道红/袖心急,当即叫人备车,马上带着我赶往蒙顶山。 走在半路上,我的神智就有点模糊,时不常就好像睡着了似的,只是在睡梦中,我一直做着一个梦,梦见眼前是一条黑漆漆的路,前头到处都是蹒跚向前的人。 等我来到这条路上的时候,前面那些人一个个的缓缓转过头,无声无息的注视着我。我能看到,他们的脸庞都惨白惨白的,眼睛里是沉沉的死灰色。 八十多里路,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等到了蒙顶山外,马车走不进去,和三准备了两架滑竿,让人抬着我和他,从小路进山。 坐在滑竿上,那种恍惚的感觉,依然没有消失,我只觉得,自己所梦见的,都是些死人,那些死人的目光,显然是在等待我和他们一起走在那条路上。 蒙顶山的深处,有几座半山腰上的小茅屋,那就是怪道人的住处。等到了篱笆院子外,和三带的人要推门进去,被和三赶紧拦住了。篱笆院的门虽然一推就开,但不打招呼直接进去,怪道人就要发脾气。 和三在院子外头喊了两声,一直没人回应,我们都以为怪道人可能不在家。 “估计在家呢。”和三苦笑了一声,小声说道:“这老头儿的脾气,跟驴一样,你喊他,他就算听见了,不想搭理就不搭理……” 这句话没说完,院子里一间茅屋的门,哐当一下被人推开了。 “你说谁和驴一样!?” “我没说啊。”和三一看见那个人,急忙解释道:“我什么都没说,真的。” “放屁!我的耳朵灵的很!又是你小子,我早和你说了,你没救了,别来耽误时间!” “不是不是,这次可不是我的事儿,是这个兄弟的事儿。”和三急忙指着我,说道:“我自己的事儿,就不会来麻烦你了。” “你的狐朋狗友,你自己想办法,带到我这里做什么!” “唉,你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什么狐朋狗友,我跟你说,这兄弟义薄云天,他是为了救人,才落到这个地步的。” 院子里的人听到和三的话,哼了一声,板着脸走到院门口,朝我看了看。 第289章 绝不放弃 我迷迷糊糊的看了几眼,这个怪道人/大概六十多岁的年纪,整个人长的和竹竿似的,又高又瘦,他的头发黑中带白,束起来扎了根竹簪子。 怪道人长着一张苦瓜脸,丧眉耷拉眼的,好像看着谁都不顺眼。 他走到篱笆门跟前,连门都没开,就皱起眉头,对和三说道:“你抬一个快死的人到我这里做什么?” “就是太危险,所以才让你来帮忙救一救啊。” “死气这么重,神仙来了也救不了。”怪道人眯起眼睛,盯着我使劲的看,说道:“他得罪了什么人?仇家用这么狠的手段对付他?” “说来话长……” “那就别说。” “你这个老头儿,你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啊。”和三喘了口气,然后捡着要紧的关节,把我们当时在神农堂的遭遇跟怪道人讲述了一遍:“他也是为了救人,原本没他什么事,就因为救人,才受了伤,这么仗义的兄弟,你能见死不救吗?” “你这人,倒也可笑。”怪道人转头望着和三,说道:“自己都黄土埋到脖子根儿了,还顾着别人。” “那咋弄,你不是说我没得救吗?难道就因为我自己没救了,看见别人要死,我也不管?” “他这是被阴灵附体了。”怪道人可能知道我是为了救人所伤之后,多少给了点面子,把事情说了说。 民间老百姓一般把鬼魂说成阴灵,其实这并不正确。人死了之后,躯壳无存,只剩下一缕不灭的魂念。每个人生前的情况不一样,留下的魂念也不一样。 寻常人的魂念,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留存的时间不可能太长,那种魂念,也就是老百姓嘴里所说的“鬼”,如果用怪道人这种修行者的话来说,那样的魂念叫做“阴念”。 顾名思义,阴念只是一道念,不太可能有太大的力量,最多只能托托梦,吓吓人而已。 如果魂念的主人生前有一定的道行,接触过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那么留下的魂念可以化成有形的东西,比如一团雾,一团若有若无的影子,到了这种地步,这样的魂念才是阴魂。 要是魂念的主人生前道行高深的话,据说死去之后,魂念就成为阴灵,阴灵是能够在阴阳两界通行的。 我躺在滑竿上,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倒还能听见怪道人的话。怪道人的话,应该有几分道理,神农堂的那幅古画,可以把某些人的寿命给取走,转嫁到另外一个合适的人身上,这肯定要洞悉阴阳才可以做得到。 阴灵再往上,就是最神秘的阴神,修建在龙脉上的帝陵龙门,一般都有阴神把守。这种东西,怪道人也没有亲眼见过,所以没说太多。 神农堂那幅古画,其实就是药婆婆的阴灵附着在上面的,否则,普普通通一幅画,也不可能那么诡秘。阴灵附体,等于阴灵和人的魂念纠缠在一块儿,要把人的魂念直接拖到阴间去。 这是比死亡更为可怕的事情,因为被阴灵拖走以后,就连一丝魂念都留不下来。 怪道人这话,已经说明白了,我的情况,谁也救不了。 “唉……” 和三叹了口气,他跟怪道人打了那么多次交道,对怪道人的脾气很了解,怪道人的话说到这份儿上,那肯定是不行了。 “没事你们就赶紧走吧,别扰乱我的清静。” 和三没办法,只能让人再抬着我,朝山下走。 红/袖一直都没有说话,一直等滑竿抬到下山的山路跟前时,她才停下脚步,对和三说道:“和三爷,你先带人回去吧,我要带他再去试试。” “姑娘,怪道人那臭脾气,说一不二,他说不行就不行,你还要去,只不过多吃一次闭门羹而已。” “我觉得,他精通阴灵,应该会有缓解的办法,只是不肯出手而已,无妨,我再去试试。和三爷,你不用跟着一起,先回吧。” 和三看到红/袖态度坚决,也知道这是在救人,就没有阻拦,自己带着人先下山,在山下给我们留了一辆马车和车夫。 红/袖扶着我,我已经走不动路了,整个人都像是结成了冰块一样,脸庞也愈发的黑。看到我走不动路,红/袖背起我,径直回到了怪道人的小院跟前,二话不说,直接打开了篱笆门。 我看着红/袖这么鲁莽,却无法出声阻止,红/袖背着我,直接来到小屋跟前,连门都不敲,又推开了屋门。 小屋里,怪道人正在看书,听见声响,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头也不抬的说道:“我都说了不行,还要来啰嗦,门也不敲,直接推门而入,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么?” “你为什么修道?你修的是正道,还是邪道?” “我为什么修道,修的什么道,和你有什么关系?正道邪道,只要我愿意,我爱修那个修那个。”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大到极致,与道同义,你要是连这一点点道理都不懂的话,还修什么道?” “我修道,为了自己,又不是为了别人。” “你见过古往今来的大圣贤者,有一个人是为了自己修行而得到圆满的吗?” “你这个小姑娘,真是奇怪。”怪道人合上书本,皱着眉头说道:“每个人有自己的想法,你愿意这样,我愿意那样,互不相干,你又来跟我说什么道理?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怪道人走到门边,直接关上屋门,红/袖站在屋门外,想了一想,说道:“你说的对,每个人有自己的想法,我知道,你一定有救他的办法。我一生孤苦,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保护我,怜惜我,为救他的命,我不惜一切代价,你不肯救,我就在这里等。” 小屋里再也没有声音传出来,怪道人的脾气一上来,死都不会开口。 “我一辈子从来不求人,只是这一次,我求你救他。” 红/袖说完这句话,慢慢的跪倒在屋门外,我只觉得心潮翻滚,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290章 唯一之道 红/袖跪在屋门外,小屋里却死一般的寂静,和三说过,怪道人的脾气很怪,他如果不愿意的事情,别人无论怎么求他,都不会有用。 “红……红/袖……”我靠着墙壁,艰难的转了转头,对红/袖说道:“咱们还是……还是走吧……这是我的命……不用强求……” “我要强求!我不要你死!”红/袖没有一点通融的意思,似乎铁了心要跟怪道人耗下去。 我实在没有力气再说什么,眼前的情景忽远忽近,因为身体冰凉冰凉的,总是觉得眼皮子发沉。 我只觉得,自己如果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天黑,红/袖一天没有吃东西,看到天色已经黑了,又看看我,起身到了小院一角的厨房,开火做饭。 她就熬了一点米粥,端过来喂我吃了一点,等我吃完之后,红/袖又接着跪在了屋门前。 我百感交集,红/袖的性格,我不敢说完全了解,至少至少一些。她生性孤僻,这种人是从来不肯轻易求人的,即便怪道人岁数那么大了,红/袖在门前一跪,等于把自己的倔强完全抛到了一旁。 天色一黑,我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只是睡的不安稳,睡一会儿就要醒过来。 每次我醒来,都能看到红/袖还是直挺挺的跪在屋门前头。 断断续续的睡了一晚,第二天,我的情况更加糟糕,大白天就昏昏沉沉,还是在那种半梦半醒间度过。怪道人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门,也不出声。红/袖不再多说半句话,也不再央求,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默默的去给我熬一点粥。 就这样,整整一天过去,红/袖还是不吃不喝。 第二天的晚上,我直接昏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三天的大早,等我醒来之后,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浑身上下,似乎只剩下呼吸的力气。 吱呀…… 这时候,小屋的屋门,终于打开了,怪道人看着跪在屋门外的红/袖,叹了口气。 “我以为,自己这脾气已经够犟了,没想到,还有比我更犟的人,我关在屋里两天没吃饭,饿的前心帖后心,你……你起来吧。” “你答应救他,我再起来。” “唉……”怪道人又叹了口气,说道:“救他的办法,的确是有,但那是有条件的,这个条件,没人做得到……” “什么条件?” “你应该知道,这世间自有法则,有些东西,不可能凭空出现,也不可能凭空消失。他的魂念被阴灵缠住了,化解不开,一旦把阴灵化解,他的魂念也跟着一起消散,他不就等于直接死了?”怪道人解释道:“阴灵是无法直接化掉的,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另取一道魂念,也混到他的身躯里,想办法让阴灵缠住另一道魂念,放开他的魂念,到了那时候,再将阴灵化去,他就得救了。可你也要知道,我凭什么用别人的命,来救他的命?别人的命,不是我来主掌的,我也无权剥夺。” “用我的!”红/袖不假思索的说道:“你只觉得,没有人肯为了别人,付出自己的性命,可我愿意,他若能活,我死了……死了就死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不用迟疑,就用我的魂念,去救他。” 听到红/袖的话,我心里大急,猛然一挺身,想要拦住她。可我的状况如此差劲,急火攻心之下,这么一动,眼前一黑,立刻昏死了过去。 昏死之后的事情,我一无所知,连一点点印象都没有。我也说不上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悠悠的睁开了双眼。 我躺在床榻上,睁开一看,就看到怪道人双手缩在衣袖里,一言不发的坐在床边。 “红……红/袖呢……”我一翻身就爬了起来,等爬起来之后,感觉自己的状况好多了,身上那股森森的寒意,已经无影无踪,除了手脚酸软,已经没有别的不适。 “你醒了。”怪道人伸手朝旁边指了指,说道:“她在那边。” 我一抬头,就看到对面有一张小床,红/袖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在她的头上,悬浮着一个小小的光团。 那光团,如同暗夜中的萤火虫,光亮黯淡。光团里,有一丝淡淡的光,在不断的缓缓流动。 “这……她是怎么了!” “她执意要救你,我没有办法。” 红/袖铁了心,缠住怪道人要来救我,怪道人遇见红/袖,最后被磨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这种救人的方法,怪道人一直不肯用,因为那是一命换一命的买卖。他觉得有违天理,绝不可行。 这一次,怪道人完全是因为红/袖的执着和倔强而破了例。 就在我昏死过去的时候,怪道人把红/袖的魂念引入我身躯里,体内的阴灵缠住红/袖的魂念,怪道人借机把它们一并化解了。 我听到怪道人的讲述之后,如遭雷噬,一下子扑到了红/袖的床前。 “这个姑娘,也真让我佩服。”怪道人说道:“我把一身的劲儿,都使出来了,给她留了那么一丝微乎其微的魂念。” 这些话,又让我看到了一点点希望,魂念只要没灭,哪怕只剩下一丝一毫,也就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而且,红/袖原本就寿命将尽了,如果她的魂念能保存下来,最后慢慢的滋养,等到魂念恢复之后,再引入她的身躯中,她还能再活过来。 虽然这样的希望,极其渺茫,却也总比人死灯灭的强。 “她的魂念,要……要多久才能滋养如初?” “现在先不要想着能恢复如初,现在想的是,怎么让她这么一丝魂念不灭,魂念灭了,一切就都断绝了。”怪道人说道:“这不是三天两天的事情,或者一年两年,也或者十年八年。” “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让她恢复的快一些?” “有。”怪道人想了想,说道:“不过,我做不到,你也做不到。” “先不说做到做不到,就说是什么办法吧!事情总是人去做的。” “抓一个阴神,化阴神滋养她的魂念,她立刻可以恢复。”怪道人苦笑一声:“阴神,我连见都没有见过。” 第291章 傻里傻气 怪道人没有撒谎,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见过阴神。就连我爹当时去喊定陵的龙门时,也只不过是跟守门的阴神达成了某种协议而已。 我心里闪过一丝希望,定陵的阴神,我当初还见过,要是能抓到那个阴神,红/袖可能还有救。 但这丝希望一闪而过,随后便消失了,定陵的龙门被喊开,里面的东西一扫而空,守护龙门的阴神,这时候肯定已经不在了。 “除了抓到一个阴神,还有别的法子吗?” “如果有别的法子,不用你问,我就告诉你了。” 看着已经毫无生气的红/袖,我心里很不是滋味,那种痛苦,让我酸涩,又百感交集。 这世上,总还是有好人的。 怪道人说,他会在这儿全力的守着红/袖仅存一丝的魂念,如果有一线机会,就绝对不会让魂念消散。 只要红/袖的魂念还在,那么就等于仍有希望。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红/袖变成了这样,我不能说走就走。但怪道人却不打算留我,他说,就算我天天守在这儿,也帮不了任何忙。 “这个姑娘说,你自己身上还有事,如今缠着你的阴灵算是没有了,可你自己的事,都办完了吗?”怪道人说道:“不用在这儿耗着,该办你的事,就去办你的事,在外面东奔西走,没准还有些机遇,要是一直留在这里,天天守着这个院子,能有什么办法?” 怪道人说的有道理,我心里就算再不忍,也不能一直赖着不走。 我拜托怪道人,好好照看红/袖留下的那一缕魂念,然后匆匆忙忙下了山。和三留下的马车还在,我上了马车,叫他赶紧赶回和三家里。 红/袖出了事,我比自己出事还要急,原本一直琢磨着对付地仙的法子,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我只想知道,黄河滩这里有没有阴神。 阴神一般都只在龙脉出现,而且还是那种活的龙脉,一旦龙脉枯涸,阴神就不会久留。大河河底那条龙脉,是被截断之后干涸的,已经不可能有阴神。 车夫昼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和三家里。和三一看见我好端端的回来了,大喜过望。 但转眼一看,没看到红/袖,和三就纳闷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和三去解释,把大概的经过简短一说,和三就很感慨,觉得红/袖这样的女人,当真是少见。 我想要询问一下大河滩这边关于阴神的事情,和三本人不清楚这些,不过,他接触的人多,很多看香婆子都了解神神鬼鬼的事情。和三叫人把家里养的几个神婆都喊了出来,把我要问的事说了一下。 让我失望的是,这些神婆没有怪道人那么深的道行和见闻,她们最多也就知道阴灵,只是阴神的事情,多半也是道听途说来的,无法判断真假。 “办事你们办不了,本事不大,见识也这么浅薄。”和三看到这些神婆不中用,气就不打一处来:“我养着你们,就靠你们看家护院?能行么?难怪我的身子这么多年一直不好,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三爷,你别急啊。”一个神婆急忙解释道:“要是问别的事情,我们多少都能说出个丁卯,可阴神这种东西,谁都没见过,我们怎么敢瞎说啊。三爷,依我看,还是找个仙家吧。” 神婆所说的仙家,其实就是民间说的妖仙,那些妖仙一般活的岁数都很长,活的久了,见的自然也就多。而且,妖仙平时修行,有各种各样的门道,要接触各种各样的人和物,对于阴里阴气的东西,妖仙比神婆懂的更多。 但和家附近,没有什么出名的仙家,想找也没地方找。 我一刻都等不住了,在和家打听不出来,我就得想个办法,到别处去问问。我跟和三说了一下,和三见我救人心切,赶紧让人准备了一些行装,我带着行李,连夜离开了和家。 我下定决心,不打听出想知道的事情就不罢休。但自己想的,不一定都能实现,找仙家说起来容易,然而,那些真正有门道的仙家,不可能自己挂牌子表明自己是仙家,想要找到有用的仙家,其实还是很难。 一口气走了能走三四天时间,离和家已经一百多里,连着奔波,体力消耗很大,我跟一个路过的放羊人问了问,前面大概二十里之外,有个村子,我就打算趁着夜深之前赶过去,哪怕花钱,也得找个地方好好的睡一觉,恢复体力。 我脚步匆忙的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这个地方很荒僻,方圆二三十里,也就那么一个小村而已,走到半路,我就看见小路对面过来了一个人。 那个人看着也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比我年龄略小一点。 看到这个小伙子,我心里咯噔一声,就觉得他不太正常。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身上就穿着一件红色的肚/兜,头发乱糟糟的,脸上鼻涕混着尘土,脏兮兮的。他骑在一根木棍上,装着骑马的样子,在小路上一颠一颠的来回兜圈子。 看了一会儿,我已经确认,这小伙子估计是脑袋不太灵光,很可能是不远处那个村子里的人,趁着家里人不注意,溜出来玩。 我径直走了过去,这个脏了吧唧的小伙子一直等我走到跟前了,才看见我,他的脚步一动,骑着木棍,横在小路上,无形中挡住了去路。 “借过。” “啥是借过,我在这里骑大马,你来捣什么乱。”小伙子挂着两桶鼻涕,刺溜吸了吸,斜眼望着我,突然龇牙咧嘴的笑了,丢下手里的木棍,朝我扑了过来:“你来给我当马骑。” 我哭笑不得,这小伙子果然是缺根筋,言谈举止都透着一股傻气。 “我还有事,不能跟你在这儿玩。”我看着小伙子跑到我面前,轻轻推了他一把:“你自己玩吧。” 没想到,这个傻里傻气的小伙子力气竟然出奇的大,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用力一甩。 第292章 代为教训 这个小伙子的力量之大,让我始料未及,被他用力一甩,我就有点站不稳脚,幸亏当初在朝天观学的龙虎双形已经非常纯熟,身子稍稍一拧,稳住脚步,顺便借着对方的力,轻轻朝后一拉。 小伙子一下摔了个狗啃泥,等到爬起来的时候,那张脸已经花里胡哨。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出手真的没一点轻重,这是遇见了我,如果遇见一个不会功夫的普通人,这么一甩,就能让对方丢掉半条命,甚至废一条手臂,终身残疾。 “你敢推我……”小伙子一爬起来就不愿意了,哇哇的哭喊,张牙舞爪的又冲我扑过来。 他的力气确实非常大,挥舞着拳头,连连重击,我不摸对方的虚实,暂时没有还手,不断的后退,一直退到路边一棵小树旁边,才闪了闪身。 小伙子一拳头砸在身后的小树上,手臂粗细的树干顿时被砸断了。 “你不怕误伤人命?”我有点恼火,对方不仅力气大,而且胡搅蛮缠,下手这么重。 “你不听我的话,我打死你,打死你……” 小伙子完全和发疯了一样,根本不理会我说什么,拳头和雨点一般的落下来,我实在有些气不过,这要换个人,没准已经被他打死好几次了。 我侧身躲过他一拳,跟着一抬手,啪的抽了他一个耳光。小伙子被打蒙了,在原地连着转了几个圈子,鼻血横流。 “疼……你敢打我……”小伙子哭天抹泪,鼻涕一把泪一把,愈发不肯罢休。 一听这个话,我更加来气,他出手那么重,自己挨了一巴掌就受不了。 我一翻身,扭住他的胳膊,顺势一提,小伙子被迫踮起脚尖,我立刻朝他的腿弯一踢,直接把他踹倒在地。 “还敢不敢再随便打人!”我左右开弓,连着抽了他几耳光。 “打死你,我打死你……”小伙子不服软,两腿乱蹬,想要挣脱出来。 我的心一横,虽然跟他素不相识,但今天不把他给打服,他估计不会善罢甘休。除此之外,还得把他打怕,让他以后不敢再随随便便就对人下这么重的手。 我掌控住力道,揪住他的衣领,正正反反抽了他十几个耳光,直抽的他哭爹喊娘,也不敢再随便乱喊了。 “你再喊,我还抽你!”我揪着他的衣领,作势扬起巴掌。 小伙子可能是被打怕了,眼神里全是畏惧,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 “今天你算遇见我了,要是遇见狠人,直接就要了你的命!你知道不!” 小伙子畏畏缩缩的连连点头,我看着他老实了,松开他的衣领,站起身说道:“赶紧回家吧。” 小伙子翻身爬起来就跑,等他跑出去能有十几丈远的时候,我看见小路那边过来一个人,小伙子跑到这个人面前,指手画脚的比划了一通。 那人听完之后,不紧不慢的又朝这边走来,小伙子仿佛找到了靠山,在后面抓着那人的衣摆,一路跟了过来。 我站着没有动,等对方走近了之后,我看见那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低矮身材,腰带里插着一根旱烟袋,头发胡子都白了一半儿。 “是这个人不?” “是……是……”小伙子躲在老头儿身后,对我还是很畏惧,都不敢正眼看我:“爹……就是……就是他……” 我一看这架势,老头儿估计是来替儿子出头的。我暗中打量了对方一眼,这个老头儿虽然其貌不扬,但仔细再看看,就会发现他身上有一股被自己强行控制起来的威猛之气。 老头儿的两只手掌很大,那是练外家功夫练到了登峰造极的象征,双手裹满了一层厚厚的茧子。 我估摸着,这个老头儿,应该不太好对付,我心里还在考虑,该怎么跟对方解释一下。 “这位小兄弟。”老头儿朝我走了两步,说道:“你有没有受伤?” “受伤倒是没有,恰好我还练过几天功夫。”我扭头指了指刚才被小伙子一拳打断的树干,说道:“幸亏是练过几天功夫,要不然,骨头这会儿可能都被打断了。” “没有受伤就好,没受伤就好。若是我儿子不慎把你打伤了,该赔钱赔钱,该赔礼赔礼,我不会抵赖。” 第293章 老坟头 我正好要到小村里借宿,老头儿一听,热情的邀请我进村,等回去的路上,老头儿讲了点自己的事情。 他姓宋,叫宋铁虎。家里世代习武,以前是走镖的,到了宋铁虎父亲的时候,家道中落,宋铁虎长大以后,除了一身功夫,什么都不会做,可功夫不能当饭吃,无奈之下,宋铁虎去了外地,落草为寇。 他的良心并不坏,进了土匪窝之后,那些杀人越货,打家劫舍的事情都经历了一遍,愈发觉得这不是个长久之计,所以几年以后,宋铁虎拿着自己的一点积蓄,离开了匪窝。 他走南闯北的做了一些小买卖,后来又回到家乡,因为帮人出头,惹了官司,无奈之下,逃到河滩这边的小村子,隐姓埋名了很多年。 前些年,宋铁虎的官司已经了结了,只不过在这里住了很久,已经习惯,加上老家那边也没什么亲人,宋铁虎回家乡把祖屋给卖了,又来村子这里添置了一些田产,日子过得去。 “祖宗创业,子孙败家,这俗话说的太有理了。”宋铁虎看看身边的傻儿子,又点埋怨,但更多的还是疼爱:“我辛辛苦苦添置的田产,这几年被他败出去一大半,要是再不管教管教,一家人就要出去讨饭了。” 说着话,到了村子里,宋铁虎的老伴已经过世了,家里只有他们父子两个。等进了屋,宋铁虎感觉跟我聊得来,专门弄了酒菜,坐下来喝两杯。 喝着酒的时候,我心里还想着自己的事儿,宋铁虎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而且,早年间走南闯北,算是很有见识了,所以,我就想找他打听打听。 “宋老哥,我问一下,民间的仙家,你知道吗?” “仙家?”宋铁虎端着酒杯楞了楞:“知道,怎么咱们练武的人,也相信这个?” “遇上点事儿,得找个有道行的仙家问一问。” “是大事吗?” “十万火急的大事,要命的大事。” “要真是急事的话,那你算问对了。我认识一个仙家,很有意思的仙家。” 第294章 天塌地陷 桃娘毕竟有道行,这辈子见的人,见的事都多了,一眼就能看出来,宋铁虎带我来找她,肯定有事,只不过先前人多,她不好询问,等酒席散了,这才开口。 “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这是我朋友,现在有点急事,想找您打听打听。” “只是打听点事情,那有什么大不了的,说吧,但凡我知道,一定告诉你。” 我急忙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询问桃娘,知道不知道大河滩这边有阴神。 “阴神?”桃娘怔了怔:“小伙子,你问这个干什么?阴神这东西,知道的人可是不多。” 我不敢隐瞒,反正跟桃娘也没什么利害关系,犯不上撒谎。所以,就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小伙子,你当真是有情有义啊。”桃娘知道我是为了救人,才不辞劳苦,到处询问打听,语气了多了几分赞许,但是她的话锋一转,又让我心里凉了半截。 很多年前,桃娘听说过,大河滩这里真的有阴神,还有人曾经见过。阴神是不是在黄河河底的龙脉里,这个不好说。 但是,阴神后来就完全销声匿迹了,多少年下来,再也没有关于阴神的任何消息。 这就说明,那尊阴神多半已经不在大河滩。 我很失望,好容易找到一个知道阴神的人,可阴神多年没有消息,这打听的,和没打听一样。 “小伙子,你也不用灰心,这世上,还是有机缘造化的,你有这份心,没准那姑娘也会有奇遇。”桃娘很同情红/袖,当即表示,自己有一盏吊魂灯。魂念保存在这盏灯里,能够留存的时间更长一些:“这盏吊魂灯,我也用不上,送了给你。” 我跟桃娘道了谢,看起来,漫长的寻找依然没有止境。 而且,我的预感也不太好,寻找阴神,制服阴神,那可能是比制服地仙还要困难的事情。 夜已经很深,等从屋里出来之后,我跟宋铁虎说了一下,打算明天就告辞离开。 “你有急事,我就不留你了,今晚好好休息。” 桃娘对人很好,给我安排了一个单独的房间,这几天确实是疲惫不堪,等到躺在床上,想着乱糟糟的心事,没过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我睡的不是很踏实,一直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我突然感觉很不对劲,半梦半醒之间,不由自主的睁开了眼睛。 当我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一下子炸毛了。我看见自己的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几个人。 那几个人,都是脸色铁青,眼圈发黑,他们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盯着我。 我一激灵,睡意全消,翻身就爬了起来。 然而,就在我翻身爬起的时候,床边的那些人,又突然不见了。 我穿上鞋去房门跟前看了看,房门还是插着的,丝毫没有撬动过的痕迹,现在静心的回想一下,我觉得自己遇见的情况,似乎就是民间老百姓说的夜见鬼。 夜见鬼都是在睡觉的时候,突然迷迷糊糊醒过来,然后看见床边站着人。等到完全苏醒之后,床边的人又会无缘无故的消失。 老辈人说,这种情况,一般都出现在常走夜路的人身上,经常走夜路,或许会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跟上。 不管怎么说,这些事情都是民间传说,而且,夜见鬼没有什么危害,也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最多就是被吓一跳而已。 我重新躺了下来,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对。桃娘这道行,有什么脏东西敢偷偷摸摸的跑到她家里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地面微微一震,紧跟着,整个房间仿佛都随着一起震颤了起来。我也说不清楚,是不是遇见了地震,急忙就披上衣服,想要先冲出房间。 轰隆!!! 陡然间,那种震颤一下子达到了巅峰,我只走了一步,就感觉脚下一空,整间屋子的地面完全塌了下去。 屋子下面是中空的,一塌下去,我就随着一堆砖头土屑掉到了中空的地下空间。我完全被整糊涂了,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跟着又落地,摔了个七荤八素。 我摔落的地方,恰好是一个陡坡,周围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清楚,身不由己的顺着陡坡朝下滚。这道陡坡很长,一直滚了很长时间,才算是渐渐停了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晕头转向,在陡坡滚动了那么久,整个人都懵了。坐在地上好半天,这才缓缓摸索着站起身。 我没想到,老坟头这里的地下会有这么广袤的空间,周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我伸手朝口袋里去掏,想要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柴。可是口袋里是空的,火柴可能在刚才的翻滚中丢失了。 现在陷入了两难境地,在这样黑暗的环境里,我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自己该朝那边走,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那条滚下来的陡坡,然后顺着陡坡爬回去。 我摸索着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那条陡坡,沿着陡坡手脚并用的朝上爬,爬了一小会儿,我的余光突然瞥到了一点光亮。 在如此黑暗的空洞中,任何光亮都是很扎眼的目标,我顺着余光回头一看,顿时呆住了。 这片空洞不知道有多大,我在很远的地方,看见了几点星星点点的光。 那几点星星点点的光,如同是灯火光,灯火光似乎映照出了一间间房屋的轮廓。 这个地方竟然还有人住? 我完全没料到,这个深邃的地下空洞会有灯火的光芒,一瞬间,我就改变了主意,想要过去看看。 我有点迷糊了,好像管不住自己的腿,慢慢的从陡坡下来,顺着那点灯火光,一路走了过去。 灯火光越来越近,果然,我的猜测一点没错,前面影影绰绰的出现了一些房屋的影子,灯火光就是从那边散发出来的。 我一口气走到跟前,这仿佛是个小村,又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庄园,在庄子的入口处,有一个很高大的牌楼。 第295章 童家庄 高大的牌楼一角,吊着一盏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灯笼,牌楼上还挂着一块匾,我抬头看了看,那块匾上隐约有字迹。 在一片昏沉之间,我没看清楚匾额上是什么字,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我一下子呆住了。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匾额上的三个字,是童家庄。 童家庄!?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坟头下面,还有一个叫童家庄的地方? 因为我姓童,所以看见童家庄这三个字的时候,就有点胡思乱想。 我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看准了,干脆就顺着牌楼爬上去,把匾额上的灰尘全都擦掉。 到灰尘退尽,终于可以断定,那真的就是童家庄三个字。 这可能吗? 我左思右想,慢慢的从牌楼爬下来,这原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确实又实实在在的发生在眼前。 我很怀疑自己是不是仍在做梦,使劲掐了胳膊一下,钻心的疼。 牌楼后面,就是那个庄子,庄子里只有灯火,看不到人,我顺着牌楼后面的小路,一点一点的朝前走去。 这情形,属实有些诡异,我走的很慢,生怕会突然又发生什么意外,顺着牌楼一直走到庄子里第一排房屋跟前,庄子里的几盏灯,突然灭了一大半。 就剩下最后一盏灯,还在不断的闪烁,我是有点害怕,但已经走到了这儿,无论如何都要看个清楚。 那盏灯,是从一个院子里散发出来的,我悄悄的走到院子跟前,院门没有关,能听到院子里面传出哗啦哗啦的洗牌声。 顺着院门朝里看了一眼,我就看见院子正中有一张桌子,四个人正在打牌,旁边还有几个人在观战。 这一切又出乎我的意料,出现一个庄子,已经是非常诡异的事情了,庄子里竟然还有人在打牌,这更加让人吃惊。 我呆呆的站在院门外,不知所措,这可能是这辈子遇见的最奇怪的一件事。 “进来吧,别在门外站着了。” 一个人头也不回的边打牌,边让我进去。反正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对方要是有恶意,我躲也躲不过,既然躲不过,那还不如干脆利索点。 我迈步就走进了院门,来到牌桌跟前,等真站到这儿的那一瞬间,我突然又感觉,自己干脆的有点过了头。 我已经认出来了,正在打牌和围观的那几个人,赫然就是我半梦半醒之间看见的站在我床边的那几个人。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时间就觉得这个孤寂的小院里,阴气森森。 “你叫什么名字?可别撒谎。” 我以前基本不可能直接告诉别人自己的真名,害怕惹来麻烦,可是来到这个地方,我的预感告诉我,最好不要撒谎。 庄子外面那个牌楼的匾额,至今仍在脑海里萦绕,童家庄,童家庄,难道黄河滩这里也有一个童家的大家族? “我姓童,叫童山遥。” “好小子,还真有胆子,叫你说,你还就说出来了。” 牌桌上打牌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他们的笑脸被桌上那盏油灯一映照,更让我心底发毛。 “你也不用害怕,我们可不会害你。” 我现在已经意识到,我住的那间房子突然塌了,自己又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完全不是意外,也不是巧合。 “这个地方,叫童家庄?”我看着这些人虽然阴森可怖,不过,倒真的没有什么敌意,胆子就渐渐大了,问道:“童家庄的人,是不是都姓童?” “看你这话说的,童家庄的人不姓童,难道还姓张姓李?” 几个人又笑了起来,让我感觉脚底板一直在冒凉气。 “我住的房子,不是好端端就塌了吧?”我接着问道:“叫我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事?” “有人想见你。” “谁想见我?” “再等等,不用多久,很快就好。” 对方现在不肯说,我也没办法再问,反正站在他们旁边,总是觉得不自在。 他们打了一圈牌,其中一个说道:“算算时辰,应该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老祖是该出来了。” 这句话刚刚说完,正屋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股凉的让人感觉骨子发冷的寒风,从门缝里吹拂过来。 门被打开的时候,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儿,就出现在了眼前。 这个老头儿已经不知道有多大岁数了,老的一颗牙都不剩,走路颤颤巍巍,几个正在打牌的人急忙抢上去,扶住了老头儿。 “老祖,那个孩子已经到了。” “好,好……”老头儿被人搀扶到牌桌跟前,坐了下来,他脸上的皮肉松垮垮的,眼皮子都耷拉了下来,挡住了眼睛:“这孩子,不错,不错……” “是不错,我们几个人看了都挺喜欢。” 我的头皮忍不住又麻了,被这样的人喜欢,还不如一头撞死。 “孩子……”老头儿哆哆嗦嗦拄着手里的拐棍,说道:“你到桃娘的家里,找她询问阴神的事儿?” “是……”我心里又是一惊,我和桃娘的对话,这老头儿怎么会知道?如果是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偷听我和桃娘的谈话,肯定会被桃娘察觉。 “你找阴神,是为了救一个姑娘?也真难为你了,有情有义啊……” “人家救了我,我肯定不能不管人家的死活。”我心里越来越纳闷,这老头儿叫人把我给引到这儿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孩子,你家可不是这儿的,怎么跑到河滩来了?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儿?来,说说,只当是吐吐心里的苦水。” 我有点迟疑,自己的事情,一旦说出去,万一对方存着什么歹心,就无法收拾了。 “孩子,不用疑心,咱们没有害你的意思,要真想害你,就算桃娘也护不住你。咱们这里,是童家庄,你也姓童,姓童的,不难为姓童的。” 老头儿这么一说,我心里的疑虑,就渐渐消退了,人家说的没错,要真有害我的心,我也活不到现在。 我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乱七八糟的经历,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第296章 一片善意 我讲述的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有艰险,有波折,也有无数次生死之危。老头儿和别的人都听的很认真,一边听,一边摇头叹息,神色之间很有几分同情。 好不容易把这一路以来的经历给讲完了,我看到有人似乎是想说什么,但碍于老头儿在场,谁也不敢随便乱开口。 “你们几个,想说什么?”老头儿老态龙钟,看着眼睛都睁不开了,但是却好像很明事理:“你们同情这孩子,难道我就不同情?” “老祖说的对,我们几个的心思,瞒不过您。” “地仙,地仙……当真是了不起啊。”老头儿想了一下,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木牌子,递给我,说道:“孩子,下次再见到地仙,他要是对你不客气,你也用不着客气,把这个东西亮出来就行。” 我接过这个小小的木牌子,心里暗暗吃惊,这牌子只有半个巴掌大小,隐然是一块小小的灵牌。 灵牌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我迟疑的看看对方,这么小一块灵牌,见到地仙之后,拿出来能有什么用? “孩子,收好就行了,有没有用,到时候你会知道的。” 我知道,这老头儿应该不会跟我胡乱开玩笑,他说有用,这块小小的灵牌,多半就有用,我小心的把这块灵牌给收好,跟对方道了谢。 “孩子,你不用怕地仙,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头儿安慰我道:“我们是离不开这个庄子,如果能离开,一定会去找他。你也是人,他也是人,有啥害怕的?” 这老头儿说的话,猛然一听像是安慰人,但只要仔细想一想,未尝不是如此。地仙不管多么厉害,他也是从娘胎里出生的人,他刚刚出生的时候,一样是普普通通。 他是人,我也是人,他能做到的事情,我为什么做不到? “阴神的事情,我也能跟你说说。”老头儿看我收起了灵牌,说道:“这片河滩,以前的确出过一个阴神。” “阴神现在在什么地方?” “阴神,就是从这个庄子出去的。”老头儿摇了摇头,说道:“如今在何处,我们是真的不清楚了,我们离不开这个庄子,多少年来,都一直在这儿,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 “阴神,是从这里出去的?” 我大吃一惊,之前听桃娘隐约说起阴神的故事,只听了个皮毛,除了知道有一个阴神之外,别的就一无所知。 如今这老头儿说的,更加清楚一些。我急忙追问他更具体的情况。 “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我还是个小孩子时,听老人们说,这里出过一个阴神,多少年过去,阴神去了何处,谁又能说的清楚?” 老头儿这话跟没说一样,不过,倒是坚定了我的信心,大河滩的确有一个阴神。 这多少就有了那么点希望。 “孩子,去吧,你还有别的事,我们就不留你了。”老头儿眯着眼睛,说道:“等你回去,桃娘要是问你,你实话实说就好,你告诉她,两家相安无事,这里是一块风水宝地,让她安心住着。” 我点了点头,老头儿和其他人,看着都对我挺好,但这个地方总归是阴森森的,呆的久了,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 我告辞离开了庄子,拿着老头儿给的一支火把,朝来路走去,一直走到那条陡坡,爬上去一半儿的时候,我回头望了望远处的庄子。 这一望,我就呆住了。 那个庄子,已经无影无踪,依稀只有一座一座的坟头,在黑暗中耸立。 我感觉浑身上下发麻,再也不敢停留,一口气走回了地面。 当我从那间塌陷的屋子的废墟里爬出来的时候,周围已经站满了人,桃娘和宋铁虎正焦急无措,看到我自己好端端的出来了,他们又惊又喜。 天色已经微微发亮,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我只觉得涨的发晕的脑袋,清醒了很多,回想刚才自己经历的,就如同做了一个怪异的梦。 但那绝对不是梦,老头儿给的那块小小的灵牌,还在身上放着。 桃娘和宋铁虎把我喊道别的屋子里,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整个院子都好好的,只有我睡的那间屋子塌了。 宋铁虎一进屋,就跟我说,他们听到塌陷声,急忙跑了出来,看见塌下去的地洞,就知道我肯定遭殃了,想要进去救人,可是,那个洞口下面,仿佛有禁制似的,别说别人,就连桃娘也下不去。 桃娘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家的院落下面是空的,而且,里面一定有东西,而且是很厉害的东西。 桃娘忧心忡忡,她的儿孙如今都在家里,猛然发现异样,看起来是要搬家。 “桃娘,你不用搬家。” 我把自己的见闻,还有老头儿所说的话,都跟桃娘复述了一遍,桃娘松了口气,以老头儿那样的本事,用不着撒谎骗人。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祸得福,刚才在地洞里的时候,好像一直有点迷糊,现在完全清醒过来,再认真的回想一下,就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童家庄,里面的人姓童,跟我们童家,有没有什么关联?我总觉得,他们不可能因为我姓童,就对我那么关照。 可是,现在已经离开了地洞,再想回去,人家也不一定会见我。 不管怎么说,这次变故对我没有什么影响,而且确定了大河滩有一个阴神,现在要做的,就是全力去寻找。 桃娘给我拿了一盏吊魂灯,又给我弄了一匹马,骑着马赶路,速度就快了不少。我跟宋铁虎他们告辞出来,马不停蹄的赶往怪道人的住处,先把这盏吊魂灯送到他手里。 拿到这盏吊魂灯,怪道人很是意外,顿时对我有点刮目相看。因为这种吊魂灯,只有妖仙能做的出来,普通人想要得到一盏,千难万难。 怪道人急忙就把红/袖那一丝微乎其微的魂念,转移到了吊魂灯里。吊魂灯有安魂的效用,那一丝魂念进入灯中,似乎也顿时明亮了一些。 第297章 说书人 这盏吊魂灯,果然有用,怪道人说,红/袖的一丝魂念,能保存的时间更长一些。 我匆匆的又离开了这里,时间紧迫,我感觉到了双重压力。自己的事情没办完,红/袖的事情也没办完,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 骑着桃娘送我的那匹马,我一路跑了很远,跑在路上的时候,就感觉非常头疼,这么大的河滩,即便知道曾经有一个阴神,我又该到什么地方去找? 我一路都在寻访那些看香破事的人,有时候还会到坟地去转悠一圈。就这样找了六七天,一个过路人告诉我,朝着西边走十几里,有一条废弃了很久的路,那条路是河滩这里唯一的一个鬼市。 鬼市我知道,天黑上灯,天亮散去,说是鬼市,其实都是人在做买卖,只不过让人觉得颇为神秘。 过路人说的那个鬼市,历史悠久,中间一直没怎么断绝过,鬼市里面,的确也有些奇奇怪怪的货,奇奇怪怪的人。 而且,过路人还说,那个鬼市里,有一个说书先生,非常有名。 别的说书人,就是说一些水浒传,说岳全传之类的,但鬼市中的说书先生,却专门讲述阴间的故事,不管真假,反正他说的是有鼻子有眼,好像自己亲眼见过一样。 每次鬼市开张,总会有一些人,专门跑到说书先生那里去听他讲故事。 我听到过路人的讲述,心想着已经离的不远了,索性就去看看。 这时候天还没黑,我慢慢悠悠的牵着马朝前走,顺便让马匹也休息休息。等黄昏时分,我就到了鬼市附近,远远望去,那边浮着几盏看起来半死不活的孔明灯。 孔明灯一升空,就代表着鬼市不久之后就要开张。鬼市跟别的集市不一样,做买卖的人不在鬼市盖门面,所有的货物全都一次性拉过去,等鬼市散去的时候再一股脑拉走。 这时候,我就看见一些人带着自己的货物,络绎不绝的来到了鬼市。 不多久,鬼市就渐渐热闹了起来,这个地方远离城镇,不会打扰到居民,有喜欢逛鬼市的,也都纷纷从各处赶来,短短半个时辰,鬼市里已经是人头攒动。 我戴着一顶草帽,随着人流慢慢走近了鬼市,这里头不光是卖东西的,还有一些杂耍,戏法,一路走一路看,遇见了一个卖水的老汉。 天气正热,这老汉却带着一大块冰,敲一些冰块,再倒进去一些化开的蜂蜜/水,冰凉香甜,我掏钱买了一碗,一边喝,一边跟老汉打听,鬼市里的那个说书先生在什么地方。 “说书先生,一直都在鬼市的最西边,不过,这时候他还没来。” 老汉说,这个说书先生雷打不动的规矩,就是每天子时准时来,在鬼市里呆两个时辰,然后起身就走。这位老爷子喜欢喝酒,每次来的时候,都喝的微醉,但就是那种状态,讲故事说书才更有感觉。 我看了看时辰,这会儿还早,就在鬼市里来回的转悠了一圈。慢慢熬到子夜时分,鬼市也到了最热闹最繁忙的时候。 这时候,鬼市最西边的一小片空地上,出现了一张小桌子,桌子两边挂着两条幌子,上面写着苟活尘世间,却道阴间事。 一个高高瘦瘦的老人,慢慢拉开桌子后的椅子,坐了下来,这个说书先生挺有名气,他一开张,桌子前头就挤了几十个人,席地而坐,听他讲故事。 说书先生肯定是喝了酒,脸庞微红,不过,谈吐却丝毫不受阻碍,可能就是喝了一点酒的缘故,讲起故事来活灵活现,声情并茂。 我坐在人群里,听了那么一段,说书先生说的,可能也就是一些民间流传的神神鬼鬼的故事,不过,这些故事从他嘴里讲出来,就像是真的一样,让人听着听着,便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说书先生一口气讲了半个来时辰,下面的人听的如痴如醉,两段故事讲完,说书先生停了下来,用折扇敲了敲桌子上的小碗,说道:“没有别的本事,就是靠着嘴皮子吃饭,我不白讲,各位也不要白听,一座金山不嫌多,一枚铜板不嫌少,三核桃俩枣,够一顿饱饭,各位指头缝里漏一点出来,让我有力气接着讲,多谢了。” 这是说书的规矩,人家毕竟是靠这个吃饭。不过,听书的人多,给钱的却少,我听了这么老半天,就想先试试这个说书先生到底是真才实学,还是瞎编故事逗人乐。 我抓了几个铜角子,给说书先生丢到碗里,今天开张,还没人有我这么大的手笔,说书先生微微点头,表示谢意。 “先生,我能点一段吗?” “点一段?小哥,你想听什么?” “前些日子,听人家吹牛,说世上有什么……阴灵?我不信,人家却信誓旦旦的说肯定有,自己还亲眼见过,我心里疑惑,请先生给讲讲。” “阴灵?”说书先生笑了笑,说道:“阴灵,肯定有,但你那朋友说他见过,就是吹牛了。” 说书先生还真不白拿我的钱,行云流水一般,把阴灵的来历说了一遍。他说的,和当时怪道人以及桃娘说的,几乎如出一辙,怪道人和桃娘都是有见识的人,说书先生跟他们说的一样,这足以证明,他没有信口胡诌。 如此一来,我对这个说书先生又多了几分信任,不过,现在这么多人都在场,我也不好直接去询问他阴神的事情,心想着他就在鬼市这里逗留两个时辰,暂时忍耐一下,等他离开的时候,悄悄跟上去,再问也不迟。 我打定了主意,就接着坐下来听他讲故事。说书先生肚子里的故事,没有一万,也有好几千,听人说,他一年到头天天在这儿讲故事,讲的故事没有一个是重样的。 听着故事,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两个时辰就过去了,鬼市还没有散,说书先生已经撤了桌子,自己扛着两条幌子,一步三晃的朝着外面走去。 第298章 不同寻常的眼睛 说书先生一路走,一路跟着鬼市里的人打招呼,他的酒瘾很大,走到半途,还专门买了一瓶酒,也不用什么下酒菜,打开瓶盖就喝。 我尾随在后面,听人说,这些鬼市里的小商小贩,都是为了挣钱,起早贪黑,不辞劳苦,有很多人背井离乡,在鬼市十多里之外的一个小村子租赁房屋暂住,我不知道说书先生是不是也住在那边的小村里,看着对方走的路线,应该就是。 这时候正是天色最黑暗的时刻,说书先生离开鬼市,我也跟着离开,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去能有三四里远,四下无人,我急忙加快了脚步,在后面喊了一声。 说书先生拿着酒瓶回过头,这老头儿眼神倒是不错,估计也是我今天给的几个小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下就认出了我。 “年轻人,你也住在这附近?我瞧着你可是有点面生,以前没有见过。” “先生,我是过路的,就是听人说了鬼市的事情,所以来看看热闹,现在热闹也看过了,准备动身上路。” 我急忙走到说书先生身旁,跟他攀谈起来。说书先生最擅长的就是嘴皮子,一说起来没完,每句话都不带重样的。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专门来找人询问阴神的事情,所以东拉西扯了一会儿,装着好奇的样子问道;“先生,我今天请你讲的那段阴灵的故事,其实我没把话说完。” “话没说完?什么意思?” “我当初听那个朋友吹牛,他说见过阴灵,其实,他还说,他见过阴神,先生,你知道阴神吗?” “阴神?”说书先生咕咚咕咚喝了两口酒,擦了擦嘴巴,笑着说道:“你那朋友,可真能吹,他见过阴神?阴神是那么容易就能见到的?” “先生,这世上真的有阴神?” “有。”说书先生说了两个时辰的书,酒本来醒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又灌下去大半瓶,酒劲儿一个劲儿的朝上蹿,嘴巴渐渐没有把门的了,他带着几分得意,说道:“你朋友吹牛,我却不吹牛,和你说句实话,阴神,只有我能看得见。” 阴神和阴灵最大的区别就在于,阴灵是无形的,而阴神是有形的。阴神真正的形态,是一团非常非常淡的黑烟,所以,阴神一般都隐藏在暗处,用黑暗来遮挡身形。 不过,阴神要真想化出人形的时候,也一样能化出来。这全要看阴神的心情,如果他不想让人看到,人就无法看到。 但说书先生信誓旦旦,他表示,哪怕阴神不愿意,只要他愿意,就能看到阴神。 “先生,我不是不相信你,只不过,你说的也有点……有点玄乎了……”我看着说书先生有了醉意,就专门激他,让他把实话说出来。 “你不相信?”说书先生果然争强好胜,站在我面前,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道:“你看我的眼睛。” 说书先生的眼睛,看上去平淡无奇,和普通人的眼睛差不多,可是,如果用心去观察,就会发现,他的眼睛,仿佛两个空洞,深不可测。 “我是天生的鬼眼,别人看不见,我却能看见。” 说书先生带着几分得意,把自己的这双眼睛的故事和我说了说。 他刚刚出生的时候,两只眼睛上面,都长着一层很薄的膜,这层膜遮挡了眼睛,所以从小就什么都看不到。家里人非常着急,但是找遍了附近所有的医生,都看不好。 说书先生六七岁的时候,有一个过路的老人,在他家里讨了一碗水,当时家里没有别人,说书先生就摸索着去厨房端了一碗水出来。 这个过路的老人喝了水,跟他说,自己不会白喝水,要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老人说,说书先生的眼睛,不用去治,治也治不好,就放着不用管,等到十岁的时候,自然就能看见了。 说书先生半信半疑,等家里人回来之后,把老头儿的话重复了一遍,家里人也不敢确信。 之后的三四年时间里,家里人仍旧到处寻医问药,却始终没有任何效果。 说书先生十岁那年,有一天清晨起床,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觉得眼睛发痒,轻轻一揉,蒙在眼睛上面的那层膜,就自己脱落了。 这层膜一脱落,说书先生的眼睛,就能看到东西,而且看的很清楚。 一家人非常高兴,说书先生也兴奋得不得了,他活了十年,从来只能听见声音,等到双眼可以视物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精彩。 然而,就在当天夜里,说书先生突然发现,自己住的那个村子里,村子四周,到处都是来来回回晃悠的人影,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不明白,把事情和家人一说,家里人赶紧找了个神婆,给他看了看。 也就是经历的多了,说书先生才知道,自己所看见的,全都是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就在你们村子里头?” “何止我们村子,到处都有。”说书先生睁了睁眼,说道:“就现在,你身前身后都是,几千年前,这世上就有人了,年年有人生,有人死,你想想,该有多少孤魂野鬼?” 说书先生说的我心里有点发毛,不过,他倒是丝毫都不在意。 说书先生当时发现自己能看见这些之后,并没有像别的人那样惊慌失措,因为他感觉,那些东西似乎也没什么恶意,而且,他还知道怎么跟这些东西进行交流。 那些年,村里人都觉得说书先生是个怪胎,因为他最喜欢深更半夜的时候坐在外面,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其实,那就是说书先生跟那些东西在“交流”,处的像是朋友一样,他经常弄一些香烛纸钱,烧掉之后让对方取走,对方也跟说书先生讲一些故事。 听到这儿,我明白了,难怪说书先生讲述的那些神神鬼鬼的故事,那么引人入胜,原来,那些故事都是真的。 第299章 黑雷天降 我没想到,说书先生还有这样的过人之处,他那双眼睛,细看之下,真的是非比寻常。难怪他开张的时候,挂的幌子上面写着苟活于世上,却道阴间事。 我有事想问他,所以专门挑着他喜欢的话说,几顶高帽一戴,再加上喝了点酒,说书先生满面红光,神情中带着两分得意。 “先生,你能看见那么多东西,有没有见过阴神?” “阴神,我见过。” “什么时候?在哪儿见到的?” 说书先生此刻心情正好,我一问,他像是显摆似的,说了一通。 说书先生见到阴神的时候,已经是三四十年前了,那时候,他也是走南闯北的到处说书谋生。有一次,他在一个小县城里得罪了人,没法再呆下去了,为了防备人家报复,说书先生连夜逃走,还专门选了一条荒僻无人的小路。 那条小路,要经过一片坟地,所以,入夜之后基本没人会走这条路。说书先生什么都不怕,脚步匆匆,到了半夜时分,已经走到了坟地这边。 他见的怪事多了,见的不干净的东西也多了,经过坟地,也毫不在意。但是,这一次他所看到的情景,是有些奇怪。 如果放到平常,坟地是脏东西最多的地方,说书先生每次经过坟地,都能看到一道一道的影子在坟地周围到处的晃悠。可这一次,他途径这片坟地,却很不一样。 他发现,坟地里所有的影子,全都退到了边缘,空出来好大一片空地。 在坟地的最中间,阴阳先生看见了一个人,但一转眼的功夫,那个人又好像变成了一片淡淡的黑烟。 可是再去看,黑烟又变成了人,如此反复了几次,说书先生的脑门就冒出一片冷汗,他以前听过关于阴神的故事,却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真正见到阴神。 说书先生看了好一会儿,心想着自己见过太多脏东西,可阴神却是头一次见,他不敢确定会不会有危险,所以就想着赶紧离开。 说书先生这边一转过身,坟地那边的那片黑烟,唰的一下子就到了眼前。 淡淡的黑烟,隐约化成了人形,在面前不断的浮动,估摸着阴神也能看出这个说书先生异于常人,还跟他说了几句话。 “阴神和你说什么?” “他说,不要让别人知道,他在坟地里,他要在坟地那边逗留几天,几天之后就会离开。” 说书先生唯唯诺诺,急忙答应了下来,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就在说书先生点头的时候,一阵夜风呼啸而过,从坟地那边吹过来两张黄纸。说书先生的眼睛很尖,纸张飘飞的时候,他看见其中一张上面写的有字。 “你知道那纸上写的字,是什么意思吗?”说书先生捋着胡子说道:“那纸上写着一个地名儿,阴神写的。他写在黄纸上,是想把这个地方告诉别人。” 说书先生说,阴神比阴灵的境界高很多,阴魂托梦之类的事情,阴神已经炉火纯青,即便相隔千里,只要在黄纸上写了字,化成灰,千里之外的人就能梦到阴神想要透露的信息。 那张黄纸上,写了一个地名。 “先生,黄纸上的地名,是哪儿?” “黄纸上的地名,是……” 说书先生刚要开口说话,陡然间,头顶上的一片云一下子散开了,一道乌黑的雷霆,无声无息的垂落下来,正好落在说书先生的头顶。 乌黑的雷霆,我从来没有见过,而且雷又来的如此突然,毫无征兆,我一下子呆住了,等回过神的时候,说书先生已经一头栽倒在地。 “先生!?” 我急忙把他扶了起来,心里的预感相当不好,我试探着一抹说书先生的脉搏,心头顿时一凉。 说书先生的脉搏停止了,心跳也停止了,刚才那道无声无息的黑雷,非常致命,说书先生连哼都没有哼一声,直接毙命。 我朝周围看了看,又抬头看看夜空,身前身后都没有人,半空的云也在缓缓的飘浮,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我突然意识到,说书先生所要说的话,难道是一种禁忌? 我感觉很懊恼,很不甘,好容易打听到重要的线索,却又就此中断。说书先生如今已经气绝身亡,再怎么问,也不可能问出个所以然。 然而,就在我失望的时候,脑子里又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民间老百姓说的“过话”。 所谓的过话,有些地方叫过阴,意思就是某些神婆神汉,能够跟死者的魂念沟通。过话原本用处很单纯,就是家里死了人,没有来得及赶回来的亲人迟了一步,害怕死者还有尚未交代的话没来得及说,所以会找神婆来过话,看看死者是否有遗言。 但是到了后来,过话就变味了,各种各样的用途都有,负责过话的神婆也不管那么多,只要有钱赚就行。 说书先生刚刚死掉,现在如果能找到过话的人,就能再问问他,把刚才没说完的那个地名给说出来。 我抬头看看天色,离天亮还有段时间,鬼市那边应该客人不多了,不过还没散去。我急忙就把说书先生的尸体拖到旁边的沟里,严严实实的藏起来,然后起身朝着鬼市飞奔,去找人打听什么地方有过话的。 我回到鬼市,人确实已经很少,那些做买卖的商贩凑在一起吹牛聊天,我不想那么张扬,找来找去,又找到了那个买冰水的老人。 我掏钱又买了一碗冰水,心在砰砰的乱跳,但面子上还要装着若无其事,闲聊天似的跟对方扯了几句,然后把话题扯到了过话上面。 说起过话,卖水的老人就打开了话匣子,他告诉我,能过话的神婆,其实有不少,离这儿二三十里之外,就有一个。 不过,过话的人也分三六九等,有些神婆纯粹是胡扯八道,反正死人的话,谁也不能去验证。 “老伯,有没有过话过的很准的人?” “有肯定是有。”卖水老人想了想,说道:“不过,那人要价要的死贵,而且邪里邪气的。” 第300章 寻找过话人 我听了卖水老人的话,就动心了,这件事关系重大,过话一定得过的准,哪怕错一个字,都可能引发误判。 我不怕花钱,而且,做过话的人,天天跟死人打交道,要说没邪气,那才是怪事。 “老伯,你说的那个人,住在什么地方?他过话很准吗?” “准,真的非常准。” 那个过话的,叫做张黑婆,据说过的很准。因为她过话的时候,把死者连同死者家里的事情,都说的很清楚,一丝不差。 因为过话准,所以规矩也多,价钱很贵。 张黑婆住在离鬼市还有五六十里的一个山坳,我一听,脑袋就大了一圈,要是带着说书先生的尸体跑上五六十里,非得累死不可。 我跟卖水老人道了别,这时候,鬼市也差不多到该散去的时候了,小商小贩都在搬运自己的货物,准备带回去。 我看到了一个卖老家具的,自己备了一辆毛驴车,就走过去跟对方商量,把他的毛驴车买下来。 “你把毛驴车买走了,那我用啥?” 我也没时间跟他啰嗦,直接出了双倍的价钱,对方一看钱,二话不说,直接把毛驴车连同赶车的鞭子一起交给我。 我赶在众人前头,赶着毛驴车一路飞奔,回到隐藏说书先生尸体的地方,然后把尸体给搬到了车上,盖的严严实实,又按照卖水老人所说的位置,疾驰而去。 这一条路,曲曲折折,从天不亮就出发,一直跑到半下午,才算到了目的地附近。前面的路很陡峭狭窄,毛驴车过不去,我没办法,只能扛着尸体,顺着山路朝里面走。 进山之后,又走了好几里,就看见了那个山坳,张黑婆住的不是房子,而是山脚下的山洞,我走过去的时候,周围到处都看不见人。 “有人在吗?” “过话的?现在还不是时候。”从一个小山洞里,传出了一道沉沉的声音:“规矩都知道吧?” “我是第一次来,还不清楚什么规矩。” “过话问三句,过了三句就不能多问,过话的时候在外头等着,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大惊小怪的。要知道,过话原本就是跟亡魂打交道的事儿,不用惊讶。” “我明白。” “先等着吧,旁边的小洞,可以去休息,有茶有水,口渴的话自己倒。” 山洞里的声音消失了,我朝旁边走了有十来步,就发现了另一个小山洞,扛着说书先生的尸体走了进去。 虽然是个小山洞,却布置的和卧室一样,有床铺桌椅,桌上摆着茶杯茶碗,靠墙根的地方还有两个高脚盆,种着花儿。 这地方僻静又很干净,我差不多两天一夜没睡觉,这时候就觉得困,听张黑婆的意思,过话是要等到晚上,现在还有些时间,可以睡一觉。 我这边躺下来,心想着张黑婆这里的规矩多,过话只能问三句,我就在考虑,到时候要问哪三句。 听卖水的老人说,亡魂不会撒谎,人活着的时候可能说假话,也可能因为种种原因不敢说出实情,但过话的时候,就能问出真话来。 我这边正想着,突然听见有人轻轻喊了声:“哥哥。” 我以为有人在外头叫我,一转头,山洞外面并没有人,走出去看看,还是看不到半个人影。 我拍拍脑袋,难道是听错了? 等重新走进山洞,躺下来之后不到半袋烟的功夫,刚才那轻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哥哥……” 这一次,我听的清楚了些,这声音明显是从这个小山洞里传出来的。 山洞里有别的人? 我一翻身爬起来,到处看了看,山洞不大,而且摆设也很简单,就是床铺桌椅,没有箱子柜子之类的东西,想要藏住一个人,估计很困难。 我感觉自己不会听错,刚才的确有声音在叫我,我爬到床底下看了看,床下是空的。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很早以前听人讲过的故事,那是个老掉牙的故事,说的是有户人家刚刚买了别人的老房子,翻新之后住了进去,但每天晚上睡觉,都能听见有人在说话,在唱戏,天天如此,把家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找出原因。 后来,还是有一个砖瓦匠指点,把卧室的墙壁给拆了,结果就发现了夹层,还有一具已经变成白骨的尸体。 想到这个传说,我就冒出一头冷汗,不过,在山洞的洞壁看了一圈,我没有发现砖头瓦块之类的东西,洞壁是石头的,没有经过休整。 “哥哥……” 这时候,那声音又传了出来,这一次,我连声音的来源都分辨清楚了。 声音是从角落是传出的,抬眼望去,那边是两个高脚花盆,并没有别的东西。 “哥哥……我就在这里……”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在嗡嗡作响,那声音听起来非常真切,绝对不是错觉。 我慢慢走到了那边,俩花盆就挨着洞壁,没有一点点可以藏住人的空间。 第301章 不一般的方式 我听了卖水老人的话,就动心了,这件事关系重大,过话一定得过的准,哪怕错一个字,都可能引发误判。 我不怕花钱,而且,做过话的人,天天跟死人打交道,要说没邪气,那才是怪事。 “老伯,你说的那个人,住在什么地方?他过话很准吗?” “准,真的非常准。” 那个过话的,叫做张黑婆,据说过的很准。因为她过话的时候,把死者连同死者家里的事情,都说的很清楚,一丝不差。 因为过话准,所以规矩也多,价钱很贵。 张黑婆住在离鬼市还有五六十里的一个山坳,我一听,脑袋就大了一圈,要是带着说书先生的尸体跑上五六十里,非得累死不可。 我跟卖水老人道了别,这时候,鬼市也差不多到该散去的时候了,小商小贩都在搬运自己的货物,准备带回去。 我看到了一个卖老家具的,自己备了一辆毛驴车,就走过去跟对方商量,把他的毛驴车买下来。 “你把毛驴车买走了,那我用啥?” 我也没时间跟他啰嗦,直接出了双倍的价钱,对方一看钱,二话不说,直接把毛驴车连同赶车的鞭子一起交给我。 我赶在众人前头,赶着毛驴车一路飞奔,回到隐藏说书先生尸体的地方,然后把尸体给搬到了车上,盖的严严实实,又按照卖水老人所说的位置,疾驰而去。 这一条路,曲曲折折,从天不亮就出发,一直跑到半下午,才算到了目的地附近。前面的路很陡峭狭窄,毛驴车过不去,我没办法,只能扛着尸体,顺着山路朝里面走。 进山之后,又走了好几里,就看见了那个山坳,张黑婆住的不是房子,而是山脚下的山洞,我走过去的时候,周围到处都看不见人。 “有人在吗?” “过话的?现在还不是时候。”从一个小山洞里,传出了一道沉沉的声音:“规矩都知道吧?” “我是第一次来,还不清楚什么规矩。” “过话问三句,过了三句就不能多问,过话的时候在外头等着,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大惊小怪的。要知道,过话原本就是跟亡魂打交道的事儿,不用惊讶。” “我明白。” “先等着吧,旁边的小洞,可以去休息,有茶有水,口渴的话自己倒。” 山洞里的声音消失了,我朝旁边走了有十来步,就发现了另一个小山洞,扛着说书先生的尸体走了进去。 虽然是个小山洞,却布置的和卧室一样,有床铺桌椅,桌上摆着茶杯茶碗,靠墙根的地方还有两个高脚盆,种着花儿。 这地方僻静又很干净,我差不多两天一夜没睡觉,这时候就觉得困,听张黑婆的意思,过话是要等到晚上,现在还有些时间,可以睡一觉。 我这边躺下来,心想着张黑婆这里的规矩多,过话只能问三句,我就在考虑,到时候要问哪三句。 听卖水的老人说,亡魂不会撒谎,人活着的时候可能说假话,也可能因为种种原因不敢说出实情,但过话的时候,就能问出真话来。 我这边正想着,突然听见有人轻轻喊了声:“哥哥。” 我以为有人在外头叫我,一转头,山洞外面并没有人,走出去看看,还是看不到半个人影。 我拍拍脑袋,难道是听错了? 等重新走进山洞,躺下来之后不到半袋烟的功夫,刚才那轻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哥哥……” 这一次,我听的清楚了些,这声音明显是从这个小山洞里传出来的。 山洞里有别的人? 我一翻身爬起来,到处看了看,山洞不大,而且摆设也很简单,就是床铺桌椅,没有箱子柜子之类的东西,想要藏住一个人,估计很困难。 我感觉自己不会听错,刚才的确有声音在叫我,我爬到床底下看了看,床下是空的。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很早以前听人讲过的故事,那是个老掉牙的故事,说的是有户人家刚刚买了别人的老房子,翻新之后住了进去,但每天晚上睡觉,都能听见有人在说话,在唱戏,天天如此,把家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找出原因。 后来,还是有一个砖瓦匠指点,把卧室的墙壁给拆了,结果就发现了夹层,还有一具已经变成白骨的尸体。 想到这个传说,我就冒出一头冷汗,不过,在山洞的洞壁看了一圈,我没有发现砖头瓦块之类的东西,洞壁是石头的,没有经过休整。 “哥哥……” 这时候,那声音又传了出来,这一次,我连声音的来源都分辨清楚了。 声音是从角落是传出的,抬眼望去,那边是两个高脚花盆,并没有别的东西。 “哥哥……我就在这里……”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在嗡嗡作响,那声音听起来非常真切,绝对不是错觉。 我慢慢走到了那边,俩花盆就挨着洞壁,没有一点点可以藏住人的空间。 第302章 花盆人 “你问的话,结果就四个字。”张黑婆说道:“鬼马古镇。” “鬼马古镇?” 我心里翻江倒海,一下子沸腾了起来。鬼马古镇这地方,我已经是第二次听到。 阴山峡万人坑下面所掩埋的那个“人”,很可能是去了鬼马古镇。我没想到,当年阴神所留的那张黄纸上,也是鬼马古镇。 阴神当时是去了鬼马古镇吗?我听说过,鬼马古镇那个地方,和阴山峡一样,是机缘巧合之下形成的罕有的独特之处,阴神真的有可能去鬼马古镇。 可是,说书先生讲述的事情,是三四十年前,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阴神如今还在不在鬼马古镇,谁都不知道。 我并不是害怕辛苦奔波,只是害怕摸不清实际情况,来回跑一趟,耽误时间。 一时间,我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该问的,都已经问了,我也把结果告诉你了,没什么事,就走吧。” 张黑婆在山洞里说了一句,打断了我的思路。这时候,我回过神,就想起了另外一个山洞里的花盆。 我不敢完全确定,可也有了几分把握,那个花盆,就是个小孩子,不知道被张黑婆用什么邪术给弄成了花盆。 我不想多管闲事,自己现在都是焦头烂额,然而,那个小孩的脸庞,时不时的就浮现在脑海里。我记得他可怜的模样,也记得他那尚且稚/嫩的话音。 谁家的孩子,如果落到这种地步,都会心疼的不得了。我暗自改变了一下计划,看看有没有机会,把那孩子给救下来。 “现在天晚了,我能不能在这里借宿一晚,明天一大早就走。”我跟张黑婆商量道:“不耽误你的事,我可以另外加钱。” “我这里从不收留外人,你走吧。” 张黑婆的话,不容置疑,丝毫都没有商量的余地,我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了一声,然后把说书先生的尸体给搬出来。 我走到山坳边缘的时候,心里总不是滋味,考虑了一下,我就把尸体先藏了起来,然后悄无声息的重新潜入了山坳,慢慢的又来到了之前睡觉的小山洞。 两个山洞之间,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一切都要小心,一旦被张黑婆发现,肯定会有麻烦。我蹑手蹑脚的走进小山洞,摸到那个花盆跟前,小声问道:“能听到我说话吗?” “哥哥,是你……”墙角的花盆无声的转了转,借着非常昏沉的光,我又看到了小孩的脸庞。 “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会变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儿住?” “我没有名字,也不知道家在哪儿住……” 这个孩子一开口说话,就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可怜。他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也不知道父母是谁,从能够记事开始,就是跟着一帮孩子一起生活的。 那些孩子,全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兵荒马乱的年月,战乱,饥荒,天灾,每一次祸乱过后,都要死很多人,有的父母宁可自己死了,也拼死想要保住孩子的命,最后,这些孩子就成了孤儿。 一帮孩子带着这个小孩,每天上街乞讨,或者是到地主家的田里偷一些粮食,大概半年前,这个小孩跟另外一个同伴沿街讨饭,最后就遇见了拍花子的。 拍花子是个称呼,专门指的就是那些拐卖小孩儿的人贩子。如果是拍花子的老手,经验很丰富,手段也很多,落单的孩子绝对逃不过他们的手心。 这个小孩被拍花子的抓了之后,等再苏醒,已经在张黑婆的山坳里,张黑婆看这个孩子比较伶俐,最开始的时候也没拿他怎么样,就是让他每天跑跑腿,做一些杂活。 小孩就这样留在了山坳里,但是干了几天活之后,他就受不了了。 被拍花子带来的孩子,不止他一个,剩下那些孩子的处境,都很惨,张黑婆像是养猪一样,把这些孩子关在一处,有些孩子经常哭闹,昼夜不停,所以张黑婆就会搬几个花盆,放到那边。 花盆里的花,会散发一种很独特的香气,应该有安神镇定的作用,被圈养的孩子闻到这种花的香味,会渐渐停止哭闹,沉沉睡去。 小孩去给花盆浇过水,也就是浇水的时候,他才发现,那些花盆,都是用和自己一样大的孩子做的。 人被做成花盆,活不了太久,而且头部受了重创,不能说话,没有自己的思维,最多三个月,花盆人就会死掉。 当知道这些花盆都是人做的之后,那小孩非常惊恐,张黑婆告诉他,只要在这里老老实实的干活,把那些杂务做好,就会保他平安无事。 “你知道不知道,张黑婆养那么多孩子,是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小孩的声音里,有一丝惊恐和畏惧:“可每过几天,就会有个孩子死掉……” 张黑婆圈养的小孩,平时没什么用处,只是每次有人来找她过话的时候,张黑婆就会抓一个孩子出来,带回自己的山洞,等过话结束,被带进山洞的小孩,就已经气绝身亡了。 死者的尸体,都被搬到了山坳附近的一个洞里,那个洞里全是尸体,张黑婆平时就在那些尸体上撒下花的种子,等花草发芽之后,再移植到花盆中。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没有多长时间,那小孩真的是受不了了,他产生了逃跑的打算,而且准备了很长时间。 只不过,他毕竟是个孩子,张黑婆活了那么大岁数,对于小孩的一举一动,她其实都看在眼里。 就当小孩准备妥当,趁着夜晚想要逃走时,被早有准备的张黑婆给抓了回来。张黑婆的心很毒辣,把小孩抓回来之后,就做成了花盆。 听完小孩的讲述,我心里也忍不住一个劲儿的发毛,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张黑婆给说书先生过话时,从山洞里传出的那一声沉闷的惨叫。 这一瞬间,我突然就明白过来,张黑婆为什么过话那么准,又为什么每次过话,都要抓一个孩子进山洞。 第303章 蓝火封洞 心里的猜测一产生,就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但凡过话的人,肯定要和亡魂打交道,张黑婆过话之前,必有一个孩子要遭毒手,她就是让孩子的魂念,去追上死者的魂念,然后进行交流。 这样等于是面对面的交流,得到的信息非常精准。 然而,这太残酷了,我的头上冒出一片冷汗,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宁可不找她来过话,以免一个无辜可怜的孩子横遭不测。 我很自责,转念再一想,就算我不找她过话,还有别的人要来找她,那些被圈养起来的小孩,生死难逃。 我咬了咬牙,觉得张黑婆当真是心狠手辣。 我正在小声的跟这个花盆人交谈,从洞外很远的地方,就传来了一阵微微的嘈杂声。我急忙闭上嘴,整个人直接趴在地上,只露出头,朝洞外望去。 远远的,我隐约看见一帮人趁着夜色从山坳外的小路走了过来,等他们走近一些,我看的更清楚了。 那是三个男人,带着大约十来个小孩。小孩有大有小,小的不过三四岁,大的也只有七八岁,十来个小孩,被一条绳子绑起来,谁也挣脱不开。 等到了这种荒山野岭,有些孩子肯定是害怕了,开始哇哇大哭,三个男人毫不手软,拿着手里的小棍就是一顿敲打,一边打一边不断的咒骂。 “哭什么!没吃饱饭!?你们走这一路,老子管了你们两顿饭,原本每个人就挣不了几个钱,还要倒贴你们吃饭!都给我闭嘴,谁再哭,立刻拉到后山去喂狼!” 在一顿厉声呵斥下,哭泣的孩子不敢再出声,都在小声的抽泣。 “这又是给张黑婆送孩子的……”花盆人一听到那些哭声,就感觉同病相怜:“都和我一样……” 这时候,张黑婆从另外一个山洞走出来,迎了上去。 “这次整整十个。”一个男人看见张黑婆,就换了副笑脸,说道:“你数一数。” 张黑婆看了看被绳子绑成一串的小孩,说道:“那两个七八岁的,年龄有些大了。” “这么远的路,都给送来了,再把他们带回去?带到哪儿啊。这次就收下吧,下次我们注意一些。” “你要留下他们两个,也不是不行,价钱砍半,每个人两块大洋。” “唉,张黑婆,我们挣的也是个辛苦钱啊,还这样克扣……” “要么两块大洋,要么你们原封不动的带走,自己选。” “好吧好吧,两块就两块。” 我听着暗暗心惊,看样子,每个小孩儿送到这儿,就卖三四块大洋。这些孩子的父母要是还在,一定把孩子都当成心头肉,他们不会想到,自己的孩子就这样被人当成猪羊一样的价钱给卖掉了。 张黑婆取出钱袋,数了些钱出来,交给对方。三个男人欢天喜地的接过钱,这笔钱,足够他们出去享受几天了。 “你们再去找小孩儿的时候,尽量找男孩,三岁左右的最好,岁数大了,岁数小了,都不太合适。” “黑婆,你现在的要求是越来越高了,都卡着三岁左右的孩子,哪儿有那么容易的。”一个男人听到张黑婆的话,可能是有点忍不住,皱着眉头说道:“我们在外头东奔西走,担惊受怕,弄一个孩子大老远的送到这儿,还要负担一路吃喝开销,送到这儿,你给四块大洋,现在又只要三岁的小孩,我们去哪儿找那么多三岁的小孩儿啊。” “三岁的小孩合适,要是真找不来,那就要朝下压压价了。” “还要压价?黑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每天呆着不动,有人来过话,一句话你就收十块,要是三句话,就是三十,你轻轻松松的挣了大头,我们喝点汤就这么难?你……” “先别说话!”张黑婆突然打断了对方的话,一边抽着鼻子,一边慢慢的转头朝四处张望:“你们还带了别的人来了?” “哪儿有别的人,我们一向就是三个人。” “我怎么觉得,不止三个人?”张黑婆的疑心似乎有点重,不断的转头四处张望。 我一看张黑婆的架势,顿时有点心虚,现在呆在这个小山洞里,暂时出不去,要是被她发现了,估计免不了一场恶斗。 这三个男人看着张黑婆疑神疑鬼的,也在东张西望。 我感觉到一阵不妙,如果这三个男人没有撒谎的话,可能张黑婆真的是察觉到了我潜伏在附近。这山坳平时没有外人,张黑婆又神叨叨的,感应估计很灵敏。 果不其然,张黑婆朝周围看了一会儿,目光就落在了我所在的小山洞里。小山洞就一个口,这时候出去,肯定会被发现。 我暂时隐伏不动,张黑婆一注意到这个山洞,立刻就慢慢的朝这边走了两步。 “谁躲在里头!出来!” 我也不知道张黑婆看见我了,还是在故意耍诈。 我一声不响,脑子里在紧张的思索着对策。 “要是再不出来,你可就要后悔了。”张黑婆微微耷拉着脑袋,眼神有些吓人。 我还是没有动,现在唯一的对策,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不肯露面吗?”张黑婆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那就等死吧。” 这句话一说完,张黑婆的双手猛然一抬,从她的手掌心里,仿佛飘出来一股很淡的雾。 雾在空中流动,快的异乎寻常,一转眼的功夫,已经弥漫在了山洞的洞口处,我只害怕这片淡雾里有毒,正想赶紧捂住鼻子,轰隆一声,这片淡雾在洞口化成了一片幽蓝幽蓝的火焰。 火焰堵住了洞口,我心里一惊,因为这片火焰,好像有点不正常,当火焰封堵洞口之后,我不仅没有感觉到灼、热,相反,却体会到了一股森森的寒气。 那种寒气,比数九隆冬的天气还要迫人,丝丝缕缕的寒意,仿佛直接透过皮肉,钻到了骨头里。 我打了个冷战,这种寒冷的感觉非常不好,一瞬间,我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要冻结成冰。 第304章 九合一 这片蓝幽幽的火焰,让整个山洞冷的像是冰窖,而且,那种冷,很难形容,和冬天的冷,完全不一样。 “有种,你就躲在里头别出来。” 张黑婆站到了洞口外,那三个男人也跟在身后,想看个究竟。这时候要是冲出去,先不说能不能冲开那片蓝火,就算冲出去,肯定也会被张黑婆伺机截杀。 我在想办法,前后短短半盏茶的功夫,我看见那个花盆人的脸,已经变的铁青铁青的,仿佛失去了知觉。 这时候,洞口那片蓝火,燃烧到了极点,蓝色的火焰渐渐的变红,又从红变紫,再从紫变黑。 当火焰变成黑色的时候,我的视线被遮挡了,再也看不到洞口外的情景。 而且,我能感觉到自己身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之中一丝丝的被抽离出来。 我的手脚,好像开始僵冷,一瞬间,我像是回过神了,洞口那片黑色的火焰,应该是阴气很重的阴火,阴火燃烧,会抽走人身上的阳气。要是在这个山洞继续逗留下去,不用张黑婆动手,等我身上的阳气被耗干的话,自己就死了。 这是很要命的事情,冲出去有致命的危险,但留下来则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候,身上的九莲图仿佛也一瞬间就变成了丝丝缕缕的光纹,一条条光纹,从身上分离,混入了洞口的黑色火焰中。 黑色的火,白色的光,混杂在一起,让人感觉神秘又诡异。 “这是什么东西?”张黑婆在洞口外面说道:“难怪敢潜伏到我这里来,原来是有两分手段。” 张黑婆的话音一落,洞口的黑色火焰仿佛无形中又升腾起来,熊熊的黑火把九莲图的光纹直接压盖了下去。 九莲图的光纹,仍然源源不断的从我身上分离出去,光纹分离,就等于保住我身上的阳气,我缓了口气,心想着现在暂时是没事了,可是,等九莲图的光纹全都没入黑火中,那该怎么办? 此时此刻,我没有太多可以犹豫的时间,九莲图的光纹一转眼的功夫,几乎全都没入了黑火中。黑火非常旺盛,只不过九莲图的光纹却很顽强,不管黑火如何压制,仍然有丝丝缕缕的光在不断的挣扎。 “看你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张黑婆显然在外面不断的催动着这片黑火,黑火越来越旺盛,颜色越来越暗,最后几乎变成了一片浓墨般的漆黑。 九莲图的所有光纹,都已经从身躯中脱离,没入了黑火之中。我的脑袋大了一圈,九莲图离体,我的实力要大打折扣。 黑色的火焰不断压制着光纹,仿佛在慢慢的吞噬着九莲图。 我看的触目惊心,九莲图的光纹,似乎完全被黑火给吞没了下去。 “还有别的本事吗?一起用出来。” 张黑婆在外面喊了一句,她的话音一落,看似被吞没的光纹,突然又闪出了一缕。 这一缕光纹在火焰中挣扎,渐渐的化成了一个若有若无的人形。 与此同时,第二条,第三条光纹,也接连出现,一共有九条光纹,全都变成了人形,人形的光纹在火焰中跳跃,好像渐渐的融为一体。 “你想干什么!”张黑婆直到这时候,才看出有点不对劲,九条光纹并非真的被黑火给压制下去了,相反,九条光纹游刃有余,似乎只是想借用这片黑火,把九条光纹融为一条。 我有一点明白了,张黑婆的这片黑色火焰,是非常罕见的阴火,而且十分旺盛。九莲图的光影,其实就是九道梁那九个老祖先的魂念,魂念属阴,阴火也属阴。 九莲图的威力,始终不能完全勃发,就是因为九莲图是九道魂念所组成的,如今,这九道光纹,在阴火的炼制下,已经隐然变成了一道,这就说明,九条魂念,可能已经变成了一条。 果然,九条光纹混合在一起之后,黑色的火焰里,升腾起了一张模模糊糊的脸,那张脸变化万千,不断的在火中起伏。 紧跟着,这张脸一张嘴,所有的黑火,一下子被吸入了嘴巴中,那张脸一阵扭曲,黑色的火焰像是一瞬间被消化了一样,无影无踪。 洞口终于解封了,我抓住这个机会,一步冲出了洞口。那张模糊的人脸,又化作了一片莹白的光芒,唰的一下子,从我的额头钻了进去。 当莹白的光芒重新回归之后,我仿佛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整个人好像顿时轻松了许多,身躯中也澎、湃着一片仿佛用不尽的力量。 “果然是你小子!”张黑婆看到洞口的黑火熄灭了,大吃一惊,朝后先退了一步,恶狠狠的盯着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黑婆,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那三个男人看到情形不妙,想要溜之大吉。我知道,他们经常拐带孩子给张黑婆送来,只为了挣那几个昧心钱,至于带来的孩子会有什么样的命运,他们根本就不在乎。 我觉得自己心头冒起了一股杀机,一股非常浓重的杀机。我很少会如此痛恨别人,就算以前让我吃过亏的那些人,我也从来没想过下死心,把对方置于死地。 可我恨透了眼前的人,要是留着他们的命,不知道以后还会有多少无辜的孩子遭殃。 可能,也就是这么一瞬间,我才真正明白,在这个兵荒马乱又弱肉强食的年代里,王法和道德,不能做到万全。我不指望他们会回心转意,洗心革面,除了以杀止杀,别无他法。 我暂时不理会张黑婆,反正她的老窝就在这儿,跑也跑不了。 我一步冲上前去,张黑婆看见我的来势那么凶猛,不敢正面硬抗,急忙闪到了一旁。 我直接从张黑婆旁边冲了过去,对面那三个人转身就跑,我毫不留情,抬手抓住其中一个,一拳就落到了他的后心上。 当我出拳的那一刻,我能感觉到,九莲图的力量,如同全部凝聚在了一点,随着这一拳轰然勃发。 没有人知道,这一拳到底有多大的力道,被拳头砸中的那个男人,少说有一百六七十斤,整个人就像是一条轻飘飘的麻袋,直接被打飞了出去。 第305章 难救天下 这一拳把那人直接打飞了,同时也给了我无穷的信心。我没有想到,九莲图里的九道光影合为一体,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我毫不犹豫,加快脚步,紧跟着又追上了第二个人,拳头如龙出水,这人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被一拳打倒在地,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第三个人没能跑远,被追上之后如法炮制,我恨透了对方,下手很重,拳头落在对方身上,还能听到骨头崩裂的声音。 “别……别杀我……”这个人命倒是很硬,骨头断了,仍然在地上朝后爬动,一边爬,一边苦苦的哀求:“放过我……放过我……” 我原本是个心比较软的人,然而,这一次,我下了决心,天无道,我就替天行道。 “求求你……求求你……” “那些孩子求你时,你可曾心软?” 这个人嘴角流淌着血迹,听到我的话之后,顿时就答不上来了。这么长时间,他们不知道往这儿送了多少孩子,从来没有手软过,更没有心软过。 我不想跟他啰嗦,一步上前,抬起一脚,把他踢飞了出去。 三个拍花子的,肯定是活不成了,这时候,我慢慢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张黑婆。 “你是什么人!”张黑婆一下子摸不清我的路数了:“你身上,怎么会有九条魂念!” “这不关你的事。”我一步一步逼近,三个拍花子的固然可恨,这个张黑婆也绝对不能留。 行走江湖这么久,我已经摸索出了一条经验,此时此刻绝对不能优柔寡断,更不能跟对方多说废话。像张黑婆这样经验丰富的人,给她一点机会,她可能就要耍花招。 我捏着拳头冲了过去,张黑婆擅长的,是那些神神鬼鬼的方外术法,对于拳脚功夫,她是个外行,我一拳打过去,张黑婆躲避不及,半边身子都被打麻了。 “我有钱,全都给你,都给你!”张黑婆咬了咬牙,估计知道不是我的对手,也来跟我讨价还价。 “留着自己买棺材吧!” 我接着又是一拳,张黑婆就地一滚,我已经把她的后手看的一清二楚,等她滚到乏力的时候,一脚踩了上去。 张黑婆的骨头,顿时被踩断了好几根,她的脸庞青红闪烁,变幻的很不正常,就在我全神贯注观察着,她到底是想干什么的时候,张黑婆的额头上,嗖的飘出来一团肉眼几乎察觉不出的淡光。 这是她的魂念,魂念脱体,想要逃遁。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身躯也受了重创,现在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魂念离体,先逃过这一劫。 魂念脱体之后,如果运气好,还可以附着在别人的身上,然后慢慢想办法。我看着那团淡淡的光飘到一丈多高,感觉无法追上她。 我憋着一口气,快步追了上去,抬头猛然一声大喝。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声断喝,仿佛惊天动地一般,那团淡淡的光,一下子被震散了,变成丝丝缕缕的光芒,在四周杂乱的飘动。 我又是一声大喝,顿时,这些原本就散乱的淡光,瞬息之间消散无形。 这几个人全都就地伏诛,我看到张黑婆的魂念完全散掉了,急忙转过身,朝着刚才的小山洞跑过去,我想看看,那个被做成花盆的小孩,现在的情形如何。 小山洞外面那片黑色的火焰,早已经熄灭了,然而,走进山洞的时候,还是能感应到那股很不正常的森森寒意,我蹲下身子,轻轻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一刻,我的心凉了,刚才黑色的阴火猛烈的抽取人的阳气,我身强力壮,还有九莲图护体,都差点没顶住,被做成花盆的小孩,已经没有一点活气儿了。 看着他那张小脸,我的心里,像是被刀割一样,有一种说不出的疼。虽然,我跟他非亲非故,可他终究只是个孩子。 他从来没有享受过人间的温暖,来到这个世上,仿佛只体会到了艰辛和痛苦。 我所悲痛的,不仅仅是他的死亡,我能想到,在这个世上,不知道还有多少和他一样的人,正在这个动荡的年月里,为了活下去,而苦苦挣扎。 此时此刻,从前的那些见闻,也一件一件的浮上心头,天下纷乱,这片大河滩无人打理,每年水患,都会让无数人无家可归,流离失所。 洪水一过,饿殍千里,那种景象,和人间地狱也差不多。 我感觉悲哀,又感觉无力,我救不了眼前这个孩子,也救不了那么多受苦受难的人。 我慢慢的走出了山洞,眼下不是伤感的时候,被做成花盆的小孩和我说过,在山坳上面的一个山洞里,还关着不少孩子。 我在张黑婆的山洞里找了一把铁锹,就地挖坑,把张黑婆他们的尸体埋了下去,随后,一把火将山洞里的东西付之一炬。 随后,我又找到了山坳上面的那个小山洞,山洞的洞口有一道很隐蔽的门,强行打开门锁,轻轻一推,借着火把的光,我看见山洞里关着十多个小孩儿,一个个面黄肌瘦,目光呆滞,或许是许久都不见光的原因,火把的光芒让他们睁不开眼。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安抚住这些孩子,这里的孩子,加上这次临时带来的,二十多个人,我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怎么安顿他们了。 好在这些孩子之前就四处流浪,已经有了一点谋生的手段,我挑选了几个岁数大一些的,然后把张黑婆赚来的黑心钱交给他们。 有了这些钱,他们至少可以活下去。 我能做的,大概也就这么多了,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救更多的人,只能走一步说一步。 这些孩子结伴从山坳这里逃离了,等这些事情料理完,我重新找出说书先生的尸体,我得选个合适的地方,把他安葬下去。 我背着说书先生的尸体,一步一步朝山外走去,走了大约两三里地,我突然感觉一阵头晕。 这种眩晕的感觉来的非常快,而且诡异无常,我一下子就好像失去了正常的神智与知觉。 第306章 时间不多 那种眩晕的感觉,我以前从来都没有过,脑子顿时恍惚到了极点。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片海市蜃楼一般的幻景。 我看到了一条路,很长的路,这条路似乎快要到终点了,在路的尽头,依稀能看到了一个穿着黑斗篷的身影。 我的内心开始颤、抖,极度的惊恐让我从这短暂的恍惚中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眼前重新出现了月光,但是刚才那短暂的幻景,却让我噤若寒蝉,连心都在不断的发抖。 之前遇见那个刀疤脸的时候,跟他同行了一段时间,我把自己失去命格的事情和他说了。刀疤脸告诉过我,人没了命格,肯定会死,这中间会有个缓冲的时间,却绝对不可能太长。 他还说,失去命格的人,到了快死之前,会有一些征兆。 其中最明显的一个征兆,就是无缘无故的出现眩晕,然后看到一条路,如果已经望见路的尽头,那说明自己的时间不是很多了。 我的手在发抖,不仅是担忧自己,而且还在担忧红、袖,如果我真的死了,我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管红、袖的死活。 我不想屈服,现在只能临时调整一下计划,寻找阴神的事情,暂且放到一旁。当务之急,仍是要先找到地仙的埋骨船,拿回自己的命格,只有保住自己的命,才能再谋划别的事情。 这段时间,我停止了对地仙的寻找,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形,还不得而知。不过,我考虑了一下,地仙之前要办什么事,自己不方便露面,一直都是玉鹞子在帮他。 现在,玉鹞子和刀疤脸都沉睡在河底那条已经枯涸的龙脉尽头,地仙想要找个信得过的帮手,也不是三五天的事情,我感觉,没有玉鹞子帮助他,地仙亲自抛头露面的机会,应该比以前频繁。 我打定了主意,立刻带着说书先生的尸体,走到山外,然后找到自己隐藏在这儿的毛驴车,一路拉着他,直奔鬼市附近的小村。 那个小村,肯定不是说书先生的老家,可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把他送到什么地方去,只能先埋到那边。 到了小村之后,我找到了村子附近的坟地,把说书先生给埋了。 这个时候,汛期基本过去,淹没四方的洪水退了,但沿河的那些船家,都还没有开始下河。因为汛期之后,被洪水覆盖的区域恢复原貌,一些死在洪水中的人和牲畜,尸体都会搁浅,这些尸体得及时清理,否则的话很可能会酿成瘟疫。 以前,还有河道衙门来负责这些事情,召集一些本地的乡绅捐钱捐物,然后雇人去清理尸体。这几年一直在打仗,这块地盘几度易手,占了地盘的人只顾着搜刮民脂民膏,扩充自己的势力,谁都没有真正把老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 行走在河滩上,仍旧是一望无际,几乎看不到半个人影,随处可见一些牲畜的尸体被掩埋在泥泞中,想找个人打听一下近况都很难。 走了那么两天,终于看到人了,那是修在河边的一座义庄,义庄很大,地基结实,盖的也比较高,为的就是防备水患。估计是当地的一些村民自发组织起来,把附近的河道沉积的尸体收敛到义庄去,避免瘟疫横行。 干活的约莫有十来个人,我赶去的时候,他们正好从附近收拢了一些死尸,人的尸体都放入义庄,以备家属来认领,牲畜的尸体都架火给烧了。 领头的是一个老汉,姓张,叼着旱烟袋,指挥人把几具尸体放入义庄内,等活儿干完了,他们就在义庄外面坐着休息。 我跟张老汉攀谈了几句,跟他这么一聊,还真的问出点情况。 大概六七天之前,他们村子附近的这段河道,洪水其实已经退了。一个村子的人都靠着下河打鱼,行船走水为生,所以大家就想赶紧把河道清理一下,然后早早的重新开工,毕竟都要养家糊口。 谁知道,村民们还没来得及行动起来,河滩这边就有两伙人在争斗,而且斗的特别凶,听说双方都死了人。 “老伯,他们为啥打架?”我一听张老汉的话,就能分辨出来,这肯定不是普通的乡民械斗。 “听说,是为了一条……一条什么船?” 双方械斗之后,有几个受伤的,跑到村子找药,顺便买些饭菜吃,村民不敢招惹这些跑江湖的人,赶紧给他们准备了饭菜和伤药。这些人在吃饭的时候,仍然骂骂咧咧的,通过他们的话,张老汉就听出了点端倪。 这些人,是南霸天的手下,南霸天是这里最大的地主,据说,他家的地要是骑着马跑一圈,得跑一上午。 南霸天年轻的时候,外出闯荡,学了一身好功夫,等回到家乡以后,收了很多徒弟,他家大业大,徒弟又多,谁也招惹不起,独霸一方。这附近很长一段河道的水路生意,都是被南霸天给控制的。 按道理说,没有人会不长眼,去跟南霸天过不去,可这一次偏偏冒出几个不信邪的。南霸天的人在河道这边办事,有人就过来跟他们对着干。 双方发生冲突的原因,是因为一条船,张老汉当时没敢靠的太近,所以听的也不是特别清楚,我暂时分辨不出来,那条船是什么船。 两帮人就为了一条船,打的狗血淋头,南霸天的人多,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把对方给打跑了。 但是,这件事还没有完,这两天,南霸天派了很多人,不断的在河道周围寻找。 听着张老汉的话,我就在琢磨,两帮人为了一条船起了冲突,那条船,会不会是地仙的埋骨船? 我和张老汉还没说完话,从很远的路上,风驰电掣般的过来了二十多个骑马的人,河边还很泥泞,马匹过不来,这些骑马的人翻身下来十多个,脚步匆忙的奔着义庄就过来了。 “那是南霸天的人。”张老汉眯着眼睛看了看,就认出来,那帮人都是南霸天的手下,这两天一直都在河道附近来来回回的巡视。 第307章 全力搜捕 我以前没听说过南霸天,更不可能跟他们有过节,所以看到十多个人匆匆本来,我也没有在意。 这十多个人果然都是练家子,从身形就能看出来,功夫不错。他们来势很快,转眼间的功夫,就越过一片泥泞,到了义庄跟前。 “张老头,今天你们去收尸的时候,有没有遇见生人?” “生人,没有啊。”张老汉说道:“我们村里的人就在附近找到了几个漂上岸的河漂子,然后抬了回来,没有看到有生人。” 张老汉也没说我是刚到这儿的,估计是不想给我惹麻烦。 “张老头,跟你们村子里的人说一声,这几天,要是遇见有生人,特别是受了伤的生人,立刻给我们通报。离着十多里的黄家坡,有我们的人。” “知道了,要是遇见,一定派人去报信。” “知道就好,先跟你说一下,要是报信有功,找到我们要找的人,会给你一些钱,要是知情不报,后果自己掂量。” 这十来个人说完之后,立刻分开,从义庄这里出发,向着南北两个方向找了出去。 被淹没过的河滩,光秃秃的,什么都没剩下,但他们显然还不死心,就算是一片烂泥地,也要过筛一般的仔细的翻找一下。 看着对方的举动,我就觉得,他们要抓的人,应该很重要。 前后找了约莫有一刻时间,这十来个人又回到了义庄这边。这时候,从那边的路上又过来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龙行虎步,行走之间就有一种威猛的气势,这个人/大约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目光深沉内敛,气息隐匿不发,我察觉的出,这是个真正的高手。 “这是南霸天第六个徒弟,听人家说,南霸天手下八大金刚,就数老六最为了得。”张老汉小声对身边的人说道:“你们都小心着点,一会儿六爷过来,都不要乱说话。” 这个被称作六爷的中年人来到义庄跟前,十多人赶紧就过去说了说情况,他们在义庄南北各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 “六爷,我们真的找的很仔细,兄弟们都知道是大事,不敢不用心的。” 六爷没有说话,转头朝着四处看了一眼。 “六爷,说句不当说的话,我觉得,咱们在这片河道找了两三天了,差不多翻了个底儿朝天,要是人还没走,多半会被找到的。是不是……是不是在咱们收网之前,人就跑掉了?” “你觉得可能吗?”六爷淡淡的看了看这人,说道:“三面都让堵死了,他还带着伤,能跑到哪儿去?” “六爷说的是,我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六爷收回目光,这个人看上去比较谨慎,在几个村民之间看了几眼,问道:“张老头,这都是你们村里的人?” “六爷……” 张老头有那么一点为难,刚才别人问过了,他说没见生人,这时候如果改口,会有麻烦。但不说实话,被六爷识破的话,肯定也有麻烦。 我不想给张老头惹事,还没等他开口,抢着站起身,说道:“我是过路的,在这里歇歇脚。” “过路的?”六爷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这个人的记性应该很好,就连最普通的村民,也能做到过目不忘,因此才会问张老汉。 “是,过路的。” “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 “不是本地人,我师兄是宋铁虎,这趟来河滩,是来投奔他的。”我不卑不亢,因为自己是外地人,害怕引起怀疑,就抬出了宋铁虎的名头。 “宋铁虎的师弟?”六爷肯定是知道宋铁虎的,顿了顿,说道:“我跟宋铁虎,有几年没见面了,他孙子的病,如今见好了?” 我一听,就知道六爷是在试探我,宋铁虎就一个宝贝儿子,还傻乎乎的,婚都没结,宋铁虎怎么可能有孙子。 “说笑了。”我笑了笑,说道:“师兄他就一个儿子,岁数还小,脑瓜子也不好使,现在都没成亲,我师兄哪儿来的孙子。” “那就是我记错喽。”六爷听到我的话,没再多说什么,又看了一圈,然后带着十多个人走了。 这些人一走,张老汉就松了口气,眼瞅着天色也不早了,他就带着村民,再到附近去找一找,有没有遗漏的尸体。这段河道找完,也就没他们什么事了,河滩这边就是这样,各村管各村的事。 张老汉带着人走了,我本来也要走的,但是一直都怀疑,前几天南霸天他们和人为了一条船大打出手,那条船有可能是地仙的埋骨船。 我没有别的线索,眼下找到点头绪,就想留下来看看。 我坐在义庄的台阶上,望着不远处的河道,河道没有一条船,汛期一过,水位下降,如果水下有啥动静,应该可以观察的到。 我也不敢在这儿耽误太多时间,就打算观察一晚,如果看不到什么,明天一早就动身离开。 夜幕渐渐降临,白天的时候,还感觉不到什么,到了入夜,河风阵阵,义庄里飘出来一股难闻的臭味,熏的我有点受不了。 我被迫换了换地方,从义庄的大门经过时,无意中透过门缝,看见里面有一道身影,慢慢的坐了起来。 诈尸了? 我屏气凝神,停下脚步,透过门缝朝里面张望,我看的没错,真的有一道影子慢慢坐了起来。 义庄里放着十来具尸体,都是张老汉他们这两天从附近的河滩抬回来的,尸体身上沾满了泥污,也没有冲洗。透过门缝,我看到那具乌七八糟的尸体,从脏兮兮的草席上坐起身,然后轻轻的抬起腿,朝着义庄的大门走了过来。 这个人的腿应该受了些伤,走路一瘸一拐的,他完全没有发现我还在义庄外面,等到了大门这里,推开门,探头朝外看了看。 我没有地方躲藏,等他推开大门,左右一望,立刻就看见了我。 这人什么都没说,伸手就朝着我的手腕抓了过来,动作又快又狠。 第308章 七大寇 当这个人抓向我的时候,我立刻分辨出来,他是个活人。 一个大活人,躲到义庄里头,就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摸摸朝外跑,而且腿脚还受了伤,我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可一想到南霸天那帮人在这段河道到处寻找,心里就明白了几分。 对方出手一点都不留情,我反手架开他的手掌,他跟着又是一抓。这个人的腿受了伤,不过,手上功夫丝毫没耽误,是个扎手的硬点子。 我跟他斗了几招,感觉这样毫无来由的就打了起来,非常扯淡,于是又一次架开他的手,低声说道:“我就是过路的,你跟我动手做什么?” “老子可不相信,你是宋铁虎的师弟!” 这个人的话一出口,我就知道,他可能一直在装死。估摸着他受了伤,难以逃/脱,又被人追击,所以干脆在这段河道的泥泞之中躺着装死人,被张老汉他们给抬回了义庄。 在义庄躲了这么久,这人就想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的溜走。我和南霸天的人白天的对话,他听的一清二楚。 “我是不是宋铁虎的师弟,这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不是追击你的人就行了。你既然躲在义庄里听了我和别人的对话,你就该明白,我和南霸天的人不是一路的,还跟我动手做什么?” 我说的都是实话,这个人一听,慢慢的后撤了一步。 “我真不是南霸天的人,你走你的路,我也不会拦着你。” “好。”这个人瘸着一条腿,从义庄的台阶上慢慢退了下去。 有些事情,不用谁说,我也能猜得到。前几天跟南霸天在河道这里冲突的人,估计就是眼前这个,张老汉说,他们是为了一条船打起来的,我一直无法完全确定那条船是不是地仙的埋骨船,趁着这个人还没走远,我赶紧问道:“先等等,我问一句话。” “什么?” “听说,你和南霸天的人为了抢一条船,才动了手,那条船,是一条黑色的大船吗?” “你这个过路的人,可不简单啊。”这个人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转身朝着远处走了。 他不肯回答,我也没有办法,但是,从对方的神情和语气里,我隐约推断出来,我猜测的没错,他们之间很可能就是为了那条埋骨船而打起来的。 地仙的埋骨船早就无影无踪了,可是南霸天的人怎么还是揪着这个人不放?到处搜捕他? 我想不清楚这一点,看着那个人越走越远,无计可施。 原本以为是没什么办法了,当那人走出去一段之后,黑暗的泥泞滩地间,突然响起了一声冷笑。 “只要有耐心,大鱼总会自己上钩的。” 那声音随着夜风飘了过来,我听的不是很清楚,但略微分辨,就感觉好像是六爷的声音。 六爷的声音一传出来,泥泞之中,唰唰的冒出来一二十道影子。 我的脑袋大了,看起来,六爷的疑心果然很重,半下午离开了义庄,却根本没有走远,一直都在周围隐伏着。 “跟我师傅作对的人,一般都没有好下场,即便你们七大寇,也是一样的。” 六爷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暗夜中,那个从义庄逃走的人,一下子被围拢了起来,他的腿脚带伤,这次被围住,多半是逃不掉了。 而且,我听着六爷的话,也渐渐明白了这个人的大概来历。 河滩上有不少土匪,河滩的土匪,被称作沙匪。尤其是在这种兵荒马乱的年月,沙匪多如牛毛。 河滩的沙匪中,最出名的,就是七大寇。听说,那是七个拜把子的结拜兄弟,手下的人不多,只有百十号,不过,七大寇手下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加上七大寇本身也是有数的高手,所以纵横河滩,声名赫赫。 不过,七大寇的地盘,离这里还很远,所以,他们平时基本不会到这个地方来。 “杨横,在这个乱世里活下来,不是件容易的事。”六爷堵住那个人的去路,说道:“我也知道,东西肯定不在你手里,是在你们田老大手里。田老大受了伤,走也走不远,你把田老大的下落说出来,我们也不为难你,给你一条活路。” “你脑子让驴踢了?”那个叫做杨横的人突然哈哈一笑:“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咱们七大寇做过卖友求荣的事?别废话,老子这一百来斤,就在这里,想要我的命,自己来拿!” 杨横的话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我悄悄的伏在地上,朝那边靠拢了一段,一直到这时候,我才明白过来,南霸天和七大寇的争斗已经结束,南霸天之所以揪着七大寇不放,就是因为七大寇里的那个什么田老大,似乎带着东西。 南霸天的人苦苦搜捕七大寇,为的多半就是田老大身上的东西。 这东西是什么?他们很可能为了埋骨船打了起来,那田老大的东西,和埋骨船有没有关系? 我越想越是疑惑,这件事肯定不能放过,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 “给你活路,你不肯走,那就没法子了。”六爷慢慢卷了卷衣袖,说道:“你不肯说出田老大的下落,现在肯定也不会束手就擒,那就没的说,只能拳脚底下见真章!” “你说的没错,老子什么时候都不会束手就擒,无非就是一条命而已!” 六爷一挥手,周围十几个人立刻就涌了上去,杨横孤身奋战,他的确是块硬骨头,腿上带着伤,却毫不畏惧,面对围攻,依然在拼死反抗。 不过,只要看两眼就能知道,杨横在受伤之余,肯定抵挡不住轮番的围攻,再加上还有南霸天手下最出色的六爷坐镇,杨横被抓,是迟早的事。 我在紧张的思索着,杨横一定知道内幕,要是他被抓了,送回到南霸天那边,我再想打听消息,就千难万难。 一想到这儿,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急速的朝前爬动了一截,说什么都要把这个杨横救下来。 第309章 仗义援手 杨横渐渐抵挡的很吃力,腿不能动,就靠一双手在应对强敌。我暗中潜伏到附近,趁着两个人从背后扑向杨横的时候,猛然发力,双拳齐出,直接把两个偷袭者给打倒在地。 六爷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冷笑了一声。 “好啊,都冒出来了。你不是宋铁虎的师弟,宋铁虎的功夫,可不是这个路数。” “本来就不是,只有你这种二愣子才会相信。”我干脆就直接承认下来,顺便把宋铁虎给择干净。 “既然来了,那就一并收拾掉。” 我知道这里是南霸天的地盘,要是优柔寡断磨磨/蹭蹭,没准还有别的变故,所以一出手就力求速战速决,三下五除二,又打倒了两个人,暂时解了杨横的燃眉之急。 我一动手,六爷也立刻动了,南霸天座下的八大金刚,果然名不虚传,这个六爷,和宋铁虎一样,外家功夫登峰造极,他的招数朴实无华,大道化简,却实用有效。 六爷上来就缠住了我,剩下的人则继续围攻杨横。上次在张黑婆那里因祸得福,九莲图的九道光影融为一体,现在一出手就力量蓬勃,威力非凡。六爷跟我过了两招,立刻收起了轻视之心,全力应付。 “倒是我眼拙了,大河滩什么时候出了你这样一个人物,我竟然一无所知!” “好说。”我对付六爷,其实也有一点吃力,这家伙深不可测,我一直怀疑他没有出全力,而是在等待机会,给我致命一击,所以也小心翼翼。 我这边一时间脱不开身,杨横就遭殃了,六爷放了话,这次如果失手,所有人都家法伺候。六爷的手下顿时和疯了一样,只不过,他们还是放不开手脚,害怕失手把杨横给打死。 “给他留一口气就行!” 众人听到六爷这句话,随后便抛开顾虑,刀子棍子一起招呼了过去。杨横的功夫,确实很不错,否则也不可能名列七大寇,只不过他被腿伤拖累不轻,三五个回合之后,后腰和后背各中了一刀。 杨横独/立难支,我心急火燎,不得不动用全力,九莲图的威力一旦完全爆发,就不是六爷可以抵挡的。 “这是什么东西!”六爷察觉到了九莲图的气息,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你这不是拳脚功夫!” 我也不搭理他,全力进攻,想要赶紧脱身,给杨横解围。我攻的猛,六爷渐渐的开始防守,只求着拖延时间,让手下把杨横制服。 杨横又受了几处伤,看起来情况相当不妙,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终于支撑不住,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六爷几个手下立刻拿着刀逼住杨横,杨横到了这时候,仍旧是一副铁骨头,抬着头冲我喊道:“兄弟,不管你是为啥仗义援手,七大寇领了你的情,你走吧,不用管我!” 听到这几句话,我觉得这一次没有救错人。 六爷还想跟我继续纠缠,好让手下先把杨横给弄走,我知道他的意图,出手更猛,龙虎双形完全施展开了,等到六爷节节倒退的时候,九莲图那道明亮的光影,随着拳头追击上去,重重落在了六爷的胸/口。 六爷整个人直接被打飞了,人还在半空中,一口鲜血就喷薄出来,等他落地之后,艰难的想要翻身爬起,但受伤太重,一时间难以起身。 周围的人都大吃一惊,六爷是南霸天手下第一高手,这时候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们急忙把六爷扶起来,我趁势追击,对方什么都顾不上了,拖着六爷就跑。 他们一跑,剩下两个逼着杨横的人就不足为患,很轻易的就打跑了他们。 杨横浑身浴血,这时候才重重喘了口气,我把他扶起来,察觉出情形的确很不妙,他的伤势比较重,刚才那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就流了不少血,脸色变的惨白。 “先走!” 我扶着他,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感觉杨横行动很不利索,干脆就把他背起来,一口气跑出三四里地。 我停下脚步,从身上取出了伤药,给他敷上。可是,他的伤口很深,药粉一撒上去,就被流出来的血给冲掉了,我身上就带着这么点药,等药粉都被冲掉之后,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那边有个村子,村子里有的家户,可能有外伤药。” “不必……”杨横摇了摇头:“深更半夜,谁会给你开门……再说,这是南霸天的地盘,村民给了我药,就得罪了南霸天,以后没好日子过……走吧……” 我感觉这个杨横还真是条汉子,背着他又朝南边跑去。 我想尽快找个地方,如果能买到伤药是最好的,可这周围很荒僻,最近的镇子也得好几十里,根本就赶不及。 背着杨横跑了一会儿,我就觉得不对,他的气息渐渐变弱了,身子也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你先撑住,撑住!” “兄弟,找个隐蔽的地方,先放……先放我……下来……” 我不知道杨横要做什么,急忙就在西边找到一片茂密的荒草丛。 等放下杨横之后,他的状况已经糟糕到了极点,可能是失血过多的原因,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我……我不行了……” “没事,只是一些外伤,能找到药,就没有危险。” “身上的血……快要流尽了……”杨横的眼神也微微有些涣散,他盯着我,断断续续的问道:“兄弟,你……你怎么称呼……” 我犹豫了一下,别人问我的姓名来历,我一般不会说实话。可杨横现在这样子,命悬一线,我不想欺骗他。再一个,我害怕自己撒了谎,被杨横识破,要是那样的话,我就不可能再从他嘴里问出有用的线索。 “我姓童,叫童山遥,是外地来的,到河滩这里办点急事。” “童……童山遥……山遥兄弟……素昧平生……多谢你出手救我……”杨横喘了口气,艰难的说道:“既然欠了你的人情,那就多欠一些吧,下辈子有机会,连本带利还给你……麻烦你……再帮我一个忙……” 第310章 临终嘱托 杨横的话,说的好像临终遗言一样,不过我也知道,他这种人,对于自己的生死,应该判断的很清楚,感觉自己活不下去了,那多半就是活不下去了。 “你有什么事?说吧。”我本来是想追问他,当初和南霸天的人是不是就在争抢那条地仙的埋骨船,可是到了这时候,我也开不了口了。 “原本,想求你带着我的尸体走,现在这情形,南霸天不会就这样罢手,带着我的尸体,恐怕是你的累赘。”杨横猛然吸了口气,挣扎着坐了起来,说道:“我交给你……一样东西,你带着它,到北边三十里之外的一个河湾,河湾里躲着一个人……东西交给它,就说……就说我想老舅,去找老舅了……” “行!”我觉得杨横这样的铁汉子,值得一救,也值得一帮。 “大恩不言谢,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你……” 杨横猛然抽出一把短刀,一下划开自己的裤腿。他的伤,是在大腿上,我看见他用刀子慢慢把大腿的伤口又给割开了一点。 剧痛难忍,杨横却一声不吭,等伤口豁开,他伸出两根手指,探到伤口里,像是摸索着,最后,从伤口中取出了一颗血红血红的珠子。 “就是这个……”杨横颤颤巍巍,把珠子递给我,说道:“交给……交给我大哥……” 我心里清楚,南霸天这次和七大寇相争,七大寇应该是吃了些亏,六爷还逼问杨横,七大寇里田老大的下落,只不过杨横死都不肯说。 现在听他的语气,那个躲在三十里之外的河湾的人,应该就是七大寇的头把,田老大。 这颗珠子,拿在手里感觉沁凉沁凉的,珠子是玉白色,只不过沾满了鲜血。 这颗珠子,杨横直接藏在了自己的伤口里,已经说明了其重要性。等珠子取出来,杨横又流了不少血,彻底没了力气,直接躺在地上。 “就是这个,交给我大哥……”杨横又艰难的从怀里取出一块铁牌,这是七大寇的腰牌,上面有非常隐秘的暗记,只有七大寇的人才能分辨出真假:“这块腰牌,也带给他……和他说一句,我先走一步,以后……以后不能跟着他闯荡江湖……叫大哥……保重……” “你放心,我一定把东西送到,把话带到!”我收好了珠子和腰牌,不管到了什么时候,这种硬汉子,总是叫人钦佩的。 “山遥兄弟……你问那条黑船的事……想必……想必你也在找它……我不瞒你……我们这次和……和南霸天争……就是为了那条黑船……可人死了不少……黑船却……不见了……” 杨横很够义气,最后还是说出了那条船的底细,我的怀疑是正确的,那条黑船,就是地仙的埋骨船。 当交代完这些之后,杨横明显出气多,进气少,不多久,就咽气了。 我就地在草丛中挖了坑,把尸体暂时先埋在这儿,七大寇的人,以后应该会来收敛杨横的尸体。 六爷在我手里吃了亏,他们的救兵应该很快就到,我心里不怎么好受,不过也不敢在这里久留,立刻起身,朝着河滩北边三十里之外的河湾赶去。 我把速度提到最快,双脚不沾地一般的在滩地上飞奔,离天亮大概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我就赶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小小的河湾,汛期的洪水退去之后,河湾的水流就恢复了常态,非常的缓慢。我在河湾这里找了一会儿,杨横说,田老大就躲在河湾这里。 可是,河湾只有这么大,上面一条船都没有,除了稀稀拉拉的杂草还有河水,就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了。 杨横肯定不会撒谎,我就细心在河湾这里寻找,找来找去,在几棵杂草之间,我看到了一根细细的管子。 那根管子,就是空心的草杆儿,在杂草之间很不显眼,我走过去,慢慢的弯下腰,伸手在草杆儿上面试探了一下,果然,空心的草杆儿有一股温热的气流,不断的进进出出。 如此一来,我就敢断定,水下藏着人,就靠这根草杆儿在呼吸。 哗啦! 我还没有多余的反应,一片河水突然炸开,直接泼了我一脸。我被河水泼的睁不开眼睛,与此同时,就听到了一阵犀利的破空声。 我飞身朝后一躲,顺势甩掉头上脸上的水,目光晃动之间,我看到一个人从水下钻出,手里握着刀,刀锋如影随形一般的跟着我。 “腰牌!” 我一把就拿出了杨横给我的腰牌,这个持刀的人看见腰牌的一瞬间,就微微变了脸色。 “杨横给我的腰牌!他说,想老舅了,要去找老舅!” 这句话一说出来,持刀的人身子猛然一颤。 我急忙把自己遇到杨横的经过简短说了出来,还把杨横嘱咐的话也说了。 持刀的人慢慢收起了刀子,从我手里拿过那块腰牌。这个人一定是田老大,七大寇同气连枝,同生共死,知道杨横已经身亡的消息,田老大有些按耐不住,额头上的青筋崩起,手在一个劲儿的发抖。 “还有这颗珠子。”我又取出杨横交给我的那颗小小的珠子,递给了田老大:“杨横的尸体,我暂时埋了,三十里外滩地西边的一堆荒草里,并排放了三块石头,到那里就能看得到,方便以后收殓。” 田老大接过这颗珠子,眼神里全是悲伤,这颗珠子,是杨横拿命换来的,在田老大的手里,重于千钧。 “这位兄弟,大恩不言谢,这份人情,我们七大寇一定还上……” 田老大一句话没说完,噗的喷出一口鲜血,一看这架势,我就知道他受了内伤,又猛然听到杨横的死讯,可能有些撑不住了。 “南霸天的人,今天前半夜吃了亏,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是不是受了内伤,在这种地方越躲,伤就越重。” “横竖是一条命而已,大不了,就跟他们拼了。” “走吧。”我想了想,说道:“我送你从这里闯出去。” 第311章 顺利脱险 我的话让田老大非常意外,我跟他毕竟不熟,带着一个受了内伤的人,冲出重围,这其实是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可是,田老大想不出怀疑的理由,杨横托我带的话,带的东西,我都已经带到了。 “兄弟,素昧平生,这里是南霸天的地盘,带我出去,会有很大的麻烦,你不怕得罪南霸天?” “我不怕。”我心里苦笑了一声,比南霸天更可怕的对手,我得罪了一个都不止,连那些人都不怕,何况南霸天? 我的确是钦佩七大寇之间的生死情义,我总觉得,像这样重情的人,良心也坏不到哪儿去。 田老大在这里已经隐伏了两天了,河滩太大,南霸天的人不可能把河滩每一寸角落都搜索一边,所以,他们的人扼守住了几个离开此地的要道。从这里向北,再有二十多里的地方,就是一个路口。 南霸天的人守在那边的路口,田老大原本打算在这儿隐伏一下,等伤势略微好转之后,就想办法逃出去。 七大寇这一次损失比较惨重,不过,还算没有伤筋动骨,他们七个人的其中五个,前段时间正巧到桐柏那边去做事,一直没有回归。这一次只有田老大和杨横带着一帮人到了这儿。 如果七大寇全都到齐,也不一定会吃多大的亏。 田老大还能够行走,我们俩人借着夜色的掩护,一路向北。我想趁着天色还没有放亮之前,赶紧冲出前头的路口,以免到了白天,又被南霸天的人到处搜捕。可田老大走不快,脏腑受伤,用不上力气。 他似乎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全力加快了脚步,一口气走到离天亮还有不足半个时辰的时候,就来到了目的地附近。 路口那边依稀能够看到有人,但具体人数是多少,暂时还不清楚。我今天跟六爷交过手,南霸天座下的八大金刚,就数六爷的功夫最好,我觉得,自己应该能够应付的下。 “田老大,你在这里先等一等,我过去探探,如果形式有利,你跟着我直接冲。你的伤,暂时不碍事吧?” “伤不碍事,我这条命,原本就打算丢在这儿了,一点小伤,不足挂齿。” 我猫着腰又靠近了路口,先看到了七八个人,在路口旁坐着,他们估计是轮班倒,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严密盘查。 现在也没必要再去试探什么,反正都是要卷袖子干一场的,所以,等大概看清楚情形之后,我纵身就冲了过去。 我的出现,让路口那些人始料未及,还没等反应过来,我已经到了近前,二话不说,一拳一个,先放倒了两个人。 这边一有动静,路口附近的人全都围拢过来,这帮人的功夫其实都不错,尤其是其中两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我估摸着,这两个人,也应该是八大金刚其中的。 只不过,九莲图的变化,让我的实力成倍增长都不止,当初在朝天观学到的龙虎双形,配合着已经融为一体的九莲图,所向披靡。 我在路口这边冲杀了一阵子,一口气朝前冲了十几丈远,大概的情况都已经摸清了,转头又冲了回来。这时候,隐伏在附近的田老大加快脚步,跟我汇合到一处,两个人飞快的沿着前方的路飞奔,有人追击过来,全都被我挡在了后头。 “七大寇的人,你也敢救!有种的,留个名号!” 我也不跟对方废话,他们可能想不到,河滩什么时候出了我这样一号人物,我一言不发,护着田老大直接冲出这条路。 后面的人被打怕了,知道再跟上来也没好果子吃,渐渐的就不再追击。 但是,我和田老大走出去一段之后,身后的天空,就升腾起一团耀眼的烟火。 “他们在报信喊人了。”田老大看着半空的烟火,说道:“这是南霸天的讯息烟火。” 烟火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显得非常刺眼,这团烟火一放出来,方圆三四十里都能看得到。这里有不少南霸天的人,只要看见烟火,就会立刻赶来增援。 我不想在这里逗留,尽管南霸天的手下没有什么很拔尖的高手,但留下来夜长梦多,还是得尽早的离开。 我们俩一路奔跑了一段,田老大可能有些支撑不住,这时候,我远远的看见河滩的泥泞滩地上,有一条倒扣着的小船。跑到跟前一看,这条小船破破烂烂,已经损毁了大半,不知道还能不能下水。 七大寇的老巢,是在距离这里差不多两百多里的地方,坐着船一路顺河南下,正好能到那边。我把小船翻转过来,推到了河湾里,上去试了试,小船有几个地方漏水,不过不太严重,临时修补一下,勉强还能用。 我们俩人就这样坐着这条破烂小船,进入了河道。把船上漏水的地方全都修好,我算是松了口气。 这时候虽然不算是完全脱险,不过,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这位兄弟,能留个名儿吗?大恩虽然不言谢,但起码我得知道,救我命的人是谁。” “我姓童,叫童山遥。”我心里已经确定了,七大寇这几个人,不会是那种出卖他人,谋取私利的无耻之辈。结交几个这样的朋友,也是一件快事。 “童家兄弟,这次的事,多谢你,我们七大寇虽然是做沙匪的,但言出必行,这恩情,一定加倍报答。”田老大说起这些,又想起了死在河滩的杨横,暗中捏了捏拳头:“这笔账,跟南霸天没完。”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两帮人杀来杀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可是,手足兄弟惨死,这种事情,是无法隐忍的。 “童家兄弟,我也看出来,你是个直爽人,我总觉得,你帮了我们,不完全是路见不平,是不是有什么事?有事的话,你只管说,但凡能报答的,我没有二话。” 田老大毕竟闯荡江湖这么久,把什么事情都看得很透,他已经这样说了,我再隐瞒自己的想法,就有点说不过去。 “老哥,我不瞒你,我从外地来到河滩,就为了一件事,那条黑船。” 第312章 大状况 听到我提起黑船,田老大也没有什么诧异的表情,河滩江湖上的人几乎都知道,那条黑船是地仙的埋骨船,据说有地仙宝藏。前段时间,双星滩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虽然和田老大刚认识,但一起出生入死,彼此之间没有隔阂,我一问,他没有遮掩,开门见山就把事情说了说。 七大寇的地盘不在这边,平时也基本不往这里来。前段时间,他们在桐柏的一桩大生意遇见了麻烦,五个兄弟都到桐柏去了,只剩下田老大和杨横看家。 一个很偶然的机会,田老大和杨横外出转悠时,救下了一个算命先生。那个算命先生,也是个有来历的人,出自河滩一个叫做“一字神卦”的门派。 一字神卦,顾名思义,不管要推算什么事情,只需要写一个字,人家就能根据这个字,把很多详情算出来。 一字神卦的门人不多,每一代就那么寥寥三两个,到处行走,居无定所,平时都以算命先生的身份出现在外,帮人算个小卦,以此为生,并不争名夺利,也很少参与江湖纷争。 田老大和杨横救下的这个算命先生,是被人一路追杀下来的,等救下对方之后,问了问情况,才知道追杀算命先生的,就是南霸天的人。 南霸天好不容易找到这个算命先生,知道他是一字神卦的传人,所以让他推演那条黑船的下落,算命先生落到对方手里,被逼的没办法,只能帮忙推算。 等推算出来之后,南霸天又食言了,不打算放算命先生走,可能是想扣押下来,有什么事情都让他推算一下。算命先生受不了这种约束,假装顺从,最后找机会溜了。 南霸天不肯放过他,算命先生刚推算出黑船的下落,要是逃出去,再把消息泄露出去的话,南霸天觉得自己无法独吞那条黑船,所以派人一路追击,一直朝南追了二百里,追到七大寇的地盘上去了。 算命先生说完前因后果,田老大就动了心,地仙埋骨船的传说,他早就听过,心想着这一次跟南霸天争一争,运气如果好,即便就在地仙宝藏里拿几样东西出来,也足够用上半辈子了。 当时他们人手不够,五个兄弟都在外头,时间却相当紧迫,来不及再把人给喊回来,于是,田老大和杨横就冒险带着一票人,来到了南霸天的地盘,双方都知道算命先生的推算结果,也知道地仙埋骨船将要出没的时间和地点,在河道那边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杨横的功夫很好,而且水性/也非常出众,两帮人厮杀的不可开交时,那条黑船出现了,杨横带着两个人,不顾一切的浮水爬上了黑船。 “就是这颗珠子……”田老大取出我转交给他的那颗珠子,慢慢说道:“送了那么多兄弟的命……” 这颗珠子,是杨横带人从黑船上拿到的,这珠子是什么玩意儿,他们并不知道。珠子原本是在一个小头目身上,当时的情况太紧急,杨横他们拿到珠子之后,地仙的埋骨船突然又沉入水中,无奈之下,杨横他们三个人只能临时上岸。 这一上岸,麻烦就大了,南霸天的人越来越多,田老大的手下死的死,伤的伤,他和杨横也都受了伤,两个人拼死逃出来,逃到了北边的那片河湾。 杨横很不甘心,这次不仅死了人,而且千辛万苦从埋骨船上取到的那颗珠子,还在那个小头目身上。小头目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杨横把田老大安顿在河湾这里,自己又冒险返回。 说到这儿,我已经明白了,杨横返回之后,肯定找到了那颗珠子,只不过南霸天的人搜捕的太紧,他没来得及回去。 这就是七大寇和南霸天争斗的具体过程,听着田老大的讲述,我不由自主的看了看那颗珠子。 那颗珠子,真的看不出有什么用途。 而且,我总是觉得有点不对头,地仙本人,还有他的埋骨船,都被蒙蔽了天机,不太可能被推演出具体的下落,而且,杨横带着两个人就登上了埋骨船,这也有点反常,埋骨船出现在双星滩的时候,那是地仙有意引/诱一大帮人上船,如果地仙不情愿,我估摸着谁也上不去。 这是怎么回事?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地仙的埋骨船,甚至地仙本人,或许是出了什么状况,这种状况,就连地仙也无法控制。 “老哥,我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跟你说,那条地仙的埋骨船上,并没有什么宝藏。”我不想再让田老大追逐那条埋骨船,普通人是肯定斗不过地仙的,无论怎么拼命,一切都在地仙的谋划和算计中。 我把自己为什么寻找埋骨船的原因,大概说了说,如果不是事关性命,我根本不会去贪图什么地仙宝藏那种虚无缥缈的事情。 田老大听完之后,神情中有一点尴尬,也有懊恼,如果早知道地仙宝藏只是毫无来由的传闻的话,或许他也不会冒险带着人赶到这里来,妄图分一杯羹。 “童家兄弟,这颗珠子,给你吧,有没有这颗珠子,对七大寇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你却要找埋骨船救命,这颗珠子是干什么用的,我也不知道,留在手里,多半是没用。” 田老大把那颗珠子交给了我,珠子拿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压着我的心,让我的思绪也一阵混乱。 我有一种直觉,这颗珠子,一定是很要紧的东西。可是,当时在埋骨船上拿到珠子的人,现在都死了,谁也说不清楚,这颗珠子是怎么拿到手的。 送人送到底,我就打算把田老大安全的送回他的地盘去,小船乘风破浪,一路前行。走在路上,我不断的在猜测,在推断,地仙的埋骨船,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这不是个好征兆,如果一字神卦的人能推算出埋骨船的下落,那么说不定河滩上还有别的人,也能推算出来,埋骨船的下落一旦泄露出去,势必又要引起一大帮人的寻找和追逐。 第313章 穷书生 不知道为什么,猜测出地仙埋骨船可能出现变故的时候,我心里就感觉七上八下,有点不踏实。 小船依然在顺流而下,对我们来说,走水路比走陆路要快,河道没有别的船,畅行无阻。 但也就是这样,我们的小船其实是个很显眼的目标,南霸天的人一直都在河滩徘徊,收到讯息烟火,如果再察觉到小船,可能就会怀疑。只不过俩人骑虎难下,现在想走别的路也走不通,只能碰碰运气。 田老大的情况不好,等上了小船走了一段路之后,可能是因为没有药的原因,又耽误了两三天时间,在船上就吐了血。我只怕白天行船,被人发现以后,就会追上来,跟他商量了一下。 “白天躲着吧。”田老大看了看河面,说道:“这么大一条河,就这一条船,南霸天的人只要看到,一定会追。” 我觉得是这个道理,但是白天躲着,晚上出来赶路,等于又浪费了时间,左右为难之下,还是听从了田老大的提议,找了个河湾停下来。 我把小船上修补过的地方重新打开,船在浅水边进了水,最后就沉了下去。等船藏好,我和田老大就隐伏在河湾这儿。 说来有点奇怪,我本以为南霸天的人会到处寻找我们,可是在这里潜伏了一白天,好像一个人也没看见。 就这样不知不觉的熬到夜幕降临,等天黑透的时候,我从浅水下把小船又一点点拖上来,修补好了,跟田老大一起上船,继续向南行进,剩下的路,大约还有八十里左右。这个地段已经不完全算南霸天的地盘,情况应该是好转了一些。 月黑风高,我小心的在夜色中驾船,要是今晚不遇见什么麻烦,那问题就不大了,天亮之前肯定能把田老大给送回去。 走了大概有二十里左右,一切都很顺利,汛期一过,河道的水位急速下降,水流也变的舒缓,有的河道宽阔,船走的慢,我也不急,稳稳当当的驾驭小船,等二十里之后,一阵河风贴着水面吹来,我突然听见了几声“邦邦”的声响。 那声音随着夜风一起飘来,略略分辨一下,就是从南边传来的,邦邦声响了几下,跟着消失,不多久,又传到耳边。 这一次,我听的是比较清楚了,感觉那像是打更的声音。 河滩沿岸所有的城镇里,都有打更人,防火防盗还有报时的作用。可是现在是在河里,城镇都远的看不到边儿,这打更的声音,怎么会飘这么远? 小船顺着水流缓缓的前行,那阵打更声一会儿就传来一次,很有节奏,田老大皱起眉头,可能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形。 “童家兄弟,不对。”田老大在周围看了看,说道:“这打更声,似乎离我们不远,河滩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有些蹊跷了。” “田老大,你先安心躺着,我再看看。” 我聚精会神,一边驾船一边就在四周严密的注视着,因为是夜里,视线望不到太远,但至少小船周围的水面是正常的。 就在这时候,离小船大概还有十几丈的地方,水面像是炸锅了似的,不知道多少大大小小的鱼,从水下跃出,又重新落回去,一条接着一条,此起彼伏,宛若是一条银色的瀑布。 那么多鱼,蹦来蹦去,我看的仔细,听的也仔细,那阵打更的声音,还是在不断的传来。 打更声很有节奏,从水下跃出的那些鱼,仿佛也很有节奏,跟随着打更声,呼啦跳起来一大片。 千万条跃起的鱼,堵满了河道,无形中也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到了这时候,拿脚后跟想想,也知道事情出现了意料不到的变化。 但船就在河面上,不想走也得走,小船缓缓的靠近了那一大片鱼所交织的鱼海,这时候,从鱼海的另一边,打更的声音更加清晰。 透过不断跃起的鱼,我好像看见对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条船,那是一条不大的船,船上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一件已经洗的发白的青布长衫,高高瘦瘦,脸很白,时不时还轻轻的咳嗽一声。 我还能看到,他的手里拿着打更用的梆子,过一会儿,就邦邦的敲几声。 我控制不住正在前行的小船,船从不断跳来跳去的鱼群之中穿了过去。那么多鱼,想躲都躲不开,呼呼啦啦落了半船。 “客从远方来,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咳咳……”青布长衫的男人咳嗽了两声,说道:“这里盛产河鱼,送上几条,聊表心意。” 这个男人说话柔声细气,听着文质彬彬,就好像那种穷酸落魄的穷秀才。 “送礼就不用了。”我感觉自己的小船一穿过这片跳来跳去的鱼群,仿佛在水里定住了似的,再难前行一寸。 这个穷书生模样的人,看着平平无奇,可小船到这儿就走不动,肯定是他做的手脚。 我立刻感应到了一股潜在的危险,现在正在水上,如果出现意外,我和田老大都落了水,情况就会更糟糕。 “待客之礼,是一定要有的。”书生停下手里的梆子,身后呼呼啦啦的鱼群,就纷纷落到水里,摇头甩尾的四下逃窜:“鱼,你们也收了,我的礼数,算是尽到。” “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你送的,我收下,没有别的事情,我们先走一步。” “且慢,且慢,咳咳……”书生急忙摇了摇头,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一片好意,专程在这里等候,就是为了给二位送上一点薄礼,二位收了礼,难道不想着回礼吗?” “回礼?行,你接好。”我一抬手,唰的甩出去一枚银元。 这枚银元虽然小,却是用九莲图的力量甩出去的,快的电光火石一般,发出了极为强劲的破空声。 我是想试探试探对方,看看这个书生到底什么来头。 书生显然能听见银元的破空声,却连动都不动,抬手随意的一抓,银元的破空声戛然而止,竟然被他一把给抓到了手里。 第314章 全面压制 书生信手之间,就接住了那枚如同子弹一般的银元,丝毫都不费力气。 “不够。”书生摇了摇头,捏着银元,双手一用力,银元被慢慢掰的变形:“这一点钱,不够回礼。” “那你想怎么样?”我已经知道对方来者不善,而且刚才一试探,已经试探出来,这个书生的功夫,恐怕还在七大寇之上。 “二位的命,都留下来吧,当做回礼。” “你好大的口气。”田老大勉强从小船站起身,他想要把腰杆挺得笔直,只是身上的伤愈发的重了,受了内伤,身不由己,浑身上下的力气使不出平时的三成:“报个号儿!” “不敢,不敢。”书生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道:“我的名字,不足挂齿,只不过江湖朋友给面子,送了个绰号,叫南霸天。” 我吃了一惊,真的没想到这个看着文文弱弱的书生,竟然就是南霸天。 南霸天是个很神秘的人物,从当年主持家族开始,就很少会露面,遇到事情,都派自己手下的八大金刚。我对河滩这里的人和事都不怎么熟悉,从来没见过南霸天。七大寇的地盘也不在这边,田老大也是头一次见到南霸天本人。 “那个算命先生,你们扣下也就扣下了,扣了算命先生,还要来抢那条船,抢那条船,还要杀我的人,你们自己说,这件事,除了拿你们的命来抵,还有什么办法?” “埋骨船上,没有什么地仙宝藏,不用白费力气了。” “若我今年只有三岁,肯定就信了你的话了。” 书生显然不相信我说的话,双方在这儿对峙了片刻,他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拿着手里那个打更用的梆子,脚下的小船顺势朝我们冲来。 我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南霸天亲自来了,这片河道周围,肯定还有他的人,或许前后左右的所有去路,已然被堵死,现在除了拼命,没有别的办法。 当两条船碰撞在一起的时候,我们那条原本就破破烂烂的小船,几乎要被撞得散架了。 船如果一沉,情况就更糟糕,我抢先一步,两条船碰到一起的同时,飞身就跳到了书生的那条船上。 两个人就在小船的方寸之地龙争虎斗,书生的功夫好,而且力道也很足,被他打一下,可能就会受伤。 斗了几招之后,我稍稍摸到了对方的路数,现在绝对不能优柔寡断,拖延时间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九莲图的气息,完全凝聚成了一点,只要心思一动,这团气息就全身到处游走,运转的非常流畅。 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双拳上,尽力速战速决。我瞅准机会,一拳杀向书生,九莲图的气息顿时弥漫开来,淡淡的光影夹杂着威势,把书生逼退了两步。 “果然有门道。”书生被逼退之后,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我之前跟六爷过招,虚虚实实,六爷肯定知道一些,又把消息完整的传递给了书生。 我不想跟书生废话,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一拳过去,跟着又是一拳。 当我的第二拳轰杀出去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头,书生已经站到了小船的船头,再往后退,就得掉到水里,但他既不还手,也不挪动脚步,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 当拳头距离书生只剩下咫尺之遥的时候,书生的双眼猛然爆射出一团犀利的精光,他用力一敲手中的打更梆子,邦邦的声响一传出来,我就感觉自己勃发出的九莲图的气息,直接被这道声响给硬逼了回来。 九莲图的气息被逼回来,弄的我有点手忙脚乱,这气息能够伤人,但同样能够伤己。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等到这股气息被逼回来之后,心念一动,气息又飞速的流转起来。 我一刻不停,左手握拳,又攻向了书生。 书生淡淡一笑,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手中的梆子用力一敲,那阵邦邦的声响传出去,九莲图的气息,立刻又被压制了回来。 接连两次,我已经确定了,书生手里的那玩意儿不是普通的东西,那声音非常邪门,好像对九莲图有很强的克制作用。 九莲图的力量用不上来,我就有点被动,书生已经试探出,我使不出全力了,转而开始反击。 他能压制我,我却压制不了他,形势急转直下,在这条小船里,连个辗转腾挪的余地都没有,三拳两脚之间,我就被逼到了船边。 这时候,我心里和明镜儿一样,九莲图虽然现在被我控制的很纯熟,而且九道气息融为了一体,可是,这终究还是外力,并不属于我,想要把九莲图完全纳为己用,还需要时间。 我很惊奇,书生手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做的,对九莲图的压制竟然这么重。 “我不知道你身上是什么,但至多也就是阴灵。”书生一边全力扑杀,一边还在不断动摇我的信心:“遇见我,你什么歪门邪道都用不出来。” 我还是不死心,如果没有九莲图的力量,我就无法击败书生,前后试探了两次,现在又提拳还手。 不死心没有任何用处,书生手里的东西,真的很邪门,仿佛是针对九莲图的,只要梆子一敲响,九莲图的气息就会立刻被逼退,连着又试探了两次,我几乎无法出手了,要是再试下去,九莲图一反噬回来,后果就会非常严重。 “南霸天!”田老大受了伤,但眼光还在,已经看出来我被书生全力压制着,情形如此危急,他使不出半分力气,在那条破破烂烂的小船上喝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不是七大寇的人!咱们的梁子,我认了!不用再跟他动手!” “要是前两天你这么说,我还能接受,现在你叫我怎么放过他?伤了我的人,我坐视不理,传扬出去,以后我如何服众?” 书生现在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不会轻易放过我,我紧张的思索着,却想不出任何对策。 第315章 一力破十方 我和田老大的命,都悬于一线,却又想不出什么对策,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了,除了一条死路,似乎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 就在这时候,凝滞的河水,突然开始流动,两条小船就在河面上,河水一流动,船就立刻随着水流朝下游漂去。 书生的脸色微微一变,他肯定提前在这段河道做了手脚,用什么方外术法暂时禁锢住了河水,但河水突然开始流动,这就足以说明,其中/出现了什么异常。 顿时,两条小船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我和书生的船在前,田老大的船在后,船漂动的很快,船一漂远,隐伏在河道两岸的南霸天的手下,就有些追赶不上。 书生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脸色只是微微一变,随后便恢复了正常,他不再跟我们斗嘴,全力想要把我给制服。 尽管到了这种地步,我依然不肯束手就擒,仍在还击。我的龙虎双形绝对不是书生的对手,还是得想办法动用九莲图的力量。 我在等待时机,等书生出手之后,趁着那一瞬即逝的机会,猛然带动着九莲图的力量,袭杀过去。 但书生不是一般人,眼观六路,随即便敲响了手里的梆子。那阵邦邦的声音,让我听的头皮发麻。 然而,这一次情况似乎有点意外,当那阵邦邦的声音传出时,仿佛有气无力,九莲图的力量并没有被完全压制住。 这是个非常奇怪的现象,不仅我吃惊了,书生更是吃惊。 陡然间,一片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云,遮挡住了月光,月光被遮挡的时候,眼前顿时一黑,感觉有点看不清楚。 这片云来的很快,去的也很快,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就飘走了,等到月光重新乍现的时候,我就看见书生的瞳孔猛然一阵收/缩。 “什么人!” 书生这么一问,就把我问楞了,不过,我很快就反应过来,唰的转过了头。 当我转头的一瞬间,心头的惊讶,立刻达到了顶点。 就是刚才月光被遮挡的那短短刹那,小船上无声无息的多了一个人,那人站在我身后,我一回头就看到了他。 这个突然来到小船上的人,赫然是刀疤脸。 刀疤脸的到来,让我感觉非常意外,上次见到他,还是在河底那条已经枯涸的龙脉尽头,刀疤脸和玉鹞子一起沉睡着,这么长时间过去,我到处奔走,心想着刀疤脸不可能再找到我,然而,等刀疤脸真正站在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世上或许就没有什么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转念一想,我就大概能推测出来,刀疤脸或许苏醒了一段时间了,只不过一直没能找到我。 我在寻找地仙的埋骨船,刀疤脸也在寻找,地仙的埋骨船肯定是出了什么状况,一字神卦的人能推算出埋骨船的下落,刀疤脸那么大的本事,多半也能推算出。 埋骨船前几天刚在北边的河道出现,刀疤脸很可能到了这里,在上游下游寻找埋骨船的下落。书生刚才不断的敲动梆子,邦邦的声响传出去很远,多半是被刀疤脸给听到,然后顺着声音找到了这儿。 我心里直冒苦水,上一次是借着玉鹞子,才甩脱了刀疤脸,这次在这儿被他给碰到,我觉得刀疤脸肯定会发火。 前有狼,后有虎,现在的处境,真是苦不堪言。 “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你长进的真慢。”刀疤脸站在船尾,背着手,说道:“遇见这样的对手,你都应付不了。” “这位仁兄,口气可真是不小。”书生没有见过刀疤脸,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只是听他的语气颇为轻慢,就有些不快,书生一边说话,一边就在暗中东张西望,估计是想看看自己的帮手有没有追过来。 “岸边那些杂鱼烂虾,就算都过来了,又有什么用?”刀疤脸一向干脆利索,也不跟书生多说废话,从我身边一步跨过去,抬手就朝书生抓了过去。 书生手中的那个打更梆子,此时完全用不上了,因为刀疤脸的功夫没有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就是一个快,一个狠,面对这种纯正的拳脚功夫,也只能用真本事去对付。 书生的身形,在小船上来回的闪动,刀疤脸却连眼都没眨,等书生的身影闪了几下,刀疤脸一巴掌就抽了过去。 这一巴掌快到了极致,而且力量汹/涌如潮,书生那么快的身法,都没能躲得过去,脸上重重的挨了一下。 这一巴掌直接把书生抽了个七荤八素,等他停下来的时候,脸色完全变了。 “你是什么人!?” “手里的东西拿过来!”刀疤脸根本就不和书生说那么多废话,抬手又朝书生抽了过去。 正所谓一力破十方,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样的招数都没有用。刀疤脸闲庭信步,书生已经被逼的喘不过气了。他根本不知道,大河滩什么时候冒出来这样一个绝顶的高手。 书生见机很快,知道再打下去,自己会吃大亏,他一转身,想要直接跳河逃走。 “想死,把你手里的东西留下以后再死!” 刀疤脸一动,就快如闪电,抓住书生的衣领,书生反手就是一拳,刀疤脸架住对方的胳膊,单手轻轻一扭,书生的手腕就断了,骨头碎裂的声音让人牙根发痒。 刀疤脸抓过书生手里的梆子,随手把他一丢,书生噗通落入河中,顾不上手腕的剧痛,奋力游动。 其实,刀疤脸根本就没杀他的意思,在刀疤脸看来,书生这样的对手,不值得自己动手去杀。 书生是逃走了,留下我和刀疤脸在小船上,我的心七上八下,不知道他会怎么对付我。 这时候,田老大的小船已经快要追上来了,我控制了一下小船,等他的船过来之后,直接把他拉了过来。 刀疤脸把书生手里的梆子抢过来,就默默的凝视着,脸上出现了一片不易觉察却又非常复杂的表情。 那种表情,让我非常忐忑。 第316章 气凝珠 刀疤脸的心思,不好揣度,我猜来猜去,索性就不猜了,反正已经落到了这一步,肯定无法从他手里逃出去,干脆就听天由命。 “先说好。”我抢着对刀疤脸说道:“这个是我朋友,跟你的事无关,上次的事情,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不要牵连他。” “你已经这样了,还顾得上去救别人?”刀疤脸说话之间,语气倒是比较平和,看着好像没有发脾气的意思:“你上次想要坑我,还真让你给坑住了,不过,我不怪你,你能逃走,那是你的本事,若你这次有本事,还可以接着逃。” “你又想干什么?”我一听头就大了,听刀疤脸这意思,明显是想要继续扣押我。 “怎么?你有把握一个人对付地仙?” 我顿时为难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地仙的埋骨船,把命格夺回来,否则的话,我就活不长了。 我不想跟刀疤脸为伍,但就如他所说的那样,没有他的帮助,单凭我一个人,不可能斗得过地仙。 小船仍然在顺流而下,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追赶过来,很顺利的就到了七大寇的地头。 七大寇的山头离这儿还有点距离,不过,他们平时派下山的探子到处都是,田老大很快就找到了两个自己人。把他平安送到这儿,算是了却了我的心事。 临走之前,田老大感激满怀,这一次,跟七大寇等于交上了朋友。 我和刀疤脸又坐着船朝着来路走,我驾着船,心里就在不停的琢磨,刀疤脸看起来,似乎真的没有追究我的打算,要是这样的话,跟他一起寻找地仙的埋骨船,倒是个好事,最起码能有个照应。 刀疤脸坐在船上,望着从书生那里抢到的打更梆子,不断的沉思。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压制九莲图?” “是骨头。”刀疤脸随手一捏,把打更梆子给捏碎了,紧跟着,我就看到这个梆子的碎屑里,隐然有两截像是玉石一般的骨头。 那是两截指骨,晶莹剔透,看着就不是凡物。 “这是?这是谁的骨头?” “地仙的骨头。”刀疤脸把两截指骨拿出来,说道:“这两截指骨,原本以为找不到了,这一次阴差阳错,竟然被我拿到了手。” 地仙当年在大河滩收过徒弟,他号称自己能尸解,所以,有些徒弟保存了他尸解之后遗留的些许残骨。 时间一久,这些残骨流落到了别处,南霸天不知道是从哪儿得到的两截指骨。 这毕竟是地仙的骨头,压制九莲图,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你身上的骨头,换完了吗?” “没有。”刀疤脸摇了摇头:“有你找人对付我,我怎么能有时间去换骨头?”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有些尴尬,赶紧转移了话题:“上次我在河底那条死掉的龙脉,看见你和……你和玉鹞子在沉睡,那是怎么回事?” “都是拜你所赐。” 刀疤脸和玉鹞子当时一番龙争虎斗,其实,玉鹞子是斗不过刀疤脸的,只不过刀疤脸当时正在换骨,而且骨头只换了一部分,实力打了折扣。 最后,两个人斗了个两败俱伤,他们不是普通人,受的伤也不是普通的伤药可以治得好的,刀疤脸知道河底的龙脉,那条龙脉虽然是死龙脉,但地脉宝气不可能完全散掉,即便还残留那么一丝一毫,也足以让他们两个慢慢的康复。 我有点怀疑,怀疑刀疤脸为什么这么好心,玉鹞子跟他为敌,打的难分难解,最后他还肯让玉鹞子和自己一起疗伤?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刀疤脸仿佛知道我在怀疑什么,默然一笑,那笑容里,却仿佛夹杂着一丝说不出的酸楚:“我知道玉鹞子是童家的人,既然是童家的人,那多少都要留点面子。” “玉鹞子呢?你苏醒了,他没有苏醒吗?” “他的伤重一些,大约还要过半年,才能完全康复,暂时不用管他,在河底那条龙脉里,非常安全。”刀疤脸捏着两根指骨,说道:“时间来不及了,幸好有这两根指骨顶一顶,聊胜于无。” 我在考虑,该不该把那颗珠子的事情,告诉刀疤脸。那颗珠子,是从埋骨船上得到的,但珠子到手的过程,现在已经说不清楚了。 事关重大,如果我跟着刀疤脸一起去对付地仙,就不能隐瞒这些,否则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思来想去,我还是把这颗珠子取了出来,试探着问道:“你认得这颗珠子吗?” 刀疤脸的脸色微微一变,脱口问道:“这东西!哪儿来的?埋骨船上弄来的!?” “是,是从埋骨船上找到的。” “怎么找到的?告诉我,一点细节都别落下。” 我把自己当时遇到杨横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说了,从七大寇救下一字神卦的算命先生开始,一直到田老大这儿,我说的都是实话,而且没落下一个字。 刀疤脸很仔细的听着,等听完了之后,伸手把珠子拿了过去。 “这珠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颗珠子,其实是一股气。”刀疤脸手心握着那颗珠子,过了一会儿,等他再摊开手的时候,那颗珠子,真的就变成拳头大小的一团气。 那团气,轻轻柔柔,但是看着又非常厚重,像是一团铅云,在刀疤脸的掌心上缓缓的悬浮。这团气悬浮了一会儿,又慢慢凝结成了珠子的模样,被刀疤脸紧紧的抓在手心。 刀疤脸说,这是一颗气凝珠,修行高深的人,都有这种珠子。 气凝珠可以说是修行者苦苦修炼得到的精华,全身上下的精气神,全都在这一团轻轻柔柔的气中。 对于修行者来说,这绝对是和自己的性命一样重要的东西。 我的心猛然一跳,看起来,自己之前的猜测,并非没有道理,地仙肯定出了很大的意外,当时只有杨横带着两个人上了埋骨船,地仙可能连他们三个都对付不了,而且还丢了这颗气凝珠。 第317章 各自行事 我把自己的推测跟刀疤脸说了一下,刀疤脸肯定能想到这一点。 “地仙究竟出了什么意外?能推断一下不?要是能推断出来,等真找到埋骨船的时候,对付他的把握也就大一些。” “没有亲眼目睹,谁都说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意外。”刀疤脸想了想,说道:“如果按道理来说,地仙活的时间太久了,老天不能容他。” 地仙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断的想各种办法来续命,只不过,他虽然能一次次瞒天过海,但这个世间,是有法则的。 无论是谁,违背法则违背的多了,最后必然隐瞒不住,要受到上天的惩罚。 现在还不知道地仙到底怎么了,但他的实力肯定大大受损。换句话说,我的时间不多了,地仙的时间其实也不多了。 对我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好事。 “这是上天给你的机会。”刀疤脸郑重其事的说道:“你恰好生在了这个时候,如果再早生几年,要是制服不了地仙,只有死路一条。” 刀疤脸跟我要了一把匕首,把那两截指骨换到了自己身上。现在时间有限,在龙脉里沉睡了那么久,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功夫去更换所有的骨头。 我已经问清楚了,玉鹞子现在的状况还算是稳定,暂时不用担心他,等到这边的事情办完之后,可以等玉鹞子自己醒来。 我没有别的念头了,这是生死一搏,如果搏赢了,还可以活下去,如果输了,那就要死。 现在地仙的埋骨船到底在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上次地仙吃了大亏,肯定要想方设法的隐藏埋骨船的位置,然后争取时间,缓解自己的状况。推演卜算,不是刀疤脸的强项,他前些日子勉强推算出埋骨船的下落,时间还出现了偏差,等赶到这里的时候,埋骨船早就无影无踪了。 “那咱们就没办法了?”我一听就感觉头疼,地仙如果一直躲着不出来,那就等于我们费的功夫白瞎了,我想了想,说道:“不行的话,咱们再朝南走吧。” 我想着,那个一字神卦的算命先生,如今还在七大寇的地盘,上次就是他推算出的埋骨船的下落,真没办法的话,就只能再去找他试一试,看能不能推算出来。 “不用白费力气了,地仙是什么人?吃亏吃一次,已经够了,同样的亏,他不会再吃第二次,一定会全力以赴想办法来遮蔽埋骨船的气息。” 刀疤脸很肯定,现在找谁都不可能推算出埋骨船的下落。 我一脸愁容,失去命格之后,所带给我的压力太大,而且,现在已经出现了不好的征兆,谁都说不清楚,我究竟还有多长时间。 “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刀疤脸拿着那颗小小的气凝珠,说道:“这颗珠子,是地仙修行的精华,是他一身精气神的凝缩,他可以不管别的,但一定会想办法找回这颗珠子。” 气凝珠在刀疤脸的手中又化成了一团轻柔的烟雾,这团烟雾被刀疤脸一分为二,等烟雾落到我手中的时候,变成了一颗比原来还要小一半的珠子。 “时间太紧迫了,咱们分头带着这颗珠子,在河道来回的巡游,地仙只要察觉到这颗珠子的气息,就会不顾一切的把珠子夺回去。”刀疤脸说着话,突然一伸手指,在我的额头上重重点了一下。 虽然只是一根手指,却差点把我的脑袋给点爆,我朝后一仰,整个人摔在地上,脑门就好像要崩裂一般。 “你干什么!” “留下这个印记,咱们分头行事,不管谁遇见了地仙,对方都会有感应的。”刀疤脸眯起眼睛,望着眼前不断流淌的大河,说道:“我有感觉,地仙不会太远,他就在中游的这段河道里。” 我也不知道刀疤脸从哪儿来的信心,可以断定地仙是在中游的河道,但他既然这么说了,一定有他的道理。 “好了,咱们各自小心,走了。” “先等等!”我急忙叫住了刀疤脸,跟他谈了这么久,我已经确定,刀疤脸确实忘记了上次我坑他的事,没有报复的打算,等确定了这一点,我才敢开口询问:“我还想问你一件事。” “你的事怎么这么多?什么事?” “我想问问你,阴神的事。” 我没有隐瞒,把红/袖的事情很完整的讲述了一遍。现在红/袖还在怪道人那里,只剩下最后一缕很单薄的魂念,尽管有桃娘送的吊魂灯,可那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阴神……阴神……”刀疤脸听到我的讲述之后,也不知道为什么,神情变的有点复杂:“你找到了阴神,要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怪道人说了,只有阴神,才能救活红/袖。” “她原本就是一个要死去的人,你救她做什么?” “我不想让她死。” “先保住你的命,如果保不住你的命,别的都是空谈,能保住命之后,再说这件事吧。” 刀疤脸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的语气已经表明,他了解阴神的事情。 时间不多了,我们两个人商量好了之后,立刻分头行动。 我留下了那条小船,身上带着那半颗气凝珠,在河道里慢慢的游走,刀疤脸则去了上游。 我按照刀疤脸的吩咐,把巡游的范围框定在南北大概二百里之内,就在这二百里的河道里来回的晃悠,地仙要是在这儿的话,一定会被那颗气凝珠的气息所吸引。 就这样游走了大概有三四天左右,暂时风平浪静。为了节省一点时间,我每天就睡上两个时辰,剩下吃住都在小船上。 这天夜里,我从睡梦中醒来,又驾着小船,从河湾的停泊处出发,走了大概有十几里左右,河道突然落下了一片雾。 雾很大,也很浓,三步之外的情形都看不清楚了,雾天行船,是很危险的事,我就犹豫着,要不要先停靠到岸边。 一边想着,一边慢慢驾船朝前走,不知道走了有多远,雾气似乎是消散了一点,这时候,我猛然一惊,立刻慌神了。 我发现小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行驶到了河岸上,我却丝毫都没有察觉。 第318章 天降喜事 刚才那片雾,来的有点蹊跷,到了这时候,我已经惊讶莫名。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小船竟然在河滩上行驶了很远。 小船在沙地上行驶,我自己一点都没察觉。周围到处都是雾,也不知道驶离河道又多远了。 就在这时候,前方的雾气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些人,这些人一出现,随之而来的,就是呜哩哇啦的响器的声音。 这种响器,是河滩乡下办喜事时吹奏的,调子特别喜庆,让人一听就感觉兴奋喜悦。 我眯着眼睛,却始终无法看穿前方的一片雾,只能看见那些正在吹奏响器的人影。 响器班子一边吹奏,一边慢慢的朝前走,等距离拉近了一些,我看清楚了,这些人约莫有十几个,都是年轻人,有男有女。 和别的响器班子不同,这十几个人不仅年轻,而且长的都很漂亮,穿着打扮整整齐齐。 这样的响器班子,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 喜庆的声响不断的传来,响器班子渐渐的走到了跟前,紧跟着,后面又出现了四个小女孩,小女孩约莫五六岁的样子,乖巧可爱,每个人都捧着一个绑着红花的篮子。 篮子里放着一些用红纸包裹起来的点心,糖果,还有红皮鸡蛋。在这里,这些东西都是喜庆的象征,每逢办喜事的时候,女方家的小孩儿,就会拿着糖果,挨家挨户的送。 看见这些,我顿时有些迷惑,这深更半夜的河滩,竟然还有人在办喜事? 我站在小船里,呆呆的不知所措,等到几个小女孩出现之后,径直走到了小船边,举着篮子,笑嘻嘻的望着我。 “哥哥,吃糖。” 糖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不多久,又过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看着六十岁上下的老人。这个老人穿着非常华贵,看着像是个河滩的乡绅地主。 “小哥,让我们等的好苦,你终于来了。” “你们?你们认识我?” “不认识,怎么会在这里等你。” 老乡绅笑容可亲,走到跟前,跟我说了一番。他姓刘,的确是本地的一个乡绅,家里祖上做过几任官,在乡下广置田产,是屈指可数的大地主。 刘乡绅非常客气,看不出有一点架子,无形之中,我对他也产生了些许好感。 但是,我总感觉迷迷糊糊的,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来了这么一大帮办喜事的人,到底是在干什么? “洞房,酒席,都预备好了,就等你这个新郎官。” “什么?洞房,酒席?” 我完全愣住了,刘乡绅就又来跟我解释。 刘乡绅家里的人丁不多,他已经是四代单传了,到他这一辈,只生下一个女儿。 刘乡绅的女儿出生在这样的富贵之家,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论模样,也是万里挑一的。家世好,又长的漂亮,所以眼光很高,到了结婚的年龄,说媒的踏破了门槛,刘乡绅的女儿却没看上一个。 就这样一直拖来拖去,拖到如今二十出头了,还没有出门,刘乡绅很焦急,恰好,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个高人,高人推算了一番,说刘小姐正经的因缘,就是在这片河滩上。 我仍旧听的很迷糊,刘乡绅的意思,他是受人指点,然后在这个时候,跑到河滩这里来。那位高人说的很明白,只要按时到了这个地点,就一定能遇见刘家的乘龙快婿。 “高人诚不欺我,我也只是试一试,真没想到,竟然就遇见了你。”刘乡绅满面笑容,开心的不得了,可能就是因为高人提前指点,又在这儿遇见了我,觉得这是命里注定的因缘。 “这个……”我一时间就犹豫了,原本遇见这种事情,肯定会一口推辞,然而,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无法拒绝的感觉。 “刘乡绅说的没错。” 这时候,刘乡绅身后两个媒婆一般的人,都围过来,七嘴八舌的跟我念叨。她们说,刘乡绅就一个女儿,不仅人长的漂亮,更重要的是,刘乡绅没儿子,等女儿成了亲,将来这万千家产,就都是女儿和女婿的。 俩媒婆反正说的是天花乱坠,把刘家平时的生活描述的就像是做皇帝一样。 这两年,我过惯了苦日子,颠沛流离,吃了上顿没下顿,而且还要时时的担惊受怕。听着两个媒婆一说,我就动心了。 我心里在想,凭什么别人过的是安稳的日子,我却偏要自找苦吃?入赘到了刘乡绅家里,以后再也不用过那些提心吊胆的生活了。 “姑爷,咱们走吧,小姐还在家里等着。”俩媒婆不由分说,把我拉下了小船。其余的一帮人也都簇拥过来,一起迎着我朝前面走。 “这……这不太好吧……”我已经动心了,但嘴上还是在推辞。 “这就是最好的,不用多想,你只管踏踏实实的在刘家过日子,别的事情,都不用不管。”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此时此刻,就想着娶了刘家小姐,小日子应该过的很美。 至于我爹,红/袖,阿俏他们,我仿佛全都忘记了,就连自己丢失了命格,命悬一线的事情,也都抛在脑后。 一帮人拥着我,叽里呱啦的响器声吹的更欢实,朝前走了不多远,就看到了一片连绵的院子。 这是刘乡绅的家,果然家大业大,宅院连成一大片,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门口站着一大帮刘家的仆役,把什么都预备好了,等刘乡绅回来之后,院里院外张灯结彩。 而且,刘家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一些等着喝喜酒的亲朋好友,等到刘乡绅把我迎回家的时候,这些亲朋好友都围了上来,一个劲儿的夸刘乡绅好福气。 我的脑子,始终有些糊涂,心底却还保持着一丝清醒。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可是,我却好像管不住自己的心,尽管内心深处在不断的提醒自己,但还是走进了刘家的院门。 酒席,洞房,什么都预备好了,就等着拜天地。 第319章 两张脸 面对着已经全部准备好的婚礼,我仿佛无法自控。脑子里一直有一道声音,让我入赘留在这里。 刘家的宅院,就在眼前,这么大的宅子,可想而知,他们的家产能有多少。以前,我从来不为钱发愁,有了就花,没有就不花,对钱财的渴/望非常淡薄。 然而,我现在好像一门心思的钻到了钱眼里,心里不断的盘算着,自己入赘过来,将来这偌大的家产,就归我所有了。 心底那一丝清醒,始终无法说服自己的贪念,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贪念一萌生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一大帮子都闹哄哄的,让赶紧把婚事办完。这时候,有两个丫头,把刘乡绅的女儿给搀扶了出来。 刘乡绅的女儿,看起来文文弱弱,模样真的是很俊俏,不要说在刘家,就算放眼大河滩,也是拔尖的。 “闺女,这一位,就是高人给指点之后,找到的咱家的女婿,你看看,还满意不?”刘乡绅似乎也不想再耽误时间了,对着自己的女儿,把我介绍了一番。 “爹,你做主就行……” “亲朋好友都到了,咱们也别等了,你要是还中意,咱们赶紧把婚事办了。” 刘乡绅乐呵呵的,满脸都是喜乐和开怀,他跟着自己女儿交代了几句,无非就是嫁人之后要好好相夫教子之类的话。 这一瞬间,我看着刘乡绅的背影,眼神里突然就闪过了一丝亮光。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我看见刘乡绅的后脑勺上,似乎也有一张脸。 那张脸,被隐藏在头发之中,很难察觉的到。 一正一反两张脸,表情却恰恰完全相反,我看着他后脑勺上的那张脸阴沉沉的,充斥着一片恶念和凶戾。 就因为这个发现,让我心底那丝清醒,仿佛更重了些。清醒的思绪,渐渐冲破了脑子里的混沌,这件事不管从哪儿去想,都充满了离奇和诡异。 我有那么好的命吗?这么大的一个大财主,上赶似的守在河滩,就为了招揽我当上门女婿?娇滴滴的闺女嫁给我,数不清的家产交给我,天底下能有这样的好事? 然而,我现在的情绪,充满了复杂,心里明明觉得不对劲,可是脑子里的贪念,却无法压制下来。 这件事,万一是真的呢?刘乡绅万一会把女儿嫁给我,把家产传给我呢? 就在这种矛盾中,我左右为难,一时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姑爷,什么都商量好了。”刘乡绅转过身,正面那张脸上,还是洋溢着笑容:“婚事一应所需,都是现成的,咱们就开始吧。” “老爷,这个事情,还有个说头儿呢。”这时候,一个媒婆拦住了刘乡绅,说道:“刘家家大业大,不在乎什么聘礼之类的东西,只不过,这是个老例儿,男方娶媳妇,多少要有个心意,哪怕是一个大子儿的聘礼,也是礼数。” “这个……你说的也对啊。”刘乡绅对我说道:“姑爷,你看,我们家把什么都预备好了,你是不是给一点聘礼,意思意思?” “聘礼……”我的脑子一片混乱,听到刘乡绅的话,伸手就把身上的钱袋给取了出来。 钱袋里,应该还有些钱,这时候,我什么都想不明白,呆呆的把钱袋递给了刘乡绅。 这么一来,周围的人都笑了。 “姑爷,您可真是糊涂,刘家会差你这仨核桃俩枣的吗?” “在刘家,谈什么都好,就是不要谈钱,刘家的钱,都在库房里堆着发霉。” “姑爷,咱们家,确实不缺钱。”刘乡绅笑着说道:“这些钱,你留着,家里不缺。” “姑爷,你拿点别的聘礼。”那个媒婆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说道:“姑爷,你身上还有别的东西没有?我怎么感觉,你身上有股仙气?” “仙气……什么仙气……” “最近,你有没有意外得到什么东西?比如……”媒婆伸手比划了一下:“比如一颗能化成气的珠子……” 媒婆这话说的非常直白,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糊糊涂涂的心中,顿时像是划过了一道闪电。 果不其然! 我没那么好的命,也没那么好的运气,人家这样恭维我,奉承我,无非就是因为我身上有半颗气凝珠。 气凝珠是地仙的精气神,即便只有半颗,对于某些人来说,也是金山银山都换不来的宝物。 这帮人围着我转了半天,一直到此时,才露出了真正的目的。 他们是为了那半颗气凝珠。 当我想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心里就比刚才清醒了一些。虽然还是抱着侥幸,感觉人家要点聘礼也没什么过分的,但毕竟还是有了戒备。 “姑爷,我们可是掏心窝子的对你,你不能藏着掖着啊。” 媒婆凑到我跟前,像是一条猎犬一样,抽鼻子闻来闻去,紧跟着,另一个媒婆,加上周围的几个丫头,都凑到我身边,有些人闻着闻着,还开始动手,要在我口袋里摸索。 她们在我这里搜索,刘乡绅站在一旁,虽然没有开口说话,可是,我却好像还能看到他后脑勺那张被遮挡住的脸。 那张脸上,充满了热切而又贪婪的神情。 我的戒备更深了,我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受了对方什么蛊惑之计。可是,我又不敢确定,自己闯荡江湖这么久,或多或少都有了经验,如果自己心神被蛊惑了,不可能没有一点察觉。 刘乡绅那张脸,愈发让我感觉不安,心头还生出了一丝惊恐。 “都闪开!”我猛然一抖身子,把身边的人全都给甩到一旁:“我走了!” 我转身就要走,媒婆她们赶紧阻拦,却没能拦住我。我强/压着心头的贪念,一步一步走到院门口,这时候,身后就传来了刘乡绅的声音。 “姑爷,事到临头了,你又要反悔变卦?”刘乡绅嘿嘿一笑,说道:“你走不了了。” “腿在我身上,我想走就走。” “那你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第320章 善恶经 刘乡绅的话,让我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就朝自己的后脑勺摸了摸。 这一摸不要紧,直接吓出了一身冷汗。 隔着后脑勺的头发,我仿佛摸到了一张脸的轮廓,尽管那张脸不是很明显,可是,我却能触碰到眼睛鼻子嘴巴等等五官。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瞬间,身上的白毛汗一层接着一层,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后脑勺上,会出现一张脸的轮廓。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惊悚莫名,猛然回头看了看刘乡绅。 “到了这时候,你还想走吗?”刘乡绅一挥手,几个壮汉从后面抬出了两口箱子。 箱子顿时被打开了,一片珠光宝气四溢出来,这箱子里,装的全都是金银珠宝,还有各色古玩,随便拿出一件,就够普通人吃喝一辈子了。 我看着这些珠光宝气,心里在上下起伏。以前,我对这样的东西没有那么感兴趣,因为家里什么都不缺,可是此时此刻,我看着这两箱子宝贝,连路都走不动了。 心里明明觉得不对劲,但是那种前所未有的贪念,却始终压制不住。 不知不觉间,看着眼前的人,我还产生了一股恶念。我觉得,要是把这帮人全给杀掉,那眼前的两口箱子,外加刘家的家产,就全归我了。 “姑爷,别再犹豫了。”刘乡绅看见我站在门槛发愣,继续劝说道:“只要你点点头,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难道我,再加上这些珠宝,都留不住你的心吗?”刘家小姐穿着一身喜装,身姿曼妙,玉颜生辉。 美人,珠宝,豪宅,这几乎是每一个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我不断的说服自己,干脆就留下来,把这些全都收入囊中再说。 我的犹豫,刘乡绅全都看在眼里,接着说道:“姑爷,你就拿那么一点聘礼,这些东西,外加我闺女,就是你的了。” “聘礼……”我不断的劝说自己,身上那半颗气凝珠,对我来说没有半点用处,把气凝珠拿出来,交换这些东西,肯定是件好事。 不由自主的,我的手就想伸进怀里,把那颗贴身藏放的气凝珠给拿出来。 然而,就在此刻,我的脑海中突然冒起了红/袖的那张脸庞。 红/袖命悬一线,我的计划一环扣着一环,现在先要用气凝珠引出地仙,找回自己的命格,然后才有时间去寻找阴神,寻找解救红/袖的办法。 如果我不管红/袖,那这世上再也不可能有人去救她。 金银珠宝,红/袖,在我脑海中不断交替出现,尽管突然萌生的那股贪念很难压制,但我本身就不是个贪心的人,再加上红/袖,我立刻收回了手,一句话也不说,迈步就跨过了门槛。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那阵呜哩哇啦的响器声,似乎突然变了,变的像是无数人的喃喃自语,又像是一阵古里古怪的诵经声,乱七八糟的声音让我的思绪不断的变幻着。 “姑爷,你还真有几分定力。”刘乡绅看着他三番五次劝说,都没有什么用处,脸色就有些变了:“这大喜的日子,非要咱们用点非常手段吗?” 此时,刘乡绅已经从劝说变成了威胁,我心底的那丝清醒,始终没有消失,完全意识到,这绝对是个圈套,是个阴谋。 然而,明知道是阴谋,可心里的那股贪念仍然怀着一丝侥幸。我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心,在大门外面焦躁的徘徊。 那一阵乱糟糟的声音,如同带着魔力,让我无法抗拒。心里的贪念越重,犹豫就越深,这肯定不对劲,我抬眼望着刘乡绅,恍惚之间,似乎还能看到他一前一后两张脸在不断的交替闪烁。 在这弹指刹那间,我似乎想明白了一些,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贪念或者恶念,有些人在不断的磨砺中,将恶念慢慢的磨去了,有些人则是自控能力很强,把恶念完全压制了下去。 然而,心中的恶念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一直都在隐伏,到了一定的契机,依然会出现。 这也就是有些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人,老实了一辈子,有一天突然压制不住,就会变成一个没有人性的疯子,做出疯狂的举动。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心中必然也有恶念,只不过这些恶念并不多,而且一直都被善念所压制。可是今天遇见了刘乡绅这帮人,心中的恶念不知不觉间被勾动了出来,而且还膨胀了无数倍。 一想明白这一点,我的心就静了静,强行把不断萌生的贪念和恶念,一点点的压了下去。 那个响器班子,还在不断的吹奏着响器,响器的声音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宛若魔音,始终在勾动我心中的恶念。不把他们收拾掉,我会一直在原地踌躇不前,犹豫不决。 一打定主意,我顿时就把心里所有乱七八糟的念头暂时丢在一旁,闪身又从门槛冲了进去,直接奔到了那帮人跟前,二话不说,提拳就打。 我被刘乡绅他们勾起了恶念,不过,身上的功夫还在,九莲图的力量,仍然蓬勃旺盛。三拳两脚间,我就把响器班子里的几个人给打倒在地。 各种各样的乐器横七竖八的丢了一地,我毫不客气,用力踩了上去,咔嚓咔嚓的声响不绝于耳,恍惚中,我看到这些乐器,似乎都是用烂糟糟的骨头做出来的,用力一踩,就踩成了一堆碎渣。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刘乡绅看到我先动了手,顿时急了,猛然朝后撤了一步:“看你顶不顶得住我的善恶经!” 周围那些人,一个一个的趴在地上,上上下下趴了九层,如同一座“人塔”,刘乡绅飞身爬到了最上层,像一尊佛一样,盘坐下来,嘴里碎碎叨叨的,一串我听不懂的话音,随即就漂荡了出来。 这就是刘乡绅所说的善恶经的经文,我从来没有读过什么善恶经,然而,碎碎叨叨的经文,却仿佛能直击人的内心,无形之中,我后脑勺上的那张脸,似乎又凸显了一些。 第321章 半截人 刘乡绅念叨的善恶经,仿佛专门用来勾动人的恶念,繁琐的经文不断从他嘴里飘出,落到我耳中之后,原本被稍稍压下去的念头,此刻又浮现了出来,而且越来越猛烈。 这种念头一出现,就不由自己控制,善恶经的诵经声不断的传出,我整个人好像裂成了两半。心中的恶念和善念,在激烈的争锋。 这半辈子,我都没有做过什么昧良心的事,而且遇见别人遭难,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心里的善念始终是占据上风的,把恶念压的抬不起头,可是现在恶念一膨胀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说,你想不想要这万贯家财,想不想要这如花似玉的美娇妻?想的话,就把你身上的东西拿出来。” 刘乡绅的声音,随着善恶经一起飘散出来,我心里已经清楚,刀疤脸和我分头行事,各自带着半颗气凝珠去引地仙露面。气凝珠这东西,地仙能感应到它的气息,别的东西也能感应它的气息。 刘乡绅这帮人肯定察觉到了气凝珠的气息,但是不知深浅,不敢冒然动手来抢,就用这样的手段,强取豪夺。 心中的怀疑得到了确定,可是,恶念却一直无法压下去,我的脚步艰难,每走一步,就是朝着妥协又靠近了些。 很快,我走慢慢走到了那座人塔跟前,抬头看看,刘乡绅端坐在最上方,就好像一尊神明,正在俯视着我。 我不断的在想,干脆就把气凝珠给他得了,气凝珠对我没用,好歹让刘乡绅拿点值钱的东西来跟我换,我也不吃亏。 想着想着,我的手就伸到了怀里。 当我摸到气凝珠的那一瞬间,一股淡淡的气息,仿佛直接顺着指尖钻到了身躯中。 这一缕气息非常淡薄,然而,却像是把九莲图给燃烧了起来。九莲图的光影大作,在浑身上下不断的流淌。 “你还真有些来历!”刘乡绅看见我身上突然发光,一时间却又分辨不出来,这些光到底是什么,他不敢妄动,立刻加紧念诵善恶经。 经文的念诵一紧,我的手捏住气凝珠,就从怀里拿了出来,这颗珠子一出现,刘乡绅的双眼直冒绿光。 我仿佛能听见心里的一道声音,正在劝说我,干脆连气凝珠也别给了,直接把刘乡绅那一帮人给杀掉。 我能感觉到,这声音,仿佛就来自后脑勺上那张脸。我下意识的身手一摸,后脑勺的那张脸,又清晰了一些。 这张脸越是清晰,就代表着恶念的力量越大,等脸完全凸显之后,可能就无法压制了。 这时候,九莲图的光影一下子聚集在了头顶,后脑勺那张脸,顿时被笼罩了起来。我估计,九莲图可能暂时断绝了心里的恶念,因为那张脸被遮挡的同时,我的心顿时清醒了很多,恶念立即被压制住了。 我不知道九莲图能把那张脸遮挡多久,机会就在眼前。我直接跳上了人塔,飞快的奔到顶端,刘乡绅没想到我这时候了还能出手反击,一阵慌乱。 我一拳就朝对方的脑门砸了过去,刘乡绅躲避不及,脑袋上挨了一拳,直接从上面掉了下来。 这一拳把刘乡绅打的很惨,等他掉下去之后,我不肯罢休,如果不把对方一次打服,他肯定还要继续纠缠。 我跟着跳了下来,三拳两脚,全招呼到了刘乡绅的身上,到了这时候,刘乡绅狼狈不堪,看起来,他除了会用善恶经来勾动人潜在的恶念,也没有别的本事了。 我就这样追着刘乡绅暴打,原来跟着他的那帮人,此时全都化成了一片闪来闪去的影子。打了没几下,刘乡绅的身形,也开始摇曳不定,我也不管那么多,一把揪住他,抬手又打了个满脸花。 这一次,刘乡绅蜷缩在地上,外貌体型都变了。 我看到刘乡绅扭曲着,变成了一个只有半截子的人,他的双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齐根截断了,只剩下上半截身子,还有两条手臂。 他的脑袋特别大,大的出奇,脑袋上的五官,倒还是正常的。 在这个大脑袋的半截人翻来滚去时,还是能看见他后脑勺的那张脸。那张脸清晰可见,这就说明,半截人的恶念,早就无法控制了。 我现在连他是人是鬼都说不清楚,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继续打到他不能动弹为止。 拳来脚去,半截人痛苦翻滚,哀嚎不止,月光若隐若现,这个看着气派又宽敞的宅院,已经无形中消失,只剩下堆在地上的几捆干草垛。 这其实是并不高明的障眼法,只不过我来到这儿的时候,心智已经不正常了,失去了判断能力。 半截人毫无还手之力,被我追打了几下,顺着鼻子朝外流血,脸也肿的老高,他的脑袋本来就大,现在又被打肿了一圈。 就在这时候,我分辨出来,半截人应该是个人,如果是神神鬼鬼的玩意儿,是不可能被打的流鼻血的。 “你到底是什么来路!”我一把卡住半截人的脖子,硬把他给提了起来。 “放……放开……”半截人被卡的喘不过气,脸涨得通红。 我一把将他丢在地上,半截人咳嗽了两声,现在的情形,他心里有数,知道肯定打不过我,更不可能逃走。 “我也是个……是个可怜人……”半截人带着哀求的语气,可怜巴巴的说道:“我真的很可怜……” 半截人也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听,叽里呱啦的就说了一大通。 他说,他从出生开始,脑袋就比别人/大一圈,家里父母嫌弃,亲戚朋友更是背后说闲话,父母感觉他是个怪胎,会给家里招来祸端,所以他还在襁褓里时,就被丢弃了。 后来,一个走江湖玩杂耍的人捡到了半截人,总算是把他给养大了。但这个杂耍人也没安什么好心,等半截人/大了一点之后,竟然狠心把他的双腿给截断,只留下半截身躯。 从那时候开始,半截人就被带着到处奔走,摆摊卖艺,靠着半截身子吸引看客。 第322章 后患无穷 半截人的命运很悲惨,和马戏班子里的猴子一样,每天都被拴着铁链,卖艺之后,如果收成好,会给他一些吃的,收成不好,连饭也吃不饱。 就这样过了十来年,半截人得了病,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发烧,其实去看病抓药,也花不了多少钱,但杂耍人不肯,在他看来,给半截人多花一个大子儿都是多余的。 结果,半截人的病越来越重,从发烧烧成了肺病,杂耍人一看见治不好了,直接就把他丢到了乱坟岗。 乱坟岗那种地方,是很脏的,乱坟岗里埋葬的人,魂念都不会消散的很彻底,人生前无论是好是坏,等死去之后,魂念就渐渐的剥离,单独留下一些恶念,一直飘荡在周围。 时间一久,这些乱七八糟的恶念又慢慢的汇聚到一起。如果遇到一个正常人,这些恶念也没什么办法,可恰好半截人被丢到了这儿,这些恶念就找到了机会。 半截人还没有死透,他的半生过的凄凉之极,对这个世间充满了怨念和愤恨,飘荡在乱坟岗的恶念找到机会,附着到了半截人身上。半截人的恶念,也被勾动了出来,跟外来的恶念混杂到一起,已经难以分离。 从那时候开始,半截人就招揽了一些孤魂野鬼,四处游荡作恶,久而久之,他有了一些道行。 后来,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下,他得到了半本残缺的善恶经。这半本经书,恰好丢失了教人向善,以经文洗涤恶念的一半儿,剩下的全是恶念之经。半截人弄到这半本善恶经,极力的钻研,渐渐的摸索出了一些门道,会用善恶经的经文,来勾动人潜在的恶念。 人的贪念,恶念,只要大过理智,就很容易被利用,半截人靠着这半本善恶经,得到了不少好处,同时,也害了不少人。 他的遭遇,我说不上是真是假,但是,半截人肯定经历过一些坎坷。归根结底,这似乎不算他一个人的错。 我在心底叹息了一声,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他。 就在这时候,九莲图的光影暗淡了一些,慢慢的从头部又流入到了身躯里。九莲图一消散,后脑勺那张若有若无的脸,似乎动了动,紧跟着,一道声音就在脑海中响起。 “为什么要放了他?他刚才差点把你弄死,你还想放了他?有仇不报非君子!” 这无形的声音,仿佛一下子说到了我的心坎上。 然而,我心底还是有清醒的,我明白,我的恶念被善恶经给勾动出来了,无法再强/压下去。 恶念总是这样,睚眦必报,心胸狭隘。 然而,我也知道,这个半截人被恶念影响的比我更深,他根本不可能改过,如果放了他,以后还要祸害别人。 心里出现了这个念头,再加上恶念不断的挑唆,我猛然一咬牙,一把抓住半截人的脖子,用力一扭。 一阵骨头崩裂的声音传出,半截人连哼都没哼,直接气绝身亡。 当我丢下半截人的时候,身子摇摇欲坠,总是感觉心里很堵。 我的恶念,如果压不下去的话,时时都要发作,真要是那样的话,我岂不是要变成一个唯利是图的恶人? 我连想都不敢再想下去了,一边朝回走,一边忧心忡忡。 我知道,这道恶念,其实不是外力,恶念正来自于我自己,九莲图能帮的了我一时,帮不了我一世。时间一久,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否跟恶念势均力敌。 “你凭什么要管那个红/袖?她跟你有什么关系?”那道声音又在脑海中不断的回响:“你不替自己想想,总想着别人,你有那个本事吗?照我说,赶紧把地仙找到,把命格拿回来,安安稳稳的找门路,好好发笔大财,娶妻生子,买房子买地,那才是过日子。” 恶念的声音不断的缭绕,可是,我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我只能默默的让自己镇定,让自己保持应有的理智。 这场风波过去了,却带给我无穷无尽的困扰,尽管出现了这样的状况,可我还是不能停止寻找。 自己驾驭过来的那条小船,以前被河水冲走了,一时间买不到船,我只能紧/贴着河滩步行,每天不断的走。 “你看看你现在过的什么日子?你身上不是还有钱吗?去附近的镇子里,好好的喝一顿,再找点乐子,享受享受。” 在恶念无休止的念叨之下,我的信念,竟然真的松动了,情绪变化的很快。这一刻还在努力坚持,一定要救红/袖,下一刻却又觉得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傻了,救了红/袖,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在这样复杂的情绪之中,艰难的度过了五六天时间,步行比驾船慢的太多,而且还要一路仔细的寻找,所以五六天之后,我才走出去二百里左右。 按照刀疤脸的吩咐,走出二百里,已经是极限,现在就要调头朝回走。 连着走了五六天,而且心神不宁,我感觉疲惫不堪,恶念不停的在诱导我,贪图享乐,我也真的觉得很累,恰好不远处,是一个小镇子,我就想到镇子里吃顿饭,然后找个澡堂子泡一泡,洗去一身风尘。 拖着沉重的脚步,又走了十几里,来到小镇,这镇子很小,到饭馆吃饭时,跟伙计打听了一下,人家说,镇子没有澡堂子。 我只能吃完饭之后,临时找个小客店,看看店家能不能给准备一大盆热水。 镇子里唯一的客店,是在镇子的最东边,我低着头慢慢的朝前走,快要走到客店的时候,突然有人拦住了去路。 抬头一看,面前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乞丐,带着一个小孩儿,爷孙两个都是皮包骨头,看样子许久没有吃过饱饭了。 以前,我只要遇见这种老弱病残前来乞讨,多少都要帮衬两个,看见老乞丐的时候,我不由自主的伸手就去钱袋里摸。 “等等!” 我的手还没有碰到钱袋,脑海中恶念的声音就组拦住了我:“你的钱,凭什么给他?” 第323章 心尖血玉 恶念一旦产生,后果十分严重,那是来自本体的念头,靠自己的话,很难克制。 当恶念的声音响起时,我也在想,我自己的钱,为什么要施舍给别人? “让他饿死,别管他。”恶念似乎知道我已经动摇了,接着说道:“要是有一天,你也沿街乞讨了,别人会给你钱吗?” 我的手,又从怀里拿了出来,老乞丐原本满怀期望,等看到我又打消了施舍的意思,脸上的失落,不言而喻。 “走开!” 我以前从来都不会嫌贫爱富,以貌取人,可现在看着一身脏兮兮的老乞丐,突然就觉得厌烦,重重推了他一把。 老乞丐不可能经得住这么一推,立刻摔倒在地,旁边的小孩急忙上去扶他。 这时候,一个从对面走来的人,弯腰扶起了老乞丐。 这个人看上去像是一个老道士,岁数很大了,穿着一件灰色的道袍,道袍上打着十多个补丁。 老道士的动作很慢,或许是年龄太大的缘故,已经使不出多大的力气。他吃力的扶起老乞丐,说道:“老哥,去那边坐一坐,我还有一点钱,可以买点东西吃。” 老道士扶着老乞丐,到了街边,我正要转身走开,恶念的声音,一下子又充盈在脑海中。 “你看见那个老道士手腕上戴的那串珠子了吗?血红的珠子,有一股香味。那是不是心尖血玉?” 如果恶念不提醒的话,我或许完全回想不起来。等他一说,我真的想起当年还在家的时候,听万尘谈天说地,提起过很多天灵地宝。 万尘那么大的岁数了,很有见识,很多我听都没听过的东西,他都知道。 万尘说过,这世上除了阴玉之外,还有一种玉,非常的罕见。那种玉,其实原本也不是玉,而是妖仙的血,因为质地红/润,而且有一股特殊的香味,所以被称为血玉。 血玉一般都出自妖仙的胡家,跟万尘是一家的。并不是每一个妖仙都能凝结出心尖血玉,而且,这也跟妖仙的道行深浅无关,全是造化机缘而生的。 妖仙快死之前,全身上下所有的精气神,全部溶于血中,然后凝聚到心脏上,妖仙之所以这么做,是想把自己的道行留给后代。但专门有人在捕杀临死的妖仙,然后取走凝聚在心脏中的血。 这些血在离开妖仙的身躯之后,就会渐渐变的玉石一样坚硬。 心尖血玉是一味非常罕见的药材,而且真正有道行的人,还可以从中吸取妖仙的修为,外加辟邪,是比黄金还要贵重的瑰宝。 “那老道士看着这么穷酸,怎么会有心尖血玉?”恶念的声音又一次在脑海中回荡:“找个地方藏起来,先看看。你发现了没有?这老道士似乎上气不接下气的,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心尖血玉可是好东西,趁他病要他命,看机会把他的血玉抢过来!” 我的脑袋有点晕,恶念这么一说,我竟然真的动心了。心尖血玉那种至宝,属于可遇而不可求的,错过这个机会,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遇见。 我躲在街边的一个角落里,看着老道士带着一老一小两个乞丐,坐在了路边,老道士取出一个钱袋,里面估计也就放了十几个铜角子,他把钱都取出来,自己留了两枚,剩下的分成了两半。 “老哥,这几个钱,你留着,明天买些东西,这几枚,叫孩子现在买吃的。”老道士拿着剩下两枚,微笑着说道:“这两枚归我,明早还可以再吃顿饭。” “道长……多谢……多谢你……” 老乞丐的孙子拿了铜角子,欢天喜地的去买回几个烧饼。 “道长,看您的衣裳,沾了不少尘土,是赶了很远的路吗?要到什么地方去?” “回家。”老道士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想了想,说道:“我年少时,轻狂无知,不顾寡母的劝阻,外出求道,一走十年,等再回去时,寡母已经病故。这么多年下来,孑然一身,行走山水之间,这一两年里,经常梦见母亲,如今,我要做回母亲的儿子了,无论如何,都要回家。” “道长,有心了……” 三个人聊了一会儿,爷孙两个也吃饱了,跟老道士告别。等两个乞丐走了之后,老道士坐在原地没动,天已经黑了,他却像是入定了一般。 看样子,老道士晚上并不打算寻找住处,就要在这里露宿一夜。 “我不会看错,这个老道士,身上的阳气快散尽了,他活不了多久,要是动手抢他手腕上的血玉,他多半是无法还手的。”恶念显得兴奋异常:“就在这儿守着,等到天再晚一点,夜深人静时,就去动手!” 此时此刻,我感觉真的无法压制自己的恶念,就跟当时遇见刘乡绅一样,心里明知道这么不对,但仍然想要把那串血玉据为己有。 这是一个很不好的征兆,无法压制自己的恶念,就会在歪路上越走越远,等走的久了,甚至连回头的机会也没有。 就这样一直等了一个多时辰,小镇已经完全安静下来,家家户户关门关灯,所有人都进入梦乡。 老道士依然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脑海中的恶念不断催促我赶紧动手,再三犹豫,我还是悄悄的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一点一点的朝老道士靠拢过去。 或许恶念说的是对的,这个老道士行将就木,想要在临死之前赶回家去,他的阳气快要散尽了,坐在一片黑暗中,如果不是感应很敏锐的人,甚至都察觉不到老道士的存在。 我走的很轻很慢,不多久,就到了老道士身边不远处,恶念一直让我抢了东西之后杀人灭口,免得以后会有麻烦。可我心底的那一点清醒,不断的在抵抗,抢走心尖血玉还可以,杀人灭口,实在是下不去手。 老道士端坐不动,我走到跟前,看着他手腕上的那串血玉,慢慢的伸出手,想要一把夺过来。 第324章 一念自救 在我伸手想去抓老道士手腕上那串心尖血玉的时候,脑海中的恶念仿佛急了。 “先杀了他!你不杀他,抢走了东西,让他追赶你?再吆五喝六的惊动其他人?抢了东西,不杀人灭口,你傻了?” 我琢磨着,恶念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这毕竟是个小镇,要是不把老道士灭口,万一老道士反抗,或者喊人,可能麻烦更大。 恶向胆边生,我身上带着一把刀子,伸手握住了刀柄,我相信,面对这个行将就木的老道士,只需要一刀,就能结果他的性命。 老道士岁数大了,就这样坐着,仿佛都陷入沉睡中,对于我的靠近,丝毫没有察觉。我握住了刀子,心中已经迸发了杀机。 然而,我并不是个残酷嗜杀的人,这么多年下来,心里完全没有杀人灭口的概念,在恶念的唆使下,虽然有杀机,可真正要动手时,还是犹豫不决。 这个老道士,跟我非亲非故,贪图他的东西也就算了,真要是杀了他,就完全是两码事。 想来想去,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一点点上风,我一咬牙,把刀子重新放了回去,打算只抢他的东西。 我伸出手,可还没有碰到那串血玉的时候,仿佛沉睡的老道士,慢慢睁开了眼睛。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老道士望着我,说道:“心有善念,不仅救人,而且救己。” 我猛然一惊,这个老道士一直都没有沉睡?他知道我想抢他的东西?还想要他的命? “他在吓唬你!他一个糟老头子,能有多大的力气,有多大的本事!快点动手!” 恶念仍在挑唆,但我已经不可能再对老道士下手。本来就是做贼心虚的事儿,被人家抓个正着,心慌意乱是在所难免。 “善恶,生死,其实只在一念之间。”老道士伸手入怀,取出自己之前留下的那两枚铜角子,握在手心里,目光里并没有迫人的光芒,淡淡如星辉。 他握着两枚铜角子,前后很短的时间里,我突然发现,两枚铜角子在他的手里,仿佛被融化成了通红的铜水,铜水顺着老道士的指尖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等落在地上的时候,还在滋滋冒烟。 “他是在变戏法!别信他!” 恶念不相信老道士一只手就能把铜角子融化成铜水,一直在跟我说,这是老道士用的障眼法。 老道士慢慢的摊开手,手中的两枚铜角子,已经被融化光了,他把掉落在地上的铜渣捡起来,递到我面前。 铜渣还带着一股滚热的气息,稍稍一摸就感觉烫手。我抬起头,望着老道士的时候,觉得有点后怕。 刚才幸亏是没有对他下手,否则的话,这时候死的或许就是我了。 “别理他那么多,现在动手,还能抢走血玉!” 我看着这个老道士,感觉他的神情是那么淡然,那么镇定,就仿佛一阵吹拂大地的微风,又如同高天上的一抹流云。 老道士的目光,让我暂时镇定下来,将恶念的挑唆抛之脑后。 “我一辈子没有别的什么本事,但看人,看的很准。你本性良善,或许是受了什么蛊惑,被勾动出了恶念。”老道士轻轻拍了拍手,说道:“若非如此,我也不能放过你。” “道长,你能看出……能看出我被勾动了恶念?” 我觉得这个老道士是个有道高人,等到自己心境稍微平静一些,就感觉自己迟早要被恶念挑唆的失去自我。 我急忙就把自己当时被刘乡绅用善恶经勾动出恶念的过程,完整的讲述了一遍。 老道士静静的听完,没有说什么。我急切的追问他,能不能把恶念除掉。 “每个人,都有恶念,恶念,无处不在。你可知道,人这一生,最大的敌人是谁?正是自己。” 这句话,我似曾熟悉,以前听人说过,如今老道士再稍加解释,我更加明白,人一生最大的敌人是自己,那个自己,便是本体中的各种杂恶之念。 我满怀希望,想让老道士给我指点一条除去恶念的捷径。但老道士告诉我,没有任何办法,恶念其实也是自己,除掉恶念,就等于扼杀自己。 只要人还活着,恶念就会一直存在。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普通人的恶念还好,毕竟一直都隐伏着,即便偶尔发作,也能用理智压制下去。 可是我的恶念被善恶经勾动,膨胀了不知道多少倍,跟善念分庭抗礼,而且隐隐占据上风,要是没有化解的办法,我真的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不用灰心。”老道士看着我满脸沮丧,说道:“看起来,这是最糟糕的,不过,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同自己的恶念争斗,远比跟强大的敌人争斗更加危险,更加艰难,这无疑是一个磨砺心性,磨砺自己的机会。 如果能一路走下去,一路将恶念慢慢的消磨,压制,等走完这条路的时候,自己就会强大到无法打垮。 就如老道士所说的那样,人的善,人的恶,其实只有一线之遥,朝前一步,便是善,退后一步,便是恶。 我先是一阵激动,可随之而来的,又是无尽的失落。我已经领教了恶念的力量,在恶念的唆使之下,我几乎没有多少反抗的余力。像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把恶念消磨化解? “这件事,只能靠你自己,别的人,都帮不上忙。”老道士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教你一篇经文吧,这篇经文,叫做净心咒。当心中烦闷,又无法消除恶念时,独自默诵,会让心境平和一些。” 净心咒是一篇只有寥寥三四百字的经文,老道士逐字逐句的讲给我听,让我完完整整的记下来。 我很想把经文全部背诵下来,可是,脑海中的恶念仿佛知道净心咒能让我的心境平和,拼命的阻挠。 在恶念的扰乱之下,我的心神又一次混乱了,无论如何都无法镇定下来,把经文全部记在心中。 第325章 天雷突来 这一次,我是真的束手无策了,一颗心在上下起伏,始终无法平静。每每想要强行让自己镇定些,恶念就不断的在挑战我的理智。 如此尝试了好几次,我无奈的睁开眼睛,对老道士如实相告。 “善恶经勾动恶念,恶念一旦出现,就无法控制。这也无妨。”老道士端坐眼前,慢慢说道:“我念诵经文,你仔细听一听。” 恶念能影响我,却影响不了老道士。这经文,老道士已经烂熟于胸,轻轻的念了出来。 经文听起来很是普通,并不像有的上古典籍那般字字珠玑,最开始听,没有太多的感觉。 但是,只要静下心听上两遍,就会慢慢觉得,这经文一字一句落入耳中,就仿佛一道无声的清泉,滋润着燥/热的心田。 清泉无声无息,却润物细无声,老道士念诵了那么几遍,我就觉得恶念的声音越来越小,已经被经文给盖住了。这种感受,仿佛是在炽/热的夏天,突然跳进了一片沁凉的水流中,心神舒爽,说不出的惬意。 心神一安稳,情绪就镇定了,恶念的影响自然而然会变小,我自己就能掌控一些主动,随着老道士的念诵,逐字逐句的把这片经文背诵下来。 我的记性很好,背了几遍,就大概记住,又来来回回温习了十多次,一字不落的记在了心中。 “怎么样?记下了吗?” “我已经记住了。” “念一遍来听听。” 我把经文背了一遍,老道士点了点头,经文是完全正确恶,一个字都没有背错。 “一定要熟记在心,以后,只要遇到心生恶念时,就默默念诵这篇经文,虽然不能彻底化解恶念,不过,却有安心静神之用。” 我跟老道士道了谢,这篇经文,对我用处很大。 “好了,去吧。”老道士重新闭上眼睛,说道:“天一亮,我也要动身了,前途未卜,珍重。” 我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了小镇。这一次虽然没吃上饭,也没睡好觉,但在我看来,都是值得的。 从小镇离开,走出去没多远,恶念的声音,就在脑海中响起,它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怨念,还有一丝凶戾。 “你宁可相信外人,也不信我?为什么要听他的经文?难道我不是为了你好?” 当恶念的声音一响起,我就尝试着默默的默念经文,经文在耳边回荡,和恶念的声音交织在一处,我只要听不清楚恶念的挑唆,神智就不会丧失的那么快。 让我遗憾的是,这篇经文无法化解恶念,要把恶念根除,还要靠我自己。 不过,我还是看到了一分希望,就和老道士所说的那样,现在和恶念争斗,其实是对自己最大的挑战,如果有一天,能抹杀掉恶念,那么,就不会再畏惧强大的敌人。 遇见刘乡绅的那件事,让我长了心,身上的气凝珠不管保存的再严密,但这种宝珠的气息是无法完全遮挡的,一定会外泄出来,所以,处处都要小心,没把地仙引出来,引来别的东西,那就白费力气了。 为了减少麻烦,我还是沿着河滩一路行走,遇见一个载客的老船家,跟对方商量了一下,出了双倍的钱,把这条小船买了下来。驾船行驶在河道里,不到岸上去,也就没那么多麻烦事。 就这样又找了两三天,一无所获,我来来回回就在二百里左右的河道范围内巡游,两三天时间里,风平浪静。 这天快到黄昏的时候,我在一处水流缓慢的河道旁边停了船,打算网两条鱼,然后做晚饭,因为时不时的就会默念经文,恶念这两天发作的次数也少了,不像之前那样,一直喋喋不休。 等我网上两条鱼之后,还没来得及生火,突然间,头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猛的出现了一大片云。 一看见头顶的云,我就吓了一跳,因为这种云是雷云,上次在云苍山见到万事明时,我就亲眼目睹过。 这样的雷云,和下雨之前出现的雷云完全不同,雷云一出现,就意味着要有天罚降临。 我急忙转头看了看,河道四周寂静无声,除了我和一条小船,再也没有别的人,也没有别的东西。 我一下呆住了,难道这片雷云是冲着我来的?我到底做了什么,触犯了天机? 想来想去,我真的是想不明白,我的恶念被勾动,这也完全是自己的事情,跟天机无关。 难道是身上的气凝珠?也应该不会,如果气凝珠会引来天罚,刀疤脸当时就不会把半颗珠子交给我。 雷云来的很突然,一下子就飘到了河道/上方,那么大的一片雷云,让我瞠目结舌,我开始的时候还想逃走,但天罚降临,不死不休,受到天罚的人跑到哪儿,雷云就跟到哪儿,没有逃走的机会。 遭受天罚的人,一般都会有些应对的举措,尤其是那些精通推演卜算的人,因为推算天机,时不时都要被天罚威胁,所以他们的经验很丰富,可现在我没地方去找人询问办法,看看小船上的东西,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才能够减轻一下天罚的力量。 雷云遮挡了河面,云层中的万千电芒,已经开始交织闪烁,化成了一道一道雷光。我的头皮紧了一圈,这不仅是天罚,而且是很猛烈的天罚,一旦劈下来,估计没有什么可以挡得住。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从雷云中传出,我急忙钻到了小船的船篷下,但是想想又不合适,跟着又钻了出来,此时此刻,我已经无处可躲,跳到水里肯定也不行,在水里动作迟缓,天雷一下来,会死的更快。 这时候,我猛然咬了咬牙,不管逃不逃得掉,起码不能在这儿等死。我跨过浅水,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河岸,什么都顾不上了,撒丫子狂奔起来。 我只跑出去了大概有十来丈远,这时候,身后的雷云,终于劈落下第一道天雷。 我回头一望,顿时目瞪口呆。 第326章 欺天之计 我回头一望,就看见从雷云中垂下的雷,落到了河道中。雷霆入水,立刻像是冰雪消融,顿时没了踪影。 当这道天雷落到河里的时候,我惊诧莫名。 浑浊的河水中,肯定有什么东西,这片雷云不是冲着我来的,而是冲着河道里的东西来的。 第一道天雷落下来,后面的雷霆接二连三,一时间,我也数不清有多少雷霆,全都劈在了河水里。最开始的时候,河面还没什么太大的动静,但是落下的雷霆一多,水面就闪烁着一片电芒。 这时,水下的那团影子,似乎更清晰了,我一下子长大了嘴巴,那团影子,是一条很大的,黑黝黝的船。 地仙的埋骨船! 我觉得自己不会看错,虽然那条船只浮出了一角,但是它的形状,还有颜色,都已经说明,确实是地仙的埋骨船。 天雷是在劈埋骨船,我惊讶的同时,还觉得有些忐忑,地仙肯定在这条埋骨船里,如今我好容易找到了他,却是孤身一人。 我立刻想起了刀疤脸的交代,刀疤脸距离这里,应该不算太远,我得想办法跟上这条埋骨船,等刀疤脸赶来。 雷霆如雨,水面下的黑船再也无法隐藏,终于浮出了。 站在我这个位置,看不清楚甲板上有没有人,黑船的内部空间很大,也不可能分辨出地仙躲在什么地方。 这条黑船一露面,半空的雷云更加狂猛,铺天盖地一般的劈落下来。 黑船可能承受不住雷霆的劈杀,刚刚浮出水面,船身就咔嚓一声断裂。 船身断裂,河水灌入,半空的雷云还未散去,一道一道的天雷接着落在船身,断裂的船身又分崩离析,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完整的黑船被劈裂成了千万块碎片,在河水中随波流去。 我一下子惊呆了,黑船被劈成了这样,船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毁了,甚至连地仙都可能难逃一劫。 这该怎么办? 我的心顿时沉到了底,地仙的安危,其实也关乎着我的性命,他要是在天雷之下化为尘烟,我还能活下去吗? 一直到这时候,半空的雷云才渐渐散去,等到雷云消失之后,黑船的残骸已经荡然无存,一部分沉入水中,另一部分随着水流到处漂散。 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船被劈成那样,我现在还要去哪儿寻找地仙?辛辛苦苦奔波了这么久,最后却等到这样一个结果。 我只觉得心如死灰,我的命如果保不住,就等于很多事情陷入了死局。 我站在岸边,任由浅水冲刷着双腿,现在该怎么办?我不可能再跳到河里,去看看地仙被冲到了什么地方。 不知道站了多久,几块黑船的残骸漂到了岸边,我弯腰拿起一块,心乱如麻。 然而,就在这块残骸被拿到手中的时候,我突然感觉不太对。 地仙的埋骨船,用的都是很罕见的木料,木料本身就呈现黑黝黝的色泽,然而,在拿着这块残骸的时候,我发现残骸应该是一块松木。 松木很结实,纹理也比较好辨认,残骸表面好像涂着非常细密的黑漆。 这一瞬间,我顿时恍然大悟。 这条船是假的! 地仙或许知道,自己迟早要迎来天罚,就准备了一条假船。很多躲避天罚的人,都靠着冒名顶替来欺天躲祸,地仙也不例外。 这条船是假船,证明真正的埋骨船还在,地仙也在。 我也说不上来此刻的心情是紧张还是轻松,假船被劈碎了,真船现在在什么地方? 看起来,寻找还是要继续下去。 我抖擞精神,继续沿着河滩这里驾船巡游。平息了两三天的恶念这时候又冒了头儿,恶念的声音重新在脑海中回荡。 “你这样跑来跑去,到底为了什么?有意思吗?你要是不管那么多闲事,能落到今天这地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别傻了……” 恶念一冒头,我立刻默诵着老道士教我的经文,经文和恶念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对我构成的影响自然就会小一些。 我不理会恶念的劝阻,仍旧在二百来里的河道来回的寻找。 今年的天气有些怪,汛期过去之后,又是连天的大旱,滴雨不落。河滩这边的地原本就贫瘠,种地的老百姓全靠着老天爷恩赐,遇上好年景,才能吃顿饱饭,要是碰到了天干地旱,那就彻底抓瞎了。 河滩以前有老规矩,每过三年,会有一场很隆重的祭祀,祭祀龙王爷,祈求龙王爷让河滩风调雨顺。到了这几年,兵荒马乱的,老百姓饭都吃不上,也顾不得这些所谓的祭祀。 结果,今年遇见了大旱,各地的百姓想起了龙王爷,纷纷进行祭祀。不过,这些祭祀都是各村进行的,规模不大,过程也很简单,无非就是准备点祭品,一帮人在河滩磕个头,念叨几句。 不过,我听人说,南边有两个县,请了一尊龙王爷像,进行隆重的祭拜之后,果然就下了雨。 而且,那场雨特别离奇,雨云似乎就笼罩了那两个县,出了两个县之后,就滴雨未下。 消息不胫而走,北边的很多村镇,都急着求雨,一些士绅还专门派人到两个县去看了看。那两个县的人正打算修一座龙王庙,把龙王爷请进去,常年香火供奉,以求来年还是好年景。 这些士绅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央求着对方,把龙王爷借来供奉几天,等到这边下雨以后再还回去。 对于旱年而言,求雨就是最大的大事,北边这一二百里之内的村镇,如今纷纷派人,把河道给封了,为的就是好好进行一场祭祀。 我驾驭着小船,没走多远,就被人给撵到了岸上,遇上这情况,短时间内肯定无法下河,我也没办法,只能等着,等到祭祀结束。 祭祀的正日子到来,盛况空前,一尊六尺高的龙王爷像,被三十二个壮汉抬着,沿河滩上下行走了十八里,附近成千上万的百姓都在后面尾随,燃香焚顶,虔诚膜拜。 第327章 河岸密谈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盛/大的祭祀,数都数不清的祭品,被抛入河中,整片河滩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香火气息。 到了正午时分,龙王爷像被抬到了滩地一个提前搭建好的祭坛上,那些老百姓跟到河滩这边,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 我听人说,这次祭祀要持续三天时间,等三天之后,龙王爷又要被请到别的地方去,接受祭祀。 像这种祭祀,一般会有一个主事的,就跟祭司一样,不过在河滩祭祀龙王爷时,这样的主事者被称为“大作”。 一般的大作,都是方外之人,上了岁数,修为深湛,人们相信,只有这种人,才能够跟龙王爷之类的神明进行沟通,传达百姓们的诚意,让龙王爷发善心下一场雨。 大作很受人尊重,尤其是在祭祀期间,走到哪里都是万人追捧。我被堵在河滩上下不了河,只能跟着先看看热闹。 这次祭祀请来的大作,跟我想象中有点不一样,长的颇为磕碜。但人不可貌相,我听人家说,就是这个大作,在南边两个县主持祭祀,祭祀刚一结束,就下了雨,一场雨等于把两个县的老百姓都给救活了。 祭祀漫长而且枯燥,我不是河滩本地人,也接受不了这种很繁琐的仪式,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回到自己的小船跟前。 小船搁浅在了岸边,我钻到船上,打盹睡觉,只不过滩地那里乱哄哄的,想睡也睡不着,整整闹腾了一下午,直到黄昏临近,人群才渐渐散去。 龙王爷像被安置在了祭坛下面的屋子里,到了明天清晨,还会有人带着祭品前来祭祀。 这两天肯定是哪儿都去不了了,我只能安心在这里先呆着,等祭祀结束,河道解封之后再说。 折腾一天,等人散去,我才渐渐入睡,睡了能有两个多时辰,一阵说话的声音,把我给惊醒了。 小船停在河湾边儿上的滩头野草中,我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听见一个人说道:“还是做两手准备吧,现在什么情形都说不准。” “是。” “黄金镇那边的人,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妥了。” “一定要精明能干的,如果真去了黄金镇,等事情办妥,这些人,就都灭口吧。” “是……” 我不知道是谁在说话,但是听到提起黄金镇,我心里一动。我从来没去过黄金镇,不过我听红/袖说过,黄金镇就在鬼马古镇的外围。 尽管黄金镇和鬼马古镇不是一回事,但两个地方相邻,这就不得不让我留意倾听,那两个人还会再做什么。 我唯恐被察觉,悄悄从船篷下面探出头,透过细密的草叶,我看见河边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白天主持祭祀的那个大作。 大作的模样,歪眉斜眼,只要看一眼就不会忘记,所以我也不可能认错。 大作身边,是一个差不多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这个中年人倒是相貌端正,看起来也比较沉稳。 “大作。”那个中年男人想了想,小心的问道:“用龙王神像去吸收念力,这能有几成的把握?” “我就是冒名顶替来当个大作,还真把我当成大作了?”歪眉斜眼的大作咧嘴笑了笑,又收敛笑容,微微一皱眉头,说道:“谁也说不清楚能有几成把握,你要知道,念力这东西,得信徒长年累月的供奉膜拜,才会有用,这临阵抱佛脚的事情,不一定能行,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听到这儿,我心里又是一动,因为我上次就干过这种事,所以,对骗取老百姓信仰之力的事情,有所了解。 我顿时就明白了,眼前这两个人,和我当时做的事情差不多,都是带着一尊神像,走南闯北,让老百姓相信神像是真的神明,可以给他们带来好处,让百姓们信奉神明,从而产生信仰的力量。 只不过,我当时是被蒙蔽的,一无所知,而大作他们两个人,却心知肚明。 “我知道了。”中年男人点点头,说道:“看起来,的确要做两手准备,若是在这儿吸纳不到信仰之力,就只能把地仙请到黄金镇那边去了。” 这几句话落入耳中的时候,我心头就像是响起了一道炸雷。我听的很清楚,中年男人提到了地仙。 很多事情,都有一些零星的线索,因此,中年男人的话,像是一条线,把那些线索全部都串联到了一起。 刀疤脸说过,地仙用了各种办法,让自己长生不死,这已经触犯了法则,必然会受到天罚,他能躲得过一次,却躲不过第二次第三次。 地仙的得力助手玉鹞子现在还在河底的龙脉沉睡,没有帮手,地仙只能另外找一些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很明显,这个大作和中年男人,就是帮地仙做事的,他们在帮地仙吸纳众生的信仰之力。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没想到,自己苦苦寻找了那么久,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得到如此重要的线索。 这两个人帮地仙收集信仰之力,那地仙本人呢?在什么地方?仍然在那条埋骨船?还是在别处? 脑袋里全都是疑问,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怕被两个人察觉。 “好了,时候不早,你先走一步,到黄金镇那边做安排吧,一定要做的滴水不漏,如果这边一切顺利,黄金镇就不用去了,若是不顺,就得去那边。” 大作又跟中年男人交代了两句,中年男人告辞离开,匆匆的朝着东边走了一段,然后骑着马离开了。 等中年男人离开,大作也伸了个懒腰,转身朝着远处临时搭建起来的祭坛走去。 我不清楚地仙现在的下落,但是,这个大作肯定知道,我得想办法先套套他的话。 与此同时,我在自己的额头上用力一按,按在刀疤脸当时给我留下的印记上,这么一按,刀疤脸就能感应到我在召唤他。 第328章 钻土消失 歪眉斜眼的大作走了,等他走回了临时搭建的祭坛时,祭坛下面的木屋里就亮起了灯。 我悄悄的跟了过去,快要走到祭坛跟前,就故意加重脚步,像个普通人一样,避免大作看出什么破绽。 我在门外徘徊了一会儿,果然,脚步声就引起了大作的注意。木屋的门被打开了,大作探出头,看了看我。 “这是供奉龙王爷的地方不?”我急忙上去对大作说道:“我是从北边来的,家里也遭了旱灾,听人家说,这里供奉的龙王爷很灵验,南边两个县都下了雨,就过来瞧瞧。” “我们供奉的龙王爷是一尊真神,只要虔诚,必定能求到雨。”大作一本正经,信誓旦旦。 “那能到我们家那边去供奉供奉不?” “这个不好说啊,在这里祭祀完了,还要先回南边去,供奉的事情,回头再说吧。” 大作三言两语就想打发我走,我肯定不罢休,缠着他问东问西。 “龙王爷这么灵验,神像是在屋子里么?能让我进去瞧瞧不?” “天都黑了,龙王爷也是要休息的。”大作皱了皱眉头,说道:“赶紧走吧,等天亮的时候,神像还会请出来的。” “看看也不打紧的,让我看看吧。” “你这个人怎么不知好歹。”大作忍不住了,看着我纠缠不休,脸色一沉:“你要是打扰了龙王爷,龙王爷发了脾气,谁也承担不了。” “龙王爷不是一尊神像吗?还会发脾气?” “赶紧走!”大作实在不想跟我废话了,啪的关上了房门。 跟大作交谈了几句,我能察觉得出,他是个人,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暂时还摸不透他的来历。 不过,按照常理来想,地仙能让大作帮忙做事,那这个大作肯定就有几分手段。 大作把我拒之门外,我也没有就此放弃,轻轻的绕过木屋,来到了屋后。屋子和祭坛都是临时搭的,木板房有不少缝隙,透过缝隙,就能看到里面的情景。 大作在木屋里也没做别的,就是躺在一张硬板床上,不知想着什么心事。 我想继续观察下去,但转念一想,似乎没这个必要,在小木屋里偷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而且,万一被发现,就有些麻烦。 刀疤脸如果收到我的消息,一定会尽快赶来,等他赶来之后,再动手就有把握了。 我强/压住心中的疑惑,慢慢的退走,然后回到自己的小船上。 这一夜平平静静的度过了,到了第二天清晨,河滩上的老百姓又乌央乌央的来了一大群,有些住在附近的,的确是诚心求雨,有一些则是跑来看热闹。 我没有靠近,就在远处看着,还有两天时间,祭祀不结束,大作就不会走。 整整一个白天,河滩这里乱糟糟的一团,等到黄昏时分,人才散去。 我害怕出现什么意外,让大作临时离开,所以等到入夜之后,又悄悄的来到祭坛附近,隔着一段距离,盯着小木屋。 这一等,就等到了后半夜,小木屋那边一直很平静,大作呆在屋里,也没有外出。 就在我打算继续等下去的时候,感觉身后有那么一点点轻微的响动,等回过头的时候,看见刀疤脸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不远处。 看见刀疤脸来的这么及时,我一阵兴奋,急忙过去,把事情前后经过跟他讲述了一遍。现在完全可以确认,大作就是地仙的人,如果能把大作给抓住,逼问一番,应该能问出具体的详情。 刀疤脸听我说完之后,琢磨了一下。 “地仙那个人,很少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这件事情,看起来有些仓促。”刀疤脸考虑清楚之后,对我说道:“现在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附近还有地仙的人在暗中维护,不出事则已,一旦出事,对方就会现身,要么,地仙现在的状况已经差到了极点。” “我想,应该是状况太差。” 我想的很明白,大作之前跟中年人商谈的时候提到黄金镇,让他提前去做安排,以备接应,这就说明,他们也做了最坏打算。 这么清楚的道理,刀疤脸应该也能想到。只不过,他预感着,这一次跟地仙的对决,或许会有个分晓,我们俩势单力薄,如果出现一点疏忽,就会万劫不复。 俩人商量了一会儿,确定附近应该没有大作别的同伙,悄悄的靠近了木屋。 木屋里的灯火已经熄灭,大作应该是熟睡了,刀疤脸绕到屋门跟前,我留在屋外,随时等待策应。 刀疤脸很果断,等俩人准备好之后,直接破门而入。 小木屋本来就不怎么结实,刀疤脸的力道排山倒海,木屋直接就塌了半边。 大作的反应果然很快,木屋一塌,他的身影就从倒塌的木板之间飞窜出来。 等到落地,大作已经看清楚了我和刀疤脸,刚才刀疤脸破门而入的动静,让大作分辨出这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所以根本就不和我们纠缠,转身就跑。 只不过,被刀疤脸给盯上,想逃就很难。大作一路飞奔,刀疤脸在后面急速的追击,短短三四十丈之后,大作已经快要被追上了。 刀疤脸一鼓作气,直接冲到大作的身后,抬手就抓住了大作的衣领。大作的身躯一扭,整个人直接从上衣中挣脱出来。 “还想跑?” 刀疤脸一甩手中的衣服,等到再次追击大作时,大作猛然一跃,刺溜一下,钻到前面的沙土中,顿时没了踪影。 我没想到,大作像条蚯蚓似的,钻土遁走。按道理说,他那么大个人,即便钻到沙土里,也不可能没有一点痕迹和动静,可偏偏就是这样,大作一钻进沙土,沙土地上就看不到半点痕迹,像是凭空消失在了沙里。 “这是怎么搞得?”我追了上来,盯着前面的沙土地,小声问道:“他躲起来了?还是逃走了?这算是哪门子邪术?” “这可不是邪术。”刀疤脸冷冷一笑,说道:“我大概知道这人是什么来路了。” 第329章 无人可用 歪眉斜眼的大作走了,等他走回了临时搭建的祭坛时,祭坛下面的木屋里就亮起了灯。 我悄悄的跟了过去,快要走到祭坛跟前,就故意加重脚步,像个普通人一样,避免大作看出什么破绽。 我在门外徘徊了一会儿,果然,脚步声就引起了大作的注意。木屋的门被打开了,大作探出头,看了看我。 “这是供奉龙王爷的地方不?”我急忙上去对大作说道:“我是从北边来的,家里也遭了旱灾,听人家说,这里供奉的龙王爷很灵验,南边两个县都下了雨,就过来瞧瞧。” “我们供奉的龙王爷是一尊真神,只要虔诚,必定能求到雨。”大作一本正经,信誓旦旦。 “那能到我们家那边去供奉供奉不?” “这个不好说啊,在这里祭祀完了,还要先回南边去,供奉的事情,回头再说吧。” 大作三言两语就想打发我走,我肯定不罢休,缠着他问东问西。 “龙王爷这么灵验,神像是在屋子里么?能让我进去瞧瞧不?” “天都黑了,龙王爷也是要休息的。”大作皱了皱眉头,说道:“赶紧走吧,等天亮的时候,神像还会请出来的。” “看看也不打紧的,让我看看吧。” “你这个人怎么不知好歹。”大作忍不住了,看着我纠缠不休,脸色一沉:“你要是打扰了龙王爷,龙王爷发了脾气,谁也承担不了。” “龙王爷不是一尊神像吗?还会发脾气?” “赶紧走!”大作实在不想跟我废话了,啪的关上了房门。 跟大作交谈了几句,我能察觉得出,他是个人,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暂时还摸不透他的来历。 不过,按照常理来想,地仙能让大作帮忙做事,那这个大作肯定就有几分手段。 大作把我拒之门外,我也没有就此放弃,轻轻的绕过木屋,来到了屋后。屋子和祭坛都是临时搭的,木板房有不少缝隙,透过缝隙,就能看到里面的情景。 大作在木屋里也没做别的,就是躺在一张硬板床上,不知想着什么心事。 我想继续观察下去,但转念一想,似乎没这个必要,在小木屋里偷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而且,万一被发现,就有些麻烦。 刀疤脸如果收到我的消息,一定会尽快赶来,等他赶来之后,再动手就有把握了。 我强/压住心中的疑惑,慢慢的退走,然后回到自己的小船上。 这一夜平平静静的度过了,到了第二天清晨,河滩上的老百姓又乌央乌央的来了一大群,有些住在附近的,的确是诚心求雨,有一些则是跑来看热闹。 我没有靠近,就在远处看着,还有两天时间,祭祀不结束,大作就不会走。 整整一个白天,河滩这里乱糟糟的一团,等到黄昏时分,人才散去。 我害怕出现什么意外,让大作临时离开,所以等到入夜之后,又悄悄的来到祭坛附近,隔着一段距离,盯着小木屋。 这一等,就等到了后半夜,小木屋那边一直很平静,大作呆在屋里,也没有外出。 就在我打算继续等下去的时候,感觉身后有那么一点点轻微的响动,等回过头的时候,看见刀疤脸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不远处。 看见刀疤脸来的这么及时,我一阵兴奋,急忙过去,把事情前后经过跟他讲述了一遍。现在完全可以确认,大作就是地仙的人,如果能把大作给抓住,逼问一番,应该能问出具体的详情。 刀疤脸听我说完之后,琢磨了一下。 “地仙那个人,很少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这件事情,看起来有些仓促。”刀疤脸考虑清楚之后,对我说道:“现在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附近还有地仙的人在暗中维护,不出事则已,一旦出事,对方就会现身,要么,地仙现在的状况已经差到了极点。” “我想,应该是状况太差。” 我想的很明白,大作之前跟中年人商谈的时候提到黄金镇,让他提前去做安排,以备接应,这就说明,他们也做了最坏打算。 这么清楚的道理,刀疤脸应该也能想到。只不过,他预感着,这一次跟地仙的对决,或许会有个分晓,我们俩势单力薄,如果出现一点疏忽,就会万劫不复。 俩人商量了一会儿,确定附近应该没有大作别的同伙,悄悄的靠近了木屋。 木屋里的灯火已经熄灭,大作应该是熟睡了,刀疤脸绕到屋门跟前,我留在屋外,随时等待策应。 刀疤脸很果断,等俩人准备好之后,直接破门而入。 小木屋本来就不怎么结实,刀疤脸的力道排山倒海,木屋直接就塌了半边。 大作的反应果然很快,木屋一塌,他的身影就从倒塌的木板之间飞窜出来。 等到落地,大作已经看清楚了我和刀疤脸,刚才刀疤脸破门而入的动静,让大作分辨出这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所以根本就不和我们纠缠,转身就跑。 只不过,被刀疤脸给盯上,想逃就很难。大作一路飞奔,刀疤脸在后面急速的追击,短短三四十丈之后,大作已经快要被追上了。 刀疤脸一鼓作气,直接冲到大作的身后,抬手就抓住了大作的衣领。大作的身躯一扭,整个人直接从上衣中挣脱出来。 “还想跑?” 刀疤脸一甩手中的衣服,等到再次追击大作时,大作猛然一跃,刺溜一下,钻到前面的沙土中,顿时没了踪影。 我没想到,大作像条蚯蚓似的,钻土遁走。按道理说,他那么大个人,即便钻到沙土里,也不可能没有一点痕迹和动静,可偏偏就是这样,大作一钻进沙土,沙土地上就看不到半点痕迹,像是凭空消失在了沙里。 “这是怎么搞得?”我追了上来,盯着前面的沙土地,小声问道:“他躲起来了?还是逃走了?这算是哪门子邪术?” “这可不是邪术。”刀疤脸冷冷一笑,说道:“我大概知道这人是什么来路了。” 第330章 了结恩怨 我已经看出来了,刀疤脸想要杀人灭口。 说实话,我知道大作是跟地仙做事的,如果放了他的话,或许会走漏消息,但这个人跟我无冤无仇,就这样灭口,于心不忍。 心里这念头刚冒出来,恶念的声音就在脑海响起,带着一股嘲讽的语气。 “都这时候了,你还在当善人?你试试,如果你落到他手里,他会不会放过你?无毒不丈夫,心慈手软能做成什么大事?” 我知道是这么回事,可心里总还是犹豫。 就在我犹豫之间,大作的手臂已经被烧焦,刀疤脸无动于衷,看着痛苦哀求的大作,只当什么都看不见。 过了片刻,地火的火焰蔓延到了大作全身,这火是大作引出来的,最后反而害了自己。 我不想再看下去了,转身朝后面走去。不多久,大作就烧的连灰都不剩,刀疤脸跟上我,说道:“你今天,有些反常。” “怎么?” “要是按你的脾气,刚才又要给那个人求情,让放过他,这一次你却一言不发,自顾自的走了,难道不反常吗?” 提起这个,我又忍不住一阵惆怅,恶念时时都在影响我,我有老道士教的净心咒,然而,这经文却不能一直都在嘴里念叨。 我一边走,一边把自己的事情跟刀疤脸说了。 “这也无妨。”刀疤脸听完之后,竟然一点都不急:“你要记住一个道理,在这个世间,这个江湖,只有对别人狠一些,自己才能活的久一些,老实厚道的人,混不了江湖。” “我现在想的不是活得久一些,我在想怎么能把恶念给除掉!” “那是你本体生出的恶念,并非外力,想要根除,非常困难,现在暂时顾不上这些,六月三十,还剩下半个月,咱们要早作准备,到那个空山渡口去。” 空山渡口,我曾经去过一次,还是跟阿俏碰面。现在想一想,也不知道阿俏是否平安回到了阴山谷。 我和刀疤脸立刻动身,前往空山渡口,等到了那边的时候,渡口已经恢复了正常,不少船只早已开张。 刀疤脸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把空山渡口周围的地形,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甚至还多次下河,观测河道的情况。他平时看着非常鲁莽张狂,但真正大事临头,却彰显出了谨慎和细致。 仍旧是那句话,跟地仙争斗,等于没有任何退路,所有情况都要摸查清楚,只要一个不慎,后果就会非常严重。 入夜之后,渡口所有的船只都歇了,刀疤脸站在河岸上,眺望着满天繁星,过了好半天,才问道:“你若是能拿回命格,保住了自己的命,准备去做什么?” “救人。”我不假思索的脱口说道:“我要去找阴神。” “你能斗得过阴神吗?” “不知道,可世间的事,不能因为难,就不去做了。” “好,有志气。”刀疤脸转过头,继续眺望着满天繁星,说道:“这一次之后,以后的路,便要你自己去走了。” 日子越来越近,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六月三十。 对于空山渡口的船家来说,这是很普通的一天,到了黄昏时分,船家们都渐渐离去,喧闹了一天的渡口恢复了平静。 我和刀疤脸潜伏在渡口这里,目不转睛的眺望着河道。地仙什么时候会来,现在还说不准,有可能要等到半夜了。 我心里一直很忐忑,这是关键的一战,要是能从地仙那里夺回命格,我能活下来,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等会你可别逞能。”恶念的声音在脑海中提醒道:“叫那个刀疤脸先上,你看看情况,势头要是不对,先跑了再说。” 我不由自主皱起眉头,恶念真的非常让我厌恶,就好像一个阴险小人,每天在耳边喋喋不休。 我默念了几遍经文,把恶念暂时压了下去。但是,恶念知道,这是生死一战,我死了,它作为我本体产生的念头,肯定也逃不了。所以,恶念不罢休,过了没多久,又在唠叨。 我正想继续默念经文,一直隐忍不动的刀疤脸突然低声说道:“来了!” “来了?”我抬头朝河道那边望了望,但河道空空荡荡,什么也看不见:“我没看到。” “我能感应到,地仙来了,就在河道这里。”刀疤脸很确定的说道:“那股气息,我不会忘记。” “那现在怎么办?” “我先去,把埋骨船逼出来。” 刀疤脸猫着腰,飞快的来到河边,跟着就下了水,等他下水之后,暂时没有什么动静,又过了片刻,平静的水面突然像是沸腾了一样。 水面的动静一出现,就好像铺天盖地一般,浑浊的河水掀起一个一个巨/大的浪花。 两道人影,从水中飞闪而出,我看的很清楚,一个是刀疤脸,另一个,赫然就是许久都没有再见到的地仙。 现在情况非常,地仙不敢再随便让埋骨船露面,否则又会引来天罚,他是被刀疤脸硬逼出来的,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河岸。 此时此刻的地仙,再也不是当初我刚刚在煤窑下把他背出来的样子。 地仙的脸色,有一些阴沉,上了岸之后一言不发,漠然望着刀疤脸。 我的心直接就悬到了嗓子眼,地仙肯定出了意外,然而,他毕竟是地仙,一出水,身上那股迫人的气息,便四下开始弥漫,让我惊悚不定。 我捏紧了拳头,暂时没有乱动,现在还不是我露面的时候。 与此同时,我又摸了摸藏在怀里的那块小小的灵牌,这块灵牌是童家庄的那个老头子给的,说能对付地仙,我不知道真假,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肯定也得拿出来用一用。 “这一次,你是来了断恩怨的?” “有恩,自然也有怨。”刀疤脸身上收敛的气息,顿时也爆发了出来,他死死的盯着地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如今,我到底是该叫你地仙,还是该叫你一声父亲?” 第331章 以一敌二 当我听见刀疤脸此时的话,一下就愣住了,一团疑云自然而然的飘上心头。 而且,我还感觉自己被骗了,落入了刀疤脸的圈套。 不过,我很快回过神,如果刀疤脸想坑我,也绝对不会用这种手段。 心中的讶异,真的很难形容,听刀疤脸话里的意思,地仙是他爹? 地仙是他爹,他为什么如此痛恨地仙?一心想要置地仙于死地?父子之间能有多大的仇恨? “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地仙听到刀疤脸的话,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淡淡说道:“你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人,已经这时候了,又何必问我?” “好,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再说的。” 刀疤脸的身躯,猛然散发出一片莹润的玉光,那些光芒,仿佛都是他的骨头透过皮肉散发出来的。 刀疤脸身上的骨头换了一部分,虽然没有换完,可这一片玉石一样的淡光,却蓬勃着极为强大的威压。 我很想给刀疤脸帮忙,可是,我能清晰的感觉出,刀疤脸的气息比我强大,如果他都战胜不了此时的地仙,我更加无能为力。 我现在能做的,就是继续镇定下来,然后等待机会。 刀疤脸身上的淡光,越来越浓,为了这一天,他准备了许久许久。 这时候,刀疤脸头也不回的抬手一抛,一个小小的牛皮袋子朝我这边飞来,正好落在我的面前。 “我若是活下来,这东西你就还给我,若是我死了,这东西就归你。” 我也不知道刀疤脸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但他这一次肯定是抱了必死之心。 当刀疤脸身躯中的气势达到顶点时,地仙的气息,也顿时强盛起来。地仙尽管有了意外,但实力依然那么强劲。 这两股气息相互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岸边的积水,沙粒,全都被席卷上天,雾蒙蒙的一片,我的视线立刻被遮挡了,无法看到战团内的情景。 我只能听到一阵一阵如同雷鸣般的碰撞声,这种争斗,不是我可以随意涉足的。 那团沙粒和水滴交织成的雾,遮天蔽日,在不断的移动,从岸边移到了浅水中,又从浅水移到了岸边。岸边的滩地搁置着几条小船,此时全都被掀上了半空。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或许没人会相信,人的力量能有如此之大。 我心里焦急的要死,却看不出现在到底谁占据了上风。又等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刀疤脸的身影从雾气中直接被甩飞了出来。 他刚刚落地,嘴角就渗出了几缕血迹,刀疤脸必然受伤了,而且是内伤。在激斗之中脏腑受伤,是件很要命的事情,然而,刀疤脸却浑然不顾,一挺身,又冲入了战团。 我实在是坐不住了,虽然知道自己的实力还不够,可现在不拼命,机会就会错过。 我站起身就奔了过去,这时候,战团内的气息,变的断断续续,沙粒一会被卷上去,一会儿又落下来,战团里的情景开始若隐若现。 我能感觉出,刀疤脸跟地仙,还有一定的差距,他只不过是来拼命的而已,根本就不在乎两个人之间是否势均力敌。 我一下子就把藏在怀里的那块灵牌给拿出来,捏在手中,身躯里的九莲图也完全勃发,等待机会,把自己的命格给抢夺回来。 骤然间,刀疤脸又一次被震飞了,他还没有落地,一口血就喷薄而出。 我一咬牙,把所有的杂念都丢在一旁,闷着头就冲了过去,想挡一挡地仙,给刀疤脸争取一些时间。 战团中的地仙,整个人都仿佛被包裹在一片氤氲的光雾之中,显得神秘而又强大,我一冲过去,九莲图的光影就蠢蠢、欲动,想要脱体而出。 “你是来送死的吗?”地仙看着我,就仿佛一个巨人看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我也不和他废话,提拳就砸了过去。 地仙的一只手轻轻一动,我还没有冲到跟前,好像就被一道无形的气浪给挡住了,双方实力差距太大,可能连拼命都没有机会去拼。 我一阵翻滚,直接被甩了出来,还好,九莲图一直在隐隐保护身躯,并没有受什么重伤。我翻身爬起来,接着又冲了过去,这一次,那股无形的气浪,依然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一抬手,亮出了手中那块斑驳又破旧的灵牌。 这块小小的灵牌亮出来的那一瞬间,地仙身躯周围的气浪,仿佛一下就被压了回去。 与此同时,刀疤脸也强忍伤痛,猛然扑向地仙。 这块灵牌,果然有用,地仙看见灵牌的那一瞬间,仿佛震惊了。 “这是从哪里来的!” 我根本不理会他,看到灵牌真的对他有压制作用,立刻多了几分底气,等刀疤脸一动,我也跟着冲上前去。 刀疤脸完全是豁出去了,不管自己死活,全力纠缠着地仙,他在跟地仙拼命,同时也是在给我争取机会,让我有夺回命格的希望。 刀疤脸在前,我在后,两个人一前一后的靠近地仙,不等地仙身躯外那片淡淡的光芒再次蓬勃,我又举起了手中那块灵牌。 地仙的脸色变了,像他这样的人物,很少会有什么东西能让他面色改变。刀疤脸察觉到了地仙的变化,二话不说,一转身,从我手中拿过那块灵牌,奋力向前。 地仙在节节倒退,一直退到了浅水里。 “我谁也不怕!谁也不惧!”地仙很可能是被逼急了,陡然间大喝一声,已经被压回去的那片淡光,唰的一下蔓延出来,直接把刀疤脸给裹了进去。 刀疤脸举着灵牌,不顾一切的用力一砸,灵牌所到之处,地仙身躯外的光芒像是被一把看不见的刀给劈裂了。 灵牌嘭的一声,落在了地仙的额头,这一击,仿佛比雷霆灌顶还要猛烈,地仙的五官同时挪位,一种痛苦不堪的表情浮现在脸庞上。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我一直都在等待,这时候,机会显然来了。 第332章 生死斗 等待的时机终于到来,我没有任何犹豫,身上的九莲图似乎也感应到了某种契机,光影骤然大盛,原本已经凝聚成一体的九莲图,又闪现出了九道模模糊糊的影子。 九道影子直接冲出身躯,把正在挣扎的地仙围了起来。 此时的地仙,明显遭到了重创,他不甘就此伏诛,怒而反击。 “你何必要拼命?叫刀疤脸继续斗下去不好吗?” 在这很关键的时刻,恶念的声音猛然响起,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道恶念真的很要命,越是千钧一发,它越是不消停。 我不断的默诵着净心咒,同时飞身朝地仙猛扑过去。 九莲图的九道影子,已经把地仙给紧紧的包围了,尽管只是九道影子,却让地仙无法突出重围。 要是放在平时,这九道影子或许不会给地仙带来致命的威胁,但现在不一样了,地仙落到这种境地,九莲图已经致命利器。 九莲图本身就是夺取命格的,地仙被围住之后,九道影子不断的试探,片刻间,第一道影子嗖的一下子,直接飞到了地仙的头顶,其余的影子也接二连三,像一团巨/大的光幕,把地仙的头颅包裹在其中。 地仙的身形,在不断的变幻,隐隐约约间,我能看到他身上重叠着一抹几乎辨别不出的流云般的暗光。 这暗光,就是他的命格。 我定睛望去,顿时一惊,地仙从我身上夺走的命格,现在已经不见了,命格一定是被地仙消融吸纳,他的身上,只有一条命格。 这时候,刀疤脸愤而起身,又飞身冲向地仙,他手中那块小小的灵牌,仿佛散发着一片摄人的寒光,破旧古老的灵牌,原本模糊不清,此时,灵牌上的尘垢全都被冲刷掉了,我看见灵牌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两个字。 童正。 这显然是灵牌的主人,灵牌是我从那个叫童家庄的地方带出来的,当时想不明白,事后渐渐淡忘。等到现在看见灵牌上的名字,我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 那个童家庄,一定跟我们童家有什么关联。 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我立刻收敛心神,脑海中的恶念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对,情况愈是紧张,它愈是不肯罢休,声音始终都在不断的飘荡,我用净心咒,也无法完全把它压制。 这又是一种两难境地,恶念显然是想趁着这个机会,重新占据上风,以便主导我的言行。 我咬了咬牙,直接把净心咒念诵了出来。 我估摸着,前段时间,恶念一直都在隐忍,因为它没有机会完全压制净心咒,也就没有机会完全压制我的善念,到了这个节骨眼,是我对付地仙的大好机会,同样也是恶念对付我的大好机会。 我不敢有任何疏忽,净心咒的经文不断的从嘴中传出,恶念和善念,拼死相争。 此时,刀疤脸拿着灵牌,奋力向前,等到了地仙面前的时候,他像是一道从天而降的霹雳,举着灵牌,雷霆一击。 地仙已经被九莲图的影子缠的焦头烂额,等刀疤脸再次以灵牌重击下来时,地仙没有躲避的余地。刀疤脸纯粹是在拼命,根本不管生死,只看结果。 嘭!!! 一声沉闷的声响轰然传出,这一击,又重重落在了地仙的额头上。地仙整个人猛的咆哮起来,如同一头沉睡了无数岁月的荒古神兽。 一股强大到无法形容的力量,从地仙身躯中潮水一般的冲出,刀疤脸距离最近,整个人像是一片树叶,在这片浪潮中被席卷上天。 这是地仙的致命一击,但同时,他已经把全身所有能用的力道全部勃发出来。九道影子趁虚而入,裹着地仙身躯上那一抹淡淡的暗光,唰的又飞了回来。 这是地仙的命格,被九莲图硬生生给夺了出来,要是没有恶念跟我作对,我只要凝神镇定,等九道影子包裹命格回归时,就等于彻底夺走了地仙的命格。 然而,恶念无休无止,这一次我是真的急了。这或许是我唯一的机会,如果把握不住,就不可能再如此轻易的夺走地仙的命格。 地仙显然不甘心,无论是谁,命格被夺,都是死路一条,他在全力的追击九莲图,想抢回自己的命格。 九莲图,命格,这其实都是无形无质的东西,无法用手直接抓住,地仙额头上的祖窍,好像一只眼睛,全力的想要把九莲图和自己的命格吸回来。 所有一切,其实都发生在一瞬间,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心里一急,净心咒留在心中的烙印,突然勃发。我甚至能在冥想之中看到净心咒的烙印死死的缠住恶念,与恶念相互纠缠,混杂到了一处。 我的脑袋突然一紧,跟着又是一松,眼神瞬间模糊了。 在迷蒙之中,我看见净心咒和恶念交织在一起,一瞬间就离开了我的身体。 净心咒与恶念冲出的同时,九莲图带着命格也来到了眼前,我的视线终于恢复,唯恐会错过这个机会,不假思索的收回了九莲图。 在九道影子回归身躯的时候,我能清晰的感觉到,命格也被带回来了。 这是地仙夺走我的命格之后,重新融合出来的命格,如果我没有感应错,这种命格,叫做“人应天召”。 这同样是最为尊贵罕见的命格之一,命格泛紫,寓意着天人合一的前兆。 我的心,完全平静了下来,即便在这种混乱又充满危机的境地里,却镇定的宛若一汪不起波澜的秋水。 我的视线更加清晰,心境更加清明,只是抬头一望,就看到被净心咒所交织的恶念。 恶念离体,就不再属于某个人,而单纯的变成了一道恶念。恶念显然不甘,在全力挣脱净心咒的烙印。 局势之变,快如光影,恶念被带出体外,全力挣扎时,正是地仙想要收回命格的关键时刻,恶念不能挣脱净心咒的烙印,仿佛被禁锢在了半空,唰的一下子,就被地仙的祖窍给吸走了。 第333章 心存善 恶念直接被地仙收走了,恶念入体的一瞬间,地仙的眼神好像急速的变幻了成百上千次。 这道恶念不可能甘心自己消散,它必须有一个依附,因此,恶念一入体,就无法再驱赶,地仙不会净心咒,恶念很难被压制的住。 “这是什么东西!” 地仙的眼神不断的变幻着,有些歇斯底里。 刀疤脸似乎不想放过地仙,手中那个小小的灵牌,前后重击地仙,这时候已经快要散架了。刀疤脸拖着被重伤的身躯,在地仙纵声怒吼的时候,又像是一阵风,冲了过去。 地仙真的发怒了,多少年以来,他都被人看成是一个神仙,被人奉承的久了,连他自己也感觉,自己就是一尊神明。 对于普通人,他从来都视为蝼蚁,更不能忍受自己被别人击败。 我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紧张,恶念附着在地仙身上,不肯离开,地仙本就不是什么善人,他压制不住恶念的话,就会恶上加恶。 刀疤脸已经到了地仙的眼前,在他看来,今天就是结束所有恩怨的时刻。 当刀疤脸的手高高举起,将要落下的时候,他似乎产生了一丝犹豫。 他和地仙之间的恩怨,我现在还不是太清楚,但已经可以确定,他是地仙的儿子,而且肯定是亲生骨肉。 血脉亲情,终究还在,即便刀疤脸对地仙恨之入骨,但真正的生死关头,他心中,还是有一点徘徊。 我不知道刀疤脸此刻在想什么,或许,在那弹指之间,他暂时忘却了恩怨,或许,他想起自己小时,地仙也曾抱过他,也曾疼过他。 然而,刀疤脸的这丝犹豫,却让地仙有了充足的反击时间,地仙的眼神变幻不定,刀疤脸还记得一点父子之情,可地仙在恶念的驱动之下,却把什么都给忘记了。 他整个人仿佛彻底爆发,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力量,轰鸣不止。刀疤脸本来就被重创了一次,等到这股力量再次出现时,刀疤脸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抵挡的。 他又一次被席卷了起来,而且,我能看到他的身躯仿佛被撕、裂了,替换在身上的那些零碎的骨骼,全部脱离飞出,等到落地时,刀疤脸如同快要支离破碎一般,已经无力站起。 他给我留下的印象,说不上很好,可是看到他此刻的样子,我突然意识到,刀疤脸并没有忘记初心,他仍然心存良知。 如果他丧尽天良,刚才就不会给地仙最后一次反击的机会。 此时此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地仙被重伤,这是绞杀他的好机会,可绞杀了地仙,又顾不上刀疤脸。我紧张的思索了一下,终究还是人命关天,我立刻转身跑向刀疤脸,轻轻把他扶了起来。 和我料想的一样,在我扶住刀疤脸的时候,地仙急速的退去,直接没入身后的河水中,人一入水,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明白,地仙这次逃走,或许会变成一个更大的祸患,可我别无选择。 “你怎么样?怎么样?”我看了看刀疤脸,他身上最少一半儿骨头都是替换来的,此刻已经全数被崩散了,他的身子软绵绵的,好像再也使不出一分力气。 “终究还是……还是我输了……”刀疤脸没有懊恼,自失般的一笑,这笑容绽放在满是鲜血的脸上,让我的心猛然被揪紧。 “别说什么输赢,先保住命,我带你走!” 我把刀疤脸背了起来,空山渡口已经被搅乱成了一锅粥,再留下来,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 我背着刀疤脸,急速前行,我知道空山渡口的西边有一片荒沟,人迹罕至。我带着刀疤脸匆匆的来到那片荒沟,把他放了下来,顺手就取出了伤药,想查看下具体的伤势,给他先上药包裹一下。 然而,刀疤脸整个人都像是要被打烂了一样,想要包扎,根本就无从下手。 “不用白费力气了……”刀疤脸躺在草丛中,真的已经没有再站起来的力气,他的状况糟糕到了极点,我看见他的眼神,变成了灰色。 如果没有意外,刀疤脸肯定是救不活了,地仙的攻杀,非同小可。 “那块……那块灵牌……是从童家庄得来的……是不是……” “对,我之前不知道那个童家庄的底细,所以没有告诉你……” “你这娃子,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刀疤脸可能快要死了,他现在没说一句话,都要全力以赴,而且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仿佛随时都会闭上眼睛:“这天下……那有那么多……那么多姓童的……而且还给你这种保命的东西……” “你先别说话,先别说话,好好休息。”我很想知道童家庄的来历,可是,刀疤脸现在说话就像是在消耗已经为数不多的力气,我不想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可是,即便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救他,他这样的伤势,根本无从救治。 “娃子,我要死了……我死之后……你要去哪里……” 我记得,这个问题,刀疤脸之前就问过我一次,我当时回答了他,可他现在仍旧在问,我突然感觉到,他仿佛在惦记我的前程,我的安危。 “我要去……要去找阴神……”我不想欺骗一个快死的人,如实答道:“我自己也知道,希望不大,可是,我不能不管红、袖,我当时答应了她,现在就要做到……” “好……有情有义,童家……童家缺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既然想去,就去吧……我告诉你,这世上的阴神……不止一个……但只有一个……或许……或许还能帮到你……” “你知道阴神在什么地方吗?” “我不敢肯定……但那尊阴神假如还在……就一定在鬼马……鬼马古镇……” “鬼马古镇……”我对这个地名,显得有些敏、感。 而且,地仙派出去的人,已经提前做了准备,在黄金镇那边接应。我能猜得到,地仙真正要去的地方,不是黄金镇,而且黄金镇附近的鬼马古镇。 第334章 黄龙晶 鬼马古镇那个地方,和阴山峡一样,是很罕见的天造之地,除去鬼马古镇,可能天底下再也找不到像阴山峡那样的地方了。 而且,鬼马古镇总体来说,保存的还算完好,阴山峡那边之前已经有很多人去过,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久而久之,阴山峡那种特有的阴气,遭到了破坏。 “那尊阴神,可能在鬼马古镇吗?”我急切的想要知道阴神的具体下落,还想知道关于阴神更多的情况。 我不太敢确定刀疤脸的猜测,因为他没有亲眼看见阴神就在鬼马古镇,我知道,天下的阴神基本都在龙脉中,很少有离开龙脉的阴神。 “那尊阴神……要是还……还存活着……就会在鬼马古镇……” 我看着刀疤脸这时候说话都力不从心,眼神涣散的很厉害,鲜血还是不断的从嘴角流出来。 “先不说了,你先休息一下……” “娃子……你心底良善……若是个普通人,该有……该有多好……”刀疤脸的胸膛,猛烈起伏了几下,他可能还有话想说,却已经说不出来:“我死之后……尸体烧掉……丢到……丢到大河里……” 我还想再安慰他两句,尽管我知道,他肯定会死,可我想让他在临死之前,能感受到这世上有人在关心他。 可是,这些安慰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刀疤脸的眼神,一下子定格了。 他死了,我看得出来,他是带着遗憾,也带着无法形容的痛楚,离开这个世间的。 人死不能复生,我在他的尸体跟前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起身,到附近去收集柴火。世间的人,谁都不想自己死后尸体被烧成灰烬,可这是刀疤脸的遗言,我要按他说的做。 我收集了一大堆柴火,抬头看看天色,离天亮估摸还有一个时辰左右,这一个时辰世间,足以把刀疤脸的尸体烧成灰。 火堆燃烧起来,我呆呆的看着这堆熊熊大火,看着刀疤脸在火焰之中缓缓的化成一缕飞灰。 天快要亮的时候,我收殓了骨灰,绕了远路,来到了河边,按照刀疤脸的吩咐,把骨灰都撒入了大河中。 当骨灰随着河水,渐渐消失,意味着刀疤脸,永远离开了世间,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心里总有种伤感。 等到骨灰撒完,我又沿着河岸朝下游走了走,河道恢复了平静,再也看不到地仙的任何痕迹。我猜想,地仙提前就做了最坏的打算,这一次,他不仅受了重伤,而且失去命格,还被恶念缠身,情况糟糕透顶,地仙多半会按照之前所计划的那样,暂时离开河滩,前往黄金镇。 地仙去了黄金镇,刀疤脸说,阴神很可能也在鬼马古镇那边,看起来,前往鬼马古镇,势在必行。 在我临行之前,想要再去看看红/袖,我觉得太累了,真的有点走不动,于是就专门找了个镇子,雇了一辆马车。 等坐上车子的时候,我无意中摸到了怀里那个小小的牛皮袋子。 这只袋子,是刀疤脸留给我的,他说的很清楚,如果这次他遭遇不测,这只袋子就送我了。 我打开牛皮袋子,里面是一块玉牌。这种玉牌的材质非常少见,叫做黄龙晶。 黄龙晶是一种非常特殊的玉石,它能够在特定的条件下,吸纳一些影像,再等到特定的条件下,这些被吸纳的影像,就会如实的再次展露。 这块黄龙晶非常纯净,而且,是刀疤脸留下的东西,我拿起黄龙晶,正反两面都看了看。 黄龙晶打磨的无比光滑,像是一面镜子一般,拿在手里,就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我就看了一眼,突然感觉眼神像是被吸到了这块黄龙晶里,无法自拔。 视线一下子模糊了起来,但是,眼前那块黄龙晶中的景象,却仿佛无形中清晰了许多。 黄龙晶里,显露出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那孩子正在蹒跚学步,一个男人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想让小孩儿学会走路,又怕他摔倒。 当我看见这个男人的时候,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一圈。 这男人的相貌,分明就是年轻时的地仙,我不会看错。 这个年轻的男人如果是地仙,那这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自然就是幼年时的刀疤脸。 那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如果只看着眼前的情景,就会让人感觉,地仙是一个慈祥的父亲,称职的父亲。 景象在不断的流转,有一点杂乱,我也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才把这些全部看完。 一遍看下来,线索纷乱,暂时也理不出完整的头绪,我又接着看了一遍。 这一次看完,很多细节都凸显了出来,我越看越是心惊。当我看到第三遍的时候,心里已经大概明白了。 那个时候,地仙父子,竟然住在童家庄。 童家庄的人,全都姓童,那是一个大家族,世世代代都生活在大河滩,不知道哪一年,其中的一支因为种种原因,背井离乡,这一支,居然就是我家的先祖。 我们家,和大河滩的童家,其实一脉同宗,很早以前都是一个家族里的。只不过迁徙之后,没有什么机会往来,再加上彼此都出现了不少变故,大河滩的童家逐步没落,跟我们家彻底断了联系。 刀疤脸这一支,是大河滩童家的。 童家的秘密,不止我家这一支知道,别的分支,也都知道,大河滩这边的童家,经历过不少家族内部的纷争,每个童家人,都想要最最尊贵的“河山皇帝”的命格,因此产生了很多的矛盾,甚至内讧。 纷乱的局面持续了很长时间,一直到一个叫做童正的人出现,才终结了这一切。 那个叫做童正的人,是童家的家主,他坐上家主的位置之后,毁掉了很多从很久以前就留存下来的古籍,而且严禁家族里的成年人再谈论命格的事情。 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断绝所有人的念想,没有人去追求至尊命格,虽然是个遗憾,却可以让童家内部的争斗永远终止。 第335章 未知之旅 这个叫做童正的人,全心全力,就是为了让童家人不再自相残杀,即便是做个普通人,也比家族内讧强得多。 刀疤脸的幼年,就生活在童家庄,如果论起辈分,他算是童正本家的侄孙。 那时候的地仙,也还在童家庄,他只是个童家人而已,还没有变成所谓的地仙。 如果生活就这样一天一天过下去,那么,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一切。 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下,地仙负责监督翻修童家庄的一些老宅,就是在这个过程里,他无意中找到了一些书。 这些书所记录的,都是风水秘术,以及至尊命格的种种资料。当时在童家,是严禁这种书籍的,地仙一念之差,鬼使神差,没有把这些无意翻找到的古书上交,而且私自留了下来。 经过一番阅读,他越来越痴迷此道,暗中开始谋划,想要自己去争取至尊命格。 这等于触犯了童家当时的家规,最后等到东窗事发,童家就要缉拿地仙,给予他最严厉的处罚。 地仙不肯束手就擒,奋起反抗,引发了争斗,这就是和家族翻脸了,为了躲避祸端,地仙一家离开了童家庄,辗转河滩,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童家没有放弃对地仙的搜捕,就是在那个过程中,家里的人一个个死去,最后只剩下他和刀疤脸。 这些仇恨,地仙全都记在了心里,他隐忍负重整整十年,等到十年之后,回来报仇,一举扫平了童家庄,而且还巧妙的借用地脉之力,让整个童家庄陷入地下。 在童家庄覆灭之际,只剩下了童正,当时,童正是有机会绞杀地仙的,然而,望着已经变成废墟的童家庄,童正悲苦难言,大河滩童家,除去自己和地仙还有刀疤脸,就没有别的传人了。 最终,童正还是放过了地仙,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延续童家的香火。 黄龙晶中的情景,让我没有料想到,这都是刀疤脸留下来的,他不至于会作假欺骗我。 大河滩童家这一脉,等于陷入了将要断绝的危局中。 之后的一段岁月中,地仙孜孜不倦的阅览群书,就是为了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远一些。 但是钻研来,钻研去,他还是走上了我们那一支童家的人走的老路。他想要牺牲刀疤脸,来换取进境。 这种悲剧,我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一些,尽管悲剧是发生在我们家的,可是,这是童家的通病,在无上的利益驱使之下,足以让人泯灭天性良知,泯灭血脉亲情。 刀疤脸和地仙翻脸成仇,也正是因为这些。 黄龙晶里的情景,非常详细,很多细节都被彰显了出来,一直到看完这些,我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刀疤脸会恨地仙恨的如此彻骨。 人最难忍受的,其实还是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的算计,欺骗,与坑害。 我收起黄龙晶,闭上眼睛,心中的滋味,难以形容。 我无法保证别的人会怎么样,但至少我能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再走祖辈走过的那条路。 即便无法得到至尊命格,即便自己会死去,我也绝不可能用自己家族的人的性命,来铺垫攀登顶峰的路。 马车跑的很快,等到了怪道人的住处附近,我让车夫在原地等候,自己上山。 我见到怪道人,大致讲了讲这段时间的经历,刀疤脸提供的信息,我现在还是不能完全确认,但这是目前所能得到的最可靠的线索,我必须要到黄金镇那边去。 与此同时,我还要追击地仙,地仙多半是逃到了黄金镇那里,如果让他卧薪尝胆,熬过这个关口,以地仙的处境和行事作风,以后必然会更加变本加厉,那会是一场大难。 “你做好决定了?”怪道人听我说完,已经知道了我的打算。他猜得到,这次去黄金镇,不是件好事。 “做好决定了,不会改变。”我的心念很坚定,自己做了决定的事情,就不会再去更改。 其实,我心中不是没有忧虑,一直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找到我爹,如果去了黄金镇,真出现无法预料的险境,把自己给陷进去,可能,就再也无法活着走出来。 但我依然义无反顾,人的一生,不可能事事顺利,同时还要面临无数次两难的抉择。无论到了何时何地,不忘本心,凭心而行,才是正理。 我去看了看红/袖,红/袖的那盏魂灯,还是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怪道人虽然脾气古怪,为人却很守信用,一直在尽心尽力的维护这盏魂灯。 “怪道人,拜托你一件事。”我从屋里出来,自己思索再三,尽管不愿意说这样的丧气话,却还是得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一遍:“如果这一次,我真有个三长两短,回不来了,就托你照看这盏灯,等到灯灭之后,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把红/袖安葬。” 怪道人拿出一瓶酒,倒了两碗,端起一碗递给我,郑重其事的说道:“这酒,我敬你。” 我拿着碗一饮而尽,转身下山,再也没有回头。 我找到了仍在附近等待的车夫,然后跟他商量了一下,给他加钱,让他直接把我送到黄金镇那边。 “黄金镇?”车夫很想挣这笔钱,可是一提到黄金镇,他就犹豫了。 车夫以前去过一次黄金镇,因为那里出产黄金,所以各方势力盘根错节,错综复杂,争斗的非常激烈,老实巴交的人,在黄金镇无法立足,多半都是些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混饭吃的主儿。 所以,那里民风彪悍,而且三天两头就有很严重的械斗,人们见惯了生死,就把生死看的更淡,车夫当时去黄金镇,被吓的够呛。 我知道车夫心里的顾虑,所以跟他说,让他把我送到黄金镇附近就行。车夫这才答应下来,临时采买了一点路上的干粮,然后动身上路。 马车渐渐远去,身后的大河滩也渐行渐远,我回头看了看这片河滩,又将目光投向了前方。 前方的路,该怎么走,谁也不知道,对我而言,这会是一场未知之旅。 第336章 是非之地 车夫带着我一路南行,走走停停,前后用了好几天时间,到了距离黄金镇还有差不多百十里远的地方。 走到这里,车夫就不肯再朝前了,加钱也不走,我没办法,只能从这儿下车,再自己步行一段时间。 百十里的路,自己步行,至少还要走一天多。鬼马古镇周围的地形基本都是山地,而且交通闭塞,道路难行,再加上能耕种的田地很少,所以不太适合人常住,走了好几十里,一直没看到人烟。 到了离黄金镇还有二三十里时,终于看见了村子。 我到村子里转了转,估计这些村子的村民时常能见到外人,所以也不见外,一个老汉跟我聊了好半天,我也顺便找对方打听了一下黄金镇的事情。 要去鬼马古镇,黄金镇就是必经之路。所谓的黄金镇,只是个称呼,那边不算是一个镇子,也从来没有镇长之类的官儿,所有的规矩,都是江湖规矩。 换句话说,那是个没有王法的地方,乱的一团糟,谁的拳头硬,谁说话就算数。 老汉他们的村子在附近算是个田地比较肥沃的地方,给黄金镇那边供应粮食和蔬菜,村民的日子都过的不错。 老汉告诉我,黄金镇那里,零零碎碎的淘金人有很多,因为要生存,所以就得成群结队,渐渐形成了一些势力。其中势力最大的,是三股。 “年轻人,听我一句劝,黄金镇的黄金,可没有那么好挖的。”老汉是个心眼挺实在的人,以为我千里迢迢从外地赶到这儿,是为了挖黄金,所以还在劝我。 初到黄金镇的人,无依无靠,必须要找个势力依附着,才有人保护。这些淘金人分批进山,最开始一年,不管挖出多少黄金,都没自己的份儿,要上交。保护他们的人提供饮食和住处,一直到第二年,挖到的黄金,自己才能占那么一小份。 而且,这一小份儿黄金也没落到自己手里,由上面代为保管,等到淘金人想要金盆洗手,离开黄金镇的时候,人家三扣两扣,又要扣去一部分。 遇到这种情况,淘金人只能自认倒霉,要是较真,最后肯定没有好下场。 这还不算,真正危险的,还是进山挖黄金的过程。山里本身的危险不说,关键是几股势力明争暗斗,时不常就会派人进山去截杀对方的淘金人。负责保护淘金人的那些保镖,看到情形不对,自己就先逃命,把一帮淘金人给丢在原地,任人宰割。 总而言之,黄金镇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混。 我跟老汉道了谢,然后离开了小村。人家说的很清楚,要到鬼马古镇,就必须经过黄金镇,绕都绕不过去。 从这个村子出来,又朝着西南方走了大概二十多里,已经离黄金镇非常近了。黄金镇是在几座小山之间,通往山口的那条路时常有人行走,平坦宽敞,我一个人走到山口跟前,就看到山口那边有一些人,分成几伙,有的在喝酒,有的在闲聊。 老汉和我说过,这个山口是进入黄金镇的要道,所以,黄金镇的几伙势力,都会在这里派人盯着,只要碰到从外地来这儿的淘金人,就会上去拉拢,把人拉到自己这边。 果不其然,我走到跟前,立刻有人跟我说话。 “刚来的?到黄八爷这里,管吃管住,每顿有酒有肉,挖到黄货,二八分。” “年轻人,招子放亮点,有些人说话说的好听,还有酒有肉,二八分,等你真正入了伙,就知道厉害了,到黄金镇去打听打听,最厚道的还是我们左老大,虽然说是一九分账,但实打实的会把你该得的那份交给你。” 几伙人七嘴八舌,各说各的好,指责对方的不是,说来说去,我还没开口,他们就先斗起了嘴,越说越呛呛,直接站起身,上去就开打。 黄金镇这里真的是民风彪悍,遇见解决不了的事就用拳头。眼瞅着几伙人打的头破血流,我赶紧绕到旁边,自己进了山。 一进山口,离黄金镇就只有三四里路了,黄金镇是在一片连绵的山坳里,居高临下一看,能看到一大片一大片高高低低的房屋。每一伙势力,都有自己的地盘。 这的确像是个繁华的镇子,我从山坡走到黄金镇外头,一眼就看见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躺在镇子外面,无人问津。 我过去看了看,这个人应该已经没气儿了。 这应该是一个淘金人,想带着自己应得的报酬离开这里。淘金人很难拿到足数的报酬,有些人气不过,跟对方争执,往往就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人死在黄金镇,根本没人管,我听村里的老汉说,黄金镇专门有一个收尸人,每天赶着一辆大车,在黄金镇各处游走一圈,遇见尸体直接拉走。 我微微叹了口气,这的确是个充满危机的是非之地。 等真正进入黄金镇的时候,才知道这里比想象中还要热闹繁华,这些淘金人要吃要喝,还要找乐子放松,各行各业应运而生,镇子里的酒馆茶馆外加商铺,一应俱全,看着和外界那些城镇,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五行堂的人提前就到了黄金镇这里,要接应地仙,我想先找地方打探一下消息,看能不能遇到五行堂的人。 这一路百十里走下来,饥肠辘辘,随意找了个小饭馆,店里没什么生意,伙计和老板正隔着柜台说话,等我进门之后,伙计赶紧过来招呼,拿起他们的菜单子一看,价钱把我吓了一大跳,黄金镇这里吃喝用度,比外头最少要贵四五倍。 可整个黄金镇都是这样,除非自己不吃不喝,否则就要多花钱,我也没在意,要了两个菜,等着上菜的时候,就和饭馆老板说了几句。 我是想问问,从这里到深山里面的鬼马古镇,还有多远。 饭馆老板一开口,就让我的心凉了半截。 黄金镇到鬼马古镇那边,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也是淘金人进山的必经之路,路被封了,如果不是黄金镇的淘金人,谁都进不去。 第337章 乱中寻路 老板所说的,是黄金镇由来已久的规矩,虽然镇子里的几方势力平时明争暗斗,但谁要坏了这个规矩,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我初到黄金镇,而且势单力薄,如果贸然就违背黄金镇多少年以来的陈规,被那么多人追杀的话,就会非常麻烦。 我自己琢磨着,能不能找机会从那条路过去,只要走的深了,就没人再敢朝里面追,鬼马古镇的遗址,是个充满了诡异的险地,黄金镇的人胆子再大,也不会靠近。 到这个办法能不能行得通,我也说不准,现在对那边具体的地势一无所知,还得先查看一番后再做打算。 我这边正和老板说话,小饭馆进来了两个人,这两个都是女人,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 她们一进屋,老板急忙就从柜台后迎了出来,满脸堆笑,又是让座,又是倒茶。 “不用招呼了,我们有急事,挑着来得快的饭菜,给我们上一点。” “是是是。”老板连声答应,然后到我跟前,小声的和我商量,那两个人得罪不起,所以,我这边的饭菜要稍等等,先把她们的给做出来。 我本来就想跟老板多打听点镇子里的具体情况,点头答应下来。老板急急忙忙到后厨,交代厨子赶紧把饭菜给做出来。 这两个女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老板亲自忙前忙后,伺候的无微不至,没多久,饭菜上桌,两个女人匆匆吃了一些,然后起身离开。 老板不仅没收钱,还把两个女人送到门外。 “对不住对不住。”老板回来之后,跟我赔了个不是,又让后厨把我的饭菜给做出来。 “那两个女人,是什么来路?” “那两位,是看香破事的,是黄金镇地位最高的人。” 黄金镇虽然离鬼马古镇还有很远,但鬼马古镇那种地方,每年要是不出点怪事,那才是怪事。 就因为奇奇怪怪的事情很多,所以,黄金镇里的人几乎人人都受过困扰,必须得这些看香破事的人帮忙处理。一来二去,这些人就成了身份最尊崇的角色,谁都不敢得罪,就算镇子里那几伙大势力的头头脑脑,对他们也是客气的很。 “老板,黄金镇这里,最大的三伙人,是黄八爷他们?” “黄八爷,左老大,一点红。” 黄八爷是笑面虎,平时看着和和气气,但背地里总干坑人的事,在他手下做事的淘金人,被盘剥的最惨。 左老大当年也是从一个淘金人做起来的,所以对淘金人还算不错,只不过他脾气太暴躁,平时惩戒很严,在他手下办事的人,总是提心吊胆,害怕犯一点小错就被一顿毒打。 剩下那个一点红,是个女人,而且听说很年轻。一点红平时不常露面,对人对事也比较公平,不克扣淘金人的报酬,但一点红收人有规矩,不像黄八爷和左老大,什么人都收。 通往金矿的那条路,是这三家的人在看守,每家派出一些人,聚集在一起,相互监督。 这时候,饭菜端上来了,我吃着饭,又问了不少事情。老板说,初来乍到的人,可能找不到地方住,因为镇子里的几家客店,很少会接待头一次来黄金镇的人。 所以,刚刚来到黄金镇的外地人,一般都要到东边去找地方住。黄金镇的东边,是一大帮游散的小团伙,那些人势力小,无法跟黄八爷他们抗衡,只要能挣钱,什么事都干,也只有在东边那块地盘上,才能找到住处。 一顿饭吃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吃完之后,我给老板结了账,这时候,天已经黑了,我按照老板说的,朝东边看了看。那个地方虽然又脏又乱,鱼龙混杂,不过,却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黄八爷和左老大一点红的人,规矩严,遇见生人的话,不敢随便乱说什么,但东边的人却百无禁忌,只要肯花钱,就能让他们办事。 我没有急着去找住处,先在镇子里来回走了一圈,熟悉熟悉道路和地形,转悠了好大一会儿,这才迈步朝东边走去。 镇子的东边西边,有一道弯弯曲曲的围墙,等走过这道围墙,来到东边的地盘时,就感觉自己是走到了另一个世界里。 房屋低矮,污水横流,到处都飘散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反正不怎么好闻。走在狭窄的街上,时不时就能看到阴暗角落里有一双眼睛,正无声的注视自己。 这种地方,我是真的不太喜欢,也不太适应,只不过为了自己的计划,只能暂时忍着。 老板告诉过我,东边有一个客店,还算是能住,可是等找到地方时,却发现大门紧闭,没有开张,我没办法,又换到别处去找,找来找去,始终没找到第二家客店。 东边的地形太复杂了,乱七八糟的房屋把整块地盘变的零零散散,狭窄的小胡同一条接着一条,纵横交错,走进去没多久,就走的晕头转向。 我至少转悠了能有一个来时辰,还没把地形完全给摸透。眼看着快到半夜,我就急着去找住处。 镇子东边没有商铺,也没有酒楼和寻/欢作乐的地方,一到深夜,就变的一片死寂。 我走到一条稍稍宽阔的街上,正打算再找客店,冷不防身后有人轻轻喊了我一声。 “劳驾,问个路。” 我一回头,就看到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人,破衣烂衫,满身污垢。我估摸着,这人和我差不多,应该也刚到这儿不久,对道路和地势不熟。 “对不住,我也是新来的,也在找路。” “你在找路……那就带我一程吧……” 我刚想回话,眼神突然一滞,心里就毛了。 第338章 包打听 我原本以为,这就是个不熟悉道路,问路的人,等回头望着对方时,我突然发现,这个人好像没有影子。 黄金镇和鬼马古镇相邻,鬼马古镇这个地方很特殊,尽管两地还有一段距离,但黄金镇这边受的影响比较大。 在主镇那边,因为有很多看香破事的,所以情况还好一些,而镇子这边就不行了,我已经察觉出来,那个问路的,只是一道残念,他的身躯模模糊糊,月光映照下来,也照不出他的影子。 我害怕这是个麻烦事,这些问路的残念,一般生前都很凄惨,绕来绕去的绕不出黄金镇。他问路,如果告诉他路线,他还会叫人带他走出去,等真带他走出去,指不定还有什么别的事。 如果不告诉他路线,他就会一直缠着对方,非常头疼。 我没想到自己还没找到住处,就遇上了这么件事。我也不是巫婆神汉,碰上了这事,真的没什么好办法。 “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要回家……”对方带着一股哭腔,说道:“想家了,可我走不出这个镇子……” “你也是来淘金的吗?”我慢慢朝着对方又走了两步,等距离近了一些,果然,那就是一团很模糊的影子。 “来淘金的……想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黄金没淘到……都被人夺去了……” 我一听就明白了,来黄金镇的人,都是奔着黄金而来的,因为黄八爷左老大他们抽成抽的太狠,有些外来者就冒着生命危险,私藏一些黄金。 淘金人的风险不仅仅来自于黄八爷他们,在黄金镇和鬼马古镇之间广袤的山地里,流窜着一些亡命之徒,这些人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提头换饭的主儿,他们会隐藏在四处,然后趁着保护淘金人的保镖力量薄弱的时候,突然袭击,杀人越货。 没有人会把到手的黄金乖乖的交出去,淘金人往往会进行反抗,一旦反抗,就会遭到扑杀,人财两空。 黄八爷他们对这些流匪也很头疼,但流匪行踪不定,在那么广袤的山地里,想围剿他们,难如登天,所以这么多年下来,流匪依然猖獗。 这个淘金人,多半就是被流匪杀掉的。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淘金的人都是财迷心窍,可他们大部分是在外头活不下去的苦命人,拿自己命来这里拼一拼。 “我知道离开镇子的路,我带你走吧。” 我想了想,转身带着这道影子,走上了离开黄金镇的路。 这道影子可能没想到,我会真的带它离开。 走在路上的时候,我和它聊了聊。黄金镇深山里的流匪有好几股,最彪悍的是一个叫金满堂的人。 流匪知道一条非常隐秘的密道,从密道可以打西边走出深山,那条密道在什么地方,只有金满堂知道。他们可以沿着密道撤退,也可以从密道出入补充食物物资,所以围剿他们是不可能的事,黄八爷和左老大一点红以前尝试过不止一次,都没能成功。 黄金镇的深山里,有几个矿洞,都被黄八爷他们给分了,通往深山的唯一的通道,常年有二三十个人把守,谁也过不去。 我一边走,一边把能问的情况都问了一下。我觉得,这次来黄金镇,可能不会太顺利,情况太复杂了,要是什么都不顾,来硬的,那无疑就等于要得罪黄八爷他们。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是得谨慎从事。 我带着这团影子,走出了镇子,到了镇子外面时,正是深更半夜。 “我知道你是个苦命人,我到黄金镇来,不是为了淘金,是为了救一个朋友的命,人命关天,不能远送你了。” “好……送到这里……就行了……我再找别人……带我回家……” 这道影子可能也很承我的情,没有再为难我。我重新回到镇子里头,看着反正是找不到借宿的地方,就在一个犄角旮旯靠墙坐下来,凑合一晚。 这一夜几乎没怎么合眼,虽然周围很安静,但心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等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我就从墙角离开,进入黄金镇,需要好好谋划一番,在此之前,我想再去打探一下,看看五行堂的人在不在镇子里,他们是负责接应地仙的,地仙逃到黄金镇,必然要找五行堂的人。 心里做好了打算,我就到了主镇那边,昨天,那个饭馆老板和我说过,镇子里有一种人,和包打听差不多,他们专门以出卖消息为生。如果出得起钱,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找这种人。 我在街上游逛了很长时间,但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什么人是包打听。转来转去,到了中午的时候,又转到了昨天吃饭的饭馆。 昨天跟老板聊了那么久,已经熟了,我照例要了两个菜,然后找老板问,他有没有认识的包打听,靠谱一些的。 老板叫我等一会儿,他自己出了门,一杯茶的功夫,老板带回来一个人。 这个人估摸四十岁上下,胖乎乎的,一脸和气。老板跟我说,这个胖子是很在路的包打听,最起码不会骗人。 我跟这个包打听一起喝了两杯酒,对方东拉西扯,也不问我有什么事,让我主动说出来。 我不想直接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所以,我就跟包打听说,能不能在镇子里找个人。 “只要人还在黄金镇,就保证给你打听出来。”包打听很有把握的跟我保证,绝对不会出岔子。 我当时见过和大作碰头的那个中年人,中年人就是来黄金镇打前站的,我还记得他的年纪长相。 我跟包打听细细的说了一番,描述的非常清楚。顺便还告诉包打听,那个中年人可能是五行堂的人。 包打听听完之后,说按照他们这里的规矩,办事之前收一半儿钱,事情办完再收另一半,我没讨价还价,直接如数先给了他一半。 包打听拿过钱,喝了杯酒就走了,他跟我说,半天时间,应该就有消息,到今天晚饭时分,还在这个饭馆碰头。 第339章 不请自来 包打听走了之后,我吃完饭也离开了饭馆,在镇子里走了走。 天底下所有的地方,大概都一样,黄金镇里有灯红酒绿的销金窟,也有街边的冻死骨,有的淘金人被盘剥的一无所有,家都回不去,就在镇子里来回乞讨。 正在街上游走之间,从长街的东边,过来了一顶八抬大轿,轿子两边簇拥着十几个人。这顶轿子一过来,街上的行人纷纷躲避,还有人站在路边点头哈腰。 轿子最前面的一个人,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吆五喝六,路上的行人躲的慢一点,他就上去连踢带打。 “黄八爷的阵仗,还是这么大。”一个在街边帮人代写书信的老先生把自己的小桌朝后挪了挪,嘀咕道:“一来一回,就那么点路,还要坐轿子。” 黄金镇的黄八爷,是出名的好面子,摆排场,按道理说,黄金镇这边只是个临时的居所,镇子里的人老家都不在这边。但黄八爷偏偏要在这儿盖一幢三进的院子,还修了个后花园。 每逢出门,八抬大轿是黄八爷最显眼的标志,随从十几个,一路开道。 “老先生,这是黄八爷的轿子?” “可不是。”老先生嘀咕归嘀咕,还是害怕冲/撞了黄八爷,躲在街边,小声说道:“瞧那个走在轿子前头的人,那是黄八爷的侄子,黄升,他可是不能得罪的人。” 黄八爷在这里势力大,手下人嚣张跋扈,他的侄子黄升更是无法无天,在镇子里只手遮天,横行霸道,在镇子里做小买卖的人,几乎都被他讹诈欺负过,只不过碍着黄八爷的势力,没人敢跟他计较那么多。 黄升在前面开路,领着轿子走过了长街,老先生说,黄八爷出门,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但这是镇子里几个大头目例行的公事。他们得时常露一面,让人知道,自己还在,都老实些。 八抬大轿从面前慢慢经过,我也没看见黄八爷长什么样子,等到轿子走了之后,街上的行人才继续前行。 看着这个架势,我心里就期望着在黄金镇最好不跟黄八爷他们发生什么冲突,看着黄升的模样,再听老先生的话,就知道这帮人不好打交道。 我转了很长时间,快到晚饭的时候,又来到那个饭馆。没多久,包打听也到了这儿。 “你说的那个人,现在可能不在镇子里了。”包打听一见面,就皱着眉头说道:“那人前两天还在这儿,今天要找他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他走了?” “是不是走了,现在还不好说。” 包打听说,那个中年人前几天在黄金镇的一个酒楼里住着,那是镇子里最好的酒楼,一楼二楼吃饭,三楼是个客店,价钱贵的要死。但中年人在那边最少住了好几天。 包打听还专门到酒楼那边去暗中问了问,酒楼的伙计说,那人是昨天半下午的时候离开的,晚上没有回来,一直到这会儿还无影无踪。 我一听就头疼,要是人还在镇子里,不管藏的再严实,包打听总还能想想办法,如果不在镇子里,那就很麻烦了,黄金镇周围那么大的地方,无处寻找。 不过,包打听说了,这个活儿他既然接下来,就肯定会管到底,一有消息,会在饭馆老板这里留个纸条。 事到如今,也只能暂时等一等。虽然人找不到了,不过,可以确定,五行堂的中年人肯定来过这儿,而且逗留了一段时间。 从饭馆出来,我没什么事情做,心想着五行堂的中年人在酒楼里住过,应该会留下一点信息,所以,我自己到了那边的酒楼,想找个伙计问一问。 我到了酒楼,就有人热情的把我朝里面让,这个酒楼没有散座,都是一间一间的包间,我为了打听情况,也顾不上价钱贵不贵,跟着伙计进了包间,随便点了点东西。 “爷稍等,酒菜很快就上。”伙计赔着笑脸说道:“爷,隔壁就有陪酒的姑娘,爷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要不要……” “我不用陪酒的,自己喝点就行。” “好嘞!稍等。” “先等一下。”我叫住伙计,取了几块大洋丢在桌上,说道:“你腿脚够勤快,这钱给你。” “哎哟!谢爷的赏!爷既然赏钱,小的就却之不恭了。”伙计一看有赏钱,顿时乐了,伸手想要去拿钱。 “先别忙。”我按住他的手,说道:“钱给你,但有两句话想问问。” “爷有什么,尽管问。” 我说了说那个中年人的长相,伙计一听,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说道:“您打听的这个人,前几天在这里住着的。” 伙计说的比包打听说的更详细一些,五行堂的中年人在这里住,中间见过两次人,都是匆匆见一面,然后对方就走了,双方具体说了什么,伙计也不知道。 中年人的行李,都还在楼上的房间里,按道理说,不应该走的太远,多半还要回来。 伙计这一番解释,我推测着,难道是地仙已经到了黄金镇,那个中年人是去迎接他了? 到黄金镇外面找,肯定不好找,唯一的办法就是在镇子里等。 没一会儿,酒菜上来了,我不是很饿,但这么贵的东西,不吃就浪费,所以拿着杯子,慢慢的自斟自饮。 一壶酒刚喝了两杯,包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女人走了进来,二话不说,直接坐到了桌旁。 这女人很年轻,看着估计二十二三岁,她一坐下来,一句话都不说,自己拿着杯子,先倒了一杯酒。 这时候,我就觉得她的手有点发抖,而且眼神呆呆的,举止跟正常人不太一样,瞧着和神智不清醒似的。 这是个傻/子? 可是,这女人身上的衣着华丽,还带着金银首饰,又不像是个穷苦人家的人。 “你?你认识我吗?”我试探着问了一句,心想着是不是隔壁陪酒的,不请自来。 第340章 麻烦事 我问了之后,这个女人不答话,端着杯子,手一直在发抖,眼神也飘忽不定,这一下就把我给弄懵了。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喝……喝酒……”这女人嘴角似乎露出了一丝笑容,但那笑容看起来生硬又别扭。 “喝酒,那……那你喝吧……”我不想招惹什么麻烦,眼瞅着这女人不对劲,就不想在这儿呆了:“这些酒菜,都送你了,你慢慢喝。” “先……先等一下……” “怎么?” 我看着这女人,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眼前的情况不好分辨,我真不知道她在搞什么名堂。 “和你说句话……”这个女人端着酒杯,手就和筛糠似的,她嘴角还是挂着那副让人琢磨不透的怪笑,慢慢说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你说什么?”我楞了一下,感觉浑身发毛。 难道这又遇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但想想也不太可能,现在虽然天黑了,可是,酒楼里这么多人,到处都是看香破事的,一般的杂七杂八的东西,不会混到酒楼里来。 而且,我看的很清楚,这肯定是个活人。 “你知道我是……我是怎么死的吗……”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的手突然停止了抖动,她抬起头,望着我,说道:“可我知道,我马上就死……” 这句话一说完,这女人哐当一下就趴在了桌上,把酒壶菜盘子都震到了地上,摔的粉碎。 我的头一下晕了,急忙看了看,这个女人好像一瞬间就断了气。 这肯定是个麻烦事,我根本不知道这女人是谁,却平白无故的死到了包间里,我就在这儿喝酒,现在出了人命,我该到哪儿说理去? 我赶紧站起身,想要把伙计给喊过来,我一个人来的酒楼,伙计亲眼目睹,如今只能找他来做个证。 我这边刚要开门,伙计就从外面进来了,估计是刚才听见了盘子摔碎的声音。 “爷,怎么回事……”伙计一进门,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趴在桌上的那个女人:“爷,这是?这是陪酒的?怎么酒量这么差,前后一转眼的功夫就喝多了?” “不是不是!”我急忙解释道:“我不认识这个女人,她自己跑过来的,啥都没说,直接……直接就过去了……” “过去了?什么意思?”伙计楞了楞神,突然就明白了过来:“死了?” “死了!不知道怎么死的!” 伙计一下也慌了,赶紧绕到桌子另一边,看了看那个女人的脸。 “老天爷!”伙计看到这个女人的那一瞬间,脑门子上立刻冒出了一片黄豆大的冷汗:“这是……” “你认识她?” “认识……认识……爷……”伙计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满脸苦涩:“你这次麻烦估计大了,这是……这是春娘……” “春娘?春娘是什么人?” 伙计这时候也是心神慌乱,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告诉我,这个女人叫/春娘,以前是专门陪客喝酒的,一年以前,黄八爷的侄子黄升看上了她,娶了她当三姨太。 春娘很会讨黄升欢心,变着法子的逗他,让他高兴。黄升对这个三姨太也宠爱有加,三天两头的买东西,挣来的钱少说有一半儿都花到了春娘身上。 我本来就头晕脑胀,听到伙计说出这个女人的来历,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伙计,你得给我作证!”我回过神,赶忙对伙计说道:“我是一个人来的,你也看见了,这女人自己跑到这儿来,我连动都没动,她就死了……” “爷,我是瞧见您一个人来的,可春娘进屋以后,出了什么事,我是真的没看见啊,人命关天的大事,我不能随口乱说……” 伙计直接就拉住了我的胳膊,生怕我逃跑,黄升是什么德行,黄金镇的人都知道,要是我跑了,这间酒楼绝对要被黄升给拆掉。 此时此刻,我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被伙计拉着不松手,无法脱身。 伙计一喊,酒楼的老板外加别的伙计,都跑了过来,几个人一看死在屋里的春娘,脸一下子全都绿了。 “这是春娘啊……这这这……”酒楼老板身躯一晃,扶着门框,气都喘不上来:“这是……怎么回事……” 伙计也没说人是我杀的,但春娘进了包间之后的情况,他没有看见,所以没办法跟我作证。 但人就死在包间里,我这边解释也解释不清楚,急的头上直冒汗。 “这事……这事……谁也担不起……”酒楼老板死的心都有了,他在这地方做生意,虽然赚钱,但要把几方关系都搞好,黄八爷那边一直很霸道,酒楼老板平时巴结还来不及,如今黄升的三姨太死在了这儿,酒楼老板不敢隐瞒,立刻叫人去给黄升报信。 我的脑袋都快要裂开了,刚才还寻思着,千万不能跟黄金镇那几股大的势力发生什么纠葛,否则就无法在这儿立足了,可这想法刚刚冒出来,就遇见这样的恶心事。 此时此刻的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要是现在硬闯出去,那就更说不清楚了。 几个伙计把我拉的很紧,唯恐我会跑掉。我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别拽着我了,我不会跑的。” “这才像条汉子,一人做事一人当,别连累了我们。” “什么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心里无愧,才敢留下来,都撒手。” 几个人根本不听我的,我也没有办法,跟他们在这拉拉扯扯的墨迹了一会儿,消息就被别的包间的人给听到了,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黄升在镇子里的名声很臭,别的人一听说是他的三姨太出了事儿,虽然不敢明说,但人人面露喜色。 这种事情,传的很快,黄升还没赶到,酒楼外面的人都知道了这里出事,三五成群的围拢过来,都想看看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一时间,酒楼里三层外三层围的全是人,我心里叫苦不迭,这麻烦事,看起来是很不好收场了。 第341章 一口黑锅 事到如今,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了,只能全力去解释。我一个刚到这里的外地人,跟那个春娘无冤无仇,没有理由杀掉她。 这事总让我觉得很别扭,酒楼里包间那么多,这个春娘为什么偏偏就闯到我的包间里来了? 而且,她进门之后连一口酒都没喝,直接死在了这儿。这足以说明,春娘是卡着点儿死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回想到春娘临死之前的言谈举动,这件事就更离谱了。 酒楼里死了人,这是老板绝对不愿看到的,尽管几个酒楼的伙计在大门那边挡着人,但外面的人听说消息,都一股脑的涌进来,拦都拦不住。 “春娘死了?怎么死的?把尸体抬出来看看啊。” “听说,是死在一个外地人的包间里的。” “连黄升的女人都敢动?这外地人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你知道个屁,这外地人到了酒楼,春娘会无缘无故的跑过来?你可别忘了,春娘以前是干什么的……哎哟!” 一帮人正围在大门那边说三道四,猛然间,一个正在胡乱猜测的中年人被直接打进了酒楼,躺在地上哀嚎不止。可是,等他看见打他的那个人时,顿时就不敢再出声了,爬起来就朝人群里钻。 “让开!都让开!” 几个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把人群驱散,紧跟着,黄八爷的侄子黄升,脸色铁青的走了进来。 “把人都赶出去!一个别留!”黄升这时候不仅愤怒,而且感觉丢人,进门就派手下去赶人。 酒楼里围观的人都被赶了出去,老板颠颠的跑到黄升跟前,还没说话,黄升一个巴掌就抽了过来。 酒楼老板挨了打也不敢吱声,仍旧在说好话。眼瞅着酒楼里的人被赶走,黄升让人关上大门,阴沉沉的说道:“那个人呢,带过来!” 几个酒楼伙计到这时候还没松手,一听黄升开口,赶紧把我带了过去。同时,黄升的人也进了包间,看了看已经死掉的春娘。 春娘死的很快,而且有点离谱,所以,这几个人一时间也查看不出死因。 “你是哪儿的人,叫什么名字?” “我从外地来的,到黄金镇这里办事。”我本就抱着解释的心,等到黄升一问,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说了。 我并没有撒谎,说的都是实话。 “那可就奇怪了。”黄升一听我的解释,就认定了我在撒谎。 确实,这件事说起来没有头绪,可是经过就是如此。 “你杀了我的人,还说她头脑不清醒?这理由,找的太牵强了些。”黄升也在暗中观察,黄金镇这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他肯定是想弄清楚我的来历,看看我背后有没有撑腰的。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跟……我跟那个春娘素昧平生,这也是我头一次来黄金镇。” 到了这时候,酒楼老板和伙计也不得不站出来,他们说,春娘很正常,在黄金镇呆了这么久了,镇子里的人都认识她,知道她不可能是心智失常的人。 我也想得出,春娘把黄升忽悠的死去活来,不可能是个缺心眼的。 到了这时候,我已经有了猜测,这会不会是有人在暗中陷害? 我刚到黄金镇,连个熟人都没有,谁又会陷害我? 现在再想那么多,也没什么用了,这个大黑锅扣到头上,压的我直不起腰。 交谈了这一会儿,黄升大概看得出,我不像是个常走江湖的老油条,也没有什么出奇的背景。 “这事,怎么料理?”黄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不仅仅是死了人的问题,还关系到黄家的脸面,黄八爷那么爱面子的人,事情传扬出去,不知道多少人会背后说闲话。 “我不认识春娘,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把人带走!”黄升不想在这个地方啰嗦,一挥手,喝道:“先带回去,让他说出实话!还有你们酒楼,也别想洗脱干系!” 酒楼老板一听这话,脸都绿了,浑身发抖,想要辩解,可是一看见黄升的脸色,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又给咽了回来。 “我这一两年,在春娘身上花了多少钱,镇子里的人都知道!现在人死了,死在你们这里,你们也跑不掉!告诉你,把你的酒楼砸锅卖铁变卖掉!准备赔我花在春娘身上的钱!” 酒楼老板已经被吓的不轻,此时噗通一声歪倒在地,能想象的到,黄升不管是真的愤怒,还是借机讹诈酒楼,酒楼上上下下这帮人,也不会好过。 “春娘是自己跑到酒楼里来的,不是别人硬把她绑来的。这事跟我没关系,跟酒楼的人也没关系。”我这时候不得不开口说话了,并不是我非要充大头,帮着酒楼的人出头,只因为酒楼的人要是把事情给认了,就等于间接承认春娘是我杀的。 黑锅背到这个地方,是绝对不能再背了。 “你倒是个英雄汉!黄金镇的规矩!杀人偿命!老子……老子点你的天灯!” 黄升一发火,手下的人一起涌上来,要把我先给绑上,我肯定不会束手就擒,双方推推搡搡,眼瞅着就要动手。 “我觉得,人家说的也没错啊,春娘自己跑到酒楼里来的,又没人逼着她来。” 正在纷乱之间,从二楼一个包间里,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紧跟着,包间的门被打开了,几个人簇拥着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女人,从包间里走了出来。 “人不是都赶走了吗!怎么她还在这儿!”黄升一看见这个女人,立刻皱着眉头,低声质问手下的人。 “我们……我们没留神……” “黄升,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呢,我劝你,可别做坏规矩的事。”那年轻女人在众人的簇拥下,一步一步下了楼。 她的模样是挺清秀,身上还有一股英武之气,黄升对这个女人,仿佛有点忌讳。 我并不认识这女人,只是看她的眉心长着一颗朱砂美人痣,立刻就猜测出来,这是黄金镇的一点红。 第342章 一点红 黄金镇三股最大的势力,一点红占据一席之地。黄八爷和左老大还好说,都是闯荡江湖的老把子,但一点红这样一个年轻女人,能跟这俩人平起平坐,不得不说,大小算是个奇迹。 一点红的父亲之前就混黄金镇,五六年前,老头儿中风瘫痪,不能理事,他没有儿子,就一个女儿,当时还想着金盆洗手,离开黄金镇。但一点红不甘心看着父亲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就这样化为乌有,就把担子接了过来。 虽然是个女人,而且那么年轻,但一点红很有手段,他父亲留下的那些人,对她都很敬服,而且一点红不像黄八爷那么贪婪,凡事给人一条活路,所以,黄金镇的淘金人对一点红也是尊敬的很。 就这么五六年下来,一点红父亲留下的基业不仅没有败掉,而且日益壮大,跟黄八爷左老大旗鼓相当。 我听饭馆老板说过他们三家的事,这三家表面看上去井水不犯河水,但都在一个锅里吃饭,别人吃的多了,自己就吃的少,所以暗地里的争斗从来没有停止过。 只要是能恶心到对方的事,让对方吃亏丢脸,哪怕对自己没一点好处,他们也会不遗余力的去做。 一点红这时候站出来说话,真不是因为我的缘故,即便换个人,她也会出面,故意让黄升下不来台。 “一点红!这里没你什么事!” “怎么叫没我什么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流传多少年的江湖道义,你这样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把人都吓跑了,谁来淘金?”一点红饶有兴致的看着黄升,说道:“凡事都要讲个道理,黄金镇也不例外。” “你别在这儿没事找事!死的是我家的人!不是你家的!” “就因为死的是你家的人,才更要讲个公道,以免败坏了黄家的名声啊。你叔叔黄八爷,那是多么正派又耿直的人,他老人家一辈子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声望,可不能让你平白无故的给糟蹋没了。” 如果换了别的人,黄升这时候可能就要动手了,但一点红不是吃素的,身边跟着的几个人,都是贴身的高手,真动起手,黄升也不会沾光。 “那你说!这事怎么办!” “简单啊,你非说是他杀了你的人,人家又说不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既然谁都说不清楚,那就找个能说清楚的人嘛。”一点红轻轻一笑,说道:“先找人,验验春娘的死因,否则,人是怎么死的你都没搞明白,直接就咬死是谁杀的人,这不是太武断了?” 一点红让验尸,明显是想把事情闹的更大,黄升还偏偏没有反驳的理由。 黄金镇有个人,六十来岁,做了四十年的仵作,最后无意中找到了发财的窍门,专门从外头贩运生猪生羊,到镇子里来卖。路途遥远,奔波不易,但中间能赚到不少辛苦钱。 一点红也不等黄升开口,叫自己的人去把仵作给请过来。那是四十年经验的仵作,眼光很毒。 一听是一点红的命令,仵作很快就来了,进门还不知道是什么事。 “黄升,仵作已经来了,你这个人呢,镇子里的人都知道,说话不认账,翻脸比翻书都快,所以,这件事得找几个见证。”一点红指着酒楼的大门,说道:“去,把大门打开,外面那么多人,都是见证,等仵作验明了死因,让大家都知道。” “你拉倒吧!”黄升恨不得一口咬死一点红。 “那你认账不?仵作验明了死因,你可别在那里又胡搅蛮缠。”一点红看见黄升又急又怒却偏偏没脾气的样子,就乐不可支,对仵作挥了挥手,说道:“黄小爷的三姨太,不知怎么就死在酒楼里了,你去验验死因。” “是是是。” 仵作赶紧就进了包间里,他很有经验,先看看有没有外伤,然后看看七窍是否渗血。一点红就在门外堵着黄升,不让他进来捣乱。 这种事,仵作也不敢大意,查验的非常仔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时间,仵作才算是验完了。 “怎么样?查出是什么死因了吗?” “这个……”仵作擦了擦头上的汗,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哆哆嗦嗦说道:“我这辈子,查验的尸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什么样的死法都见过……可是……可是三姨太她……她死的有些蹊跷……” 那个叫/春娘的女人没有任何外伤,也没有内伤,更不是中毒,仵作使出浑身解数,竟然没看出来人是怎么死的。 我也感觉非常纳闷,春娘死的时候没有征兆,直接趴在桌上,瞬间就断了气,没有任何伤势,也没有中毒,这就很让人费解了。 “你看,我就说吧,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竟然查不出人是怎么死的。死因查不出来,你凭什么就说人是这兄弟杀的?”一点红转头望向我,说道:“兄弟,你说是不是?” “人确实不是我杀的。” “一点红!”黄升自然知道一点红是故意作对,让自己难堪,他咬着牙,却又拿不出什么章程。 “你先别急,虽然查验不出死因,可是也并非没有办法。黄小爷,你估计是可怜你的三姨太,太过伤心,把什么事都给忘了。”一点红提醒道:“黄金镇里,多得是看香破事的人,找个真有本事的,给三姨太过过话。” 黄升这会儿快要气昏了,给死人过话的事情,不光黄金镇有,别的地方也有。我曾经也找那个黑婆给说书先生过话,也正是那个说书先生让我最先知道了阴神在鬼马古镇的消息。 所以,我对过话这些事,还是比较信服的,但前提是过话的人,必须有实打实的真本事,不能信口胡诌。 如果拿着三姨太的尸体去过话,那就会传播的更快,黄金镇的人即便不想知道这事也不可能。 “黄金镇最有本事的,那肯定是米老太太,米老太太请不来,咱们得自己去。”一点红微微一侧脸,对手下的人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黄小爷悲痛欲绝,现在使不出力气,你们还不赶紧帮忙把三姨太给抬出去?” 第343章 米老太 一点红手下那几个人二话不说,直接冲/进包间,把春娘的尸体抬了起来,径直朝外面走。 “住手!都给我住手!” “黄小爷,要去给三姨太过话了,你又拦着干什么?”一点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说道:“怎么,难道是你自己心虚?” “我心虚什么!” “既然不心虚,那就走啊,去找米老太太,给你三姨太一个公道。” 一点红转身就走,把黄升挤兑的没有办法。一点红的话,还句句都说在点子上,占着理,黄升实在是没有脾气了,惹不起一点红,就恶狠狠的盯着我,咬牙切齿的说道:“人要是你杀的,老子!老子点你的天灯!” 我不跟他斗嘴,找人过话,那是最好不过的,可以洗脱我身上的嫌疑。 一点红的人扛着尸体朝外走,还专门有两个人在前面开路。 “都闪开!没看见是黄升黄小爷的三姨太死了吗!人家家里死了人,你们还要挡着路!都闪开!” “都别围着看热闹了!没听见?这是黄小爷的三姨太!就是以前陪酒的那个春娘!人都死了,还看什么看!” 有的人可能还不知道这事,等一点红的人连说带吆喝的嚷嚷了半天,半个镇子的人都跟在后面看热闹。 米老太太住在镇子外头,本来抄近路走两条街就能出镇子,一点红的人却偏偏绕了个大圈子,举着灯笼打着火把,几乎绕了黄金镇整整一圈,这才走出了黄金镇。 米老太太住在离镇子大约有十多里的地方,那也是黄金镇鼎鼎大名的一位人物。 当年,黄八爷和左老大他们还没发迹时,米老太太就已经住在这儿了。还是那句话,黄金镇的人多多少少都遇上过一些怪事,邪事,碰到这种事,只能去找看香破事的。所以,不管是黄八爷还是左老大,甚或一点红的父亲,当时都让米老太太帮过忙。 因此,一直到了今天,黄八爷他们对米老太太还是很恭敬,能被黄八爷他们恭维的人,必然是有真手段的。 等到了米老太太的住处,已经是深夜了。米老太太住着几间茅屋,养了一条小花狗。这一大帮子人乱哄哄来到院子外面,就都安静了下来。 一点红这时候也老实了很多,轻手轻脚的来到了院门跟前,刚想敲门,从里面的一间茅屋里,就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院门没关,进来吧……” 一点红冲着吊着脸的黄升挥了挥手,又把我也叫到院子里,手下的人抬着春娘的尸体,放到地上,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老太太,深夜来访,实属无奈,有些急事,人命关天的大事。”一点红站在院子里,冲着亮着一盏油灯的小屋说道:“老太太,一切都按规矩来,急事加钱,你尽管放心,事情是黄小爷家的事情,该多少钱,他会全数拿出来。” 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婆婆从屋里走了出来。 这就是米老太太,岁数很大了,至少也的八十靠上。 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门边,眯着眼睛看了看我们。 “这位兄弟,你要真是冤枉的,去跟老太太把事情说一下,一句假话都别说,若是撒谎,在老太太面前是瞒不过去的。” 我点了点头,到米老太太跟前,把自己进了酒楼,再到春娘出现的经过,如实的讲述了一遍。我没撒谎,说的都是真话,这件事没有撒谎的必要。 “人死了,查不出死因?”米老太太来到春娘的尸体跟前,看了一会儿,又蹲下身子,在春娘的额头上按了一下。 “老太太,现在就是查不出死因,想把事情弄清楚,就得过话。” 米老太太没开口,又看了一会儿,才抬头对黄升问道:“这是你的人?” “是……是第三方太太……” “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米老太太站起身,说道:“也别过话了,过不了。” “为什么?” “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米老太太用拐杖指了指地上的春娘,说道:“是高手出手杀了她。” “高手?这怎么可能。”黄升一听就急了:“她又不是混江湖的人,没得罪过谁,高手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杀她?” “她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人家为什么要杀她,我也不知道,我就能看出来,人是被阴火烧死的。” 米老太太所说的阴火,其实不算是真正的火,严格来说,那应该是一股气,因为这种气有淡淡的蓝光,看着和鬼火差不多,所以叫做阴火。 阴火有好几种,其中一种是专门用来杀人的,而且杀人于无形。 这世间的万物都有阴阳之分,包括人。人从出生开始,身上就有阳气,也有阴气,阴阳平衡,才能身体健康平安。一旦阴阳失调,轻则生病,重则丧命。 阴火杀人,其实就是把人身上的阳气耗光,阳气耗光,救都没办法救。 对春娘下手的人,必然是个顶尖的高手,用阴火杀了她,而且,连春娘的魂念都给灭掉了。一丝魂念都没留下,过话都无从问起。 春娘这个人,等于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了世间。 米老太太的话,说的有板有眼,她这个身份的人,也不可能信口开河。黄升不由自主的就望向了我,眼神中有怀疑,也有那么一丝畏惧。 “你不要看着他,他不是凶手。”米老太太摇了摇头,说道:“善用阴火的高手,体质偏阴,他要是凶手,我看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可是,春娘为什么临死之前要跑到他的包间里去?” “这些事,你问我,我又去问谁?我说了,他不是凶手,肯定就不是。”米老太太不想跟黄升废话,转过身,说道:“尸体带回去,好生料理,被阴火烧死的人,身上的阴气很重,没准会招来什么东西。” “老太太……”黄升一听就赶紧改变了语气,央求道:“还请老太太给帮忙料理一下吧,真要是招来什么东西,我还得来求您……” 第344章 学淘金 黄升也害怕春娘的尸体会招来什么东西,就跟米老太太求情。这个米老太太看起来脾气倒不算坏,拄着拐棍,一边朝小屋里走,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你既然害怕,就把尸体留下,天亮之后,我自会料理。” “谢……谢谢老太太……”黄升闹了这么半天,却闹出如此结果,心里不知作何感想,他擦擦头上的汗,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转身要走。 “黄小爷,该付的钱你都没付,就这么走了?” 黄升把一点红恨的牙痒,却偏偏没办法,他直接拿出身上的钱袋,丢了过去。 一点红丝毫不介意黄升的态度,接过钱袋,掂了掂,从里面数了一大半,留给米老太太,剩下的就递给了我。 “这位兄弟,他冤枉了你,又让你跑了这么远的路,这点钱,只当是他赔给你的吧。” “事情搞清楚就好,钱我就不收了,给你的兄弟们喝杯酒吧。” “挺爽快。”一点红笑了笑,转手把钱袋又丢给了院子外面的人。 这似乎是一场闹剧,等离开米老太太的院子时,我却一点都不轻松。黄升虽然这时候走了,但肯定记住了我,以后要是在黄金镇继续逗留,免不得要受他的难为。 更重要的是,春娘的死,其实根本没有找到原因,我一直都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拿春娘来陷害我。 陷害我的人是谁?这时候已经不用乱猜了,我在黄金镇这里人生地不熟,如果要陷害我,也只可能是五行堂的那个中年人。 我估摸着,就因为自己找包打听去摸对方的底,被中年人察觉了,又反过来打探到我的下落,安排了这么一出。 我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完全正确,这事很麻烦,完全没有结束,如果真是五行堂的中年人跟我过不去,以后必然还有接二连三的祸端。 可我也不能就此离开黄金镇,一边走,一边想,一点红歪着头看了看我,问道:“你是哪儿的人?到黄金镇这里,难道是淘金的?” 我回过神,心里突然就冒出个念头,这个一点红,我接触的不多,不过,就今天这个事来看,她比黄升好说话,我很想到黄金镇的深山里去,要从那边经过,就得有人给作保。 要是暂时到一点红这里,冒充一个淘金人,估计可以混到矿洞那边,等到了矿洞,再想其他的办法。 “是,听人说,黄金镇这里能淘金,我也想发个小财。” “小财可不是那么好发的。” “我知道不好发,今天已经见识了,只不过,混江湖的人不都是这样?横竖都是一条命,找对了路,跟对了人,那就行了。” “你的脾气倒是直爽。”一点红想了想,说道:“既然打定主意要淘金,就到我这里来吧,你可以去打听打听,黄金镇三大家,只有我这里抽成抽的最少,而且,等你洗手不干时,该你得到的报酬,一文都不会少。” 我正求之不得,一点红一说,我就连连道谢。 让我想不到的是,就算投靠到一点红这里,也不是马上就能进山淘金的。像我这样没有任何经验的人,都要在黄金镇这里学上一段时间,学会了如何下矿,如何应对突发事件,再学会怎么辨别带金的矿石矿泥,才能到山里的矿洞去。 一点红他们在黄金镇外面挖了三口土洞,和山里的矿洞大概差不多,新来的淘金人得去土洞那边先学。等回到黄金镇附近的时候,一点红对身后一个人说道:“你带这兄弟到土洞那边去,跟管事的说一说,好好教教他,最近来的人少,有单间就给他安排一间,一个人住着舒坦些。” 这人应了一声,带着我来到镇子外面的土洞,这里只有四五个刚来黄金镇的淘金人,还有两个管事的,听说是一点红亲自让带来的人,管事的给找了个安静的单间。 说是单间,其实也就是木板搭起来的小屋子,四面漏风,门也没锁。我安顿下来之后,找管事的打听了一下,管事的说,如果在这儿学的快,约莫有个十多天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兄弟,你也不要急,山里的金子多得是,一天两天挖不完,想做这个活儿的,都要耐得住性子,在矿洞那边一住就是四五个月。” “我知道了,我耐得住性子,放心。” 管事的走了,我看着天已经快要发亮,就躺在硬板床上凑合着睡了一觉。 半上午的时候,我醒了过来,这时候学淘金的人少,山里的矿洞也不怎么缺人,所以管事的不着急,一天下来,没教多少东西。 吃晚饭时,我到管事的屋里领了两只碗,无意中看到桌上有一张图。这张图是画出来的,比较粗糙,不过,上面标注了道路,山口,山谷。这明显就是一张进山的路线图,我仔细看了看,从黄金镇进山到矿洞,大概五六十里,矿洞再过去好几十里,才是传说中的鬼马古镇。 我急忙把几条重要的路线都默默记了下来,这么大一张图,一时间不可能记得很完整,只能记多少算多少。 等回到小屋,我拿了纸笔,把刚才记住的地形路线画下来,这样记上几次,估计就能拼凑出一张完整的图。 画完图之后,心里舒服了些,在这个地方倒是挺不错,有吃有喝,更重要的是安全,就算有人还想坑我,一时间也找不到我在何处。 我躺在硬板床上,一直快到深夜的时候才睡着,不过,在这里睡的不怎么踏实,半夜总是会醒。睡了没多长时间,一翻身,硬板床吱吱呀呀的声音,就把自己给吵醒了。 我迷迷糊糊的拿起旁边的粗瓷碗,喝了两口水,一看才半夜,就打算躺下再睡。 就在这时候,我楞了一下,因为我看见木板之间的缝隙,似乎有一双很大的眼睛,正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我。 我不知道自己看的准不准,反正顿时就炸毛了,急忙揉了揉眼。 这一次,我看的清清楚楚,木板的缝隙里,真的有一双眼睛,那双眼睛,绝对不是人的眼睛。 第345章 眼中影 木板缝隙后的眼睛,把我吓了一跳。我翻身从床上爬起来,顺手拿起了旁边的一把铁锹。 这时候,那双眼睛闪了闪,紧跟着,就传出一阵低低的呜呜声,我顿时一愣,那声音听起来好像就是小猫小狗从喉咙里发出的声响。 我拿着铁锹,推开屋门,外面黑咕隆咚的,不过,我还是看到了那双眼睛的主人。 那是一条小花狗,看到这条小花狗,我立刻认出来,这是米老太养的那条狗。 米老太住的地方,离这儿得有二十里远,这条小花狗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跑到这里。 我蹲下身子,看了看小花狗,小花狗摇了摇尾巴,然后调头就走,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我。 它那意思,仿佛是让我跟上它的脚步。 我放下铁锹,跟着小花狗走了一段,等走出这里之后,隐约能看出来,小花狗是朝着米老太家的方向而去的。 到了这时候,就算再傻,我也能猜到,这条小花狗是米老太派来的,可能就是让花狗把我带回去。 米老太找我干什么? 那个老太太看着和别的神婆有点不一样,别的神婆总是让人觉得阴森森的,住的地方也一年四季充斥着一股香火味儿,但米老太如同一个乡下老太婆似的,并不觉得有多吓人。 只不过,米老太专门让小花狗来叫我,肯定是有别的事情。 猜来猜去,我干脆也不猜了,只要见到米老太,一切就都水落石出。 我跟着小花狗,一路来到了米老太家。透过院门,能看见米老太一个人坐在月光下,闭目养神。 小花狗钻进院子,在米老太身边转了两圈,然后卧在了地上。 我心里有点忐忑,等走进院子之后,米老太睁开眼睛,说道:“昨天的事儿,跟来的人太多,也没有喊你,今天想着应该没什么了,才把你请来。” “老太太,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问你两句话,你想回答,就回答,不想回答,我也不勉强,但有一点,不能说谎。” “您问吧,只要能说的,我肯定会说。” “一共两件事,第一个,前些日子,你是不是让人给算计了?” “让人给算计……”我一愣神,心里马上就回想起了当时遇见刘乡绅的事情。那件事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忘记。 我不知道米老太怎么突然就问起了这些,但这老太太肯定是有门道的,我也搞不明白,她怎么会知道我被人给算计了。 “老太太,不瞒你,的确,前些日子是碰上了一件怪事。” 我把自己遇见刘乡绅的过程说了说,刘乡绅用善恶经勾出了我的恶念,给我带来很大的困扰。 但后面的情况,我没有说出来,一说起那些,必然就要牵扯到地仙。 “老太太,我没撒谎,前段时间遇见的,就是这件事。” “嗯,看起来,我猜得没错,你果然是被人给坑了。只是,你说话只说了一半儿吧,你的恶念,是怎么生出来的,你说了,但你的恶念是怎么没的,却没有说,要我看,你身上的恶念已经不在了。” “什么都瞒不过您。” “那恶念,如今在什么地方?是在你仇家那里吗?” “老太太,怎么这么问?” “你来。” 米太老转身走进了身后的那间小茅屋里,然后点起了一根蜡烛。 我一进门,就看见春娘的尸体摆在小屋里头,米老太举着蜡烛,来到春娘旁边,蹲下身子,翻开春娘的眼皮,说道:“这是我昨天就瞧见的,只不过没有说出来而已。” 春娘死了两天了,眼皮子一翻开,就露出了已经发灰的眼珠子,按照米老太的提示,我也蹲下来,仔细的看了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老太太,我没看见什么啊。” “看她的眼珠子。” 我不由自主的又靠近了一些,有了米老太的提示,我看的清楚了一些,脑瓜子猛然一晕。 在烛光的映照下,我看见春娘那双发灰的眼珠子上,隐隐约约有一道影子。 影子非常小,不仔细看的话,就分辨不出来。 看着看着,我原本就晕乎乎的脑袋,像是要炸裂了一般。 春娘眼珠上的影子,是一个人,侧着脸,站在那里,这个人的腰身有一点点佝偻,微微的低着头。 我一看,就感觉这个人和我的相貌,很是相似。 “老太太!”我惊呆了,急忙抬头解释道:“人真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不是你杀的,这个人像你,却绝对不是你,你用心看,就明白了。” 我又伏低了身子,全神贯注的望了过去。 这一次,我看的更清晰。 春娘眼珠子里折射的影子,相貌的确和我相似,然而,那个人的脸色白的吓人。 他的脸惨白惨白的,但眼眶却有点发青,猛然一看,和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一样。 只要是明眼人,肯定能看出来,这人不是我。 “这是个假人。”米老太拿开了蜡烛,站起身,说道:“这多半是你的仇人吧,弄死了春娘,就为了让你陷在黄金镇。” 我的脑袋依然晕乎乎的,不过,已经想出了大概。 地仙在河滩被重创,逃到了黄金镇这里,估计五行堂的中年人已经知道了。恰好我又在打听中年人的消息,这才遭到了栽赃陷害。 这个猜测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其间还透露出了一个关键的信息,地仙这次受创肯定非常重,否则的话,以他的脾气秉性,根本不会耍这些小心眼,直接上门就要了我的命。 他连杀我的把握都没有了。 想着想着,我脑门子上就冒出了一片冷汗,地仙的实力受损,可心机一点都没减退,很多细节都是谋划好的。春娘死无对证,但地仙偏偏在春娘的眼睛里留下了线索,如果有人验尸,透过春娘眼睛里的影子,就直接把我的罪名给坐实了。 所幸的是,验尸的人是米老太,老太太知道春娘眼神里的影子,却没有点破。 这时,我又感觉纳闷,忍不住悄悄看了老太太一眼。 这老太太跟我也是素昧平生,她为什么要维护我? 第346章 无名雇主 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事情,米老太昨天肯定故意向着我说话,尽管春娘眼睛里的影子,米老太知道不是我,但消息真泄露出去,横竖还是个大/麻烦,黄升那种人很难缠的。 “老太太,真的谢谢你了。” “不用谢,你心里肯定奇怪,我这个老婆子为什么要帮着你,对不对?” “这……不瞒您说,我确实觉得有点奇怪,我刚到黄金镇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我问了第二件事,你就知道了。”米老太从怀里取出一件东西,捏在手指间,放到我面前,说道:“你身上有这种东西,我想问问,那是你家传的?还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我一看米老太手里的东西,顿时呆住了。 那是一块阴玉,阴玉有一种独特的气息,尽管一般人闻不出来,但接触过阴玉的人,多半是可以察觉到的。 米老太手里的阴玉,明显是个老物件,也是一枚钥匙形状,只不过稍稍有所折损,不算是太完整。 “老太太,这……这是阴玉。”我一下子明白过来,米老太半夜把我喊到这儿的原因。 “对,是阴玉,你身上也有阴玉,所以,我才问你,你的阴玉是从哪儿得到的。” 我不清楚米老太手里这块阴玉的来历,而且,我也搞不懂,米老太这么问我的目的。她是善意,还是敌意? 想来想去,我觉得这老太太虽然岁数大了,却不是好糊弄的。更重要的是,我没有察觉到,她对我有什么敌意,要是有敌意的话,就不会这样直接喊我过来询问了。 老太太在询问我,其实,我也想知道更多关于阴玉的线索。 “老太太,这是我家传的东西。”我取出那枚过去带在我爹身上的阴玉,说道:“这是我爹留下的。” 米老太接过我递过去的阴玉,端详了一下,以她的眼力,肯定能看出这枚阴玉货真价实。 “这是你爹给你留下的。”米老太把我的阴玉还给我,又拿着自己手里那枚,想了想,说道:“这也是我爹给我留下的。” 第347章 突生一变 米老太的父亲,就在鬼马古镇的深处,雕刻出了一幅图。 但那幅图是什么,老头儿没说,米老太当时也并不在意,她只觉得自己父亲能活下去,这已经是天大的喜事,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在之后的六年时间里,米老太的父亲偶尔会提及当时干活的情景。 那个无名雇主,带着米老太的父亲去鬼马古镇之后,就交代了要雕刻的图,然后走了。每天都会有人来给米老太的父亲送饭,整整五六个月的时间,雇主没有露面。 一直到活儿干完,米老太的父亲准备离开时,雇主才派人送来了那把阴玉钥匙,同时郑重其事的告诉米老太的父亲,六年的寿命,已经给他了。 这事情发生在很多年前,米老太也没有亲眼目睹,很多细节如今都无从知晓了。 那枚阴玉钥匙,可能是唯一留下来的线索。 如果通过非常仔细的对比和观察,就能发现,米老太的那把玉钥匙,和我见过的玉钥匙,应该不是从一个地方挖到的,阴玉的玉质有些不同。 这就说明,童家的祖先在很多年前,从不同的地方开采过阴玉。 那个送给米家玉钥匙的雇主,到底是什么身份?要是从阴玉钥匙来看,雇主很可能是童家的人。 童家人去鬼马古镇那种地方干什么?为什么又非要找人在石头上雕刻一幅图? 我找米老太问了问鬼马古镇那边的具体情况,米老太没有去过鬼马古镇,不过,她接触过一些人,那些人多多少少都和鬼马古镇有点关系。 从黄金镇深处的矿洞,再到鬼马古镇之间的那几十里范围内,经常会出一些怪事,淘金人深受其扰。有些淘金人可能半夜睡的迷迷糊糊,结果整个工棚的人,都像是梦游一样,离开矿洞,游逛到鬼马古镇的附近。 相传,鬼马古镇有十万冤魂,这些冤魂被困在那个特殊的地方,无法离开,只有找人顶替,才能解脱自己。所以,那些淘金人都是被勾到鬼马古镇附近做了替死鬼。 这是个谜,谁都不知道结果,更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前些年,黄金镇的一些江湖把子想把事情弄清楚,于是,有些侥幸不死的淘金人,从鬼马古镇逃回来,就被送到米老太这儿。 对于这些人,米老太有心无力。从鬼马古镇回来的人,全都神智失常,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所以,鬼马古镇是个禁/地,谁都不愿意涉足其中。 “小伙子,你要到鬼马古镇去?”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和米老太毕竟不是很熟悉,而且提到鬼马古镇,就要翻出以前的很多事。 “有些事情,自有天数。”米老太把她那把阴玉钥匙又递给我,说道:“这是你家的东西,你收回去吧,我岁数大了,这把阴玉钥匙保管了大半辈子,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我接过阴玉钥匙,童家的祖先采集阴玉,然后雕琢成钥匙形状,不可能是拿来当做装饰品的。 这些阴玉钥匙,一定有别的用处,只不过我暂时推想不出而已。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赶回去,应该来得及,管事的不会发现我半夜溜了出来。我不想让一点红的人怀疑,所以,跟米老太打了个招呼,告辞离去。 我匆匆忙忙回到了住地,然后钻到小屋里。 我有一种感觉,我能知道鬼马古镇这个地方,应该不会是一次偶然。童家的祖先,很多年前就来过这儿。 鬼马古镇,必然也有不为人知的隐秘。 天亮之后,照例起来吃早饭,然后管事的就教我们几个新来的一些淘金时的技巧。我也不是专门来挖金子的,心里又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儿,听的心不在焉。 一上午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过去了,到了午饭时,还没把饭吃完,来了两个人,匆匆忙忙跟管事的说了一通,我就坐在不远处,一听他们的交谈,心里顿时一毛。 黄金镇深处的两个矿洞,同时出了事儿,事情很古怪,昨天半夜,一点红和黄八爷他们已经各自派人去查看了,报信的人/大早上赶了回来,具体的情况还不是太清楚,但那几个矿洞,可能都要暂时封闭。 被封闭的几个矿洞,主要是一点红的,黄八爷只占了一个,矿洞那边一出事,我们这些新来的淘金人,可能短时间内就无法去劳作。 果然,管事的很快就过来跟我们交代了一声,说这一个月里头,应该不能进山了,不过他让我们放心,在一点红手下淘金,无论有没有活儿,都管吃管住。 几个淘金人意兴阑珊,我也没什么办法,现在等于被卡在这儿了,肯定不能走,但继续留下来,就得在这儿呆着,一旦在黄金镇露面,被黄升发现了,还得找我的麻烦。 因为进不了山,管事的也懒了,连着两天,都没教我们淘金的诀窍。人在这里吃吃睡睡,百无聊赖。 这天晚上,刚刚吃过晚饭,几个淘金人正凑在一起谈天说地,一点红突然带着几个人来了。 管事的没想到一点红会亲自跑到这里,急忙迎接,一点红的脸色有点难看,二话不说,她手下的几个人立刻散开,把我给围到了正中。 “这位兄弟。”一点红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说道:“是我眼里走水了?看错了你?” “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整个黄金镇的人都知道,外面进来的人,只要遇见难处,求到我这儿,我怎么也会帮衬帮衬,可你不能拿我当冤大头!”一点红明显有些恼火,压着火气对我说道:“自己做的事,自己认了!不要拖累别人!” “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事啊。” “好,那就让你自己看看!” 一点红的手一抬,唰的展开了一张纸,那张纸上带着点点血迹,上面是一个人的画像。 画像里的人,正是我。 “你藏的够深的!看着老实,却是个不声不响做大事的人!” 第348章 致命栽赃 看到一点红拿出来的画像,我就预感不妙。 “连着两天了,每天半夜,镇子里就会出几条人命,杀人劫财,不留活口,手段老道。”一点红举着手里的画像,冷冷的盯着我,说道:“昨天半夜,又是如此,只不过,这次你没想到,还是失手了。” 前天半夜,黄金镇出了几条人命,死的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人。黄金镇这里经常死人,淘金人被杀了,或者是几股势力暗中火拼械斗,还有流落到此病饿而死的。 黄金镇有黄金镇的规矩,械斗死了人,没人管,谁家死的谁家倒霉,不管一点红还是黄八爷,都是如此。 但黄金镇里面绝对禁止杀人劫财,这会让人心惶惶,还会动摇黄八爷他们几个头把子的威信。 只要遇见杀人劫财的,镇子里几股势力都会全力绞杀。 在这里,多少年都没有出现过明目张胆在镇子中杀人劫财的事情,就是前天夜里,一连死了几个人,身上外带家里的私财,被劫掠一空。 事情报到了黄八爷他们那里,已经派人去查找凶手了,到了昨天晚上,矿洞出事,谁也没顾得上镇子里的情况,结果,又有两户人家被灭了门,家财仍被洗劫一空。 其中有一户人家,是个画师,画师在黄金镇,是非常要紧的一个职业。因为黄八爷这种老派的淘金者,都相信金矿是聚合了天地灵气所生的宝地,金矿随着风水而变化。 如果金矿内部出现了变化,就意味着要调整挖矿的位置和方向,才能保证出产足数的黄金。 这种说法是真的还是假的,外人都不知道,反正黄金镇的人始终坚信不疑。 所以,专门有画师,每过半年,就会在几个矿洞那边,把附近的山川地形,一五一十的如实描画下来。然后把画来的画做精细的对比。 因为要根据非常细微的变化来判定是否要改变金矿的挖掘方向,所以,对画师的要求很高。黄金镇的画师,是十几年前从外面请回来的,每年要给不少分红。那个画师在这里挣了大钱,把老婆孩子都接了过来,已经住了十多年了。 昨天半夜,画师一家四口,全都被人盯上了,行凶者下手很准,也非常狠,一刀入心,当场毙命。 然而,那个画师却是人中的另类,一般人的心长在胸/口左边,刀子刺进来,直接穿胸而过,救都救不活,这个画师的心,却反其道而行,长在右边,行凶者肯定没想到这一点,一刀下去,并没有刺中要害,那个画师只是昏厥了过去。 等画师苏醒之后,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立刻挣扎着,把行凶者的相貌给画了下来。 结果,这件事就又传到了一点红他们几个头把子那里,黄升看到画师留下的画像之后,当时就激动了,揪着一点红不放。 我能想象得到,一点红前几天为了让黄升出丑,帮了我一把,黄升怀恨在心,只要抓住机会,绝对不会放过一点红。 一点红心里冒火,立刻带着人赶到了这里。 如果不是昨晚去见了米老太,我可能自己也被蒙在鼓里,等现在看到画师留下的画像,我心里和明镜儿似的。 地仙一定到了黄金镇,他应该知道,上次拿春娘没能整死我,所以这次直接来了个更狠的,冒充我在镇子里乱杀人。 我一肚子苦水,想倒都倒不出来,这种事,就算我解释,也没有人会信。 “你还不想认账!?”一点红看着我沉默不语,陡然间拔高了语气:“那个画师,到现在还没死!非要当面把你证的死死的,你才肯认!?” 到了这一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人真不是我杀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如果不相信,就去找米老太太,她能给我作证。” “你让米老太太给你做什么证!?” “米老太太找我有一点事,昨天前半夜,我就跑到她家去了,一直到天色快亮,这才赶回来。” 一提到米老太太,一点红有那么一点迟疑。米老太在黄金镇人尽皆知,她说出来的话,很有分量。 “这件事,我一个人已经做不了主了。”一点红很犹豫,她看我不像是行凶杀人的人,可是九死一生的画师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冤枉我:“你跟我走,见了黄老八他们,有什么话,一五一十的说清楚,米老太太能给你作证,那是最好的。” 我无可奈何,跟着一点红,来到了黄金镇。 黄金镇有一个老武茶楼,是左老大的产业,这个茶楼平时没什么生意,其实就是专门用来谈事的。昨天矿洞出了事,黄八爷他们已经很烦心,又遇见杀人劫财的命案,更是烦上加烦。 我被带到这儿的一瞬间,坐在黄八爷身边的黄升差点就跳起来。 “叔叔!就是他!就是他!”黄升指着我,对黄八爷说道:“您看过画像,自然能看出来,是不是这小子!” 黄八爷和左老大眼睛很毒,只看了一眼,就认定我是画像里的人。 “他说,昨天前半夜,米老太喊他有事,他去了米老太家里,天亮前才回来。”一点红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却没心喝茶。 “到了现在,你还要维护他!?”黄升咬牙切齿的捏紧拳头,转头嚷嚷道:“去!去把画师抬过来!叫画师自己认!” 一点红什么都辩驳不了,心里又觉得憋屈,重重把茶杯放了回去。 “等苦主自己认明真凶,我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我暂时没有说话,面对疯狗一样的黄升,说什么都是白搭,只能先忍一忍,等米老太给我洗刷清白。 没多久,画师被人给抬到了这里,他老婆孩子都死了,满腔愤恨,看到我的那一刻,恨不得扑过来把我活活咬死。 “是他!就是他……” 第349章 死无对证 画师的牙都快咬碎了,挣扎着要站起来跟我拼命。 画师当面一指证,我暂时无法给自己开脱,只能等着去米老太那里。 “叔叔,画师是铁证,现在没什么好说的,这小子就是凶手!”黄升对黄八爷说道:“叔叔,您说怎么办吧!” “按规矩办吧,这么多年了,镇子里还没出过这样的事。这种事,绝不能姑息。” “来人!”黄升得到黄八爷的首肯,挥手一喊:“把这小子绑起来,送到十字口,点天灯!” “先等等。”一点红打断黄升的话,说道:“米老太那里还没去,是非曲直,总要米老太说了,才好下定论。” “我有点想不明白,这小子刚到黄金镇,你为什么一直维护他?”黄升的眼珠子转了转,看看我,又看看一点红:“难道,你们是一伙儿的?他杀了人,劫了财,然后你们坐地分赃?” “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那你给个说法!” “我跟他非亲非故,如果他是凶手,我绝不袒护!”一点红也很恼火,黄升胡言乱语,一口大黑锅无形中又扣到了一点红头上:“你有没有想过,他若不是凶手,现在把他处死,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将来再犯案,你来担这个责吗!” “他怎么可能不是凶手!画师都亲口指证了,这难道还有什么可辩解的?”黄升说不过一点红,转头又去问黄八爷:“叔叔,一点红全力维护这小子,咱们可不能轻易放过他!” 黄八爷暗中看了看左老大,左老大一直没有发话,只是默默的喝茶。左老大这个人,跟黄八爷和一点红的矛盾都没那么深,他自然知道前几天黄升和一点红在镇子里闹腾,现在替谁说话,都不怎么合适,所以闭口不谈。 “老左,镇子里有什么大事,决断不下的时候,一直都是咱们三家在一起商量表态,你今儿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要我看,米老太家离这儿也不远,人命关天的大事,既然这小子说了,昨天夜里是米老太有事叫他,那咱们就去找米老太问问,事都出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左老大一开口,黄八爷也没办法,一点红已经等的不耐烦了,立刻叫人准备准备,然后赶到米老太家里。 我被带到茶楼这里,已经是正午过后,又在这儿东拉西扯的大半天,等动身出发时,临近黄昏,黄升带着人,死死的盯着我,一行人来到米老太家的时候,太阳已然落山。 一点红在院子外头喊了一声,没人回应,又喊了一声,仍旧没人回应,只有米老太养的那条小花狗,从屋子里冲出来,叫了几声。 小花狗虽然是条狗,但被人养的时间长了,多少通那么一点人性,它的叫声显得急躁而且烦躁,在院门跟前来来回回的转圈。 一时间,我心里又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小花狗的叫声和举动,很像是出了什么事。 此时此刻,我完全没了主意,现在要指望米老太给我证明清白,要是米老太再出事,这事情就彻底说不清了。 一帮人没有办法,自己打开了院门,在院子里慢慢的看了看,等找到米老太平时居住的那间小屋时,众人全都愣住了。 我的心顿时凉了大半截。 米老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吊在了房梁上,透过半开的屋门,我看见她的双手双脚都耷拉着,微风轻轻从房门吹进去,米老太的身躯就缓缓的随风晃动。 “上吊了!?” 这是众人完全没有料到的事情,米老太平时不管太多的闲事,有人求上门了,她会看自己的心情,考虑是否帮忙,除此之外,很少跟外人接触。 而且,米老太对神神鬼鬼那一套,非常的精通,看香破事,都是黄金镇这里最拔尖的,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在自己家里上吊? “这事情,恐怕是太巧了吧!”黄升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是不是知道米老太开不了口了,才敢到这里来对质!?” “你自己说的,昨天夜里,米老太找你有事,你就到她家来了,是不是?”黄八爷斜眼瞥瞥我,神情中已然有了深深的防备。 “是……”我的头皮发麻,可是先前说过的话,这时候已经收不回来,本来就跳进黄河洗不清,现在米老太又悬梁上吊,我就更说不清了。 “那你就说说米老太的事吧,她为什么突然上吊了?” “我昨天就是来跟她说了些别的事情,天快亮时赶了回去,我走的时候,老太太还好好的。” “好嘛,直接推的干干净净,一问三不知。”黄八爷看看一点红,说道:“一点红,这是你揽下来的事,要来老太太这里对质,现在你怎么说?” 事到如今,就连一点红也没办法再开口多说些什么。 “行了,既然事情弄清楚了,这小子是凶手,一码归一码,该怎么料理,就怎么料理。赶紧解决完,咱们还要商量矿洞的事情,矿洞才是大事啊。”左老大又出来打圆场:“老太太以前也是帮过咱们忙的,现在既然碰到了,也不好不管,给老太太收尸安葬了吧。” 现在所有人不但认为我在镇子里行凶,甚至连米老太的死也跟我有脱不开的干系。我自己解释不清,也没人替我说话。 “去吧,给老太太收尸。”一点红朝后退了一步,神情颇为沮丧,对自己两个手下说道:“再去镇子里找一口好棺材,好好安葬了。” 一点红的手下去收尸,黄升手下的人,已经把我围了起来。 眼瞅着对方要动手,我已经没有退路,如今我真的是比窦娥还冤,尽管我知道,要是一还手,那就彻底被逼上绝路,可我总不能束手就擒,真让人把我押到镇子里去点天灯。 第350章 解除后患 我被逼到了无路可走的绝境,一时间想不出别的办法,硬着头皮打算先应付过去,不能被对方给抓住。 黄升的人围着我的时候,两个一点红的手下就去把米老太从房梁上先放下来。等人一放下来,米老太骤然间抓住了一个人的手腕,把那人给吓了一跳。 “诈尸了!” 黄金镇这边的人,平时流血斗殴是常见的事,根本就不怕,唯独就是害怕神神鬼鬼那一套,被米老太抓住手腕的汉子猛然一个激灵,忍不住喊了一嗓子。 众人都是一惊,米老太生前就是专门看香破事的,人们总觉得她神神秘秘,对她本来就有种敬畏,等现在一说米老太诈尸,全都慌神了。 “不要喊。” 就在人人心神慌乱的时候,米老太睁开了眼睛。 有人已经打算要朝院子外面跑了,这种事可不是跟人斗殴打架,黄金镇这里怪事本来就多,要是遇见怪事,有力气都使不出来。 “这是诈尸啊!八爷,咱们先走!” “不要嚷嚷。” 米老太不仅睁开了眼睛,还慢慢坐了起来。 “都别慌!”黄八爷总还算是见过世面的,尽管心中也有疑虑,还是壮着胆子,先让众人稳住心神:“老太太会害你们吗?” 我一直都在注视着米老太,我觉得,米老太不是诈尸,看着她此时的言谈举止,那分明就是个活人。 米老太没死? 一时间,我也糊涂了,不知道米老太搞的是哪一出。 “老太太……”黄升心里发憷,刚才就数他嚷嚷的声音最大,这时候就蔫了:“老太太……我们平时都对您恭敬有加……您有什么未了的心事,说出来,能办的我们一定都给您办了……” “镇子里,要遭难了。” “老太太,镇子里要遭什么难了,您?您这是……装死吗?” 黄升他们就算再傻,这时候也都看出来了,米老太活生生的,压根就不像是个死人。 “我若是不装死,这时候就真的死了。”米老太朝旁边看了看,说道:“那人刚走。” “谁?谁刚走!?” 米老太这边说着话,黄升也渐渐回过味了,一边听,一边还暗中叫人看着我,以防我趁乱逃走。 “不用看着他,他不是凶手。”米老太望着黄八爷他们,说道:“这事情关系到镇子,怎么办,就看你们如何打算了。” 米老太昨天跟我聊了那么久,等我走了之后,她也打算休息一会儿,结果,没过一会儿,她就察觉,有人潜伏到了自己的小屋附近。 米老太心里顿时一惊,人都潜伏到这么近的地方了,她才发现,对方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果不其然,双方隔着屋子斗了几招,米老太已经完全清楚,那个潜伏到小屋附近的,就是假冒我在黄金镇杀人劫财的那个“假人”。 我听的头上直冒汗,那个“假人”,只是个傀儡,真正控制它的,很可能就是地仙。地仙前脚在镇子里杀了人,后脚便赶到米老太这儿,这说明什么? 这只能说明,我的一举一动,地仙都知道。他现在受了重创,没有完全击杀我的把握,也不敢冒险,知道我的行踪,却不能明着下手。 地仙的身躯受损,拳脚功夫大打折扣,可他的修为毕竟还在,对付米老太这种看香破事的人,仍有很大胜算。 米老太当时也是迫于无奈,被逼的实在没法子了,只能装着被对方控制了心神,顺藤摸瓜,在房梁上吊。如果不这么做,地仙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等米老太一上吊,黄金镇的凶案,就等于完全坐实了,我想洗脱都洗不干净。 地仙一生谨慎,米老太都吊到了房梁上,他还不罢休,一直暗中潜伏了大半天,直到我们这帮人赶到这儿,黄升又吆五喝六的要点我天灯时,那个假人才悄悄离去。 “老太太。”黄八爷听完米老太的讲述,指着我问道:“这小子有什么来历吗?为啥人家要栽赃陷害他?” “找个人栽赃陷害,你们拿不住真凶,真凶不是就等于把自己摘干净了?以后再犯案,你们谁又能想得到?那不是一般人,他的目的,恐怕也不只是杀人劫财那么简单。” 黄金镇的事情,关系到三大家的利益,谁都不想让黄金镇乱起来,等米老太说完,黄八爷他们就赶紧询问,这件事该如何应对。 “那人走了,我能跟上他,现在就看你们的意思了,我一个老婆子,也没什么好怕的,你们若是想躲一躲事儿,把这件事先放下,我最多就是从这儿搬走,换个地方住,要是你们想斩草除根永绝后患,那就要拧成一股绳子。” 现在黄八爷也顾不上跟一点红置气了,毕竟稳住局势是最要紧的,黄八爷和左老大还有一点红简短的商议一下,很快就拿定了主意,黄金镇的地盘和利益,绝不允许他人染指搅乱。 “那就分头准备吧。”米老太又对黄升说道:“你别再为难那小伙子,他又不是真凶,你总死揪着他不放是做什么?” “是是是,老太太说的是……” 黄八爷他们立刻分头派人,把自己平时雇请的那些看香破事的人全都给喊过来,一个人应付不了地仙,但那么多人加在一起,地仙也会很吃力。 到了前半夜,一切都准备妥当,三大家乱七八糟的聚拢了差不多百十号人,就为了一劳永逸的把事情彻底解决。 等准备好之后,米老太在最前头带路,她也不是吃素的,一路顺着假人残留的微弱气息,慢慢的跟了过去。 越走越是荒凉,已经远离了黄金镇,一直来到很远之外的一个山沟附近,米老太停下了脚步。 身后一帮人各自散开,都隐蔽的很严实。 这个时候,我看到山沟附近,有一座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两间小屋,破烂不堪,已经塌了一小半儿。 那似乎是一个已经破败许久的小庙,但暂时还看不清楚是什么庙。 第351章 破庙落空 那座破败的小庙,孤零零的在月光下矗立,我对黄金镇的情况本来就不是很熟悉,不清楚这座小庙的来历。 不光是我,就连黄八爷这种混迹黄金镇几十年的人,都不太知道这座破败的小庙。 还是米老太想起来,这应该是很早以前的私盐贩子留下的平安庙。 以前的盐,都是官府售卖的,老百姓私下里贩盐是重罪,只不过迫于生计,再加上一些拿命换钱的人,铤而走险,私自贩盐。就因为鬼马古镇这地方邪气,没人敢来,所以,很多私盐贩子平时就在附近聚集。 当时,还没有黄金镇,这些私盐贩子在鬼马古镇那边也遇到过很多怪事,他们相信,鬼马古镇一定有神,做这种事情的人,多半都会求个心理上的安慰,所以,私盐贩子修了这座庙,供的是什么神,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这座小庙后来就破败了,无人问津,黄金镇出现之后,离小庙很远,也没人注意到它。 “人应该就在庙里。”米老太回头看看黄八爷他们,说道:“看香的都出来,我临时指派一下。” 黄八爷他们喊来的看香破事的,一共有十几个,都聚拢到了米老太身后,米老太把人分了分,按照地形,堵住破庙那边逃走的缺口。 黄八爷他们手下,自然还有拳脚功夫很好的人,这些人就在外围等着收网,一旦庙里的人被逼出来,就全力围杀。 一帮人小心翼翼的开始朝破庙那边靠拢,我有点紧张,在场这么多人,只有我跟地仙拼命厮杀过,我知道他的可怕之处。 破庙那边一直很安静,直到我们靠拢到了很近的地方,破庙依然没有任何响动。 破庙的庙门,早就损坏了,关也关不严,一帮人始终听不到庙里的动静,胆子就大了一些,又靠近了几步。 这时候,米老太伸手拉住旁边的人,与此同时,我透过半开的庙门,猛然看到里面似乎有一个人,正坐在一张破破烂烂的椅子上,静静的注视着我们。 庙里没有灯火光,非常昏暗,又看了两眼,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再加上从庙门外面透射进去的一缕月光,我终于看清楚,那个人,隐隐跟我长的很相像。 这人翘着二郎腿,斜坐在靠椅上,脸上似乎还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一瞬间,我就明白过来,这是那个假人。 看到庙里有人,米老太周围的人立刻围拢了过去,黄八爷他们手下的打手也都严阵以待。 就这么僵持了片刻,已经有人来到了破庙的跟前,到了这时候,破庙里仍旧安然无恙,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人,连动都没动。 “罢了吧。”米老太缓缓站起身,说道:“人已经跑了。” “人跑了?” 有人上去踢开了破庙的屋门,里头那个人,稳坐钓鱼台,脸上还是挂着那副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 猛然看上去,椅子上的人,是个活生生的人,但是,这个人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活气,凑到脸跟前,仔细的观摩一下,就能发现,这个人的脸,是用皮子缝起来的,因为缝的很精细,几乎没留下什么针眼儿,所以很难察觉到端倪。 “你们看到了吧。”米老太指着椅子上那个假人,对黄八爷他们说道:“真凶就是借着这副皮囊行凶的,别再冤枉人了。” “老太太说的是……” 人已经跑了,肯定就无法再去追击,我现在搞不清楚,地仙到底是躲藏了起来,还是悄然进入了鬼马古镇。 我不敢确定,但有些事情,似乎是紧紧相连的。黄金镇深处的金矿刚刚出了事,还没有解决,这边地仙就丢下这副假皮囊,无影无踪,如果按照常理去推断的话,地仙很可能趁着这个纷乱的机会,进入了通往深山的那条路。 地仙真进入鬼马古镇,我也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他走了,暂时没人在镇子这边为难我,然而,地仙到鬼马古镇去干什么?他不可能在身受重创的时候,无缘无故的跑到鬼马古镇去。 这边的事,暂时告一段落,黄八爷他们也急着要回去料理矿洞的事,一帮人折身朝着原路走去。我心里琢磨着心事,脚步慢了一些,正胡思乱想着,一点红来到我身边,打量了我一眼。 “你到底是什么来路?” “我没什么来路,就是到黄金镇这边办点事。” “你办点事,还要冒充淘金的?要不是出了这件事,我还真被你蒙在鼓里了。”一点红的怒火已经消退了,不管怎么说,她知道我是被陷害的,对我也没有多少敌意。 “真对不住了,迫于无奈,实在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你该不是一般人吧,我也不傻,黄金镇那么多人,为什么别的人没被陷害,就你被冤枉了呢?” “一言难尽啊。”我不知道怎么去解释,一点红的为人还算不错,但毕竟不熟,我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即便说出来,她多半也不会明白。 “算了,行走江湖,人人都有几分隐秘,刨根问底的问,总会招人烦,我也不问你了。” 我们一路走,一路交谈,从一点红嘴里,我多少又知道了一些金矿那边的事情。这么多年,黄金镇的淘金人,都没有深/入到鬼马古镇那边,鬼马古镇如今是个什么情形,没人说的清楚。 只有黄金镇深处的那些土匪,有时候被围剿的急了,无处可走,才会冒险靠近鬼马古镇,但那些土匪从来不到黄金镇来,所以也无从问起。 一帮人还没有回到镇子里,有人急匆匆的迎面而来,一看见黄八爷和左老大,就赶紧回报,说是有个淘金人,像是清醒了。 “清醒了?”黄八爷他们正为这件事发愁,听说有个淘金人清醒过来,二话不说,加快脚步就奔向了镇子。 第352章 找石匠 矿洞里的事,我不是很清楚,黄金镇深处的矿洞,是这几大家族的根基命脉,黄八爷他们都急匆匆的,朝着镇子里跑。 我找一点红问了问,一点红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和我说了说。 山里的矿洞一般都是三班倒,轮流作业,日夜不停,当天,有两个矿洞里的淘金人,一共十来个,正在挖矿的时候,突然全都迷糊了。 等这两个矿洞的情况被发现后,十来个人都被弄了上来。一个一个翻着白眼,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十来个人都被带回了黄金镇,找大夫看了,也找神婆看了,大夫说可能是冲/撞了什么,神婆说似乎是什么疑难杂症,反正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十来个人的额头上,都有那种很细的黑纹,有的人黑纹只有一条,有的有七八条。最开始的时候,黄八爷他们认为,这可能是中了毒,最后查来查去,却并非中毒。 到了昨天天快亮的时候,被救回来的这十多个人渐次苏醒了,可是,谁也不说话,都和傻了一样。苏醒之后,他们依然保持着昏迷时的状态,嘴巴微微张开,乱翻白眼。 谁问都问不出什么,黄八爷他们才会凑在一起商量,该怎么应付。这十来个淘金人出了事,就意味着别的矿洞也可能跟着出现同样的情况,所以好几个相邻的矿洞都被封了。 谁也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一个淘金者突然恢复了神智,既然恢复了神智,就能知道当时矿洞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黄八爷他们一进镇子,就朝着三分堂的方向跑去,那些淘金人,如今都被安置在三分堂。 所谓的三分堂,其实就是黄八爷左老大和一点红共同掌管的一个地方,为的就是出现某些牵扯到三家利益的人和事的时候,可以集中在一起处理,三家人都各自盯着,避免发生自己被蒙蔽和欺骗的可能。 我很想跟进去看看,不过,黄八爷他们对我的印象应该不好。我只能去和一点红商量一下。 “我能不能进去看看?没准,还能帮上点忙。” 一点红看了看我,估计已经认定了我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人,所以微微点了点头。 三分堂的一个偏厅里,摆着十来块门板,淘金人都在门板上躺着,周围有人严密的看守,防止他们逃走或者出现别的意外。 那个苏醒的淘金人,被安置到了一旁,我站在后面看了看,那个淘金人/大概有三十来岁,一般身材,因为长时间都在矿洞里干活,见不到太阳,脸庞被捂的有些发白。 一点红没骗我,这些淘金人的额头上,都有和发丝一样细的黑纹,这个淘金人的额头,歪歪斜斜的分布着三条黑纹,旁边有个大夫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问他有没有疼痒之类的感觉,淘金人摇了摇头,这些黑纹看着有点诡异,不过却没有任何不适。 这个淘金人能听懂大夫的话,还能如实的回答,这说明,他肯定是恢复了神智。 黄八爷他们一进来,有人就上来说了说,淘金人一苏醒,旁边的人就赶紧询问了一下,淘金人说,当时他在矿洞里头,眼前/突然一黑,他不知道自己看的准不准,就在视线模糊的一瞬间,面前仿佛有个人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还传来了一道声音,那声音非常的清晰。 那声音询问淘金人,以前有没有做过石匠。 淘金人当时觉得很恐怖,他甚至记不清楚自己是回答了对方,还是摇头表示自己不是石匠,反正很快,他就失去了知觉。 “石匠?”黄八爷和左老大他们同时一愣神。 “八爷,左老大,的确是这样。不信的话,你们再问问他。” 黄八爷问了问,那个淘金人就是这么说的,自己糊里糊涂的时候,的确听到有人在耳边问他,以前有没有当过石匠。 如果不说石匠的话,可能很多人从来没有注意过,黄金镇这个地方,各行各业的人都有,不过,所有人的老家都不在这儿,所以,人死了之后,不会埋在黄金镇。只有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才会由专人在镇子里巡弋,然后集中运到黄金镇三四十里之外的地方埋掉。 当然,这些被埋掉的人,都埋在乱坟岗,是不可能有墓碑的。 因为不需要墓碑,所以,石匠在黄金镇这里没有用武之地,黄金镇连一个石匠都没有。 我在旁边听着,也觉得非常纳闷。如果米老太不跟我讲述他父亲的故事,或许我也不会多想。 但非常凑巧的是,米老太的父亲,当年就是个石匠。 有人在找石匠?找石匠干什么? 一帮人都被弄晕了,淘金人当时完全是在视线非常模糊,而且脑子都不甚清晰的情况下听到这句话的,根本就看不到究竟是谁在问自己话。 这是眼下能掌握到的最直接的线索了,可是这线索无法去推断。 “那你还记得,自己额头上的黑线,是怎么来的吗?” “我……我不记得了……” 就在这时候,旁边安置那些淘金人的偏厅里,有人一溜烟的跑过来,跟黄八爷他们小声说道:“有人……有人死了……” 人群顿时又跑到了那边,果然,有一个淘金人已经咽了气。黄八爷他们手下有经验丰富的人,正在查看,却看不出这个淘金人是怎么死的,身上没有一点外伤,也没有内伤。 一帮人还没回过神,十来个淘金人里面,又有一个人的脑袋软踏踏的耷拉了下来,显然也咽了气。 人死的很突然,谁都没防备,更没有挽救的办法。黄八爷和左老大都皱起眉头,他们倒不是怜惜死去的淘金人,只是怕事情解决不好,会影响以后矿洞那边的产量。 我在后面站着,看的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等我朝前挪动了几步之后,我突然发现,第一个死掉的淘金人,额头上只有一条黑纹,随后死去的淘金人,额头上有两条黑纹。 “不好!”我急忙拍了拍一点红,小声说道:“那个恢复神智的淘金人可能危险了!” 第353章 夜收魂 一点红很聪明,我的话没说透,她看看那两个死者,陡然间就明白了过来。 那个恢复神智的淘金人,额头上有三道弯弯曲曲的黑纹,前两个淘金人一死,若是不出意外,接下来就轮到他了。 我们立刻调头回到隔壁的屋子,这时候,黄八爷也回过神了,赶紧冲了进来。 就在这一瞬间,那个恢复神智的淘金人,脸上突然笼罩了一层灰气,他的表情一下子变的,变的复杂,而且有些狰狞。 “都……都要死……都要死……” 淘金人断断续续说出了一句话,猛然一头栽倒在地,等再把他扶起来的时候,人已经彻底没气了。 淘金人断气断的特别快,周围的人都反应不过来。 这个淘金人一死,偏厅那边的淘金人,接二连三的都断了气,短短半杯茶的时间,十多个救回来的淘金人,全部死去。 偏厅那边的大夫,忙的团团乱转,尽管查不出死因,他还是不敢怠慢,挨个儿看了看,依然是没查出来。 “养着你有什么用!去,把仵作喊过来!” “八爷,仵作这时候肯定在睡觉……” “都天塌地陷了!还睡觉!喊过来!” 有人匆匆忙忙出了三分堂,去喊镇子里的仵作。仵作肯定不敢得罪黄八爷,一接到信儿,颠颠的就来了。 看见仵作,黄升的脸色就不太好,当时给春娘验尸的,也是这个仵作。仵作自然知道黄升看自己不顺眼,赶紧赔了个笑脸。 “这时候你还笑的出来!去,验尸去!仔细着点!别又跟上次一样,看了半天什么都看不出!” 仵作赶紧来到偏厅,挨个的检视那些淘金人的尸体。 我总觉得,人不应该这样无缘无故的死掉,不管死法再蹊跷,总会有死因的。 说实话,眼前的情景让我感觉后背发凉,地仙是不是逃入了鬼马古镇,现在还说不准,我很怕他仍旧隐藏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伺机再搞出什么乱子来。 可能就是感觉不踏实,所有人都注视着仵作验尸的时候,我扭头朝外面看了看。 三分堂的大院里,黑咕隆咚的,当我转过头的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眼睛花了,我看见一串淡淡的光团,正缓缓的飘动。 那一串淡淡的光团,非常非常的淡薄,如果不仔细看,或许就看不出来。 看到这串光团时,我的头皮猛然一麻。 我在怪道人那里,见过红/袖的一丝魂念,那丝魂念被装入吊魂灯,就散发着一点点肉眼难见的光。那种光,就是魂念的光。 此时此刻,那一串很淡的光团,好像都是魂念的光。 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这十来个淘金人死的这么干脆,毫无征兆,只是因为有人把他们的魂念给收走了。 “你看!”我又拍了拍一点红,朝窗外一指。 一点红还没看出来,我赶紧给她指明方向,这一次,她估计是看到了,却又不敢肯定,那种淡淡的光团若有若无,如果是没见过魂念之光的人,即便亲眼看见,也不能完全确定。 “那是什么?” “魂念的光!”我小声对她说道:“淘金人的魂念,应该是被人一下收走了!” “还有这种事!?” 我也来不及和她说什么了,那串淡淡的光晕,已经飘出了三分堂的大院。 我推门就冲了出去,一口气跑到大院门口,这时候,那串光晕仿佛移动的快了一些。 我立刻追到了三分堂外面,三分堂外头是一条长街,黑漆漆的,我一冲出去,那些光晕移动的更快。 猛然间,我顿住了脚步,眼神也仿佛一下子凝滞了。 我仿佛看见,有一道很模糊的影子,前一刻在行走,后一刻又消失无影,这道模糊的影子,牵着那一串光团,正穿行于长街之中。 我唯恐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那道模糊的身影似乎又不存在了。 不过,我相信自己的感觉,十来个淘金人的魂念,就是那道影子收走的。 我没敢再继续追击,因为我知道,人的魂念无形,但是,想要直接把魂念给收走,其实是很困难的事情,再加上那道模糊的身影如同鬼魅,我不敢保证追上去之后能对付的了。 要是追过去,又应付不了,没准连自己也得陷进去。 “怎么回事?你怎么停下了?” 这时候,一点红也跟了过来,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道模糊的身影一瞬间就看不到了,而且,那串淡淡的光团也渐渐消失。 这件事情,非常的奇怪,而且让人感觉恐惧。那道模糊的身影,好像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只要在人跟前转一圈,人的魂魄就被收走了。 “你倒是说话啊,究竟是怎么了?”一点红觉得我不是一般人,无形中对我多了几分信任,看见我不开口,就焦急的追问。 我定了定神,把刚才看到的情景跟她讲了讲。 黄金镇以前出现过的怪事不少,不过,像这样直接把人的魂念收走的情况,却极为罕见,一点红也没听说过。 我总是觉得,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事情,那十来个淘金人,都是很普通的老百姓,出于各种目的到黄金镇来挖金子,那道模糊的身影,必然是个有道行的人物,凭那种身份,何必为难这些淘金人? 要想杀人,直接杀了就是,还非得把人先给弄昏,然后隔上一天一夜再来收走魂念,这到底是图什么? 这十多个淘金人的死,似乎并不意味着结束。 这时候,偏厅那边的仵作已经查验了大部分的尸体,很无奈的抬起头,冲着黄八爷和黄升尴尬一笑。 “八爷……这个这个……以我的经验来看,这些人……这些人没有死因……” “以你的经验看,这些人没有死因,那你的经验是狗屁的经验!?” 黄升在里头骂骂咧咧,就差动手打仵作了。 我在外面又想了一会儿,跟黄八爷和黄升谈不来,跟左老大又不熟,现在有话,只能跟一点红说。 “我觉得,这个事情,还是要再看看,应该没有完全结束。” 第354章 鬼马守墓人 “这件事再看看?现在还要怎么看?”一点红问道:“你是想看看,别的矿洞还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是,别的矿洞不是都封了吗?要想去矿洞看情况,就得让淘金人下矿,那是让人白白送死。”我想了想,说道:“我觉得,留着这十来个人的尸体,看一下再说,有些事情我不太懂,需要去请教一下米老太太。” “那就……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一点红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我说了之后,她就答应下来。 这时候,偏厅那边已经安静了,黄八爷和左老大都铁青着脸,一点红过去和他们说了说,黄八爷觉得,把这十来具尸体留下来,会很晦气。 最关键的是,这十来个人死的那么蹊跷,真留下来,没准还要引来什么更加怪异的事情。 “黄八爷,你要是怕晦气,还不如把你的矿让出来,我们替你打理,怎么样?” “我怕晦气,你不怕?”黄八爷没好气的看看一点红:“要不,咱们分分工,矿洞那边,还得再瞧瞧,我和老左,去盯着矿洞,你守着十来具尸体,行不行?” “行啊,有什么不行。” 黄八爷也没想到一点红回答的这么干脆,顺坡下驴,跟左老大商量好,矿洞那边,他们两个去处理,这些尸体,就由一点红的人暂时看管。 忙到快要天亮的时候,三分堂这边的人才散了,黄八爷和左老大已经准备动身,到黄金镇深处的矿洞,这十来个淘金人,真的就留给了一点红。 一点红做事,还是有道义的,她叫人去镇子里的棺材铺,选着现成的棺材,买上十来口,先把淘金人给收殓起来。 棺材铺那边没有那么多现成的棺木,总共就五口,需要赶制。我们也等不及,棺材铺的老板说,如果只要那种粗陋的薄皮棺材,天黑之前就能给预备好。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弄完之后,我回到了三分堂,刚才一直乱哄哄的,没有时间去细想,现在静下心一琢磨,愈发觉得这件事有说头。 米老太的父亲当初被那个无名雇主请走,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时隔这么久,又有人找石匠,我在猜测,难道是当年米老太的父亲雕刻出来的那幅石图,出现了什么问题?需要石匠去修复? 这个猜测没有任何根据,我不敢确定,如果这个都无法确定,后面的情况,就更加推测不出了。 想来想去,想的我头晕眼花,就在三分堂的偏厅里睡了一觉,半下午的时候,我醒了过来,棺材铺那边紧赶慢赶,把剩下几口简陋的薄皮棺材赶制好,送了过来。 所有的淘金人,都被收殓到了棺材里,棺材就贴着大院的一角,一字摆开。 一点红忙活了一白天,这时候也来到了三分堂,我跟她说,让她先支应一下,我要去找米老太一趟。 一点红给我弄了匹马,骑马赶路,速度就快了许多,日落之前,到了米老太家里,见面之后,我就把矿洞那边的事情和她讲了讲。 因为那串魂念的情景,我看的不是完全清晰,所以,没敢说瓷实,只是把自己所见跟米老太太也说了一下。 “按你这么说,难道是鬼马守墓人又出来了?” “老太太,什么是鬼马守墓人?” 鬼马守墓人的传说,几十年前就断绝了,如今黄金镇的人,几乎都没有听说过。 米老太太的父亲当年去世了之后,她还只有十七八岁,一个偶然的意外,她遇见了后来的师傅。 她的师傅也是个孤寡老太太,一辈子没结婚,帮人看香破事。师徒两个相依为命,师傅教米老太太怎么看香,怎么帮人破事,怎么跟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打交道,闲暇的时候,还会跟米老太太讲一些当地的传说故事。 鬼马古镇当年打过仗,等仗打完,留下了一些人,负责把那些尸体都收集到一起。那么多尸体,一时半会收不完,足足收拢了好几个月,才算勉强完成。 结果,等尸体收拢完了之后,因为时间过的太久,腐/败的尸体引发了瘟疫。鬼马古镇已经没有活人了,就剩下那些负责收拢尸体的兵卒,瘟疫一出现,这些人首当其冲,全都遇难,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但是,就从那时候开始,鬼马古镇就经常会有一些人在夜晚活动,有人说,他们就是当年收拢尸体的兵卒,因为永远走不了了,所以就留下来,给万人坑当守墓人。 守墓人的传说,林林总总,当年流传最广的,就是守墓人找替身的故事。那些守墓人在鬼马古镇呆的时间太久了,都思念家乡,所以,它们来回的游荡,如果遇见偶尔经过的人,就会收了对方的魂念,引着对方进入鬼马古镇。 这些被引入鬼马古镇的人,其实并没有死,等进去之后,魂念会重新回归身躯,然后,他们就成了新的守墓人。等再过若干年,这些守墓人又要出来寻找替身,一代接着一代,交替反复。 鬼马守墓人的传说,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米老太太的师父当时说过,确有其事。每次守墓人寻找替身的时候,都会先收走对方的魂念,等魂念收走,尸体也会跟着一起进入鬼马古镇。 这么多年以来,黄金镇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那么多人的魂念一起被收走的事情,所以,米老太太只能判断,是不是传说中的鬼马守墓人又出现了。 我对这个传说,也是将信将疑,这种事情,不能说它是假的,也不能确信是真的。 不过,米老太太说,鬼马守墓人一般不会滥杀无辜,它们只寻找替身,等替身找到了,事情也就算结束了。 我听的迷迷糊糊的,又跟米老太太聊了很久,把所有的可能都推想了一遍,可是,却没有找到别的结果。 从米老太太家里离开时,已经是深夜,骑着马重新返回黄金镇,刚进入三分堂,就看见一点红在那边走来走去,焦灼不安。 第355章 夜追淘金者 看到我回来,一点红急忙迎了上来,一见面就压着嗓子,颇为焦灼的说道:“那些尸体……都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意思?淘金人的尸体不是都收殓在棺材里了?” “是收殓在棺材里,可现在不见了。” 现在镇子里有点乱,死了人,而且矿洞那边也出了事,人心惶惶。一点红入夜之后,离开三分堂办了点事,不过,她专门留了人,在这里看着那些淘金人的尸体。 两个看守尸体的人百无聊赖,就想着喝点小酒聊聊天,他们一块到外头的摊子上买了酒菜,前后不过一刻多的时间,等回来之后,发现所有的棺材,棺盖都被打开了。 过去一看,十多口棺材里面是空的,淘金人的尸体全都无影无踪。 这俩人慌了,等来等去,没多久,一点红办完了事,回到三分堂,一听说淘金人的尸体不见了,也很吃惊。 我问了问时间,那两个看守发现尸体不见,约莫就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 我心里咯噔一声,今天刚刚从米老太那边听到了鬼马守墓人的事情,回来就发现淘金人的尸体无影无踪,难道守墓人的传说是真的?这些淘金人先被收了魂念,然后身躯也跟着消失,到鬼马古镇那边充当了新的守墓人? “你去老太太那里,说了些什么?” “现在没时间说,先走吧,边走边说。” 我立刻离开了三分堂,我得印证一个问题,如果老太太说的是真的,那么,那些淘金人的尸体,必然要去黄金镇的深处,然后前往鬼马古镇,尸体毕竟是尸体,不管有什么外力影响他们,都不可能走的太快,如果全力寻找,应该还找得到。 一点红对周围的地形非常熟悉,她带了几个手下,跟我一块跑出镇子,一帮人骑着马,顺着镇子之外通往山地深处的道理就追了出去。 通往黄金镇矿洞的唯一的一条路,一直有人把守,但鬼马守墓人连人的魂念都能收走,更不要说这些普通的看守。我心里在琢磨,如果真的是遇见了鬼马守墓人,那该怎么办? 米老太说过,鬼马守墓人一般不会随便找事,他们只是在寻找替身,替身找到,就算完事,也不可能再惹出别的麻烦。 疾驰了片刻,我们到了进山的山口,山口后面有三条路,其中两条走出去一段,就走不通了,所以,我们就顺着唯一的一条路一直在追。 进入山口之后,又追了大概有好几里远,远远的,我就看见狭窄的山路上,十多个人一字排开,鱼贯而行。 深更半夜,山路上不太可能有别的人在行进,多半就是那些淘金人了。 “看起来,鬼马守墓人的传说是真的。” “这些淘金人,都被勾走了?”一点红有一些畏惧,她这个身份地位,用不着来冒险,那些淘金人死的很离奇,一点红害怕跟的太近,会有危险。 “按照老太太说的,应该是,你别再往前了,就在这里等吧,我再跟上去看看。” “我会害怕吗?我跟你一起去。”一点红心里害怕,嘴上却不服软。 当着这些手下人,我给一点红台阶,好说歹说才把她劝住,一点红心知肚明,要把自己的手下派给我。 这种事,谁都没遇见过,谁也没把握能完全应付自如,去的人多了反而不好。我把所有人都留下,自己下了马,快步跟了上去。 这条山路经常有人出入,还算平坦,当我一点点的拉近距离,跟前面行走的人靠近之后,就可以确定,那绝对是从三分堂消失的淘金人。 山路上,只有十来个淘金人,却没有别的人,这些人就像是梦游似的,步伐不快不慢,就是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 我跟了好一会儿,看到没有别的动静,胆子就大了些,又靠近了一段,渐渐的,我几乎已经跟到了最后一个淘金人的身后。 说来很巧,这个淘金人,就是这十多个人里唯一一个恢复了清醒的那人,我跟在后面,越看越是奇怪。 因为我感觉,这些淘金人,似乎不像是尸体。 我以前略微接触过一些魂念丢失的事情,魂念这东西,是人的根本,民间老百姓有时候说的丢魂儿,其实就是魂念离体。一般来说,魂念丢失一部分,不会伤及人的性命,就是会生病,或者神智不清醒。 第356章 黑色大门 “你到鬼马古镇,去干什么活?” “敲石头……” “敲石头?敲什么石头?” “有人说了,敲石头……会给我黄金……让我回家……” 我听着这个淘金人的话,突然觉得有点不对。米老太说,鬼马守墓人找到了替身之后,替身只能再找到新的替身,才能解脱。守墓人从来就没有什么黄金,回家之类的说法。 淘金人说的还算是清楚,有人答应给他黄金,让他回家,这显然就是敲石头的回报。 这种情况,不由自主的让我想起了米老太的父亲曾经的经历,米老太的父亲就是因为去鬼马古镇刻了一幅图,然后得到了几年的寿命。 米老太的父亲当时最渴/望的就是能多活几年,而这些淘金人最渴/望的无非是赚到黄金,衣锦还乡。 我猛然就产生了一个念头,勾走这些淘金人的,并非什么鬼马守墓人,很可能是当年找过米老太的那个无名雇主。 “那个让你敲石头的人,长的什么样子……” 我还想再继续跟这个淘金人交谈下去,问出更多的情况,然而,这句话还没有问完,突然间,我感觉身后好像有一点异样。 我其实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那种异样的感觉,多半来自自己的感应。我猛然回过头,身后似乎空荡荡的。 可是,我又感觉好像看到了一条几乎无法分辨的影子。 那条影子,像是人影,若隐若现,如同轻烟,如同薄雾,淡薄的无从琢磨。 我说不上是不是自己的眼睛花了,这条影子就出现了那么一瞬间,跟着就消失无踪。 我还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脑海猛的一晕,眼前顿时黑了。 我觉得自己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喝多了,更像是在一种懵懂彷徨的情绪之中,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眼前的淘金人,已经无影无踪,只剩下一条长长的路。 路没有尽头,不知道延伸到了何处。看着眼前这条长长的路,我有一种似曾熟悉的感觉。 渐渐的,我仿佛看的更清楚了一些,前方的路上,有很多羊,这些羊都长着三条腿。 每只羊身后,都跟着一个人,羊走的快,人就走的快,羊走的慢,人就走的慢。 我的脑子肯定模糊不清,但内心深处,却还有一丝清醒。我一下子想起来,这条路为什么看着这么熟悉。 那还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当初跟着花寡妇前往冬陵的时候,路上遇见过忠义堂守坑的人。 那个守坑人赶着一群羊,其中就有三条腿的羊,三条腿的羊差点就把我带上了黄泉路。 花寡妇最后帮我解了围,但那件事,却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眼前这条路,看起来是那么的熟悉,赫然就是黄泉路! 黄泉路,三腿羊! 那些三腿羊不知道要把身后的人给带到什么地方去,身处在这条路上,我满心凄惶,心如死灰,那种感觉无法形容,反正糟糕到了极点。 而且,此时的感觉,和当时在冬陵的感觉,很不一样,当时我完全是糊涂的,可现在,我却好像一直有一丝留存在内心深处的清醒。这种清醒,让我能分辨眼前的情景,甚至还能把现在所有的感受都记忆下来。 这一丝清醒,是在心底,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我管不住自己的双腿,一直在朝前走,脑子里已经完全没有时间的概念,在这条路上,时间不存在了,只能不断的朝前走,直到走至尽头。 我根本分辨不出来,自己走了多远,好像有一辈子那么长,也好像只有一眨眼那么短。渐渐的,前面的三脚羊带着身后的人,好像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在视线中。 我隐隐约约看见,那条路,似乎到了尽头,尽头有一道很大的门,三脚羊和那些人,应该是走入了那道大门。 一种极为恐怖的气息,无形之中开始弥漫,我能感应的到,这些气息,是从那道黑漆漆又沉重如山的大门后面散发出来的。 那可能是我这半辈子所感受过的最让人惊悚的气息,放在平时,无论遇见什么样的敌人,至少都还有反击和躲避的余地,强如地仙,也并非无所不能,我跟地仙碰过好几次面,虽然最后一次不完全靠我自己的实力,却仍然让地仙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仓皇逃离大河滩。 可眼前的那道大门,比地仙还要可怕千万倍,我感觉只要迈步走进去,肯定就再也出不来了,不可能有任何逃生的机会。 尽管这种恐怖到了极点的气息,让我喘不过气,可我还是不死心,我想弄个明白,这道大门后面,到底是什么情景。 我一步一步的朝前继续走,那道大门本来就不远了,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大门的正前方,距离这道门,只有一步之遥。 猛然看上去,这道大门黑漆漆的,像是用一种黑色的石头雕刻而成,但只有真正站在面前时,才会发现,这道大门,是无数根已经发黑的骨头,拼凑在一起形成的。 黑色骨头,乱七八糟,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的骨头,数都数不清的骨头,被挤/压在一起,造出了这道需要抬头仰视的巨/大的大门。 这时候,我心中的那种感应,仿佛更清晰了,站在这道黑色的骨头大门跟前,就如同站在阴阳两界的交汇处,退一步,是生,进一步,是死。 这种气息真的把我给吓住了,我再也不敢挪动一步,只是想站在门外,朝里面张望一眼。 黑色的大门只留了一条一巴掌宽的缝隙,我趴在门边,还没等视线透射到大门里面,一种无形的吸力,好像把我整个人连同三魂七魄,一起吸住了。 死亡的阴影,一瞬间彻底把我笼罩其中,在这道大门跟前,我显得那么渺小,又那么无力,就算九莲图,此时仿佛都没有任何作用了。 我将要被吸入到这道大门后,一旦被吸入进去,就绝对不可能再有活路。 第357章 纹身赤眉 生死悬于一线,我先前的感觉,可能真的没错,这道大门分割阴阳,进一步就万死无生。 可我偏偏没有反抗的能力,在这道大门跟前,什么力量似乎都是无用的。 就在我无法自拔的关键时刻,一只手从背后拉住了我的胳膊。 这只手枯瘦如柴,可是,却稳如泰山,当这只手拉住我之后,我顿时就稳住了身躯和心神。 在这只手的帮助下,我一连退了好几步,总算从那种无形的吸力中挣脱了出来。 我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中年人。 这个中年人可能五十岁上下的年纪,赤着上/身,精瘦精瘦的。 他的胸/口,有一片纹身,黑漆马虎,也看不清楚纹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中年人看着其貌不扬,不过,他的眉毛与众不同,两道眉毛赤红赤红的。就是这两条赤红的眉毛,让他看起来颇有几分神秘的气息。 赤眉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默默的看着我。刚才在大门跟前,其实只停留了短短的一瞬,但就是那一瞬间,却带给我深深的恐惧,让我觉得自己和死亡之间的距离是那么近。 “刚才若不是我拉你一把,你现在已经死了,你不怕死吗?” “我怕死。” “怕死,为什么还要来?” “我非来不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面对赤眉,好像压根就没有撒谎和隐瞒的打算,直言不讳的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我要去鬼马古镇,我要救人。” 我把自己遇到红/袖之后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童家的人,还真是执拗。”赤眉不动声色的看了我一眼,说道:“执拗的人,没有什么好结果。”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我是童家的人!?”我大吃一惊,我并没有把自己的来历说出来,可这个赤眉却好像知根知底,直接说出我是童家的人。 难道,这个赤眉也能感应到我身上那几枚阴玉钥匙? “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人只有一条命,命丢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回去,不要再到鬼马古镇来。” “可我要救人!” “你要救人,斗的过阴神吗?” 赤眉一把抓住我的衣领,他的力气,真的是排山倒海一般,抡起胳膊用力一甩,我整个人就被抛上了半空。 在我落地前的那一瞬间,突然像是清醒了似的,眼前的那条路,那道黑色的骨头大门,还有赤眉,一下子消失了。 我又看到了那条延绵在群山之间的山路,那十来个淘金人,已经走的远了。 我下意识的就拔脚要去追赶,脚步一动,回想到刚才的经历,又被迫停了下来。 毫无疑问,我刚才经历的,都是幻象,或者说,是自己脑海中冥想出来的情景。 然而,那情景却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让我怀疑,这世上真的有那样一道黑色的骨头大门,真的有赤眉这个人。 如果不死心,那可能就是跟自己的命过不去了。 我只能停下脚步,看着那些淘金人一步一步的走向远处。我不能太莽撞,在很多情况尚未弄清楚之前,无法孤注一掷。 我顺着原路退了回来,一点红他们还在原地等待,看见我回来,一点红急忙迎了上来。 “怎么样?追上那些淘金人了吗?” “追上了。” “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去跟一点红讲,这些淘金人,关系到矿洞,也关系到一点红他们的利益。我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把实情告诉了一点红。 根据我的推测,那些淘金人不管是不是鬼马守墓人带走的,这种事情,应该只是偶尔,以后可能不会再发生。矿洞的安全,可以保障,只不过被带走的那十多个淘金人的命运如何,谁也无法预料。 一点红听完我的推测之后,自己先松了口气。 “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放心了……”一点红的眼珠子转了转,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贪财啊,一门心思就顾着那些金矿?” “这世上有谁不/爱黄金?没人会嫌自己的钱多。” “是啊,谁能不/爱黄金?可我也并非贪得无厌的人,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的。” 一点红可能觉得跟我渐渐熟悉了,回去的路上,也说了一些自己的事情。她是个女人,原本没有太大的野心,可是,她父亲身体不好,一大帮人都跟着她父亲混饭吃,在黄金镇立足那么多年,这些人一旦离开此处,就不知道再去做什么营生了。 黄金镇多草莽,这帮人如果真的在黄金镇断了财路,回到外界,多半还要去做那些打打杀杀的勾当。一点红接替了父亲的位置以后,对这一点深有其感。 她不得不为当年父亲的那些老部下考虑,都是拖家带口的人,金矿关系着不止是自己,还有很多靠一点红家里吃饭的兄弟。 “有的椅子,想要坐上去难,可是,想要下来的时候,却更难。” 我们一边走,一边说,重新回到了三分堂,淘金人的尸体都不在了,一点红让人把那些棺材都收了起来,免得摆在院子里招晦气。 一点红让人准备了些吃的,又拿了点酒,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她的眼睛又转了转,压着嗓子问道:“哎,我问你,你来黄金镇,肯定不是淘金的,刚才听你说了那么多,你难道是想去鬼马古镇?” “人人心里,都有点小秘密,不要问了。” “我可不是非要问清楚你的目的,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不坏,有些话,是想和你说说。” “你想说什么?” “你如果不是去鬼马古镇的,那这些话就当我没说,如果你是去鬼马古镇,那我就得劝劝你,三思而后行。” 我一直想多知道一些鬼马古镇的事情,只是先前和一点红不熟,没办法直接开口问,现在她主动提到了这个话题,我自然求之不得。 “怎么,鬼马古镇那边,有什么说法吗?” 一点红说,很多年前,关于鬼马古镇的事,基本都是传说,因为进去的人没有再出来过,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到那边去了。 一直到了十多年前,鬼马古镇的部分传说,得到了印证。 第358章 司先生 “十多年前,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有点事。”一点红小声说道:“别的人可能知道的不多。” 黄金镇以前有画师,还有看风水的风水先生,风水先生的用处也很大,主要就是根据画师带来的山川地貌图,来分析金矿的金脉是否随着地势而出现了改变。 当时,镇子里最有名的风水先生姓司,是左老大的远房亲戚,专门请来帮忙的。左老大和黄八爷还有一点红的家族,每年给司先生一笔可观的分红。 有一次,司先生突然不见了,当时,左老大他们还以为是镇子里哪个不开眼的图财害命,害了司先生。但是,等询问了司先生的仆人之后,事情又变的扑朔迷/离。 司先生的仆人说,头天夜里,他半夜起来解手,发现司先生的房间还亮着灯,仆人觉得奇怪,司先生那人,很懂得养生,平时早睡早起,饮食规律,平时根本不会熬夜。 而且,仆人听见司先生好像是在跟谁说话,他悄悄过去看了看,顿时就愣了神。 房间里就司先生一个人,坐在桌旁,一边喝茶,一边嘀咕着什么,那样子,好像自言自语,却又好像是在跟人说话,反正看起来怪怪的。 仆人赶紧敲了敲门,询问了一下,司先生说没什么事,让他睡觉去。 仆人听着司先生的语气也没什么毛病,也没有多想,自己去睡了。 结果等第二天清晨,司先生无影无踪,仆人把整个黄金镇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人,这才跑去跟左老大说了说。 左老大他们派了很多人,不仅找遍黄金镇,就连周围那些地域也全都找了,一无所获。 最后,还是把守深山里那条道路的人提供了消息,他们说,天色快亮的时候,司先生从那条路过去了,守路的人还以为司先生是要在几个矿洞周围看地势,所以没人阻拦。 左老大立刻亲自赶了过去,一遍一遍的找,却没找到人,经过再三的推敲,只有两种可能,司先生要么就被山里的土匪给绑了,要么就是去了更远的地方。 那个更远的地方,无疑就是鬼马古镇。 司先生生死未卜,一直没有下落,失踪了可能有一个月左右。一个月之后的一天半夜,司先生突然就回来了。 司先生一回来,左老大他们又惊又喜,当时还是一点红的父亲在当家做主,几个大家族的头头脑脑,都跑去看。 司先生当时的情况,还很正常,几个人询问了一下,司先生说,他这次是去了鬼马古镇。 这么多年以来,司先生可能是唯一一个明确进入鬼马古镇,又平安无恙回来的人,左老大他们觉得非常惊奇,就问司先生,去鬼马古镇干什么。 司先生说,是受人所托,到鬼马古镇那边办事了。 说到这儿,司先生表情疲惫不堪,左老大他们想着,反正人已经回来了,随时都能问,所以就没有再接着交谈,先让司先生休息,等缓过这股劲再说。 结果,一夜之间,司先生就变了,变的神叨叨的。说话颠三倒四,一问起鬼马古镇,司先生翻来覆去就那么一句话。 他说,鬼马古镇不是人去的地方。 反正再怎么问,得到的都是这个答案,最开始,左老大他们还千方百计的找人给司先生看,看看能否让他恢复过来。结果都没有什么用,等时间一长,镇子里又请了新的风水先生,司先生就被慢慢遗忘了。 好在他跟左老大是亲戚,左老大在黄金镇找了个偏僻的小院,把他安置起来,一直养了有十来年。 这十来年过去,很多人几乎都不记得还有司先生这个人。 我听着一点红的讲述,心里就是一动,司先生是去过鬼马古镇的人,尽管十年前,左老大他们就不止一次的追问过司先生,可我还是觉得,司先生既然没死,就是个奇迹,有机会的话,我得再去问问。 “司先生都说了,鬼马古镇不是人去的地方,他就是前车之鉴,你还要去鬼马古镇?” “那个司先生,现在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了,我能去见见他不能?” “见司先生,不是难事,可你见他做什么?”一点红说道:“我以前好奇,也偷偷去找过他,可是围着他问了一千遍,他一个字都不答,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好歹知道了这事,我总想找他问问。说不准,还能问出什么呢?” 一点红喝了点酒,再加上也的确想知道,时隔这么久,还能否从司先生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所以俩人一拍即合,趁着深更半夜,直接就去了司先生的家。 那个司先生,住在黄金镇一个很偏僻的小院子,每天有人过来送两顿饭,司先生也真能熬得住,这十来年时间里,栖身这个小院,竟然一步都没有出去过。 他每天就是在屋子里闲坐,或者到院子里抬头望天,一望就是三四个时辰,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而且,司先生起居毫无规律,有时候大半天蒙头大睡,有时候半夜里还在院子里转悠。 我和一点红来到小院的时候,透过门缝朝里面看了看。 说来也巧,那个司先生,就站在小院里,抬头看着满天的星光,愣愣的出神。 司先生很瘦,这么多年下来,早年间养成的习惯已经荡然无存,每天不修边幅,十来年没洗过澡,身上的臭味隔着墙都能闻得到。 小院也没有锁,一点红先推开了院门,司先生肯定能听到开门的声音,却充耳不闻,继续朝着天空望去。 “司先生,还记得我吗?”一点红试探着问道:“前几年,我还来看过你。” 司先生还是一动不动,一点红不死心,又说了一遍,司先生终于有了一点反应,斜眼看了看我们。 “司先生,还记得我吧?我来看过你,当时还跟你说话,可是你一直不答我。” “你。”司先生指了指一点红,说道:“出去。” 第359章 恒久隐忍 司先生好容易开口了,可是一说话,就让一点红很没面子。 “司先生,我是来看你的,你怎么把我朝外赶?” “出去。” 司先生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直接让一点红走。 不过,我看着司先生的眼神,他应该只是让一点红出去,却没有赶我走。 一点红气不过,懊恼中还有点嫉妒,看了看我,最后把火气忍下来,退出了小院。 等一点红走了之后,司先生依然抬头望天,两只手时不时的还甩动一下,那样子,的确有点神叨叨的。 根据一点红先前所说的情况,再看看司先生现在的状态,我心里不太有底,他虽然没有完全疯掉,可是,跟疯子也差不了多少,一个正常人不可能十年都不出院子,也不可能十年都不洗澡不换衣服。 我在旁边看了好半天,最后,司先生终于收回目光,两只手是不抖了,可是,两只脚却在院子里的地面上来回的搓动,搓一下,就走一步,好像大公鸡在土里找黄豆似的。 我感觉很无奈,司先生这样子,可能跟他交谈非常困难,更不要说询问当年鬼马古镇的事情了。 “司先生,我是从外地来的,有点事情,想和你聊一聊。” 司先生还是不开口,我又问了一遍,他干脆就蹲在了地上,闷着头,手指头在地面划来划去。 “司先生,能听到我说话吗?” 司先生在地上划拉了一阵子,停了下来,这时候,我突然发现他的右手锁在袖子里,一根手指隐隐的指着地面。 我也蹲到他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这一眼看过去,我的脑袋就大了一圈,说不上是惊是喜。 地面的浮土上,写着一行字,这字是司先生刚刚写出来的。 “你要去鬼马古镇……” 这几个字让我大吃一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先生疯疯癫癫都十来年了,可今天我刚来找他,他竟然就跟我写下了这样一行字。 他知道我要去鬼马古镇? 我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恰在此时,司先生也抬起头,这一瞬间,我又大吃一惊。 神智不清的人,和正常人的眼神,完全不一样,很好分辨,刚进院子时,司先生的眼神明显是混乱的,目光中充满了迷茫和呆滞。 可是此时此刻,我看见他的眼神一瞬间就清澈了许多,不仅没有先前的呆滞,甚或还闪烁着一丝睿智的光芒。 司先生似乎能看出我眼中的疑惑,他没有说话,只是重新低下头,朝自己刚才来回走动的地方望去。 我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一下子看见地面上的浮土,刚才被他用脚搓开了一片,露出了院子地面所铺的一层青砖。 其中有七八块青砖上面,隐隐刻着一个圆盘,这个圆盘是用小刀小铁棍之类的东西,一点一点刻出来的,虽然工具粗陋,却雕刻的非常精细。 圆盘中间,有一条一条笔直的细线,看到这个圆盘,我顿时大吃一惊。 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个先天六十四卦的卦盘。 这种卦盘,如今已经非常非常罕见,能用这样的卦盘做推演卜算的,都是不世出的顶尖高手。就算之前我遇见过的神算万事明,本领也大概如此。 我实在是没有想到,在这个看着毫不起眼的小院里,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卦盘。 随即,我就明白过来,司先生可能已经推算出,有人要来找他,而且要找他的人,是要前往鬼马古镇。 可是,司先生为什么有话不说?偏偏和哑巴一样,拿眼神和手势来跟我解释这一切? 一时间,我就觉得司先生的事情,可能比我来之前想象的更为复杂。 这时候,司先生又抬头看了看我,这老头儿真的非同一般,就从我的眼神里,似乎就知道我心里所想。 他的眼睛,已经变的很清澈,而且,丝毫都没有混乱和迷茫的目光。 我陡然间就明白了过来,司先生一直是在装疯。 一个人,用了十年的时间装疯,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要知道,十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绝对不算短,装疯卖傻,就意味着丢掉了自我,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 可司先生却做到了,这十年里,他始终都以这种痴痴傻傻的状态瞒过了所有人。 我心里充满了疑问,司先生没有疯,这就说明他的本事都在,而且还能用卦盘推算的那么精准,可他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一直都要栖身在这个小院里? 我不明就里,也不敢鲁莽行事,蹲在司先生旁边,用手轻轻在地面上写了几个字。 “司先生,你是在躲避什么?” 司先生的手又开始抖动,那种抖动,仿佛是不受控制,但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司先生这样,都是装出来的。 他的手抖来抖去,就在地面上回了一句话。 “正午时分再来。”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现在肯定说话办事都不方便,想着想着,我心里就感觉到,司先生这样隐晦,难道是周围有人在暗中窥视他的一举一动? 我不敢确定,可是根据实际情况来看,应该是这样。 此时此刻,我的脑袋简直变成了一盆浆/糊。 紧靠自己推测,肯定推测不出来,司先生既然让正午时分再来,就肯定有他的道理。 我没有再停留,站起身的时候,装着无可奈何的样子叹了口气。 “司先生,你是真的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可惜了。” 我一边摇头,一边退出了小院,临走之前,我透过门缝看了看,司先生仍然蹲在那里,两手晃来晃去,嘴里念念有词。 “什么都没问出来吧?”一点红在外面等的百无聊赖,我和司先生用手指写字,一点红丝毫不知,等我出来之后,劝道:“别废力气了,司先生是真的疯了。” “嗯,咱们走吧。” 我和一点红回到三分堂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不敢睡觉,唯恐会睡过去,错过正午。 我就在三分堂默默的等待,等到临近正午的时候,急急忙忙就起身,又一次来到了司先生所住的小院。 第360章 书笔谈 我来到司先生的小院时,正好有人来给他送饭,送饭的是个老头儿,估计连送了十年的饭,送的有些不耐烦了,把小竹篮朝院子里一放,嘟嘟囔囔的说道:“这样好死不死的,有什么意思……每天拖累别人给你送吃送喝……” 送饭老头儿嘀嘀咕咕的,把昨天的饭碗收走,起身离开了小院。 等他走了之后,我才靠近了小院,透过院门一看,司先生毫不客气,端着饭碗,连筷子都不用,直接下手抓着饭就朝嘴里送。 我没敢出声,轻轻拉开院门,走了进去。 司先生此时的举动,比半夜的时候正常了那么一点,最起码两只手不再像筛糠那样来回的乱抖。他端着饭碗,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进了小屋。 这个小院子本来就很简陋,屋子里的摆设更加寒酸,只有一张破破烂烂的桌子,和一张木板床,木板床上的铺盖不知道几年没换了,整个屋子都散发着一股臭味。 这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有些佩服司先生了,一点红说过,这个司先生以前衣食住行都很讲究,半辈子习惯了干干净净,却在这种猪窝一般的地方住了十年,可想而知,那需要莫大的耐心。 司先生把饭碗放在桌上,从破破烂烂的铺盖下面,翻出了几张白纸,又在墙角的一个墙洞里拿出笔墨。 我明白他的意思,现在两个人无法正常用语言来交谈,就只能通过书写,来表达自己的想说的话。 我拿着笔,在纸上写道:“司先生,你是在装疯?” 司先生一握着笔,手顿时就稳了,也在纸上写道:“若不装疯,我早就死了。” 我大概已经知道,这个小院子,或许一直有人盯着,但谁会盯着司先生?难道是左老大他们? 想想又觉得不是,如果左老大派人盯着司先生,昨天我和一点红跑到这儿来,消息肯定就走漏了。 “司先生,这里有人盯梢?” “有,不过,盯梢的不是人。”司先生写到这里,嘴角就露出了一丝很无奈的苦笑:“盯梢的是阴奴。” “阴奴?什么是阴奴?” 我楞了一下,因为我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什么阴奴。 “阴奴整整盯了我十年,若我离开此地,必死无疑。” “司先生,阴奴是什么东西?” “说来话长,我推算出你会来,你的命格异于常人,身上还有九魂合一的气息,只希望能助我一臂之力。” “司先生,能尽力的,我必然全力而为。” 这件事,的确说来话长,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司先生笔走龙蛇,唰唰的在纸上书写,他写满一张,我就看一张,连着写了好几张,才算大概把事情给讲述了一下。 司先生出自一个风水世家,他的祖上,曾经是大名鼎鼎的风水师。只不过,他们的家运不好,虽然把祖坟迁到了一块罕见的风水宝地,却不能避免家门之祸,后来,司先生的爷爷从南方搬到了北方,情形才出现了些许好转。 司先生家里和我家一样,人丁一直很单薄,司先生从小就被父亲精心培养,学会家传的风水堪舆,同时,还拜了名师,学大望气术和小望气术,还有先天卦盘推演天机的本事。 辛辛苦苦二三十年,勤学不辍,已经把这几门技艺学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司先生确实属于那种天赋异禀的人,学什么东西都很快,这是他的长处,他的师父也就是看上这一点,才收他为徒。 然而,司先生的师父说过,上天是公平的,司先生天生聪慧过人,但他的命数将会很坎坷,注定孤苦一生。 这些话,都被应验了,司先生刚刚成家没多久,父亲过世,两年之后,母亲过世,而且,他成家差不多十来年,各种偏方都找遍了,却始终生不出一儿半女。 到了五十多岁,司先生的妻子也过世,就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 后来,司先生也不再强求,他做好了打算,准备攒上一笔钱,等到自己六十岁的时候,就洗手退隐,办一个大学堂,收一些徒弟,选择资质心性都好的,把自己的本事传承下去,虽然没有亲生儿子,不过,只要道统能传续,也算是对得起祖宗了。 恰好,左老大托人请他出山,司先生就来到了黄金镇。 司先生在黄金镇呆了三年,一直顺风顺水,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他打算再干上三五年,就离开黄金镇,回老家去。 就在第三年的一天夜里,司先生已经睡下了,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卧室里,似乎多了一个人。 如果放到普通人身上,遇见这样的事情,看不见屋子里有人,也就算了,肯定认为是自己疑神疑鬼,但司先生不是普通人,他默默的感应了片刻,就察觉到,自己的卧室里不是多了一个人,而是多出来一股气息。 那股气息非常的奇怪,不是活人身上的气息,也不是死人身上的气息,就在这一瞬间,司先生就猛然想起当年跟师父学艺时,听过的故事。 司先生的师父跟他讲述的,也是阴神的故事,阴神平时极少会自己出面,有些阴神豢养了一些阴奴,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就会让阴奴出面解决。 阴奴是没有形体的,就是一股不生不死的气息,司先生当时听师父说起这些的时候,因为年轻,没有太多见识,还以为师父说的也就是个故事而已。 结果,早年间听到的故事,竟然真的出现在了自己身边。 司先生当时有些慌乱,后来干脆就起身点上了灯,他知道,事情一旦来了,躲是肯定躲不过去的。 果不其然,司先生的判断一点没错,那股不生不死的气息,就是阴奴。这世上的人或者动物,要么就是活的,要么就是死的,除了阴神和阴奴之外,绝对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保持这种不生不死的状态。 阴奴找到司先生,是为了让他做一件事。 阴奴想让司先生看一本书。 第361章 观龙经 司先生的遭遇,发生在十多年前,有阴奴来找他,就说明了一点。 阴神当时就在鬼马古镇。 我有一点想不通,因为之前所打听到的关于阴神的消息,跟司先生说的时间有些对不上。 我琢磨了一下,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年来,阴神往返于鬼马古镇肯定不止一次。 自古以来,阴神守龙脉,这几乎是不变的铁律。但鬼马古镇的阴神却反其道而行,偏偏滞留在那样一个阴森之处,属实让人无法理解。 阴奴找到司先生,然后请他去看一本书,而且要到鬼马古镇去。司先生在黄金镇两三年,自然知道鬼马古镇是什么地方,所以当时就推辞了。 阴奴没有勉强司先生,只是有意无意的告诉他,请司先生去看的,是一本叫做观龙经的书。 当司先生听到观龙经的时候,顿时心动了。 这是一本上古流传下来的风水奇书,司先生以前听父亲说起过。这本书对于一般的风水先生来说可能没什么用,因为上面记录的内容太过深奥,看也看不懂。 然而,对那些已经登峰造极的风水师而言,这本书绝对是一本旷世经典,这样的风水师达到了巅峰,想要再精进,几乎没有任何可能。只有阅读观龙经,才能再上一个层次,真正进境到绝顶风水师。 司先生以前也寻找过观龙经,有些人说,这本古书很早以前就失传了,也有人说,古书还留在世间的某个角落,只不过没人找到而已。 反正寻找了那么多年,司先生一无所获。 原本,他已经断绝了这个念头,可是等听到阴奴又说起观龙经的时候,司先生心里已经灭绝的念头,重新萌生出来,而且愈发强烈,不可收拾。 他当时就打算跟着阴奴走,不过,来请他的毕竟是一个阴奴,这种事情本身就超乎常理,司先生心有顾虑。 阴奴告诉司先生,他的主人在阅读观龙经时,有些不能理解的地方,只有找那些顶级的风水师,才能相互沟通交流,他让司先生放心,一定会保证司先生的安全。 同时,阴奴还说,只要司先生帮忙参悟了观龙经,可以给他非常丰厚的报酬。 司先生只想亲眼看看那本传说中的上古典籍,对于钱财,他并不在意,在阴奴的再三保证下,司先生立刻跟着他上路了。 有阴奴的带领,进入鬼马古镇之后,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最后,司先生见到了阴奴的主人。 阴奴的主人,也就是阴神,这是司先生第一次见到阴神,传说中的阴神,长着各种各样的脸庞和身形,等真正见到之后,司先生才发现,阴神好像跟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阴神全身上下都包裹着一件黑衣,黑衣把他遮挡的严严实实,就连眼睛都没露。等司先生来了之后,阴神就拿出了那本观龙经。 观龙经这种早已经失传的古籍,谁也说不清楚真假,因为没人见过原本。但司先生看了两页,立刻深深折服,这本古籍名不虚传,所记录的内容让司先生叹为观止。 一时间,司先生也忘记了心中的畏惧,仔仔细细把这本观龙经阅读了一遍,等他读完之后,阴神和司先生交流了一下,对书里面不太明白的地方加以参悟。 这种深奥的古书,也不是看一遍就能理解的,司先生废寝忘食,三天三夜都没有休息,他是风水师中的翘楚,自然有过人之处,对书中的内容,也开始逐步的解读。 司先生和阴神围着这本书,参悟了有十来天左右。紧接着,阴神让阴奴带着司先生,在鬼马古镇内内外外走了一遍。 鬼马古镇那个地方,跟外人想的,完全不一样。在这片生机早已经绝灭的禁忌之地,竟然还有大大小小的村子。 只不过,那些村子都是因为鬼马古镇而生,鬼马古镇和阴山峡一样,都是阴气浓重而且特殊的地方,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外加一部分修行者,都想到鬼马古镇去寻找机缘造化。 这些大大小小的村子,都围绕着鬼马古镇,如果没有阴奴带领的话,司先生就算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活着走出来。 那种阴森诡异,让人无法想象的场景,除非亲眼目睹,否则根本就不可能想到,鬼马古镇到底是什么样子。 阴奴用了四五天的时间,带司先生在鬼马古镇附近兜了一个很大的圈子。 当时,司先生自己算算日子,已经到鬼马古镇差不多有二十天了,他已经读过了观龙经,而且也根据自己的理解,帮着阴神对这本古书做出了相应的注解。在那种地方,活人呆着是一种痛苦,他就想着,离开鬼马古镇。 司先生将要告别的时候,阴神沉默不语,司先生察觉到了不妙,观龙经那种书,绝对不能外泄,司先生本身就是行家,又把观龙经彻底的参透了,如果让司先生回去,就等于这本古书泄露了出去。 司先生顿时就慌了,他说当时阴奴保证过的,只是让自己来参阅一下观龙经而已,绝对没有生命危险。司先生再三/表示,自己什么报酬都不要,而且回去之后,一定守口如瓶。 在司先生的哀求下,阴神终于放了他一条生路,但是,并非没有代价。司先生这辈子都不能离开黄金镇,而且,不能对任何人说起观龙经的事。司先生只要活一天,就会有阴奴盯着他。 到了这一步,司先生后悔也没有用了,他不敢把事情告诉左老大他们,左老大当时还想派人到鬼马古镇那边去看看,司先生只能含糊的说,那不是人呆的地方。 在回到黄金镇的当天,司先生就感觉出,阴奴想要算计他,不是要杀他,而是扰乱他的神智,让他变成一个没有记忆的疯子。 司先生将计就计,当天夜里就装着上当,开始装疯。 这一装,就是十年,即便司先生装疯,阴奴也没有放松警惕,这十年之间,始终有阴奴在司先生的住所附近。 第362章 多了一个 到了这时候,我才明白司先生为什么装疯十年。 他装疯了这么久,阴奴还每天都盯着,如果不装疯的话,司先生很可能活不到今天。 阴奴每天正午时分,是气息最弱的时候,也就是趁着这个时候,司先生才敢跟我用纸笔交流。 等我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弄清楚,司先生的神情就有一点急切,他在纸上写道:“小兄弟,能否救我?” “司先生,该怎么救你?” 盯着司先生的阴奴,已经在这里呆了十年,这十年之间,阴奴没有回过鬼马古镇,鬼马古镇那边也没人来找阴奴。 只要司先生一天不死,阴奴就一天不会离开。 但这也恰恰是个机会,如果阴奴真的出现什么意外,鬼马古镇那边也不可能知道。 阴奴这种东西,严格来说,其实也是魂念,只不过又阴神的加持,和普通的魂念不一样。 司先生能看得出,我身上的九莲图是九魂合一,九莲图本身就是魂念形成的,如果运用得当,就能把阴奴吸纳。 只不过,这也不太容易,正午是阴奴最虚弱的时候,到了正午,阴奴就会隐匿起来。阴奴无形,他要故意躲藏,就很难找到。正因如此,司先生才敢这时候跟我进行交流。 如果错过正午,到了别的时间,尤其是晚上,阴奴气息强盛,到时候又不知道有没有十足的把握应付。 我告诉司先生,既然两个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那也算是缘分,我自然会尽力帮他。 同时,我对司先生也有请求,他去过鬼马古镇,对那边的地势虽然不算特别熟悉,起码有一点印象。 我就想让司先生把鬼马古镇的地形给我画出来。 司先生对鬼马古镇外围的地形,还有几分了解,但鬼马古镇内部的情况,他所知不多,当时在鬼马古镇,大部分时间都在参悟观龙经,阴神也不允许他到处随意走动。 司先生把自己记下来的地形都画在了纸上,这幅地图并不完整,不过,通往鬼马古镇的路线却是精准无误。 但路线精准,也不代表可以走的顺利,当时司先生进入鬼马古镇,是阴奴引领,所以才平安无事,如果没有阴奴引路,那就很难说了。 司先生把路线画下来之后,显得颇为急切,他装疯卖傻十年,这种日子真的是过够了,如果再装下去,可能会真的疯掉。 他不是没有想过去求助左老大,可他知道,左老大即便出面,肯定也制服不了阴奴,那样就会弄巧成拙。如今,司先生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生怕错过了这个机会。 他跟我详细的商议动手时的细节,这件事必须要有十足的把握,才能动手,一旦失败,阴奴肯定会想到是司先生背地里搞鬼。 我们俩就写着字商量了好一会儿,想来想去,还是正午的时候动手最合适,我打算在接下来的两三天时间里,先在司先生的小院周围看一看,能否找到阴奴每次隐匿的位置。 司先生有些等不及,但十年过去,也不差这一两天。 等到这些事情商量完了,我心里就剩下一个最大的疑问。当初阴神把司先生请到鬼马古镇,让他一起参阅观龙经,到底是为了什么? 阴神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请司先生过去,这其中必有目的。 想到这儿,我又拿笔在纸上写道:“司先生,当年阴神参阅观龙经,是有什么目的吗?” 司先生一看我写的字,慢慢点了点头。 “阴神想要干什么?” 司先生接过我手里的笔,开始书写。 然而,司先生低头写了几个字,手里的笔突然顿住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刚想询问,司先生的鼻子里,就啪嗒啪嗒滴落下来几滴血。 血落在纸上,让我噤若寒蝉,那血已经变的黑漆漆的,像是浓墨一般。 我急忙扶住司先生,这时候,我看到司先生的脸,一瞬间也变的黑漆漆的。 我大吃一惊,以前不懂得那些神叨叨的东西,后来接触的人多了,听的也多了,渐渐多了些见识。 司先生此刻的模样,显然是被一股非常非常浓重的阴气所侵染。一般的阴气,肉眼无法察觉,只有浓到一定程度的阴气,才会让人的肤色发黑。 “司先生!?” 我知道出了事,跟司先生交谈的深/入,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正午。隐匿的阴奴,多半是重新出现了。 我朝周围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看到,阴奴无形,凭我的眼力,暂时看不到它。 司先生的身躯很快就变的冰凉冰凉的,人被这么浓重的阴气吞噬,身体里的阳气几乎一瞬间就被完全淹没。没有阳气,肯定活不下去。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而且,我根本就没有救他的机会,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司先生已经失去知觉。 我能感觉的到,司先生这次昏厥,或许永远都不可能再醒过来。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让我很懊恼,司先生原本还能活着,就算装疯卖傻,至少可以保住命。 等我一来找他,就出了事。 这必然是阴奴下的手,阴奴既然已经弄死了司先生,肯定也注意到了我。 这时虽然还是白天,但小屋里没有多少光线透入,显得比较昏暗。阴奴和别的阴邪之物最大的区别就是,在白天也能活动,只要过了正午时分,阴奴的身形就会彻底的隐匿,变的无迹可寻。 我似乎能感应到一股危机,那种危机到底是从何处传出的,我暂时分辨不出来。 昏暗的小屋里,寂静无声,我猜测的不错,司先生昏厥之后,渐渐就没了气息。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可司先生已经死了,留下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慢慢的朝着小屋的屋门退去,还没有退到门槛,那股危机感,陡然间浓重了许多。 我的视线恍惚了一下,紧紧是弹指一瞬,等到视线恢复过来时,我的感应更加清晰。 我能感觉到,这个小屋里,似乎突然多了一个“人”。 第363章 一招制胜 这种感觉很强烈,虽然我看不到有人,但心中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猜测,是阴奴来了。 阴奴在小屋的什么地方,我根本无从分辨。他多半是察觉到了司先生跟我在交谈当年鬼马古镇发生的事情。 我心中的懊悔更甚,当时阴神把司先生请去参阅观龙经,很可能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司先生知道这个秘密,这也是阴神不放心他的主要原因。 司先生到死都没来得及说出这个秘密,或许,就是因为我的询问,才给他带来了灭顶之灾。 这也是个很麻烦的事,司先生怎么说都是左老大的远房亲戚,十来年都没出什么事,就等我来找他,人就死了,要是传到左老大那边,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现在也暂时无法考虑这些,要全力对付阴奴。 我静下心神,就当做阴奴不存在,遇见这样的情况,越是害怕对方,就越会落在下风。 小屋里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音,我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察觉到阴奴的具体位置。 我干脆就不管了,起身把司先生的尸体放回到了小床上,又把那些写满字的纸张点火烧掉。 就在这几张纸燃起的一瞬间,我突然感觉自己后背冒起来一股形容不出的寒意。 我连头都没回,猛然催动着身躯里的九莲图。 九莲的光影已经合成了一团,淡淡的光影如闪电一般的唰的扩散出来,一下子充斥在整个小屋里。 小屋总共就这么大,当九莲图的光芒把每一个角落都映照出来的时候,我在背后的墙根,看到了一团极为模糊的影子。 那团影子,也就是九莲图的光芒能映照出来,如果拿肉眼分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看得到。 这团模糊到极点的影子一出现,九莲图的光芒也跟着开始收、缩,像是一张光幕,直接把那团影子给包裹了起来。 现在的情形,就好像用渔网捕鱼,鱼儿再狡猾,只要落入网中,就不可能再挣脱出来。 九莲图的光影越收越紧,直至把阴奴的影子彻底给包裹起来。 紧跟着,九莲图的光芒似乎旺盛了一些,仿佛一团燃烧的无名之火,在熔炼阴奴。阴奴在光影中不断的变幻,扭曲,却始终逃不掉。 渐渐的,阴奴的影子被九莲图完全化为乌有。阴奴的影子消失之后,九莲图的光芒唰的又回归体内。 九莲图在我身上已经很长时间了,等到光影回来,我能敏锐的察觉到,九莲图肯定把阴奴给融化吸纳。 不过,九莲图的气息跟阴奴的气息完全不同,吸纳也只能吸纳一部分。 就这么一部分,便可让九莲图的光影更强盛一些。 此时此刻,我没有感觉到什么喜悦,相反,就是九莲图又勾动了我的记忆。 九莲图是爹给我的,我已经离家那么久,在大河滩漂泊了好几个月,爹如今怎么样? 这些事情,是不能细想的,想的越细,就会产生越多的猜测,心中忐忑不安。 司先生之前跟我说过,这十来年,只有一个阴奴在黄金镇这里盯着他,阴奴消失之后,鬼马古镇那边肯定不会知道,所以,现在已经算是安全了。 我离开了小院,急匆匆去找一点红,司先生的事情,还得好好的解决一下。黄八爷他们本来看我就不顺眼,我也觉得,自己到了镇子之后,就接二连三的出事,人家看我不顺眼,也没有办法。 我回到三分堂,就找到了一点红,一点红说,黄八爷和左老大已经从矿洞那边回来了,他们勘察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头的地方。现在黄八爷想让淘金人开工,但一点红感觉,还是再等等,矿洞刚出了事,人心惶惶,即便硬逼那些淘金人进矿,也不会安心干活。 等到一点红色说完了,我就把司先生死去的事情告诉了她。这件事我不打算隐瞒一点红,瞒也瞒不住。 一听到司先生死了,一点红就很诧异,我现在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我没有把司先生怎么样,我只能说……这十来年时间里,鬼马古镇那边一直有东西在盯着他,所以,司先生才会装疯卖傻。” 第364章 去留不定 司先生这件事,算是过去了,我心里有愧,却不敢说出来,只能暗自祈求司先生的在天之灵可以原谅我。 我暂时在三分堂这里安顿,心里在考虑前往鬼马古镇的事。司先生说了一部分,可情况还不算太明确,如果真进入鬼马古镇,又发生了不可预料的意外,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仍旧是那句话,我一个人孤身前来,万一出了事,红/袖就没救了,所以一切都要小心谨慎。 在三分堂又住了一天,我开始着手准备一些东西,采买点耐储存的食物,鬼马古镇那里几乎没有可吃的东西,最关键的是,司先生不知道鬼马古镇的水源在什么地方,走到里面没有水喝,是个大问题。 白天忙了一天,等晚上回到三分堂的时候,我发现黄八爷左老大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跟一点红坐在一起商量什么事情。 我本来不想去打扰他们,但是左老大眼尖,看见我从门口经过,就喊住了我。 我微微一怔,他们是在说我的事情? 因为司先生的事情,我还是有点心虚。坐下来之后,心里忐忑不安。 左老大跟我没有什么直接的矛盾,东拉西扯了半天,最后,才说出了真实用意。 “这位兄弟,你从外地到黄金镇,图的大概也是黄金吧?不是我们要赶你走,就因为你来了之后,接二连三的出事,事情可能跟你没关系,可你也知道,我们黄金镇的人,多半是有点……有点信邪的。”左老大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说道:“我们正在商量,大家千里奔波,只为了一个财字,所以,我们三家,每家出一点黄金,你带上之后,离开黄金镇吧。” 我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嫌我晦气,想要赶我走。 “左老大,你都说了,事情可能跟他没关系,既然跟他没关系,还赶他走,这是什么道理?咱们黄金镇历来的规矩,只要不是劫掠黄金的土匪,谁来黄金镇,都是来去自由。”一点红不同意左老大的想法,摇头说道:“要是传扬出去,咱们在黄金镇赶人,恐怕不太好。” 左老大本来就是说说,等一点红开口,左老大也不想得罪她,就嘿嘿笑了两声,没有再坚持。 “左老大也说了,事情可能跟这人没关系,只是可能。”黄升翻了翻白眼,他这几天是不敢明着为难我了,但是对我肯定还有很深的成见,现在占了理,不依不饶:“一点红,你处处维护他,我就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了。” “我想护着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是没关系,跟黄金镇有关系。镇子里多少年的规矩,有什么事情,都是咱们三家商量,可不是你一点红说了算的。” “不是我说了算,那也不是你说了算。” “那就表态吧。”黄升看看左老大,说道:“我叔叔的意思,是打发这人赶紧走。” “我不让他走。” 这俩人一僵持,关键就看左老大,但左老大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和稀泥,这时候不管站在谁那边,都会得罪另一边。因此,左老大吭吭哧哧,始终都不开口。 我看着他们挣的面红耳赤,心底叹息一声,说道:“不要争了,既然这里不留我,那我就走。” “你别走!”一点红又跟黄八爷叔侄两个杠上了,遇到这种事情,不仅关系着最后的结果,而且还关系着面子。黄金镇的人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中,一点红寸步不让。 眼瞅着俩人要呛呛起来,左老大果然出来和稀泥。 “这种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叫这人走,不合适,不让他走,也不合适。照我说,大家各退一步吧。”左老大摇了摇头,说道:“让他留在黄金镇,但别住三分堂,三分堂毕竟是我们平时商量事情的地方,八爷,一点红,你们俩觉得怎么样?” “既然左老大都说了,那就这么定下吧。”黄八爷站起身,说道:“一点红,人是你留下的,将来要再出什么岔子,你一个人负责。” “负责就负责!” 黄八爷他们气哼哼的走了,左老大也敷衍了几句,然后离开。直到他们走了之后,一点红还是愤愤不平。 这倒不是因为我这么一件事,一点红和黄八爷叔侄的矛盾,由来已久,不管遇见什么事,两家都要争一争。 “我收拾一下东西,从这里搬出去,自己找个客店住下就行了。你也不用为了这个生气。” 我去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收拾了一下,黄金镇这边的客店,一般不收生人,一点红派人过去打了个招呼,给弄了一间上房。 我住到了客店里,觉得黄金镇也是个是非之地,他们三家勾心斗角的太厉害,我夹在中间没什么好处。但偏偏还离不开黄金镇,这方圆两三百里,就这么一个镇子,衣食住行,都得到这里买。 所以,我就想着赶紧再采买一些必需的物品,然后就离开这儿,到鬼马古镇的外围先观察一下。 吃的喝的,还是小事,关键是内用外用的伤药,一定得备齐,黄金镇这边只有一家药店,据说是黄八爷他们三家的股份,我在客店这边吃了晚饭,然后就出门到药店去买药。 到了药店之后,幸亏药店伙计知道我跟一点红认识,才破例卖给我一些伤药。但是,黄金镇的规矩,药店的药不仅死贵死贵的,而且每个人不能多买。 我没办法,只能想着回头再找一点红帮忙,多弄点伤药来备用。 等我出了药店的门,又去隔壁买了一瓶酒,买酒时,我注意到,有个瘦干巴筋的男人,低着头,好像一直在跟踪我。 我不知道对方的来历,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暂时没有妄动,买过酒之后,专门选了一条偏僻的小胡同。 等进了小胡同,我发现那个男人还在暗中尾随。 我在胡同的拐角处停下脚步,等对方又跟过来的时候,闪电般的出手。 没想到,这个看着瘦干巴筋的人,功夫竟然很好,猝不及防之下,还是挡住了我这一抓。 第365章 帮个忙 这个瘦干巴筋的男人功夫很好,架住了我的胳膊,我正想跟着反击,对方压着嗓子说道:“兄弟,不是为难你的,有事托你办。” “有事?有什么事?” 这男人自己先收回手,表示没有敌意,跟着,他的右手就探到自己怀里。 我不知道他的身份,看见他的手一伸进怀中,立刻又警觉了。 不过,这人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布包,丢给我,说道:“这里是一点黄金,托你办件事,事情办完,多余的金子就是你的。” 我随手掂了掂,布包里的黄金大概有个二三两左右。 “我是从外地来的,有个兄弟受了点伤,但镇子里的药店不卖给生人药物,我看你刚才买了药,能否帮忙再去买一点。” “你需要什么药?” “内伤外伤药,都得用一些。” “我也是外地来的,侥幸买了些药,还得自己用,不行的话,你再找别人帮帮忙吧。”我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反正是不想惹这个麻烦事,随手就把布包递了过去:“金子你收回去。” “兄弟,拜托!”这个瘦男人有点急躁,硬挡着不收金子:“我那兄弟伤重,没有药,可能会死,人命关天,帮帮忙。” “不是我不肯帮忙,只是……” “兄弟,是嫌金子少吗?”瘦男人又取出另一只布袋,里面也是三两左右的金子,硬塞到我手里,说道:“这些也归你。” 我哭笑不得,不过,看着这个瘦男人的神情,应该是对他受伤的兄弟非常牵挂。 我总觉得,一个人要是能掏心窝子对待另外一个人,这人的良心就不算坏透了。 “我这里有点药,刚买的,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一步了,药你拿去用,我再想别的办法。”我把刚买到的药拿出来,又从布包里取出一小块黄金,说道:“我不挣你的钱,药钱我收回来就行。” “多谢,多谢。”瘦男人接过我递过去的药,打开一看,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恐怕不够。” “不够?” 我知道,有的外伤很重,药敷上去,直接就被伤口的血给冲掉一大半,真正遇见这样的伤,止血止不住,就只能把成瓶的伤药倒上去,硬把伤口敷上。 “兄弟,帮帮忙!”瘦男人皱着眉头说道:“我在镇子里找别的人帮忙买药,没人愿意顶这个雷惹这个麻烦。不是我矫情,我那兄弟,跟我一个村的,他爹临终前,哭天抹泪的让我照看他,要是真出了人命,我死了以后没脸去见他爹。” 我行走江湖这么久,见的人多了,遇的事也多了,吃过不少亏上过不少当,却依然改不了心软的毛病。 或许,就是因为见惯了尔虞我诈兄弟反目,所以人和人之间真挚的情感,让我觉得难能可贵。 “行吧,我去试试,成不成,不敢保证。” “多谢!” 我从胡同走出来,又折身返回药店,让瘦男人在外面等我。 “不好意思,伙计,刚才买的药,我不留神弄丢了。”我取了钱,对药店的伙计说道:“再给我来一份吧。” “这个……”伙计明显为难了,药店的规矩,是黄八爷左老大他们定的,他一个小小的伙计,肯定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违犯:“大哥,刚才卖给你的药,还是看着……看着一点红的面子,现在又来买……这不是叫我为难吗……” “刚才真的不小心给弄丢了,帮个忙,谁还没个马高镫短的时候?”我悄悄的多拿了两块大洋,私底下塞给伙计,小声说道:“帮个忙……” 伙计磨不过面子,再加上私下给他钱,犹豫了一下,小声回道:“行吧,这次再帮你一下,最后一次了啊,先说好,你跟谁都不能说……” “放心,我嘴巴严得很。” 伙计把钱收了,又给我包了一份药,我带着药出来,找到瘦男人。药店的伤药,都是卡着量卖的,这份药拿过来,瘦男人依然说不够。 “我是再买不来了,刚才药店的伙计说,破例最后一次帮我忙。” 说来也是巧,我正和瘦男人说话,余光一瞥,就看到一点红手下的一个小伙计,正在街上溜达。我在三分堂住了几天,知道这小伙计平时是端茶送水跑腿打杂的,虽然是个打杂的,不过好歹是一点红的人。 “你先等等。” 我让瘦男人等着,快步跟上了小伙计,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哥,是你啊。”小伙计回头看见我,咧嘴笑了笑:“你也闲逛呢?” “我过几天就要走了,买点东西路上备用,能帮我个忙不?” “大哥你说。”小伙计知道一点红处处维护我,所以一听我的话,立刻拍了拍胸、脯:“不管什么事,包在我身上。” “我要买的东西多,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帮忙到药店买点外伤内伤药。”我从身上取出钱,说道:“要是能行的话,帮我多买点。” “这都不是事儿,买好药,我给您送到哪儿去?” “我到那边买东西,一会就回来,你就在药店门口等我。” 小伙计接过钱,麻溜走了,我怕他怀疑,专门走出去一段,找了个地方,买了几斤干肉,又晃悠了一阵子,然后才折身返回。 当我走到药店附近时,就看见黄升带着几个人,风风火火的冲、进药店。那阵势有点吓人,像是出了什么事。 我心里有点慌,快步走了过去,隔着药店的窗户一看,果不其然,黄升正在盘问药店的人。 一点红和黄八爷不对劲,他们手下的人平时见了面,也都是横眉冷对。给我买药的小伙计瞥了黄升一眼,拿着药包就想走。 黄升一把拽住小伙计,问道:“你干什么?” “放手。”小伙计挣了挣:“到药店来能干什么?难道来药店一趟,也得找你黄小爷通报一声?” “别的时候,来药店买药,自然没什么,可现在你想买药,还真得跟我通报!”黄升一把拿过小伙计买的药,打开看了看:“你买这些伤药做什么?” 第366章 无妄之灾 “我买这些伤药,关你什么事?” 小伙计不想理会黄升那么多,转身又要走,这一次,黄升就不客气了,揪着小伙计的衣领,反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抽的很重,小伙计的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 “打人了!黄升打人了!”小伙计也是块滚刀肉,挨了一巴掌,索性躺在地上不走了,连打滚带叫骂。 “起来!”黄升叫人把小伙计拽起来,恶狠狠的说道:“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就活活打死你!” “我们当家的不会放过你!” “你们当家的?你们当家的恐怕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小伙计的嘴巴很硬,挨了打,也不说是我让他买药的。我只害怕他再吃亏,忍不住走进药店,抓住了黄升的手。 “又是你?” “药是我让他买的,我马上要离开黄金镇了,提前准备些伤药,不行吗?” “你要离开黄金镇?”黄升一直对我充满敌意,我都解释过了,但他还是不肯轻易放过:“买药,自己不会买吗?要人替你来买,你心虚什么?” “我买点药,有什么可心虚的?” 黄升转头望向药店的老板还有几个卖药的伙计,厉声喝问道:“今天有没有不明来历的人,到这里买药的?” 药店老板肯定不敢得罪黄升,但他不守柜台,也不知道详情,赶紧对几个伙计说道:“小爷问你们!你们如实回答!不许撒谎!听到了没有!” 几个药店的伙计这时候也被吓晕了,那个前后两次卖给我伤药的伙计,咕咚咽了口唾沫。黄金镇的规矩,他心里清楚,黄八爷他们心狠手辣,他心里也清楚,到了这个地步,就不敢再隐瞒了。 “黄小爷……他……他……”伙计指着我,哆哆嗦嗦的说道:“他来买过药……” “他不是叫一点红的人来替他买吗?” “不是,先前……先前来过两次了,第一次……我知道他和一点红认识……想着不是生人,就卖给他一些伤药……第二次……”伙计哭丧着脸,把我私下塞给他的两块大洋取了出来:“第二次他又来,说药丢了,再买了一份……黄小爷,我一时糊涂……再加上……也不敢得罪一点红,所以就……” “呵呵,好,很好。”黄升冷笑一声,拿着两块大洋看了看,又塞到了伙计的口袋里:“人家给你,你就收着吧。” “黄小爷!我……我再也不敢了!” “这里没你的事,你肯说实话,就不算错。”黄升慢慢的转过头,望着我,说道:“你先后买了两次伤药,干什么用的?” “我已经说了,我要离开黄金镇,提前准备点伤药,有什么不妥?” “你前两次买的药呢!” “我买了什么东西,都要打开给你看看?” “你别嘴硬!这件事你最好老实一点,否则,不光你,就算一点红出面,她也兜不住!” “你管的未免太宽了。”我一把推开黄升,拉着一点红那个小伙计,转身就要走。 “拦住他!不能让他走!” 黄升带的几个人都跟了上来,只不过,他们也知道不是我的对手,虚张声势。黄升急眼了,亲自追来,一个箭步猛冲向前,人还没到,拳头的劲风已经呼呼作响。 我反手还击,黄升的功夫不咋样,平时吃喝玩乐,身体也不扎实,就是靠着黄八爷的势力横行霸道,真正遇见对手,三两下就能把他给打趴下。 我没怎么用力,黄升就被摔了个狗啃泥,我也不理他那么多,继续朝前走,没想到,黄升一爬起来,随手就从怀里取出一只哨子,嘟嘟的吹响。 这哨子声有点特殊,非常尖利,哨声响彻夜空,黄金镇到了入夜之后,其实是最热闹的,可黄升的哨声一响,街上的人立刻乱成一锅粥,纷纷找地方躲避。 一时间,偌大的长街,就变的空空荡荡。 “这是警哨!”小伙计捂着自己的脸,加快了脚步,急匆匆的奔向三分堂:“黄升叫人了!” 黄金镇的三大家,都有自己示警的方式,黄八爷那边是一只哨子,只要哨声吹响,就意味着遇见了要命的大事,黄八爷的手下都会赶来。 而且,遇见了大事,其余两家也不能坐视不理,都得派人前来支援。 这样的哨子,估计有好几年都没有吹过了,哨子一响,镇子里的人就知道要出事,所以一个一个跑的比兔子都快。 我不知道买药怎么买出这么大的祸端,现在再跑到一点红那里,明显就是给她惹祸。 “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推到我身上就好了。” 我推了小伙计一把,让他先走,回头一看,黄升的人虽然不敢追的太近,但也没有离开,远远的尾随着,就等着救兵赶到。 黄金镇虽然大,但面积总归有限,等小伙计跑远了之后,我看见已经有三五成群的人从各条街道和胡同朝这边赶来,这些都是黄八爷的人。 我在黄金镇呆了这些天,大概的情况也了解了一些,有几个左老大名下的店面,也都有人探头朝外面观望,黄升吹响了警哨,这就意味着三家都得出力。 左老大的人也渐渐出现了,一瞬间,长街两边都堵满了人,一起朝这边涌来,我看了看情况,觉得不太妙,两边的出路都被堵死,如果想要逃出去,势必得跟人动手。 要是一动手,这麻烦就会更大。 可我别无选择,若是落到了黄升手里,还不如现在跟他们硬拼一场。 我暗中攥紧了拳头,等人呼呼啦啦赶到这边的时候,黄升的腰杆就硬/了,站在后面高声喝道:“大伙儿别犹豫,先把他给抓了!他这是犯了咱们黄金镇最大的忌讳,要是敢反抗,不管那么多,就地打死!打死他的,赏五两黄金!活捉的,再多加一两!” 黄升在我身上下了重赏,一时间,群情激奋,一大帮人都跃跃欲试,想把我生擒活捉。 第367章 辩解无门 身陷重围,而且容不得我解释,黄升明显要把我朝死里整。我再不愿意招惹是非,也不可能站着不还手。 “黄升!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翻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还振振有词?”黄升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毫不迟疑的喝道:“抓了再说!” 身前身后的人已经围拢了过来,眼瞅着辩解没用,我只能反抗。身躯一动,最前面的两个人已经被打的东倒西歪。 黄金镇的一些人,平时见惯了流血械斗,越是遇见强敌,就越是悍不畏死,我打倒了两个,不仅没有吓退对方,更激起了这帮人好狠斗勇的天性。 人群一拥而上,把我围在中间,我左右招架,暂时还扛得住,但人越来越多,要是一直这样斗下去,我可能会吃亏。 “都住手!!!” 这时候,一点红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人群涌动,却不敢不给一点红面子,几个人望着黄升,想看看黄升的态度。 “你们这是干什么!闪开!” 一点红硬挤到了跟前,黄升这一次好像腰杆很硬,根本不怯一点红,斜眼看了看她。 “一点红,你别多管闲事,这件事你若是插手,以后黄金镇连你的立足之地都没有!” “你好大的口气!黄升,你是摆明了跟我作对!”一点红看见黄升此刻的嘴脸,气就不打一处来:“三番五次的为难我,你安的什么心!?” “为难你?咱们到底谁为难谁?”黄升一声冷笑:“一点红!你恐怕还不知道吧!镇子深处的那些流匪起了内讧,金满堂被几股流匪偷袭了,现在像是丧家之犬,逃到了黄金镇!” “你……你说什么?” “金满堂的人受了伤,到处在买伤药!我们已经抓了他一个手下!现在全镇搜捕!你的这个好兄弟,三次到药店买药,买来的药却无影无踪,药到哪儿去了?还不是暗中交给了金满堂!?”黄升一指我,厉声说道:“这就是金满堂的同党!一点红,你还敢维护他!” 一点红的脸色变了,多少年以来,黄金镇对于流匪,一直保持着斩草除根势不两立的规矩,不管是谁,只要敢勾结流匪,那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一点红跟黄升不对付,可是,在这一条铁律上,她也不敢违背。 “黄升,你空口白牙就能认定他勾结金满堂!?” “到了这时候,你还嘴硬,这个人的来路不正,他一来,镇子就接连出事,你却处处维护,一点红,难道,你暗地里也在流匪那边有股份?” 一点红已经顾不上跟黄升斗嘴了,抬眼望向我。她不相信黄升的话,只想让我亲口辩解。 我不知道该如何辩解,一直到这时候,我才真正明白,那个托我买药的瘦男人,可能真有点问题。 但事情已经出了,我辩解也没用,黄升不会相信我跟瘦男人素不相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一点红先摘出去,让她不至于受我的连累。 “今天我来买药,有个人,说同村的兄弟受了伤,需要伤药,但自己是外人,药店不卖给他,所以托我买药。总是我自己不慎,为了帮忙,就给他买了药,这是我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我深深吸了口气,对一点红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和你无关。” “看看!亲口承认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给人买药,只是帮忙,什么都不图,我更没有勾结山里的流匪!”我看到眼前的情景,知道今天的事情无法善了,一时间也豁出去了:“想动手,那就来!” 黄升毫不客气,这一次,一点红也没话说了,她是有些任性而且倔强,却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周围的人又围了上来,我现在只能杀出一条血路,然后先离开黄金镇。离开黄金镇,肯定是不方便,以后想增添点食物和饮水都成问题,但现在别无选择,只能保住自己再说。 左老大那边也收到了消息,派过来不少人,人是越来越多,我硬冲了几次,都没能冲出去。 这时候,有人亮出了几张大网,这种大网上带着倒刺,是以前专门在山里捕杀流匪的,只要被网进去,就很难再挣脱出来。 几张大网分布在四周,挡住了去路,我一阵冲杀,每次都被这几张大网给挡了回来。 这时候,黄八爷和左老大亲自赶到了,这两个人平时养尊处优,但毕竟根基还在,他们一来,众人士气大振,围的水泄不通。 “还在负隅顽抗,那你就死定了。”黄八爷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跟流匪勾结,绝对不能容你!” 黄八爷身后闪出了十多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大竹筒,竹筒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们快步散开,躲到大网后面,手中的竹筒同时激/射出一股一股血水一样的东西。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肯定不是啥好东西,立刻闪身躲避。那么多竹筒,同时喷出一股股的血水,就算是神仙,也不能保证完全躲得开。 我抽身慢了那么一点点,衣角上沾了几滴血水,血水跟衣服一触碰,立刻散发出一股非常怪异的味道。 这时候,黄八爷和左老大一左一右的站到了一旁,十几个人抬着四五只蒙着黑布的大铁笼子,到了跟前。 铁笼子上面的黑布被掀开了,我看到笼子里关着的,是几条像是狼一样的东西。 这几只狼跟普通的狼不太一样,体型很大,爪子上镶着铁钩,狼头上面,似乎有一个小铁盖。 铁笼子里的几只狼像是疯了一样,眼睛血红血红的,爪子上的铁钩不断的挠着铁笼的栏杆,咔咔作响。 “黄八爷,不至于吧。”一点红看到这几只铁笼子,脸色顿时变了变:“事情都还没彻底问清楚,就抬出这东西?” “一点红,你还想怎么问清楚?眼下还不够清楚吗?”黄八爷瞥了瞥一点红:“这次,就算米老太太来了,也说不出个理!” 第368章 金满堂 铁笼子里,都是黄八爷和左老大他们专门从矿洞附近抓捕到的孤狼,孤狼/性情凶残,等抓到之后,有秘术在狼头上装一个铁盖,装上这个铁盖,狼就变成疯狼,比平时更加凶猛残暴。 那种血红的汁水,只要沾上人的衣服或者皮肉,就会散发一股特殊的气味,疯狼专门撕咬有这种气味的人,不死不休。 我还没来得及多想,几只铁笼子被打开了,里面的疯狼箭一般的蹿了出来,从几个方向一起猛扑向我。 我不知道狼爪上是否带毒,反正被抓一下肯定是不好受。我心底也渐渐开始冒火,这些人跟我平时也没什么冤仇,我不想下重手,如今被逼到了这种地步,看起来,是要大开杀戒才能冲出去。 就在几只疯狼一起朝我冲来的那一刻,后面的人群一阵骚动,我的余光看见一道瘦瘦的身影从临街的院墙上猛然跳下,三拳两脚打翻了几个人,一口气跑到我身后拿着大网的几个人跟前,二话不说,抡拳头又把他们打倒。 这个突然杀入重围的,赫然就是托我买药的瘦男人。我没想到,这个瘦男人虽然其貌不扬,却血性非常,面对如此重围,不仅不逃,反而杀了进来。 “这是疯狼,兄弟,狼这玩意儿,铁头麻杆腰,打它的腰就行了。”瘦男人冲到我跟前,咧嘴一笑:“这事是我惹出来的,我来助你。” “金满堂!!!” 这个瘦男人一出现,黄八爷和左老大他们的脸色骤然一变。 我也是没料到,这个瘦瘦弱弱的男人,竟然是黄金镇附近鼎鼎大名的金满堂。 金满堂是最大的一股流匪,听人说,金满堂够义气,只要有人落难,被逼无奈,进山投奔他,立刻就会收下。 就因为这样,金满堂手下的人最多,但是也良莠不齐,有好的,有坏的。 山里的流匪到处流窜,看到机会,就会洗劫矿洞和淘金人。既然当了流匪,那就是图财,所以,一般的流匪出手不择手段,杀人劫财是常有的事。 但金满堂的规矩,一向都是劫财不害命,而且,打劫的时候遇见了淘金人,只取对方一半的收成。 这是金满堂的规矩,同时,他还把这个规矩强加给所有的流匪。流匪们不太情愿,劫财劫一半儿,而且不伤人命,收成少了不说,留着活口,就是给自己留祸。 山里的几股流匪不止一次和金满堂商议过,改改这个规矩,但金满堂都给拒绝了。 我估摸着,别的流匪受不了这样的约束,才会勾结金满堂的人,里应外合,造了金满堂的反。 “黄老八,别来无恙。”金满堂到了这种地步,却没有一点沮丧和畏惧,冲着黄八爷喊道:“我跟这位兄弟素昧平生,就是到了难处,托他买点伤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想抓人,这事跟他没关系。你们也抓了我很久了,今天我就在这儿,天塌下来,一个人担着。” “好一个金满堂,果然是条汉子。到了这种地步,还在为自己的同伙开脱。” 黄八爷在那边气定神闲,我和金满堂却要面对几只疯狼的无情撕咬,与此同时,身后那些人还在伺机偷袭,情况有些棘手。 金满堂一出现,我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全力替我辩解,但黄八爷摆明了要把我一起收拾掉,所以辩解依然没用。 我终于发火了,九莲图的光影在身躯中氤氲蓬勃,按照金满堂说的,趁着一条疯狼冲来的机会,一拳打在狼腰上。 疯狼果然是铁头麻杆腰,这一拳就打的它再也站不起来了。 在这儿留的越久,就越是不利,我再也顾不上手下留情,握着拳头,三下五除二把几只疯狼全都收拾掉,跟着又疾风一般的冲向一旁。 身边拿着大网的几个汉子兜来兜去,想把我罩到网下,我一用全力,这些人就阻挡不住了,连人带网被卷翻了一片。 我和金满堂边打边退,等退到药店附近,金满堂冲了进去,把伤药乱七八糟的兜了一包,背在身上。 在我的全力反击之下,很快就突出重围,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疾奔向前,黄八爷的人还在后面追赶,只不过速度不如我和金满堂,等我们风驰电掣一般冲出黄金镇时,已经把身后的人给甩远了。 “兄弟,好身手。”金满堂看到已经把追兵给甩丢了,放慢了脚步,冲我伸了伸大拇指:“这么年轻,却有这么好的身手,难得。今天的事,真的对不住,迫于无奈,连累了你。” “也不算连累,我和黄八爷不对路,即便没有今天这事,估计也要找我的麻烦。” 金满堂是赫赫有名的流匪,黄八爷他们把金满堂恨的咬牙切齿,而且,今天这件事,完全是被金满堂给拖下了水,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他生不出一点厌恶和排斥的心。 “痛快!”金满堂朝着黄金镇的西边指了指,说道:“我的两个兄弟,都被我安顿在那边了,你若不嫌弃,咱们去聊一聊。我再送你一些黄金。” 我想着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和金满堂聊聊,也不算坏事。他常年都活动在黄金镇矿洞和鬼马古镇之间的范围内,对那边的情况,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我打算进入鬼马古镇,就得多打听一些消息。 两个人并肩而行,又加快了脚步,不多久,就来到一片荒芜的山沟。 紧/贴着山沟的一角,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山洞,金满堂钻了进去,山洞里狭窄阴暗,我依稀看见,有两个人,蜷缩在山洞的角落中。 金满堂把身上的药取出来,立刻给两个人用。这两个人都是跟着金满堂一起杀出来的,受伤很重,所幸有了这么多伤药,外伤总是能控制住了。 第369章 鬼马小村 这个小山洞很隐蔽,暂时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金满堂给两个人上了药,又喂他们吃了些东西,两个人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夜色正深,我和金满堂坐在山洞的洞口,等问了他之后,才知道我先前的判断还算正确,金满堂的确是被几股流匪勾结自己手下的人给坑了。 这一次,金满堂败的很惨,多少年打下来的基业毁于一旦,山里的流匪一旦失势,就很难东山再起。 不过,金满堂倒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说,这碗饭吃了这么多年,也吃累了,这一次山里出了事,正好是个金盆洗手的机会,等两个同伴的伤养好一些,他就准备带着俩人回老家去,置办些田地,安安稳稳的过几天舒心日子。 听着金满堂的话,我心里生出了几分敬佩,他自己没有受伤,如果丢下两个同伴,肯定可以顺利逃/脱,但金满堂到了这种地步,还牵挂自己的兄弟,这份胸襟,令人佩服。 金满堂也挺佩服我,我吃了挂落,却没有一句怨言,他就觉得我为人敞亮,不拘小节。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我觉得还很投机。 聊的投机,我也多少透露出了自己这次来到黄金镇的目的。金满堂听说我要到鬼马古镇去,就皱着眉头,说道:“兄弟,我劝你一句,如果不是真到了要命的关头,能不去,还是不要去的好。” 这种劝告,我也听过不止一次了,可是,除此之外,我没有选择。 “老哥,你在山里呆了那么久,对那边的情况比较熟悉,跟我说说吧。” “鬼马古镇,我还真的没有进去过。不过,我跟鬼马古镇那边的人,有那么一点交往。” “鬼马古镇那边,还有人?” “说岔了。”金满堂笑了笑,说道:“不是人,是仙家。” 金满堂说的情况,和司先生当时说的,大同小异,鬼马古镇周围的几个村子,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相比来说,金满堂了解的情况,比司先生更详细一些。 金满堂在山里这么多年,认识了一个叫胡老三的,胡老三看着是个人,其实就是民间所说的妖仙。 胡老三让金满堂帮忙,专门找一种叫“金娃娃”东西。 这种金娃娃,其实不是活物,而是一种天然形成的金晶。一般都出产在非常幽深的金矿矿洞深处。 金娃娃和黄金样子差不多,大部分金娃娃都是圆溜溜的一团,依稀还能看见五官和四肢,活脱脱就像是个蜷缩起来的娃娃的模样,所以才得名金娃娃。 金娃娃出产在很深的矿洞,天生阴凉,以前,有些豪门大户会高价收购金娃娃,每到夏天,把金娃娃丢在水盆里,水盆里的水就会结冰,家里放一个金娃娃,整个夏天都凉飕飕的,非常舒服。 胡老三专门收这种金娃娃,金满堂常年行走在矿洞之间,机会也比较多,有时候,淘金人无意找到金娃娃,会私自卖出去,金满堂一般都半价收购,淘金人知道金满堂的名头和作风,所以也不会讨价还价。 等收到金娃娃,金满堂转手卖给胡老三。胡老三非常大方,给的都是黄金,一个金娃娃卖出去,金满堂至少能有三到四倍的收益。 金满堂也不知道,胡老三收购这么多金娃娃做什么用。 有一次,金满堂又找到两个金娃娃,胡老三很高兴。金满堂其实对胡老三他们村子一直比较好奇,不知道村子里的“人”平时都做些什么,所以想到胡老三的村子里去看看。胡老三正在兴头上,加上跟金满堂比较熟,所以干干脆脆的答应下来,邀请金满堂进村去做客。 等真正进了村子,金满堂发现,整个村子里的房屋,除了胡老三住的那几间之外,全都是只有三尺高的小屋。那种屋子,一看就不是住人的,金满堂问胡老三,胡老三笑了笑没说话,金满堂知道对方不想回答,所以就没有追问。 两个人一起喝酒的时候,金满堂突然发现,给他们端菜送酒的仆人,好像是个活人,只不过目光呆滞,行动缓慢。 他又仔细辨认了一下,就认出来,这个仆人,好像是金矿那边的一个淘金人。 金满堂当时没开口,就跟胡老三喝酒,胡老三的酒量不咋样,还偏喜欢喝两口,等一喝多,嘴巴就不当家了,金满堂趁着这个机会,找胡老三问了不少事情。 胡老三说,鬼马古镇附近这些村子里的“东西”,都是替古镇里的神办事的。鬼马古镇里有一尊神,神通广大,帮神办事,是给自己积攒功德,等功德够了,就能成仙。 金满堂觉得这纯粹胡扯淡,可是胡老三却深信不疑,他在这里住了三四十年,专门帮鬼马古镇的神办事,神告诉胡老三,再过三四十年,胡老三就能修成正果。 这些话,金满堂不会相信,反正就当个传闻听一听。 一场酒喝到深夜,金满堂还想再问,但胡老三仿佛一下子酒醒了,急忙让金满堂走。胡老三告诉金满堂,鬼马古镇这边,活人不能来,如果无门无路的外人偶然闯到这里,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在胡老三的催促下,金满堂只能连夜离开村子,等到他出门的时候,无意中看到隔壁的一间屋子里,有三个仆人,应该都是金矿那边的淘金人。 这三个仆人在房梁上结了绳套,各自踩着凳子,自己把脑袋伸到了绳套里,凳子一踢倒,三个人全吊在房梁上了。 这情景猛然看起来像是悬梁自尽,可是,三个仆人吊上去之后,却没有挣扎,好像是熟睡了一般,安安静静。 金满堂被吓了一跳,胡老三和他说,这三个仆人因为是活人,所以在鬼马古镇这边过夜,就要这样过,他们不是死了,就这样吊一晚上,第二天还可以再醒来,继续做些力所能及的杂活。 金满堂的胆子很大,不过遇见这种诡异的场景,也感觉后背发寒,急急忙忙就离开了胡老三的村子。 第370章 一片死寂 金满堂讲的很详细,而且,这是他的亲身经历,没有胡编乱造。我听完之后,心里还是一阵惆怅,打听了这么多鬼马古镇的消息,其实都是些皮毛,没有真正涉及到内幕的详情。 “我就知道这些,我亲眼看见的,敢说出来,还有些道听途说的传闻,那都不能信。” 山里的流匪平时除了打劫,就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最喜欢在一起吹牛,他们说的话,水分很大。有些人说的鬼马古镇的事,很可能都是编造的,如果拿这些东西做线索的话,多半会被误导。 我们俩聊了能有两个时辰左右,山洞里的两个伤者睡醒了,呆在这地方不太安全,毕竟离黄金镇比较近,我就劝说金满堂,能走的话就赶紧走。 金满堂之前就是担心没有伤药,俩兄弟的伤口不处理,走半路就要抓瞎,这一次他从药店弄了一大包药,足够路上用,我一劝,他就收拾了一下东西,带着两个人,离开这里。 我敬佩金满堂的为人,所以专门护送了他们一程,走走停停,再看看有没有人追赶,从天黑走到天亮,又从天亮走到天黑,走出去了几十里。金满堂说,再走上四五十里,就能找到村子,去村里买辆驴车,后面的路就轻松了。 我心想着送人送到底,反正也不差这一两天的功夫,所以继续保护着他们一起走。 果然,四五十里之外,遇见了一个村子,村子很小,我们走到村口的时候,恰好遇见一个赶驴车拉柴火的中年人,金满堂过去跟他谈了谈,出了个对方无法拒绝的价格,这个中年人很干脆,一拿到钱,直接就把毛驴车交给了金满堂。 金满堂他们三个人坐上车,也不打算在这儿逗留,想要连夜离开。金满堂跟我道别,就这么三两天的相处,却处的很好,临走之前,金满堂说,他的老家是在关外,要是以后有了机会,可以到那边找他。 金满堂他们三个人走了,我自己想了想,也很发愁,提前准备好的东西,全都丢在了黄金镇,肯定拿不回来了,而且以后我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到黄金镇去采买东西,镇子周围好几十里范围内都没有村镇,光是吃的喝的,就是个大问题。 恰好,那个卖毛驴车的中年人,正一捆一捆的往村里背柴火,我就过去给他帮忙,另外买些干粮备用。 中年人刚收了一笔钱,心情大好,立刻答应了,背着柴火带我进了村子。这村子估摸有个四五十户人家,村子分为两部分,一条小河从村里流过,水土不错,村里人日子过的也比别的地方要强一些。 中年人带我进村的时候,天都黑了,有些家户还黑灯瞎火的没亮灯,他推开自家的院门,吆喝一声,可是,却没人回应。 “兄弟,你先等一会儿,我老婆可能带着孩子到河边洗衣服了,中午剩的有些吃的,你要不嫌弃,先垫一垫,等我老婆回来,就给你上锅做干粮。” 中年人很热情,从厨房拿了饭,又拿了一点自己酿的酒,到了这月份,村子里的家家户户都要提前预备过冬的柴火还有牲口吃的草料,中年人也是早上出门晚上回来,累的够呛,几杯酒一喝,就有点犯困。 俩人一边吃一边聊,等了至少有半个多时辰,眼瞅着天色越来越暗,中年人的家人还没回来,他就有点着急。 “兴许是洗的衣服多,一时半会洗不完。”我放下筷子,对中年人说道:“不行的话,我到门外等着,你先去河边把家人喊回来。” “唉,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我在外头累了一天,天都黑透了,她们却还不回来。” 中年人苦笑一声,不过,一辆毛驴车换了那么多钱,他今天的心情很好,也没有多说,就让我在家里等,他去河边喊老婆回家。 我总觉得人家家里没人,自己呆在这儿,万一少个什么东西,就说不清楚了,所以跟着中年人一起出门,就准备在外面等着。 等到中年人迈出院门,抬头在周围看了看,说道:“今天怎么怪怪的?” 我跟着他的目光看了一圈,这时候天虽然黑透了,却还没到睡觉的时候,但村子里只有两户人家亮着油灯,剩下的全都黑着。 整个村子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鸡鸣犬吠之类的声音也荡然无存,寂静的有些不正常。 中年人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种死一般的沉寂,让人不安,他转身回到院子里,从墙角拿起一把平时用来劈柴的斧子。 “你先等着,我怎么总觉得不对。”中年人叫我在这里等待,他要到别的家户去看一看。 只有两户人家亮着灯,而且还没有任何声音,中年人拿着斧子,一点点的靠近了其中一家。 这户人家的院门没有关,站在院门外,就能看到里面没人。只有屋檐下挂着一盏用来照明的风灯。 中年人喊了两声,也没人回应。 如此一来,就连我也沉不住气了,这个小小的村子,似乎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死村。 “大哥,你们村里以前出过类似的怪事吗?” “没有,村里一直很安宁。” 我琢磨着,这个村子距离黄金镇已经那么远了,离鬼马古镇更远,鬼马古镇应该影响不到这儿。 另一户亮灯的家户,是在西边,中年人等不住了,加快了脚步,但是我们只走了不多远,我一眼看见前面的小路上,有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子,似乎正在缓缓爬动。 村里没光亮,光线很暗,我眯着眼睛看了看,也没分辨出那团正在爬动的影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急忙就拉住了中年人,中年人的眼神没我好,经过我的指点,他才看到小路上的影子。 中年人握紧了手里的斧子,现在一村人似乎都不见了,其中还有他的老婆孩子,中年人不可能退缩。 我们俩慢慢的朝那边靠近,小路上的那团影子,也正在一点一点的朝这里爬。 第371章 秋结冰 那团模糊的影子缓缓爬过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危险的气息,正想再靠近一点,看的清楚一些,陡然间,从小路对面的黑暗中,响起了两声狗叫。 这两声狗叫很低,就那种呜咽一般的呜呜声,一般来说,狗被吓住的时候,因为惊惧才会发出这样的叫声。 紧跟着,一条土狗夹着尾巴从对面跑了过来,小村子很小,人和人之间不仅都熟悉,就连村里养的狗,中年人也认识。 他看得出,这是隔壁家户养的看家狗。 这条土狗不知道是从哪儿跑来的,看样子是吓坏了,屁滚尿流的跑,中年人拦都没拦住它。 等土狗跑远了之后,后面那团模模糊糊的影子,也跟着爬近了一些。 这时候,我大概分辨出来,那团正在爬动的影子,应该是个人。 中年人这时候有些怕了,双手紧紧握着斧子,脑门上的汗水一滴一滴的朝下滴落。 那个爬动的人,锲而不舍,似乎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却还是艰难的朝前爬着,又过了一会儿,双方的距离更近,中年人晃了晃脑袋,像是突然认出了对方。 “老……老刘?” 对方没有回答,中年人紧走两步,已经完全可以确认,这个人是村里的,姓刘,五十多岁的年纪。 “老刘!你这是咋了!” 中年人丢下斧子,跑到老刘身前,想要把老刘给扶起来。 我看的很清楚,这个老刘的眼神,明显和普通人不一样,说浑浊,也不算浑浊,但好像又没有正常人那么清醒。 他可能还能认出中年人,使劲的抬着头,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老刘!你说话啊!”中年人这时候彻底急了,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村子肯定出了什么事。 中年人是天黑之后才拉着一车柴火回来的,恰好遇见我们,毛驴车被买走了。他整整一天都没在村里,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中年人一无所知。 “河……” 老刘用尽全身的力气,颤颤巍巍的手朝后面指了指,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什么?老刘,你说什么?” “河……” 我听出来,老刘说的,可能是从村里流过的那条小河。 说完这个字,老刘多半是坚持不住了,脑袋一歪,直接昏死了过去。中年人急的要死要活,也不知道现在该先救老刘,还是去河边看看。 我上去摸了摸老刘的脉搏,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老刘应该没受伤,现在只是完全昏厥了,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先去河边吧!” 中年人听我一说,心里又惦记家人,继续拿着斧子,急匆匆的朝小河走去。 小河离这边不远,很快就走到了附近,这时候,半空的云缓缓的飘开,一片月光洒落下来,我看到那条小河的河边,杂七杂八的聚集着一群村里养的家禽家畜。 鸡鸭猪羊牛,这时候全都和木头桩子一样,呆呆的站在河边,连动都不动。 我只看到了这些家禽家畜,却没有看到一个人。 中年人拿着斧子就冲了过去,我害怕他出事,紧随其后,还没有彻底靠近小河,我就感觉到了一股森森的寒意。 那种寒意,单纯的就是冷,冷的像是数九隆冬一样。 又跑了几步,我的眼神一滞,那条小河好像是结了一层冰。冰层完全把河面给覆盖了。 这时候已经入了秋,但天气还没冷到要结冰的地步,小河里的冰看样子结的很厚,站在河边就冷的让人打哆嗦。 “人呢……村里的人的……”中年人也呆住了,他活了这么大,肯定没见过秋天就结出这么厚一层冰的。 而且,之前在村子里头的时候,我丝毫都没感觉到有这种冷峻的寒意,这说明,问题就在这条小河。 河水结了这么厚的一层冰,水里的情况就完全看不清楚了。这条小河一直很正常,从来没有出过任何怪事,村民平时在这里取水,洗衣服洗菜,河水很清澈,里面还有不少鱼。 我和中年人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河水非常清澈,虽然结了厚厚一层冰,还是隐约能看到,冰层里似乎有一团一团的人影。 我心里猛然一颤,难道村子里的人,都被冻到河里去了? “冰里有人。” “有人?”中年人打了个哆嗦,他也能想到,冰里如果有人,那多半就是村子里的人。 这就很奇怪了,这个小村过去多少年都非常平静,很少会发生什么怪事,但事情不出则已,一出就是要命的大事。 中年人完全慌神了,握着斧子就要跳到冰面上去,我一把拉住他,因为这时候我又看到在半透明的冰层里,似乎有一缕一缕的血迹,正在流动。 “先不要下去。” “再不下去!人都没命了!” “你自己的命要是保不住,怎么救村里的人!?” 中年人挂念自己的妻儿,不顾我的劝阻,反手把我推开,直接就跳到了冰面上。 他一跳上去,拿着手里的斧子就想把冰层砸开,河面的冰结的非常结实,一斧子下去,只留下一个白印。 中年人不甘心,还是全力的砸着冰面,轰隆轰隆两下,冰面是没被砸开,可是,中年人立足的那一块冰,突然就彻底融化了,冰层出现了一个冰窟窿。 中年人猝不及防,直接就掉落到了冰窟里。在他落入其中的那一瞬间,我猛然看见冰窟下的河水里,好像有一大块透明的冰块。 冰块里,冻着一个人,这个人微微的睁着眼睛,我不知道自己看的清楚不清楚,我觉得,这个被冻在冰块里的人,好像是地仙。 地仙没有逃入鬼马古镇? 我一时间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一发现地仙,我就无法再坐视不理。 中年人被卡在了冰窟中,上也上来,下也下不去,我抬手就夺过他手中的斧子,朝着旁边的冰面一斧子砸了下去。 我身上有九莲图的力量,力气比中年人/大了不知道多少,这一斧子下去,方圆三四丈的冰层咔咔的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第372章 地仙的影子 河面的冰层被砸碎,顿时,方圆几丈之内的冰全都哗啦哗啦的崩裂,等到散碎的冰块落入河中的时候,我看到水下全是村里的老百姓,一两百口子人,几乎都在这儿了。 冰层的破碎,像是一个连锁反应,这本就不是该结冰的季节,等周围的冰层碎了之后,还在不断的蔓延,很快,远处河面上的冰也都纷纷碎成了渣。 冰一破碎,水下的那些人就开始顺着水流朝下涌动,有些人应该还没死,随波逐流了片刻,就开始挣扎着拉住身边的人。 这条河很小,水也不深,人如果苏醒过来,应该就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此时此刻,我全神贯注的在寻找那个冻在冰块里的人,我刚才模模糊糊辨认出,他应该是地仙,但看的不算很清楚,也不能完全确认。 碎裂的冰块都漂浮在水面上,我看了一会儿,那个冻在冰里的人似乎是不见了。 到了这种地步,我肯定不能放过他,又在别的地方慢慢的搜索。 那个中年人已经跑到下游去救人了,水里的一部分苏醒以后,也相互援救,这帮村民脱险,我心无旁骛,仔细的注视着缓缓流淌的河水。 河水非常清澈,等到冰都融化了之后,几乎一眼就能望到河底,这时候,我突然发现贴着水底的地方有一条影子,就像是一条鱼,正在朝上游游动。 一般在河里寻找什么,都会顺着水流朝下游找,水底的那道影子却反其道而行,明显是混淆视听。发现这道影子,我暂时没有动,我不相信这道影子不上来换气。 我立刻上岸,在河岸边跟着那道影子,果然,过了没多久,影子缓缓的浮了上来。 这一瞬间,我立刻可以确定,这道影子,就是刚才那个冻在冰块里的人,他身躯外的冰块已经融化,很明显,是想悄无声息的借着水流从上游逃走。 在这个人浮出水面的一刻,我直接就扑了过去,对方是不是地仙,我不敢完全确定,不过,我有把握,这个人要是实力强劲,就不可能这样偷偷摸摸的打算逃走。 果不其然,当我全力扑向对方之后,这人一抬手还击,我就能察觉到,他的力量很虚,应该不是我的对手。 两人在水中一扭打,他被迫转过了身,彼此距离这么近,我终于看清楚了,那就是地仙! 地仙真的没有逃入鬼马古镇?难道他说去鬼马古镇,只是虚晃一qiang,故意给我提供了一个虚假的信息? 我一把揪住他,发现他的身躯还有四肢冷冰冰的,微微有些僵硬,就和一具尸体差不多。 揪住地仙,顺势就上了河岸,等到上岸,他更是没有多少还手的余力,我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给制服了。 制服地仙的时候,我心里一阵激动,没想到被迫离开黄金镇,歪打误撞的在这个地方找到了他。 地仙似乎知道不是我的对手,干脆就不反抗了,只是漠然望着我。 就在此时,我突然又察觉到了一点不对,他的眼神有些呆滞,远没有地仙的目光那般犀利。 这不是地仙? 电光火石之间,我一下子想到了当时去阴山峡的情景。在阴山峡的万尸坑的深处,还有一个人,那人跟地仙长的一模一样。 后来,又抓到了地仙派去巡视阴山峡的人,一番逼问,再加上自己推敲,我还大概推断出了那是怎么回事。 我立刻明白了,这个人不是地仙,而是一直被埋在阴山峡的那个人。 那人跟地仙的相貌几乎没有区别,他几乎就是地仙的影子。因为受了地仙的算计,所以被迫离开阴山峡,也逃到了鬼马古镇这里。 这个人,他究竟是谁? 我不想在这儿久留,那么多村民都被冲到下游,等他们上岸返回,要是看到这人,不定还要生出什么麻烦。 “走,先离开这儿!” 我拉了那人一把,对方一动不动,看到他的样子,我知道肯定不能强逼。 “你是被地仙给逼到这儿的,我来这里,也为了寻找地仙,想不想聊一聊?” 地仙这两个字,似乎一下子把这个人给刺/激住了,他呆滞的眼神猛然一凛,抬头望向我。 在他望着我那一刻,我能察觉出,这人一定不是个普通角色,他曾经顶替地仙在外界出现,现在虽然因为种种原因,实力严重受损,却毕竟是个人物。 “我没有骗你,地仙从河滩来到了鬼马古镇。”我只怕对方产生怀疑,干脆就开诚布公的说道:“我知道你以前在阴山峡的万尸坑。” “阴玉……你身上有阴玉……” “是,我有阴玉,家传的。”我取出那枚一直由我爹佩戴的阴玉钥匙,让对方看了看。 当这个人听到我的话,又看见我的阴玉钥匙之后,立刻问道:“你是童家的人。” “是,我叫童山遥。” 这人眼神中的漠然,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好像是一种迷茫,在我的劝说下,他站起身,迈开脚步,朝着小河的北边走去。 我一路跟着他,足足走出去十多里,那边有一个土沟,这季节草木枯黄,土沟到处都是已经萎靡的野草。 草丛中,有个很小的土洞,应该是这个人暂时藏身的地方,他走到土洞跟前,坐了下来,问道:“童山河在哪里。” “童……童山河?” “童山河就是你说的地仙。”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地仙的真名,不过,这个人说的应该没错,我知道地仙出自童家,虽然跟我们家不是最直系的亲属,但都是从一个家族里出来的。 “前些日子,他还在黄金镇,现在应该去了鬼马古镇。但我没有亲眼看到,暂时也说不准。我想问问,你认识地仙很久了?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地仙,地仙……”这个人念叨了两句,突然像是傻了一样,嘿嘿的笑了起来。 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是,这人笑着笑着,那笑容就变的很复杂。 他的笑容里,仿佛包含/着悔意,怨恨,不甘,失落,苦涩。 第373章 童山川 这人此时的表情,似乎有一点吓人,不过,他还是没有什么敌意,脸上的表情变幻了片刻,随后便恢复正常。 这样的表情无疑说明,他跟地仙之间的纠葛,可能没那么简单。 我也没有催问,就在旁边无声无息的看着。 过了好一会儿,这个人完全平静了,他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形容的笑意,说道:“你说的地仙,想要算计我,如果不是我提前有所防备,可能真的就万劫不复了。” “他怎么算计你?” “这是个故事,很长的故事。”这个人指了指自己,说道:“我也姓童。” 我微微一惊,但惊讶很快就平复下来,这个人的长相,跟地仙非常相近,如果排除什么歪门邪道的可能,那就只能说明,他和地仙之间有很深的血缘关系。 “你姓童,和地仙是一个家族的?” “何止一个家族,他叫童山河,我叫童山川,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 这倒真的让我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和地仙竟然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 这一刻,我心底又掀起了一片波澜,之前我就三番五次的听说过,童家的人为了那虚无的无上命格,父子相残,兄弟反目,家族之间的内斗非常激烈。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接受不了,可现在看看,这些都是真的。 “你也是童家的人,这个故事,你若愿意听,我就讲给你听。”这个叫童山川的人微微眯起眼睛:“其中有一些事情,我可能不记得了。” “时间太久了,忘记了也属正常。” “那不是我不记得了,是你说的地仙,我那个好兄弟,他故意让我忘记的。” 童山川和地仙是孪生兄弟,他们的父亲,倒非常的普通,是一个读书人,什么都不会,一年到头,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书。 但童家的产业很多,家底非常厚,这都是祖上遗留下来的。每年祭祖的时候,他们的父亲就会搬出家里先祖的灵位,还有家谱,让他们祭拜。 当时,童山川以为,自己的家就是个大地主,和别的豪门大户没有什么区别。 兄弟俩的生活过的舒适奢华,他们的命运,可能从出生就注定了,一辈子即便躺着不动,家产也吃喝不完。就因为不用为生计发愁,所以才有更多的时间去琢磨别的事情。 就这样无忧无虑的到了十几岁,家门突遭变故。他们的父亲就是个书呆/子,受人撺掇,惹上了官司,而且是大案。为了救父亲,家里开始上下打点,但事情太大,不拿出巨资,可能就无法解决。 当地的一些士绅也趁火打劫,强取豪夺,再加上给父亲打官司需要用很多钱,家产逐次被变卖,最后只剩下一套祖宅,剩下的家产全都扫荡一空。 他们的父亲终于得救,等出来之后,身体每况愈下,一家人只能搬到仅剩的祖宅那边。 祖宅是很多年前的房子,年久失修,兄弟两个只能自己动手翻修。就是翻修期间,他们挖出了一个箱子。 那箱子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东西,里面装的全都是书。这些书不是寻常的书籍,等阅读了两本之后,兄弟两个就深陷其中。 这些书,应该是他们家的祖先留下的,里面记录了很多家族往事,童家最早的祖先,曾经是一名方士,原本并不姓童,只是为了避祸,所以才改姓了童。 童家的祖宗是个很有本事的人,这只箱子里的书,可以说,记录了他一生所学,还有一生的见闻。这些全都是很罕见的资料,兄弟两个废寝忘食,把书全都看了一遍之后,就产生了修行的念头。 这些书籍里记载的修行之道,和当时盛行的修行,不太一样,两个人都很聪明,一起修行,进境非常之快。 过了两年,父亲去世,兄弟俩没有什么牵挂,每天都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修行之路,并不平坦,不是只靠着勤奋就可以成功的,这里面还有天赋和运气。童山川的天赋,应该比地仙强一些,每次都是他率先感悟到什么道理,然后教给地仙。 为了修行,他们一直到二十多岁才成家,成家以后,大部分的精力也都放在修行上。 到他们五十岁上下的时候,有了很重大的突破。童山川这个人,可以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仅领会到了箱子里那些古籍的真谛,自己也有新的感悟和进境。 这世上,并没有什么神仙,也没有所谓的尸解,童山川就靠着祖上留下的古籍,还有自己的天赋,摸索出了一条长生之道。 这是他的祖先都没完成的心愿,童山川兴奋莫名。因为这么多年修行下来,他深知童家人修行的真正目的。 长生,并非真正的终点,世间也不会有永远的长生,只不过是比普通人活的更长久。童家的祖先千方百计的谋求长生之道,就是为了寿命恒远,从而有更多的时间去追索无上的命格。 童山川非常高兴,因为地仙的悟性比他差一点,所以,他还一心指点,教导,让地仙也修成了长生之道。 在当时的童山川看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世上再没有谁比自己的兄弟更亲近。所以,他没有一点私心,全心全力的扶持地仙。 只不过,他疏忽了一点,无上命格,只有一个,那就是“河山皇帝”,这样的命格,也只能归一人拥有。 其后的很多年里,他们两个人一直都在寻求突破,想逆天改命,得到无上命格。俩人都有长生之道,所以活的时间很长,只不过,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法则天理,没有什么可以亘古长存,沧海都会移为桑田,更何况是渺小的人。 在世间活的太久,必然会遭到天谴,童山川的天谴先到了一步,那是真正的上天之怒,无可阻挡,童山川差一点就死在那次天谴中。 兄弟俩明白了,一个人不可能活的太久,哪怕通过长生之道,也不过几百年,上千年,总有被上天夺走生命的那一天。 所以,他们就想出了相应的对策。 第374章 心有防备 他们所想出的对策,和先前我推断的一样。两个人轮流出现在外界,一个去做地仙,另一个则处于假死的沉睡状态,来骗过天罚。 等过了若干时间之后,外界的那个唤醒沉睡的那个,两人进行替换。 如此一来,他们就能长久的躲避天罚。 但其中有一个问题,那么长时间的假死状态,会带来严重的后果,那就是把沉睡之前所经历的事情,忘记一部分。 那一部分记忆,就好像烟消云散,已经从脑海中被抹除。 这就需要对方在唤醒自己之后,根据实际情况,告知自己丢失的记忆。 最开始的那些年,童山川和地仙都在彼此遵守承诺,等把对方唤醒之后,就告诉对方丢失的记忆。然而,可能是随着寻找的深、入,无上命格已经初漏端倪,地仙的私心膨胀,产生了杂念。 这种事情,无法避免,我也能想到,无上命格只有一个,童山川他们却是两个人,最后即便成功,这命格该归谁所有? 其实,童山川并不是没有任何察觉,他也能猜测到,自己的亲兄弟可能起了私心。只不顾,这些都是猜测,他并未找到实际根据,也不能直接就找对方责问。 抱着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念头,童山川不声不响的做了些准备。 果不其然,这一次到了童山川该苏醒的时候,地仙并没有去唤醒他。地仙已经在外界呆的时间够长了,可他还是冒险继续逗留,想在最后这点时间里全力一拼。 也正因为童山川提前有了那么点防备,所以,他才能自己苏醒。 等到苏醒之后,他的实力已经大不如从前,他害怕地仙派去巡视阴山峡的人发现,所以,只能悄悄的从万尸坑先离开。 如此一来,童山川和地仙等于全都来到外界,多少年来平安无事的对策,因此失效,他们两个人都将面临天罚。 我现在搞不明白的,就是一个问题,童山川和地仙不约而同的都来到鬼马古镇,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想知道这个答案,所以专门跟童山川讲了讲地仙在河滩的事情。 “他逃不过天罚。”童山川听到地仙用一条假的埋骨船来躲避天罚的情景之后,慢慢摇了摇头,说道:“人能欺天一时,却不能欺天一世。” “他在河滩呆的好好的,现在逃到鬼马古镇,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句话,是我试探着问出来的,我怀疑,地仙到鬼马古镇的目的,和童山川的目的一样。 果不其然,当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童山川立刻警觉了,微微呆滞的目光唰的一下子望向了我。 我本来想着,大家都姓童,即便不是直系血亲,但都是一个家族繁衍而来,问他点事情,应该没什么大碍。 可转念再一想,他落到今天这地步,就是姓童的害的,这是他心底的隐痛,也是最忌讳之处。 童山川没有再说一句话,可能我的问题是一个禁忌,他突然站起身,紧走了几步,一下子跳到了旁边的小河里。 “你先别走……” 我赶紧追了上去,然而,就在我靠近小河的那一瞬间,水面哗啦就结出一层厚厚的冰。 冰层在不断蔓延,河面结出了冰,视线再次模糊,看不到水中的情景,我急忙从岸边捡起石头,朝冰面丢去。 冰层被砸碎了一些,只是,等我再接二连三的把周围的冰层都砸碎时,跃入水中的童山川已经无影无踪了。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顺着上游走了,还是顺着下游走了,本来还想再追追,但又觉得没这个必要。 童山川既然这样做,就是防备着我,别说追不上,即便追上了,依然还是什么也问不出来,只能放弃。 我顺着原路朝回走,这时候,那些被冲到下游的村民,陆陆续续上岸了。童山川做事,还是比地仙收敛一些,他可能只是想收取一部分活人的气血,并没有要这些人的命。 我走到那边的时候,恰好看到了带我来到河边的中年人,他的老婆孩子都找回来了,就是小孩现在还没有苏醒,应该没什么生命危险。 村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的从家里跳到了河中。一帮人嘀嘀咕咕的,都说村子以前没发生过什么怪事,现在或许是冲、撞了什么,有必要找个大仙过来看一看。 一帮人各自回家,去照顾还没有醒来的家人,村里就一个赤脚医生,挨家挨户的来回跑。一场虚惊之后,村民平安无事,等到家之后,中年人的孩子也醒了,他就张罗着让老婆去厨房弄干粮。 刚才的酒还没喝完,中年人跑了一会儿,这时候也不感觉困顿了,邀请我继续喝。两锅干粮做出来,还需要时间,我就跟他又喝了几杯。 一直等到深夜,干粮算是整好了,等凉透了就可以装起来带走,我和中年人正在说话,冷不防从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马蹄声密集杂乱,显然不止一匹马,估计是看见院子里还亮着灯,马蹄声到了院门外,便先后停了下来。 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汉子,推开虚掩的院门,我和中年人都站起身,看了看这人。 这个汉子低矮粗壮,胡子拉碴的,一看举止和衣着,就能分辨出,是个混江湖的人。 “老乡,家里吃的吗?我们赶路赶的急,东西都吃完了,兄弟们饿得慌,有吃的给准备一些。” 说着话,络腮胡子丢过来一块大洋,中年人知道不能招惹对方,为难的看了看我,小声说道:“老弟,你那点干粮,先拿出来让他们吃吧,赶紧把他们打发走,然后再给你蒸两锅,我不收你的钱。” 我知道中年人不想惹麻烦,所以点头答应。中年人把刚出锅的馍馍拿出来,又乱七八糟的绘了一锅杂烩菜。 络腮胡子还要喝酒,中年人取了自己家酿的酒,这个络腮胡子倒是很豪爽,一仰脖子就干下去半斤多。 “老乡,再问你个事。”络腮胡子放下手中的酒碗,擦了擦嘴,说道:“你去过黄金镇吗?” 第375章 络腮胡子 我听到络腮胡子的话,感觉这帮人好像也是道听途说,认为黄金镇那边遍地是黄金,所以想要跑去发财。 他们没去过黄金镇,自然不知道黄八爷和左老大那帮人的心性。 我和他们不熟,也犯不上主动去套近乎,所以继续埋头喝酒,一言不发。 “黄金镇,去过两次,是去买东西的。”中年人如实说道:“那里的东西太贵,也不敢常去。” “你去过黄金镇,认识镇子那边的淘金人吗?” “淘金人?这个还真的不认识,听说,淘金人平时不在镇子里,都在镇子那边的金矿附近。” “哦,吃住都在金矿?”络腮胡子慢条斯理的说道:“那金矿应该离鬼马古镇不远了吧?” 当络腮胡子这句话一说出来,我立刻察觉出,他问黄金镇,问金矿和淘金人,其实都是幌子,他真正想问的,应该是鬼马古镇。 “鬼马古镇啊,那不是个好地方,我没去过,只是听人说过,那边闹鬼的。” “怎么闹鬼?说来听听。” 中年人把平时听来的关于鬼马古镇的那些传闻讲了出来,络腮胡子听的很认真,跟他同行的人一共有七个,都不做声,应该是在分辨,中年人讲的这些传闻,究竟有几分可信。 “各位,鬼马古镇真不是什么善地,还是不去为好。” “好了,老乡,多谢你,你去忙吧。我们在这里吃吃饭,喝一点酒,吃饱肚子就走,你若是困了,就先去睡觉。” “不困,不困,家里还有活儿没干完。” 中年人跑到厨房,张罗着给我蒸两锅干粮,我不想跟络腮胡子他们坐的太近,这帮人都是跑江湖的,眼里带水,万一看出我不是本地人,再盘问几句,可能就会有麻烦,所以我也去了伙房,就在门口坐了下来。 我和中年人一离开,络腮胡子就小声的跟同伴说话,他们的声音很低,不过,只要侧耳倾听,还是能听到。 几句话一说,我就觉得自己猜的没错,这几个人果然是冲着鬼马古镇来的。 “大哥,兄弟们私底下说了几次,都想问问你,这趟生意,干的过吗?” “把心都放在肚子里。”络腮胡子看起来很爱喝酒,嘴巴就没停过,除了说话就是端着碗喝,他不动声色,斜眼朝伙房这边瞥了瞥,看见中年人在忙碌,我坐在门边劈柴,就小声跟同伴说道:“万天王那人,我还是了解的,是个说话在路的汉子。” 我听到万天王这三个字,头皮顿时一麻。从我来到大河滩之后,跟九道梁的人就彻底断绝了所有的讯息和来往,我一直都害怕万天王他们顺着九莲图的气息找到我,不过,九莲图合九为一,原来的气息荡然无存,九道梁不可能再根据九莲图来追踪我的下落。 原本以为相隔千里,这儿又不是九道梁的地盘,跟他们等于人各一方,不会再有交集,可我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很无意的情况下,又听见了万天王的名字。 不过,现在还不敢确定江湖上是不是只有一个万天王,我屏气凝神,连头都不抬,一边劈柴,一边全神贯注的听他们对话。 “大哥,兄弟们肯定信得过你,你既然说万天王靠得住,那必然靠得住,只不过……”说话的人犹豫了一下,说道:“大哥,这种事,万天王为什么不亲自去做?他出了这么高的价码,叫咱们去做事,他要自己做的话,这笔钱不就省下来了?兄弟们觉得,这趟买卖,有风险。” “咱们吃江湖饭,什么买卖没有风险?想要没风险,摆个摊卖菜去。”络腮胡子咧嘴一笑:“当初你们刚上道儿的时候,我就说过,混江湖的人,第一天走上这条路,命就不是自己的了。富贵险中求,想要一夜暴富,就要担着风险,你以为我不知道万天王这趟买卖危险吗?可那么高的价码,你能拒绝?只要这一票做成了,咱们兄弟,就能金盆洗手了。” “大哥说的是,我知道买卖都有风险,就是……就是万天王给的价太高了,反而让人心里没底……” “万天王的事,我多少知道那么一点。他们九道梁原本还有几分实力,只不过,后来跟他们的主家闹翻了,折损了不少人,后来,万天王不知道又招惹了谁,栽了个大跟头,现如今,他手下没有多少能用的人。兄弟们,都上点心,这趟生意只要做成,后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等着享受吧。” 络腮胡子手下的几个人,都很激动,又紧张,鬼马古镇的事情,这帮人不可能一无所知,然而,天价的报酬,又让他们充满渴/望。 我听到万天王,再听到九道梁,就能确定,络腮胡子说的万天王,就是九道梁的万天王。 万天王让络腮胡子他们跑到鬼马古镇里干什么? “大哥,还有句话,憋了好几天了,一直没敢问,现在咱们离黄金镇不算远了,一过黄金镇,就是鬼马古镇,眼瞅着要到目的地,可……可我们还不知道,这次去鬼马古镇,究竟要做点啥。” “先前不说,是害怕你们出去喝酒的时候嘴巴不严,把消息透露出去。现在到了这儿,说了也没什么。”络腮胡子又喝了一口酒,说道:“万天王想要一张图。” “什么图?” “镇龙图。” “镇龙图是啥?” “镇龙图是个宝贝,全天下十三条龙脉,外加龙脉上的那些皇陵,都在镇龙图上,更神奇的是,哪座皇陵能打开,什么时候打开,镇龙图的长明灯,就会做出提示。九道梁原来的东家,姓童,是个风水大家,他有一幅完整的镇龙图,但后来毁掉了,普天之下,除了姓童那家的镇龙图之外,只有鬼马古镇里,还有一幅镇龙图。” “那意思,就是咱们进鬼马古镇,找到那幅镇龙图,就算完事?进去找个东西,那也不算难啊。” “千万不要这么想。”络腮胡子摇了摇头,说道:“鬼马古镇里的那幅镇龙图,有阴神守着。” 第376章 障眼法 “阴神?”络腮胡子的同伴顿时惊呆了,愣了愣神,赶紧问道:“大哥,这事恐怕不妥啊,我以前听人说过阴神,那东西,不是好对付的。咱们不能为了一趟买卖,就把几个人的命都给搭进去啊。” “你放心好了,若是没有把握,我能带着你们去鬼马古镇吗?” 络腮胡子胸有成竹,不停的喝酒,不停的说话,这人的酒量非常大,酒到杯干,一个人喝了至少四五斤。 这个络腮胡子在众人心目中,地位应该很高,他说没有问题,别的人就相信了。几个人顿时兴奋起来,都在商量着事情办成之后,该怎么去花那笔赏金。 我听的心里跌宕起伏,鬼马古镇的有些情况,我还没有打听清楚,络腮胡子倒是门儿清。 鬼马古镇有一副镇龙图?万天王想要镇龙图干什么? 我一直以为,九道梁的人只是替童家做事,后来万天王为难我,也是为了拿回他们的九莲图,所以,我并不埋怨九道梁的人。 可现在看看,情况似乎没有那么简单,我爹在的时候,九道梁的人很老实,蛰伏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跟外界接触,等我爹出事,九道梁不仅要拿回九莲图,现在还想谋求镇龙图。 万天王这个人,或许隐藏的太深了,他们帮着童家做事已经不是一年两年,长年累月下来,必然知道一些秘密。现在童家有难,万天王就按捺不住了。 络腮胡子他们吃吃喝喝,一直到了后半夜,才算吃饱喝足,这时候,我要的干粮也蒸好了。 “兄弟们,吃饱了咱们就走吧。” “大哥,咱们要不要带上些干粮。” “去黄金镇买,虽然价钱贵了些,但有酒有肉,出来做大事,不要计较这些小钱,走。” 几个人出了院门,骑上各自的马匹,就朝着黄金镇的方向赶去。我肯定得跟上他们,但没有马,追不上。 我想了想,他们既然要去鬼马古镇,那进山的路上是无法骑马的,现在必须要冒险重新回到黄金镇,在那里找到他们,然后再继续尾随。 等络腮胡子一走,我也带上自己的干粮,跟中年人说了一声,然后离开小村。 络腮胡子他们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我就害怕他们在黄金镇逗留的时间太短,会错过时机。所以一路不停的奔跑,几十里的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跑到下来的,等到了黄金镇附近,天已经亮了。 我很小心,上次跟黄八爷他们彻底翻脸,现在只要在镇子里露面,就会遭到围攻,我干脆就把衣服弄的破破烂烂,又滚了一身尘土,打扮的像是叫花子一样,悄悄的潜入了黄金镇。 络腮胡子他们肯定到了,但具体在什么地方,我还不清楚。他们要进山,必须准备沿途的食物和饮水,我就耐心的找了个角落呆着,默默等待。 果然,到了下午,有两个昨天我见过的人,在镇子里买干肉,我暗中尾随上去,跟了他们很久。 外地的生人在镇子里不好住宿,等他们买完东西,径直来到了镇子里的一个茶馆,络腮胡子他们还在茶馆里等。 人一凑齐,东西也买的差不多了,络腮胡子就带着人从茶馆出发,离开黄金镇。 我想着,进山只有那么一条路,黄八爷和左老大的人都在那边守着,络腮胡子他们七八个人,会怎么进山?总不可能把守路的人都给打趴下,强行闯入。 心里嘀咕着,继续跟踪,络腮胡子他们应该第一次来到黄金镇,可是,他对这周围的地形却显得比较熟悉。不用多想就知道,肯定提前看过地形图。 这地形图,多半是万天王提供的,这个万天王,手里掌握的信息还不少。 我也有司先生给画出的路线图,司先生当时就说过,进山只有一条路,络腮胡子他们现在也是朝着那条路走过去的,我不知道这帮人究竟有什么对策,到了这一步,也只能暗中跟上。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他们都在黄金镇和矿洞之间的那片山地穿行,到了黄昏时分,已经靠近了进山的小路。到了这儿,络腮胡子叫人都暗中隐伏下来。 那条小路的情况,我之前就打听清楚了,山路上一共有两个路卡,路卡设在最险峻的两处地方,路是羊肠小道,两边全是深不见底的山崖。 络腮胡子那帮人隐伏下来就没了动静,一直等到天黑,才悄悄从藏身地出来,然后靠近了那条羊肠小道。 从路口朝前走,最多一里地,就有一个路卡,络腮胡子明显还是沿着小路朝前走的,我越看越疑惑,他们难道真的要强行闯关。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跟上,跟了一段路,已经隐隐能看到前方的路卡。 我就想看看,络腮胡子他们到底是怎么闯过去的,如果对方硬闯路卡,那没有办法,我也只能跟着一起冲过去,否则就会跟丢。 不知不觉,络腮胡子他们已经距离路卡很近,七八个人都趴在地上,排成两排,这时候,络腮胡子好像取出了一块黑布。 这块黑布又轻又薄,如同一块锦纱,络腮胡子一抬手,黑布舒展开来。这块布看着不大,展开却能覆盖两三丈方圆,一块黑布把几个人全都给罩了进去。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当这块黑布罩住那几个人的同时,对方仿佛唰的一下子,就消失在了眼前。 我顿时晕头转向,这是怎么回事?那么大几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不过很快我就反应了过来,这个络腮胡子,应该有几分手段,那块黑布应该是很高明的障眼法,几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只是借助那块黑布,暂时隐匿了身形。 如此一来,我就明白了,他们就是靠这个悄悄越过路卡的。 我立刻犯难,他们可以借助那块黑布越过路卡,那我该怎么过去?如果不能顺利通过路卡,就无法再继续跟踪。 第377章 落叶埋骨 络腮胡子他们已经无影无踪,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朝着小路两旁的山崖望去。 石壁陡峭,深更半夜也看不清楚有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现在除了攀着石壁爬过去,就再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这肯定很冒险,只要稍有不慎,失手掉落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我咬了咬牙,不想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硬着头皮悄悄的来到小路旁的石壁,慢慢的爬了下去。 整个人贴在石壁上,像是一只壁虎,然后一路朝着北边缓缓的爬动。脚下就是深邃的山崖,我一直朝前爬,不多久,隐隐就能听到路卡上看守们说话的声音。 就这么小心翼翼的攀爬,渐渐的就爬过了路卡,从第一个路卡到第二个路卡,中间大概有二里地的距离。 我暂时没敢乱动,果然,不多久,络腮胡子他们几个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小路上。 这几个人还是猫着腰朝前行进,等快到路卡时,他们肯定还要借助那块黑布,越过第二道路卡。 我也跟着爬上小路,等络腮胡子他们又用黑布越过路卡时,我就重新爬到路边的石壁上,朝北面攀行。 络腮胡子他们是很轻松的就过去了,然而,等我爬到靠近路卡的地方,却发现这边的石壁非常光滑,几乎没有多少可以借力的地方。 我顿时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可是都爬到了这儿,退回去肯定不甘心,我继续冒险前行,陡然间,一只手从石块上滑脱,整个人贴着石壁就掉落下去。 我不敢出声,双手死死的贴着石壁,手掌被磨破了,却不能放手。身躯朝下面滑/落了至少有三四丈,才勉强又抓住了一块微微凸/起的石头,稳住身形,算是没有摔落下去。 这边的石壁太光滑了,被困在上面,寸步难行,加上天又黑,根本就爬不动。我贴着石壁,一点一点的挪动,中间又有几次差点掉下去。 整整一夜时间,我才爬过了路卡,等到天色大亮的时候,从石壁上翻身爬到小路,已经快要虚脱了。 这么一来,我和络腮胡子他们的距离,无形中拉远了很多,三四个时辰的时间,人家肯定走出去很远了。 不过,等爬过这条羊肠小路之后,就等于进山了,山里的道路不止一条,司先生给我的路线图都标注了出来,可以绕过矿洞,深/入到山地深处。 我也不知道络腮胡子他们走的是哪一条路,只能碰运气走其中一条。前前后后,走了整整一天,到了黄昏时分,我还是没有发现对方的踪迹。 眼前这条路已经走到了一片茂盛的草木间,现在的天气渐渐变冷,草叶枯黄,等走到这片草木中,我就觉得有点心虚。 这样茂盛的草丛和树林,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虫鸣鸟叫,全部断绝,看不到任何活物。 现在还没有真正到达鬼马古镇,可山野中的所有生机,似乎都荡然无存。 在如此寂静的环境里,我总是感觉自己注视不到的角落里,似乎有一双一双阴沉的眼睛,正窥探着我。 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这片树林不知道多少年无人涉足,地面积存着厚厚的一层落叶,一脚踩上去,就仿佛踩在了软绵绵的雪地上。 在外行走江湖的人都知道,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最好不要进入树林,一进树林,很多情况就无法掌控。可不穿越这片树林,就无法继续向前,站在树林边缘朝里面看了看,天色已经发暗,树木遮挡了视线,看不到树林深处的情景。 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在这里等,等到天亮之后再走,多少会好一些,可我已经跟络腮胡子他们拉开了距离,要是再耽搁下去,肯定就追不上他们。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硬着头皮钻入了林子中。 踩着松软的落叶,一脚低一脚高的朝前走,树林不知道有多大,走了大概十几丈远,我感觉头顶的月光已经无法透射下来,周围黑沉沉的一片,视线非常模糊。 视线一模糊,而且周围也没有任何声音,下意识的就感觉心慌,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渐渐萌生了一种危机感。 这种异样的感觉到底来自何处,我也说不清楚,就在我想要停下脚步的时候,右脚猛然一沉,陷到了厚厚的落叶下。 脚一陷下去,我立刻下意识的想要拔/出来,可是,我仿佛感觉到,在这片落叶下,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 我觉得自己的脚脖子像是被一只手给抓住了,用力一抽腿,却没能抽回来。 我的心彻底慌了,现在什么都看不见,脚又被抓住,整个人完全炸毛,不顾一切的想要先收回右腿。 我几乎用了所有的力气,在如此强大的力量下,抓着我脚踝的那只手,似乎还是没有松开,被我一下子从落叶下带了上来。 当落叶下的东西被带上来以后,我的脑瓜子就一阵发麻。 那是一大团乱七八糟的骨头,骨头不知道在这儿掩埋了多久,皮肉完全腐烂殆尽。 臂骨,腿骨,脊骨……密密麻麻的骨头混成一团,中间还隐约夹杂着人的颅骨。 骨骼的皮肉肯定烂光了,只剩下一团一团黑漆漆的头发,看到这一大团掩埋于落叶下的骸骨,我好歹算是放了点心,只是一团骨头而已。 我听人说过,鬼马古镇很久以前是一片战场,不知道多少人在这里厮杀过,战死的尸体不可能全都被收殓起来,散落在各处,也属于正常情况。 我的脚脖子是被几根骨头给卡住了,虽然这些杂乱的骨头看起来让人触目惊心,不过,应该没有别的危险,我试探着想把脚从几根骨头之间给抽回来。 就在这时候,本已经松动的脚踝,似乎一下子又被抓紧了,这一次,我的感觉是那么清晰,我能察觉出,抓住我脚踝的,真是的一只手。 与此同时,在杂乱的骨头里,我仿佛看见了一双眼睛。 第378章 幸存者 我疑心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在这一团杂乱的骨头之间,怎么可能有一双眼睛。 但我不会看错,那真的是一双眼睛,而且,还是人的眼睛。 从这双眼睛可以分辨的出,骨头之间的人,应该还活着,不过已经不剩多少气了。他估计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抓住我的脚踝。 “你先松开手……” 我的脚脖子被抓着,总是感觉很不舒服,用力把脚抽了回来。被裹在这一团杂乱骨头中的那个人,使劲的伸着手,那模样,如同一个溺水的人,在拼命的求救。 我收回脚,又看了看,树林里的确没有别的人,光线有些昏沉,我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是昨天跟着络腮胡子一起进山的,可又不敢完全确认。 这人估摸着有三十岁左右,不知道是受伤了,还是怎么样,看着奄奄一息,好像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跟对方非亲非故,以前也没什么冤仇,看到对方落难,而且拼命求救,我的心就软了。 就在我想办法要把他给弄出来的时候,心头陡然一凛,因为我想着,这个人总不可能无缘无故自己就钻到这团骨头里面,何况,他是络腮胡子的同伙,落了难,络腮胡子他们为什么不管? 一种隐然的危机感,从心底浮生出来。 哗啦…… 心中的念头刚刚产生,周围的落叶仿佛一起颤动了起来,紧跟着,从落叶下唰唰的卷起一根一根杂七杂八的骨头。 一瞬间,这片地面就好像被耕地的犁给耕了一遍,枯叶还有黑乎乎的泥土上下翻飞。在不断的起伏中,一根一根的骨头宛若要活过来一般。 根本数不清在这片落叶下到底埋着多少枯骨,我仿佛陷入到了一片尸山骨海中,骨头层层叠叠,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顿时把我堵在了正中间。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遇到危险,身躯中九莲图的气息立刻勃发出来。 九莲图的光芒,在这片暗夜之中好像一片阳光,本来已经靠近到了身边的骨头,唰的又缩了回去。 这些骨头,在这里掩埋了多年,而且距离鬼马古镇已经不远,那种特殊的阴气,一年四季都在缭绕。但九莲图本身就是九道魂念合一的东西,以阴克阴,以毒攻毒,九莲图的光芒立刻把这些骨头给逼退了。 我觉得,自己应该能从这片树林冲出去。余光一瞥,那个深陷落叶中的人,仍然不屈不挠的伸着手,希望我能救他。 这时候多管闲事不太合适,只不过,我还想找这个人询问络腮胡子他们的详细情况,所以,没怎么犹豫,我就伸手拉住他,直接把他从落叶之间的骨堆里拉了出来。 这人完全不能行动了,等把他拉上来之后,我发现他的脸庞还有脖颈,都是青黑色的,身上凉的和冰块一样,我大概明白了,这人并没有受什么伤,只不过被那些杂乱的骨头纠缠着,阴气入体,身上的阳气渐渐被侵蚀消散。 想到这儿,我心里一沉,人身上的阳气就那么多,平时因为乱七八糟的原因,阳气流失一部分的话,阴阳失调就要生病。而这个人身上的阳气,已经所剩无几,现在就算神仙下凡,也救不活他。 到了这一步,也来不及多想,我背着这个人,急匆匆的朝前跑。树林的落叶下,一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总感觉有啥东西想朝外钻,只不过身上九莲图的光芒闪烁不停,让落叶下的东西不敢露头。 就这样,我背着对方一口气跑到了林子的边缘,等出了林子之后,前方是一片连绵的山地,情况总是比树林里要好一些。 我把那个人放了下来,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神已经有些呆滞,还充斥着一种象征着死亡的死灰色。 我心底叹息一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不来鬼马古镇,这个人也不会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你的那些同伴呢?”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但对方说话很吃力,嗓子里疙疙瘩瘩的呜哝着,也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我把耳朵贴到他嘴边,才算是模模糊糊听出来,这个人在埋怨他的同伙。 络腮胡子的队伍,肯定是从这儿经过的,这个人被派到林子里去探路,结果探路的时候就遭遇了意外,络腮胡子他们可能也尝试着救援他,却没能救出来,衡量利弊,络腮胡子很果断的抛弃了他,带着剩下的人绕开了林子。 这个人埋怨络腮胡子,可是,络腮胡子这么做,也说不上有什么错,他手下还有好几个人,不能因为一个人,就把整支队伍都陷进去。 我又问了问络腮胡子那支队伍的情况,络腮胡子比较谨慎,带着人到了之前我遇见他的小村时,才跟同伴透露了一点内情。 然后,他们在进山的途中,络腮胡子觉得这里不可能再走漏消息,所以才把所有的情况跟队伍里的人都说了说。 络腮胡子受万天王的雇佣,带人进山,我知道他是去找鬼马古镇里那幅镇龙图的。 我并不怀疑络腮胡子的目的,而且,有些情况,隐隐约约已经可以前后呼应。 很多年前,米老太太的父亲,就是被人给请到鬼马古镇里,在石头上刻了一幅图。 当时,我还不太明白,米老太太的父亲刻的是什么图,现在遇见络腮胡子的队伍,我敢肯定,米老太太的父亲当年所雕刻或者翻新的,就是一幅镇龙图。 “你们领头的,说是要去找镇龙图,没说找到之后怎么办吗?”我接着问道:“那幅图,是刻在石头上的,总不可能连石头一起敲下来运走。” “不……不是……不是要把那图运走……只要看清楚……看清楚就行……” 这人说的模模糊糊,不过我还是分辨出了,万天王让络腮胡子进鬼马古镇,并非要把镇龙图给运走,而是让络腮胡子看清楚,镇龙图上最北边的那条脉络尽头的油灯,是否熄灭了。 第379章 激动发现 我一听这个人的话,就微微一愣。万天王出那么高的价钱,雇人进入鬼马古镇,就是为了看一眼那幅镇龙图? 但转念一想,镇龙图不是普通的东西,上面刻着天底下所有还未枯涸的龙脉。古往今来的帝陵,基本都在龙脉或者龙脉附近,最北边的那条龙脉,其实就是冬陵所在的龙脉。 天下所有的龙脉,都起源自昆仑山,那条龙脉从昆仑山延绵而出,横亘大地,然后一直延伸到了关外。 如果说龙脉的尽头的话,那么必然是在关外了。 据我所知,在关外龙脉的尽头处,是没有帝陵的。我以前一直认为,镇龙图的作用,是通过长明灯的明灭,去判断龙脉上的帝陵是否可以开启。 可万天王却偏偏要看看龙脉尽头的那盏长明灯是否熄灭,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意识到,万天王的心思,肯定不是临时产生的,他必然为此谋划准备了很久。以前我们家的镇龙图还在的时候,万天王不敢下手,他只怕一个不慎,就会引来反扑。等我爹出事离家,家里那幅镇龙图就毁掉了,普天之下,就剩鬼马古镇的那幅镇龙图。 万天王自然知道鬼马古镇的危险,他宁可拿出天价雇人,也不肯亲自涉险。 就因为这件事,万天王在我心目中的印象,也无形发生了些许改变。先前,我觉得万天王是个耿直暴躁的汉子,可现在看起来,他的心机,比我想象中要深得多。 “你们领头的不是说过,那幅镇龙图,有阴神守着,有阴神看守,他还敢去?” “他……他……”这个人喘了几口气,眼神中的死灰色越来越浓。 他可能撑不了太久了,断断续续的又说了几句。 万天王给了络腮胡子一件东西,据说,那是专门用来克制阴神的。 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东西可以克制阴神,我爹喊开帝陵的龙门,也只不过是跟阴神达成了某种约定,根本不是压制阴神。 但络腮胡子跟队伍里的人信誓旦旦的说,有万天王给的东西,即便真的遇见阴神,也不用害怕。 第380章 金爷爷 五六丈的距离,对方说话已经差不多能听个大概,加上这时候他们交谈声很大,听的比较清楚。 两个探路的人,好像是在探路途中捡到了一些黄金,急急忙忙就跑了回来。 黄金镇和鬼马古镇附近,可能都有金矿,以前就有人谣传,鬼马古镇那边的金子,随手可捡,比黄金镇的金矿更方便。 只不过这个谣传一直没有被证实,等着两个探路人捡回了黄金,我心里就想,难不成鬼马古镇真的是黄金遍地? 这两个人捡的黄金,都是那种和黄豆大小差不多的金块儿,约莫有个十多块,加在一起也没多少。不过,这是个非常重要的发现,一帮人立刻就开始议论。 “大哥,你说咱们出生入死,是为了钱,现在还没到鬼马古镇,要是能捡到黄金,咱们还犯得上去冒险吗?” “我觉得也是,咱们不如再找找,如果能找到更多的金子,鬼马古镇这趟买卖,不做也罢。” 几个人其实心里都考虑着安全,有命挣钱没命花,这无疑是最可悲的事。他们觉得,在鬼马古镇附近捡金子,比深/入鬼马古镇要安全一些。 络腮胡子也在考虑,千里奔波,无非为个财字,谁都不会嫌金子多,这趟买卖无论做与不做,提前发笔财总是好事。 几个人一商量好,络腮胡子也拍板决定,跟着探路人再去看看。 队伍立刻出发了,两个探路人还在前面引路,他们说,这些金块儿都是散乱在四处的,他们两个人找了一会儿,找了这么十来块,应该还有,但急着回来传递消息,所以就没有继续找下去。 我暗中跟在队伍后面,黄昏已至,光线也跟着慢慢昏沉,这时候,有人又找到了两块小小的金块儿。 众人一下子都兴奋了,看起来,这样的小金块还有很多,耐着性子找的话,估计可以找到一堆。 看见金子,谁都眼热,眼瞅着天要黑了,他们都加快了速度,想在天黑之前尽力多找一些。 随着不断的寻找,天也越来越黑,最后已经看不到散落在草叶石块之间的金块了,络腮胡子他们这帮人意兴阑珊,都劝说络腮胡子在这里留下来,到明天天亮之后,好好找上一天。 我在暗中看的有些心急,现在就等着他们尽快到鬼马古镇去,谁知道,半路又遇见这种事情。 络腮胡子沉吟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他抬头对周围的人说道:“兄弟们,你们相信,平白无故能捡到金子吗?” “大哥,咱们这不是已经捡到了?就是捡的时间不长而已,要是时间充足,不知道还能捡多少呢。” “兄弟们,今天捡到这些金块,让我想起一件事。”络腮胡子说道:“万天王一个多月之前找到我,谈下了这笔买卖,为了路上安稳一些,我专门找不少人打听过鬼马古镇的事情,有人和我过鬼马古镇附近的金爷爷。” “金爷爷?金爷爷是啥意思?” “金爷爷是个老头儿,传说,鬼马古镇这边的金矿,都是他的。”络腮胡子摸着下巴说道:“金爷爷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在鬼马古镇附近撒金子,任人捡去,不过,捡了金爷爷的金子,就要帮他做一件事。” “做什么事?” “不知道。”络腮胡子摇了摇头,说道:“要是拿了金子,又不办事,金爷爷就不会罢休,要一直缠着捡金子的人。” “大哥,你说的这到底是不是真事儿?捡了他的金子,就得听他的?他要是叫咱们去死,咱们也去死么?” “大哥,我不怎么相信,鬼马古镇这边,据说是没人居住,那个金爷爷在这里吃什么,喝什么?” “那也不对啊,要是没有金爷爷这回事,那咱们捡到的金块,是从哪儿来的?” 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间也辨别不清楚真假。我在黄金镇住了几天,打听了不少情况,不过,鬼马古镇的传说太多了,坐下来讲个三天三夜也讲不完,我是没听人说过什么金爷爷的故事。 “大哥,那个金爷爷,长的什么样子?” “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是别人告诉我的,我又没来过鬼马古镇,怎么可能见过金爷爷?不过,那人和我说,金爷爷是个白胡子老头儿,身上穿的衣服金灿灿的,就连他那张脸,都泛着金光。” 几个人在这儿说来说去,夜色更深,他们却没有做好打算,到底是走是留。 就在这时候,在不远处望风的一个人突然猫着身子,轻轻打了个呼哨,呼哨声一响起来,络腮胡子他们都警觉了,立刻压低了身子,停止交谈。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紧跟着,我听见大概几丈外的地方,扑簌簌的掉落了一些东西,那些东西肯定很小,全都落在了草木树叶上,发出一阵啪嗒啪嗒的声音。 那个望风的人手脚并用的爬了回来,脸上带着一丝惊讶,还有喜悦,朝络腮胡子伸出手,说道:“大哥,那边在掉金子。” 果然,刚才扑簌簌的声音,就是金块掉落下来的声音。 “那你打什么呼哨,赶紧去捡啊!” “不是,在这些金块掉下来之前,我看见那边的草丛后头,有什么东西在闪着金光,刚给你们示警,尽快就掉下来了。” 络腮胡子他们顺着望风人的手指朝前观察,我也眯着眼睛看了看。 果然,在一片草丛中,真的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一片淡淡的金芒。 那片金芒金灿灿的,就如同一堆黄金,散发的金光让人垂涎三尺。 如此一来,络腮胡子手下的人就无法淡定了,散发金芒的东西看样子不小,如果真的是金子的话,肯定得有一大堆。 第381章 利令智昏 草丛中那团淡淡的金芒,一直都在闪烁,让人目眩神迷。 一心求财的人,又有几个能阻挡住黄金的诱/惑?络腮胡子手下的几个人全都被吸引住了,慢慢的朝着草丛走去。 就在他们离草丛还有两丈远的时候,那片淡淡的金芒突然一闪,紧跟着,在金光浮动之间,出现了一道人影。 我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等这道人影出现的瞬间,立刻吃了一惊。 那仿佛是一个金人,身上的衣服是金灿灿的,脸庞也折射着一点一点淡淡的黄金光泽。 这个人在金光的映照下,闪露着白须白发,显然是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儿。 如此一来,不仅络腮胡子的人/大吃一惊,就连我也大吃一惊。 难道络腮胡子讲的传闻是真的?鬼马古镇这里有一个金爷爷? 我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情,但金光中的白胡子老头儿就站在不远处,那肯定不是幻觉。 “这是金爷爷?” 络腮胡子手下的人呆呆的望着白胡子老头儿,看看这个金光闪闪的老人,再看看刚才捡到的那些金块儿,他们认定了,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金爷爷。 “得我法者,黄金无尽。”白胡子老头儿慈眉善目,没有一丝邪气,也没有一丝危险的气息,他仿佛脚不沾地一般,在草丛夜色中缓缓浮动身形。 “金爷爷!” 几个人从呆滞中惊醒过来,兴奋莫名,络腮胡子已经讲过了,鬼马古镇附近的金爷爷,就是个财神爷,只不过,拿了金爷爷的黄金,就要帮他做一件事。 对我来说,这种相互交换的事情,应该都不是什么好事。金爷爷有那么多黄金,他都办不成的事,可想而知,每一件都难如登天。 但人总是会被利益冲昏头脑,明知道事情肯定为难,可这些人却丝毫不顾。 “黄金,是最无用的东西。”金爷爷的手一挥,双手中立刻出现了两个硕/大的金饼子。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如此大块的黄金,每一块都和半个洗脸盆大小差不多,那种黄金特有的光泽,闪的人睁不开眼睛。 “求金爷爷赐点金子,求金爷爷赐点金子……” 这几个人就差当场跪下了,那么大块的黄金就在眼前,谁能不动心? “你们既然知道我的名字,想必,也知道我的规矩。” “知道,我们知道规矩,先请金爷爷赐给黄金,金爷爷有什么差遣,我们一定全力而为。” “古镇这里,原有一条金脉,长久以来,只开了一眼金矿,金矿中产金有限,这么多年下来,几近干涸。如今,要开挖新的矿洞。”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黄金镇和鬼马古镇周边的金矿,都属于一条金脉,只有在金脉上面,才能找到可以挖金的金矿。 金脉连绵不绝,可是,谁也不知道产金的金矿具体在什么位置,如果能精准的找到金脉上的金矿,立刻就能富可敌国。 “金爷爷!金脉上的金矿在什么地方?” “金矿所在,尽在我心,如今开挖金矿,需要费用。”金爷爷呵呵一笑,看着眼前的几个人,说道:“你们可愿意出资?一旦金矿挖成,你们能分到三成。” 一个金矿的三成,那简直就是一座小小的金山。此时此刻,这些人什么都不顾了,全都被冲昏了头脑,二话不说,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归拢起来。 络腮胡子捧着这些东西,来到金爷爷身前。金爷爷很是高兴,觉得这帮人心诚。 “好好好,你们皆有赤诚之心,我必然不会让你们失望。” 金爷爷伸手去接络腮胡子手中的东西,络腮胡子抬起头,问道:“这些东西很沉,你拿得动吗?” “拿得动,再多一些也能拿得动……” “装神弄鬼!”络腮胡子猛然一声断喝,跟着就是一拳。 这个络腮胡子,果然比手下的人多了几分理智,也多了几分沉稳,好端端的就冒出来一个金爷爷,虽然和传说中的金爷爷一模一样,但这种诡异的事情,总让人感觉不太稳妥。 别的人容易被黄金混淆神智,但络腮胡子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心里肯定不信,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 络腮胡子的一拳,又快又狠,金爷爷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毫无防备,这一拳正中面门。金爷爷被打的一声惨叫,捂着自己的眼睛。 络腮胡子这一拳,不但打疼了金爷爷,也把手下那几个人给打醒了,当他们听见金爷爷的惨叫时,猛然打了个哆嗦。 “大哥,这……” “你们都昏了头了!”络腮胡子不肯放过金爷爷,一边追赶,一边喝道:“金爷爷富可敌国,还会要你们那几个小钱去开挖金矿!?拿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骗人的,你们竟然都还相信!” 几句话就把所有人给点醒了,有人晃了晃脑袋,摩拳擦掌,跟着络腮胡子一起围堵金爷爷。 金爷爷相当狼狈,被络腮胡子捣了个黑眼圈,却不敢停步,他刚才手里托着的那两块金饼子,都掉落到了地上,轻飘飘的,明显是木块外面涂了一层金粉。 我还是躲在暗处,心想着这个金爷爷也太下作了,连这么仨瓜俩枣的都要骗。 络腮胡子在这个地方遇见金爷爷,肯定不会放过,一直紧追不舍,金爷爷在周围兜了几个圈子,到处被人围堵,最后实在是没地方可逃了,猛然一抖身子,身躯周围轰隆爆出了一团迷蒙的烟雾。 烟雾一散开,立刻浓重起来,遮挡了视线,络腮胡子他们被迫停下脚步,现在的情况不明,在浓烟中继续追赶的话,很可能会遭到对方的反击。 我一直都趴着没动,所以没有被那股浓烟所覆盖,在络腮胡子他们停下脚步的时候,我看到金爷爷连滚带爬的从烟雾中滚了出来,毫不迟疑,朝着我旁边那条小路,不要命一般的飞窜。 第382章 意外的老相识 金爷爷跑的很快,脚底下跟安了风火轮一样,络腮胡子他们碍于遮天蔽日的浓雾,也没敢再继续追击。 我悄悄的跟上了金爷爷,这个老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竟然在鬼马古镇这种地方行骗,他既然敢在这里活动,说明对鬼马古镇的情况,应该很熟悉。 金爷爷并没有跑的太远,跑出去大概百十丈,就找了个草窝子躲了起来。 我蹑手蹑脚的绕到他后面,金爷爷毫无察觉,他还是注视着络腮胡子那边。 络腮胡子他们,果然没有再追,金爷爷就松了口气。 趁着他放松警惕的时候,我猛然扑了过去,金爷爷猝不及防,直接被扑倒在地。 金爷爷一被扑倒,我就不会给他还手的机会,老家伙的动作倒是麻利,还想起身反击,我直接按住他的胳膊,提着拳头,就准备先给他一拳,让他老实点。 “山遥!” 就在我提起拳头的那一瞬间,金爷爷突然就喊出了我的名字。 我的头顿时一晕,这老东西怎么认得我!? “你认得我!?” “哎呀!我怎么会不认得你!” 这时候,金爷爷的嗓音突然就变了,我立刻分辨出来,这竟然……竟然是老马的声音。 我和老马已经分开很久了,当时来到大河滩实属无奈,而且走的匆忙,也没来得及跟老马交代。 “你是老马?” “除了俺,还能有谁……” 老马一翻身就爬了起来,抬手脱掉身上那件好像戏装一样金光闪闪的衣服,又把脸上的金粉抹了抹。 果不其然,这个假扮金爷爷在鬼马古镇这里招摇撞骗的,就是老马。 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重新跟老马相遇,出乎我的意料,我心中惊喜交集,这老家伙是真能跑,居然跑到了这个鬼地方。 俩人一碰面,就彼此说了说情况,老马岁数也渐渐大了,就在我来到大河滩不久,一直跟随老马的那条癞皮狗因为上了岁数,死掉了,这让老马心里很悲痛。 人都说落叶归根,他没找到我,跟小狐狸也失去联系,最后思来想去,就回了河滩老家。 老马原本打算回到老家以后,就金盆洗手,安安稳稳的过上几天舒服日子。他刚回去的时候,确实老实了一段时间,不问世事,隐居山村。 可是,他这半辈子东奔西走,已经野惯了,在家里实在是呆不住,所以过了一段时间,就出来溜达了一圈。 一个很偶然的机会,老马遇见了一个从黄金镇出来的淘金人,那个淘金人干了四五年,原本是一点红手下的,身体不太好,所以就离开了黄金镇。 老马跟对方喝了场酒,又聊了聊,淘金人一喝酒,跟老马说,自己这四五年收获颇丰,说的老马非常动心。 事后,老马也来了黄金镇,但黄金镇这地方,并非谁都能挣到钱,老马也不可能当苦力下矿洞去挖金,所以混了几天,打听到不少情况,就想跑到矿洞那边去碰碰运气。 老马想方设法混到了矿洞那边,谁知道出了点事,被守矿的人撵的鸡飞狗跳,最后走投无路,只能硬着头皮朝黄金镇和鬼马古镇之间的山地逃窜。 老马在游逛之间,遇到了一个快死的山匪。那个山匪在这里混迹了大半生,对这片山地还有鬼马古镇的情况,了如指掌,老马看他可怜,在他临死之前陪了他几天。 老山匪跟老马讲了很多故事,最后,还给了老马一件外界根本就见不到的东西。 “就是这玩意儿。”老马给我看了看他脖子上带着的一块牌子,那块牌子是紫红色的,像是凝固之后的鲜血。 这东西叫做血玉,也是鬼马古镇特产的玩意儿。血玉其实也不是玉石,是很多血渗透到了土壤和石块之间,因为沉积的太多,所以凝结成块儿,不知道经过多少年的演变,最后就变的和石头一样坚硬。 上好的血玉,色泽纯正,半透明,看起来令人赏心悦目,但是这东西有洗脱不去的阴气,所以做古玩的人比较忌讳,市面上一般见不到血玉的雕件。 而那个老山匪给老马的牌子,很有来历。 在鬼马古镇附近的村子里,有一些当奴仆的人,那可能是鬼马古镇附近为数不多的活人,这些仆人身上,都有一块血玉牌,等于是通行证,有了血玉牌,在鬼马古镇这边就会安全很多。 老山匪过世之后,老马就带着血玉牌,到鬼马古镇这边碰运气。鬼马古镇也有金矿,但是没有开挖过,也无法开采,老马白费了不少力气,觉得很不甘心。 听老马讲到这儿,我明白了,老家伙死性不改,能骗东西的时候就绝不会放过机会。 “山遥,你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我跟老马很熟,也没什么可瞒他的,俩人分开这段时间里,我的经历真是跌宕起伏,心里憋着一肚子苦水,一直无法倾诉,现在遇见老马,总算是有个诉说的对象。 我和老马原原本本说了自己的遭遇,说话之间,我担心络腮胡子那帮人会走远,所以想要跟老马边说边走。 “你放心吧,他们飞不了,这山里的路,都要一步一步走过去,肯定走不快,咱们先等等,跟的太近了,反倒不好。” 我要到鬼马古镇那边去,老马在这里逗留的日子,其实并没有真正的深/入鬼马古镇,甚至连附近的村子也没去过,他一点都不傻,不会跑到那边自讨苦吃,始终都在外围晃悠。 所以,鬼马古镇乃至那些村子里的情况,老马也不得而知。 “老马,这地方没什么油水的,你这一把年纪了,是该歇歇了,赶紧出山吧。”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来鬼马古镇,我心里没底,以前跟老马出生入死那么多次,我真把他当成朋友,不想他跟着我一起冒险。 “看你说的啥话,俺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么?不就是鬼马古镇,俺陪你走一趟。” 第383章 老院牌局 老马对我仍然够仗义,知道我要去鬼马古镇,丝毫没有犹豫,一定要陪我一块去。 有老马在,心里多少感觉安稳一些,俩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老马就起身带着我,顺着刚才走的路,去追赶络腮胡子他们。 我估计,络腮胡子他们被骗了一次,应该还有戒备,所以这时候不能跟的太近,只要知道对方是朝那边走了就行。 老马说,从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会通到一个已经不知道废弃多少年的小村。 那个村子的历史,非常久远,鬼马古镇还没有出事的时候,村子就存在了,村民世代居住于此,生息繁衍,就是后来打仗,这个村子才彻底消亡。 村子里的人早就死光了,只剩下残破的小村,老马知道那个村子,但没有去过,那种死了很多人的山村,用脚后跟想想也知道,肯定会出怪事。 那个小村位于必经要道/上,只要想继续前进,就必须从村子经过,所以老马很有把握,迟早可以追上络腮胡子他们。 有老马带路,行程就顺利很多,中间断断续续的走,过了两三个时辰,天都亮了,我们就来到小路附近的一座山头。在山顶上眺望,通往小村的那条小路,完全呈现在眼前。 老马的预料没错,这条路是必经之路,当我们爬上小山的山头时,居高临下,就能看到络腮胡子的队伍已经快要靠近那个破败许久的小山村了。 这种荒废的山村,而且在鬼马古镇外面,很容易引起人的警惕,队伍在小村外头停留了一会儿,络腮胡子又派了一个人进村去探路。 探路的人进去大约有一刻时间,然后平安无事的回来了,跟络腮胡子说了说,络腮胡子叫剩下的人都进了村。 唯一的一条路,从小村中间穿过,村里到处都是破败的房屋,视线不清,不过,放眼远眺的话,还是能看到出村的那条小路,络腮胡子他们如果离开村子,可以看见。 我和老马耐心的在山头上等待,村子不大,如果没有意外,应该很快就可以走出去。 但这一等就等了一刻多时间,老马让我不要心急,俩人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又过了一刻,络腮胡子他们仍然没有出村。 几个人好像消失在了这个小村里一样,我和老马等了至少有个把时辰,我就有点等不住了。 其实,我并不想让络腮胡子死,当时就是他和万天王碰面的,所有的内情,只有他知道的最详细,我还想找个合适的机会,问问络腮胡子。 他们进村这么久还没消息,估摸着是遇到了什么事。 “老马,咱们去看看吧。” “现在还早啊,再等等吧,你还没看出来,这村子里肯定不对路。” “就是知道不对路,才要赶紧过去。”我只怕去的迟了,络腮胡子要是有什么意外,那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真拿你没办法。” 老马拗不过我,俩人下了山,又顺着小路走到了村子外面。 站在这个地方,什么也看不清楚,村里大部分的房屋都已经倒塌了,只剩下那些很结实的老房,还勉强屹立着。我看不到络腮胡子的人,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在一片死寂中,气氛渐渐变的紧张。 我和老马以前一户,保持着三丈远的距离,慢慢朝着村子里面走去,现在虽然是白天,但老马跟我说过,鬼马古镇这地方,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如果在外界,那些乱七八糟的脏东西在大白天一般不会作祟。 可是在鬼马古镇,怪事并非只发生在夜晚,就算是白天,依然会有吊诡的情况出现。 如果我和老马只想从村子穿过去,可能不算什么难事,然而,我们还的寻找络腮胡子他们。俩人走到村子正中间的时候,还是没有发现人的踪迹。 就在这时候,走在前面的老马停下了脚步,回头冲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小心一些,他应该是发现什么情况了,我急忙把脚步放到最轻,走到了老马身后。 当我走到他身后时,就听见了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 老马肯定也是听见这声音才停下脚步的,我辨认了一下,那声音模模糊糊,应该从前面不远处的老院子里传出,听起来,好像是洗牌的声响。 我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老马扭头小声对我说道:“是不是洗牌的声音?这里还有人打牌?” “不知道,总之小心点,去看看。” 我们悄悄的贴着一排已经倒塌的房屋废墟,走到了几丈外的那座老院,老院的院墙很高,而且保存的还算完好,隔着一堵墙壁,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等站在老院外面时,那阵哗啦哗啦的洗牌声,就更清晰了。 我贴着墙壁,走到了院门跟前,院门微微打开了一半儿,露头朝里面看了看,我就呆住了。 院子正中间,摆着一张方桌,桌边有四个人,正围在一起打牌。 这四个都是女人,看着好像是乡下土豪士绅家的姨太太,穿金戴银,擦胭脂抹粉。 络腮胡子他们那几个人,此时全都在四周站着,一动不动,好像全神贯注的在注视牌局。 四个阔太太心无旁骛的打着牌,这时候,从旁边的小屋里走出一个瘸腿的丫鬟,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来到牌桌跟前。 “今天手气不好,先不打了,休息休息。”一个阔太太从托盘上端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噗的吐出一片茶叶。 这情景很不对路,残破不堪的院子里,坐着四个穿金戴银的阔太太,而络腮胡子他们几个人站在牌桌旁边,仿佛都看傻了,不说话,也不动弹。 “你们几个,想好了吗?”阔太太放下手里的茶杯,慢条斯理的说道:“留在这里当个仆人,虽说是仆人,也不能亏待你们,最起码,还能保住一条命呢。” “说的是。”另一个阔太太翘着二郎腿,对络腮胡子说道:“瞧得出,你是个领头的,你就带头儿留下吧。” 第384章 灭魔印 络腮胡子一声不响,他手下那几个人好像也都失神了,和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原地。 我听金满堂说过,在鬼马古镇附近的村子里,有一些仆役,基本都是矿洞那边的淘金人,因为各种原因流落到这儿,被拘禁了起来。 这些仆役的下场都比较惨,白天为奴,晚上当鬼,眼前的情景已经一目了然,络腮胡子他们几个,肯定是被盯上了。 “要是不出声,就是应允了啊。”那个阔太太放下茶杯,说道:“村里添了几个仆人,等会大家都过来,各自看一看,以后有什么事情,就让这几个仆人跑腿去。” “那以后我也能歇歇了。”端茶的那个丫鬟,看着络腮胡子他们几个人,轻轻吁了口气。 我和老马在外面看着,都觉得头皮有点发麻,我是不想让络腮胡子死掉,可是碰到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出手救援。 就在这时候,老马急忙拉了拉我。两个人立刻隐藏到院墙的角落中,紧跟着,我看见从小村的各个角落,飘飘忽忽的出现了一道一道的影子。 这些影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十几道影子全都来到这个院子跟前,然后顺着院门走了进去。 “你们来的正好。”那个阔太太指着络腮胡子他们几个人,说道:“这是村里的仆人,都认准了,咱们村子,多少年都没有仆人了,现如今来了几个,大家有事,就使唤他们。” 一群人像是看着什么稀罕东西似的,望向络腮胡子。络腮胡子始终一言不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迷失了心智。 “老马,有办法把他救下来吗?”我悄悄跟老马说道:“我有些事情想问他。” “不好下手啊。”老马皱着眉头说道:“这些脏东西不知道在这儿晃悠多少年了,而且数量这么多,要是不能把他们一锅端,可能还有麻烦,咱们再等等,看看情况。” 我和老马在这边小声的商量,突然间,一直闷头不吭声的络腮胡子慢慢抬起了头,扫视着眼前着一群人。 “人都到齐了?” 络腮胡子这句话一说出来,我就感觉他并没有丧失神智,因为他的语气很正常,而且非常镇定。 等络腮胡子一说话,那几个阔太太就吃了一惊,络腮胡子不由分说,一拳头就砸了过去。 这一拳头砸出去之后,我看到他的拳头勃发出一片淡淡的紫色的印记,印记从络腮胡子的拳头散发出去,隐隐的化成了一个“灭”字。 四个坐在桌前的阔太太连滚带爬,可是,她们逃不过这片紫色的印记,紫印浮动,几个阔太太一瞬间就化成一缕青烟,被紫印消弭于无形。 另外十几个刚刚到这儿的人,都被络腮胡子给盯住了,谁也无法逃掉,络腮胡子抬手之间,那个紫印又一次从拳头中勃发出来。紫印中的灭字,烁烁生辉。 “这是……这是灭魔印啊!”老马咂了咂嘴,小声说道:“这家伙怎么会有这种宝贝!” 老马说的灭魔印,据说是道门历代相传的一件辟邪至宝,克制一切阴邪,只不过,这方灭魔印,是很久远之前的东西,人们只听说过,见过的人却寥寥无几。 我心里一动,络腮胡子的手下说过,万天王给络腮胡子的一件东西,那东西是用来压制阴神的,只不过络腮胡子没有明说,所以下头的人也不知道那件东西是什么。 现在看起来,万天王给络腮胡子的东西,难道就是这方所谓的灭魔印? “这有点不对头啊。”我想了想,络腮胡子可能一直都没有失去神智,他故意被引到这里,然后隐忍不发,为的就是把村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集中在一起,一网打尽。 可是,络腮胡子有这样的辟邪法宝,为什么先前不拿出来用?眼睁睁的让一个同伴命丧树林? “他手里的灭魔印,用不了几次了。”老马小声说道:“你看到灭魔印的印记了没有?那个灭字,已经残缺不全。这络腮胡子不是个普通人啊,知道取舍,知道好钢用在刀刃上。” “这东西,应该是万天王给的,说是专门拿来压制阴神。” “压制阴神?就凭这方快被磨灭的法印?”老马立刻摇了摇头,说道:“你以为阴神是吃素的,要是他想靠这方灭魔印去压制阴神,那他会死的很惨。” 我和老马说话之间,院子里的十几道人影没能跑掉一个,全都被那方灭魔印给消融了。 等到这么多身影全部消失,络腮胡子慢慢收回拳头,摊开了手掌。 他的手掌里,有一方和鸡蛋大小差不多的紫印,紫印果然是很早之前的老物件了,边角残缺不全,可能就和老马说的那样,已经用不了几次,所以都得用到关键时刻。 络腮胡子坐了下来,这些身影一消失,他手下那些人过了一会儿,就慢慢回过了神。 几个人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大哥,刚才是……是出什么事了?”一个人挠了挠头,说道:“我就记得咱们进了村,就在村里头绕圈子……” “没什么事,都别胡思乱想。”络腮胡子没有把刚才的事情说出来,可能害怕会动摇军心:“拿点干粮,再烧点水,咱们吃饱了接着上路。” 我暗中回忆了一下司先生当时给的路线图,如果从这个村子接着走下去,就可以绕过别的村落,前行大概二十里左右,真正进入鬼马古镇。 络腮胡子应该提前也掌握了正确的路线,显然是想走这条最近的路,尽快赶到鬼马古镇去。 这帮人在院子里燃火烧水,烤干粮,等吃饱喝足了之后,在络腮胡子的带领下,离开了小村。 村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被络腮胡子的灭魔印给消融了,所以等队伍再出发时,一切都显得很平静,队伍顺顺利利的走出小村,踏上了通往古镇的那条路。 第385章 光杆司令 我和老马一路尾随在络腮胡子后面,经过小村这件事,我已经知道,这个络腮胡子,其实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心细胆大,而且很有几分策略。 所以我们也不敢跟的太近,中间保持着一定距离。 二十里的路,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络腮胡子他们慢慢的走出去大概一半路程,前方的路面,就变的崎岖狭窄。 那是一条羊肠小道,贴着一面石壁,另一边则是山崖。山崖很深,失足掉下去,基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跟到这儿的时候,络腮胡子已经停下脚步,按照老/习惯,他还是派了一个人,提前过去探路。 探路的人在羊肠小道/上走出去很远,看到没什么异常,就回头对同伴招了招手,后面的人陆续跟上。 这条羊肠小道曲曲折折,大概看一眼,估计延绵出去能有六七里,只要走过这条羊肠小道,距离鬼马古镇就非常近了。 队伍里的人都走上了这条路,我和老马等对方走了很远,这才悄悄的跟上去。天色已近黄昏,一缕夕阳斜斜的挂在天边,这让远近的山景显得有一点模糊。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陡然间,队伍前面的探路人突然停了下来,紧跟着,他整个人像是中邪了似的,双脚慢慢离地一尺来高,双手双腿都在不断的晃动。 我和老马吓了一跳,急忙趴在地上,那个探路人的模样,如同被人给揪着衣领子提了起来,他身后的同伴都大吃一惊,一时间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想要上去救他,但脚步一动,络腮胡子就低喝了一声。 “不要去!” 这句话刚刚说完,那个探路人突然像是被甩了一下,直接从旁边的山崖摔了下去。 山崖足足有十几丈深,山崖底部是一大片参差不齐的石头,人掉下去,必死无疑。 探路人很快就落到了山崖底部,甚至还能听见他的身躯如同麻袋一般落地的声音。 就在这一瞬间,我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遇到了鬼马古镇的阴奴。 阴奴无形,谁都看不见它,只能通过敏锐的感官,来感应阴奴的存在。我听司先生说过和阴奴打交道的场景,可是,现在距离前面还有点远,我暂时察觉不到阴奴的气息。 探路人一摔死,剩下的人就开始忍不住朝后面退。但羊肠小道狭窄险峻,即便退也不可能退的很快。 紧跟着,探路人后面的那个同伴,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重重的推了一下,他掌握不住平衡,身子一歪,也从小路掉了下去。 后面的人完全没有任何应对之策,第二个人摔下去之后,后面的人接二连三,全都被甩到了山崖下,一声一声身躯落地的声音,隐隐从山崖下面传来,毫无疑问,掉落下去的人已经被摔的粉身碎骨。 就一转眼的功夫,羊肠小道/上的几个人全都摔死了,就剩下络腮胡子一个。络腮胡子没有退却,他应该已经感应到了阴奴的存在。 “真险!”老马咕咚咽了口唾沫,压着嗓子说道:“要不是有这支队伍替咱们在前头趟路,后果堪忧啊……” 老马说话之间,络腮胡子的身躯猛然一歪,但他已经有了防备,腰身一拧,转了个圈,紧紧的贴在了旁边的石壁上。 络腮胡子身靠墙壁的同时,一拳就轰杀了出去,那方小小的灭魔印,就在他的手里,灭魔印特有的紫色的光晕,一下子扩散开来,在面前化成了一片淡淡的紫色光幕。 当光幕出现的时候,一道若有若无的影子,仿佛被光幕给映照了出来。 那肯定是阴奴,络腮胡子也看到了阴奴的影子,他毫不手软,一拳接着一拳,每一拳轰击出去,就有一片紫色的光影闪现出来。很快,灭魔印的光晕就把小路给堵满了。 阴奴的影子在光晕中撞来撞去,却始终挣脱不出。 当络腮胡子最后一拳轰出去的时候,他手里的灭魔印一下子粉碎成了渣滓。这方印,果然如老马预料的那样,已经用不了几次。 灭魔印虽然崩碎,可是紫色的光晕还在,阴奴已经被困在了这层层叠叠的光晕中。 我隐隐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嘶吼,阴奴像是疯了一般,在光晕里挣扎。络腮胡子后退了一步,冷冷的看着阴奴的影子。 只要被灭魔印的光晕所笼罩,阴邪之物就很难再逃出去,阴奴的影子一点一点被光晕融化,前后不到半刻时间,阴奴的影子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那道凄厉的嘶吼,还在隐隐的回响。 这个阴奴肯定是被灭魔印给灭杀了,直到阴奴的影子和紫色的光晕一起消失之后,络腮胡子才扶着石壁站稳身子。 这场危机虽然过去,可是,队伍只剩下络腮胡子一个人,剩下的人现在都被摔成了肉泥,也没有再去查探的必要。 络腮胡子的骨头看起来很硬,灭魔印已经崩碎成渣,肯定不能再用了,但是,他丝毫都没有后退的意思,稳了稳心神,捡起地上两个用来装干粮和水的包袱,继续顺着羊肠小路,朝前走去。 这条路上,可能只有一个阴奴,鬼马古镇的阴奴数量有限,而且不一定都在外界,我感觉,这条小路现在应该是安全了。 络腮胡子走的只剩下模糊的背影时,我和老马才悄悄的继续前行,路过刚才那些人摔落的地方,我俩探头朝下看了看。 “肯定都摔死了。”老马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急忙缩回脑袋:“走吧,别在这儿耽搁,万一再有事,咱们连个躲闪的地方都没有。” 络腮胡子已经走出了这条小路,小路之后大概三四里,就是鬼马古镇,我们俩人跟了一路,当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我依稀看见前面有一个很高大的门楼。 那座门楼,就是鬼马古镇和外界的分界线,只要跨过门楼,就算是真正进入了鬼马古镇的内部。 第386章 古镇山楼 我和老马在门楼附近又隐伏了很久,络腮胡子到了这里,就非常谨慎了,一队人还没进入古镇,死的就剩他一个,等真正进了古镇,很多情况就不是自己可以完全掌控的。 看着一直都流传在传说中的鬼马古镇,我真的感觉不出它有什么特异之处。 关于鬼马古镇的由来,众说纷纭,好几个说法。流传最广的,是说鬼马古镇原来是一个专门中转贩运私盐的地方,贩盐是暴利,官府会严加盘查,所以鬼马古镇的人一向民风彪悍。 等到鬼马古镇这边打完仗之后,有些人还想到古镇的废墟来捡些便宜,结果,这些人到了古镇附近,隐约能看到一队一队骑着马的人,在古镇到处巡弋。 那些人,包括马匹,都像是虚无缥缈的影子,所以,后来的人就把这儿叫鬼马镇。 这些传说是不是真的,已经不可考证,只是站在古镇的外面,眺望这个早已经生机灭绝的地方,依稀还能感受到,它曾经的辉煌与繁华。 在古镇的外面,察觉不出任何危险的气息,除了一阵一阵随着夜风而来的阴冷,也没有别的声音,络腮胡子在门楼跟前等了很久,然后慢慢迈动脚步,顺门楼走了进去。 “这小子,胆子够大的。” “他都走到这儿了,不进去,又能有什么办法?”我看着络腮胡子的背影消失在门楼后面的黑暗中,立刻站起身,跟老马说道:“咱们俩人得分开,不能被一锅端,我跟他进去,你留在门楼那边,真有什么情况,也好接应。” “山遥,这次可不比以往,以往有什么麻烦,总还能想个对策,可鬼马古镇这里……”老马伸手把自己脖子上的那块血玉牌子摘下来,给我戴上,说道:“俺知道你的脾气,也不劝你了,总之,一切小心,俺就在这儿等着。” 我拍了拍老马的肩膀,猫着腰从门楼走了进去。 鬼马古镇里的大部分建筑,都是就地取材,用的大块大块的山石,所以经过战火荼毒和岁月冲刷,至今还有一些保存了下来。门楼后面,是一条空旷的长街,我一直在暗中观察络腮胡子那边的动静,长长的街道里,络腮胡子的身影在缓缓前行。 络腮胡子虽然走的很慢,不过中间一直没有停顿,而且,他似乎已经有了目标,在长街走了大概有二十丈左右,就朝着左手边拐了个弯。 暗中尾随着他走了一阵子,我大概能分辨拿出来,络腮胡子应该是朝古镇的中心走去的。 来到古镇之前,我有所耳闻,古镇在没有毁灭之前,镇子最中心是一座非常大的山楼。那是古镇里地位最高的人居住和商议大事的地方。 我觉得,络腮胡子应该知道古镇的大概地形,他并没有一点一点的摸索,径直就朝着古镇中心走去,这说明,万天王给他提供了比较精准的路线。 万天王果然不简单,那么多年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收集了这么多线索。 周围虽然还是很安静,可走着走着,我就觉得不踏实,阴神如今在不在古镇?地仙有没有逃到古镇?现在都不得而知。 络腮胡子在镇子的街道里穿来穿去,过了大约有一刻多时间,我已经看到了那座山楼。 山楼非常大,当年鬼马古镇的财力雄厚,可以雇佣很多人来修建建筑。络腮胡子的目标,果然是这座山楼,他直接来到山楼的大门外,抬头看了看。 山楼的大门,至少有两丈多高,厚重的大门,像是两堵合并在一起的城墙。 我现在有点后悔,当时和米老太太谈论往事的时候,我问的没有那么仔细。她父亲被带到鬼马古镇,然后雕刻了镇龙图,那幅镇龙图是不是在山楼这里雕刻的,米老太太没说清楚。 现在只能一边走,一边随机应变。 络腮胡子在山楼的大门外看了一会儿,然后用力推了推。厚重的大门下面,应该安着石滚珠,石头物品不会生锈,就这样一推,一扇大门慢慢被推开了一道四尺来宽的缝隙。 山楼里面黑咕隆咚的,没有一点点光线,看到大门被推开之后,我就迟疑了。 如果镇龙图真的在山楼里,那么肯定能看到龙图中燃烧的长明灯。镇龙图我亲眼见过,长明灯不止一盏,星星点点,可现在入眼一片漆黑,哪里有长明灯的影子? 络腮胡子查探了片刻,然后顺着门缝走了进去。他虽然谨慎,不过胆子真的不小,等进入大门之后,可能是觉得什么也看不清楚,就燃起了一支火把。 当络腮胡子手中的火把燃烧起来的那一瞬间,山楼里嗖嗖的亮起了一团一团的光。我还没有进门,不过按照眼前的情况来分析,山楼里头可能是有很多相互关联的铜镜之类的东西,只要有那么一点星火之光,铜镜互相折射,就能让整个山楼闪烁一片淡淡的光芒。 络腮胡子把手中的火把插到墙缝里,等他又走了几步,我就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我壮着胆子,慢慢的靠近大门,露出头朝里头观望了一眼。 当我露头的那一瞬间,一下子就看见山楼里有一点一点闪烁的光。 是长明灯? 我心头猛然一阵激动,可随机,我就发现自己看错了。 那一点点闪烁的光,不是长明灯的光,而是水面折射出的光,在这座雄浑的山楼里,好像有个很大的水池,一点点光芒从铜镜折射出来,又映照到了水面之上。 果不其然,络腮胡子停下了脚步,在山楼的正中间,真的有一座长方形的水池。 水池至少五六丈长,四丈左右宽,一座这么大的水池,几乎把山楼的一层给占满了。 可能是大门被打开的缘故,一阵轻微的夜风吹入山楼,死水微澜,那一点点的光,在水面不断的轻轻起伏,宛若一片海市蜃楼内的奇异幻景。 第387章 水中龙 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这里会有这么大一个水池,水池是何时修建的,我根本看不出来,水池是做什么用的,我同样看不出来。 络腮胡子在水池跟前站立了一会儿,然后绕着水池走了一圈,他也是第一次来到鬼马古镇,即便有万天王提供的一些信息,也不可能把鬼马古镇的所有内情都洞察秋毫。 估摸着,络腮胡子也不知道这个水池是做什么的。 络腮胡子慢慢的绕着水池走了一圈,这时候,大门旁边的火把被微风吹动,火光上下跳跃,随着火光的跳跃,被铜镜折射出的光线,也随之摇曳不定。 就在这时候,络腮胡子突然朝后退了两步,脸上布满了意外和惊恐。 他显然是在水里看到了什么东西。 根据我的经验,一般在这种地方修建水池,多半和风水有关,应该用来养什么东西。可是我的视线无法目测到水池下面,心里一急,干脆就趴在地上,一点点的爬到了山楼角落的楼梯上,又顺着楼梯爬了上去。 如此一来,居高临下,水池中的情景,已经映入眼帘。 在我的目光透射到水池的时候,也吃了一惊,头皮立刻麻了。 这个水池里,果然养着东西! 我隐隐约约看见,水面星星点点的光芒下,有一条一条缓缓游弋的东西,我不知道自己看的准不准,可是,在水中游弋的东西,很像是传说中的龙。 从古到今,龙的传说流传了几千年,但从来没有人亲眼见过龙。此时此刻,我真的惊呆了,这个水池里,竟然养着龙! 络腮胡子后退了两步,跟着又站稳了脚,经过这番试探,他发现水下的龙,并没有跃出水面,络腮胡子的胆子大了一些,又想迈步朝水池靠拢。 就在这时候,一股让人无法形容的气息,突然出现在了山楼里,那股气息来的特别快,转眼之间,气息就完全弥漫在了偌大的山楼中,让人感觉说不出的压抑,也说不出的惊恐。 我趴在楼梯上,朝前后左右迅速扫视了一眼,可是,什么都没有看到。那股气息一出现,就越来越强烈,在这一瞬间,我猛的察觉到,这气息似乎并非那么陌生。 我很清楚的记得,当时跟着花想月一起到冬陵的时候,在进入龙门时,我遇到过阴神。 我曾感应到阴神的气息,如今相互一对比,可以判断出来,充斥在山楼的气息,真的就是阴神的气息。 阴神来了! 我的紧张无以复加,千辛万苦来到鬼马古镇,为的就是阴神。 阴神和阴灵以及阴奴都不一样,阴神有时候无形,有时候有形,让人捉摸不定,他不想现身时,谁都找不到他的具体所在。 山楼里的水池,多半就是阴神修的,水里的龙,多半也是阴神养的,络腮胡子想要触碰水池,就等于犯了阴神的忌讳。 没有人可以敌得过阴神,络腮胡子应该也不能,他的那方灭魔印已经粉碎无形,现在我也不知道他要怎么应对阴神。 那股气息只是在山楼里漂荡,暂时没有别的动静,络腮胡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微微的左右摆头,在严密的感应气息的变化。 不知不觉间,那股充斥在山楼里的气息,好像凝聚到了一团,当气息凝聚起来时,危险与恐怖的气机,陡然间强烈了起来。 我之前也听过无数个关于阴神的传闻,阴神不死不灭,据说是唯一可以行走在阴阳两界的东西。阴神最可怕的地方,就是杀人于无形,他能够直接把人的所有魂念全部摄走,所以,民间才有阴神把人送上黄泉路的说法。 面对一个无形的敌人,真的是有力气也没地方使。 络腮胡子在全力感应那团气息,气息虽然凝聚到了一起,却依然无形无质,很难捉摸。 我趴在楼梯上一动不动,这一次幸亏有络腮胡子打头阵,要是把我换成了他,这时候估计也是手足无措。 我距离水池比较远,不过,当络腮胡子在慢慢后退时,我能感应出来,那股气息突然变的杀机浓重。 这是一种让人胆战心惊的气息,我不敢再逗留下去了,现在阴神应该盯住了络腮胡子,我趁着这个机会,悄悄的从楼梯上爬下来,连腰都不敢直起,手脚并用的接着在地面爬,一直爬到山楼的大门跟前。 顺着大门那道四尺来宽的缝隙,我爬了出去,等离开山楼,那股气息似乎就减弱了一些,没有刚才那么强烈。我轻轻喘了口气,就趴在门槛这边,继续朝里面注视。 络腮胡子好像没有离开的打算,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从哪儿来的底气,敢跟阴神这样面对面的硬抗。 络腮胡子一步一步的后退,当他退到距离水池大概两丈多远的时候,一阵夜风又从门缝中吹过,门边的火把在风吹之下,晃动的更加厉害,火光一晃动,就让铜镜相互折射出的光团跟着摇摆不定。 整个山楼里,好像光影浮动,一团团似有似无的光芒,在到处闪烁,我看了几眼,就感觉眼花缭乱。 我揉了揉眼睛,等到视线重新恢复了一点的时候,我突然看见络腮胡子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好像随着山楼里闪烁的光,在若隐若现,一会儿能看得见,一会儿又消失无形。 我敢肯定,那一定是阴神。 络腮胡子似乎没有任何察觉,他还是死死的注视着水池那边,背后阴神的影子在缓缓的靠近,我都替络腮胡子捏了一把汗。 很快,阴神的影子,已经离络腮胡子只剩下几步之遥。我看不清楚阴神长的什么样子,他的身影好像一团雾,飘忽不定,只能隐隐的看出身躯和四肢。 当阴神的影子,又近了一步的时候,络腮胡子突然转过身,伸手一掏,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 第388章 黄泉图 络腮胡子从怀里取出来的,是一团丝缎,这团丝缎被络腮胡子一展开,顿时,阴神的影子,就仿佛停滞在了原地。 在一团一团光芒的映照下,那块丝缎上,露出了粗陋的笔墨痕迹。 丝缎上面,是一幅画,画很简单,一条无尽的长路,长路一侧是一条河,另一侧,则是无穷无尽的彼岸花。 黄泉路,黄泉河,彼岸花! 这好像是一幅描绘黄泉路的画,这幅画,络腮胡子一直没有拿出来过,到了这个关键时刻,才从容出手。 这时候,我才明白,万天王给络腮胡子压制阴神的东西,不是那方灭魔印,而是这幅看起来皱皱巴巴的画。 这是一幅黄泉图,当黄泉图被完全展开之后,阴神的影子,猛然一颤,紧跟着,像是被黄泉图给吞没了一般。 一瞬间,阴神的气息荡然无存,如果我没感应错的话,阴神真的被这幅黄泉图给吞没了。 我心里不知道是惊,是喜,是忧,络腮胡子到鬼马古镇,并非冲着阴神而来,主要是为了找镇龙图,现在阴神被吞没到了黄泉图里,对我来说,不知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络腮胡子脸上终于露出了两分得意,他举着黄泉图看了看,然后握在手中,又朝水池走过去。水池中的龙影,依然在轻轻的晃动,络腮胡子看样子很想抓一条水中的龙。 局面出现了这样的变化,始料未及,我立刻调整思路,开始琢磨着怎么对付络腮胡子。阴神被黄泉图吞没,现在只有拿到黄泉图才行,络腮胡子绝对不可能把黄泉图给我。 就在我左思右想之间,络腮胡子的身子突然抖了抖,紧跟着,他收到怀里的黄泉图,唰的飘动出来。 黄泉图无风自动,在络腮胡子面前舒展开来,络腮胡子肯定也没想到,黄泉图会自己跳出来,他想要伸手抓住黄泉图的时候,黄泉图刺啦一声,裂成了两半。 紧跟着,撕/裂的黄泉图又变成了一片一片的碎片,所有的碎片还没有落地,立刻就变成了一团飞灰。 黄泉图化为乌有,在点点的飞灰之间,阴神的影子,又一次若隐若现。 络腮胡子终于产生了畏惧,他之所以有恃无恐,就因为这幅黄泉图,可是谁也没有料到,在阴神面前,黄泉图也是如此不堪一击。 络腮胡子拔腿就朝着山楼的大门这边跑,他的速度非常快,如同暗夜中的一道光,一转眼就到了大门跟前。 我正趴在大门的门槛这里朝里面观望,等络腮胡子跑过来的时候,我急忙闪身想要躲避。 陡然间,阴神的影子从络腮胡子的身后一掠而过,我看到络腮胡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幻不定,但他不敢停留,踉跄着冲出大门,不要命一般的顺着来路撒腿狂奔。 当络腮胡子跑出去之后,门边的火把,说巧不巧的熄灭了。火把一灭,山楼里面所有的光芒也都跟着熄灭,重新陷入了一团漆黑。 我不敢再停留,缩着身子退出来,等退了好几丈远,才起身逃跑。 我还能看见络腮胡子的背影,他显然受了什么伤,脚步踉跄,越跑越没力气,等到顺着原路一直跑到古镇外面的门楼处,络腮胡子一头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我回头看了看,阴神的气息,始终没有尾随过来,这让我稍稍放下心,跟着就到了络腮胡子跟前。 老马一直隐伏在门楼外头,看到我和络腮胡子一前一后的出现,他急忙就跳出来,冲我摆了摆手。 络腮胡子还没死,只不过躺在地上无法起身,我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顿时就发现络腮胡子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铁青一片。 这种铁青色,很像是中了毒,而且是那种非常猛烈的毒。 “老马,你看看他。”我急忙招呼老马来查探一下络腮胡子的情况:“我瞧着,似乎是中了毒?” 老马蹲下来,翻了翻络腮胡子的眼皮子,又在他的额头上摸了一下。 “不是,这不是中毒了。”老马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说道:“他的魂念,被吸走了。” 老马这么一说,我也有所感应,传说中的阴神杀人,用不着什么花里胡哨的手段,阴神能轻易把人的魂念摄走,络腮胡子的魂念,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就丢失了大半。 人的身躯,只是皮囊,真正要紧的,是魂念,魂念缺失一丝一毫,要么生病,要么丧失神智。民间老话常说,有的人撞邪了,魂儿丢了,所以变的痴痴傻傻,其实就是魂念缺失的象征。 缺失一丝一毫魂念,都会带来很大的麻烦,络腮胡子的魂念被收走了一大半,我估计他肯定很难活下去了。 络腮胡子还没有昏厥,在我和老马说话之间,他微微睁开眼睛,这家伙果然不是一般人,都这时候了,竟然还记得在那个村里的中年人家见过我。 “是你……原来……我也会看走眼……”络腮胡子看到我,就知道我是一路尾随跟到这儿的。 “你还撑的住吗?” “一时死不了……可能也……也活不了太久……” 就在这时候,我突然又感应到了一丝气息,显然是阴神的气息,我猛然回过头,却看不到阴神的影子。 此时,我已经完全相信,仅凭着我和老马的实力,绝对无法和阴神抗衡,再加上已经垂死的络腮胡子,肯定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老马!走!” 我直接把络腮胡子背起来,埋头就朝前跑。 我在前,老马在后,一口气跑出去很远,这时候我也不敢再做白日梦了,如果被阴神追上,只有死路一条,现在只能先离开这儿,保住性命再说。 我背着络腮胡子冲出古镇,又跑到了来时的路上,一刻都不敢停。 第389章 临终一言 我和老马一路狂奔,直接跑出去很远,所幸,阴神的气息消失了,消失的很彻底,应该是没有追赶上来。 我们找了个很隐蔽的地方,把络腮胡子放了下来。这短短片刻间,络腮胡子身上的活气越来越少,脸色也铁青的吓人。 “醒醒,醒醒。”我拍了拍他的脸,小声问道:“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能……”络腮胡子艰难的睁开眼睛,他自知命不长久,可能是有话想说,但又跟我们不熟,所以一时间也说不出来。 “你是万天王雇来的,万天王现在在什么地方?” “瓜园镇……他在瓜园镇……” “你还有力气吗?有力气的话,把万天王怎么交代你的,和我说一说。我知道,你肯定心里还有放不下的事,你说出来,能办的,我一定帮你办。” 络腮胡子眯着眼,在打量着我,他可能是想看看,我到底是不是言而有信的人。 只不过,到了这种关头,络腮胡子没有任何选择,他只能在我身上赌一把。 络腮胡子很早以前就认识了万天王,当时,他四处流浪,就在九道梁老窝的附近遇见万天王。 万天王那时也年轻,两个人不打不相识,相处了一段时间,还相处的不错。后来,络腮胡子离开,临走之前告诉万天王,自己老家在瓜园镇,如果以后有空,可以去瓜园镇找他。 到了第二年,络腮胡子意外收到了一份礼物,礼物是万天王托人送来的,络腮胡子非常感动,万天王虽然人没到,却还没忘了自己。 从那以后,隔上一两年,万天王就会叫人给络腮胡子带点东西,开始的十多年,一直如此,到了前几年,可能九道梁的情况也不太好了,所以走动才没那么频繁。 前两个月,万天王突然出现在了瓜园镇,络腮胡子惊喜交集,老友多年未见,正打算好好聚一聚,络腮胡子又发现,万天王好像身上带伤。 一询问,万天王也没有明说,不过络腮胡子听得出,九道梁的情况可能很差劲,连万天王本人都受了伤。 呆了两天之后,万天王也基本了解了络腮胡子现在的处境。络腮胡子有儿有女,平时聚拢了一帮兄弟,做些力所能及的买卖,只不过收入不多,加上他花销很大,所以勉强度日而已。 万天王找了个机会,跟络腮胡子说了鬼马古镇的事情,而且,允诺了一大笔报酬。 络腮胡子肯定会问,万天王也有问必答,只不过,万天王为什么要去鬼马古镇找镇龙图的原因,他始终没说,络腮胡子试探了两次,见万天王不开口,也就没有勉强。他自己就是混江湖的,自然知道江湖朋友不可能什么事都掏心窝子。 那笔酬金,让络腮胡子很动心,而且万天王再三/表示,自己拿来的那幅黄泉图,一定可以压制阴神。只需要络腮胡子去看看,镇龙图最北边那条龙脉尽头的长明灯是否熄灭。 为了酬金,也为了两个人这么多年的友情,络腮胡子最后答应了下来,他找了一帮兄弟,选了几个,然后又花了一点时间,把黄金镇和鬼马古镇那边的情况打听了一下。 万天王的确给了络腮胡子一份路线图,从黄金镇到鬼马古镇的路线,上面标识的不是太清楚,但鬼马古镇内部的路线,却非常的清晰,就因为这样,络腮胡子一进鬼马古镇,就直接奔着山楼而去。 一直到现在,万天王都在瓜园镇那边等络腮胡子的消息。 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络腮胡子都快死了,应该没有撒谎的必要。 此时此刻,络腮胡子有些后悔,同时也有些埋怨万天王,万天王再三保证,黄泉图肯定能保住络腮胡子的命,可是到了最后,这幅黄泉图,依然没能让络腮胡子平安离开。 我听着络腮胡子的话,心底叹息一声,人为财死,这件事其实静下心想想,就知道不是那么稳妥,万天王如果有十足的把握,又有详细的路线,自己为什么不去?就因为身上有一点伤? 对于别的事情,络腮胡子知道的不多,他也是跟万天王聊天之间,听万天王说了一点关于镇龙图,还有童家的事情。这也是万天王高明的地方,他不会完全隐瞒,事事都隐瞒,肯定让人怀疑,但他也不可能什么都说出来,几句真话里夹杂几句假话,谁也分辨不出。 “万天王说了……这件事……无论最后成功与否,他都会出一笔钱……”络腮胡子猛然喘了几口气,说道:“我的兄弟……都死了……” “那你的意思是,想找万天王把这笔钱要回来?” “我一家老小……以后还要过日子……我不在了……他们该怎么活……” 这笔钱,算是络腮胡子用命换回来的,他知道自己回不去,就只能给家里人安排一条后路。 我在紧张的思索,以前,我对万天王避之不及,就害怕他找我索要九莲图。但现在九莲图已经和我的身躯完全融为一体,万天王不可能再把九莲图给收走。 而且,我的实力和之前相比,也不可同日而语,没必要那么畏惧万天王,趁着这个机会,到瓜园镇去面对面的和万天王谈谈,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件事,我可以替你去办,若你信得过我。” “你拿着这个……去找万天王……”络腮胡子从脖子上摘下一块奇形怪状的小牌子,颤颤巍巍的递给我,说道:“万天王见到这东西……就知道……就知道我栽了……叫他如约给钱……然后……然后你带钱给我家人送去……” “好,我一定把东西带到。” “万天王给的钱……你留一半,剩下一半给我家人就行……” 我知道,络腮胡子害怕我见钱眼开,所以允诺给我一半的好处。我摇了摇头,说道:“你放心,你的卖命钱,我一文不少,全都送到你家人手里。” 第390章 暴病而亡 络腮胡子见我这么仗义,显然安心了很多。 就我们俩说话这功夫,他已经完全支撑不住了。 “我死后……尸首带不回去……就……就烧成骨灰……带给我家人吧……” 我点了点头,络腮胡子的心事有了了结,很短时间里,就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和老马带着络腮胡子的尸体,又朝外围走了很远,然后选了个合适的地方,堆柴烧火,把络腮胡子的尸体烧了。 “山遥,听络腮胡子这么一说,那个万天王,也不像传说中那么厚道啊。”老马说道:“他这是戳着络腮胡子去当炮灰。” 我默然无语,万天王之前那么多年,隔三差五的给络腮胡子送东西,这其实就是提早准备,以后万一有用上络腮胡子的地方,络腮胡子也不好拒绝。 万天王的心机,非一般人可比。我也不知道,这次真的见到他之后,是否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事情。 我们把络腮胡子的骨灰收拢起来,然后暂时离开了鬼马古镇。这次鬼马古镇之行,完全没有什么收获,连那幅镇龙图也没见到。 唯一让我知道的,就是阴神不好对付,凭我现在的实力,在阴神面前,只不过白白送死而已。 看起来,这条路依然任重道远。 两个人到了黄金镇的矿洞附近,就非常小心,避免再跟黄八爷和左老大他们的人遭遇,不过,老马那些乱七八糟的手段还是层出不穷,最后无惊无险的越过了矿洞那条路。 络腮胡子说的瓜园镇,离这里有差不多两百里的距离,这边已经没有水路,只能走陆路。老马难得大方一次,去雇了一辆大车,俩人在车上窝着打盹,最后顺顺利利的来到瓜园镇。 瓜园镇是个小地方,人不算多,镇子里只有一个客店。按照络腮胡子所说的,我们先找到这个客店。万天王从来到瓜园镇之后,一直都在客店最顶楼的一个单间里居住,络腮胡子说,万天王是一个人来的,并没有带随从。 可能还是心理原因,在找万天王之前,仍旧忐忑不安。自己定了定神,跟老马交代一下,让他在外面等着,一旦真出现了意外,也有个相互照应的人。 等一切都准备好了,我迈步上了楼梯,一直走到三楼,敲了敲那间房门,不多久,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房门打开之前,我还是有些紧张,但一看见开门的人,我就楞了楞。 开门的是个老太婆,看着得有七十岁上下的年纪,满脸皱纹,老眼昏花,她抬头看了看我,问道:“你找谁?” “这……”我顺着半开的房门,朝里头看了看。这客店不是什么城里的大客店,房间都比较小,而且简陋,屋里就一张床,一张桌子,连个柜子都没有,我看见屋子里没别的人,就这么一个老太婆。 难道是走错地方了?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应该没错,络腮胡子专门交代过,万天王是住在三楼的地字号。 三楼就这么一间地字号,不可能看错。 “老人家,你在这儿住了好几天了?” “是啊,住了好几天了。你到底找谁?” 我的脑袋大了一圈,络腮胡子说的清清楚楚,万天王是一个人来到瓜园镇的,可现在开门的是个老太婆,我一下子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万天王难道是走了?这也不太可能,万天王嘱托络腮胡子办那么要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辞而别,无论如何都要等着络腮胡子的消息。 “老人家,这房里,前几天有个光头大胖子住着,你来的时候,那个光头大胖子还在不在?” “光头胖子啊……他死了……” “他死了?” 我大吃一惊,心想着事情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变化。 万天王死了? 我有点不敢相信,迟疑的看了老太婆一眼。老太婆说,就因为这客店死了人,所以地字号的价钱很低,老太婆图个便宜,才住了进来。 “老人家,那个光头胖子,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你问问掌柜的去。” 我急匆匆的下了楼,找到一个正在柜台后面打瞌睡的伙计,二话不说,直接推过去一块大洋。 一看见白/花花的大洋,伙计又惊又喜。我也没说废话,直接问他,三楼地字号的那个光头胖子,是不是在这里住过。 “对啊,前几天还在这儿,死了……” “那光头胖子,长的什么模样?” “爷,您可真会说笑,您都说了,是个光头胖子,还问我长什么模样。”伙计笑了笑,然后把死者的详细容貌,跟我描述了一下。 我一听,心里更加吃惊,伙计说的死者,真的就是万天王。 因为万天王的长相奇特,而且在这里住的时间长,所以伙计的印象很深刻,万天王每天几乎不怎么出门,一天只要两顿饭,吃完就在屋里呆着。不过,万天王出手阔绰,给了伙计不少好处。 五天前的清晨,伙计端着碗去给万天王送饭,喊了半天没人开门,以为是万天王没睡醒,结果就先走了。到了中午又去送饭,敲门依然没人回应,伙计才觉得事情不太对。 他马上喊来店里其他人,一起把门给踹开,等房门踹开之后,就看见万天王横躺在地上,早已经气绝了。 “人是怎么死的,能看出来吗?” “脸色很吓人啊。”伙计咕咚咽了口唾沫,拿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说道:“脸都黑了。” 客店里出了人命,捂都捂不住,客店老板赶紧报了官,上头来了人,还带着仵作。 仵作查了半天,也查不出具体的死因,最后给定了个暴病身亡。 因为万天王没留名字,也没有随行的人,尸体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终究是死在了客店里,所以客店老板没办法,花钱买了棺材,又叫人抬到镇子北边的坟地,草草的埋了。 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镇子里的人都知道。 我感觉,伙计没有撒谎,这么大的事情,撒谎也说不过去。 然而,这件事为什么出现的如此巧合?偏偏我来找万天王的时候,他就提前死了? 第391章 杀人于无形 客店的伙计把前因后果讲的清清楚楚,我点了点头,压住心头的疑惑,转身走出客店,去找老马。 俩人一碰面,我把事情跟他说了,老马也觉得非常奇怪。尽管我没有怀疑客店伙计的讲述,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老马又跑到旁边一家卖豆腐的小店,跟老板打听。 豆腐店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老马害怕直接问了,人家不肯说,先把店里剩下的豆腐全都给包了。老板以为遇见了大主顾,立刻殷勤起来。 趁着老板给装豆腐的机会,老马就试探着问了问,这家伙也很聪明,没有直接问死人的事儿,就说自己刚来到瓜园镇,想找个地方落脚,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客店。 “客店?可别去住了。”豆腐老板急忙摇了摇头,压着声音,眼神乱瞟:“镇子里就一家客店,前几天刚死了人,住进去多晦气?死的那个人,老惨了,死相难看的紧,这样的客店,您还敢去住?” 豆腐老板嘀嘀咕咕的跟老马说了一通,结果和客店的伙计说的大差不差,都是那么回事。 如此一来,就可以完全确定,客店伙计没有撒谎。 “大哥,你们几个人住店啊?客店是不能住了,看你是个厚道人,不然的话,住到我家去吧。”老板冲着老马一挑眉毛,说道:“我是个守寡的,家里房子多,价钱好商量。” 老马赶紧提着几大块豆腐跑了出来,跟我一合计,现在情况都打听清楚了,唯一不明白的,就是万天王的死因。 万天王死的很蹊跷,而且,死之前的那个晚上,一点声音都没有。我知道万天王的本事,一般人绝对无法在无声无息的条件下杀了他。 难道万天王真的是得了什么无法救治的急病,暴病身亡? “没法子啊,现在想要知道,就得去验尸。”老马盘算道:“如今天气不算热,尸首当天就被抬走下葬了,这会儿去坟地里查一查,应该还能查得出来。” 事不宜迟,我和老马赶紧离开了瓜园镇,朝着镇子北边的坟地跑去。 瓜园镇的人,对坟地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不管是镇子里的人,还是外人,死了之后,一般都埋到北边的坟地去了。两个人到了坟地,先在外围看了看,一个人都没有。 万天王前几天刚被埋下来,坟头还清晰可辨,我和老马没敢急着动手,不管到什么地方,不管什么原因,挖人家的坟,都是遭人唾骂的事情。我们俩总有点心虚,大白天的不敢直接把坟挖开,就耐心的等待,等到天黑之后再说。 “山遥,唉……有些话,该怎么跟你说啊……”老马躺在地上,抬头望着天,说道:“以前也劝过你,可是没用,你也瞧见了,这事儿处处都有蹊跷,你如今也把命格找回来了,还死揪着不放,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吗?听俺的吧,撒手别管了,过几天安稳日子。” 我知道老马是一片好意,但这么长时间的艰辛波折,已经让我隐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的路,一旦走上去,就没办法再回头。 现在即便没有红/袖这档子事,我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老马知道我的脾气,见劝了也没用,就不再劝了。 我们俩暗中隐伏,一直等到夜深人静,才做贼似的溜了出来,悄悄来到坟地边缘的那座新坟跟前。 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工具,一左一右的开始挖坟,万天王在这里无亲无故,抬棺下葬的人,也就是草草的走个过场,所以棺材就埋了一尺深,稍稍一挖就给挖了出来。 我把棺盖打开,顿时,万天王的尸体,就呈现在了眼前。 这就是万天王,我不止一次见过他,不会认错。 而且,客店伙计还有豆腐老板说的都没错,万天王的死相确实很难看,他的脸庞,脖子,还有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脚,全都泛着一股死黑色。 “这……”老马一看见万天王尸体的脸色,就迟疑不定:“这肯定不是什么暴病,我看着……看着怎么像是魂念被收走了?” 老马即便不说,我自己也能看得出来,万天王的脸色很不正常,就像是传说中被阴奴给带走的人一样。 当时在黄金镇和司先生秘密交谈的时候,司先生也说过阴奴的一些事情。阴奴比不上阴神,然而,对于一般人来说,阴奴已经是致命的绝杀,可以在不知不觉中,把人的魂念给完全收走。 魂念收走,人的身躯,就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气的皮囊,身体里的血液猛然停止流动,全部凝固在一起,如此一来,人的肤色就会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 这种状况,和络腮胡子的状况差不了多少。 我心里立刻产生了一个念头,万天王是被阴奴杀掉的? 难怪万天王死之前的那个晚上,房间里没有任何的声响,阴奴杀人与无形,被杀的人往往连任何察觉都没有,已经死于非命。 阴奴为什么要杀万天王?难道知道万天王雇人去了鬼马古镇,想要偷窥镇龙图? 一瞬间,一连串的疑问就跟着浮上脑海,但万天王死都死了,什么都不可能问出来。这种被阴奴杀掉的人,魂念无存,哪怕找最高明的神婆去过话,也问不出什么。 “万天王,可能是被阴奴杀掉的。” “看样子,好像是啊,跟那个络腮胡子差不多。”老马皱着眉头,心有余悸的朝周围看了看:“阴奴已经走了吧?” “阴奴杀完了人,不会长时间逗留,肯定是走了。” “那就再看看万天王的尸首吧,反正来都来了,看的仔细点总没错。” 老马直接跳到棺材里,认认真真的开始观摩,我也在不断的注视,想查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两个人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看不出万天王有致命的伤,我的推测应该没错,万天王被阴奴所杀,不可能留下任何伤痕。 老马翻身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就在这个时候,我的余光一瞥,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第392章 查破绽 光线昏沉,我也不知道自己看的准不准,急忙拉住老马。 “俺都看过一遍了,确实没有别的伤口,也没有内伤。”老马很有把握的说道:“十拿九稳,肯定是被阴奴给带走的。” “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跳到了棺材里,拉起了万天王尸体的左手,这么仔细的一端详,就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尸体的左手小拇指,缺了一截。缺少的一截很短,而且是陈年老疤,如果不仔细看,可能就会遗漏过去。 尸体缺少了小拇指的指尖,却让我猛然打了个哆嗦。 我和万天王见面,不是一次两次了,跟他聊过天,喝过酒,也看他跟人动手打过架,万天王的左手小拇指,并没有缺失。 而眼前这具尸体的指尖,很显然多年前就已经被截断了。 这说明什么?这只能说明,棺材里的尸体,是假的,他根本就不是万天王。 “老马!这尸体是假的!” “什么假的,这是个真人啊。” “我不是那意思。”我跟老马说了尸体指头的事情,老马跟万天王不熟悉,听完我的话,就有些迟疑。 “你看的准不准啊,不会是记错了吧?指头缺了这么一小节,你也能记得?” “你信不过我啊,我难道还会没事编个谎话骗你吗?” 我心里已经产生了很深的怀疑,又掀开了尸体的嘴唇,看了看他的牙齿。 这么一看,就更加明显。万天王的牙齿,洁白整齐,这一点我是不会记错的,但尸体的牙齿,不仅发黄,而且下排牙长的乱,这一口牙齿,只要是熟悉万天王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差别。 如此一来,我敢打包票,这个万天王,绝对是假冒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乔装改扮,打着万天王的旗号,骗那个络腮胡子进鬼马古镇?”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我想了想,如果没有在河滩的那段经历的话,可能我也会产生和老马一样的判断。 然而,就是因为在河滩那里亲眼目睹过地仙用一条假的埋骨船,来躲避天劫,所以,我现在也萌生了一个想法。 地仙既然可以用假的埋骨船躲避天劫,万天王难道不会用一个替身来蒙蔽阴奴? 阴奴虽然厉害,但它终究已经不是活人,不可能有活人那么敏捷和缜密的思维。 我把自己的推断和老马说了,老马想了一会儿,摇头晃脑的说道:“那万天王是对付不了阴奴,所以才想了这么个主意?” “不好说,可能不单单是对付不了阴奴。” 万天王的心机,我算是领教了,他绝对不可能就这三五天里头临时找一个和自己很像的人,专门乔装改扮,来骗过阴奴。 这个和他很像的替身,必然是许久之前就准备好的,只不过一直没有用。替身不仅长的像他,而且言谈举止,甚至说话的声音,都要一般无二,只有这样,才能骗过阴奴。 所以,我觉得万天王可能不是害怕阴奴,很可能是因为他害怕收拾了阴奴以后,会引出更厉害的东西。 韬光养晦,是九道梁的人最善于做的事,万天王显然已得其精髓。 “那万天王究竟干啥了?把阴奴都给招惹出来了。” “这个谁能知道,我估计,八成和鬼马古镇有关。”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鬼马古镇本身其实没什么,就是一个已经被废弃了很久的镇子而已,但镇子里那幅镇龙图,或许是很重要的东西。 童家的镇龙图毁掉以后,鬼马古镇的镇龙图,可能就是这世上唯一的一幅了。 “镇龙图这东西,不就是一幅图吗?”老马不以为然的说道:“如果记性好的,看一眼就能记住,回头再仿造一幅出来,不就完了?” “你说的轻巧,没那么容易的。” 镇龙图虽然只是一幅图,好像没什么玄机,而且,镇龙图也不算复杂,如果真是那种高超的画工,或许看几眼,真能记在心里。 但这幅图不是光靠仿造就能仿出来的,镇龙图雕刻了之后,还需要“养”。只有把图养活了之后,才能真正让图中的长明灯按照规律熄灭。 因此,现在想要找镇龙图,就只有鬼马古镇里面那一幅了,除此之外,别的地方根本无法找到。 万天王的替身死了,那万天王本人呢?他的替身都死掉了,万天王就不可能再出现于瓜园镇。难道他不用考虑络腮胡子万一回来给他传达鬼马古镇的消息? “山遥,咱也去过鬼马古镇一次了,算是命大,最后逃了出来,你觉得,要是再去的话,你有把握能把阴神给制服吗?” “没有把握,一点都没有。” 我从棺材里爬出来,然后盖好棺盖,重新把挖出的土朝坑里填。我知道老马的意思,鬼马古镇一行,也确实让我知道了自己和阴神之间的差距。 那种差距,不是三天两天就能赶得上的,不要说我,就算我爹亲自来,面对阴神,可能也无计可施。 可是,我仍旧不打算放弃。 “你也不想想,你在这里磨磨/蹭蹭,你要救的姑娘,能等那么久吗?她的魂念就剩那么一丝了,时间一久,肯定要散掉。真到了那时候,你做什么,不都是白费?” “我答应过她,就一定要去做,否则的话,我会良心不安。”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是非成败,不是自己可以完全把控的,我所能做的,就是尽心尽力。 坟头的土,已经填上了,我和老马打算先离开坟地,万天王本人在什么地方,还是得好好找找。我有一种预感,万天王不能明着露面,但他肯定还会暗中在瓜园镇附近,等着络腮胡子回来。 俩人收拾了一下,正打算要走,一阵夜风吹过,坟地里的尘土呼的一下子被卷起一大片,俩人急忙挡着眼睛,等这阵风过去之后,我的余光顿时就瞥到不远处,突然多了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微微佝偻着腰身,似乎正在冲我瘪嘴冷笑。 第393章 难拒的筹码 那道身影仿佛是随着风飘来的,深更半夜出现在坟地的人,肯定会让我疑虑,我的脊背冒起了一片寒意,等又眯着眼睛看了看,头皮顿时一麻。 那道身影,是个老太婆,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她就是今天在客店地字号房间里住着的那个老太婆。 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先前一直惦记着万天王的事,却把这个老太婆给疏忽了。万天王曾经住过的房间,老太婆一点不嫌弃,一点不害怕,住的还很踏实。 这说明,这个老太婆应该知道内情,甚至,她可能就是万天王留下来等着和络腮胡子接头的。 老马看见这个老太婆,就觉得不踏实,悄悄的拉了我一下,示意赶紧走。可是我却没有要走的打算,这老太婆和万天王有关系,也必然知道万天王的下落,我得跟她周旋周旋。 我暗中朝周围看了看,应该只有老太婆一个人。 “童山遥,你现在不简单。”老太婆也不知道是在夸赞我,还是在嘲讽我,站在原地说道:“已经学会用脑子了。” “我要是真会用脑子,当时在客店就应该猜出你不对劲。” “现在也不晚啊。” 老太婆语气平和,一时间,我也看不出她到底有没有敌意。我和万天王因为九莲图的事情,已经闹翻脸了,这老太婆肯定是万天王的人,我得严加防备。 “万天王在什么地方?我找他有事。” “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我没跟老太婆计较那么多,万天王的下落,这老太婆说与不说,我其实无法勉强。 我拿出络腮胡子当时给我的那块奇形怪状的小牌子,丢给老太婆,说道:“这是别人让我交给万天王的,顺便,把该付的钱付一下。” 老太婆接过牌子,手就轻轻/颤/抖了一下,这块牌子既然被我带回来了,她已经知道,络腮胡子肯定没能幸免。 “中间是什么经过,你在哪里遇见这人的?和我说一说。” 我捡着能说的,跟老太婆说了一下,但没有交代进入古镇山楼里面的情景,只说是在古镇外围遇见络腮胡子。老太婆听完之后,不置可否,没说不信,也没说相信。 “怎么?说好给钱,现在又犹豫了?这可是别人拿命换来的血汗钱。” “钱财,身外之物,你肯定不在乎,我也不在乎。”老太婆抬手就丢过来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打开看看,里面有六根黄澄澄的小黄鱼。 “童山遥,你这娃子,果然命大,命硬,难怪这么长时间都找不到你,九莲图已经被你给消融吸纳了。” “彼此彼此,你们九道梁也是顽强的很,竟然一路到了这儿。” “以前的纠葛,既然过去,那就让它过去好了,现在咱们可以坐下谈谈。” “谈什么?” “谈谈童家的故事,你要听么?” 不得不说,这个老太婆一句话就揪住了我的心,在外漂泊这么久,经历了很多事情,也积累了不少线索,我已经知道,童家这个家族,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童家的事情,我到现在为止还是一知半解。 “你说吧,我听着。” “法不传六耳。”老太婆看了看老马,可能不想让老马听到我们的交谈。 “俺到那边去等你,你小心一点。”老马低低的交代了一句,然后慢慢的退到远处。 等老马一走,老太婆盘腿坐了下来,她跟我讲述了一些关于童家的事情,不过,这些往事,我之前已经逐步查到。 童家是个历史久远的大家族,以前人很多,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才四分五裂,产生了一些分支,比如我家,就是童家的一个分支。 童家一直都在想方设法的寻找至尊命格的捷径,前赴后继,不知道有多少人满怀希望的踏上这条路,最后却不了了之。 我听的有点乏味,原本以为老太婆能讲出什么新鲜玩意儿,谁知道说来说去,说的都是我已经知道的。 “这些故事,我都听说过,讲不出什么新意,那就别讲了。”我打断了老太婆的话,问道:“我倒是想问问你,九道梁本来安安生生的,现在突然就到鬼马古镇,而且想看看镇龙图,这是为什么?” “你是个聪明人,九道梁想做的事情,就是你们童家一直想做的。”老太婆咧嘴一笑,说道:“九道梁,也想要至尊命格。” “那你还跟我谈什么?” 当老太婆说起这些的时候,我心里突然有一点苦涩,根据我目前所知,千百年来,童家就为了一个至尊命格,不知道/上演了多少父子相杀,手足相残的悲剧。一代一代人争来争去,争的都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至尊命格。 这值得吗?在我看来,肯定不值得,然而,至尊命格却仍旧让无数人为之癫狂。 “至尊命格,只有一个,一百个人争,一千个人争,到最后,只会有一个人成功,现如今,童家已经快要烟消云散了,你是童家的嫡系,我们不妨联手合作。” “合作什么?” “你帮我找到至尊命格。” “你真能开玩笑,我帮你找到至尊命格,那我有什么好处?我辛辛苦苦,就是为了给你们做嫁衣?” “你当然有好处,来,看看。” 老太婆从怀里取出一块像是玻璃一样的东西,那东西形状椭圆,扁平,当老太婆把这块玻璃般的东西高高举起的时候,这东西就折射着头顶的月光,散发出一片淡淡的五彩光芒。 “好好看看。” 老太婆把这块玻璃丢给我,拿在手上的时候,我还看不出什么,只能看到玻璃四周萦绕着那片淡淡的五彩光芒。然而,就是短短的一瞬,我突然惊呆了。 “童山遥,用这个当筹码,能让你联手合作吗?”老太婆嘿嘿一笑,说道:“你自己考虑考虑。” 第394章 咫尺无奈 这块玻璃一样的东西,很快就出现了一幕画面。画面里,是一个阴暗的小屋,小屋的门窗,全都按着和小臂那么粗的铁栅栏。 透过铁栅栏,能看到里面用铁索绑着一个人,那个人微微垂着头,一动不动,看不出是死还是活着。 尽管如此,当我看到玻璃中映射出的那个人时,仍然感觉有如五雷轰顶。 我不会认错,那是我爹! 我猛然一抬头,望向老太婆。 我和爹已经失散很久了,就从上次在孙大帅那里一别,就再没有爹的消息。我独自踏上河滩之后,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我自己想了又想,盼了又盼,就指望着有一天,能跟爹再相见。 可我万万没有料到,再见到爹的时候,会是这种情景。 “我爹在哪里!” “虎爷在什么地方,现在还不能和你说。” 我忍不住了,一捏拳头就想冲过去,可是,心底的理智还是让我按捺了下来,就算把这个老太婆打死,找不到我爹,又能有什么用? “虎爷现在很好,有吃有喝,就是他的本事太大,所以不能放他出来,童山遥,我们联手,等事情成了,你就能保住虎爷的命,这价码,对你来说已经够重的了吧?” “你让我做什么!直说!”我心中的焦躁,愤怒,忧虑,全都混杂在一起,一时间,我什么都顾不上多想,只想知道,怎么才能把我爹救出来。 而且,我还在思索,这块玻璃一样的东西里折射的画面,到底是不是真的?我知道,我爹当时跟九道梁也撕破了脸,可就凭老太婆拿出的这东西,如何认定,我爹真的落到了他们手里? “你真想见见虎爷,也行,等见到了他,你总该信我说的话了吧?” “我爹在哪里!” “那就跟我来,路上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问。” 老太婆转身就走,我立刻跟上她,老马在那边等待,走到跟前的时候,觉得我脸色不对,赶紧问了问。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老马解释,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不得不说,如果万天王他们真的扣押了我爹,就等于抓住了我的软肋。 我大概想的出来,他们扣押我爹,或许原本是为了胁迫我交出九莲图,但九莲图现在跟我融为一体,他们拿不走,双方恰好又在鬼马古镇附近相遇,万天王就临时改变了主意。 他们能让我去做什么?不用多想也能猜得出,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老太婆带着我走回到瓜园镇附近,轻轻打了个呼哨,不多久,从夜色中/出现了一辆马车,我不想让老马跟着我一起受牵连,就和他说一声,让他去瓜园镇等我。 “你这到底要去干什么啊?” “老马,先别多问了,等我回来,咱们再说吧。” 我匆匆忙忙辞别老马,登上了那辆马车,我明白,九道梁的人如果让我做事,那就不会危及我的生命,至少现在来看,我还是安全的。 登上马车之后,老太婆给我的脸上蒙了布,如此一来,马车行驶之间,我就不知道方向,也不知道距离。 我只能默默计算着马车跑出去多远,车子时快时慢,连着跑了几十里,然后停下休息了一个时辰,就这样交替反复,走走停停,先后用了差不多两天时间,马车终于停下了。 老太婆把我弄下车,还是没有打开蒙在我脸上的黑布,又跌跌撞撞的步行了差不多十几里,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我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地下的密室,我被人从一架梯子上带了下来。等到脸上的黑布被打开之后,我一下子呆住了。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我亲眼看到爹的时候,那种感受,真的无法形容。 眼前的情景,和我在那块玻璃里看到的一模一样,隔着一道结实的铁栅栏,我看见了爹,他的双手双脚上,都束缚着铁索,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爹……爹!”我扑过去,全力拍打着铁栅栏。 我的呼喊声一传出来,爹仿佛苏醒了,他慢慢抬起头,脸上满是血污和泥垢。 爹的一只眼睛,肯定是受伤了,连睁都睁不开,他勉强睁开另一只眼,神情顿时一变。 “山遥……” “爹!是我!” 父子隔着铁栅栏,相互对视,谁都说不出一句话。彼此的处境,对方肯定一瞬间就猜到了。 我救不了爹,爹也帮不了我,这可能是世上最无奈,又最让人窝火的事,明明近在咫尺,自己却无能为力。 “我儿子还小……你们想让他……让他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我爹的话,我还没有来得及再说什么,两个人一左一右,直接把我拖到了那架梯子上,随手又蒙上了我的眼睛。 我没有反抗,此时此刻,即便反抗,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我被蒙着眼,又带回了那辆马车上,这一次,马车行驶之间,老太婆就问道:“这下你总该信了吧?” “你们想让我干什么,直说!” “虎爷废了,这一次是真的废了。”老太婆叹了口气,说道:“平心而论,我们也不愿走到这一步,但造化弄人啊。” “别假惺惺的了!说!” “你有什么可气的?就因为抓了你爹,你受不了?那你想过没有,那些被你爹,被你们童家坑害的人,又到哪儿说理去?” 老太婆的话,让我心中的怒火顿时平息了很多,她说的没错,别说九道梁和我爹了,就连我爹和我亲爷爷,当年也因为利益纷争,斗的不可开交。 利益若是足够大的话,很可能让大部分人泯灭所有的良知和人性。我说不出九道梁有什么不对,想来想去,也只是我们父子倒霉而已。 第395章 同出一门 此时此刻,我说的再多,也不会有用,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对现实。 “废话不多说了,直说吧,要我做些什么。” “鬼马古镇,你也去过了,咱们就说说鬼马古镇吧。” 老太婆知道了络腮胡子的死讯,也知道原本的计划已经全盘落空。但九道梁肯定不会放弃,我觉得忐忑不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老太婆是想让我顶替络腮胡子,再到鬼马古镇,然后去查看镇龙图上的长明灯。 “鬼马古镇的事,就不用说了,直接说阴神吧。”我看了老太婆一眼,说道:“你们不就是想要看看镇龙图上的长明灯是否熄灭了?” “没错,你要做的,就是这个。” 我心底一声叹息,果不其然,老太婆要我做的,就是这件要命的事。我和络腮胡子去过一次鬼马古镇,别的情况,不敢妄言,但我很清楚,阴神想要我的命,可能非常简单。 再去鬼马古镇,必然九死一生,只不过,我别无选择。老太婆他们用我爹做要挟,就等于捏住了我的软肋。 “行,让我去,我就去。” “我可不是故意让你去送死,你去鬼马古镇找镇龙图,比别的人方便一些。要是别人去,阴神不会放过,你去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你太看得起我了。” “先前跟你讲童家的故事,还没讲完,你要不要再听听?”老太婆咧嘴一笑,说道:“你知道不知道,普天之下,为什么只有童家的人能喊开帝陵的龙门?” “不知道。” 我也不是跟老太婆赌气,因为的确不知道,以前我听说过,只有我们童家可以喊龙门,别的人都不行,正因如此,孙大帅当时一直忍着没敢动手,直到我爹赶到,才动了冬陵。 至于为什么只有童家的人能喊龙门,我一无所知,总觉得这就是童家祖辈传下来的一门手艺,仅此而已。 “虎爷能喊开龙门,那是因为阴神给虎爷面子,你还不清楚吧,所有的阴神,都出自童家。” “你说什么?” 我一下子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天底下有多少阴神,无人可知,我只知道,阴神一向都守在龙脉上,可老太婆现在说的话,让我瞠目结舌。 “天底下所有的阴神,都出自童家,除了童家,没人知道阴神的修行之法。” 童家的人,过去一直都在寻求至尊命格,只不过,谁也没有成功过。有的人为此奋斗一生,心有不甘。 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想方设法的修成阴神。因为阴神不生不死,跳脱出了轮回六道,所以,可以一直长存下去。 但阴神不是人,自然就不可能有命格,所以,化为阴神的童家人,依然不可能成功。 他们为了保证自己能留存的时间更长久一些,就要守在龙脉里,借龙脉地气延续时间。 化为阴神,并非他们的真正目的,归根结底,还是想要至尊命格。如果存活的时间够久,等到道行达到一定程度,就还有那么一丝希望,能重新为人。 正常的人体内,都有阴阳二气,缺一不可,阴神没有阳气,他们唯一重新为人的机会,就是借助天雷的力量。 天雷是世间至刚至阳之物,而且是纯阳,如果能在天雷的历练下侥幸不死,阴神就会沾染天雷的纯阳,靠这一点纯阳,达到阴阳调和的境界,只有这样,阴神才能重生一次。 童家的历史,延续了上千年,这中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化为了阴神。但是,从来没有任何一尊阴神能够借天雷重生。天雷是所有阴邪之物的克星,以前的很多阴神最后想要冒险一试,全都在天雷之中化为乌有。 人们都说阴神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但听完老太婆的讲述,我才真正明白,那些化为阴神的人,实属无奈,如果还有一线希望可以做人,他们就绝对不会选择化成阴神。 “童家的事情,你知道的比我还多。”我自己想了想,虽然不敢说老太婆所言千真万确,可听着好像是那么回事。当时我和花想月进冬陵龙门时,就曾经遇见过阴神,阴神也没有为难我。 九道梁显然谋划了很长时间,把什么情况都给摸透了。我现在终于明白,就算我爹当时不跟九道梁的人翻脸,九道梁迟早也会跟我爹翻脸。 九道梁是怎么抓住我爹的,我不知道,但可想而知,他们抓到我爹,就是想让我爹去鬼马古镇,我爹不肯,九道梁也没法子。 偏巧是我走霉运,遇见了九道梁的人,相比之下,我比别的人都合适去鬼马古镇。 “鬼马古镇的地形,我不清楚,你们派去的络腮胡子已经探过了镇子中心的山楼,但镇龙图应该不在山楼里。” “等回到瓜园镇,我会给你一张鬼马古镇的地形图,很详细,你可以看看。鬼马古镇的阴神只要不伤你,那就没人能伤得了你。”老太婆说道:“只要你稳稳当当做成了这件事,我保证虎爷平安无恙,你们父子可以好好团聚。” 老太婆的话,我不敢轻易相信,但现在我连跟对方讨价还价的机会都没有。九道梁的人太熟悉我的脾气性格了,死死的捏着我的软肋,绝对不会对我让步。 我想,这可能就是命数所定,不管怎么样,祸事都会从天而降。 马车一路疾行,以最快的速度又赶到了瓜园镇,老太婆如约给我了一张地形图。我拿到了老太婆给的酬金,就想着先给络腮胡子的家人送去。 老太婆倒是没有跟我跟的那么紧,我先找到在这儿等我的老马,然后又按照络腮胡子当时给的地址,找到了他的家。 络腮胡子的老婆岁数还不算很大,下面有两个孩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说络腮胡子的事,思来想去,干脆就不见面了,留下一张字条,放在钱袋了,趁着夜深人静,直接把钱袋给丢到了络腮胡子家的小院中。 第396章 诡异暴毙 把钱留在络腮胡子家,我也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对亡者的承诺。等再回到客店附近的时候,老太婆已经给我准备好了行装。 “这不是急着让你去送死吗?”老马在旁边小声说道:“山遥,不行的话,找个机会,先躲过去再说。” 我没有躲避的余地,这件事非比寻常,我的命是我爹给的,又是他把我抚养长大,父亲有难,做儿子的绝对不能袖手旁观。 我知道,即便那老太婆说的都是真的,阴神全部出自童氏一门,也并不能给我带来什么优势。童家内部相残,已经是一种传统和惯例,那些阴神就算来自童家,跟我们家族也并非一支。 连自己的亲兄弟,亲儿子都可以葬送,更何况我这个远支? “老马,这一次,你就不要去了。”我不想因为童家的事情拖累老马,有老马在,多少有个照应,但再拉着他进鬼马古镇,也等于让他陪我一起送死。 老马不放心,但好说歹说,我都没有再应允下来。老马无奈,就说在黄金镇等我,无论如何,也会等我从鬼马古镇出来。 拿上老太婆给我准备的行装,我跟她提了一个要求,就是让九道梁的人不要一路跟踪我。 “童家少爷,这不算个事,我做主答应了。”老太婆似乎对我很有信心:“我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不会丢下虎爷不管,不管结果如何,总会回来给我们个交代的。” “你知道就好。” “我就在瓜园镇这里等你的消息,童家少爷,一路顺风。” 我重新启程,和老马一起离开瓜园镇,然后赶往黄金镇。我在黄金镇已经无法立足,所以就不打算进镇子,把老马送到黄金镇附近就算完事。 俩人在黄金镇外面的路口挥手道别的时候,恰好有一支送葬的队伍,从镇子里出来了,这支队伍人数不少,有引路的,抬棺的,还有一个响器班子,死者的家属在棺材后面哭哭啼啼。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帮子看热闹的,远远跟着队伍后头。 我在黄金镇呆了一段时间,大概也了解镇子里的情况。黄金镇死的最多的,就是乞丐和淘金人,这种人死去之后,不会办丧事,专门有收尸的把他们收殓起来。如果大张旗鼓办丧事,那至少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我停下脚步,在路边留神观察,等送葬队伍从身前经过的时候,我突然认出来,扶棺的人里面,有几个是黄八爷的人。 而且,跟在棺材后头放声大哭的,好像是黄升的妻妾和孩子。 这难道是黄升死了? 我觉得不太对,黄升正在壮年,也没什么毛病,而且,在黄金镇里,没人敢招惹他,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死了? 我心里感觉不踏实,上次我离开黄金镇,实属被逼无奈,黄八爷他们认定了我和金满堂是一伙儿的。现在事情过去的还不太久,我有点疑心,是不是金满堂又悄悄的潜伏回来,拿黄升开刀。 金满堂那人,混迹江湖半生,对有的事情看的很重,尽管上次说了,打算金盆洗手回老家去,可我也吃不准他是不是真的走了。 送葬队伍慢慢的走过去了,黄八爷没有露面,就剩下一群在后面看热闹的。镇子里的豪门大户不管办喜事,还是办白事,最后都要施舍几天,所以,镇子路口那边聚集着一帮叫花子,都在等着黄家的人来施粥。 我趁着这乱糟糟的劲儿,悄悄来到一旁,找了几个叫花子,在他们旁边坐下,这些叫花子闲着没事,每天就剩下晒太阳吹牛皮,三说两不说的就搭上了话。 我脸上已经乔装改扮,叫花子不可能认得出我,跟他们聊了一会儿,故意就扯到黄升身上,我一提黄升,几个叫花子就压低了声音,眉飞色舞。 “这家伙,死的该!” “平时欺男霸女,黄金镇谁没受过他的欺负?这真正是苍天有眼。” 这些叫花子对黄升印象很不好,黄升都死了,他们还在这儿不住口的骂。我找一个岁数大些的乞丐,问了问黄升是怎么死的。 “坏事做多了,叫黑白无常给带走了。”老乞丐神叨叨的说道:“这就叫天道好轮回,平时不积德行善,以为没人治得住他,没人治他,还有老天爷呢!” “这就是胡扯了吧,死了就死了,哪儿还有黑白无常?” “你没亲眼看见,你怎么就知道没有?” 老乞丐说,当时黄升被抬出家门的时候,他恰好就在黄升家对面的墙角,亲眼所见,黄升的尸体都发黑了。 一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一声,这老乞丐所说的黄升的死状,跟络腮胡子差不多,应该是魂念直接被收走,一命呜呼。 这世上所有的巫婆神汉,哪怕神通再大,道行再深,也不可能把一个大活人所有的魂念一瞬间给收走,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阴奴和阴神。 黄升难道是被阴奴给收了? 这很不正常,这么多年下来,黄金镇的人紧守一个铁律,就是不靠近鬼马古镇,不招惹鬼马古镇的东西。所以,除了司先生曾经被阴奴给盯上之外,镇子里就没有出现过阴奴杀人的事情。 阴奴前脚在瓜园镇那边杀了万天王的替身,后脚又在这里收了黄升,这是巧合?两件事之间,究竟有没有关系? 我转过头,跟老马耳语了几句,把大概情况告诉了他。我马上就要第二次进入鬼马古镇,相关的信息,肯定是摸查的越细致越好。 “这么多年,黄金镇都没出过这种事,阴神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找人麻烦。”老马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找人先打听打听吧。” “找一般的人估计问不出来什么,黄升死的如果不太正常,黄八爷肯定也要封/锁消息,不是太要紧的人,可能也不知内情。” “别的人不知内情,黄升身边的人总该知道吧?”老马一听我的话,立刻有了主意,说道:“俺进镇子打听,你就找个地方等消息吧。” 第397章 机会来了 老马很善于跟人结交,匆匆的进了镇子,我就跟一帮叫花子混在一起,避免引人耳目。 过了大概能有一个来时辰,镇子路口那边,就有人开始施舍食物。黄八爷最爱面子,平时一毛不拔,这时候却显得很大方,施舍的东西里不仅有吃的,还有酒,一帮叫花子上前争抢。 叫花子们领了饭,又领了酒,在一块边喝边吹牛,这些人平时散落在镇子四处,虽然身份很低微,不过消息却还灵通,在一块乱七八糟的东拉西扯,我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有几分可信。 就这样等到黄昏时分,老马就出来了,跟我碰面后说了说,他到镇子里转悠了一大圈,已经想方设法跟黄升府里的管家搭上了线儿。 黄升出事,黄八爷很生气,府里的跑腿打杂的仆役没什么事儿,但管家被免了,现在赋闲在家,也是一肚子牢骚。老马跟对方说好,晚上一起吃饭喝酒,专门来跟我说一声,让我别着急。 老马留下几句话,又回到镇子里,我继续在镇子外面等,这一等,直接等到二半夜,老马才跑了回来。 这一场苦等,总算没有白费,老马从黄升的管家那里,把事情弄的一清二楚。 我当时和金满堂一起杀出了黄金镇,当时闹的声势挺大,等我们逃走了以后,黄八爷他们严防死守,害怕金满堂回来报复。不过,黄八爷他们也没有再为难一点红,一来,一点红在黄金镇的势力也大,犯不上拼个你死我活,二来,黄八爷估计心里也明白,一点红不可能跟山匪勾结。 金满堂的确走了,也没有回来报复,严守了几天,没什么动静,也就渐渐松懈下来。 谁知道,刚一松懈下来,黄八爷和左老大还有一点红他们三家,同时收到了一封信。 三家收到的信,都是写在一张皮子上面的,皮子上的字迹鬼画符一样,谁都不认得,后来,还是一个神婆说,这种字是专门写给死人的,据说,用这种字写的信,烧掉以后,家里去世的人就可以收的到。 黄八爷他们都比较迷信,一听这是写给死人的信,就有点害怕,而且有点恼火,怀疑是不是谁在恶作剧。 后来,那个神婆解读这封信,三家收到的信的内容一模一样,是让他们各自找三个石匠,然后送到黄金镇矿洞的北边去。 黄金镇矿洞北边,那就是鬼马古镇了。 我一听到这儿,心里就开始琢磨,当年米老太的父亲曾被招到了鬼马古镇,时隔这么多年,鬼马古镇又传出了寻找石匠的消息,这就让我感觉,古镇的那幅镇龙图,是不是又出了什么毛病。 黄八爷他们收到信之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反正这样的事情,是头一次遇见,分辨不出真假。 因为黄金镇没有石匠,他们三家也觉得麻烦,黄升一直觉得,这可能还是金满堂那一伙儿人故意整他们三家,劝黄八爷不要当回事,只需要守好黄金镇深处的矿洞就行。 有黄升这么一撺掇,这封信就被搁置了,三家谁也没有去找石匠。 就在两天前,黄升和平时一样,跟几个狐朋狗友在外面喝了酒,半夜才回到家,等第二天上午,还没有醒来。下面的仆役不敢去打扰黄升,黄升平时有动手打人的习惯,仆役们没少挨他的揍。 后来还是黄八爷派人来喊黄升,管家才壮着胆子敲门,敲了好大会儿,屋里没反应,等把门弄开之后,黄升已经咽气了,而且身子冰凉僵硬,显然死了至少有一两个时辰。 那些叫花子说的倒是真没错,黄升的死相很难看,浑身青中发黑,模样确实像是中毒,黄八爷收到消息之后,勃然大怒,立刻派人去查。但派来的人查了以后,说不是中毒死的,而且身上没伤口,应该也没有内伤。 黄金镇里的神婆很多,肯定有人能看出黄升的真正死因。有神婆说过,黄升就是魂念一下子被收走了,才突然暴毙的。 因为黄升死的难看,而且死的蹊跷,所以黄八爷不想让人说闲话,没有按照黄金镇那边的习俗,就匆匆准备了一下,今天发丧。 虽然事情隐秘,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已经在镇子里流传开了。很多人都在议论,也觉得不怎么对劲,鬼马古镇和黄金镇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鬼马古镇那边的东西,也不会到这里来作乱。 我心里和明镜一样,黄升的死,分明就是阴奴在杀鸡儆猴,这无疑是在威胁黄八爷他们,如果再不按照那封信里的话去做,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人死掉。 黄八爷顿时心慌了,他可没有那么多侄子可以一个劲儿的死,更要命的是,鬼马古镇如果真想在矿洞那边做做手脚,防都防不住,黄八爷和左老大肯定不愿意死人,更不愿意断了财路。所以昨天已经派人快马离开黄金镇,不管到哪儿去找,一定得找到石匠。 事情就是这样的,老马也颇为担忧,感觉鬼马古镇那边肯定是出了什么事,现在如果进入古镇,风险可能很大。 但我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古镇需要石匠,不用多问,必然和镇龙图有关,如果混到石匠的队伍里,最起码不用冒险,就能先接近镇龙图。 这打算一冒出来,我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就要趁这个机会,混到石匠队伍里。 石匠都是黄八爷他们找的,肯定不好混,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去找一点红。 事不宜迟,我立刻和老马一起,趁着夜深人静,悄悄的溜进镇子,然后直接来到一点红家里。 一点红的家,我之前没有进去过,在后墙那边扒上墙头,左右看了一会儿,大概摸清了巡夜人行走的路线,然后趁着巡夜人刚刚离开后院的机会,翻身跳了进来。 这个宅院不算很大,贴着墙根一路找,一路看,最后竟然真的歪打误撞,找到了一点红的房间。 第398章 混入队伍 夜深人静,我就是顺着一间还没熄灯的房间找过去的,在外面看了看,就看到了一点红。 这些日子估计事情很多,一点红也寝食难安,她毕竟是个女人,岁数还不太大,每天跟黄八爷和左老大那样的老手勾心斗角,确实很累。 我轻轻敲了敲窗子,一点红立刻警觉了,猛然回过头。 “别出声,是我!” 我轻轻推开窗,跟一点红说了句话。一点红的记性非常好,尽管我已经改头换面,但她居然还记得我的声音。 在这个时候见面,有些意外,也有些尴尬,一点红是个比较爽快的人,她肯定也知道,我不可能是山匪,所以简单一说,当时和金满堂的那点误会,就揭过去了。 “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黄金镇了,没想到你一直都在,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确实是离开了,去办了点事,这次回来,我听说了黄升的事情,正好,想请你帮个忙。” 我把自己想混到石匠里的请求和一点红说了说了,一点红肯定不能理解,去鬼马古镇,那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别人躲都躲不及,我反倒自己要朝里面挤。 “我必须得混进去,否则,会有很大的麻烦。”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一点红解释,这件事,如今不仅牵扯到了红、袖,而且还牵扯到我爹的安危,或许我言谈之间,已经隐隐露出了焦急,一点红很敏锐的就察觉到了。 一点红在考虑,我知道、上次金满堂的事虽然过去了,但多少算是拖累了她,所以赶紧跟她保证,这次混在石匠里面进入鬼马古镇,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牵连到她。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只是感觉,如今是不是遇上了多事之秋。”一点红也有自己的心事,想了想之后,说道:“帮你这个忙,算不了什么,我也看得出,你的确有十万火急的大事,那就这样吧,我已经派人到外地去找石匠,早则明天,迟则后天,肯定可以回来,你就在我这儿等一等。” 我跟一点红道了谢,又找她详细询问了黄升那件事,老马从管家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基本属实。 第二天,我让老马在镇子里找个地方等我,然后就躲在一点红家里,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了一下,一点红说的没错,当天半下午的时候,她派出去的人风风火火的回来了,带回来了三个石匠。 三个石匠都是普通的手艺人,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到什么地方去,要去做什么,一点红的师爷跟石匠说,这是要进山,到山里的小镇去干点活。 我心里有些不忍,这些石匠都是无辜的,进入鬼马古镇之后,生死难料,他们能进去,却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 “这趟活,可能时间有点长,大家要辛苦一些。”一点红肯定也能想到这一点,因为心里多少有愧,所以见到三个石匠以后,临时决定,再给他们加一些工钱:“多加的这些工钱,明天就叫人送到你们家里去,只要安安心心把活干好就行了。” 三个石匠一无所知,就当自己遇见了好心人,忙不迭的道谢。 当天夜里,黄八爷和左老大派人找的石匠,也陆续到了,就从黄升死了之后,他们都提心吊胆,害怕灾祸落到自己头上,所以石匠一找到,立刻来通知一点红。 每家三个石匠,我要混到队伍里,所以一共是十个人,另外,黄八爷还派了一个我没见过的人当领队。这个领头的负责把我们送到鬼马古镇附近,到了古镇附近之后,就不用他再管了。 领头的叫黄旭,也是黄八爷的亲戚,跟黄八爷同辈,估计有个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一点红悄悄跟我说,黄旭之前一直都在黄金镇深处照看矿洞,经验丰富,而且做事谨慎。 行装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人一到齐,立刻就动身进山,这时候也没机会跟一点红道别了,怕人看出破绽,我就混在这些石匠里面,跟着黄旭一起进了山。 前头的路,没什么可说的,走的很顺,一帮子石匠也不知道自己渐渐的靠近了鬼门关,路上有说有笑,只有我一个人闷不做声,在暗自推断,这次到了鬼马古镇之后会发生什么。 黄旭原本要把我们送到古镇附近的,但这家伙也知道古镇不是个好地方,距离鬼马古镇至少还有三四十里的时候,他就准备撂挑子了。 “大伙儿在这儿坐着,休息休息,等一等,镇子里有人来迎接,我先到前面去迎一迎。” 黄旭把我们安顿好,一个人悄悄的溜了,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来接我们,反正已经到了这一步,想的再多也没用,计划跟不上变化,只能随机应变。 等了估摸有一个多时辰,从半下午等到黄昏,有人就有点心急,说黄旭都走了这么久了,还不回来,会不会在前头出了事。 看到这帮被蒙在鼓里的石匠还替黄旭担心,我就觉得哭笑不得。 最后一缕夕阳完全消失的时候,我的眼皮子一跳,突然看到先前就溜走的黄旭,不知道什么时候绕了一个大圈子,竟然真的从前面的路上走了回来。 黄旭一走过来,早就等的不耐烦的石匠们,纷纷拿着自己的行李站起身,黄旭到了跟前,挨个看了看众人。 别的人可能没有多想什么,可是,我却感觉黄旭的表情,还有眼神,都跟之前不太一样。 “走吧,到镇子里去。” 黄旭吊着脸,慢慢转过身,在前面带路,他的声音还是原来的声音,只不过听着有些阴沉。 “老板,还有多远能到地方?眼瞅着天都黑了。” “老板,不是有人来接我们吗?怎么没看见接我们的人?” 几个石匠闲聊天似的,跟黄旭搭腔,这一路上,黄旭也没少跟他们说话,就是为了稳住这些石匠的心。可是,这一次黄旭却一个字都不回答,闷着头在前面走,石匠自讨没趣,也就不再开口了。 第399章 投机取巧 我看得出来,黄旭本身已经偷偷丢下我们溜走了,但现在去而复返,而且举止说话都不太对,我就知道这家伙很可能被鬼马古镇的什么东西给沾上了。 但我不能明说,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么多人到了古镇,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人指挥他们,肯定不行。鬼马古镇那种氛围,过不了半天,石匠们就得跑光。 黄旭一声不响的在前面带路,和我想的差不多,从这里到鬼马古镇的路,走的特别顺利,没有发生任何诡异离奇的情况,平静的如同走在一条普通的山间小路上。 就因为这样,石匠们才没有产生怀疑,几个人私下聊天的时候,谈论过黄旭的变化,说来说去,谁都没朝别的地方想,都觉得黄旭是领头的,架子大一点,也情有可原。 我跟一个快六十岁的石匠聊的比较多,他不是这边的人,平时一直住在三四百里之外村子里,相隔那么远,那边的人就不太了解鬼马古镇的事情。 老石匠姓周,人很老实,也很敦厚,干了大半辈子石匠,手艺很说的过去。老周的一条腿有点毛病,说是老寒腿,但家里人多,不出来赚钱,一家人就活不下去。 跟老周聊天之间,我能听出来,他是个很顾家的人,出门在外,惦记的就是自己老伴儿,还有一堆儿孙。我听着听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次进入鬼马古镇,这些石匠能不能活着离开,谁也说不准。 渐渐的,我们已经靠近了古镇,甚至能看到古镇外那座已经倒塌的牌楼。 这时候,沉默了很久的黄旭终于转过身,阴沉沉的对众人说道:“雇你们干活的老爷家,规矩大,镇子里的人现在都搬走了,你们进去之后,只管干活,要是谁惹是生非,或许磨洋工,到时候是要扣钱的。” 对于这些出门在外的手艺人来说,扣工钱是最大的威胁,说别的他们可能不怕,但一说扣钱,一个个都老老实实。 黄旭在这里磨磨、蹭蹭,说东说西,让石匠们停下来喝水吃干粮,我大概知道,他可能是看现在天色还早,不想让石匠们进入古镇,鬼马古镇毕竟荒废了那么久,要是大白天进去,很多细节可能会被人发现。 果然,在这儿磨、蹭了差不多有两个时辰,等到太阳完全落山,黄旭才继续带着人上路。走到那个倒塌的牌楼跟前,虽然天都黑了,但几个石匠还是看出来,这牌楼是很多年前的东西。 他们就在小声的议论,说这个镇子的历史应该非常久远了。 夜色黯然,一行人走进了静悄悄的鬼马古镇,一帮人对这儿丝毫都不了解,加上黄旭事先说了,镇子的人跟着镇长一起搬了出去,所以也没人多问什么。 这一次,我们没有被带到山楼那边,进入镇子不多久,就在右手边一座已经屹立不知多少年的大屋门口,停下了脚步。 “你们俩。”黄旭可能知道老周沉默寡言,办事沉稳,所以指了指老周,顺手又指了指旁边的我,说道:“去屋里,打扫一下,手脚麻利些。” 我和老周走到大屋里,这座大屋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灰尘落的有半个巴掌厚,俩人清扫了很久,把沉积的灰尘给清扫出去。 这座大屋,就是石匠们暂时起居的地方,条件真是太简陋了,不过出门在外的人也不讲究这个,每个人都带着铺盖卷,找个合适的地方一铺,能睡觉就行。 黄旭更不讲究,直接就躺在大屋的门边,凑合着睡了一晚。到了后半夜,夜深人静,大家都熟睡的时候,黄旭悄悄爬起来,无声无息的从大门溜了出去。我一直没睡着,知道他出了门,很想马上跟过去看看,他是去干什么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合适,现在刚刚到古镇,要是尾随黄旭,真的被发现了,后面就不好行事。反正在这儿还要逗留一段时间,急也不急于一时,我忍耐了下来,躺着没动。 天色微微发亮时,黄旭回来了,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然后把人都喊了起来,我也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 “你们的手艺,都还说得过去吗?” “说得过去,说得过去,吃的就是这碗饭,家伙事都带来了。”一个石匠问道:“这次到底是叫我们做什么活?” “这次的活,很要紧,不能直接上手,万一把活干砸了,谁也担不起责任。”黄旭微微低着头,说道:“先试试你们的手艺。” 雇主考验匠人的手艺,这也不算什么出奇的事儿,这些石匠也无所谓,反正来之前都已经说好了,除去已经付过的定金,在镇子里干活是按天给钱的,多干一天,就多挣一天的钱。 这些石匠是无所谓,但我一听就头大了,虽然我也带着一些石匠平时常用的工具,可那是装样子的。我这辈子都没干过这活儿,要是真试手艺的话,多半就得露馅。 “老板,你说怎么试?” “刻画刻字,你们都能做吧?这次的活儿,是雕图,不用刻字,给你们个样式,先照着雕刻。” 黄旭拿出一张草纸,上面鬼画符似的画着一片密密麻麻又很复杂的纹络,石匠们都被带到了大屋外头,就着一块一块大石头,开始照葫芦画瓢。 听着耳边已经响起了锤凿的叮当声,我的脑壳又大了一圈,磨磨、蹭蹭的把那些自己从没用过的工具给取了出来。 “你。”黄旭可能认定了老周是个老实人,所以一指老周,说道:“到对面去,屋里有柴米,搬一些出来,镇子里没厨子,你们要吃饭,就要自己动手去做。” 老周应了一声,站起身瘸着一条腿要朝对面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我急忙拦住老周,说道:“你腿脚不好,还是我去搬吧。” 一看老周瘸着一条腿,黄旭也没说什么,我赶紧抓住这个投机取巧的机会,三步并作两步,就跑到了对面。 第400章 正式开工 大屋对面的房子,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老房了,打开屋子之后,我看到了一些提前堆积在这儿的大米和柴火,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 鬼马古镇的情况,我了解一些,周围村子里都有失去神智的仆役,不过,那些仆役应该不会到这边来,否则会引起石匠的怀疑。 我找好了锅碗,又取了柴火,常年奔波在外,用柴火烧水做饭,轻车熟路,我用石块架了一个火灶,放锅放米,不多久,一锅白粥就熬好了。 我拿碗分粥,端给那边的石匠们吃,黄旭转头看看碗里的粥,又看看面前的几个工匠,沉吟了一下,说道:“干活的人,现在是够了,就是没有打杂的,你干脆就每天烧火做饭吧,工钱会付给你。” 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干些杂活,避免穿帮。 黄旭给出的图案有些复杂,石匠们要靠自己的记忆,还有精湛的手艺,在石头上把这些图案给雕刻出来。这是个细致活儿,几个人低着头乒乒乓乓连敲带打。 一上午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我做好午饭,工匠们吃了之后,就在大屋睡午觉,只有黄旭一个人在外面,来回观摩几个石匠雕刻在石头上的花纹。 根据这些情况,我大概判断出来,鬼马古镇的镇龙图,可能出现了损坏,需要石匠重新雕刻,或者修复。如果事情真和我推测的一样,那么我迟早都能见到镇龙图。 现在要做的就是韬光养晦,老老实实的等待,等到这些石匠通过考验,然后真正去雕刻或者修补镇龙图时,跟着一起混过去。 等下午醒来的时候,黄旭也回来了,他把石匠们都喊出来,然后一个一个的点评他们所雕刻出的图案。 这种纯手艺活儿,还是得年龄大一些,经验丰富的匠人才做的更好,老周还有两个上了点岁数的石匠,雕刻出的图案毛病少,其余的那些石匠,成品多少都有瑕疵。 黄旭叫他们把有毛病的地方重新修整,直到图案完全照样子雕刻完整之后,才算作罢。 一天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活儿不算累,石匠们也挣到了一天的钱,感觉心满意足。 入夜之后,工匠们都睡了,黄旭照例躺在大屋的门口,可能是防止晚上有人悄悄外出。我一天没做什么事情,躺下来很长时间都睡不着。到了半夜时分,黄旭轻轻的起身,我壮着胆子到门边看了看。 月光之下,十多个仆役迈着沉重的步伐,从镇子外面走了进来。这些仆役身上都扛着东西,全部送到了大屋对面的柴房里头。 送完东西,仆役们又转身离开,黄旭等仆役全都走完,这才折身又回到大屋这里。 现在可以完全断定,这个黄旭身上,附着了什么东西,但我不确定是不是阴奴。柴房里本身就积存了不少粮食和柴火之类的杂物,这些仆役又送来一些,看起来,这次的活儿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做完。 第二天清晨,我起床就去烧水做饭,黄旭又拿出一个小样,让石匠们照样子雕刻下来。 一连好几天,石匠们都是在雕刻这些黄旭带来的小样,有问题的就得返工。几天时间,石匠们大概也适应了,再干活儿的时候,就加了十万分小心,避免出问题之后耽误时间。 我每天都是扳着指头在算计,来这儿了多久,前后大约过去十天,石匠们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每天的劳作上,这时候,黄旭根据先前的成品,挑出了三个人。这三个人都是上岁数的老匠人,活儿做的很细致。 黄旭说,这三个人是主力,别的几个石匠,要配合三个石匠,把事情做好。 我预感到,石匠们的考验,已经结束,现在应该是真正要办正事的时候了。 果然,第二天黄旭叫众人休息一白天,等到晚上的时候才开始干活。石匠们也不知道这是啥规矩,别的地方是白天干活晚上睡觉,到这儿就给颠倒了过来,不过没人多说什么,这十来天里头,大家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而且,众人似乎对黄旭有一种隐隐的惧怕,只要是黄旭说的事情,也没人敢反驳和还嘴。 第401章 此图并不陌生 当我偷偷看了水池一眼的时候,心头一震,很多事情,瞬间就袭上脑海。 我顿时明白过来,镇龙图就在山楼里,而且就在这个水池下面。 镇龙图刻在水池的底部,我和络腮胡子来到山楼时,曾经看到过水中有龙一样的东西在轻轻晃动。当时不明就里,现在却恍然大悟。 在水中荡漾的,就是水池底部镇龙图中的那几条龙一般的龙脉,光线不亮,再加上点点光芒在水面折射,让人的视线出现了些许错觉。 镇龙图就在水底,水面那些不断闪烁的光芒,俨然就是长明灯。 如果不是这一次跟着石匠队伍混到了古镇,可能我还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此时此刻,水池里的水全都被放干了,我能看到镇龙图的几条龙脉,包括龙脉旁边一些类似于山川河流的纹络,似乎被无形中磨损了。有些地方磨损的还特别严重,原来的纹络几乎荡然无存。 眼前所见,和我的预料大概差不多,镇龙图果然是损坏了,才急切的需要石匠来进行修补。 不知道是不是山楼里阴森的环境让石匠们感觉不安,当黄旭说,干活的地方是在水池底部的时候,石匠们面面相觑,都有点疑惑。 “不要耽误时间了,这次的活儿要做的细致,越耽误,你们就越干不完。” 黄旭在旁边催促,老周他们三个岁数大的石匠,就顺着旁边的梯子,慢慢的来到水池底部。 所有的石匠都下去之后,黄旭也跟着来到池子下头,然后拿出一张纸上的草图,指着一处磨损的地方,询问老周,问老周能否按照原样修复一下。 老周看了看,觉得应该有难度,磨损的地方无论凸/起还是凹陷处,纹络都模糊不清,要是在原处进行修复的话,那整幅图,也都要跟着进行改动。 “不怕麻烦,必须要把活干好,工钱不是问题。”黄旭从身上取出一个袋子,打开之后,里面全都是散碎的金块:“镇子和外头的黄金镇一样,都有金矿,黄金多得是,干的好,亏待不了你们。” 黄澄澄的金子,就是最好的鼓励,一看到这些黄金,石匠们的些许疑虑,顿时荡然无存,立刻拿着家伙事,准备开工。 老周他们拿着样本,仔细的商量了一下,然后试着进行修复,三个老石匠动手,剩下的人在旁边帮忙。 我一直都在水池边小心的看着,不知不觉,到了后半夜,我就回到大屋那边,烧水做饭。 饭做好,天也差不多快要亮了,我重新回到山楼,想跟黄旭说一声饭做好了。 当我跨入山楼高高的门槛时,立刻感应到了一股气息。那股气息很微弱,但是丝丝缕缕,无处不在,在水池里干活的石匠们可能察觉不到,但我一下子就猜出来,那是阴神的气息。 山楼里看着平静无常,但阴神的气息一出现,就说明他已经到了山楼。水池下面的镇龙图,对阴神来说,似乎非常重要,他可能是在暗处监视着工匠们。 我站在门槛外,一下子缩回了脚,现在绝对不是和阴神翻脸的时候,能减少麻烦,就一定得减少麻烦。 我退到山楼外面等待,心里也叫苦不迭。原本只要能找到镇龙图,看看最北边那条龙脉尽头的长明灯是否亮着,这一趟鬼马古镇之行,就算达到了目的。但镇龙图现在正在修复,完全修好之前,肯定是看不到长明灯了。 我必须得在这里呆很长时间,直到石匠们把活儿干完,才有机会。 在门外等到天亮,黄旭带着一帮石匠出来了,众人回到大屋那边吃饭,我悄悄找老周问了问,就是想知道,水池下面那幅巨/大的图,如果完全修复,需要多长时间。 “看样子,可能得一个多月吧。”老周低头吃着饭,随口回了一句。 我就发现,老周的神情似乎有点不对,好像心不在焉的。跟这老头儿接触了这么多天,他的脾气性格,我已经有所了解,如果没有事的话,老周绝对不会这样。 “老周,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怎么……”老周慢慢抬头,朝周围看了一眼,他这一抬头,我更加怀疑,老周肯定是出事了,他的神色紧张,而且复杂。 “有事还瞒着我?咱俩谁跟谁啊。”我平时跟老周聊的最多,这老头儿话不多,不过,跟他聊的投机,有时候他也会跟我说自己的事,自己家里的事。 “要是……要是早知道是干这个活,我就……我就不来了……”老周的神情里,有几分后悔,还有几分畏惧,他悄悄的擦了擦嘴,小声说道:“伙计,以后留神点。” “老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这样说一半留一半,让我心里很别扭,你要是有啥为难的事,就告诉我,我哪怕帮不上忙,至少也能给你出出主意不是?” “我……我……”老周也很为难,他肯定不想说,可是憋在心里又憋的难受,踌躇了一会儿,小声说道:“刚才那幅图,我以前……以前见过……” “以前见过?在哪里见过?”我一听老周的话,顿时大吃一惊,老周这个人肯定是不会说谎的,来到鬼马古镇这些天,黄旭一直在拿着乱七八糟的图案考验他们,没有真正见过镇龙图,等今天一进山楼,老周就看出来,这幅图似曾相识。 鬼马古镇有镇龙图,我们家以前也有,这应该是世上仅存的两幅完整的镇龙图,老周以前见过镇龙图,难道是在我家见的? “伙计,先前咱们聊天,说到我这条腿为什么是瘸的,我骗你说是老寒腿,其实……其实不是啊……”老周指了指自己那条瘸腿,说道:“这都是……都是拜那幅图所赐,说句实话,我来之前真的不知道是要干这个活儿,若是知道了,哪怕给我座金山,我也不会来的……” “老周,你别急,慢慢说,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咱们商量商量。” 第402章 天地石 老周的情绪有些激动,可能这件事在他心中深埋多年,一经提起,还是无法忘怀。 我没有催促老周,等他缓过这股劲。老周自己想了一会儿,神情中已经有所警惕,抬头看了看那边的黄旭。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还年轻,刚刚二十岁。” 老周家里三代都是做石匠的,虽然没有太大的名气,但手艺很精湛。当时的手艺人也没什么地位,勉强混个温+饱而已。 老周从小跟着父亲学手艺,很刻苦用功,到了二十岁的时候,已经能够单独干活挣钱。父子两个齐心协力,家里的日子过的还不错。 当时,老周已经找好了老婆,就等着选个好日子过门成亲。 有天夜里,父子两个刚刚准备休息,有人在院子外头敲门,老周去开门看了看,门外是个女人,岁数也不太大,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 这女人非常脸生,肯定不是附近的人,而且,从对方的相貌,衣着,以及言谈举止来看,应该不是普通人。 这个年轻女人是慕名而来,说是有一个比较着急的活儿,想请周家来做。 老周听了之后,觉得有一点奇怪,因为石匠这一行里,没有急活儿,都是精雕细琢,慢工出细活的。 不过,老周的父亲还是打算接下来,老周那时快要成亲了,父亲想把婚事办得风风光光的,就需要多赚点钱。 那个女人说,这次是个精细活儿,不累,但就是有些麻烦。做手艺的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烦,老周的父亲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这个女人还留下了一点钱,作为定金。 当天,老周的父亲就跟着女人走了,让老周留下看家。临走的时候,老周问了问,干活儿的地方在哪儿。那女人说,是一个叫小方集的地方,离这里得有一百多里。 父亲走了之后,老周就在家里准备成亲所用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连四五天,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父亲还没回来。 第403章 气聚关外 老周小心小胆的,开始在天地石上雕刻,那女人给的,就是一张镇龙图的小样。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老周不敢马虎,使出了浑身解数。 天地石非常坚硬,而且是透明的,雕刻的时候,跟普通的石头不一样,视线不仅会混淆,下锤时的力道也需要精准无误。石头太硬,力道就很难把控,轻了重了都不行,那女人要求是一丝不差的刻下来,绝对不允许有任何偏差。 老周尽管已经用了全身之力,但那幅图雕刻下来之后,仍旧不尽人意。老周就感觉浑身冒汗,天地石板就剩下一块了,如果再出现什么偏差,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老周不敢再冒险,他跟那女人说,自己就算再试一次,可能结果依然如此,在这种天地石上雕刻,难度太大。 那女人听完之后,自己思索了一会儿,没有再让老周动手。老周的心一直都在嗓子眼悬着,不过,对方也没为难自己,让他带着父亲走了。 就这样,老周回了家,最开始,他以为自己的那条腿可能过两天就会恢复,谁知道,一直等了半辈子,腿彻底瘸了。 老周的父亲结局也不太好,从这件事之后,精神衰退,身体每况愈下,等老周成亲之后的第二年,父亲就去世了。 可以说,这件事给老周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没有对人说起过这些,就连自己的儿子孙子,他也一个字没提过。如果不是今天在水池底部又见到了这幅图,老周还是不会说。 老周肯定不会撒谎,他说的应该是真的,当年是谁找他雕刻镇龙图的? 那个年轻女人,或许深谙镇龙图的隐秘,镇龙图图纸不难找,高超的画工可能看几眼原图,就可以照本宣科的画下来。但镇龙图难就难在“养图”上,那个年轻女人用风水宝地挖出的天地石雕刻镇龙图,显然是想把镇龙图养活。 “老周,那女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她从头到尾也没说过自己的姓名,她身边也没别的人,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叫什么。” “她长的什么样子?” “二十岁左右……”老周的嘴巴比较笨,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想了想,悄悄的拿出纸笔。 老周的石匠手艺精湛,还会画画,虽然不是什么高超画匠,但画工也算说得过去。不多久,他就在纸上画下了当年那个女人的相貌。 我看了一眼,心中咯噔一声,感觉脊梁骨直冒汗。 我不会看错,老周画下来的这个女人,赫然就是紫玉。 我见到紫玉的时候,她看着就是四十多岁的样子,不过,跟二十岁时,变化其实不大,不过就是多了些皱纹而已。 当年叫老周父子雕刻镇龙图的,是紫玉? 从我来到大河滩之后,就没见过紫玉,又忙来忙去忙别的事情,渐渐把紫玉这个人暂时给忘记了,等看到老周画的画像之后,紫玉的音容,一下子就浮现在了脑海中。 紫玉身上,也充满了秘密,而且,让我连推测的余地都没有。 紫玉现在在什么地方?紫玉既然也有镇龙图,她和鬼马古镇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 我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个头绪,就渐渐回过神,眼下还是要顾及古镇的情况。 老周有些担心,他当年就在这幅图上吃过亏,时隔多年,又接到了这样一个活儿,他也说不清楚是不是存在危险。谁都能看出来,黄旭和当时的紫玉一样,对雕刻的要求很高。 我现在所顾虑的是,这帮人会不会又性命之忧。虽然当年的米老太父亲,还有司先生,最后都被放了,可这次来到鬼马古镇的人多,不管那幅镇龙图是否可以修复成功,一帮人可能都会面临灭口的危险。 我让老周先稳住神,很多话没办法明说,老周现在要是想逃走,或者怎么样,他肯定会吃亏,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无论如何,如今都要先保命。 老周倒是很明白,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孰是孰非,他心里有数。 一顿饭吃完之后,工匠们去大屋里休息了,现在的情况很明显,黄旭是让一帮人颠倒黑白,白天睡觉晚上干活。 整整一个白天,无声无息的过去了,晚饭之前,我就提前做好了饭,石匠们醒来之后,吃过饭,又被黄旭给带到了山楼那边。我又烧了点水,拿着热水来到山楼。 进入山楼,我没有感应到阴神的气息,所以胆子就大了一点,在水池边悄悄蹲下,看着石匠们干活。昨天来的很匆忙,也没有认真观察,现在仔细的看看,我觉得水池底部的镇龙图,跟我们家的那一幅,是完全一样的。 镇龙图的磨损,有轻有重,看了一会儿,我发现了一个细节。 这幅镇龙图上的龙脉,都有磨损,但磨损的似乎蕴含规律,南边的龙脉磨损的重,北边的龙脉磨损的轻,尤其是最北边那条,从西向东,磨损的程度越来越小。 西边是龙脉的头,东边是龙脉的尾,最北边的那条龙脉,是万天王点名要看的。现在没有长明灯,不过,我能看出来,北边的龙脉延伸至东北方向时,几乎就没有什么磨损了。 镇龙图上的龙脉,只算是一个模型,但图上的龙脉和真正的龙脉,其实完全是一回事,从图上就可以看出天下那几条龙脉的细微变化。 最北边的龙脉延伸到关外之后,磨损非常轻微,这说明什么? 这只能说明,这一条龙脉的龙气,可能都集中到了关外。有龙气的龙脉,是活龙脉,从这图上就可以看出,北龙脉延伸到关外的那一部分,是龙气最旺盛的。 第405章 地仙的企图 中年人进了小村之后,什么都没有看到,小村里一片空旷,所有生机都好像灭绝了。但越是这种死寂,越是让人心神不宁,他亦步亦趋的走了一会儿,当深/入到小村的正中间的时候,就看见有两个老头儿在那边下棋。 中年人立刻谨慎了起来,两个老头儿一边下棋,一边还在喋喋不休的斗嘴,似乎在打赌。他们说,谁赢了这盘棋,中年人就归谁发落。 听到这儿,中年人立刻萌生了退意。其实,他跟着地仙在黄金镇这段时间,多少都能看出来,地仙现在如同丧家之犬,完全没有当初在大河滩那种威慑一方的气势。中年人帮地仙卖命,原本是想捞好处的,可地仙现在都成这样了,他又能有什么好处可捞? 所以,中年人已经打定主意,只要遇见有危险,立刻就跑,回去之后胡乱跟地仙敷衍一下。 只不过,小村子进来容易,出去却难,中年人转身离去的时候,两个老头儿还在下棋,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可是,中年人顺着来路朝回跑,越跑越觉得不对劲,好像遇见鬼打墙似的,兜兜转转跑了很久,最后又跑到两个老头儿下棋的地方。 这一次,老头儿下完了棋,其中一个转头看了看中年人,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中年人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力,想跑却跑不动,一直等老头儿走到跟前,他才发现,这个老头儿两只眼睛,空洞洞的,好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似乎把自己的三魂七魄一下子给吸了过去。 后面的事情,中年人完全不知道了,等再苏醒,已经到了这儿。 我分辨着中年人所说的话,应该没有撒谎。中年人在小村里遇险,地仙根本就没去救他,地仙让他进村,完全是拿他去趟路。 我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地仙从大河滩逃到鬼马古镇,究竟有什么目的。 “那个地仙,到我们古镇来,是想干什么?” “这个我真的不清楚,他有什么,也不会跟我明说,我就是个跑腿卖力的。”中年人苦苦哀求道:“放我走吧,我再也不敢了,立刻离开鬼马古镇,一辈子都不会再到这儿来……” 第407章 差点露馅 地仙出现在这口水井里,让我始料未及,就看了一眼,脖子上那一缕头发,陡然间又收紧了些。 这样下去,迟早要被地仙给拖到水里去,我抽出一把刀子,腾出手用力一割,那缕头发却像是铜丝一样,柔韧无比,一刀子下去,就割断了几根。 头发上传出的力道越来越大,我有点坚持不住了。进入鬼马古镇的时候,老马就给我精心乔装改扮了一下,而且我也害怕身上那些阴玉会被察觉,所以,把所有的阴玉都留给老马保管,地仙认不出我,也察觉不到阴玉的气息,只当我是鬼马古镇的人,一力想要把我扑杀在这儿。 我连着割了几刀,那一缕头发还是没有被割断,这时候,头发上的力道已经无法抗衡,我坚持不住,噗通一声掉入了井里。 我的水性不太好,掉到水里,就有些心慌,而且,我还不敢全力反击,如果再借用九莲图的力量,地仙没准会认出我来。 我在水中来回的扑腾了几下,地仙就在井壁上守着,只要我一露头,立刻就会被压制下来。 如此反复了几次,我有点忍不住了,如果再不出手反击的话,很可能会死在这口井里。 这时候,我又被地仙压到了水下,为了保命,我也顾不得暴露不暴露,既然真被地仙认出来,我也总得留住这条命再说。 千钧一发之际,地仙的神色突然一凛,也顾不上我了,转身顺着井沿爬了上去。 地仙一跑,我也抓住机会,三下五除二的爬出这口水井。 当我从井里露出头,就看到地仙严阵以待,如临大敌。与此同时,我还能感应到一股阴森的气息。 那种气息,没有阴神的气息强大,却也足以让人胆战心惊,我知道,是阴奴到了这个村子。 鬼马古镇的阴奴,至少有好几个,平时不断的在四处巡游,阴奴一赶来,算是解了我的灭顶之灾。 地仙在和阴奴对峙,那种紧张的气氛,让我感觉一阵阵说不出的寒意。 地仙知道阴奴不好对付,阴奴似乎也能察觉到,地仙并非普通人,就这样对峙了片刻,地仙感觉形势不利,他不能短时间就解决掉阴奴的话,等到鬼马古镇别的阴奴询问赶来,就更难逃/脱。 地仙没有过多犹豫,转身就跑,跑的特别快,我能察觉出,阴奴紧跟着就追了过去。 地仙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我长出了一口气,再也顾不上这些,急急忙忙把几个水桶都打满,然后让仆役抬着,一路赶回了古镇。 回到古镇之后,我把那块牌子还给黄旭,小村那边发生的事情,肯定瞒不住,黄旭迟早都会知道。所以我也没有隐瞒,跟他讲述了完整的经过。 黄旭听完,没有多余的表情,就是叫我小心一点,平时除了做饭之外,还要观察镇子入口那边的情况,如果是晚上工匠们都去干活的时候,发现了什么异常,要及时到山楼那边去通知他。 我答应下来,跟着又到土灶那边去洗米做饭,手里干着活,脑子一刻不停,一直都在胡思乱想。 阴奴缠上地仙,这对我来说是件好事,如果阴奴真的能把地仙给置于死地,我就轻松了很多。 可我也知道,地仙活了那么多年,不是白活的,阴奴毕竟不是阴神,地仙多半会有脱身之策。 这一整夜都没有再发生什么,山楼那边的活儿还在正常进行,我也不知道地仙和阴奴的争斗最后是什么结果,想要问问黄旭,但害怕他多心,所以就忍了下来。 到了第二天,我做好晚饭,工匠们吃了之后,刚打算到山楼那边去,从镇子的入口处,慢慢走过来一个人。最开始,我还以为是附近村子里的仆役来送东西,因为那道人影行走的姿势,很像是仆役。 然而,等那道人影走近一些之后,我的脑瓜子嗡的一下就胀大了一圈。 那个慢慢走过来的人,竟然是我之前放走的五行堂的中年人! 中年人怎么又回来了? 不用多想就能猜得出来,中年人一心想要逃走,但没能逃得掉,尽管我已经给他指出一条路,尽力绕开沿途的小村,但古镇附近到处都有阴奴,还有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回的巡视,中年人运气不好,肯定中途遭遇到了危险。 我真的慌了,中年人一回来,要是被黄旭逼问的话,我当时盘问中年人的事情,多半就包不住了。 黄旭看到那个中年人慢慢走过来,也没有多说什么,转头让那些工匠先到山楼去。 工匠们老老实实的走了,谁也不敢多事。等工匠们一走,中年人已经慢吞吞的走到了跟前。 双方的距离非常近,这时候,我就察觉到,中年人的眼神和表情,都不太正常,就和受了什么刺/激,突然疯掉了一样,眼神呆滞,嘴角还不断的朝下淌落口水。 中年人走到跟前,就停下脚步,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整个人就好像石化了一般,连动都不动。 黄旭来到中年人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黄旭会问出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赵……赵元……” “干什么的?到镇子来做什么?” “五行堂……跟人到镇子来……我是跑腿的……” 黄旭并没有怀疑,因为这个叫做赵元的中年人,显然神智丧失,不会撒谎。 问了几句之后,黄旭放心了,转头看看我,说道:“这个人的事,不要跟那些石匠说。” “我不会说,不会说……” “这块牌子,你再拿上,把他送到上次的村子里,留他干活。” 黄旭把那块血玉牌又交给了我,一般偶然从外面闯到古镇的活人,都会抹去意识,留在村子里当仆役。 我心头一阵说不出的轻松,拿过那块血玉牌,带着赵元,就离开古镇,朝上次的村子走了过去。 一边走,我一边暗自庆幸,幸亏这个赵元被发现之后,神智丧失,才让我躲过了一截。 第408章 伺机待动 我领着已经丧失了神智的赵元,从古镇出来,接着又朝十几里外的那个小村走去。我大概知道,这些石匠平时吃喝所用,基本上都是那个小村提供的。 走在夜路上,我还是有点不太安稳,有黄旭给的这块牌子,在鬼马古镇附近,可能没什么麻烦,但地仙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和阴奴的争斗究竟是什么结果,要是再在半路遭遇了地仙,那就麻烦大了。 不过,转念想想,应该也没有那么糟糕,阴神把那幅镇龙图看的非常之重,在修复镇龙图期间,古镇附近肯定会严加防备,地仙只要露面,闹出什么动静,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我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等走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听到身后有一点动静,刚一回头,后面的赵元,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 “大哥……别出声,你别出声……” 我大吃一惊,看着赵元的脸,一时间又有些疑惑。赵元分明失去了神智,可他这时候的言谈举止,却又好像不是失去神智的人。 “你?” “大哥,你的恩情,我都记得,可是上一次,我没能逃掉……”赵元找前后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我在半路就遇见了麻烦,要是再朝前走,必死无疑,没办法,我只能返回,我知道大哥你是个好心人,不会难为我,大哥,我上有老下有小,求你再帮帮我,再帮帮我……” 如此一来,我就确定,赵元肯定没有疯,他现在比谁都正常。 来鬼马古镇的外人,一旦被发现,必然没有什么好下场,这个赵元倒是个例外,老小子多半有什么过人之处。 “你竟然没疯?” “侥幸,真的是侥幸……” 赵元出身五行堂,五行堂善于掌控天地五行,因为五行堂已经落寞,门下的子弟寥寥不多,所以每个五行堂的子弟,从小就会由长辈赐给一块五行印。 所谓的五行印,倒不是一块实实在在的印章,那东西是借助五行之力而形成的一团无形无质的气。 五行印一直都在五行堂弟子的头顶,平时没有太大的用处,唯一的作用,就是守护魂念。如果五行堂的弟子突然遭遇了不测,就算是死了,魂念在五行印的保护下,还可以暂时留存下来。 就是有五行印,赵元在逃走的路上,才没有被抹去神智,但他知道再朝前跑,多半逃不掉,一咬牙,立刻按照对方的话,老老实实的返回了古镇,听候发落。 赵元也听说过,来到古镇的外人,很多都被留在小村里做仆役,虽然日子过的苦,行尸走肉一般,但最起码还可以留条命。 “大哥,我知道你心善,我真的是被逼无奈,才进了鬼马古镇,求求你,千万千万,再帮我一次……让我逃出去,我一辈子都不敢忘记你的恩情……” 赵元是个聪明人,他为了逃命,不可能节外生枝,而且,他也不敢在黄旭面前表露自己神智正常,原本都捡了条命,再一承认,等于自己找死。 所以,我也不用担心赵元会把上次我逼问他的事情给说出来。 “现在多半是逃不掉了。”我想了想,留下这个赵元,也不算是坏事,赵元很聪明,知道自己的处境,肯定也知道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你要等。” “我能等,我能等,只要能逃出去,多久都能等……” “你先到小村去,要干活的时候,不要偷懒,也不要露出任何破绽,等到能逃走时,我不会忘了你。但是,我说的话,要是泄露出去一个字,那你就自己想办法吧。” “不会!不会!我绝不会说出一个字!” 我跟赵元交代好,就接着把他送到了那个小村,在这里安顿好之后,我又及时的返回了古镇。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山楼里的活儿干的还算顺利,在老周他们三个有经验的老石匠的主持下,已经把镇龙图修复了大半。老周私底下告诉我,如果不是什么意外的话,最多再有十天时间,就可以干完。 十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已经要打算后面的计划了。现在我说不准这些石匠真把活干完了之后,到底会有什么下场,是被放回去?还是被灭口?或者全部抹去神智,留在小村里当奴仆? 无论如何,我必须要等,等镇龙图修复完整。 我自己做了些打算,在镇龙图完工前两天或者一天,卡好时间,自己先隐匿起来,最好的藏身之处,其实就是古镇里面,找个地方藏好,等到山楼里那幅镇龙图的长明灯重新亮起,找机会一探究竟。 这么做有很大的风险,可是我已经想不出更好的对策了,暂时就打算这么干。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又是好几天过去,黄旭让我到小村那边去叫仆役送水。我很怀疑,那个小村主事的可能是被地仙给做掉了,村子里现在没人管事,那些仆役又没神智,缺少东西,就得自己跑过去让仆役来送。 我带着黄旭给的牌子,到小村去了一趟,打水的时候,就看到了赵元,我跟赵元说,让他再耐心等一段时间,时间不会太长。 我每天都找老周询问,有一天,老周和我说,按他的判断,应该再有一天,就可以把镇龙图修复完。 我心里有了数,当天夜里,趁着黄旭带领石匠到山楼去干活的机会,我悄悄的离开大屋,在古镇里钻来钻去,最后躲到镇子一个非常隐蔽的角落中。这个地方选的还不错,朝外看,视线比较清晰,如果情况真的不对,还可以翻墙从后面逃走,借助复杂的地形脱身。 等到藏好之后,我就开始默默的等待,说实话,我很紧张,是非成败,都在此一举。 第409章 虚惊一场 在这个角落中隐藏起来之后,可以居高临下的注视远处的山楼。等了整整一夜,到了天色快要发亮,石匠们从山楼离开。 过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我就看见黄旭一路奔跑,又跑回了山楼,估计,他是发现我不见了。 黄旭在山楼就停留了那么一小会儿,然后立刻又冲了出来,在周围到处寻找了一圈。 他不可能发现我的踪迹,寻找了片刻,便急匆匆的又赶回大屋那边。过了这一个白天,石匠们再干一个晚上,镇龙图就完工了,在这个节骨眼上,阴神绝不允许节外生枝。 我观察了这么多天,能感觉出来,鬼马古镇内部,其实没有什么危险,那些阴奴现在全部在古镇附近的各个要道扼守,避免外来者进入,躲在古镇里,比外面还要安全。 尽管如此,我还是忐忑不安,一直提心吊胆的躲藏着。 一个白天过去,没有什么异样的动静,黄旭也不一定能猜出来,我就藏在镇子里,他很可能会怀疑我临阵脱逃。 到了入夜时分,那些石匠又来到了山楼,黄旭依然和平时一样,在山楼里监工,我趴了这么长时间,身子都麻了,却不敢乱动一下。 这一夜,似乎依然那么平静,估计是赶到完工的阶段,这一次石匠们离开山楼的时间比较迟,天色大亮之后他们才出来。一帮人一出门,看着就好像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一看到这里,我就知道,山楼里的镇龙图,完全修复了。石匠们在这儿忙了这么多天,终于完工,都觉得可以领工钱回家。 我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些工匠的结局如何,但我有心无力,现在就算是自己不要命了,跑出去救他们,也肯定救不下来。 无奈之下,我只能继续在这里潜伏。 古镇里保持着寂静,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一个人,从天亮又等到天黑,我实在是有点受不了,就悄悄的爬起来,想要活动活动已经麻木的手脚。 就在这时候,一片漆黑的山楼里,突然闪过了一道光,这道光一出现,山楼中到处都开始闪烁光亮,宛若满天的星河,璀璨夺目。 点点亮光闪烁了片刻,又趋于平静,光芒虽然减弱了,但那些光点依然还在。我很清楚,这些光点如果折射到水池的水面上,无疑就代表了长明灯。 镇龙图修好,长明灯重新亮起,现在只要想办法进入山楼,看看水池中的镇龙图,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但我不敢乱动,山楼里没有人,灯火却就此亮起,只能说明,阴神或许就在山楼里头。 我没有对付阴神的把握,肯定不能冒险,必须要继续等待,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又等了那么一会儿,山楼里的灯火光,完全熄灭了,重新恢复了一片漆黑。这说明,阴神有可能离开了山楼? 我不敢完全确定,所以耐着性子,在不远处又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了后半夜,山楼始终一片寂静,我慢慢的从藏身处爬出来,连站都不敢站,保持着匍匐的姿势,顺着一道坍塌了一半儿的墙壁,余晖着朝山楼那边爬过去。 距离山楼还有大概几丈远的时候,我屏住呼吸,心想着现在进去,风险很大,但是要继续等下去,等到古镇外围的那些阴奴和乱七八糟的东西返回镇子的话,风险同样很大。 思索片刻,我猛然一咬牙,正准备接着朝山楼爬去,山楼那道厚重的大门,突然哐当一声打开了。 在山楼的大门打开的时候,一股强烈的气息唰的四溢了出来,那是阴神的气息,从我来到鬼马古镇之后,虽然前后几次在山楼里感应到了阴神的气息,但那气息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狂猛过。 阴神的气息,大致代表了阴神的情绪,这样狂猛的气息,必然表示阴神的警惕,还有愤怒。 被发现了!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脚底板,心里不断的埋怨自己,已经在古镇隐忍了这么多天,到了最后关头,却还是没有把持住,现在冒险跑到山楼附近,被阴神察觉,山楼肯定是进不去了,能不能逃走,还不一定。 我转身就想逃到不远处的残垣断壁之后,但是,就在我刚刚一伸手,准备爬动的时候,从山楼的东边,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 山楼东边,就是从古镇通往这里的那条路,这道身影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在月光夜色之中不断的飘忽,距离山楼越来越近,随着这道身影的靠近,还传来了一道声音。 “这么多年不见了,怎么一见面,就发了脾气?” 听到这声音的时候,我的脑袋嗡的就大了。这声音绵绵的,软软的,在我听来,非常的熟悉。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这竟然是……是紫玉的声音。 我和紫玉已经很久都没有见了,不久之前,刚刚听老周讲述过他们家以前经历的往事,我还想过,紫玉如今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可是我万万没有料到,紫玉会在这个时候,很适时的出现在了山楼。 这让我怀疑,紫玉来到鬼马古镇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她没有出现,就因为山楼的镇龙图尚未完工,等到镇龙图一完工,紫玉马上现身,这足以说明,紫玉可能就是冲着这幅镇龙图而来的。 一直到这时候,我才明白过来,阴神突然打开山门,而且爆发出如此狂猛的气息,并非发现了我,而是察觉到了紫玉的出现。 从紫玉刚才说的那句话,我能分辨出,她似乎跟鬼马古镇的这尊阴神认识。 紫玉看似走的不紧不慢,但速度很快,一转眼,就已经到了山楼的门前。 这时候,阴神所散发的那片气息,突然收敛了起来,我躲在几丈开外,不知道是不是眼睛花了,我看到山楼的门口,出现了一道影子。 不用多问,也能知道,那道影子是阴神现身了。 第410章 一言不合 阴神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没过多久,我已经能看到他的全貌。 那是一个看着大概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相貌清瘦,没有太多阴森的气息,相反,倒像是个读书人,文质彬彬。 阴神不死不生,长存于世,但成为阴神,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随着岁月的流逝,曾经的家人故友,都在时间中化为枯骨,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苟活。 或许就是孤寂的太久了,阴神的眉宇间,有一种淡淡的阴郁。 “你来做什么?” 阴神看了看站在山楼外的紫玉,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语气之中也有一丝淡淡的阴郁。 “很多年都没有见了,不能来看看你?” “你是觉得我还不够惨吗?”阴神负手,站在山楼的大门前,说道:“我孤独久了,也孤独惯了,不与外人交谈,你走吧。” “没有你这样的待客之道。” “你到底想怎样?” “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也是不久前才得知,你在鬼马古镇,所以立刻赶来了。我没想到,你对我会如此冷漠。”紫玉微微一叹气,说道:“原本想要叙旧,看你的样子,恐怕也无心跟我说那么多了。” “既然不说,那就回吧,不远送了。”阴神好像不想跟紫玉说那么多,身躯一动,退到了山门的门槛口,两扇厚重的门,咔咔的开始合闭。 “等等。”紫玉朝前走了两步,一抬手,说道:“我这次来,有两件事。第一,我想问问你,那半本逆命经,到底在什么地方?” 一听到逆命经,就勾动了我脑海中的些许记忆。我之前去寻找我爹的时候,才渐渐得知了一些关于童家的事,还有镇龙图的事。当时我爹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喊开冬陵的龙门,据说就是为了得到冬陵里的半本书。 那半本书,叫逆命经,因为残缺不全,所以算是残本。 我从来没见过半本逆命经,从我爹去了冬陵之后,父子两个只匆匆见过两面,每次都情况危急,也顾不上询问我爹,等到上次和我爹失散,这半本逆命经的事,我就渐渐忘记了。 如今听到紫玉再次提起,我才想到有这么半本残缺的经书。 “我不知道,那半本逆命经,早已经遗失了。” 阴神一口回答了紫玉的问题,紫玉也不知道相信不相信阴神的话,自己低头想了想,说道:“我找那半本逆命经,已经找了很久,你大概知道,逆命经对我而言有多么重要。去年的时候,我得到消息,据说逆命经辗转多年,几经易手,最后被送到冬陵陪葬,只可惜,我还是迟了一步,童家一个后人,叫做童虎,他喊开了龙门,抢先一步拿到了逆命经。” “童家的后人太多了,你既然知道是他拿走了逆命经,就去找他。” “我暗中追查了很长时间,情况扑朔迷/离,童虎的下落始终无法揣度,而且,种种细节分析,他似乎又不像是拿到逆命经的样子。他是童家的后人,应该知道鬼马古镇,知道你在这里,难道,他没来找你?” “我说了,童家的后人有很多,你认定了逆命经在谁手中,就去找谁。” 阴神不知道和紫玉有什么纠葛过节,对于紫玉的问题,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逆命经的事,暂且不提,这次我来鬼马古镇,还有第二件事。普天之下,现在就剩下你这儿的一幅镇龙图。” “你有镇龙图的样本,难道不会找人雕刻?” “我找人雕刻过不止一次,刻图容易,养图难,镇龙图刻出来,却养不活,那又有什么用?咱们好歹是老相识,我想借镇龙图一观。” “此事免谈。”阴神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根本不给紫玉任何机会。 “当真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有,今日已经和你说的够多了,恕不奉陪。” 阴神一转身,两扇本已经开始闭合的大门,轰隆隆的将要完全关上。紫玉的身形立刻动了,轻灵的如同暗夜中的一道光,嗖的就闪到了山门跟前。 在山门将要完全合拢的那一瞬间,紫玉顺着门缝钻了进去。镇龙图就在山楼里,而且已经修复好,紫玉只要闯进去,就能看到镇龙图。 当紫玉钻入山楼大门的同时,里面就传来了气浪涌动的声音,一股一股迫人的气息,不断从门缝中飘散出来。 他们肯定是动上手了。 阴神和紫玉这种高手争斗,和普通的打斗完全不是一回事,山楼里的灯火刚才就熄灭了,现在黑咕隆咚的一团,我想要看个究竟,但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里面传出的声响。 我不知道是阴神占据了上风,还是紫玉占据了上风,陡然间,山楼里突然亮起了一团璀璨的光芒。 那团光芒,是血红色的,光芒闪起的同时,山楼里无数的铜镜,立刻折射着点点亮光,山楼顿时又像是头顶的苍穹,星斗满天。 接着亮起的光,我隐隐约约看到紫玉的身影。这团光芒,是紫玉手中一块发光的石头散发出的。 我猜的应该没错,镇龙图的长明灯,被这点点的光芒代替了,光芒一亮起,就等于镇龙图完全展现出来。 阴神显然不想让紫玉看到镇龙图,山楼里的气息,猛然一阵勃发,轰隆一声,紫玉整个人被这片无形的气息给掀的倒飞出来,重重撞在了大门上。 大门敞开了一半,第二股气息又排山倒海一半袭来,紫玉没有躲闪的余地,还没站起身,又被恐怖的气息冲出山门,在外面连着翻滚了十几下。 我也不知道紫玉是不是用了全力,但就眼前的形式来看,她和阴神还有一定的差距,如果长此以往,紫玉必然落败。 紫玉翻身爬起来,调头就走,阴神觉得紫玉如果逃走,肯定不会死心,以后多半还要来古镇找麻烦。整个鬼马古镇虽然危机重重,但对于紫玉来说,只有阴神才是真正的威胁,别的阴奴之类的东西,不足为惧。 因此,紫玉一逃,阴神立刻就尾随着追击过去。 第411章 铜镜心路 阴神和紫玉一前一后,比呼啸而过的流星都要快,转瞬就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他们绝对不是在做戏,这样的绝顶高手相争,势必会拼个你死我活。他们都走了,山楼顿时无人,对我而言,是个绝佳的机会。 我不假思索的就从旁边溜到了山楼里面,紫玉刚才丢下的那块发光的石头,仍然散发着红色的光芒,所有的铜镜都相互折射光点,撒入了山楼正中间的那座水池里。 水池里已经蓄满了水,虽然看上去,依然波光粼粼,宛若有几条龙在缓缓游动,但我知道了水池的秘密,对眼前的情景看的很清楚。 我绕到了水池的最北端,从这里俯视下去,恰好能看见镇龙图北边的那条龙脉。 这条龙脉上,可能是长明灯最多的一条龙脉,因为我以前在家里见过镇龙图,所以现在一对比,还是能看出个大概。 明清两朝,帝王多半葬在这条龙脉上,龙脉向着东北方向延伸,长明灯就消失了,一直到这条龙脉的尽头时,我才陡然发现,龙脉尽头的那一点光点,和别的所有光点都不同。 水面的光点代替了长明灯,亮着就是亮着,灭了就是灭了,唯独这一点亮光,忽隐忽现,如同半空的星辰,又好像一只神秘的眼睛,在不断的开合。 龙脉上的长明灯一明一灭,这到底意味什么? 我看不懂这一盏长明灯的意思,不过,九道梁交代我的事情,现在已经办好,终于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了。 这是个是非之地,阴神和紫玉争斗,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我想赶紧离开。我沿着水池的边,朝大门走去,走到一半儿,我停下了脚步。 水池的西边,有一块很特殊的地方,那块地方不大,一丈方圆,周围的摆设,都是精心设计的,不管山楼里亮着多少灯,但都无法照亮这片方寸之地。 那块隐匿在黑暗中的方寸之地,摆着一把椅子,椅子前面,是一块镜子。 一发现这个地方,我就猜得出来,有人经常坐在这张椅子上,从这个方向望出去,整个山楼都能映入眼帘,山楼正中的水池和镇龙图,自然也在视线之中。 这座废弃山楼的主人,肯定是阴神,除了他,没有人会坐在这张椅子上。 我不由自主的慢慢走了过去,站在椅子跟前,一转头,就能望到那面镜子。 那是一面很古老的铜镜,而且,这面铜镜和山楼里那些用来相互折射光线的铜镜完全不一样。 这面铜镜是古物,很早以前遗留下来的东西,这么多年下来,铜镜时时被人使用,镜面还是很光滑。 站在这里,望着椅子和这面镜子,我能想到,阴神或许会时常坐在这儿,望着那面已经不知流传多久的铜镜。 一面镜子,有什么好看的? 我在镜子跟前看了几眼,也不觉得这面铜镜到底有什么特异之处。 我不由自主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从这个位置望向铜镜的那一瞬间,镜子里折射出的情景,让我微微吃了一惊。 这面镜子映照出的,不是我的倒影,而是一幅不知发生在何时,发生在何地的场景。 突然间,我在镜子里看到了阴神,顿时把我给吓了一跳。不过,我很快就反应过来,镜子里的阴神,只是一抹虚影而已。 那时候的阴神,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岁数也不大,最多三十岁左右。 他年少得志,意气风发,原本可以轰轰烈烈的过上一生,但就在他踌躇满志的时候,却得了一场病。 在当时来看,这种病就是不治之症,得病的人没有例外,最后都要死。阴神有些惶恐,他准备离开家,到外界去寻找可以救命的办法。 就在他将要离家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当时看着只有二十岁上下的样子,正是一生中最美的时候。 透过铜镜,我已经认出,那是只有二十岁的紫玉。 紫玉,果然非比寻常,阴神所处的年代,已经不知道离现在有多远了,但那个时候,紫玉就已经出现,而且是那么年轻,那么动人。 我有点明白了,这面镜子里,可能是阴神的一段记忆,也可能是他的心路历程,闲暇无人之时,阴神坐在这里,望着镜子,就能看到过去曾经发生过的往事。 阴神遇见紫玉之后,对紫玉非常信任,他告诉紫玉,自己是要外出寻找救命的办法。 紫玉告诉阴神,这种病并不是完全无药可医,世间既然有这样的病,就一定有治这种病的药。对于紫玉的话,阴神深信不疑。 他们俩朝夕相处,紫玉答应阴神,自己能找到药,也能救阴神的命。阴神很是感动,就在这时候,紫玉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她希望阴神能帮着她寻找半本逆命经。 逆命经传说是童家的祖先最先找到的,但是在后世的变迁中,这半本逆命经不翼而飞了,逆命经到底落在了谁手里,是个不解之谜。 阴神全力帮助紫玉,调阅了童家很多的古籍和资料,希望能找出蛛丝马迹。但是,在这些资料里,没有得到什么线索,为了帮紫玉的忙,阴神沿着自己祖先曾经走过的路,可能去过的地方,不辞劳苦的进行寻找。 这一找,就是好几年,期间每次和紫玉见面,紫玉总是来去匆匆,时间一久,阴神也习以为常。 他不觉得辛苦,自己帮了紫玉的同时,紫玉也在帮助自己,帮自己寻找可以救命的药。 紫玉是给他一些药,但那些药只是暂时延缓性命,并不能根除病根,就这样过去了差不多十年的时间,阴神没能找到半本逆命经。 这时候,他感觉自己的时间已经不是太多了,恰好又遇见了紫玉,他满怀希望的盼着紫玉能带来救命的药。 谁知道,紫玉告诉阴神,救命的药没能找到。 可能就在那一瞬间,阴神才觉得自己被骗了,自己这几年的时间都用来寻找逆命经,但到了最后,紫玉却没能给他救命药。 第412章 不惜毁图 当时的阴神,有种被欺骗和愚弄的感觉,他非常愤怒,想要质问紫玉。 可是,转念一想,阴神又打消了质问的念头,当初帮着紫玉寻找逆命经,并没有人强迫他,都是他自己愿意的,自己心甘情愿的事,现在又拿什么去埋怨别人? 这颗苦果,阴神只能自己吞下去。 他活不了太久,被逼无奈之下,只能按照先祖所留的心得,修成了阴神。 修成阴神容易,可是想再从阴神变为人,就难如登天了。 这么多年下来,阴神孑然一身,像一道虚无的影子一样,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唯一能陪伴自己的,就是这面镜子了。 我还想再继续看下去,看看能否得到更多的线索,猛然间,铜镜里的画面全部消失了,与此同时,我听到山楼外面传来一阵很猛烈的破空声。 我急忙就缩着身子躲了起来,很快,一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风驰电掣般的从山楼外面冲了进来。 这道身影是紫玉,她和阴神前后追逐了这么久,此时又返回了古镇。紫玉不顾一切的冲到山楼,显然是想要亲眼看看镇龙图。 当紫玉冲、进来的那一瞬间,阴神的影子,也接踵而至,阴神那道淡淡的身影一冲入山楼,山楼上方就传来一阵卡啦卡啦的声音。 山楼上悬挂的无数铜镜,全都翻转了过来,铜镜一转,光芒无法相互折射,山楼里顿时昏暗如夜,水池上面一点一点的光点,也全部消失了。 在这种情况下,紫玉即便眼力好,能勉强看到水池下的镇龙图,也看不到长明灯。没有长明灯的指引,镇龙图其实用处并不大。 阴神为的就是不让紫玉看到镇龙图,山楼里一片昏沉,只剩下那块发光的石头,散发一点点光芒。 我躲在暗处,大气都不敢出,现在只能隐隐约约看见紫玉的身影,阴神的影子太淡,在这片黑暗中已经察觉不出。 第413章 胸有成竹 地仙在前面一路飞奔,我隔着一段距离,悄悄的尾随在后。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感觉哪一个人带给我如此大的威胁,以前在各地行走,遇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有好的有坏的,甚至包括阴神在内,我都觉得,没有地仙的威胁大。 而且,地仙在鬼马古镇的一举一动,不仅仅关系到我一个人,他收走了我的恶念,一旦恢复元气的话,会比之前更奸险,暴虐。 地仙狂奔了一会儿,放慢了脚步,一边跑,一边在观察,就这样走走停停,出了古镇,一路朝北边跑去。 我跟了一段,渐渐的看出些端倪,地仙是在感应阴神和紫玉争斗之后留下的痕迹和气息。 阴神和紫玉的争斗,激烈异常,他们的实力可能相差不是太大,尽管紫玉隐隐落在下风,可一旦拼命的话,阴神也占不到太大的便宜。 朝着古镇的北边跑了差不多有十里地,来到了一片山坳。鬼马古镇附近都是山,这片山坳不算太大,但比较深,等我跟着地仙跑到这儿的时候,已经隐隐能听到打斗声。 地仙隐伏到了山坳旁,他的精力都集中在山坳里,丝毫没有留意我尾随在后。 紫玉和阴神已经从古镇追打到了这里,等我赶到这儿,紫玉的情况很不妙,她应该是受了伤,脸庞上有一块青黑色的伤痕。 阴神伤人,不会留下什么外伤,但这种青黑色的伤痕却比外伤可怕的多,这是阴神抽取了人身上的阳气,如果是普通人的话,身上留下这么一点青黑色的伤痕,伤痕就会不断的扩散,最后扩散到全身上下,无药可救。 紫玉在节节后退,阴神很可能也打出了真火,一力想把紫玉抹杀。 说实话,我并不想让紫玉死,但在这危急关头,我根本无法露面。 看了片刻,我察觉到,紫玉虽然受伤,但阴神的状况,似乎也不乐观。阴神的形体,明显出现了缺失,多半也被紫玉重创。 “你非要拼个鱼死网破吗!”紫玉一口气退到山坳的边缘,转头望向阴神:“我知道,你心存怨恨,可当年是我逼你做那些事吗?我说了,全力去帮你找续命的药,但天有不测风云,我已尽全力,问心无愧。” 紫玉的话说出来的时候,阴神犹豫了一下,但是两个人打到了这种地步,已经不可能随便就罢手。 “多说无益。” “好,我的命,就在这里,你有本事,就来拿走!”紫玉肯定也被打出了真火,她猛然一折身,重新从山坳的边缘扑到山坳中。 大战又起,两个人还没真正碰撞到一块儿,声势已经惊天动地,相隔很远都能听见那恐怖又沉闷的轰鸣。 这一场龙争虎斗,不知道到何时才能结束,小小的山坳几乎被打的天翻地覆,昏天黑地之间,我根本看不清楚战团中的详情,只能听到一阵一阵砰砰的声响。 我和地仙一前一后的躲在山坳边缘,又暗中等了大概能有一刻时间,山坳中卷动的尘土和草木尘埃之中,陡然间倒飞出来一个人。 那人赫然就是紫玉,紫玉是被一股汹/涌无匹的力道给震出来的,人还没落地,在半空已经吐出一口鲜血。 我心中一抖,紫玉又受伤了,而且看起来伤的不轻。等到她落地之后,再也没有犹豫,起身就跑。 紫玉一阵风似的冲出山坳,身影在不远处的黑暗中闪动了几下,就无影无踪了,只留下一点一点血迹。 紫玉一逃走,山坳里的所有声响,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我不知道阴神怎么样了,再加上还有地仙在场,所以依然隐忍不动。 过了一会儿,尘埃落定,阴神的身影,渐渐显露了出来。 此时此刻,阴神淡淡的影子显得斑斑驳驳,也受到了重创,他没有再去追击紫玉,可能他也知道,自己最多就是把紫玉击退,但是想要追上去灭杀紫玉,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阴神凝立不动,估计情绪好不到哪儿去,原本镇龙图已经被修复,紫玉来这里一闹,阴神不仅受创,就连镇龙图也毁于一旦,想要重新把镇龙图雕刻出来,也是困难重重。 阴神斑驳的身影缓缓转动,他的动作原本很慢,可到了山坳边缘时,却陡然间加快了。 “出来!” 阴神冲向山坳边缘,同时纵声一喝,我的心不由自主的紧了紧,不过,我距离山坳还比较远,阴神显然是发现了隐藏在山坳这里的地仙。 阴神估计本来就因为镇龙图的损毁和紫玉的逃走而懊恼,这时候发现了隐藏的地仙,地仙的情况就岌岌可危。 我心中感觉一阵说不出的轻松,如果阴神能在这里诛杀了地仙,那就省却了很多麻烦。 虽然阴神受到重创,但地仙绝对不是阴神的对手,在阴神逼近的同时,地仙猛然立身而起,那样子,似乎是想硬着头皮和阴神一战。 阴神没有把地仙放在眼里,连我都能感应出地仙的实力严重受损,阴神自然也能察觉。 就在阴神将要冲到地仙身前时,我却突然觉得不怎么对头,地仙精于谋划,老谋深算,他难道不知道自己不是地仙的对手?明知不敌,还要在这儿死耗,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唰!!! 猛然间,地仙伸手一扬,一幅画卷,就在手中展开了,这幅画,也就一尺见方,我看不清楚上面画着什么。 当地仙展开这幅画的时候,阴神突然停了下来,望着那幅画,似乎呆住了,斑斑驳驳的身影闪闪烁烁,就仿佛一个活生生的人,猛然间陷入了回忆和沉思。 “这幅画,眼熟吗?”地仙举着画,一动不动,沉声问道:“还认得出吗?” 阴神似乎真的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我在不远处看的心急火燎,却始终看不到那幅画里究竟画着什么。 地仙果然是有备而来,难怪敢靠近山坳这么近,他拿出的那幅画,似乎对阴神有极大的震慑作用。 那到底是一幅什么样的画? 第414章 阴谋得逞 阴神看到那幅画的时候,已经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他猛的抬起头,身影唰的闪到地仙身边。地仙可能承受不住这种冲击,身躯在原地一晃,踉跄了几步。 借着地仙踉跄的时机,我隐隐约约看到,那幅画上,好像画着一家人,夫妻两个,带一个孩子。 “你是谁!” “不用管我是谁。”地仙被冲的站不稳脚,但言语之间,竟然没有一丝畏惧,仍旧举着那幅画,说道:“这画上的人,你认得出吗?你认不出妻儿,总能认出自己吧?” 阴神的身影,又停在了原地。 “当年,你为了自己的心愿,漂泊在外,这画上的两个人,你恐怕都已经忘记了……” 地仙喋喋不休,说了一大通。根据他说的话,我猜出了些许端倪。 阴神也是童家家族的人,当年,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丢下妻子,还有尚且年幼的孩子,孤身离家,四处漂泊。 也就是在漂泊之间,他认识了紫玉,帮着紫玉寻找什么逆命经。 这一晃,就是十几年,十几年时间里,他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家,还有妻儿老小。 等到他寻找逆命经无果,又没有从紫玉那里得到救命的药之后,无奈返回家中。 然而,十几年岁月沧桑,物是人非,当他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妻儿早已经无影无踪。 多方打听,他才知道,几年前,妻儿就搬了家,至于搬到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 他想要去寻找妻儿,可是,生命已经所剩无几,迫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先根据祖上留下的法门,修阴神以便留存于世间。 他的资质很好,最后顺利的修成阴神,等修成阴神,他又四处寻找,一连找了很长时间。 但天下之大,想要去寻找两个不知所踪的人,等于大海捞针。一晃又是几十年过去,他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妻儿,算一算时间,妻子这时候肯定早已不在人世,当年的孩子,现在可能也垂垂老矣。 阴神很后悔,后悔当年自己的举动,然而,这世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 这是阴神的隐痛,也算是一个心结,久久不能释怀,即便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心结反而越结越死,已经无法解开。 地仙拿出的那幅画,显然就是阴神一家早年时的样子,那时的阴神,还很年轻,孩子也很小,一家人和和睦睦,圆圆满满。 “你……你到底是谁……” “你可知道,这画上的女人带着孩子,那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他们……他们母子……是怎么过来的……” 阴神好像有些把控不住,焦急的询问着。其实,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太久,无论那女人带着孩子如何度过,都是陈年往事了。 可阴神却急于知道,他始终没有找到妻儿,也没有得到妻儿的任何消息,就算是早已逝去的往事,他也想问个清楚。 “你自己的妻儿,你难道自己不知道吗?”地仙冷笑了一声:“你的妻子手无缚鸡之力,你离家外出的时候,家里还剩下什么?你只顾自己,却从来不想他们母子如何过活,到了现在,又觉得追悔莫及?” 阴神的思绪可能完全乱了,我知道,这种事情不管放到谁身上,都不可能泰然自若。 地仙还在不断的说着,说那对母子当年的艰难,当年的凄惨,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道天雷,让阴神无法自持。 阴神斑驳的身影,在不断的变幻,地仙说了很长时间,阴神的身影越来越稀薄。 就在这时候,地仙的另一只手,突然又拿出了一张图。 那张图,似曾眼熟,略略一看,我就辨认出来,那还像是一幅黄泉图。 这幅黄泉图,和当时络腮胡子拿出来的黄泉图很是相似,图中只有些许情景略有不同。 这幅黄泉图拿出来的时候,阴神稀薄的身影如同一道流光,唰的一下子,被收入了图中。 黄泉图收阴神,应该是对付阴神的唯一法门,九道梁的人知道,地仙也知道,只不过络腮胡子当时用黄泉图对付阴神,彻底失败了,而地仙此刻拿出的黄泉图,却彻彻底底的把阴神收入了黄泉图中。 黄泉图里面,是长长的没有尽头的黄泉路,还有黄泉河。我能看到阴神的影子,正在黄泉图里面缓缓的晃动。 地仙大喜过望,飞快的把黄泉图卷了起来。 这时候,我也惊呆了,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变故,地仙到鬼马古镇,就是为了阴神而来,他的运气很好,及时把握住了阴神情绪剧烈波动的机会,把阴神收入了黄泉图。 短暂的震惊之后,我及时回过神,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地仙得逞。我在紧张的思索,思索该怎么对付他。 就在我打算要硬着头皮出手的时候,地仙手中的那幅黄泉图,好像开始燃烧,黄泉图燃烧着蓝幽幽的火苗,若隐若现。 随着黄泉图的燃烧,我又一次震惊了。燃烧的火苗,好像在面前幻化出了一片海市蜃楼般的幻境,黄泉图中的黄泉路,黄泉河,还有阴神那道缥缈的身影,全部变成了一片流水般的光幕,缓缓的飘动着。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还没反应过来,光幕中的黄泉河,黄泉路,唰的一下子消失无形,只剩下阴神那道缥缈的影子,被地仙唰的收了起来。 阴神的影子,和地仙的身躯,似乎一瞬间就融化到了一起。 阴神真的被地仙吸纳了!? 我的头皮一麻,一下子感觉糟糕到了极点,受到重创的地仙,我都没有把握能够应付,再把阴神收纳了之后,我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而且,现在就算硬着头皮出去,跟地仙大战一场,又能有什么用处?还能把阴神从地仙身上强行再拽出来? 一时间,我犹豫迟疑,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我犹豫之间,地仙的身影,竟然和阴神一样,唰的一下子变的虚无缥缈,身影接连闪动了几下,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第415章 天狗吞月 地仙消失的很彻底,我的视线似乎模糊了几下,等再恢复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我感觉一阵说不出的心慌,地仙吸纳阴神,这世上还有人能制服他吗? 现在该怎么办,我根本就不知道。 我从山坳这边退了回去,前方是一片茫茫的黑暗,山地高低起伏,地势很复杂,这样的地势,如果追击过去,别说地仙了,就算是个跟我旗鼓相当的对手,半途伏击,我都承受不住。 我一边想,一边后退,等完全退到之前的小路上的时候,一阵阴森森的气息,让我顿时回过神来。 我猛然回过头,一眼就看到黄旭站在不远处,正微微低着头,望着我。 看到黄旭突然出现,我就有些心慌。 “你的工钱还没结,怎么突然就不见了?”黄旭一步一步朝我走了过来,言语中颇有敌意。 到了这时候,我心里完全清楚,这个黄旭从进入鬼马古镇之后,多半就被阴奴附体了,镇龙图完工前一天,我就悄悄溜走,黄旭现在又撞见我,肯定不会给我好果子吃。 “你藏的够深,竟然连我都骗过去了。” “你别在这儿为难我了!”我一急,脱口说道:“阴神已经遭人算计了,你还有心为难我?” 这句话一说出来,黄旭果然停下了脚步。鬼马古镇附近的那些阴奴,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靠着阴神而存活,阴神如果不在,这些东西用不了多久,就会树倒猢狲散。 尤其是阴奴,没有阴神的话,阴奴很快就要烟消云散。 “你不要危言耸听。” “你自己看看去。”我回头指了指那座山坳,把刚才的经过跟黄旭说了一遍。 黄旭跑到山坳那边去看了看,山坳里还留着阴神和紫玉争斗过的痕迹,这些痕迹伪造不了,附着在黄旭身上的阴奴跟随阴神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完全能看得出来。 紧接着,我又把地仙收走阴神的经过说了说,黄旭不置可否,低头思索了片刻,抬头问道:“你早知道这些,为什么不早说?” “我能早说嘛?” “那人,还在鬼马古镇,他逃不远。”黄旭似乎也知道眼下的形势紧张,没对我计较什么,望着夜色中的群山,说道:“你说的地仙,没有那么容易,用一张图就把阴神收走。” 黄旭的话,我大概明白,地仙吸纳阴神,其实就是天狗吃月亮,即便吞的下,也消化不了。 地仙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慢慢的把阴神收归己用,在这段时间里,地仙会更加虚弱,不堪一击。 “鬼马古镇这么大,周围的山一眼望不到头,他随便找个地方躲着,你能找到他?” “他也不会在鬼马古镇久留。”黄旭很有把握的说道:“他一定会走。” 阴神虽然不生不死,但是,归根结底,他都已经不是活人,阴气非常重。 反之,地仙却是个活生生的人,吸纳阴神,会让他体内的阴阳严重失调,因此,地仙必须要服食大量益气补阳的药,才能勉强维持下来。 鬼马古镇没有这种药,地仙要是躲在鬼马古镇硬撑下去,肯定会遭殃,他必须离开鬼马古镇,寻找药材。 听到这儿,我心里一动,鬼马古镇附近就只有黄金镇一个镇子,地仙如果在古镇还有周边的山地待不住,他就必须到黄金镇那边去想方设法的找药。 “那你的意思是,不用在这儿找他,去黄金镇等着就是了?” “没错,不需要在这里费劲找他,到黄金镇布下天罗地网,他自己会自投罗网的。” 黄旭说的斩钉截铁,很有把握,他比我更加熟悉阴神,我感觉黄旭说的也有道理。两个人暂时摒弃前嫌,联手对付地仙。 “你拿着这块牌子,先走一步,我留下来处理些事务,很快就会追上你。” 黄旭抬手又把那块小巧的血玉牌丢给我,让我先离开鬼马古镇。 “先等等。”我接过牌子,叫住了黄旭:“那些石匠,最后都打发到哪里去了?” “自己都顾不住自己了,还考虑这些,你也真有闲心。” 黄旭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我估计,他肯定是要寻找帮手,阴神一出事,整个鬼马古镇连同附近的村子,都陷入了恐慌,必须全力以赴。 我心里安稳了一些,黄旭要是能把鬼马古镇附近那些东西都聚集到一起,去对付地仙的话,把握就更大一些。 我拿着黄旭的血玉牌,匆匆忙忙来到了安置赵元的那个小村,等到了这个小村之后,我陡然发现,小村里多了几个仆役,赫然就是之前在山楼里干活的石匠。 跟赵元一碰面,我大概跟他说了一下,这块血玉牌的用处很大,能让失去神智的仆役恢复过来。 等救下这几个人,又辗转来到周围的几个村子,把石匠们都给救出来,一大帮人死里逃生,都后怕不已。 就靠着这块血玉牌,我带着他们,以最快速度离开了鬼马古镇。 等来到黄金镇外那条必经之路的时候,事情就瞒不住了,守路的人看到这么多人涌了过来,就拦住询问,那些石匠七嘴八舌,把他们在古镇里的遭遇一股脑说出来,守路的人也定夺不下,就带着我们,回到黄金镇,先去见黄八爷,让黄八爷拿个主意。 等到了黄金镇,我就找个机会,悄悄的离开队伍,转身去找老马。老马在这儿等了这么多天,心急如焚,等看到我平安无事归来,才长长松了口气。 鬼马古镇的镇龙图,现在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反正图已经被毁了,如今的首要之务,就是抓捕地仙。黄旭还没有回来,我跟老马一商量,俩人就先行一步,到了镇子里唯一的那家药铺,在药铺外面守着,进进出出的人只要是购买那些益气补阳的药材,就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第416章 夜半车行 我和老马在这里守了很长时间,暂时也没发现药铺里有可疑的人。我想着,地仙应该不会来的这么快,所以就耐着性子继续等。 一直等到天黑,我和老马也不敢离开,就在药铺附近一个隐蔽的角落呆着。不多久,药铺关张打烊,我们俩才松了一口气,药铺一关门,至少这一晚上,地仙是不会来了。 “山遥啊,俺觉得,这次的麻烦似乎有些大啊。”老马得知鬼马古镇里面发生的事情之后,始终感觉不太踏实。黄金镇这里的人可能暂时一无所知,可对于鬼马古镇来说,阴神重伤,被地仙收纳,这就意味着古镇维持了多少年的平衡,已然被打破。 之后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清楚,谁都预料不到。 虽然知道地仙不会半夜跑到已经打烊的药铺里,但我不放心,还是在角落中死守了一夜。到了第二天半上午的时候,黄旭出现在了黄金镇。 我和黄旭碰了碰面,现在两个人都有共同的目的,就是对付地仙,所以之前在古镇里发生的一切,都闭口不提。 “我去见一见那个黄八爷,黄金镇这边的事,还是得他点头才行,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先在这里守着,等天罗地网布下来,就妥当了。” 黄旭匆匆的离去,这一去就直接到了下午,黄旭还没有回来,我和老马就看到一队一队人在黄金镇匆忙的奔走。 黄旭也不知道是怎么跟黄八爷说的,现在看起来,黄八爷和左老大他们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黄旭终于回来了,我和老马已经等的头晕眼花。一见面,黄旭跟我大概交代了一下。 我没有明说,但心知肚明,此时的黄旭,被阴奴附着,已经不是之前的黄旭了,我虽然能猜到这一点,黄八爷却被蒙在鼓里,仍然觉得黄旭就是黄旭,对于黄旭的话,黄八爷深信不疑。 黄旭把事情说的很严重,不过他也没有危言耸听,鬼马古镇那边没了阴神,就等于失去了控制。以前黄金镇的矿洞一般不会出大乱子,就因为阴神和黄金镇之间有种默契,黄金镇的人不去鬼马古镇捣乱,阴神也不会为难黄金镇。 第417章 莫名沉井 大车上的两双脚一露出来,我才意识到,这辆大车拉的是人,而且,按照我的观察,车上拉的还不止两个人。 大车上的人被草席盖着,也分不清男女老幼,甚至连死活都暂时无法得知。 我感觉,这两个应该是黄金镇的收尸人,镇子里专门有人每天四处巡视,遇见横死的尸体,就收殓起来,然后一块儿埋葬。 但是转念一想,我又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我判断草席下面的人,至少有七八个,黄金镇一天就死了七八个人?我在镇子的药铺附近守了整整一天,也没听到有死人的消息。 没死那么多人,那大车上的人是从哪儿来的? 事有反常必为妖,我一察觉到不对头,就继续尾随了下去。 大车吱呀吱呀的顺着西边一直走,不多久,就走到了边缘地带。那边有一口水井,也是这片脏乱之地唯一的水井。 大车走到水井跟前,就停了下来,拉车的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拿掉了水井上的井盖。 紧接着,这俩人一前一后,从大车上抬下一个人,又在这人身上绑了块石头,噗通就丢到了水井里。 一看到这情景,我完全可以确定,这绝对不是黄金镇里的收尸人,收尸人就算再傻,也不可能把尸体丢到水井里头。 “一……” 两个人丢进去第一具尸体之后,查了个数儿,跟着又到大车上搬了尸体,故技重施,绑好石头丢入水井。 “二……” 我一下子就晕了,根本搞不懂这俩人到底在干什么,尸体绑着石头,丢到水井里,肯定会沉到水底。 两个人忙碌了一阵子,接二连三把大车上的尸体都丢到井中,我数的很仔细,一共八具死尸。 等尸体全都处理完,这俩人又拉着大车,顺原路返回,重新回到穷街陋巷里头。 我一直没有轻举妄动,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路数,等到对方进入小巷深处,就完全隐匿了身形。 过了没一会儿,这两个人丢下大车,蹑手蹑脚的从巷子里钻了出来,一路小跑,直接跑到水井西边的一片荒野中。 月光不甚明亮,一朵一朵的云不断从半空飘过,遮挡了月亮。我跟着他们走到荒野里,两个人就停下脚步。光线太昏暗了,我不敢靠的太近,也不知道这俩人是在干什么。 观察了片刻,我觉得他们好像是在跟人说话,只不过说话的声音太小,我也听不清楚。为了一探究竟,我硬着头皮,手脚并用的贴着地面爬了过去。 距离这么一拉近,我突然发现,在那两个人的身前,有一顶黑色的轿子。黑色的轿子,跟暗夜融为一体,如果不是靠的这么近,我或许还发现不了。 只有一顶黑色的轿子,却看不到抬轿的人,当我潜伏到附近时,那两个人似乎把该说的话也说完了,黑轿子里没有任何回应,我还没来得及再分辨分辨那顶轿子,轿子嗖的一下,就好像悬浮在地面上,直接飘了出去。 这顶黑轿子来去无踪,虽然没有人抬轿,速度却非常快,我估摸着,轿子里头应该安装着非常精巧的强力机括,不用人抬,也能跑的飞快。 黑轿子一转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想追都追不上了,那两个人转身朝着来路走去,不多久,又来到了那口水井跟前。 我心想着,这俩人算是跟这口水井杠上了,可看着他们的举动,一时间又猜不出俩人的意图。 就在我迟疑之间,这两个人分别从水井旁边搬过来一块石头,脱下上衣一兜,把石块兜在里头,又用衣服的两只袖子,死死的绑在双腿上。 这是要干什么?我还没反应过来,俩人一前一后,各自翻身,直接跳到了井里。 我听到了噗通的落水声,他们身上都绑着石头,一落水肯定就要沉到水中,我算是彻底蒙圈了,呆呆的注视了好久。 水井里已经没有动静了,我又等了半天,这才悄悄的靠近水井,伸头朝下看了看。 水井中是一汪死水,不起波澜,站在井口,已经看不见刚才落水的人,但是今天夜里的所见,让我浑身上下乱冒鸡皮疙瘩,总觉得这事情透出一股无法揣摩的邪气。 这片乱糟糟的脏乱之地,再也没有传出任何异样的动静,我观察了一会儿,带着一头雾水朝回走。 我一夜没敢合眼,就在黄金镇周边暗中巡游了一晚,到了天亮之后,有点熬不住了,这个节骨眼上,必须得保持比较充沛的精神和体力。反正黄旭已经派人在镇子里里外外撒开了网,不用太过担心。 我寻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下来靠着墙打盹,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一白天,很平静的度过了,黄旭的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黄金镇外面的路和平时一样,冷冷清清。 我睡了一天,养足了精神,到了晚上,又开始悄悄的在四处巡视,我还专门朝着那片脏乱之地去了一趟,但没有再发现什么。 就这样过去了三四天时间,地仙好像完全销声匿迹,我已经有点判断不清,地仙是不是顺着别的路离开了。找黄旭商量了一下,黄旭说应该不会,鬼马古镇周围那么远都没有人烟,地仙吸纳了阴神,如果没有药暂时调理,他肯定撑不下去。 附着在黄旭身上的阴奴,对阴神的情况比我了解,他说地仙肯定要露头找药,那就多半会出现。我只能耐着性子再等一等。 在我下定决心,要继续等下去的时候,药铺那边突然乱套了,一大堆人聚集到药铺周围,等着抓药看病。药铺里一共就两个坐诊的大夫,猛然间涌来这么多人,一下子手忙脚乱。 一看到药铺那边出现了异常,我立刻上心了,唯恐地仙会借着这混乱的机会,跑到药铺来买药或者偷药。 我随即就悄悄来到药铺的外面,还没有站稳脚,在药铺里看病的几个人,突然就被大夫给轰了出来。 “都快闪开!别扎堆!闪开!”大夫站在门口,驱赶那些看热闹的人:“你们都不要命了!这是瘟疫!是瘟疫!” 第418章 瘟疫横行 这大夫在药铺门口喊了几声,一帮人还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直到药铺的伙计一块儿跟出来,来回吆喝,他们才听清楚,这帮人得的是瘟疫。 药铺的大夫和伙计脸都绿了,好端端的,黄金镇突然出现了瘟疫,瘟疫只要一出现,就会四处蔓延。这么多人都得了瘟疫,可想而已,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遭殃了。 消息一传出去,几个黄八爷和左老大的人就跑过来,把那些来药铺看病的人,都赶到一个角落中,谁也不能走。 紧跟着,有人飞快的去报给黄八爷,镇子里闹瘟疫,这可不是小事,黄金镇这么多年都没出现过。 我心里七上八下,直到这一刻,我才反应过来,当时在镇子西边看到的情景,是给瘟疫埋了祸根。几具尸体丢到井里,一旦污染了井水,瘟疫肯定会在镇子里头到处蔓延。 我暗中捏紧了拳头,这多半是地仙搞的鬼,镇子里一乱套,他才有机会浑水摸鱼。 我死死的盯着药铺周围的那些人,想看看地仙是否混在其中。但看来看去,我也分辨不清楚,里面是不是有地仙。 这些人被赶到角落中之后,又有不少人络绎来到药铺,求医问药,他们的症状,和先来的那些人一般无二,肯定都是瘟疫。 黄金镇立刻乱成了一锅粥,黄八爷得到消息之后,马上派人把那些到药铺去的病人都给驱赶到了一起,免得他们来回乱跑,传染更多的人。 这种瘟疫,和平时灾年之后的瘟疫看着好像没有太大区别,药铺里的大夫有经验,开了一个方子,照方抓药,马上熬药给病人服用。 药铺周围乱了一阵子,等人都被驱赶了之后,渐渐恢复了安静,有人在镇子外面搭了几个很大的草棚,然后让得病的人转移到草棚里面去。 药铺周围那些得病的病人,只是冰山一角,等到药铺的人把熬好的药拿过去之后,更多的人都涌了过去,争先恐后的争抢救命的药。 我一直留在药铺这里,过了不多久,黄旭到了这儿,我这时候心里很后悔,当时情况不明,没有把水井的事情及时通报出去。结果没过几天,就出了这样的大事。 我跟黄旭说了一下,黄旭马上跑到镇子西边的那口水井去看了看。镇子西边那片低矮的房屋里,也聚集着很多人,他们平时都靠这口水井取水,受害最深,很多人都染了病,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 黄旭到水井边,凝神注视着井内,这口井很深,站在上面,什么都看不清楚。 “尸体有好几具,被丢在井里,两个搬运尸体的人最后也跳了下去。”我小声对黄旭说道:“现在把尸体捞上来,还来得及吗?” “不用捞了,那些尸体都做过手脚,入水没多久,已经化成了白骨,这口井废了,不能再用。” 黄旭回到镇子,派了几个人,到西边把那口水井给填了。但现在把水井填上,也救不了已经染病的人,短短一天时间,黄金镇里得病的人,聚集了好几百,除此之外,不知道还有多少没被发现的。 药铺不分昼夜的熬制汤药,给得病的人喝,很快就把库存的药材给用光了,黄八爷派人到外地去采买,有的人没得病,想要离开黄金镇,都被赶了回来。 我心里感觉很无奈,也感觉说不出的愤慨,地仙的手段太阴毒了,就为了制造混乱,直接把这么多人都拖下了水。 越是这样,我就越是不肯放松警惕,一直在药铺周围不断的徘徊。药铺这边有黄旭派的人在严防死守,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又等了两天时间,始终没有发现地仙的踪迹。 更要命的是,药铺里开的方子,似乎没有太大的用处,病人服了汤药以后,一直不见好。黄八爷和左老大他们坐卧不安,黄金镇是他们立足的根本,要是镇子乱了,一定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意。 一直到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这次的瘟疫本来就是人为的,既然是故意制造混乱,肯定做好了准备。普通的药物治不好病人,长此以往,病人会越来越多。 果不其然,又过了两天时间,就连黄八爷他们也有点扛不住了,得病的人那么多,如果都把他们堵在镇子里,最后一个镇子的人可能都会死光。 黄八爷他们找过药铺的大夫,询问对策,大夫很为难,从医这么多年,就没遇到过这种棘手的瘟疫,现在已经处在了两难的境地里,不让镇子里的人离开,大伙儿全都要死,放他们离开,无疑就等于把瘟疫带到别的地方,病人只要走到哪儿,就会传染到哪儿。 黄金镇的局面已经控制不住了,这不是黄八爷他们派几个人就能压下去的。瘟疫出现了六七天之后,有两个人死掉了,虽然只是死了两个人,却带给众人一种难言的恐慌,那些得病的人惊恐莫名,都害怕下一个死掉的会是自己。 我愈发感觉诧异,这些天,药铺这里被守的严严实实,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而且,药铺的库房也平安无事,并未丢失什么药材。 地仙把镇子搞的一团糟,却又一直隐匿不出,他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候,镇子外面那些病人的聚集地,突然流传着一个消息,有人正在施药,而且很有效果,有些病人只服用了一次,病情已然有了好转。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流传的很广,镇子里里外外的病人都开始朝那边赶去,我和黄旭听到了消息之后,商量了一下,黄金镇就这么大,镇子里虽然鱼龙混杂,但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很出名的医生。 带着疑惑,我们俩就到镇子外面去看了看。 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到了镇子外面,看见一大群病人正聚拢在草棚不远处。 那边有两只水桶,病人排着队,依次从水桶里取了一点水。 第419章 收念力 这些病人从水桶里取的水只有一点,看着就像是普通的水,并不像汤药。 取到水的病人欢天喜地,急急忙忙一饮而尽,这些病人在镇子外头也无人管束,只要他们不进城,不离开,完全等于自生自灭。 有个老婆子,在水桶旁边跟人夸夸其谈,周围很多人都在听。老婆子说的,无非就是这种药多管用,多灵验。 不过,真的有一些病人,喝了水桶里的水之后,病情好转,据说连着喝三次,就可以痊愈。 “你们别看这桶里的药和白水一样,却蕴含精华。”老婆子拄着拐杖,对周围的人说道:“熬药的人,是药神转世,三副药下去,药到病除。” “这药是真的灵验。”一个病人接口在旁边说道:“我已经吃了两次了,再吃一次,就能病愈。” 几个病人现身说法,那些刚刚来到镇子外的病人都不再犹豫,开始排队在两口水桶前取水。 黄旭想把那个老婆子喊过来问问,我拦住了他。这老婆子明显就是个微末角色,把她抓过来,可能也问不出什么。 “先等一等,如果这事有蹊跷,迟早都会露馅的。” 我和黄旭在这里等了有两刻时间,镇子里面的病人仍旧络绎不绝的赶来。这时候,一个棚子里头传出了哭声。 不过,那哭声并不凄惨,反倒像是喜极而泣,一家几口人从草棚里跑出来,到了老婆子面前。作势就要跪下。 这一家是一个淘金人的家属,淘金人在镇子附近的矿洞里,没有被瘟疫波及,但也没能回来。家里有个一岁多点的小孩,是一家的命、根子,因为年龄小,一得病就很严重,眼瞅着救不活了,谁知道,家里人抢了几次水,给小孩服下去,竟然真的把孩子从鬼门关给救了回来。 这一家人喜极而涕,要给老婆子磕头作揖。 “这药可不是我的。”老婆子转身指了指不远处,说道:“施舍给你们药的人,心怀悲悯,完全是不想看这么多人被瘟疫折、磨,他就在那边,你们真想谢,就谢他吧。” 老婆子这么一指,我才看到,在不远处的黑暗中,隐约出现了一顶黑色的轿子。 “就是那顶轿子!”我急忙拍了拍黄旭,当天在镇子西边,那两个抬尸人,就是在这顶黑轿子跟前小声嘀咕。 黄旭又想过去,但现在肯定不是时候。我算是弄明白了,瘟疫都是这顶黑轿子弄出来的,结果,黑轿子里的人又跑出来当好人,施舍药物救人性命。 地仙难道在这顶轿子里?可是我怎么想,都觉得不会,地仙自己都缺药,怎么可能给别人施舍汤药。 这一家子人,抱着得救的孩子,忍不住就冲着黑轿子跪了下来,跪拜不止。他们这一跪,那些因为服药有所好转的人,外加刚刚来到这儿的病人,有的心怀感激,有的图个吉利,呼啦啦都跪了下来。 一瞬间,这里的人都跪在地上,冲着那顶黑轿子跪拜,祈求。 黄俊一眨不眨的望着这一幕情景,过了一会儿,他跟我说,这些人的念力,都飘到那顶黑轿子跟前了。 “念力?” 我微微吃了一惊,立刻会想到自己当初在河滩时的一段经历。当时也是迫不得已,扛着一尊神像,到处漂泊,到一个地方,就让那些逃荒的灾民跪拜神像。 灾民跪拜神像,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在跪拜的时候,这些人心里有一种对神像的诉求和希望,这样的诉求和希望,就是念力。 念力无形无质,对于一般人来说,连看都看不到,包括我在内。但对于有的人来说,念力却有很大的用处。 一些修行的人千方百计想要收集念力,但念力的形成不是容易的事,每个人的念力,微乎其微,必须很多人膜拜同一个对象,积少成多,念力才能聚集到一起,为人所用。 我顿时就明白了过来,黑轿子里的人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收集众人的念力。 地仙需要药材弥补创伤,同时还要平衡体内的阴阳,阴神在他身上,会一直让他的阳气不足。 这场闹剧,是地仙搞出来的?收集到足够的念力,对他来说,肯定大有好处。 我看不到众人的念力,黄旭身上有阴奴附体,看的很清楚,他告诉我,那些念力丝丝缕缕,都汇聚到了黑轿子跟前,然后消失在了轿子里。很显然,这些念力,都被黑轿子里的人给收走了。 “那现在怎么对付他?” “这里人多眼杂。”黄旭朝周围看了看:“这顶黑轿子既然出现了,有的是机会跟上它,现在不要声张,先做一下安排。” 黄旭从鬼马古镇那边带来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东西如果不现身的话,普通人也看不到。黄旭到了十几丈开外的地方,做了一番安排。我就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那顶黑轿子。 黑轿子完全是为了收集众人的念力,来求药的人跪拜了之后,都排队在水桶跟前取药,一大帮人站起身之后,念力就收集不到了。 我有点紧张,感觉黑轿子收集完了念力,可能就要走。 果不其然,这顶黑轿子开始朝远处的黑暗退去,我急忙回头看了看,黄旭应该已经做好安排,正朝这边走来。 “黑轿子要跑了!” “它跑不了。” 黄旭准备的很周全,暂时隐忍不发,就等着黑轿子到了远处之后再说。我们两个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随,黑轿子退出去能有百十丈远,黄旭看着差不多了,就加快了速度。 两个人风驰电掣般的追了过去,我心里打定了主意,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地仙逃走。 我们的速度很快,但距离一拉近,黑轿子似乎有所察觉,陡然也快了起来。 第420章 轿中人 这顶黑轿子的速度虽然快了,但黄旭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加上此时已经远离那些瘟疫病人的聚集地,再也没有什么忌讳,等黑轿子跑出去一段之后,周围陡然间出现了一团一团的黑影。 这些黑影从四面八方出现,一下子堵住了黑轿子的去路,黑轿子停了下来,轿子里还是没什么动静。 我和黄旭跟在后面,感觉地仙是真能沉得住气。 周围的一团团黑影,朝黑轿子逼近,黄旭已经发了话,这顶黑轿子非比寻常,无论如何都要拦住它,所以,夜色中的黑影严阵以待,没有留下任何缺口,把黑轿子彻底围死了。 随着黑影的靠近,轿子里头的人好像睡着了似的,毫无反应。 这种寂静,让我感觉到不安,我算是跟地仙打过几次交道,知道他的脾气秉性,在遭到重创之下,地仙还这么沉得住气,就非常奇怪了。 当周围的黑影距离轿子只有不到两丈远的时候,一直沉寂无声的黑轿子里,突然爆发出一片潮水般的气息。 这片气息极为迫人,周围那些乱七八糟的黑影一下子都被逼退了。 这时候,我心中的不安暴涨,而且那种诧异的感觉也随之无法抑制。 我能感应到这股气息,这样的气息,不是地仙的气息,跟地仙接触几次,这一点我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这顶黑轿子里不是地仙,那会是谁? 突然,那股气息飘散到这边时,我的脑海一闪,觉得这气息,像是紫玉身上的。 黑轿子里是紫玉? 我原先一直没朝这方面想,等察觉出紫玉的气息,才恍然明白,紫玉在鬼马古镇的时候和阴神争斗,同样身受重创,而且,她的伤不是普通的伤,用一般的药材治疗,没有用处,除非是那种天灵地宝的神药,身在黄金镇,根本找不到那种神药。 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借助众人的念力,先稳住伤势。 “这不是地仙!”我急忙对黄旭提醒道:“绝对不是,你叫人赶紧撤了吧!” 第421章 入昆仑 紫玉上了轿子,我为了听她说个究竟,跟着也钻进去。 我们俩一上去,这顶黑轿子就开始移动,而且移动的特别快,朝着黄金镇远处的荒野而去。 不知道走了能有多远,黑轿子停了下来。我知道,紫玉现在非常的小心,她受了重伤,不仅实力受损,而且感应也大不如前,必须到这种荒僻无人的地方,她才安心,避免我们的谈话被第三个人听到。 “你知道不知道,你们童家的先祖,从很早很早以前,就是方士。” 童家以前的事情,我零零碎碎听过一些,紫玉说的应该没错,我也听说了,童家的先祖一直做方士。 只不过,我听到的信息很不完整,就知道先祖历代为方士,但先祖具体做什么,又大概是哪朝哪代的人,完全是个谜。 童家最早做方士的时候,其实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方士,当时的方士,大概就是一些巫医,还有跳大神的。 所以,童家很多年一直都不温不火,勉强混日子而已。 真正让童家发迹的,是一个叫童震的人。 那时候,童家还不姓童,姓元,那位家族的远祖,本名元震。 元震生在一片乱世之中,不过,当时已经是乱世的末尾,不多久,天下归一。 一统天下的,就是赫赫有名的祖龙。 到了当时那个时代,方士一下子就吃香了,祖龙宠信方士,天下的方士也都纷纷云集而来。元震本来没有什么人脉,也没有多大的本事,不过运气却出奇的好,意外认识了贵人,经过引荐,成为祖龙身边的一名方士。 元震最大的长处,其实是行医治病,而且,主要是治一些罕见的疑难杂症。他非常幸运,刚被引荐不久,就出手治好了祖龙一位妃嫔的怪病,因而得到了注意,而且也得到了重用。 那几年时间里,元震声望大震,娇妻美妾良田豪宅,过着奢靡的生活。 好景不长,祖龙身体欠佳之后,就开始寻求长生不老之道,派人去寻求仙药。 当时盛传有仙人出没的地方,一个是蓬莱仙岛,一个就是昆仑山。 祖龙派出去的,都是自己非常信任的方士,元震作为其中之一,自然不能幸免,而且,祖龙让他去的地方,是传说中万山之祖的昆仑山。 元震接到命令之后,就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他除了治病跳大神,别的一无是处,跑到万里之外的昆仑山,别说寻找仙药,能不能活下来都未尝可知。 然而,他不敢抗命,抗命的话,马上就会死。无奈之下,元震只能筹划着,到昆仑山去一趟,然后再离开,荣华富贵是不用再想了,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造化。 元震临走之前,没有跟家里人说任何多余的话,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在家宴上,还故意说这次外出寻找仙药,如果找到的话,将会是不世之功。 家里人都替他感到高兴,其实,元震说这些话,只是为了迷惑暗中监视自己的人。当时,因为种种原因,方士们已经没有前两年那么受信任,像元震这样有地位的方士,受到的监视很紧。 几天之后,元震上路了,随行的还有一支队伍,自然,这支队伍也不全是随从,其中有几个是负责监视元震的人。 队伍艰难跋涉,最后来到了昆仑山。等到了昆仑山之后,元震就着手进行自己的计划,他听小道消息里说,要是在这里找不到仙药,几个监视他的人,就会立刻动手,把他给杀掉。 元震根本不相信昆仑山会有长生不死的仙药,所以他必须先下手为强。 只不过,那几个负责监视他的人非常警惕,而且,队伍里的其它人,也不见得会对元震言听计从,所以元震心里着急,却始终找不到机会。 为了保命,他只能带着队伍不停的朝深处走,借此拖延时间。 元震从来没有来过昆仑山,也没有什么路线图之类的东西,等走的深了,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第422章 回光返照 元震很无意的发现了温泉底部的镇龙图,他不知道这图是谁留下的,更不知道这图有什么用。 元震虽然修为不高,不过心很细,因为镇龙图明显是雕刻而成的,所以,他就开始在温泉四周慢慢的寻找。想找找有没有雕刻镇龙图的人留下的痕迹。 这一找,竟然真的有了发现。 温泉旁边的一处岩体缝隙,是被人堵住的,封口非常隐蔽,而且巧妙,如果不是非常细心的人,就无法察觉到破绽。把封口的石头慢慢的取掉之后,元震就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山洞。 山洞里有一些东西,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把元震吓了一跳,不过,等回过神之后,他发现这人早已经死去了。 死者是个老头儿,头发胡子都白了。 在来到昆仑山之前,元震曾经听说过,有一些方士到昆仑寻仙,其中一部分来了就不愿意走。元震怀疑,这老头儿可能也是当时的一个修行者。 老头儿死了多少年,已经无法知道,但是,这老头儿生前必然修为很高深。山洞就在温泉旁边,温暖如春,老头儿的遗体在这儿这么久,却丝毫没有腐烂的迹象。 山洞的石壁上,刻着几个字:穷尽百年,长生无望。 很显然,这老头儿在昆仑山修行长生之道,但这世上不可能有真正的永生不死,不管五十年一百年,最后总逃不过时光的腐蚀和冲刷。 在这八个字的下方,还刻着一个落款,落款没有名,只有姓,是个童字。 看到这儿,元震已经完全明白,老头儿可能是在临死之前,怀着心中的不甘和无奈,刻下这几个字,然后与世长辞的。 元震观察的很细致,老头儿在这个山洞居住了不止三年两年,既然能长居于此,肯定会有食物。 元震在周围找了找,果然,温泉附近的温度,比别的地方要高,而且有水源,所以长着一些草木,他找到了可以吃的苔藓和草叶树叶,温泉不远处的一条小河,还可以捕到肥美的大鱼。 在山洞里,留着老头儿的一些遗物,除了几套换洗衣服之外,最多的就是书。 当时的书,一般书写在竹简和木简上,还有直接刻在石头上的。元震大概看了看,发现这些书里,有一部分是失传已久的上古典籍。 随后,元震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他设计把跟随自己的队伍以及监视者都给埋到了雪崩之中,现在如果仓促离开,回到外界的话,必然会遭到追捕。 与其出去冒险,苟且偷生,倒不如在这方世外桃源暂时安身,除了能够保命,还能顺势学一点方外之术。 元震本来打算在这里住个一两年就出山的,然而,等真正接触到山洞里的藏书,他就走不了了。 那些上古典籍,不仅收录了各种各样的修行之法,而且还有很多已经失传的辛秘,元震一边阅读,一边按照其中的法门修行。修为增长的同时,见闻也逐渐渊博。 这一住,就是十五年,等元震把所有的典籍都熟记于心时,他就思索着出山。 十五年时间,其实只是匆匆一瞬,等他出山的时候,外界已经翻天覆地,重新陷入战乱之中。元震小心谨慎,他不敢再用自己的姓名,因为自己一身所学,都是继承了山洞里那个姓童的老人,所以,元震从此改姓童。 这也就是童家真正的始祖。 这段往事,我以前从未听说过,不由自主的听入神了。不过,等回过神之后,我又觉得,家族的陈年旧事虽然听起来新鲜,可是对我现在的处境,没有丝毫的改变和帮助。 说来说去,紫玉也没说到点子上。 “你跟我说童家的由来,我很感兴趣,但我想知道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镇龙图……镇龙图……”紫玉低低的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抬起头,说道:“咱们俩,怎么说都算是朋友,我现在有一件事,无论你是帮我的忙,还是算作一场交易,都希望你能考虑考虑。” “什么事?” “鬼马古镇的镇龙图,被毁掉了,镇龙图的样本虽然有,但图雕刻出来,要把图上的龙脉养活,才算真正的镇龙图,我不会养活龙脉,这是童家的不传之秘。” 紫玉的意思很明显,鬼马古镇的阴神,是童家的人,我也是童家的人,紫玉显然是想让我再入鬼马古镇,去跟阴神周旋协商,看能不能得到养活龙脉的不传之秘。 “紫玉,无论帮你的忙,或者做一场交易,我想问的问题,你都要回答。”我看着紫玉已经露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也就不再隐瞒,直言不讳道:“你想看看镇龙图,就是看镇龙图最北边那条龙脉的尽头,长明灯是明是灭?” “你怎么知道!” 紫玉吃了一惊,看着她的神色,我可以完全确定,紫玉的意图和九道梁的意图,果然一般无二,他们都想知道镇龙图最北边那条龙脉尽头的长明灯是否亮起。 “我猜的,你想要合作,想要做笔交易,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吧。” 紫玉考虑了一会儿,她可能感觉,我已经知道了一部分,想要瞒着我,不太可能。 几经思索,紫玉终于吐露了真言。 普天之下,一共有十三条龙脉,断了六条,还剩下七条。这些龙脉,一直都是古之帝王修陵的首选之地。 这七条龙脉,全部刻在镇龙图上,其中的六条,因为年代久远,加上帝陵出现过盗挖,还有其它各种各样的原因,都已经没有大用了。 而最北边的那条龙脉,是硕果仅存的一条。 明清两代的帝王,帝陵都在这条龙脉上,如果按照以往的经验,这条龙脉遭到的破坏也很严重,所以,很可能到了回光返照的地步。 “你说什么?回光返照?”我忍不住楞了一下。 我只听说过人有回光返照,快死的时候突然精神起来,可我从来没听说过,龙脉还有回光返照。 第423章 幻象龙城 “一个人耗尽了一生,临死前会有回光返照,一条龙脉即将枯竭,为什么不能有回光返照?”紫玉看出来我不太相信,说道:“那条最北边的龙脉,已经快成死龙脉了。” 紫玉说的是真的假的,我暂时还分辨不出来。她说,以往的龙脉,坐落帝陵,随着王朝覆灭,龙脉也就会枯竭。 最北边的那条龙脉,如今也到了枯竭的时候,在龙脉枯竭之前,所有的帝陵周围的龙气将会全部消散。这些龙气,全部聚拢起来,然后一路汇聚到龙脉的尽头。 这些龙气聚集到龙脉尽头,时间不会太长,等龙气在尽头也消散,龙脉就变成了死龙脉。 这是个很神奇的现象,我以前没有听人说过。 在镇龙图上,龙脉尽头那盏长明灯如果已经熄灭的话,那就证明幻象龙城即将出现。 所谓的幻象龙城,是在龙脉尽头出现的一座如同海市蜃楼般的城市,幻象龙城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从来没人见过,只是记载在某本失传的古籍之中。 我大概明白了,紫玉想知道龙脉尽头的长明灯是否熄灭,就是为了等待幻象龙城的出现。 如果长明灯熄灭,到达幻象龙城,就会有很大的机遇。那是整条龙脉所有残留的龙气聚集地,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幻象龙城其实也是天底下最最上成的一块风水宝地。 “然后呢?你如果找到了幻象龙城,准备干什么?” “山遥,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你知道这些,已经足够。”紫玉似乎不想回答我的问题:“人都要知足,知道的太多,其实不是好事。” “行吧,那我不问了。”我点了点头,紫玉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现在就算我再追问,她也不会说出实情。 “我该说的已经说了,你考虑的如何?” 紫玉当时在鬼马古镇受伤之后,可能害怕被阴神继续追击,所以立刻离开了。她根本不知道后面所发生的事,也不知道阴神此刻已经被地仙收走。 “现在想找阴神,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我把地仙和阴神的事情跟紫玉说了一下,紫玉的脸色微微一变,她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麻烦事。 如此一来,就等于把紫玉给架到了这儿,她想要找阴神,就必须找到地仙。我一直都暗自忧虑,害怕没有完全制服地仙的把握。如果紫玉肯帮忙的话,胜算就大了许多。 但紫玉也有她的考量,重伤之余,紫玉不想跟人发生激烈的冲突,她思索了片刻,说道:“你能跟我说句实话吗?虎爷现在在什么地方?” 紫玉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世间的两幅镇龙图,一幅就在我们童家,童家的那幅镇龙图现在被毁掉了,但紫玉一直怀疑,我爹曾经学过盘活龙脉的不传之秘。 “我爹会不会盘活龙脉,我真的不知道,而且,现在知道了也没有任何用处。”我心里一动,寻找地仙,救援我爹,是现在的首要之务,要是紫玉帮忙对付九道梁,也是一个强援。 “为什么这么说?” “我爹现在在九道梁的手里。” 紫玉听完之后,脸色又变了,估计没料到自己的每一步棋,都被我给堵了回来。 但是她想要继续朝前走,就必须对我施以援手。 紫玉想了好一会儿,决定还是先找地仙。地仙挟持阴神,真被他得逞,后患无穷。 地仙的情况,我大致和紫玉说了,按照黄旭的判断,地仙肯定要在黄金镇出没。所以,紫玉这几天时间里,会留意镇子的异常动静,另外还要收取众人的念力,帮自己恢复伤势。 我们商量好了之后,重新返回了镇子那边。紫玉有藏身的地方,我回去找到黄旭,跟他也交代了一下。 其实,事情到了这一步,我总觉得有点不踏实。因为按照黄旭的讲述,地仙收取了阴神,不可能熬到这时候,阴神的阴气,会把他身上的活气全部化掉。按道理来说,地仙前两天就该冒险来镇子里找药,但药铺那边把守的那么严,没有发生一点点意外。 第424章 初始盘 “这是什么意思?地仙不打算到黄金镇来,你不是说,鬼马古镇附近,只有黄金镇这里能找到药?” “地仙身上有一条恶念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早说出来,我也早做判断了。”黄旭听到我埋怨他,满心不服,反过来埋怨我说的太迟。 地仙当时在黄金镇呆过,而且他也知道鬼马古镇附近都是阴神的附庸,自己如果收了阴神,再跑到黄金镇来找药的话,不啻于自投罗网,会有很大的风险。 黄旭推测,地仙把自己的魂念和阴神都封存在了那幅黄泉图里,而地仙现在的身躯,完全靠着那条恶念在支撑。如此一来,他就可以暂时不用药物维持身躯里的阴阳,先勉强离开鬼马古镇再说。 一听黄旭的话,我整个人都晕了,在这里辛辛苦苦的准备了这么久,就等着地仙来自投罗网,谁知道等来等去,最后却等了一场空。 “地仙现在去了什么地方?能推断出来吗?” “一出鬼马古镇,谁能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黄旭忍不住皱起眉头,地仙一逃走,想要挽救阴神的希望,就等于落空了,黄旭他们这些以前依附阴神的属下,现在立刻陷入了两难境地。 我在思索,地仙现在逃走,能到什么地方去?如今的地仙,也是强弩之末,不仅受伤,更重要的是,他已经违背了天地法则,随时都会遭到天罚。地仙能骗过一次天罚,却不可能骗过三次五次十次。 自然而然的,我就想起了紫玉不久前刚刚跟我说过的话。 阴神在鬼马古镇守着镇龙图,最终的目的,其实还是最北边那条龙脉的尽头,如果按照紫玉的说法,那条龙脉尽头,可能出现一座幻象龙城。 至于幻象龙城有什么用处,紫玉没有明说,我也没能问出来。 阴神为了幻象龙城,那地仙呢?地仙也是童家的嫡系,他很可能也知道幻象龙城。 我就开始怀疑,地仙会不会到幻象龙城去。 “我问你件事。”我转头问道:“你知道不知道幻象龙城?” “幻象龙城?”黄旭看了看我,目光就开始不断的闪烁。透过他的目光,我已经能分辨出,附着在黄旭身上的阴奴,必然知道幻象龙城。 “你不要心有顾虑,我自己不会打什么歪主意,现在完全是为了缉拿地仙。地仙有可能要到幻象龙城去,你难道信不过我?” “我拿什么去相信你,你本身就是混到鬼马古镇去的,还隐瞒我那么久,换做是你,你会信吗?” 黄旭的言语中颇有微词,我只能耐心的解释,诉说自己的无奈。说来说去,黄旭也能分清楚现在的情况,暂时把不满都压了下去。 “幻象龙城那地方,不仅对阴神重要,对你们,估计也应该有用。你要想清楚,地仙带着阴神,如果真的抢先一步,去了幻象龙城,你还来得及吗?” 这番话算是说到了黄旭的软肋,他经过一阵考虑,终于讲了些幻象龙城的情况。 紫玉倒是没有欺骗我,幻象龙城就在龙脉尽头,那是一条龙脉将要枯竭前的回光返照。按道理说,每一条龙脉枯竭的时候,都会有残存的龙气聚集,然后出现幻象龙城的情况,只不过先前那些龙脉枯竭的时候,谁也没赶上。 北边那条龙脉,是如今龙气暂存的最后一条龙脉,也就是说,这条龙脉的幻象龙城,可能是世间最后一座幻象龙城了。 从远处看的话,幻象龙城只是一座海市蜃楼般的城市,等真正进入的话,才会发现别有洞天。 黄旭并没有去过幻象龙城,他所知道的,全是阴神告诉他的。据说,幻象龙城的深处,有一个叫做初始盘的东西,如果找到初始盘,就能观摩到龙脉刚刚形成时的情景。 这些东西,说起来好像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但龙脉初始,意味着无尽的希望和新生。 那里是阴神重生的最佳之地,同时,也是龙气形成无上风水宝地的最佳契机,真正找到初始盘的话,阴神可以重生,还有机会借用凝聚的龙气,躲避天罚,逆改命格。 “逆改命格?逆改成什么命格?” “看你的样子,也不是第一天出来行走江湖了,而且,你自己的命格就很贵重,难道,对命格一道,一窍不通吗?”黄旭翻了翻眼皮子,说道:“这天底下的命格,最最顶级的,无疑就是河山皇帝了。” 黄旭的话,如同醍醐灌顶,让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推测,地仙很可能要到幻象龙城去。 但这是一条非常艰难的路,幻象龙城的初始盘,可以让人逆改命格,这一定是童家的祖先留下的法门。可是,童家传承了这么多代,以前的人不可能不去谋求幻象龙城。 事实证明,他们全都失败了,如果幻象龙城的初始盘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童家的后人也就不会想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办法,来逆改命格。 可以说,北边这条龙脉的幻象龙城,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幻象龙城就永远不可能再出现。 “幻象龙城,什么时候会出现?”我急切的询问道:“古镇镇龙图最北边那条龙脉尽头的长明灯,是一明一灭的。”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黄旭瞪了我一眼:“自己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只是无意中看到了。你都把幻象龙城说了,难道还差这点鸡皮蒜皮的小事不能说吗?” “这是小事?”黄旭冷哼了一声,估计心里对我很有成见,只不过现在无法发作。 最北边那条龙脉尽头的长明灯,和别的长明灯都不相同,长明灯一明一灭,就说明最多就两三年的时间,长明灯大概就会灭掉。 也就是说,再有两三年,就可以找到幻象龙城。 附着在黄旭身上的阴奴,一直跟随阴神,等来等去,要等的也是那一天。等阴神在幻象龙城重生之后,阴神那些附庸,都能从龙脉的龙气里得到好处,比如黄旭这样的阴奴,有很大希望能化身为阴神。 第425章 黑色粉末 黄旭肯定想要抓到地仙,没有了阴神,他自己的希望就会落空。 但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地仙离开鬼马古镇,现在不知所踪,至于地仙会不会去幻象龙城,只是我的推测而已。 即便地仙会去,什么时候去,也是未知数,现在至少还有两到三年的时间,幻象龙城才有可能出现,如果早早的赶到目的地,也是白费。 “看这样子,难道还要等两三年?”黄旭有点心神不宁,两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有几百个日日夜夜,这中间会发生什么变数,完全未尝可知。 抓捕地仙的计划,已经落空了,撒出去的网等于白费,不过,黄旭现在可以到黄八爷那里交差,就说事情解决,矿洞那边不会再有什么麻烦。只要金矿不出问题,黄八爷就能心安。 我的计划也跟着做了改变,先前一直都想先抓到地仙,然后再说其他,现在抓捕地仙是不太可能了,我就要想办法去营救我爹。 本来我不知道什么幻象龙城之前,已经打算把镇龙图的情况告诉九道梁的人,可现在却有点左右为难。 九道梁盯着镇龙图的那条龙脉,就说明他们至少也知道幻象龙城的传闻,如果把实情告诉他们,九道梁再准备个两三年,到时候跑到幻象龙城出没的地方,又将是个很大的麻烦。 左思右想,最后我还是打算说实话,万天王不是那么好欺骗的,只要能先保住我爹的命,把他给救出来,别的事情都还有回环的余地。 我不敢把自己营救我爹的事情和紫玉明说,我觉得,紫玉其实并不把别人的性命放在眼里,她只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果紫玉不同意我拿镇龙图的情况去交换我爹,也是个大/麻烦。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一个人到瓜园镇那边去。 我跟黄旭交代了一声,然后又去见了见紫玉。我把地仙逃逸的推测,和紫玉说了,紫玉顿时有点气闷。 紫玉想要恢复如初,还需要一点时间,趁着这段时间,我在黄旭的协助下,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黄金镇,直接赶往瓜园镇,去找老马汇合。 一路顺路的赶到瓜园镇,先找到了老马,一见面,老马的神色就有点不对,我预感到出了事,赶紧就问了问他。 “这事,谁知道会是这样啊。”老马哭丧着脸,说道:“九道梁的人,不见了……” “什么意思?怎么不见了?” 老马说,当时他按我的吩咐,先到瓜园镇,然后在客店里找到那个老太婆,跟老太婆说了一声,说让她们先等一等,我处理完手边的事,就会过来给她一个交代。 九道梁的老太婆当时也没多说什么,反正老马表示,他会留在瓜园镇,等我到来,所以也不用担心会放九道梁的鸽子。 结果,老马就在客店里也住下了,他住在一层,老太婆依然住在地字号房。 中间那几天,一直没有出什么问题,每天早晚,都会有一个年轻人过来给老马送饭,说是送饭,其实也是顺便监视他。 结果,到了前天的时候,那个年轻人没出现,昨天也没出现,等今天上午的时候,老马就有点心慌,预感不是太好。 他决定主动一点,自己跑到老太婆的房间里去问。 结果,老太婆的房间空无一人,老马最开始还以为对方出门了,但再仔细一看,他就发现房间的地面上,洒落着一些黑色的粉末。 “就是这个。” 老马取出一个油纸包,油纸包里是一些黑乎乎的面面。我也分辨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老马就说,这种黑色的粉末渣滓,有一股淡淡的皮肉烧焦的气味。 我闻了闻,果然是这样。 房间里除了这些黑色的粉末,就再也找不到什么线索了,老马还专门问了问客店的伙计,伙计说老太婆的房间一直很安静,没有听到什么响动。 老马是上午发现这个情况的,正在着急,还考虑着要不要回黄金镇跟我通报一声。 “先别急,先别急……”我拿着那个油纸包,想了一想,房间里留下这种东西,多少都算是个线索,只不过我和老马都分辨不出这究竟是什么,就有点头疼。 第430章 千人行进 等我跑到大车跟前的时候,就认出来那个在地上轻轻挣扎的,是黄金镇的收尸人。 这个收尸人在这里干了几年了,又聋又哑,平时除了收尸,也不做别的事。我在黄金镇逗留这么久,时常能看到这个收尸人。 整个镇子里似乎就剩下这个收尸人了,我把他扶了起来,看见收尸人睁开了眼睛,赶紧冲他比划了一番,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收尸人一脸茫然,也跟我一番比划,那意思是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看到他的手势,我的心就凉了半截,整个镇子上千口人,说不见就全都不见了,唯一一个幸存下来的人还一问三不知,一时间我就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但收尸人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办法,转身又跑回镇子里头,匆忙找了点东西。镇子里没人,现在只能到北边的矿洞去看看。 我带着包袱,直接走到了通往矿洞的路,一口气跑到临近矿洞的地方,我的感觉就不太好。 这条路常年有人把守,不管刮风下雨,都没有撤走过,可现在,这些守路的人已经看不到了。 我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最后就到了矿洞这边。矿洞外面就是一排低矮的茅草屋,这儿是那些淘金人平时居住的地方。 茅草屋全都空了,就连矿洞里也空无一人,这种情况很反常,矿洞关系着黄八爷和左老大他们的利益,平时不管发生什么事,很少会停工。 到了这时候,我不得不产生了更坏的推测,黄金镇的人没有了,矿洞这边的人也没有了。 人都去了什么地方? 我在矿洞的外围慢慢的寻找了一圈,等找到深/入鬼马古镇的那条路上的时候,就看到了非常杂乱的足迹。 这样的足迹,不是一个两个人能留下的,肯定是很多人依次从这儿走过,才会出现这么杂乱的一大片脚印。按照脚印行进的方向,很快就能判断出,这些人就是顺着这条路,朝鬼马古镇的方向去了。 整个黄金镇的人,连同矿洞的淘金者,全都去了鬼马古镇? 这是个很难理解的现象,从黄金镇出现以来,还没有发生过。我不假思索的就跟了上去,想追上这些人。 我可能出发的晚了,一路紧赶慢赶,时不时就能看到人留下的痕迹,却没能追上前行的人。就这样一直走到了道路的分叉口,几条山路全都是石头,先前的足迹到了这儿就全部消失了。 站在岔路口,我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那些人是从哪条路经过的。 无奈之下,我只能随便选了一条,快步走了过去。 这条路是我上次进入鬼马古镇的时候走过的,还算熟悉,一路没有做任何停留,以最快速度朝前飞奔。这时候的鬼马古镇,和之前的鬼马古镇已经大有不同,黄旭把古镇周围的阴奴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带走了,行进非常顺利,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一口气走到夜幕降临,我还是没有止步,正在不断的前行,猛然间,我看到小路的远处,好像有一团一团的人影,把整条路都给堵住了。 我不得不放慢脚步,缓缓的走了过去,等距离拉近的时候,我看到那帮人约莫有二三十个,直挺挺的站在道路的中间。 看到最前面的几个人,我的心顿时一跳,我认得出,其中一个是一点红手下的小伙计,平时在三分堂那边跑腿打杂,腿脚麻利,嘴巴也甜,跟我相处的还不错。 这二三十个人的出现,让我确定了自己的想法,黄金镇的人,可能真的都跑到鬼马古镇那边去了。 但是,眼前的人肯定是出了什么状况,站在路上一动不动,连眼神都直勾勾的,我观察了片刻,感觉没有危险,才缓缓的靠近。 一直到我走到他们跟前,这些人仍然没有任何的反应。我轻轻拍了拍那个小伙计,谁知道,这么一拍,他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我实在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眼前的形势,大多数镇子里的人,继续朝鬼马古镇深处走了,就留下这二三十个。最要命的是,这二三十个人和石像一样,连动都不懂,更别说找他们询问询问具体的情形。 无奈之下,我只能绕过这些人,继续顺着这条路朝前走。按照我的判断,镇子里的人应该都是从这条路过去的。 就这样走了整整一夜,到了第二天,已经来到鬼马古镇的附近。远远的望去,我一下子看到一大群人,都聚集在鬼马古镇门楼后的那条长街上。 人群密密麻麻,那么多人,竟然一点都不杂乱,全都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 这情景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一时间,我感觉到了一种几乎无法察觉的危机。黄金镇的几股势力,就算再强势,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人全都给弄到鬼马古镇来。 这究竟是怎么了?我心里一瞬间就闪过了无数的念头,自然而然的,想起了救走我爹的阴神。 是那尊阴神把黄金镇的人都给弄过来了?他把这么多人全部聚集在鬼马古镇,到底有什么意图? 因为距离太远,我只能看到一群一群的人,却看不到我爹的踪影。 在这边观察了很长时间,我终于忍耐不住了,不管怎么样,我都得亲自过去看看,然后再做定夺。 我开始慢慢的朝鬼马古镇的入口靠拢,因为害怕出现什么意外,所以一路上小心的隐匿行踪,一边走一边观察,走的很慢。一直到天色发黑,借着夜色的掩护,我的速度才快了一些,来到了古镇外面倒塌的门楼附近。 就在这个时候,静静站立了大半天的人群,好像动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我赶紧躲到门楼旁边的一堆废墟后面。 不过,这些人不是朝古镇外面走的,他们好像排着队,朝古镇的深处走去。 到了这时候,我都没看出来究竟是谁在指挥这帮人,几百上千号人,如同完全迷失了神智,一个挨着一个,走向了古镇深处的黑暗中。 第431章 血染山楼 队伍在长街上延绵了很长,我一直躲在门楼这边,也看不到远处的情景,只能看见人在不断的慢慢朝前走。 走了好半天,我看着没有别的什么动静,就紧/贴着长街的角落,朝前面摸索着走去。 所有的人好像都不太正常了,和梦游一样,失魂落魄。我知道,这样的情况谁都无能为力,哪怕拽着他们抽两个耳光,也不可能把他们给打醒。 就这样摸索着走出去很远,我渐渐看出来,这些人走到古镇的中心,然后朝着山楼的方向走去。 古镇的阴神已经不在了,镇龙图也毁于一旦,鬼马古镇等于失去了所有的价值,可是这一大帮人还是朝着山楼那边走,到底是为了什么? 事情和我预料的一样,渐渐的,人群开始走进山楼。 进入山楼的人,再没有出来,山楼里有一点一点忽明忽灭的光,但站在我这个位置,却看不清楚山楼里的情景。 山楼很大,如果这样一个挨着一个的站立,一座山楼能容纳好几百人。走到这里的人,大部分都进入了山楼,只剩下一少部分,又傻愣愣的站到了山楼的外面。 这时候,山楼里突然传来了一声一声惨叫,惨叫此起彼伏,让人听着感觉牙根子发痒。 我察觉到了一点危险的气息,可是站在这儿什么都看不清楚,心里很急。又看了一会儿,我干脆就悄悄来到了山楼一侧的窗户跟前,朝里面张望。 山楼里黑压压的全是人,就连山楼正中间那个水池里都站满了人。当我的视线又清晰了一些的时候,头皮顿时开始发麻。 山楼里所有的人,七窍都在流血,有些人的眼睛就好像两眼喷泉,血流不止。一滴一滴的鲜血全都滴落到地上,场景惨不忍睹。 但这些人的神智可能完全模糊了,尽管痛苦不堪,却没有人逃走,更没有人反抗,一个一个如同待宰的羔羊。 是谁要害这帮人? 可我自己感觉又不是这么回事,要害这帮人的话,用不着专门让他们走这么远的路,来到鬼马古镇。 每个人的七窍都在不停的流血,过了好一会儿,有的人撑不住了,失血过多,一头栽倒在地。 我躲在窗户外面,看的胆战心惊,这些人里虽然有黄八爷和左老大他们的手下,平时为非作歹,但里面也有很多镇子里的百姓,乱七八糟的人都混在一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救他们。 这时候,我突然发现,山楼里的水池附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凿出了几道凹槽,滴落在地上的血,顺着凹槽不断的流淌,滴滴答答的落到了水池里。 这么多人流血不止,水池的底部,已经积蓄起薄薄一层血迹。 越来越多的人都撑不住了,东倒西歪,不出一刻时间,山楼里所有人全都倒地不起。 紧跟着,站立在山楼外面的那些人埋着僵直的脚步走了进来,把这些人一个一个的拖了出去。 整整一夜时间,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度过了,山楼里的人都被拖到了外面。随着时间的流逝,有的人身强力壮,勉强苏醒过来,有的人却在昏厥中直接烟消云散。 天一亮,视线更清晰了,我在乱七八糟的人群里,看到了一点红,也看到了黄八爷和左老大。他们三个算是运气好,没有进入山楼,到现在为止,除了神智不清醒,倒没有别的大碍。 当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有人晃了晃脑袋,茫然的朝四周看了看,随后,更多的人好像都从浑浑噩噩中挣脱了出来,看着眼前的情景,再看看自己的处境,都瞠目结舌不知所以。 人群顿时乱了,闹哄哄一片,最后还是黄八爷和左老大率先回过神,让众人先平静下来。 对每个人来说,这可能都是一场噩梦,好端端的来到阴森的鬼马古镇,而且身前身后到处都是沾满了鲜血的伤者和尸体。有些女人胆子小,已经开始忍不住哭泣。 一大群人都没了主意,只能望向黄八爷他们,黄八爷自己都一头雾水,但看着眼前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走。 “都别慌!别慌!” “黄八爷,我们能不慌吗……” 二三十个人围在黄八爷身前身后,把他当成了主心骨,黄八爷寸步难行,心急火燎的想把周围的人推开,他越是推,别人围的越是紧,后面的人也都朝这边涌,黄八爷差点被挤扁了。 闹腾了好一会儿,左老大和一点红收拢手下没出事的人,把纷乱的人群给劝开,这些人都没有来过鬼马古镇,但根据实际情况,有人已经分辨出,这就是传说中的禁/地。 黄八爷和左老大他们没有一点逗留的意思,分开人群,也不管那些因为失血过多而身亡的人了,埋着头就朝镇子外面跑。他们一跑,后面的人一窝蜂似的跟了上去。 一瞬间,幸存下来的人就全都离开了古镇。 我仍然躲在山楼外面的角落中,别的人走了,但我不能走,我已经感觉出,这些人肯定不会平白无故的被弄到这儿,这其中必然还有什么不得而知的隐情。我必须得再留下来看一看。 我刚才已经看了好一会儿,纷乱的人群里,并没有黄旭和紫玉的身影,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提前逃走了,还是遭遇了意外。 这些人都跑了之后,古镇陷入了一片深沉的死寂,山楼外面到处都是尸体,即便已经到了白天,可那种阴森的气息,却让我感觉骨子里都冒着寒气。 我不敢乱动,潜伏在角落中,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山楼附近的每一条路口。从清晨一直到半下午,山楼这边始终保持着寂静,没有一个人出现。 第432章 红光映龙图 整整一个白天过去,那些离开鬼马古镇的人,这时候肯定都走远了。古镇附近暂时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沿途应该比较安全,黄八爷和左老大他们估计会带着黄金镇的人,及时的回到镇子里去。 可是我在这儿等了一天,什么都没等来,山楼附近空旷无声,这愈发让我感觉疑惑。 难道这么多人被弄到古镇里头,然后事情就这样无声无息的了结了? 我感觉不会这么简单,强/压着已经躁动不安的心,又等了很久。 天色渐渐黑了,鬼马古镇没有一盏灯,等入夜之后,周围一片漆黑。我躲了一天,身子都麻了,刚想趁着这片黑暗站起身来活动活动,山楼里冷不防闪起了一点光。 这一点光迅速被一面一面的铜镜折射开来,整个山楼立刻像是闪烁起满天的星斗。 我急忙趴到窗户跟前,朝里面望去。 山楼里星星点点的光虽然不太明亮,但足以让我看清楚大致的情形。我看见那座水池里面凝聚的一层鲜血,还没有干涸。 鲜血在缓缓的流动,渐渐的,我看到已经崩碎的镇龙图,仿佛在鲜血覆盖之后,隐隐的弥合在了一起,那些崩裂的缝隙和裂痕,已经呈现出了一片血光。 流动的鲜血,渐渐消失了,整个水池的底部,飘荡着一片隐隐的血雾,这时候,我突然发现,崩裂的镇龙图,好像已经完好如初。 很快,血雾里闪烁着点点的红光,这些红光,宛若镇龙图的长明灯,我亲眼看到最北边那条龙脉的尽头处,红光若隐若现,一明一灭。 这时候,我心里猛然一惊,镇龙图被暂时修复了,而且北边那条龙脉的长明灯也亮了起来,是谁在修复镇龙图? 答案呼之欲出,修复镇龙图的,很可能是刚刚来到鬼马古镇的阴神。 就在我全神贯注观察着山楼中的动静时,水池中的红光陡然间全部熄灭了,刚被修复的镇龙图,又一次崩裂成了一团一团的渣滓和粉尘。 紧跟着,山楼里星星点点的光,也跟着消失了,山楼变的一团漆黑。 当我看到这里时,已经可以断定,阴神修复了被损毁的镇龙图,唯一的目的,就是想知道最北边那条龙脉的尽头,长明灯是否熄灭。 我不敢完全确定,阴神看到尽头的长明灯之后,是不是会立刻赶往关外,去等待幻象龙城的出现,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我爹的安危。 我爹多半就是被这尊无名阴神给救走的,但救走了我爹之后,阴神把我爹安置在了什么地方?而且,他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把我爹给救出来,救援我爹,必然有他的目的和企图。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奔波,我听了太多关于童家的往事,这些往事,颠覆了我从前的认知,家族血脉的亲情,几乎全都被泯灭了,为了达到目的,童家历代的人,可以说都是不择手段。 我不敢乱动,因为暂时没有察觉到阴神是否还在。镇龙图刚才被修复的那一瞬间,阴神必然就在山楼的某个角落里,现在山楼一片漆黑,阴神是否离开,还是个未知数。 阴神如果不想让人察觉他的存在,就会变成一团无形的影子。 时间在无声的流逝,我越等越是心中不安,此时的我,陷入了两难境地,要是挺身而出,没准就会引来阴神,这个无名阴神的目的和企图现在都不明确,我冒然出现的话,后果很难预料。我爹已经在对方手上,我要是也落到对方手上,父子两个就完全没指望了。 可是我不出现,阴神要是就此离去,我就很难再找到他。 我犹豫了很长时间,山楼里还是一团漆黑,无声无息。 就在我想要起身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声音非常轻微,听着就好像脚掌在地面轻轻摩擦所发出的。 山楼这边整整安静了一天,任何声响都会显得非常刺耳,我急忙缩着身子,重新躲藏起来。 那阵声音响了几声,跟着又停下来,过不多久,我果然听见了轻轻的脚步声,从山楼的窗户绕到正门旁的墙角,偷偷的看了一眼,我随即就看到一团身影,正缓缓的靠近山楼的大门。 第433章 东北方向 看到这个人是童山川的时候,我就稍稍放下了心,童山川和地仙虽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他和地仙的脾气性格,有所不同。 我已经观察了好一会儿,童山川在山楼里寻找了这么久,如果那尊无名阴神还在这儿的话,估计已经现身了。 这足以说明,无名阴神已经离开,他看到镇龙图最北边的那盏长明灯,或许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没有必要再留下来。 无名阴神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可是我爹呢?我爹又在什么地方? 童山川借着山楼里的光,注视着水池底部,这一次,镇龙图是彻底的崩裂了,碎成了渣滓和粉尘,和那些还没有凝固的鲜血混在一起,一片模糊。 我悄悄的来到山楼的大门外,童山川还算机警,听到脚步声,猛然回过头。 当他看到是我的时候,估计也能感觉到,我对他没有什么敌意。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的镇龙图,已经毁掉了。” “是,已经毁掉了。”我想跟童山川说一下地仙的情况,童山川和地仙之间的恩怨情仇,已经不是三两句话能说得清的。如果不出意外,童山川必然要找地仙寻仇,我害怕他吃亏。 我刚想跟童山川说,冷不防就看到他刚从山楼里捡来的东西。那的确是一件衣服,破破烂烂,上面还沾染着血迹。 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这是黄金镇的人遗失在山楼里的一件外衣,然而,等我又看了两眼之后,眼神一下子停滞了。 我的记忆有些恍惚,一时间不敢完全确定,但我隐约记得,当时九道梁的老太婆带我去看我爹的时候,我爹身上,就穿着这件灰色的土布上衣。 “这件衣服,给我看看……” 我从童山川手里接过那件上衣,仔细的分辨了一下,我发现,这件衣服的两只衣袖,都有磨损的痕迹,应该是穿衣服的人双手被镣铐锁住,来来回回磨出的痕迹。 我一时间有点说不出话了,脑子里晃来晃去,全都是我爹的身影。 可是,这件事又很奇怪,这衣服破破烂烂,全是血迹,被丢弃了也很正常。但这衣服出现在山楼,就说明我爹多半来过山楼。 从昨天开始,我就一直在山楼附近不断的张望,眼都不敢眨,要是我爹在山楼出现过,我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我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有一点起码可以确认了,我爹就是跟无名阴神在一起,至于他是否被胁迫,现在也说不准。 这说明,我爹还活着。 “这是个是非之地,先走吧。”我收敛心神,山楼总是给我一种阴森的感觉,在这里久留下去也没什么好处,我就让童山川先离开此处。 我们两个借着月色,从古镇离开,一直走到镇子外头。 看着周围安全了,我才把地仙的事情,原原本本跟童山川讲了一遍。但是地仙的下落我吃不准,也不敢随便乱说。 “他到幻象龙城去了。”童山川沉思片刻,说道:“除了幻象龙城,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一听童山川说起了幻象龙城,我就知道之前紫玉和黄旭他们说的,应该不假,这世间真的有幻象龙城这地方。 “水池里那幅镇龙图,最北边的龙脉,长明灯灭了吗?” 我不想隐瞒童山川,他跟我不是敌对关系,隐瞒了他,就会让他产生误判,所以我短暂思考之后,就和他说了镇龙图的实际情况。 “还有时间,还有时间……幻象龙城一时半会不会出现,还有时间去对付他……”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阻,一对亲兄弟,如今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令人扼腕叹息。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没有经历过童山川那种被至亲之人坑害的事情,就没办法体会他的感受。 “我走了。”童山川已经断定,地仙肯定是朝着关外去了,他不肯放过任何机会,立刻就起身上路。 童山川一个人离开了鬼马古镇,我却不知该去向何方。无名阴神的下落无迹可寻,找不到他,就找不到我爹。鬼马古镇这个地方,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我把那件衣服装了起来,然后也跟着匆匆忙忙的离开古镇,没有我爹的任何线索,就只能拿着这件他穿过的衣服,去找米老太,让米老太想想办法。 回去的路,走的非常顺利,鬼马古镇现在完全空旷了,我用最快速度顺着来路回到矿洞附近,在矿洞那条路守护的看守,现在一个不剩。 到了黄金镇之后,我看到那些从鬼马古镇幸存下来的人,都准备举家搬迁,先离开镇子。我在这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黄旭,也没有找到紫玉。 他们两个的下落,现在也成了一个谜,我估计,无名阴神到黄金镇的时候,肯定会先解决他们。 这时候也顾不上去想这么多了,我立刻从镇子里跑到了米老太的家。 一见米老太,我就拿出那件带血的衣服,让米老太看了看。 米老太一辈子看香破事,有衣服在这儿,她肯定能推算出衣服的主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米老太推算了一下,然后告诉我,这件衣服的主人,不是一般人,现在无法完全确定对方的具体位置,只能大概推算出,衣服的主人,现在一路朝着东北方向而去。 东北方向,那肯定就是关外,难道无名阴神挟持着我爹,赶往了幻象龙城? 我的脑袋顿时就大了一圈,现在几方势力都盯上了幻象龙城,不管是地仙,还是紫玉或者九道梁,他们都比黄八爷难对付的多。 然而,我没有别的任何选择,想要救我爹,就只能尾随着无名阴神的脚步。 第434章 何方神圣 赶往关外,可能是我眼下唯一能走的路,不管是想救红/袖,还是想救我爹,这都是必走之路。可以想象的到,这条路千难万难。 我跟米老太道了别,然后回到黄金镇,到关外的路,不知道几千几万里,需要做好充分的准备。黄旭和紫玉都不见了,我心里很不安,在黄金镇附近又找了整整一圈,希望能找到他们遗留的什么线索。 可两个人就好像凭空蒸发了似的,不管怎么寻找,都没有任何音讯。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暂时放弃。 黄金镇遭遇了这次大劫难,死了不少人,也走了不少人,镇子一下子萧条了。黄八爷他们暂时无法到矿洞那边开采矿石,心里火烧火燎的。这件事的完整经过,他们都不知道,我念着和一点红还有些交情,临走之前,专门找了她一趟。 一点红这一次的损失也很大,一直跟随他们家族的人,折损了一大半,而且矿洞那边也停了工。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思索着跟她父亲商量,就这么洗手退隐。 我跟一点红聊了聊,事情的具体经过,我没办法说出来。不过,鬼马古镇空了,该走的人现在全都一窝蜂的朝关外而去,黄金镇这里等于恢复了平静。 我告诉她,从今以后,可能不会再有这样的灾难了,可以放心留下来,接着在北边的矿洞开采黄金。 一点红还是比较相信我的,她也能看出来,我肯定不是一般人。 在这里跟一点红交代完了之后,我就赶着去给老马报个信。 找到老马,也没什么可隐瞒他的,彼此已经非常熟悉了,我把鬼马古镇那边的情况,还有自己的打算,都告诉了他。 “你的意思,又要跑到关外去?”老马挠了挠头,皱眉说道:“山遥啊,不要怪俺多嘴,关外可不比内地……” “我知道,老马,不用说了,我的主意已经打定,总不能看着我爹出事却不管不问。” 老马知道我的脾气,话说了一半,就没再往下说。 他想说的,我大概也知道,关外的故事,以前听过不少,这些年,闯关东的人很多,鱼龙混杂,关外本身又有很多胡子,还有稀奇古怪的事情,加上处处都有深山老林,环境比较复杂,所以,那真的是一片充满了机遇和危险的土地。 “山遥,不提这个了。”老马看出来我拿定了主意,就换了副笑脸,说道:“俺正好也闲着没事干,你要去关外,俺跟你去,顺便也长长见识。” 老马是一片好意,唯恐我年轻,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之后会吃亏。但我有自己的打算,先前的种种经历,历历在目,红/袖就是因为我,落到了现在的结局,我不想再去拖累老马。 只有经历了江湖险恶,人情冷暖,才能知道,一个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人,是多么的可贵,我不想再失去这些人。 我拒绝了老马,不管他怎么说,我都不让他跟着我一起去。 老马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作罢。 我准备了一些东西,然后和老马一起离开了瓜园镇,老马还想回到河滩老家去,两个人能同行一段路。 一路走,我还在不断的寻找线索,不过,不管是地仙,还是九道梁,或者童山川,他们做事基本滴水不漏,不可能在沿途留下什么明显的线索,找了一路,都一无所获。 就这样走了三四天,这天晚上,我和老马错过了借宿的地方,就在野外临时凑合一宿。俩人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下来聊了一会儿天,可能是连天奔波的原因,聊了约莫半个时辰,我就困的直打哈欠,翻身入睡。 这一觉睡的很沉,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睡了多久,突然就惊醒了过来。 可是,我睁不开眼,眼皮子沉重无比,而且我也动弹不得,手脚都好像被压住了似的。但我已经恢复了一部分意识,明明感觉自己醒了,却怎么都挣扎不动。 这种感觉,很像是民间所说的鬼压床。 我有点受不了这样的感觉,身子不停的扭动,全力想要睁开眼睛。 又过了好一会儿,我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睁开了眼,朦朦胧胧中,我看见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团模糊的身影。 从睡梦里无缘无故的惊醒,又突然感觉身边多了个人,这样的情形非常渗人,我的头皮都麻了,可那种无法挣扎和动弹的感觉依然还在。 那团影子就在我身边,模糊不清,我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 “你要去幻象龙城……” 这时候,这团影子说话了,它的声音很轻,听起来非常温和。 我能听到对方的声音,却无法作答,心里翻江倒海,感觉说不出的惊讶。我要去幻象龙城的事,只告诉了老马一个人,可这团影子怎么可能知道我的计划? “幻象龙城在何处,你知道吗?” 我没办法跟对方对答,就只能一个人思索。幻象龙城是在那条龙脉的尽头,至于龙脉的尽头在何处,我是真的一无所知。 “幻象龙城在什么地方,你都不知道,又怎么去呢?何况,去了幻象龙城,也不一定能达到你的目的。那幅镇龙图,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心里越来越吃惊,这团影子到底是谁?它知道我要去幻象龙城,还知道镇龙图? 镇龙图,难道还隐藏着别的秘密?这么长时间,我摸摸索索的得到了一些线索,在我看来,镇龙图唯一的用处,就是让那些长明灯正确的燃烧或者熄灭,给人一种提示和指引。 除此之外,我真的不知道镇龙图还能做些什么。 “你生性良善,心底却固执,你看准的路,想必是一定要走的。幻象龙城的路,我指给你。” 这团影子似乎动了动,紧跟着,我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张叠起来的纸,随着轻飘飘的夜风,飘落到了我身上。 如此一来,我彻底糊涂了,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436章 一条怪船 我在海边等了五六天,一共就看到了十多个乘客,我以为这条船主要是运货,顺便搭载些客人,挣个小钱。 但是,透过露出一丝缝隙的舱门,我看见船舱里密密麻麻都是人,一个不大的船舱,挤了足足有二十来个人。 这些人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我根本就没看到这么多人上船。 心里觉得奇怪,但熬不住肚子里翻江倒海,我急忙就顺着过道继续走,找到了厕所。 这一通狂吐,连胆汁都吐出来了,一直到这时候我才知道,哪怕有天大的神通,在这片无尽的汪/洋里都没用。 从厕所出来,恰好看到了船上的一个伙计,我知道他,名字叫大虎。他还有个亲弟弟,叫二虎,也在这条船上做事。 大虎看到我的时候,脸色一沉,说道:“你干什么?” “晕船了,想吐。” “谁上船都晕船,全跑到这边来吐,能挤得下吗?你们的房里有木桶,再吐就吐到桶里去,别往这边来。” 大虎一边说,一边推了我一把,我心想着没上船的时候,这家伙说的还像人话,现在等上船了,就横眉竖眼的。 出门在外,能不跟人计较,就不去计较,惹出麻烦不划算。我没跟他争执,重新走回了自己的船舱。 当我路过刚才那个隔舱的时候,舱门已经关严了,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这件事挺奇怪的,我回到自己的船舱之后,也不敢随便乱说,全力在抗衡晕船带来的痛苦。幸好同行的人带的有晕船药,吃了以后就好了很多。 晕乎乎的坐了好半天,有人送来了晚饭,一帮人正在吃饭,冷不防有人从舱门外锁了一条铁链。 “把门锁上干什么?” 几个人围到舱门边,舱门已经被铁链锁了,用力一推,也只能推开半个巴掌宽的缝隙。 透过缝隙,我看见锁门的是大虎二虎兄弟两个。 “别嚷嚷!”大虎在外面踢了舱门一脚:“天黑了,舱门落锁,这是船上的规矩!” “我们又不是犯人,花钱坐船的,还分白天晚上?夜里要解手了怎么办?” “屋角有桶,谁要是再啰嗦,就自己下船!” 一帮人都晕了,船已经行驶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现在下船,跟跳海一样。 大虎二虎呵斥了几句,转身离开。屋里的十多个人都没办法,我也不知道怎么上船前跟上船后,大虎二虎他们的反差为什么这么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舱门都被锁了,没有任何办法,一帮人只能呆在仓里,哪儿都去不了。 这一夜把人折腾的够呛,十多个船客里头,还有一个女人,怎么都不方便,一直到了第二天清晨,有人来送早饭的时候,舱门才被打开。 舱门虽然打开了,但大虎警告我们,不能到处乱走动,有人争辩了几句,大虎又是那句话,谁不满意,可以现在下船。 “有饭吃,有地方睡,还不满意,想造/反吗!” 大虎骂了几句,带着人走了,一帮人忍气吞声,谁也不敢多说话。 我吃着早饭,悄悄探头朝外看了看。 我发现,大虎带着两个人,用小车推了好几只装着早饭的木桶,在过道两边的船舱分发。每个船舱分一只桶,连着分了有六七个船舱。 这么一看,就完全明白了,那六七个船舱里,全都有人。 我心里一惊,这么算起来的话,这条船上起码有一百多个船客。 而且,过道两边的船舱,白天晚上都上着锁,我没听到船舱里有说话的声音。一百多号人,闷在黑咕隆咚的船舱里,能连着几天都不声不响,动也不动? 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但过道一直有大虎他们的人时不时的巡视,我也不能冒然就跑到别的船舱去。 一个白天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了,过道两旁的船舱始终都没有一点点声音。 船上一天供应两顿饭,早晚各一顿,来送晚饭的时候,和昨天一样,船舱就被上了锁,一帮人敢怒不敢言。 我觉得不怎么对劲,可又找不到什么证据。 要是在这条船上遇见麻烦,连跑都没地方跑。我左思右想,还是忍了下来,现在只求平平安安的到达目的地,实在是不想节外生枝。 船在颠簸,这两三天里,谁都没有休息好,等入夜之后,一群人蜷缩在屋角,先后进入梦乡。 我吃了晕船的药,晕的不是那么厉害了,但脑子里始终装着乱七八糟的事,翻来覆去睡不着。 到了半夜时分,我刚刚有了点睡意,就听见舱门外的过道,传来一阵很轻的沙沙的声音。 这声音断断续续,一会停,一会响,我悄悄爬到了舱门处,这一次舱门锁的比较严,只留下一指头宽的缝隙。 沙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我能隐约分辨出,这声音由远至近,距离我们的船舱,已经近在咫尺了。 与此同时,我终于听出来,这阵轻响,应该是有人在地上爬动时所发出的。 沙沙沙…… 这声音渐渐变的很有节奏,在地上爬动的人,好像爬两步,就停顿一下,再爬两步,再停顿一下。 随着沙沙沙的靠近,透过舱门一指头宽的缝隙,我察觉到了一团昏沉的光,那团昏沉的光应该是灯笼或者油灯散发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 我越来越感觉不太对头,不知道为什么,那阵沙沙的声音,显得有点刺耳,而且带着一股浓浓的诡异。 我不断的分辨着,那声音距离这边,估计不到一丈远近了。 这时候,沙沙声突然停了下来,那团昏沉的光,也跟着停了下来,我一直趴在舱门,使劲从缝隙里朝外看,想要看个究竟,但在地上爬动的人这时候停下来,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周围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我身后的那些人睡的正熟,谁也没发现舱门外有人爬过来了。 仓门外到底是什么人?我心急火燎,但总是看不清楚。 就在我全神贯注,一个劲儿朝外张望的时候,那道舱门的缝隙外,突然出现了一只眼睛。 我的头皮一麻,跟着就打了个冷战。 这只眼睛,烂糟糟的,似乎随时都会从眼眶里脱落出来。 第439章 海妖奇谈 “大虎哥,你说什么?那黑婆子不是……不是人?不是人,那会是啥……” “她来的来历,可有些复杂。知道海妖不?” “大虎哥,别……别开玩笑了,我都跟着这条船出海三四年了,没见过什么海妖。” “孤陋寡闻,海妖也叫人鱼。” 他们聊天的内容,我听的清清楚楚,别的人对大虎的话半信半疑,但我刚才是真的看见黑婆子溃烂的双腿,其实是一条隐隐约约的鱼尾巴。 海边关于人鱼海妖的传说,由来已久,不知道有多少人都说过,亲眼看见过海妖。 海妖长着人身鱼尾,平时一直栖息在海中,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才会到岸边来。 我不是海边长大的人,对这些传说也不是很熟悉。 “大虎哥,我看那个黑婆子说话什么的,跟人都一样啊,海妖会说人话?” “你们就知道这些,还能知道点什么?”大虎回头朝着舱门看了看,说道:“你们听说过关外的尚九吗?” “尚九?一马踏关外,雪山顶天梁?是这个尚九不?” “没错,就是这个尚九。” “大虎哥,瞧你说的,咱们的船老往关外跑的,谁能不知道尚九啊。” 他们所说的尚九,据说是关外很有名的胡子。 关于尚九,流传着很多故事,有人说尚九是个糟老头儿,也有人说尚九是个精壮汉子。尚九盘踞的山头,叫雁落山,雁落山附近,大大小小还有十几个绺子,尚九发迹之后,逐步收拢人心,方圆几百里的十几个绺子,最后都归拢到了雁落山,尚九就成了十八路绺子的总把子。 反正这些江湖传说,有真有假,我没有去过关外,对于尚九的故事,知道的很少。 “大虎哥,说着黑婆子,怎么又扯到尚九身上了?黑婆子跟尚九有啥关系?” “黑婆子,是尚九的亲娘。你们以为,尚九是怎么发迹的?” “还有这事?”有人/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大虎哥,好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确实,大虎的话让我也感觉很迷糊,一会儿说黑婆子是海妖,一会儿又说是尚九的亲娘。 “今天说的话,谁都别处去嚼舌头,咱们这趟买卖,就是跟尚九做的,要是出去说闲话,没什么好果子吃。” 大虎顿了顿,看着时间还早,就跟一帮人说了起来。 尚九的父亲,据说原先也是胡子,不过半辈子没混出什么名堂,后来又有一次,无意中惹了大祸,在山里待不下去了,就跑到沿海去避风头。 尚九的父亲在海边的一个小渔村暂时安身,为了混口饭吃,就跟着渔村里的人学打鱼,但他天生不是干活的料,学也学不会,只能每天在海边捡一点冲上岸的海货,勉强糊口。 有一天,尚九的父亲喝了酒,睡了一下午,等醒来之后天都黑了,一天没吃饭,肚子饿得慌,他就跑到海边去捡海货。 捡了一圈,他突然发现有一团东西,随着海浪被冲上了岸,一动不动,远远的看过去,像是个人。 谁知道,等走近了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个人身鱼尾的海妖。 这只海妖很可能是受了伤,尚九的父亲听过不止一次关于海妖的传说,这还是头一次亲眼目睹。 海妖和传说中几乎一样,上半身跟人差不多,尚九的父亲看了一会儿,发现这只海妖不仅长的像人,模样居然还挺俊俏。 他把受伤的海妖带回自己的小屋,给她找了些药。这只海妖是尾巴受了伤,动弹不了,也无法游动,所以才随着海水被冲上了岸边。 海妖的尾巴没有痊愈,就回不到海里去,暂时在小渔村住了下来。中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只海妖后来竟然怀了身孕。 最开始,尚九的父亲还能踏踏实实的在家里照顾,但是海妖有个最大的缺陷,一旦跟人生了后代,就会大伤元气,而且久久不能愈合。 等这只海妖生下尚九之后,身上已经开始出现了些许的溃烂,溃烂处腥臭难闻,而且相貌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尚九的父亲就开始嫌弃对方。 或许是感觉违背良心,所以,尚九的父亲嫌弃对方,也没敢明说,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了下来。 好在尚九从出生开始,就非常的健康,长的结实,模样又端正,那只海妖很心疼尚九。 因为是住在小渔村里,害怕海妖的事情暴露,所以一连两年时间,海妖都没有出过门。 尚九的父亲在海边也住的不习惯,他觉得自己当初惹的祸应该已经过去了,所以就带着海妖和刚刚一岁多的尚九,悄悄离开渔村,回了老家。 等到了老家之后,日子还算过得去,尚九也在一天一天长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海妖身上的溃烂越来越严重,相貌也变的不堪入目,尚九的父亲压制不住心里的厌恶,三天两头拳打脚踢,到了后来,他甚至还想过把海妖悄悄弄死。 当时,尚九也就是十一二岁的年纪,虽然小,但性格很强硬,而且,尚九非常聪明,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母亲不是明媒正娶的原配夫妻,也知道自己母亲的具体来历。从小到大,都是海妖在照料尚九,从感情来说,尚九和母亲的感情很深,自然也偏袒母亲。 有的时候,尚九的父亲对海妖拳打脚踢出手重了,尚九还会还手,跟父亲撕打。 我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猜得出,大虎讲的那只海妖,应该就是黑婆子。 尚九的父亲虽然嫌弃海妖,不过,对于尚九,他还是有所顾忌的,毕竟是亲生儿子,所以,每次尚九出手跟他撕打,他都会骂骂咧咧的收敛一些。 这样的日子持续的时间太久,矛盾也积累的越来越深,有一天,尚九的父亲在外头喝的酩酊大醉,回家之后,从厨房拿了把刀,一定要把海妖给杀掉。 十多岁的尚九,可能也最终承受不住了,反手夺刀,一刀就把父亲的脖子给砍断了一半儿。 第440章 发迹史 尚九砍死自己的父亲,这件事后来也在当地广为流传,消息越传越离谱,不少人都以为,尚九冷血无情,连自己的亲爹都能拿刀剁了。 但这并不是尚九开始发达的前兆,相反,把亲爹杀了之后,就意味着家里没有了养家糊口的人,十多岁的尚九,外加他那个浑身溃烂不能行动的母亲,母子两个肯定要陷入窘迫之中。 父亲已经倒在血泊中断了气,尸体不能留在家里,尚九毕竟年龄小,也感觉害怕,他母亲抱着他,失声痛哭。倒不是替死去的男人哭,而是可怜尚未成年的尚九。 尚九没有掉眼泪,等母亲停止了哭泣之后,他把尸体装到一个大/麻袋里,想要趁着夜深人静,拉到僻静的地方挖坑给埋掉。 尚九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麻袋给拖到了家附近的一片树林里。关外的林子,一望无际,随便找个地方挖坑掩埋,一百年都不会有人发现这里埋着一具尸体。 结果,就在尚九全力挖坑的时候,一个喝的醉醺醺的老道士发现了他。尚九很惊慌,但并没有逃走,定了定神之后,又继续开始挖坑。可能他感觉自己越是跑,人家就越是怀疑。 不过,不管他怎么镇定,怎么掩饰,都瞒不过这个老道士的眼睛,老道士就瞥了一眼,然后抽抽鼻子,已经知道这只麻袋里装的是人的尸体。 老道士看见尚九只有十来岁,觉得挺有趣,就问他,这人是不是他杀的。 尚九不撒谎,反正已经被人发现了,而且这老道士虽然醉醺醺的,却目光如炬,想瞒也瞒不过,干脆竹筒倒豆子,一股脑说了出来。 尚九其实也有一点担忧,他害怕自己要真被抓走,母亲就没人照顾了。 不过,老道士越听越觉得有意思,不仅没有抓尚九,而且,还冲着他伸了伸大拇指。 老道士对尚九说,他是个好苗子,将来能做大事,现在所需要的,就是一个契机。 而这个契机,恰好是老道士能给他的。 老道士带着尚九,还有麻袋里的尸体,到了另外一个地方,然后画了圈,让尚九挖坑,坑挖到两丈六尺深,然后把尸体头上脚下直立着埋下去。 等尸体埋好之后,老道士和尚九说,他的后半生,应该一帆风顺,不管做什么呢,都能事半功倍。 尚九已经看出来了,这个醉醺醺的老道士绝对不是一般人,他央求老道士,教自己一点本事。 老道士可能挺喜欢尚九,就留在这里,教了尚九一些东西。 其实,老道士当时教尚九,自己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前后教了尚九大概四五年时间,老道士羽化归天。 尚九也长成了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他就一个人,一把刀,杀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直到拉起一支上千人的绺子,做了十八山头的总把子。 大虎说起这些的时候,绘声绘色,搞的好像自己亲眼看见的一样,所以,周围的人就有点半信半疑,毕竟都是故事,都是传说,五分真里还有五分假。 “你们这帮子酒囊饭袋懂什么?”大虎看到周围的人不太相信他,眼睛一瞪,说道:“你们知道不知道,咱们船老大以前是做什么的?” “大虎哥,船老大平时不声不响的,跟谁都不多说一句话,咱们怎么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告诉你们吧,当年尚九一个人闯荡江湖的时候,收的头一个兄弟,就是咱们船老大,起码有两年时间,他们两个相依为命,同生共死,尚九有啥事都不瞒着船老大,我刚才跟你们讲的,都是当年尚九亲口跟船老大说的,你们还不信?” “信信信,大虎哥,你别生气,你说的话,咱们兄弟肯定相信……” “行了,别啰嗦了。”大虎抬头看看天色,说道:“时间差不多了,走,干活去。” 大虎带着人,跑到了捆/绑着很多绳索的船舷边。 刚才听到大虎的讲述,我又陷入了一团迷茫之中。尚九和船老大有交情,这倒不稀奇,关键是,刚才的黑婆子,肯定就是尚九的母亲,黑婆子来这条船上,害了这么多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在我沉思之间,那边已经开始把船舷上的绳子朝甲板上拽。 每条绳子上,都绑着一个人,人被放下去的时候还活着,等拽上来之后,都一动不动,看不出是死是活。 被拽上来的人躺在甲板上,大虎挨个走到跟前,用一根骨头一样的东西,在们的额头点了一下。 随后,这些原本一动不动的人,都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等人都被拉上来之后,甲板上密密麻麻站了几十个人。 海风不断吹过,过了没多久,这些人的脸上,身上,就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海盐。 这时候,大虎他们就把这些人引入了船舱,估计是要赶回原来容身的地方。 我的额头和后背不由自主的乱冒冷汗,等大虎他们进去之后,我还是不敢乱动,害怕有人突然再从船舱里出来。 就这样又等了差不多一刻多时间,我刚想靠近船舱的舱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脚步声,赶紧躲回了原位。 这一次,又有二三十个人被带到了甲板上,那个老太婆也跟了出来,当这些人被带出来的时候,我的脑袋就嗡的大了一圈。 其中十多个人,都是跟我一起上船的,他们现在已经和行尸走肉一样,没了知觉。 这一次的情景,和上一次一模一样,这些人都被绳子绑着,丢到海里,坐在小木车上的老太婆又开始扯着嗓子尖叫,随着尖叫声,漆黑的海浪里,仿佛再次出现一团一团的黑影,黑影也发出叫声,和老太婆的尖叫遥相呼应。 尖叫声让我的耳朵生疼,脑子也开始模糊,急忙用净心咒稳住心神。 自己的心神是被稳住了,然而,那种惊悚又疑惑的情绪,却始终挥之不去。这条船在大海上,尚九盘踞的是雁落山,两地相隔十万八千里,他们弄这么多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第441章 隐匿躲藏 我的疑惑暂时找不到答案,眼睁睁看着那些人被吊在船舷上,一阵阵海浪和海风,伴随着黑婆子那尖利到刺穿耳膜的尖叫,暗夜中的船,笼罩着一片恐怖与诡异的气息。 和上次一样,黑婆子一阵尖叫之后,精疲力尽,又被送回了船舱,大虎他们留在甲板上等待。 这一次,船上所有乘客都没能幸免,包括之前上船的,还有跟我一起上船的。 “你们几个,刚才数清楚了没有?人数对不对?”大虎转头问身边的人:“别漏下一个两个的。” “应该不会吧。”有个人挠了挠头,说道:“先前上船的那些人,早就不能动了,就是最后上船的那十多个人,等会咱们把人拉上来,再一个一个看看。” “这件事别出岔子,也别走漏风声。” 我心里七上八下,自己是偷偷溜出来的,如果真被大虎他们发现少了人,可能就要在船上到处搜索。船只行驶在大海上,无处可逃,到了那时候,估计就会很麻烦。 可是已经到了这一步,心里再忐忑也没有用。 “大虎哥,尚九在雁落山,离海边还远着呢,你说,他弄这么多海鬼做什么?” “尚九的买卖,我怎么知道,这都是船老大和尚九商议的,你们也别瞎打听了,知道的太多了不好。”大虎摆了摆手,说道:“老老实实的干活,等船到目的地,有人会接应,交割完了,咱们就轻松了,跟你们说,船老大已经交代过我,这次的买卖做完,每人多发两个月的工钱,放两个月的假,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大虎的话一说完,几个人都高兴了起来,摩拳擦掌,都等着船早点到达目的地。 我一边听,心里还是紧张,唯恐他们等会发现人数不对。 几个人扯了一会儿闲话,然后就去船舷边开始朝上拉人,等到真正去拉人的时候,他们才发现,有两根绳子的绳套松了,绳子上绑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了海里。 船已经开出去这么远,不可能再把落海的人给捞回来。 “还是这么毛糙,算了吧,赶紧把这些人弄好,送回去。” 落水了两个人,倒让我的处境暂时安全了,他们也分不清究竟是谁落水。这些被拉上来的人,和上次一样,在甲板上直挺挺站了一会儿,然后被送了回去。 等这帮人一送走,甲板上空旷了,所有的人都进了船舱,我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心想着即便冒险,也要回到船里去,否则天一亮,甲板这里藏不住人,会被他们发现。 我悄悄来到舱门,耳朵贴上去,听了一会儿,然后打开门钻进去。二层船舱是不能再回了,我只能潜伏在底舱,那里人少,还有很多杂物,可以藏身。 运气还算不错,趁着天亮之前,我又躲到了底舱,蜷缩在角落中。 这一次是真的上了条贼船,船里这些乘客的命,我肯定救不回来了,能保住自己不出事,已经是万幸。 整整一个白天,除了有人到底舱这边抬了一袋粮食,就没人再来。我暗自算着时间,等到晚上,就想站起身稍稍活动一下发麻的身躯。 我这边刚站起来,舱门那边就有了动静,无奈之下,只能再躲回去,随即,底舱的舱门被打开了,有人拿着火把在前面引路,我看到船老大顺着梯子走下来,后面还有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抬着黑婆子的小木车,也到了底舱。 “你们先上去吧。”船老大接过一个人手里的火把,说道:“等我喊你们,你们再下来。” 身后的人转身离开,带上了舱门。船老大把面前几个隔舱的门都拉开,举着火把,让黑婆子一个一个的看了看。 “干娘,您看,这些人能行不?人数差不多,本来是算准了人数的,昨天晚上不留神,掉到海里两个。” “缺几个,无所谓。”黑婆子挨个在隔舱外面看了看,点点头,说道:“差不多了。” “干娘,这一次真的是辛苦您了,这么大岁数,身子又不好,还跟着船走了这么久。” “该吃的苦,我都吃过,这点苦算什么?”黑婆子的小木车朝后面退了退,说道:“我就那么一个儿子,从小就是心头肉,我死之前,把事给他尽力办了,我也死的安心。” “干娘,这次的事情办妥,我尚九兄弟的大事,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没那么简单。”黑婆子应该和船老大很熟,说话也不太隐晦:“这种事情,不是光靠你努力就行的,还有时运和机遇。” “干娘,我多嘴,再多问一句。”船老大小心翼翼的压低了声音,问道:“幻象龙城这地方,真的有吗?” “有或没有,也要靠自己的运气,有些人有运气,万里之外的东西,也能见到,有些人没运气,东西摆在脸前也看不到。” 黑婆子一边说话,小木车一边就朝着舱门那边缓缓驶去,船老大看得出来,黑婆子可能不想说那么多,所以就没有多问,赶紧叫人把黑婆子给抬了上去。 等他们走了之后,我心里就炸锅了,他们的对话,我听的很清楚,直接就提到了幻象龙城。 幻象龙城不是人人都知道的,这其实算是个很大的隐秘,我现在有点疑惑,黑婆子知道幻象龙城,是别人告诉她的?还是她原本就知道? 一时间,我就有些怀疑,黑婆子专门跟着船老大的船走了一路,弄了这么多海鬼,她的动机,跟幻象龙城有关? 因为缺乏别的线索,我也不敢确定,只能再等等看。 谁知道,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船老大和黑婆子都没再来过,我一个人躲在底舱,不敢到处走动,饿了就啃几块腌肉,一天到晚看不到一点点光亮,我觉得自己都快瞎了。 十几天的航程,终于快到终点,这天,我正在睡觉,舱门哐当一声被打开,下来了十多个人,把那些隔舱里的海鬼一个一个的带走了。 第442章 吕三石 我的睡意全消,赶紧趴在麻袋边,目不转睛的看着,看了一会儿,再通过那些人的交谈,我分辨出来,船已经到了目的地,现在正把船上的海鬼都运上岸。 我一下子精神了起来,船一靠岸,就是我该脱身的时候,要是现在不走,等东西被搬完了,我就等于被困在了这儿。 我赶紧聚精会神的接着观察,过了这好几天,隔舱里那些海鬼,就好像一根一根的木头桩子,一动都不能动,要靠人扛到上面去。 而且,通过观察,我感觉来来回回搬运海鬼的这些人里,有一部分不是这条船上的伙计,可能是海鬼的数量太多,要一夜之间都给搬走,来接货的人也下来帮忙了。 接货的人,应该就是尚九的人。 这是个机会,我可以混到这些人里面,趁机逃出去。 我看了一会儿,趁着人来人往的时候,悄悄的溜了过去,来到隔舱跟前,里面有两个人搬着海鬼朝外递,我上去扛着一个就准备走。 “你怎么看着这么面生?” “我是来接货的。”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九爷的人。” 我这么一说,对方就不言语了,我跟着众人从梯子上去,踩着两条很长的跳板上岸。 岸边停着很多马车,搬下来的海鬼,都被放到了马车上。一辆马车装满,立刻有人护送着上路。 我把海鬼搬到一辆马车上面,趁着混乱,悄悄的躲到了不远处的黑暗中。 现在想要离开,是可以离开的,但我听黑婆子和船老大提到了幻象龙城,就想要看个究竟。 马车一辆一辆的前行,我躲在远处,暗中跟随,关外的天,比关内冷了很多,连手都伸不出来,一帮人一边护送着马车走,一边不停的喝酒聊天。 这样尾随下去,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回头张望,也看不见黑婆子的踪影。 马车走走停停,一连好几天,好容易途经一个小镇,我到镇子里买了些东西,然后远远的尾随着马车车队。 所有马车上,都蒙着布和稻草,谁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车队每天就休息两个来时辰,剩下的时间都在赶路,估计是害怕马匹太过劳累,所以一直走的不快。 这天夜里,车队突然停下了,紧跟着,我就看到夜色中至少蹿出来二三十个骑马的人,这帮人手里拿着火把,堵住了车队的去路,还有几个沿着车队来回跑了一圈。 我虽然从来没来过关外,但看着眼前的情景,就知道遇见胡子了。这么大一支车队,装的满满当当,要是没胡子惦记,那才是怪事。 不过,这些胡子就绕了一圈,全都停住了,我看到车队最前头有个五十岁上下的人,穿着一件皮大氅,跟那些胡子打了个手势。 “出门都是朋友,家里缺粮,只要遇见了,多少都能支应点。”皮大氅回头指了指车队,说道:“这是雁落山九爷的家当。” 一听到雁落山尚九的名头,这一小缕胡子当时就呆了。这个地方距离雁落山应该已经不算太远,尚九是这附近十八山头的顶天梁,谁都招惹不起。 “是九爷的家当,咱们都瞎了眼了。我们这就走,劳烦给九爷带个好。” “先等等。”皮大氅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里头估计装着二三十块大洋,他抬手把钱袋丢给对方,说道:“九爷吩咐过,这些钱拿去,兄弟们喝杯酒,天寒地冻,山也封了,买卖不好做,要是真缺吃少喝的,到雁落山去,不会亏待了你们。” “谢九爷,谢谢九爷……” 这些人拿了钱,转头就走。我在不远处暗中看着,感觉尚九在这里真的是一方霸主,亮个名头出来,就能把胡子吓退。 而且,尚九也会做人,这一小缕胡子将来真的走投无路的话,第一个要去投奔的,必然是尚九。 这帮胡子走了之后,车队继续前行,又一连走了四五天,我觉得自己够耐冻的了,可还是冻的够呛。 到了这天,车队到了一片山林的外围,数九隆冬,大雪封山,人都进不去,何况是这些车马,可能尚九提前就算好了时间,也做好了安排,车队一到山林外围,所有的大车被集中到了一处,有人从旁边挖雪朝大车上洒,渐渐的,所有大车都被雪给堆起来了。 有雪盖着,一个冬天过去,车上的海鬼也不会出现腐烂的迹象。 这片山林附近,东西两边各有一个村子,皮大氅把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留下看守大车,另一部分就到距离近的村子去落脚,过上两天,双方就调换一次。 我估摸着,他们是要等到开春之后,才能带着这些海鬼进山去。 我不敢跟皮大氅他们住到一个村子,就去了另外一个小村,小村紧靠着山林,住户不多,我在村子外面观察了半天,然后才进村,寻找落脚的地方。 说来也巧,这一进村,就遇见了一个老人,这么冷的天,坐在院子里烤肉喝酒,小村不常见外人,这老人挺热情,看到我一身风雪,像是赶路的,就喊我进去喝酒。 两口酒一下肚,身上就暖和了。 “年轻人,从哪儿来的?” “从内地,活不下去了,听人家说,关外能挣钱活命,就赶过来了。” “关外是能挣钱活命,可那钱也不是好挣的,我看你也不像是个下地干活的人,开荒种地的事情,你做不来。”老人呵呵一笑,回头指了指小村后面的山林,说道:“不种地,那就只能走山,淘金,采药,挖棒槌,大概就这三条路。可现在大雪封山,谁都进不去。” 我觉得这老人见多识广,在这边生活了大半辈子,熟门熟路,所以就跟他深/入攀谈。 老人姓吕,叫吕三石,从小在这边长大,靠山吃山,一辈子都在山林里讨生活。 “大爷,您对这里熟悉,能不能给我指条路?” “年轻人,关东不是那么好闯的。”吕三石喝了口酒,一本正经的说道:“后面那片老林子,是会吃人的。” 第443章 药集镇 吕三石喝着酒,跟我拉开了话匣子,他说了很多关外深山老林的故事。 原始山林中危机重重,有的危机来自于人,比如说同行。这边把进山讨生活叫做“走山”,千里奔波只为财,走山人也不例外,有的人运气好,进山挖棒槌,挖到了百年老参,要是没人知道还好点,被同行知道了,可能就会因为眼红而萌动杀机。 还有一部分危机就来自于原始山林本身,千万年都没有开化的老林里,什么样的怪事都可能发生,而且连防都防不住。所以闯关东的人老老实实开荒种地,可能还好一些,如果想要一夜暴富去走山,那就会很危险,等于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混饭吃。 我听的有点忧心忡忡,我并不指望来发财,但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肯定要奔波在山林之中,这些危险,自然也不能避免。 “年轻人,你的岁数不大,没有什么经验,走山的话会吃大亏,还是安稳一些吧。”吕三石深有感触的说道:“这些年,光我见过那些走山人命丧黄泉的,都有几十上百了,命都没了,赚那么多钱,又能有什么用?” 我点了点头,心里还在琢磨,这两个村子,距离雁落山不算远,如果不是大雪封山的话,从这里进山,大概三天就能到雁落山。 提到了雁落山,肯定就要牵扯到尚九,村子里的人经常跟雁落山的人打交道,对尚九也比较熟悉。 吕三石说,尚九虽然岁数不算很大,却是个比较信天命的人,他手下的胡子,每年的春夏秋三季,会四处出动,打家劫舍,到了冬天,尚九就死活不会出山,因为他觉得,冬天既然大雪封山,那就是老天爷的意思,所以要按老天爷定下的规矩,一年忙三季,冬天就在山里猫冬。 尚九这人做事有分寸,天底下的土匪胡子,吃的都是一样的饭,但尚九严格遵循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规矩,从来不让人骚扰雁落山周围的几个村子,山里缺粮,就派人花钱来买,而且出的价钱比外面还高,老百姓也乐意把粮食卖给尚九。 就因为这样,雁落山的局势一直很稳定。 我想要多打听一些尚九的事,因为在那条船上听见黑婆子和船老大提到了幻象龙城,我就觉得,尚九不可能一无所知。 但是有一点,我就想不太明白,尚九是黑婆子的儿子,黑婆子到海船上去找海鬼,明知道回来的时候大雪封山,尚九也不提前做一些准备,运回来的海鬼全都堆到了山林外面。 等到吕三石又聊起一些闲话,我才知道,今天的天气,非常的奇怪,入冬前,尚九就派了一些人出山,一路朝着南边去了,但是,派出去的人刚刚离开雁落山,就开始天降大雪,大雪一连下了好几天,山路就被封了,比往年早了一个多月。 尚九还有剩下的那些人,就被困在了雁落山,外面的人进不去,里头的人出不来。 这一下我算是清楚了,尚九原本是卡着时间的,要是天气不出现异常,时间还来得及,可老天爷作怪,谁也阻拦不住。派出来的人估计是看着已经封山,反正回不去,所以才放慢了速度,黑婆子优哉游哉的走了一路,收拢了那么多船客,全都变成了海鬼。 从现在算起,到来年雪融,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想着也不能一直都呆在这个村子里,还得到处走动走动,多打听点消息,尚九这边的事,可以等到雪融之后再说。 从关外到幻象龙城的路,我有路线图,几条要道的必经之路,我都知道。地仙,阴神,童山川,紫玉,九道梁……这些人很可能也到了关外,只不过不知道他们具体走的是哪一条路。 我在吕三石家里休息了两天,收拾妥当之后,从小村子里出发,先朝着距离这里比较近的一处必经之路赶去。 那地方叫棒槌山,附近有一个药集镇,这个镇子最早的时候是一些内地来的商人,专门守在进山出山的要道附近,从山里出来的采药人,挖参人带的货,都会被商人转手收走。 久而久之,这里渐渐成为一个集散山货的地方,远近闻名,内地来的商人都会到药集镇来,因为这里都是一手货物,价格比较便宜。再加上这里还是一条要道,南来北往的人途经此处,一般会落脚休息或者采买一些东西,药集镇虽然不算大,却是这片冰天雪地中不多见的繁华之地。 我是从小村子那边直接走到药集镇的,两条腿差点累断,等到了药集镇,就开始在里里外外慢慢的巡视,转悠,看看能否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在这种地方,人生地不熟,一时半会找不到线索,实属正常,只不过我心里都是心事,走了一大圈,没能获取什么新的发现,就觉得有点焦躁不安。 天色眼瞅着渐渐黑了下来,这地方不比关内,要是在外头露宿过夜,准得冻的半死,我就想回到药集镇里面,然后找个落脚的地方,暂时安顿下来。 关外的情形,可能是比关内好那么一点,没有到处打仗,但这世上终究还是穷人多,药集镇也有叫花子,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一个个冻的瑟瑟发抖。我有心想要帮衬,不过,吕三石交代过我,出门能不张扬就不张扬,施舍乞丐本来是件好事,就害怕被别有用心的人给盯上。 望着几个乞丐可怜巴巴的眼神,我硬着头皮转身就走,走出去大概一二十步远,我感觉身后有人跟着。 回头一看,就看见有个上了岁数的老乞丐,蓬头垢面,手里提着一根脏兮兮的小棍儿,身上的破棉袄千疮百孔,缝补了不知道多少次。 这老乞丐抬头望着我,我觉得他是来乞讨的,看着对方这么大的岁数,我于心不忍,随手一掏,就掏了点零钱,递给了老乞丐。 但老乞丐没有接钱,嘴角突然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容,小声说道:“我知道你是童山遥。” 第444章 乌云压顶 老乞丐的话一说出来,我的脑袋顿时大了一圈,心里的警惕骤然浮现,急忙朝四周瞥了一眼。 天色一黑,在外面行走的人就不多了,我暂时也分辨不清楚,这个老乞丐有没有别的同伙。 可对方直接就喊出了我的名字,让我非常不安。 我在急速的思索着,想要回忆一下以前有没有见过这个老乞丐。想了一圈,我就确定下来,我肯定没见过他,这是第一次见面。 “你是谁?” “童山遥,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到这儿来干什么?”老乞丐一呲牙,笑着说道:“赶紧回家去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在分辨老乞丐的口音,想从口音判断出他是什么地方的人,可老乞丐的口音比较奇怪,像是关外话,又像是关内北方的方言,可是仔细一听,却还带着一丝南方的口音,这么杂乱的口音混合在一起,根本无从分辨。 “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 老乞丐笑着说了一句,然后拖着小棍儿,转身就走。 我没有畏缩,略略一想,就跟了上去。对方如果没恶意,我追上去也没什么,即便有恶意,现在也等于被他盯上了,躲也躲不过。 老乞丐在前面,我在后面,我害怕人多眼杂,惹出什么麻烦,所以压着脚步,跟老乞丐保持了一点距离。老乞丐直接冲着药集镇外面走去,我也紧追不舍。 等出了镇子之后,我就加快了脚步,老乞丐还是不紧不慢的拄着小棍儿朝前走,他的脚步看着一点都不快,然而,我已经撒腿跑起来了,却仍旧追不上他,彼此之间一直保持着四五丈远的距离。 两个人你追我赶,距离药集镇越来越远,我心里很不踏实,还考虑过是不是就此放弃。 可现在要是调头回去,以后再想找这个老乞丐,就很困难了。反正事情到了这一步,退无可退,我咬紧牙关,还是继续追赶,一心想要弄个水落石出。 药集镇外面就是一大片旷野,还能远远的望到远处的棒槌山,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追着老乞丐跑出去了十几里。 老乞丐本来一直在前面跑,这时候,他突然一转身,在旁边兜起了圈子,我有点诧异,一时间搞不清楚老乞丐的动机,立刻停下了脚步。 老乞丐就围着我转圈,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门道,绕着绕着,我就感觉自己的脑壳有点发晕,眼神也恍恍惚惚。 就在这时候,从远处通往药集镇的那条路上,过来了十来匹马。月光映照雪地,白白一片,骑在马上的十来个人也没有举火把,不过,最前面的那匹马上的人,单手举着一面小小的旗。 那是一面三角形的小旗,旗子上面绣着一个我看不懂的图案,不过,一看到这面小旗,我就想起之前和吕三石聊天时,他跟我讲的一些关外传闻。 老早以前,江湖上有走镖的,负责帮人运送一些财物货物,东西运到目的地,抽取一部分酬金。在那个响马胡子横行的年代,但凡走远路送货的,为了稳妥起见,一般都会找走镖的人押送。 当时就有句话,走镖的人三本靠本事,七分靠面子,运镖的途中遇见什么危险,大部分都是靠脸面和人情关系来解决的,否则的话,遇见劫道的就打一场,不到目的地,运镖的人就死光了。 到了清末,局势不稳,胡子们也都不好混了,所以一改常态,也不管运镖的人是谁,见了就劫。因此,走镖这一行越来越难做,到了这些年,已经没多少走镖的人了。 那面小旗,是一面“开山旗”,走镖人出行,都会亮出自己家的旗子,相熟的朋友看见旗,能放过就放过了。现在的走镖人,也不叫走镖人,一般被称为“开山。” 如今这年月,还敢帮人走镖运货的,一定都是有真本事,而且面子比较大的人,才能保证货物的安全。 这支十来个人的队伍,只骑着马,但是没有运货,可能已经把货物运送到了地点,如今正在返程途中,天色已黑,他们肯定是想赶到药集镇那边落脚。 老乞丐围着我兜兜转转,搞的我头晕眼花,双脚像是生了根一样,在原地无法动弹,恰好这队人看到了这一幕,也觉得有点奇怪,就暂时勒缰驻马。 队伍的首领,一般都在举旗人的身后,这支队伍的领头人是个四十岁上下的汉子,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相貌威武。 领头人看了看一直在绕圈的老乞丐,皱了皱眉,还没有开口说话,老乞丐就一边兜圈子,一边抢着说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要自找麻烦,该走赶紧走。” “你又在祸害人?”领头人一听老乞丐的话,当时就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就算这事跟我没关系,就冲着你,我也要管一管!” “你这小肚鸡肠的毛病,也该改一改了。”老乞丐面色一沉,说道:“坏了我的大事,咱们的梁子就化不开了!” “你以为现在就能化得开!” 我迷迷糊糊听着他们俩的对话,就感觉这俩人应该认识,而且彼此之间还有矛盾。 老乞丐这时候不知道在我周围转了多少圈,等到这支队伍的领头人准备对老乞丐动手的时候,我周围突然卷起了一阵狂风,风吹着地面的积雪,迷迷蒙蒙的一片,顿时,我就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此时此刻的我,好像置身在一片呼啸的大风雪中,眼前全是飘舞的雪花,已经看不清楚外面的情景。 我的双腿还是很沉重,脑袋昏沉的很,就连平时一直应验如神的净心咒,这会儿好像也没什么用处了。 就在我茫然无措之时,从满天的雪花之间,突然出现了一片不太大,却厚重无比的黑云。 黑云漆黑如墨,一出现在头顶,云层之间就缭绕着丝丝缕缕的黑色电芒。 我大吃一惊,普通的雷,都是银白色的,可这片云层之间的电光,却是黑的,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是阴雷! 第445章 皮老邪 乌黑的电芒不断的闪烁,很快就汇聚成了一道一道不停舞动的黑色的雷霆。 我一下子感觉喘不上气了,这种阴雷,非常罕见,而且,阴雷不是自然形成的,只要是阴雷,必然是有人催动而出。 在我的印象里,能催动阴雷的,可能只有阴神和地仙。 难道我被地仙给盯上了?地仙让这个老乞丐故意引我到药集镇的外面,布阴雷劈死我? 当阴雷将要垂落的时候,那种强大的危机感,让人噤若寒蝉。我现在处在一种半昏迷的混乱状态中,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突然间,身躯中的九莲图,一冲而出。九莲图已经合九为一,成为一体,淡淡的九莲光影悬浮在我头顶时,第一道阴雷已经从天而降。 这道阴雷一下子把九莲光影给劈散了,劈散九莲的同时,阴雷也散成了一片黑色的电芒。 电芒和九莲的光芒一下子混杂在一起,九莲的光被劈散之后,急速的又凝合在一起,可是,凝合之后的九莲光影,还夹杂着阴雷的电芒,光影之中斑斑驳驳的黑纹看起来诡异异常。 当九莲的光汇聚起来之后,第二道阴雷堪堪劈下,这一次,九莲又被劈碎了,阴雷也散成了一片电芒。 九莲的光和阴雷的电芒再次混合在一起,等九莲重新聚拢之后,光影中的阴雷黑纹又多了些。 我隐隐约约看出来,九莲是在护着我,可这一次一次的碎裂,凝聚,我也不知道九莲的光影能支撑多久,要是九莲的光影真的支撑不住,阴雷就会直接劈到我身上。 可偏偏我不能动弹,那个老乞丐也不知道用的什么门道,拿这一片呼啸的风雪把我困在这儿,寸步难行。 阴雷一道一道的劈落下来,短短半刻时间,九莲的光影好像被阴雷的电芒完全充斥了,光影原本淡淡的,呈现白色,可现在却变的一片漆黑。 半空的雷云,似乎是要散去了,随着呼啸的狂风,残留的云很快就被吹散,当雷云散去的一瞬间,悬浮在头顶的九莲光影,重新回到了体内。 在九莲光影回到身躯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大块冰给冻住了,寒意刺骨,全身上下的血液,全都停滞不动,我再也承受不住这种强烈的打击,脑袋一晕,就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苏醒过来,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床边还放着两盆炭火。尽管又是火,又是被子,可我还是觉得身上发冷。 屋子里亮着一盏灯,我看到那个走镖的领头人,正坐在桌边自斟自饮。旁边的屋子里,传来了一阵一阵喝酒猜拳的声音,可能是队伍里的人都在那边豪饮。 看得出来,多半就是这个走镖的领头人把我给救了,我从床上坐起来,除了感觉身上有点冷,倒没有别的不适。 “老哥,谢谢你了……” “你醒了,能动弹不?”领头人指了指面前的酒碗,说道:“来喝口酒,暖暖身子。” 我下床到了桌子旁边,一口烈酒下肚,倒真的是感觉舒服了些。 这个领头人很豪爽,一仰脖子就是一碗酒,俩人喝了一会儿,话就渐渐多了起来。 彼此一交谈,我知道这个领头人叫常开,他们家做走镖的已经九代了,传到他爷爷那辈的时候,走镖一行已经很难做,但常家不愿意舍弃祖辈打下来的名声,所以坚持把这一行做了下去。 常家在走镖这一行里,有很高的威望,常开本人的功夫身手很出色,再加上为人豪爽仗义,结识了不少朋友,所以还能勉强维持下去。 我很想跟常开多攀谈一下,因为他跟那个老乞丐,应该之前就认识,我得想方设法的打听老乞丐的来历。 没想到,我还没开口,常开就主动询问。 “老弟,听你的口音,是从关内来的吧?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就招惹了皮老邪那种人?” “皮老邪?”我楞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那个皮老邪,估计就是老乞丐。 常开说,老乞丐姓皮,很多年前,还是落草为寇的胡子,当时,常开的父亲走镖,被皮老邪盯上了,皮老邪不给面子,一定要劫镖,常开的父亲没办法,为了护镖,就跟皮老邪动了手。 双方势均力敌,斗了个两败俱伤,常开的父亲为此在家里休养了一年左右,才恢复过来。 当时的常开年轻气盛,一定要找皮老邪报仇,结果,等他带着人去找皮老邪的时候,才知道皮老邪当时也受了很重的伤,而且,皮老邪这人平时得罪过不少人,等他一受伤,就有仇家过来找他寻仇。 常开听人说,皮老邪是被人给救走的,但是被谁救走,就无从得知了。 常开没办法,只能悻悻返回。 过了差不多有十年时间,常开的父亲上了岁数,就由常开带着人押镖。谁知道,第一次押镖,竟然又遇见了皮老邪。 没人知道皮老邪这十年里面去了什么地方,等再见面的时候,常开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当年的旧账都没算清楚,现在又跑来劫自己的镖。 常开打算直接了结恩怨,可是,十年不见,皮老邪的本事见长,以前,皮老邪就是靠着单纯的拳脚功夫行走江湖的,但现在,皮老邪的拳脚功夫里,还夹杂着乱七八糟的旁门左道,让人防不胜防。 常开看得出来,皮老邪应该是遇见了奇人异士,这十年里头,皮老邪跟着对方学了不少东西。 如果换做一般的押镖人,就算功夫再好,肯定也招架不住皮老邪。不过,常开的家族,在走镖这一行里独树一帜,是有过人之处的。 说到这里,常开哗啦脱下上衣,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这时候,我才发现他的双肩,还有胳膊肘,各镶着一块骨头。 常开微微一振手臂,这几块骨头,竟然微微的泛起了一片血红色。 而且,我好像还听见了一阵模糊缥缈的虎吼声。 第446章 跪墙根 常开身上镶嵌的这几块骨头,看起来颇为神秘,只要稍稍一用力,几块骨头就透出一片血色。 他告诉我,这是早年间他爷爷在深山老林里猎到的一只虎王,然后取了虎王身上的几块最重要的骨头,专门留给了自己。 “老哥,这些虎王的骨头……是辟邪的?” 我感觉有点惊讶,以前没来过关外,对关外的事情也不太了解,我就知道关外深山里的猛虎非常凶猛,听人家说,如果是猪牛骡马之类的家畜,如果看见老虎,就四腿发软,走都走不动。 可我却不知道,老虎的虎骨还有这种辟邪的功效。 “对,是辟邪护身的。”常开哈哈一笑,重新穿好衣服,说道:“你是外地人,不太知道我们这边的事,我爷爷当年猎到的,是一只虎王,虎王的皮,现在还在我家里放着,就算是大冬天,朝虎皮上一躺,什么都不用盖,都热的浑身流汗。” 他们走镖的人,难免要途径一些荒山野岭,无人之地,除了劫道的胡子之外,那些乱七八糟神神鬼鬼的东西,也颇为危险,一般的走镖人,都有护身的东西,常开的爷爷心疼孙子,专门猎了一头虎王,取虎骨给常开当做护身符。 就因为有了这几块虎王的骨头,常开后来遇见皮老邪的时候,才不至于遭道。 皮老邪那人,行踪不定,有时候一连一两年,都不见他的踪影。而且,皮老邪从十来年以前脱离了山头之后,一直没再入伙,独来独往。 我听的还是有点晕头转向,我敢断定,皮老邪这一次找到我,绝对不是他自己的意思,我们两个素昧平生,以前从未有过任何交集。 而且,据我的判断,皮老邪就算当年有过什么奇遇,遇见了高人,他也不可能掌控阴雷。 皮老邪一定是受人指使的。 我越想越是糊涂,刚来到这边没多久,指使皮老邪的人,会是谁? 更重要的是,对方就算想暗算我,对我不利,也没必要大费周折,专门把我引到镇子外面,用阴雷劈我。 第450章 万龙瓶 “我知道龙门是童虎喊开的,逆命经不见了,那童虎呢?” “童虎……也不见了。”刘大哥尴尬一笑,说道:“金少爷,你有所不知,童虎不是一般人,他要存心逃跑,防是很难防得住的……” “那也真的是难为你们了。”金颜瞥了瞥刘大哥,说道:“那么多人守着,还让童虎给逃掉了,这事儿,一般人还真做不出来。” 金颜估计仗着关外是自己的地盘,再加上对这几个人心里有气,说话总是不留情面,刘大哥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金颜不管说什么,也得忍着。 “金少爷,童虎真的不见了,后来我们找了很长时间,一直没能找到,金少爷,咱们再商量商量,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补救。” “逆命经没有,那还怎么补救?” “补救,总还有补救的法子的,事在人为嘛,金少爷,眼下大伙儿的情形都不是很好,相互体谅一下,你说的条件,但凡我们能做到的,就会不遗余力。” 金颜不说话了,一边摸着扳指,一边低头不语,似乎是在考虑什么,他不开口,刘大哥几个人就不敢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金颜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既然说到这儿了,那我就再提个条件。” “金少爷,请讲。” “关外有个巨盗,叫做尚九,是盘踞在雁落山的,尚九手里头,有一个瓶子。”金颜比划了一下,说道:“那只瓶子,里外都刻着龙,密密麻麻一大片,所以叫万龙瓶。” “金少爷,尚九我们听说过,至于什么万龙瓶,就真的一无所知了。” “你们不知道,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我要那只瓶子。” “金少爷,这……”刘大哥苦涩一笑,说道:“您也说了,尚九是巨盗,手底下上千号人,还是十八山头的总把子,他手里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就弄到手的。” “要是容易,我还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条件我已经提了,你自己掂量。” “好,金少爷的条件,我会如实跟白堂主说,尽快给你回话。” “那就说到这儿了,逆命经,万龙瓶,除了这两样,这事情就没得商量,我等你们的消息。” 说完这句话,金颜转身就走,很快就消失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刘大哥,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姓金的死咬着这件事不放,不给他办事,会很麻烦。”刘大哥皱着眉头说道:“咱们来之前,白堂主就有预料,姓金的肯定要咱们办事,逆命经是完全没指望了,童虎跑的无影无踪,上天入地都找不到他,现在只能给他找万龙瓶。咱们走,赶紧把话带给白堂主。” 几个人匆匆忙忙又朝药集镇那边走去,药集镇这里没有打电报的地方,还得跑到别的大城里去。 我觉得,现在暂时没必要再跟着这几个人了,他们走了之后,我依然潜伏在暗处,心里一个劲儿的揣度着两帮人刚才的对话。 以前就有传闻,我爹从冬陵里带走了半本逆命经,那东西是用来逆改命格用的。只不过我一直都没有见过逆命经。 金颜想要逆命经,退而求其次,又想要尚九的万龙瓶。我感觉,逆命经和万龙瓶,不会没有关系。 尚九本来就让我感觉怀疑,等到金颜这一次又扯到尚九,就让我更加疑心。 我隐隐约约的能猜出来,金颜的目的,跟尚九应该大同小异,尚九和他母亲知道幻象龙城,难道金颜的目的,也是幻象龙城? 我顿时觉得这件事越来越热闹了。 一直等到刘大哥他们几个人走了很久,我才站起身,也朝着药集镇的方向走去。 谁知道,我刚刚走了两步,就感觉不对劲,猛然一回头,立刻看到刚才已经消失的金颜,竟然又在一片白雪中现出了身形。 “我原以为,你还能在这里躲上一夜呢。” 我的脑袋顿时大了一圈,这个金颜显然比刘大哥他们戒心更重,默不作声的等着我自己露头。 “到底是何方神圣,让我好好的看看。” 金颜踩着积雪走了过来,现在已经被他盯上了,想跑多半是跑不掉。随着金颜一步步逼近,我已经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 这个看着像个败家子儿的世家公子,远比想象中可怕。 我绝对不能落到他手里,他原本就在找逆命经,如果让他知道我是童虎的儿子,就全完了。 “说说吧,你到底是什么来路?跟到这里,偷听我们说话,是为了什么?” 我一言不发,转身就走,金颜的身形像是一道轻烟,唰的就闪到了我面前,挡住去路。 此时此刻,光靠嘴皮子肯定是没什么用了,只能拳脚底下见真章,等金颜挡住去路的同时,我已经一拳砸了过去。 拳头一动,九莲的光影立刻在身躯中急速的流动,每一拳出去,都带着九莲图的气息和力量。金颜的功夫很好,躲过了两拳,等第三拳的时候,就想抓着我的手腕,后发制人。 双方的手一碰到一起,我就看见一片淡淡的乌光,那是阴雷的气息,金颜的脸色猛然一变,噔噔的退了出去。 他的手掌呈现出一片青黑色,就好像被阴雷给劈了一样。 “你能催动阴雷!?” 金颜显然也是个练家子,知道阴雷不是一般人可以随意催动的,他先前看着我衣着普通,岁数又不大,所以没怎么把我放在心上,等到自己的手掌变得一片青黑时,立刻收敛了轻视之心。 金颜没有再逼近,立刻轻轻打了个呼哨,听到这声呼哨,我的心就一紧,这家伙多半是在召唤帮手。 四周是一片茫茫白雪,等呼哨声传出去之后,我没看见有人过来。 情况不明,我也不打算制服金颜,为了避免被围攻,我就开始急速的后退。 金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如此淡定,就让我更加忐忑不安。 等退出去了十来丈远,面前的积雪突然轰然炸裂,一道金光,从积雪下唰的飘动了出来。 第451章 九日腾空 积雪下的金光好像炸裂了似的,一出现就轰隆化成了一团,我被突然出现的金光阻挡了脚步。脚步刚刚一停,从前后左右的积雪里,接二连三的冒出了一团一团的金光。 袅袅的金光在积雪下缓缓的浮动着,渐渐的,这些金光好像化成了一尊一尊两丈高的闪闪发光的神像。 身前身后都是这样的金光,我被围在中间,一时间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玄虚。 我暂时还没感觉到有什么危险的气息,可是,这一团团的金光幻化出的神像,似乎在不断的移动,变幻位置。绕来绕去的金芒让我的目光有些恍惚,脑子好像也跟着目光一起出现了混乱。 不过,这种混淆神智的把戏,在我面前的用处不是很大,当脑子出现混乱的同时,已经烙印在心中的净心咒,自然而然的流转起来,很快,我的心境就一片镇静。 “还有几分门道。” 这时候,从一道一道金光外,传来了金颜的声音,听到金颜的声音,我心里顿时一惊,因为我们彼此的距离不算太远,可是,隔着一道金光,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好像隔了一堵厚厚的墙壁。 我已经感觉到不对头了,因为在这些金光神像移动之间,我好像已经看不到外面的皑皑积雪,视线里全都是团团金芒。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这缕缕金光给死死的困在了原地。 如果被困在了这儿,肯定不是好事,金颜刚跟忠义堂的人碰了面,万一忠义堂的人再杀回来,看到我的正脸,就能认出我是童虎的儿子。 我急切的想要从这一片金光中冲出去,双腿一蹬,身子朝前一冲,等冲到眼前的金芒时,好像撞到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上,整个人立刻被弹了回来。 我的预感越来越不好,原本就对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不太懂,现在困在这儿冲不出去,对方只要再耍点什么花招,我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越是害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当我突围失败之后,在头顶上,缓缓的出现了一轮小小的如同太阳一般的光芒。 第452章 雪林夜遁 光团被劈碎的同时,一股灼/热的气流扑面而来,不过立刻就被四周席卷的寒风完全淹没。 光芒散尽,我看到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站在不远处的雪地上,刚才皮老邪已经喊出对方姓金,我觉得,这个金婆婆就是跟随金颜一起到这儿来的同伙。 “皮老邪!这人跟你什么关系!你平白无故来管我的闲事,是不是活够了!” 这个金婆婆岁数已经不小了,但脾气好像很暴躁,劈头盖脸一通乱骂。 “是啊,我就是活够了,你赶紧来杀了我吧。”皮老邪伸长了自己的脖子,冲着金婆婆说道:“快点,等不及了。” 金婆婆气的咬牙切齿,拄着拐杖要过来,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金颜微微抬手,挡住了金婆婆。 金颜虽然年轻,但是比较沉稳,他已经看清了眼前的形式,论拳脚功夫,他留不住我,全靠金婆婆用些歪门邪道的本事,现在皮老邪跑出来作梗,金颜和金婆婆占不到什么便宜。 “姓皮的,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金颜冷冷一笑,摸着手指上的扳指,说道:“路走窄了,以后关外就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走江湖靠的是真本事,不是嘴巴。”皮老邪摇头晃脑的说道:“要是光靠嘴巴能把人说死,那我真的甘拜下风,你们金家的嘴皮子功夫,是关外一绝。” “你找死!”金婆婆举着拐杖就过来了,金颜直接横跨一步,挡在她面前,看看我,又看看皮老邪。 “今天这笔账,先记下来,回头慢慢算。” 金颜转身就走,金婆婆虽然气恼,却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瞪了瞪皮老邪,跟着金颜走了。 金颜他们一走,皮老邪也拖着自己的小棍儿,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看见皮老邪要走,我立刻追了上来,这个混迹关外的老油子,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先等等!” “等什么。”皮老邪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以为刚才那两个姓金的,真是无能之辈?知道他们的来历不?不赶紧走,等着人家来收拾你?” 第453章 烟气小人 这两句话把我说的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贼眉鼠眼的老头儿没安好心,朝我头上扣了这么大一屎盆子。 “谁认识你!”我一下从雪窝里跳了出来,皱眉说道:“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 “老/二,事到如今,你就别装模作样了,赶紧把东西给人家吧……” 这老头儿已经完全不说脸了,弄的和真的一样,当我从雪窝里跳出来的时候,就感觉不好,这些出现在雪夜的狐狸,应该都通了灵性,也能听懂老头儿的话,隐隐约约之间,把我也给围了起来。 身前身后都是狐狸,看的我头皮发麻,不管是在关外,还是在我家那边,老百姓一般不会得罪狐狸,害怕被报复。一看见这么多狐狸围了过来,我就有点慌神。 “诸位,诸位,有话好说……”贼眉鼠眼的老头儿赶紧拱了拱手,又指着我说道:“老/二不懂事,我和他好好说说,叫他把东西交出来就是了……” 说完,这老头儿冲着我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朋友,对不住,江湖救急,帮帮忙吧……” “有你这么叫人帮忙的?你这不是明摆着坑人吗?” “我是实在没有办法啊。”贼眉鼠眼的老头儿嘀嘀咕咕的说道:“朋友,帮个忙,等我度过这个难关,一定不会亏待你。” “我帮你什么忙?” 我这句话说完,老头儿就不言语了,突然退后了两步,扯着嗓门摇头晃脑的说道:“老/二,你怎么这么不听劝,我叫你把东西还给人家,你还了就是了,这样硬撑着有什么好处?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 我的眼前一黑,这个老头儿真的是一肚子坏水,现在不仅坑我,而且直接把我给推到了风口浪尖。 果不其然,当老头儿这几句话一说出来,周围那些影影绰绰的影子渐渐逼近,没有留下一个缺口。 不过,贼眉鼠眼的老头儿也没被放过,围住我的同时,他也被围住了。 我估摸着,这些狐狸的耐性/被消磨殆尽,一把我们围住,团团影子就在四周急速的闪动。 闪来闪去的影子让人眼花缭乱,遇见这种情况,说是说不清楚了,只有先想办法冲出去。 贼眉鼠眼的老头儿原本是想把黑锅扣到我头上,然后自己脱身的,没想到黑锅给我扣了,这些狐狸也没放过他。老头儿也慌了,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想寻找机会逃走。 这些狐狸一个劲儿的闪来闪去,也不知道搞的什么把戏。我有些忍耐不住,劈头盖脸就是几拳,雪地里的狐狸非常灵敏,拳头还没到,狐狸就噌的蹿到了旁边。 我这边在全力脱身,贼眉鼠眼的老头儿跟在我身后,想要浑水摸鱼。一看见我两拳打出一个缺口,老头儿呼的就从我身边绕过去,打算抢先冲破重围。 缺口立刻被补上了,老头儿还想硬着头皮继续朝前冲,这时候,周围那些窜来窜去的狐狸,猛然间一张嘴,嘴巴里就飘出来丝丝缕缕的黑烟。 我以前和小狐狸结伴同行的时候,就知道小狐狸放的屁能把人熏死,看见这些狐狸张嘴喷黑气,顿时就慌了,急忙朝后闪去。 贼眉鼠眼的老头儿也是机敏过人,比我起步晚,蹿的却比我更快,一转眼的功夫,刺溜一下躲到了我身后。 “你有意思吗!”我真的是有点恼火了,原本就没我啥事,就是被这个贼眉鼠眼的老头儿给坑了。 “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同仇敌忾吧!” 老头儿的话刚刚说完,我就感觉不对劲,那些狐狸吐出来的黑烟,渐渐的凝聚到了一起,瞬息之间,就化成了一个一个烟气缭绕的小人儿。 这些小人儿飘荡在风雪中,忽远忽近,等这些小人出现之后,所有的狐狸都开始后退,依然隐隐的围成一个圈子。 我知道这些玩意儿不是什么善物,正在思索对策,飘来飘去的小人儿已经晃晃悠悠的逼近了。 贼眉鼠眼的老头儿还是一个劲儿的躲在我身后,结果,几个飘来飘去的小人儿在头顶绕了一圈,直接绕过我,一下子缠住了老头儿。 老头儿也有两把刷子,抽身躲避,同时还在还击。这些小人儿本来就是烟气凝聚的,一巴掌过去,小人散成一片黑烟,但刹那间又重新聚拢到一起,老头儿手忙脚乱,始终都挣脱不开。 老头儿被缠住的同时,几个飘忽的小人儿也到了我跟前,这些小人儿浑不受力,拳打脚踢都没用,把它们打散了,很快又会凝聚起来。 揪斗了那么一会儿,我就想着暂时不管那么多了,先走了再说,要不然在这儿一直耗着,绝对没好处。 我这边刚刚产生了想要直接冲出去的念头,周围的小人儿,一下子全都扑了过来,把我和老头儿结结实实围在中间。碰到这种东西,真的是一点脾气没有,就好像身边缭绕着一群苍蝇,打又打不住,赶也赶不走。 这时候,一个小人儿猛然间贴到了老头儿的脸上,老头儿的脸顿时黑了,伸手就去扒拉,但是小人变成一片朦胧的烟气,紧紧/贴着老头儿的脸,怎么都扒拉不掉。 我的眼前也晃动着小人的身影,尽管全神戒备,可小人的速度太快,一个不留神,一个小人儿啪的一下,也贴到我的脸上。 这种感觉就好像脸上流淌着一层水,甩不开,扒不掉,最要命的是,小人化成的烟气堵住了嘴巴和鼻子,连气都喘不上来。 匆忙间一转头,就看见贼眉鼠眼的老头儿憋的脸庞发青,快要撑不住了。 我心里急躁不安,有力气也使不出来,双手在脸上来回的扒了一阵子,一口气就快用尽了。 憋的要死要活,猛然一发力,九莲光影骤然间从身躯轰然四溢,乌黑的淡光带着一股很浓的阴雷的气息。 像狐狸这种东西,最惧怕雷,不管是阳雷或是阴雷,都对它们有很大的震慑力,当身躯周围的乌光四溢出来的时候,周围那一圈狐狸立刻朝后退去,唰唰的躲到了大树后和积雪中。 第454章 玉雕盖 当这群狐狸都退去之后,半空中飘来飘去的小人儿也跟着化作了丝丝缕缕的黑烟,这是个绝佳的机会,我连想都没想,抬腿就蹿了出去。 身躯周围一直都缭绕着九莲光影,那些躲在树林里的狐狸颇不甘心,但是又不敢追的太近,我在前面跑,贼眉鼠眼的老头儿在后面跟。 “快走!到药集镇去!”老头儿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一边跑一边冲我挥手:“那些狐狸不会到人多的城镇里去!” 此时此刻,我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老头儿,但是为了脱险,也不能跟他计较太多,立刻调转方向,朝药集镇那边跑去。 “朋友,你的身手很强啊!”老头儿也有几分眼光,应该是感应到我身躯里有阴雷的气息:“这样的阴雷,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你少跟我废话!” “朋友,肚量别那么小,你也瞅见了,我是迫不得已啊。我这把老骨头经不住折腾,你大人有大量。” 两个人并肩狂奔,十几里的路,没过多久就跑到了,速度快的连我自己都想不到。 老头儿说的没错,那些狐狸开始的时候还远远的跟随着,等到了药集镇的时候,它们就畏缩不前,渐渐的消失在冰天雪地里。 这时候天还没亮,我和老头儿站在镇子入口处的拐角后面,大口大口喘着气。 “好了,没事了……”老头儿的脸都跑绿了,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它们不敢到镇子里来,这样的镇子,都有人坐镇……” 老头儿说的话,我大概也知道一些,据说这些距离山区林地比较近的城镇,时常都有民间所说的“仙家”出没,为了保证安全,镇子里有人出面组织,大家各出一点钱,请个有道行的人来坐镇。 我对这个老头儿没一点好印象,但是等脱险之后,又觉得无可奈何,我能怎么样?打他一顿骂他一顿,也没那个必要。 一想到这儿,我转身就走。 “等等!先等等!”老头儿急忙追了上来,死乞白赖的说道:“朋友,别走啊,怎么,这就恼了?” 第459章 宝瓶之用 这个胡大小姐,冰雪聪明,就是从我的言谈举止中,猜到我和陈登混到一块儿的原因。 她这么一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就好像让人给揪住了小辫一样,尴尬的笑了笑。 “胡大小姐,你这个……这个让我怎么说啊……”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陈登那人的名声那么臭,走到哪里都是人人喊打,你要是没什么目的,会跟他厮混到一起?” 胡大小姐这么一说,我才知道,那个陈登自称什么大盗陈登,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就是个不择手段的毛贼,坑蒙拐骗偷,五毒俱全。说句不客气的话,也就是我这种外地人,不明就里,要是本地人,谁也不会跟陈登为伍。 “胡大小姐,我有难言的苦衷。”我看着胡大小姐一直没有动手的意思,胆子就更大了一点,万龙瓶的瓶盖,是胡家沟从尚九那里弄到的,我觉得,胡大小姐多少都应该知道一些万龙瓶的底细。 我跟胡大小姐简单的说了说,但又不能说的那么透,否则把我自己的底细都给暴露出来了。 胡大小姐听完我的话,不置可否,自己望着燃烧的火堆,过了好一会儿,说道:“我想听一句实话,你到关外来,不是为了万龙瓶?” “我先前就不知道有万龙瓶这东西,怎么可能是为了万龙瓶而来的。” “那正好,咱们做个买卖怎么样?” “什么买卖?” “万龙瓶的瓶盖,我可以暂时不要,你和陈登的命,我也可以暂时留下。只不过,将来你和陈登打万龙瓶的主意,东西真到手了,要留给我。”胡大小姐慢条斯理的说道:“瓶子我拿去,不会亏待了你,我们胡家沟别的东西不多,珍玉古玩却不少,你反正不是为了万龙瓶而来,这只瓶子对你而言,是无所谓的,不是吗?” 胡大小姐的话一说完,我心里咯噔一声,这也是个老谋深算的角色。现在摆明了是让我和陈登去打头阵,跟雁落山的尚九周旋,得手了,她拿走万龙瓶,不得手,她也不会损失什么。 可是,我现在有什么选择的余地?肯定没有,自己能否脱身都未尝可知,而且听胡大小姐的意思,陈登也逃不出今天的天罗地网。 “大小姐,那你说说啊,万龙瓶,有什么用处?我不贪图万龙瓶,就想知道个来龙去脉。” 胡大小姐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越看她的举动,越觉得自己猜的没错。万龙瓶在尚九手里,胡大小姐肯定早就知道,可这么长时间她为什么不动手? 就因为胡家沟没把握能对付尚九,尚九的雁落山也不是啥来去自如的地方,所以才一直拖了下来。 “大小姐,也不能什么好处都让你占着,对吧?”我看透了胡大小姐的心思,接着说道:“雁落山是什么地方,你比我更清楚,万龙瓶要是能拿到手,你早就下手了,也用不着等到今天。现在叫我和陈登去雁落山拿万龙瓶,那不是让我们去卖命吗?命都卖了,你连句话都不肯说,这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你倒是挺会说的。”胡大小姐抬起头,说道:“你就想知道万龙瓶的来历?” “要是你肯说,多说一点我也愿意听。” “别和我油腔滑调的。”胡大小姐看着衣服烘干的差不多了,披在身上,站起身,一边顺着河岸朝回走,一边说道:“万龙瓶,其实也不是什么绝对的隐秘,你知道石头大师吗?” “石头大师?连听都没听说过。” “那是很多年前,我们这里最出名,也最厉害的风水大家。” 胡大小姐说,石头大师当年久负盛名,对风水地脉的了解,已经神乎其神。那时候,不知道有多少豪门大户,想请石头大师堪舆一块风水宝地,作为家里的坟地或者宅地。 石头大师是个孤僻怪异的人,做什么事都看自己的心情,愿意给人堪舆风水,自己就去了,如果不愿意,搬座金山来,他也不答应。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脾气,所以得罪了不少人,而且得罪的大部分都是那种有权有势的人,时间一久,石头大师就在家呆不下去了,不是来找他麻烦的,就是来逼他做事的。 后面的十几年时间里,石头大师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再也没人知道他具体的行踪和下落。石头大师也是借这个机会来甩脱各种纠纷和困扰。 有一年,石头大师到了一个小村子,在这里住了大概有半年时间,结果等半年之后,一个很无意的情况下,消息从小村子传了出去,人们说,石头大师在小村里是为了雕刻一只瓶子。 他用了半年的时间,做出了一只瓶子,这瓶子里里外外,雕刻的全都是龙,所以得名万龙瓶。 据说,在这只瓶子里灌入半瓶干净的雨水,然后透过瓶口,就可以看到很多龙在雾霭云层之间翱翔。 “就这么简单?” “那你还想怎么样?” “大小姐,你别逗我了。”我一听就知道胡大小姐没把话说完,如果万龙瓶就是个玩意儿,怎么可能金家和胡家沟都趋之若鹜想要得到?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急什么?” 胡大小姐正想接着说下去,从前方很远处,就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声。 我顿时就听出来,这是陈登的声音。 “那只万龙瓶,能找到风水宝气最为旺盛的地方。”胡大小姐趁着我朝前面观望的机会,慢慢说道:“风水宝气最旺盛的地方,你知道吗?” “嗯?”我急忙回过神,回味着胡大小姐所说的话。 风水宝气最旺盛的地方,一个是龙脉,另一个就是所谓的“宝眼”。 宝眼是风水宝地的一种,龙气很旺,比如民间传说的“双龙抱”,“日月晕”,“群星拱月”。 像双龙抱,日月晕这种千年难见的风水宝地,据说家里的祖坟迁徙过去之后,家族的后人里面就能出帝王将相。 我这边正在思索着胡大小姐的话,陈登的惨叫就又一次打断了我的思路。 第462章 热水坑 情况应该和我想的一样,金婆婆在土坑里呆了好一会儿,等到她从坑里上来的时候,那只五色陶盘,就隐隐散发着一点非常微弱的光。 地脉的宝气,龙气,是无形无质的,平时根本就看不出来,除非是大量的宝气被聚敛到一起的时候,可能才会散发出一点点微弱的光。 显而易见,这块宝地的地气,如今已经被五色陶盘全部吸走。 金婆婆收好五色陶盘,回头对几个白衣人说道:“把这里收拾收拾,棺材全都烧掉。” 金婆婆顺着刚才进入山涧的小路,重新走了出来,一个看着大概四十岁上下的白衣人规规矩矩跟在她身后,两个人回到山涧上方,一直走到离我很近的地方才停下脚步。 我只害怕被他们发现,趴在雪地里,连动都不敢动。 山涧下的棺材,都被聚拢到一起,连棺材带里面的尸骨,一把火烧了起来,滚滚的黑烟从山涧下冲起。 金婆婆看着已经燃烧起来的棺材,说道:“这些日子,你们还要再辛苦点,像这样的宝地,得多找几个。” “像这样的宝地,着实是难找了。”白衣汉子说道:“再找下去,不知道多久才能找到。” 金婆婆没有说话,自己琢磨了一会儿,说道:“罢了,这件事你先不用管,还有件更要紧的事,要交给你去做。” “金婆婆,请说。” “我们得抓紧弄到万龙瓶,这件事不能再等了,你要好好准备,开春之后,立刻去雁落山。” “雁落山……尚九……”白衣汉子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雁落山十八山头,势力很庞大,加上尚九本身就是关外有数的高手,想从尚九手里拿走万龙瓶,无疑等于虎口拔牙。 “看你那点胆子,放心吧,不会叫你单qiang匹马去的。关内的忠义堂,已经和咱们说好了,答应帮咱们去雁落山,忠义堂在关外,肯定不是雁落山的对手,就等着他们把尚九消耗的差不多了,你再出马,而且,这一次还给你配了个得力帮手。” “得力帮手?是?是谁?” “一龙一虎,双马三豹,这是关外几个鼎鼎大名的高手,你肯定听说过。” 听着金婆婆的话,我也顿时回想起当初跟吕三石还有陈登闲聊天时,所听过的一些事情。 所谓的一龙一虎,双马三豹,指的是关外最有名头,实力最强悍的几个大盗,一共是七个人,并称七大寇。 陈登当时跟我提起这些江湖传闻的时候,说的头头是道,只不过我听的比较马虎,记得不是那么清楚,就隐隐约约记得一龙是田江龙,一虎是卫虎臣。 “金婆婆,您的意思是?” “卫虎臣被咱们给雇下了,等到开春,他会跟你去雁落山。” “卫虎臣……”白衣汉子轻轻皱了皱眉头,说道:“我听说,卫虎臣那人,奸邪毒辣,反复无常,不太能靠得住……” “这个你放心好了,他有把柄捏在咱们手里,不敢造次的。” 两个人在山涧上说着话,山涧下方的几口棺材,也渐渐烧成灰烬,几个白衣人把这些灰烬完全掩埋,又将几个土坑填好,弄来积雪掩盖,一切都恢复到原样之后,白衣人顺着山涧下方的积雪,一瞬间就消失无影。 这时候,金婆婆和白衣汉子也一边嘀咕,一边朝着来路走去。等他们走远之后,我才悄悄的站起身。 我没有尾随过去,金婆婆和白衣汉子该说的话,基本都说过了。如今,金家的手也慢慢伸向了雁落山,这对我来说,不是件好事。现在综合各种情况来看,金家,尚九,胡家坟,他们的目的,似乎都跟幻象龙城有关。 情况越是复杂,对我就越不利。 我在这边一直等到天亮,才重新动身上路,金家的计划,我无法去扰乱,现在只能等到开春,然后去雁落山,见机行事。 接下来的七八天时间里,我走了不少地方,只要遇见村镇,基本都会过去打探一番。可是,这么久下来,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地仙和阴神,包括紫玉,似乎都销声匿迹了。 我甚至搞不清楚,他们是否到了关外,或者是隐藏在某个地方了。 这天半下午的时候,我从一个小村子里买了点吃的出来,走了大概有十里地左右,天就阴了,不多久,又开始下雪。 鹅毛大雪在北风的席卷下,飘飘洒洒,我一时间站在雪地里犹豫了,刚刚离开村子十多里,现在下了大雪,估计就得重新返回,到村子里去借宿。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返回的时候,就看见不远处有那么一小块地非常奇怪,这么冷的天,雪花飘落,都变成了积雪,但是那一小块地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雪落下来之后,直接就融化成了水。 天上的雪不断的飘落,那一小块地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水坑,水坑里的水在微微荡漾。 天气如此寒冷,还下着雪,滴水成冰,可这块地却不知道有什么怪异之处。 我走了过去,看了几眼,顿时就惊呆了。 雪花融化成的水,非常清澈,风吹着水面,荡起鱼鳞一般的波纹,天色还没有黑,我模模糊糊看见,这个小小的水坑里,好像躺着一个人。 那人就躺在冰冷的水中,一动不动,天上的雪花不管下的多急,一落到这儿,立刻就融化了。 我唯恐自己看的不清楚,就感觉不可思议。这天气,别说水里有个人了,就算有一条鱼,估计也得冻死。 我又朝水坑边走了走,这时候,我能感觉到一股隐隐的热气,从水坑中散发出来,就因为有这股源源不断的热气,所以水坑里的水才不会被立刻冻结成冰。 第463章 阳气逼人 我越看越觉得奇怪,这地方也不可能是一片小小的温泉,那股丝丝缕缕的热气,不断的从水坑中散发出来,虽然说不上多么炽/热,但热气始终不散,落下来的雪花,始终在水坑这里融化。 看了一会儿,我能确定,水坑里的那个人,肯定是死了,没有人能和鱼一样,在水里呆那么长时间。 我在水坑旁边蹲了下来,突然又觉得不对,水坑里这个人如果死了,怎么可能一直沉在水底?人死在水里,应该是漂浮于水面的。 心里的疑惑,达到了顶点,满脑子都是疑问,我趴在水面上,仔仔细细的看了看。 水里的这个人,应该有五十岁左右,精瘦精瘦的,消瘦的脸庞上,一道一道的皱纹如同刀削斧凿一般。 天快要黑透了,我左思右想,就想把这个人给捞上来看看。 水坑不大,也不深,最多就两尺左右的样子,我探出手,伸到水里,抓住这个人的一只衣袖,轻轻朝上一拉,这个精瘦精瘦的男人就被我拉到了水面上。 我正想把这个男人弄到岸上,陡然间,突然发现他好像睁开了眼睛,我只怕自己看走眼,刚要再看,就觉得自己的手腕一紧。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我给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想要甩开对方的手,但这个男人的手劲力十足,和一把铁钳子似的,根本就甩不开。 我感觉说不出的震惊,这个男人竟然没有死,他还活着! 出来闯荡了这么久,我的经验也在与日俱增,一察觉到甩不开对方,我立刻开始反击。 这个精瘦的男人没死,肯定不好对付,危急关头,我身躯内的九莲光立刻弥漫出来,乌黑的光芒还夹杂着浓浓的阴雷的气息。 我心里已经完全计划好了,这个男人肯定要脱手躲避阴雷的气息,对方只要稍有松懈,我就能全身而退,然后趁势还击,占据上风。 计划是天衣无缝,但接下来的情景就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这个精瘦如鬼的男人面对乌黑的九莲光,不仅没有后退闪躲,反而把我抓的更紧了。 我没想到他完全都不畏惧阴雷的气息,手上一发力,乌黑的光芒潮水一般的涌动出来,这个男人也被包裹在了这片气息之中。 但不管我如何催动九莲光,对这个男人似乎都没有太大的用处,两个人死死的纠缠在一起,从水坑旁边移动到了几丈开外。 我的心渐渐的沉到了脚底板,这个精瘦的男人看着其貌不扬,却是罕见的高手,竟然让我抵挡的力不从心。 短短片刻间,我几乎就没有了招架之力,这人反手扣住了我肩膀上的琵琶骨,一用力,我觉得半边身子都使不出力气了。 “有点来历,身上竟然有阴雷的气息。”这个精瘦的男人制服我之后,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这个男人身上很热,那种热,比人发高烧时的温度还高,就因为身躯热的不行,所以他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水浸透了,又站在呼啸的寒风中,丝毫都不觉得冷。 我被他制服的不能动弹,身体里的九莲光还在不断的溢出,九莲光和阴雷都属阴,一般人是承受不住这种气息的,然而,这个精瘦的男人被乌黑的光芒侵染,不仅不难受,反而有种坦然自若的感觉。 我隐隐约约察觉出来,这是个异于常人的人,很可能是体内的阴阳失调。 人体内的阴阳非常重要,一旦失调,就会带来各种各样的弊病,必须要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点,才能保证身体健康。 这个精瘦的男人,估摸着应该是体内的阳气太旺盛了,阴不压阳。阳气极其旺盛,平时就会感觉燥/热,那种热会让人觉得无比煎熬,就算是躺在冰窖里,也不能压住阳火,只不过稍减燥/热而已。 一想到这儿,我大概就明白了,这个精瘦的男人躺在冰凉的雪窝里,就是为了抵抗体内旺盛到极点的阳火,他的身上太热,落雪即融,才会出现一个小小的水坑。 我的脑袋大了一圈,阴雷的气息,会让别的人感觉畏惧,可是在这个人面前肯定用处不大,我身上的阴雷气息越浓重,他反倒越高兴,阴雷的气息会减少燥/热对他的折/磨。 “你就这么点本事?”这个精瘦的男人又加了点力,估计是受到威胁的缘故,九莲光影不由自主的又四溢出来。 乌黑的光芒全都被这个人给吸走了,他的表情明显透出一股惬意,我是头一次遇见这么奇怪的人,暂时停止了挣扎,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肯定要少惹麻烦。 “我就是从这儿路过的,看见你躺在水坑里,因为好奇,所以才过来看看,我不认识你,也没有别的意思。”我看了看对方扣着我的手,说道:“咱们无冤无仇,各走各的路。” “你不能走,你要是走,我就杀了你。”这个精瘦的男人不理会我的解释,薄薄的嘴唇轻轻一咧,说道:“你身上的阴雷气息,我喜欢。” 我的心一沉,就算再傻,我也能明白他的意思。这人一直都被极其旺盛的阳火所困扰,现在遇到阴雷气息,让他感觉浑身舒坦,他显然不想放我走。 “你这样抓着我,也不是个事儿啊。”我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知道不是他的对手,所以还是好言好语的和他商量:“你先放开我再说。” “不远处,有个村子。”精瘦的男人回头朝后面看了看,那边正是小村所在的地方,相隔着十多里:“你跟我到村子里去,我就留你一条命。” “不行,我有事,真的有事。” “走!”精瘦的男人可能有点不耐烦,手上一加力,拽着我就走。 我打不过他,又挣脱不开,双脚死命的蹬着雪地,精瘦的男人也不废话,一直拖着我走。 走了十来步,他突然停了下来,慢慢转过头,眼神里透出一丝凶戾的光。 我被吓了一跳,因为我能感觉到,他身上一瞬间就散发出了很强烈的杀机。 第464章 一尊魔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让这个男人突然爆发出这么浓重的杀机。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我就看出来,他的目光,并不是望向我的,而是望向身后那一片纷纷扬扬的风雪。 这时候的雪下的没有刚才那么大了,我正在迟疑,突然就听到从身后很远的地方,似乎是传来了一阵马蹄奔腾的声音。 很可能就是这阵马蹄声,引起了这个男人的注意。 我感觉很惭愧,自己外出闯荡了这么久,也经历了不少波折,可是跟这个人的感应还是差了一大截,他早就察觉到风雪中马蹄声,可我到了这时候才隐约听到。 “八个人……”精瘦的男人侧耳听了听,说道:“没火把,这是到前面村子去打窝的。” 精瘦男人说的打窝,是这边的黑话。胡子出来打家劫舍,一般会派一小股人马,尽量隐蔽的潜伏到村镇附近,打探情况之后,封堵住进出的要道,等一切都安排妥当,后面的大队人马会跟着进村,进行劫掠。通道都被封了,村里的人一个都逃不出去。 我心想着,这个男人的感应真的那么强?就凭着这么模糊的马蹄声,就能分辨出对方的人数,以及目的? 正迟疑着,那队人就在风雪中隐隐现出了身形。 对方骑马,肯定跑的快,不多久已经到了跟前。我暗自数了数,果然就是八个人,八匹马。 我们看见了对方,对方肯定也看见了我们。为首的立刻拉住马缰,朝后面挥了挥手。 天黑了,还有风雪,这几个胡子看见我们,就以为我们是附近那个村子的村民。出来打窝,本身就是为了提前踩点,避免消息泄露,所以,后面冲过来两个人,一左一右,同时举起手里的刀,想把我们俩砍倒在地。 一看到对方的举动,我就感觉这不是那种盘踞在山头的大股的绺子。比如像雁落山那种大山头,出山做买卖,只要东西,不伤人命。他们也知道,东西抢走,留下人,是个细水长流的事儿。要是又抢东西又杀人,那就等于杀鸡取卵。 第466章 反复无常 七八岁的小男孩初生牛犊不畏虎,也不管卫虎臣是什么人,拿着砖头就冲了上来。 我就以为这个孩子活不成了,没想到,他一砖头朝卫虎臣砸过来,卫虎臣只是伸手接住砖头,却没把这个孩子怎么样。 这个孩子手里的砖头被夺走了,仍然不服气,挺着胸膛喝道:“为什么打伤我爹!你是什么人!” 卫虎臣看着这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孩儿,不仅没有怒,反倒咧嘴笑了笑。 “我一生有两不杀,不杀忠臣,不杀孝子。”卫虎臣站起身,朝着院门走去:“你年纪虽小,却是个孝子。”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卫虎臣就这么走了,我跟了出来,他一直走到村子的路口边,就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雪已停,夜色下的雪村泛着淡淡的银光,卫虎臣望着半空,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不开口,我站在旁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半生飘零,后来,遇见一个女人。”卫虎臣可能是觉得心头燥/热,捧了一捧雪,塞在嘴里,一边慢慢的咀嚼,一边说道:“那是个杀猪匠的女儿,我见她时,她正拿着杀猪刀,在卖猪肉。我就想,她家里卖猪肉,应该不缺吃喝,可她为什么长的那么瘦?” 卫虎臣说到这儿的时候,嘴角似乎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突然感觉到,他和我说这些,就是因为我对他不熟悉。 一个孤独的人,不会对相熟的人诉说衷肠。 “她不是美人,脾气又倔,我这一辈子,还没有服过谁,时间久了,倒真的服她。她不让我喝酒,我便不喝,她不让我杀人,我便不杀,只要听她的话,她就开心,我想让她开心。” “那……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娶了她,她不许我喝酒,每餐都亲手给我做饭,她做的饭,是无上的美味,吃了那么半年多,我一辈子没胖过,居然也胖了十几斤。她跟我说,人这一生,不一定要很多钱,很多地,就图个一家人团团圆圆,平平安安。我觉得她说的话都有理,那几年里头,我就老老实实呆在家,家门口有几亩地,我播种,她浇水,种些瓜果蔬菜。夏天的时候,我就坐在菜地旁边,跟她讲故事。” 卫虎臣讲述这些的时候,木头一般的脸庞上,终于露出了表情。 那是一种怀恋,舒畅的表情,仿佛在月光下的菜地里,是他一生最向往,最快乐的时光。 “再后来呢?” “再后来……”卫虎臣的表情,顿时变的苦涩,慢慢说道:“后来,她有了身孕,她跟我说,要是生个儿子,以后我就当爹了,得好好教着儿子做人,就更不许我到外面乱跑。我当时就应下了,不管是儿子,还是闺女,总是我的亲骨肉,我守着他们母子,一辈子不出门,也心甘情愿……” 卫虎臣又抓了一把雪,塞到嘴里,这时候,我觉得他的情绪开始剧烈的波动,脸上青红闪烁。 “她要分娩时,我一口气找了七八个接生婆,不想出一点点意外。”卫虎臣说到这里,猛然一咬牙,一巴掌拍到身下的石头上,他像是暴怒了,这一巴掌的力道难以形容,石块咔嚓一声,崩裂了一道缝隙:“接生婆都是干什么吃的!七八个接生婆!都没救回她的命!老子想把她们全都杀了!全都杀了!” 卫虎臣一跃而起,在雪地里焦灼的走来走去,两只手捏成拳头,骨结也在咔吧作响。 他跟传说中一样,性情阴晴不定,这会儿还好端端的,过一会儿没准就无缘无故的翻脸。 “我原本要把她们都杀了!可……可我听到儿子的哭声,我看了看,这是我儿子,长的像他母亲,鼻子眉眼都像……”卫虎臣的声音,突然带了一点点哭腔,颤/抖着说道:“我儿子刚出生,就躺在他母亲身边,他不知道,自己的娘已经死了,也不哭,一直咬着自己的小指头……这是她给我生的儿子,我不想叫儿子一出生就看见血光,也不想叫他看到我杀人的样子……” 我被卫虎臣现在的样子吓坏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听,一句话都不敢再说,唯恐说错了什么,会惹的他雷霆震怒。 “我儿子,是个可怜孩子,一出生就没有母亲,我怜他,爱他,她母亲先前就跟我开玩笑似的说过,若有一天,她死在我前头,叫我一定好好养育孩子长大,我不敢忘记她的话。”卫虎臣正在暴躁中,一说到自己儿子,他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我儿子,世间独一无二,无价之宝,所以我给他起个名字,叫卫世宝。人家都说,虎父无犬子,姓卫的闯荡这么多年,大小算个人物,快意恩仇,驰骋关外,可我这个儿子,从小性子就绵软,跟个大姑娘一样,我觉得他不成器,每次想训斥他,他就觉得委屈,眼泪汪汪的,一看见他这样,我就想起他死去的母亲,心立时软了,什么重话都说不出口。” 第467章 未知的软肋 卫虎臣暂时没有给我任何逃走的机会,带着我在渐渐变小的风雪中前行,他的感应非常敏锐,如果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就坚决不能乱动,以免引起他的加倍警惕。 就这样一直走到天亮,因为错过了之前的小村子,所以到了这时候,俩人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 卫虎臣在雪地里找了一会儿,竟然翻出了一个兔子窝,冬天的兔子都在窝里猫冬,被我们给抓到了两只。 我燃起了火,把兔子架在火上烤,卫虎臣却不愿这么做,直接拿着洗剥好的兔肉,带着血丝就朝嘴里塞,看的我头皮发麻。 不多久,他的那只兔子就吃完了,我这边刚刚烤好,刚拿起来要吃,卫虎臣突然一把掐住了我的琵琶骨。 琵琶骨被人按着,不仅半边身子使不出力气,而且疼痛难忍,我身上的九莲光不由自主的四溢出来,乌黑的光芒稍稍一动,就被卫虎臣给吸走了。 九莲光和阴雷的气息,都属阴性,能暂时弥合卫虎臣身上旺盛的阳火,等吸走了一片乌光,卫虎臣似乎舒坦了很多,朝雪地里一坐。 “你下次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我揉了揉肩膀,感觉有点恼火。 “看起来,你是我的福星。”卫虎臣这时候心情似乎比较好,也不介意我的语气:“赶紧吃/你的东西,吃完了,还要上路。” “你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 “不用多问,到了就知道了。” 我没有一点办法,心里感觉憋屈,又感觉自己的运气很差劲。我有九莲光,龙虎双形也练的有模有样,足够独当一面了,如果遇见了别的敌人,就算对方实力强劲,我至少也能拼一拼。 可这次直接遇见卫虎臣这种怪物,只能说走背运。 我吃着东西,暗中瞥了瞥卫虎臣,我觉得,这家伙应该是要办什么事,恰好遇见了我。 等到吃完之后,卫虎臣就带着我继续上路,俩人走走停停,随着路程的深/入,我渐渐察觉出来,卫虎臣好像是朝药集镇的方向走去的。 我一边走,一边琢磨,卫虎臣已经被金家给收买了,而且,金婆婆当时说的话也比较清楚,卫虎臣这种人,一向独来独往,不会受制于人,更不会为了钱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卫虎臣之所以给金家卖命,是因为有什么软肋被捏在金家手里。我先前不了解卫虎臣,所以也猜不出他到底有什么软肋被金家给拿住了。 但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我觉得,卫虎臣这个人除了性情反复无常之外,似乎没有任何缺陷,心狠手辣,杀伐果断,功夫又高的出奇。 不过,我还是能隐约的感觉出来,如果卫虎臣真有软肋的话,那个软肋,很可能就是他儿子卫世宝。 卫世宝是他唯一的亲生儿子,而且因为和亡妻感情很深,卫虎臣把所有的情感和心血,都倾注到了独子身上。前两天听他嘟囔时,我也听出来了,他的儿子先天不足,从出生时就体弱多病。 我觉得这一时半会之间也逃不走,要长期跟他打交道,就得把他的事情打听打听。 我趁着卫虎臣看着心情不错的时候,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口问道:“哎,听你先前说的,你儿子的岁数,应该也不太大吧,比我大一点?” “我儿子今年十九了。”卫虎臣其实心里还是愿意跟人说一说自己儿子的,那是他的希望:“他长的不像我,像他母亲,白白净净,就是性子太软。” “他现在在哪呢?你不是说他先天不足,身体不太好,你不在家里照顾他,自己跑来跑去的做什么?” “是啊……他从出生时,身体就不好……”卫虎臣皱了皱眉头,就因为他太怜惜自己的独子,所以一提起这个,就愁眉不展。 “那他是去看病了?” “关你什么事!”卫虎臣突然又发火了,眼珠子一下子变的血红,唰的揪住我的衣领:“你再多说废话!我就杀了你!” 跟他接触多了,我也习惯了他的反复无常,我心里明白,我对他来说还有用,所以如果不是出现了什么忍受不了的事,他应该不会伤及我的性命。 第468章 一言不合 卫虎臣和我一块儿走到了馆子里,等坐下之后,卫虎臣摸了摸口袋,说道:“我身上没钱。” “吃顿饭而已,我还有点,赶紧让他们上饭上菜吧。” “我不受人恩惠。”卫虎臣竟然很有骨气,不是自己花钱买的就不肯吃,他从怀里拿了一块牌子,甩给我,说道:“你拿着这个,到斜对面那家当铺去。” “这是啥啊,人家当铺收不收。”我看了看他甩来的东西,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牌子,牌子应该是用什么骨头雕刻出来的,形状不是很规则,雕刻的图案是一只下山虎。 “你去了当铺,把牌子给掌柜的看了就行了,别那么多废话。” “你叫我跑腿,你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我拿着这块牌子,从馆子走了出来,那家当铺就在斜对面,卫虎臣应该可以看到我的行踪。 现在不是逃跑的好机会,我左思右想,最终还是放弃了,必须得等有把握的时候再说。 我带着牌子进了当铺,当铺的柜台很高,里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朝奉,低头看了看我,慢条斯理的说道:“典当什么东西?拿上来看看。” “这个,给你们掌柜的。” 我把那块牌子放到柜台上,朝奉看了一眼,神情立时一紧,先前那种居高临下的派头顿时就消失了,急忙拿着牌子,翻来覆去的看了看。 “稍等,稍等……” 朝奉急急忙忙喊来了掌柜的,掌柜的看见这块牌子,一句废话没有,冲朝奉使了个眼色。 很快,朝奉拿过来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包袱,连同牌子一起,规规矩矩的递了过来。 “您先看看,准备的不是很周全,若缺了什么,只管说。” 我打开包袱一看,里头是一件崭新的皮坎肩,还有一件皮大氅,衣服上头放着一个很结实的牛皮钱袋,入手沉甸甸的。 “不缺了,有钱,什么都能买。” 我提着包袱离开当铺,根据我的判断,这家当铺,多半是金家的产业,金家虽然捏着卫虎臣的软肋,让他卖命做事,但对卫虎臣这种人,肯定不能怠慢。那块牌子,多半是卫虎臣的信物,只要看见牌子,当铺的人就知道是卫虎臣来了。 我提着包袱,回到馆子里头,让卫虎臣看看里面的东西。 “衣服,我不穿,给你了。”卫虎臣掂了掂钱袋,打开一看,里头除了十几块簇新的银元,还有三四根五两重的小黄鱼。 我这边还没来得及多问,馆子外面呼啦啦的进来了七八个人。 一看见这几个人,我忍不住心里一紧,立刻低了低头。 其中六七个人,我不认识,很面生,但有一个以前是见过的。 这个人上次在药集镇就露过面,跟着忠义堂那个刘大哥一起来的,而且还跑去见了金家的金颜。 忠义堂的人,果然到了关外。 我心里开始很紧张,但转念想想,跟这几个人没有照过面,对方不一定一眼就能认出我,要是慌慌张张的,没准还会引起怀疑。 这七八个人一进来,卫虎臣就瞥了他们一眼。都是跑江湖的,眼里有水,这几个人进来之后,也都注意到了卫虎臣。 不过,双方只是目光交错,并没有交谈,我先前听金婆婆说过,忠义堂碍于金家的压力,答应到雁落山去拿万龙瓶。雁落山的尚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所以,金家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忠义堂身上,只是借用忠义堂的力量,去消耗尚九,最终出手的,还得是卫虎臣。 我估摸着,卫虎臣和忠义堂这帮人,应该不认识。 这七八个人坐了一张大桌,叫饭馆的伙计上酒上菜,我暗中观察了一下,其中有两个人,目光沉稳,而且颇为犀利,应该是扎手的硬点子。 “饭菜快点上,酒只要老白汾,跟后厨交代一声,酒坛子放热水里温一温。” 那七八个人里,有一个跟伙计要酒要菜,正说着话,卫虎臣要的那坛子老白汾,已经送到了我们桌上。 “爷,实话实说,我们这边喝汾酒的不多,小店没多少存货,就剩下五斤一坛,那边桌上的客人提前要了。您再选点别的?” “老子喝酒只喝汾酒,别的人要了,给他撤下来,酒钱加倍给你。” “爷,这……恐怕不太合适……” “你这小店要还想做生意,就别在这里啰嗦,叫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小店的伙计自然也能看出来,这七八个人都是练家子,做生意的人不愿招惹是非,小店的伙计只能硬着头皮来到我们这桌,小心翼翼的说道:“二位爷,您看,您要的这坛子酒,能不能……能不能让出来……您让出来,小店里别的酒,随便喝,不收钱……” “他们想喝?”卫虎臣拿着酒坛子,给自己倒了一碗,说道:“叫他们过来跪下,每人就赏一碗。” “找死!” 小店的伙计还没说话,那边的人就忍不住了,过来就要掀桌子。 卫虎臣是什么脾气,肯定不吃这一套,对方翻脸,他翻脸更快,不等对方的手碰到桌子,手里的酒坛就砸了出去。 酒坛加上里面的酒,得有个十来斤,从卫虎臣手里丢出去,力道大的出奇,一个忠义堂的人直接被酒坛子给撞到了门外。 场面一下子就乱了,后面的人全都站了起来。那两个目光犀利的高手,也慢慢的移动脚步,盯住了卫虎臣。 卫虎臣一点都不慌乱,大敌当前,还没忘记把碗里的酒给喝下去。 几个人一起朝卫虎臣冲了过来,卫虎臣一掀桌子,立身而起。饭馆里的人呼啦啦的开始朝外跑,掌柜的和两个伙计也待不住了,急匆匆的朝后厨那边跑。 高手相争,饭馆里的桌椅板凳立刻开始四下横飞,我急忙缩头躲到了柜台后头,眼珠子一转,感觉这应该是个脱身的好机会。 第469章 仇家云集 小饭馆里打的昏天黑地,忠义堂那两个高手也真不是白给的,在他们的围攻之下,几个忠义堂的人竟然缠住了卫虎臣。 这绝对是个很难得的机会,我躲在柜台后面紧张的思索了一下,现在逃走,肯定也有风险,但这个机会一旦错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遇到。 这时候,两把椅子飞到了柜台这边,我急忙猫腰从柜台下钻到了后院。 饭馆里的掌柜外带伙计,都在后院,隔着窗户朝前面看,在药集镇这边,打架斗殴是常事,只不过今天打的有点过火,饭馆已经被砸的七零八落,掌柜的欲哭无泪。 等我跑过来的时候,掌柜的和伙计都认出我是跟卫虎臣一起来的,又恨又怕,厨房里的厨子拿着菜刀跑出来,横眉竖眼。 我一步都不敢停,四下一扫,赶紧就从后院的院墙直接翻了出去。 等到翻出院墙之后,我还是不敢停留,立刻从药集镇的东边跑了出来,一口气跑出去好几里地。 后面没人追来,我才放慢了脚步,这一趟总算是逃出了卫虎臣的魔爪,现在也不知道他跟忠义堂的争斗是否有了结果。 我并没有真正走远,卫虎臣在药集镇结束争斗之后,肯定要出来四处寻找我,雪早已经停了,如果走的太远,进入药集镇四周的荒野中,会留下非常明显的痕迹。 我就在药集镇附近躲了起来,隐匿在一片树林的边缘,远远的注视着药集镇。 我觉得自己推断的很有道理,然而,在这边躲了一个多时辰,并没有看见卫虎臣。我左思右想,难道是卫虎臣从别的方向跑出去寻找我了? 我在犹豫,现在到底该走该留,谁知道,还没有打定主意,身后的树林里,就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阵声音里,夹杂着一阵脚步声,我还没看清楚是谁来了,下意识的就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树林里的脚步声渐渐密集起来,应该是来了不少人。在这个时候靠近药集镇的人,无论是谁,都会引起我的猜忌,我就躲在大树后,一动也不动,静观其变。 第470章 难辩解 张六爷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我不想跟他发生什么冲突,要是再得罪了这帮人,在这儿打一架,那就太不值当了。 但张六爷抓我抓的很紧,一时间也挣脱不开。 “过路的?这么巧?”张六爷上下打量我一眼,带着深深的怀疑,说道:“你这是要到哪儿去?” “去拜访一个朋友。”我试图抽回手臂,只是张六爷不肯放开我。 “去拜访什么朋友?” “这未免也管的太宽了。”我看着张六爷盘问的这么仔细,也觉得有点过分:“我拜访朋友就是拜访朋友。” “兄弟们,这个人先不能走。”张六爷盯着我,对身后那些人说道:“刚才咱们说话,他都偷听了,消息不能泄露,留下他!” 我肯定不能让他们给扣住,立刻加大了力气,一甩手臂。张六爷抓着我不放,两个人来回扭了几扭,我终于挣脱了出来,退后了两步。 俩人来回扭打的时候,口袋里有东西掉了出来,落在了积雪里,我没来得及去捡,张六爷眼尖,弯腰就把积雪中的东西给捡到了手。 这时候,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就晕了,从口袋里掉落的,是卫虎臣的那块牌子,我拿着牌子从当铺里取了东西,回到饭馆之后还没来得及把牌子给他,就跟忠义堂的人打了起来,这块牌子随手揣在口袋里,我都给忘记了。 当张六爷捡到这块牌子之后,眼神立刻一凛。 “这是卫虎臣的虎威牌!?” 张六爷周围的人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张六爷拿着那块牌子,翻来覆去看了两眼,猛然一抬头:“这是真货!就是卫虎臣的虎威牌!” “他是卫虎臣的人!?” 这帮人原本就是为了跑到药集镇来找卫虎臣寻仇的,又在药集镇附近发现了我,等到这块牌子一出现,他们顿时把我团团围住。 张六爷本身就对我很怀疑,现在更是死盯着我不放,咬牙切齿的说道:“绝对不能让他跑掉!卫虎臣的虎威牌,从来都是贴身携带,卫虎臣肯把虎威牌交给这人,他一定跟卫虎臣关系很近!” 第471章 逃脱不利 拖着这条受伤的腿,我又艰难前行了十多丈远,有些坚持不住了,在后面追击的人跟了这么久,可能看出我已经孤立难支。 “这小子撑不住了,去,把他拿了!” 张六爷一声喊,后面的人就加快了脚步,到了这地步,我仍然不想束手就擒,朝前一用力,没想到积雪之下是一条缓坡,一下子失去平衡,顺着缓坡滚落了下去。 在积雪上滚了有四五丈远,后面的人还在不断的追赶,张六爷可能是怕夜长梦多,毕竟这里离药集镇不算太远,所以加快脚步,带人从缓坡上面冲了下来。 就在我完全没有退路,再也无法躲开对方的追击时,积雪下面唰的一下子弹起了一张很大的网,张六爷他们毫无防备,直接就被这张突然弹起的大网给兜住了。 大网顿时收紧,把几个人都网在了里面,张六爷全力挣扎,不过,这张大网所用的材质很特殊,网线柔韧异常,不管怎么挣脱,都无法冲出大网。 前面几个人被大网给网住之后,后面的人都大吃一惊,朝周围来回的张望。 我也万万没有料到,在命悬一线之际,这片被大雪冰封的荒郊野外,竟然真的还有人。 这算是个脱身的机会,我也不管张六爷他们如何在大网中破口大骂,转身又想走。 这时候,从一旁的雪堆后,接二连三的跳出来几个人,飞快的逼近了已经被网住的张六爷。 “什么人!”张六爷他们的同伙还有好几个没被大网网住,正准备上前救援,看到雪堆后面跳出来的人,立刻严阵以待,拉开了架势。 “我不想招惹麻烦,劝你们也不要招惹麻烦。”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上前一步,看看正在网里挣扎的张六爷,再看看张六爷的同伙,慢慢说道:“事情到这儿就差不多了,各退一步。” 从雪堆后面跳出来的,一共有五个人,都穿着白衣,方便在雪地中隐藏身形,那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身材魁梧,模样看起来挺敦厚,但说话中气十足,应该是个根基很扎实的好手。 “你暗算了我们的人,还叫我们别招惹麻烦?” 张六爷的同伙四下张望,发现加上这个中年人,一共就五个,自己在人数上占优势,所以言语间就不太客气,摩拳擦掌的,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先等等……”有人在后面小声嘀咕道:“那人好像是……是安南平……” “安南平?” 这句话一说出来,其余的人都迟疑了,安南平是给金家做事的,虽然不姓金,但从小被金家收养,和金家的嫡系一样,很受信任。 安南平本人功夫好不好,这倒是其次,反正这两帮人都是混迹江湖的草莽,但安南平背后是金家,金家在关外的势力很大,一般人是绝对不会没事得罪金家的。 而且,张六爷这帮人完全是为了找卫虎臣报仇,如果见到卫虎臣本人,他们可能会不顾一切的拼命,可是,要是跟别的人发生了什么冲突,大打出手,就有点不值。 “没错,我就是安南平,既然有相熟的朋友,今天给个面子。”这个叫安南平的汉子轻轻一转头,他身后的两个人立刻走到我身边,把我给扶了起来。 我看得出来,安南平估计之前就到了这儿,只不过一直没动手,眼瞅着我逃不掉了,他才临时困住了张六爷。 此时此刻,我好像出了虎穴又入狼窝,落到张六爷他们手里,没什么好结果,落到金家的手里,或许结局会更惨。 “咱们无冤无仇,犯不上大打出手,临走前,劝各位一句。”安南平拱了拱拳,说道:“卫虎臣不能得罪,各位三思。” 一帮人都没再出声,安南平看对方没言语,就伸手去要卫虎臣的那块牌子。 到了这地步,留下一块牌子也没什么用,张六爷的人把那块牌子丢给安南平。 “多谢。” 说完这句话,安南平转身就走,碍于金家的名头,张六爷的同伙也没敢再继续纠缠。 安南平的两个手下扶着我,一口气走出去很远。直到张六爷那帮人无影无踪了,安南平才转头看看我,说道:“虎臣兄和关内的忠义堂,闹了点小误会,现在已经说开了,你不用担心,在药集镇这里,不管出了什么事,我们金家都不会坐视不理。” 安南平说了几句,我就猜出一个大概,卫虎臣和忠义堂都是金家找来的帮手,饭馆里一打起来,斜对面的当铺肯定收到了消息,安南平就在药集镇,立刻出面说和。 卫虎臣肯定不想让我就这样逃走,金家留在药集镇的人,就四处在附近寻找我。 显而易见,安南平肯定要把我带回药集镇,再交给卫虎臣。 我心里冒出一股苦水,所幸的是,安南平还不知道我当初跟金颜发生过冲突,再把我送回卫虎臣那里,暂时还可以保住命,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我的腿骨并没有折断,跟着安南平走了很远,渐渐的就恢复了那么一点,不过想要行走自如,起码还得休养个十来天。 安南平带我回到了药集镇,直接来到当铺的后院,当铺是金家的产业,后院这边专门留有客房,推开一间客房的门,安南平把我带进去,一进门,我就看见卫虎臣坐在椅子上,微微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虎臣兄,人找回来了。”安南平把那块牌子轻轻放在桌上,拱了拱手,说道:“这两天,我就在当铺这里,虎臣兄有什么事,说一声就行。” 安南平从屋子里退了出去,剩我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卫虎臣,我心里总是觉得有点尴尬,一门心思的瞅机会逃走,谁知道没逃利索,又被带了回来。 “我出门遛了一圈,外头是真冷啊。”我越来越尴尬,干笑了两声,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卫虎臣终于睁开了眼睛,也看不出生没生气,就是慢慢的扫了我一眼,看得我心里发毛。 “你怎么看见忠义堂的人就跑?”卫虎臣收回目光,慢条斯理的说道:“你跟他们有仇?” 第473章 赵家祖祠 屋檐下没有积雪,等我踩着台阶走到屋檐下的时候,就看见脚下有一片白.花花的东西。 最开始,我还以为这是从屋檐上头落下来的冰霜,但紧跟着,我就觉得不对。 这一点一点白/花花的东西,是盐巴,而且是那种很粗的海盐。 脚下的盐都结成块了,我的心猛然一紧,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那些海鬼的影子。 每个海鬼的身体外,都有一层盐巴。 盐巴这东西太常见了,家家户户都有,我一下子也不敢确定,这些盐巴是从哪里来的。 可我心里,总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脚下这些盐巴的来路很特殊。 “你还想说什么?”卫虎臣看见我站在屋檐下不说话,就慢慢走了过来。 “你看这些盐巴。”我定了定神,把脚下的盐巴让卫虎臣看了看。 那些海鬼的事情,我跟卫虎臣讲的很清楚,他听完我的话之后,不置可否,弯下腰,捏了几粒盐巴,仔细看了看。 “这盐巴,是从人身上脱落的。”卫虎臣把手里的盐拿到我面前,只要仔细一看,就会发现盐巴中间还夹杂着一缕线头,应该是盐巴结晶时混到里面的。 卫虎臣这么一说,我立刻意识到,被藏在小村附近的海鬼,是不是到过村子? 可这又不太可能,那些海鬼在我看来,都已经死了,被冰雪严严实实的覆盖着,怎么会跑到村子里来? 心中所想和眼前所见,仍旧不能吻合,只有到隐藏海鬼的地方去看看,才能确认下来。 我带着卫虎臣,匆匆忙忙离开小村,直奔隐藏海鬼的地方,尚九的人当初带着海鬼来到这儿,一直有一部分人在看守,所以,卫虎臣也比较小心,尚九是很难缠的角色,就算卫虎臣也分得清轻重。 两个人一前一后,趁着夜色,渐渐靠近了目的地。卫虎臣侧耳倾听,却没有听到一丝响动,他回头看看我,示意情况可能不正常,凭他的感应,只要这附近有看守,就一定察觉的到。 不多久,我们就来到了当时隐藏海鬼的地方,我记得,那是一片低洼地,马车上的海鬼直接就被雪给埋了,可是,当我们俩走到这里时,看不见马车,却看到了一片已经结冰的水。 这几天的天气,虽然还是很冷,比前几天风雪交加时稍好了一些,所以这片水面的冰结的不厚,我看了好半天,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就小心翼翼的靠近这片水面,捡了块石头,把薄薄的冰层砸开了一个窟窿。 冰层下真的是一汪水,这让我觉得非常诧异。当时到这儿的时候,明明就是一片洼地,如今看守不见了,海鬼不见了,却留下了这个小湖泊一般的水洼。 我越来越迷糊,丢下手里的石头,慢慢的绕着这片水洼走了走,这得多大本事的人,才能把这片洼地的积雪全部化掉,形成这片水洼? “别找了。”卫虎臣背着手,说道:“那些看守,肯定在这片冰层下头。” “你怎么知道?” “你若不信,把冰层都砸开。” 我确实有点不信,卫虎臣站在这儿一动不动,就能知道冰层下的情况? 我站在水洼边缘,不断的捡石头朝水洼里砸,薄薄的冰层被一片一片砸开了,等冰层被砸开一大半的时候,我就感觉眼神一凛。 冰层下,是一片清凌凌的水,水非常的清澈,一眼就能看到底。我看见水底乱七八糟的沉着一些马车,马车上面,似乎还绑着人。 我看了看卫虎臣,难道他猜对了?那些看守,全都被沉到了这片水底? “搞这件事的人,胆子可不小。”卫虎臣蹲在水洼旁边,撩起一捧水,说道:“连尚九的人都敢动。” “你能看出来,这到底是咋回事吗?” 卫虎臣把指尖的一滴水放在嘴边尝了尝,说道:“你说的那些海鬼,都在这个水洼里泡过,雪水无味,这水洼里的水却是咸的。” 卫虎臣说的没错,尽管周围一个活人都没有了,但根据蛛丝马迹,还是能推断出一些情况。 第474章 四更灯 我拦不住卫虎臣,看着他几步走入了赵家祖祠,也只能跟了进去。 关外地广人稀,赵家祖祠是个很大的院子,走进院门的那一刻,我就看到了一座木台。 祖祠里不会有这种木台,台子肯定是临时搭建,在木台的四周,各吊着一盏灯。我们从外面看到的灯火光,就是这四盏灯散发出来的。 院子里只有这四盏灯,暂时看不见一个人。但既然有灯亮着,那肯定就有人。 “这附近还有人?”我小声问了卫虎臣一句,村子里的大概情况,刚才已经看过了,家家户户黑灯瞎火,如果真的有人,那多半是躲在暗处的。 “先别盯着有没有人,看看这四盏灯吧。”卫虎臣背着手,站在木台子旁边,微微仰头望向了木台四角的那四盏灯。 经过卫虎臣的提醒,我又抬头看看那四盏灯。看起来,这就是普通的灯,放在白纸做的灯罩里,灯光因此显得比较柔和。 除此之外,我就真的看不出什么了。 “这四盏灯,有什么说法吗?” “这是仙家的四更灯。”卫虎臣露出一丝冷笑,说道:“仙家亮了四更灯,是要招揽门徒。” “四更灯?招揽门徒?招揽什么门徒?” “别问那么多了。”卫虎臣一看天色,说道:“马上就四更天,看看便知道了。” 卫虎臣这番话说的我有点不自在,赵家祖祠里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响动,尽管知道事情可能不太对,不过在没有发现异常之前,我还能保持镇静。他这么一说,倒让我心里乱打鼓,咚咚跳个不停。 卫虎臣说的仙家,也就是关内民间老百姓所说的妖仙,仙家林林总总,泛称妖道八门。具体是什么仙家,我也不知道。 我站在卫虎臣旁边,在院子里来回的扫视,原本还没觉得什么,这时候,我却总是感觉在目光触及不到的黑暗里,好像有一双一双的眼睛,正在无声无息的窥视我们。 就这样等了大概有快一刻时间,就到了四更天。 突然间,一阵风从半空吹过,木台四周的四盏灯,左右开始轻轻的晃动。 就在我抬头望着那四盏所谓的四更灯时,从祖祠的大门里,传来吱呀一声。 那声音把我吓了一跳,仔细一分辨,我就觉得那似乎是胡琴被拉响的声音。 哐当…… 祖祠的大门一下子被推开了,从里面慢慢的走出来十多个人,这十多个人各自拿着一件乐器,都是民间常见的乐器。 这十多个人好像对我和卫虎臣视而不见,从祖祠的大门走出来之后,径直来到木台跟前,顺着梯子上了木台。 我的目光一下子凝滞了,因为我看见吕三石赫然也在其中。 不仅仅是吕三石,还有两个人我也瞧着眼熟,应该是和吕三石一个村子的村民。 这十来个人登上木台之后,依次坐好,一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十来个人都是闭着眼睛的,仿佛在睡梦中突然梦游了似的。 每个人都拿着自己手里的乐器,吕三石先拉响了胡琴,紧跟着,锣鼓梆子唢呐长笛,一起跟着胡琴响了起来。 这些乐器,都是很常见的乐器,民间老百姓家里有了红白事,请来的响器班子基本都用这些乐器奏乐。可是,吕三石他们这帮人手里的乐器,乱七八糟的混杂在一起,发出的声音,听起来让人瑟瑟发抖。 我很难形容这种声音,就仿佛是从九幽地府传上来的幽冥之声,乐器一响起来,我就觉得自己想哭。 卫虎臣依然一动不动,站在木台下头,好像这阵渗人的乐声对他没有任何的影响。 轰!!! 这时候,木台四角的那四盏灯,灯火光猛然大亮了起来,仿佛每一盏灯里都装着一轮太阳,灯火光冲天而起,直射上去能有一丈多高。 灯火冲天,那阵诡异的乐声也渐渐的越来越缥缈,随即,我好像听见了很多人一起憋着嗓子发出的嗡嗡声,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但看看卫虎臣的表情,他明显也听到了这种嗡嗡声。 第475章 流星火雨 吕三石此时的笑容,总让人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我在他家里借住过两天,对他多少有些了解,我知道吕三石要是清醒的话,绝对不会露出这种诡异的笑容。 “你们……你们可走不了了……” 吕三石脸上还挂着那副诡异的笑容,而且断断续续说了一句话。 “我们怎么就走不了了?”卫虎臣看着吕三石,不动声色的问道:“你说说看。” “有人……有人……”吕三石脸上的笑容陡然间凝滞了,双眼空洞无神,呆呆的望着卫虎臣,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有人要杀你……” 轰!!! 就在这时候,木台子四角吊着的那四盏灯,突然一阵剧烈的燃烧,灯罩本来就是白纸做的,火苗一升腾,灯罩就被烧成了火团。 灯罩一被烧掉,四盏灯随即就熄灭了,这是整个村子唯一的光源,灯一熄灭,周围顿时陷入了一团漆黑。 我心里后悔不已,明知道赵家祖祠这里肯定有猫腻,但卫虎臣的胆子太大,直接就闯了进来,现在出现了预料不到的状况,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所幸的是,头顶还有一缕月光,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就在我全力适应着昏暗的光线,准备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时,从北边突然出现了一片乌云。 那团乌云出现的很突然,刚才我还没有任何察觉,这片乌云缓缓的漂荡,很快就飘到了赵家祖祠的上空。 “来了一片云……”我心有余悸,这片云的来历不明,出现的又这么意外,我就感觉心里不踏实,生怕这片云里会有什么东西。 就在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顿时就发直了,因为我发现,飘到头顶的并不是一片乌云,而是一大群漆黑漆黑的鸟。 数都数不清的黑鸟,聚拢成了一团,在半空慢慢飞翔,因为光线的原因,会让人误以为是一片飘浮的乌云。 一看到这群鸟,我下意识的就想起了很早以前去过的一个叫牙子沟的地方,在牙子沟那里,我也遇到过一大群黑乌鸦,那些黑乌鸦牙尖爪利,被抓上一下就会掉一块肉。 我立刻缩了缩脖子,头顶这一大群鸟,完全数不清楚有多少,遮天蔽日,把整个院子的上空都给遮挡住了。要是这些鸟一拥而下,我和卫虎臣就等于被淹没在了其中。 “快跑啊!”我拽了拽卫虎臣,谁知道,这家伙真的是个死犟筋,都到这时候了,还背着手,闲庭信步一样的抬头注视着上方的黑鸟。 这时候,一只黑鸟从鸟群中呼啸而来,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当黑鸟俯冲而下时,就打算把它给打回去。 万万料想不到的是,我捏着拳头,憋足了力气,可黑鸟冲到离地面还有大概两三丈高时,整个身躯嘭的一声,直接燃烧了起来。 刹那间,黑鸟就变成了一团从天而降的火团。我微微一斜身子,燃烧的黑鸟掉落在地,火焰不仅没有熄灭,反而越烧越旺,经久不息。 紧跟着,半空的黑鸟开始接二连三的朝我们冲来,不出所料,每一只黑鸟都在离地面还有两三丈的时候燃烧成火团,一只两只黑鸟倒无所谓,闭着眼睛都能躲开,可这么多黑鸟俯冲下来,宛若一场绚烂的流星火雨。 如此一来,就连卫虎臣都无法坐视不理,开始躲闪。半空的黑鸟越掉越多,转眼之间,赵家祠堂就变成了一片燃烧的火海。 面对着成百上千的火团,我有力气都没地方使,整片院子到处都是火,还夹杂着皮肉被烧焦的气味,我感觉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谁知道,都到这种地步了,卫虎臣还是不肯走,顺手从木台子上抓起了一根木棍,横扫出去,把身前身后的火团全都给扫到一旁。 眼前的木台子本身就是木头搭建的,等院子里的火团燃烧起来之后,木台也很快被引燃了。吕三石他们十来个人,好像压根不知道躲避,还是傻愣愣的站在上面。 我跟吕三石好歹算是认识,要是放任不管,用不了多久,他们都要葬身在火海之中,无奈之下,我只能硬拖着吕三石,把他从木台拖下来,又推到祖祠的大门外。 祖祠的大门外,还有一小片空地,没有被火海所吞噬,救下吕三石,我又马不停蹄的接着去救别的人。 “你真是个好心人。”卫虎臣站在原地,头也不回的说道:“劝你一句,各扫屋前雪,不关你的事,你要硬出头,没准会吃亏的。” “他们都还没死,就这么丢在火堆里?” 我也不管卫虎臣说什么,把木台上的人一个一个给拖下来,暂时都安置到了祖祠的大门外头。 当最后一个人被我送到大门外时,我总算是松了口气。 就在这一刻,洒落在有院子里的火团,好像开始急速的移动,火团是黑鸟燃烧后化成的,一只一只黑鸟,都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可它们似乎没有死透,在院子里急速的移动了一圈,所有的火团,全部聚集在了一起。 刹那之间,这些小小的火团就聚集成了一个至少有两人高的大火球,火球烈焰逼人,在院子里横冲直撞,滚来滚去,卫虎臣的身形很灵活,来回躲闪了几下,巨/大的火球嗖的一转,奔着我这边滚了过来。 我急忙把刚刚拖下木台的最后一个人给推到了一旁,火球声势骇人,温度非常高,要是被碰上一点,估计都得烧的皮开肉绽。不过,火球太大,滚动的速度也不算特别快,只要小心应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我心里叫苦不迭,遇见卫虎臣这种倔强的人,身陷不测了都不肯走,死赖在这儿要一探究竟。 火球很快就滚到了跟前,我想要抬起脚步,朝旁边躲闪一下,谁料到,右脚还没有离地,我突然觉得有一根绳子之类的东西,唰的一下子缠住了我的脚踝。 我猛然一回头,立刻惊呆了。 第477章 邪异气息 赵家祖祠的大屋里,肯定有什么东西,但听着那渗人的声音,我暂时也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 当这道声音传出来的时候,卫虎臣的神色就更加凝重,与此同时,我能感觉到身上的藤条越缠越紧,已经有点无法控制。 “妖道八门,这是非要跟我结梁子了?”卫虎臣虽然慎重,不过也没有让吓的不敢动弹,他不仅功夫奇高,而且阳气非常旺盛,正是那些妖邪的克星。 卫虎臣的话音一落,立刻伸手又扯住我手臂上的一根藤条。藤条依然柔韧有余,卫虎臣还没有把藤条扯断,缠着我脚踝的藤条猛然传来一阵难以抗衡的力量。 我被藤条朝黑暗的大屋里拖拽,卫虎臣全力以赴,拉着我手臂上的藤条,与之抗衡,如此一来,我整个人立刻悬空了,被两股力量相互拉扯着,身上的骨结咯嘣咯嘣的响个不停。 此时此刻,我就好像被五马分尸了一般,大屋里的力量把我拖进去一丈远,卫虎臣就拼尽全力又把我给拽回来。来来回回的拉扯了十来次,我感觉自己的腰杆子要被拉断了。 卫虎臣不肯放弃,他还需要我的阴雷气息来调理阴阳,所以咬着牙不松手。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从大屋深邃的黑暗中,突然又闪电一般的蔓延过来几根藤条,这几根藤条像是长了眼睛,奔着卫虎臣就蹿了上来。 我心里感觉一凉,卫虎臣要是迫于压力,突然松手的话,我肯定要被这些藤条死死的缠住,大屋里的力量,我抵挡不住,绝对会被拖进去。 大屋里的黑暗,阴森恐怖,谁都说不清楚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如果真被拖进去,估计后果会很严重。 不过,卫虎臣并没有松手,还是在咬着牙死撑,当那几根藤条蔓延到脚下的时候,卫虎臣头顶和肩膀上的红光大盛,几根藤条微微的退缩了一下。 借着这个机会,卫虎臣想要发力把手中的藤条扯断,然而,脚下的几根藤条只是微微退缩,随后又闪电一般的蹿了过来,卫虎臣实在没有退路了,两条腿顿时被藤条给缠了起来。 第480章 瞎眼狐 卫虎臣此时的表情,让我感觉诧异。不管是谁,想寻找幻象龙城,都有心里的贪念,都有各自的目的。 但卫虎臣对于幻象龙城,明显没有什么贪婪的神情,相反,他的神色里,似乎有一丝隐藏的很深的苦涩。 “你想找幻象龙城,是有什么事?”我心里感觉很不踏实,现在搅合到幻象龙城里的人,都是个顶个的高手,如果再加上个卫虎臣,那就更加复杂波折了。 卫虎臣没有说话,突然放慢了脚步,因为雪地上的痕迹好像消失了一样,他低着头,一边仔细的寻找,一边琢磨。 过了半天,卫虎臣似乎是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顿时调转了方向,他一转身,我也跟着转身朝旁边走。 “我不懂什么风水,原本也不稀罕什么龙脉,不稀罕什么幻象龙城。”卫虎臣这时候重新开口,慢慢的说道:“我只想救我儿子。” “你儿子……他?他怎么了?” “我儿子,如今是在金家。” 卫虎臣的儿子从小先天不足,体弱多病,这么多年下来,每天都好像泡在药罐子里一样,各种各样的药,吃了无数。卫虎臣为了给儿子调理身体,请了很多名医,却都没有奏效。 他儿子跟我岁数差不太多,却好像到了风烛残年的地步,有的大夫诊治了之后,跟卫虎臣说过,他儿子的时日无多了。 卫虎臣绝对不肯接受这个事实,他挚爱的妻子已经亡故,就留下这么一根独苗,卫虎臣对儿子爱惜如命。 然而,不管肯不肯接受,他都无力改变儿子的命运。 最后,实在是没有任何办法,卫虎臣找到了金家。 “金家,能救你儿子吗?”我之前就猜测过,卫虎臣和金家之间的交集,现在一听他这么说,心里就有数了。 “你听说过温先生吗?鬼手神医温先生,他就在金家。” 卫虎臣说的温先生,号称是关外第一神医,医术出神入化,在关外留下了很多传说。 找温先生看病的人非常多,久而久之,温先生也有点不厌其烦,尤其是来看病的人里面,有不少都是混江湖的,为了逼迫温先生看病,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在这样的情况下,温先生就去了金家,他年轻的时候受过金家的一些恩惠,跟金家有渊源,到了金家以后,温先生就长居下来,专门给金家的子弟们治治病,日子过的轻松惬意。 卫虎臣走投无路,带着儿子去了金家。金家看到卫虎臣求上门来,趁机跟卫虎臣答成了协议,卫虎臣给金家卖命,温先生给卫虎臣的儿子治病。 虽然双方达成了协议,可卫虎臣其实没有真正放心,金家对卫虎臣同样不会完全信任,所以不让卫虎臣直接参与寻找幻象龙城的事,只让他对付尚九。 听到这儿,我明白了卫虎臣的意思,卫虎臣知道金家急切的想找到幻象龙城,如果他抢在了金家的前头,打探出那条龙脉尽头的具体位置,就能掌握绝对的主动。 说实话,此时此刻的卫虎臣,让我有点刮目相看,在外人看来,卫虎臣手段毒辣,翻脸比翻书都快,阴晴不定,可谁也想不到,卫虎臣却是个慈父。 “我今天跟你说的话,你就烂到肚子里!跟谁都不许讲!”卫虎臣刚才还在低着头,一边寻找雪地里的痕迹,一边慢慢的跟我说话,谁知道话刚刚说完,他就又翻了脸,咬着牙说道:“事情泄露出去,我先要你的命!” “我又没有逼着你,非让你说,你自己说出来了,又来威胁我……” “别废话!” 卫虎臣打断了我的话,聚精会神的在雪地里扫视。这时候,我看到刚才几乎完全消失的痕迹,又在面前不远处的积雪中显现了出来。 这肯定是那只瘦虎奔逃时留下的痕迹,而且比较明显,瘦虎应该是一直顺着西北方向逃掉的,卫虎臣急于知道那些紫纹石的来历,一发现失而复得的痕迹,立刻又加快了脚步。 就这样一路狂奔,又追出去大概五六里远,根据雪地里的痕迹,卫虎臣判断,瘦虎逃遁的速度应该突然减缓了不少。 就在卫虎臣全力继续追击的时候,茫茫的雪地前方,突然就闪出了两团暗淡的光。 我就看了一眼,立刻分辨出那两团暗淡的光似乎是两只灯笼。光在缓缓的左右移动,不多久,我又看见了举着灯笼的影子。 那两道举着灯笼的影子,又低又矮,勾头拉磨,模样颇为猥/琐。 卫虎臣没有停步,只是放慢了速度,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我已经隐隐约约看出来,那两道举着灯笼的影子,无形中挡住了我们追击的路。 果不其然,那两道举着灯笼的影子,就站在雪地延绵出去的痕迹上。这时候,我终于看清楚了,那两道影子,应该是两只白毛狐狸,爪子里抓着灯笼,弯腰驼背的一动不动。 卫虎臣还是没有停下来,只不过看见两只举着灯笼的白毛狐狸之后,他身躯中旺盛的阳火随即又化成一片红芒,轰然爆发出来。 这种阳火对于邪祟有着一定的震慑,可是,卫虎臣身上的红光爆发出来之后,那两只白毛狐狸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好像对卫虎臣的阳火丝毫都不畏惧。 白毛狐狸不仅没有退却,而且缩着脖子,似乎是在耻笑卫虎臣。 看着看着,我就感觉不对劲,这两只白毛狐狸的眼睛,一直都是闭着的,偶尔睁开眼睛时,我能看到它们的眼球很浑浊,隐隐泛白,就好像瞎/子一样。 这难道是两只瞎狐狸?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瞎眼的狐狸,这两只瞎眼狐狸拦住去路,情形随即变的诡异莫测。就连卫虎臣,也终于彻底停下了脚步。 我心里大概清楚,那只瘦虎虽然不是妖道八门的,但它吞食了不少妖道八门的仙家,自然也能驱使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给它卖命。 当我和卫虎臣一前一后停下来的时候,两只白毛狐狸缩着脖子,爪子左右晃动,手里的灯笼也跟着一起晃动起来。 暗淡的灯笼,散发着一片妖异的光,渐渐的,这片暗光交织成了一团,光芒闪动之间,似乎还出现了模模糊糊的影像。 第483章 昆仑行 万尘当时估计是喝的有点多了,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说了很多当年的事情。 妖仙家族的子孙,一般在出生后不久,由家族里道行最深的长辈,给它们摸骨断命。 摸骨断命,为的就是大概判断出来,刚出生的子孙将来能有多大的成就,然后,根据各自的情况,长辈会对它们进行割礼。 妖仙家族一贯以来都相信,初生的子孙进行割礼,是为了割掉身上妖气最重的一部分,方便以后的修行。 每个出生者被割掉的部位都不一样,资质越好的,割去的部位就越无关紧要,反之,资质差的,割去的部位就比较重要。 万尘的儿子资质非常出众,所以,当时割礼时,就只象征性的割去了一截左耳。 这截左耳是非常显眼的标志,就是因为老狐狸的影子缺了半只,所以我才冒然猜测,这是不是当年被万尘的原配所带走的天福。 没想到,这么歪打误撞的一试,竟然还真的试出来了。 “你就是天福!你认识万尘吗!” 我趁热打铁,一边回想着往事,一边赶紧又追问了一句。 “你是什么人?”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老狐狸周围缭绕的光芒中传了出来。 “我和万尘认识,是老相识了。他跟我讲过你,讲过很多。” “万尘……他……在哪里……” 老狐狸的影子一闪,身后那盏灯笼就熄灭了,紧跟着,眼前的荒古世界,原始山林,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重新显现出了雪地。 我和卫虎臣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时候,老狐狸的影子化成了一缕一缕的光,无数的流光飘向了西边。 不多久,从雪地里风驰电掣一般的跑过来一只老狐狸,我知道,这肯定是老狐狸的真身出现了。 老狐狸就是天福,他明显心中急切,连拐杖都不要了,一口气跑到我身边,身躯猛然直立,一抖身上的雪花。我的眼睛花了一下,随后就看到天福的身影已经变成了一个微微佝偻着腰身的老头儿。 “你……你……”天福显然很激动,已经这么大岁数了,饱经沧桑,此时却声音发颤:“你认识……认识万尘?” “认识,真的是老相识了。” 我看得出来,天福这时候完全没有敌意了,他和万尘失散了这么多年,不管父子有没有见面,那终究是他的亲生父亲。 “我……我……该怎么说啊。”我不想隐瞒天福,这种事情也无法隐瞒,犹豫了一下,我还是鼓起勇气,把实情告诉了他。 天福一下子顿住了,所有的表情似乎瞬间凝固在了脸庞上。 我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已经不知多少年未见的父亲,突然有了消息,可这消息却是噩耗,不管是谁,都无法承受这样的痛楚。 我没有说话,默默的站在一旁,过了至少有一刻时间,天福才慢慢开口说道:“无论是人,是妖仙,最后都是要死的,谁也不能例外……” 天福毕竟是过来人,同样也是个修行者,他对生死有一种超乎常人的感悟。 危机暂时解除了,卫虎臣却还是放不下心,站在我身后,跟天福还有不远处的两只白毛狐狸对峙。天福顿了顿,对我说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一听就知道,天福不想让卫虎臣听到我们的交谈,其实我也不想让卫虎臣知道太多,所以回头看看卫虎臣,然后跟着天福朝远处走去。 “你可要小心点。”卫虎臣冷笑一声,说道:“别上了别人的当。” 我也没时间跟卫虎臣解释那么多,和天福走了很远之后,才停下脚步。天福回头看看我,说道:“如果是一般的交情,我父亲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如此说来,你和我父亲,果然是老相识,可你的岁数又不大,我想问一句,你是童家的后人?” “你怎么知道?”我猛然一惊,就从来到关外,我并没有跟妖道八门的人打过交道,而且,天福的母亲带他远走他乡时,天福还小,不可能知道万尘和童家的渊源。 第486章 无字碑 这个戴着狐狸招子的看香人已经被打/死了,周围的人惊诧莫名。看香人失踪了好几天,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始终没有找到,却又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看香人为什么会骑着一条大鱼出现,其余的看香人在什么地方,都无人可知。不过,既然看香人出现了,那么就肯定有线索,天福他们立刻在四周寻找。 天福在混乱中一直盯着那条水潭里的大鱼,这片水潭很清澈,看不到一条鱼,刚才出现的大鱼,是靠什么活下来的? 大鱼游动之时,天福已经看出来,对方是朝着水潭的东北方向游去的,等顺着岸边追过去之后,那条大鱼却是无影无踪。 水潭就这么大,大鱼也不可能毫无理由的消失,必然有原因。天福闯荡江湖这么多年,遇见的怪事也算很多了,类似的情况却一次没碰到过。他小心翼翼的找了一会儿,在大鱼彻底消失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很蹊跷的情况。 在紧/贴着水潭水位线的地方,有一个洞口。这个洞口一大半沉浸在潭水中,只露出水面一角。 他们在这个贴着水位线的洞口观察了片刻,按道理说,洞口有一大半都沉浸在潭水中,潭水应该把洞给灌满了,但是天福叫人试探着看了看,就发现这个洞口的构造比较奇特。 洞口之后是一条大概四尺宽的通道,通道前面两三丈比较平缓,灌满了水,但是到了两三丈以后,通道的走势就倾斜向上,潭水灌不过去。 如此一来,这条通道就能继续朝深处延伸。 通道通往何处,里面有什么东西,这谁都说不清楚,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天福肯定要搞个水落石出,所以,他就让人探索这个被潭水掩埋了大半的水潭。 这中间又出现了些许波折,不过,他们用了很长时间,总算是慢慢摸清楚了这条通道的情况。 当时,摸索通道的人出来之后,脸色就有点不对劲,天福经过询问,才知道通道延伸出去很远,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空间,空间里有些东西,可谁也说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 第488章 白婆婆 卫虎臣的牙根痒了,看着他的表情,我的牙根也痒了。侧着耳朵仔细的分辨了一下,果不其然,在漂荡的夜风中,果然夹杂着一阵缥缈的笑声。 这阵笑声在风里断断续续,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又消失。而且,笑声听起来特别奇怪,猛然听上去,仿佛一只被人掐着脖子的老母鸡,咯咯哒哒叫个不停,等到再听一听,又觉得的确和卫虎臣说的一样,是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太婆在笑。 这声音听着确实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环视四周,看不到有人的踪迹,可我还是怀疑,我和卫虎臣是不是被人给盯上了。 这种鬼地方,难道还会有人? 笑声在风中持续了片刻,戛然而止,让人摸不清头脑,我自己回味了一下,甚至有点分辨不清楚,刚才听到的笑声,到底是不是人发出来的。 卫虎臣又慢慢的朝前走了走,大概过了有半刻时间,消失的笑声重新漂荡起来。 当笑声重新传出的时候,顿时把我吓了一大跳,因为我觉得笑声似乎离我们很近,几乎近在咫尺。 连绵不断的风不停的从耳边吹过,让我的听觉受到了些许影响,一时间,我听不出重新出现的笑声到底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我觉得很疑惑,我和卫虎臣站在山沟的边缘,左右两边都是深浅不一的沟壑,难道发出笑声的人躲在山沟里? 这一次,笑声就响了一会儿,又戛然而止,消失的干干净净。耳边就剩下了呼啸的风声,让我非常忐忑。 我忍不住转了转身,和卫虎臣背靠背的站在小路上,各自盯着前后。 笑声消失的非常彻底,无迹可寻,越是这样,越让我心中不安。我知道,发出笑声的人或者东西,一定就在附近,却偏偏找不到。 卫虎臣一言不发,就盯着周围,不断的来回扫视,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被动的望向身后延绵的小路,还有两侧的山沟。 过了大概有半刻时间,我突然看见右边的山沟下的积雪,似乎在轻轻的颤动。 第489章 落谷失散 我绝对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会遇见雁落山的人,而且,还是尚九的岳母。 不过,我很快就又反应了过来,大雪封山,别的人无法自由进出雁落山,只有雪婆婆可以通行无阻,她多半是知道山外的那些海鬼出了事。 这个雪婆婆的鼻子,真的是太好使了,我和卫虎臣在小村里滞留的时间不长,雪婆婆竟然还能嗅到我们身上微乎其微的海盐的气息。 “我们家里吃的就是海盐,身上就算真的有股味儿,那也没什么吧?”我只怕卫虎臣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跟对方翻脸,立刻抢在前头回答道:“老人家,我们是赶路的。” “这么冷的天,道路难行,你们要赶到什么地方去?” “有点自己的私事需要办一办。” “私事?什么私事?” “老太婆,你管的太宽了!”卫虎臣可能觉得我太啰嗦,开口打断我的话,斜眼看着雪婆婆:“这山,也被雁落山给收了?我们要去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卫虎臣的口气很强硬,因为这事的确没得商量,我们俩总不可能被雪婆婆捏来捏去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听了卫虎臣说出雪婆婆的来历,再悄然朝周围看了看,雁落山的人被堵在山里出不来,只有雪婆婆一个人到了,卫虎臣敢这么强硬,也与此有关。 “瞧着是有点来历,要不然底气怎么这么足?可惜啊,好好说话你不听,那就换个法子跟你说吧。” 雪婆婆这句话一说完,在她身外缭绕的雪花,猛然间又大作起来,仿佛有一阵狂风不断搅/动积雪,迷蒙的雪,外加一股让人窒息的寒冷,扑面而来。 我已经有点看不清楚雪中的情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脚步还没站稳,呼啸的风雪就把我和卫虎臣给淹没了起来。 我能看到卫虎臣的身影在雪中动如脱兔,顿时又挡住了雪婆婆。两个人你来我往,就在这条险峻的小路上龙争虎斗。 这条道路确实非常崎岖,右手边的山沟还好一点,至少不算太深,左手边的沟壑却很深邃,一条一条几乎垂直的陡坡连绵不断,因为被积雪覆盖,也看不清楚陡坡的具体情况。 第490章 刻碑人 卫虎臣和雪婆婆踪迹全无,我也不敢再朝雪谷深/入,进入雪谷之后,没准会有别的危险。 站在雪谷的边缘,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了。找不到卫虎臣,这是没办法的事,接下来的路,就得我一个人去走。 我顺着来时的路,小心翼翼的回到了山沟上方,天福给我的路线,我牢记在心,独自朝着目的地走去。 因为有了雪婆婆这件事,后面的路,我走的十分谨慎。不过,经过这次波折,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一切都风平浪静,除了严寒的天气,再未遇到任何意外,很顺利的来到了天福当时和我说的那片水潭。 这片水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等我一赶到这里的时候,就感觉到这片水潭的些许特异。这么冷的天,水潭的水并没有结冰,微微的山风吹过,一片碧波/荡/漾。 水潭的四周空荡荡的,水非常的清澈,放眼一望,就能看到底。我看了一会儿,感觉和天福说的一样,如此清澈透明的水,里头却没有一条鱼。 沿着水潭的边缘走到了天福所说的那个隐藏的洞口附近,果不其然,贴着水潭边儿,有一个很隐蔽的洞口,大半都被潭水掩盖。 这地方天福他们已经进去过一次,应该没什么问题,我观察了一会儿,然后试探着下了水。潭水冰凉刺骨,人一进去就好像被冻僵了似的,我吸了口气,一头就钻到了洞里。 钻进去之后,洞里的地势很快就出现了变化,把水挡在了外面。洞穴深处的情景,和天福描述的大同小异,我取出一根铁管火把,晃火点燃。 洞穴不算很大,举着火把朝前走了没多远,在火光映照的极限处,我看到了一团很大的黑影。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团巨/大的黑影,肯定就是天福所说的骨架了。 火把的光芒无法把骨架的全貌都映照出来,即便如此,当我亲眼看到这具骨架的时候,心里还是感觉说不出的震撼。 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死去之后,能留下这么大的骨骼,巨/大的骨骼,像是一根脊梁,盘踞在这个暗藏于水潭下的洞穴之内。 第491章 昆仑幻境 刻碑人叮叮当当的连敲带打,我在后面看了一会儿,愈发觉得怪异,但对方始终都没回头看我,让我心里一个劲儿的发毛。 我不断的暗中观察着,想看看这个洞穴里究竟还有没有其他人。看了一圈,我觉得似乎就刻碑人一个,再也没有别的人了。 这时候,刻碑人突然停下了手里的锤凿,慢慢回头看了我一眼。 在蓝幽幽的光芒的映照之下,我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个刻碑的人,是个老头儿,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和天福描述的那个老头儿,是同一个人。 这可能吗? 天福说的很清楚,那个随身佩戴阴玉钥匙的老头儿,肯定早就死了,一直被埋在石头坟下面。 时隔这么久,等我再来到这个洞穴的时候,老头儿竟然又活了?老头儿不仅活了,还在这儿雕刻无字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我感觉自己的脑子不但不够用,而且,那片蓝幽幽的光,让我的心神一阵难言的恍惚,视线也跟着一起摇曳起来。 净心咒已经烂熟于心,只要遇见心境迷茫不稳的时候,净心咒就会不受控制的在心中流转,经文流转一遍,心境就会渐渐的平稳镇定。 可这一次却仿佛是个例外,净心咒一直都在流转,心境却始终迷迷蒙蒙,越看越觉得头晕目眩。 “你在这里看什么?”刻碑的老头儿转头看着我,慢慢的问了一句。 当这句话落入我的耳中时,我内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瞬间就达到了顶点。 因为我听到老头的问话之后,连撒谎的心思都没有,只想着把我心里的话一股脑的说出来。 我像是魔怔了似的,明明知道不能说实话,却好像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我来这里……来这里查探一些事情……” “查探什么事情?” 我直言不讳,把自己怎么知道这个地方,怎么来到这儿,来到这里的具体目的,全都说了一遍。 刻碑老头儿听完之后,不置可否,没有再说什么,又拿着手里的锤凿,在那块无字碑上继续叮叮当当的敲打。 第492章 暴毙之人 刻碑老头儿就说了那么两句,之后便闭口不提,我眼前乱糟糟的全是冥想中的幻境,已经顾不上追问老头儿那么多了。 但我猜得出,这个出现在幻境中的人,一定是童家的先人。 既然刻碑老头儿把话说了一半,现在就只能继续看下去。 这个行走在茫茫大山中的人,可能是要寻找什么东西,或者寻找什么地点,昆仑山是传说中的仙山,古时候的很多修行者,都会到这里来寻访仙缘,普通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跑到这儿。 童家就从始祖开始,就已经走在了修行这条路上,童家的后人到昆仑山,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个人走了很长时间,看着这场幻境,我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仿佛自己也到了远在万里外的昆仑仙山。 心神完全沉浸在了这片虚无的幻境之中,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视线中只剩下那个在群山间不断前行的人,他走了很久很久,历经艰难,最后,来到了一片群山环绕的山谷里。 这片山谷周围的山,都高耸入云,因为山峰挺拔,大山的山顶积雪常年不化,再伴随着不断缭绕在四周的云岚,让人觉得险峻且神秘。 这个人在山谷的边缘矗立了一会儿,似乎是再查看周围的地形,片刻之后,他埋头接着朝山谷里走去。 这又是一次漫长的跋涉,在山谷里寻找了好长时间,他在一片山岩前停下了脚步。 这片山岩看着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不过,山岩间好像不断的氤氲出一缕一缕很淡的烟气,紧接着,我发现这处山岩有一道很狭窄的缝隙。这条缝隙只能容一个人勉强通行,那些丝丝缕缕的烟气,就是从山岩的缝隙里冒出来的。 我有一种预感,这个人千辛万苦想要寻找的地方,或许就是这里。 果然,这人在山岩跟前矗立了一会儿,试探着从山岩那道缝隙钻了进去。 山岩的缝隙狭窄,而且比较短,走过这道狭窄的缝隙之后,眼前就出现了一片冒着热气的水潭。 水潭很小,烟气四季不绝,一直保持着温暖的温度。 当我从幻境中看到这片冒着氤氲水汽的温泉时,脑海中的记忆就开始不断的翻滚。 我已经知道了我们童家发迹的历史,童家的始祖当年就是被迫来到昆仑山,在生死一线之中,无意找到了一处温泉,才熬过了严冬。而且,也就是在这片温泉附近,他又有了机缘造化,从而彻底改变了自己以及整个家族的命运。 我从来没有去过昆仑山,这些往事,只是听来的。可是,当这片氤氲的温泉出现的时候,我才知道,童家的故事,可能都是真的。 温泉的旁边,是一个山洞的洞口,山洞里面是什么情景,暂时看不到。 这一切,都和我当时听到的往事相吻合,温泉,山洞,造就了童家,而且,相关的信息,肯定也在童家流传了下来。这个出现在幻境中的人,必然是重走了祖先走过的路,一路来到了这儿。 这是童家始祖已经查探过的地方,再次来到这里,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个人没有过多犹豫,在温泉旁边转了一圈,然后就盯住了那个小小的洞口。这个位于温泉旁边的山洞,已经被童家的始祖查看过了,当时,童家的始祖在这里滞留了很长一段时间,山洞不算大,肯定被翻了个底儿朝天,不可能再有什么东西。 这人的目标,必然是这个山洞,长途跋涉了那么久,终于找到了这儿。可是,等他真正站在山洞外面的时候,似乎又迟疑了,眉头紧锁,显然是在考虑,到底该不该进去。 就这样思索了一段时间,这人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猛然一抬头,一步就跨入了山洞的洞口。 当这个人走入山洞之后,幻境就始终停留在了山洞的外面,山洞里的具体情境,已经看不到了。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啊。” 这时候,刻碑老头儿的声音,又一次传到了我的耳边。 “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有些人,算尽天下,唯独漏过了自己,算来算去,谁都不知道,算的究竟是什么。”刻碑老头儿的语气里有一丝落寞和萧索:“谁也不愿一生碌碌无为,做个平庸的贩夫走卒,可他们却不知道,一生碌碌无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 第494章 碑图于心 刻碑老头儿讲到这里,我已经意识到,童养心当年在昆仑山的遭遇,不可能无因无果。 这时候,我的心神在慢慢的平复,虽然还是迷迷糊糊,却比刚才好了一点,能够大概看到刻碑老头儿的身影。 “童养心……童养心在昆仑出事,有什么后果?”我暂时想不通童养心当年遇见的事情究竟意味着什么,就想找刻碑老头儿问问,尽管这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可童养心毕竟是童家现在这些分支共同的祖先。 “没什么后果,就是多生了很多儿子,让童家枝繁叶茂。”刻碑老头儿似乎把无字碑刻满了一条一条的纹路,停下手说道:“那么多儿子,都散出去,每个人都能再繁衍一个家族,那么多人都奔着一个目的而去,没准还能有人成功。” “就是为了这个?” “不为了这个,还能为了什么?”刻碑老头儿从无字碑跟前站起身,好像在犹豫,犹豫着该不该把后面的话给说出来。他似乎考虑了好长时间,才接着说道:“童养心生了那么多儿子,让儿子们都分家迁徙,各成一脉,每个儿子都知道幻象龙城,都知道至尊命格,他们就沿着这条路不停的走啊,走啊,如果真有人走到最后,达到了目的,也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给别人做了嫁衣……” “给别人做了嫁衣?”我的脑子越来越清醒,当我听到这里的时候,思绪似乎变的异常敏锐。 我一下子就判断出来,当年童养心在昆仑山遇险,死而复生,他之后所做的一切事情,必然都是附着在他身上那个人的主意。 童家所有的人,都是在给别人做嫁衣,这个“别人”,很可能就是附着在童养心身上的人。 这个消息可以说是至关重要,我以前从来都没听任何人说起过。 “他给谁做嫁衣?童家的人到底在给谁做嫁衣?” 我急切的追问刻碑老头儿,此时此刻,我也管不了那么多,管不了刻碑老头儿是人是鬼,只想把该问的事情问出来。 “给谁做嫁衣,童家的人,是在给……” 刻碑老头儿的话就说了一半儿,他的身躯突然像是被烈火给焚烧了一样,一瞬间就化成了一片泡影,我只能看到他的影子飞烟一般的从视线中消失,随后便无影无踪。 当刻碑老头儿的身影消失的时候,我也跟着从那种懵懂浑噩的状态中挣脱了出来。 脑子清晰了,视线也清晰了,刻碑老头儿的确已经无影无踪,只留下了无字碑上那一条一条的纹路。 我走近了无字碑,仔细看了看,我发现,这些纹路根本不是用锤凿雕刻上去的,好像鬼画符一样。无字碑上的这些纹路,绝对是一幅路线图。 这必然是昆仑山的详尽路线,每一条道路都画的清清楚楚,虽然路线图并非是广袤的昆仑全貌,但在这些路线的终点,有一个很显眼的圆圈。 我不知道自己猜的是否正确,我觉得,这个显眼的圆圈,多半就是童家祖先当年涉足过的温泉山洞。 今天来到这片水潭下的洞穴,让我有了很意外的收获。只不过,我所见的一切,甚至包括刻碑老头儿在内,都是一场幻境。如果没有别的线索的话,很难去确认幻境是不是完全属实。 但刻碑老头儿的话,已经在我心里生根发芽,我觉得,童养心当年的遭遇肯定有弦外之音。 就因为童养心从昆仑归来时,已经不是原来的他,所以才会一改常态,让家族繁衍壮大。所有的儿孙全都打发到各地,开花落叶。这些迁徙到各处的童家后代,无疑都会按照童养心的教导和嘱托,朝着同一个目标而奋斗。 等到目标真正达成时,就会有人出来摘桃子。 我越想越是感觉心惊,要是这件事是真的,那么童家人千百年来辛辛苦苦拼死拼活,都是在替别人忙活? 我一边思索着这件事,一边就全力的把无字碑上的那幅图记在心里。我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怎么变的如此敏捷聪慧,无字碑上的路线,很快就熟记于心。 第495章 山窝棚 刻碑老头儿的尸体腐烂的很快,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尸体的皮肉就已经变成了一片一触即碎的粉渣。 紧跟着,尸体的骨头也开始一块一块的崩裂,化作齑粉。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前后没多久,刻碑老头儿的尸体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堆粉末,慢慢的流散到石块的缝隙之间。 轰隆…… 就在这时候,那块布满了纹路的无字碑,也轰然倒塌。石碑倒塌的同时,上面的纹路全都荡然无存。 我也说不清楚,刻碑老头儿是真到了该灰飞烟灭的时候,还是另有其它原因,等无字碑上的纹路一消失,刻碑老头儿的一切,似乎都随之湮灭于世间,再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轰隆…… 我正在迟疑之间,身后又传来了一阵咔嚓咔嚓的倒塌声,那副巨/大的骨架,和无字碑一样轰然倒塌。骨架崩碎,变成了一地零碎的骨渣。 这个水潭下的洞穴,完全趋于了平静,我左右环视一眼,慢慢的退了出来。 从洞口钻出来之后,寒风一吹,被潭水湿透的衣服顿时结了冰,我退到一旁,捡了点柴火,燃火取暖。 守在火堆旁边,我的思绪还是一个劲儿的上下翻飞。今天在洞穴里所得知的线索,不仅出乎我的意料,而且让我无比震惊。 幻境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出现,我很怀疑,这个刻碑老头儿就是用最后一丝残念,把信息传递给了我。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就等于童家从童养心那一代开始,便陷入了一个很难识破的阴谋中。阴谋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现在完全不得而知。 我只知道一点,童养心出现异常,就是从他进入了温泉山洞开始。 那个温泉山洞里,到底有什么?到底是怎么样的状况? 这些问题,如果不亲眼目睹的话,或许永远都没有答案。我急于知道真相,只是手边的事还没有处理完,实在脱不开身。 这么一想,我就更急于找到我爹,最起码可以把这件事告诉他,然后父子两个一起拿个主意。 身上的衣服烤干了,这片水潭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探索的价值,我就顺着原路开始朝回走。 走在路上,我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到什么地方去,卫虎臣和雪婆婆一起消失了,甩脱了卫虎臣也算是件好事,我思索了片刻,打算继续找个安身之处,一边打听地仙还有我爹的消息,一边等待开春雪融。 这一路我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观察,害怕卫虎臣和雪婆婆俩人再次出现,不过,等我完全走出了这片山地,回到山外时,他们还是没有露面,我估摸着,这俩人多半是同归于尽了。 回到山外之后,我决定悄悄的潜回吕三石他们小村的附近,观察一下,这村子被天福他们给折腾的不成样子,虽然天福带着妖道八门的人走了,但那些原本准备运往雁落山的海鬼,都还在村子里,我得看看具体的情况。 路程走到一半儿,又下起了大雪,风雪弥漫,举步维艰,呼啸的寒风刮在脸上,和小刀子似的,我虽然身子很结实,但是天气实在太冷,风雪又大,渐渐的就有点走不动了。 我想要找个地方暂避风雪,但这边到处都是荒山野岭,除了一片茫茫的鹅毛大雪,什么都看不到。 就在我全力在寻找可以容身的地方时,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点一点在大雪中闪动的灯火光。那些灯火光非常明显,肯定是从房屋的窗户透射出来的,一看到这些灯火,我立刻精神一振。 灯火传来的方向,是在西北方,而且距离已经不算太远了,迎着风一通狂奔,不多久,我就看见在一片临山的山沟里,错落着大概十来座木屋。 木屋都不算大,相互间隔的也不远,十来座木屋的周围,有一道长长的木篱笆。那些灯火光,就是从这些木屋里透出来的。 我以前听吕三石说过,有些接近山地的地方,虽然没有村子,但会有放山人临时居住,这些放山人/大部分是从外地来的,每年冬天,都躲在山外猫冬,等来年开春之后再进山。 第496章 不情之请 我和驼背老人喝了几口酒,就跟着拉开了话匣子。 “年轻人,从关内来的?” “是,大爷,听你的口音,也是关内的?” “山东人,到关外已经四十好几年了。” 驼背老人虽然话不多,但跟我一问一答,聊的还算投机。老人的烧刀子酒劲很大,不过一边聊天一边喝酒,越喝越是顺口,不知不觉间,一葫芦两斤多白酒就被喝光了。 酒喝着顺口,熏肉也很美味,驼背老人又拿了些酒,还烧水泡了一缸子浓浓的茶。 “来,年轻人,吃多了肉,喝点茶。” 茶泡的很浓,热腾腾的茶,火一般的酒,浑身上下都有种说不出的舒爽。跟驼背老人又喝了差不多有一斤白酒,我已经到了酒量的极限,脑袋晕晕乎乎,腾云驾雾一样。 “我去方便方便……” 我扶着门走了出来,绕到小屋后面去方便,估计是喝的真有点过量了,迎着风一吹,随即就觉得天旋地转,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小屋后面,还有并排的三间小屋,我脚步不稳,在雪地上一滑,哐当一下,就把其中一间小屋的屋门给撞开了。 这间小屋没有灯火,也没有火盆,冷的和冰窖一样,我一头撞进来,就感觉撞到了什么东西。 被我撞到的东西,似乎是一截木头,噗通倒在了地上,我还是感觉头晕眼花,扶着地面站起身,突然就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我感觉这截木头外面,好像还裹着一层衣服,紧跟着,我就摸到了一只冻的和铁一样坚硬的人手。 一摸到这只手,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翻身就爬了起来,酒劲儿也醒了一些。 当我翻身爬起的时候,一缕月光从门外照了进来,这一下我顿时就看清楚了,刚才自己撞倒的不是什么木头桩子,而是一个人。 这么冷的天,这个人被冻的直挺挺的,显然已经死了很长时间,我抬眼再一看,随即又是一惊。 这间小小的木屋里,还有两个已经死去的人,都被严寒的天气冻的冰棍一样,靠着木屋的墙壁。 此时此刻,我被吓了一跳,一步就从木屋退了出来。 木屋里的三个人,都是寻常衣着,因为被冻成了这样,也看不出究竟死了多久,更看不出是怎么死的。 我原本一直以为刚才一块儿喝酒的驼背老人是个普通的放山人,在这里熬过寒冬,可是看到木屋中冻的和冰棍一样的尸体,我立刻对驼背老人产生了很深的怀疑。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放山人,不可能在自己居住的小屋附近放尸体。想着想着,我的目光又投射到了旁边的小木屋。 我蹑手蹑脚的来到另一座小木屋跟前,轻轻推开屋门,朝里面看了看,一眼望去,随即就看见这座小木屋里,也有两具被冻的结结实实的尸体。 眼前的情景,让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这里的小木屋差不多有十来座,除了驼背老人住的那一间之外,别的木屋里难道都有这样的尸体? 一瞬间,我就有种深陷狼窝的感觉。 我这边正在冥思苦想,身后就传来积雪被踩踏的声音,我急忙拉上小屋的屋门,等回过头,就看见那个穿着羊皮坎肩的小孩儿站在风雪中。 “大哥,你没喝多吧?” “没……没事……”我急忙回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根本就说不清楚,也不敢冒然翻脸。 “大哥,外头冷,方便完了就赶紧回屋吧,别冻着了。” “好……” 我心里在紧张的思索,这片木屋附近,好像只有驼背老人和这个小孩,我现在要是直接逃走,或者有别的动作,这一老一少估计不会善罢甘休。 而且,我这会儿酒醒了一大半儿,心想着自己刚来的时候,对这爷孙俩没有什么戒备,又吃又喝的,对方如果安着坏心,在酒菜里动动手脚,我这会估摸着已经身遭不测了。 怀着复杂的心情,我跟着小孩子回到了木屋跟前,驼背老人还是坐在火盆跟前,慢慢的自斟自饮。我硬着头皮进了屋,想着先隐忍不发,见机行事。 第497章 泥坑捞物 牛皮袋子被解开的一瞬间,一片黄澄澄的黄金光芒,就顺着袋子四溢出来。 牛皮袋子里,全都是小粒的金沙,数量很多,估摸着得有差不多两斤。 这样的金沙,一看就是从关外淘金得来的。金沙是硬通货,什么都能换得来,多少闯关东的人,所求的就是这些。 看到这些金沙,我又是一头雾水。 “这是好东西啊。”驼背老人抓起一把金沙,说道:“我们从关内到关外来,辛辛苦苦,不分昼夜,每个人一年到头,到手也就是一两多点,如今,金沙都在这儿了,你要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我顿时目瞪口呆,这么多金沙,而且货真价实,说送就送给我,我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会落到我身上。 这么反常的情况,自然引起了我极大的怀疑和戒备。 “大哥,我们没安什么坏心,你也不用这样。”那个穿着皮坎肩的小孩儿看到我神色有异,在旁边说道:“我们的金沙全在这儿了,求你帮个忙,能帮,我谢您,不能帮,不怪您。” 小孩儿的口气非常诚恳,看看他,再看看桌上的袋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到底……到底是什么事?” “我们都是从关内到关外讨生活的,一共有十四个人。”皮坎肩对我说道:“我爹三年前带我过来,我年龄还小,家里没别的亲人了。” 皮坎肩小孩他们这帮放山人,都是一个村里的,皮坎肩家里命数不好,很小的时候母亲过世,在老家活不下去,他爹就带着他,到关外来投奔老乡。 他们这十几个放山人,以前是采药,后来淘金,因为没什么根基,也没人护着,所以到处受人排挤,欺凌。为了能养家糊口,这些人隐忍负重,什么脏活累活都干。 到了一年多以前,这帮人无意中认识了一个叫顶天梁的。 “顶天梁?”我听到这儿的时候,忍不住打断了皮坎肩的话:“是原先雁落山的那个顶天梁?” 第498章 六个字 事情到了这一步,这帮人没有什么办法,虽然知道其中有些怪异,也不能半途而废。 就用先前的老办法,他们花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从这个大泥坑里又捞上来三个人。等到天色一黑,光线暗淡,为了安全起见,就暂时停工。 顶天梁的人说了,泥坑里一共七个人,现在前后捞上来四个,还有三个,明天只要把剩下的三个捞上来,这事就算结束。 入夜之后,他们就在泥坑的旁边休息,顶天梁的两个手下看着倒是仗义,说替他们守夜,一左一右的守在几丈之外。其实,这俩人说是守夜,还是害怕皮坎肩他们这帮人生出疑虑,会半夜逃走。 就这样,一帮人在泥坑附近休息,但谁都睡不着,一个是因为这件事有点怪异,另外一个,从泥坑里捞上来的四个人,都摆在跟前。 人是从泥坑里捞上来的,肯定早就死了,深更半夜守着四个死人,肯定睡不踏实。 熬来熬去,一直熬到半夜时分,一帮人才陆陆续续的勉强进入梦乡。 结果,队伍里有一个叫周山的人,彻底走了困头,大家都睡着了,就他一个人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因为他就躺在离那四具尸体最近的地方,尽管还隔着一丈多远,可四具裹满了污泥的尸体离的这么近,让周山很不踏实。 到了后半夜,周山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困意,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周山迷迷糊糊之间,看见不远处的一具尸体,好像动了动。 他吓了一跳,刚刚萌生出来的睡意一下子无影无踪。 紧跟着,周山发现,那具从泥坑里捞出来的尸体,果然在动,而且,两片嘴唇也在微微开合。 这种意外的情况让周山失魂落魄,连喊都喊不出来了。 那具尸体不知道是没死透,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嘴唇开合之间,竟然还说出了断断续续的几个字。 我听到这儿的时候,已经被这件事的曲折离奇给吸引了,忍不住脱口追问道:“他说了什么?” 第499章 阴魂不散 驼背老人和皮坎肩的话,算是说的很完整也很透彻了。这件事说起来跟我没什么关系,虽然我也愿意帮人,可为了素不相识的人,去得罪顶天梁这样的巨盗,感觉还是得不偿失。 只不过,这件事里提及的那六个字,一直都在我的脑海里盘旋。我不断的推测,也不断的怀疑,龙城门,说的到底是不是幻象龙城的大门。 虽然驼背老人他们没有提供更多的线索,但有些细节还是值得推敲的。雁落山的尚九肯定知道幻象龙城,而且一直都在做准备。顶天梁原本是尚九的兄弟,很有可能,他也知道幻象龙城。 估摸着,顶天梁对幻象龙城的探索,比尚九更进一步。 一产生这个判断,我也说不清楚自己是紧张还是意外,如果我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顶天梁的人已经找到了幻象龙城,那几个从泥坑里捞出来的,多半就是进入幻象龙城的人。 那些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猫子山的大泥坑,这已经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只是,从顶天梁杀驼背老人他们这帮人灭口就能看得出,那六个字绝对是非常非常关键而且重要的线索。 “大爷,顶天梁平时在什么地方?他自己也有山头?” “顶天梁从离开雁落山,就没有固定的去处,手下只有几个人。”驼背老人为了报仇,已经把能打听到的情况都打听了出来。 他说,顶天梁和尚九分道扬镳以后,居无定所,不过,时常出没在一个叫老龙沟的地方。 顶天梁的手下,贵精不贵多,没养那么多人,平时也基本上不再做什么打家劫舍的勾当。 我心里有了自己的盘算,现在大雪封山,无法到山地深处去,老龙沟在山区外围,再加上刚得到了这条线索,无论如何也得去老龙沟看看。 “小伙子,这些金沙,你收下吧。”驼背老人看见我打听老龙沟的位置,当即就把牛皮袋子又朝我推了推:“十几个人,就剩下我们俩,这些金沙也没什么用了,能给我那帮兄弟们报仇,我感激不尽。” “金沙我不能收。”我摇了摇头,黄澄澄的金子,没有谁会不/爱,可这是他们这十几个人的血汗钱,我没有把握能制服顶天梁,就不能收驼背老人的报酬。 驼背老人认定遇见了仗义人,激动不已,我问清楚了老龙沟的位置之后,在小木屋这里歇了一晚,第二天天还没亮,雪停了,驼背老人和皮坎肩给我准备了行李,跟他们俩辞别,我就赶往了老龙沟。 雪路难行,从这儿到老龙沟,足足二百里的路,看着茫茫雪原,我的双腿就开始发软。 走了大概有一天时间,刚停了不久的雪,又开始飘落,幸亏在驼背老人那里补充了一些东西,还换了一件很厚实的大皮袄,算是能勉强顶住严寒。 到了黄昏时分,天几乎就黑透了,我正琢磨着继续赶路,还是停下来,突然就感觉身后不远处,好像有人在跟踪。 在这样风雪肆/虐的荒野里,还能被人跟踪,很出乎我的意料,下意识的就紧张起来,猛然转头朝风雪中望去。 果不其然,我的感觉一点没错,离我最多有十丈远的地方,有人正在踏雪而来,对方迎着风,无惧严寒,走的竟然还很快。 一看到对方的身影冲着我这边来了,我的感觉就不太好,因为我觉得这个人不会是过路的行人。 转眼之间,对方又近了一段,这时候,我突然辨认出来,这个趁着风雪一路追赶我的人,居然是那个消失了很久的皮老邪。 一看见皮老邪,我的脑袋就大了一圈,这家伙在关外不大不小算是个人物,可是,我始终都搞不清楚,他怎么会认得我,还知道我的名字。 “好巧不巧,总算是让我赶上了。”皮老邪在这种严寒的天气里,仍旧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棉袄,到了近前,龇牙咧嘴的一笑,说道:“你说咱俩是不是有缘分?” “你总跟着我干什么?” “干什么?不干什么。”皮老邪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庞上,猛然一抬手:“看招吧!” “你是不是有病!”我看到对方一见面又要动手,心里又是诧异,又是恼火,原本没啥事,一碰到这家伙,上来就要打。 皮老邪不答话,整个人像是雪中的一团旋风,呼啸而来。他冲的很猛,我虽然恼火,却不敢怠慢,丢了背上的包袱,被迫招架。 皮老邪的功夫很强,而且出手刁钻古怪,让人难以预判。我学到的龙虎双形虽然已经非常纯熟,但毕竟岁数在这儿摆着,根基远没有皮老邪那么扎实。 “这次你觉得你还能逃得掉?”皮老邪占据上风,越打越精神。 “我跟你到底有什么仇?”我疲于应付,连着后退了十来步,就感觉这样下去肯定不行,被对方压着打,只要稍有疏忽,后果就不堪设想。 一看见皮老邪那张怪里怪气的脸,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猛然一挺身,九莲光影随即蓬勃而出。 九莲光顿时在全身上下弥漫开来,顺着拳脚的力道,反击皮老邪。皮老邪有些招架不住九莲光,就地一滚,滚出去两三丈远。 等这家伙站起身的同时,双手一挥,我就觉得不妙。 一片乌黑的云,像是变戏法一般的出现在皮老邪的头顶,这片乌云,是一片雷云,而且是阴雷的雷云。 上一次皮老邪用阴雷对付我,我就差点吃了大亏,最后还算是运气不错,逃过了一劫,而且九莲光还吸纳了阴雷的气息。 可是,我不相信自己每一次都有好运,一看见上空出现的阴雷雷云,我就咕咚咽了口唾沫,头皮一阵发麻。 第511章 等身金 我真没想到,顶天梁说话总是这么出其不意,俩人正喝酒扯闲话,突然提到了我们童家,我没一点防备,一时间端着酒碗楞在当场。 “兄弟,看你的样子,多半听过童家的名头,也知道童虎的名头吧?”顶天梁露出一丝琢磨不透的笑意,说道:“若是知道,不妨说说。” 我的脑瓜子嗡嗡的,当时我爹跟着孙大帅盗挖冬陵,消息传的沸沸扬扬,时间过去这么久,消息肯定传到了关外。 所以,顶天梁知道我爹盗挖冬陵,这并不稀奇,可关键的是,他从哪儿看出我和童家有关系? 我又一次陷入了不知如何作答的地步,我看得出来,顶天梁既然这样问了,他心里肯定对我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兄弟,不着急,你慢慢想。”顶天梁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一边喝,一边说道:“关外的冬天又冷又长,咱们有的是时间,这里的酒肉还有很多,你想清楚了之后再说。” 我心里又是一阵懊恼,顶天梁这是个连环套,一步跟着一步,把我给引到了老龙沟深处。现在完全落到对方的地盘上,我估计已经没有逃/脱的可能了。 然而,不管眼前的情形再紧急,我的身份都是个不能外泄的秘密,一旦被人知道我是童虎的儿子,估计连关外都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我拿着手里的酒碗,一饮而尽,可是又不知道该跟顶天梁怎么交代。我不说话,顶天梁也不出声,两个人就这样无声的对视着。 过了至少有半刻时间,顶天梁挥了挥手,蹲在墙角的三个人,一声不响的从菜窖离开。他们一走,只剩下我和顶天梁。 “有些话如你所说,法不传六耳。”顶天梁等他的手下走了之后,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关内有一个忠义堂,忠义堂的人,前段时间来了关外,跟关外的金家勾连到了一处。金家跟着就放出了话,要重金悬赏一个人。” 顶天梁的话让我的心中猛然一紧,他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金家在关外很有势力,财大气粗,只不过正值隆冬,很多人都躲在老窝里猫冬,外界消停了不少,所以金家传出的消息,还没有散播的太广。 “金家……金家要悬赏谁?”我暗自心惊,顶天梁说的其实已经够明白了,忠义堂的人来跟金家接头之后,跟着就要重金悬赏一个人,那个人除了我,还会有谁? 只不过我还是得把话彻彻底底的问清楚。 “金家要悬赏的人,就是童虎的儿子。”顶天梁又喝了一碗酒,说道:“悬赏的布告,如今还没散的太远,因为金家本身也不想把这件事给闹大,所以,也只有寥寥不多的人知道这个事。那布告上,有一张童虎儿子的画像,我怎么看你,都觉得你跟画像上的人。倒是有点相像。” 如此一来,我算是完全明白了,顶天梁的眼神特别毒,尽管我脸上涂抹的乌七八糟,可顶天梁见过布告上的画像,很可能来老龙沟之前,已经洞察到了我的身份,只不过一直隐忍不发而已。 对方说到这种地步,我其实再去辩驳和抵赖,也没有任何用处了。 “你说的没错。”我干脆就直言不讳的承认了下来:“我就是布告上的人。” 我敢这么承认,是因为我已经看出来,顶天梁肯定不会去贪图金家给的赏金,否则的话,他也用不着这么多废话,直接把我给制服了就是。 “还算是痛快。”顶天梁点点头,收敛起脸上那种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说道:“你或许猜到了,我不会拿你去换赏金。” “你不是那种气量狭小眼光短浅的人。” “现在还在冬天,金家悬赏你的消息,还没完全传开,要是等到开春天暖和了,来来往往的人一多起来,这种事是绝对瞒不住的。你知道金家开了什么价吗?金家开出的,是等身金。” 所谓的等身金,是他们这边的一句黑话,原本是绑票的胡子常用的切口。说白了,等身金的意思就是,谁把我抓到,送到金家,金家当场给我过称,我有多重,金家就给多少黄金。 第513章 九龙逐日 顶天梁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还无法完全确认,不过除了听他说,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我只有全部听完,然后再自己琢磨。 老龙沟壁画上的故事,一代代流传,顶天梁就是早年从自己父母那里听到了这个故事。和以往的民间传说不一样,这个故事流传之中,没有人添油加醋的胡乱篡改,所以,故事当时是什么样的,传到顶天梁这里,依然是什么样的。 可以说,那么多年以来,老龙沟的人都知道这个故事,只不过从未有人去探查这个故事的真假,在他们看来,什么天龙,什么云山峰顶,什么恢宏殿宇,只是个故事而已。 但顶天梁不一样,他遇到了尚九以后,知道了一些自己以前不知道的事,再联想老龙沟的故事,就慢慢的摸索到了不少线索。 就是根据这些线索,顶天梁和尚九开始了对云山峰顶的探索。 刚开始的那些年,两个人亲如兄弟,一起出生入死,同甘共苦。就是等着根基稳固了,势力渐渐做大,却产生了分歧。 顶天梁和尚九分家,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不过没人知道他们决裂的真正原因。这估计是个禁忌,顶天梁不说,我也不好问。 从顶天梁和尚九分家之后,顶天梁却有了意外的收获。 老龙沟传说里的那座云山,一直都是个谜,因为时间过去的太久,所以云山的具体位置,知道的人不多了。据说,在很早以前,老龙沟的先民还清楚云山的所在之处,但随着岁月的流逝,知道这些的人越来越少。 等到老龙沟遭遇了灭顶之灾,这个关于云山的位置,就彻底无人可知。 当初跟着顶天梁父母逃出来的那个驼背老人,一直神智失常,糊里糊涂,到了顶天梁和尚九决裂,重新回到老龙沟之后,驼背老人的神智,竟然渐渐恢复了一些。 驼背老人虽然没有完全恢复,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不过,至少已经能回想起一些往事。 就是从驼背老人的嘴里,顶天梁得知了那座云山的消息。 第514章 多了三个 让这三个人感到惊讶的是,登上云山峰顶的同伴一共是四个人,可是等他们下来的时候,却变成了七个人,好端端的就多出三个人来。 谁都不认识多出来的这三个人,云山峰顶周围的地形,他们都勘察过了,没有第二条上山的路,想要绕开这条唯一的山路,那就只能长翅膀飞上去。 何况,顶天梁带着人在云山这里已经查找摸索了很长时间,在此期间,根本没人来过,如果说这三个突然多出来的人是从哪儿来的,只能认为,他们是在顶天梁之前就登上了云山。 云山峰顶的七个人下来之后,情况就出现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变化。 因为当时顶天梁不在,所以具体的过程还是手下的人回来之后跟他说的。只不过,这个过程,就连当时在场的人也说的不是很清楚。 因为人从峰顶下来之后,上山的四个人,连同守在山下的三个人,就好像喝了迷魂汤一样,什么都不顾了,跟着突然出现的人,一起离开了云山。 他们走出去了很远很远,一直走到了猫子山那边,随后,从云山峰顶下来的七个人,如同鬼使神差一般,全都落入了猫子山脚下那片常年不见天日的泥坑里。 守在山下的三个人,倒是没有跳到泥坑里,浑浑噩噩的在泥坑的边缘站了很长时间,其中一个才恢复了些神智,对于来到猫子山的过程,他已经记得不太明白了。 其余的两个人,还是傻愣愣的,最后勉强被那个恢复了神智的人带出了山,等出山以后,其中一个没有征兆的咽了气,只有两个人回来了。 顶天梁当时在养病,听到了手下的回报之后,立刻就想把落入泥坑里的人给捞上来。 人掉到泥坑里,而且时间那么久,肯定全都死了,顶天梁还是想从尸体上查找线索。云山峰顶的信息,已经失传了,任何细节都弥足珍贵。 顶天梁自己不能外出,为数不多的手下也折损到了猫子山,实在没有办法了,他的手下才想到了那批关内来的人。 第518章 四人抬棺 小火/龙在周围穿梭,神行无影,我们三个人必须严阵以待,只要不慎,可能就会被身形如电的小火/龙给咬到。 白纸人燃烧出来的火,已经熄灭了,光线一暗淡,小火/龙隐匿在四周,伺机待发。我知道,围攻老龙沟的人肯定还有后手,这绝对是一场恶战。 金家来围攻老龙沟,很可能也是为了幻象龙城,他们早就想对付雁落山尚九,作为尚九之前的合作伙伴,顶天梁自然也不会被放过。 我心里一个劲儿的冒苦水,我跟金家还照过面,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真被认出来,那麻烦就大了。 青瓜和麻皮一左一右的呆在我身边,还是抱着能熬一刻算一刻的念头,顶天梁这次外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但只有熬下去,才有获救的希望。 然而事与愿违,金家的小火/龙一放出来,我们就撑不下去了,总不可能坐着让小火/龙咬。 大概有三四只小火/龙,突然从前后左右一起冲了过来,速度快的让人目不暇接,这东西灵活到了极点,就算全力以赴,都不一定躲得过,更别说隐伏在暗处。 我们三个人这一次是真的待不住了,我从藏身处一跃而起,趁着一只小火/龙从身边冲过的时候,抬手就是一巴掌。 金家的小火/龙不仅有毒,而且都经过非常特殊而且严格的豢养,灵巧到了极点,小火/龙在半空猛然一折身,硬是躲过了这一拍。 不过,我一出手,就缭绕着一片淡淡的乌光,九莲光和阴雷的气息轰然爆发,这只小火/龙应该是承受不住如此浓重的阴雷气息,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旁边的青瓜眼明手快,手中那把细长的刀子随手一挥,刀光过去,掉落下来的小火/龙立刻被斩成两段。 可能是小火/龙喷溅出来的鲜血,让其余的同伴感觉到了恐惧,剩下的几只小火/龙嗖的一下,全部都逃了出去。 “老龙沟这里,原来有高人啊……” 就在这时候,之前那阵幽幽的声音,又一次传到了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