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富江转学到并盛》 1 转校生 奖励。 并盛中学。 接待室的大门被几个梳着飞机头、穿着黑色大正风格校服的男生推开,他们各个眼窝深陷、神色沉郁,却在见到走廊尽头穿着校服的女生时,露出急迫的讨好模样。 “富江!” “富江,请来这里休息吧,这是整个并盛中学布置最好的地方了!” “这明明是我最先想到的,你们都给我让开,富江是在看我!” 他们殷勤地迎了上去,互相之间还用肘击、用脚绊对方,以期自己是最先抵达女生面前的那一个,而被他们如此争抢的女生,正是一周之前转学来到并盛中学国二A班的学生,鹿岛富江。 雪白的衬衫、深蓝色短裙,与其他女生别无二致的校服,穿在她的身上却自有一股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魅力,令人忍不住将视线落在她乌黑发亮的长发、雪白无暇的皮肤,还有那双略微上挑的漆黑眼眸与左眼下的一颗泪痣上,愈看愈是绮丽。 此刻她略微皱起细长柳眉,走到接待室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扫过红色地毯、绿树盆栽与一尘不染的真皮沙发,抱着手臂挑剔道: “勉勉强强吧。” 她走进接待室,往那张办公桌后面舒适的皮椅上一坐,而后理直气壮地吩咐跟进来的人们,“我饿了,今天的午餐呢?” “我带了鱼子酱面包!” “我买了咖喱饭!” 袖子上别着“风纪”二字的男生们纷纷拿出自己一早准备好的便当,却被她嫌弃地挨个丢到地上,觉得这些餐食寒碜,直到最后一个人奉上一份描绘精致的和食餐盒,她才拿起了筷子。 那人在她的身侧,直勾勾地盯着她的侧脸,“富江,你喜欢这份午餐吗?你喜欢的话,我每天都给你带,只要你能满意。” 鹿岛富江瞥了他一眼,忽然挑了下丰润的唇,笑意无端带上几分讥讽:“丑东西,站得离我远点,你脏到我眼睛了。” 男生神色陡然一变,从讨好变成愤恨。 “富江!你!” 她看向旁边站着的其他风纪委员们,“你们还站着做什么?把他拉开,还有,换条新的地毯,我胃口快要被倒尽了。” 接待室顿时忙碌起来,打扫的打扫、拉人的拉人,直到地面重新铺上崭新的地毯之后,拿着拖把、离她最近的风纪委员半跪着,抬头道,“富江,你之前说谁能带你找到学校里最舒适的地方,就给他奖励。” 刚好用完午餐的女生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拿湿纸巾擦着自己的手,唇畔微微一动,便是惑人的笑意: “我说过吗?” 她假装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神色变成百无聊赖的失望:“我说的难道不是谁能帮我找到个解闷的有钱帅哥,我就给谁奖励吗?” 即便没给好脸色,她的一颦一笑仍然给人惊心动魄的美感。 哪怕她嫌恶地骂他们,“一群丑八怪。” 但这声过后。 接待室里忽然一静。 握着拖把的、跪在地上的、靠近桌椅的风纪委员们齐齐看向她,不少人眼窝深陷,连眼白部分都冒出了红血丝,攥紧手中的武器看向她,或是吞咽口水、或是目光狠戾。 她却仿若不觉,自顾自地擦着自己青葱般的指尖。 ——而这间接待室的主人,就是在此时回来的。 …… 云雀恭弥在刚拉开接待室的门时,有一刹那怀疑自己认错了地方。 否则谁来告诉他,这群明知道他不喜欢群聚、平常看门护院也还算过得去的狗怎么在短短的几天内,就胆大包天地齐齐进驻他的地盘? “哇哦。” 饶有兴致的喟叹声出自一道极悦耳的少年音,“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准许过你们在这里聚集。” 离得最近的风纪委员手中握着的木棍有一刹那颤抖,“委、委员长……” 其他人也纷纷看了过来。 包括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黑发女生。 她停下动作,漫不经心地抬眼看来。 穿在其他风纪委员身上丑得像黑乌鸦的并盛旧校服,只是披在来人身上,就显出他雪色衬衫下劲瘦的少年腰。 柔软细腻的黑发落于额前鼻梁山根上,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却未被遮挡,在窗外晴朗天空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亮。 女生忽然对他露出个姣好的笑容,却问仍跪在自己脚边地毯上的人:“他是谁?” “风纪委员长,这间办公室的主人,云雀恭弥。”那风纪委员如此回答,却用有些嫉.妒的眼神阴测测地盯着云雀。 她笑吟吟地纠正,“是原来的主人。” 她那双漂亮的漆黑眼瞳直视门口少年,单手支着自己的下巴,与他道,“这位委员长,现在你和这间接待室,都归我了。” 一瞬间。 在接待室里的所有风纪委员目光都如刺一样看向云雀恭弥。 他们眼中有艳羡、嫉恨,也有残存理智提醒的忌惮。 不过被他们这样注视的少年却没有如此丰富的内心活动,他只是在第一个风纪委员试图上来拉他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抬起左手—— “怦。” 骨头碎裂的声响伴着对方的闷哼一起倒在他脚边。 “第一条。”他随意往脚边睨了眼,这才跟他们挨个对视,勾了勾唇,回答道,“虽然不知道你们吃错了什么药,不过叛主的狗,没必要留着了。” 这一击仿佛打在了所有风纪委员的灵魂上。 他们呆愣了一刹。 直到有人忽然开口道,“富江,如、如果……能把委员长绑了送给你,你会给我奖励吗?” 正在多看两眼少年洗眼睛的漂亮女生随口应许,“当然啦。” 这声应答过后。 屋里所有风纪委员的眼神都变得凶狠而急切,他们几乎是朝着云雀恭弥一拥而上的,团团而去,如走投无路的饥饿恶犬们。 - 三分钟后—— 整间接待室里只剩下两人还完好无损。 云雀恭弥甩了下浮萍拐上沾染的血色,在恶犬堆中央屹立着,这才正眼看向仍坐在他常坐位置上的女生,尽管看不出她有什么本事令风纪委员们倒戈,却还是出声道: “怂恿他们不自量力挑衅我的人,是你吗?” 女生怔然地看着他。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神色,双手搭在一侧椅扶手上,眼尾一压,就是无辜的受害形象,“不是我,我都是被他们逼迫来到这里的,他们好凶,我这样一个新来的学生,也不敢反抗他们,只好跟着他们来这里……” 她黑色眼睛里仿佛有钩子。 随她说话时悄悄瞥向他的眼神,眼尾的泪痣如画龙点睛之笔,随时要跃出这副皮囊,衬着眉眼精致不已。 而她仍在对少年倾诉衷肠,“还好有你出现,谢谢你救了我,我应该怎么报答你呢?” 刚才还在对自己养的狗颐指气使,现在就开始跟他演从恶龙手中逃脱的娇弱公主剧本。 云雀恭弥没兴趣跟这个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也没什么战斗力的女生继续沟通,只闭了闭眼睛,冷淡地下达逐客令: “出去。” “……” 椅子上的黑发女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 鹿岛富江承认,这群丑狗的主人着实令她有些意外。 无论是相貌。 还是以一敌多毫发无损的战力。 这个无聊的学校终于出现了一个让她生出稍许兴致的异性,但对方似乎眼睛出了什么问题,竟然对她的魅力视而不见。 ——上次遇到这样能抵抗她魅力的人,还是因为有个死去的心上人,即便如此,那个男人也依然对她挪不开眼。 而这位风纪委员长,是真正的将她当作路边的一块石头,随意瞥过,就眼不见为净、甚至嫌弃地闭上了眼睛没再看。 ……嫌弃? 这人要么眼睛有问题,要么脑子有问题。 富江如此想着,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不信邪地停了脚步,抬手挽了下耳边被吹起的黑色长发,发尾恰好因她的动作,若有似无地自少年耳畔划过。 她侧头去看他,言笑晏晏地问道:“真的不用我报答吗?” 少女黑眸如墨,专注地映出他的模样,檀口微启,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也朝着他袭去:“你开口的话,什么奖励都可以给你哦。” 似乎被她的话语说动。 仍伫立门边的少年侧眸朝她看来,细长的凤眸微微一眯。 片刻后。 她再次见到他展颜露出的笑容。 “我给你三秒钟——” 他就这样笑着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回答,“三秒之后,如果还没有离开我的地盘,你可以和他们一起躺在这里。” 刚才离得太远。 富江被他刚出现时的恬静外形所惑。 现在走近了她才看清楚,豢养着一群黑皮狗的主人,也未必就是眉眼如画的翩翩少年,还可以是披着人.皮的、更凶恶的巨型恶犬领袖。 简而言之。 也是条坏狗。 而且还是一条眼瞎的、牙尖嘴利的坏狗。 得想个办法给这条坏狗治一治眼睛才行。 富江视线扫过他衣袖上象征这个学校特权的“风纪”二字,俯身将踩过血泊的皮鞋脱下,随手丢到走廊外的垃圾桶里。 薄白的长袜包裹着她的小腿肚与脚踝,在晴朗日光里,袜面闪烁微光。 她停在中途,看见窗外飘洒过的樱花树林里,无数“社团招新”的横幅交错拉起,她随手将一片落入发间的樱花瓣拿下,又回头看了眼方才支配了半小时不到的接待室。 - 一周后。 并盛中学所有体育社团为了招揽鹿岛富江成为经理,发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型群架。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 男女主初见印象之——ta眼睛/脑子有病吧? * 然后细化一下排雷,毕竟女主是富江qaq 1.保留原著特性,能够死后复活、细胞增殖能力很强,毫无战斗力,一切以满足自己的需求为主,但和她相处的人容易被引出恶念,最后变成对她的杀意,此特点主要针对男性。 2.性格基本是恶毒挂的,谎话连篇,超爱演,毒汁喷洒不分男女,以后剧情里会出现一些原著相关改编片段,有掉san场面,不吃这口和害怕的都快跑! 3.私设本文富江不喜欢和她觉得丑的人有任何肢体接触(99.9%的人她都觉得丑,基本只喜欢云雀),这点和原著富江不同,请原汁原味党注意避雷。 4.后期富江会爱上云雀,主打一点违背怪物本能的爱,算是一本怪物类小甜饼。 5.富江不会一直是同一个,新的富江开始会因为不同的其他经历有些异常,但最终都会是爱他的那一个,并且最后所有的富江都爱他,这个过程可能会有点微妙,不适应的快跑! 6.关于云雀,采用漫画版本前期性格,不讲理+略狗,因为意志坚定所以可以摆脱富江buff,全文唯一凭意志力摆脱富江buff的人,其他家教角色主要靠意外( 7.想到再补充么么你们! 那么不出意外的话每晚九点不见不散! ……有留言吗qaq 2 体育馆 【二更】帅哥。 体育社团相约校内混战时,故事的女主角正坐在校园长椅上享用午餐。 风吹过她长且直的柔亮黑发,除了围在她面前的同班同学,还有不少其他班级与年级的学生过来献殷勤,其中不乏从高中部过来的学长。 他们团团簇簇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将一个无意间经过的男生绊倒,逆着人群往外爬的身影萧瑟又醒目,长椅上的女生觑了一眼,见到是个身材五五开的短腿男,又不感兴趣地挪开视线。 “富江!我带的鱼子酱比他的新鲜!” “富江,明天也给你买最新鲜的红酒煎鹅肝好不好?” 嘈杂的讨好声只让众星拱月的主角皱起眉头。 “吵死了。” 她晃了晃雪白的羊皮鞋,将刚吃了没几口、稍冷些许的餐盒随手放到旁边,点漆般的黑瞳扫过他们,轻柔软美的声色不耐烦道,“别像鸭子一样在我耳边嘎嘎叫,我讨厌难听的嗓门。” 谄媚人群登时犹如被掐住脖子。 直到外围传来两道身躯被重器击倒的声响。 “再在我眼皮底下群聚,就把你们全部咬杀。” 清亮的少年音打破寂静。 方才的爱慕者忽而摩西分海,为来人腾出一条足够宽敞的道路。 云雀恭弥在副委员长的跟随下,比澄澈天空还明丽的狭长凤眸看向依凭长椅的女生,了然道,“又是你。” 富江看了眼附近因为他的到来而作鸟兽状散去的追求者们,想到这段时间说了要为她找回场子、教训教训风纪委员会,结果都有去无回的那些体育社团成员,心中的不爽更盛。 ——全是没用的废物。 但她神情里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露出个极其妩媚的笑,学着其他学生对云雀的敬称,慢慢出声道:“云雀学长,多亏了你及时赶到我才摆脱了那群讨厌的苍蝇,你真是帮我大忙了。” 日光下的女生笑起来的模样引得不少身影自以为隐蔽地折返、藏在树后露出贪婪又渴求的视线,对她的**与对他的恐惧掺杂,让他们进退两难。 …… 云雀恭弥当然能察觉到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与邪气。 想到这段时间不自量力来暗算他的、挑战他的草食动物们,再看着面前这位对着阳光欣赏自己新手链的女生,还有前方亟待他维护秩序的群架场面,他忽而再次开口: “你太招摇了,鹿岛富江。” 这种招摇会让她引火烧身。 但对方好像没听懂他的提醒,抬手掩了掩唇,灵动的眼眸露出几分讶异,“有吗?” 她眼尾的泪痣在雪白到几近透明的肌肤上格外显眼,随她说话时眼波流转一同闪耀,“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总有惦记我的丑东西凑过来,烦都烦死了——要不云雀学长帮我把这些家伙解决了吧?” 云雀恭弥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他懒得和理解能力有问题的草食动物沟通。 才刚走出几步,前面就又跳出来一只拦路的,嗓门还特别响亮,“云雀!我们拳击社今年会有超大的突破!来加入我们拳击社吧!” 云雀恭弥闭了闭眼睛,放下了手里刚刚扬起的浮萍拐,心平气和地问,“你没睡醒?” “睡得极限好!我没骗你,听我们拳击社学长说,今年会有极限美貌的社团经理加入,我们拳击社今年肯定能在全国大赛夺冠!来加入吧!我们就缺你这样的人才!” “……” 发觉这位拳击社新主力还是一如既往一根筋,没有那种眼窝凹陷、好似磕多了的精神不稳定状态,云雀恭弥干脆道,“我拒绝,让开,笹川了平,今天没空和你纠缠,别影响我维护风纪。” “别逃避自己的命运,男子汉就该用拳头一决胜负!像上次一样,如果你输了的话,你就给我加入拳击社!” 站在面前的短发男生挥舞双拳,十分热血地挑衅道。 云雀恭弥:“……” 又一个听不懂人话的。 他了然地颔首,黑色外套下的手臂横起,精钢浮萍拐在日光下反射的寒芒落入那双凤眸里。 “我最近心情很差——” “所以今天就送你去救护车上冷静一下吧。” - 就在云雀恭弥被笹川了平挡路时。 用完午餐的鹿岛富江走到体育馆附近,被聚集其中的跆拳道与空手道成员拦住去路。 “富江!你不是已经答应了我们加入跆拳道社,当我们的经理吗?你到底答应了几个社团的邀请?” “你个贱.人,学长为了你去挑战那个云雀,躺在医院现在都还没醒,你居然还去勾搭他?我都看见了!” “水性杨花的女人!” 站在面前牛高马大的体育社团男生们手中还握着木棍、电锯等武器,此刻凶神恶煞地看着她,各个脸色极差,眼下青黑,面颊凹陷,全不像全年运动的体育健儿。 鹿岛富江随手挽了下自己的长发,听着他们的谩骂声,眼中却露出嘲讽,“哪个社团能解决那位风纪委员长,我就加入哪个社团咯,你们不反省自己的无能,怎么敢腆着脸来质问我?” “滚开啦,”她孰若无睹地想要继续往前走,“你们身上的臭味好重,影响我呼吸了,我讨厌汗流浃背的臭狗。” 这句话成了点燃人群怒意的火苗。 七八只手朝她伸了过去。 她被拉进了体育馆里。 那些刀斧映入她眼中时,她的清脆笑声在体育馆里回荡,“哈哈哈,原来都是欺软怕硬的怂货——” …… 等到那位风纪委员长解决了接二连三的拦路者,抵达群架现场、又把看门的人解决之后,发觉体育馆里的画面跟他的想象略有出入。 满地都是血迹。 而场馆里空无一人,只有后门大开着。 浓郁的、腥臭的腥味冲鼻而来。 他略微拧了拧好看的眉头,转了下手里的浮萍拐,又看向脚边即便已经失去了理智,还囫囵吐着血叫“富江”,说着“我还没分到、也给我一块”之类含糊话语的学生。 云雀恭弥忽然一脚将他踹向了自己的副手。 “副委员长,”在对方伤势加重的吐血声里,他凝视着已经面目全非、完全是凶杀现场的体育馆,语气凉凉道,“问问他,究竟是哪个家伙将我的体育馆弄成这副模样。” “是。” 但其实答案也很简单。 这些聚齐在一起的社团成员们因为迟迟没能得到富江,又谁都做不到她要求的事情,最后疯癫之下,决定齐心协力做件大事,实现每个社团都能拥有富江的梦想—— 云雀恭弥听笑了。 杀意点亮了他的眼瞳,他垂下眼帘看着那个颠三倒四、含糊着说完话的人,对草壁哲矢说道:“副委员长,今天不用叫救护车了。” 他的笑意远不及眼底,“联络殡仪馆,我要让这群胆敢在我的学校玩这种恶作剧的家伙付出代价,他们一个也别想跑。” 话音落下。 少年提着拐往学生出逃的方向而去,黑色外套在日光下甩出张扬弧度。 倒是叼着长草梗叶片的副手迟疑地叫住了他,“委员长,那富江同学……?” 云雀恭弥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而后轻笑了声,相当冷淡地评价,“这种出血量,她活不了了。” - 夕阳西下。 一道醒目身影逆着并盛中学的放学铃声,往校内走。 因他周身漫开浓郁铁锈味,如地狱里走出的修罗,其他学生纷纷避之不及,谁也不敢把目光往他身上投去,直到一阵大合唱的铃声从他口袋里响起。 “绿荫葱郁的并盛~” “喂?”沾染丁点血色的素白指尖拿出手机,翻开机盖放到耳边,懒懒出声。 过了几秒,“知道了,这就过去。” 挂掉电话后,云雀恭弥往体育馆的方向走。 先前的合谋凶.杀案只有参与群架的体育社团成员们知道,而他们中的大多数要么逃出了校外、要么如今已经被风纪委的成员控制,所以并盛的大部分学生都不清楚今天在体育馆发生的大新闻。 等少年抵达,就看到本来负责打扫的那些成员此刻有的趴在地上痴迷地看着血迹,有的扒在墙边,侧耳仿佛在倾听什么,表情似喜似怒。 而他的副手—— 草壁哲矢,此刻则是抬手反复摸着下巴的位置,神色飘忽地同他汇报,“委员长,这些血迹完全无法处理掉,而且……”今天来的分明都是没有和富江相处过的成员,但此刻只是面对她的血,表现都很不正常。 黑发少年平静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幕。 先前他总怀疑那些挑衅他的,脸色看着就不对劲的草食动物是吸食了什么毒.品,不过他在校内查了几天都没有任何结果。 现在看来。 或许答案一开始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让他们精神不正常的,只有鹿岛富江而已。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云雀恭弥思索着,正想下达新的指令,侧眸又瞧见草壁哲矢的动作从摸下巴变成捂耳朵,不由疑惑道,“怎么?” “我听见富江同学……”草壁哲矢疯狂回忆从前被云雀恭弥打的疼痛感,借此拼命提醒自己清醒,毕竟他一直在见识这些为了她变得疯狂最后丧命的生动案例,“一直在呼唤。” “呼唤什么?”完全没听见任何声音的少年询问。 “帅哥。” “?” 云雀恭弥微微扬了下眉头。 在他的疑惑里,草壁哲矢看着他那张眉目清秀、胜过在场任何人的面庞,又使劲塞了塞耳朵,不是很自信地重复道,“富江同学在叫我帅哥,我估计他们也是听见了这个。” “……” 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副手那挑不出任何优点的五官。 然后再去看那些长得更加歪瓜裂枣、还痴痴地趴在血迹旁的风纪委员们。 最后。 他提着拐过去,使用他最擅长的方式帮他们物理清醒之后,神色微妙而嫌弃地瞥了眼地上的血迹,吩咐道: “既然无法清理,就把这些木板和墙面敲了烧掉——” “再找人来换新的。” …… 因为体育馆的诡异,云雀恭弥很难得地站在旁边当了整晚的监工,直到确定场馆恢复正常,他才走出校园。 月光洒在无人的街道上。 将他纤细影子拉得颀长。 路边垃圾桶里传出几分晃荡动静,像是翻垃圾不小心掉进去的野猫发出的声响。 本来不打算理会的人忽然停下脚步,静静凝视着垃圾桶的铁皮盖,准备在听见野猫叫声的时候过去帮忙。 就在这时。 “嘎”一声响。 铁皮盖被一个脑袋顶开。 如绸缎般的黑色长发静静垂落在她修长颈侧,她只露出那双黝黑的灵动眼眸,左眼下的泪痣是点睛之笔。 他们四目相对—— 街道里只有风拂过的声音。 发现遇见的是这个冷血的、在体育馆对自己的呼唤充耳不闻的角色时,富江暗道倒霉,不过此刻置身的环境显然让她没办法挑剔,于是她只能抬手扒拉着铁桶边缘,将脑袋往指背上抵,笑吟吟地喊他: “云雀学长,又见面了,好巧哦。” “……鹿岛富江。” 直到此时。 云雀恭弥才确定面前出现的,就是本该死在体育馆、甚至被那些失心疯的爱慕者大卸数十块的主角本人。 他记得,入学资料上显示这个人是独生女,没有任何姐妹。 所以她只能是鹿岛富江。 但她为什么还能活着? 是什么幻觉吗? 少年如此想,也如此直接地问了出来,而听见答案的女生无辜地歪了下脑袋,等那铁皮盖落在地上、砸出哐啷声响时,才声音软软地回答:“不知道诶?在体育馆的时候,他们互相混战,我好像不小心被推晕过去了,醒来就在这里了?” 月光也独宠她,从她柔亮的发,洒到那修长脖颈、莹亮肩膀上,让她即便身处这恶劣环境,也像是会发光一样。 ——可美的像纯洁妖精的她,却在说着不走心的谎言。 少年灰蓝色眼眸定定看了她片刻,而后蓦地弯了弯唇,“很有趣的解释。” “你喜欢吗?” 女生眼尾挑了挑,自下而上地看着他,让那眼眸轮廓如猫眼,她自始至终都笑着与他对视,予人深情款款的错觉:“喜欢的话,把你外套借我怎么样?” 富江说着,扬起手臂伸了个懒腰,锁骨附近到肩膀都见不到任何布料,不难让人猜出她此刻恐怕没有任何衣物傍身的状况。 没给对方回答的时间,她再接再厉地说道: “会还给你的,别小气哦,帅哥,你也不想看到学校的可怜学生因为没有衣服、在街上被奇怪的变.态盯上,导致明天没办法准时到校吧?” 奇怪的关键词让少年神色变了变。 几秒钟后。 那件衣袖上别着红色“风纪”袖标、带余温的外套落下时,伴着一句冷然警告: “不准那样称呼我。” “为什么呀?” 窸窸窣窣的穿衣动静里,女生似笑非笑地侧头看他,“你害羞啊?” 扣好最后一粒外套纽扣,富江一条长腿跨出垃圾桶,朝他的方向略微倾身,黑眸狡黠地转了转,丰润红唇朝他耳廓吹气似的开口—— “自信点啊。” “虽然长得没我好看,不算是帅得多么惊天动地,也就是平平无奇的一般程度,但在这片区域,你也还行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 趴在地上又高兴又生气的风纪委员们都听见了什么? 富江:“帅哥,帅哥贴贴呜呜呜……丑东西不准靠近我啦!我在叫帅哥你是吗!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丑样……” * 今天我二更了耶!超多留言的话我争取明天也继续! * 感谢在2023-05-23 15:53:06~2023-05-24 22:1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腐烂小狗 51瓶;桃花翩翩 20瓶;君颜 18瓶;侑子 17瓶;三口三 5瓶;斓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 风纪委 特权。 次日,鹿岛富江还未踏入并盛校门就引来了学生们的注目。 比起往日感慨和沉迷她美色的话语,今日那些窃窃私语中,则多了些别的部分: “你们看到她身上那件外套了吗?” “很难当作看不见,那可是风纪委员会的制服。” “……刚才风吹过来的时候我好像看到那外套内侧有什么花鸟图案。” “所以那件制服是云雀的?!” 发现这些学生比自己想象中更有眼力见,富江颇为愉悦地弯了弯唇,相当自然地和今天负责检查仪容的风纪委员们挥了挥手,俨如领导视察,极其高调,最后还在草壁哲矢的面前停下。 这位一贯叼着草叶的副委员长今天下巴上多了块特别明显的纱布。 在富江靠近的刹那,他几乎是狼狈又仓皇地连连后退,连声音里都带着奇异的敬畏与颤抖:“富、富江同学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记得你——” 黑发女生双手环胸,明明柔弱不堪,在这群凶神恶煞的风纪委员们面前倒是比他们更自在,而今浅笑着往下接:“你是云雀的副手,对吧?” 在草壁哲矢努力看天看地、控制住自己的眼睛不要被吸引着往她身上落时,又听她相当自然地询问,“今天怎么没看见他?” “……委员长的行踪,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如此回答着,这位副手却禁不住咬紧草叶思索,云雀的衣服怎么会出现在富江的身上? 可惜这两位都不是他能猜透心思的类型,他没想出结果,倒是有些心猿意马,然后就恍惚觉得下巴上的伤更痛了。 富江了然颔首,也没兴趣跟不好看的人多说话,“那你见到他的话,记得让他来找我。” 草壁哲矢:“……?” 他眼神放空,神色呆滞。 既不敢将这位美得诡异的女生叫住,更不敢将这种颐指气使的话转达给云雀,副委员长苦大仇深地皱着眉头,无知觉地咬断了嘴里的长草叶。 …… 富江可不管自己给别人留下了什么难题。 她慢吞吞地披着那件黑色外套在学校里转了一圈,让早起上学的大部分同学都能欣赏这别着“风纪”袖标的男款长外套跟女生校服的匹配风景。 而后才慢悠悠走进班级。 全班的男生都围了上来,如众星拱月般同她打招呼、一如既往地献殷勤,领着她到班级中央最干净的桌椅前坐下,奉上各式各样的早餐之后,那些目光都十分明显地落在她身上这件外套上。 女生本就如白雪一样的肌肤在这黑色的映衬下,更显夺目,可是现在比起欣赏她的美色,他们更在意的是这犹如标记的行为。 他们死死地盯着这碍眼的衣物。 更恨能这样肆无忌惮在富江身上留下气息的人。 可是残存的理智提醒他们。 这衣服的主人他们惹不起。 于是他们只能改而询问已经撩拨了他们、却又去招惹这种危险人物,朝秦暮楚的人:“富江,你身上这件衣服是那个云雀的吧?你和他什么关系?” 女生正在随手指派最近的人将自己的桌面清空,不许那些廉价的早餐、劣质的表白信纸张和难看的包装礼物占据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单手支着下巴,线条格外青春的鹅蛋脸看向询问的人,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泪痣坠在她弯弯的眼尾。 他们都清楚地听见她的回答,“你算什么东西?凭你也配质问我和云雀的关系?” 明明是如朝花的笑容,当那双眼扫过环绕的同学时,其中却淌出恶毒的花汁:“我有必要和你们这些路人甲交代我的事吗?” 教室里的空气蓦然一窒。 有人气得朝她伸出手去,但还没碰到她的衣角,就被她轻飘飘地别了眼,“你想弄脏这件外套吗?” ——那只手忽然顿在了半空。 手背青筋暴起,指尖因极度的怒而发着抖,可是最终也没敢落下去。 他在**与恐惧间挣扎的丑陋模样清晰映入女生眼中,富江不屑地轻笑出声,转开了脑袋,但黑眸里却冰冷一片。 她对这些有贼心、没贼胆的废物们失望透顶。 这么大的学校,就没有一个人能推翻云雀恭弥吗? - 关于云雀恭弥和鹿岛富江关系匪浅的谣言,不出半天就传遍了整个学校。 午休时分。 两个国二的隔壁班剑道社同学追上了吃完午餐散步的富江身形,因为不知道昨日的体育馆事件,无法和前辈们联络上,所以此时仍不明真相地询问,“富江同学,你不是说这两天会给大家回复吗?你最后打算加入哪个社团?” 他们盯着人过于入神,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跟到了什么地方。 天台门被推出“吱呀”声响。 走在前面的女生目光在天台所能见到的漂亮风景上,往前面跨出几步,颇为满意地抱着手臂打量这片区域,闻言头也不回地丢下几句: “眼睛有问题吗?没看到我身上穿的什么衣服?” “觉得除了风纪委员会,其他社团有资格让我加入吗?” 那两个跟上来的男生面面相觑,眼中露出几分不甘,盯着她天鹅般的后颈,其中一人再次开口:“可是——” “我就说今天学校怎么这么吵闹,原来又是你。” 清冷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他们往发声处看去,见到从高高的水箱上单腿曲膝坐起来的黑发少年,他应当刚从小憩里醒转,黑发软软地落在耳畔,那双灰蓝色凤眼低敛着,居高临下看着这边,却格外平和。 一件与富江身上那件尺码相同的旧款制服外套搭在他肩头,在春日午后的微风吹拂里,衣袖轻轻晃动。 “风、风纪委员长……” “对不起!我们不知道富江加入的事情,我们这就离开!” 刚才还试图纠缠的学生立刻转身就跑,甚至互相之间差点绊一跤。 女生鄙夷地看着他们连滚带爬逃跑的身影,而后抬头去看水箱上的人,她轻轻眯了下眼睛,想到这人昨晚离开时那道看智障的眼神,还未来得及询问,又听对方不疾不徐地再次开口。 “鹿岛富江。” 他薄唇开合,“你听说《狐假虎威》这则寓言故事吗?” 五官清丽如画的女生扬了扬下巴,“听过怎么样?没听过又怎么样?” 云雀恭弥静静看了她两秒,然后抬手打了个哈欠,此刻校园里的晚樱被风吹过天台,纷杨着在他们之间卷过。 在如此浪漫的场景里,他放下手,唇畔露出几分笑意,“没听过的话,我不介意告诉你,那条披着虎皮耀武扬威的狐狸,最后死得很惨。” 黑发女生面上难得没有旖丽的笑,那双黑眸深不见底,让这张清纯的女学生脸庞显出几分不合年纪的静谧。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眨了下眼睛,展露一贯的笑容,“看来这件衣服好像不用还你了?” 毕竟狐狸能成功假借威势,也有老虎默许的前提。 云雀恭弥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蓦地换了个话题,“你可以加入风纪委员会。” 这句陡然而至的准许让女生略有些讶异。 但很快,对方的下一句就接踵而至,“不过你需要记住一点——” 他狭长的凤眸一改方才的平静,展露几分凛冽的光亮,如同国王般,理所当然地宣布:“在这间学校和整个并盛,能拥有特权、制定规则的人,只有我。” 最近找不到有趣猎物的少年如此宣布完,见到她右手指尖捻着左手衣袖上的“风纪”标,眼中流露出对权与势的掌控,不由百无聊赖地开始猜: 她这次又打算找多少人来篡他的位? 又要花多长时间被养出的狗背叛? …… 但富江加入风纪委员会之后的举动,再次出乎云雀恭弥的意料。 除了让草壁帮她专门定制了一套合身的黑色制服之外,她基本不和风纪委员会的其他成员一起行动。 她带着自发拥蹙她的爱慕者们,严抓校内的风纪,兢兢业业维护学校形象,光是一个星期就让教务处开除了三人、停学八人、记过二十人。 一个月之后。 这个数字翻了一番。 并盛的学生本来觉得有云雀恭弥这个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大魔王就已经很恐怖了,直到见到如今的鹿岛富江—— 他们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对云雀大魔王,起码是只要夹着尾巴做人、尽量不出现在他的面前、别惹他生气就行,毕竟他一星期也不见得在人多的地方出现一次。 但鹿岛富江却是每天在学校里张扬行事,随心情挑选受害者数量,靠着抓住对方小辫子或者是随意编点谎言就将人送到教务处,不想被停学籍或者是开除,只能想尽办法贿.赂她,讨好她。 一时间。 并盛学生人人自危。 而鹿岛富江则成为学校讨论度最高的风云人物。 - 六月。 并盛中学开设游泳课。 每个年级有三个班级需要一起上课,期末考核五十米的自由泳,不合格的学生需要补考到及格为止。 当然,这种考试跟两个人没关系—— 一个是云雀恭弥,他不需要参加任何考试。 另一个就是鹿岛富江,因为不管哪个学科的老师都偏爱她,不管她是旷课还是请假,都会特别准许。 而今她就借口自己从小身体不好,从医务室骗了张假条,在其他学生下水游泳的时候,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制服配同色短裙,袖口上别着红底黄字的“风纪”标,远远地在泳池旁看着自由练习游泳的学生们。 正当时。 一个女生恰好游到了她的面前,双手扒着池壁,冒出水面呼吸,睁开眼睛却刚巧对上富江那张面庞,吓得呛了一口水。 可弯下腰的女生反而露出几分嘲意,等她再次浮出水面的时候,伸出一只手虚虚指着她腰身的方向,“你的泳装,好像不符合学校的规定,不是老师要求的款式吧?” “……” 那女生喉咙动了动,低头看着自己在水下摇曳拖长的碍事裙摆。 过了几秒,她神色为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地说道,“对不起,富江同学,我忘了要上体育课,临时去海滩边买的泳装,请不要告发我,求求你了。” “难怪款式这么庸俗啊。” 鹿岛富江笑着点评完,却换了副脸色,“我也不想告发你的,但我身为风纪委员,有监管学生风纪的职责啊,你这样违反校规,会被记过吧?” “对了,我记得你好像过几天要参加重要比赛,被记过的话,就没办法参加比赛拿到奖金咯?好惨啊。” 感慨着别人凄惨,她却笑得很是愉悦,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那女生恐惧地后退稍许。 却忘了自己是在深水区,脚根本踩不到底。 后退时,脑袋沉入水中,呛出一连串的气泡,好一会儿才挣扎出来。 而站在岸边的富江则是毫不客气地笑她的狼狈模样,直到那水花一圈圈漫上岸,让她转身的时候,脚下一个打滑—— “咚!” 深水区绽开惊天的水花。 …… “富江掉进水里了!” “她好像不会游泳……” 深水区附近,不少学生都看见了这一幕,转达情况的声音在室内回响,传得很远,可不多时,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这节课是自由练习,体育老师不在,岸边的救生员是由高年级的游泳队成员担任,可此刻十分诡异地,不论是富江的同班同学还是上课学生,抑或是救生员,所有人都看向她落水的方向。 他们听见她呼救的声音,看见她挣扎着,最终,咕噜噜冒出的水泡像在沸腾,她的黑发与制服裙摆一起飘开,在水下犹如妖冶张开的黑色曼陀罗。 没有人朝她的方向走哪怕一步。 无数双眼睛从始至终都凝视着她所在处,像是等待已久的祭奠仪式,而今,他们终于得偿所愿。 直到最后一颗气泡在水面无声息地消失—— 不知谁弱弱地说了一句。 “……我们,就这样看着富江死掉吗?” 她的话仿佛惊醒了学生们的神智。 有人拉了拉她,“你傻啊,我们都没去过深水区,会那点三两下的扒水功夫,怎么救啊?” “对啊,学长和那些男生都没去呢,他们平时不是很喜欢对富江献殷勤吗?他们都没去救,怎么轮得到我们?” “嘁,谁要救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勾搭了其他社团的人、又跟风纪委员会纠缠不清,我看说不定跟任课老师她也关系不浅,这样的贱.人死了不是正好?” “是啊,我只可惜她死得这么轻易。” “如果杀了她的人是我就好了……” 男生们的接话方向愈发恐怖,但大家都很有默契地,谁也没靠近那片深水区。 他们的游泳课是社团活动前的最后一节,之后场馆就要留给游泳队的人,不过在学生们离开之后,游泳队的人却宣布今天不练习,于是场馆关闭,落锁,直到日落西斜,天色彻底黑下来。 - 晚上九点。 “咔——” 泳池天花板的电灯总闸被人推开,两道身影跳入水中,将那具俨如静止漂浮的女尸捞了上来,放到岸边,那青白的颜色与略微浮肿的模样,昭示对方死亡多时的事实。 但明明是尸体,也散发出诡异的美感,让人移不开眼睛。 “你们可以走了。” 这时,一道冷冽声音将他们理智拉回,救人的那两位立刻捞起自己的外套,点头哈腰地退开,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就没敢再靠近这个场馆。 而说话者则是随意跳上高处救生员的座椅,一手托着下巴,另一手拿出手机,看了眼并盛有些势力找借口不交保护费发来的那些借口。 不知过了多久。 “咳咳……” 地上停止呼吸的女生忽然呛咳出声,直直地坐了起来,弯腰吐出了好几口水,本来涣散的瞳孔重新变得生动有神,她撑在地上的冰冷指尖攥起,一边咳一边骂,“可恶……那群该死的崽种……竟敢让我……咳咳……” “这么快就活过来了?” 上方传来悠然带着笑意的询问。 正欲喷出更恶毒汁液的女人陡然一滞,抬头去看,正与坐在救生椅上的黑发少年对上目光。 天气渐热,他身上那件黑色外套不见踪影,连白色衬衫都换成了夏季的短款,唯有“风纪”袖标一如既往在他左臂的衣料上熠熠生辉。 松开一粒纽扣、露出锁骨的闲适气质只让他黑发下的俊秀面容更加清绝,尤其是那双像天空的淡色凤眸。 与他此刻翩翩形象相比—— 黑发全湿、落在颈间,衣服也湿重、横出无数衣褶的富江就显得格外狼狈。 她眼眸微动。 睫毛里沾着的一滴水珠掉在泪痣上,顺着脸颊落下、挂在下颌处,有种美人落泪的脆弱感。 一改方才咒骂别人的神色,她摆出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模样,“云雀学长怎么在这里?是你把我救上来的吗?” 她犹如被暴雨打过的海棠,此刻坐在地上,仰头看人的模样,最是能唤醒别人同情与保护的姿态。 “还好你来了。” 富江装模作样地吸了吸鼻子,“你可要给我报仇啊,风纪委员长,那些可恶的学生把我推进了水里,让我差点被溺死,这可是在挑衅你,我都看不过去了,你肯定也不会放过他们的,对不对?” 她洗过的黑眸与脸庞上不断滴落的水痕相映。 云雀恭弥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卖惨的样子,看见她肌肤里的青色褪去、面容也恢复一贯的清丽,直到她说完许久,才不紧不慢地纠正: “差点?” “不对吧,你不是已经淹死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 我!超肥! 会有留言夸夸我吗? * 感谢在2023-05-24 22:13:16~2023-05-25 20: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璨璨璨璨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NT太闹腾 25瓶;顾珩 10瓶;梦冉今夕 5瓶;!!! 2瓶;朝九、紫陌优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 保护费 约会。 听见“淹死”二字,湿漉漉的女生面色发沉,黏在颈侧的黑发蜿蜒缠入领口,与她紧贴身型的黑制服一起衬出她过白的肤色,让她似一个刚上岸的艳丽水鬼。 她正想开口,又听高处的少年轻飘飘丢下疑问: “所以,你是那种不死之身,还是死了也能复活的类型?” 此刻他已经收起了手机。 男生双手交叠,抵着下巴,映着细碎额发阴影的灰蓝色眼眸明亮的部分拓着她的身影,唇畔因那份探究而牵起三分。 像是在自己领地发现新品种生物而兴致勃勃发起观察的肉食类凶兽。 见卖惨无法打动他,富江便从地上站了起来,随手解开吸水变重的外套,任由它掉在脚边,视线四下打量,看见场馆的浴室标志,格外嫌弃地紧簇眉尖,却还是朝那边走去。 临行前,她回眸与高处的男生对视,场馆明亮的灯光将他们的阴影打向一处,重合拉长—— “不死之身?” 她哈了一声,黑眸里的嘲笑意味浓郁,那颗痣妖冶地在水珠里闪烁,“云雀学长,少看那些无聊的动画,这样用词会显得你很中二。” 云雀恭弥面上的笑意收起。 他注视女生离去的背影,视野里映出她只着一件白衬衫、此刻近乎透明勾勒出她线条的腰身与脊背景色。 她的肌肤实在很白,嘴唇却红润极有气色。 像是童话故事里白雪公主。 不过,他觉得鹿岛富江应是暗黑.童话的版本,纯洁新雪、红苹果等美好事物并不适合她,她更像是一只用画皮、黑色.**、血液与白骨拼合起来的小怪物。 …… 少年视线尽头。 富江刚要拐弯走进浴室里,就听见场馆外有人唤了一声“委员长”,同时有一股极其霸道的食物味道飘了进来。 是炸鸡和汉堡。 在池子里挨冻太久,富江此刻后知后觉自己也饿了,她随手将拿着晚餐想进来的草壁哲矢给拦住。 横伸的白皙手臂与女生此刻湿.身的状态让这位副委员长差点后退到跌进水池里,向来很沉稳的声音此刻也变得飘忽不已,“富、富江同学……有、有何贵干?” “我饿了。” 鹿岛富江没空看他的丢人样子,随手将他手里的晚餐纸袋拿过来,虽然纸袋还新鲜热乎,但她却一点都不满意里面的食物。 “这都什么啊?这种廉价的垃圾食品你也好意思拿过来?就这玩意——” 在她劈头盖脸的挑剔声里,草壁哲矢的脸红了又白,一句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眼见她要将这袋晚餐丢进水池里,草壁无措地抬起手,在阻拦之前,云雀恭弥先一步抵达。 他轻易将女生手中的纸袋夺下来,冷淡地睨着她,“有说是给你的吗?” “……!” 黑发女生登时被噎住,勉强把后半句“喂猪都不要”给咽了回去。 眼见云雀恭弥还从里面拿出了汉堡,富江闷闷地咬了咬唇,在心底改口道“喂狗倒是正合适”,深呼吸了一下,才重新露出笑容。 “我的意思是,身为风纪委员长,应该吃点更有营养的。” “你在教我做事?” 少年不看也知道这会儿鹿岛富江铁定在心中绕着圈地骂他,所以拿着食物就往外走,临走前想起什么,又丢下一句。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能力,不过,别在我的学校里找死——” “我很忙,没功夫替你收尸。” 他很干脆地离开了游泳馆。 只留下鹿岛富江在原地瞪着他的背影,气得捏紧了拳头,最后朝着他离开的方向踢了一脚池边漫上来的水。 毫无杀伤力的水花只溅了还没来得及走的草壁一身。 发觉这位校园女神心情极差,他并不想成为她裙下亡魂,使劲按了按自己下巴,回忆曾经的痛感,想要出声告辞,却又被叫住。 “你,去给我拿一套新的制服。” 鹿岛富江语气恶劣地吩咐。 草壁哲矢:? 他错愕地指了指自己,片刻后,还是没法拒绝富江的要求,老老实实地转身去跑腿。 - “他最近在忙什么?” 半小时后。 走出泳池浴房,吹干了头发、换上新制服的女生抬手挽着头发,想起来云雀恭弥先前的话,眼眸一转,又觑向在场馆门口等她吩咐的草壁哲矢。 副委员长迟疑了几秒钟,眼见她情绪不耐烦,才慢慢回答:“最近并盛出现了一些新的势力,委员长在……教他们规矩。” “什么?” “就是,如果他们决斗输给了委员长,以后在并盛都得定期交保护费。” 女生挽头发的动作忽然一停。 她有了新的灵感。 不管是校外势力这种听起来很厉害的组织,还是保护费这等有趣的事物,都勾起了她的注意,于是她拍了拍手,“走,带我去看看。” 草壁哲矢还想劝她,“那些地方都是并盛秩序比较乱的地方,会很危险……” 女生眼眸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一秒后。 副委员长从善如流地对外比了个手势,“请。” 黑发女生跟着他一同往校外的方向走去,直到抵达墙上有乱七八糟涂鸦、生锈的铁皮门里也传出缭绕烟雾的地方,抬手掩了掩鼻子,不太确定地抬手指了指: “你是说云雀恭弥在这里面?” 那条坏狗到底在想什么啊? 明明很有钱,却在吃廉价汉堡;穿着还讲究私人定制花纹,却又会来这种连她都嫌弃的地方收保护费—— 难不成是个抠门的守财奴? 还没等富江想出答案,附近却传来冷峻的一声,“找我有事?” 她转头看去。 却发现刚才在游泳馆分别的人此刻出现在巷道口,白衬衫依旧干净一尘不染,让人猜不透他在这之前到底有没有和其他人交过手。 “我……” 富江刚想随口编个理由,前方的铁皮门却忽然被打开,修车厂射灯大亮,里面走出来一行人高马大、叼着烟的社会混混,手臂上都是夸张的纹身,有几个手里还拿着酒瓶,不管是离谱的身高还是肌肉,都象征着他们的不好惹。 “咦?这是哪里来的漂亮小妞?” 有人看见了前路上的她。 鹿岛富江五官本就偏侬丽,气质又独一无二,不论是谁,视线一旦落到她身上,都很难挪开,尤其是男人。 她刚扎了个很可爱的丸子头,搭配学生制服,那张鹅蛋脸就显得清纯又干净,尤其是笑起来之后,细长眉眼的凌厉感都被冲淡。 在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之后,被他们的影子覆盖的女生回头看了眼那个准备来收保护费的少年。 不论是胳膊还是腰,都细得跟她没什么差别。 但她亲眼见过这家伙就用这副小白杨的身板把十几个凶恶的风纪委员,还有零零总总几十个并盛中学体育社团的挑衅者打到妈都不认识。 那么问题来了。 她应该押哪一边? …… “并盛中学风纪委员会,来收保护费。” 极具少年感的清亮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 在云雀恭弥说出这句之后,才有人依依不舍地将视线从富江身上挪开,随意去看他,而后陡然有人笑出来,“哈哈哈,那小子在说什么?保护费?找我们收保护费?” “喂,小妞,你也是跟他一起的吗?” 粗俗的声音伴着下.流的视线全冲着她来。 鹿岛富江随意扫过他们,发现全是野鸡野鸭的长相,便百无聊赖地回头去看云雀恭弥,而后,她蓦地出声道: “云雀学长,你最近很无聊吧?” 虽然她不是很想了解这个家伙,但毕竟他是阻碍她在并盛称王称霸的那片阴影,所以女生主动或被动地也算有点了解他—— 他超喜欢跟人战斗,越厉害的越喜欢。 此时,富江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如果这群人能让你尽兴的话,你收的保护费分我一半,怎么样?” 云雀恭弥本想一口回绝,但此刻看着女生好像又在憋什么坏水的样子,扫过那群聚集的草食动物,再看了看她,忽然觉得今晚陪他们玩一玩倒也无妨。 于是他笑意盎然地问,“你想怎么让我尽兴?” 只见本来对旁人不假辞色、仗着自己的美貌与吸引力,肆无忌惮地露出坏脾气的女生此刻攥着衣角,拿出了八分认真开始对面前的社会混混们开始演: “实不相瞒,各位哥哥,其实我都是被他强.迫的……因为他在这附近名声太厉害了,就算是那些练跆拳道空手套的都没办法打赢他,大家都被这个大魔王压迫了很久,连我也不得不跟着他……” “我一直在想,要是有人能救我逃脱魔爪,我肯定会报答他的……” 富江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开始给他们描述这少年的形象。 说到受欺负的部分,甚至还抬手擦着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但她有那样的美貌,只要肯装,哪有不信的? 本来还轻蔑这少年的一堆人,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就用同仇敌忾的目光恶狠狠地看着他,甚至手里的酒瓶都换成了电锯、电.棍和撬棍之类的危险武器。 云雀恭弥本来还抱着手臂,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在那里演,结果发现这群人的气势逐渐变得比原来更危险,发觉他们眼中冒出对富江愈发明显的贪婪、以及对他的憎恶之后,微微扬了下眉头。 “你挺有两下子的嘛。” 少年不吝夸奖。 富江演习演全套,对他露出个害怕畏惧且讨好的笑之后,迅速扭头对着面前这群混混的老大说道,“我真的一秒都不想再看到他了,你就没有那种能速战速决马上杀掉他的厉害武器吗?” 她都了解过了,普通的冷兵器根本不行! 梳着鸡冠头、率领一堆混混的男人往旁边啐了一口,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手.枪,“本来不想对区区中学生用这个,既然是美女你的要求,那没办法了,今天算他倒霉,他就是再厉害,能厉害过我的枪.子儿?” 富江的眼睛亮了。 - 半分钟后—— 伴随着子弹被“当”一声打飞的声音,富江眼中的光,熄灭了。 她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站在战场波及不到的地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些徒有其表的社会混混们。 其中一个被打飞到她的面前,还是草壁哲矢帮她挡了一下,但被护着的女生丝毫不领情,甚至在那个倒霉蛋试图朝她伸手,叫着“富江”的时候,一点不客气地踩住他的手背。 “少在这里鬼叫。” “你看看你拿的什么武器?钢管?你这钢管能有他手里那两根硬吗?废物点心,就凭你这样也想杀掉他?你对我的喜欢就这种程度吗?给我站起来继续啊!” 她的话传遍这巷道的每个角落。 正在混战的那些人变得更努力了,很多道血腥味传出,谁都不记得这本来只是一场用胜负决定要不要交保护费的决斗,现在却成了生死斗。 但即便如此。 最后仍屹立于血海上的人,还是只有云雀恭弥。 他的白衬衫不复来时的干净整洁,如今袖口、腰身上都不可避免地沾染红痕,让这件衣服变成被红墨挥洒的款式。 浮萍拐上滴滴答答流下的血汇聚在他脚边,但比这更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熠熠生辉的凤眸,属于猎食者的凶光毕露,他甚至笑得比以往都要好看,让人一看便忍不住每个毛孔都在战栗。 富江其实并不懂杀气,但她看着他此刻的模样,本来到嘴边的话忽然消失,她就这样安静地看了他很久。 直到再找不到对手的人看向她,视线令她骤然惊醒。 她转头去叫草壁哲矢,“喂,愣着干什么?进去拿钱啊。” …… 看着从铁皮厂里搬出来的那些钱财之后,鹿岛富江双手叉腰,颐指气使地准备分配财物,谁知一身煞气的少年走近,直接从草壁的手里拿走一个装满钱的盒子,而后同她道: “三成。” 富江:“?” 战意停歇、勉强恢复往日平静模样的男生斜了她一眼,如凶兽餍足,笑里带着几分懒,“虽然你好像很努力,但就他们的这种程度,并不算完全取悦我,所以你只能分三成。” “……” 在女生不爽的目光里,云雀恭弥掂了掂盒子,又理所当然地同她道,“对了,以后收保护费,你也一起。” 有她在,那些对手的潜能都被激发了。 挺有趣的。 唯有鹿岛富江面无表情地拒绝,“我不。”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笑得很不走心:“云雀学长,我的出场费很贵的,对那些丑家伙演戏,跟他们呼吸一样的空气,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的心灵都受到重大的创伤,就这点钱根本不足以抚慰我的内心啊——” 黑发少年扬了扬下巴。 他似笑非笑地回道,“是吗?我看你刚才倒是挺期待他们赢的。” “你看错了。” 富江随意将草壁手上剩下的钞票拿过来,瞄了眼厚度,发现比自己在学校里努力一星期收的贿.赂还多,再想到这还只是从云雀手里分过来的一部分,登时更为心理不平衡。 得想个办法把他的钱全部搞过来。 女生如此琢磨着,对他的笑真诚了不少,“我的心当然是向着你的啊,云雀学长,你这么好看,我怎么舍得看你被那些随便长长的玩意伤害呢?” 云雀恭弥自动过滤她的垃圾话。 他思索片刻,“以后的保护费也可以跟你分。” ——谁要跟你分? “可我要的不是这个。” 车厂亮如白昼的灯光将他们俩的影子拉长,富江眼中光波流转,犹如写满爱意,她略微抬手,想要拉住对方。 云雀恭弥避开了她的动作。 却忘记了自己今天身上挂了点装饰品。 腰带上一根球型串的银链装饰恰好被女生素白食指勾住,鹿岛富江弯了弯指尖,借着将他轻轻拽住的动作,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连泪痣都显得专注深情,只听她自然而然地提出要求: “跟我约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  钓.鱼.执.法之后还要在尸山血海上**,你们有考虑过尸体的心情吗? (草壁哲矢:?还有我!! 今天虽然写得晚了点,但是也想吃留言哼哼! * 感谢在2023-05-25 20:59:26~2023-05-26 21:1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yes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突骨 21瓶;fengyuanwe 20瓶;28116103 18瓶;似月凝霜、璐璐、梦冉今夕 10瓶;Clver 5瓶;6286338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 请晚餐 主动。 “跟我约会吧。” 漂亮女生的诚挚要求只换来少年冷淡的回答,“我拒绝。” 他低眸看着被对方勾住的银链,下巴微抬,“松开。” 于是富江也学着他回绝的模样,手指不松反而蜷得更紧:“就不。” 云雀恭弥轻笑一声,还未有动作,在旁边等着的草壁哲矢发觉他气息不妙,忽然一反常态地开口介入,甚至还伸出了手:“委员长。” 少年灰蓝色眼珠微动。 他看向仍停在女生身后的人,在对方像吃了熊心豹子胆试图来阻拦他时,还沾着血迹的浮萍拐闪过一道弧光—— “怦。” 骨头碎裂的声响响起。 飞机头造型的男生跌在地上,因为颌骨的伤势甚至无法发出喊声,草壁哲矢痛苦地脸色都扭曲了,听见上方丢下的一句。 “你好像脑子不太清醒,副委员长,别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找存在感。” “……” 草壁哲矢忍着痛不断地点头。 他浑身冒着冷汗想,今晚错就错在不该进入游泳馆送晚餐,这样根本就不会和富江近距离接触,也不会失心疯地在刚才为了富江去劝他。 而后,少年不悦的眼神看向至今仍未松手的女生。 可与其他会惧怕他气势的女生不同,富江不退反进,黑眸里笑意令旁人觉得瘆得慌,她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 “怎么?” “你也想像那些垃圾男人一样杀了我吗?” “好呀,你是想用这幅拐打破我的脑袋,还是像他们一样,用电锯切割我的身体?” 她毫不畏惧死亡的未来,甚至笑意还更盛,目光一错不错,不放过他眼中的每一分情绪。 云雀恭弥因她私自拉扯的动作而生出的怒意并未停歇,很快,浮萍拐改变轨迹,再次一击。 可这次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富江愣愣地看着自己卸下力气、松开后有些发麻的指尖。 她拇指食指轻轻合着,将那股很轻微的麻感捻去,才听对方语气平和地提醒,“我不喜欢被别人触碰,别总是动手动脚,鹿岛富江。” 嘁。 女生无聊地转开了目光,看向遥远夜色里灯带闪烁的东京塔,片刻后,忽然指了指那附近的位置,“我饿了,要吃那家旋转餐厅的自助,你请我。” 那是东京繁华区域少有的二十四小时自助餐厅,不在并盛的范围。 云雀恭弥顺着看了眼,正想拒绝,又听她道,“不请我吃的话,以后收保护费别叫我。” 她走出两步,随意往附近一辆停着的、锃亮的黑色重型摩托上靠去,双手环胸,与他对视着,笑意里带着奚落:“是吃晚餐,又不是吃你,不用这样对我严防死守吧,云雀学长?” “……” 黑发少年听着她张狂的用词,片刻后,走到了她的面前,拿出了她靠着的这辆摩托钥匙,只丢下两个字,“上车。” 等女生侧坐上摩托,还在思考扶哪里的时候,坐在前面的男生灰蓝色眼睛里带了几分笑意,侧过头,毫无诚意地提醒道: “要是没扶稳掉下去——” “那就是你自己找死了。” …… 晚上九点。 一辆黑色摩托行驶在车辆变少的高速上,风驰电掣如闪电,只留下极其响亮的轰鸣声坠过长龙般的道路。 不多时,摩托机身甩出一道漂亮的漂移,停在高楼大厦前,响亮的油门声停歇,只有一道少年音漫不经心地响起:“你好像没记住我说的话。” 富丽堂皇的大厦玻璃映出他们所在的景象。 只见清俊少年一脚抵在地上,支撑机车的重量,而他的背上则是挂着个双手都攀在他身上的女生,先前扎起的头发早被风吹散,此时长发垂落,被狂风刮了一路,凌乱得无法见人。 富江攥紧了拳头,深呼吸了两口气,毫无留恋地松开了手,一边捋自己的漂亮长发,盯着近在咫尺的他,连笑意都扭曲,极具咬牙切齿意味: “云雀学长真是好、烂、的、车、技啊!” “飙那么快是赶着去投胎吗?” 鹿岛富江想到这一路的心惊胆战,完全没办法再跟他装什么好脾气,恨不得拿出所有能搜刮到的脏话骂他。 可惜还没等出声,少年已经拧了钥匙下车,不痛不痒地回道,“想多了,我这速度阎王追不上。” “是啊,你这速度谁也追不上,以后想追人直接用你时速二百的摩托开过去把心上人创死就挺好——” 富江接一句怼一句。 本来已经走上大厦台阶的少年忽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虽然重新整理好了黑顺长发,但此时却依然没从车上下来,制服下的胸口不断起伏,面上也没有往日堆出的虚伪热烈笑意,显然是被他气得不轻。 可她本来容貌就昳丽,即便是这样发怒,也依然无损她的美,甚至让那双黑眸变得如火灼一样明亮,配上那颗泪痣,漂亮得令人惊心动魄,大厦里很多人走出来都忘了看路,互相撞在一起。 云雀恭弥看着她情绪饱满的模样。 直到富江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气性稍减,坦然迎上他目光,不知想到什么,有些得意地动了动眉梢,“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男生勾了勾唇,看起来心情不错,意有所指地看着她:“纠正你一点,我不用追人,都是别人追我。” 顿了顿,他补充道,“而且追不上。” “……” 这人怎么还不死? 富江再次气到深呼吸。 她现在只想穿越回去捂住在修车厂提出约会邀请的自己那张嘴! 她为什么要给这条坏狗抬身价,看把他狂成什么样了! - 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赢的鹿岛富江决定不给自己找不痛快,进入自助餐厅之后,就跟云雀恭弥分道扬镳,自有那些愿意哄她开心的男人来给她当狗,夸奖她的美貌、说她爱听的甜言蜜语。 甚至为了争着给她送自助餐台最新鲜的煎鹅肝而互相脸红脖子粗地大打出手。 富江摇晃着红酒杯,杯中是隔壁餐桌特意送上的昂贵酒庄红酒,透亮的杯壁上映出那些男人们妒忌的丑恶嘴脸,她却看戏看得笑弯了眼睛。 没过多长时间—— 就连餐厅的服务员也凑到她这里献殷勤,让自助餐厅在这深夜却比平常高峰用餐时间更为热闹。 女生只需三言两语,就挑拨得他们互相看不爽,为了争夺她的青睐,为她买单的、给她送美食美酒的、挥洒金钱包场的像努力开屏的孔雀,只等她决定今晚究竟和谁约会。 灯光下的女生肌肤白得像是会发光,眼睛也璀璨不已,她单手托着下巴,装作沉吟,“这个嘛……” 话还没说完。 另一手的红酒杯忽然被人从身后夺走。 众目睽睽下。 一位同样气质绝佳的少年站在她身侧,秀丽的眉峰拧了拧,他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杯子,又去看她桌前聚集的那些人,“喝酒、群聚,都是违反风纪的,鹿岛富江。” 坐着的女生往椅背上一靠,仰头去看着他,发现他从这死亡角度也挺顺眼之后,撇了撇嘴,不懂为什么这么久以来自己都没发现一个比他好看还比他强的备胎。 不过她也看够了那些庸俗戏码,此刻便随口接道,“我可没喝,看看而已,至于群聚,云雀学长可是冤枉我了,明明是他们在这里缠着我,你要是看不惯的话,就把他们都宰了嘛。” 刚才还能讨她欢心、得她笑容的男人们,转眼就被她弃如敝履。 往日见到群聚的草食动物确实会动手清理的少年此刻听完她的话,却只不屑地冷哼一声,看不上这些没有战斗力的普通社畜们,对她丢下一句: “吃完了就走。” “放学时间在外面厮混也违反风纪。” “……” 发现是一条没听过的新规矩,富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云雀学长,你该不会专门为了我定制一条新的校规吧?” 她指尖抵着下巴,眼睛眯起来的时候像一条狡黠狐狸,而今闪烁着头顶餐厅吊下来的微光:“怎么忽然这么喜欢管.教我?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占有欲吧?” 云雀恭弥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 甚至干脆利落转身就走,好像怕被传染。 鹿岛富江心情忽然好了起来,她对那些朝她虎视眈眈的人们耸了耸肩,毫无诚意地微笑,“没办法,我还只是个学生呢,各位叔叔还是不要老牛吃嫩草了,拜拜。” 她随心所欲地出尔反尔,好像刚才在认真挑选约会对象的人不是她,亲自给所有人希望后又将之打破。 女生从餐桌后起身时,还不忘把这短短时间里别人唤附近拍卖场送来的一个名贵包包给拿走。 她走得那样绝情—— 让付出了金钱、也刚刚付出爱意的人们双目发红。 “富江!” 有人恶狠狠地叫住了她。 女生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回头去看:“干嘛……” 声音未落。 “噗嗤”。 利刃刺穿身体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 前方本来已经走到餐厅门口的少年也倏然回头看向她的方向。 女生低头看着穿过自己胸口的红色水果刀,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随后本能地涌起怒意,想要回头去看看究竟是哪个畜生杀的她。 “臭婊.子,真以为你能随意玩弄我的金钱和感情吗?” “勾引完我就想跑?” 她听见这声狠毒的谩骂,想要说什么,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往前倒。 眼见她就要这样跌向冰冷的瓷砖地面,刚才还在远处的少年不知怎么出现在她的面前,抬手接住了她软倒的身体。 属于她的独特异香,随着她血液涌出,变得更为浓郁。 云雀恭弥鼻腔里都是这股味道,而他面无表情地看向仍握着凶器的男人,单手拿着浮萍拐一扬—— 伴着他听不清情绪的一句: “你的行为被判定为是对并盛中学的攻击,必须咬杀你。” 被接住的、意识尚存的女生本来生出的怒意,因为他的话蓦地消失。 但此刻仅剩的生命力不由她想太多,富江只能用尽所有的力气,抬眸去看他,瞳孔涣散之前,使劲牵了牵唇,像是一朵逐渐褪色凋零的山茶花: “这可是……” “你主动抱的……” 作者有话要说:  富江:哼哼,这都拿不下你? (对读者:这都拿不下你们?没有留言的吗! * 感谢在2023-05-26 21:19:56~2023-05-27 20:5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卿久 9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 小怪物 哇哦。 浮萍拐内机括传出“咔哒”声响。 末端掉落一根长长的锁链。 少年单手扬起,用锁链将面前这群人单手捆作一堆,以超乎旁人想象的力道将他们拽到面前,无情地反手打下—— 餐厅里响起一阵阵骨裂声。 地上登时东倒西歪堆满昏过去的草食动物。 而后,他看向自己托住的、已经彻底变冷的女生,利刃早被拔出,纯黑色的制服上只能看出晕开的大片深色。 但毫无疑问。 这一刀直接命中心脏。 比起体育馆和游泳馆的后知后觉,这次他离得足够近,所以可以清楚地观察她的变化,女生并非受到致命伤害也不死的类型,而是完完全全死亡后,再活过来。 “怦……” 掌心托住的后背当中,传来很轻微的异样跳动声。 云雀恭弥满足完好奇心,失去耐心地提醒,“别装了,起来。” 心脏都重新开始跳动了。 他卸下手中的力道,语气散漫地通知,“我松手了。” 怀里血色尽失的面庞上,涣散的黑瞳瞬间回过神来,鹿岛富江眼神直直地看着他,不仅没有起来,甚至还伸出两只手想要去揽他的脖颈—— 下一秒。 她摔在了冰冷的地上。 女生痛呼一声,怒气冲冲地瞪他,“云雀恭弥!” 自认已经通知过她、所以摔倒完全是她自己问题的少年垂下眼帘看着她,自顾自地发问,“你是无论怎么死,都能复活吗?之前在体育馆的时候,被剁成那么多块,也可以复活?” 是每一块都长成一个人? 还是她的身体会互相找到其他部分重新拼合在一起? 少年极有兴致地冲她微笑。 意识到他刚才过来接住自己完全是出于想近距离研究她的心态,鹿岛富江被他气到极致,忽然抬手捂住自己心口刚受伤的部位,深呼吸了几秒,皮笑肉不笑地抬眸看他。 “云雀学长。” 她就坐在地上,以如此柔弱无助的姿态评价道:“你真是个人渣。” 云雀恭弥:? 他扬了下眉头,本想提醒她注意用词,但女生视线落下,看到他刚接住她的那只手上沾满的血迹,以及在并盛商店里换过的新衬衫腰间也像是绽开红莲,富江起来将餐桌上的一包湿巾丢给他。 “你很脏,擦干净。” 莫名其妙被嫌弃的少年皱着眉头警告她,“你再说一遍。” 鹿岛富江没什么耐心地“啧”了一声,想起来他这人浑身反骨,于是眼眸转了下,“啊,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云雀学长?刚才为我出头、现在又想留着我的痕迹在身上,你早说啊,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肯定会答应你的追求——” 在她极度自恋的话语里。 少年面无表情地扯开湿巾,冷漠地将手上属于她的血迹擦得干干净净。 黑发女生却仍觉不够,指着他的衬衫衣角,“衣服也要脱。” “你在命令我吗?” “嚓。” 回答他的是富江不知从附近哪个倒霉蛋身上搜罗下来的打火机点燃声。 富江将打火机凑到他面前,火苗在她瞳中邪恶地跳动:“不脱的话,我直接烧了?” “敢在我面前纵火,你想被咬杀吗,鹿岛富江?” …… 自助餐厅因为方才的混乱,一时间不见除他俩之外的活人。 不过富江记得来时有几个女侍应生,在餐厅里转了一圈之后果然找到了,她理直气壮地命令她们出去买衣服。 指着其中一人的身量,富江说:“多买一套男装,按照你的尺码买。” 等衣服送到,因为想起体育馆里残余富江血迹、导致有奇怪吸引力的地板和墙面,云雀恭弥倒是没有拒绝将身上的衣服换下。 他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出了大厦后,抬头时见到属于餐厅那一层闪烁的火光。 长发女生背对着玻璃,抱着手臂站在火光前,男生抬头注视着那道面对火光的背影—— 除却贪婪,骄纵,图享受,脾气差,喜欢挑动是非这些缺点之外,又多了一条喜欢放火。 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浑身上下全是缺点的女生。 念头刚闪过,云雀恭弥又想起来她那古怪的体质,挪开了视线。 倒也没有其他死了还能复活的女生。 所以鹿岛富江也算是坏得特别。 - 第二天。 穿着专属黑色女款制服的漂亮女生准时踏进校门,当她走进班级的时候,所有看到她的学生都呆住了。 他们明明记得,这人应该淹死在昨天的体育馆里。 ……她这么会还活着? 学生们互相对视着,其中昨天离得近的、对她见死不救的男生最为惊慌,明明她快死的时候心中满是快意,现在看她还活着,平常那股讨好她的本能就再次占了上风。 他们腆着脸凑过去问富江昨天没事吧,他们都是闹着玩的,她有没有被吓到? “我当然没事。” 戴着可爱钻石皇冠头饰的女生犹如女王,十指交叠,抵着下巴,随心打量着他们,过了会儿,忽然弯唇说道,“可是我最讨厌背叛我的狗。” 被她扫过的人后背发凉,奇异的是,他们害怕的并不是和别人争夺,而是被从她的追求者行列里剔除,这种无望的未来令他们感到抓狂。 “我们没有背叛你,那是因为……” “因为那个推你下水的女生太可恶!” “对,你放心,富江,我们这就去给你报仇!” 他们无师自通了迫害旁人保全自己的恶。 不难想象昨天那个因为没穿规定泳装和富江争辩、导致她失足落水的女生下场会有多惨。 鹿岛富江猜到他们的反应,无声挪开了视线,正因为这些人都太好懂、应对都在她意料之内,所以她忽然觉得有些无聊。 跟他们比起来,云雀恭弥就很特别—— 明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从不掩饰他的恶劣,但只遵从他自己内心的**,完全不被她影响。 意识到自己开始琢磨一个异性,鹿岛富江倏然回过神来,感到有些不爽,恰在这时候,她发现窗边有个拿着相机在对楼下拍摄的同学。 “这个时间,棒球社的成员正好在晨练。” 富江走到那女生的座位旁,跟着往窗户外面看去,抱着手臂问道,“泉泽,你在拍谁?” 被点名的女生吓了一跳。 她本能地想收起相机,动作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住,对富江露出个干巴巴的笑,“我是摄影社的,这个月的校刊要报导学校的社团,委托我们帮忙拍一些素材,我可没有违反校规,富江同学。” 鹿岛富江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是吗?” 她的笑容让泉泽有不好的预感。 …… 果然。 两周后,富江再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彼时泉泽正在并盛最高的那棵树树杈上,艰难地调整着镜头聚焦,对准教学楼的天台,但因为树叶遮挡,找不到好的角度,正在抓耳挠腮时,树下传来带着笑意的一句关怀: “要帮忙吗?” “谢谢,我自己就……”树上的人话接到一半,蓦地意识到说话者是谁,不可置信地往下看去。 鹿岛富江那张好看的脸此刻就在树干旁仰望着她。 穿着黑制服的女生双手环胸,自树下阴影往她拍摄处瞄了眼,恍然道,“这个时间点,喜欢出现在天台的人好像只有那一个——泉泽,麻烦你帮我解释一下,并盛第几期的校刊要刊登我们的风纪委员长啊?” 泉泽的相机差点从树上掉下去。 她攀着树干,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是……是我们摄影社的活动作业,我们在校内自由取材,我、我准备出风纪委员会的专题。” “嗯?” 富江姿态随意地靠着树,很悠闲地闭着眼睛感受从树叶缝隙里掉下来的零星日光,像星星一样洒在她的面上,她就这样心不在焉地应:“风纪委员会好像没有收到你的拍摄申请。” “……” 在泉泽的沉默里。 树下女生慵懒地继续道,“你不会是在编什么借口偷拍吧?我听说最近校内论坛上很多女生都在求男神照片,棒球社还有个学弟的照片是五万日元一张,泉泽,你该不会接了这种单吧?” 她问完这一段,睁开了那双黑瞳。 不笑时,幽深的双目被那颗泪痣映衬得张扬又妖异。 泉泽被她看得心口一跳—— 富江知道了! 她知道她在做的事情! 没等她想出借口,漂亮女生忽而转了话题,“所以,云雀恭弥的照片,多少钱一张?” 泉泽此刻总算反应了过来,她收起相机,从上往下地看着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富江,让一让,我要下去了。” 鹿岛富江与她对视几秒。 很难得的,她竟然真的让开了。 在短发女生跳到草地上,还没来得及拍自己身上草叶时,忽然听富江又说道,“既然要拍我们风纪委员会的专题,不考虑一下我吗?” 泉泽动作忽然停住。 她不想被富江找茬,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的谎圆下去,“当然,当然也要拍你。” 鹿岛富江笑眯眯地对着她摆pse,“记得要把我拍好看点,再给我和云雀p一张合照,听懂了吗?” 泉泽镜头随意对着她,敷衍地应,“嗯嗯。” 才不会给她拍好看—— 她如此想着,很快应道,“好了,我走了。” 富江又把她给叫住,“你还没告诉我你们摄影社什么时候出这专题系列,我等着看呢。” “……” 泉泽硬着头皮接,“月底。” 得了答案的漂亮女生眯了眯眼睛,打量了她好久,忽然转头对附近路过的教导主任说道,“老师,我举报,她刚才违反校规爬树,这种错误的危险行为容易给别的同学带来不好的示范吧?” 泉泽:“!” - 被教导主任拎走警告的泉泽并没有被富江就此放过。 临近月底的时候。 鹿岛富江总在班上有意无意地向她投去目光,无声提醒她赶紧遵守约定、交出专题作业。 可是根本没拍到云雀恭弥的脸、甚至对风纪委员会这个组织也编不出什么正面描写的泉泽只觉得头痛,在某次放学,同学们都因为“天台有人跳楼”去看热闹的时候,她却被富江堵在教学楼里—— 女生破罐子破摔,“我之前就是随便拍拍,专题什么的都是骗你的,别再盯着我了,富江同学。” 鹿岛富江微微眯了眯眼睛,“好啊,所以你耍了我半个月?泉泽,你胆子不小嘛。” 第二天。 泉泽因为跟学妹交易照片,被富江带着教导主任抓个正着,被无限期停学。 停学在家的泉泽闲来无事,检查相机,想把没用的照片删掉,等翻到与富江有关的部分时,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下午。 结束考试的铃声响起,学生们陆陆续续走出校门时,忽然听见顶楼传来一句非常大声的话: “富江!之前给你拍的漂亮照片都在这里了,你要不要来看看啊?” 人群中,一道被拥蹙的身影回过头去。 漫天的照片如雪花片簌簌飘落。 其中有一张落在鹿岛富江的肩头,她拿起来一看,照片上本该美丽无比的女生脖子上又多了一对一模一样的眼睛。 落在她脚边的另一张,则是女生滑亮的长发里,又长出了一颗脑袋。 周围捡到照片的学生们八卦声落进她耳中。 “这什么?” “哇,好恐怖,是富江学姐耶。” “是p的吗?” “好怪哦,这也太绝了,谁干的啊?” 她攥紧了掌心的照片,无声将它捏成了一团废纸。 鹿岛富江定定地站在人群中,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极致的怒意让黑眸变得深不见底,身影里几乎要冒出有实质的黑气。 直到一道声音从附近传来,“放学还在学校聚集逗留,你们想被咬杀吗?” 学生们顿时作鸟兽状散去。 她漆黑的眼睛往来人的方向看去,眼见倚在教学楼门口的少年视线往地上那些照片上落去,不由厉声道: “云雀恭弥,你不许看!” “嗯?” 男生扬了下清秀的眉头,勾了勾唇,却当着她的面,俯身从地上捡起了几张照片,甚至还缓慢而耐心地欣赏了一会儿。 “哇哦。” 他笑意盎然地举着照片,对着她的模样又看了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原来是只小怪物。” 作者有话要说:  是谁马上要把女朋友气到裂开,是18啊,那没事了。 * 在这里给没看过富江的大家科普一下: 她是有点灵异的体质,拍出的照片都会乱七八糟很惊悚,所以遇到富江记得别拍照哦~ (好的,乖巧等留言中 * 感谢在2023-05-27 20:57:36~2023-05-28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yes 3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etBack、阿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树眠 21瓶;君颜 18瓶;脑袋空空 10瓶;突骨 5瓶;念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 两颗头 帮忙。 “怪物” 这个词语挑断了鹿岛富江脑子里最后一根弦。 按照她一贯的脾气,被嘲笑或是被冒犯之后,要么气得骂回去,要么就近找听话的仆人将胆敢惹怒她的家伙宰掉—— 可她如今却一动不动。 像一尊静止的雕像。 直到垂落的柔顺黑发开始细细颤抖,好似西方故事里忽然活过来的美杜莎蛇发。 云雀恭弥颇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意识到她发丝的颤抖来源于全身。 她整个人都被他那句话气到不可抑制地发抖。 明明没有任何表情,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难看,那颗泪痣犹如点在墓地鬼怪的惨白皮囊上。 教学楼前的沉默不知维持了多久。 富江不发一言地、直直往教学楼里走去,与少年擦肩而过时,好像没看到他仍拿在手里的几张照片,她目不斜视,动作僵硬地像提线木偶。 唯有那股阴郁的怒意始终环绕着她。 云雀恭弥指尖夹着照片翻了翻,以为她是去找刚才在天台洒照片的罪魁祸首,想到女生那副被气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思索片刻,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让风纪委员会的人看着点,出人命的时候通知他一声。 但半小时后。 他却在学校附近的小路上看见了那个躲躲藏藏,拿着相机、神色很不安的短发女生。 少年拐锋如银光闪过。 在对方的惊呼声里,相机腰带被挑飞,落到他掌心,云雀恭弥垂眸转了下相机,看到内存卡槽的位置,蓦地发问,“底片在里面吗?” “云、云雀学长……” 泉泽月子咽了咽口水,不安地看着他,试图装傻:“你在说什么?” “刚才放学在学校制造骚动的人是你吧?”男生灰蓝色凤眸平静地瞥了她一眼,而后低头开机,检查相机里面的内容。 半分钟后,他看见了一张富江的照片。 ——与校园里落满地的一样,都是诡谲无比的状态。 原来不是什么特效,也不是p的,这就是拍出来的原片。 看着他动作随意地摆弄自己的相机,泉泽手足无措地想制止,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面对富江尚且能摆出不屑模样的女生,在对上这位风纪委员长时,犹如面对猛兽的小羊羔,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直到云雀恭弥重又抬眸:“相机我没收了。” 泉泽:“?” 她呆呆地发出了一声,“啊?” 穿着制服的少年一手拿着相机,另一手掩唇打了个哈欠,转身走时又丢下一句,“你是无限期停学,如果要转学,建议趁早。” “什么?”泉泽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 想到富江前所未有的生气程度,云雀恭弥猜她会因为这次的事件发疯,步伐顿了一下,平静地侧过头道: “若是要风纪委员会帮你收尸,记得提前交费。” 泉泽:“???” 她的表情逐渐从空白变得惊恐。 但少年人没再看她的反应,而是抛了抛相机又接住,看着街道两边夕阳西下的景色思考: 那只小怪物到底在做什么? - 半小时前。 教学楼偏僻走廊里的女卫生间被重重推开—— 随后,空荡的内间响起尖叫与怒骂声。 “啊啊啊该死该死该死……好痛……都给我去死……!绝对要杀了你们……” 穿着黑色制服的女生背靠着门,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漂亮的双目里满是狠毒的恨意,脑海中不断闪过刚才泉泽在高处撒照片的得意模样,还有云雀恭弥笑着叫她“小怪物”的画面。 她双手捂住脑袋,耳侧细腻肌肤下却出现一道裂口。 随后。 一颗脑袋挤破皮肤,如扎破塑料袋的死鱼头,无神的双目被映在洗手间的等身镜上。 直到那双眼睛翻下眼白,同样勾人的黑色眼珠灵动地眨了眨,在身体主人原有的脑袋呼痛时,她笑了出来,“好丢人,没用的赝品。” 富江本来捂住脑袋的手改而狠狠拽住她的头发:“从我身体里滚出去!你这假货!” 两颗头像是树枝上并蒂生出的两颗果实,有种诡异的协调感。 新生头颅因为头发被拽扯的疼痛,扭曲了神色,却没改掉难听的话语,“都死这么多次,还不肯离开这地方,是被哪个男人勾了魂啊?啊~原来是你勾搭不上的男人。” 拽她头发的手用着力:“学不会闭嘴吗,假货?信不信找人割掉你的舌头?” “恼羞成怒了?也是,你这种赝品魅力自然是不如我的,要么换人吧,那条坏狗交给我来驯服,毕竟我才是富江,富江可没有拿不下的男人。” “照着镜子还看不出自己的丑样是吗?凭你也配惦记我的东西?” 无人经过的教学楼角落,两颗头颅互洒毒汁,骂战不断升级。 直到她们俩都骂累了,那颗头颅连接的位置又挤出了脖颈,身体的主人也因疼痛无力地躺在地上。 这时,女卫生间的窗户上倒挂下来一道小小的西装身影。 橙色礼帽违反重力地稳稳盖在他脑袋上,他抬手捻了捻礼帽下的一侧鬓角,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抱歉,走错了。” “别走!” 躺在地上的两个脑袋同时出声。 虽然出现的是一个奇怪的婴儿,但死马当活马医,这毕竟是唯一路过的、能救富江的人。 “小弟弟,别急着离开啊,你是和家里人走散了吗?” “能帮姐姐一个忙吗,小朋友?” …… Rebrn在那狭小的窗口上站定。 他像模像样地拿出个本子,对着看了看,翘起唇角,同那一副身躯上的两颗漂亮脑袋说道,“原来是富江,和情报中的一样,自体繁殖能力很强,还能随机分裂。” 本来冲他微笑的两颗脑袋笑意渐止。 她们冷冷地注视着他。 可浩瀚的、共享的记忆库里,却没有任何有关他的内容。 “你是谁?” “怎么,你也想研究我?” 面对她们的质问,小婴儿收起本子,背着手转过身,“看来你们好像不需要帮忙了,那走错的热心市民rebrn先生就此离开好了。” “等等!帮我把她割下来烧掉!” “不,她才是假货,杀掉她!” 两颗头颅各说各话。 才起了个头,又开始互相攻击。 直到小婴儿从窗户上跳到她们附近的洗手台边,抬手碰到帽檐边的一只绿色蜥蜴,不多时,小小的身躯握着把大大的砍刀。 他如葡萄般的黑色眼睛里闪烁笑意,彬彬有礼地询问,“你们讨论出结果了吗?到底砍掉哪一个?” 五分钟后。 穿着制服、完好无损的黑发女生面无表情地从衣兜里拿出打火机,点燃后丢向脚边那颗脑袋,在火光闪烁与尖叫声里,她盯着重新跳上窗台的人。 “你到底是谁?” “一位笨蛋学生的家庭教师Rebrn,我们还会见面的。” 说完,小婴儿往外跳下,消失在她的面前。 落地之后,他再次拿出方才的本子,上面写着的名字并非鹿岛富江,而是云雀恭弥。 “云雀恭弥……” 这还是他见过的第一个跟富江相处这么久,不仅自己保持了正常,甚至还能让手下也(被迫)摆脱富江诱惑力的人。 Rebrn压了压帽沿,回头看了眼教学楼方向,勾了勾唇。 ——如果下个学期还能见到他的话,这样的资质足够成为家族守护者人选了。 而现在,他忽然很想给自己的笨蛋学生来点拔苗助长的魔鬼训练。 - 鹿岛富江走出教学楼时,正好与巡视完街道回来的云雀恭弥碰上。 少年颇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大楼,“你刚才一直留在学校里?” 黑发女生面无表情地睨了他一眼。 随后,她看向远处校门口不远不近跟着几个风纪委员,略微招了招手,就见他们半是恐惧、半是期待地走近,目光还下意识地往云雀身上瞟。 “委员长,富江同学,下午好。” “请、请问找我们有事吗?” 女生随手将自己的长发别到耳后,将那水钻皇冠重又拨正,难得给了他们一个好脸色,“想麻烦你们帮我一个忙。” 她如此客气的模样令几个风纪委员顿时目眩神迷。 他们甚至忘了委员长就在旁边,朝她露出痴态,让她直接吩咐。 鹿岛富江漫笑着,眼尾泪痣点缀着夕阳倾洒的眼瞳:“去杀了泉泽月子。” 她好像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可怕的话,想了想,状似不经意又补充一句: “谁要是杀了她——” “我就和谁交往。” 作者有话要说:  @云雀,这你还能忍?我要是你我就不忍了! (ps:富江应该是所有和云雀谈恋爱的人里面最敢绿他的那个吧,好刺激啊。 * 感谢在2023-05-28 21:00:00~2023-05-29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etBack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空白方程式 50瓶;顾珩 1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 被胁迫 交往。 “别怂恿我养的狗违反风纪。” 在风纪委员们眼神陡变的气息中,站在附近的少年双手环胸,闭着眼睛,心平气和地警告她。 富江斜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没管面前这些因为他的话骤然变得惶恐的风纪委,径自越过他们,往校外走去。 当晚。 并盛町无数的富江爱慕者都得到了同样的讯息,气势汹汹地朝着泉泽家扑去,但却扑了个空。 又过了一个多月。 一条新闻登上东京的晨报:“一名女学生在去补习班路上突然遭遇蒙面歹徒袭击,重伤被送往医院抢救,警方正在调查犯罪嫌疑人,热心群众如有线索,可拨打……” 与此同时,警方联络富江进行询问。 坐在警局最凉快的地方,喝着别人送来的冷萃花茶,黑发女生神色无辜极了,“虽然泉泽在学校是得罪了我,但她转学之后我们就没有联系了,我不知道她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也太过分了……” 她抬手拿纸巾擦了擦眼尾并不存在的泪。 做笔录的两位警察对视一眼,不知怎么觉得于心不忍,匆匆结束问话,随手拿门口的雨伞当遮阳伞,一路将她送出警局,直到有人叫了她一声。 “富江!” 黑发女生在假期并没穿那身极其吸热的黑色制服,今天是一件珍珠白的一字领上衣,露出锁骨与大片雪白肌肤,配着一条高腰的牛仔裤,黑色秀发、白色肌肤与玲珑修长的身型都让人移不开眼。 而叫住她的则是个挺高的、洋溢着运动气息的男生。 虽然不认识他,但富江更不乐意被警局的人缠着,随口打发了他们,走到那男生的面前,被夏日艳阳晒得微微眯起眼睛,“你是谁?” “我是并盛三年级的山崎,我喜欢你很久了,富江——” 听见这个开头,女生兴味索然地打断,“我对长得丑的家伙没兴趣。” 山崎抿了抿唇。 他看着不远处的警局,又看着面前的她,忽然道,“其实你没打算和任何人交往,你只是想要泉泽死,而杀了她的人最终总会被警察抓住,你是打的这种算盘吧?” “嗯?”女生上挑的吊梢眼里展露几分笑意,“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山崎学长。” 男生忽然拿出一支录音笔,按下播放键,里面赫然是富江的声音:“谁要是能杀了泉泽月子,我就和谁交往。” 本来还没正眼瞧他的人面色冷了下来。 她看着山崎,未及开口,又见这男生目光紧锁着她,倏然道,“泉泽被刺伤的时候,我也在,我只比那个人慢一点,我也是想为你出力的,富江。” “跟我交往吧,你想做什么事情我都会帮你,这个秘密我也会为你保守的,富江,我喜欢你很久了,我绝对不会背叛你的。” 鹿岛富江淡淡地注视着他。 而后才别有意味地露出个笑容,“行啊。” - 中午。 并盛町某汉堡店。 云雀恭弥拧着眉头看女生旁边跟来的陌生面孔,扬了扬下巴,“风纪委员会活动,禁止外人参加。” 黑发女生正因为外面的高温蔫巴,懒洋洋地趴在桌上,侧头看了眼身边时时刻刻都要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的人,又去瞟云雀,“看不顺眼的话,你把他宰了。” 在云雀恭弥冷眼警告她的时候,山崎却忽然出声了,“云雀同学,你好,我是富江的男朋友,放心,我不会妨碍你们的,有需要尽管吩咐。” 他说完,又去看身边的富江,“我在棒球社有个学弟家里是开寿司店的,食材很新鲜,店就在这附近,我去给你买好不好?” 女生可有可无地点头。 在山崎起身时,她扭头看了眼汉堡店墙上的套餐图片,指了指其中一副,命令道:“回来时记得把那份套餐也带过来。” 山崎愕然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喜欢吃汉堡了?” 富江眉眼如丝地觑向对面的人,声音故作讨好,“是送给我尊敬的风纪委员长。”她记得之前草壁给他送的就是这个套餐。 在山崎突然有些阴郁的表情里,她语气恶劣地催促,“还愣着干嘛?想饿死我吗?” 直到这男生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外。 坐在对面的清秀少年上下打量女生几秒,很平静地问她,“又在玩什么把戏?” “这次真的没有——” 刚才还装蔫的女生登时露出委屈的神色,泫然欲泣地看着他,精致的小痣似挂在眼角的泪,令她端详起来楚楚可怜,“是他威胁我!他强迫我和他交往,我也反抗不了,只好答应他的要求。我也是你可爱的部下吧,云雀学长?你不会忍心看我落入这种境地的吧?” 云雀恭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可爱?” 富江想起他看过那些照片,表情凝固。 此刻,少年闭上了眼睛,懒得搭理这个戏精,也没空分辨她的谎言,只用指骨敲了敲桌面,声线清冷道,“总之别碍我的事。” 他只想和那些草食动物玩有趣的保护费游戏,而非给小怪物收拾烂摊子。 因他不为所动,富江气鼓鼓,“吃了我请的午餐,就得帮我办事,你必须把这个家伙解决掉。” “你请?花的好像不是你的钱。”云雀恭弥语气凉凉地回答。 富江:“?” 她“哈”了一声,黑眸一片恍然:“上次你说请我的自助餐,最后也不是你掏的腰包,那我也不用跟你去收保护费了吧?” “敢放我鸽子你试试看。” “……” 双标狗。 王八蛋。 鹿岛富江掌心握着桌角,使劲深呼吸,知晓这条坏狗不会帮她任何忙后,她不想在他面前被气到露出丑态,只能压抑着脾气,用阴森的视线凝视他。 …… 山崎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富江直勾勾盯着云雀的画面。 他本来不想干涉,但放下寿司船时,还是没忍住,“富江为什么一直盯着云雀学长在看?” “因为他比你好看一百倍——” 女生理所当然地迁怒了他,目光讥讽地睨去,“谁让你不是校草呢?我记得你们棒球社还有一个照片能卖五万日元的学弟吧?你好像也没有他值钱,山崎学长。” “……” 山崎沉默地在旁边站着。 倒是引发他们争吵的云雀恭弥事不关己地在旁边吃自己那份汉堡套餐。 汉堡店只有他们这一桌客人,没有人声就显得特别安静。 富江吃了两口寿司,仍有种近日事事不顺心的不痛快,尤其是吃了一半没拿稳筷子掉在地上之后,更觉心头火起。 山崎好脾气地蹲下去把筷子捡起来,擦干净递给她,却被富江拍开,“这么脏还给我用,是想毒死我吗?” 动作无意间打到他的手背。 他没什么反应,富江反而嫌弃得不得了,拿桌上的湿巾擦着手指。 等山崎转身去拿新筷子的时候,富江瞄了眼对面仍然两耳不闻窗外事、姿态娴静的少年,突然生气地在桌下往对面踢了脚。 黑发男生用餐的动作停了一下。 即便条件反射地避开了,他却仍掀起凤眸,想看她又在发什么神经。 富江一脚踢空,不解气,又胡乱踹了脚—— 这次他没躲。 但少年腿骨极硬,他没事,她这个踢人的反而觉得脚底骨头都在痛。 云雀恭弥低头看了眼自己西装裤上的脚印,没再容忍她,放下汉堡,灰蓝色眼睛里冰冷一片,“是腿不想要了让我帮你打断,还是想找我打架?说出来,我满足你。” 见他动怒,富江反而消了气,明明注意到山崎还没走远,却不往那边看一眼,托着下巴笑眯眯地同少年对视,顺着答道: “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满足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究竟谁更像正牌男朋友我不说。 (你们想看的是这种刺激吗? * 感谢在2023-05-29 21:00:00~2023-05-30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etBack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包子库 20瓶;侑子、攀爬。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 男朋友 赔我。 走出汉堡店的时候,云雀恭弥步伐如风,好像觉得稍慢些就会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被冷待的黑发女生倒是习以为常,根本没想着跟上他,而是支使着山崎一会儿拿降温的小风扇给她乘凉,一会儿又骂他把遮阳伞举那么高是不是想晒死自己,但又不许他气息靠近。 所谓男朋友,在富江眼中也不过是使用起来更肆无忌惮的仆人罢了。 不少路人被她那副“大小姐驾到、通通滚开”的气势所慑,但看到她的脸蛋之后,又会莫名其妙生出“她长这么漂亮,脾气差点也是理所当然”的心思,甚至开始嫉.妒能给她撑伞遮阳的人。 等富江悠哉抵达他这次收保护费的地方,云雀恭弥靠在阴影处冷淡地看着她,“走这么慢,我看你留着这双腿确实也没用。” “老惦记我的腿做什么?” 黑发女生状似探究地看着他,“你该不会有那种人体收藏的爱好吧?想要我的腿当收藏品啊?那你眼光还不错嘛。” “……” 他冷笑一声,懒得理她这幅一思考就引人发笑的离谱模样,只扬了扬下巴,“干活。” 富江反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跟屁虫,装模作样地拒绝:“这样不好吧?上次用那种办法是因为我那时候单身,这次不合适,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鹿岛富江。” 阴影里的那双灰蓝色眼睛里浮出锐意的光,薄唇的少年连情意也稀少,此时杀意略显,毫不客气地出声,“我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狗脾气。 富江看着他这幅不经逗的样子,瞟了眼前面的破旧大楼,因日光里浮动的灰尘露出嫌恶神情,却还是走了进去。 几分钟后—— 她将一个装满钱的破旧盒子丢向云雀恭弥。 男生抬手接住,发现里面装的保护费数目比他定的更多,虽然没有架打,但也算是不错的意外收获。 而富江身后还追出来好几个社会混混,各个朝着她献殷勤,“下次我们也会准时交保护费的,富江,你什么时候来?” “下次还是你收吗?” “你累不累,想不想休息一下,跑腿的活我们替你做了就行,屋里有冰镇西瓜,尝一尝吧?” 其中一人甚至朝着她的方向伸出了手。 但没碰到她,只是无意间将她那件白色上衣后腰的蝴蝶结绸带给拉开了, 长长的飘带被拽住一侧,令女生不悦地回头去看,“我允许你碰我了吗?” 两根绸带如蝶翼落下,露出她比珍珠还白的后腰肌肤。 富江觉得烦,冲他们翻了个白眼,回头发现云雀恭弥没了踪影,只剩下山崎还在等她,遂指着男生对他们道,“我有男朋友了,要不要留下,还得看他的意思,你们劝我没用,劝劝他好了。” “什么?” 本来还笑脸相迎的混混们听见“男朋友”这身份,顿时面目扭曲。 他们朝着山崎而去,在他震惊的目光里,富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破旧的街区,那两根飘带就像帮助她迫不及待离开的白色翅膀。 …… 夏日艳阳晒得人好像要融化。 富江追了云雀没几步就被热烦了,赖在阴凉的地方心想,有本事他就回来宰了她,反正这脏活累活她是不想干了—— 但她没等到折返的风纪委员长,找过来的只有不知怎么逃跑成功的山崎。 高大的男生重新给她撑好了伞,盯着她身侧的雪白绸带,声音低低地说,“我帮你重新系好。” “滚开。” 美丽少女却始终对他没有好脸色,只有骂他的时候,才用正眼瞧他,“你有什么资格触碰我?” 他没有资格。 那个风纪委员长会有吗? 山崎如此想着,明明置身于伞外艳阳里,眼睛里的郁色却胜隆冬寒冰。 这一次,他违逆了富江的命令,仍固执地执起地上那两根雪白绸带。 从在警局门口碰见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两根绸带不该系在富江的腰上,因为它们明明和她那脆弱的、纤细的脖颈更相配。 不多时,原地只剩下一把孤零零的伞。 - 云雀恭弥连续收完三处保护费,发现身后都没有那只小怪物的身影。 发觉带上对方享受的益处远远不及弊端,黑发少年沉吟片刻,决定通知她一声,以后取消她参加保护费活动的资格。 但他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运动完毕,也不想在大热天巡视街道的风纪委员长往来时的学校方向走,经过某条昏暗小巷时,忽然听见里面有什么的动静。 他侧过头,瞥了眼,而后步伐远去。 巷道里。 听见他离开的声音,用绸带勒住少女脖颈的人呼吸极重地凑到她耳边,“你在等他救你吗?可惜,他好像对你这种浪.荡的女人不感兴趣。” 因为声带被勒住、说不出话的女生因缺氧而抬高脑袋,唯那双黑色眼瞳斜着他,其中的鄙夷与轻蔑无声透出。 即便她不开口,山崎也猜到她会说出什么难听话。 “你这双眼睛很好看,”他眼睛比缺氧的她更红,“挖出来肯定更好看,我还要把你的舌头也拔掉,你这张嘴实在不讨喜……” “我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珍惜呢?偏要背叛我、舍弃我,富江,等你死了之后,我把你带回家里藏起来,让你再也不能出去勾引人……” 他喃喃说了很多,手中力气也越来越紧。 女生挣扎的力气忽然变大,无意间将他口袋里的东西打落。 那支录音笔咕噜噜滚远,山崎注意到,却没搭理,而是自顾自地说:“还有那个录音,等你死了之后,我就公布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恶毒的一面,搞烂你的名声……也不对,你本来名声就臭,富江,你这样下.贱,只有我会爱你啊……你不该这样对我……” 绸带勒住的脖颈无声息垂落。 不知过了多久。 高大的男生拖着个大布袋从巷道里走出,俯身想去捡那支掉落的录音笔时,眼帘里却出现一双黑色的皮鞋。 上方慢条斯理地落下一句话: “只有见不得光的老鼠才喜欢待在阴沟里——” 山崎心惊之下,猝然抬首,对上左袖别着“风纪”二字的白衬衫少年,对方甚至冲他微微一笑,好脾气地问: “你是吗?” …… 布袋划开。 里面的女生至死都睁着眼睛,脆弱的脖颈上是令人触目惊心的淤痕。 直到她眼珠动了一下,恢复知觉的女生开始声嘶力竭地捂着脖颈咳嗽,向来只会装难过的眼尾头一次因情绪激烈而泛红,像四月的粉樱,而她声带还没恢复,却已经张嘴想要咒骂山崎。 附近落下一声嘲讽的轻笑。 她猛地抬头,看见半边身形落在夕阳里的俊秀少年。 看着她的狼狈,还有躺在旁边的另一只草食动物,云雀恭弥打了个哈欠,放下手时灰蓝色眼睛里泛起丁点水汽。 “眼光不错。”他说。 一找就是个才过几小时就忍不住杀掉她的类型。 富江:“?” 她的咒骂名单上又多了个人。 但因为一点声音发不出来,她只能从那肮脏的、充满异味的袋子里先出来,将身上和袋子接触过的肌肤都拍打到略微发红还觉得不解气,回头去看出气多进气少的山崎时,她抬起脚,过了会儿又嫌弃地放下。 随后,她用那双漂亮眼睛去瞪墙角干净整洁的少年。 看她已经恢复活力,云雀恭弥将那支录音笔丢给她,转身想走,结果下一秒,女生就把录音笔狠狠掷向他脚边。 少年脚步微顿,回头去看她,好看的眉头蹙起,这时,录音笔里传出声音——正是富江给追求者们画的饼。 结合刚才听见的对话,录音笔的主人是谁显而易见了。 但捋清来龙去脉,知道她这次真是被胁迫的,云雀恭弥眼中嘲意却更深,“原来还是自己作的死。” 富江面上红意极盛,如晚霞般,恶狠狠地瞪着他,泪痣都仿佛要从皮囊里跃出,张嘴却只能咳嗽,因为喷不出毒汁,倒有种千金恶女受到制裁的别样可怜感。 本来要走的少年因此又耽搁了半分钟,欣赏她难得的憋屈。 直到他被脖颈淤痕逐渐散去的女生勾住袖标。 她断断续续地说:“赔……我……咳咳……” “嗯?”少年扬着下巴睨她。 “杀了我男朋友,”富江总算喘匀了气,理所当然地看着他,“你赔我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同样场景。 其他男角色:(晚上爬起来给自己一巴掌)我真该死啊我居然不相信她,让她被人胁迫被人杀死。 云雀:嘲讽,活该。 其他女角色:呜呜呜我好可怜我好惨。 富江:倒打一耙。 (把般配打在公屏上 * 感谢在2023-05-30 21:00:00~2023-05-31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莓蛋挞 5瓶;树眠、茶与咖啡 3瓶;老子是魔法少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 女朋友 意外。 赔是不可能赔的。 “松手。” 云雀恭弥不客气地勒令道。 意识到面前的女生总是不长记性,他眸中带着奚落,淡淡问道,“是细胞全用来重生了,所以脑子才这么不好吗?” 鹿岛富江霎时间面沉如水。 “你说什么?” 她讨厌别人说任何有关她不正常的话语—— 哪怕这人已经见识过她的异常,甚至也看过那些灵异照片,可是再听见这种话,她还是忍不住怒意。 如果不是云雀恭弥,她最近的死亡速度根本不会这么快。 他凭什么嘲笑她? 脑海中倏然冒出来的念头,令女生微微一怔,她怒意稍滞,指尖也卸了力道,少年无意探究她发呆的原因,毫不犹豫地离开。 等到富江反应过来,眼前早就没了他的身影。 女生咬牙切齿地怒视巷道拐角,见不得他这幅清高傲慢的拽样,心中再次浮现那个念头: 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人能治他了?! …… 答案出现在一个月后的新学期。 彼时富江花了整个暑假的时间考察完整个并盛的地下组织,怒其不争地发现他们加起来真的没有一个云雀能打,只好在新学期怒气冲冲地回到学校里,在他的地盘恃强凌弱地炸鱼。 这天中午午休。 学校的广播站宣布进入自由点歌时间,富江在操场没收了一个男生用来偷看别人的望远镜,上下抛着玩的时候,听见喇叭里开始唱: “绿荫葱郁的并盛~不大不小中庸最好~” 女生表情微妙地停了动作,回头去问两个跟在自己后面的风纪委:“这什么歌?谁品味这么土?谁点的?” 知道答案但是不太敢说的两个人:“……” 他们看天看地开始装傻。 鹿岛富江:“?” 她疑惑着,忽然想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拿起望远镜往广播站方向看了眼,却没见到那道纤细身影,镜头往同一层平移,挪过了接待室之后,又蓦地转了回去。 云雀恭弥此刻确实在接待室里。 但是房间里却不只有他。 透过清晰放大的望远镜,富江清清楚楚地看见,有个没穿上衣的棕发男生额间冒着一簇火,打了云雀一拳。 “!” 富江拿下了望远镜,眨了眨眼睛,觉得不确定,拿起来再看看。 这次镜头里是那人手里握着个拖鞋,自上而下抽了云雀恭弥的脑袋。 握着……拖鞋? 女生放下望远镜,对这奇妙的武器感到无法理解,偏着脑袋还在兀自琢磨时,忽然听见“轰隆”一声巨响,爆.炸声从教学楼方向传来—— 这次不需要望远镜,她也能清清楚楚地认出,被炸掉的那个房间,正是接待室。 她喜不自胜,转头去问身后的两个跟班,“看清楚了吗,刚才发生爆.炸的地方?” 两个风纪委目瞪口呆,神色恍惚,“是、是接待室。” 女生优雅地做了个侧耳倾听的动作:“什么?” “接待室。” “再重复一遍。” “被炸掉的是委员长的接待室。” 鹿岛富江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了手,漂亮的双瞳笑得如同弯月那般,同他们笑得比正午阳光还要热烈,“那还愣着干嘛?” 呆滞的人这才回过神来,条件反射要冲进楼里,又听她自然而然道:“鼓掌啊!” 皇天不负苦心人—— 她终于找到了能治那个小魔王的存在! - 放学后。 一年A班。 踩着铃声想往外冲的学生们忽然齐齐止住脚步,看着后门口倚靠的一个黑发女生,泪痣缀在她的眼尾,令她一颦一笑都极其动人。 好半晌才有男生眼神发直地出声:“这、这是……富江学姐吧?” “肯定是了,风纪委员会只有她一个女生啊。” “好漂亮啊,真的好漂亮。” “她怎么会突然来一年级啊?” 他们窃窃私语,却都不自觉地挺起胸膛,期待自己成为被选择的那个,直到人群中传出一道极其不耐烦的声音: “堵着路干嘛?都给我让开,十代目放学了!” 紧跟着是一道瑟瑟发抖的劝阻声,“狱寺君请不要这样……” 鹿岛富江穿过人群,来到他们的附近,视线在教室里转了一圈,在一个银发混血少年和健朗黑发男生身上停留了几秒,最后定格在中央的另一人那里。 好像长得有点像。 但和中午看到的又不太一样。 女生抚着下巴,上上下下地打量这个棕发男生,五官虽然不丑,但是他身材比例,尤其是腿真的有点短。 她眉头为难地皱了下。 银发少年忽然拿出了炸.弹,碧绿色的眼睛里写满了不爽:“你谁?挡什么路,赶紧滚!” 本来还在被她打量着发抖的棕发男生瞬间回头手脚并用地阻止他,“别别别,狱寺君,不要!” “你是风纪委员会的鹿岛富江学姐吧?”另一道爽朗的声音响起。 富江暂时挪开了视线,觑了他一眼,“哦,是棒球社的五万日元学弟啊。”之前闹跳楼的好像也是他。 假如她来到并盛之后是先遇到这个学弟,说不定也会考虑一下。 但是现在不行。 完全没听懂的山本武:“诶?” 她放弃观察,直接抬手将棕发男生后领拉了回来,看了眼他的校牌:“喂,中午去接待室的人,是不是你?泽田纲吉。” “!” 泽田纲吉条件反射地抱住了脑袋,瑟瑟发抖地闭上了眼睛,“误会、都是误会啊学姐——” 狱寺隼人拿出了更多的炸.弹,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女生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破坏的冲动,“关你什么事?” “从刚才开始你就很讨厌,是在引起我注意吗?”富江轻蔑地瞥着他,“可惜我对你没兴趣。” 狱寺隼人:“你说什么?” 黑发女生将这位棕发小学弟的下巴掰了过来,换上了笑脸,“别担心,我就是来问你一个问题。” “求求你松开……呜呜呜学姐请不要离我这么近……”泽田纲吉眼角都溢出泪痕,不光不敢看她,甚至还有一副她只要松开手就能钻到座位底下的架势。 富江果然松开了手,却不大高兴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反应?” 她是洪水猛兽吗? 泽田纲吉一边哭一边抱着书包往教室外面冲,“对对对不起富江学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呜呜呜但是你的追求者们好恐怖请你别过来,我真的惹不起求求你了……” 他还记得上学期不小心路过她在的地方,被人山人海挤到只能往外爬的可怕场景。 刚跑到门口,他就左脚绊右脚摔了一跤。 本来想丢炸.弹的狱寺和搞不懂情况的山本立刻冲过去扶他。 看见他如此废材的鹿岛富江:“……” 她认错人了吧? 能打到云雀的怎么可能是这种窝囊废啊? 迟疑了几秒,女生还是不愿意放过这渺茫的希望,再次跟了过去,在泽田纲吉爬起来之前,在他面前半蹲下,自认和颜悦色地问: “中午那个拿拖鞋抽云雀恭弥的人,是你吧?” 泽田纲吉:“!” 他一口气没吸上来,差点翻白眼噎死自己。 周围那些露出艳羡和嫉.妒目光的同学们也才反应过来听见了什么,一时间,A班里全是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发现这重大新闻马上要被传播到全校皆知,泽田纲吉想到云雀恭弥的恐怖之处,好不容易被两个朋友扶起来,膝盖又是一软。 他神色绝望,气若游丝:“是意外,真的都是意外啊……我也不想的呜呜呜……求求你别说了学姐,我想活下去、我真的还想活到明天……” 他一点也不想等下因为左脚先踏出校门被云雀学长咬杀! 意外? 那就是真的。 鹿岛富江心平气和地忽略他所有窝囊废的表现,走到他的正面,彬彬有礼地俯身问道,“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没等泽田纲吉回答,她自顾自地接,“有也没关系,我不介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27:我介意啊!我介意的!你们有没有人在意我的心情!! * 窝囊废组上大分! 泽田纲吉,一款用害怕+窝囊+超直感摆脱富江buff的男人,为他鼓掌! (发出了想要留言的声音 * 感谢在2023-05-31 21:00:00~2023-06-01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etBack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颜醉冬 39瓶;梦冉今夕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 住你家 失踪。 “我还在想这一层怎么这么吵闹——” 走廊尽头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本来还围着看富江的学生们瞬间跑光,于是还聚在一起的几人就变得格外显眼。 云雀恭弥眯了眯眼睛,不太愉快地盯着黑发少女,“鹿岛富江,你不是一年级生,跑来这里群聚什么?” 富江指了指面前的棕发小学弟。 “我来找我男朋友。” 泽田纲吉:“?!” 他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在云雀恭弥投来目光的刹那差点石化成雕像,反应过来之后书包都不要了,挣开狱寺和山本的动作,手脚并用地往远离他们的反方向爬,眼泪飙了出来。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成为你们py的一环,富江学姐放过我吧求求你了,云雀学长我这就离开,我祝福你们百年好合直接锁死……” 他连滚带爬地跌下了楼。 狱寺隼人急忙拎着他的书包,一边喊着“十代目”一边追了上去。 山本武挠了挠脑袋,离开之前还冲他们笑了下:“鹿岛学姐,云雀,明天见。” 只有鹿岛富江还站在原地。 她神色微妙地问走到附近的云雀恭弥,“百年好合是什么意思?” 少年注视着那几个中午闯入过他接待室的身影,想起那个跟他们在一块的有趣小婴儿,凤眼里满是兴味,也没在意泽田纲吉因为学校里那些奇怪的流言说出的胡话,而后才淡淡朝富江投去一眼,唇角不甚明显的笑意变作嘲讽: “你国语成绩的满分是靠贿.赂老师达成的吧?” 女生耸了耸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单凭我这无敌的魅力就能做到,羡慕吗?” “呵。”云雀恭弥闭了闭眼睛,“羡慕你脑干缺失?” 富江这次看懂了他的表情,神色阴侧侧地:“你再骂?” 男生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转身朝来时的楼梯方向走。 与此同时,富江用手机搜完词语意思,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那个看起来无辜单纯像兔子的小学弟居然祝福她和云雀恭弥相处一百年? 这真是她今年听过的最恶毒的诅咒! …… 富江很生气。 她短时间内不想见到云雀恭弥那张可恶的脸。 但是最近她在并盛的高级酒店里住了个遍,实在有些腻味,既不想留在酒店里被经理和其他总统套房的客人骚扰,也懒得再去街上随机挑一家倒霉蛋继续收养自己。 她听说云雀恭弥家里有栋超大超豪华的家宅。 所以最后她还是出现在了接待室的门口。 因为午休时候的爆.炸,风纪委员们整个下午都在重新打扫房间,忙着贴新的墙纸、换地毯和玻璃,如今屋子也算是焕然一新,草壁哲矢恰好在往鞋柜里放新的一次性拖鞋,毕竟这里偶尔也会有家长或者领导过来。 见到她的时候,这位副委员长嘴里的草叶开始不安地抖动。 “富江同学。”他尽量目不斜视地打招呼。 女生忽然停在了他的面前。 这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令他讶异的是,富江从他手里把一双新的拖鞋抽了过去,好奇地翻来覆去盯着看。 她仍然不懂那个学弟到底是怎么用这种东西打到云雀恭弥脑袋的。 难不成特殊的不是人,是武器? 这拖鞋需要开光吗? 鹿岛富江把手里轻飘飘的一次性拖鞋翻来覆去看了会儿,然后拿起来瞄准了坐在办公桌后面不知在看什么文件,神色格外娴静的黑发少年。 正在处理风纪委员会事务的男生头也不抬地扔来一句: “敢丢过来你就试试。” 富江把拖鞋塞回草壁手里。 冲他高傲地扬起头颅命令:“你上。” 草壁哲矢:“?” 他看了眼手里的拖鞋,又看了眼这两位恐怖的活阎王,哪个都惹不起,干脆扑通一声跪下,很怂地转移话题问富江有没有吃晚餐,要吃点什么。 这波他选择破财消灾。 女生“啧”了一声,挥手让他赶紧滚。 - 接待室安静了下来。 秋老虎还在蹦跶,窗外吹进来的晚风带着些许余热,但坐在办公桌旁的少年面上却不见半滴汗,始终清爽干净。 富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垂着眼帘打量他。 他的脸轮廓比她瘦一些,但也属于还略带婴儿肥的类型,论细腻程度当然是比不过富江,可是少女幽幽盯了他很久,忽然生出一种想掐他脸的冲动。 她将这归结为云雀恭弥性格太欠揍的缘故—— 毕竟从前没什么人能惹她不高兴还平平安安地活这么久,她要是看一个人不顺眼,也没必要自己动手,前赴后继的追求者早就把那人生吞活剥了。 他是第一个她看不爽又干不掉的。 鹿岛富江想到就做,抬手朝着他的面颊去,到一半又改了主意,决定先摸摸他的头,感受一下被拖鞋开过光的脑袋是什么手感。 可最终,掌心碰到的却是冰冷锃亮的浮萍拐。 她嫌弃地收回了手,在他刚换过的新椅背上蹭了蹭,不愿设想这幅浮萍拐上沾过多少人的肮脏血液。 被搅扰了公务的男生这时才懒懒地转过脑袋,收起武器,一副耐心即将耗尽的样子睨去:“放学不回家,赖在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我不敢回家啊。” 女生单手支着下巴,靠在他椅背上,自上而下地看着他,珍珠发箍两侧的纱白发带与柔亮黑发一同垂下,修饰她略显圆润肉感的鹅蛋脸,她眼尾耷拉下来,那颗泪痣就成了卖惨的帮凶。 “之前收养我的父亲忽然疯了,想杀掉我,母亲为了救我死掉了,后来那个男人被抓了进去,我一个人住在家里,常常被不认识的邻居骚扰,我不敢回去。” “我好可怜,都要流落街头了,我这么漂亮肯定会被坏人觊觎、遇到危险的,无家可归的我不值得被风纪委员长拯救吗?” 清冷少年无动于衷地听完了她的故事。 他甚至还抬手打了个哈欠,灰蓝色眼睛里冒出的水雾让他显得极其无害,可说出的话却格外绝情,“我给你三秒钟,再说一句废话——” 富江连骂他的时间都没有。 只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火速道,“我要住你家。” 想了想,她补充道,“今晚先参观一下,如果合适我就住。”如果并不像那些风纪委员们夸张形容的豪华,她才不要去那狗窝。 看她还摆出挑剔的模样,云雀恭弥放下手,问道:“你在梦游?” 富江:“?” 她还没反应过来,少年道,“少在这里做梦,没地方住就找你新男友,总之别烦我,出去。” 鹿岛富江差点被他气死。 她抬手指着他,胸膛起伏好半晌才愤愤道,“走就走。” 走之前还丢了句狠话,“你别求我回来。” …… 第二天,她并没有出现在学校。 第三天、第四天……连续一周过去了。 靓丽的黑发少女好像从来没来过这间学校,人间蒸发,二年A班本来痴迷她、追逐她的男生们忽然觉得从前的日子有些浑浑噩噩,她像是突然降临到他们世界里的美梦,而现在是梦醒。 第八天。 泽田纲吉踩着点踏进校园,心惊胆战地发现云雀恭弥今天守在门口,在这尊瘟神走近的时候他吓得跌坐在地上,闭着眼睛举着手徒劳地挡住脸,“我没没没有迟到,云雀学长请别——” 别打脸呜呜呜呜。 等了又等,恐怖的疼痛并未落下。 棕发少年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发现面前重又披上了制服外套的清俊黑发学长并未拿出武器,只是神色淡然地朝他道: “转告鹿岛富江,逃学、旷课违反风纪,再不来上学就咬杀她。” 泽田纲吉呆呆地,“啊?” 云雀恭弥蹙着眉尖,“她不在你家?” 听见这么可怕的话,泽田纲吉瞬间毛骨悚然,倒退了两步,惊恐不已地摇头,“富江学姐为什么会在我家?她怎么可能在我家?我最近根本没有见过她啊!” 云雀恭弥垂眸思索片刻。 他没再说话,转身就走,外套下摆扬起轻风。 倒是泽田纲吉战战兢兢,小声嘀咕地询问,“她、她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失踪了。” 黑发少年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神色很平和,语气漫不经心:“大概率是死了。” 泽田纲吉:“?!” 他吓到石化。 云雀恭弥径自走远,只不过思绪还停留在这件事上—— 他在思考她这次到底死在了什么地方,为什么还没回来? 被囚.禁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18已经有那种只要富江还能自由行动就算死了也会回到他这里的理所当然认知了。 哥哥,你也就是在二言,在别的频道是要被推进火葬场的—— (今天也想要留言! * 感谢在2023-06-01 21:00:00~2023-06-02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吕吉祥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etBack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 大城堡 咬杀。 并盛郊区。 山间,一栋森冷的老旧城堡内。 暖阳洒入石壁城堡窗户,一道倩丽身影坐在窗边,面前摆着个金属圆盅,揭开盖子后,里面隐约能看到东西漂浮—— 那身影便伸出手指,把浮上来的物体按下去。 滋滋滋。 葱白的手指被腐蚀成炭,她却毫不在意,只语气无聊地与这硫酸里浸泡的东西对话,“其他的假货都死得干脆,怎么你还在挣扎啊?” 如莺啼般极其悦耳的声线沉吟许久,声音的主人闭上眼眸,泪痣缀在眼尾,良久才映衬那双重又睁开的黑眸,“哦~原来是被一个普通的帅哥迷住了,哈,好逊,这么久都没拿下,丢人现眼。” 她本来没打算继续这些替代品的人生,可是直到找到这一份记忆。 “算了,你的遗产,就由我来勉为其难接收吧。” 富江翻看完记忆,又生出些兴致,转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正在偷偷窥看自己的老头,无论是这幅让人提不起兴趣的虚假皮囊,还是隐藏在那副老头假相下的面目真实,跟记忆里见到的帅哥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于是她语气冷淡地说道,“高木老师,这无聊的实验你还打算做到什么时候?” 周围的赝品都被抓完了。 她不想再留在这个没劲的地方。 永远喜新厌旧的女生将搅动硫酸的手收回,方才炭化的骨头与血肉又重新生长出来,她随手拨了拨自己长而直的黑发,偏头道: “我腻了。” “我想邀请一些朋友上门陪我解解闷,老师你不会反对的吧?” 扒在门口的老头脸上皱褶下一双过分精明的眼睛里透出稍许阴郁,配着城堡里时不时响起的打雷声音,好像在这阳光照不进来的地方即将下一场暴雨。 过了会儿,他笑眯眯地说道,“好啊。” “现在的实验正好也到了瓶颈期,我很欢迎你邀请朋友过来配合我进行新实验呢。” 女生不笑时,那双眉眼就美得分外具有攻击性,而那颗泪痣偏偏又添三分妩媚,于是她便有种寡情的冷淡感。 此刻她就这样淡淡地觑着高木,过了会儿,才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 - 与此同时。 并盛中学接待室内。 云雀恭弥听见草壁哲矢汇报说最近派出去巡视的风纪委员们有一部分断了音讯,怎么都联络不上。 坐在办公桌后的少年低敛着眉,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这件事,写字的笔却没有停。 但说完情况的副委员长并没有走,飞机头造型下那张脸露出几分苦大仇深,于是他顿了下钢笔笔尖,狭长凤眸微抬,“还有什么事?” “听说他们在失踪之前……好像都有提到见过富江同学……” “鹿岛富江?” 少年若有所思,而后干脆地将钢笔笔帽盖上。 清脆的响声之后,他从座位后面起来,神色平静地问道,“他们失踪之前都出现在什么方向?” …… 傍晚。 披着纯黑色旧制服外套的清俊少年出现在那栋城堡的壁垒高墙与铁门外。 天气预报说晚上会下起雨,故而此刻天色有些阴沉,空气也有些闷热,郊区的虫鸣脾气焦躁地纷纷抱怨起来。 云雀恭弥正想往前走,忽然听见后方道路上疾驰而来的狂奔声响,伴着一句响亮的声音:“蓝色城堡——蓝色城堡到底在哪里!找到了——” 他回头去看。 恰好见到一个额间冒着火、只穿着红色底裤的男生奔袭到面前。 下一秒,火焰熄灭,他极其凶恶的神情逐渐冷静下来,褐色眼睛眨了眨,待看清楚自己停在了谁面前时,突然整个定住。 他开始不自觉地发抖,站在乡间道路中央,弱小、可怜又无助地抱紧自己,“云、云雀学长……怎么会在这里?” 他灵光一闪,找到了理由,“难道你也收到了那封奇怪的做客邀请?” “邀请?” 云雀恭弥长眉一扬,平和地冲他一勾唇,“我只是来惩戒某个违反风纪的委员会成员。” 泽田纲吉:“?” 他露出茫然神情,就在这时,后方姗姗追上来两道身影。 “十代目!” “阿纲!” 穿着休闲衬衫的狱寺隼人和一身清爽的山本武追了上来,前者左右看了看,最终目光定格在面前的城堡上,“那只蠢牛就是来了这里?” 山本武抬起双手枕在脑后,“好气派的地方啊,鹿岛学姐平时就住在这里吗?” 泽田纲吉条件反射地看了眼云雀恭弥,想从他那里知道答案,然而一扭头,脑袋就差点杵上一支泛着寒光的浮萍拐。 横亘武器、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的黑发少年倨傲地看着他:“在肃清内部之前,还是先把群聚的草食动物咬杀好了。” 泽田纲吉:“!” 他瞪圆了眼睛,狱寺和山本这时纷纷上前回护。 “云雀恭弥!你怎么在这里!” “哈哈,别这么剑拔弩张嘛,在周末假期碰到也是一种缘分啊。” 云雀恭弥微扬起下巴,神色讥讽地扫过他们俩,刚想替他们回忆之前惨败的经历,城堡上半部分忽然传来一阵极其响亮的轰隆动静。 紧闭的铁门突然向外打开。 几名少年停下动作,朝着铁门内看去,只见那阴森城堡的大门也在此时展开,中央站着个拿着烟斗、戴着眼镜的白发老人。 对方吐出个眼圈,笑意和蔼地扫过他们,“你们就是我女儿在学校里认识的朋友们吗?欢迎你们来做客,快请进吧。” 但是门外的几人都没有动作。 “轰隆隆!” 城堡上方又一次传出巨响。 老头在门上磕了磕烟斗,笑着抬头道,“好像要下雨了,你们真的不进来吗?” 被挡在狱寺隼人与山本武身后的棕发少年迷惑地皱了皱眉头,也跟着去看乌云聚集的天空。 “可是……” 刚才的似乎不是雷声,而是从城堡里传出来的。 就在这时,云雀恭弥忽然挥了下自己手里的拐,在空气里划过几道利落银光之后,侧身看向那个老头,冰冷的笑意再次浮现唇角,“老头,你的眼神让我很厌恶,要不还是先把故弄玄虚的你咬杀了吧?” 泽田纲吉:“?!” 他呆滞地看着黑发少年毫不犹豫地提着拐朝城堡的方向走。 后知后觉地,他想起来住在这里的是富江学姐,而这个出现的人好似是富江学姐的父亲,想到学校里流传的关于这两位风云人物的暧昧流言,再看他此刻的行为—— 女婿初见杀岳父?! 泽田纲吉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后脑就被一股力道直接踹中,他面朝下摔向地面后,愤愤地回头看清楚人之后:“Rebrn!你怎么现在才来啊?很痛啊,别总是用这种方式出现啊喂!” “Cia~” 从他后脑上跳下的西装小婴儿礼貌地同山本武打了个招呼,在狱寺隼人慌忙来扶泽田的时候,抬手压了压帽子,提醒道:“还愣着干嘛?不是说那只蠢牛有可能因为贪玩拿了邀请函先跑过来吗?不进去找找?” “诶?” 棕发少年再次转头看着面前阴郁天空下的城堡,总觉得里面会发生什么恐怖故事,不太确定地问,“蓝波……真的会一个人跑这么远来这里吗?” 他胆子这么小,就算看到这个城堡也不敢进去的吧? 先前还信誓旦旦怂恿他的小婴儿如今毫不犹豫改了口风:“不知道呢。” “?” 褐色眼睛恼怒地看向自己的家庭教师,“Rebrn,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 “啊这……可是……” 西装小婴儿嘟起嘴,眼睛左看右看,瘪着嘴开始卖萌,直到眼前的地面被晕染开一朵朵的小水花,他忽然指了指,“下雨了。” 他一本正经地看着前方的城堡,“反正你女朋友也已经邀请你来做客,下雨都不进去岂不是不太礼貌?” 泽田纲吉大声抗议,“不是我女朋友!” 然而雨越下越大,有瓢泼之势,劈头盖脸朝着他们砸了下来,三个少年终归还是跑进了城堡里,这个从外看着就很大的城堡,里面更是宽敞奢华,只不过客厅里空无一人。 那老头和方才进来的云雀都不见踪影。 - “轰隆!” 城堡里莫名其妙的声音更响,和窗外天空的雷鸣相和,震耳欲聋。 在闪电划破天空,银光照入窗口时,俊秀少年将路边突然跳出的盔甲人一拐打落在地,看见头盔滚落、露出略有些眼熟的风纪委员成员面庞,他冷笑一声,抬脚将人踹醒。 “委、委员长……” 眼睛发红,看着浑浑噩噩的人恍惚地看着他。 “鹿岛富江呢?”他问。 失去行动力的人艰难指了一个方向。 等云雀恭弥走过去,却发现那间卧室里没有任何人影,华丽装潢中,桌上有个格外不和谐的金属鱼缸,空落落地侧翻。 他眯了眯眼睛,还没进屋,忽然听见走廊尽头传出一声:“……云雀学长?” 于是少年调转方向,往那潜藏黑暗的城堡深处而去。 他在形似囚牢的铁栏杆前停下。 又一道闪电落下。 囚笼窗户的白光将那张艳丽的面孔照亮。 穿着一条奢侈品连衣裙的女生嫩白指尖握住栏杆,面上的泪痣好似闪烁的泪光,她神态欣喜地看向外面的黑发少年。 “云雀学长!你终于来了,你是来救我的吗?” 云雀恭弥上下打量着她,即便光线重新暗下去也不影响他看清楚除了这铁杆,她身上没有任何其他的束缚,懒得思考她又在演什么,少年干脆回答,“来咬杀你的。” 富江:“?” 她意外地看着面前这个真人比记忆画面更俊美的少年。 然后发现他的脾性也比记忆里的更琢磨不透。 “旷课,逃学,唆使其他成员缺勤风纪委员会活动……”俊美的少年慢条斯理地罗列她的数宗罪,甚至冲她扬起了武器,银拐寒光刺入她眼底。 他大有一副要破开这铁囚笼,亲自进来教训她的打算。 富江单猜到他狗,却没想过他这么狗! 她收敛了蹩脚演技,静静注视着他,黑色眼眸隔着栏杆与他相对,眼神里的观察颇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之意。 少年落拐的动作很突兀地停了一刹—— 他灰蓝色的凤眸敛了敛。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面前的人有点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云雀 坏消息,你对象没了。 好消息,你有新的了。 坏消息,还是那一个。 * 对了在这里说一下,就是富江总是会死了来新的,因为她的特性决定了即便以后跟18在一起也不会一直是同一个,她们内部总会竞争,所以让我们鼓掌欢迎rund2富江上线!她会有点不一样,但她最终也会成为鹿岛富江。 大概就类似于一个数据库,一开始关于18的部分只是一个角落,但后来一个又一个富江加深对他的印象,展露对他的爱,最终关于他的一切,会烙印在所有富江的记忆里这样。 所有富江去到他的身边,就都意味着她们选择成为鹿岛富江,不知道这样解释大家能不能接受? 简单说就是。 所有富江:嘲笑鹿岛,理解鹿岛,成为鹿岛。 * 感谢在2023-06-02 21:00:00~2023-06-03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颜 18瓶;一罐姜酱 15瓶;Clver 5瓶;仓鼠吱吱 3瓶;斓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 遥控器 过来。 铁栏杆的锁被浮萍拐轻易击落。 就在少年即将踏入这方寸之地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哀嚎与尖叫:“啊啊啊啊——” “咚……沙……沙……” 奇怪的碰撞和摩擦声回响在城堡石壁内,配合雨夜的轰鸣雷声,给人一种诡异的逃杀氛围。 云雀恭弥朝着走廊另一侧望去,眼见他注意力被吸引,本来还在跟他演铁窗泪的女生侧耳听了听,意识到是什么东西出来之后,登时拉开了栏杆铁门,矮身从他身侧跑了出去。 少年觑了她一眼,却没拦。 不多时。 发现自己被这大城堡绕晕了,走的方向是一条死胡同,富江气急败坏地折返,重新回到他身边,而那黑暗里靠近的凌乱碰撞声和摩擦动静愈发靠近,还伴随着奇怪的爆.炸声。 理智告诉富江此刻应该独善其身。 但她控制不住把视线往云雀恭弥的身上落,明明光线昏暗、只能靠窗外闪电一闪即逝的施舍看清他的侧脸轮廓。 好像能蛊惑别人的不是她,而是这个无论何种境地都冷静自持的少年。 “喂。” 她忽然出声道,“还不走?等下出现的……那东西,会很麻烦。” 云雀恭弥正在分辨那些杂音,他听见了狱寺丢炸.弹的抱怨声,还有山本苦中作乐的劝解声,但这些只让那追过来的笨重响动变得更加沉重。 就好像是个能撼动山岳的怪物愈发巨大。 听见女生没好气的提醒,他视线施舍地往她方向挪了一寸,“你好像知道他们碰上了什么。” 富江冷哼了一声。 她本来是想将这些人引过来,看看他们能不能帮忙解决高木那个烦人精,却没想到一年纪学弟对这城堡的探索欲这么强,居然放出了高木研究的那个试验品。 “一个失败的实验品。” 她随口说完,又看了眼云雀恭弥,“你不走的话就让开。” 她可不想被那个没脑子的实验品抓住。 死亡倒是无所谓。 但是富江讨厌出血、也不想被碾成碎片,这意味着她又需要费心费力寻找仆人将那些重新生长出的她全部杀掉。 …… 云雀恭弥没让。 不过此刻富江也再没有离开的机会。 因为先前逃命的一行人已经冲着她的方向而来,随着他们身影出现在转角处,还有五指巨大的手指捏住了墙面边缘,将石壁捏成齑粉。 城堡石墙与地面变得摇摇欲坠。 炸裂的火光映照里—— 一张五官还没长完的白脸横向探出地面,缀在逃命者的身后。 只见狱寺隼人肩上扛着脸色发白、晕过去的泽田纲吉,一边跑一边往后丢炸弹,而在他旁边,身高更优越的山本武扶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飞快跑路的同时灵活走位。 “Lucky~好险~”他迅速跨过一枚被狱寺隼人遗落的微型炸.弹,额角忍不住挂了一滴汗:“狱寺,炸.弹好像对它没用,要不考虑换个方法?” “棒球笨蛋,别教我做事,我看得见,它比刚才更大了,而且跟蚯蚓一样,炸断每个部分都能重生成新的,可恶,果然跟我在《月刊世界之谜与不可思议》上看到的一样!蚯蚓人怪物的生命就是这么顽强!” 努力扛着十代目的银发中分章鱼头如此道。 夜视能力极佳、听力也很好的黑发少年边听他们说话,边观察着追在他们身后的那巨大生物,垂落在地上的脑袋彻底出现之后,本该是脖颈的部分也是一颗一颗大大小小的脑袋。 像密林中一串形制不同的蜘蛛卵。 两侧又拼接着数不清的四肢。 甚至还拖着一条虫类般的尾巴。 尾巴节节如环,搭在碎落的墙角上,弯折时才松松垮垮展露出真相—— 那竟也是一张张重叠的脸。 每张脸上的双眼与泪痣,都和他身旁站着的女生一模一样。 随着炸.弹攻击掉落的那些肢体,会以恐怖的速度增殖成新的脑袋与身体,再与这庞然大物长到一起,让它视觉效果变得更加震撼。 乍在黑暗中见到如此画面,即便没有密集恐惧症,云雀恭弥还是少见地沉默了一瞬,然后他就听见了狱寺隼人所说的“怪物”一词。 下意识地,他想起来之前听见这个词语反应很不一般的女生,往身侧瞥了眼。 果不其然。 富江脸色难看。 但她却不是因为“怪物”这个词,而是因为那个一听就特别lw的“蚯蚓人”形容,虽然那是她看不上、也没兴趣搭理的失败废物,但谁准那个章鱼头用这种词汇形容她的?! - 在怪物破坏性极强的追逐中,整个城堡如地震,开始剧烈颤抖。 处处都有石块掉落。 因为光线太暗,加上身后不断伸出的那些手向前抓,狱寺和山本一路盲跑,错过了下楼的楼梯,而在走廊与楼梯的交界处,怪物忽然停了停,她那无数的脑袋转过去—— 将楼下躲藏许久、正想趁乱逃出去的高木抓了个正着。 褪去伪装的男人被一只巨大的手掌握住,狠狠掷向墙壁。 借助这刹那的喘息机会,背着人的少年们朝着云雀恭弥的方向而来,山本武立即道,“云雀!快跑!” “嗯?” 看了半天戏的男生懒懒地应了声,神色里没有半分紧张。 站在他旁边的富江眼睁睁看着唯一逃跑路线被封,抱着手臂,语气不悦:“这边是死路,白痴们。” “什么?”山本武愣了下。 提前抵达的银发少年却对她亮出了炸.弹,示意她去看同伴肩上的老头,“我们刚才已经听这里真正的主人说了真相,你根本就不住这个城堡,而是带着个陌生男人闯入这里鸠占鹊巢,顶替了他们的身份,还对这老头的女儿实行非法实验,把她变成这种怪物。” 富江随意抬眸往那老头的方向看去,而后笑了声,“是吗?” “不是你看我和你女儿长得差不多,所以热情邀请我留下来住的吗?” 被山本武扛着,先前还诉说了凄苦经历的老头登时没了声音。 过了会,他眼睛发直地看向这一个富江,“我的女儿……没关系……你当我女儿也是一样的……” “走开啦,死老头,都这把年纪了你也配惦记我?”富江嫌恶地后退了半步。 眼眸一转,她躲到了云雀恭弥的身后,明明是争分夺秒的逃命时分,但看少年如此淡定,她也莫名跟着定了定心,又有余裕继续演戏。 少女吐气如兰,幽幽气息一冷一热落在男生后颈。 “你看,我才没骗你——” “他们都想囚.禁我,把我关在这里,不让我出去,又拿我做那种恶心的实验,弄出这种失败品。” “我一直在等你来救我,云雀学长,只有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冷心冷情的黑发少女说着半真半假的谎言。 她站在他身后,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很奇异地,她却将自己骗到了。 属于另一个赝品的记忆极具侵略性地在此刻浮现,尤其是与云雀恭弥有关的那些部分,鲜明得好像她也与这少年同历那一切。 在游泳馆里、在豪华的自助餐厅里、在夏日午后阳光照不到的那条小巷里—— 他不爱她,却救了她,顺手为她报仇。 一次又一次。 他的长相这样优越,实力又如此强劲,在她漫长的记忆里只出现这样一角,却如此热烈,像那个快要将她融化的暑假。 富江忽然懂得了那个赝品为何拥有如此强烈的不甘。 因为她也不甘、无法容忍……这样的人,怎么可以不爱她? …… “狱寺君,山本,云雀学长,富江学姐……” 略显茫然的声音响起。 此前因为错误打开实验区铁门、直面那怪物而吓晕过去的泽田纲吉姗姗醒来,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几人,有些断片。 直到狱寺隼人倏然将他扑倒,避开头顶抓过来的一只大手,“十代目!小心!” 同时,清冽的声音自身后而来:“让开,碍事。” 黑发少年矫捷如豹,灵活跃起,浮萍拐是这昏暗甬道里唯一的光,与那巨型手掌相击,瞬间将那条胳膊打出震荡的幅度。 那条探来的手臂当即软绵绵垂落,筋骨尽碎。 但很快,四面八方探过来的手掌密密麻麻,带着同样的力道朝他袭去,云雀恭弥身形如鬼魅,躲避开了大部分的,剩下的就以浮萍拐故技重施,抵挡回击。 饶是如此,这绵延不绝、甚至还在不断生长变大的怪物落下的雷霆之势却还是令他短暂地没有头绪—— “云雀学长!” 见到他都有些陷入苦战,泽田纲吉紧张地抱着脑袋,再看看后面的死路,颇有些惊慌地道,“怎么办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跑不出去了?” “别担心,十代目,虽然这城堡的墙壁很厚,但我剩下的炸.弹也足够了,请让开。”狱寺隼人沉心静气地以十指夹着长管炸.药,面向死路。 山本武前后看了看,暂时将老头放下,拿起刚才路过从一个盔甲武士身上夺过的长刀,爽朗地笑道:“那我也努力帮你拖延时间,加油哦狱寺。” 一时间。 暗处不知哪块石砖挪开,里面冒出一支绿色的捷克cz-75,射.出一枚高速前行的子弹,正好打中了泽田纲吉,“你也去帮忙,首领可是需要和部下并肩作战的。” - “怦!” “砰砰砰!” 巨型怪物的身躯被不断击倒的动静与城堡石墙被炸开的声音重叠。 厚实的石墙后方是城堡背对的山谷,下方是环绕而过的一条深河,水流格外湍急,不过却难不倒三位热血沸腾的少年,泽田纲吉保持着冒火的状态,毫不犹豫地带着那个老头跳了下去。 其余二人也纷纷紧随其后。 转眼间,城堡里的活人就只剩下富江、云雀和那个行动只凭本能的恐怖怪物。 方才一直在旁边安静看着的黑发少女回身看了眼城堡下方的长河,又重去看刚把那怪物最大的脑袋直接打向后方、令它短暂仰倒无法动弹的少年。 她双手插兜,其中一只手里握着个遥控器。 ——控制的是埋在这整个城堡墙砖下方的火.药。 那是富江之前将那些风纪委员们蛊惑过来,唆使他们为她做的苦力成果,也是她最初的计划,无论泽田纲吉还是云雀恭弥来不来,她都有办法摆脱日渐疯狂的高木和这栋无聊的囚笼。 现在只要她转身朝着长河跃下,在半空中按下遥控,就能把那个对她魅力无动于衷、不识好歹的少年,与这个巨大怪物一同埋葬在此处。 而她。 甚至还能收下他的风纪委员会,将整个并盛变成她专属的游乐园。 女生凝视着他的背影,后退了小半步,面无表情地握紧了遥控。 下一刻。 少年人如猫一样轻巧地跳过那因为身体失去平衡、所以也抓歪的几只手,来到她附近,不解地瞥了她一眼: “鹿岛富江,你怎么还不逃?” 倏然对上那双与天空同色的凤眸,富江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云雀恭弥往她身后看了眼,仿若了然,径自走到她身边,咔哒,一只浮萍拐后方缀下铁链—— 闪烁寒光的铁链被男生轻松甩到了河对岸的树干上,拽了拽确定牢固程度后,他直接将拐身另一头插进了城堡石墙里。 随后。 仅剩的那只浮萍拐十字区域卡上锁链,他单手握着武器,战斗时悠扬如燕尾服的黑外套重又安静垂落。 他侧过头,未因战斗而凌乱的柔软额发安静垂落,那双灰蓝色眼睛看向今天沉默异常的富江,他朝她伸出了手。 “过来。” 少年的声色夹着城堡外落雨和水流杂音,坚定不移地落入她耳中。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你是不是突然有了求生欲啊? * 感谢在2023-06-03 21:00:00~2023-06-04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璐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 吃橘子 很甜。 少年已经站在了城堡缺口前。 这个距离即便启动爆.炸,他也能在火光和余波冲击抵达之前离开这里。 富江挪开放在遥控上的指尖,走到他的面前,浓密眼睫低垂着,看向那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 而后。 她伸出双手,选择抱住他的脖颈,脚下用力往外一蹬。 浮萍拐与锁链相扣的部分陡然往下一坠! 云雀恭弥微微睁大眼睛,只来得及狠狠握紧武器,薄白的手背因用力过度而蹦出青筋。 承担两人重量的铁链与浮萍拐擦出一路迸射的火星,疾风之下,雨丝如骤,斜斜落在他们身上,极致的冷意里,触碰对方肌肤的部分就变得滚烫而炙热。 “想被我丢下去吗?”被她紧紧攀住脖颈的少年人声音是与肌肤温度截然相反的冷意,甚至带了几分不悦。 “不想。” 富江眼眸弯弯地看着他,在黑夜中,那双瞳犹如深渊般不见底,她就这样浅笑着说出格外缠绵的话,“所以我抱得很紧。” 她说话时的气息落在他衬衫领口微敞的锁骨上。 而女生仿若未觉,放软了声音,又道:“从这个高度摔下去,我的手脚都会折断的,还会溺水,我不想再被淹死了,云雀学长,别松开我,好不好?” 云雀恭弥忽然想起了她死在学校游泳馆那一次。 黑发像漫开的海藻,在水面上飘飘浮浮。 画面一转,又成了她在夕阳下那条巷道里,从那灰尘布袋里出来,因失声和缺氧,瞪着他想骂又骂不出来,咳得眼眶都发红的模样。 少年没再说话。 只不过在即将落地时,女生的手臂因为承载她自己的重量而脱力,往下滑了一小截,他另一只垂落身侧的手条件反射地拦了下她的腰。 抱着他的女生不着痕迹弯了下唇。 哦豁。 原来他吃这一套啊。 …… 岸边。 拽着个老头游上岸,还在喘气的泽田纲吉抬头就看见飘逸而下、甚至还在亲昵贴贴的两位,对比他和狱寺还有山本浑身湿漉漉的凄凉,这两个简直像是在拍电视剧,连头发丝都是轻微湿润的完美状态! 他一时失语。 然后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嗝。 这动静引得刚落地就在皱眉看天、嫌弃下雨的女生斜睨了他一眼:“哦,是你啊,前男友。” 泽田纲吉:“?” 他呆滞:“前男友?” 富江连眼尾那颗痣都是冷的,“关键时刻选择救一个又老又丑的老头而舍弃你漂亮的女朋友,这样的人不应该有对象,所以你被甩了,小学弟。” “……” 根本就没有在一起过啊! 不要总是这样擅自决定啊! 他失意体前屈,槽多无口,整个人呈现一股被噎过度的失语状态,就在此时,旁边草丛里传出奚落的笑声,“不愧是废材纲,确定关系之后一句话都没说上就被甩了,你永远能突破我的认知。” “Rebrn!” 他双手拨开草丛,看着出现的西装婴儿,恼怒道,“刚才你又跑哪里去了?话说蓝波就是根本没来这里吧,你把我们骗到这到底有什么目的?” 小婴儿背着手,很无辜的回答,“多有趣的鬼屋探险啊,不觉得给你的青春又增添了一笔美好回忆吗?” 泽田纲吉:“?” 你管那种巨大化恐怖版女鬼怪物称为美好回忆? 他还待抗议,却忽然被人用坚硬武器抵开,回头看去,泽田纲吉见到正好举着武器,露出微笑、凤眼格外明亮的黑发男生居高临下望过来。 “找到你了,小婴儿,再跟我打一场吧。” 就在这时—— 城堡的方向忽然传来巨响! 河对岸的众人骤然回头看去,眼瞳映出那栋城堡燃烧的冲天火光,引发的火浪甚至将这个本来冰冷的雨夜变得犹如夏季一样闷热。 Rebrn看了看人群最后神色冷然的女生,丢下阿纲的衣服,消失在草丛中。 就连那个被救上来的老头,也一同不知去向。 - 火光撕破了天空的乌云。 落下来的连绵雨丝终于有停的迹象。 伴着城堡成为废墟、坍塌里冒出浓烟,今夜所见的可怖景象犹如被洗刷的荒唐幻觉,河边的少年们架起篝火,烤着被打湿的衣物外套,商量着等会回到镇上的事情。 但这偏僻村庄他们实在不熟悉,泽田纲吉只好眼巴巴地看向站在河边,正在观察水势、判断这处会不会马上被淹没的云雀恭弥。 “云雀学长……认路吗?” 黑发少年转过头,还未开口,蓦地看向身后靠近的人,“你在干嘛?” 半蹲在他旁边、正在掀他外套下摆挡头顶树木滴落水珠的女生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余出一手指了指上方,本来想说明情况,借着篝火的光却发现了树枝上累累坠着的果实。 “我好久没吃东西了。” 她眼也不眨地仰头看着树上高处的一枚橘子,然后目光挪动,去看火光映照下清俊无比的少年:“你饿吗?云雀学长。” “……” 云雀恭弥还是觉得她很奇怪。 从前这种时候,鹿岛富江若是不喜欢下雨、感到饥饿,只会气急败坏地命令别人脱下衣服,不看场合地使唤旁人跑腿。 跟那样跋扈的模样比起来,眼前的她真是乖巧可怜到犹如脱胎换骨。 难道真是因为这次的经历被吓到了? 还是被关坏了脑子? 没等他琢磨出答案,已经有热心的棒球部主将借着身高,用力摘下那颗橘子,带着枝头水珠四溅,所幸落向她的都被云雀的外套挡住了。 “给,鹿岛学姐。”山本武冲她笑了下。 在云雀恭弥警告她松手的声音里,她放过了少年那件黑外套,接住橘子,漆黑眼眸看向健朗少年,而后才微微一笑,“叫我富江就行。” ——她又不姓鹿岛。 山本武不明所以地点头。 她慢吞吞地蹲在草地上剥橘子,撕开那具有独特清香的绿皮,掰了一瓣放进嘴里。 不多时,她咀嚼的动作奇异地停了。 也有些饿、但不知道这山间野果能不能吃的泽田纲吉那双清澈棕瞳看过来,迟疑地问,“好吃吗,富江学姐?” 漂亮的女生没有回答,而是又掰下一瓣,递给站在旁边的云雀恭弥,“替你尝过了,没毒。” 少年随手接了过去。 那瓣橘子很快也消失在他唇间。 但咬了两下之后,他面无表情地又看了富江一眼,喉咙动了动。 富江眉开眼笑地望着他,然后把剩下的部分抛给了不远处的泽田纲吉,“剩下的给你了。” 见到他们俩都没什么异常,这位未来的彭格列首领不疑有他,接住橘子之后很友好地平均分给了狱寺和山本,然后把自己的部分全送入口中—— 三秒后。 泽田纲吉的表情扭曲了。 还没吃的狱寺隼人登时变了神色,“十代目,怎么了!是有毒吗!” 泽田纲吉:“!” 他疯狂地摆手,等缓过那阵劲儿之后,才眼泪汪汪地大声抗议:“好酸!超级酸!两位难道没有味觉吗!” 富江若无其事地看向云雀恭弥,笑眯眯地问,“是啊,云雀学长没有味觉吗?” 见到她这幅憋着坏搞事完还公然挑衅自己的样子,少年冷笑了一声,他很确定这世上有这种胆量的家伙只有鹿岛富江一个。 于是他拿出了浮萍拐,“新仇旧账一起算。” “不要嘛,被你打肯定会比被他们杀掉还痛……” 仍然蹲在地上没起来的女生脸色发白、神色变得楚楚可怜,好似难过得要哭出来,无辜地为自己辩解道,“我刚才的意思是,你不觉得这橘子挺甜的吗?” 她一错不错地看着云雀恭弥,声音轻飘飘地,像柔软的:“我觉得很甜哦。” 嘶—— 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的泽田纲吉感觉腮帮子更酸了! 他真的要被酸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坏东西,在欺负兔子27方面倒是很默契啊—— 顺便恭喜富江,用酸橘子暗算18成功! (想要吃留言!最近都没有留言了呜呜呜呜 * 感谢在2023-06-04 21:00:00~2023-06-05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etBack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冉今夕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 感冒了 探望。 山野随夜深愈凉。 有涨水、饥饿与寒冷的威胁,少年们显然不能在这里过夜,衣物的寒湿稍微烘干之后,就得想办法走出此处。 云雀恭弥目的明确、行走的速度也很快,矜贵清雅的少年几乎与夜色丛林融为一体,身姿轻巧又自然,转眼间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富江看向他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面前的几个人,感觉不对劲—— 三位学弟都在努力跟上云雀的速度。 其中以泽田纲吉最艰难。 光是从富江的角度,就看到他因为踩到湿滑泥土和潮湿苔藓,面朝下摔倒了五次,光狱寺还拉不住他,以至于连山本武都没空去看富江,两人单是要扶稳泽田纲吉就已经竭尽全力。 她神色微妙,身边空空如也,有一秒钟甚至怀疑自己的魅力。 这让她心情有些恶劣,站在篝火将熄的原地,踢了下枯树枝丛。 回头的不光是泽田纲吉。 还有刚被她踢了一脚的东西。 树枝丛里直直冒出一条比她还高的眼镜蛇,看起来脾气比她还差,吐了吐蛇信做出攻击状,用气势表达:你最好是找我有事。 “……” 富江沉着脸,倒是看见眼镜蛇的棕发少年比她更慌张:“啊啊啊啊富江学姐快点跑啊!” 死也不可能做体力运动的女生自然是在原地没动,不过泽田纲吉惊起沉睡飞鸟的嗓音起了意外的效果,他把云雀恭弥给叫回来了。 用浮萍拐的机关将那条大型眼镜蛇打晕之后,黑发少年抱着手臂站在树边,没什么耐心地看向她: “你是想在这里过夜?” 富江突然就很懂之前那个赝品怎么会被他气到裂开。 因为她现在就在反思刚才怎么没把他炸死在城堡里。 又或者可惜那瓣橘子没有毒,竟然不能把他毒哑。 女生漆黑眼眸里映着火光,却仍是极夜般冷冽,只敷衍地勾了勾唇,“我走不动这种路,云雀学长。” 云雀恭弥看了眼泽田纲吉脸上、膝盖和衣服下摆因为摔倒蹭到的泥,又看了眼女生身上不便行动的油画风短纱裙,还有那双薄底的、更适合在室内跳芭蕾舞的鞋款。 他拧起眉头。 好像也在反思,刚才怎么不干脆把她丢在那个城堡里,又或者是由她掉进湍急的河水里。 沉默了一会,他还是再次朝她走去。 …… “跟着我的脚印。” 三分钟以前。 由她拽着自己外套的衣袖,少年轻描淡写地丢下这一句。 三分钟之后,鹿岛富江看着泥土里露出的那一丁点岩石落脚地,再想到自己刚才看见的离谱跨步距离,以及对方快到看不清楚落脚处的速度,还有动不动就嫌弃她走太慢的样子,她忍无可忍地第六次将他外套拽掉。 狗就是狗。 不能指望他做一点人事—— 富江如此想着,回头去看后面走得缓慢的三人组,发现自己刚才那句“分手”实在有些草率,要么还是和前男友复合吧,虽然他很废物,但他摔倒之后起码自己能踩着他的身体走过这坎坷山路。 接收到富江可怕目光的泽田纲吉:“?!” 他左脚踩到了右脚。 在平地狠狠摔了下去,嗑出了鼻血。 “阿纲!” “十代目!” 两个朋友再次发出了担忧的声音。 女生黑眸里露出十足的嫌弃,挪开了视线,转回脑袋就对上云雀恭弥居高临下睨着她的神色。 黑色外套被扯掉,只穿着长袖白衬衫的男生像是女生们梦里的校草走到现实,他双手环胸,凤眸里映着错落树桠里漏下的月光,“你好像是故意的。” 他看着女生手里那件属于自己的外套。 富江无辜地眨着眼眸,眼尾泪痣楚楚动人,因为挨冻太久,露出的胳膊和大腿肌肤都是没有血色的冷白,此刻她像是西方故事里貌美非常的吸血鬼。 尤其是她身上还有股奇异的冷香。 攥紧手里的制服布料,她倒也没有否认,而是顺势往下接,“因为比起衣服,我更想牵云雀学长的手。” 云雀恭弥冷笑一声。 “是吗?” 出乎富江的意料,他不像往日那样被惹烦了扭头就走,而是在重新接过外套后,伸长手臂直接握上了她的手腕。 在森林里走了太久,女生肌肤浸润了寒意,与之相比,体力极好的少年人温度就是炙热且滚烫的。 令她比刚才情急时抱住他的脖颈感受到的温度更加清晰。 她莫名其妙地寒毛直竖。 不过这并非她的错觉,因为云雀恭弥拉住她之后,就没再顾及她的走路速度和习惯,堪称健步如飞地拽着她往前走。 差点被凸起树根绊倒的女生步伐凌乱,像是逆风被拽的风筝,鞋面也沾满了溅起的土和泥,这次富江再没法顾及自己的表情管理,气急败坏地用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掌心。 云雀恭弥甚至还很悠闲地冲她微笑,“刚才不是你要牵的?” 他发现鹿岛富江从那城堡里出来之后,恶毒好像从明面上转变成了更阴险的方式,譬如现在—— 发现他不松手之后,女生攀住他小臂的手指就假装收拢,其实在用指甲狠狠掐他,弯月的指甲都陷入他的肌肤里。 而后,富江就像终于报了仇,有些得意地回了他一个笑,“是啊,所以云雀学长千万别松手。” 四目相对。 两人眼底俱是寒意一片。 不多时,云雀恭弥又勾了勾唇,不动声色地加大了握住她手腕的力气。 先前的橘子事件里,他最后也没落下浮萍拐的原因并非是她求饶成功,而是云雀在看过了城堡那个奇怪的增殖怪物之后,并不太确定此刻的她受伤后究竟会变成什么诡异的形态,能不能再恢复正常人的模样,所以暂时打消了念头。 但他又不是不用武器就收拾不了她。 少女肌肤质感独特,像牛奶冷凝成的丝绸,滑且细腻,柔若无骨,好像只要加大点力道,就能将她的腕骨直接捏碎。 偏偏云雀恭弥拥有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始终将力道维持在令她感觉到疼痛、却又不至令骨头折断的程度。 - 泽田纲吉气喘吁吁、绝望地走出山林时,差点喜极而泣。 他膝盖发软,跪坐在地上,表示自己要歇一歇,然后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前面大路上好似在掰手腕的男女。 明明长得一个赛一个地好看,为什么性格却这样恶劣啊? 他看着云雀恭弥被掐着的手臂,再看富江那已经被捏出青筋的嫩白手腕,颇为窒息地吐槽道: “现在连小学生都不这样谈恋爱了吧……?” 牵个手还要互相掐。 喜欢就要扯对方头发。 这是什么幼稚鬼啊! 此时云雀恭弥发现她还挺能忍痛,顿时失去继续陪她玩的耐心,另一手扬起浮萍拐,敲在她手肘的麻筋位置,轻而易举挣脱她的利爪。 只不过修长白皙的小臂上清晰留下四枚深深的弯月。 仿佛烙进血肉中。 富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已经走出了那片山林,走到了并盛镇上的小路,她随意甩了甩被掐红、甚至留下了青紫指痕的手腕,堂而皇之地走向一家路边的便利店。 而少年与她错身而过,朝着道路的尽头去,目不斜视地丢下一句,“明天再敢旷课,就咬杀你。” 两人的影子交缠片刻,又毫不犹豫地分开。 渐行渐远。 富江回头看了他一眼,许久才收回目光。 …… 第二天。 鹿岛富江回到了二年A班的教室。 在晨读之前沉寂许久的A班好像突然又找回了那股活力,男生们互相对视一眼,随后争先恐后围到了她的身边,声音一道比一道更关切: “富江同学最近去哪里了?” “你不在的时间应该落下了很多课程吧,我都有笔记,富江你需要吗?” “富江,你饿不饿,我去小卖部给你买东西吃!” 穿着和其他女生相同制式校服的漂亮女生一如既往漂亮,连那颗泪痣都生得分毫不差,此刻她随意拨了拨自己长而直的黑发,难得有耐心地回答他们的问题。 “前几天和家里人去欧洲旅游了,刚回来。” 但好脾气的炫耀也就到此为止。 “笔记直接拿来就行,我要字写得好看的那种,本子和纸张也别用廉价的便宜货打发我。” 她说完,轻慢地看向说要去小卖部给自己买早餐的那个男生,泪痣与她的黑眸一样冷,“送这种早餐,你把我当叫花子吗?” 见她神色不对—— 其他男生瞬间一拥而上,将那个不识好歹的家伙给挤了出去,甚至还有人趁乱给了他几拳,然后转头对富江露出殷勤笑容,让她别不高兴,他们已经替她教训了这人。 短短半日。 A班的男生们又成了替她前赴后继跑腿的仆人。 就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班级一样。 她回来的消息插着翅膀飞遍全校,本来因为她不在、稍稍能喘口气的学生们顿时又绷紧了神经,尤其是女生们,生怕被她抓住了把柄,自己的命运立刻和退学挂钩。 但奇怪的是。 午休时在校园里闲逛的鹿岛富江并没有像从前一样穿那身如阎王的独特黑色女款校服,袖标上也没有别着“风纪”二字,她像初来乍到的新同学,规矩地穿着学生校服,将校园整整转了一圈,路上遇到了不少的同学,可她一个也没抓,也没找任何人的不痛快。 谁也摸不透她的想法。 - 放学后。 富江巡视完自己应当接受的大部分遗产之后,对并盛还算满意,而且融入这个学校对她来说并不难。 虽然她没有当过什么风纪委员,不过她之前也是个普通学生,因为传了些和老师还有校草的流言,不小心在体育课的高处摔下去动弹不得,就被自己的同学们分尸丢弃了。 后来老师高木发现被丢弃的她竟然重新长成了人,莫名其妙对她燃起狂热的研究念头,一路带着她去了很多地方,最后落脚在并盛郊区的城堡—— 她实在厌倦了高木,从他的皮囊到灵魂,都平凡地令她作呕。 相比之下,并盛的帅哥无论是从外貌质量还是个性的独特程度,都完全将她之前遇到的那些对比成灰尘。 尤其是最特别的那个。 想到云雀恭弥,富江发现今天在学校里转了这大半天,居然都没见到他。 在其他人都朝校门口走时,她步伐轻快地往接待室的方向去,一路遇到不少打听她目的地、自我推销想要和她一起走的男生。 她笑得意味深长,轻松应下,“好啊,我去接待室找云雀学长,你要一起吗?” “……” 搭话的人淋湿了沉默。 富江秒变冷漠脸,“不去就滚开,少挡我的路。” 然而赶走了这些拦路的狗之后,黑发少女也没有在接待室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这让她不由有些疑惑。 “云雀恭弥呢?” 她随口叫住正在收拾那张办公桌的草壁哲矢。 副委员长咬着草叶的腮帮子一抖,努力挪开视线、使得自己能维持正常的理智,“委员长他今天有些感冒,所以没来学校。” “感冒?” 富江被这个答案弄得一愣。 她勉为其难地想起那些普通而平凡的丑八怪们感冒生病时的模样,一时间很难将这种脆弱的、被病毒打倒的弱小程度和那个不可一世的云雀恭弥联系到一起。 “医师说是着凉了,”草壁哲矢回忆着,“昨晚正好在下雨,应该是委员长又淋雨出门了吧。” 女生饶有兴致地扬了扬眉头。 她忽然想起来之前那个赝品还挺想去他家看一看的,眼下机会不就正好送上门了? 富江理所当然地扬了扬下巴,“你怎么不早说?” 她笑靥如花地说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带我去他家探望他啊,病人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温暖的关怀,对吧?” 草壁哲矢:“……” 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可是现在能够用物理方法替他维持理智的人不在,可怜的副委员长只能痛苦地点头。 …… 抵达云雀家门口。 富江被面前这栋精致如画、俨如皇庭的和式住宅震了一下。 她很不爽地发现,自己先前在郊区挑选的那栋城堡即便很豪华,可是内里驱不散的阴寒、森寒和空旷,都并不那么尽如人意,跟面前这栋雕栏画栋,处处精美绝伦,连庭院草木都被修建到每一寸都贴合审美的和式住宅比起来,完全失去了颜色。 那老头的富裕程度在云雀恭弥拥有的资产面前,不值一提。 就算用她极其挑剔的眼光去看这处房产,她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硬要说的话,这房子只有一个缺点,就是它居然不属于她。 黑发女生眯着眼睛,神色几度变化,最后还是收起了自己的嫉.妒,跟着草壁哲矢走了进去。 从外面看起来精致奢华的屋宅,里面也大得让人一时记不住路,屏风从绵延不绝仿若千里的山水图,过渡到秋意肃杀的金丝菊,最后水墨画停在了几只栖息的白鹤处。 富江回过神来,站在绿意盎然的松柏下,看见两扇打开的屏风门后,正披着件外套坐在走廊前看书的黑发少年。 他神色平静,从外表打量同以往并没有任何区别。 听见步伐声的时候,他没有从书里抬头,直到院里一阵风过,将松柏气息里夹杂的一股奇异香味送到他鼻间。 少年蓦然抬眸,精准看向富江所在处。 女生笑吟吟地对他扬了扬手里拿着的果篮。 “听说你感冒了,我特意来看望你——” 她情真意切地说着: “我好内疚啊,云雀学长,都是因为我,你才会生病的,我太过意不去了,不如我今天就留下来照顾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你是想照顾他吗? 你是想照顾他的大huse。 * 谁家的小情侣第一次牵手在这里使劲掐对方的,你们俩根本不是小学生,是幼儿园小朋友!! * 16 在发烧 留宿。 廊下的少年合拢了手里的书。 他看见鹿岛富江身上有别于往日的普通学生校服,不知道她又在心血来潮玩什么游戏,但他没有配合的打算。 凤眸里的灰色就像此刻仿佛又要落下骤雨的天空,安静时格外娴雅俊美的男生闭了闭眼睛,淡然道,“东西留下,人可以走了。” 富江:“?” 这条没礼貌的坏狗究竟是哪来的? 她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所幸已经有了前车之鉴,自然也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此刻放下用草壁的钱买的果篮,很利落地转身离开。 异香渐行渐远,拐出院落之后,松柏针叶忽然被什么打出噼啪响声。 草壁哲矢抬头看去,“又下雨了。” 他迟疑地看向云雀,“……我去给富江同学送把伞?” 云雀恭弥不置可否,只是远远朝她投来一道视线,很平和地提醒,“意志不坚定的软弱草食动物,是会被我咬杀的,副委员长。” “我、我知道了!” 草壁哲矢想到自富江到来,被她蛊惑、又被他清理的风纪委员会成员,闭着眼睛努力应了一声,朝他狠狠鞠躬,才转身跟了出去。 他在屋宅门口拿了一把伞,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富江还没有离开。 女生那头柔顺黑发比宝石更闪亮,即便只看背影,也没有人会将她错认。 但富江看到他递过来的伞,却只是百无聊赖地点了点下巴,示意他放在旁边就行。 草壁哲矢顿了一下,而漂亮女生并未错过他的反应,意味深长地动了动细长柳眉,“怎么,你想撑伞送我回去?” “!” 看出她心情不妙,完全不想用浮萍拐检验自己命硬程度的草壁哲矢疯狂摇头,将伞支在门边,和她道别后就跑进了雨帘里。 富江仰着脑袋去看天空。 瓢泼的雨又落了下来,被精致屋檐错落的脊砖引至低洼处,淌到她面前时,像是透明的珠帘。 …… 庭院里的雨一直也没停。 滴滴答答的雨点落入惊鹿下流淌的溪水,与竹节盛满水后敲打石头的清脆声泠叮相和,演奏自然的乐章。 约莫七点的时候。 家庭医师再次上门,给云雀恭弥测量过体温,发现他还在低烧,询问了他的饮食之后,叮嘱他要尽量吃得清淡点,注意休息,留下了晚间的药,就礼貌地告辞了。 少年倒也没有熬夜的打算。 他将手头的书看完之后就去洗澡睡觉,只不过躺下不知多久后,忽然捕捉到一些远处传来的冗杂动静。 潮湿的风带来一丝很难察觉的血腥气。 其间还夹杂着难以名状的微妙香甜感。 云雀恭弥倏然睁开眼睛,从榻榻米上坐起来,眉尖蹙了蹙,半晌后还是长出一口气,拿起浮萍拐,往长廊下走去。 雨就是在这时停的。 惨淡的月光拨开云雾,将少年行走的影子在长廊木柱间拓得修长纤细。 而云雀恭弥也见到了另一人的影子。 雨声停歇后,万籁俱寂的天地间,一具坐姿奇怪的影子从围墙旁落到门口,像无声无息的默片,影子的手慢慢摩挲着砂石,像在寻找什么。 属于肩膀的位置是平齐的一字,就像衣服刚套上脑袋,亟待往下拉扯。 过了会儿。 那手指在一颗球状短影前停下。 手指托起那球状物体,将它端了起来,球形体上的长发齐刷刷落下。 而后,那颗脑袋就这样被按上肩膀中央,一百八十度转了转,缓缓调整位置—— 黑发少年静静地看完了这一场能把并盛所有小朋友吓得夜啼不止的惊悚默片。 等到富江接好了头,他的身形才出现在门口,斜斜地睨向那道血腥味还没散去,脖颈处残留着一线整齐刀口的女生。 她身上的并盛校服已经全被血色打湿,侧脸上也留着,像盛开的妖冶曼陀罗。 他正欲启唇,却见到少女黑曜石般的双眸笑吟吟朝他望来: “睡不着吗?” 富江这样问着,摸了摸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一个陶瓷小盅,揭开盖子,闻了闻里面冒出的清甜味道,“好像还是热的,燕窝很清淡,要不你当夜宵尝尝?” 周围没有一个敌人。 少年看着被她递过来的瓷盅,抿着唇陷入沉默。 他一时有些想象不出她是怎么遇到危险后还能带着这碗燕窝逃脱,而且在身首分离的情况下选择抱着它,而非自己的头颅。 此刻的女生给人一种真在“照顾病患”的恐怖错觉。 - 富江当然不至于精心为他策划这一出感动案例。 她只是留恋这处奢华屋宅,琢磨办法名正言顺地住进去——要是能把这房子的名字改成她就更好了。 但雨一直下,等到天黑也没停,富江才不想在别人家豪宅门口吹冷风,她打了个电话,订了并盛最豪华餐厅的餐点,同时还订了一辆房车,准备今晚就住在这附近观赏自己未来的豪宅。 房车开过来之后,她坐在里面的窗户边百无聊赖地等餐,但就是那样雨雾模糊的一张脸,也让路过的男人升起勾搭的心思。 富江随性地收下这个仆人。 但她注意力全在云雀宅的方向,没什么兴趣安抚和给这临时仆人好脸色,对从云雀家出来的医师态度都好过他。 那仆从丝毫不介意—— 直到发现连餐厅送餐的都想要为了富江辞去工作,帮着她白.嫖这一顿价值不菲的晚餐。 狭窄的房车里吵闹不已。 即便内饰再奢华,也比不过近在眼前的那一栋和式屋宅。 富江在车里看窗外,因沉默异常,就没有发现那些仆人因为争宠,已经脸红脖子粗,甚至连本来租借给她的房车公司人员也因为贪恋她的美色,下班后拿着钥匙折返,加入争夺大军。 不知道是谁的手先碰到她的校服衣角。 “拿开你的脏手。” 坐在窗边的女生回过头,眼尾上扬的弧度像是毒蝎的尾后针,一弯就是一个鄙夷眼神,配合她唇中吐露的毒汁,更为伤人。 她轻慢地勾着唇,“不想看镜子的话,也该有尿吧,不照照自己什么样吗?胎盘精的长相也配觊觎我?” “你说什么?” “富江,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没有我,你今晚怎么可能住这种豪车,吃这种豪华料理?” 女生定定看了他们片刻。 她忽然急于摆脱这些无聊的丑东西。 于是不光没有收敛,反而更加过分,乐不可支地笑出了声:“你在说什么?我能拥有它们,是因为它们本就应该属于我,不要给自己抬咖,我可不喜欢滋哇乱叫的丑青蛙。” 房车里是有厨房的。 厨具也十分俱全。 与她同处密闭空间里,呼吸着有她味道的空气,听见她刺激话语的男人们顿时如野兽那般呼吸深重,各个眼睛发红似狂犬,疯狂喊着“富江”,朝着她一拥而去。 但富江只是站在门边的位置,看着被刺激过度的这些原始人互相砍杀,她打开车门,走过去想敲房车司机的门。 可惜运气不太好。 车门不知被谁用铁丝从内部缠紧了,她去解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自己的手指,血腥味让那些混斗的野兽们更激动,乱七八糟的情境里,她走下车时,无意间被拉扯勾紧的铁丝划断了脖颈。 头颅掉在车上。 只剩笨拙的身躯在原地发呆。 本来策划了完美故事情节的女生终于忍不住露出狰狞的怒意,“蠢东西,等什么呢?我在这里!” 她可不想跟这一车的蠢货一起被送走,该留在这里的人是她。 没有五官、对外界感知也格外笨拙的身躯过了好久,才慢吞吞地弯腰伸手来摸,重新爬上了车之后,先是抓住了一颗皮球抱在怀里,被脑袋破口大骂半天,才丢掉皮球,摸索着,抓住了桌上的一碗燕窝。 “又不是鱼子酱,你抓着那玩意做什么?白痴!丢掉那个!” 但抓住那燕窝的手却没松开,而是反复摩挲着上面的温度。 然后下了车。 这具无头的身体把在驾驶座打盹醒来的房车司机吓了一大跳,惊叫着一脚油门,惯性使得那颗头颅从开启的车门里掉了出去。 而更多的血色则留在了车厢里。 黑发女生漂亮的头颅气得鼻子都歪了,她做不出让脑袋打滚回到身体边的事情,有心想怒骂这副笨拙身躯,余光却瞥见庭院木门里渐行渐近的一道影子。 她倏然收起了怒骂的声音。 而抱着那盅燕窝没头没脑撞到豪宅围墙的身躯呆呆坐在地上,试图把这个暖和的东西放在肩膀上,好几次之后,才意识到这好像也不是她的头。 再往后,就是云雀恭弥见到的那一幕了。 在新的脑袋长出来之前重新被接了回去,富江大大松了一口气,她看着怀里沾了血迹的燕窝,再想到似乎暂时停在了庭院里的少年,眼波一转,将计就计,想出了这一套示弱的办法。 反正这陶瓷盅都弄脏了,她才不要喝这碗燕窝。 …… 被递到面前的那碗白瓷盅上还余着红色。 连接少女手指上的血渍。 莫名显得这碗燕窝来之不易。 穿着一身黑色丝绸睡衣、身形愈显单薄的少年拧了拧眉头,问出的话却是心平气和的,“鹿岛富江,你到底要做什么?” 女生手腕纤细,托着燕窝的手掌弯折着,好像连这点力道都不能承受,然而昨天从山林分别时留在那里的痕迹已经痊愈,找不到一点痕迹了。 她歪了下脑袋,点在眼尾的泪痣和眼睛一同被月色映照,“我本来等雨停了就离开的,但是中途饿了,所以就想办法找了点吃的,谁知道总是有那些丑八怪想占我便宜——” 说到这里,富江顿了顿,适时地开始卖惨。 “我好可怜啊,云雀学长,我这样柔弱无辜,却总是有人想杀我,我都不敢走夜路了。” 云雀恭弥听得头疼。 他当然知道鹿岛富江打的是什么算盘,从前在学校接待室里就表露过想要住在他家的念头,现在看过他家之后,按照这小怪物贪婪、骄奢淫逸的本性,肯定更不舍得从这里离开。 一句话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一个标点能信。 少年自然是不会被她的卖惨迷惑,然而凤眸微敛,就看到她手里那碗始终捧着的燕窝。 片刻后。 他再次闭了闭眼睛,却是转过身去,径自走回了屋宅里。 只不过丢下一句,“只准住一晚,不准在我休息的时候发出任何动静,敢吵醒我就咬杀你。” 计划得逞的女生扬着唇,步伐轻快地跟在他后面,将那些难听话都屏蔽,看着自己手里沾染的血迹,置若罔闻地接了一句: “湿巾在哪里?给我几张。” 走在前方的人倏然停了步伐。 回眸看了她一眼之后,还是将她领到了客厅里。 但擦干净肌肤沾染血迹的人,却又将他给拉住,“有换的衣服吗?这套校服都弄脏了,得烧掉,我要新的衣服,布料得舒服——” 云雀恭弥随意拨开她拉着自己睡衣下摆的动作。 他给她报了个电话号码。 让她不管什么事都别烦他,房间也随她挑,但是离他的越远越好。 女生看似乖巧地在听,却在他话音再次落下后,再次去拉他的手。 这回被少年避开了。 “又要干嘛?”他这次失去了耐心,灰蓝色眼眸里也浮现不妙的锐光。 “你好热,”富江难得没有因为他的恶劣态度而动怒,漂亮的黑瞳里挟着少有的好奇,回忆刚才被他拍开时两人一触即分的温度,面上就带上了十足的探寻,“是还在发烧吗?” 原来他真的会和那些普通人一样生病。 如果不是这条坏狗性格恶劣又记仇,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个跟她作对到今天的帅哥,富江铁定要趁着这种新鲜时刻好好折辱对方一番。 不过云雀恭弥看上去好像也没因为生病变得多么虚弱。 富江只能将自己的探究欲保留在口头上,锲而不舍地追问: “发烧是什么感觉?” “身上也一样热吗?” 云雀恭弥懒得理她,没兴趣回答这些问题,冷淡地丢下一句晚安,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 顺利入住的富江第二天就拿出了一副豪宅主人的架势,大清早就坐在厅堂里,在满桌的日式料理桌旁,矜持地拿起一枚鱼子酱手卷,吩咐廊下的佣人: “床具不太舒服,今天给我换最贵最好的进口品牌大床。” “被面很粗糙,我皮肤娇嫩,换成丝绸的,上面的绣花要纯手工。” “屋里的陈设摆放也不好看,去让设计师重新给我交一份图,等我满意之后就按照图纸重新布置。” 她早餐没吃多少,就已经给云雀家的佣人甩来一大份消费清单。 若是换成其他女生,佣人们早就暗自嘀咕她这副姿态了,然而少女生得这样美,双眸似明珠,模样与身形都无可挑剔,令他们不由自主想顺从她的指示,令她眉开眼笑。 云雀恭弥刚洗漱完,换了衣服还没到厅堂,就听见她颐指气使的那些内容,少年清冷好听的音色远远传来: “我记得我只允许你在这里住一天。” 富江充耳不闻,高高兴兴地对他招手,“云雀学长醒了?今天的日式早餐还不错,要不要尝尝?病人就应该吃得有营养一些。” “……” 正在系衬衫手腕扣子,搭了一件针织无袖毛衣的男生走到门前,眯了眯眼睛,打量面前这个非常自来熟的家伙。 过了几秒,他放下手,面无表情地通知,“还有十五分钟,你就会迟到。” “我请假了。” 女生眨着眼睛,很深情地望着他,“云雀学长病得这么重,我都说了要照顾你,怎么会丢下你独自去上学呢?在你病好之前,我都会留在你身边的。” 比起已经被假货探索过的无聊地图,富江当然是对这栋豪宅的兴趣更大,只要她住进来了,就别想把她赶出去。 “我拒绝。”云雀恭弥看了眼天色,“今天不会下雨,赶紧走。” “不要嘛。” 富江装模作样地吸了吸鼻子,抬手按了按额头,“昨晚被子太单薄,我好像有点着凉了,一晚上没睡好,今天头好痛,没办法走出去……” 狡辩的同时,她发现那些熟知云雀秉性的佣人们早就消失不见,之前吩咐的事情他们也肯定准备执行了。 于是漂亮女生心情更好地弯起眉眼:“我好想暖和地睡个好觉。” 说到这里,她仿佛想到什么。 桌边的少女起身朝着他走去,试图凑近他的面庞,却被他伸手挡开,富江也不恼,退而求其次地倾身用额头去碰他的掌心—— 她冷而凉的柔软长发滑落他的手臂。 像缠绵掉落的长蛇。 可那额面肌肤又是有温度的。 即便不及他的温度高。 当这些念头如飞絮般自他脑海中漂起时,富江却皱了皱眉头。 少年人掌心因长久握住武器,有些部分覆了层薄茧,让她觉得自己额面仿佛被刮到,不过富江决定看在他长得还行的份上原谅他这个小缺点。 她自下而上地挑起眼尾去看他,笑吟吟地说: “你好像还是比我热。” “是昨晚也被凉到了吗?要不今晚一起睡,两个人睡会比较暖和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你是懂奖励自己的,宝。 在这里祝所有考生金榜题名!! (求一个留言么么你们 * 感谢在2023-06-06 21:00:00~2023-06-07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etBack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7 下雪了 流感。 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将她那张笑脸推开。 他不仅没有搭理富江异想天开的提议,并且还在早餐时接受了家庭医生的建议,准备去并盛中央医院住院进行更细致的检查。 “最近是换季,流感频发,如果是流感的话,使用一些对应的治疗药物会更快痊愈。” 医生说话的时候,富江在旁边用叉子戳着一片粉粉嫩嫩的菠萝。 那是哥斯达黎加独有的品种。 在这个季节见不到的热带水果满足了女生挑剔的舌头,她单手托腮,穿着金枫图案的和服浴衣,与这和室的装潢相谐,此时一挑红唇,接茬道: “什么流感?禽.流感?” 跟他挺配的嘛。 坐在不远处的少年撇了她一眼,语气淡然地说出决定,“我住院期间,你不许留在这里。” 一时没忍住讽刺他的女生登时露出不满神色:“为什么?” 她理直气壮,“你不在家,这么大的屋子空着多浪费,房子就是要有人住才能保持人气,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我才勉为其难帮你这个忙,你不用谢我。” 云雀恭弥冷笑了一声。 “没有为什么。” 他说,“等会你跟我一起出门。” 漂亮女生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 她恨不得连人带桌挪开离他百米远,那双漆黑眼眸瞪了他许久,意识到少年没有丝毫改变主意的打算,后知后觉自己太过得意,只得拿出寄人篱下的识趣,换了副面孔: “不要嘛。” 少女低眉顺眼,软下声音,“除了我的房间,我不动其他地方的布局还不行吗?” 想了想,她又憋闷地补充,“也不会在庭院放火……” 做着这些保证的时候,她的语气非常勉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黑发少年侧头打量她几秒,突然加了两条:“也不准让其他草食动物在这里群聚,不准死在屋里。” 富江:“?” “做不到就出去。” “……” 女生胸口起伏片刻,似是想搜罗尽毕生脏话骂他,墨色眼珠里燃着火,那颗泪痣都要从皮囊里跃出,半晌后才转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色:“那你得早点回来哦,因为看不到帅哥的生活很无聊诶。” ——才怪。 愿病毒早日战胜他。 男生好像从她隐忍的表情里读出了她的真实想法,漫不经心地冲她扬了扬唇,长廊下溪流反射的浮光映上他俊秀的脸庞,他就这样温和笑着问道: “鹿岛富江,你应该清楚对我阳奉阴违的下场吧?” 富江咬了咬下唇,语气恶劣地应:“知道了!你怎么还不走!” 她都想把叉子丢到他身上。 …… 云雀恭弥去并盛医院住了一周。 在这期间,宅邸里只留一个普通的女佣人与鹿岛富江接触,据他观察,通常女性对富江的恶意很难在短时间内上升为极端的杀意,哪怕她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地恶劣。 富江对豪宅的兴趣也恰好只维持了一周。 第八天的时候,她结束假期,回到并盛中学,大清早发现今天守在校门口的不是其他风纪委,而是风纪委员长本人。 他看起来已经完全痊愈了。 女生抱着某种莫名的遗憾,跨入校园后停在他跟前,上下打量着他,男生闭了闭眼睛,“不进班级站在这里做什么?” “看帅哥啊。” 富江理所当然地回答完,听见后面陆续进入校园的学生们在暗暗抽气。 但是帅哥非常冷漠:“赶紧走,别挡路。” 嘁。 漂亮女生懒懒抱着手臂,表情也摆出比他更拽的样子,“本来是想问你放学要不要一起回家,但现在我决定不等你了。对了,昨晚那个做法国菜的厨子水平很一般,煎的鹅肝老了一成,你给我换个更好的。” 云雀恭弥抬起下巴,“去跟佣人说。” “她就是要你决定啊。” 见到少年眉尖微蹙,富江恍然道,“啊,难道是因为她可以做到却不愿意为我做?我就说她这几天怎么都不怎么出现,是不是嫉妒我的容貌,不想为我做事啊?这种人可不能留,跟厨子一起开了吧。” “……” 听见她三言两语就给人编排到需要辞退的地步,云雀恭弥想到这些天自己住院时家里被换掉的厨子数量和一堆网络订购的消费账单,以及少女住的那个房间越来越夸张的设计改造图,漫应道: “再在这里跟我闲聊,就咬杀你。” 富江也不想忍受这张帅脸多余长张嘴的样子,敷衍地跟他挥手,转身就走,不忘丢下一句: “记得换厨子。” 他们的互动并不高调,但说话的两人都没有刻意收敛声音,又是在上学的早高峰,哪怕学生们没有胆量往他们身边凑,奈何富江自带关注光环,第一节课还没下课,全校就都传遍了: 转学过来的校花鹿岛富江和校霸委员长云雀恭弥在同居! - “富江,那个传言是真的吗?” “富江,你和委员长是在交往吗?” “可恶,他不就是皮肤白一点、有钱了一点吗?有必要这么势力住到他家里吗?他能有我对你真心吗,他能像我一样对你体贴吗?他能像我一样照顾你吗?” 课间。 富江的课桌前围满了A班的男生,将她前后进出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不光如此,就连平时在教室外路过会偷看她容颜的其他学生,此刻也堂而皇之地将脑袋贴在窗户上,张望着等她的答案。 呼吸里都是难闻的味道。 女生忽然就很理解为什么那条坏狗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因为习惯了云雀宅那清新的空气之后,再回到这钢筋水泥铸就的房屋里,会有种奇异的憋闷感。 她甚至忽略了自己从前最喜欢用壮观的仆从数量展示魅力,只掀起眼帘挑剔地扫过这些入不得眼的追求者们。 “好吵。” 单手支在椅背上,她冲他们翻了个白眼,“少打听美女的事。” 顿了顿,她又精准找到那个说云雀恭弥“不过如此”的家伙,眼尾吊着讥讽,哂笑道:“真心?” “你可千万别把这东西拿出来给我看,我会像看到你的脸一样半夜做噩梦的,你就是配了钥匙再配锁你也配不上跟云雀恭弥比——” 骂到这里,富江奇异地停顿了一下。 她发现自己好像在给云雀恭弥抬咖,这不行,这话要是让那条坏狗听见了,还不得让他得意死? 于是她悻悻收尾:“趁我心情还不算差,赶紧从我视线范围里滚出去。” 她一声令下,其他的竞争者涌上把那个不识相的家伙拖走了。 但女生并未就此满足,她觉得自己最近是脾气太好了,这些家伙都忘了从前被鹿岛富江笼罩的恐惧了,遂起身往外走。 “富江,你去哪里?” “一起走吗?” 络绎不绝的人声像蚊子蚊鸣。 她头也不回,“去接待室,有种就跟来。” …… “富江学姐,中午好啊。” 半路上,黑发女生又被一道声音给叫住。 她回头去看,见到对她笑得很阳光的山本武,还有他身旁的泽田纲吉与狱寺隼人,几人手里都拿着便当盒,应该是刚在天台上聚餐下来。 “是你们。” 富江面上的不耐收敛了半秒,盯着他们中间的泽田纲吉,忽然开口问道,“喂,前男友,你家房子大吗?” “怎、怎么样的房子算大?” “跟我之前住的城堡差不多就行,主要是得有人打理花草、有擅长各地菜系的厨师——” 听得冒出黄豆汗,倒退两步被楼梯台阶绊倒的棕发少年捂住后脑勺磕的大包,在左右手的关切里,泪流满面地疯狂摇头,“不大不大,学姐你说的那些我家都没有,我家里不光房子不大,还住了很多人,现在家里已经要住不下了……” “啧。” 少女不悦地发出了嫌弃声音。 今天也是不想和废材学弟复合的一天。 在狱寺隼人对她这副不敬态度掏出炸.弹之前,她已经甩了下秀发走远。 一个穿西装的小婴儿就是在此刻跳上泽田纲吉的脑袋,精准踩中他脑袋大包的,在他疼痛加剧的惨叫声里,“Cia~别发出这么丢人的声音,男子汉可是流血不流泪的,阿纲。” 泽田纲吉痛到一时无言,狱寺疯狂摇晃他,“你怎么样了十代目!” 山本武则是笑哈哈地接:“你刚才去哪里了,小鬼?” “没办法,有特别的人在时,我不方便出现。”Rebrn抬手卷了下自己的鬓角,微笑着回答。 差点被晃吐、艰难摆脱狱寺的泽田纲吉姗姗凑了过来,虚弱地说,“什么特别的人?难道是富江学姐吗?不对,那时候在城堡里的时候,一看见云雀学长你也跑没影了,你究竟是在躲哪一个?” “这个嘛……” 西装小婴儿装模作样地理了理领带,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斜着看他,“你这种会因为过度恐惧而摆脱影响的废材毕竟是很难理解的。” 突然被攻击的泽田:“?” 他恼羞成怒,“你不想说就不想说!干嘛人身攻击啦!” 银发少年摸着下巴猜测,“应该是刚才那个女人吧?” 他皱着眉头回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她都有种将她大卸八块的冲动,是因为她长得太讨人厌了吗?” “诶?” 山本武双手背在脑后,笑眯眯地接,“我倒是觉得富江学姐很有亲和力,不过嘛……” 他深褐色的眼睛里忽而一沉,想起之前在城堡里的事情,“她的那种魅力好像和阿纲不同,更容易让人失去理智呢。” Rebrn唇角一翘,跳上他的肩膀,“看来你是察觉到了?” “嗯!” 乐观派棒球少年点了点头,“就算当下没有意识,但过后想想总会觉得不对劲呢,比如之前和阿纲一起去找走丢的小朋友,在那个城堡一起逃难的时候,明明都知道她和云雀关系不一般,按理我该离他们远点,可是总会不识趣地往富江学姐身边凑,说起来——” “要不是阿纲后来走那段山路摔得实在太厉害,让我和狱寺一秒都不敢将注意力转开,说不定我就要去扶富江学姐了,哈哈哈,万幸,我可不想被云雀追着打。” Rebrn用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直觉是对的,她就是有那种会让人失去理智的魔力。” “切,原来是会被美色吸引的棒球笨蛋。” 狱寺隼人在旁边双手环胸,发出了不客气的嘲讽,“你这样的家伙根本不配跟我竞争十代目左右手的位置,识趣点让开好了,我就不一样了,不管什么样的人拦在彭格列的前面,都会被我的炸.弹送上西天——” “劝你还是不要对她动杀意比较好。” Rebrn将帽檐上的变色龙接到掌心,将它先变成了一个地.雷,又变成一枚十字手里剑,把玩的同时,头也不抬地同狱寺说道,“根据情报显示,目前所有杀死过富江的人,最后都彻底疯了,不是成为破坏社会的杀人犯,就是死状凄惨地自杀了,现在还没有人能逃过这个规律。” “等等、等等等等……” 在旁边听着他们三个讨论了半天的泽田纲吉惊恐加入话题,“什么叫杀过富江的人?富江学姐不是还好好地在这里吗,rebrn你在讲什么恐怖故事?中元节早就过了啊喂!” 坐在好友肩上的小婴儿扭头看向他,黝黑眼睛里冒出一道精光。 “幸运的话,你或许很快就能见到。” 泽田纲吉:“?” “不过目前看起来,有她在场的时候,你的部下们都会因为你的格外废材表现而转开对她的注意力,这也是增加家族凝聚力的好事呢,总之,以后有她在的场合,我会尽量少出来。”Rebrn若无其事地做了个总结。 棕发少年瞬间被转走了注意力,“为什么?所以你也会被影响?你也会失去理智?是什么样的啊?” “你想知道?” Rebrn将列恩定格成了写着1T的大锤子,从山本武的肩上跳了起来,用那个大锤迎面朝他砸了过去,正面、上面、侧面,各个角度的重击让狱寺隼人绝望跪地,只差挂挽联来哀悼他敬爱的十代目。 直到泽田纲吉脸肿成猪头,rebrn才落地叹气,背着手道,“抗打击训练还是做得不够,不如从今天起,每天早上起床的模式改成大锤五百下吧?” “……” 奄奄一息的少年伸出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绝望的:“不……”他好像知道了rebrn会被影响的方面了。 好可怕! 呜呜呜富江学姐好可怕! 富江学姐和云雀学长果然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存在! - 接待室里忽然响起很轻的喷嚏声。 在旁边柜子里拿新“风纪”袖标的女生回过身来,很是稀奇地看向办公桌后的少年,“刚才是你打的喷嚏?” 她将袖标别上衬衫左袖,小羊皮鞋跟在地毯上磕出闷响,蹬蹬走到那张深色木桌前,俯身去看他,“再来一个?” 云雀恭弥眉梢都没动一下。 富江竖起手指想戳他,被少年看也不看地隔着衣袖握住手腕,“别捣乱。” 抱都抱过了,在这里装清高。 女生哼了声,抽回手,转了转眼眸:“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被人在背后骂了吧?” 云雀稍稍提起兴致,掀起眼皮看她,“嗯?都在背后骂我什么?” 到嘴边的词差点就迸了出来—— 富江险之又险地将“坏狗”这词咽了回去,得意洋洋地反问,“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犹如扳回一城,留个悬念就潇洒转身离开。 难得轮到少年看她的背影,想到她过往骂人的那点贫瘠词汇,云雀恭弥灰蓝色眼中冒出稍许笑意,重又低头看文件。 …… 将风纪委的红袖标重新戴上之后,那些围上来八卦她的学生果然少了很多。 不知不觉间,富江竟在这个学校平安活到了年底。 放寒假的那天,她站在教学楼的屋檐下,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神色有些怔愣,很迟钝地发了会儿呆。 因为期末考已经结束,其他学生都是用逃也般的速度奔回家,三三两两的兴奋讨论声在她耳边响起。 “今晚好像会下雪,明天打雪仗吗?” “好啊,诶,是富江学妹,放寒假要一起出去玩吗?” “新年一起去神社吗,富江?” “等下我们班级聚餐唱卡拉k,富江学姐,可以邀请你一起来玩吗?” 安静的女生看向他们,眼眸神色与这冬日一样冷,还未出声,又发现他们呼啦啦地四散了,若有所觉地回头,果然见到从楼里走出来的云雀。 少年好似不知冷,依然是一件长袖衬衫加黑外套的穿搭,瞥了她一眼,很淡然地往前走。 明明全校都知道他们在同居,偏偏他能将这种无限暧昧的关系视若无睹,拿一如既往的态度对她,仿佛她就是个寄住的普通房客—— 在他擦肩而过,走出去的时候,富江忽然抬手拉住他身侧飘起的衣袖。 被拉住的人侧身看着她,扬了下眉头。 耐心等了几秒,他也没等到女生要说的话。 见他又要走,刚才只心血来潮将他揪住的女生紧了紧手中的力气,主动往他的方向靠近,笑吟吟地说,“你头发上有东西,我帮你拿掉。” 云雀恭弥眯起眼睛,带着几分怀疑,抬手捋了下自己的短发。 虽然看起来没她发质好,但好像挺软挺好摸的。 富江如此想着,睁眼说瞎话,“还在。” 少年觑着她的笑,左右看了看,作势重新往楼里走,去看仪容镜,却被她攀住手臂,踮起脚凑到他耳边。 她举起手到一半,忽然又放下了。 富江改而在他耳廓附近吹了一下。 赶在男生沉下脸之前,她指了指对方身后的方向:“看。” 云雀恭弥回过头去。 他看见一朵雪色,打着旋飘向楼外,像羽毛一样轻。 那是刚才试图攀上他发梢,又被吹出去的雪花。 少年灰蓝如霾的凤眼望向并盛的天空,见到无数的白絮自聚集的云层飘扬而下,静静覆盖这座城。 “哼,我没骗你吧?” 富江眼眸弯弯地看着他,泪痣坠在她眼尾,将她笑意变得更迷人,她也跟着看向楼外:“下雪了。” 是今年东京的第一场雪。 作者有话要说:  你俩同居搞纯爱是吧?(觉得甜的快点扣1 * 感谢在2023-06-07 21:00:00~2023-06-08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突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珩、君颜 18瓶;突骨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8 打雪仗 抽签。 并盛町处处银装素裹。 寒假从十二月底开始放,富江不是能在屋里闲太久的性子,新年初就准备去神社看热闹。 深蓝色和服映衬少女雪白的肌肤,一侧宽大振袖绘着繁花似锦,她笑得比廊下落了雪的红色山茶还明艳,同屋里的少年道: “新年第一天不是要去神社参拜吗?” 在内室着和服的黑发少年在看一册古籍,黑袴外衣下同样是深蓝色的襦袢,映衬那流云般的凤眸。 他静静翻过一页书,“神社是我的,我不参拜。” 好拽。 富江捏紧了手里的桧扇,借着扇面遮挡朝他翻了个白眼,转身想走,又想起什么,“刷拉”一拢扇叶,朝他伸手道,“新年快乐,云雀学长,你是不是应该给我点什么?” 坐在风雪腊梅屏风下看书的男生此刻总算抬头来看她,半晌后倏然勾唇,“前辈和长辈的区别,需要我给你讲讲吗?” 一言以蔽之。 他不给她当爹,也不给她发压岁钱。 富江攥着扇子,黑眸里燃起几分怒意,本来想踢一脚雪堆解气,低头看到穿的是鞋袜与木屐,又看了看草丛里厚厚的雪堆,片刻后,她俯身抓了一把雪,朝着屋里用力丢去。 纷纷扬扬的雪粒在半道就四散,像一捧盐,自云雀恭弥脑袋附近落下。 少年眼也不眨地拿出浮萍拐,在掌心灵活地转了转—— 武器将那些雪花都挡了下来。 不过小几上的古籍里却覆了一层细碎的霜色。 同时,不甘心没打中他的富江又丢了两个歪歪扭扭的雪球进来,虽然准头太差一个也没打中他,但因为室内温度稍高,那些雪花很快就融成了地板上一滩又一滩的水。 一手拿武器,一手拎着书在倒雪的少年冷笑地瞥向她,“鹿岛富江。” 他说,“你死定了。” 富江连落在地上的扇子都来不及捡,提着裙摆转身就跑。 …… 并盛神社附近。 一个发丝略有些凌乱的黑发少女跌跌撞撞地往人群中跑,语气惊慌失措,“救命,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与朋友和家人相偕着刚从神社里出来的人们都朝她的方向看去,见到她即便在奔逃也丝毫未损的姣好容颜,一时怔住。 而在她的后方,一名同样俊美的黑发少年闲庭信步地出现,姿态游刃有余……假如不看他手里拿着的那个被捏到嘎吱作响的厚实雪球。 或许该叫雪弹。 因为第一个想替女生劝架的中年男子被那枚雪球正中额头后,仰面躺在了路边,一动不动。 想劝架的和想看热闹的都呆住了。 少年俯身又抓了一团雪,随意捏了捏雪球,这次没有凝实,看了眼使劲往人群里躲的女生,笑意盎然地提醒: “群聚会被咬杀得更惨哦。” 与话音一起落下的,是他手里丢出去的雪球。 啪。 正中富江肩膀。 她脚下木屐踩在了地砖坎坷处,被精准打中之后,摔倒在地上,虽然不疼,却气得双眸都像要喷火,超大声地回头骂他:“云雀恭弥——” “没礼貌。” 回答她的是对方丢过来的一团雪。 砸在她额头上。 散开的雪花簌簌落下,从微红的额头落下时,将她的眉毛、睫毛都染上一层银色,寒意浸润面上肌肤,冻得她抖了一下。 她像是传说里的雪女。 附近有不少男人都挪不开视线,最近的那个甚至放弃了牵住妻子的手,改而朝她伸过去,“你……没事吧?” “我有事!我都快被他砸死了你没看见吗!” 富江恶狠狠地抬眸瞪去,明明是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路人,她却理直气壮地命令着,“你要是想帮我,就过去阻止他啊!” 不多时。 云雀恭弥看着被女生三言两语煽动着朝他聚来的路人,眼中笑意更深,他忽然捏紧了手里这团雪球,纤细手掌蕴藏可怕力量,饶有兴致地颔首: “打雪仗果然还是需要一些更有意思的、会反抗的靶子。” - 神社前以一敌数十,单方面开启打雪仗的少年用几个雪球就将路人们全打倒,当他们东倒西歪落在神社门前时,有更凶恶的、同样来参拜神社的混混们一拥而上。 云雀恭弥扬了下眉头,来者不拒—— 他到后面甚至懒得捏雪,直接将其中一个人当成雪球,朝着其他人丢过去,横扫千军。 等到山脚下只剩下他一人时,他便兴味盎然地看向坐在鸟居后台阶上的少女,在使唤其他人去打架的这点时间里,她甚至重新整理好了衣着,这会儿格外嫌弃地看着那满地昏迷不醒的家伙。 “继续。”少年对她扬了扬下巴。 “不要。” 富江斩钉截铁地拒绝,“跑不动了,我累了。” 她不知从哪里捡了把描金的、更华丽的黑色桧扇,此刻往脸前一展,一副“你今天就把我砸死在这里拉倒”的摆烂样子。 等了几秒。 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富江以为他终于报复够了,将扇子往下撤了撤。 “啪” 一团雪再次在她脸上炸开。 “……” 少女动作倏然定格。 哪怕那团雪从她鼻梁、下巴上滑落,变成雪水落在她深蓝色的襟领上,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唯有那双黑瞳似冰原里凝着岩浆,给人一种随时要火山喷发 的感觉。 云雀恭弥走到她面前,发现她这副模样有些眼熟,上次见到还是在学校里被人从楼上洒那些灵异照片。 在富江即将因为愤怒而发抖之时。 男生将掌中一团雪球抛开,因为冰冷太久、关节处冻到微红的手掌就这样覆上她脑袋。 他随意揉了揉,而后收回手,与台阶上的她错身而过,往上方的神社里走去。 满腔怒火的富江陡然一怔。 她甚至有一瞬间忘了生气,神色里掺了点茫然,紧接着,她满是疑惑地转头看了眼少年拾级而上的背影,不太确定地抬手摸了下自己的秀丽长发。 ——他刚刚,是在摸她脑袋吗? …… 因为神社前的那场可怕雪仗,本来打算来参拜的、又或者是已经参拜完了的并盛居民四散一空,让这座落雪的神社在新年第一日格外安静。 云雀恭弥目不斜视经过神龛,走到赛钱箱前,拿出钥匙,从满满的箱子里取出一沓有零有整的钱财。 转身准备回家的时候,他看见姗姗追上来、此刻正有样学样地也找了个箱子准备翻出钱的黑发女生。 但她翻的并非钱箱,而是四神目签箱。 这会儿,富江从里面茫然地抓了一把签出来。 她好奇地展开第一张—— 「大凶」 「事业,桥头断水,临危主凶,否极无泰。」 富江:“……” 后知后觉看懂这是什么东西之后,女生随手拉住云雀的和服衣袖,将这张签硬塞给他,“这是我帮你抽的新年签,你这人运气不好啊。” 云雀恭弥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富江孰若无睹地又展开了下一张:「凶」 “……?” 她继续丢给身边的人。 直到连续翻开十张「大凶」之后,她恼羞成怒地看着云雀恭弥,“你这家神社有问题吧?你是不是专门让人放的全是大凶好骗别人花钱消灾啊?” 男生凤眸里浮现嘲讽笑意,扬了扬下巴道,“我从不用这种方式敛财。” 富江被噎了一下,想起他收保护费那理所当然的姿态,片刻后,依然不服输,指着箱子对他道,“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你运气差,你自己来抽,我不会再帮你了。” 云雀恭弥对抽签这事无感。 但他对打击富江的自信还挺有兴趣的,遂从里面随手拿了一张出来,展开之后—— 「大吉」 「爱情,夭夭春桃,芬芳咫尺,良缘既定,佳偶天成。」 正想嘲笑他的富江被“大吉”两个字炫到咬牙切齿。 但少年眼中的嘲意却淡去许多。 他看了眼这签上面碍眼的“爱情”一词,又看了看恰好近在眼前的富江,神色里闪过几分复杂,几秒后,他将这张签丢到她怀里。 “送你了。” 少年头也不回地道。 富江:“?” 这条坏狗怎么突然善良起来了? 她给了他那么多「大凶」,他却送了她一张「大吉」? 作者有话要说:  云雀:好险,差点就脱单了。 * 感谢在2023-06-08 21:00:00~2023-06-09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etBack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侑子 6瓶;小柒 4瓶;怪人中的战斗机、老子是魔法少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9 巧克力 甜腻。 富江把那张预示她来年桃花运旺盛的签收了起来。 回到云雀宅之后,她没再去招惹那个十分记仇的家伙,选择折腾一些不敢得罪她的人,将屋里上上下下的佣人们都使唤得够呛—— 云雀恭弥也总算见识到闲下来的富江战力,虽然打雪仗逃跑的时候柔弱不已、体力极差,但能在几分钟里把难吃的点心从院子里丢出去八盘;平常大脑一副空空如也的状态,可是在挑剔难伺候方面却天赋异禀。 此刻他走过廊下,无意间听见院落里的佣人嘀咕,富江小姐想要的琉璃瓦已经让工匠赶出了第五批,但她还是不太满意颜色,让人全砸了烧新的,可这方面预算已经超过了,到底该怎么办? 少年如松竹的身影倏然定住。 他转过头去,拧着眉头问,“我什么时候允许她改瓦片颜色了?” 佣人吓了一跳,急忙同他鞠躬,神色很为难,正想开口解释,远处檐下传来一道笑吟吟的解释,“我这个房间什么都好,就是屋顶瓦片的质量不怎么样,我好心帮你全换了,你倒也不用特意谢我。” 说话间,她随手用水果叉戳着剔透果盘里的静冈蜜瓜,晶莹如玉的青色果肉甘甜多汁,可是入了她的口,却被极其嫌弃。 “这品种太甜了,腻味。” 她扬首吩咐少年附近的人,“现在去给我换个甜度低一点的。” 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望向她,“瓦片不许动。” 顿了顿,他又道,“你好像很闲,明天开学。” 正在廊下晃悠着腿欣赏梅花雪景的女生忽然一愣。 她说,“学校什么时候通知的?” “现在,”黑发少年冷冷一笑,“等下我就让教务处发消息给所有年级。” 富江:“?” 她神色愕然,睁圆了眼睛,泪痣将那清纯面庞点出几分艳丽,然而此刻如此貌美的少女脸上却只写了一句脏话: 你有病吧? 但少年视而不见,做完决定就转身进了厅堂。 …… 并盛中学的学生们放假的快乐就这样“啪”一下,没了。 全然不知真相的他们痛苦不堪地接受了要提前开学的噩耗,一时间,町内的深夜不知几家窗户彻夜亮灯,处处传来写不完作业的哭嚎声。 这还没完,新学年开学那天,学生们姗姗想起来,今年又要重新分班。 随机打乱的分班让布告栏前面站满了学生,人群中时不时发出快乐的击掌声,以及泄气的哀嚎声: “怎么会这样?” “我们不在一个班?” “这种分班毫无意义,十代目,我不可能跟你分开,看我把这名单炸了。” 最后一句话将正好在附近巡视的云雀恭弥引了过去。 除了泽田纲吉和他的朋友们,其他人都光速跑开,公告栏附近转眼就只剩他们寥寥几人。 “云、云雀学长,今年你没有升学吗?”棕发少年不解地询问。 “他喜欢留级。”横里插入一句阴阳怪气的回答。 云雀恭弥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对泽田纲吉微笑,“我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年级上。” “对,再选两年你正好当我学弟,要不提前演练一下,今天叫一声学姐来听听?”富江拨了拨自己宝石般的长发,从教学楼里走出来,冲他露出个挑衅的笑。 少年语气随意,“没睡醒?” “我睡没睡醒你不知道?”被迫早起的富江浑身上下都是怨念。 云雀恭弥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拿出了浮萍拐,“帮你在这里长眠?” 富江若无其事地看向泽田纲吉,露出非常和善的笑容,“经过一个寒假,实力有进步吗,小学弟,现在可以打他吗?我会全心全意给你加油的哦~” “不不不,富江学姐,我不敢做这种事的我不行的呜呜呜……” 泽田纲吉眼角溢出泪花,甚至不敢往云雀的方向看一眼就原地抱头蹲下,浑身瑟瑟发抖。 富江没眼看他这幅丢人模样,走到黑发男生身边,随手伸向他黑色外套的一侧衣兜—— “自己去接待室拿。” 猜到她要翻什么的少年扬了扬下巴,冷声道。 “不要。” 富江慵懒地应着,拨开他格挡的浮萍拐,从他兜里翻出一个备用的“风纪”袖标,“三年级的楼层和接待室不顺路,我懒得绕。” 她甚至还用这红色袖标跟泽田纲吉他们挥了挥,“拜拜。” 还没起来的阿纲:“……” 这碗狗粮还得他蹲着吃是吧? - 走进三年级A班教室的时候,富江随意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发现楼下泽田他们还留在布告栏附近,连校长也出现了。 她单手托腮,回头时发现附近的男生都带着奇异的兴奋看向她,“富江同学,今年很幸运跟你分到一个班。” “你如果有什么需要跑腿的活,可以尽管找我。” “对对对,我也是!” 女生双手交叠,往椅背上靠去,打量了他们片刻,发现一个看得过去的都没有,又不悦地挪开了目光,“哦,我渴了,去给我买水。” 即便她敷衍、恶劣、态度又差,但新班级的男生们仍对她有着不亚于过往追求者的热情,甚至课间还和她之前的同学因为“富江究竟属于哪个班级”起了冲突,在走廊打了起来。 富江看也不看,路过直接跟年级主任举报他们斗殴。 等那几人被拎去写检讨时,她走进了家政课的教室里。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女自然不可能勤勤恳恳完成家政作业,她随意指挥同组人员,抱着手臂在旁边偷懒。 这时,附近传来的一股香甜味道。 富江好奇地扭过头去,“她们在干什么?” “我猜是下个月有情人节,她们想先学着做巧克力练练手吧?” “情人节?” 黑发女生若有所思,抚着眼尾的泪痣,片刻后看向同组的男生们:“我也要巧克力。” “……”他们老老实实地捏着饭团,觑着她的脸色试着答,“现在倒是可以试试,但情人节的习俗一般是女生给男生送,富江同学。” 漂亮女生登时意兴阑珊地转开脑袋,“哦,我不过这个节。” …… 但直到二月十四日当天,富江才意识到这个节日的盛况。 她大早上站在接待室的门口,看着放在鞋柜上的一盒粉色心形巧克力,蝴蝶结丝带里还夹着一张“t云雀学长”的卡片,面色沉得能拧出水。 ——明明全校都知道她和云雀恭弥关系不一般,居然还有人敢来撬她的墙角? “富、富江同学……” 轮值守门的风纪委试着喊了她一声。 漂亮少女怒极反笑,将那盒巧克力拿起来,但翻遍盒子都没找到这个胆大妄为者的署名,就好像对方仅仅想表达对云雀的爱慕之意,甚至不求与他更进一步的认识。 她本想将这盒巧克力丢给旁边的风纪委,让他们处理掉,动作到一半却顿住,“还有吗?” “什么?” “还有没有其他送给云雀的巧克力?” “……刚才副委员长好像已经帮忙送了一些到委员长办公桌上了。” 富江五指收紧,捏着这散发香甜气息的礼盒。 她面无表情地拉开接待室的门,果然看见那张往日只放着文件与资料的深色办公桌上,放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哨巧克力盒,不过办公桌的主人如今并不在。 富江走进去,随手拿起一盒散发着淡淡花香味的巧克力,语气讥讽,“什么档次的香水,完全影响人的食欲。” “需要帮您警告她们吗?”跟进来的风纪委员看着她的脸色问道。 女生随意翻了几个盒子,都没发现署名,微微扬了下眉头,却出乎对方反应回道,“不。” 她随手在办公桌里翻出一沓便签和一支马克笔,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既然她们喜欢送,就让她们送好了,你让其他风纪委的成员去帮我们人气超高的委员长收一下,都送到这里来。” - 整个学校的空气都变得格外香甜。 云雀恭弥抓完迟到的违纪者,往教学楼走的时候,姗姗反应过来今天是情人节,不过今年和往年不同,他的鞋柜附近倒是空空如也。 跟在他身边的草壁哲矢适时道,“富江同学让我们帮您都放到接待室了。” 少年挑了下眉梢。 那小怪物又在干什么? 待他进入接待室之后,答案就跳了出来—— 黑发女生随手向他展示茶几上琳琅的巧克力盒,待他走近才发现每个盒子上都贴了一张可爱的便签,上面就写着简单的一行“frm鹿岛富江”。 男生视线从左扫到右,凭借敏锐的视力和嗅觉发现这些盒子蝴蝶结的打法以及附着的味道都不尽相同,片刻后,饶有兴致地问道: “全都是你送的?” “不然呢?”富江堂而皇之地扬起下巴,“写着我的名字,当然是我送的。” 想了想,她画蛇添足地补了句,“好惨哦,情人节只有我给你送巧克力,好在我的魅力以一敌百,你也不要太感动。” 云雀恭弥轻笑了一声。 他也没再问,想往办公桌的方向走,却被富江给拉住。 “你不尝尝?” 女生随手拆开一盒包装不错、巧克力形状也跟外面商场卖相差不多的递过去,“这个应该味道还可以吧。” 少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都是你做的,味道怎么样你不知道?” “做了太多,不记得了。”富江很淡定地找了个理由,“而且我不喜欢一次吃太多甜食,也不是每盒都尝过的。” 说完,她从里面拿起一枚巧克力放进嘴里。 过了几秒,富江拧起柳眉,好像想挑剔出一篇千字大作,临了又想起来如今这玩意算是她送出去的礼物,只能勉强推销道,“快点吃,反正比上次给你的甜。” 上次? 云雀恭弥想起那片城堡外树林结的酸橘子,感觉这世上能酸过那瓣橘子的食物恐怕也不多了。 他抬手从那盒子里拿起一颗黑色巧克力。 才抵入唇间—— 香甜可可融化的味道就瞬间席卷味蕾。 少年神色依然十分平静地将巧克力咽下,过了会儿,对上女生如墨的双瞳,慢条斯理地给出评价,“很腻。” 富江也这么觉得。 但是想到这毕竟是挂着她名义送的礼物,他这么挑剔是几个意思? “我是说巧克力。”看她的表情阴晴不定,云雀恭弥补充了一句,才往办公桌那边走。 富江茫然了一瞬。 她想,不然呢? 这巧克力就是甜得发腻啊。 ……等等。 巧克力是腻的,那么,送巧克力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下一章是v章! 今晚十二点见!希望我能发一个超肥超肥的更新! 希望v后也能和大家在评论区快乐玩耍,吧唧你们! * 感谢在2023-06-09 21:00:00~2023-06-10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lver 5瓶;戳戳蠢戳戳戳 4瓶;小鱼、霖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 赏樱花 我的。 富江这样想着, 也待这样开口。 但那丰唇红唇才刚开启,耳畔就传来上课铃响。 已经拉开办公椅的黑发男生平静地看着她,“还有事?” 很忽然地。 她又不想问了。 毕竟这条坏狗嘴里也通常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看他这眼神也没有什么对她不可自拔的爱意, 如果自讨没趣,她岂不是和那些巴巴送出礼物然后还等着被拒绝的白痴一样吗? “没有。” 富江拍了拍手, 从茶几上抽了张湿巾擦手,犹如已经完成仪式那般,不再看剩下这堆卖相各异的手工巧克力。 走到门边的时候, 她若无其事地回头,“下个月要记得给我回礼哦。” 落座后,安静翻着资料, 面庞俊逸如矜贵公子的人很自然地接道,“要什么?” “我想想,放学等我,到时候告诉你!” 富江的心情一下放晴了。 她脚步轻快地往外走去, 抵达三年级教室的时候,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 这节是一个女老师的国文课,发觉迟到的是她这位风云人物,推了推眼镜冷淡地通知,“富江,以后学习态度要端正点, 我不喜欢迟到的学生。” 从前会将这番内容当作挑衅和针对的漂亮女生,此刻却只像模像样、笑眯眯地对她微微颔首,“好哦,老师。” 她眉眼如弯月, 泪痣带来的艳丽感消失,笑意看起来格外甜美。 国文老师被这笑容晃了一下,忘了自己要往下接什么。 富江背着手踱回座位,双手托腮坐下,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时尚杂志,慢悠悠地翻着。 …… 放学时分。 黑发少女穿过学校重重的巧克力香气,果然在天台水箱上找到小憩醒来的少年,她将手里的杂志丢了过去,“我要这一本!” 云雀恭弥打了个哈欠,将杂志捡起来随机打开一页,见到豪华的腕表与红酒广告,波澜不惊地合上,“礼物只能选一样。” 富江:“?” 她从水箱楼梯爬到上面,居高临下站在他跟前叉腰,理直气壮地答:“凭什么?我长得这么漂亮,我就应该收到超多礼物。” 熟知她秉性的男生绝不放纵她的贪婪,凤眼里还余着稍许水汽,像云雾缭绕的湖泊,“反正就一样,想好再开口。” “小气鬼。” “嗯。” “抠门精。” “你再骂一句,一样也没有。” “……” 本来心情晴朗的女生一下子就晴转多云了,她狠狠瞪着云雀,在心里大声骂他坏狗,几十遍过后,才略微泄气,很不满地道:“那就这本杂志上面最贵的那套珠宝好了。” 少年重新翻了翻,看到了一套明星代言的奢侈品经典款,蛇元素的绿宝石与黄金相衬,显出无与伦比的奢华。 他又看了眼站在面前的女生。 虽然能清纯能妖艳,但毕竟还是未成年的姿态,估计等成年了之后,应该就很合适了。 但富江一贯喜新厌旧,想一出是一出,即便现在喜欢买了,过几年搞不好就没兴趣了,经典款也不见得她就会再用。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云雀恭弥怔了一下。 眼见他表情微妙地变了又变,富江眯了眯眼睛,很不爽地打断,“喂,你不会要反悔吧?要是这个也不送,我会生气的,超级生气。” 少年回过神来,将那本杂志合上还给她,“这套暂时不适合你。” “我偏要!” “嗯。”他就知道。 “嗯是什么意思啊?” “我让人去订。” 云雀恭弥说完,也从水箱上站起来,轻松地跳到天台的地面上,黑色长外套的衣袖无风也在悠悠飘扬,衣袖上别着的“风纪”二字格外醒目。 富江变脸比变天还快,得了他的回答,走到水箱边缘补了一句,“还有巧克力哦,要比今天我送你那盒更好吃的,就当作是礼物的添头。” 少年停了步伐,抱着手臂回头望她:“又开始了?” “巧克力又不贵,买一盒怎么了嘛!” “二选一,巧克力和珠宝。” “美女全都要!” “呵。” - 到最后,富江还是没能在白色情人节的那天得到自己想要的两样礼物。 一是因为云雀不惯着她,二是因为珠宝到货要在四月多。 这让她很是不满,在收到礼物的那一天,在并盛公园盛开的灿烂樱花树下,抱着手臂仰头对靠着树干小憩的人说道,“迟到的礼物就不能叫礼物了,那是补偿,所以你还欠我一样。” 云雀恭弥充耳不闻。 富江还没想好怎么打.劫他,忽然就被一道带着酒气的声音接近,“今天运气真不错,逛个公园就能见到这么漂亮的小妹妹,哇你这颗泪痣长得好性感——” 树上的少年睁开眼睛。 他往下看去,见到富江极其嫌恶地想避开了来人的动作,“滚开啦,什么酒鬼大叔也配跟我搭讪,喂,守在这附近的狗呢?怎么把这种家伙放进来了?” 但对方动作飞快、并不容她闪躲,像是很坚定地要将她揽入怀中。 下一秒。 云雀恭弥从树上跳了下来,伴随着浮萍拐击中那人侧脸的动静。 与此同时,他往周围看去,见到本该守着这片地带的风纪委员因为出言恶劣,被结伴前来的狱寺隼人和山本武打倒。 他转了转拐,看了眼倒下脚下的中年男人,又去看那几个少年,片刻后了然,“你们是一伙的。” “不是不是不是……” 从同伴们身后出来的泽田纲吉惊恐摆手,“我们就是看天气不错想来公园找个赏花的好位置,不知道夏马尔医生今天也在,更不知道是你们在这里啊,云雀学长,富江学姐!” 富江还没说话,云雀恭弥已经率先出声,“最好的位置都是我的,想要的话,打赢我再说。” 泽田纲吉:“?” 他呆滞一秒,还待转身逃跑,身后却有一道稚嫩声音替他应下,“好呀。” …… 正值青春的少年们一言不合约架。 甚至还定了游戏规则:膝盖先触地的人就算输。 富江难得又等到泽田纲吉和云雀恭弥动手,登时来劲,趁他还没上,提前给他鼓劲,“他好抠门,白色情人节都不送我礼物的,你快点帮我打他,要是赢了就奖励你跟我复合!” 泽田纲吉:“?!” 他疯狂摇头,表情痛苦,“别奖励我,求求你了呜呜呜,富江学姐我不要,我们根本没有交往过请不要这么说——” “别害羞嘛。” 正当时。 山本与狱寺刚好败下阵来,富江随手推了一把泽田纲吉,恰好把他往云雀恭弥的面前推去,黑发少年微微勾唇,毫不犹豫地扬起浮萍拐! “啊啊啊啊!!” 根本躲不开、还没挨打就惊叫出声的泽田纲吉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浮萍拐落下的剧痛。 然而一时,樱花林里只有他的叫声。 凌厉的拐风并没落在身上。 泽田纲吉等了半天,意识到不对劲,悄悄睁开眼眸,惊恐地发现云雀恭弥竟然跪在他面前,双手的浮萍拐也落了下去。 向来桀骜孤行的黑发少年,此刻的神情看起来比他更震惊。 簌簌落下的粉色樱花,被风吹着,飘散在他的面前,掉在公园的地面上,映入他略微震颤的瞳孔。 这幅不可思议的画面令在场的人一时无言。 直到狱寺隼人高高兴兴地为泽田庆贺,富江才后知后觉地拨开身前的少年,改成是她堂而皇之地站在云雀恭弥面前。 “哇——” 她看着双膝跪地的少年,好像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见到这种景象,甚至快乐到找不出语言形容,条件反射地想要找风纪委员们过来替自己拍下这副限定景致,可惜因为云雀恭弥不喜欢群聚,一时间看不见那些黑皮狗的影子。 富江只能遗憾地想,坏狗也有今天啊! 她再看了看此时的云雀,秉承着看一眼少一眼的惋惜,许久才依依不舍地回头去看小学弟,拍了拍手给他鼓掌,“做得不错,男朋友。” 泽田纲吉抱头蹲地,完全不敢去看此刻云雀恐怖的神色,恨不得跪下来跟他夫妻对拜,躲过自己以后上学会遇到的灾祸:“不是我不是我,跟我没关系啊!” “当然不是你。” 附近传来一声带着酒气的回答。 之前因为调戏富江、被云雀打倒的夏马尔从地上起来,摸着脸上的伤口,凝神看了看黑发少女,而后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美女,早说你叫富江啊。” 他是喜欢美女,但并不想为美女失去理智。 “凭什么跟你这个邋遢的酒鬼自我介绍?”富江抱着手臂白了他一眼。 梳着中分的男人叹了一口气,懒洋洋地揉了下鼻尖接道,“早知道就换一个招惹,你男朋友也长得不错,就是脾气大了点。” 富江随手指了指附近的棕发少年,“男朋友送你了。” “我说的可不是他——” 夏马尔看着摇摇欲坠起身,一言不发离开的黑发少年,笑着朝着他的背影开口道,“他家里有其他姐妹吗?跟他长得像的那种?” “关你屁事。” 意识到他在看谁之后,富江挡在他和云雀恭弥之间的路上,刚才还因为看见坏狗下跪而开心的女生此刻眉眼都冷了下来,黑眸似深渊,那颗泪痣将这种冷感塑得格外妖异。 “别打他的主意。” 富江语气冰冷地、一字一顿地警告,“他和他的一切,都是我的。” 她就像被触犯了领地的毒蛇。 不仅要将自己心仪的猎物盘缠卷起,甚至还要对可能侵入的威胁者嘶嘶吐露蛇信,露出随时要溅射毒汁的可怕姿态。 21 黑曜镇 【二更】校服。 既然不是泽田纲吉的功劳, 富江也没兴趣再留在公园里,循着云雀离开的方向而去,可惜在附近转了一圈, 也没看到他的人影。 她干脆打道回府, 回家去拆自己的礼物。 后来她才发现—— 在整个樱花盛开的季节, 云雀恭弥都没再在室外出现过。 直到并盛的校园里没有粉色花瓣飘落, 重新变得绿荫葱郁,少年才重启他的巡视行程,身影随机在并盛的街头巷尾刷新。 当吹过街道的风里逐渐捎上热意时,风纪委员会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成员连续受到不明人物的袭击, 并且伤势惨重。 是夜。 路灯下的光晕里, 穿着并盛女式校服的绮丽女生坐在墙头,晃着自己的浅棕色的短靴,投下一悠一悠的活泼影子。 她垂眸看着地上一个浑身是血的旧制服男生, 好奇地问:“这次少了几颗?” 蹲在那男生旁边的草壁哲矢神色凝重地咬着草叶, 将那个男生的嘴给掰开,拿着手电筒往满是血块的口腔里照去, 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路灯旁长身而立的少年, 也看了一眼富江, 汇报道,“十五颗。” 云雀恭弥冷笑了一声。 “很好。”他说, “搞出这场恶作剧的家伙胆子不小。” 那笑意远不及他眼底。 灰蓝的眼睛里冷冽一片, 像是夜里的冰原。 富江盯着他看了会儿,才勉强去瞥地上那个第六位被袭击的成员,“长这么丑,牙也不像是有收藏价值的,幕后者要这个做什么?” “挑衅我。”黑发少年如此回答。 “很有创意, 我欣赏他。”富江在寂静的街道上鼓掌。 云雀恭弥斜睨了她一眼,才同刚打完急救电话的副委员长说道,“还没有筛查出可疑人物的组织身份吗?” “很抱歉……” 草壁哲矢开始擦汗,把自己刚投向富江的目光往无人的黑暗处转去。 “肯定不在并盛啊,”坐在墙头的黑发少女用手往脑后束长发,嫌弃今天温度太高,目光往商业街的方向眺望,盘算着等会儿使唤谁去给自己跑腿买根漂亮发带回来,语气随意地点评,“并盛的都是垃圾。” 这地界稍微有点实力的,要么让她里三层外三层地筛过,要么就是被云雀以收保护费的名义打过,就连路人都让他俩偶尔的仙.人.跳折腾得差不多了—— 怎么可能还藏龙卧虎啊? 唯一胜过他几次的小学弟还是平时在学校看见他俩就会哭唧唧的废材。 草壁哲矢下意识地转回了脑袋,“富江同学的意思是,袭击者来自并盛以外的地方?” “答对了,奖励你去给我买商业街新开的那家品牌当季发带,红色绿色各一根。” 女生说完回头看了眼,发现刚才让她踩上来的梯子不知怎么倒了,于是对清俊少年伸出手,“来接我一下。” 云雀恭弥从他们俩天马行空的猜测里想起来最近隔壁的黑曜不太宁静的样子,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收到回复之后,转身就往街道另一头走去。 听见富江的声音,少年衣摆随风扬起的弧度不歇,他回眸看了眼,语气凉薄又冷淡,“自己跳,摔了正好长个记性。” 富江:“?” “喂!” “云雀恭弥!” …… 黑发少年拐过街道的时候,仍能听见女生气急败坏地诅咒他被敌人暴打,他漫笑着勾唇,离开并盛,往隔壁的黑曜镇而去。 月色将他颀长的身姿拉得无限长。 两个小镇相交的道路被废弃许久,平常也没有车辆来往,公路年久失修,路边野草丛生,碎石林立,他最终停在一处山脚下,看着月光隐没云层,山上那幢破旧不堪的废弃游乐园,此刻它像是蛰伏阴影里的一只老虎。 少年步伐坚定,朝着山中这头老虎行去。 或许是没有料到会有人深夜上门,那些聚集在黑曜乐园的混混学生们都还围在破碎石阶上吃烤肉,乍然听见一道彬彬有礼的声音从附近响起,根本没反应过来。 “最近在并盛胡作非为的始作俑者,是在这里吗?” “你谁啊?”有人不爽地去拿烤火剩余的树枝,怼了句,“谁准你来这里的?小子,走夜路好奇心可不能太强。” 少年从黑暗里走出,如一头优雅的黑豹。 额前略长的碎发下,那双凌厉的凤眸在火光里熠熠生辉。 他见到这些学生准备攻击的姿态,微微扬了下眉头,浮萍拐在夜色里挥出几道银光—— 不多时,台阶上的人都成了横七竖八的姿态。 “忘了说,我很讨厌群聚,你们就躺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他步履优雅地跨过这些喽啰,往前方那幢大楼主体走去,如果说刚才过来不过是一个猜测,如今云雀恭弥却能够肯定,他找到了主谋。 - 破旧的楼梯处传来脚步声。 坐在屋里的几人顿了顿,很快有些人藏到了厚重的幕布里,有人则是翻窗暂时离开,仍然留在主场的,只剩下两人。 楼层里灯光暗淡,不知道是不是电力系统出了问题。 好在云雀恭弥的夜视能力相当不错,他一路解决那些拦路偷袭的人,犹如过五关斩六将,凭敏锐直觉抵达这一层之后,少年目光左右扫了扫,很快定在中央的那两人身上。 其中一个人发型很独特。 肤色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天日的白,乍一看文弱且没什么战力。 他眸光又投向另一位—— 原本只是想判断敌人的实力,然而这一眼过去,却霎时间定住。 即便隐没在昏暗的室内,对方那乌黑柔亮的长发也像是会吸引光,修剪整齐的刘海稍微将那张脸庞的圆润无害感减少,改而愈发突出那双上挑的眼眸,以及眼尾那颗性感的泪痣。 云雀恭弥怔了下。 他第一反应是鹿岛富江又背着他在搞事。 可是很快又意识到不对。 从并盛到黑曜最近的路就是他刚走的这一条,而且这几天那个小怪物有事没事就跑到他跟前要这要那,刚才还被卡在墙上下不来,怎么也不像是能挤出时间送他这份大惊喜的。 ……但不是鹿岛富江,她又会是谁? 两人都没有错过他的反应,穿着黑曜绿色校服的女生双腿交叠,长靴在地面点了点,往沙发上倚去,笑吟吟地转头问道: “看那个制服,是并盛中学的吧。” “居然还有人敢找上门,骸,你的计划是不是出了问题?” 被她询问的人发出了一串笑声:“Kufufufu~” 他半边面庞被放下的深蓝色头发挡去,只露出一侧蓝色的眼睛看向来人所在处,“毕竟是并盛中学排行榜上战力第一的人,能找到这里只能说明他除了武力之外,正好也长了点脑子,但看起来也不多。” 如此说着,他抬手轻轻搭上女生的肩膀,“又一个被你迷住的,富江,交给你了。” 富江顺着他的意思,打量自出现以来就没说过一句话的男生。 “这个长得不错耶——” “老天还是可怜我的,待在这种鸟不生蛋的破地方,骸,要不是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我真的忍不了那群奇形怪状的丑八怪,况且在这里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如此说着,她主动起身朝云雀恭弥的方向走去,视线如有实质,流连过他那张极具东方古典美的五官,越看越觉得顺眼。 本来敷衍的微笑,就变得真诚了几分。 及至走到跟前,她对他伸出手去,自觉释放的魅力已经十成十,绝对能把这少年迷到神魂颠倒。 “帅哥,来当我男朋友怎么样?” 轻浮、傲慢、挑剔、自恋、说话难听。 跟鹿岛富江一模一样。 ——除了不认识他。 黑发少年垂下眼帘,在心中总结完,在那只散发着浅淡异香的手掌即将触碰到自己之前,面无表情地拿浮萍拐隔开。 “你的事情,等我解决了那只草食动物再问也不迟,现在让开,再挡在我面前,我就当作你想先跟我战斗。” 富江一怔,条件反射地退了两步。 与此同时,云雀恭弥看向仍端坐着的那人,“至于你,是打算坐在那里死吗?” …… 这场战斗结束的时间像所有人料想中一样迅速。 但结果却是云雀恭弥没有想到的。 他瞳孔细微地震颤着,被拽住头发,仰头看着满屋子盛开的、栩栩如生的樱花,当花瓣飘落、自他身侧纷飞时,他仿佛还能闻到属于樱花的香味。 “你好像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发现你的弱点?” 六道骸倾身凑近他,笑容温柔,眼底却藏着恶劣,“别想了,就算你没有这个毛病,也是注定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的,像你这样死到临头还倔强的家伙,我都不知道杀了几个了。” “骸。” 坐在沙发上无聊咬着pcky棒的女生声音传来,“不要打脸啊,他那张脸是我这几年看到的最好看的,我超喜欢诶。” “抱歉,”正在施.暴的人温文尔雅地笑着回答,“看到他这个眼神,就忍不住想让他臣服。” 顿了顿,六道骸回头与女生目光交汇,“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他骨头还挺硬的,恐怕不是你那么简单就能驯服的。” 将pcky上涂满抹茶的部分吃掉,女生将剩下的部分丢弃,拿纸巾擦了擦手,笑眯眯地回答,“是吗?” 她说,“可是我就喜欢骨头硬的。” 就在她准备走过去的时候,楼梯那边又传来一些声响。 “好无聊啊,这些并盛的菜鸟究竟还要解决到什么时候,就不能出现一些让人能提起劲的家伙吗?这些垃圾的血肉是我都不屑于咬一口的难吃程度啊!” “别抱怨了,犬,这都是骸大人的命令,我们照做就行。” 一冷一热两道声音渐近。 回来的两人是城岛犬和柿本千种。 富江将视线投了过去,又不感兴趣地挪开。 然而一贯没什么存在感、只喜欢在暗处观察她的冷淡兜帽男生忽然推了推眼镜,骤然同她搭话道,“富江,这次我们出门,看到一个跟你长得一样的家伙,顺手帮你解决了。” “嗯?” 女生歪了下脑袋,去看他身边淡色头发的张狂少年,笑嘻嘻地问:“怎么解决的?让小狗吃掉了吗?” “找死吗你——” 城岛犬瞬间暴怒,作势要朝她的方向而来,“你这家伙的血肉是我闻过最令人作呕的,比垃圾桶里放了十年的还臭,谁要吃你?” 富江脸色冷了下来,却只回敬道:“哦?那前几天蹲在我旁边流口水的是哪条狗?” - 六道骸适时地停了手。 他拿出一条手帕,很斯文地擦掉自己手背上沾染的那些血色,温声制止,“好了,富江,犬,别给我添麻烦,我没兴趣做收尸的工作。” 随后,他又看向千种,“杀死之后烧干净了吗?” “嗯。” 兜帽男生放下推眼镜的手,用那带着条纹码的侧脸看过来,回答道,“烧得很干净,包括校服的布料。” 富江随口接,“什么校服,好看吗?” “并盛校服。” 黑发女生动作顿了下,鬼使神差地去看不远处被樱花幻术环绕的那名黑发少年,对方默不作声地经历了这一切,浑身是伤,却仍然清醒着。 此刻他就安静地倒在地上,黑发遮掩下伤痕累累的面庞上,一只格外明亮的灰蓝色凤眸注视着她。 富江莫名从那只眼睛里读出了什么,忽而起身朝着他走去。 她半蹲下来,用探究的视线看着他。 “是跟你一个学校的耶——” “帅哥,你见过那个跟我长得像的赝品吗?” 云雀恭弥没说话。 富江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又问,“你喜欢她吗?” “我比她更漂亮哦,不如你从今天开始喜欢我怎么样?” 22 雨停后 【三更】嫉妒。 城岛犬和柿本千种还带回来了夜宵。 一堆纸袋里装着汉堡与炸鸡。 因为六道骸结束了那场一边倒的战斗, 先前回避的那些人重新出现,一个戴着遮阳帽的老头最先来到富江的面前,极其讨好地出声道, “富江, 你想吃什么, 我那一份给你。” “都不想, 谁要吃这种垃圾,滚开,糟老头子。” 黑发女生抱着手臂靠回沙发里, 想到刚才那个直到被从楼上丢下去也没有开口再说过一句话的少年, 心情不太好,而今又被一个上了年纪的丑老头搭讪, 更是嫌恶地闭上了眼睛。 “是被拒绝之后食不下咽吧?” 红发少女单手撑着沙发背,利落地翻身坐到了富江的对面, 将单簧管放到身侧, 紫色眼睛里满是嘲讽, “我就说嘛, 有脑子的男人都不会看上你。” 富江冷冷地掀开眼皮,轻蔑地睨去,“我还在想发出这么难听的声音是谁?原来是你这个没品位的东西,代购买的假包就别退了,正好跟你档次相配。” 少女脸上的笑意瞬间变得杀气腾腾, “想被我撕烂那张嘴吗?” “你嫉妒的不止我这张嘴吧,毕竟我比你完美的地方可太多了, 只要有我在,任何男人都不会看你一眼,真可怜啊, 我要是你,早就自惭形秽到上吊了,哪里还有勇气活着呢?” 富江单手卷着自己垂落的长发,明明是清纯如荷花的面庞,一颦一笑却展露出比曼陀罗更毒的气质。 红发女生被她气到快要灵魂出窍,毫不犹豫捏紧了武器,将单簧管放到唇边,“完美?那我们一起欣赏下你等会被炸成一块一块的样子究竟有多完美吧?” “啊~我好害怕哦~”富江作势要往旁边的六道骸身后躲。 眼见她们的战场硝烟要弥漫到自己身上,一直在旁边安静吃圣代的六道骸姗姗出声制止: “MM,我给你支付的佣金可不是让你拿同伴的人头来充数的。” “骸——” MM捏紧了单簧管,极其不忿地抱怨,“这种只能摆着看的花瓶有什么留下的价值啊?” “起码我还能摆着看啊,你呢?”富江眨巴着眼睛,冲她笑得明艳。 六道骸这次看向富江,右眼的数字“六”更鲜红几分,“刚才不是还对那条败犬感兴趣?他身上骨头断了很多,应该不能动弹了,今晚会下一场暴雨,不想玩具坏掉的话,富江,就抓紧时机。” 富江同他对视几秒,摆出勉强被说服的姿态,耸了耸肩,随手从桌上拎起一包还热乎的汉堡纸袋往外走。 刚想加餐的城岛犬抓了个空,喊住她,“喂,你不是不吃吗?” “嗯。” 黑发女生点头,“拿去喂狗。” “?” 眼见这词汇又要触发暴躁少年的脾气,她语气敷衍地补充,“别误会,没说你,我喜欢更坏一点的。” …… 在城岛犬激情怒骂的噪音里,漂亮的黑发少女在楼下转了圈,也没看到人,纳闷地抱着手臂往楼上的位置看。 她记得那人是被从这个方位推下来的啊。 富江又低头看了看草丛,才发现有一道血迹滴滴答答地往某处蔓延而去,她跟着这痕迹一直走,抬头时才看见靠坐在残墙边的衬衫少年,他身边甚至还倒着好几个穿黑曜制服的男生。 四目相对—— 她差点被那双凤眸里的锐意惊到。 后知后觉的,她冒出一句,“你不是动不了了吗?” 云雀恭弥看清楚是她之后,知道她没什么身手,淡然转开了目光。 富江在原地站了会儿,毅然朝他的方向走去,顺便将手里的那袋汉堡递过去,“既然还能动,那就吃点东西吧,晚上会下雨,我可没力气把你搬进去。” 男生看也不看,兀自闭上双眸养神。 即便脸上都是干涸血迹,也不损少年清丽容颜,甚至因为此刻伤痕累累地坐在月光下,给人一种支离破碎的美感。 富江在他旁边半蹲下来,仔细看了半晌,发现自己喜欢这张脸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和她的长相特点都属于传统美的类型。 只不过富江偏向艳丽。 而他更清秀。 但都是好看的。 太久没看到其他帅哥的富江感觉自己的脾气都跟着五官走,选择性忽略这条恶犬对她爱答不理的态度,自顾自地开口,“你不会还想着要打回去吧?” “不说别的,光你看见樱花就动不了的毛病,你怎么跟骸打啊?那东西他可是想什么季节看就什么季节看的。” 女生百无聊赖地抬手想戳他。 指尖在即将触碰到云雀面颊的前一秒,对方倏然睁开了眼睛,灰蓝色凤眼清泠泠地看向她,“你知道他的能力?” 富江顿住动作,笑吟吟地问,“套我话啊?” 云雀恭弥又不吭声了。 富江啧啧感叹,“长得这么好看,脾气却这么差,有谁会喜欢你啊?” 这次黑发少年干脆地再次转开了脑袋。 发觉他又开始不理人,富江不信自己真就这么没魅力,又换了个话题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拿别的来交换——” “先告诉我,你在并盛有没有见过和我长得一样的人?” “……” “肯定见过吧,你刚才进来的时候,就一直盯着我耶,你们什么关系啊?” “……” “她应该也会对你这幅皮囊感兴趣,帅哥,你们交往了吗?不对,你要是喜欢她的话,肯定也会喜欢我的,那就是没有什么关系咯?” “……” 互动变成了自言自语。 富江耐心终于耗尽,神色冷冷地站了起来,本来想威胁他再不开口这辈子都别说话了,但话到嘴边,瞥见那些倒在旁边至今还人事不省的黑曜学生,她又将话咽了回去。 她也不是没见过意志坚定、很难被她蛊惑的男人。 既然是不懂欣赏她的没品味的东西,那她也没必要再将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 富江重新往黑曜破旧的大楼入口方向去。 但在半途却遇到一个拦路的。 戴着黑色防晒帽,杵着拐杖的老者微笑着出现在她的前方,“富江,今晚天气不错,跟我约会吧。” “你没事吧?” 穿着修身墨绿校服的女生双手环胸,面上带了几分匪夷所思,“你这幅能约到我的自信是哪里来的?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这么普通却这么自信的男人觉得自己和骸放在一起比之后,会有人眼瞎选择你吧?眼科和脑科我都不知道先帮你挂哪一个。” 巴兹扶了下自己的银色眼镜,“我固然是比不过六道骸,不过你又不是只能有一个——” 他露出了个变态的笑容,“富江,我给你一个选择,是跟我约会,还是拒绝之后让我夺走你的一部分,种进地里,长出新的之后好好教导,再跟我约会呢?” “扑哧” 回答他的是女生忍不住掩着唇发出的笑声。 黑发少女在清冷的夜色里,眼尾上扬,讥讽地看向他,“但凡我还有这双眼,还能看到你这丑态,我就一定会日夜不停地告诉你,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丑八怪,下辈子都配不上我一根头发。” 她那双眼睛实在太漂亮,但里面的情绪实在不讨人喜欢。 于是巴兹夺走了她的双眼。 短暂失明的女生因为看不见路,自然无法回到大楼里,她只来得及用校服外套掩住自己不断滴落血迹的面庞,而后漫无目的地在树林里游荡。 起伏的树根绊倒了她。 她摔了下去,过了好久,等到新的眼球生长出来,仔细眨了眨眼睛,才发现自己周围站满了被她的血味吸引过来的其他黑曜学生。 她甚至看到了站在树林边缘的一丛红发痕迹。 隐约间,MM极具辨识度的声音随意响起,“骸本来就烦她吵闹的样子,让她安静一段时间不是很好吗?既然她这么喜欢勾搭男人,送她这么多她应该挺高兴的吧?” “别给骸大人添麻烦。”冷淡的男声答道。 “大不了找人把这片林子挖了,我会处理干净的,反正我早就看她不爽了。”张狂少年接道。 …… 落雨滴答打在树林叶片上。 潮湿的气息里带来腥甜的奇异味道。 衣衫单薄的黑发少年悠悠睁开眼睛,往这股味道传来的方向看去—— 又死了吗? 他如此想着,脑海中却浮现一些从前同鹿岛富江相处的片段。 尤其是城堡里,那个姝丽的少女,以及同样生着她模样,却不断增殖、变大的离奇怪物。 彼时情况紧急,状况频发,云雀恭弥并未细想那个所谓的失败品是什么样的存在,现在回忆起来,他应该是低估了富江的血肉魔力。 她并非是被人分成很多部分之后会重新合起来的类型。 而是……每一个部分,都单独再长成一个她。 这样才能解释并盛和黑曜都有一个她的情况。 并且每一个她都互相排斥。 否则她不会这样厌恶和自己有同样外表的存在,并且每次流血或者受伤,都要将那些沾染了的衣物和物品全部烧光。 还有,火是唯一能消灭她的武器。 云雀恭弥漫无目的地又总结了几条小怪物的特点,回过神才发现有一丛奇异的血色缓缓从前方土壤里冒出,那血液如有实质,蔓延到他脚边的水泥地附近,本来凝聚成一团,却因为天上的雨下的太急,总是噼里啪啦被雨点打碎。 于是那团圆溜溜的红色更加使劲聚拢、又被落雨拍成一滩。 反反复复。 勤勤恳恳的笨拙模样,让人很难与富江平日那副养尊处优的懒样联系在一起。 附近有一丛叶片宽大的植物,应该能帮这团血液争取不少的生长时间,可惜那团血液看不见,从危险之处逃离后,就在这里狼狈地跟暴雨倔强斗争。 视线范围内除了这团血色,还有那已经冷却、不再散发香气的纸袋。 黑发少年静静看了会儿。 他忽然前倾腰身,伸长手臂,用掌心将那团圆滚滚的血珠随手拨进了植株叶片下。 如注的暴雨迅速将他手掌沾染上的丁点红痕也洗刷。 淡红从他掌心、指尖滴落,落在泥土上,顺着水流方向,缓缓重聚。 - 雨渐渐停歇。 愁云惨淡的朦胧深夜里,植株叶片被一颗圆圆的脑袋顶开。 脑袋下方有细长的影子。 影子从丝线般的形态慢慢变宽,不断生长,先是躯干、再是四肢,终于从畸形的状态恢复成曼妙曲线。 植株叶片被拨开的动静让支起一条腿、抵在膝盖上浅眠的少年眼皮动了动,但他从空气中的奇异香气里辨认出了制造动静的人是谁,所以根本没睁开眼睛。 直到有脚步声去而复返,带着浅金色的晨光一起回到他身边。 带淡香的温度朝着他的手背而来。 云雀恭弥眉梢一动,带着几分被吵醒的困顿与不悦,掀起眼皮朝身边的人看去,顺便将她覆上来的温度甩开。 “是你。” 富江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昨晚落在她身上的那些凶器同夜雨一样冰冷,将她灵魂都冰冻的冷意里,只有一道温暖的体温,短暂地给了她慰藉。 她看着面前依然伤势严重的少年,复杂变成了探究,又成了理直气壮的质问:“你昨晚为什么偷偷摸我?” 清纯的面庞上露出几分恍然,“哦,你暗恋我?” 云雀恭弥神色浅淡地撇着她,十分冷淡地回道,“我很讨厌睡觉被人吵醒,再发出一个音节,就咬杀你。” “……?” 富江愕然地看着他,面上所有的神色统统汇聚成了呼之欲出的脏话。 但她还是咽下了。 狠狠地盯着这少年看了会儿,富江本来想当作无事发生转身就走,可惜咽不下这口气,眼眸一转,陡然想到了个戳破他自尊的好办法。 她原本不想看那些赝品的记忆。 因为所有的她能过的生活都大差不离,区别只是纸醉金迷的地点不同。 如今看着这明显认识她、却又不想搭理她的男生,富江立即开始在漫漫的景象里搜寻与他有关的画面—— 找到答案并不难。 因为这记忆居然被放在很明显的地方,而且每一帧、每一秒都清晰不已,跟那些一闪即逝的、甚至模糊难辩的记忆都不一样。 像是一颗颗七彩的、闪耀的泡泡。 只要任何富江试图窥看其他人的记忆,都会被这堆泡泡吸引注意力。 她如受蛊惑、朝着这些泡泡伸出手去。 …… 几秒过后。 富江重新睁开眼睛。 她看着云雀恭弥搭在膝盖上、伸长的右手,手背上还带着一点青紫伤痕。 掌心略宽,手指修长,是她见过无数次的画面。 昨夜他就是用这只手与她的血液相贴。 可是记忆里能允许她靠近,由着她肆无忌惮吵闹,抱过她、也允许和她肌肤相贴的人,就在刚才冷漠地甩开了她的手。 只是因为她不是那个鹿岛富江。 但凭什么? 那个富江也是被替代过的啊! 黑发少女一言不发地站在他身边,看着阳光从背后照过来,将她倩丽的影子覆在他身上,好似他们能像记忆里一样熟稔。 可她又清晰地知道,这都是假象。 说不定连昨夜他的一时心软,都只是因为她和她相像。 富江忽然抬起右手,覆在自己墨绿新校服下的左胸胸口,感受到新生的心脏在里面有力地跳动,一如既往。 但喷薄而出的不止有流向四肢百骸的血液,还有一样东西。 名为嫉妒。 让她失去理智、想要发狂的嫉妒。 23 狗咬狗 姓氏。 “你今天很安静, 富江。” 坐在深色幕布旁边无聊翻着黑曜中学课本的六道骸忽然出声道。 阳光从玻璃破损的外面直射进来,强烈的金光刺在地板上,也为幕布勾出浓烈如墨的阴影, 而今深蓝色头发的少年就坐在那阴影里,那只写着数字的眼睛并未遮掩,数字下的瞳仁色如鲜血, 朝她看来。 坐在屋里少有的干净沙发上,黑发女生看着面前的寿司盒, 想的却是鹿岛富江在云雀家里一顿能选十几种菜式, 在桌上摆出几十个精致餐碟的排场—— 泪痣缀在眼尾,似冷却凝固的墨。 她蓦地出声, “他们昨晚唆使那些蝼蚁杀了我。” “嗯?” 肌肤略显苍白的优雅少年轻应了声,很快温柔地回答, “动手的领头学生我会处理掉,但如果清理地太干净, 不就没人帮你跑腿了吗?” 富江交叠双腿,直接翘在桌上,黑曜校服超短的裙摆褶皱只能遮住部分大腿, 长腿剩余的玉白色如雕如琢,与那修饰小腿的长靴黑白相应。 她靠在沙发上, 单手支着下巴,遥遥看向六道骸。 “不够,”她说,“我要你把他们全杀了, 包括旁观者。” “不行哦。” 六道骸笑吟吟地拒绝,“犬、千种他们都是我很有用的助力,对我的计划至关重要, 倒是可以从MM的佣金里扣掉一部分作为给你的补偿……” 看见富江的脸色变得难看,男生话音一顿,恰到好处地开始转寰,“不过,你要是能比他们更先得到那个彭格列十代的消息,你可以提出惩罚他们,作为你向我索取的奖励。” “彭格列十代?”少女轻声咀嚼这个词。 “世界最强黑手党的下一任继承人,彭格列十代,情报显示他就在并盛。”六道骸将手里无聊的书随手放到旁边,改而十指相叠、抵着下颌与富江对视,他好似不经意地提醒,“你不是有个赝品在并盛生活过吗?找找她的记忆,说不定会有惊喜。” 十代。 十代目。 夸张吵嚷的嗓音与一张稚嫩软乎的面庞一同浮现在她脑海。 想到那只每回见到她都在哭唧唧、但却奇异地赢过云雀恭弥两次的小兔子,富江垂下眼帘,恍然地想,原来是他。 泽田纲吉,彭格列的第十代首领。 六道骸计划的目标。 “你好像有了头绪。”少年没有错过她的神情变化。 富江重又抬眸,弯起漂亮的红唇,“很遗憾,没有呢。” “是吗?”六道骸微笑着反问。 但向来随心所欲的女生此刻却并不顺着他的话往下糊弄,而是直接换了个自己更感兴趣的主题,“比起那些看到我的美貌就不由自主臣服的仆人,我对那种长得好看的坏狗更感兴趣。” “那个被你打败的家伙为什么一看见樱花就动不了?人类还会染上这么奇怪的毛病吗?” 六道骸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随后才挪开视线,笑意阑珊地答,“是叉戟夏马尔的招数,他身上有罕见的致病菌,晕樱症只是其中不那么要命的一种。” 夏马尔。 想起来了—— 是公园里那个试图骚扰她、甚至还对云雀感兴趣的酒鬼大叔。 难怪本来还有闲情逸致赏樱花的坏狗,在泽田纲吉还没出手的时候就莫名其妙惨败。 富江得了答案,也没兴趣再在这里面对不买账的六道骸,起身就往外走,准备随机去楼下挑个幸运儿,奖励他钱包破产,为自己跑腿买美食。 但六道骸忽然又将她叫住。 “富江。” 他漫不经心地问,“你应该不会选择背叛我吧?” 少女回身看去,双眸在齐整的刘海下显得格外神采奕奕,她没说话,而是随手从桌上抽了张纸,团成一团,轻飘飘地朝着六道骸所在的位置砸去。 白纸团没有落在他身上。 而是穿过了他的身体。 像是穿过立体影像。 富江嗤了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连跟她相处都用幻术,从来不以真身示她的家伙,讲什么信任和背叛。 - 一小时后。 满头大汗从黑曜镇繁华地带最好的寿司店打包了一份食物回来的黑曜学生,双手恭敬且颤抖地,将寿司盒递给等在楼道阴影处乘凉的少女。 “富、富江……” 他努力对她挤出笑容,“你看看,这是不是你想要的?” 少女随手接过沉甸甸的寿司盒,打开发现里面用来保持冷鲜的冰全都化成了水,虽然是隔层没有影响到食物,但滴滴答答的水珠从盒子上沾了她一手。 “什么蠢东西啊?” 她极其不爽地骂道,“这玩意你想让我怎么吃啊?冰全都化了是想让我在这餐盒里洗澡吗?光看着就胃口倒尽了!” 她拿了装着刺身和寿司的那一层,将剩下的部分连带餐盒丢回到男生身上,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经过一片只有水泥高墙、没有窗户和门的废弃区域时,她想起云雀恭弥就在那附近,探头看了眼。 结果发现本该在室外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翻墙进来了,现在就坐在角落里撕衬衫下摆在给自己的伤口做简单包扎。 听见来了人他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仅凭那靴跟踩地的声音就知道是谁。 但对方顿了顿,就毅然往这空气沉闷的地方而来,最后干脆在他的旁边坐下,拆开手里的餐盒,露出里面片片精致的刺身与鱼子酱寿司。 富江随意用筷子戳了一片金枪鱼腹递到旁边。 “我不喜欢吃这个,给你。” 但筷子举了半天,也没见身边的人有任何动作。 少女不满地转头瞪他,“干嘛,你别跟我说你突然不喜欢吃这个了?” 云雀恭弥神色微妙地看着她和她伸过来的筷子。 他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这只小怪物最后一块拼图的答案—— 她们之间的记忆,应该是能通过某种形式共享的。 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之前在城堡里见到那个富江的时候,明明感觉不太对劲,可对方后来同他相处却没有展露出任何破绽。 只是不爱和从前一样穿着定制的黑色旧制服。 现在这个也一样。 明明从没和他相处过,却理所当然地得知他的喜好,而且看他的眼神也与昨天大不相同。 在富江开始思考要不要直接把食物怼到他那张嘴上的时候,少年停下包扎的动作,抬手接过她的筷子,张嘴把戳着的那块金枪鱼腹肉咬下来。 等到将食物咀嚼咽下,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你好像想起来我是谁了。” “怎么,只有想起来你的身份才配跟你说话吗?” 富江不爽地睨着他,搞不懂他现在这幅阶下囚的状态究竟凭什么还能跟之前一样拽。 她干脆把他手里的筷子抢了回来,“看你好像挺有精神的,应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还是饿着吧,没力气说话的样子比较顺眼。” 只讲了一句话,就惹得她接二连□□击的少年神色莫名地看了她一眼。 他闭上眼睛靠着冰冷的墙,继续思考怎么样才能咬杀那只重创他的猎物。 …… 安静的氛围里。 富江吃到一半觉得食不下咽。 虽然这里空气不好、灰尘太多,但最影响她心情的是旁边那个不说话的哑巴。 她还在思考怎么找他茬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有人呼唤着她的名字,“富江,外面天气不错,要不要一起烤鱼?” “吵死了,滚远点。”被打断思绪的少女极其不耐。 但那些被她吸引的黑曜学生只顿了一下,而后又不甘心地逡巡过来,模糊的影子出现在门外。 “听说昨晚你和那个怪老头约会了,是真的吗?” “我比他年轻,也比他好看,你之前喜欢那个学生会长就算了,为什么现在宁可考虑那样的老头也不肯看看我啊?” 说话的青年们终于出现在她眼帘中。 理所当然地,他们也看见了她身边的那人。 嫉妒与愤怒爬上他们的眼瞳,站在最前面的那个抬手指向云雀恭弥,“难怪不理我们,原来是又找了个新欢,就这种狼狈货色——” 话到一半。 一粒石子飞向他的面庞。 不仅打破了他的脸,甚至击碎了他的牙齿,让他连惨叫声都变得囫囵。 “聒噪。” 云雀恭弥这才迟迟睁开那双流光般的凤眸,扫过那些被富江吸引来的草食动物,皮鞋动了动,将附近地面的碎石踢起。 不起眼的小石块顿时成了要命的暗器。 一颗颗精准飞向他们的太阳穴。 很快他们就都安静如尸。 少年懒懒睨向身旁的人,“没事就出去,别在这里吵我。” 富江看了眼那些被他轻易解决的家伙,再想到他挺有力气在这附近活动,登时迷惑,“骸说你的骨头断了很多,你是自愈了吗?既然这么有劲怎么不自己走回并盛?” “没咬杀掉那只猎物之前,我不会回去。” “先把你这晕樱症治了再说话。” “……” 隐约想起来他的手机好像在打斗的时候掉了,富江从裙兜里摸出新手机递过去,“你让人问问夏马尔有没有解药,小学弟他们好像和他挺熟的。” 云雀恭弥盯着她的手机看了会儿。 还是接了过去,并且凭记忆拨通了草壁哲矢的号码。 “嘟——” 电话拨通中的调子响了很久,快要因无人接听而挂断的时候,才姗姗被接通,那头传来一声非常茫然的话语:“喂、喂?不好意思啊,那个,你找的人现在受伤昏迷了,我正好捡到他手机……” 少年眯了眯眼睛,缓缓出声道,“泽田纲吉。” “咦?” 富江登时来了劲,凑到他旁边道,“前男友,怎么是你啊?” 云雀恭弥干脆把手机还给她。 富江放到耳边,听见那头奇怪的磕碰声,以及少年远远的惊恐声音,“云雀学长?富江学姐?” “嗯,帮我个忙吧。” 她直言自己需要晕樱症的解药,末了想起什么,补充道,“药让那俩跟班送来黑曜就行,你就别过来了。” “可是……” 对方犹豫了片刻,好像想要问点什么。 却又被富江打断,“硬要来也可以,等我看完一场狗咬狗精彩大戏,你再过来替我把赢的解决了。” “……我超怕狗的呜呜呜富江学姐请注意安全祝你平安再见!” 电话被毫不犹豫地挂断了。 而在她面前的少年似笑非笑地睨着她,“狗咬狗?” “你也可以选择当白眼狼,如果现在对我这个帮了忙的救命恩人动手的话。” - 正午时分。 富江哼着歌儿回到了黑曜的楼上。 早晨出门的那些家伙重又聚集,此外还多了一个她没见过的脸上带纹身的精壮男人,以及一个捧着词典的小男孩。 她目不斜视,对这些被六道骸控制的仆人没有任何兴趣。 但是在经过沙发附近那些人的时候,忽然扭过脑袋,看向他们簇拥着的那名深蓝色头发的少年,突兀地打断了他们的话。 “骸。” 她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你的姓氏是怎么选的?” 姓氏来源于六道轮回的特殊能力,也用来镌刻曾经受到艾斯托拉涅欧家族非法人.体实验经历的少年轻轻地笑出声,语气愉悦地回答,“高兴就选了。” 富江露出个恍然大悟的神情。 六道骸适时接道,“怎么,你也想选一个?” “嗯。” 少女欣然颔首,“因为我现在也心情不错。” 她单手抵着下巴,好似认真琢磨了一会儿,才出声问道,“鹿岛怎么样?” “——鹿岛富江。” 24 送宠物 漂亮。 “鹿岛富江?” Kashima Tmie? 六道骸重复了一遍, 含笑夸赞道,“挺好听的。” 正好坐在他旁边的MM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看不惯他对富江这么捧场的样子, 出声唱反调:“普通得跟路边院子里的狗一样,哪里好听了?” “所以说你是没品位的东西啊——” 富江连讥讽的话语都轻飘飘的,好似抨击的对象弱到不值得被她放进眼中:“我长着这么漂亮, 就算没有名字也会被所有人记住,至于你, 还没你买的包有特点,大概这就是平庸吧。” MM感觉自己脑海里有血管即将炸开。 正欲掀桌而起时, 六道骸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红发女生暴怒的表情霎时被定住,就在她神色僵硬时, 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主持话题, “千种,你们的目标筛查到第几名了?” “下午我会去解决排行榜上的第三名。” 柿本的声音冷淡到没有波澜, “我会尽力拷.问出有关彭格列的消息,骸大人。” 富江突然又问:“什么排行榜?” 六道骸没有抬头,但是本来只安静站在角落、犹如洋娃娃的那个小男孩就在这时默默朝她走了过来,双目无神地打开自己那本红色大字典,从里面抽出一张《并盛中学打架能力排行榜》递给她。 少女随手接过,看了眼第三名:狱寺隼人。 是那个吵闹的中分银发章鱼头啊。 他确实是知道彭格列的消息呢。 富江视线再往上。 第二名,山本武。 第一名,云雀恭弥。 难怪六道骸对夺走那位彭格列十代目的身体信心满满,因为排行榜第一的坏狗已经被他轻而易举解决了,从现况看来, 前十加在一起都没有他一只手能打。 富江莞尔笑了下,指尖夹着那张表丢了回去。 表格翻飞带起风,将摊开的书页都吹了起来,隐隐约约地,少女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伸出指尖按了下去—— 《表白最容易成功的人物排行榜》 第一名,富江,成功率99.9999% “?” 少女讶然,而后是不满,她这幅世界第一的美貌有什么必要追别人吗?再说了,直接给她写百分百啊!瞧不起谁啊! 富江随意扫到书页另一侧。 《并盛中学最难追求的人物排行榜》 第一名,云雀恭弥,被拒绝概率99.9999% “?” 富江脸色变了又变,少见地化作复杂,看着这个排行变得更加不爽:云雀恭弥他到底是凭什么这么拽啊? 还是最难追求? 哈,很难追吗? 那是因为她没出手,不然岂不是轻轻松松拿下? …… 黑发少女重重合上那本记载诸多排名的厚字典。 她转身就走,停留在众人面前的时间很短。 跟往日总是赖在六道骸身边,说着要欣赏帅哥的样子大相径庭。 “这女人不会真被那个叫什么麻雀还是鸭子的家伙迷住了吧?”连最迟钝的城岛犬都觉得她今天有点反常。 六道骸瞥了眼她离去的方向。 发现有一只嫩黄色的小鸟扑扇着翅膀跟了过去,他看向角落里将自己大半张脸都藏起来,只露出那黑色渔夫帽沿的老头。 过了会儿,他温和笑了笑,“随她去吧,你们昨天不是还抱怨她太吵闹吗?” “也对——”城岛犬高兴地附和,“说不定是昨晚走夜路摔坏了脑袋,总算学会了安静。” 柿本千种推了推眼镜,冷漠道,“现在最吵闹的就是你了,犬。” “你说什么啊四眼田.鸡!” - 安静的楼道里,鸟类展翅的声音特别明显。 富江虽然听力并不卓越,但也不是聋子,下楼梯走到一半,回头去看,却找不到痕迹。 她有些不太高兴,三步并作两步,从黑曜那栋破旧大楼里快步走进了附近的树林,在枝桠横生的树丛中,得了指令追过来的小鸟想要跟上她、将她拍清楚,又要注意飞行时躲开枝叶,躲藏的时候不如先前迅速。 “啧。” 黑发少女双手环胸,盯着斜上方那棵树枝节叶片里露出一点绒黄色,很不爽地骂道,“什么人养什么鸟,跟那个贼眉鼠眼的老头一样猥.琐。” 停在树梢里的小鸟歪了下脑袋,听懂了她骂的内容。 它委委屈屈地展开翅膀,把脑袋往翅膀下面藏,不小心碰掉了身上绑着的摄像头,设备从高处坠落,掉进了草丛。 富江挪了挪长靴,将那镜头直接踩进泥泞里。 她这才舒了一口气,转身朝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进入那片灰尘漫天的废弃区域时,少年清冽的声音先从拐角后传了出来,“你又带了小尾巴。” 但女生却不以为意,往他身旁的窗口外扫了眼,对上那只虽然掉了摄像头、也依然一路跟着她的嫩黄小鸟,伸了个懒腰,修饰腰身的墨绿制服上衣又往上缩了一小截—— 性感的腰线展露在明晃晃的日光下。 她跟那只圆绒绒的小团子对视了几秒,忽然露出个邪恶的笑容,问阴凉处的少年,“你吃不吃烤小鸟?” “不吃。”男生漠然拒绝。 富江顿觉无趣,耸了耸肩,又对停在枝头上的小鸟招了招手,“过来。” 小团子在树梢上左右摇晃,露出显见的迟疑。 于是本来在笑的少女面色冷了下来,泪痣映衬的双瞳变得恐怖深沉,“再不过来,我就让那死老头把你们全炖了。” 嫩黄的小鸟差点从枝头跌落。 它抖着翅膀,一会高一会低地落到了窗台附近,警惕地用那圆溜溜的豆眼看着富江,好像随时准备在威胁时展翅起飞。 可惜它惊吓过度,在少女伸手过去的时候,没来得及飞起来,被她拢在了掌心。 …… 小鸟在掌心一动不动,富江看得无聊,随手把它摆到少年的头顶,“喏,小尾巴送给你玩。” 滚圆的小鸟僵硬着,从男生柔软的发顶软趴趴滑落,但它却没因此坠落在地上,而是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接住了。 它呆呆地跟少年那张带了伤的清秀面庞对上。 本来气息冷洌的人,如今看向它的神色是温柔的。 云雀恭弥抬起另一手,食指动作很轻地、替它将惊吓时逆起的一片片小羽毛顺回去,对它勾了勾唇,话却是对富江说的。 “你吓到它了。” 富江:“?” 她没有错过云雀这副从隆冬三尺坚冰融化成春季潺潺溪流的模样,一时只觉匪夷所思,下意识反问,“你说什么?” “你吓到我的宠物了。”少年淡然抬眸看向她,又重复了一遍。 “……它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宠物?” “现在,送我了就是我的。” “……” 黑发女生被噎住了。 她看着云雀恭弥对这只小鸟展露出的、从未对她有过的神情,安静了几秒,富江面无表情地宣布,“行,今晚就把你们主宠一块烤了。” ——都是活着只会惹她生气的没用东西。 被男生一下一下轻抚着,圆团子才缓过气,又听见她落下的这么一句话,当即开始瑟瑟发抖,喙开合许久,磕磕巴巴地冒出一个词: “富江……” 顿了顿,清脆稚嫩的声音又蹦出两个词,“帅哥,绝配。” 云雀恭弥怔了一下。 而后笑了出来,温和注视自己新得的宠物:“你会说话啊。” 富江抱着手臂,在窗边日光里挑剔地扬起眉头,过了会儿才道,“不错,算你有眼光,我就是和帅哥绝配。” “多说两句好听的,晚上就只烤他不烤你了。” “富江,漂亮。” “展开说说,先夸一万字不重复的内容,再给我编首歌、跳个舞称赞一下。” “……” 被为难住的小鸟呆呆的,黑豆眼里失去高光。 云雀轻笑了一声,被它的反应可爱到了,用指尖很轻地碰了碰它的小脑袋,“别理她。” 富江:“?” 连鸟都学会察言观色了,怎么还有人不知死活地继续气她啊? “云雀恭弥。”她连名带姓地叫他,陡然伸手过去将他的下巴抬了起来,对着那张欠揍的、也已经被揍过的俊脸,一字一句道: “你是真的狗吧。” 少年额间碎发往两边微微落下些许,将那双轮廓凌厉的凤眸与长眉一同展露,他唇畔微扬,看似心情不错,连凤眸里都是明丽的光。 “再在我面前没大没小——” 他也慢条斯理地回答她:“鹿岛富江,我就亲自教导你怎么讲礼貌。” 说完之后,他略转开脸,下颌自然从她掌心滑开。 即将入夏的天气让这片区域中午时温度挺高,富江又站在日光下晒了许久,就显得少年肌肤温度微凉。 她后知后觉地拢了拢手指。 只抓了一片空。 刚才停留在指腹下的瓷白俨如她的错觉。 富江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掌纹,而后又去看男生侧脸碎发下延伸出的、优雅如画的下颌线,手指开拢几次,有点茫然地想: 等等。 她刚才是怎么抓住他的? - 遇事不决,再来一次。 富江从漫长的发呆里回过神。 惦念刚才那奇特的成就,她再次向战损帅哥伸出了魔爪。 “啪” 这次探出去的手背只能换回几道微粉的指印。 女生看着自己手背在日光里的那一片粉色,神色夸张道,“你打我?” 云雀恭弥眉梢动了动,眼神微妙,好像在说:你没事吧? 富江把手背伸到他面前:“很痛啊。” 少年看着停在掌心的鸟雀蹦蹦跳跳,随意往那片白到好像要发光的手背上瞥了眼,下一秒就弯起唇,“哦?” 他问,“哪里?” 女生垂眸一看。 因为细胞自愈能力太强,已经恢复了。 云雀恭弥姗姗挪开视线,这会儿开始配合着喟叹:“哇哦,真是好重的伤,居然花了足足一秒才愈合。” “……” 六道骸昨天为什么没打死他啊? 看见她气得好像脚下阴影都要扭曲,本来已经恢复活力的小鸟毛又是一炸,翅膀小幅度扑腾了两下,偏着小脑袋左右看看,忽然又开口夸: “富江!漂亮!” 但这次好像没什么用。 女生仍旧沉默不语,唯有那颗泪痣俨如受她怒意所激,像是要从这幅精美的皮囊里跃出。 嫩黄团子很努力地想了想,用鸟喙碰了碰少年的拇指,又用头顶软软的绒毛去蹭他,这次用上了自己刚学的词语: “云雀!富江!漂亮!” “嗯?” 少年不解。 软嘟嘟的小宠物却又将话重复了一遍,黑豆小眼睛里露出几分坚定。 他后知后觉地领悟了它的意思,失笑道,“你要我夸她漂亮?” 一点也不想被烤掉的小鸟郑重其事地点头。 云雀恭弥转过头,看着在窗边屹立的黑发少女,本来想温和地告诉宠物不许命令它,然而眼帘里映着的身影却让他话音稍止。 黑曜校服的线条设计更加紧身,该修饰的地方一点不放过,不仅要露腰,连百褶裙都是超短的款式,校服设计者绝不肯多藏一分美。 这让富江本来就格外艳丽的美貌变得更有侵略性。 犹如她的秉性一般,肆无忌惮。 即便整齐的刘海给了几分乖巧,可是这种穿着让她独属青春的那点稚气全无,全是成熟的性感。 审美更倾向于传统的男生转开了凤眸,平静地与自己的宠物对视,“并盛校服更漂亮。” 小鸟儿不解地歪了下脑袋,溜圆的眼睛里展现出它的疑惑。 云雀恭弥勾了勾唇,眸中泓光流淌,用讲故事的语气,耐心地、温柔地同它叙述,“她穿并盛校服更漂亮。” 25 好疼啊 火焰。 富江头顶的怒意积蓄条进度顿了顿。 她虽然面色仍未转晴, 却不如方才那般静如死水,径自出声反驳道,“会夸人吗?什么叫穿并盛校服更漂亮?夸我漂亮就直说, 谁允许你对比的?” 少女走近稍许, 从日光走进他的阴影里。 俯身又道,“再说了,你是不是眼睛被打坏了?我比那个并盛的残次品漂亮一百倍,看不出来吗?” “……” 云雀恭弥置若罔闻。 他与宠物黑豆般的可爱眼睛对视许久, 忽地道,“叫你云豆, 怎么样?” 小团子悄悄地转头看了眼富江。 黑发少女抱着手臂,恨恨地瞪了他许久,不愿再给自己找不痛快, 干脆转身离开了这片废墟。 不多时—— 窗外传来热闹的人声。 大部分是对富江的阿谀奉承, 中间夹杂着女生对他们呼来喝去的命令。 一墙之隔的距离,墙里是灰尘漫天、处处皆是粗糙水泥面的破旧屋宅, 墙外树林前却满是野趣, 黑曜的学生们买来阔气的大帐篷, 支好烧烤架,摆出造型独特的果盘,一杯杯缤纷果汁…… 富江懒懒靠在躺椅上, 双腿随意交叠, 头顶是一盏硕大的遮阳伞, 将她腰身上半截都拢在薄影下。 在这片被遗忘的废弃旧土里, 她所在的地方成为真正的乐园。 …… 烤肉的香味随风肆虐。 黑曜的男生恭恭敬敬地将涂了蜂蜜、滴着金色油汁的烤肉装进盘里,弯腰递到富江的面前。 可惜这诱人的色泽丝毫没有引起女生青睐。 “突然又不想吃了,放窗台上吧。” 她葱白指尖随意指向旁边那个水泥窗框。 这些召来的新仆人们都不知道墙后面还有人, 照着富江的指示做完之后就继续钻研她的喜好去了,谁也没发现放在窗台上的烤肉后来消失不见,连随手摆上去的果汁也少了一杯。 美丽少女脾气与外表形成鲜明反差,烧烤与热闹没维持多久,这些学生就被她驱赶得七七八八,而她单手支着脑袋,吹着被树林滤过的微风,不知不觉在躺椅上睡着了。 但这觉睡得并不好。 迷迷糊糊里。 富江总是听见那首很没品味的并盛校歌在自己耳边响起—— 她不爽地睁开了眼睛,发现音色又和记忆里不太一样。 “绿荫葱郁的并盛~不大不小中庸最好~” 嫩黄色的鸟儿停在她正对面的树枝上,注意到她的目光,张开喙这样对着她唱了两句。 “?” 富江凝了凝神,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忽然从躺椅上翻身下去,侧头往窗户里看,“喂,之前午休的时候喜欢去广播站点校歌的人是你啊?” 云雀恭弥抬手打了个哈欠,斜眼睨她,“你有什么意见?” 如果是问这个,那可太多了。 富江正想即兴给他发表一篇万字演讲,话到嘴边,意识到另一个问题,“等等,刚才教那只鸟唱歌的人也是你?” 这次他没有回答。 不过答案显而易见,毕竟那变态老头养的鸟虽然能够说人话,但也不至于天赋卓绝到为了拍马屁而无师自通他最爱的并盛神曲。 原本还很嫌弃并盛校歌的女生变了副神色,饶有兴致地问:“你再唱一遍?” 少年转开了脑袋。 “……” 本来还站在窗外的人双手撑上窗台,似乎想要来个利落的翻身,不过素白掌心按在那堆碎石头上面,才刚刚用了点力,动作就整个停住。 黑发少女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老实绕路走进去。 才转回头就发现她是个美丽废物的男生轻勾了勾唇。 - 富江快步走进楼里。 却在即将抵达目的地时被一道身影给拦住,对方肩膀、胳膊和拐杖上停留的黄色毛绒绒数量远远胜过云雀那只。 之前连人带宠都看不顺眼的富江现在蓦地感觉这些小可爱真是命苦,竟然要被迫陪伴这么个糟老头子—— “滚开。” 她抱着手臂懒懒地命令着,眼尾泪痣将她厌恶情绪更为凸显,“没空把时间浪费在你这个不可回收垃圾身上。” “她跑了。” 巴兹神色扭曲地看着她,眼白部分充满血丝,眼下全是青黑色,此刻捏着拐杖的手倏然拔出,将一柄泛着银光的剑朝着她刺去:“为什么总是不愿意接受我?我可是用自己的血肉亲自喂养你长大的,为什么你还是不属于我?!” “嗤。” 富江用最简单的词语笑着答,“丑东西。” 她没有躲、也躲不开这寒芒,只是用一如既往的讥讽目光看着他,好像要将这眼神烙进他的灵魂里成为他死也不能遗忘的羞辱。 “当”! 银剑被一柄同样散发锐意的武器挡住。 云雀恭弥正眼都没有往旁边看,随手一扬,巴兹就往后飞倒出去,孱弱的身躯接连撞倒一堵又一堵水泥墙,落地时甚至被钢筋穿透、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能震惊地睁大眼睛,任由身体里的血从大窟窿里流出。 原本停在他身上的鸟雀四散飞走。 他甚至看不清楚对自己动手的人是谁。 少年随手收起武器,打了个哈欠,凤眸里泛出不甚明显的水光,无害且慵懒地轻声说了句,“别挡路啊。” 富江震惊地看着他神色如常地站在面前。 “你……该不会是伤势完全恢复了吧?” 云雀恭弥漫不经心地同她对视,“嗯?” 他又偏了下脑袋,视线越过她,往她身后的阶梯上方看去,轻笑一声:“送药的人到了,你也别挡路。” 迟钝地回过头去,富江看见了站在台阶上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狱寺隼人。 银发少年背对着他们,不知受到谁的攻击,格外狼狈地从阶梯上往后倒,正好滚落到富江的脚边。 他咳出一口血,神色很不满地看着云雀恭弥,“你这家伙,原来在这里……你们以后再敢命令十代目做事,就宰了你们。” …… 富江本来不想错过云雀的复仇大戏。 可惜上楼的通道不知什么时候全部被毁掉了,她嫌弃紧急出口的金属爬梯,绝不肯做这种难看的事,便随手挥了挥空气里的飞灰,忽然又叫住那个白色衬衫少年。 “诶。” 顿了顿,她不太情愿地补了声,“云雀学长。” 黑发男生回头看向她。 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富江理直气壮道,“我帮了你一次,打算怎么报答我?” 云雀恭弥扬了下眉头,片刻后失笑,“又想要什么?” “给我唱一首歌吧。” 少女眨了眨眼睛,笑吟吟地看着他,语气宽容又大度:“并盛校歌也行。” “……” 云雀恭弥恍若未闻,面无表情地转回了头。 他没说话,富江就当他答应了。 重又回到那树林前的躺椅,她打算舒服地补完午觉、等待云雀和骸之间诞生那个胜利者,闭上眼睛之前,女生看见了停在树梢上排排蹲的小圆鸟。 它们用如出一辙的黑豆眼睛观察她。 黑发少女随意扫过,忽然提问:“云豆在哪里?” 中间那只扑腾着翅膀,张嘴道,“在这里!在这里!” 怪可爱的。 她如此想着,闭上了眼睛,唇角却扬了扬,随意道,“唱首歌,云豆。” 云豆再度开始展示它新学的这首歌: “绿荫葱郁的并盛~” “别唱这首。” “不大不小中庸最好~” “你是笨蛋吗?” “……” - 这次富江是听着并盛的校歌睡着的。 再醒时,她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 女生困顿地睁开眼睛,看着夕阳西下、红霞漫天的天空,后知后觉地想,这应该是分出了胜负。 她从躺椅上坐起来,盯着阴影重重的树林看了会儿,才起身往那边走。 拨开蔓延到土路上的枝叶后,墨绿色校服的女生走到救护车旁边,看见里面抬出来的好多个担架,第一个是闭着眼睛、神色狼狈的棕发少年。 还有个戴礼帽的小婴儿站在他身边。 富江看了他一眼,出声问道,“他也来了吗?遇到骸了?输了还是赢了?” 女生见过六道骸占据别人身躯的步骤。 现在看着泽田纲吉昏倒,有些不解。 Rebrn压了压礼帽,弯唇道,“是阿纲赢了哦。” 富江神色里满是意外。 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后一个担架转移—— 黑发少年神色平静,睡颜与他平时打人时的张扬截然不同,凌厉逼人的凤眸闭上,看着有种错觉般的乖巧。 于是女生又问,“他呢?” 就在这时。 几道锁链摩挲的声音响起。 阴冷的风与雾从楼里一同飘了出来。 富江抬眸看去,见到了被黑色礼帽与绷带代言的危险角色用锁链镣.铐禁锢了脖颈与四肢的几人,最中间的那个是六道骸。 他本来没有表情地仰头望着天空,好像漠不关心自己又被这群黑手党的秩序维护者抓住、即将送回监狱这件事。 但在听见富江的声音后,男生动了动眼珠,写着数字的红色瞳仁转向她,故意说了句,“是我赢了哦。” Rebrn在旁边冷哼了一声。 黑发少女看了他一眼,又去看已经失去意识的黑发少年,而后随意抬手,替男生将鼻梁两侧落下的碎发拨开,仔细端详了会儿他的神色,蓦地笑道,“你好像在撒谎。” ——如果再次输掉,云雀恭弥估计到了地狱都得臭着一张脸吧。 但她的笑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那些散发着阴森气息的复仇者们,最后一副黑色镣.铐是朝富江的脖颈而去。 她垂下眼帘,看着那镣.铐与锁链收紧。 伴随着他们古井无波、已然失去人类情感的宣判,“富江,S级危险试验品,曾造成过四个中小型黑手党覆灭,发现即需铲除。” 玉白肌肤上被卡出暴起的血管。 她整张脸都憋得通红,无数毛细血管炸开的声音在耳廓里响起,可她却在微笑,因为情景过于诡异,这笑就变得妖异不已。 “试验品……我可不是那种低级的东西……” “咳咳哈哈……明明是他们又蠢又贪婪……死了也活该……” 明明是那些男人见到她就控制不住**。 想得到她,却又杀死她,最终又因这膨胀的**而死。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 锁链收紧到马上要将女生纤细的脖颈勒断时—— 黑色的火焰从锁链尽头的复仇者们绷带里蔓延而出。 静谧危险的火焰熊熊燃烧,令rebrn也为之侧目,但最令人注目的,是经过她身边、停下来的担架。 她的手腕忽然被一股力道捉住。 声带已经完全被破坏、说不出一句话,感受濒死窒息、眼底都被那黑色火焰填满的少女忽地转了下眼珠,她看清楚了少年伤痕累累,像是磨损过的玉节指骨。 他抓得并不用力,仿佛只是梦游时的突然动作。 但本来受到重伤,意识陷入深度模糊时很平静的表情却有一点蹙起的眉。 富江还没说出的那些愤恨、讽刺、咒骂与大笑,全都因为少年的动作而消散,她神色变得怔然。 蔓延的火焰并未因此停下。 复仇者们冷漠地转向rebrn,“彭格列十代家族难道打算成为这个危险品的约束者吗?” Rebrn忽然从泽田纲吉的担架上纵身一跃,跳到了云雀恭弥的旁边,仔细观察过他的神色之后,语气复杂道: “他并没有恢复意识。” 而且泽田纲吉也尚在昏迷。 这个问题并不能立即得到答案。 他背着手,看向那在生与死之间散发出独特魅力的少女,难得沉吟,像是想要开口问些什么,可彼时散发滚烫温度的黑色火焰已经从她的脖颈蹿到肩膀、胳膊和手肘下,皮肉灼烧成碳,露出了白骨。 然后一寸一寸,从尺骨到桡骨,眼看着就要烧尽与她有关的一切事物。 在火焰即将燃烧到少年回扣的指尖时—— 富江蓦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动了动唇,又恢复一贯的嘲讽神色,同rebrn说了一句: 我才不要。 少年的手臂无声垂落在担架旁。 而她就看着他的方向,直到全身都被那火焰吞没,将她燃烧成骷髅、骨架,最后连飞灰也不剩。 - 云雀恭弥好像做了个梦。 梦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好疼啊。” “我好疼啊。” “太疼了,云雀学长……” 耳边时不时响起细细碎碎的声音,像撒娇、又像抱怨,声线又娇又软,一遍遍地跟他这样重复着。 他四下环顾,始终也找不到说话的人。 少年站定在原地。 “太痛了……好痛哦……” “真的好疼呜呜呜……” 他忽然想起来了发出声音的人是谁:“鹿岛富江。” 他又问,“你在哪里?” 26 肾内科 病人。 并盛中央医院街道对面。 戴着浅色大草帽、穿着一身纯洁白色裙子的黑发女生仰头去看蓝天下这栋大楼顶部的招牌, 俨如找到了目标,精致侧脸上,泪痣映衬眸底笑意。 风在这时吹过。 将她的草帽吹飞, 宝石般的黑发也在空中飞舞,她隐约看见人行道亮起的绿灯颜色,懒得去追帽子, 往对面踏出一步。 “吱——!” 女生尾指勾住发丝,重又看路时,听见耳畔传来车轮与地面的剧烈摩擦声,下一秒, 刹不住的大货车前轮轧过街道边缘,将她如断线风筝般撞飞出去。 她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周围的行人们顿时发出惊呼声。 “天呐!那个人被撞到了!” “是酒驾吗?” “赶快送医院吧!还好并盛医院就在对面!” “好可惜,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呢,我刚才还盯着她看呆了,谁知道下一秒就出现这样的意外……这也太不幸了。” 几小时后。 并盛医院急救室, 医生们摘下手术服与口罩, 在手术室门外碰面。 “她好像没有家属,好可惜,遗体直接转交到警署吧, 毕竟还牵扯到酒驾的案子……” “我听说开车的那个在警局叫嚷说是她男朋友,是被她背叛、意难平才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而且她亲人亡故, 目前只和这个男人有联系, 好可怜,唯一爱的人居然是最后杀死她的人……” “等等,都先别聊了, 检验科那边刚出的报告,她的肾脏和东京其他医院的患者肾脏完全匹配,患者家属那边想要尽力争取这个资源,现在得看看警局的态度了,说不定遗体还得继续停在这里。” …… 几天后。 并盛医院肾内科开了一台特殊的手术,起初大家都以为这场手术只特殊在器官捐献者那满是不幸的身世。 ——不过这一切纷扰都不与顶楼vip病房的云雀恭弥相关。 原本他是和泽田纲吉他们一同被送到彭格列名下的中山外科医院进行救治,但少年更喜欢待在自己的地盘,恢复意识、身体状况平稳下来之后,就要求转院。 黑曜这趟行程让他身受重伤,大部分伤势都是一开始受到晕樱症影响、被六道骸单方面施.暴造成的,后来他全凭意志力强撑着等到解药、再去报仇,期间只是勉强给自己止血,断裂的肋骨其实并未得到固定与处理。 所以这次他住院的时间并不短。 也不像之前流感的那一回,进院之后一两天就彻底恢复,后面还有余裕将自己调到普通病房,和那些无聊的病人玩一些有趣的游戏。 六月初。 一名安静少年穿着病号服,坐在并盛医院安静的小花园长椅上看书,修剪精致的参天大树从头顶投下荫凉,替他遮挡将暑的灿烂日光。 有踟蹰的脚步声从山茶花小道附近朝他走来。 “你好……” 迟疑的陌生女声试探响起。 少年目光从书页上挪开,额前黑发下露出一双极其凛冽的灰蓝色凤眸,他漫不经心地抬眸,随意扫过这个短发圆脸的女生,语气淡淡地通知: “这片区域是私人地盘。” “抱、抱歉,对不起,我是在附近散步,看这附近山茶花开得很不错,能维持到六月很厉害,还以为是医院的疗养区……”她嗫嚅着解释。 但少年却已重新低头。 只对她下达了逐客令,“出去。” 她看着男生清俊的侧脸,虽然有些心动,终究还是自卑占了上风,默默垂下眼帘往来时的小路走。 才刚走出去,就遇见前来寻找她的护士长,对方语气夸张道,“三尾病人,你怎么在这里?你前天才刚做完肾脏移植手术,现在还不能下床,这很危险的!整个住院部都在找你,你可不能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跟我们玩失踪!” 短发女生不好意思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主要是我觉得……我好像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而且一直待在病房里很闷,所以就想着出来走走,放心吧,我已经恢复了。” 本来还叉着腰在训她、表情特别凶的护士长闻言表情古怪地看着她:“怎么可能?” 护士长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该不会是把医生开的止痛药全吃了吧?那可是两天的量,过度会很危险的!不行,你现在就跟我们回去做检查!” 三尾歪了下脑袋,“好吧,不过我没有乱吃止痛药哦。” 她乖乖跟着护士长往住院部的方向走。 临了忽然又回头去看自己刚才误闯的那片区域,想到坐在树下阴影里那名安静清秀的少年,她有心想开口问问那是什么人,话到嘴边,还是不敢,咽了回去。 - 三尾雪子的检查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她血液检查的结果格外健康,身上甚至找不出前两天的手术痕迹。 直到X光的图片出来—— 医生们发现她刚移植的肾脏上面,长出了奇怪的东西。 细细长长的,纠缠在一起。 “……好像一团头发。”不知谁这样说道。 医生办公室里的温度忽然下降了稍许。 所有看到图片的人都觉得毛骨悚然,“拥有这种肾脏的女生,到底是什么人?” “要不去停尸间的冰柜看看?” “那可是零下二十一度的环境,尸体不会有什么变化吧?” “当务之急难道不是重新给三尾安排手术吗?她这个X光结果可不妙!” 他们争论不休时,护士忽然冲了进来,说三尾雪子忽然腹部突发疼痛晕过去了,要求他们立即过去看看。 是夜。 再次进行了一台秘密手术的医生们在开腹之后,一助和二助差点捂住口罩当场吐出来。 “这长得是什么啊?脑袋?” “这颗肾脏上怎么还延伸出这么多的血管,而且每一根都在跳?” “这些血管在动!它们接进胃里了!” “好像……在长出心脏……别让心脏长进胃里啊!医生!快动刀!” …… 次日。 短发女生从病房醒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没感觉出什么异常,以为昨天的剧烈疼痛只是自己的幻觉,她照常起来,走到卫生间洗漱。 照着瓷砖墙上那面小镜子时,三尾雪子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要是更好看一点就好了。” 要是她再漂亮一点。 昨天就有勇气和那个男生多说两句话了。 她如此想着,低头叹了一口气,认真刷完牙洗完脸之后,在病房里待了会儿,仍觉无聊,再度起身往外走。 并盛中央医院并不大,主体建筑只有一栋,若非这里有合适的□□,三尾雪子的家人不会将她转到这里来,她的父母工作都非常辛苦,又为了她的手术费努力了很久,晚上才有空来看她。 她不想让父母操心,想着今天就在医院门口看看外面的风景好了。 但才刚下到一楼,她就看见前方有一道非常眼熟的身影。 独特的黑色丝绸病号服描摹少年纤长身型,柔软的黑色短发将耳朵稍微遮掩,露出若隐若现的雪色,只是站在那里,就与周围人自然分隔成两个世界。 三尾雪子不自觉地朝着他的方向跟了两步。 她忽然生出一种急切的想要叫住他的冲动。 甚至不记得自己以往内向且腼腆的性格。 “帅哥!”她这样开口道。 但走在前面的男生却充耳不闻,好像没听见。 三尾雪子忽然沉下了脸,“喂!” 她听见自己清清楚楚地喊了个名字:“云雀恭弥!” 黑发男生蓦地止住步伐。 他神色平静地侧过身,却发现这样说话不客气的家伙是昨天那个误闯他地盘的草食动物。 云雀没有说话,只是扬了扬下巴,一副“你究竟有什么事”的姿态。 短发女生战战兢兢地后退了半步。 她紧张到双手交叠,掌心里都是汗,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叫出那个名字,而被她叫住的少年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她就是感觉到一股仿佛被可怕猛兽盯住的气息。 三尾雪子使劲咽了咽口水。 “对、对不起,我就是想……想问问……可不可以认识一下……如果不可以的话就算了……真的打扰了qaq” 她立即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然而这幅社恐且社死的状态并没有打动云雀恭弥,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不可以。” “没品味的东西。”女生立即面色傲然地骂道。 云雀恭弥:“?” 他眯了眯眼睛,唇角也跟着勾了勾,“你再说一遍?” 三尾雪子:“!” 她惊恐地抬手捂住了嘴巴,整个人瑟瑟发抖,“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我骂的你,对不起对不起——” 她汗流浃背疯狂鞠躬。 男生却波澜不惊,往她身后出声道:“护士长,精神科的病人怎么跑出来了?” 行色匆匆的护士长本来不耐烦,看清楚叫她的人是谁之后,立即止住脚步,表情惶恐地回答,“云雀先生,她不是精神科的,但是很抱歉打扰了您,我这就送她回病房。” 三尾雪子没吭声。 她老老实实地跟着护士长离开。 转身时。 女生左眼附近的肌肤忽然动了下。 少年无意间瞥见,看到她眼尾附近陡然冒出一颗小小的黑痣。 他视线停住。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只草食动物转过身之后,头发的光泽瞬间变得非常鲜丽,像是名贵无匹的绸缎,这种让人挪不开眼的发质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 鹿岛富江。 他沉吟片刻,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才进入等待区域,院内员工专属的电梯门就已经打开,并盛中央医院的院长和其他主任一起从里面出来,见到他时齐齐鞠了一躬。 “云雀先生!” 云雀点了点头,忽而问道,“最近医院发生了什么事吗?” 中年院长面色发苦,好像有很多的麻烦事想要说出来,但看了看四周,发现暂时没有其他病人在附近,只能拿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小声道,“也没有什么,就是接了一起车祸入院的病人,因为抢救无效死亡,遗体放在了停尸间,不过刚刚管理处的主任说,尸体失踪了,好像是被人偷走的。” 少年扬了下眉头。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 他如此想着,随口让院长联系并盛警署,打了个哈欠之后,与他们错身而过,想要走进电梯,回到自己的病房。 在他身后,走出去的那群人悄悄交流着—— “院长,我们不是已经联系过警署了吗?那边说最近附近没有这种恋.尸.癖的变态出没,猜测是她生前的追求者干的,毕竟她长得那么漂亮。” “也对……停了心跳也是栩栩如生的,我就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尸体。” 电梯里,少年按楼层的动作一顿,他抬眸看了眼那个夸尸体好看的人。 - VIP病房区。 夜晚的窗外能俯瞰整座并盛的夜景,黑发少年早早洗漱完毕,熄了灯闭上眼睛,盖好了空调被。 午夜时分。 病房的门把手忽然被人很小心地一点点拧开。 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从打开的门缝里进来,没有漏入太多的光线就将门再次合拢,来人行至病床前,静静停了好久。 早在病房门被拧开的时候,云雀恭弥就醒了。 但他没睁开眼睛,想知道进来的人究竟想干什么。 直到那如有实质的目光停在他面庞许久—— 伴着床沿的被面下陷。 他不紧不慢睁开眼睛。 只有窗外闪烁的万家灯火为病房提供点点微光,但就这点光线,也足够他看清楚夜袭者的身份。 她穿着一身华丽的大红色和服,漂亮的黑发长发高高挽起,背对着他,鬓角还别着两朵雪白色、绚烂到即将凋零的山茶花。 奇异的幽香混合花香,弥漫在空气中。 此刻她正试图去看床尾记录牌上面的病情内容,察觉到少年视线,女生回过头来,冶艳的妆容映衬她绝丽的五官,在这寂静的夜里,配上那夸张的华服,有种从志怪书籍里走出的诡异感。 她与少年平静的眼眸对上,柔柔笑了下。 鬓发里的山茶花与她红色和服相衬,像是红白花同时开在树梢,勾勒出凄美妖艳又诡异薄凉的画面感。 “云雀学长。” 女生装模作样地问道,“不会是我吵醒你的吧?” “……” 少年沉默不语,而后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枕在脑后时,他矮下视线,看着半夜溜进自己房间里的女生,半晌才启唇。 “鹿岛富江。” 他心平气和地问,“你又在玩什么?” “我好难过哦,”女生用和服衣袖擦了擦眼尾,“一想到你白天对我那种恶劣的语气,我就食不下咽,也睡不着,你说的话也太伤人了,想来想去,肯定是白天的那套病号服太丑了,毕竟这医院里的人品味都不怎么样,所以我特意换了一身衣服来见你。” “现在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对本美女的态度?” “要是对我道歉的话,也不是不能够勉为其难地原谅你啦。” 在她满含期待的注视下。 少年神色莫名,心想什么白天? 片刻后,他蓦地意识到什么—— 男生的视线落在女生擦眼角的动作上,宽大的和服袖子因手臂抬起而落下稍许,露出一节素白的手腕,明明连腕骨都是记忆中的形状,可是那上面却多了一圈并盛中央医院的病人腕带。 防水防汗、需要非常用力才能扯断的腕带上如实写着病人信息: 三尾雪子,15岁。 肾内科。 27 换病房 吵醒。 云雀恭弥陷入沉默。 他没想到这个女生总能在最不经意的地方给他惊喜—— 现在她究竟是三尾雪子, 还是鹿岛富江? 女生顺着少年的目光往自己的手腕上看去,竟也没有遮掩,反而理直气壮地将手朝他伸了过去,要求道, “快把这个丑不拉几的东西扯掉啦, 一点也不搭我的衣服。” 躺在病床上的人没有动作。 他就这样敛着眼眸打量她, 过了会儿径自问道,“你和这只草食动物是什么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富江觉得他莫名其妙, “我怎么可能和这种长相平平的丑东西有关系啊?” 少年又不说话了。 他想起白天被那个女生叫住的时候,对方一时的表现如先前那般怯懦不起眼、陷入人堆就找不着,一时又无礼粗鲁、敢嚣张地骂他, 离开时,眼角下还长出了颗同鹿岛富江一样的黑痣—— 看起来就像是富江从她的身体里慢慢活过来、再将她同化一样。 云雀盯着伸到面前的腕带。 肾内科。 ……难道她是病重时为了活下去移植了鹿岛富江的血肉? 她的血肉不光是生命力顽强, 甚至还能吞噬同化其他人? 猜想刚刚浮现, 女生见他半晌不说话, 倾身凑近, 和服铺开如盛开的曼珠沙华,种满他半边床铺,她单手支着下巴,另一手去拨他的侧脸: “不许盯着那种难看的名字,也不许想那个不自量力的丑东西。” “快点看我。” 少女开始无病呻.吟,“我可是千辛万苦来找你, 可是半路却被不长眼的家伙开车撞到, 我好痛哦, 感觉现在都没有缓过来诶。” 还有闲心大半夜给他策划床头惊魂案件,云雀恭弥没看出她哪里痛。 男生略微偏头,躲开了她触碰到之后就停留在自己面颊上、反复摩挲的掌心, 微凉细腻的温度像蛇信舔舐,令他感到不适。 他闭了闭眼睛,疑惑得到解决就失去应付的耐心,下了逐客令:“没事就出去,我要休息了。” “我有事!” 富江理直气壮地回答,“你还没道歉!也没哄我!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云雀恭弥:“?” 他似笑非笑地睁开一只眼睛,“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那些胆敢吵醒我睡觉的草食动物下场?” “……” 富江倏然失声。 她用眼刀恨恨地盯着这条冷心冷情的坏狗,片刻后起身道,“我要去洗澡,穿这个好热。” “回你自己的病房。” “不要,那种绿色的布料丑死了,根本不配当病号服,我喜欢你身上这种款式。” 女生自顾自地往衣柜方向走。 云雀恭弥侧了下头,“不行。” 已经站在衣柜前的人骄矜地双手环胸:“我就要。” 少年沉默片刻。 “……下面那层是新的,其他别乱动。” 富江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柜子,半晌后恍然大悟,“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喜欢穿你的衣服吧?谁会喜欢一手的啊?” 她犹嫌不够,补充一句,“还有,凭什么奖励你?” 她才不要带着这条坏狗的标记出门。 “再说一句废话——” 云雀恭弥闭着眼睛下最后通牒:“我就亲自把你丢出去。” …… 高级病房的隔音效果非常好。 但是浴室淅淅沥沥砸在瓷砖地面上的水声,还是隔着门缝隐约透出。 躺在床上的少年神色平和,即将适应那无尽头的水声时,病房门忽然被人轻轻叩响。 咚咚。 过了会儿,又是两声,咚咚。 是礼貌的,也是有气无力的。 这次被吵醒的少年没有先前的好脾气,他面无表情地坐了起来,气压极地地走到病房门口,倏然将门从里打开—— 他对上了坐在门边的一道脆弱身影。 女生双手环着膝盖,面色苍白,比平日里少一分血色,衬托出那黑发与黑瞳更似不见底的墨,她神色里带了点讶异,好像没想到敲响的门后面恰是自己想找的人。 “……云雀学长?” 富江愣了一秒,先前用来钓鱼的可怜神态还没收起,如今干脆延续,只这脆弱里满是惊喜,“我不知道是你住在这里。” 她说,“我是想来找你的,走到半路却出了点意外,有个变态将我关了起来,那个地方实在太冷了,我好不容易才出来,你的病床暖和吗?可以借我睡一会儿吗?”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少年的怒气就已是一滞。 而今听见她的话,云雀脑海中莫名其妙地想到白天遇到的医院院长的,对方随口跟他说有一具遭遇了车祸的放在停尸房的尸体不见了,彼时还有个医生表情痴迷地、毫无意识地顺口夸了句那尸体的美貌。 再看眼前的人,身上的冷意连他都能察觉到。 也不知道在冰柜里冻了几天。 虽然肌肤上已经没有水痕,却总给人一种还有冰霜白雾自她周围汨汨流淌的错觉。 云雀恭弥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在走廊明亮灯光下穿着红边白裙的女生,听着病房深处浴室里未停的水声,神色不由微妙。 虽说之前在城堡里也不是没见过这么多富江,但那时情景与现在并不相同,那个好像虫人的怪物既无理智、也不会巧言令色,加上外形冲击力很强,并不会让人有如此清晰的,在直面两个富江的感觉。 发觉他半天没说话,坐着的女生小声嘀咕: “别这么小气嘛,我可是帮过你大忙诶,睡一会儿你的床怎么了?” 少年眉梢微扬。 他忽然侧了下身,从门边让开,饶有兴致地答,“随你。” 这幅好说话的态度让富江有点没反应过来。 - 云雀恭弥没兴趣看两个富江对上的画面,让开之后干脆走出病房,打算给自己重新找一间以作休息。 见到他干脆离开,本来还在扮演娇弱无力的黑发少女也跟着站了起来,小步尾随在他的身后。 少年睨着身侧走廊里映出的小尾巴,“跟着我做什么?” “刚才那间屋里都是冷气,我不喜欢。”富江背着手,脚下踩着他的脚印经过的路,随口回答,“你重新给我找个房间,我要开暖气,被窝也要暖和的。” “少命令我,自己去找。” 听见他的拒绝,女生不高兴地去瞪他的后脑勺,恰好此刻经过本层的护士台,台后正有人听见动静抬头,富江便干脆扭头过去:“喂。” 今天值夜班的护士长:“……!” 她在看见云雀恭弥这位性情古怪的小恶魔时就已经后背发凉,结果视线往后移,看见那个穿着染血白裙,皮肤苍白,并且长得和医院丢失尸体一样的女生之后,顿觉心率加速! 啊啊啊有鬼啊!!! 她无声地张嘴尖叫,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直直昏倒晕在了椅子上。 富江:“?” 她双手叉腰,很不满地骂道,“你这是什么反应?” 半晌想起来被骂的人晕过去了听不见,她干脆迁怒走在前面的男生,“哎,你这家医院有问题吧?护士长对病人不该用春天般的温暖吗?装死躲避服务是怎么回事啊?这种人不开除留着做慈善?” 云雀恭弥哼笑了一声。 他懒洋洋地反问,“是护士长的问题吗?” 富江看他停在走廊尽头另一间同样豪华的门前,上前一步道,“那就是你的问题?” “我再给你一次回答的机会。” “……” 黑发少女若无其事地替他推开了门,环顾一圈对这宽敞病房很是满意,先他一步走进房间里,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空调的热风。 “要么关掉,要么出去。” 不疾不徐走进来的清秀少年瞥了她一眼。 富江没说话,直勾勾地看着他。 过了好久才不情不愿地让步,“我去洗个热水澡行了吧!” 坏狗! 云雀恭弥:“……” 他奇怪地沉默了。 因为他一时没作声,富江默认他同意,直接走进了浴室里,当着他的面将门给关上了。 …… 再次听见水声的少年今晚已经没有睡意了。 他靠在深色木柜边,还在思考要不要第三次换病房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屏幕上显示来电是院长。 虽然不知道对方哪来的胆量大半夜打扰他,此刻非常清醒的人还是选择接起:“喂?” 手机那头有奇怪的滋滋声音。 伴着一道空灵悦耳的女声婉转响起,“云雀学长,晚上好呀。” 对方似乎在密闭的空间内,说话还带着回音。 “……” 如果说今晚第一次见到她时,少年的耐心值还是满格,那么现在,云雀已经不想探究这个鹿岛富江又是因为什么意外诞生,他只想知道并盛中央医院都养了一群什么饭桶,居然能给他制造出这么大的麻烦。 ——现在就去全部咬杀了吧。 深夜反复被搅扰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想着。 他的冷意似乎隔着手机传到了另一端,给他打电话的人笑吟吟地低声说了句,“还好我没记错你的号码。” 她若有似无地轻轻抱怨道,“这地方太黑了,我很害怕,所以才用刚才来人掉的手机在这个点给你打电话,别生气嘛。” “……” “你是不是还欠我一首歌没唱?算了,这么晚我不折腾你,你把并盛校歌发我,我当背景音放着玩好了。” 突然提及的校歌,勾起了少年关于在黑曜的记忆。 他忽然又想起那个在伤重睡眠时的梦。 梦里鹿岛富江的声音总在抱怨着说痛。 本来不打算应答的人很突兀地答了句,“被关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人有些喜出望外,笑着问他,“你要来救我吗?” 云雀还没回答。 病房浴室里热意腾腾的水声停了。 与此同时—— 走廊对面,他原本住的那间病房内,换了一身黑色丝绸睡衣,正在慢吞吞扣扣子的女生顶着水润亮丽的黑发走到门外,不解地隔着大半个长廊看着他,不知道他干嘛突然换个屋。 28 地下室 一个。 穿着同款病号服的女生从对面朝他踱步而来, 姿态悠闲、还哼着歌。 耳边的手机听筒里传来同样婉转的声线:“那我等你哦,我猜这里好像是地下室?又或者是标本室?” “总之,云雀学长, 你会找到我的吧?” 自顾自说完之后, 电话就从那头被挂断。 明明是被困住的人,如今却有闲心同男生在深夜的医院玩捉迷藏。 手机里刚传出“嘟”的一声—— 黑色丝质病号服的富江就已经走到他的身边, 好奇地倾身过来, 去盯他的手机屏幕, “大晚上背着我在和打电话呢?” 云雀恭弥放下手机,面色平静地看着她。 女生瞥见“院长”二字, 无聊地撇了撇嘴,又问:“你跑出来干嘛?不是说困, 为什么不睡?” 云雀恭弥还是没说话, 但目光里已经有了看罪魁祸首的意思。 富江:“?” 后知后觉地, 她想起来大概是自己在浴室里的动静搅扰了这头五官敏锐的猛兽, 正想反过来指责他睡眠质量差, 男生却一言不发地绕过她,往电梯口的方向走去。 “又干嘛?”富江不解地趿着软底拖鞋跟了两步,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这层所有的病房都装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去楼下。” 黑发少年总算开了尊口, 顺便睨了她一眼, 勾了下唇,“你要来吗?” 富江不解地看着被他打开了灯的新病房, 有心想去探个究竟,可这时云雀面前的电梯已经打开了门,比起去看其他又无聊又丑的人,她本能选择跟上这片始终能提供视觉享受的景色。 两人进入之后, 电梯门缓缓关上—— 同时。 开启的病房里,漫着热气腾腾水雾的浴室门被打开,里面的黑发少女低头给自己的白色浴袍系结,头也不抬地出声,“现在我又觉得太热了,要不你还是把空调改成冷风吧?” 屋里没有任何回答。 她愣了一下,这才抬眸往外看,却没见到意料之中的人影。 富江本能地往外走了几步,往病房外看去,恰好见到电梯里隐约往外透出的浅淡影子,她快步过去,湿润的鞋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云雀学长?” 话没说完,电梯门就已经合上,富江慢一步按下运行键,只能看着那数字往楼下缓缓下行。 什么意思啊? 她想,云雀恭弥跑得比兔子还快是什么意思啊? 这条坏狗什么时候会害怕到开始躲着她了? 站在电梯前,浴袍少女越想越生气,眼底阴沉沉的,发现那楼层停在地下二层,便毫不犹豫地按下旁边的另一个按钮。 …… 半分钟前。 电梯里。 听见那声呼唤的女生蓦地转头,阴侧侧地看相神色平和的男生,“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听力很优秀、完全能猜到是什么动静的少年完全没有任何紧张的表现,双手环胸,同她对视的凤眸里笑意慵懒,如此反问道。 富江无声捏紧了拳。 她有心想要问这条坏狗是不是背着她和其他的假货约会,但是这样一来,无疑承认了那些残次品与她一样,都拥有同样的记忆、性格与习惯,随时可以取代她。 明明她只有一个。 漂亮少女喉咙动了动,丰润红唇不悦地紧抿,却在门合上、开始下落之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什么也没有。” 她说,“我听错了。” 云雀恭弥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 “叮——” 不多时。 电梯抵达目标楼层,门向两侧打开之后,前方却是黑漆漆的通道。 富江率先挪开了视线,往那黑暗中看去,想起在黑曜那片废墟待过的时光,嫌恶地拧起细眉,“你来这种破地方做什么?我不要去这种地方。” 她根本不想跨出明亮的电梯。 不过少年往前方看了眼之后,就很淡然地迈出步伐走了出去,好像刚才的邀请只是心血来潮,无所谓她跟不跟。 富江不太高兴地抬手去拽他的衣角,“喂,说了我不想去,回去睡觉啦,我很困啊。” 云雀随意拍了下她的手背,示意她松开。 “想回去没人拦着你,记得回你自己的病房。” “说谁有病呢?” 因为根本没被拍痛、所以将他衣角扯得更用力的女生语气更不高兴。 就在这拉拉扯扯之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一处向下的楼梯口,夜视能力极好的少年一身黑色几乎与这处空间融为一体,他停了步伐,静静看着楼梯尽头的一扇铁门。 他对中央医院的结构记得远不如并盛中学那样清楚,但看那门上没有贴任何标志和牌子,猜测这应该是废弃的杂物间。 ……会是这里面吗? 同样不喜欢肮脏环境的男生不太确定地猜着。 “咔——” 玻璃碎裂的声音隐约传来。 好似在回应他的猜测。 云雀恭弥没有动作,反倒是跟在他后面的女生好奇地探出脑袋,往一团漆黑的前方走去,“看什么呢?” 正当时。 完全没注意到阶梯的她脚下踩空,惊叫一声朝前方倾,眼看就要摔下,后领却陡然被一股力道扯住。 直到她重新站稳,少年才松开手,而后掩在唇边,困顿地打了个哈欠,语气里带了几分认真,“要不转眼科吧?” 富江:“?” 她毫不犹豫地抬脚去踹他。 少年侧身躲过,灰蓝色凤眸里氤氲的微光是他身上鲜有的明亮色:“想被我丢下去?” 富江兀自骂道:“滚啊。” 云雀恭弥懒得理她,拾级而下。 刚走了两步,肩上却又落下掌心的力度,馨香从身后传来,女生低下脑袋,倾身靠近他,情绪反复无常,语气理所当然:“走慢点,别让我摔了。” 少年回眸看了眼。 心想她要不再看看精神科吧。 但想到她那特殊的体质,搞不好最后被逼疯怀疑人生的会是她的主治医生,遂又作罢,只眼底漫出几分笑意,然后走快了几步。 “喂——” “你故意的吧?” 富江再度恢复骂骂咧咧,整个狭窄的楼梯间都是她的声音。 - 废弃的地下室里。 浸满硫.酸的容器被推倒,漂亮少女单脚踩在冰冷带灰的地面上,拿出一个火柴盒,点燃了一簇火焰,将那个从手术室里取出来的,一颗心脏上面堪堪长出脑袋的畸形怪物给烧掉。 先前她同样也被泡在硫.酸里。 只不过她在三尾雪子的体内时,就已经借由她的生命力和养分长出了很多完整的器官,即便已经被手术取了下来,也足够她缓慢生长到完整的形态。 不过…… 她的细胞还是留在了三尾雪子的体内。 算算时间,那个女生应该也已经完全被同化了—— 不如现在过去把那个残次品解决掉好了。 富江如此想着,在火光燃烧的细碎尖叫声里,又划亮了一根火柴,看着跃动的光明,露出一个笑容,带着这缕光往那扇破旧又笨重的、医院医生们特意用来关她的门边走去。 粗壮的链条挂在门的两侧,链条松松垮垮,往常挂上的大锁今天不见了。 女生哼着歌儿,纤细的手腕耐心地一圈圈打开铁链,等它锒铛落地之后,将那扇大铁门从里面沉沉拉开。 门外的喧嚣就在此刻清晰传来。 富江借着将尽的火光,见到了下到附近的黑发少年,还有他身后那个搭住他肩膀,动作极其亲昵的黑发少女。 数目相对。 她们都看清了彼此的面庞。 火柴的光亮就在此刻无声无息灭了下去。 整个空间重又陷入一片黑暗。 …… “叮” 电梯再次抵达同一楼层的声响传来。 楼梯的正上方,整条走廊的灯光电闸都被人拉开,明亮的光瞬间充斥这片空间。 穿着雪白浴袍的女生慢慢踱步朝附近而来,灯光里的影子先她一步、投到楼梯的方向。 终于—— 她走到附近,乌黑明亮的长秀发下,清纯干净的面庞转了过来,漆黑的眼瞳与左眼的泪落入几人的眼中,她也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只不过。 男生身边站着的、以及他面前不远处的两道身影,让她格外不爽地眯起了眼睛。 她站在台阶的最上方,居高临下地看了过去,好似在夜半走出家门、抓住了出.轨的渣男那般,理直气壮地问道,“云雀学长,你居然半夜丢下我跑出来和别人约会?” “呵。” 站在少年身边的女生轻笑了一下,与她如出一辙的脸庞上,讥讽的神色也活灵活现,“搞清楚自己的地位好不好?丢下你选择我,当然是因为我比你更有魅力啊。” 铁门附近。 慢悠悠又划开一根火柴的女生听完她们俩的话,单手掩着唇,低笑了一声,假装不经意地加入话题: “咦?云雀学长来这里,不是因为接到了我的电话,和我约好了在这里见面吗?” “怎么,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你们吗?” 一时间。 三道极具存在感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在场唯一的异性身上。 面无表情地看完三个富江就能演完《当女友、小三和绿茶相遇》剧本,并且还当场带着他免费排出大戏的云雀恭弥:“……” 他又抬手打了个哈欠。 等到水光漫上凤眸,才慢吞吞地问道,“人齐了?” 三个富江:“?” 见她们没说话,云雀恭弥自顾自地点头,“看来是都在这里了,既然你们说完了,那就轮到我了——” 他不紧不慢地再度启唇:“我只认识一个鹿岛富江。” 如此说着。 少年那双凌厉的灰蓝色眼睛依次扫过她们,片刻后,饶有兴致地勾了勾,“所以,你们谁才是真正的鹿岛富江?” 29 火场外 坏狗。 三个富江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从前也不是没有这种和其他赝品打照面的时候, 在这种情况下,她们通常会指使自己身边已经沉迷她们美貌不可自拔的仆人去杀掉其他人。 但在这偏僻狭窄的医院地下楼梯间。 能够使唤的只有云雀恭弥—— 可这条坏狗,通常不听别人使唤。 富江们如此想着, 却仍没有放弃这个打算。离他最近的黑发女生立即开口道, “当然是我,你都跟我相处了这么久,我是不是鹿岛富江,你不知道吗?快点把她们杀掉,回去睡觉啦。” 站在阶梯上方,雪白浴袍的富江双手环胸,垂下眼帘注视着少年, “云雀恭弥,离那两个赝品远点, 我要生气了。” 有一搭没一搭划拉着火柴的女生扫过她们俩,弯了弯唇,笑吟吟地与他道, “你不是来救我的吗?云雀学长, 既然是救我, 不如把这两个给我造成威胁的家伙一起解决,不然我都没办法好好回学校里读书了。” 蛊惑、威胁、怂恿。 富江们将这些特质信手拈来, 配上她们无与伦比的外貌,就像是阴暗世界里盘桓的斑斓毒蛇,散发出妖异的美。 偏偏少年点满了毒抗,此刻很淡然地闭了闭眼睛, 往墙边退了半步,背靠着冰凉的墙壁,面不改色地接道:“看来你们没办法达成共识。” 他说:“我不想再看到今晚的情况, 要么全部离我远点,要么在我视线范围里就只出现一个,你们自己决定。” 从前云雀恭弥没兴趣干涉那些草食动物的生活方式。 富江也不过是这个群体里稍微特殊的一个,拥有人类一切的负面**,是黑色世界里一团浓墨,靠着无与伦比的生命力不断分裂、重生,这就是她的生存之道。 可如今她不断地侵入他的地盘,想要将他的世界染上她的颜色—— 云雀恭弥自然无法放任她的恣意。 他不想哪天被成百上千个富江包围,每个都拥有同他相处时一样的记忆,对他肆无忌惮地索取。 他讨厌群聚,不喜欢吵嚷,更厌恶被命令。 所以必须制定规则。 …… 拥有同样记忆的富江自然都看懂了他的神色。 她们向来擅长揣度人心,拿捏他人的情绪,如今已经明白,在这件事上,云雀恭弥绝不会改变主意。 楼梯间陷入一阵恐怖的沉默。 富江自诞生时,就从未遵守过任何规则,从心所欲,肆无忌惮,这世上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假使有男人拒绝了她的青睐,下场都会十分难看。 偏偏遇到了一个软硬不吃、又恰好长在她审美上的云雀恭弥。 现在他不仅没有被她们中的任何一个说动,成为她们的屠刀和刽子手,反而要唆使她们为了独占他而自相残杀,凭什么? 他怎么敢? 明亮的走廊灯光下,无数的恶念如厚重阴影,从富江的身上涌出,她们面无表情地看向黑发少年,负面情绪不断地出现,脚下的影子在灯光里晃了晃。 少年眉梢略动,好似察觉到了这数股杀意,却并未睁开眼睛。 对他的恨与迫切杀掉替代品的情绪不断交织—— 最终。 站在台阶上方的富江一步步往下走,雪色浴袍间,玉色双腿在灯光下好似会反光。 当她开始行动时,另外两个富江也有了动作,她们似乎有了无声的默契,都朝着那扇废旧的铁门后面走。 她们不再看他。 当最后一个富江也进入之后,门倏然从内部关闭。 “轰!” 几分钟后。 火焰伴着热流从门缝里涌出,巨大的高温几乎使得这阴冷的楼梯间温度改变,恐怖的爆.炸声让人怀疑医院整一层都遭遇了恐怖.袭击。 原本倚着墙的黑发男生的偏过头,朝着那扇已经被烧毁变形的门看去,神色莫名地看了许久,感觉按照这种燃烧的程度,有可能一个都活不了。 ……她们的选择是什么呢? 宁愿同归于尽,也不要为了他的选项屈服? 这也很富江。 云雀恭弥想。 她从来也没有掩饰过那份狠辣,对别人如此,对她自己也是这样。 但少年却没有从墙边离开,而是就静静地站在离危险现场很近的地方,大有一副能等到一切燃成灰烬的态势。 - 云雀恭弥很有耐心。 不过并盛中央医院的院长在半夜收到消息可坐不住了。 爆.炸将医院小半边楼体点燃,虽然没有波及存放危险易燃物的地带,可还是在晚上惊动了消防队,院长急急忙忙地赶到了现场,拿出自己新买的手机开始联络各方人员。 等到救火队从更安全的一侧抵达,想要扑灭火势、探看有无被困人员时,就看见那道离火灾现场最近的人。 少年有柔软的黑发,一双形态锋利的凤眸映着火光,此刻神色平和地看向他们,然后立刻就被领头穿着防火服的人靠近询问: “这个地方很危险,快点离开。” “你看见有别人在吗?火是怎么起来的你知道吗?” 他们其实有点怀疑他是纵火者。 毕竟他看起来太淡定了。 云雀恭弥漫不经心地看向被高温燃到变形的铁门,随口道,“知道。” 消防队:“?” 凑近他的人越来越多,就在这时,院长在安保人员和值班主任的带领下,从安全通道来到附近,擦着头上的汗,本意只是想赶紧看了情况撤离到院外的地带等待救火完成,结果就这一眼,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云雀先生!” 他大声道,“您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还是站在随时可能发生二次爆.炸的附近! 想到对方要是在医院里出点什么事,院长顾不上珍惜自己的性命,赶紧喊道,“那里很危险,云雀先生,请赶紧过来安全的地方。” 同时,他也对消防队的人道:“不用围着他,赶紧灭火吧,那里面没有人,是废弃的房间,不必援救!” 云雀恭弥懒懒地抬手打了个哈欠,“没有人?” 他的目光越过附近的灭火队员,似笑非笑地同院长对上,“你确定吗?” 院长眼睛游移了一秒。 下一刻蓦地意识到—— 是那个奇怪的女生被发现了吗? 执刀的医生将肾内科的两次诡异手术上报过给他,但是他当时只觉得是危言耸听,让他们把从患者体内重新取出的器官丢弃,想别的办法维持患者生命力就行。 可是有医生违背了他的指示。 悄悄地对取出的器官进行一些危险实验,并且还在今天下午请他过去看,目光狂热地同他说自己进行的项目有多么伟大,立项之后能在医学界引来多大的轰动、将并盛中央医院打造成何等金闪闪的招牌。 他承认自己确实有一点心动,不过院长也没有马上批准这个项目。 谁知道就过了这么短短的半天,存放试验品的地方就发生了意外。 那个女生果然是不详的存在。 ……可这一切又和云雀恭弥有什么关系? …… 现场僵持之时,那扇铁门所在的内部又传出一声轰鸣,这次将门都从里往外炸开,火热的气流瞬间涌出,好似把这个楼梯间传到了火山喷发的岩浆口。 “好热啊……” 噼里啪啦的火烧动静和零星爆.破声音里,一道抱怨声不满地响起。 女生身上雪白的浴袍掉了小半边袖口,沾染了凌乱的灰黑痕迹,向来柔顺的长发也因置身高温地带变得微卷,可她的面庞却晶莹剔透、雪白如新生,此刻不太高兴地抱着手臂看向云雀恭弥所在。 “愣着干嘛,拉我一把啊。” 她质问,“是想给我收尸吗,云雀恭弥?” 少年平静地觑向她。 过了几秒之后,他还是选择朝这危险的火场更近一步,在少女身后熊熊燃烧的烈焰里,对她伸出手去。 富江握住他掌心的时候,有想过要不要干脆把他拽过来也感受一下被热焰洗礼的待遇,但最终还是放弃了打算,只是踩在那扇高温铁门过去时,一只塑料拖鞋的鞋底被粘住,一时错了力,扭到了脚踝。 不过这短暂停顿并没有阻挡男生的力道,他还是将她拉到了身边,只不过代价是富江失去了一只鞋。 她嫌弃地看着脚下满是灰烬与碎石的地板,而后晃了晃他的手,“背我。” 富江理直气壮地找了个理由:“你刚刚拽我太用力了,我脚腕扭到走不了了。” 黑发少年垂眸去看她的脚腕。 没有瞧出什么异常。 - 在他们旁若无人地说话时—— 负责灭火的消防队员已经训练有素地冲了进去。 于是只剩下后勤人员将他们俩往安全地带引,因为莫名看不惯这对在危险现场谈恋爱的情侣,冷声道,“两位是离火灾现场最近的人,之后会有警局的人进行相关询问,请配合调查。” 院长赶紧上前几步挤了过来,“不用不用,云雀先生是我们医院尊贵的客人,绝不可能是他放的火。” 当然。 就算是他放的,院长也会鼓掌说放得好,这个破旧的地下区域他早就看不顺眼了,正好拆了重建。 后勤人员立刻看向那个从现场走出来的女生。 此刻才倏然发觉,她实在美艳得有些过分。 在他一时无言的空隙里,富江挑了下细眉,眼尾的泪痣栩栩如生,意有所指地问,“怎么,怀疑我啊?” “不……不是……”那人莫名卡壳。 富江“切”了一声,没兴趣再看这个平平无奇的家伙,改而用手指戳身旁男生的肩膀,示意他看自己刚才这一路一瘸一拐上楼、被脏地板弄脏的脚,开始撒娇,“快点背我~” 云雀恭弥没理她。 他看着院长,平静地吩咐,“明天我要见到跟肾内科三尾雪子手术相关的所有人员。” 富江不高兴地瞪着他,“干嘛又提那个丑东西?” 院长目光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有些呆滞地看向她,下意识地想,下午见到的那两颗被泡在硫.酸里的器官,还有上面生长出的头颅时,好像没发现,这个女生怎么长得这样好看? 下一秒。 下颌处传来剧烈的疼痛! 他的世界陡然天旋地转! 颤抖停止时,院长恍惚地发现自己被打倒在了地上,许久才聚焦到走到自己身侧、居高临下看过来的黑发男生脸上。 他现在才姗姗得到答案,他们俩的关系很不简单。 云雀恭弥仍是那副安静平和又无害的样子,对他弯了弯唇,额前的碎发下,灰蓝色的眼眸里露出笑意,却也掺了恐怖的压迫杀意。 “我只接受他们在一种情况下缺席——” “就是死亡,记住了吗?” 院长:“……” 他整个人都因为这股纯粹的杀意而颤抖,连抬手去捂下巴伤处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不断地上下乱动眼睛,好久才有力气点头。 哪怕他已经知道,即便明天相关人员到场,下场估计也不会比直接死掉好到哪里去。 毕竟他们做的肾移植手术,肾.源是来自云雀恭弥的女朋友啊啊啊! …… “你要给我报仇吗?” 听完云雀恭弥的话之后,富江心情很好地又开始戳他。 只这次她伸出去的指尖被男生眼也不眨地抓住,对方睨向她:“多动症?” “你才是!”发现这人一晚上能给自己换着花样地按病症,富江抽回手指,愤愤地骂了回去,觑见走廊附近的电梯是停用状态,又语气恶劣地吩咐,“快点背我,不然你就死定了。” 她才不要辛辛苦苦地爬楼梯! 而且都装了半天脚瘸了,必须达到目的! 云雀恭弥不为所动,“哦?” 富江气鼓鼓的。 过了会儿,她抬起那只装受伤的、也是踩了一路脏楼梯的脚,踩在少年小腿处的黑色睡裤上。 印上了半个脏兮兮的脚印。 好像找到了别样的报复方法,富江又给他多印了一个,忽然就觉得他比刚才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的样子看起来顺眼一些。 ……有种也将他从云端拉进深渊的感觉。 像是找到了好玩的盖章游戏,黑发女生站在不知何时会恢复运行的电梯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去踢他,云雀恭弥垂眸看她,“腿又不想要了?” 富江笑眯眯地点头:“嗯嗯,送你了。” 结果下一秒—— 少年忽然屈膝半蹲了下去,修长手指倏然握在她作乱那只脚干净的脚腕上。 富江僵硬了一下。 没料到他好像来真的。 因为失去平衡,她条件反射地伸出一只手按住他的脑袋,本来想质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成为了变态,结果被掌心里过于柔软的发质迷惑,忍不住揉了两下。 忽然想,真送倒也不是不行。 云雀恭弥不知她心中闪过的离谱念头,拇指按在她踝骨下的关节连接处,没发现什么骨头扭伤的情况,虽然知道她喜欢装,如今确认她是真没受伤,这才干脆地松开手。 与此同时,他略微偏了下脑袋,躲开女生放肆的动作。 富江的掌心从他头顶滑落到他肩膀上。 重新站稳之后,她一手按着他肩膀,另一手又重新摸上他的头顶,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年片刻,在他从低处抬眸时,忽然恶作剧地将他短发全部揉乱。 男生原本规划整齐的M型刘海因为她的动作,变得将眼睛细碎遮挡了起来。 云雀恭弥直接黑了脸,“咬杀你。” 富江乐不可支地笑出声来,这会儿有心情哄他了,“别生气嘛,大不了让你摸回来。” “呵。” “怎么啦?我这头发多漂亮啊,其他人想要都没有呢,给你摸一下就不错了——喂!不许拽我头发!你是狗吧!” 因为长发被对方拽住,富江顿时气得不行,骂完还觉得不够,拉起他另一只手就咬了上去。 云雀恭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咬人的才是小狗。” 富江咬得更用力了。 少年不得不松开她如绸缎般的丝滑长发,改而去卡她的面颊,“松开。” 腮帮子都被捏到发酸的人含糊地说了一句话:“……求我?” 云雀恭弥冷笑,拿出浮萍拐,戳着她软乎乎的脸:“再说一遍?” 富江不情不愿地松开了牙齿。 她甚至还嫌弃他骨头硬,咬得她牙疼。 女生抬手捂住腮帮子,过了会儿,咕哝似的,挤出一声往常只在背后骂他的称呼,“坏狗。” 少年放下手,黑色袖口遮不住腕骨上的半圈牙印,此刻懒懒抬眸:“骂我什么?” 富江大声重复:“坏狗!” 脾气又臭性格还糟糕的坏狗! 冷心冷情对她不为所动的坏狗! 等她搞到手一定要狠狠甩掉的坏狗! 30 期末考 狗粮。 突然耿直的后果就是被单独丢在电梯口前面。 富江看着那道头也不回、走入楼梯的身影, 气得跺了跺脚,而后随便逮住医院路过的工作人员质问为什么不开电梯。 对方起初还在礼貌地解释火灾和电梯安全隐患之间的问题,说到一半莫名冒出一句,“你是受伤了吗?上一层有扶梯可以抵达其他电梯井, 如果不方便行动的话, 我可以背你上去。” 富江:“?” 她翻了个白眼, 转身就走, “滚。” 等到女生重新回到顶楼病房的时候, 时间已经快要转入下半夜,她将屋里的灯都打开, 发现病床上没有人, 干脆洗漱之后堂而皇之占据个人豪华单间,直到第二天清早, 未拉上的窗帘任由天光闯入这间房。 黑发女生略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 感觉自己的面上被什么毛绒绒蹭了下—— 她睁开眼睛。 对上一只圆溜溜的嫩黄团子。 小鸟儿整个僵住, 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身体还往后偏了偏, 做好了她心情不好随时速速逃命的打算。 “……富江?” 云豆小声地喊了她一句, 在那双黑瞳的注视下, 极具求生欲地又开合着喙, “早上好, 漂亮。” 富江哼了一声,抬手将它胡乱揉了一通, 语气恶劣地回答:“跟了他那么久, 只会夸一句漂亮吗?” 云豆被她面团似的搓到东倒西歪,本来柔顺软绒的毛现在也凌乱地炸开,但它惹不起这位美女, 甚至还用小脑袋主动蹭了蹭她的拇指。 “魅力!”它再次开口冒出一个词。 小团子努力谄媚的模样同那位油盐不进的主人大相径庭,富江不知怎么心情就变得极好,点了点它的脑袋,嘲笑道:“是文盲啊。” 云豆:“……” 它团起翅膀,在枕头上蹲成一团,心情低落,不吭声了。 欺负了宠物的女生更开心了些,随手将云豆捞起来放在自己肩上,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在镜子里瞥见小鸟还是那副炸毛的样子,难得愿意动手替它将乱糟糟的绒毛捋顺。 “这才对嘛,乱七八糟的丑样可配不上我。”富江理直气壮地点评,全忘了它刚才那副凌乱是谁造成的。 宠物小爪抓着她肩头的布料,委屈巴巴地看着她,过了会儿,小声冒出一句,“云豆,可爱。” 富江:“嗯?” 她扬了下眉头,片刻后勉为其难地应许,“行吧,是比那条坏狗可爱点。” 于是她洗漱之后,堂而皇之地穿过大半条走廊,去到另一个屋,推开门宣布,“云豆送我。” …… 云雀恭弥正坐在床边看书,顺便等主治医生的评估。 虽然他之前伤得很重,但是少年恢复能力极其强悍,骨折、断裂的骨头重新固定长好之后,剩下的伤势全然不影响他日常活动,甚至不影响他虐菜。 听见门被推开、伴随响起的清丽声音时,他眼都没抬,“拒绝。” 富江:“?” 她想了想,改而道,“那还我。” 毕竟云豆本来就是她送给他的。 云雀恭弥:“不还。” 富江瞪着他,眼刀将两人之间隔着的两个医生看得极其不安,倒是拒绝了美女要求的少年这时很淡然地掀起眼帘,“如何?” “云雀先生,您的恢复情况非常好,如果有学业方面的困难,再过几天我们可以给您办理出院,让您先回学校,但是运动方面还是要注意避免伤势加重。”不知不觉悄悄在看富江的医生瞬间回过神来。 “没有那种困难,”黑发男生平静地答,“不过可以办理出院了。” 医生:“好、好的!祝您身体健康!” 他们俩依依不舍地退出了房间。 富江想到云雀平时连课都不上的样子,发出了不爽的抗议声:“嘁。” 少年听见她的声音,灰蓝色凤眸投过来,“倒是你,旷课了很久,马上就要期末了,三年级A班今年的国文、数学还有英语都是女老师,这三门考试不及格暑假需要无限补考直到通过,想要怎么提高成绩了吗?” 他轻描淡写地给富江丢了个重磅炸.弹。 后知后觉地,女生想起来了自己之前上课迟到时老师的态度。 按照往常的惯例—— 如果必须要及格,富江会想办法让这些为难她的、不被她魅力迷惑的女老师出现点意外,要么没办法期末监考改卷,要么就是没办法继续在岗位上待下去。 但现在她没兴趣做这些事,改而道,“你直接换能给我满分的男老师不就行了?你有这个权利吧?” 云雀恭弥冷笑了一声,没理她,只对停在她肩上的云豆招了招手,等宠物飞到他指尖之后,拉开床边的抽屉,拿出坚果小零食投喂它。 富江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喂,别装聋,换不换?” “不换。” 黑发男生漫不经心地瞥着她,勾唇微笑,“要挂科的又不是我。” 富江生气地抬手去掐他的脸。 然后被轻而易举地挡开。 将吃饱了的小宠物随手放到窗台上,云雀抬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应道,“没事就出去,我要补觉。” 看着他拉起薄被再次盖上的动作,富江“哈”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你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啊?” 云雀恭弥:“?” 他平静地睁开了双眼,“鹿岛富江,你最近很放肆。” 富江本来想说“我难道不是一直都很放肆?”,话到了嘴边,终于想起来自己好像有求于这条坏狗,勉强咽了回去,撇了撇嘴,挤出一句,“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你醒来之后把这事办了。” “命令我?” “……是建议。” “不接受你的建议。” 黑发少女被他怼了回来,表情变得逐渐阴云密布,看上去很像要发作,好悬才在边缘忍耐了下来:“我劝你别不识好歹,总不会是想看我跪下来求你吧?” 原本已经躺下了的少年这时极感兴趣地转过头来,大有一副对即将上演的剧目很期待的样子,甚至还单手支住脑袋,津津有味地颔首应许,“你跪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 富江左右看了看,随手将旁边桌上果篮里的苹果拿起来砸他,面无表情地骂,“去死啊。” 少年随手接住,将这颗富士苹果上下抛了抛,作势瞄准她:“确定想和我玩丢球游戏吗?” 被提醒着想起来过年朝他丢雪球的下场,在气死自己之前,富江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甚至临走前还把无辜的云豆一同抄走。 注视她离开的身影,黑发男生挑了下唇,把苹果随手放回桌上,不以为意道:“别带云豆去危险的地方。” 病房大门被摔上的动静伴随一声叛逆回答:“偏要去!” - 几天后。 云雀恭弥出院回到学校。 重新在校门口见到他时,并中本来雀跃走向学校的学生们顿时两股战战,回忆起被大魔王支配的恐惧,进校门时恨不得自己细成一张纸顺着墙缝溜边。 而在这道松竹般笔挺的身影不远处,穿着秋装校服的漂亮黑发女生手里拿着张表格和打印的照片,正在挨个对进来的学生。 在她旁边站着个飞机头男生,毕恭毕敬地举着给她带的早餐,在富江嫌弃早餐难吃的时候,又从手上挂着的零食袋里拿出一盒pcky棒拆开递去。 此刻正好有个名单上的角色出现,富江走过去将人堵住。 “喂,期中的时候你全年级第一是吧?” 那个被叫住的、戴着厚厚眼镜镜片的男生受宠若惊地抬眸看她,然后又条件反射地回头去看风纪委员长。 “看他干什么?看我,”富江双手叉腰,骄矜道,“帮我个忙吧?” 男生心跳加速,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请、请说,富江同学,如果是我能帮上的——” 富江打断道:“你当然可以。” 她径自道,“期末考试的时候,你把答卷上的名字改成我的,怎么样,这对你来说很简单吧?” 女生眉眼弯弯,泪痣衬得她美艳绝伦。 晃在男生镜片底,让他恍惚地点了点头,而后蓦地回答道,“那、那我自己的答卷呢?” “你补考啊。” 女生一副“这么简单的问题也要问我”的模样,回头去找那个风纪委确认,“你确定名单没错吧?这家伙别是作弊考的第一,看起来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前方不远处。 正在抓风纪的男生侧过身来。 云雀恭弥今天少见地没有披那件大正风格的黑色外套,而是一身白色长衬衫、打着领带、套着羊绒薄毛衣的并盛秋装男校服造型,这让他比平日更添了分乖巧和柔和。 直到他开口,“鹿岛富江,当着我的面在说什么违反风纪的事情?” 事情即将定下来就要被搅黄的女生有些不爽地“啧”了一声,将名单纸拍到那个年级第一的身上,随手从飞机头成员手中的包装盒里抽出一根抹茶味的pcky棒—— 她三两步走过去,将这根抹茶棒塞向黑发少年唇间。 浑身上下透出一个讯息: 闭嘴吧你。 …… 浓郁的抹茶香味充斥鼻间。 涂满了宇治抹茶的外壳碰到下唇,云雀恭弥干脆咬了一口。 只不过凝视女生的警告目光仍未收回。 但这一时的停顿已足够,富江反手将剩下的大半截送入自己唇间,叼住的同时把他的脑袋转了回去。 而后,她一手推着少年的后背不许他转过来,另一手拿着抹茶棒几口咬碎吞下,同那个还傻站在原地的男生说道,“那就这么决定了?” “我、我……” 年级第一磕磕绊绊地开口,因为和她的相处时间太短,又惧于风纪委员长刚才一转头的震慑,目光在清醒和沉沦之间挣扎。 富江干脆踮起脚抬高双手从后面捂住了云雀恭弥的耳朵。 同时回头似笑非笑地威胁道,“现在可以答应了吧?” 年级第一:“……” 他欲言又止,不知怎么面色灰败下去,黯然地点了点头。 半分钟前。 泽田纲吉、狱寺隼人和山本武走进校门,发现大家的视线都悄悄往一个方向看,便跟着往那边瞥了眼—— 见到云雀恭弥的时候,他想起黑曜的事情,下意识想观察他有没有大碍,毕竟在泽田纲吉和六道骸的战斗中,六道骸试图操纵云雀晕倒之后的身体,却因为伤势实在太重、一根骨头都无法动弹而作罢。 结果就这一眼。 泽田纲吉直接哽住。 在同吃一根pcky棒之后,女生两只白得发光的手背从后面捂住少年的耳朵,自侧面看过去时,两人的角度更是亲密无间,就像是鹿岛富江从后面将云雀恭弥拥住一样。 “……昨天复习的那个成语,‘掩耳盗铃’是这个意思吧?”顺便还听了一耳朵只言片语的棕发少年双目无神,试图踢翻这碗大清早的狗粮。 狱寺隼人立刻捧场:“是比喻义的意思!十代目真厉害,一下子就掌握了这个成语的精髓!” 泽田纲吉露出吐槽脸:“一点也不想掌握啊。” 他正儿八经地扭回了脑袋,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还好我双目失明。” “什么?是太阳太晒了吗?”不明情况的山本武将rebrn跳上肩头之后分享给他的墨镜随手递给朋友,“阿纲,试试戴上这个再看呢?” 泽田纲吉:“……” 不想看了啊! 完全不想再看了啊! 就算是俊男靓女也不想看啊!太过了吧云雀学长富江学姐!大早上站在校门口面向所有学生强制发狗粮真的太过分了啊! 31 接待室 哭了? “咦?” 富江在解决了自己的期末考之后, 抽空瞥见路过的泽田纲吉,不解地看向他迅速跑远的背影,“那只小兔子跑那么快做什么?” 被她虚捂着耳朵的少年拉下她素白的手腕, 跟着往那边随意瞟了眼, “不知道。” 指腹忽而触碰到奇怪的布料纹路。 松开手之前,云雀恭弥垂下眼帘,发现鹿岛富江里面那件白衬衫的衣袖上多了一片云与月的蓝色刺绣花纹—— 继而,他看见了自己同样的袖口附近多的一道金色长星图案。 见他发现了自己让云雀宅里的绣工做的小动作, 富江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如宝石般的黑发从肩头滑落,配着她微笑时格外显眼的那颗泪痣: “好看吗?” 男生松开她的手,漫不经心地转开视线继续去盯那些衣冠不整或者是聚集着打闹进入校门的学生,“嗯”了一声。 声音不轻不重, 在安静的校门口附近,让人听得格外清楚。 其实这种风格的绣纹不是他的喜好,云雀恭弥更喜欢自己黑色制服内衬那些典雅的花鸟图案,但偶尔换个风格……也还行。 可极度挑剔的漂亮女生却对这声应答还有意见,“只有个‘嗯’?平时骂人的时候不是挺多词的吗, 现在开始惜字如金了?你今天不给我夸个一千字没重复的优美词句你就完了。” 云雀恭弥:“?” 他扬了下眉头, 意味深长地看着身边这个极擅蹬鼻子上脸的美女, 忽然换了个话题:“你知不知道我其实可以改期末的试卷?” 富江:“什么?” 云雀恭弥冷笑了一声, “到时候你那份国文作文要是写不出一千字没重复的优美词句,你就完了。” 富江:“???” 她生气地抽回手腕,反手拍在云雀恭弥的手臂上, 整个人都是气呼呼的样子:“你有病吧?” “看来你是不想及格了。” 少年慢吞吞地拖长了语调,额前碎发将日光切割得破碎,像点点星光洒进灰蓝的凤眸里, 也成了零星的笑意。 富江还想给他补一脚。 但想到这条坏狗脾性极倔的样子,只能跺了下脚,恨恨地单手用力戳着他的肩膀骂道,“要是敢让我不及格你就死定了,云雀恭弥。” “哇哦。”少年连这种威胁也不吃,语气凉飕飕地:“你这么一说,我就开始期待了。” “……” 啊啊啊啊啊! 他怎么还没被人打死啊! 六道骸呢!这家伙不是很喜欢逃狱的吗,这都过去了几天了该从复仇者监狱里再次出逃了吧?赶紧过来打死这条坏狗啊! 富江大早上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 然而这两位的对峙却引来了不少偷瞄的视线。 趁着云雀恭弥此时没有拿出那副拐、注意力也不在别人身上,不少女生悄悄地欣赏了几秒这头猛兽娴静斯文的外表,但在看到鹿岛富江之后,那点对帅哥的心动就倏然冷静了下来。 冷静—— 这位美少年看看就行了,不管是他、还是他身边的人,她们都惹不起。 至于男生们的情绪就简单很多。 统一归结为艳羡。 甚至不知道是该羡慕云雀恭弥能够这样独占富江,还是该羡慕富江居然可以打到他,他们平常吃点熊心豹子胆想反抗的时候可是连这位委员长的衣角都摸不着啊! 但最终,这些艳羡都因为看着富江太久而变成了更为强烈且扭曲的情绪,有人在心中暗自为她愤怒: 用点力啊! 上武器啊!你这样打是打不死他的! 他不知不觉地朝黑发女生所在的地方走近,但还没走到对方的跟前,侧脸就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视线剧烈旋转,从黑变白间,他听见那道极具蛊惑的音色抱怨道,“你吓我一跳。” 云雀恭弥垂下手臂,皮鞋动了动,将倒在自己旁边、已经半失去意识的男生踢出了校园,云淡风轻地宣判:“没系领带,衣冠不整,违反风纪。” 随后,他又看向身旁的女生,“还有三分钟上早课,你想迟到吗?” - 鉴于这条坏狗的恶劣态度,富江决定狠狠花他的钱报复他,争取让他早日破产。 午休时分。 富江坐在接待室里的沙发前,面前放着风纪委员们帮她从爱慕者们那里筛选来的香煎鹅肝、鱼子酱三文鱼、黑松露意面,却没怎么动刀叉,而是在手机上按着键盘,过了会儿,不太高兴地抬眼去看办公桌后面的人。 她勉强整理了一下表情,“云雀学长。” 少年眼也不抬,轻笑了一声,“突然这么有礼貌,又有多大的事想求我?” “……” 富江面无表情地拿起了手机,给在沟通的人打了个跨国电话,“我改变主意了,现在不管那家店还有多少布料,包括仓库里的,都给我买下来——云雀恭弥同意了,所以你现在就刷卡下单。” 云雀:“?” 他抬眸看了眼假传圣旨的女生,猜到她刚才又是购物超出了自己给她规定的限额,此刻跟着出声道,“不行。” 虽然还不知道这只格外挑剔又烧钱的小怪物看中了什么,但就她这报复性的买法,云雀恭弥不想在回家的时候看见堆满整个院落、做成成衣之后是她半辈子都穿不完的布料。 富江:“我偏要。” 黑发男生放下笔,从办公桌后朝她走过,拿过她的手机,问电话那头的人,“她刚才要买什么?” 对面立即毕恭毕敬地回答了,说是富江小姐在绣工的推荐下,看上了图册里一家意大利老店的好几匹布料,但是最漂亮的那匹店里只剩下一米五的库存了,估计不够她做一套衣服。 云雀恭弥翻了翻那边发来的图片。 是一匹油画风格、聚集了春色,漂亮又清新的淡绿色布料。 随后,少年看向从沙发上站起来想要抢回手机的女生,伸长手臂按住她的脑袋,不让她乱动,过了会儿,却又突兀地松开了手,然后做了个让富江睁圆了眼睛的动作—— 他比划了一下富江跟他的身高差距。 少女头顶平移过去的高度也就到他耳边。 “一米五的长度够做一条裙子了,”如此说着,云雀恭弥平静吩咐,“就买她看上的这些,其他的都不用。” 直到他挂掉电话。 富江都没从他刚才那个伤害不大、但侮辱极强的动作里反应过来。 还是递过去的手机半天没被接住,云雀才发现她实在沉默地太久,连本来飞到窗台落定、正在梳理羽毛的云豆都因为偶然抬头往他们的方向看了眼,然后马不停蹄地掉头再次飞出去。 在女生身上的阴影愈发浓郁时,他不解地出声道,“又怎么了?” 富江阴恻恻地凝视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骂、我、矮?” 少年恍然。 他重新审视了一下面前可能还不到一米六的女生,上下打量半天,意有所指地笑道,“那……长得真高?” 黑发女生面无表情地宣布,“今天就宰了你。” 云雀恭弥被她这句杀气腾腾的话逗笑了。 他挑了下眉梢,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邀请:“你来。” 但富江没动。 …… 女生好像听到了另一个声音,细细碎碎,从头发缝里冒出来。 那声音嘲笑道,“好没用,要被气死了吧?还是换成我来吧,这样的坏狗我绝对能收拾到服服帖帖。” 闭嘴。 黑发女生沉着脸,如玫瑰般的唇瓣开合,无声喝止。 “你这样的废物凭什么享受这种生活?不管是美食、奢侈品还是男人,都应该是我的,我当鹿岛富江绝对强过你一万倍……” 滚开滚开去死啊—— 她抬起双手捂住了脑袋,指尖隐约触碰到后脑勺黑发下的一道裂缝,富江表情阴沉地往外走去,想要在新的脑袋长出来之前离开这里。 她不想再在这条坏狗面前丢尽颜面。 甚至不愿意去设想自己会听见的嘲讽话语。 光是压抑那股控制不住的怒气,就已经竭尽全力。 富江一言不发地双手捂住脑袋,略微闭了闭眼睛,与少年错身而过,没有再去看他。 这幅气到极致就离开的样子云雀恭弥并不陌生,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明明鹿岛富江唇瓣紧抿,他却听见了一道很细微的、亲昵又撒娇的声音响起: “云雀学长~” 他怔了一下。 紧接着,暴怒的声音自女生口中传出:“我让你住口!” 与此同时,她捂住脑袋的指尖用力到发白,好像恨不能将手指按进脑袋里,甚至有一根扯断的头发掉在地毯上,可富江却没有余裕注意,浑身的力气都凝聚在指尖。 云雀恭弥倏然抬手拉住她的手腕,“鹿岛富江。” 他眯了眯眼睛,“你怎么了?” 被拉住一侧手腕的女生目光放空地回头看他,神色也是一片空白,额前黑发下,精致如画的五官仍然美艳不已,却因为此刻眉目间的戾气与那双无法聚焦的眼睛变得格外诡异—— 要长出来了。 新的脑袋要长出来了。 富江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点。 她不自觉地往回抽自己的手腕,按住后脑裂缝的指尖愈发用力,有种不顾一切要与外界对抗的倔强,在扯断她的手腕之前,少年只能先松开自己的力道。 无视手腕上留下的红痕,富江快步走到接待室门边,却忘了这扇门是推拉的设计,用力拽了两下、发觉没能打开之后,她被脑后几要裂开的疼痛惹得跌坐在地上。 向来柔顺滑亮的黑发因她的动作变得有些凌乱,富江背靠着门低头坐在那里,发丝落下来挡住了她的那张脸,只能看见她双手捂住后脑的姿态,乍看就像是遭受了校园霸.凌可怜蜷缩起来的无辜女孩。 啪嗒。 一滴透明的液体落在深色校服裙摆上。 继而是更多的水珠。 - 她在哭吗? 看见第一滴眼泪掉落的时候,云雀恭弥还有些不太确定。 但在见到更多的泪水滑落时,他终于把这句话改成了肯定: 她在哭。 鹿岛富江在哭。 记忆里见过的关于这张漂亮的脸离哭泣最近的记忆,就是那次在巷道角落里,他解决了她随便捡来的男友,将她从麻袋里救出来,看她脖颈上致死的勒痕慢慢恢复的时候,她被他气到说不出话眼眶发红的样子。 但就算被杀掉一次又一次,鹿岛富江都没有落过泪—— 她只是带着那份被杀死的怨恨与仇意,变本加厉地、更加恶毒地报复这一切令她痛苦的人。 云雀恭弥一度怀疑这只小怪物是不是已经将泪腺进化掉了。 因为那些意志薄弱的草食动物想要杀掉她的欲望,并不会因为眼泪这种软弱的东西而改变。 而富江对男人用不着眼泪,对女人更不必。 可现在,她的的确确因为那份无法报复他的情绪而感到痛苦,甚至因为即将被他看见自己分裂的丑态而感到极致愤怒。 她并未意识到自己在落泪,满腔情绪只被两种恶意充斥: 杀掉他! 杀掉这个即将新生的赝品! 浓郁的恶念从她周身散发,令她靠着门的那团阴影都变得更加浓郁,好像有更恐怖的东西要从那团阴影里面扭动生长而出。 云雀恭弥看着被他气哭的女生,站在原地沉默了会儿。 他在想,上次她那些照片被洒遍校园时,他当着她的面嘲讽了她之后,她难道也是躲到学校角落里去哭了? 莫名的情绪袭扰着他,少年难得感到几分微妙的无所适从。 32 捏一下 脸颊。 就在这时—— 少年目光落点之处突然捕捉到什么不对劲, 他定睛看去,忽见女生落在门上的阴影动了动。 那并非他的错觉。 阴影里,有什么要长出来。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门, 那团膨胀的不明阴影已经成型, 犹如枝头瞬间门开出花苞的细蕾,可当这朵花蕾以脑袋的形式存在在一副原本完整的身躯上时, 画面就显得不那么美好了。 与黑发女生后脑里又冒出来的一颗犹沾染点滴血色的新脑袋对上目光, 云雀恭弥瞳孔缩了一下。 新生的富江脑袋也有同样的姝丽颜色, 点点滴滴的血色落在面庞上, 令她的笑容诡异不已,她却毫不自知,偏要顶着这张脸对黑发男生微微一笑: “云雀学长~” 她声音柔软道, “帮个忙吧?帮我离开这个没用的东西, 可以吗?作为报答, 我保证, 我肯定比她花的钱更少。” “……” 云雀恭弥犹在沉默时,原本坐着的、无法阻挡新生头颅的女生阴恻恻地斜过漆黑眼珠,泪痕还挂在脸上,语气森寒道,“只有高仿品才会自降身价,便宜货闭嘴,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被一条坏狗气到裂开的废物有什么资格让我滚?自己上吊啦, 我都没兴趣动手解决你。” “哈,长出手了吗, 残废?” …… 诡异的争吵情形在接待室里上演。 云雀恭弥曾经以为看见三个富江在他面前上演一台戏就已经是鲜见的阅历了,没想到鹿岛富江还可以自己分裂出另一个脑袋争锋相对。 他表情微妙,干站在旁边看着时, 云豆从窗边小心翼翼地探进脑袋。 它先是被富江那副诡异的状态吓得绒毛炸开,像是一只爆.炸毛茸球,但发现黑发女生有些失常的泪腺时,呆滞许久,还是从窗边扑腾着飞到那张办公桌上,叼起一张抽纸,朝着男生的方向去。 鸟儿振翅飞来的动静将云雀恭弥的注意力暂时转移,他抬手接住云豆之后,发现它还带来了一张纸,颇有些疑惑地看着它。 云豆将纸巾放在他手上之后,用脑袋使劲顶了顶他的拇指,黑豆大的眼睛往富江在的地方望了眼,又巴巴地转回来看着他—— 反复几次之后。 它的主人终于明白了意思。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 两个富江的争吵仍未停歇,却将战火转移到了旁观者这里。 “都怪你,还不快点把她杀掉?” “云雀学长,你应该不喜欢这种凶悍的泼妇吧,还是把她杀掉,留下我吧,我会按照你喜欢的类型成长的哦~” 少年一手托着宠物,居高临下地看了会儿,另一手忽而扬起浮萍拐,在空中划过锐利银光! 两只脑袋的相连处被拐身延伸出的一节弯钩精准切断。 新生的头颅瞬间掉落在地毯上。 他没再有动作。 坐在门边的女生好像懂了什么,从校服裙子的口袋里拿出一把打火机,点燃后丢向那颗朝她怒目而视的脑袋,火光里传来谩骂与尖叫时,云豆害怕地躲到了少年的肩膀上。 而云雀恭弥则将手里那张纸巾递过去。 富江抬头看他,面上的神情在怨毒与不忿之间门,似在辨认他有没有露出嘲笑自己的表情,许久后才夺走那张纸,去擦自己后颈流下的血痕。 脑袋上裂开的伤口已经生长愈合。 倒是校服衣领被血液弄脏,肌肤上也沾染了黏腻的感觉,她将染红的纸团一并丢入那噼啪作响的火光里。 直到那团火焰连带着附近瓷砖一起变成灰黑色,富江才重新开口,只是神色里满是晦暗:“想笑就笑啊。” 云雀恭弥没吭声。 他的视线仍聚集在女生那张妖异美丽的面庞上,因为从刚才坐在门边开始,自她那双瞳里落下的泪水就没有停歇过。 雪白的面庞湿漉漉的。 不论是与分裂出的头颅争吵、还是现在对他怒目,明明没有露出属于女生流泪时与之相匹配的脆弱与倔强,却别样地……令人触动。 他刚才递过去的纸巾是想让她擦眼泪的。 可是她好像到现在都没意识到这点。 黑发男生又静默片刻,终于还是启唇道,“鹿岛富江。” 他后半句语气是难得的迟疑,“……别哭了。” 富江:? 坐在门边的女生后知后觉面上那阵奇怪的凉意,她随意拿手背擦了下,正想以沾染的颜色嘲讽云雀恭弥眼神不好,那明明是刚才长脑袋时落下的鲜血,可视线碰到那透明水痕是,自己却愣住。 ……这是什么? 她蹙着眉尖看自己的手背,又低头去看被打湿小片的校服裙摆。 然后整个人又定住了。 - 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门,富江才勉强消化了自己的泪腺好像突然想工作这件事。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哭? 她居然被云雀恭弥气哭了? 认知到自己的无能狂怒让女生再度陷入情绪崩盘的边缘。 白雪般的面庞上,额前黑发根根垂落,映衬她可怖的怒火,像是久未洒扫的昏暗阁楼里垂落的蛛丝。 云雀恭弥蓦地轻出了一口气,在她的面前半蹲下来,曲起右手食指,指背抵在她的下颌处,触碰到她细腻肌肤的同时—— 女生睫毛一抖,一滴凉泪落在他的指节上,下坠,滑落。 他垂着眼帘,看向那滴眼泪,再次开口,“别哭了。” 富江自下而上地看向他,神色怨怼道,“你很得意吧,看见我这幅……模样。” 她本欲说是“丑态”,话到了嘴边,却又被那极度的骄傲给压下,不管是什么样子,她都是最美的。 这条坏狗敢说她丑就试试看。 “什么模样?”听她再度开口,少年不想再面对她极度沉默后的惊悚爆发,好脾气地接道。 富江冷冷地哼了一声,对他明知故问的态度。 黑发男生又安静了会儿,再度开口,“……也不丑。” 富江:“?” 她表情冷漠地翻了个白眼:“废话,我那么漂亮,我怎么可能会丑?” 很难站在正常审美的角度给出观看那种画面的评价,发现她在说话的时候,情绪停滞很多,没再汹涌落泪,云雀恭弥干脆转移了话题,“午餐要凉了。” “不吃了,气饱了。” “校服也不换了?” “……拉我起来啊!” …… 重新换了套干净校服之后,富江回到接待室,看见云雀恭弥坐在那堆摆满美食的桌前,忽然又有了吃东西的胃口,转头随机逮住一个风纪委,让他去给自己买附近酒店的燕窝汤。 等到再次走到沙发边的时候,她站在少年身后,忽然抬手去按他的脑袋顶,仗着这会儿的高度差距,俯身骂道,“你才是矮子,你才是矮子,你才是矮子!” 云雀恭弥侧头睨了她一眼,夹起一片没放鱼子酱的三文鱼肉,送入唇中。 富江本来想狠敲他的脑袋报复。 但是看着他咀嚼时在动的腮帮子,忽然伸出手指戳了下他的脸,又在对方将食物咽下去的时候,干脆捏住那小团软肉。 虽然长相是古典美的类型,但不论平日多么凌厉嚣张,终究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脸上还留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稚嫩痕迹,尤其是这种带肉感的婴儿肥—— 富江有点上.瘾,开始用力捏他的脸。 云雀恭弥起初还纵着她,在她开始捏住脸颊往外拉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用筷子反手敲了下她的手背,“松开。” “不要。” 女生甚至还倾身探过沙发靠背,试图看他被捏脸再扯向两边的搞笑样子,全忘了自己刚才是怎么被这条看着乖巧实际可恨的坏狗气到的。 她捏着那柔软面颊的指尖不肯松,男生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不轻不重地卡着她的腕骨警告了一下,发觉她还不肯卸力,只能去捉她的手指。 富江只得空出一只手和他的力道较量。 “不要不要就不松——” 她倾身太过,失去平衡,从沙发后面倒栽了下来。 本来云雀恭弥懒得管她,但临了想起来她肢体不协调、连个窗户都翻不过去这件事,看她倒下的动作,没兴趣吃饭到一半去帮她接骨,改而托了下她的后脖颈。 半分钟后。 黑发女生枕着男生温热的手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仰看着少年,忽而出声道,“你的脸,红了耶。” 男生冷淡地觑着她,没说话。 富江再次举高了手臂,“对称一点,另一边也帮你捏一下?” 然后她就被对称地敲红了又一边手背。 黑发女生不太高兴地揉着手上红痕,本来想骂他,盯着他脸上被自己捏出的微红,忽然联想到被啃了一口的苹果。 骂人的冲动顿止。 富江撑着沙发坐了起来,整齐的黑发落到肩头,她磨了磨齿尖,无声盯着少年白皙的面颊看了许久,陡然倾身凑近—— 云雀恭弥若有所觉,转头看着她。 灰蓝凤眸里映出她那双纯黑色的专注深瞳。 33 咬一口 牵手。 奇异的冷香幽幽凑近, 被摄入鼻尖。 少年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地看着靠近的女生,目光聚焦在她那颗极其耀眼的泪痣上, 就在两人的距离无限接近时,接待室的门忽然被人敲响。 “富江同学, 你要的燕窝汤到了, 现在送进去吗?” 是草壁的声音。 富江陡然顿了一下,低敛眼帘打量近在咫尺的男生,后知后觉地思索自己刚才那股没来由的冲动,同时应了声, “嗯。” 门被从外面拉开。 梳着飞机头造型的副委员长端着瓷盏进来, 本来还在眼观鼻鼻观心,时刻警惕着不要被美女蛇蛊惑以免遭受莫名的血光之灾, 结果就听见云雀恭弥的声音忽然响起: “又想做什么?” 富江在想, 如果直言想咬他的脸,会不会像是在证明这条坏狗的魅力? 她抿着唇没吭声,却也没有退开, 就维持在这样暧昧不已的距离, 看着同样不躲不闪的人, 半晌后忽然出声问,“你是不是想亲我?” 云雀恭弥:? 他神色难得愕然了一瞬。 “当。” 是草壁哲矢手头一下没稳住,把瓷碗磕在茶几上的沉声。 他瞳孔地震,心想完了呀, 这是他不花钱就能听到看到的场景吗? 然而两位主角谁也没在意他这个背景板。 云雀恭弥微微扬了下眉梢,似笑非笑地看着语出惊人的女生,即便不开口,神色也已经写满了:你在造什么谣? 富江视而不见, 自顾自地点头分析,“凑我这么近,你就是想亲我。” “……要不要我帮你这比金鱼记忆还短的大脑回忆一下,刚才是谁先靠近的?” “哦,那就是你在等我亲你?想得美。” “自恋也是一种病,现在挂号还来得及。” 少年语气凉飕飕的,一分钟能损人八百次。 富江骂不过他,生气地再度抬手,却被扯着手腕按在沙发上,男生语气加重地警告,“到底还吃不吃饭?” 黑发女生安静了两秒,用另一手去扒拉他的指尖,拧着眉头语气娇嗔道:“松开,你弄痛我了。” 锐利的凤眸盯着她片刻,云雀出声问,“学会老实了吗?” “……” 学屁。 富江动了动唇,不出声地骂他,神情里写满了叛逆和不服气,本来在扯他手指的动作变成掐,可惜对方不为所动。 甚至将她的两只手都给一同按住。 在草壁哲矢猜不透这急转直下的故事发展、保命要紧先退出时,云雀恭弥就这样用一只手制住她,另一手拿起筷子,当着富江的面,把她平时喜欢吃的鱼子酱和鹅肝都慢条斯理地享用完。 富江:? …… “松开啊!” “云雀恭弥,少装聋!你是狗吧,干嘛吃我的午餐啊?” “喂,坏狗!” 富江气急败坏,却挣不脱他的钳制,看他悠哉悠哉吃午饭、不为所动的样子,最后没办法,凑过去试图咬他。 结果少年反应极快地放下筷子,随手卡住她的下颌,微笑着问,“谁家的小狗又想咬人?” 见她不说话,一副又要被气闷的样子,云雀恭弥“啧”了一声,再度问道,“知道人菜瘾大是什么意思吗?骂也骂不过,打又打不赢,还爱挑衅我,怎么样才能让你长记性呢?” “……” 对视了好久。 少年似乎从她阴沉的神色里找到了答案,想到她之前被气到分裂的样子,思索片刻,蓦地松开了手。 本来还在酝酿怒意、确实在认真思考怎么样才能报复他的富江怔了下,反应不及地突然恢复自由,眼睫眨了眨。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改变主意,但富江刚被他损了那么多句的气还没过,抓住机会再度去捏他的脸。 轻易得逞。 捏了两下,富江得寸进尺,重又靠近,在少年偏头闪开稍许的距离里,干脆去咬他的脖颈。 云雀恭弥轻笑了一声,随手拉了下她的一小撮柔顺长发,“属吸血鬼的?” 气息都落在他颈间的女生不高兴地哼了声。 少年改而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的脑袋,“闹够了就松开。” 这次报复了个爽的小怪物神清气爽地重新跟他拉开距离。 甚至心情不错地去拿那碗凉到刚好的燕窝汤。 她靠坐在沙发的另一端,遥遥看着少年颈侧的一圈牙印,本来是想欣赏自己报复坏狗成功的大作,然而对方安静时乖巧的侧影,加上今天这套规矩的学生制服,莫名给人一种好学生偷尝禁果的感觉。 富江眼底的笑意逐渐消失。 她舀了一勺燕窝汤放进唇间,半晌后却传出牙齿和瓷勺碰上的声音。 小怪物咬着勺子,试图回忆刚才咬上男生脖颈皮肉时的感觉,然而怎么想都是一片空白,因为那时被报复的情绪所慑,只想着咬重咬深,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 食不知味地喝完了一盅燕窝汤,富江随手将瓷碗放回桌上,状似随意地建议,“再让我咬一口?” 已经吃完午餐、准备出去巡视校园的云雀眼也不眨地拒绝,“不行。” 女生伸了个懒腰,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表情格外无辜,“为什么?” 让过她一次、没兴趣一再纵容这只小怪物的黑发少年没再说话,抬手接住飞过来的云豆,拉开门走出了接待室。 富江撇了撇嘴,在接待室睡了个午觉之后,慢吞吞地走回了教室。 临近期末与暑假,班上的同学都在讨论放假该去什么地方旅游,当这位焦点人物出现之后,话题就都围绕她进行: “富江,你想去海边吗?” “月底有很好看的流星雨,在东京一些地方的山顶上就能看到,要不去露营吧?” “野营烤肉也不错,富江你觉得怎么样?” 殷勤的声音在她的课桌附近响起。 跟接待室里的安静形成过于明显的对比。 黑发女生懒洋洋地,单手撑着脑袋,挑剔地将这些选项一一否决,一会儿说海边无聊又晒,一会儿嫌弃山里蚊冲多,烤肉在这个季节热到人没胃口。 还有人提出去动物园,游乐园等地方进行班级聚会,但也被富江否掉,甚至还嘲讽对方是不是没有童年,怎么会去那种幼稚的地方。 直到下午放学。 班上的同学们也没能讨论出一个值得聚会的地方。 富江却不管他们的郁闷,随意指示个人拎着自己最近新买的漂亮书包,就朝着校外的方向走。 刚到楼梯处,她就碰到了正好也往下走的云雀恭弥,有别于其他赶紧掉头换路、本能逃窜的学生们,女生逆着人潮,走到他的身边,抬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诶,你暑假要不要出去玩?” 少年懒懒地侧过眸光,“嗯?” 富江本来想将今天班上那些无聊同学的建议问出来,看看他对什么感兴趣,但话到了嘴边,视线却停在了他的脖颈位置。 中午咬过的齿痕淡了很多,只留下几粒深浅不一的点状。 饶是如此,也能让人一眼看出那是什么痕迹。 女生笑吟吟地指着他的脖子,“你不会就顶着这个在学校里晃悠了一天吧?” 云雀恭弥神色淡然地觑着她,并不觉得这种程度的小伤值得他特别处理。 富江突然心情阳光明媚,又凑近问了一遍,“那再让我咬一口?” 少年抬手将她的面庞推开。 “小气鬼。” 女生撇嘴骂了他一句,拽下他的手腕,本来想跟他一起回去,走了一步想起来还有跟班,随意回头吩咐道,“你把我书包给那边的风纪委员,让他拿到云雀家就好了。” 那跟班抿着唇,眼中闪过几分惊惶,却又有很偏执的倔强,此刻小声道:“富江,暑假的游玩是我们先约你的。” “我又没答应,再说了,我乐意跟谁出去就跟谁出去,少对我指手画脚。”女生语气轻慢地回答。 …… 她好像还想再骂两句。 但被她拉着的人已经往楼下走了,富江只能转头跟上,顺便不太高兴地晃了晃他的手,“干嘛走这么快啊?我要摔了。” 云雀恭弥垂眸看着她拉着自己手腕的动作,片刻后,走慢了一些。 饶是如此,跟着他下楼梯的人还是不太满意,刚从教学楼出去,就出声道,“不行,你来牵我。” “……” 少年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身边想一出是一出,并且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小怪物,心平气和地问,“突然丧失独立行走能力了吗?” 富江:“?” 女生黑瞳里写满了不高兴,“迟早得想个办法让你变成哑巴。” 长那么帅有什么用? 有张嘴就知道气人。 对她放下的狠话,云雀无声笑了下,片刻后,朝她伸出手去。 富江盯着他掌心的纹路在看。 少年预判地警告,“再敢咬,以后都不准靠近我。” 女生不情不愿地按下自己的打算,抬手放到他的手心,与那道比她体温更高的温度触碰时,有种难以形容的奇妙亲昵感。 她使劲忍了忍,才勉强不让自己露出得意的表情,用纡尊降贵的语气扬着下巴道:“这可是你主动牵的。” 在云雀恭弥松开手之前—— 富江柔软的五指滑入少年指缝间,曲起指尖将他的手掌牢牢扣住。 少年垂眸看了眼她的动作,似是想提醒她看清楚这到底是谁要牵手。 黑发女生推开他的脑袋,“看路啊,别老盯着我看,我知道我超有魅力,你别太爱了。” “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闭嘴,你知不知道你开口的时候颜值会下降?” “眼睛也出问题了?” “云雀恭弥,你是真的很讨厌。” - 两位极其张扬的风云人物一路吵一路拉着手走出了校园。 被迫围观的并盛学生表情都很复杂。 泽田纲吉心很累地拎着书包叹了一口气,“以后念书的时候能不能直接跳过上学和放学这两个步骤,短短一天就要人双目失明两次,谁受得了啊?” 狱寺隼人格外不爽地接道,“那家伙定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校规,里面就没有‘在学校不准谈恋爱’这条?” 山本武此刻才恍然,“他们俩是在谈恋爱吗?” 而后双手枕在脑后,他发出了后知后觉的醒悟声,“难怪中午在天台的时候碰到云雀,他脖子上有那么奇怪的伤。” “什么伤?”狱寺随口接。 “就是在这里,好像有个牙印……”棒球社主将对他们俩比划了一下脖颈侧面的位置,“你们俩都没看到吗?” 在狱寺不屑地说“凭什么关心他”的时候,泽田纲吉疯狂摇头,“谁敢盯着云雀学长看啊,会被误以为是想挑衅他的吧——” “但这不是重点啊!” “重点是我一点也不想知道这种细节!” 他再次发出了单身多年遭受小情侣甜蜜暴击的痛苦哀嚎。 34 去爬山 规则。 才走出校园。 富江就有些嫌弃天热, 本来想松开手、不肯黏糊糊地拉着,但是少年的掌心虽热,却并不出汗, 如他外表给人的印象,始终干净清爽。 于是她转而将手拉高,开始玩他的手指。 指缝被反复摩挲,传来奇怪的痒意,女生的肌肤如冬眠洞穴里的蛇,微凉又软腻, 在这接连的碰触中, 总像是蛇信在舔舐。 云雀恭弥动作顿了一下, 一言不发地将手抽了回去。 富江:? 她条件反射地跟着挪了挪眼睛,目光转到了男生平静的侧脸上, “干嘛啊?” 少年勾了勾唇,回了她一句, “少占我便宜。” “……?” 富江对他翻了个白眼,本来还想骂他,回忆起先前的败绩, 拧了下他的胳膊,就往路边新开的哈根达斯甜品店里面走。 云雀瞥了她一眼,本来没打算等她, 但在富江从店里回头看他、似在确认他是否离开的动作后, 步伐却止。 少年安静站在店外遮阳伞的阴影下,令富江莫名心情愉悦, 黑瞳里蕴出几分自己也没察觉到的笑意,只是在扭头朝店员确认进度的时候,语气变得更加不耐烦。 等她拿着一碗冰淇淋球出来之后—— 店里那些暂时停驻的食客甚至都还没来得及上前与她搭话。 带着草莓果肉的冰淇淋散发可爱的粉色, 上面很识趣地放了两枚小勺子,可惜端着它的人并没有分享的爱好,端着冰淇淋举高晃了晃。 “想吃吗?” 她笑眯眯地说:“求我呀。” 云雀恭弥挑了下眉头,片刻后,看了眼她将冰淇淋举起的高度,轻而易举地将这小碗冰淇淋给端走,复刻她举高的动作,将同样的话语还了回去。 “……” 富江瞪着他,很想随机挑个路人拿电锯把他当场锯成矮子。 索然无味的胜利让少年没有继续的兴趣,他揉了下富江的脑袋,将手里那碗冰淇淋递回去。 可女生却没有接过,晃了晃脑袋,待那些被揉乱的发丝重又服帖落下后,选择性遗忘自己刚才的败绩,就着他端冰淇淋的动作,拿起勺子挖了一块。 她装模作样地点评着,“偶尔吃一口还行吧,再多了就有点腻。” 说着,她把勺子放了回去。 云雀恭弥垂眸瞥了眼,“自己拿着。” “不要,好累哦。” “丢了。” “不行,现在冰淇淋球太冰了,等它化得软一点吃起来正好,你帮我拿一会儿怎么啦?这对你来说又不重。” 富江理直气壮地挑眸看去。 少年沉默地同她对视,似乎想要启唇说点什么,终究还是打消念头,由着她一路高高兴兴地哼着歌,时不时想起冰淇淋这回事,从他这里挖一勺。 …… 因为回家途中的诸多插曲。 富江完全忘记了之前问的暑假计划这事,等她想起来的时候,班里的同学已经最终商量着定下了去山上烧烤、露营和看流星的集体活动。 她本来没什么兴趣参加,即便那些狗腿子们将活动形容得天花乱坠。 可临了想起来之前暑假被云雀拉出去进行收保护费的仙.人跳,为了避开风纪委内部的活动,富江撇了撇嘴,勉为其难地决定给班上这些仆人一个伺候她的机会。 是夜。 云雀宅中月上中天时,蝉鸣的喧嚣和鼓噪也受到奇异的杀意所慑,倏尔安静下来,绿草山石间门,只有惊鹿偶尔的碰撞声响起。 一道脚步声穿过屋旁长廊,经过和室屏风上仿佛能绵延十里的荷花,长长的身影斜映在屏风上,在某间门卧室前止步。 房间门内外一时都格外寂静。 直到屋里传出一道清越的嗓音,“大晚上回来不去睡觉,乱跑什么?” 停在门外的影子慢吞吞开口:“忽然想见到你嘛,既然你醒着,那我进来了哦?” 说完也没等他拒绝,就直接拉开了屏风。 月光与她的影子一齐钻入室内,落入少年额前碎发下的狭长凤眼里。 他坐在榻榻米上,一手搭在支起的膝盖上,敛起眼眸打量踏入室内的那人衣着,纯白色的编织外套在高温季节里敞开稍许,黑色超短裤下搭了双长筒同色靴。 这不是鹿岛富江今晚出门的那一套。 黑色长靴一点泥土也没沾,甚至不像刚从山上下来的。 云雀恭弥淡然地转开了视线,出声道:“到底要做什么?” “今晚天气不错,夜空很明朗,”黑发女生视线聚集在他的脸庞上,因为逆光站立,那颗与眼瞳同色的泪痣也显得格外沉,尤其是她笑意飘忽不及眼底的模样,令她的提议有种乌云遮蔽的阴冷感,“听说还会有流星雨,要不要一起出去看?” 她说,“我找到一个不错的观景位置,很开阔,也没什么人,夜景很好。” 即将入睡时就被打扰的少年短暂沉吟,并不急着给出答案。 见状,富江一锤定音,“那就这么愉快决定了,我在门外等你,换好衣服就出来吧。” - 深夜去并盛郊外爬山,听起来并不像是什么浪漫故事。 不过因为其中一位主角姓云雀,所以故事走向恐怖的可能性瞬间门降低。 少年随意换了件衬衫,拎起黑色校服外套就跟她出来,灰蓝色眼睛若有似无地落在身旁的女生身上,忽而道: “你打算就这样爬山?” “嗯?”富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穿着,她眼眸转了转,理所当然地将手递给他,“你拉我走啊,之前不是也这样吗?” 云雀恭弥想起先前去那座郊外古堡、回程时走的一段路,淡然提醒,“这座山的路对你来说更难走。” “哦,那你背我。” “不背。” “……?” 富江颇为愕然地看向干脆拒绝的他,“为什么?” 少年抬手打了个哈欠,眼中弥散浅淡水雾,刚想回答她,忽而捕捉到旁边树林里传出的微弱动静,清凌的眼睛往那边看去。 “云雀学长……” 他听见了一道很虚弱的、也很熟悉的声音。 可是跟在他旁边的女生并没有如此优越的听力,顺着他的眼神往那黑暗深处看,什么也没瞧见,只得询问,“你在看什么?” “云雀恭弥……” 发出声音的主角似乎察觉到他在附近,又一次呼唤了他的名字。 男生停了步伐,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视线略抬,去看这片树林的上方,坡石凌厉且陡峭,峭壁上只有偶尔丛生的顽强野草,此外都是嶙峋石块,最顶端是一道如尖嘴般延伸出去的平地。 富江所说的最佳观景点应当就是这里,不过这里除了观景—— 也很适合发生点意外。 云雀目光再度矮下时,甚至能根据高度和距离判断如果有人从悬崖上掉下来,应该会在哪片区域摔得七零八落。 他没有回答身边人的问题,而是起了另一个话头,“你是从哪里过来的?” “嗯?” 富江偏了偏脑袋,齐整的刘海像小刷子,拨开一片光洁的额头,“从山脚下啊,今晚班上那些人约我去露营,我觉得没意思,不想跟他们玩,所以就折返回来找你了。” “是吗?”少年不咸不淡地反问。 这回应让女生本能觉得几分不对劲,再度往树林深处看去,半晌后,仿若想起来什么,忽而弯起了唇,“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动静?” 见他没有出声,富江嘴角的笑意变得阴冷几分,“你有没有听过一些故事?比如在晚上走夜路总是容易听见有声音在背后叫你的名字,但是回头又发现没有人……” “云雀学长,在这种故事里,好奇心不要太重才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树林里静谧的风让黑发黑眼、肤白胜雪的女孩看起来愈发诡异。 好像她就是那些恐怖故事里走出的主角。 云雀恭弥静静同她对视片刻,也跟着勾了勾唇,“这是你的忠告吗?” 少年的笑意里带着几分不羁的邪.性,以至他娟秀的面庞在此刻透露出几分骨子里的张狂与强势,令富江有个不好的预感。 她动了动红唇,半晌后才道,“是又怎么样?” “不接受你的忠告。” “……” 在富江的沉默中,身姿挺拔的少年无所畏惧地朝着树林方向迈出一步,鞋底踩在干枯的落叶上,响起叶片筋骨断裂的清脆响声。 下一秒—— “不准过去。” 身后落下极具阴霾的喝令。 …… 郊区上空覆盖了半边积云,与延伸出去的婆娑树影相映,有一阵风吹过,将所有黢黑影子都吹得摇摇欲坠。 少年转身时的眸光,成了林荫道上唯一的月光。 他好似已经找到了猎物弱点的狩猎者,偏偏又不急着扣下致命板机,“为什么?” 富江目光森冷,语气却故作随意,“因为我不想走过去,那片林子会弄脏我的鞋。” “没让你过去。” “你也不准去,新闻上说五分钟之后流星雨就会经过并盛,现在就得登山才行。” 她似乎找到了完美的理由。 云雀恭弥看了她半晌,却忽而扯下了表演的幕布,径直道:“你不是之前的鹿岛富江。” 那个今晚跟班上同学出去露营的,跟他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门的女生,此刻应该就在旁边的林子里。 “这重要吗?” 被拆穿了,便也干脆不装了,富江压着眼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却振振有词,“你的规则是,出现在你面前的只能有一个,我做到了——” “那么我就是鹿岛富江,这有什么问题吗?” 那些树影都因月光倾斜,聚集到了她的脚底。 女生的肌肤比月光更白,身后的阴影却如深渊,而她站在光与影的中央,眼尾的泪痣愈发深邃。 在少年因她的摊派而沉默的空隙里,她按捺许久,直到那些影子都随风飘动,她才慢吞吞地再度出声。 “既然你没有问题,那么轮到我了。” 富江直勾勾看入他那双锐利的凤眼中,一字一顿道: “我的规矩是——” “谁先进入你的视线,谁就是鹿岛富江,你得一视同仁,不要偏心啊,云、雀、学、长。” 说完,她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补充了一句,“这一句,不仅是规则,也是真正的忠告。” 不要偏心,不要偏爱。 否则在阴影里偶然窥伺闪耀记忆的她们,都是会疯掉的。 所有的富江都终将见到记忆深海里这枚最闪耀的珍珠,她们会一个个地看见了他,一个个地都想得到他,若是没有规则和约束,他的骨与血、皮与肉,都会被疯狂的她们撕得粉碎。 ——因为云雀恭弥只有一个。 35 流星雨 背我。 云雀恭弥站在小道与树林间。 往左一步, 便是默许富江刚为他定下的规矩,置林中那道哀戚声音于不顾,不论对方最后的结局是在孤独的冷夜里重生, 还是遇见一簇热焰, 消亡于无形。 而往右走,跨入树林,则是漠视这个富江的忠告, 执拗地给出偏爱,决意选择这段时间陪伴在他身边的那个鹿岛富江。 然而—— 遇到这只小怪物以来的种种画面都在他面前倒放。 黑曜里那团在雨夜被拍打到零落的血液…… 城堡中站在铁栏杆后面假装呼救的女生…… 还有初次见面后顶开路边垃圾桶的家伙…… 富江们互相谋.杀、取代,即便他走入林中, 救回来的那个其实也并不是最初出现在他面前的鹿岛富江。 那么, 他要从今天开始在无数个富江中做出选择, 将她永远放在自己视线范围内,以他的财势满足她所有的虚荣与要求,确保她永远不会被杀害、被替代,将她变成独一无二的鹿岛富江吗? 这只柔弱、却又拥有无与伦比生命力的小怪物,会甘愿永远停留在一个地方, 从斑斓的赤练毒蛇变成一条宠物蛇吗? 无数的设想都将选择推向眼前人的忠告—— 假如想要更长久地与她相处,便需要接受这些突如其来的一场又一场别离。 因为这就是名为富江的怪物生存之道。 …… 见到少年闭了闭眼睛, 长久地陷入沉默中, 富江知晓按照他一贯的性格, 这就是已经做出了选择的意思。 她成了新的获胜者。 这让林荫道上的少女脸色变得好看不少,甚至不计前嫌地主动朝他伸出手去, 笑容甜蜜地出声问道,“牵我走好不好?” 她说,“天太黑了,我害怕。” 云雀恭弥听见旁边树林里一些凌乱的脚步声, 掀起眼皮往那漆黑的方向看了眼,隐约看见有人举着火把,似在搜寻什么。 或许是一些制造了可怕案件的凶手们试图毁尸灭迹。 火光离他们所在的地方十分遥远,即便以少年优越的视力看去,也只能捕捉到那萤火般一闪而过的痕迹。 片刻后,他眼睑微动,视线转回了伸到面前的那只手掌上。 肌肤白得能看见血管。 无论手指长度、掌心轮廓还是纹路细节,都与他从前放学时拉过的那只手没有任何区别。 不知过了多久。 属于他的那道掌心温度才覆盖上去。 干燥且温暖的感觉,与在夜风中吹了许久的微凉软腻形成过于鲜明的对比。 富江好似贪恋他手心的温度,两只手一起握了上来,紧紧攥住他的同时,身形也靠近不少,同他再度启程时,黑色的眼珠往斜侧方看去,用喟叹般的语气笑道: “云雀恭弥,你真的好无情啊。” 没等对方开口,又紧跟着接道,“但就是这样才令人着迷呢。” 她将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犹如一条试图盘桓卷上他手臂的长蛇,宝石黑发垂落在他臂弯间,声音很轻地说道: “多喜欢我一点吧。” “好想看你为我发疯的样子,肯定很帅。” 女生声音伴着夜风送入他耳中。 云雀恭弥垂眸瞥了眼,面无表情地将她脑袋拨开。 - 好消息,流星雨比预计的时间来得更晚。 坏消息,山路比云雀恭弥描述得更难爬。 富江走到一半,看着靴跟上沾染的泥泞,脸色黑了不少,在想这种破景色有什么好看的,她刚才到底抽什么风要约这条坏狗出来? 前方动作矫捷、如履平地的少年察觉到拉扯自己的手臂阻力增大,回头望了一眼,就见到那张纸白色的精致面庞写满了不高兴。 “我走不动了。”她直言道。 被那双黑漆漆的吊梢眼直视,云雀脚步停了停,“所以?” “背我。” 富江朝他张开另一只手。 他却还是那个回答,“不背。” “……” 富江回头看了眼来时的路,本来想要折返,结果发现夜色晦暗的山间雾意缭绕,根本连下山的道都看不到踪影,而且这坡又险又陡,现在负气松开手的结果大概率是要一路连滚带爬地摔下去。 她站在原地生了会儿闷气,干脆伸出双手去攀少年的腰身,面颊隔着黑外套贴着他后背,开始耍赖,“就要背!快点背我!” 云雀恭弥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将她的手扯开。 女生顿时攥得更紧,“云雀……学长……”声音从凶变软。 她能屈能伸,“求求你了嘛。” 男生捉住她手腕的动作停了很久。 大部分时候,这条坏狗都软硬不吃,但是在极少数情况里,他会吃软不吃硬,富江觑准时机,又丢了几句好话,“帅哥~学长~我真的走不动了,我能不能等到心软的神啊?” 前方少年灰蓝色眼睛里晕出几分笑意,回头欣赏她狼狈求人的样子,等她好话说完一箩筐,才慢悠悠回答: “等不到。” 富江:“……” 她脸色骤变,撕破晴朗假象,露出骤雨般的阴沉,好似打算下一秒喷出比方才那些蜜糖更甚百倍的毒汁。 就在她脏话即将出口的那一刹,云雀恭弥轻笑了一声,将她扣在自己腰上的手往上拉了拉,搭在肩上之后,随口警告道:“不许乱动。” 下一秒。 他膝盖微曲,身形一矮,反手用手背托起她的双腿。 富江表情停顿得有些扭曲,感觉被那股气堵得慌,勾着他的肩膀,气息凑近他的后颈,然后一口咬了上去。 少年偏了下脑袋,语气冷冽:“鹿岛富江,你想被我直接从山上丢下去?” “……” 富江默默松开了牙齿。 盯着落在冷白肌肤上的齿痕看了眼,舌尖抵了抵齿序,富江意思意思重又凑近,含糊地亲了下这方牙印,像是敷衍的道歉。 然而她冷热交替的呼吸两度和着山风拂过男生后颈,预期外的疼痛与亲昵随机降临,令云雀恭弥拧了拧眉头,随后干脆松开了手,像是打消了主意、想将她重新甩下去。 “?” 黑发女生收拢了双手,抱着他的脖颈不肯下去,反倒先告状,“干嘛啊?又没再咬你了!” 他偏过脑袋,柔软短发修饰线条利落的侧脸,薄唇正欲先启,却有一道火红色的光芒从天际滑过,拖曳着长长的尾巴,坠入他灰蓝眼睛里。 富江先被他凤眸里映入的景象所慑,怔了一下。 才后知后觉地仰头去看天空。 无数流星穿过夜空,像是悬挂在幕布上的宝石接连坠落,又像天空里落下的泪珠,蓝色、绿色、白色……绚烂的色彩将夜空也一同燃烧,是大自然的一场盛大落幕。 山野也被流星群的景致映亮。 富江的目光追逐着那些流星从自己后方坠来,通通落去山顶的另一侧,在她的视线终点,是侧头同样在看这景象的那双凤眼。 灰蓝色的眼睛里映出那些五彩的光芒。 胜过她所见的一切宝石。 富江懒得再仰头,干脆从他剔透的眼珠里去看那景象,在他安静欣赏风景时,她便专注地看着他,自他眼中看见飞快划过的一道道星光,莫名生出一种想接住他眼中那些光的冲动。 她伸出了一只手。 指尖碰在了少年眼尾。 云雀恭弥回过神来,往她的方向一瞥—— 星光坠尽,光芒焚尽的世界尽头,他眼中映出的景色只有她。 …… 扑通。 奇怪的跳动声在女生耳廓里响起。 富江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在想,这是什么声音? 扑通、扑通、扑通。 左胸口好像有什么要跳出来。 古怪而陌生的感觉席卷她的同时,世界各地范围内,在这场流星雨落下后,也有一些故事上演发生转折。 无人问津的山洞里。 细细碎碎的娇声怒骂倏然停止,变成疑惑的一声:“云……雀?” “云雀学长?” 声音好似传到了千里外一座金碧辉煌的不夜城。 坐在觥筹交错的豪华餐厅里,穿戴奢靡的漂亮黑发女人摇晃酒杯的动作停下,她附近的几个金发男生顿时凑近,锃亮酒杯映出她纯黑的双瞳与那颗惑人泪痣,也映出那些男人英俊的长相。 她垂下眼帘,神色变得意兴阑珊,“都好丑。” 她说,“都比他丑。” 女人将酒杯掷向地面,酒液与玻璃一齐飞溅,四散的碎片折射闪耀的吊灯,光芒闪烁,好像才堪堪拟出那双明亮凤眸的几分颜色。 可看见了那双眼睛、见到那场流星雨的人,不只有她们—— 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 海浪翻涌的孤岛上。 庄稼生长的田野间。 “云雀……” “云雀学长……” “云雀恭弥……” 无数长相相同的漂亮女生都被那份记忆深处如流星坠落的闪耀光芒击中,她们的视觉瞬间跨越时空,来到北半球那个岛国的某座深山里,见证那场独一无二的恢弘盛景。 也见证这段绝无仅有的初萌芽情感。 “我的。” 不知哪个角落响起这一声。 极具占有欲。 随后,有人走出纵火的房屋,在噼里啪啦燃烧的背景音里,仿若听见那声响,轻笑一声回道,“是我的,你们这些冒牌货怎么有资格跟我抢?” “不,他是我的。” 街道的拐角处,阴恻恻的声线讥讽地打断。 同样的离奇景象犹如无形病.毒,眨眼间在全世界弥漫,连寒冷无比、极夜般的冰川深处,都有苏醒的声音加入这场争夺—— “云雀……云雀恭弥,是谁?” “是帅哥啊,好喜欢……” “云雀学长,跟我谈恋爱吧,你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36 逛庙会 亲亲。 流星雨坠落无尽。 一丝一缕的星辉簇拥着划过夜空, 盛大而热烈,像是有一场看不见的狂欢,要将天幕上挂着的所有星星都扯拽下来。 攀在少年肩背上、与他一同欣赏这美丽景象的黑发少女却倏然改了主意:“没什么好看的,回去了, 我困了, 想睡觉。” 她向来是个不讲道理的家伙, 任性到说要下雨,就必须让老天立刻开始打雷刮风。 甚至不等对方的回答,在说话的同时, 她就立刻收拢了手脚的力气, 不仅卡住了男生脖颈, 膝盖也在抵他的腰身, 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汹汹气势。 云雀恭弥不得不将注意力从景色上挪开。 他眉尖拧了拧:“不是你要来的?” “那现在我要走。” “自己走。” “不要不要不要——” 黑发少女犹如缠在他身上的蛇, 不光肌肤微冷、同时还收紧了盘桓的力气, 令男生愈发不愉, 本来还因为她方才要往下掉而托了下,这会却干脆将这个反复无常的家伙往下拉。 可他堪堪抓住那条美人蛇的手腕, 之间都还没开始用力, 就听见耳边娇嗔的抱怨声, “好痛啊……手要断掉了……不许你这么凶!” 话音的尾端被她自己倏然截断。 少年耳垂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疼痛,伴着温暖的热意。 云雀恭弥这次是真的冷下了脸,声音像是夏天放进空杯子里冒着寒意的冰块,“鹿岛富江, 你想被我咬杀吗?” 惹恼了他的人顿了顿,勉强压下那股被其他富江发现宝藏的不悦,松开了牙齿,盯着他碎发间软且白的耳垂上那道明显牙印, 思考片刻,抬手轻轻捏住揉了揉,只语气里的软意带着不情愿的意味:“回去嘛。” 她收拢手臂,卡在少年正值青春期、明显凸起的喉结上,吐息洒在他颈间,“好不好?” 云雀恭弥安静了三秒。 就在富江以为他已经同意的时候,他不发一言地将她甩了下去。 差点没在山路上站稳的女生:“?” 富江睁圆了眼睛瞪他,然而黑发男生却不与她对视,目光落在山间远方,只是懒洋洋地抬手碰了下被她揉到红的耳朵,喉咙上下动了动,声音里残留着方才被无意识扼出的一丝沙哑,冷淡地应: “自己回。” “云雀恭弥!”她踢出去一颗石子,撞在他皮鞋侧面,声音里满是威胁。 然而被点名的风纪委员长只是瞥了眼那颗石子,不光没搭理她,反而又往难走的高处而去,最终在富江四肢并用恐怕都爬不上去的地方屹立,徒留这只小怪物在低处无能狂怒,他独独听风赏景。 …… 密集的流星坠落了一个多小时。 等到天际只有零星的光芒闪过时,云雀恭弥转过身去,才发现富江虽然每根头发丝都写着不高兴,但还是乖乖站在刚才的地方等他。 直到他走回到眼前,女生朝他伸出手去,被他牵住后,别了他一眼:“现在想挽回我了?” 云雀恭弥勾了勾唇,心平气和地问,“不是下不去,才在这里等我的吗?” 富江面无表情地掐他手指。 少年不为所动,由她无声泄愤,过了许久才道,“走不走?” “哄我。” “呵。” “快点哄我!云雀恭弥!” “没睡就开始做梦?” “……” 凶猛许多的山风穿林而过,与蓬勃的怒意一起,让富江完全气饱了。 她生气地抽回手,自己往下走,也没看自己落脚的斜坡石块上有背光面生长的滑腻青苔,平滑的靴底一蹭,直直朝树木尖锐生长的地方跌去。 一株被新折断的细长树枝恰好对着她摔下的方向—— 墨黑眼球即将被树枝戳到的前一秒,她的衣领被一只手轻松拽住,少年的声音带着戏谑的笑意,“准备以死相逼?” 富江没有表情地转过脸,回头看了他一眼。 见到她此刻的神色,云雀动作一顿,将她拉回来之后,拉着她的手腕,在蜿蜒的山路间找更好走的路。 期间女生试图把自己的手腕抽回去,却没能成功。 泪痣上的吊梢冷眼瞥着少年紧攥她肌肤的手指,像是美术馆里被一寸寸精雕出来的白玉,富江看了会儿,忽然想到自己刚才其实尝过他这一身反骨上面覆盖的那层假象,目光流连在他的后颈与鬓发下的耳垂。 牙印依然零星残留。 尤其是耳下,留着一点很浅的红。 乍看倒像是惑人的红痣。 富江不知不觉瞧了很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出了那座山,回到了并盛宽敞的道路上,因为时间已经很晚,除了路灯,并盛町还明亮着的就只剩下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我饿了。” 她晃了晃男生牵紧的手,“你去给我买……牛肉汉堡吧,要热的哦。” 那双极锐利的灰蓝色凤眸朝她睨去,云雀恭弥发现这只反复无常的小怪物仿佛已经忘却那股极致怒火,本来想让她自己去,但正好他也有些饿,便沉默地走进便利店内。 黑色制服外套随他走动而轻轻飘扬,少年身形挺拔像白杨,安静时如修竹一样秀美的侧颜映在透明的玻璃上。 也映在店外那双漆黑的眼瞳里。 富江仿佛拥有无尽的耐心,看着他身影在货架间若隐若现,从便利店的冷藏区走到收银台,直到拿着两份肉汉堡的包装盒走出来。 她伸手接过属于自己的这一份,入手是暖和的,却不急着拆开,而是凑到他的食物跟前,“你吃的什么味道?” “和你一样。” “但是你这份闻起来更香诶。” 听见富江的话,已经将包装盒打开的男生干脆把自己这份递了过去。 他们俩干脆换了一份,就在店外的公共长椅上坐着,可是富江还是觉得……他正在吃的那一份比较香。 大概只有虎口夺食最令人觉得满足。 - 等到云雀恭弥把那份肉汉堡吃完,富江早就已经擦干净了手,翻出他的手机下了小游戏打发时间。 他伸出手,让她将手机还回来。 “干嘛这么快要回去,里面藏着谁的联系方式不想让我看见?” 富江头也不抬,反应慢了一拍,让贪吃蛇咬到了尾巴,屏幕上跳出一行“game ver”的提醒。 云雀恭弥哼笑了一声,“准备打破最快死亡记录?” “?” 富江不高兴,把他手机丢了出去。 少年眼也不眨地抬手接住,甚至当着她的面,重开了一把游戏,在按键键盘上只按上下左右的键位,一路从便利店回到云雀宅,贪吃蛇吃了一颗又一颗星星,体型变得奇长无比,却也始终能避开自己的身躯,以灵活矫健的走位继续吃奖励生长。 起初富江还只是在中途晃他的手,想让游戏直接结束。 但是这种等级的骚扰却构不成威胁,云雀恭弥轻笑着避开她的动作,中途手机换到另一只手,也不妨碍他继续游戏。 富江尝试过恐.吓他、干扰他、最后发现这局游戏怎么都不能结束,而且云雀的积分大有一副打破这游戏目前最高积分的架势,从各个方面对比她刚才的人菜瘾大—— 女生扯着他的衣角,在旁边跟着走了会儿,忽然停下了脚步。 少年余光朝她分去一丝注意力。 富江蓦地踮起脚,抬手拽他略微松开的白衬衫领口,将他拉到自己的方向,在黑蓝天幕下、街角昏暗的灯光里,凤眸也晦暗不明。 因为被那双过于漂亮的凤眼盯住。 女生凑近后一时忘了自己刚才只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她干脆就在那略带婴儿肥的面颊上亲了一下。 云雀恭弥怔了一秒。 “game ver”的游戏声音瞬间响起。 富江转过头看向被他举高的手机屏幕,在那饱和度极高的屏幕上,发现他的游戏积分止于最高纪录前,立刻发出了嘲笑声,“哈,好菜,还以为你多厉害呢。” 少年瞥了她一眼,难得没有反击。 …… 次日。 因为并盛有盛大的夏日祭,有热闹的庙会在神社附近举办,作为神社那片地皮的拥有者,云雀恭弥直接让风纪委员会出去收保护费。 富江向来是哪里有热闹她就往哪里凑,习惯成为人群的焦点,自然也不可能错过这样的盛世,但到了庙会举办的区域附近,却没往上走。 她甚至没有换应景的和服。 而是穿着日常的休闲装,就靠坐在一辆酷炫的黑色机车上,全神贯注地拿着一部翻盖手机在飞快按着什么。 但还是时不时传出游戏结束的背景音。 “啧。” 借着节日大收保护费的风纪委员长走到她附近,瞥了眼她的屏幕,看似真诚地回答,“跟昨晚比起来,不能说毫无进步,只能说建议卸载。” 富江:? 她白了他一眼,“昨天也没见你多厉害啊?” 因为伤势完全恢复、加上天气逐渐热起来,男生今天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短袖,配一条红色的领带,闻言慢条斯理地抬起指尖在她屏幕右上角点了点。 “这个记录,我的。” 富江“哎哟”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昨天回去一晚没睡,光打这游戏了吧?那句话怎么说的,你必须熬夜努力,才能让现在看起来毫不费力,对吧?” 云雀恭弥扬了扬下巴,“我需要吗?” “你需要啊。” 少年哼了一声,对她摊开手掌,极具胜负欲地答:“现在就打破这个记录。” 富江没兴趣再被他秀一脸,转了转眼眸,把他手拍开的同时,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又想骗我的亲亲?” “——你想要我亲你,你就直说啊,干嘛拐弯抹角的?” - 云雀面无表情地看了她许久。 然后抬手把凑近的女生推开稍许,往神社的方向望去,漫不经心道,“太闲就去收保护费,摊位很多,副委员长他们忙不过来。” 富江哼了一声,“不去,忙不过来就是他们太没用了,你换一批狗。” 少年懒得再搭理她,听她拒绝,转身就走。 倒是一直藏在他口袋里的云豆发现他们俩这次相处的氛围还挺融洽,探头探脑地飞了出来,落在他肩上,往富江的方向悄悄打量。 黑豆大的眼睛圆溜溜的,极具灵性。 在云雀恭弥远去时,嫩黄的小鸟飞到了机车上,在座位上小幅度蹦蹦跳跳,恰好富江又飞快地输了一局,决定把这破游戏卸载了,眼眸从手机上移开,就瞥见了它。 云豆紧张了一秒钟,战战兢兢地开始鹦鹉学舌表演:“亲亲?” 见到小团子恐惧到即将炸毛的样子,富江挑了下长眉,“凭什么奖励你?” 云豆:“……” 它小爪爪接连后退好几步,在临近车头的部分委委屈屈地蹲了下来,缩着翅膀不吭声了。 要是让那条坏狗看到,恐怕又要质问她为什么吓他的宠物。 富江撇了撇嘴,伸手把这只软乎乎的小团子抓了起来,将它捧到自己的面颊边,颇有大发慈悲的恩赐意味,“亲吧。” 云豆:? 它大大的眼睛里全是茫然。 可是又不敢拒绝这位美女的命令,只好小幅度凑近,用喙很轻很轻地碰了下她的脸。 富江不满意,“就一下啊?有这么敷衍的吗?” 云豆只好顶着莫大的压力,站立难安地被她托着,在她的脸上啾啾啾啾亲了好多下。 …… 姗姗开始逛庙会的漂亮少女轻易在人群聚集之处看见那道熟悉身影。 甚至还看到了她那只小兔子一样的前男友。 此时泽田纲吉和他那两个形影不离的手下正在进行摆摊活动,而云雀恭弥在收他们的保护费。 她托着云豆站在人群外,等他转过身来的时候,把云豆举到他面前,径直告状:“你的鸟,刚才占我便宜。” 云豆:! 在小宠物震惊的眼神里,少年动作很轻地将它接了过来,同时睨了富江一眼,好像在质疑她这样的脾气能让谁占到便宜。 富江对他比了个数字,“它亲了我八下。” 她说,“宠物的债得主人来偿还。” 此刻周围的人都因为风纪委员们方才表现出的砸摊位杀伤力而失去言语能力,只能三三两两散在附近,又不敢聚、但又怕离太远错过什么重要指示倒大霉。 这会儿就都看到了能叫住这位风纪委员长的人物。 或者说—— 能勒.索他的人物。 云雀恭弥微笑着摸了摸云豆的脑袋,让它别太紧张,盎然的笑意也浸进了语气里,“你想要怎么还?” 富江背着手,装作认真地思考,“那你就亲我九下吧。” 37 亲九下 不行。 风纪委员长之所以能成为并盛的一霸, 就是他可以不讲道理—— 并且可以欠债不还。 简而言之,富江要求的九个亲亲,他没给。 甚至拒绝得云淡风轻。 “不行。” “?” 被拒绝的女生不高兴地凝视着他, 云雀恭弥随手摸了下她的脑袋,被她抬手拍开, 骂道:“没品位的东西。” 风纪委员长放下手, 往人群稀疏的地方走去,徒留被拒绝的美女臭着脸瞪着他的背影,过了会儿还是跟了过去,只不过路过某个摊位的时候,随手拿起了一只老板当作奖品的猫玩偶。 “哎那个不卖!” 刚把飞镖盘摆好、正在设定奖品等级的老板眼尖地瞥见她的动作, 及时出声制止。 富江不悦地压着眉头看了过去,凝着泪痣的漆黑双瞳与他对视, 冷艳清绝的脸庞让老板瞬间失声,半晌才魂游天外、眼睛发直地出声道:“虽然不卖,但是可以送给你,反正我现在也还没开始经营……你喜欢这个玩偶吗?还有其他的, 要不要也挑选一下?” 他不自觉的讨好声音让女生眉头皱得更紧。 甚至透出几分嫌恶。 她随手把那个做工粗糙又造价便宜的批发玩偶丢回摊位上,转身想走,却见到先前走在前面的黑发少年已经停下了脚步,看向她这里。 发觉她又两手空空地走回自己身边,觑了她一眼, 改而往庙会的出口方向走。 …… 虽然还没到最热闹的时候, 但并盛的居民都在往神社门口的方向而去,逆着人群悠闲行走的两人格外引人注目,直到他们进入商业街。 云雀恭弥站在游戏城和一间玩偶商城的中间,转头问她, “去哪边?” 本来只是漫无目的跟着他走、还在琢磨要怎么整治这条坏狗的女生闻言,这才掀起眼皮打量附近,对比那五光十色闪着许多彩灯的玩偶城,又看了眼人声鼎沸吵闹不已的游戏城,她选了前者。 少年又看了她一眼。 这只小怪物从前最喜欢往草食动物群聚的地方凑,现在却改了性子,偏爱清闲。 云雀恭弥如此想着,踏进那间玩偶城,扫过那些抓娃娃机、抽奖机等一系列奖励机制篮的玩偶,还有那些摆放在售卖区的盲盒,又问,“要哪个?” 富江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他在干嘛。 粉色系列装潢为主的玩偶店将少年侧脸也映出几分别样的稚嫩,一改刚才让人砸摊时的暴戾气息,此时的云雀恭弥看起来真像是文静乖巧、还有着一点可爱爱好的小男生。 她的心情忽然晴朗,双手环胸,故意问道,“讨好我啊?” 云雀恭弥很淡然地应,“不要就算了。” “当然要!” 富江语速飞快地接道。 她一眼将橱窗里胜过庙会摊位精致百倍的玩偶,扬着下巴,高傲地道,“就送一个吗?大方点,我全都要。” 云雀恭弥没回答,只是走到最近的那台机器面前。 那是一个见缝插针的游戏—— 游戏转盘速度随机,每一关都有数量不等的长针,需要将它们找准时间扎进中间的圆盘上,一枚游戏币一次机会,过五官就能随机兑换奖池里的玩偶。 少年兑换了一沓游戏币走过来,往里面放了一枚。 游戏开始之后,他抬起指尖,在屏幕上偶尔点一下,却犹如完美主义强迫症,让那些飞针都保持着同样的间距,扎进圆盘里。 一关一关又一关。 一台机子又一台。 富江跟着他从店铺最开始的第一台机器,一路挪到了最后一台,结束的时候,两人身后跟了个提着商品篮的工作人员,篮子里堆满了他们的战利品。 本来门可罗雀的玩偶城因为他们的无往不利,吸引了不少新的客人,他们有的认出了这两位风云人物,有的却不熟悉,凑到他们的附近,用羡慕的眼神对富江道: “你男朋友好厉害啊。” 女生拨了拨自己宝石般的黑发,往独自专注游戏的男生那瞥了眼,语气故作冷淡,“一般吧。” 按照这条坏狗超越普通人的反应神经,但凡在这里重开一把,都是可以刻进他人生耻辱柱的大事故—— 就是不知道跟输给六道骸比起来哪个程度更夸张。 在路人有意无意的围观下,云雀恭弥用掉最后一枚游戏币,看了眼富江选的玩偶,再回身去看被工作人员苦笑着拎在手里的篮子,扬了下眉头。 他神色微妙地看着篮子里那些猫猫狗狗玩偶。 虽然每一只造型都不同,但都有个共同点:它们都是各自玩偶池里最贵最大的、也是表情最臭的。 乍看过去,无数个表情“=^=”、“=入=”之类的臭脸玩偶在齐齐凝视着他,甚至好像还发出了跟小怪物一样的怨念声音。 “不高兴。” “快点哄我。” “给你个讨好我的机会,别不识好歹。” 云雀恭弥被这联想到话语惹出眼底的几分笑意,忽然将富江最新选择的那只臭脸小狗拿起来放在她的脸边,对比了一下她和它的神色,微笑道,“挺像。” 富江:“?” 她并没意识到自己刚才都在选臭脸的玩偶,听见云雀的话,下意识扭过脑袋去看这只圆且胖的小狗,语气怒道,“哪里像?你什么眼神?” 区区玩偶怎么比得上她的美貌? 云雀恭弥将那只趴着的小狗放在她脑袋上,转头让工作人员将剩下的都装起来,知道鹿岛富江手不能提,直接填了地址让他们送到家里。 在这过程里,富江举起脑袋上的玩偶狗砸他的后背。 觉得他讨厌至极。 - “我要换一个。” 在少年转身想离开玩偶城时,富江捏着手里的那只臭脸小狗耳朵,指着柜子里的一只蔬菜狗,如此道。 云雀恭弥瞥了眼就知道她要用那只玩偶骂他菜狗,哼笑了声,“不行。” 富江继续拿玩偶打他后背,“坏狗。” “再敲一下,就把你的玩偶没收。” “休想,送我了就是我的东西。” 女生立即将那只臭脸小狗抱进怀里,虽然没继续对他进行那些不痛不痒的攻击,但是嘴里却没停,嘀嘀咕咕地小声骂他。 彼时黑发男生已经重新往神社的区域走,因为他刚收到风纪委员们的反馈,说是找到了一群最近流窜在各个摊位之间抢.劫的小团体踪迹。 虽然他不关心那些被保护费剥削过一轮、又被无良小团体抢走收入的可怜摊主,但是这些家伙毕竟违反了他的规矩,风纪委员长认为有必要咬杀他们。 富江一路骂骂咧咧地跟着他走到了那抢.劫团伙附近。 在云雀恭弥用浮萍拐戳了下一个牛高马大的身影,礼貌询问他们是不是最近违反风纪的那伙人时,对方回过头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你什么——” 话到一半,他看见了站在娟秀少年身边的冷酷女生。 “什么样的美女啊?”小流氓话锋一转,眼珠子盯在富江身上。 女生眼也不抬、已经不指望这些并盛废物替她报仇了,语气冷漠道,“你跪下来磕头也得不到的美女。” 云雀恭弥轻笑着,凌厉拐风挥出去的同时,灰蓝色凤眼里晕出柔软意味,比这夏夜的风温和许多,落到富江的身上。 他忽然觉得这只生气的小怪物挺可爱。 …… 好消息,这群人真的是风纪委员长最近想收拾的小团伙。 好消息,他们还抢了泽田纲吉的钱。 坏消息,那只小兔子莫名其妙地和他一起战斗,把他的猎物抢了不少。 云雀恭弥决定临时在咬杀名单上多添几个名字,但在那之前稍微出现了个小意外。 因为杂鱼太多,即便他们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富江依然凭借那无解的魅力吸引了不少朝她靠近的人,在黑发少年用浮萍拐里隐藏的铁链将那些草食动物拉开时,其中一人朝富江抓去的动作不小心将她的臭脸小狗一起夺走了。 虽然云雀帮她将玩偶还了回去,但富江还是很不高兴。 她使劲抖了抖被垃圾们碰过的臭脸小狗,过了会儿,忽然拉起少年的手,一口咬在他的小臂上。 旁观的泽田纲吉他们趁机抱走摊位被抢的钱,齐齐后退了好远。 “啧。” 黑发少年拧了拧眉头,垂下眼帘觑着她,薄唇才启,就被富江挑着眼尾、自下而上地对上视线,眼尾的泪痣像是蝎尾针,声音含糊地抢了话题。 “都是你没用……才让那些废物靠近我,菜狗菜狗——” 后面的话语止于少年抬手卡住她脸颊的动作。 云雀恭弥微笑着问,“菜狗骂谁?” “你。” “原来是菜狗在骂我。” “……” 颌骨无法咬合、甚至面颊都开始发酸,富江气性更大,不吭声地执拗着跟他的力道对抗,不多时,少年略松手劲,出声道,“松开。” 未果。 他忽然俯身凑近,从她黑渊般的眼珠里看出自己的模样。 少女被他陡然的靠近弄得一怔,牙关却没松,可是云雀恭弥也没有再命令她,而是跟她对视了好久,像是在确认什么。 不多时。 他的行为全然出于富江的意料之外。 少年轻扬下巴,隔着女生额前的薄刘海,亲了下她的额头。 “啾——!怦——!” 远处。 夏日祭盛大的烟火大会拉开帷幕。 一道道绚烂焰火升空,红的、蓝的、橙的……无数图案在深蓝的傍晚天幕上炸开,极具存在感的放炮声占据他们的听觉。 富江看见他重新起身,薄唇开合,微笑着对自己说了句什么。 她怔愣着,不知不觉松开了牙关,任由少年好整以暇地将手臂抽回。 云雀恭弥随意甩了下手,没去看那上面留下的牙印,转身想去看那升空的焰火,却被她抓住了衣角,理直气壮地问,“你刚在干嘛?占我便宜?” 短暂的停歇空隙里,他耐心地开口,结果声音又被新升空的焰火盖过。 富江:“什么?” 她因为听不见他的声音,神色重又浮现出不耐与烦躁,好像恨不能马上冲到庙会焰火的举办方那里,勒令他们停下这吵闹的动静。 见到她像是马上就要随机挑个倒霉蛋喷洒毒液的焦躁模样,少年抬手抚上她发顶,仿佛无形按住她暴躁的蛇尾。 他凑近她耳边,带着笑的、清冽的声音,这一次极其清晰地伴着那些焰火声一同流入她耳中: “亲九下不行。” 他说,“但一下可以。” 他们互相看不见对方的神色,但话语落下之后,少年却明显感觉到,富江周围那股奇异的不爽与怒意,都在这一刻平息。 38 能赢吗 惩罚。 在云雀恭弥先前拒绝之后, 富江就没想过再向他索要亲吻,毕竟美女也是有脾气的,她可没兴趣倒贴这条坏狗—— 可当少年那如羽毛般的轻吻隔着额发倾落后, 很奇异地,她熄火了。 甚至连自己怎么被牵着手安静看完那场绚烂焰火都不记得。 五颜六色的升空色彩在她瞳仁里绽放。 她一手抱着小狗玩偶,另一手被少年拉着,直到第一轮焰火齐放结束, 进入短暂的停歇期, 神社上空的夜幕都被灰烬烟霾笼罩,她姗姗回过神来, 想到刚才和他们待在一起的那些学弟们。 回头去看,才发现泽田纲吉他们早就离开了这片区域。 连那些昏迷不醒的小团伙都被救护车抬走了。 富江重又去看站在身边的少年, 晃了晃被他拉住的手,若无其事地要求道,“再亲一下。” 少年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黑发少女神色自然地同他对视, “是看在你这么喜欢我的份上,决定多奖励你一下, 你别不识好歹。” 云雀恭弥勾了勾唇,很有耐心地指出,“是你先亲我的吧?到底是谁喜欢谁?” “你喜欢我。” 富江斩钉截铁地答。 对于她如此自信的回答,他只是轻笑了一声,也没再拉着她在这里看焰火,而是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 女生连忙跟上他的步伐。 声音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地响起, 试图给他洗脑: “害羞了?还是被指出心事恼羞成怒了?” “坦然一点嘛, 全世界的男人都喜欢我,你也不会是例外,喜欢就大方承认啊, 我又不会嘲笑你,我还会奖励你耶——” “真的不要再亲一下吗?我现在心情还不错,说不定还可以让你多亲几下哦。” …… 云雀恭弥最后也没有再多亲她一下。 为此,在庙会结束之后的这个暑假里,富江逮住云豆试图教它不少骂人的话,句句都在含沙射影地指责它的主人。 可惜云豆一句也不敢学。 每次都无辜地睁着那双黑豆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跟她对视。 最后被富江一指点在小鸟脑门上,戳得它在宅邸的原木长廊里翻滚了一个小跟头,脚爪朝天,绒毛凌乱不已。 正想骂它的女生话语一顿,把它捞了起来,“装什么可爱?” 云豆:qaq 富江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它许久,凑过去亲了它一口。 本来还在装鹌鹑的嫩黄小鸟登时支棱了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张开翅膀道,“再一下!” “没有那样的再一下。”廊下穿着樱花浴衣和服的少女将它放到旁边的雕花木栏上,转头想吩咐云雀宅里的仆人切个果盘端上来解暑,却被云豆再次蹦跳到跟前。 “亲亲,”它翘着尾巴,自信地挺起小胸脯,眨巴着眼睛对美女卖萌,“再一个!” 富江失笑,本来想再戳一下让它清醒,眼帘里忽而掠过远处刚回、走过屋檐下的清俊身形,于是故作思索,而后对着云豆道: “这样吧,你让他再亲我一下,我就亲你,怎么样?” 云豆立即意会,从她手中飞了过去。 恰好落在少年抬起的右手食指上。 “云雀!” 小宠物尖细稚嫩的声音响起:“亲亲!富江!” 少年浮光掠影地瞥了下那道走近的浅粉色,片刻后,对宠物微微一笑,“不亲,别命令我。” “嘁。” 富江从他的眼神里就猜到他拒绝的原因,低头看了看身上这套极其漂亮的樱花和服,遥遥道,“年纪轻轻就瞎了眼,不懂欣赏,云豆,快点骂他。” 云豆:“……” 它呆呆地张了张嘴,在少年平静的凤眸注视下,在这两位魔鬼夹心间开始装傻,“绿荫葱郁的并盛~不大不小中庸最好~” 唱完它果断换了个要求,“拍手!” 云雀恭弥和富江都笑了。 一个是被逗笑的。 一个是被气笑的。 - 夏日的蝉鸣就在这吵闹的动静里逐渐声歇。 九月的新学期是富江在国中的最后一个学期,经过开学的那段忙碌后,她想起来自己下一年就升高中部,午休期间,躺在接待室的沙发上,仰头看着坐在旁边的少年。 她本来想伸手戳他,向他得意炫耀自己明年去高一,但中途动作却改了目的—— 玉白的手掌夺过被少年无所事事抛着的一样物件。 她被那冰冷坚硬的质地硌了下掌心。 “这什么?” 富江握住那枚小玩意,脑袋挪了挪,将他的大腿当靠枕,摊开掌心示意他解释一下这个东西。 云雀恭弥由她拿走,语气很随意:“不知道。” “?” 女生这才仔细去看这抢来的东西,发现是一枚边缘有着繁复纹路的戒指,材质乍看很难分辨,但是从质感和光泽来看都并不普通。 “稀有宝石吗?”见惯了奢侈品和罕见宝石的女生眯了眯眼睛,难得生出几分探究的欲望,甚至还向云雀恭弥求证。 “大概吧。”少年抬手打了个哈欠,发觉她感兴趣,随口道,“喜欢就拿走。” 结果富江又反手将那枚戒指拍回他的掌心。 “残次品,谁喜欢啊?” 这枚戒指的花纹都只有一半,指环宽度也很明显不对劲,一看就是被人为分割成了两个部分,不论出于什么原因,站在市场角度而言,再稀有的宝石都变得不值钱。 富江想了想,“你要是能找到它的另一半再送我,我考虑一下。” 少年勾了勾唇,捏着那枚半戒,正想说些什么,倏然收敛了面上的笑意,锐意的凤眸朝接待室的大门方向看去。 本来合拢的门缝下,透出几道靠近的影子。 “咚咚。” 敲门声响起的下一刻,不速之客相当自来熟地将门打开,与人高马大的部下们彻底将门口的位置占据。 “你就是并盛中学的风纪委员长云雀恭弥吧?” 站在正中间的一位金发异域帅哥缓声开口的同时,目光就势落向沙发处,先看到少年手里的半彭格列指环,松了一口气,继续道: “我是阿纲的师兄,迪诺,今天是受人之托,来向你解说有关——” 他的话音止于另一道跟着坐起来的身影。 女生穿着与其他同学别无二致的冬款校服,可那极具辨识度的秀亮黑发,与莹白面庞上那颗泪痣,都让迪诺晃了晃神。 他后知后觉地想道歉,说明自己不知道这里还有其他人,话语才到唇边,就听见女生吹了声口哨,分享似的拍了拍云雀恭弥的肩膀: “看。” “是帅哥诶。” …… 接待室里的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迪诺觉得这个女生非常眼熟,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念头占据他的注意力,与另一道让他做正事、将注意力转回彭格列指环的声音互相博弈,中间还夹杂着奇怪的疑惑: 来之前,rebrn对他神秘地说过,他这位学生十分棘手,甚至棘手的不光是学生本人,但却没有继续再往下说,以至于被他坑怕了的迪诺这一路都在嘀咕,到底还有什么麻烦事? 就在他陷入沉默时,云雀恭弥正在打量他和他带来的部下。 片刻后。 他将富江的手从肩膀上拨下,自沙发上站了起来,右手中不知何时握住闪着银光的浮萍拐,漫不经心地笑道,“你来的目的我并不关心,不过,擅闯接待室违反风纪,是要被我咬杀的。” 刚回过神的迪诺:“……” 英俊且深邃的面庞上坠下一滴无形的汗,他无奈地抽出了自己的武器长.鞭,早有预料般地叹气道,“果然还是只能先用这个办法跟你沟通吗?” 两人之间的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 富江正好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不由又看了这金发帅哥一眼,好似看出了什么,“他好像挺厉害,跟之前那些废物们不太一样。” 她对黑发少年道,“你能赢吗?” 云雀恭弥眯了眯眼睛,“你猜?” 富江想到上次他和六道骸交手的故事,忽然笑了一下,有些幸灾乐祸地接,“那我就猜你输吧。” 风纪委员长冷哼了一声,抽空睨了她一眼,似在嘲她眼神不好。 “你猜错了。”他说。 “真的吗?”富江耸了耸肩,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好遗憾,那到时候就只能惩罚我当你女朋友了。” 就在他们面前的迪诺:“……”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麻了。 “打扰一下——” 迪诺浅褐色的眼睛在他们俩之间来回转了一圈,斟酌着礼貌问道,“二位,我也是你们py里的一环吗?” 39 小情侣 恭弥。 教学楼顶, 天台。 秋日的晴天风高气爽,即便还抓着夏天的尾巴不肯放,温度却实打实地落了下去, 正好适合并盛秋装在室外活动。 富江坐在高高的水箱上, 看着下方两道缠斗在一起的身影, 抬手打了个哈欠, 眼尾出现丁点的水花。 就在这时,她听见午休结束的铃声, 然而长.鞭破空的动静与浮萍拐挥出的银光都没有因此停歇—— 直到迪诺再次试图开口说些什么, 被云雀过于凌厉的攻势逼得拉开距离,两人才有了短暂的平静状态。 只这平静岌岌可危,时刻会再次被打破。 先前仅能看出两道残影在挪动的女生终于在这交锋过后稍有闲暇去分辨,坏狗的脸上又多了一道伤,不过那个意大利帅哥也同样。 她托着下巴,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却被黑发少年余光瞥见,云雀恭弥发动攻势的动作略缓,侧头与她道: “鹿岛富江。” “没听见上课铃吗?” 富江:“?” 她张嘴想骂这坏狗双标, 话到嗓子眼想起来他一贯这个德性,只能瞪了他一眼, 不情不愿地从水箱上下去,跳到地上之后拍了拍手,哼了声, “是打不赢吧?不想被我看到输掉的丢脸样子对吧?” 云雀恭弥神色平静,这次正视着迪诺,回答道,“会赢的。” 富江把手在嘴边做喇叭状, 对迪诺大声道,“看到你面前这条桀骜难驯的坏狗了吗?揍他要珍惜机会啊帅哥,就趁现在,使劲揍!” 迪诺:“……” 感觉到少年的战意更胜,他无奈的笑容变得更苦,很想让女生别再拱火了,“这位鹿岛同学——” “叫我富江。” “好的,富江……”迪诺从善如流地接话到一半,姗姗察觉到不对劲,浅褐色的眼睛变得警惕又谨慎,温和的嗓音也紧张了起来,“等等,你说你叫什么?” 他终于想起来这位少女令他感到眼熟的原因。 在黑手党内部流传的一些秘密通缉里,她榜上有名。 只是比起其他家族发出的悬赏角色,富江不太相同,没有家族会想要得到她的项上人头,通缉的发出,更像是认为她足够危险,警告里世界的成员远离这个人。 ……她该不会就是rebrn之前藏的小惊喜吧? 而且她和彭格列选中为守护者之一的云雀恭弥,似乎关系匪浅。 面对一个难缠的未来徒弟就很可怕了,如果这个徒弟还有一段棘手的感情生活,那么……迪诺感觉到更头疼了。 可另外两人却丝毫不能理解他,富江拂过耳畔秀发,对他微微一笑,“怎么,你是真的认识我?还是想用这种搭讪方式跟我套近乎啊?” 她指了指离自己更近的黑发少年,“想认识我的话,先打赢他。” 迪诺:“?” 他愕然地睁圆了眼睛,启唇想解释什么,却被再次挥向自己的可怖动静给拦截,不得不双手扯住长.鞭,将自下而上重重挥来的浮萍拐给挡住。 “你在看哪里?”黑发少年碎发下的凤眸里晕着危险泓光,“我好像没有宣布中场时间门到。” “……” 迪诺感觉到他手臂的力气不断增加,不由再度因他的棘手程度感到咋舌,苦笑着回答,“我是想问问你们的关系,这位富江同学好像很不简单,你知道她的故事吗?” 话音还未落—— 少年猝然抬起另一只手,同样的浮萍拐朝他面部挥去,因他躲避及时,只刮断几根飘扬的金发。 “故事?你指的是什么?”因为没有打中敌人而感到不满的男生,声音也变得冷淡许多。 迪诺看见他还要冲过来,不得不将武器挥出去,同少年的脸颊错过,在他挑衅地询问究竟在瞄准哪里的时候,长.鞭绕过对方身后、女生刚离开顶楼的天台大门扶手,穿回来的时候恰好将他的其中一只手连浮萍拐缠在一起。 云雀恭弥抬起手臂想挣开,却没有如愿。 就在迪诺以为自己能暂时束缚这头小凶兽,同他讲一讲关于富江的传说、又或者是关于彭格列指环与争夺战的故事时,黑发男生垂眸看了会儿被绑住的手。 下一瞬。 他垂下手,转换了个方向,另一手瞄准时机将浮萍拐狠狠打向迪诺面颊。 ……好像只是皮外伤,这也能躲开? 云雀恭弥眯起眼睛,意识到这个对手现在还在分神思考其他的事情,神色不悦地在他再度出声前打断道: “不管你是要讲什么无聊故事,还是向我打听别的什么人——” “在我倒下之前,我都不会应答你。” 迪诺:“……” 他神色正了正,黑蓝如焰纹的加百罗涅家徽在左手手背与武器相映成彰,略微沉吟后,他径自道,“好吧,那就先用你喜欢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 这问题一解就是很多天。 富江独自上学放学没多久,就被那些以为他们俩关系崩盘、试图来捡漏的学生们找准机会献殷勤,让本来对战斗场面没有半点兴趣的她,为了少受那些丑八怪的打扰,都跑去天台午休。 其实这地方她也睡不着,因为没有接待室里柔软的大沙发和适宜的中央空调恒温调控,她不是嫌太阳热就是嫌弃阴天冷,哪怕云雀恭弥随手将自己平时的那件黑色制服外套丢给她,也没能止住她的不满。 黑发少女抱着他的外套,神色忿忿地骂起那些纠缠过来的追求者们: “烦死了,长那么丑不知道多照镜子,非要往我跟前凑,我读个书还要被伤害视力,风纪委员会什么时候给我报销疗伤的费用啊?” 大约是因为此刻午餐也还没送到、让她等得太久,越说火气就越大,后来她甚至去拽在喝水的黑发少年袖标,神色不满地告状。 云雀恭弥瞥了她一眼。 放下矿泉水瓶,他心平气和地回答,“视力好像不是最近才出的问题吧?” 富江:“?” 她松开手,改而抬脚去踹他。 意料之中被躲开了。 少年凤眸里浮现笑意,轻抚了下她的脑袋,淡淡道,“好了,那群草食动物随你处理,但最近我很忙,没空帮你收尸,别在并盛搞出违反风纪的动静。” 这似乎是某种特许。 起码从前富江在试图搞事之前,就会被这位风纪委员长毫不客气地警告。 女生敏锐地抓住了他的变化,也抓住了他放在自己头顶的手,张口想要确认,可是她发现自己此刻竟然也没有任何想要整治那些无聊玩具的念头,仿佛比起收拾那些人,她更在意留在这条坏狗身边的时间门。 为什么? 她可不是这种为了一个帅哥就放弃整片森林的性子吧? 这种改变令她有些不解。 富江奇异地沉默着。 云雀原本打算再去找天台另一端的迪诺,注意到她眸色幽深,不由再看了她一眼。 富江察觉到他的视线,回过神来,顺着看见自己还拽住他手腕没放,恰好今天左手戴了条深蓝的手链,索性转移注意力开始挑刺,“这条手链好像跟女生校服颜色不太搭。” 云雀恭弥上下打量着她,没看出什么违和感,毕竟富江本身就属于可清纯可艳丽的类型,很多普通饰品配她都会格调上升,何况她又看不上那些便宜货,只会选精心设计的奢侈品。 但女生已经将他拉到了身边。 本来想把手链摘了给他,又想起来这家伙从不配戴手饰,估计是嫌它们麻烦,影响他打人的手感,于是干脆把手链系在他之前配饰挂着的腰袢上。 少年垂下眼帘去看那条坠下如深蓝星空的手链配饰,除却蓝色带细闪的绸带外,还掉下来一颗金色的星星。 花里胡哨的。 但静静垂在腰间门的样式,和并盛男生冬装的羊绒背心色系还算配。 …… 因为部下罗马利欧订了附近的西餐厅送餐,迪诺本来想问问云雀有没有想点的,走到一半就觉得自己来得真不是时候。 他在不远处摸着鼻子,还没想好自己应该转身折返,还是应该若无其事地过去问时,就被注意到动静的男生抬眸看去。 无声询问他要干嘛。 “是这样的,恭弥,我是想问问你要不要考虑中午改吃西餐——” “恭弥?” 帅气逼人的加百罗涅首领才刚开了个头,就被富江神色微妙地打断了,她咀嚼着这个过分亲昵的称呼,黝黑的眼珠在他们俩之间门来回看了一圈,语气怪异不已:“你们俩这么熟了?” 迪诺茫然地“?” 云雀恭弥却读懂了她在意的东西,轻笑一声,“不熟。” 他回完少女的话,平和地拒绝了迪诺,“不用,我的午餐已经在路上了。” 富江却仍揪着方才的话题,“不熟你让他这么叫?” “我没让。” 常年生活在意大利、最近才因为师弟的事情紧急学习了日本文化的迪诺后知后觉自己的称呼好像引起了他们俩的矛盾,有些迟疑地出声道,“……我不可以这样称呼你吗,恭弥?” 在他的理解里,姓氏是家族的,只有名字才是自己。 即便日本文化非常含蓄,但他作为这位未来云守暂时的老师,难道师徒关系也不能这样称呼吗? 迪诺想抗争一下。 但两人都斩钉截铁地朝他应道,“不可以。” 迪诺:“qaq”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这对小情侣针对了。 “好吧,”他勉强想到另一个替换的称呼,“那就……徒弟?” 云雀恭弥:“?” 他面无表情地笑了一声,用那种“你在想peach”的语气凉凉回答:“天还没黑,少说梦话。” “……” 在迪诺无语凝噎的空隙里,富江发现自己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改口而变得满意。 她在意的好像不是迪诺试图退回的那一步,而是这种亲昵权应当优先属于她才对—— 换而言之,这条坏狗最亲近的人只可以是她。 于是她一手抱着那件格外吸热、被晒暖和的黑色外套,另一手拉了拉如今已经成为少年腰饰的星星挂件,“你不觉得你对我有点太不公平了吗,云雀学长?” 后面的称呼被她咬了重音。 少年没听出几分尊重和客气,更多的是与她神色一致的威胁。 他勾着唇,“哪里不公平?” 这只小怪物每天对他连名带姓地呼来喝去还少了? 但凡心情不好,必定骂骂咧咧,甚至还当着他的面叫他坏狗,也就有求于他的时候,勉强能挤出一点礼貌。 她还想怎么样? 富江眼眸一转,蛮横地宣布:“我不管,反正我也要叫你恭弥。” Kyya。 用少女本就蛊人的声线反复叫出来,令男生听出一种难以形容的亲密感,他不自觉地侧过脑袋,看向旁处。 云雀一时间门不是很想去假设以后每天这只小怪物都在他耳边这样呼唤。 “不行。”于是他出乎意料地表示了拒绝。 富江:? 她瞪着他,眼尾的泪痣也变得极具威胁,过了几秒,好像自己也不太满意这个跟别人一样的内容,勉为其难地改了口: “那……恭弥学长,这样行了吧?” “够礼貌了吧?你满意了吗?” 反正她是不满意的。 因为明明他们现在就是同一个年级,这条喜欢留级的坏狗摆什么学长的谱呢? 黑发少年默不吭声。 倒是在旁边听的迪诺表情变得更为困惑—— 恭弥学长? 是他对日本文化了解得不够深刻吗?这种又礼貌、又亲密的感觉,难道不会让人产生一种奇怪的禁忌错觉吗? 真的会有人这样称呼吗? 他欲言又止,又觉得自己在这种旁若无人的氛围里像极了电灯泡,于是只好看天看地,假装自己不存在,毕竟这两位一个比一个难搞,在非教学时间门里,迪诺希望他们哪个都不要注意到他。 - 事实上。 迪诺的语感是正确的。 云雀恭弥也没想到小怪物能拼凑出这样的称呼,他本来想问问鹿岛富江国文怎么学的,临了回忆起每次期末她都是用什么本事糊弄过关,便打消了念头。 敬语接在名字后面,被她柔软轻媚的声线说出,只会让人浮想联翩。 长久的沉默过后。 他闭了闭眼睛,喉结滚动一下,淡淡道,“算了,随你怎么称呼。” 反正他对鹿岛富江的礼貌是不抱希望了。 富江眨了眨眼睛,登时来劲了:“真的吗?” “恭弥?” “……” “恭弥学长?” “……” “坏狗?狗东西——” 这次还没说完就被捏住了脸。 黑发少年好整以暇地同她对视,“再骂一句试试?” 富江试图掰开他的手指,假装无辜地反问:“不是你说叫什么都可以的吗?” 脸颊上被捏住的软肉变得更痛。 她怎么都掰不开他的手指,感觉这条坏狗好像力气又变大了,骂骂咧咧了两声,转而去看旁边能收拾他的迪诺。 才接收到她的目光,加百罗涅首领就知道了她的意思,仓皇地倒退了两大步,差点要在自己面前摆出个大大的叉:“我不掺合小情侣之间门的事情!” 两人的动作忽然都停了下。 云雀和富江对视了一眼。 小情侣? 谁? 富江从那双与此刻阴时天空颜色一致的凤眸里读出了这种讯息,想到上次在玩偶城还有人羡慕云雀恭弥作为她男朋友、玩游戏技术很厉害这件事,结合少年此刻的眼神,她扬了扬眉头,无声挑衅地看回去: ——反正不是我和你。 迪诺没看懂他们眼神里的暗流涌动,理所当然地问,“怎么了?你们难道不是正在交往中?” 40 小伤口 甜品。 云雀恭弥松开手, 正想启唇回答这个问题,就被富江抢了先: “当然不是!” 她斩钉截铁地应完,眼尾扬起几分弧度, 要笑不笑地瞥向刚把她脸捏红的坏家伙, 出声道,“都没正经追求我, 凭什么当你女朋友?” 这话说得很像是—— 只要他追,她就会答应。 云雀恭弥也动了下眉梢, 同她对视了几秒,而后去看好奇心突然上来的迪诺, “你好像很闲,应该休息得不错,那我们继续?” 迪诺:? 他这次是真的脸上写满了拒绝, “别总是想着打打杀杀, 午饭都还没到, 不如趁这个机会,听我跟你讲一讲关于彭格列的事情怎么样?” “不怎么样。” 少年不容置疑地拒绝,露出肉食动物即将进食前的愉悦期待眼神,对迪诺那张帅脸狠狠扬起浮萍拐, “比起那些, 我对咬杀你最感兴趣。” “……” 迪诺不得不被迫应付他又倏然生出的战意。 留下富江在旁边撇了撇嘴, 因为没兴趣去看这些动作都捕捉不到的打斗,干脆走过去把他的外套丢给草壁哲矢,随口道, “我那份给你了,我出去吃。” 草壁匆匆接住那件黑色制服,咬着草叶表情深沉地应, “好的,谢谢富江同学。” 旁边的罗马利欧同情地看着他。 又有云雀那种难伺候的未来老板,又有富江这种喜怒难定、还极其危险且具魅力的疑似老板娘,他看起来不太像能长寿的样子啊。 好惨。 …… 富江走出校门,往并盛商业街新开的餐厅方向去。 即便日光并不晴朗,那散发着宝石光泽的秀发也极引人注目,继而就看到那张潋滟的青春面庞。 不少视线从惊艳渐渐过渡成蠢蠢欲动的贪婪。 她好似无所觉,直到被迎面走来的一人不小心撞到了肩膀。 力道不重。 但富江却立即拧了眉头,俨如受到严重冒犯,开口就想骂人,结果撞她的人却笑了一下,出声道,“你好像在他身边过得还不错。” 柳眉仍蹙着,富江看着面前这个披散着深紫色长发,面容长得明明很清纯,说话风格却让她有点熟悉的人。 被她注视着,对方的一只眼睛渐渐变成带着数字的深红色。 “怎么,还没认出我?”这人和善地再次出声。 优雅的语调里含着玩笑般的不满。 富江顿了顿,抱着手臂,说出了他的名字,“六道骸。” “Kufufufu……现在我倒不完全是这个身份,不过你应该对这个不感兴趣。”他用如今操控的这幅身体嗓音说话,柔弱的女声塑着他独特的说话风格,但却好像和往日不太一样。 富江果然没探究这事,而是道,“你又跑出来啦?” 六道骸耸了耸肩,“很遗憾,短期内我恐怕都无法离开那座牢笼。” 发觉他好像没有先前那副马上就能称霸整个地下世界的狂妄,富江上下打量着被他附身的角色,“那你出现在这里是做什么?” “来跟老朋友打招呼不行吗?” 他微笑着,意味深长地问,“你现在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留给云雀恭弥了吗?” “我没有。”富江面无表情地否定。 过了会儿,她开始找补,“你这次挑选的附身目标看起来不太能打的样子,赶紧换一个,再替我把他打一顿。” “这不仅仅是我此次的附身目标,”六道骸选择地忽略了她后半句玩闹一样的告状,而是道,“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只能借用这孩子的身体出来,先跟你提前介绍她好了。” “她叫,库洛姆·骷髅。” “以后你们应该还会有很多的见面机会——假如你总是待在云雀恭弥的身边。” 富江敏锐地品出了别的意味,“什么意思?” 她问,“你又在琢磨什么?” 六道骸语气无辜,“这次可不是我的筹划,不过姑且算是个不错的保留项目,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应该就知道答案了。” - 这个小插曲让富江还挺惦记的。 她从记忆海的深处挖起一些碎片,勉强想起来当初跟六道骸初见时的事。 那是一个随性勾搭了研究人员的富江,被对方过度迷恋、抓住之后带到了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秘密实验基地,想要利用她的特质作出一些关于新型特殊弹的研究。 因为不断地被杀死、再重生,富江的生长速度慢了下来,也很难长大,研究室被从外部炸开的时候,也就五六岁的模样。 她遇见了那个把研究室全部炸掉的主谋—— 六道骸。 “负责你的那些研究员突然发疯,全部死掉了,”异色双瞳的男孩对她伸出手,笑得很温柔,“多亏了你,要和我们一起出去吗?” “我叫骸,六道骸,你是富江,对吗?” 她看着站在面前的小男孩,颇为挑剔地打量了半晌,语气傲慢道,“也不是不行,起码你长得就比那些老男人好看得多。” “勉为其难陪你玩一程吧,骸。” …… 她确实陪六道骸玩了挺久。 直到他们被复仇者监狱盯上,奖励了第一顿牢饭。 富江被那些黑色的火焰燃烧殆尽,结束了这段旅程。 后来再见面的时候,就是在黑曜了。 她坐在甜品店里,用金色勺子舀了一点椰蓉酸奶打的冰沙,吃了两口,觉得味道还不错,拿出手机把它拍了下来,在想发送的时候,忽然停了动作—— 以前她好像没有这种要和别人分享什么的冲动。 犹豫了很久,她还是收起了手机,随手挑了个附近觊觎她美色的幸运儿为她买单,然后无情地拨了拨头发走人。 回到并盛的时候,下午第一节课都过去了。 富江旁若无人地走进教室,因为对课程没有兴趣,直接趴在桌上补午休,反正不会有不长眼的在她睡觉时打扰,要是有老师对她不满意,那些狗腿子也会替她找出合适的理由搪塞。 - 一觉睡醒已经是放学。 夕阳下山,日落之后,凉风从教室外面吹进来,她神色倦怠地伸了个懒腰,感觉肩头有什么落了下去。 她转头去看,发现是中午云雀给她的那件外套。 内衬还有那些秀娘工整精巧的刺绣,与其他风纪委员的衣服都不一样,极具特色。 富江将这件外套穿上,起身推开椅子,顺势让那些犹如守着仅有财宝般守着她、不肯离开的男同学说道: “别挡路。” 他们盯着她身上的衣服。 刚放学的时候那位风纪委员长就来巡视了一圈校园,这件衣服就是在那时落下的,可是对待那个莫名其妙气息变得更危险的少年,他们没敢抗议,如今只能理所当然地问另一人: “富江,你不是都已经和他分手了吗?” 富江:“?” 她失笑,“什么时候?是他亲口告诉你们的?” “……” 这几个男同学好像更不开心了。 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再次想离开,仍然被他们蠢蠢欲动地拦下。女生双手环胸,笑起来的时候没有往日那种故作无辜与不怀好意,而是带着一种“期待他们能做出什么蠢事”的模样,微笑着问: “想在学校里对我动手吗?” 有一瞬间—— 他们忽然觉得刚才那位风纪委员长好像回来了。 而且就站在他们面前。 …… 甩开几个脑子不好的家伙之后,富江看了眼学校走廊里的壁钟,猜着云雀恭弥现在是又在天台约战意大利帅哥,还是在处理风纪委员会的事务。 然后她就在转角处遇到了迎面走来的人。 男生皮鞋有节奏地响起在地砖上,不紧不慢,并没有刻意收敛气息,听起来是游刃有余的状态。 直到与她遇见,他扬了下眉头,“还不回家?” 停留在他肩上的小鸟很有礼貌地开口,“富江!” 女生随手薅了下那只毛绒绒,语气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等会。” 她停下手,抬眸去看他,“你猜我今天碰到了谁?” “谁?” 少年很耐心地接。 富江却在这时看到他下颌附近,接近脖颈的位置有一道很浅的、正在渗血的伤痕,抬手虚指了下,“你受伤了?” 云雀恭弥在巡逻时又逮到迪诺打了一架,听说对方明天把见面地点定在并盛郊外,遂打算今晚暂时处理这段时间堆积的事务,顺便在接待室处理伤口,故而很随意地应,“小伤。” 上次见到他身上有明显的伤痕,还是在黑曜。 不过那时富江只有幸灾乐祸。 现在嘛。 好像多了点别的。 她扒着他的肩膀,好奇地抬头看了会儿,“在流血诶。” 明明自己是被人杀过无数次、什么血糊的恐怖场景都有的角色,但见到这条坏狗的小伤口,富江却表现出奇怪的兴趣。 云雀“嗯”了一声,继续往接待室的方向走。 - 沙发前。 医疗箱被打开,碘伏和棉签都在,黑发男生随手撕开包装,还没有下一个动作,就被横里探过来的另一只素白手掌夺过。 富江握着棉签,兴致勃勃,“要不要我帮你?” 问是这么问,却没有给别人选择的余地。 云雀恭弥睨着她,而后对她很轻地扬了扬下巴,这就是同意了。 富江将一根棉签棒捅.进满满的碘酒瓶子里,蘸了满满的深色,鼻尖也充斥着这消毒药水的味道。 这种颜色涂上肌肤,是会留下明显色印的。 女生盯着它看了会儿,又去看少年脖颈间的伤痕,再一次凑近,气息冷热不均地落在他下颌处,找话似的问,“涂上去就好了吗?” 她离得实在太近了。 说话时气息的湿润都能让人察觉到。 云雀恭弥很轻地偏了下脑袋,又应,“嗯。” 他说,“快点。” 盯着他渗血伤处的女生眯了眯眼睛,回忆起上次看他被六道骸打得浑身是血的样子,当时她只觉得这张脸被打了还挺可惜的。 其实这张脸沾上血色并不丑,反而有种别样的战损美,似乎强悍和破碎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这种矛盾引人注目—— 她可惜的好像不是他挨打这件事。 而是…… …… 男生本来闭着眼睛在等她的动作,直到伤口处忽然传来一点濡湿的、热乎的感觉,伴随着奇妙的柔软卷过。 他倏然睁开那双凛冽的凤眸,本能攥住身侧人的下巴,拧着眉头,冷淡警道:“鹿岛富江。” 将舌尖收回,抿着唇装无辜的女生眨巴着眼睛看他,“别这么小气嘛。” 她说,“我很轻了,又没弄痛你。” 属于他的血液味道还在她唇齿里残留。 明明是热的,却让她想到下午吃过的那碗冰沙,甜度勾人,一下就滑进了喉咙里,让人忍不住想要再舀一勺确认刚才是不是尝过这种甜蜜。 她盯着他脖颈处又缓缓渗出的一点痕迹。 从眼神到面上肌肤的细微变换,都毫不掩饰她的心思。 云雀恭弥之前没发现她还有这种癖.好,而今一手将她按在沙发上,另一手拿回棉签,自己草草擦过伤口,拒绝道,“不行。” 富江从前也没有对那些丑恶男人的肮脏血液感兴趣过,如今却好似被这个男人下蛊一样,有些上.瘾,不满地看着那黄色碘酒痕迹覆盖过自己的气味,只不高兴地扒拉他的手。 “不行就不行,有什么了不起?哼。” 站在少年另一侧肩头的小鸟将他们的互动收入眼中。 发觉美女又要生气,而且多半要抄起它折腾,在即将炸毛的边缘忽然开口:“云雀!亲亲!富江!” 果不其然。 在小宠物开口之后,本来想夺鸟而走的女生停了下动作。 少年将棉签随手丢进桌旁的垃圾篓,漫不经心睨了她一眼,而后勾了勾唇。 “凭什么亲她?” 他轻描淡写地拒绝,“又不是我女朋友。” 41 第三夜 “抱我。” 富江:“?”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 吊梢黑眸不高兴地眯起,眼尾的泪痣精致地好像会发光。 过了几秒,她忽然抬手抓住云雀恭弥的衣领, 在少年平静看来的时候,凑过去在他的脸上又亲了一口,声音还挺响亮。 然后她露出个得逞的骄傲笑容。 “偏要亲——” 富江得意洋洋:“不是你女朋友也要亲你, 要是不服的话,你就亲回来好了。” “……” 舌尖顶了顶上颚, 云雀面上再度露出几分浅淡的笑意, 凤眸光芒凛凛,带着一如既往能看透人心的清澈力量。 他上下打量着富江,然后懒洋洋地抬手用拇指揩过刚才她吻落下的地方, 明明没说一句话, 动作里却都是挑衅的意味。 既不让她亲,也不上她的当、如她的意反亲回去。 富江抬脚踢了他一下,这次少年没有躲开,只是垂眸瞥了眼她的动作,随后漫笑一声, 意有所指道,“好好考虑。” 好——拽。 被他的态度激到的富江当即抱着手臂答, “这算表白吗?什么态度啊风纪委员长, 一点也不诚恳嘛,这时候难道不是应该说‘我很喜欢你,希望你能考虑和我交往’之类的话吗?” 云雀恭弥充耳不闻, 开始处理自己其他的伤口。 …… 富江隐约明白他的意思。 很奇怪,同样的内容,要是从其他帅哥的嘴里说出来, 她会根据当时的心情决定,心情好就答应了,心情不好嘛,就骂对方长得丑,然后再拒绝。 反正不论如何,关系开启和结束的遥控器,都在她这里。 但云雀恭弥不一样。 这条美女蛇能明显感觉到,假如真随性地跟他开启这段情侣关系,恐怕是否结束,不全由她。 可要是让她说有什么细节的不同,富江又说不上来。 难道和他交往之后就不能甩了他吗? 那些平平无奇的家伙们倒也不同意被她甩掉,甚至会为了想把她留在身边,做出无数丧心病狂的事,譬如想把她杀了,再养出一个新的、会爱自己的富江,又譬如由爱生恨,对她做那些肢.解过后再拿去祸害其他人的事。 只不过他们最终都成了富江的传播途径之一。 那么云雀恭弥呢? 他会因为失去她而发疯吗?会想要杀了她、折断她的手脚,把她永远禁锢在身边吗? 不会。 这条坏狗太骄傲了,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与她如出一辙,都属于“看不上我?那你可真是没品位!”的类型。 富江差点把自己稀缺的脑细胞给烧没了。 明明也是可以甩掉的坏狗,却让她模糊觉得,这好像真的是一件需要考虑的事。 不过在那之前—— 黑发女生轻哼着,推了推少年的肩膀,“快点表白啦,不表白的话,我才不考虑,说你好喜欢我、不能离开我,从此以后只喜欢我一个之类的,我都教你了,你总不能还不会吧?” 青春期的少年总是叛逆的。 他清泠泠的凤眸打量着诱哄他诉说甜言蜜语的少女,过了几秒,唇畔又浮出笑意,“听见了。” “什么?” “你很喜欢我,不能离开我,从此之后只喜欢我,不是吗?” “滚。” 富江立即翻脸,甚至拿旁边沙发上的枕头丢他,转身就走。 少年接住抱枕,倒是很有耐心地同她再度开口,“等等。” “不等。” 美女给他留下一道超拽的背影。 - 第二天她没在学校里找到这条坏狗。 不在天台、不在接待室、甚至也没在并盛外面的街道巡视,哪怕到很晚很晚,他也没有回到那座精致的宅邸里。 后来富江才知道。 他那会儿是想与她短暂道别,因为之后一段时间都不在并盛,而且归期也不定。 不过那已经是不知道第几个鹿岛富江明悟的事情了。 当下她只是生气那条坏狗不肯主动表白,所以也绝不联络他,每天换着花样给自己找乐子和消遣,直到她在并盛町的美术馆里,又遇到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生。 对方摸了摸宝石般的长发,很讲究地拎着个珍珠手环包,上下打量着她,“难怪被拒绝,赝品就是赝品。” 富江扬了下眉头,“你这个包……品味好差,那条坏狗好像还没给我买过这种档次的便宜货诶。” 对方:“!” “得意什么?” 街角款款走出一道穿着高跟的身影,上下打量完她们俩,拨了拨自己性感制服的袖扣,“他要是真的那么喜欢你,怎么会把你丢在这里啊?” 一个又一个的富江。 就像是从前这座城市的阴影,藏得极好,可是在这一刹那,却全都冒了出来。 于是最初走上这条街道的鹿岛富江朦胧且迟钝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云雀恭弥离开了这里。 可是他还会回来。 正因如此,所以无数的她才会争先恐后、迫不及待地,在少年重新踏上这片土地之前,争取成为进入他眼中的那唯一一个。 一个,两个,三个…… 到她数不清的无数个。 原来已经有这么多的富江迷恋上了他。 …… 夜色里的并盛愁云惨雾一片。 数不清的黑暗触角朝着这座城市各个角落延伸。 并盛中学内部,一场特殊的、名为“指环争夺战”的战斗拉开帷幕,只有少许人知道,这场战斗的胜负,关乎全世界地下世界下一任教父的诞生。 而在偏远的郊区里。 没有名字的瀑布潭中走出无数模样相貌都漂亮不已的精致少女,在夜色里朝着并盛方向而去,眼中写着同样的迫切和期待,丝毫不管自己经过那偏僻无人的街道时,会引起偶然起夜、恰好往窗外看一眼的小孩什么样的惊吓。 直到她们的前行被阻止。 “滋滋,利维雷击小队发现非目标人物靠近。” “巴利安第六部队也发现可疑人物靠近,是没有战斗力的——” “……报告,是富江!很多个富江!如何处理!请指示!” 过了很久,冷酷的声音抵达,“杀掉,用火烧掉,一个细胞也别剩。” “是!” - 每个深夜,笼罩并盛的阴云看起来都比前一晚更浓郁。 直到指环争夺战开始的第三夜。 岚守之战。 并盛中学灯火通明,整层教学楼的光犹如灯塔一样在夜色里指引,引得游子归家,也引得迷途学生知返。 “咚!” 庞大身躯被击倒的声响,在校园门口响起。 有凛冽声线含着愠怒出现,“你们究竟是哪来的草食动物,想在我的学校里做什么?” “这里已经被征用了,你不知道吗?”有人试图问道。 “征用?” 他踏着刚倒下的温度,冷冷答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报给风纪委员会批准了吗?” 他才说完—— 教学楼上方就传来恐怖的爆.炸声! “轰!” “咔嚓咔嚓……” 无数走廊玻璃受到余波震颤,脱离窗框,朝着他们所在的地方片片坠落! 少年抬眸去看,忽然见一道从草丛里姗姗坐起来的身影,对方长发披肩,穿着日常的便服,正在低头拍身上沾染的土壤痕迹,好像对爆.炸声习以为常,还不知道头顶发生的事情。 眼见那玻璃碎片就要直直插进她的颅顶。 “锵!” 小型流星锤随锁链甩动,将那些碎片轻易扫到一旁,来人单手替她挡去这攻击,另一手招架住随坠落碎片一起攻上来的小喽啰,再反手将人打飞。 “鹿岛富江。” 他不咸不淡地出声道,“放学怎么还留在这里?” …… 富江听见那熟悉的音色,下意识地抬头去看。 不管在记忆里见到多少次,她始终都觉得,这条坏狗,还是见到真人最好看,尤其是外出这几天,明明离开时间不长,却莫名其妙给人一种更帅了的错觉。 尤其是现在,额前柔软黑发被夜风吹动稍许,露出那双凌厉冷酷的凤眸,明明肃杀不已,偏因为一身冬装学生制服,衬衫配深蓝色羊绒无袖衫,还有那规矩的领带与风纪袖标,给人乖巧和叛逆融为一体的矛盾感。 几乎是在她抬眸的同一时间—— 在并盛町内,暗处的所有富江都借着她的视力,贪婪又不舍地扫过少年身型,暗恨出现在他面前的人不是自己,也不舍在并盛制造的这场狂欢抵达尾声。 富江感觉到她们的窥探,不太高兴地拧了拧眉头,却故意对他伸出手去,“你还知道回来啊?” 少年随意踢开脚下那些手下败将,朝她走去的同时,打量着她身上衣服留下的痕迹,而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掌心。 “再不回来,你们是想把我的学校拆了?”他勾了勾唇,问道。 “才没有!”富江当然不肯承认最近她们也在并盛放肆,只恶狠狠告那些捣乱者的状,“我是替你守着学校,我可辛苦了,但还是有很多不长眼的家伙在这里肆意进出,还杀了我好多次,痛死了,你要帮我报仇。” 说话时。 她心不在焉地看着面前这丛快长到她腰那么高的灌木丛。 好像跨不出去。 女生瞪着这丛灌木,已经想到了明天要怎么找园丁的麻烦。 但此刻,她只是晃了晃他的手,“抱我。” 少年好整以暇地打量她此刻被困在灌木丛后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这只小怪物应该是从高处恰好坠落进这里面的,此刻他欣赏了几秒她的困窘状态,才慢悠悠地问: “到底是要我报仇,还是抱你?” 富江飞快回答,“先抱我,再给我报仇!” 云雀恭弥挑了下眉头。 - 少年早预见了小怪物的贪婪。 听见她的愿望之后,好似思考了几秒—— 在那些风暴平息之后,微微冷的秋风吹过校园的时候,他单手揽住女生的腰,另一手手背压了下她的短裙边缘,将她从荆棘横生的深绿色后方抱了出来。 在风也震颤的叶里,染血的食人花乖巧地收拢花瓣,像是一朵无刺的玫瑰,落进他的怀里,还带着恍如玫瑰的诱人芬芳。 富江双手抱着他的脖颈,犹嫌不够,心情不错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甚至还晃了晃自己的两条长腿。 “想摔下去?”他语气凉凉地问。 “不会呢,你不舍得。” 说完之后,她再度凑近他,就在云雀以为她只是因为换了人、对自己感到新鲜的时候,富江却将面颊凑到了他的唇畔,碰了很亲的一下。 “哎呀。” 小怪物碰瓷道,“你亲了我耶。” 她眨着深黑色漂亮眼睛,格外无辜地看着他,“我都还不是你女朋友,你怎么就对我又亲又抱的啊?” 42 岚战后 验货。 少年哼笑一声, 垂下眼帘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 后方倏然传来杀气腾腾的动静,“受死吧,绝不可能让你通过这条防线!” 他稍稍腾出一只手, 重又拿出武器, 将跳到自己后上方的攻击挡下, 不爽地眯起眼睛, 半秒之后,骤然发力, 飞快撤回动作、反手将敌人打飞出去。 富江才刚刚落地, 本来想埋怨他干嘛忽然松手, 差点让自己扭到了脚,结果话才到嘴边,就感受到仍贴着自己的身躯从静到动的短短全过程,甚至能让她察觉到力量是如何从躯干每一块肌肉传递出去的。 “你在干什么?” 本来还想过去补刀的少年被她的动作拉回了注意力。 女生柔若无骨的雪白手指正像抚摸乐器一样, 方才从他的大臂一路逡巡到胳膊肘,这还不够, 又开始沿着他的领口位置往下, 大有一副要钻入碍事衣物里的姿态。 迎上男生的目光, 富江指尖蜷了下, 而后理直气壮,“验货。” 云雀恭弥:“?”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因杀意才将歇, 眸子里还残留着鸿亮的锐光, 而今倒是比月色还要明亮。 “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他语带危险地警告。 “……” 富江不情不愿地收回手,嘴上却不服输,嘀嘀咕咕:“提前检验一下自己未来的资产怎么了,万一有的花瓶就是外表好看、里面质量出了什么问题……” “在说你自己?”少年转而去看周围还有没有漏网的, 神色散漫,看不上这些一拨一拨的杂鱼,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同身边人接话。 富江瞪他:“你找死?” 云雀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脑袋,视线转向面前的教学楼:“其他的事情等会再说,现在我要先把这群胆敢在休息时间闯入学校的草食动物咬杀。” …… 哒、哒、哒。 皮鞋鞋跟有节奏地在灯光不明的走廊上响起。 即便刚才制造出巨大爆.破的动静消失,此刻的并盛也仍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的气氛里。 直到这氛围被一道冷淡声音打破,“别站在书架旁边,后面藏了人。” 说话时,伴随骨头碎裂、重物落地的动静。 另一道应答声却明快很多,“你不是在吗?连我都保护不好、你这几天跟那个大帅哥出门干嘛去了?我这是好心帮你负重训练,别太感动哦。” 方才还冷冽的声线带了几分笑意,轻轻哼笑着。 若是不看接二连三闷哼着倒下的人,间或夹杂他们用无线电汇报情况的声音,这黑暗里的氛围倒是好得像郊游。 富江一点也不紧张,没去看那些从四面八方无限逼近她的兵器,甚至还有空借着点微光,抬手去揪男生衣角的小线头。 而被随时打扰的人却没有更多的话语,灵活不已、动作飞快地解决一只又一只草食动物。 不知不觉间。 他们逐渐走近刚才在楼下看到的那一层灯火通明的位置。 富江拉着他的衣角,感觉这人就和之前玩贪吃蛇游戏时一样,怎么都不受打扰,于是逐渐增加骚扰他的动作,等走到灯光下时,已经重新开始去拉他的手了。 指腹摸到男生掌心因常握武器而生出的薄茧,富江拧了拧眉头,将他左手往后拉了拉,摊开他的手心,本来想找他的茬,嫌弃他长茧不好看,结果发现那薄薄的不太影响美观,只好改口道: “这个不好摸。” 云雀恭弥回身去看她,看她一脸鸡蛋里挑骨头的嫌弃样,干脆抽回了手。 但两人刚才那番动静已经被许多人给听见。 有人从另一条走廊的拐角处探出一颗毛绒绒的棕色脑袋,惊讶地道: “云雀学长!富江学姐?” - 跟着又往前走了几步。 富江抬头去看。 这才发现她和云雀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两拨人马的正中间,左边是一堆黑色制服、气势不善的成年人,右边则是泽田纲吉、山本武等人,甚至连之前试图占她便宜的校医也在里面。 “我就说怎么并盛这小地方有这么多层出不穷的怪物,原来是你引来的。”一个银发的剑士忽然开口,剑尖指向刚出现的黑发少年,“喂,小子,既然要竞争彭格列的守护者,就不该被这种家伙迷惑心智。” 富江不太高兴地瞪着他,猜测就是最近在她们竞争的时候,总是下令斩杀她们的领头者。 然后就见那银发剑士挑起眉,颇有兴致地瞪了回来。 她没凶过,拉着少年的尾指晃了下,“彭格列的守护者,是什么?你要当这个?” 云雀恭弥理直气壮:“不知道,不当。” “……” 全场忽然陷入奇异的沉默。 就连刚才和他们打过招呼,因为云雀的出现而面露欣喜的泽田纲吉,此刻也不禁露出流泪猫猫头的表情,“云雀学长……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吗?” 那他刚才岂不是白期待了?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想法,云雀恭弥答完之后,很淡定地又左右看了一圈,如猎食者露出爪牙,微微一笑,宣布道: “那些都无所谓,不过——今晚出现在这栋教学楼里的,不管是否破坏校舍,都被视作违反风纪,要负连带责任,全部被我咬杀。” ……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不远处,云雀想在这里就对那群黑制服的家伙宣战,山本武他们忙着阻止他,巴利安那边让裁判别挡路,今天就宰了这群小鬼;另一部分负伤的、或者是没钱不肯干活的,冷嘲热讽对面的彭格列候选人太年轻,居然敢将富江带在身边,这种自制力以后肯定是要葬送彭格列的。 眼下。 富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泽田纲吉身后,眼眸转了转,想当混乱乐子人,但还没开口,就听见这只小兔子哭唧唧地开口: “富江学姐,你不会想要拱火吧?” “求你帮帮忙,阻止一下云雀学长吧,真的不能在这里再打了。” 看见他可可爱爱的样子,富江的心情不知怎么又转晴了,故意逗他:“你想怎么求?” “?” 泽田纲吉束手无策,在暗处有人看不下去,压了压帽檐,跳出来给了他一脚,而后对越被劝越来劲的黑发少年倏然道。 “要是在这里出手的话,或许会少了些乐趣呢,云雀,暂时压抑你的战意如何?之后应该会有更合你心意的战斗出现。” “嗯?小婴儿,就算是你也不能阻止我。” “我没想阻止你,只是提醒一下,比如说,之后或许会有再见到六道骸的机会,不信你问富江。” 三言两语间。 凶兽的注意力又被拉回了女生这里。 因为他这个最能搅局的人停了手,双方重回方才的沉默对峙。 富江无辜地眨了下眼睛,泪痣衬托得她楚楚动人,和少年对视了几秒,听见他语气不明地问,“你见过六道骸?什么时候?” 女生跟着想起来,见到六道骸的那一天,她本来是想和云雀提这件事,后来却被对方受伤转移了注意力,就全然忘了。 她向来不是会解释的人,现在干脆顺着问,“怎么啦?你吃醋啊?” “……” 少年懒得理她胡言乱语,便道,“正好,现在叫他出来,这次一定咬杀他。” “叫不出来,你等他找你的,”富江语气敷衍,“他要是能出现,肯定会去你面前炫耀一下的,放心。” - 眼看这架是没法打了。 有裁判阻止,又保证能将校园恢复原状,对之后的战斗稍微有点期待、决定纵容他们再活几天的少年干脆离开了这片区域。 只不过走之前,他往站在泽田纲吉身后的女生那里看了一眼。 “鹿岛富江。” 他提醒,“你在群聚?” “我在看帅哥啦——”女生刚才津津有味地欣赏了他们的动作戏,现在环顾周围一圈,战损的银发章鱼头、仍旧爽朗阳光的棒球社主将、还有气质在好欺负和不好欺负之间反复横跳的小兔子,若有所思道,“你们好像变帅了一点,不是我的错觉吧?” “哈哈,真的吗,谢谢富江学姐夸奖。”最乐观的山本武如此应答。 富江还想说点什么,眼尖地觑见云雀要走没影了,赶紧三两步跟了过去,想拽他的手,结果被躲开了。 “?” 猜到他是因为刚才自己挑剔他掌心生茧的事情,但富江没提,改而用假惺惺的语气安慰道,“哎呀,不要吃醋嘛,虽然这世上帅哥很多,但你是最帅的呀,只要你一日不死,他们终究都只是备胎。” “呵。” “云雀恭弥我再给你一次牵我的机会,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不哄我的话,等会儿你连家里门都进不去,我让人改了个指纹锁,你可不要哭着求我给你开门。” “谁准许你改的?我警告过——” “你警告的是富江,跟我鹿岛有什么关系?” …… 两人拉拉扯扯着走远。 眼见少年要被惹怒,女生就踮起脚在他脸上吧唧亲一下,在他要开口之前,又亲了一下。 如此反复。 两人的影子都映在教学楼的窗户上,画面里有婆娑的树影,也有天上闪烁的星辰,好巧不巧,富江亲在他脸上的位置从侧面看去时,也吻在一颗在他们俩影子中间的星星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少年眼中漫出笑意,再度出声之时,已经不是质问她自作主张的那些事了:“打算占我便宜到什么时候?” 富江“啧”了一下,“本美女倒贴,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懂不懂啊?” 说完,她晃了晃他的手,“有点饿了,最近有个酒店晚上出了海鲜自助,我想吃那个。” “在哪里?” “港区?你开车的话,应该十多分钟就能到?哦你不许飙车,听见没有?” - 他们之间的对话已经隔太远,令人捕捉不清,只不过消失在楼梯间之前,身形已经重叠,等最后下楼之时,少女还从后面揽着他脖子要往他背上攀。 粘粘糊糊的小情侣,让巴利安那边看得沉默。 尤其是这两人当中还有一个叫富江,情况就变得更诡异了—— “喂!” 先前同富江对瞪的银发剑士,即是此次同泽田纲吉他们争夺彭格列指环的对手、彭格列独立暗杀部队巴利安的作战队长,如今心直口快地问道,“他们俩是情侣吗?” 已经对他们随时随地发狗粮感到习以为常的泽田纲吉他们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很淡定地点头。 “是啊,怎么了?” 他露出冷笑:“怎么了,看那样子,你们跟她是同学,难道不知道她的体质吗?” 被这么提醒着,泽田纲吉他们忽然想起来,先前学校里有人受不了富江的蛮横,在放学的时候从高处洒下许多跟她有关的照片。 其实他们也匆匆瞥到一点。 照片里的女生也有一样的美貌,但身体却格外诡异。 而且这些天,泽田纲吉在训练的同时,总是穿过城市、去看看其他伙伴的进度,在这过程里,他其实隐约有瞥见好几次,富江穿着不同的衣着出现在相隔很远的每个地方。 但泽田纲吉拒绝细想其中的意味。 如今被斯库瓦罗再次提及,他沉默了片刻,出声道,“不知道又怎么样?” “对啊,”山本武点了点头,很自然地接,“她最喜欢待在云雀身边吧,不管她有什么秘密,云雀知道就行了。” 狱寺隼人冷冷地睨向对手们,“所以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已经初具团结,像彭格列从前每一代家族成员一样,但却拥有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才有的天真—— 虽然胜券在握,但斯库瓦罗还是倏然冒出一个念头。 假如他们真有那不足百万分之一的机会取胜。 那么总有一天,他们会为了这种天真感到后悔的。 43 当赌注 喜欢。 富江第二天早上到学校之后, 发现昨夜被炸的那一层教学楼、包括留过她血液的土壤,通通都恢复了原状。 仿佛昨天度过的是平安夜。 她忽然觉得泽田纲吉他们的活动还挺有意思,决定今晚再去看看。 “嗯?” 午休时分。 在接待室听见邀请的清秀男生从办公桌后抬眸觑了她一眼, 出乎富江的意料,竟然脾气很好地应下了这事,“可以。” 倚在门边的女生双手环胸, 想到昨晚教学楼里的那些人数量,不由迷惑, “你不是不群聚吗?改性了?” 早上刚从跳马那里耐心听完了彭格列故事、以及自己拥有的那枚云属性指环含义的少年扬了下眉头。 他没回答。 不过到了晚上, 富江就知道他淡定的原因了—— 这条坏狗选择的观战地点, 是距离交战处几十米外的楼顶天台。 今夜愁云淡雾,能见度不高,还有即将入冬的风一吹,富江感觉自己再往旁边走两步,连这坏狗的脸都看不清, 在这里是解决了不群聚问题, 但也把她想看热闹的心给解决了。 她指着远处, 站在水箱上质问已经很淡定坐下、甚至还在由外套被风吹起, 逼格拉满的少年: “来,你告诉我人在哪里?” 云雀恭弥看着臭脸的女生,勾了勾唇角, 抬手将她的手腕指到了另一个方向, “人在那里, 看不见的话就去看那里的转播屏幕,实在不行,楼下接待室里有望远镜,你自己没收的。” 富江:“?” 她勉强看到了那个所谓的转播屏, 此刻还是漆黑一片,很怀疑那个画质和清晰度。 发觉少年铁了心要在远离众人的千里之外观看,她只能不情不愿在水箱上坐下,只不过还在继续挑刺,“冷死了,这么晚还来这么高的地方,你是晚餐没吃饱——”想喝风吗? 后面的话都被迎面盖在脸上的外套挡了回去。 外套是新洗的,还是富江挑选过的洗衣液味道,跟她身上的校服按理说应该是一样的,但气息传入鼻间,就是不同。 富江拉下外套,眼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云雀恭弥以为她还要闹,抬手摸了下她的脑袋,“安静一点。” …… 富江确实消停了。 她决定不委屈自己,裹着带“风纪”袖标的黑色制服外套,往旁边的男生怀里一倒,枕在他腿上盯那块正在连接讯号的大屏幕,顺便举起手想了半天,反手戳在他白衬衫下的锁骨位置。 “既然眼力这么好,那就奖励你给我实况转播吧。” “多讲点场外的,别讲战斗啊,听不懂那些。” 云雀恭弥垂眸看着理直气壮把他当解说的人。 片刻后,他捏住了富江略圆的脸蛋,似笑非笑地问:“在命令我?” 力道不轻不重,于他而言甚至连警告都算不上。 富江装模作样地喊了声痛,拍开他手背,揉着自己的脸,漆黑的眼睛炯炯有神地与他对视,泪痣仿佛点缀了笑意: “我不能命令你吗?”她这样问。 少年眉梢略动,眸中颜色淡淡,像今夜雾气氤氲的晚空,还没回答她的问题,富江已经指向了那块大屏幕,“总算有信号了。” 结果画面里第一个映出来的就是好几个楼层都被打穿如同废墟,俨然从日本校园瞬间去到叙利亚灾区,处处是大窟窿漏水,像高楼里人造了一个废墟瀑布末日景观一样的画面。 富江:哇。 她叹为观止,情不自禁抬手想鼓掌,赞叹这些人的大胆。 好在临时想起来自己还拿谁当靠枕,硬是在中途转了下脑袋,空出一只手,虚伪地拍在了云雀的肩上,甚至还学他刚才的说话语气: “冷静一点。” 只是憋笑的意味太重,听起来非常阴阳怪气。 云雀恭弥冷哼了一声,眯起丹凤眼,眸中杀意尽显,看着那栋完全认不出原本模样的教学楼,凛然道: “等这些战斗结束,就把他们全部咬杀了。” 富江虚与委蛇:“嗯嗯嗯。” 然后她就又被捏住了脸。 “?” 少年语气凉凉地警告,“少幸灾乐祸。” 她反捏回去,“坏狗,你这是迁怒。” “嗯。”风纪委员长毫不见外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 两个幼稚鬼打打闹闹时—— 竞争雨之指环的山本武和斯库瓦罗在环境险恶的战场里赌上生死。 不知什么时候,不论近处远处,所有关注这场战斗的人注意力都被挪到了那画面上,虽然富江真的看不懂也跟不上那些动作,但她觉得山本武转动竹刀,变成凛冽刀锋时的神情,还挺帅的。 “那个叫剑法吧,还挺好看的?” 富江随手指着屏幕里逆卷雨掀起的薄薄水花。 云雀恭弥很平静地答,“是杀人的剑法。” 绚丽,也致命。 就像…… 他看了眼躺在他腿上的漂亮女生,对于那些被她美貌吸引靠近的人而言,她就是一种毒,沾染了她的家伙,都会逐渐毒发死去。 富江“哦”了一声,随口问道,“你觉得谁能赢?” 少年很淡然地答,“就目前的形势而言,山本武能获胜的概率非常低,他所有的招数对方都了若指掌,除非出现一点变数,而且必须是对方意料之外的变数。” “那要赌吗?”富江忽然来了劲,“来押谁能赢,谁输了就得给对方做一件事,怎么样?” 云雀恭弥盯着屏幕,唇角却已经扬起,略带兴致的抽空睨她一眼,“你想押谁?” 富江名正言顺地使用外挂—— “你先告诉我,那个棒球社小学弟制造变数的机会大不大?” 少年微笑着朝此刻转播到场外观众的屏幕示意,“跳马的脸色这么难看,你还猜不出他想要制造出变数的难度有多高?” 可是富江不太想押那个银发男人。 因为之前见面的时候,她没瞪赢他。 但她超想赢,如果押了山本武输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才不要被这条坏狗使唤。 …… 美女一时间进退两难。 于是她灵机一动,“你想选谁?” 云雀恭弥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看这小怪物很想赢的样子,他觉得挺好玩,这会儿便应,“都行。” 富江:“?” 她拽他衬衫衣角,“不许都行,你快点先选一个。” “那就山本武吧。”少年抬手打了个哈欠,如此说道。 “……为什么?” “因为他要是输了,六枚指环就算输掉三场,再有人输,就轮不到我的战斗,我会很不爽。”云雀恭弥坦然道。 富江这倒是不好跟他抢答案,毕竟从转播情况看,泽田纲吉这边的人表情都很难看,各个担忧得恨不能冲进去代打,而且对面听说都是精英杀手,唯有这边嘛…… 甚至都打不赢云雀恭弥。 于是她勉为其难道,“好吧,那我只能选那个银发的家伙了。” - 几分钟后—— 山本武以继承自他父亲那里的时雨苍燕流第八式,有别于斯库瓦罗认知的那一式秋雨,名为筱突雨,创造出了战场上逆转一切的变数。 在看见这一招的时候,云雀恭弥唇角笑意更盛,甚至抽空提醒了富江一句,“你要输了。” “……” 富江把外套往脸上一盖,冷漠道:“睡了,别叫我。” 果然。 还是应该相信自己人的。 男生隔着外套,指尖点了点她额头的位置,好整以暇地问:“想耍赖吗?” 富江将外套拉了下来,还是没想通:“什么最强暗杀部队,骗人的吧,那小学弟连你都打不过,这就已经和国际接轨了?” 云雀恭弥危险地眯了下眼睛,“‘连我都打不过’这个事实,后面不能接这种评价。” 他意味不明地道,“鹿岛富江,你好像对我实力有什么误解。” 有吗? 富江眼中写着这样的内容,但想到自己还欠着他一件事,顿时清了清嗓子,“没有吧,你不是特别……特别帅吗?” 她对他的颜值实力怎么可能存在误解?! 少年哼笑一声,并没有被这句讨好到,将她拉起来,收回那件外套,而后从水箱上一跃而下,头也不回地宣布:“回去了。” 像是想起什么,他又侧身补充了一句,“对了,从今天开始到寒假,并盛所有交给风纪委员会的保护费,由你去催收。” 富江:“?” 这坏狗绝对是在公报私仇吧? 明知道她最讨厌体力活! 她从楼梯上下去,虽然跟不上他的速度,但还是大声抗议,“不要,你换一个要求。” …… 云雀恭弥当然没有答应她。 这让富江很不高兴,因为按照她的设想,如果赢的人是她,现在肯定要让坏狗当街对她表白一百遍。 明明就差一层窗户纸,互相都知道在倔强什么,富江本来不太情愿让他这么得意,可是发现他提的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要求,又莫名不满意。 就显得好像惦记这件事的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很不爽。 在从学校回去的路上,富江看见小石子就往前踢,可是因为技术太差,要么石子飞向和设想相反的方向,要么就被少年闪避开。 直到他即将抵达那幢奢华宅院时,回头望了她一眼,发现小怪物生闷气生得厉害,这会儿连路都不肯走,就站在那里瞪他。 他觉得好笑,“你在生气什么?” 富江过了半晌才答,“你不知道?” 云雀恭弥还真想了一会儿。 先前学校里遮蔽天空的那些雾气都被吹开,这会儿露出天空皎皎明月,他走到她的跟前,审视了她几秒。 月色镀上他们的影子,不久后,少年倾身吻了下她的额头,声音里仍浸着笑,像是哄,又像是回答,声音如玉石般落下: “那件事——” “不能当赌注,明白吗?” 因为不管赢还是输。 他都喜欢她。 但不是因为输了才说的喜欢。 44 听见了 心跳。 富江缓缓地眨着眼睛。 她恰好对着月亮所在的方向, 那轮明月银光落入她眼中,如霜一样无暇,过了好久, 才听她慢吞吞地应: “好像不太明白, 要不你再亲一下试试?” 黑发少年站直了身体, 凝视她片刻,都能听见她心中敲算盘的响声,但片刻后, 还是重又倾身, 只是吻即将落在她额头之前, 女生调皮地偏了下脑袋,让那片羽毛一样的柔软落在自己面颊上。 “哎呀。” 富江轻轻捂住自己被吻过的面颊, 语气夸张道,“你好像很喜欢我啊。” 主动走进她陷阱里的少年只是微笑着问, “可以回去了?” 漂亮女生假装思考, 而后得寸进尺地拒绝了他, “不可以, 除非你说点好听的哄哄我。” 云雀恭弥扬了下眉头,“比如?” “你知道的。” “忘了。” “?” 富江瞪圆了眼睛,那颗栩栩如生的泪痣缀在眼尾,令她此刻映着月光的眼瞳也变得明亮动人。 恶趣味的少年在短短时间里又见识了她的喜怒变化, 然后才露出个恍然的表情, 慢条斯理地道:“是……很喜欢你?” “不能离开你?” “从此以后只喜欢你?” 他不紧不慢地枚举完,又故意道, “好听的是哪一句?” 富江从一开始听见那句“很喜欢你”的呆楞,到后面发现他故意逗自己的恼怒,此时生气地抬手拍了他一下, 重重道:“当然是每一句!”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坏狗! 她拿出了手机,当着他的面作势要按录音键,“快点说,我宣布这就是明天中午并中广播电台的预留节目。” 她要让全学校都听听这坏狗对她的表白,先循环播放个一百遍,浅浅炫耀一下。 云雀恭弥抬手按下她的手机,“刚才不是说过了?” “再说一遍!” “没有那样的再一遍。” “?” …… 凌晨五点。 云雀宅。 某间精致奢华、点着熏香的房间里。 躺在床上的黑发女生骤然睁开眼睛,脑海中只盘桓着一个问题: 云雀恭弥那到底算不算表白? 念头刚冒出来,她就开始咬牙切齿,怀疑自己是疯了,居然被一个男人迷到这种地步,他们俩之间到底谁才是那个带蛊惑体质的存在啊? 莫名其妙地,富江越想越气,然后就更睡不着了。 几分钟后。 她巡着金秋暖调的屏风,走过盛开的金桂与果实累累的柿子树,站定在某间房的门口,几秒后,毅然抬手敲响房门。 “做什么?” 好一会儿,里面传出一道喑哑的少年音,声线里满是被吵醒的黯然。 富江假装沉吟,才说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来叫你起床。” 她确认道,“你醒了吧?醒了的话我走了。” 她都睡不着,他凭什么睡那么香? 起来! 屋里安静了许久,直到有脚步声朝门的方向走来,富江从未有过如此迅速的反应速度,调头就跑—— 但还是晚了。 就在房间门打开的一刹那,机括声响起,伴着锁链从浮萍拐中央锒铛垂落的动静,就在富江绕过庭廊拐角的时候,一圈圈锁链缠上她的腰,将她往后方拽去。 她惊呼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拉回原先的位置,少年随手托了下她的脊背,帮她稳住身形。 “啧。” 少年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大早上你又在闹什么?” 富江抬手扯了下腰上的锁链,差点把自己拽疼,让他把这个解开。 云雀恭弥眯着下眼睛,看着她穿一件灰蓝色打底的吊带长裙,外边拢了层薄金的细纱,在此刻堪堪破晓的微光里,金纱明灭不定,像是海边浪花下若隐若现的美人鱼尾。 鳞片的光也忽明忽暗。 此刻一圈圈缠在她腰上的锁链,像是岸边人类觊觎海妖,落下的禁锢。 只需要更用力,就可以扯断她的尾巴,让鲜血染红她漂亮的身躯与面孔。 他闭了闭眼睛,转开了脑袋,没再去看肆意妄为、毫无边界感的女生,随手收起浮萍拐的机关,就听对方理直气壮的回答响起: “我失眠了,都怪你。” “所以我认为有必要也惩罚你一下。” 云雀恭弥:“……?” 他似笑非笑地睁开眼眸,看着说出危险词汇的人,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失眠,但是他觉得有必要帮这个记忆不太好的小怪物回忆一下他的恐怖之处。 “鹿岛富江,”他心平气和地问,“敢吵我睡觉,是活腻了吗?” 富江低头思考了几秒钟。 “是的。” 她发出邀请,“要不一起下地狱吧?” - 风纪委员长拒绝了她的邀请。 然后今天早上上学迟到的、校服不规范的、在学校附近偷偷抽烟的那些学生们,统统遭了罪。 彼时富江已经早早抵达教室,坐在靠窗的那一排,双手托着脑袋看校门那边的热闹,笑得非常开心。 对比他们被打到妈都不认识、被其他风纪委员拖出学校的模样,真正招惹了这头凶兽的始作俑者却安然无恙,富江不由喟叹道: “他好爱我。” 有附近的学生偷偷看了很久她的侧颜,听见她低低响起的声音,下意识附和道:“谁?” 少女心情颇好地转过脑袋,难得回答了这个炮灰的问题:“云雀恭弥,他超爱我的。” 正准备借势勾搭她的男同学:“……” 他条件反射地也跟着往窗外看了眼。 见到校门口那片不知哪个倒霉蛋正好被狠狠打飞出去,血色里好像还有一颗牙跟着飞了出去,他条件反射捂住脸,倒吸了一口气。 富江不满地问道,“没看出来吗?” 被她质问的人:“?” 但美丽少女并不给他第二次机会,意兴阑珊地收回了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眼瘸的东西,你有难了。” …… “恭弥。” “云雀学长?” “坏狗,干嘛不理人啊?” 午休时分。 女生站在接待室的办公桌前,抱着手臂看低头在处理事务的男生,明明穿着冬装校服宁静又斯文,偏偏是条脾气超大的坏狗。 还记仇。 她想到早上的事情,清了清嗓子,伸长手去,曲起手指勾了下少年下颌,“起床气怎么这么大啊,委员长?” 云雀恭弥冷冷抬眸,面无表情地看她还能嚣张到什么地步。 极擅长感知情绪的小怪物见好就收,摆出楚楚可怜的表情,“给你赔礼道歉还不行吗?别生气啦。” 少年本来冷峻的面色里出现几分耐人寻味。 他并不相信鹿岛富江的人生词典里有赔礼道歉这词汇的存在。 但他没出声。 女生干脆绕过那张办公桌,单手撑在他的办公椅上,俯身下去的时候,如绸缎的黑色长发拂过他的肩膀,独属于她的馨香也一同落了下来,伴着她的气息,在少年耳畔环绕。 “我想想,道歉应该是……好喜欢你?” 她说完,故意偏过脑袋,去确认男生的神情,“是这句吗?” 云雀恭弥垂着眼帘,不动声色地应,“错了。” “真的吗?” 富江抬手抱住他的肩膀,把下巴压在他的肩头,笑意盎然地问,“这句难道不是你更想听的吗?” “……” 发现他又不吭声,富江在心中哼了一声,区区拉扯,谁不会啊?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提及,“真可惜啊,本来还想赔你一个女朋友,你好像不是很想要的样子啊,那就算了——” 女生松开他,起身准备离开。 下一秒。 她的手腕被云雀恭弥攥住。 少年掌心圈住她细腻的腕部,勾了勾唇,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刚才的道歉,再说一遍。” 富江本来想学他昨晚令自己失眠的恶劣行为。 同他说没有那样的再一遍。 但看此刻云雀恭弥朝她看来的那双灰蓝色凤眸,她忽然又想看到这双眼泛起波澜的样子,于是她重又凑近,直到在他的眼中看见自己的模样。 “好喜欢你哦。” 她语气暧昧,唇瓣开合,缓慢唤出那个特别的称呼:“恭弥学长。” 话音落下。 富江得偿所愿,见到那双一向在凛冽如刀和平静如水状态间切换的眼瞳,因细微震颤,而陡然放大的瞳孔。 就像是被石子击破了平静的假象。 出现一圈圈的涟漪。 她愉快地露出了笑容。 心想。 自己丢出的这颗石头,正中红心。 她忽然想看到更多的、这条坏狗为她兵荒马乱,丢盔弃甲的样子,怀揣着这样恶劣的心思,女生含着笑意,徐徐靠近,蛊惑似的再度出声,“非常非常喜欢你——” 后面的话语都倏然消了音。 这次轮到她睁大眼睛。 一时间不知道感觉后颈骤然落下的掌心温度实在太烫,一会儿又觉得,应该先抗议自己被堵住的双唇。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她脑袋空空地想,是他的心跳声吗? 好吵、好乱。 鼓膜反馈的心动不断提速,血管里的那些血液仿佛也在此刻造反、尖叫奔腾,直到感觉自己脑袋里要出现新的杂音时,富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是她在心跳加速。 甚至在这个瞬间,这种心跳似乎与千里外的无数个她同步,令她能听见的心跳声似擂鼓,像雷鸣,伴着无数尖叫嫉妒愤恨的抗议声。 “好喜欢……” “可恶,凭什么亲她啊!” “啊啊啊啊是我的是我的恭弥是我的!初吻是给我的!” - 不知过了多久。 富江后知后觉,即将有动作的时候,云雀恭弥松开了她,重新靠回椅子里,那双眼眸已经恢复一贯的平和,却又好像多了几许春风。 她条件反射盯着他毫无痕迹的薄唇,见那双唇开合,带着笑意的嗓音从其中流淌而出: “听见了。” 45 第一天 得意。 富江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 理智告诉她, 现在应该摆出游刃有余的姿态,问他刚才干嘛突然亲人,可是脑海里的声音实在太多太杂, 大脑像是需要瞬间处理太多讯息的处理器,一下子宕机了。 在少年略有些疑惑的视线里, 她忽然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外走,开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 十五分钟后。 接待室的门被敲响, 重新拉开的时候, 黑发女生正在系衬衫的袖扣, 长发发尾还有点湿润痕迹,她抬手挪了下校服红色领结, 若无其事地走回到风纪委员长的办公桌前。 “刚才为什么亲我?” 云雀恭弥将手中的钢笔放下,眯了眯眼睛,打量她这幅像是忽然出去洗了个澡回来的模样, 过了会儿,他不太确定地出声问道, “鹿岛富江,你该不会是——” 总不能是亲一下也会分裂吧? 少年的猜测还未说完,就被女生隔着桌子恶狠狠地伸长手捂住了唇, 漆黑眼瞳连带那颗泪痣都冷峻不已,“是我在问你, 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非常凶。 却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云雀恭弥觉得自己的猜测已经有了答案。 他眉梢动了下, 形态凌厉的灰蓝色凤眼里氲出笑痕,也没伸手去将女生的手拉下, 就这样由她捂着唇,好整以暇地同她对视。 富江跟他视线胶着了几秒,将手放了下来, 双手撑着桌子,狐疑地打量他,“你在勾引我?” 云雀恭弥:“……?” 他神色微妙的时候,少女却自顾自下了定论,“你就是在勾引我吧,你是不是还想亲我?” 没等他回答,富江立即退后小半步,竖起右手食指晃了晃:“不给。” 她左右看了看这接待室处处熟悉的摆设,又装模作样拍了拍自己袖口上崭新的风纪袖标,“委员长在这里占部下便宜,是想搞潜.规.则吗?这样不好吧,要是被其他学生知道了,岂不是会造成恶劣的影响?” 少年无声微笑,问她:“演够了吗?” 他说,“演够了就去把下午社团大会的场地活动申请表收过来,我的部下。” 这次“?”的轮到了富江。 她愕然地看着突然给她发任务的家伙,有一瞬间怀疑刚才的表白和亲吻都是幻觉,她反手指着自己,“你在叫我做事?” 年轻的风纪委员长笑意盎然,“这里还有别人?” 富江面无表情,“不去,少命令我。” 少年意味深长地问,“你知道其他风纪委员拒绝我的下场吗?” “我又不是其他人——” 女生拨了拨自己柔顺滑亮的长发,露出清纯又无辜的表情,“我难道不是你女朋友吗?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舍得让自己的女朋友跑腿吧?” “哦?”黑发男生单手抵着下巴,悠悠询问,“现在不是部下,是我女朋友了?” 富江语气勉强,“看在你长这么帅、又这么爱我的份上,稍微奖励一下你,也不是不可以,心怀感激地接受这个事实就行。” 云雀恭弥似笑非笑地注视她,过了许久,才不紧不慢地出声:“所以,我刚才在我的地盘,亲我的女朋友,有什么问题?” “……” 富江一时被噎住了。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被这条坏狗套路了。 明明变成了男朋友,但还是那副恶劣又难搞的样子,这不对劲,她好像上当了。 …… 女生略有些怀疑人生的样子全被云雀恭弥收在眼中。 他时常无法理解,那些草食动物究竟是如何被鹿岛富江这样心思都写在脸上、脑子又不太灵光的笨蛋怪物玩弄于鼓掌中的。 也许是他戏谑的眼神太明显,很快就被回过神来的女生发现。 富江不悦地走回他身边,“你好像在骂我。” “嗯?” “没反驳,那就是确实在骂我,坏狗,女朋友是我,你不满意?” 他沉吟片刻,这幅姿态惹得小怪物更不高兴,按着他的肩膀、朝着他的耳朵咬了过来,略有些尖锐的疼痛传来。 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她潮热的呼吸。 云雀抬手去卡女生的下颌,失笑道,“松开。” 顿了顿,他又道,“别乱咬。” 女生原本不想松口,呼吸都变了变,过了会儿,还是松开了牙齿,目光热度都落在他被短发遮掩稍许的耳廓上。 “咬哪里不算乱咬?”他听见她仿佛认真的请教语气。 “……” 少年转头去看她,恰好见到她血色饱满的红唇,比枝头沾了夜露靡靡盛开的红玫瑰还要艳丽。 他灰蓝色眼睛深邃稍许,但想到刚才亲了一下之后、疑似出现情绪激动分裂现象的小怪物,还是没有动作,只垂着眼帘,语气平静地答: “哪里都不行。” 鹿岛富江对他的回答非常不满意。 具体表现在她预备再次咬他的动作上。 少年这次反应极快,这次抵住了她的下颌,眼看小怪物又要不高兴,对峙片刻,他还是靠过去,托着女生下巴,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 “好了。” 他停了会儿,补充道,“别生气了,女朋友。” - 富江是不想原谅他的。 但这条坏狗现在越来越会哄人了—— 不光亲她,还叫她女朋友。 谁能顶得住被云雀恭弥这样哄啊? 富江听着满脑子从各个地方传来的其他富江的尖叫和嫉妒,感觉自己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换成这些没见识的赝品,还不知道要怎么丢人。 她选择性遗忘了自己因为那个突如其来的亲吻而不得不暂时离开,找个倒霉鬼替自己将另一半砍掉、烧死的故事,美滋滋地回到了教室,联上专属富江的记忆网络,得意地欣赏其他富江无能狂怒的丑态。 直到放学。 恰好遇到走出校门的泽田纲吉一行人,她才后知后觉地去问,“对了,今晚是谁的战斗啊?” 她觉得这些热闹还挺有意思的。 泽田纲吉被她吓了一跳,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用一种复杂的语气答道,“我、其实我也不知道,但……但是……总之今晚轮到雾属性指环,场地在体育馆。” “嗯?”富江好奇地道:“是六道骸吗?” 隐约猜到这个可怕结果的泽田纲吉:“!” 倒是山本和狱寺都变了脸色。 “什么?” “怎么可能会是那家伙?你从哪里得到的假消息?” 富江刚想说话,横里冒出来极其冷淡的一声,“六道骸?今晚他出现?” 众人齐齐回头去看—— 恰见到从楼道阴影里走入日光下、神色不善的风纪委员长。 泽田纲吉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知道啊!” 富江看热闹不嫌事大,“那今晚一起去体育馆?” 云雀恭弥思考两秒,露出了笑容,“可以,正好我所有感兴趣的对手都在,今晚就把他们全部咬杀了。” 泽田纲吉、山本武、狱寺隼人:“?” 他们齐齐看向富江。 脸上写满了:就是你把云雀学长引过来的? …… 富江无辜地和他们一一对视。 过了会儿,恍然道,“哦,难道你们已经看出来了?” 棕发少年天真且茫然:“什么?” “今天是我们俩交往第一天。”富江跟他们毫不见外,出声宣布。 泽田纲吉他们再次:“?” 什么?! 今天才是第一天吗?! 富江等了会儿,发现他们全呆住了,甚至连其他远远路过的学生们都张开嘴、表现出极度讶异的样子。 她不太高兴,双手环胸道:“愣着干嘛?鼓掌啊。” 不多时—— 迫于一些来自风纪委员长的目光压力,路过的学生们不得已,停下脚步,开始小海豹拍手,只是不少男生脸色难看、如丧考妣。 云雀恭弥随意扫过那些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的面孔,耐心忍耐了半分钟这些草食动物在附近的群聚,看富江勉强满意,才出声道: “走了。” 富江蹦蹦跳跳地过去牵他的手,又突发奇想,“要不明天中午广播节目就宣布这件事好了,我不允许并盛中学还有人不知道这个喜讯。” 黑发男生睨着她,“要不要再给你挂个横幅、发个奖杯、写面锦旗?” 不知道害羞是什么的小怪物:“好耶。” 她有条有理地叙述道,“横幅上写‘热烈祝贺云雀恭弥荣获女友鹿岛富江’;奖杯上刻‘以此纪念鹿岛富江女士为云雀恭弥先生脱单做出的重大贡献’;至于锦旗,上联:精准扶贫、下联:奉献自我,横批:鹿岛富江超伟大!” 云雀恭弥:“……” 他舌尖顶了顶上颚,“你好像有点太得意了。” 富江侧过头望进他眼中,“拿下云雀恭弥不是一件值得得意的事情吗?” 见少年不吭声,她就开始摇晃跟他牵着的手,眨着眼睛,嗓音里好像含着蜜糖,故意重复道: “我可以得意吗,男朋友?” 男生喉结动了下。 他瞥开脑袋,不与此刻她过分灼热的目光对视。 片刻后。 他不轻不重地应了声,由她放肆恣意。 “嗯。” 46 大空战 超爱。 好消息, 六道骸真的在雾守战出现了。 坏消息,他打完对手就用光了所有精力,云雀恭弥没等到他想要的战斗。 这导致他火气极大, 在后一天晚上的云战里, 一个瞬间就解决了对手—— 最后一句是富江听山本武转述的,因为她在雾守战的时候非要近距离看热闹,导致后来被幻术污染波及, 脑袋疼得差点当场裂开,被云雀恭弥随手打晕,带回去歇了两天才缓过来。 而今。 她懒洋洋躺在接待室的沙发上, 转着手里那枚已经合二为一的彭格列云守戒指,“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在不远处看文件的少年头也不抬,“不喜欢就丢掉。” 富江:“?” 她合拢掌心,将那枚戒指收了起来, “那不行, 这可是你送我的第一枚戒指。” “是吗?”这次坐在办公桌后的人掀起眼帘, 漂亮的凤眼朝女生午休的方向看去, 很平静地答, “我怎么记得,之前情人节你要买的那套珠宝里,就已经有过一枚宝石戒指?” 富江转了转眼眸, 扭头看他, 理不直气也壮, “所以你从那时候就想套牢我了是吧?我就知道, 你早就在觊觎我。” 少年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她。 察觉到这条坏狗马上要进入记仇模式,富江勉为其难哄了他一下, “那是我要的,又不是你主动送的,所以不算。” 她午休结束,坐了起来,重又将这枚云戒上下抛了抛,霸道地宣布:“反正这就是第一枚——你以后还会送更多的对吧?” “不会。” “你说气话,我不信,再给你一次机会,送不送?” “不送。” “?” 富江掀开身上那件外套,气冲冲地走到他旁边,按住他在看的那份文件,将少年的椅子转了过来,俯身同他对视,恶狠狠地问道: “你说,要亲几下才可以改掉这个答案?” 云雀恭弥单手支着脑袋,眼中露出几分漫不经心的笑,倒是一直在他桌角蹦跳的云豆此刻歪着脑袋,左右看了看,挥着小翅膀回答:“一百下!” 富江看了看这只宠物,又看宠物的主人,恍然点评:“诡计多端。” 少年轻笑一声,“我没说。” …… 小情侣白天才因为云戒产生了一点小误会,晚上这枚戒指就再次展露强烈存在感——指环争夺战的裁判发出召集令,要求拥有戒指的每位成员当晚抵达并盛中学,参与最后的大空战。 富江本来不想去的,因为之前才在六道骸的战斗里被波及,听说后来的云守战更是满地地雷、处处是机关,简直对她这样柔弱不能自理的美女充满恶意。 “那……富江学姐今晚怎么又来了?”泽田纲吉很配合地出声问,并且那双褐色的眼睛还充满担忧地看着她。 黑发少女从兜里摸出那枚花纹古朴的云戒,神色满是不情愿,“不是说拥有这个的人要过来吗?” 泽田纲吉:“……?” 笹川了平、山本武他们都条件反射去看站在远离人群闭目养神的黑发少年,脾气最火爆的狱寺隼人捏着拳头,怒道,“云雀恭弥,你对彭格列戒指放尊重——” “好了好了,狱寺君,没事的,反正云雀学长也已经过来了,而且富江学姐是绝不会上战场的……”泽田纲吉赶紧上去劝架,以免战斗还没开始,自己这边就先内讧损员。 他已经看开了。 毕竟雾守都已经买一送一,云雀学长这边再带个老婆怎么了? 泽田纲吉非常熟练地安慰了自己,然后扭头就看到鹿岛富江把戒指一交,替云雀领完作战需要佩戴的手表,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他再度:“?” 不会吧,不会今晚他的云守真的要变成富江学姐吧? 或许是泽田纲吉的表情实在太绝望,本来在鼓捣那个不显示时间的破手表究竟有什么用的女生抬眸,朝他看来,正想逗他,纤白手腕的表盘忽然闪过一片红光。 在旁边由着她玩了许久的黑发少年此刻走了过来,拉起她的手腕看了眼,“怎么了?” 忽然被扎了一下,从手腕上蔓延开剧烈灼热与疼痛的漂亮少女没吭声,倒是两个粉色头发的裁判颇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好像想过来阻止什么,她眨了眨眼睛,过了会儿,将手表取了下来,扣到了云雀恭弥的腕上。 “没怎么。” 她说,“这手表挺好玩的。” 黑发少年眯了眯眼睛,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 富江制造的小插曲令双方都注意到了裁判分发的手表不一般。 可是直到战斗进行,同样的红光再次闪烁起来,他们才知道这光芒意味着什么—— “刚才注入的毒.素是能将一头成年大象都放倒的分量,假如半小时内无法得到解药,各位将会在这种灼热疼痛中丧命。请注意,各位守护者必须用上方三脚架上的指环嵌入手表凹陷处,认证成功才可以让手表内的解药释放。” 裁判的话语落下。 同在观众位置的所有人都看向黑发少女所在。 夏马尔和可乐尼洛感慨不愧是富江,这点毒.素奈何不了她,而城岛犬则是在质问她怎么刚才不提这事,白白让自己人上当。 富江当他狗叫,盯着转播的大屏幕看了会儿,忽然道,“喂,裁判。” 她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解毒的戒指,必须得是真的吗?” 切尔贝罗:“?” 她们俩对视一眼,“当然。” 富江“哦”了一声,反向指责:“这么重要的规则怎么不早说?” 众目睽睽之下,她从兜里又拿出一枚云戒,表情不大高兴的模样,“换一下架子上那个?” 观众席全体成员:“……” 长久的沉默过后,不知道是谁冒出一句:“所以我们这边才刚开战,就痛失云守?” “跟富江谈恋爱果然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对吧……” “rebrn,从前我只知道你们彭格列是内斗的神,但我第一天知道你们还有这样送对方下地狱的情侣,长见识了。” …… 观众席的声音被裁判转播,连接了整个学校的大喇叭。 在裁判因“战斗已开始,拒绝任何场外因素影响”的理由把富江的要求否掉之后,对战本就处于下风的泽田纲吉挨了Xanxus一枪,冷峻的神色里暗藏担忧,往云雀恭弥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随后,Xanxus嘲讽的笑声响彻校园上空。 局势看起来恶劣到了极致。 尤其是富江被拒绝之后,难看盯着屏幕的脸色,更是令rebrn都沉默,以至于所有人都默认云雀恭弥必死无疑—— 直到属于他的那块分屏幕上传来不同的动静。 大庭广众下,原本身重毒.素、靠着三角铁架的少年在最初的站立不稳之后,慢慢站直了身体,面上象征毒.发的肌肤红晕都退了下去。 他低头扬了扬手臂,神色里出现几分困惑。 那股灼热的燃烧疼痛感消失了。 不仅如此,昨天在云战里受伤、包扎过的小腿部分,好像也恢复了。 云雀恭弥看了眼高架上的那枚假戒指,又往不断迸发大空火炎的空中看了眼,片刻后,转身朝着相反的教学楼方向而去。 他决定找个目标实验一下自己的困惑。 被云雀抓到的第一个倒霉蛋,叫做贝尔菲戈尔。 黑发少年随意打飞对方已经得到的岚戒,想到自己回来那天晚上就是这家伙的战斗导致教学楼被炸了一层的玻璃,露出个温文尔雅的笑容: “听说你是天才?” “正好,我对和天才交手这件事,很感兴趣。” - 贝尔菲戈尔的绝技是飞刀。 他的飞刀里还隐藏着秘密,曾经将狱寺隼人狠狠阴了一把。 因为抵达太晚、不知这秘密的黑发少年在这个夜晚,稍稍步了同伴的后尘,即便他躲开了飞刀,面颊上依然被划破。 巴利安这位王室遗珠本来想用自己的戏法趁胜追击,结果目光落在敌人身上之后,霎时间一顿: “?” 两人的激战也已经被裁判见证,此刻大屏幕一半是泽田纲吉与Xanxus的战斗,一半是他们的。 比起云雀恭弥自己的感受,旁人看得更加清楚—— 他面上的肌肤被银色飞刀所连接的透明丝线划破之后,溢出一丁点的血色,可那血痕并未往下流淌。 细腻的肌肤伤口里,鲜红血液踟蹰片刻,往回缩了缩,甚至还将破开的肌肤重新合拢,不消多久,伤痕就消失不见。 云雀恭弥若有所觉。 他抬手碰了下自己刚传来尖锐疼痛的面庞,却什么伤都没摸到。 少年垂眸去看自己的手表,好似已不将敌人放在眼里,甚至把武器也松开,而他的对手则决定不管他的变化,用无数丝线串联银色飞刀,准备将他扎成筛子再看看他还能不能安然无恙。 三枚匕.首带着破空声朝他袭去。 “不管你是什么怪物,都给我下地狱去。” 下一秒。 匕.首被黑发男生抬手接了个正着,他随手将这几枚武器拿下来,认真看了看,“原来是丝线。” 而后,少年重拾浮萍拐,启动机关,将围绕自己的丝线与飞刀全部打了下来,微笑着答道: “会被咬杀的是你——” “还有,她不太喜欢被人叫做‘怪物’。” …… 观众席处。 富江很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从开头就沉默到现在的rebrn忽然压了压帽檐,勾着唇道,“原来如此,富江,你刚才的血液残留在手表上,跟着毒一起进入他体内了吗?” 夏马尔双手插兜,神色恹恹的:“但从前被注入过她血液的人,都只会变成富江。” 不仅仅是血液。 哪怕是植入她一根头发,最后都会变成她。 Rebrn翘着唇角,说出真相:“所以——她超爱的。” 47 一滴血 蛊惑。 富江明明没有参与指环争夺战, 但这场最终大空战的每场高光,都让同在观众席的人们再看她一眼。 而黑发女生奇异地沉着脸,神色难看地看着云雀恭弥像是一尊佛挡杀佛的大杀神,仗着不会受伤就在整个并盛校园战场里随意挑选对手, 若非巴利安的玛蒙之前在看到手表红光之后就借着幻术欺骗了裁判, 局势会因此而一边倒。 战斗不断反转。 最后以迪诺带来本该在雨战丧命的斯库瓦罗, 揭露与Xanxus有关的秘密, 以Xanxus并未拥有彭格列血统为缘由,迎来这场战斗的唯一胜者泽田纲吉。 观众席的所有人都被放出去的时候, 富江一路往操场方向小跑。 抵达那黑发少年身边时, 对方恰好也收起浮萍拐, 朝她看来,“你来得正好——” 他话还没说完,女生就抬手抱住了他的脖颈。 云雀恭弥愣了一下,还在想以前他赢了也没见这小怪物这么高兴过,条件反射回抱的同时, 就察觉到怀中人踮起脚,偏着脑袋一口咬在他脖颈上。 有别于平日的打闹, 这次富江用的力道很重, 疼痛感瞬间袭来。 他拧了下眉头,“鹿岛富江?” 少年脖颈被咬的牙印出现伤口,女生黑着脸斥道, “滚出来!” 在男生自己无法看到的角度, 一滴鲜红色血液在伤口处要渗不渗, 现出半滴之后,又倏然缩了回去,俨然在挑衅富江的边缘反复横跳。 她气死, “不要脸的东西,现在用不着你了,赶紧给我滚出来。” 直到此时,云雀意识到自己先前的猜测是对的,他在这整晚的所有异常都与富江有关,便抬手去碰脖颈上的伤口,出声道: “你的血?” 富江还没说话,他右手指腹正触碰的伤口附近肌肤下,就有一团小小的鼓包冒出,隔着皮肤轻轻和他手指碰了碰。 一时间,面前的少女脸色更黑。 …… 云雀恭弥想起来那时候在并盛医院见到的肾内科病人。 名为尾雪子。 起初她只是移植了富江的一颗肾脏,后来移植的器官里就长出了一颗脑袋,即便重做手术,也难逃被同化成富江的命运。 回忆顿止,少年的表情霎时变得有些微妙,他蓦地又拿出武器,浮萍拐机关启动,弹出一枚尖锐的弯钩,泛着冷光的长钩仿佛时刻会刺向他指尖所触的肌肤。 在他有进一步动作前,还是富江把他的武器往下压了压—— “不用这样。” 她不情不愿地道,“你让它从伤口里出来就行,它只是想赖在你身体里,但是不会随便长。” 不会生长出什么奇怪的器官。 也不会将他变成另一个富江。 因为她……和她们,都不舍得。 归根到底,富江之所以愤怒,是想到这滴血在云雀恭弥的身体里游过每根血管、触碰他每一条筋骨、亲吻他肌肤每一寸的画面。 啊啊啊啊! 再想下去又要气裂了! 她表情怪异,徘徊在即将爆发的边缘,连那颗泪痣都隐隐有些扭曲。 少年直到这时才隐约明白她脸色极差的原因,想到之前看过的富江自己跟自己掐架的戏码,指尖往伤口处挪了挪,他垂眸道,“出来。” 深深的每一粒牙印边缘冒出一点红。 - 良久。 像是非常不情愿,那滴红色血液黏黏乎乎、依依不舍地同他肌肤分开,无声坠在他指尖。 圆溜溜的一滴血不曾溃散,如有意识,在少年将手放下看它时,还在月色下转了转,从又圆又可爱的形状慢慢改变,一端拉长稍许,另一端中间凹陷,变成了一颗红心的形状。 “啪。” 黑发少女面无表情抽出一张纸巾将男生指尖的红痕全部擦去,锐评道,“恶心。” 什么年代了,还变成心形,土死了。 好恶心! 她一秒都不能忍受再看到这滴骚包血液,毫不犹豫拿出了打火机,“啪嚓”一声点燃,将这团纸巾点成火光,任由这团火焰将那滴血液吞没,甚至在那噼啪燃烧的动静里,她好像还听见了那滴血的抗议与嘲笑,炫耀和得意。 小簇火焰同样点燃了少年灰蓝色凤眸。 他没有插手女生的处理,只垂着眼帘看那团纸巾燃尽、掉在操场的土壤上,才慢吞吞地出声道,“又在学校纵火。” 富江扭头看着他,发觉他脖颈上被咬出的伤口没有再愈合,就在那雪白的衬衫旁,深红的痕迹映衬那张清秀的脸,给人一种奇异的暧昧感,忽又露出笑容,拉起他的手,语带关切道: “哎呀,你看起来伤得好重——” “我帮你擦药吧?” 少年眼中晕着笑意,看着在整个大空战里,给自己留下唯一伤痕的人。 富江当他不说话就是同意,拉着他就近往教学楼接待室的方向走,虽然校舍被Xanxus的愤怒之炎波及了许多,不过楼梯和接待室还是完整的。 他们逆着那些朝泽田纲吉跑去的身影,在硝烟里走向漆黑的楼栋,转身之时,富江余光也瞥见同样离开的库洛姆几人。 短暂肩负守护者职责的少年们,在家族危机消失后,便理当重归各自的生活。 …… 十分钟后。 灯光通彻的接待室。 拥有宝石般长发的女生仍是那套整整齐齐的并盛冬装校服,却不太规矩地跨坐在黑发清秀男生的腿上,膝盖压着他落在身侧的红底黑制服,攀着他肩膀的双手其中一侧还夹着根散发着酒精味的棉签。 在她埋首男生颈侧伤痕的那一刹,对方忽然偏开了脑袋。 云雀恭弥眯了眯眼睛,放在身侧的手抬起,将女生软且细腻的面颊捏住,“不许舔。” 他冷冷道。 富江将那根本来也没打算给他涂的棉签丢掉,同他双手十指相扣,将他碍事的手都给压在身侧,直起腰凑过去亲了下他的眉尾。 长长的黑发发尾扫入男生没系拢的衬衫领口,若有似无刮过他锁骨。 她却恍无所觉,甚至变本加厉地,轻吻从他眉尾流连到那锐利的丹凤眼眼角,同他漂亮凤眼对视时,她拉开了一些距离,振振有词道: “为什么不行?” 富江重新亲了下去,这次亲吻落在他面颊上。 “这里。” 下颌。 “这里。” 脖颈。 “这里。” 隔着衬衫的胸膛。 “这里——” 她从低处再次抬眸,眼尾似钩,点缀那枚泪痣也熠熠生辉,语气骄纵道,“你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我的。” 漂亮少女像盘桓在他腰间的蛇,此刻缓缓抬起上身,呼出的气息像是蛇信,一冷一热间,她眼带笑意,又去亲他的唇,低声呢喃,像是蛊惑: “我是你女朋友,想怎么样对你都可以,不是吗?” 48 被甩了 “疯狗。” 富江明显能感觉到, 在她说完这几句之后,面前的少年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几分,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色猎豹。 而她作为即将被捕食的猎物, 不仅没逃, 反而进一步挑衅这只肉食猛兽,亲完他的唇, 吻又流连着朝他脖颈处的伤而去—— 这一次。 在还没碰到之前,她的世界就陡然天翻地覆。 等富江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少年推倒在沙发上, 上方压下来的阴影将她整个笼罩,甚至不许灯光与他掠夺她的注意力。 女生漆黑的眼瞳里全然映出在上方的那张面庞,明明被困在他的气息里, 却笑得格外欢愉,红唇弯弯,柔弱不已地看着他: “你有什么意见?” 云雀恭弥居高临下地打量这条被按住七寸、动弹不得的美女蛇, 慢条斯理地重复她的话,“因为是女朋友, 所以做什么都可以?” 富江似乎听懂了他话里的含义。 由于双手被按在头顶上方,她便将即将滑落下沙发的那条长腿抬起来, 用膝弯侧面碰了碰少年劲瘦的腰间, 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是啊,你做什么都可以。” 随她说话时的笑意变化,那颗惑人的泪痣就在她眼尾晃啊晃。 有一刹那, 令少年很想也在她身上还以同样的颜色。 可惜理智却提醒他,令这只小怪物流血并不是什么美好选择,何况, 确定关系时只是亲了一下,她就情绪激动到分裂,现在要是真应了她的要求,说不定他还没怎么样,就要先见证自己女朋友一分为二的大场面。 甚至还得帮着杀一个。 …… 想到这里,云雀恭弥神色微妙地顿了顿,富江却很期待地催促道:“快一点啊~” 少年垂眸与她对视片刻,然后当着她的面,故技重施,一手按住她两只手腕,另一手去拿棉签蘸酒精,自己把伤口处理了。 富江:“?” 她脸上笑意凝滞,“你在干嘛?” 云雀恭弥很淡定地答,“消毒。” “……” 富江脸上写满了脏话,她难以接受自己这么个大美女主动勾引、甚至躺在这里,而这条坏狗惦记的只有他那道再晚点说不定就愈合了的小伤口。 她压抑了两秒,重又开口,“我是问你干嘛不亲我?” 少年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两眼,倏然微笑,“突然不想奖励你了。” 富江:“?” 她一脚把他从沙发上踹了下去:“滚。” 想了想还觉得不解气,她坐起来揉着自己雪白的手腕,狐疑地打量那个站在沙发边的身影,忽地又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要不是刚才进入他身体的红细胞没有太多的意识、甚至也不具备记忆能力,富江这会儿已经不计前嫌地开始加载那份记忆,想看看经过少年那些具体的身体部位时,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是肾呢,还是……? 她的目光在继续往下瞄之前,被云雀恭弥随手捂住了双眼。 男生不太高兴地“啧”了一声,俯身凑到她耳边,薄唇轻启,“还是先给你自己治一治吧。” 富江扒拉下他的掌心,面无表情地瞪他,甚至还顺着动作使劲掐他手心,威胁道:“你什么意思?我健康得很。” 少年笑而不语,在她指甲陷进自己掌心肉里之后,才去拉开她的手。 这次富江主动挪开了动作—— 她隐约猜到了这条坏狗在嘲讽她什么,气鼓鼓地松开了他,冷笑着宣布,“坏狗,你被甩了。” - 接待室里的暧昧气氛忽地被一阵冷风吹散。 云雀恭弥很平静地看着她,“再说一遍。” 明明是他的错,但在那双灰蓝色凤眸的凝视下,富江却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好像此刻被人丢进了学校那方泳池里,池水漫上脖颈,掠夺她肺里的空气。 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却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先输气势,毕竟狠话都已经放了出来,所以安静了将近半分钟,还是色厉内荏地往下接,“我说,你被——” 后面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她重又被按进了沙发里,这一次眩晕感还没有消退,就被更奇异的感觉所支配,女生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因为近在咫尺,所以反而看不清楚对方的神色,呆滞许久,才想起来要将他推开。 不再是甜蜜的、轻柔的触碰。 而是急风骤雨的入侵。 富江有心想学他刚才那句话,把他给推开,并且言及被丢掉的坏狗已经没有资格碰前女友了,可是却始终没有出声的机会。 抬起的手被禁锢,想踹他也使不上劲,结果莫名其妙达成了她最初想要的那个剧本。 …… 就是剧本的另一位角色喜欢擅自发挥。 “说什么呢,没听清。” 短暂的由她找回气息的空隙里,清冽的声线漫道。 富江唇色红得像是被揉碎的深红玫瑰花瓣,眼睛因方才的缺氧而微红,她好似恶狠狠地在瞪人,但却没什么杀伤力,过了片刻,她张合嘴唇,只是还没发出一个字,就再次被对方给堵住。 “唔唔唔——” 这次她咬了下男生的舌尖,却只听见云雀的轻笑声。 他似乎知道她在骂人,但话也没说出来,是什么都无所谓,反正今晚鹿岛富江也没什么机会再开口。 接待室的灯光亮了很久。 直到窗外的月光都探进窗户,悄悄靠近沙发的方向,也想一探究竟的时候,才听见少年耳语般的动静: “怎么不咬人了?” “这么快就没力气了?” 富江尝着他的血液味道,没吭声。 因为从舌尖到舌根都是发麻的,甚至唇都有些红肿,下颚也酸到有些疼痛,此刻嚣张的小怪物难得不找存在感,只在他拉开距离的间隙里,眼疾手快地捂住自己的嘴,不准他再靠近。 但也没用。 当他拉开她的手心,再次凑近的时候,她使劲挣扎了一下,因为她快忍不住了,可是察觉到她变化的少年却始终不肯放开。 富江忍了又忍,只好隔着衬衫,在他的后背一笔一画地写字: “疯狗” 她骂完,感觉更晕了,明明总是在换气、却总是感觉呼吸不过来,她真的有种要被这条坏狗亲到在接待室死一次的错觉。 这应该是她所有死法里面最奇怪的了吧? 她分神想到这个,同时掌心上挪,去拽他柔软的头发。 云雀恭弥顿了下,本来托住她后颈的指尖似乎触碰到了肌肤的裂口,于是若有所觉地笑道,“又受不了了?” 他亲着她的唇,语气很平和:“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放屁。 她要的明明是让他滚蛋。 富江空有一颗输出的心,可惜配套输出的设施却让他给亲麻了,这会儿总算知道识相了,一声不吭,假装乖巧。 假如不是又拽他头发、又试图挠他,这装模作样会更像一点。 - 少年给予的中场休息时间终于变长。 女生抬眸时,隐约见到拉开距离的人头发也乱了、衬衫边的伤痕还扩大了,连唇角都是被她咬破的痕迹—— 好像一头带着伤痕的独狼。 比起平时的清秀文静,被锁在学生制服里的那股野性仿佛此刻才释放。 只是带了点伤,却前所未有的性感。 在见到他这幅模样的时候,本来还只是若有若无的疼痛感,在刹那间变得剧烈起来,富江无声扬起脑袋,眼神霎时放空,仅凭最后的本能去拨开他禁锢的动作。 但云雀没让她走。 于是被灯光照耀的、落在沙发侧面的两道身影中,其中一道脑后忽然又添了一颗小西瓜般的阴影。 富江从疼痛里回过神来,眼神含着几分怨怼看着抱着她坐在沙发上的人,却只见到男生勾着唇的温和面容。 甚至近乎温柔。 云雀恭弥再度见识了她过分生长的景象,明明还是没办法欣赏,但见面对他的女生眼中出现几分湿润,只能抬手用指腹摸了摸她的眼尾。 也触碰到那颗格外漂亮的泪痣。 “别哭。”他轻声说。 富江先前被他不断地亲、现在又被分裂的后颈弄得疼痛不已,只好用口型骂他:讨厌你。 云雀恭弥看懂了,托着她后颈的掌心挪到她后背。 他再度靠近,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 这次没有深入,只是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小怪物——” 他终于还是将从前只在心中称呼的那个词汇道出,却没带从前的嘲讽与恍然,在富江眼神变化到愤怒之前,缓缓接上了后半句,“可我喜欢你。” 凛冽的声线一如既往。 一如既往地令人心动。 49 毕业季 男德。 富江又错过了一个将坏狗表白录下来昭告天下的机会。 不过当时那家伙正在疯劲上, 逼得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当着他的面就再次分裂,后来光是处理那颗长出来的脑袋、警告他以后不许这样就已经够浪费时间了,实在也没有那个闲心再整花活。 过了几天,她想起来指环争夺战时的事情, 将那枚云属性的指环又丢到云雀恭弥那里, “这个, 好像可以燃起很奇怪的火, 要不还是暂时寄存在你那里吧?” “嗯?” 在屏风拉开、透着庭院日光的厅堂里,少年翻着手中的古籍, 漫不经心地往木廊看去, 见到那枚彭格列指环在半空中划过弧光,他随意抬手,掌心接住那枚戒指。 云雀恭弥忽然想起来在指环争夺战结束的第二天, 跳马同他告别要回意大利时,曾经在天台上和他提起过, 指环能够点燃不同属性火焰的事情, 并且猜测这恐怕会成为以后某种战争的趋势。 他重又低头看着戒指上的云纹, 沉思几秒,只听“嗤”一声响, 彭格列指环上果然蹿出旖丽纯粹的紫色火焰。 “哇哦。” 富江学了他平日里的赞叹, 顶着云豆过来, 凑到他看书的桌边,单手托着下巴,漆黑眼睛里映出这朵漂亮的火焰, “怎么做到的?” 黑发少年瞥了她一眼,将戒指摘了下来,却没有递给她, 而是道:“是不适合你的方式。” “?” “点燃指环需要怒意。”他简单道。 富江安静了两秒,奇异地秒懂了他的意思,这坏狗是不确定她生气的时候究竟先把自己气裂开还是先让指环出现火焰,所以才这样回答。 她轻轻吸着凉气,果断抬手去捏他的脸,“人可以把话说得这么欠揍吗?果然只有狗才可以吧?” 黑发男生轻哼一声,随意将她的动作拨开,不轻不重地警告:“别得意忘形,鹿岛富江。” “哦……” 漂亮女生穿着前段时间从意大利裁缝店买回来的那方油画布匹裁成的短裙,如今随她侧坐的动作,裙摆上鲜活的春色铺开,像是将春天绿意盎然的花园搬进了这栋庭院里。 此刻她就这样半跪起来,单手撑着桌子亲了下他的面颊,眨着眼睛问他,“那天晚上你在接待室跟我说过什么?” 泪痣也衬托她眼底的狡黠。 少年不需思考也知道她是在要挟什么,勾了勾唇,故意答:“不记得了。” “那你女朋友也没了。” “忽然想起来了。” 富江不吃他这套,很拽地同他拉开距离,“哦,我不记得了,要不你重复一遍帮我回忆回忆?” 云雀恭弥舌尖顶了顶上颚,将桌上的书籍合拢,蓦然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前,方才一直都静静停在她脑袋上的云豆忽然振翅飞开,在羽翼扑动的声音里,少年微笑的话语同他的吻一起落下: “想要我亲你就直说。” 富江抬手按住他的唇,“不说喜欢不给亲。” …… 半小时后。 富江表情惬意地躺在他腿上,让他喂自己吃桌上的车厘子,少年睨了她一眼,将那个果盘放到她旁边。 富江眯着眼睛,好像又在思考找新词骂他,但最后不知想到什么,自己抬手去提溜车厘子长果梗,把饱满、形似宝石的果子放进唇间,吃完之后问他: “国三毕业有毕业典礼的吧?” 她记得之前看班上那些同学复习的时候,提到过这事。 课间还有人聚在一起,互相闲聊打算在毕业典礼上整的乐子,但后来不知道谁提了一句云雀恭弥大概率也在场,于是之前说要抢校长话筒的、上台当众表演醉酒告白的,通通消了音。 少年重新翻开书在看,漫应了一声。 然后就听见他的女朋友兴致勃勃地说,“毕业典礼上有优秀学生代表发言吧?” 云雀恭弥当然不会觉得她是突然想看自己表现什么,于是很快猜到了小怪物的想法,“你想去?” 富江小鸡啄米地点头。 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你可以决定这件事对吗?” 风纪委员长沉默着,在心中衡量了爱情和校史荣誉的重量之后,缓缓开口道,“发言稿给我看看。” 富江拿起两颗连在一起的车厘子,看见它们之间的长梗,放进嘴里试图学会用舌尖给它们打结,半晌后得意洋洋地看着成果,感觉自己的吻技真是一级棒,真是便宜了这条坏狗,然后毫不怜惜地把它们给丢掉。 随后,女生眼神奇怪的看着要求自己交稿的男朋友,“没有那种东西,不过可以奖励你帮我写。” “……”他早该猜到的。 云雀恭弥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心平气和地接受了,鹿岛富江会成为这一届毕业生里最闪亮的显眼包那个事实。 他淡淡道,“让副委员长帮你写。” “谁是我男朋友谁帮我写——” 富江拖长了语调,给他完美演绎什么叫做“恃宠而骄”,甚至还开始添油加醋地补充,“记得词藻华丽一点,文笔优美流畅一点,你懂吧?” 云雀恭弥轻笑了一声。 他说,“我怕你看不懂。” 富江:? 她摸了颗车厘子丢他,“再骂我文盲试试?” 男生随手将水果接住,让她别乱丢食物之后,拿起桌角的纸笔,思索几秒,给她写了一行字,同她道,“念。” 富江坐了起来,神色不满,“看不起谁?” 她气鼓鼓地看向他递来的纸,然后发现自己甚至不认识上面的汉字,更别说念出他们的日语音,理解其中的意思了。 她把纸揉成一团,重新砸他,在少年的嗤笑声中,发觉他在原地都没动,那团纸就好似穿过了他,落到了他身后的地上。 富江怒意一滞。 她呆了两秒,在怀疑自己的眼神和怀疑他之间,选择了后者,“你学幻术了?” 少年面无表情地提醒,“别拿我跟那种花里胡哨的东西比。” ——他只是闪避速度够快而已。 女生敷衍地“哦”完,想起刚才的事情,重新把话题绕了回去:“你不能写点正常人能看懂的东西吗?” “正常人能看懂的水平好写,你能看懂的水平不好写。” “那就是你不行。” “呵。” - 小情侣的相处时晴时雨。 最后鹿岛富江的发言稿还是撒娇耍赖磨着云雀恭弥解决的。 时间眨眼就临近毕业,新年时他们甚至还去东京塔附近逛了圈,在人少的街上踩着冬雪约会,富江甚至把附近商业街里所有喜欢的奢侈品都扫荡了一遍,美滋滋地将送货地址全填到云雀家。 那时候他们都以为这样的年节还有很多很多个。 甜蜜也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年春的毕业季。 在鹿岛富江可以当优秀毕业生上台的那一天,少年早起时发现自己衣柜里衬衫、外套,所有学生制服的上衣纽扣第二枚都不翼而飞,他站在衣柜面前安静了几秒钟,果断掉头走出房间,拉开屏风朝对面出声道: “鹿岛富江!” 不多时。 “干嘛呀?”隔着绿意盎然的庭院,对面的房间门拉开,女生睡眼朦胧地坐在门边,“没到上学时间吧?” 沐浴在晨曦里的黑发少年心平气和地问,“你对我衣服做了什么?” 靠着门框的女生眯着眼睛想了好久,才恍然道,“那个,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扬了扬下巴。 富江:“男德男德,歪瑞古德?” “……” 看着他大早上就黑脸,富江勉勉强强从记忆角落里想起另一件事,“哎呀,我让人给你把一件制服外套改成拉链的款式了,要不你穿那件吧?” 她巧言令色,楚楚可怜地开始装,“你也知道的,我以前也没有什么恋爱经验,我哪里知道毕业季还有那些告白仪式啊,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啊,恭弥学长,我是为了避免你犯一些不利于我们感情进步的原则性错误——” 比如把第二颗纽扣送给一些不该送的人。 云雀恭弥轻呼了一口气,“我没打算接受别人的表白。” “嗯嗯嗯,”富江点头,“我知道,你只会送给我,毕竟你那么爱我,所以我很懂你的心思啊,我都不需要你费劲,我自己就拿了,我很懂事吧?” 她语重心长地对少年隔空道:“外面坏女人很多,她们只会欺负你,只有我才是真心对你好,知道了吗?” 云雀恭弥:“……” 在国三毕业的这个春季,他发现了自己女朋友的又一个新特长。 擅长pua。 50 休学吧 旅行。 鹿岛富江升高一的那年, 并盛的国中部与高中部都知道了她和云雀情感稳定的事实,但这并不是因为云雀恭弥在今年选择了一起升高中,而是因为在高中部的开学典礼上, 礼堂话筒传出的那道声音让许多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老师同学们, 各位早上好……哎呀,我忘词了。” “劳烦我男朋友给我送一下演讲稿。” 悦耳如莺啼的声线将趴在礼堂门口的许多国中生听得羡慕嫉妒恨。 有刚进初中部、跟风跑来偷看校花的男生咬着衣袖上的扣子, 表情恍惚地问, “富江学姐刚说什么?一定是我听错了吧?肯定是我幻听对不对?” 另一个学弟很不爽地挽着袖子:“之前是有一个, 不知道换了没。” “嘁, 你觉得云雀恭弥能忍她那副水性杨花的样子吗?我可是有朋友看见过,过年的时候她前脚跟云雀恭弥进奢侈品商店,没过多久又跟着个老男人进了另一家店,她没被那家伙宰掉已经是幸运的了。” “那换的新男朋友是谁?别再选那种小白脸了,也给别人一点机会吧。” “好可惜, 她那种平时成绩居然也能毕业, 按理说应该要留级的, 我还以为我今年可以跟她分到一个班呢!可恶,便宜高中部那群学长了。” …… 礼堂门外的争辩隔着开了缝的门传入内部。 但是坐在里面的高中部学生却不敢这样张狂放肆地议论, 只是不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的那些人拿出手机,八卦着同样内容的时候, 伸长了脖子, 分出一半的注意力打算看看这位漂亮女同学的男朋友究竟是哪个—— 众目睽睽之下。 起初是没有人有动作的。 不过站在台上的富江也丝毫不见尴尬, 甚至还能面带微笑地等着,直到坐在礼堂前排最角落的人闭了闭眼睛, 在有些草食动物跃跃欲试想跳出来认领“男朋友”头衔的时候,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 然后从校服外套里拿出那份在开学典礼之前,某只小怪物借着亲他的空隙, 故意塞进去他衣服里的演讲稿。 当他的身影走到讲台前方,那张娟秀侧脸被许多前排学生看到时,礼堂里响起了莫名其妙的唉叹声。 唯有衣冠楚楚站在话筒前的女生眼中笑意更盛,在灯光聚集之下,那颗漂亮泪痣也更加明艳动人。 她若无其事地从他手里拿过稿,清了清嗓子,对大家敷衍地鞠了个躬,开始继续走流程,只不过后半程,估计没有半个人认真听稿,就连坐在第一排另一侧的校领导们也在频频用自以为很隐蔽的视线打量他们两个。 - 半小时后。 并盛高中部礼堂背光处的后门。 “玩够了没有?” 站在重重的回弹式推拉门旁边,依然我行我素穿着黑色旧式校服的清秀男生双手环胸,闭着眼睛靠在墙边。 而他面前正站着刚才在高中部全体师生面前高调公布他们关系的漂亮女孩,女生黑色长发娟秀如宝石,映衬她雪白的肌肤,她抬手抱着少年的脖颈,踮起脚凑到他耳边,慢吞吞地回答:“没有。” 说完,她灵动的眼眸转了转,一寸寸打量过他颌骨更明显些的侧脸、带着阴影线条的脖颈,好像在考虑究竟要在哪个位置留下明显的烙印比较好。 在她有动作之前—— 云雀恭弥抬手精准卡住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地睁开眼睛看着她。 他当然知道这只小怪物在发什么疯。 无非是新学期开学,有考到并盛高中部、新来的女生,只不过是看他带风纪委员会的成员路过社团招新处,瞥了他一眼,就脸红地站在原地。 他都没看一眼,反而是正在享受那些无聊草食动物献殷勤的鹿岛富江凑了过去,故意钓鱼:“他是不是很好看?” 那个女同学下意识地点头,然后扭头就被富江美貌善良的假象欺骗,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她打听,“他有女朋友吗?” “不清楚呢。”富江这样答的时候,她男朋友还没有走出十米。 云雀恭弥回头往她的方向凉凉觑了眼,用眼神警告她别找事,结果小怪物恍若未觉,还在继续怂恿那个女生,“你对他感兴趣啊?我刚好和他一个社团,说不定可以给你帮忙哦。” “不用不用,这也太麻烦你了,谢谢你呀,同学,但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他的喜好吗?也许情人节的时候我会试着送礼物。” “喜好吗?我知道的呀,他超喜欢樱花,这个季节不错,正好樱花开得漂亮,要表白的话可别错过噢。” …… 此刻。 他面无表情地对惹事生非,甚至在演讲之前向他倒打一耙、怪他招蜂引蝶的小怪物冷笑道,“要不要我教你‘适可而止’怎么写?” 富江假装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行啊,你准备怎么教我?” 她一根根拨开他禁锢她下颌的手指,捧住他的面颊,凑上去吻住他的唇,模糊的声音冒出来,“……不如这样教?” 踮脚亲了半天。 富江总觉得这坏狗最近又长高了,亲得她累死了。 因为富江大部分时候都死得挺快,还有一些重生之后受到各种因素影响、没办法长大的身体,导致大部分的她年龄都在十岁到二十岁这个区间浮动,这次的她长出来之后也没受过什么伤,更没有经历火烤、切割、硫.酸之类的消耗,只要她想,应该可以再长一长。 她亲得心猿意马,甚至主动到一半就停了,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努力长一长,争取过几天能欺负这条坏狗,让他叫姐姐。 少年耐心地等了她两秒钟,不悦地“啧”了一声,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抬起她的下颌,重新吻了下去。 偏偏被拉回暧昧里的小怪物不太满意,见缝插针地吹毛求疵,含糊地跟他抱怨,“松一点……你太用力,腰疼。” 这可是今早遇到他之前才长出来的身体呢! 云雀恭弥轻哼一声,意识到她在中间的停顿里好像迷迷糊糊加了什么词语,等到亲吻结束、女生有点晕头转向的时候,他蓦地出声问:“刚才叫我什么?” 富江一时不察,把自己幻想的美好词汇道出,“弟弟?” 云雀:“?” 他瞳孔缩小了半秒钟,然后眯起了眼睛,“你再说一遍?” 女生眨了眨眼睛,“怎么啦?我要是长得比你快,比你大个一两岁,你不就应该叫我姐姐吗?” “呵,”黑发男生淡然睨着她,“想得和长得一样美?” 富江本来都准备好骂他了,但仔细品了品,发现这坏狗现在骂人越来越高级,一句话里又损她又夸她,弄得她气都生不起来,只能应,“算你有眼光。” 她就是长得超美! - 不过富江最后也没有能长大几岁。 因为在随后的几天里,她独自出门时遇到了一位偏执的追求者,对方因为跟她搭话没得到回应,便将她拖入巷道里杀害,并且连一点尸体痕迹都没留。 而回到并盛中学的富江,自然是又换了一个新的。 但那个偏执狂对她的追求并没有消失,他好像知道富江的特性,得不到一个,再换一个试试就是了—— 本来并盛周围就有无数靠近的、想要见缝插针找到机会跟坏狗相处的那些富江,就此遭殃。 而那人被富江牵引出的杀欲,并没因此停歇,在并盛警局对这种流窜的连环.杀人犯感到束手无策时,对方恰好撞上了云雀的课后巡逻时间。 少年看见了一枚闪烁电光的戒指。 以及一个……四四方方的奇怪匣子? “还以为闹出这么大动静的是什么美味猎物,”黑发少年凝视他将火焰注入匣中,虽然不解对方在做什么,却不妨碍他评估面前的猎物等级,“原来只是一只小虫子。” 随后,他冲了上去,那双凛冽的灰蓝色凤眼中也映出在那冲天的绿色雷光里,陡然现身的庞然大物。 …… 几天后。 傍晚。 富江回到云雀宅的时候,经过四面屏风敞开的厅堂时,本来只是路过,结果走过头之后,又倒退了两步,敏锐地捕捉到了那道清俊身影前的小桌上,摆着让她眼熟的东西。 尤其是里面一个绿色的、花纹独特的盒子—— 她在记忆海里见过很多次。 起初她还会暗暗嘲笑那些倒霉又没用的假货们死得其所,结果发现她们都不如以前被杀时能留下一点血液、细胞组织,甚至被从奇怪匣子里放出来的动物吃掉之后,都没能想办法撕破动物腹部逃出来,她就浮现一点本能的意识。 需要离拥有这种东西的家伙远一点。 而今,她倚着屏风,双手环胸,出声问里面的人,“你桌上是什么?” 在厅堂里换上薄款浴衣的男生抬手将桌上那个被她凝视许久的绿色匣子拿了起来,“这个?” 他眯了眯眼睛,“没收的战利品。” 顿了顿,少年瞥向她,自然而然地问道,“你应该也见识过吧,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是个别人捣鼓出的小玩意,但最近日本地下世界已经开始小规模流通这种东西了,即便是下水沟里的老鼠,拥有它也能将战力提升到惊人的地步。” 富江没怎么听懂,但她知道,这东西能出现在云雀恭弥这里,多半是因为它的上一任拥有者已经归西了。 于是她弯了弯唇,说道,“用你那个能点火的戒指打开它看看?” 云雀恭弥很平静地答,“打不开。” 富江:? 她又看向少年桌上剩下蓝色的、红色的、还有金黄色的匣子,有些疑惑地问,“都打不开?” 黑发男生“嗯”了一声。 富江面无表情,“你好菜。” 云雀恭弥没说话,他又想起来之前跳马离开并盛时,和他说过的内容,但他没有想到所谓用戒指作战的方式,会这样快地出现,就像是应了什么箴言。 他转着手里这只结构独特、无法被简单拆卸破坏的四方匣子,想到从这里面能够释放出的带着不同火焰的动物,以及这些动物表现出的奇怪特点,片刻后,才再度启唇—— “它们是从欧洲那边卖出来的。” “这里面蕴含的力量很古怪,我很感兴趣。” 富江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你要离开日本?” 少年形状漂亮的凤眼从额前的黑发下看向她,只道,“你呢?” 倚在门边的女生想了想,露出了很期待的笑容,“休学旅行听起来很有意思,我当然是跟你一起去啦!” 反正并盛她都逛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