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气运被夺后,真假千金联手了》 第1章 庆元二十八年,春月,国丧,满京城的白幡。 一辆马车在一片肃穆中,低调地停在平宁侯府的大门口。 宋时蕴和张妈妈坐在马车里。 耳边是张妈妈自顾自地絮叨。 “要说……也是时节不对,时玉公主方才香消玉殒,国丧期间侯爷和夫人也得在京中守孝,只能派老奴来接二小姐,还望小姐不要介怀。” 张妈妈望着刚找回来的二小姐宋时蕴,心情有些复杂,说这话的时候,小心观察着宋时蕴的神色。 她原是平宁侯府的管家婆子,近日平宁侯府出了点新鲜事。 平宁侯夫妇去年意外发现,自己养到十六岁的女儿竟跟他们毫无血缘关系。 四处查证,才发现,原是女儿刚出生就被抱错了。 找到亲生女儿踪迹后,张妈妈便被指派亲自去接这位二小姐回来。 张妈妈接到宋时蕴,一路上,这位二小姐开口的次数屈指可数。 张妈妈以为她是介怀亲生爹娘没有来接自己,便好心劝说。 沉浸在自己回忆里的宋时蕴抬起头来,看向张妈妈,微微颔首,“知道了。” 宋时蕴其实根本没注意听张妈妈刚才说了什么,此时她的脑海里想的全是另外一件事。 护国公主时玉,死了。 可,她重生了…… 宋时蕴望着自己的手脚,掌心微微有些冰凉,她垂下眉眼,静默不语,有些恍惚。 没有人知道,她就是死去的时玉公主。 她还记得,是父皇说龙脉有异,要她亲自赶过去查看。 她连夜启程,不料路遇埋伏,被万箭穿心。 可最令她无法置信的却是,遭遇埋伏后,她亲眼看到自己的父皇拿着一把剑,一寸寸刺入她的心口。 她修的就是山医命相卜,为人趋吉避凶,算命看相,捉鬼除妖,可常言道,算人不算己,至死,她都不明白,一向最疼爱她的父皇,为什么要杀她?! 甚至在她一息尚存之际,还要亲手将她分尸,封印在邙山各处。 为什么…… 宋时蕴心脏微微紧缩,死前巨大的痛苦弥漫开来。 那样的凄入肝脾之痛,历历在目。 再醒来,她便重生在一个叫做时蕴的农家小姑娘身上。 还没等她适应新身份,平宁侯府的人便来了,说她是被抱错的侯府二小姐。 这诡异的身份…… “陛下爱重公主,时玉公主死后 ,陛下辍朝十日,举国哀悼,各种事宜都要低调处理……”张妈妈见宋时蕴又坐在那里不说话,小心翼翼地说:“府上也不能大肆铺张迎接二小姐回来,二小姐莫要往心里去。” 宋时蕴闻言扯了一下唇角,爱重? 辍朝十日…… 还真是讽刺啊! 她深呼一口气,强忍着残留在魂魄深处的疼痛,撩开帘子往外一看。 望着京城内熟悉的街道,让宋时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真的是隔世了…… 她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回来的一天! 宋时蕴暗暗地握紧手掌,眼前仿佛出现一片血色。 张妈妈觑着她的神色,试探道:“二小姐,我们已经到侯府了,不如先下去,外头天寒——” 宋时蕴回过神来,颔首。 张妈妈见此,松了一口气,率先下车,而后对宋时蕴伸出手来,“二小姐,我们回到侯府了。” 宋时蕴无视张妈妈的手,径直从马车上走下来。 张妈妈见此悻悻然地收回手,赔着笑脸,站在宋时蕴身边,“二小姐终于回家了,恭喜二小姐。” 宋时蕴抬头,望着平宁侯府的大门。 这时,平宁侯府的门就开了。 只不过,开的是侧门。 有一行人从侧门中,鱼贯而出。 为首的,是一个比张妈妈年长一些的婆子。 看到她,张妈妈笑着欠身,“徐姐姐怎么出来了?” 徐妈妈走过来,站在高阶上,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地道:“老夫人知道二小姐应当是在今日回府,特意叫我来迎接。” 张妈妈还没说话。 徐妈妈轻睨地扫了宋时蕴一眼,“这位就是二小姐?” “对,二小姐已经回来了。”张妈妈堆着笑脸,转头跟宋时蕴小声介绍道:“二小姐,这位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徐妈妈。” 宋时蕴望向那位徐妈妈。 徐妈妈面相还算不错,模样周正,只是一双眼睛过于精明浑浊,工于心计,三白眼又有些小肚鸡肠,不是个好相处的。 徐妈妈看着宋时蕴,眼里闪过一丝嫌弃,“二小姐回来就好,请二小姐入府吧——” 语毕,她往旁边让开一步,露出侧门。 这举动,显然是想请宋时蕴从侧门而入。 张妈妈脸色一变,干笑道:“徐姐姐,这……” 宋时蕴打断张妈妈的话,不卑不亢地望着徐妈妈,平静地道: “我是平宁侯府的嫡出,应该从正门而入,侧门是下人出入的地方,难不成偌大的侯府,还不如我这个乡野丫头,连这规矩都不知道?” 徐妈妈的脸色,也黑了一瞬,她重新看向宋时蕴,多了个正眼,“这是老夫人的吩咐,二小姐要违抗老夫人的话吗?” “这么说,不懂规矩的是老夫人?”宋时蕴眉梢一挑,天真好奇似的一问。 徐妈妈:“……” 她面色沉沉,“老夫人说了,二小姐八字不祥,还未回来,侯爷夫人身上便不痛快了,显然是二小姐不祥所致,所以二小姐不能从正门而入,免得坏了侯府的气运,还请二小姐跨完火盆之后,从侧门而入,老夫人正在里面等待二小姐,希望二小姐不要再次浪费时间,以免让老夫人久等。” 语毕,徐妈妈身后的长随,即刻端出来一个火盆,放在侧门门口。 宋时蕴皱了皱眉,八字不祥? 作为镇国公主,天生偃骨,随她而来的,从来只有福瑞二字,八字不祥竟然能跟她沾边。 “对了……” 宋时蕴还没说话,徐妈妈再次开口,“老夫人还准备了一盆黑狗血,为二小姐驱邪——” 她打了个手势,身后便有人端出来一盆腥臭的黑狗血。 徐妈妈接过黑狗血,主动接过来,端到宋时蕴面前,语气毫无尊敬可言,“请二小姐用黑狗血,洗手洗脸,去去晦气。” 张妈妈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你确定——”宋时蕴却抢先开口,她的目光从那一盆黑狗血上划过,落在徐妈妈脸上。 “这黑狗血可以驱邪?”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徐妈妈道:“老夫人说了的,自然是可——” 没等她说完一句话,宋时蕴忽然抬手。 下一秒,一盆狗血,直接泼在徐妈妈的脸上。 黏稠的血液,一下子顺着徐妈妈的脸,一点一点地往下滴落。 徐妈妈难以置信地愣在那里。 宋时蕴盯着她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平静地道:“既然是用来驱邪的,给你驱驱邪正好,免得满嘴晦气,让人厌烦。” 徐妈妈面皮愤怒地颤抖起来,脸上黑狗血滴落的速度似乎也在加快。 这时,吱呀一声,侯府正门大开,一道苍老浑厚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好牙尖嘴利的丫头,甫一回来,就伤了我身边的人,果真是养在乡下的丫头——” 第2章 宋时蕴抬头看过去。 一个身着华贵的老妇人,在一堆丫环婆子的拥簇下,拄着拐杖,一顿一顿地走出来。 她沉着脸,神色威严,但眼神浑浊幽暗,面容更是尖酸刻薄,全无贵气,只剩下戾气。 宋时蕴一眼看过去,便被她后背的东西吸引。 老夫人的背上,竟然有一个半透明的影子。 宋时蕴微微眯起眼来,重新看向平宁侯府的老夫人。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前世她曾经听过这位老夫人的悍名,看样子不仅是凶悍成性,手上还不太干净。 见此,宋时蕴有些冷淡地道:“我只是在想,老夫人这话,说得委实有点道理,我一出生就被抱错,被乡野夫妻收养,养在乡下,自然是没有教养的,但这是谁的错呢?是谁让我抱错的呢?” 老夫人闻言,老脸一沉,“既然在外头没有好好受过教养,如今回了侯府,就好好的受着!你方才要回来,你母亲便一病不起,可见你身上的晦气有多重!” 平宁侯府在昌平大街上,此时正值辰时刚过,人来人往。 宋时蕴余光瞥见,旁边聚集了不少民众,面对老夫人,她眸光一闪,心痛地叹息:“祖母若是不喜欢我,直接说就是了,何必这么羞辱我?” 宋时蕴深吸一口气,哀莫大于心死,“我是平宁侯府刚找回来的嫡出女儿,甫一回来,侯府不开正门就算了,还一口一个我不祥,让我从侧门而出,祖母是平宁侯府的老夫人,自然知道应有的规矩,祖母这么刁难我,是为不慈,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出丑,毁我名声,是为不仁,如此不慈不仁的祖母,如此不堪的平宁侯府,我也不愿意入,时蕴就此别过。” 宋时蕴一口气说完,没给老夫人插话的机会,语毕,转身擦擦眼角,委屈至极,便要离开。 一旁的张妈妈,已然傻眼了,她一直以为宋时蕴是个羞赧,不爱说话的小姑娘,没想到嘴皮子这么利索…… 老夫人更是被她这一番装腔作势,弄得一愣,反应过来后,脸都青,没想到一个养在乡下的小姑娘,这么厉害。 附近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 此时听见宋时蕴的话,已经叽叽喳喳起来。 老夫人看见那些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一口血险些吐出来,脸上有些挂不住,刚要叱骂。 身后传来一道焦灼的声音。 “母亲这是在做什么?” 一道颀长瘦弱的身影,从侯府内急匆匆走出来。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穿一身青色长袍,有些文弱,眉眼中全是焦急 之色,身后还跟着一个不怎么显眼的小姑娘。 他走出来,目光扫到台阶下的宋时蕴,眼睛一亮,“这就是时蕴吧?” 张妈妈反应过来,堆笑道:“侯爷,这位正是二小姐。” 闻言,他快步走下台阶。 宋时蕴还没反应过来,他便一把抓住宋时蕴的手,那叫一个热情。 宋时蕴身子不自然地一僵。 如若她没记错的话,这位就是她如今名义上的便宜父亲,这一代的平宁侯宋清远。 宋清远握住宋时蕴的手,那叫一个热泪盈眶。 “好孩子,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你母亲多想你,我们都念着你呢……” 说话间,宋清远又看向老夫人,嗔怪地道:“母亲也真是的,知道你念叨着时蕴,可您也不能为了想早点见到时蕴,便跑到这里拦着时蕴啊,您明知道的,韵如有多想念时蕴,怎么都应该先让时蕴进去才是呀。” 老夫人面皮抖了抖,心里老大不舒服,但宋清远这话,无疑是给她一个台阶下。 老夫人不能说什么。 瞪了宋时蕴一眼,她转身拂袖而去。 就在这时,宋时蕴却突然开口:“人在做天在看,您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一切小心啊。” 老夫人忍不住回头。 宋时蕴对她有礼有节地福了一礼,“看在您是我祖母的份上,请记得我的提醒。” 老夫人黑着脸,只将宋时蕴这话当成诅咒,阴沉着脸,转身拂袖而去。 然而,她气冲冲地甫一转身,便一脚踩在旁边的火盆上。 火星子立即溅出来。 她那长长的裙摆立即飘起来黑烟。 “啊!快,快救火!” 老夫人吓得尖叫一声,慌乱地抖动着双脚和衣袖,想要扑灭裙摆的火焰。 四周的人也被吓了一跳。 “老夫人——” “母亲——” 宋清远惊呼一声,跟旁边的下人们,一道扑向老夫人。 就在这时候,惊慌失措的老夫人,脚一崴,身子直直地倒下去,砰的一声,额角磕在前面的门槛上,鲜血立即涌出来。 旁边的人都吓坏了,七手八脚冲上前去,一部分人为老夫人扑灭裙摆的火星子,一部分人慌里慌张地扶起老夫人。 老夫人满脸的血,人已经昏过去。 看见老夫人额头上,汩汩流出来的血液,平宁侯府众人的脸色,那是相当地好看。 宋清远心里都不由咯噔一声,愕然地转过头,看向高阶下的宋时蕴。 宋时蕴站在那里,对上宋清远的眼神,不卑不亢地微微一福身。 宋清远顾不得多想,立即 吩咐旁边的婆子,“徐妈妈,赶紧去请大夫,你们几个帮我把老夫人送回房间!” 徐妈妈应了一声是,提步便向街上跑去。 宋清远和其他婆子一道,扶着昏过去的老夫人,一边往大门内走,一边跟旁边的张妈妈和一个年轻姑娘吩咐道:“时柔,张妈妈,你们带时蕴去见见她母亲,别都在这站着了。” 宋时蕴听见宋清远的话,才看见旁边还站着一个颇为拘束和紧张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和她差不多的年岁,看上去怯生生的,眉眼之间有些焦灼,似乎在担心老夫人的情况,但模样与宋清远长得并不相似。 这应该就是那位,代替她的身份,在平宁侯府生活了十几年的假千金。 宋时柔跟宋清远其实是一道出来的,但她不敢露面,躲在旁边。 听到宋清远的话,她才看向宋时蕴。 瞥见宋时蕴清淡的目光,她又飞快地低下头,道:“我知道了,父亲放心,我这就带二姐去见母亲。” 宋清远也顾不上此举合不合适,闻言,便扶着老夫人赶紧走了。 宋时柔这才重新看向宋时蕴,咬了咬唇瓣,她走过来,主动福了一礼,“见过二姐。” 张妈妈看见宋时柔过来,在宋时蕴耳边小声地介绍了一下,“二小姐,这位是三小姐。” 宋时蕴微微颔首,路上便听张妈妈说过,宋清远和夫人杨氏,舍不得在膝下养了十几年的宋时柔,加上并未找到宋时柔的亲生父母,他们便将宋时柔留在了平宁侯府,假称为三小姐。 宋时蕴向宋时柔还了一礼,没怎么说话。 宋时柔见此,心下微微一紧,做了个请的姿势,有些怯怯地道:“姐姐,我们进去吧?” 张妈妈附和道:“二小姐先进去吧,外头天寒地冻的,夫人还在里头等您呢。” 宋时蕴道了一声好,在张妈妈和宋时柔的陪同下,进入平宁侯府。 她如今既然回来了,便没有打算轻易地离开京城。 前一世她长年在天机山,甚少和京城中的贵族们打交道。 对平宁侯府也不甚熟悉。 宋时蕴一边打量着平宁侯府,一边听张妈妈念叨着,她名义上的母亲杨氏。 杨氏对她这个女儿思念成疾,如今病倒了。 “母亲……病得很严重吗?”宋时蕴听到这句话,眉梢微微一动,悄悄地打量宋时柔一眼。 在宋时柔身上和整个平宁侯府内,她都察觉到一丝淡淡的阴气。 这阴气和老夫人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杨氏恐怕不是普通的生病。 第3章 宋时柔闻言,以为宋时蕴是担心杨氏,柔声宽慰道:“娘就是太过思念二姐了,如今二姐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张妈妈笑呵呵地道:“三小姐说得对,夫人看见二小姐回来,定然会很高兴。” 她们二人说得轻松,但整个平宁侯府内洋溢着的阴气,让宋时蕴没有这么乐观。 那毕竟是自己如今名义上的母亲,两个人之间算是有了血亲关系,她既然代替原身,便有因果承负关系,不能坐视不管。 宋时蕴思及此,跟宋时柔和张妈妈一道,向后院走去,她要看看杨氏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氏和宋清远住在兰亭苑。 宋时蕴走到杨氏的屋外,便感觉到这附近的阴气更重。 宋时柔主动走过去,抢在张妈妈前面,打起帘子,对宋时蕴十分恭敬和礼让,“二姐姐先进去吧。” 宋时蕴先一步进入杨氏的屋子。 宋时柔和张妈妈跟在后头。 一进屋子,宋时蕴便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浓烈药香,其中还夹杂着浓重的阴气。 宋时蕴循着阴气看过去,便见靠西侧的床上,躺着一个妇人。 她惨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从露在外面的胳膊来看,瘦弱得厉害,几乎只剩下一层皮包骨。 此时她紧闭着双眼,似乎有些不太舒服,双手捂着心口,呼吸有些急促。 宋时蕴目光从她身上滑过,探究到她身上的阴气,确实和老夫人身上的阴气如出一辙,恐怕是被老夫人所累。 宋时蕴正观察着,宋时柔已经走到床边,柔声地唤道:“母亲,二姐姐回来了——” 杨氏似乎听见宋时柔的话,眼皮微微睁开来,目光四下寻找着,哑声道:“我的女儿在哪儿……” 张妈妈立即介绍道:“夫人,你看看,二小姐就在此呢,二小姐回来了。” 杨氏目光有些涣散,看见宋时蕴的时候,眼神才有些聚焦,闻言,她颤巍巍地伸出手。 “我的女儿……” 宋时蕴望着她的手,动作却有些迟疑。 她……很抗拒所谓的亲情。 宋清远没多想,一把拉过她的手,放在杨氏的手里。 杨氏抓紧宋时蕴的手,眼泪就出来了,“没想到,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亲眼看到你回来,母亲真的好想你……如今能见你一面,便是让我立刻死了,我也死而无憾。” 宋时柔喉结微动,哽咽道:“母亲怎么这么 说,二姐姐才刚回来呢。” 张妈妈也有点鼻酸,“是啊,夫人,二小姐如今回来了,您的身子肯定也会好起来的。” 杨氏狠狠地抽了一口气,声音都在哆嗦,“我的身体,我知晓,这次怕是不成了,宫内的御医都来看过了,可是没什么用……” 宋时蕴闻言,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你并非身上的病,太医来了自然无用。” 宋时柔和张妈妈,不由看向宋时蕴。 杨氏不明所以,“时蕴,为什么这么说?你……还会看病吗?” 宋时蕴借着抚平袖子的空档,按了按自己的手掌,没有人发现,她被杨氏握过的手掌,此时还在颤抖。 方才那一瞬间,她想起曾经也有人这样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却在转头给了她一刀。 她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面上神色如常,“以前在乡下跟游医学过一些,但那位不是普通的游医,而是道医。” 宋时柔站在一旁,听得迷糊,“什么是道医?” 宋时蕴淡淡地解释道:“道门之内,分为五类,山医命相卜,其中的医,便是道医,古来有一种说法,十道九医,道门之人多少会点医术,道医以此为精,四处云游时,以道术入医,以救人入道。” 屋里剩下三个人:“……” 他们能说听不懂吗? 张妈妈反复琢磨着宋时蕴这话,斟酌道:“二小姐的意思是,您会医术?” 宋时蕴颔首,“会一点,但不是普通的医术,夫……母亲的病,也不是普通医术便能够救治的。” 宋时柔不由紧张起来,“二姐姐的意思是?” “她是感染了阴气,外感邪气,有阴邪缠身,才会一病不起。”宋时蕴直接回答道。 杨氏一怔。 宋时柔和张妈妈也是一阵愕然。 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刚才在门口发生的一切。 宋时蕴前脚刚说过,老夫人有血光之灾。 乍一听仿佛诅咒一般。 但后脚,老夫人便真的受伤流血,现在伤情轻重,还未可知。 这真是巧合? 宋时柔望着宋时蕴,胆怯的目光里,带起些许的试探,“那二姐姐能治好母亲的病症吗?” “当然可以。”宋时蕴没客气,直接问道:“有笔墨纸砚吗?” 宋时柔一愣,“什么?” 宋时蕴重复道:“笔墨纸砚,随便什么纸笔都可以。” “有,有……”宋时柔反应过来,迟疑 地道:“只是,二姐要笔墨纸砚做什么?” “你取来即可。”宋时蕴面色冷淡,莫名有一丝淡淡的上位者的威压。 让宋时柔不敢拒绝。 宋时柔几乎是本能地答应下来,转身便去了东暖阁。 杨氏住在西暖阁,东暖阁那边正好是一间书房。 宋时柔很快便取来一份纸笔,递给宋时蕴的时候,还有点怯生生的,“二姐……要这纸笔做什么?” 宋时蕴没有回答,只是将纸笔接过来,铺在旁边的桌子上,拿起毛笔,一手捏手印,一手开始在纸上作……画。 宋时柔和张妈妈,便见她在纸上好似胡乱画着什么。 两个人不由起身凑过去,想要看看宋时蕴在干什么。 这不看不知道。 一看吓一跳。 宋时蕴好像是在画符。 大庆尚道,即便是普通百姓,对符箓纹样都十分了然,更不消说他们这种钟鼎之家。 但是…… 画符不是应该用黄纸和朱砂吗? 宋时蕴随便拿来一份纸笔,这样画有用吗? 宋时柔和张妈妈心里,不免有些怀疑。 杨氏在昏迷的边缘,身体愈发吃不消,她隐约知道女儿应该是在做什么,但也不太清楚,更无力开口。 方才跟宋时蕴说了几句话,仿佛便掏空她所有的力气。 张妈妈瞧着宋时蕴那画符的模样,和她记忆中画符的样子,不太一样,不由问道:“二小姐这当真是在画符吗?老奴怎么瞧着……不太对劲?” “谁给你说,画符有固定标准的?” 宋时蕴头也不抬,一边画符,一边淡声道:“古言说,一点灵光即是符,世人枉费墨与朱,若真有本事,便不需要那么多假把式。” 说话间,宋时蕴一笔下来,很快便画出一张符来。 张妈妈和宋时柔听她说得头头是道,愣了一下。 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宋时蕴拿着笔,在符头、符胆、符脚,各画了一个勾。 随后,她放下笔,又抬起手,放在齿尖一咬。 下一秒,她的指尖冒出来一滴血。 宋时蕴单手结印,想也不想,便在符头、符胆、符脚的三个勾上,各点一下,此为点相。 符纸点相聚灵后,方才成符。 就在宋时蕴的点相之后,拿起符纸,向四周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 张妈妈和宋时柔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感觉应该是某种符咒。 未几,宋时蕴声音一沉,低声道:“成了。” 第4章 随后,宋时蕴将符纸拿过来。 张妈妈和宋时柔下意识地看过去,便见符纸上面好像闪过了一抹金色的流光。 两个人都怀疑自己看错了。 不等她们反应过来,宋时蕴便拿着符纸,向杨氏的身上丢过去。 宋时柔和张妈妈唰的一下看过去,便见那符箓触碰到杨氏身上后,竟然轰隆一声,无火自燃起来。 宋时柔瞳孔一震。 张妈妈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下意识地过去,“着,着火了!快,快来人!” 宋时蕴见此,却一把拦住张妈妈,“别过去,这火伤不到她。” 张妈妈急得汗都快出来了,“这怎么可能……” 然而,她一句话还没说完。 宋时柔忽然惊呼起来,“变,变色了……” 张妈妈闻言,定睛一看。 便见那火焰,浮在杨氏身上三寸之距。 不仅如此,原本清澈的火焰颜色,在几个呼吸间,忽然变成了一道幽蓝骇人的颜色。 紧接着,杨氏身上甚至飘起一阵阵黑烟。 那黑烟扭曲着,摆动着,飘到半空中后,便被火焰吸过去,瞬间消失得荡然无存。 如若不是张妈妈和宋时柔亲眼瞧见了那东西,她们甚至都要怀疑,那东西根本没有存在过。 张妈妈一口气哽在嗓子眼,“这,这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床上半昏迷的杨氏,忽然急促地呼吸起来。 “夫人!” 张妈妈担忧地快步走过去。 这次,宋时蕴没有阻拦她。 宋时柔也跟了过去。 张妈妈凑到床边,有些紧张地看着杨氏,却见杨氏毫无血色,惨白到吓人的脸色,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 过了几秒,杨氏便睁开眼来,眼神明亮清澈,气息也沉稳了许多。 宋时柔看到这变故,颇有些惊骇,小心翼翼地问:“母亲,您感觉怎么样?” 杨氏眼里闪过一丝茫然,“我,我这是怎么了?我感觉,身上轻快不少……这是怎么回事?” 她说着,便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身子确实轻巧不少。 原本躺着都有些困难的人,现在却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坐起来。 宋时柔和张妈妈,看着杨氏越来越好的脸色,两个人又惊又喜。 张妈妈忍不住问:“夫人,现在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杨氏摇了摇头,反而带着些许喜色道:“我,我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好像沉疴 旧疾被抽丝而去——” 张妈妈大喜,激动地拉过宋时蕴的手,道:“夫人,这可都是二小姐的功劳!老夫人说二小姐是什么灾星,老奴看可不是!这不二小姐一回来,夫人的病就好起来了!” 宋时柔也有些激动,望着宋时蕴的神色,也胆大起来,“二姐姐真厉害!” 杨氏还有点莫名地望着宋时蕴。 宋时蕴并未开口。 张妈妈和宋时柔便你一句我一句,把方才的事情,跟杨氏说了个遍。 原本在杨氏身上燃烧的符箓,此时也化成一团灰烬,在床铺之上,颇为明显。 这些都在提醒她们,刚才的一切并不是假的。 杨氏不由拉住宋时蕴的手,喜道:“好孩子,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宋时蕴压住潜意识里对这亲密接触的抗拒,道:“在乡下跟一名游医学的。” 大庆尚道,常有散修游医,四处游历,这很正常。 杨氏也见怪不怪,只是没想到宋时蕴这么有天赋,随便跟游医学了点,便如此厉害,“果然是我们平宁侯府的女儿,就是有出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宋时柔闻言,眼神里滑过一丝黯淡。 余光瞥见宋时柔的神色变化,宋时蕴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母亲还是不要太过放松,您的病症来自阴气,阴气祛除后,身上是会轻快一点,但阴气折磨多时,对身体还是有所损伤的,我开个方子,张妈妈去抓服药回来,让母亲每日两次,服用七日,这几日正午前,再出去晒半个时辰的太阳,去去残余的阴气,身体才会好起来。” 语毕,宋时蕴便走回桌前,开始写药方。 杨氏见此,脸上堆满笑意,怎么看自己的女儿,怎么高兴。 张妈妈也是连声答应下来。 几个人对宋时蕴的医术,现在是颇为放心。 毕竟杨氏之前看了那么多太医,都没什么效果,宋时蕴一出手,杨氏便好起来了。 有些事情,容不得她们不信邪。 宋时蕴很快就写好了一张方子,交给张妈妈,让她去抓药。 张妈妈接过来,郑重地点点头,临走时,又有些不放心,唤了几个大丫环,进来侍候杨氏。 见有人来,宋时蕴便顺势道:“您身子刚好转,也需要休息,我方才回来,这一路上过来,也有些累了,我想回去休息。” 杨氏喜悦之下,才想起来,宋时蕴一路风 尘仆仆回来还没休息,心疼地道:“对对对,时蕴快去休息吧,我已经让张妈妈将雅轩收拾出来了,让时柔带着你去吧,院子里的丫环婆子也都安排妥当了,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你再同张妈妈说。” 宋时蕴道了一声好,对杨氏施了一礼,便提步离开。 宋时柔见此,嘱咐杨氏好好休息,便跟在宋时蕴身后,一道离开杨氏的屋子。 杨氏和宋清远都颇为疼爱宋时蕴这个女儿,雅轩是前不久刚修建出来的院子,挨着主院没多远,在前院和后院的中间靠南一些,前后都修建了花园和荷塘,景色颇好,地方也大。 可见杨氏和宋清远对宋时蕴的歉疚和爱重。 宋时柔给宋时蕴引路,一边走,一边还在心里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原本她对这个要回来的姐姐,侯府的真千金,心里有些不安又复杂的情绪,她不太敢在宋时蕴面前说话,又怕宋时蕴难相处。 但现在看下来,宋时蕴是修道的,那应该不是什么坏脾气的人,方才宋时蕴跟她们说话也是客气有礼的。 不像是难相处的人,但也不像是乡村长大的小姑娘。 莫非,这真是天生血脉的缘故? 宋时柔正想着,不由偷偷看了看宋时蕴几眼。 而就在这时候,一道突然插进来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时柔,你怎么在这?” 宋时柔闻言,和宋时蕴一道,抬头看过去。 两个人已经走到前院和后院的中间,正要拐去雅轩。 前院的二道门那里,此时却走出来两个青年男子。 两个男子,皆是一个比一个俊俏。 其中一个男子,与宋清远长得有些相似,几乎一看,宋时蕴就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她名义上的大哥,宋文思。 然而,宋时蕴眼里,现在只有宋文思身边的男人。 那人长得颇为俊秀,右边眉尾还有一颗红痣,添了些许风情,神色……更是依稀如旧。 宋时蕴看见他,心里不由微微一怔。 居然是……谢如故。 宋时蕴早些年一直在天机门修炼,第一次接她下山,带她入皇城的人,就是谢如故。 她被杀之前,曾经听闻,谢如故受了重伤,在府中休养,她遇袭之前,还曾想过,若是龙脉无恙,等她回来,便去看看谢如故。 毕竟,谢如故是她为数不多的旧人。 却没想到,再见是如今的光景。 第5章 如今故人见面,却是物是人非。 “见过大哥。”宋时蕴正想着,宋时柔已然向宋文思福了一礼,“我和二姐姐方才从母亲房里出来,正要带二姐姐回房休息。” 说着,宋时柔想起什么似的,看看宋时蕴,向宋文思介绍道:“对了,方才忘了和大哥说,这位就是二姐姐时蕴。” 宋时蕴闻言,将目光从谢如故的面上收回,向宋文思欠了欠身,“时蕴见过大哥。” 宋文思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眉心便皱起来,背着双手,打量地道:“你就是时蕴?” 宋时蕴颔首,“正是。” 宋文思面色微沉,“二妹妹一直在外养病,如今回来是好事,但你也该懂点规矩,方才回来就把祖母气病了,这是小辈们该做的事情吗?你的恭敬和孝悌在哪里?” 宋时柔面上露出些许尴尬,想要打圆场,“大哥,这件事……” 宋时蕴却开口,打断宋时柔的话,“大哥方才是从外面回来的吧?” 宋文思不知她为何突然这样说,紧皱眉头,“是又如何?” 宋时蕴淡定自若地道:“大哥既然是从外面回来的,想必还不知晓事情的全过程,既然未知全貌,又何必这么快下定论?大哥什么都不知道,就质问我孝悌何在,大哥孝悌又在哪里?我以为,一直养在平宁侯府中的大哥,理应比我更懂规矩,您说是吗?” 她不咸不淡,不徐不疾,把宋文思噎了个够呛。 宋文思黑着脸,还没说话。 旁边却传来一声轻笑。 在场的人,立即将目光全部放在谢如故面上。 宋文思瞧见谢如故,才想起来还有外人在,神色有些尴尬,“如故兄,你还笑……” 谢如故连连拱手,做道歉状,忍着笑意道:“是我的错,我只是觉得,文思兄家的二妹妹,十分有趣。” 说着,他的目光便落在宋时蕴的面上,眼底含着笑意,眉尾的红痣,似乎也更加耀眼一些。 但宋时蕴却从他的眼底,看到一丝审视之色。 宋文思不好在外人面前说什么,理了理神色,道:“忘了跟你们介绍,这位是定国公家的世子,谢如故。” “时柔见过世子。”宋时柔闻言,怯怯地往后退了半步,向谢如故行了一礼,但眼神里,藏着一抹异样之色。 宋时蕴见此,跟着福了一礼,“见过世子。” 谢如故弯了弯好看的唇角,打量着宋时蕴,“见过两位妹妹。” 听到他那轻佻的语气,宋时蕴心下微微诧异,以往见过的谢如故,好像并不是这个样子…… 她记忆中的谢如故,不怎么 爱说笑,难不成病了一场,性子都变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和世子是回来取东西的,刚好听闻祖母和母亲都病了,世子便想随我去看看。”宋文思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把话题拉回来,望着宋时蕴,却还是忍不住板着脸,带着一副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成道:“时蕴,你既然是小辈,无论如何,都应该对祖母客气一点,她毕竟是你的祖母,如今年事已高,你……” “大哥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的安危比较好。” 宋时蕴开口打断宋文思的陈词滥调。 宋文思根本就不知道家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古板的一味说教。 宋时蕴一个字都不想听。 宋文思闻言,眉心一皱,还以为宋时蕴就是不想听他的话,故意这么堵他,他面色更是沉了沉,“我这么说你是为了你好,如今是在京城中,比不得你以前所处的地方。” “我这么说,也是为了大哥好。” 宋时蕴望向宋文思,微微一笑,“大哥,你人中有黑气入口,年寿枯黑,眼底泛红似火烧,皆是短命之相,鉴于你我是兄妹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近三日不要出门,尤其是不要靠近火源,多的我就不说了,我言尽于此,告辞。” 宋时蕴说完,不卑不亢地向宋文思和谢如故福了一礼,便目不斜视地提步向前走去。 两个人擦肩而过,谢如故不由转过头,盯着宋时蕴的背影,眸色渐渐沉下来,带着一丝疑惑。 不知为何,他在宋时蕴身上,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你!” 宋文思此时,听完宋时蕴的话,一脸懵。 但下一秒,他便怒发冲冠地盯着宋时蕴的背影,黑沉沉的脸色,彰示着他根本就不相信宋时蕴的话。 宋时蕴那些话,分明就是在咒他! 如若不是介于这里有外人在,宋时蕴又是方才回来,他定然要好好责罚宋时蕴! “大哥……” 就在宋文思气得脸色铁青的时候,宋时柔望着他,忽然小声地开口。 宋文思转过头,皱眉道:“想说什么?” 宋时柔犹豫地道:“大哥,其实……二姐姐的话,未必是诅咒。” 宋文思气笑了,“你的意思是,她那些话不是无稽之谈,我当真是将死早亡之相?” 宋时柔连忙摆手,“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哥,我只是想说,二姐姐好像会些相面之术,是什么道医来着,她的话未必不可信,大哥小心点总是好的。” 宋文思黑着脸,他一向最不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 宋时柔知道他的脾 气,缩了一下脖子,不敢多言,“大哥……你稍稍放在心上一些,我,我还要送二姐回房,便先过去了。” 语毕,她对宋文思和谢如故行了一礼,便低着头,快步离开。 待走过谢如故身边时,她不由回头看了一眼,望着谢如故的神色有些复杂。 宋文思听到她们一个两个都这么说,满脸莫名,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瞥见谢如故在,他叹了口气,无奈道:“让如故兄看笑话了,我那二妹妹从小是在外头养大的,不懂规矩,满口胡言,如故兄不要放在心上——” 谢如故闻言,左手搭在右手上,摩挲着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似笑非笑道:“如故兄,真觉得令妹的话不可信?” 宋文思一愣,满眼疑惑,“如故兄……该不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吧?古人云,子不语怪力乱——” 谢如故知道他那老古板的性子,不等他说完,便摆了摆手,“我只是觉得,二妹妹的话,听一听也无妨。对了,不是说,要去看望老夫人吗?” 宋文思想起自己的正事,也顾不上去管教宋时蕴,便点头道:“好,我先同如故兄去看看祖母,再去看看我母亲。” 谢如故颔首。 宋文思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他往前走。 谢如故一边往前走,一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宋时蕴和宋时柔已经走过转角,不见踪迹。 见他一个劲儿地回头,宋文思不由问道:“如故兄在看什么?” 谢如故转过头来,淡淡一笑。 “没什么,只是觉得二妹妹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跟宋文思和谢如故分开后,宋时蕴便在宋时柔的引路下,径直向雅轩走去。 宋时柔人跟在宋时蕴身边,眼神却有些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光瞥见她几番欲言又止,宋时蕴主动开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无须担心,我无意和你争抢什么,我回来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去处理,只是占了侯府嫡女一个名分,不会真的和你争什么,你依旧是侯府的嫡女,永远都是。” 宋时柔猛地一愣,错愕地看向宋时蕴,小脸很快便不好意思地红起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二姐姐,我……” “你有这份机缘,是好事,我与你说清,也省得你有诸多的顾忌。”宋时蕴打断宋时柔的话,定定地看她,那双眼睛,仿佛真的将宋时柔里里外外看个透。 宋时柔感觉,自己站在宋时蕴面前,仿佛什么都没穿一样,哪怕她心里在想什么,宋时蕴都知道。 她心里一颤,一种畏惧感油然而生,连忙低下头去。 第6章 宋时蕴见此,便也不再说什么。 雅轩就在前面。 未几,宋时柔便将宋时蕴送到雅轩门口。 里面已经有丫环在等候。 宋时柔跟丫环们草草吩咐一下,便快步地离开了雅轩,唯恐在宋时蕴面前多留一秒钟一般。 宋时蕴也不理会,径直进入雅轩的寝房。 另一边,宋时柔从雅轩出来,心脏却还在咚咚地直跳,安静不下来。 前几天,就在宋时蕴快回来时,她曾经做过几场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她是一本书的女主角,而宋时蕴则是书中的女配角。 书中的宋时蕴并不好相处,回来之后,便处处刁难宋时柔。 而梦中的各种细节,和宋时蕴要回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对应上了。 宋时柔这几天一直害怕着,在梦境里面,宋时蕴几次陷害她,让她差点活不下来。 而最后潦倒惨死的,却是宋时蕴。 她这几日一直害怕着,唯恐梦境里的事情全部成真。 但现在看来…… 梦里的宋时蕴,和现实中的宋时蕴并不相同。 不仅如此…… 她的梦境,好像被宋时蕴看穿了。 …… 就在宋时柔惴惴不安胡思乱想的时候,宋时蕴回到寝房里,便打算休息。 杨氏把自己身边的两个大丫环,指过来伺候宋时蕴,一个叫做秋白,一个叫做霜重。 两个小姑娘,都是十七八左右,一看就很机灵,双眼清明,五官周正,不是坏心肠的人。 宋时蕴跟她们打过招呼,算是短暂地认识一下,便吩咐她们去准备热水,她要休息。 宋时蕴这边安安静静,平宁侯老夫人住的慈安堂此时却炸开了锅。 老夫人已经醒过来,可在大夫治疗伤口的时候,她却一直觉得,浑身疼痛难忍。 大夫便让徐妈妈先行给老夫人检查一下,身上是不是还有其他摔伤。 徐妈妈扶着老夫人在内室检查,然而,刚脱下老夫人的外袍。 老夫人忽然惊呼一声,“哎呦,怎么这么冷啊,屋子里没生地龙吗?” 徐妈妈闻言,惊愕一愣,有点迟疑,“如今已经是春日里了,早就没生地龙了,老夫人忘了?” 这下轮到老夫人一愣,“是啊,都春日了,可我今日身上怎么还是这样寒凉,我感觉,好像有冷风飕飕地往骨头缝里钻……莲安,你让人给我准备个汤婆子。” 徐妈妈迟疑地答应下来,刚想要去吩咐外头的丫环 。 老夫人忽然又尖叫起来,“哎呦!你这个老东西,让你给我拢个汤婆子而已,你拧我作甚?” 徐妈妈闻言,捧着还没放下的外袍,看看自己被占用的双手,错愕道:“老夫人,老奴没碰您啊。” 老夫人揉着自己的肩膀,狠狠地瞪她一眼,“我分明便感觉到,你方才拧我了!” 话音未落,老夫人又感觉到,一道冰凉的触感落在她的肩膀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便砰的一下,猝然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老夫人!” 徐妈妈见此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中的外袍,将老夫人扶起来。 好在屋子里都是软垫,并未伤上加伤。 然而老夫人年事已高,这么一摔,还是有点受不了。 她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但此时,她顾不上喊疼。 因为她刚坐下,便感觉到好像有一双手,落在她的肩膀上。 那双手,冰冰凉凉的,带着刺骨的寒意,一个劲儿地往她的骨头缝里钻。 老夫人面色一僵,缓慢地低头一看,徐妈妈正扶着她的双臂,两只手都不得闲。 也就是说,她肩膀上的那双冰凉的手,不是徐妈妈的。 而刚才她摔倒的时候,也明显感觉到,是有人狠狠推了她一下。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当时,徐妈妈就在她面前,断然不可能从后面推她。 意识到这一点…… “鬼啊!!!!” 老夫人的尖叫声,忽然响彻整个慈安堂。 宋清远和大夫都在外室,等着里头的消息。 忽然听到老夫人的惨叫,宋清远猛地转过头去。 便见老夫人白着一张脸,神色仓皇,手脚并用地从里面跑出来,她一边跑一边往后看,嘴里还在喊。 “鬼,有鬼啊!” 她那副吓破了胆子的模样,哪里像是平时耀武扬威,高高在上的侯府老夫人,便是连市井妇人都不如。 宋清远怔了一秒,急忙过去,伸手扶住老夫人,“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一把抓住宋清远的手,浑身都在颤抖,“有,有鬼!有鬼想要害我,我儿,救我!” 宋清远皱起眉头,往后看了看,却只看见徐妈妈在那,他刚想说,哪里有鬼。 老夫人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身子往上一窜。 “又来了,它又来了,它要害我,它要害我!” 话音未落,老夫人惊恐地一把推开宋清远,狼狈地朝外跑去。 房间里好像 真的有洪水猛兽一样,她一刻钟都不想在房间内呆着。 然而…… 老夫人慌不择路,左脚绊右脚,刚冲出房间,便一脚踩空了台阶,直直地向台阶下摔过去。 幸好这时候,宋文思和谢如故正好进来。 看见这一幕,宋文思猛地扑过去,垫在老夫人身下,才没让老夫人再次受伤。 院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宋清远跟着跑出来,便看见这一幕,连忙吩咐旁边的下人,“都傻站着做什么,赶紧将老夫人和少爷扶起来!” 四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下人,这才跑过去,将老夫人和宋文思扶起来。 宋文思到底也是个文弱书生,被老夫人这么一砸,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被下人搀扶起来,看着昏过去的老夫人,不由问道:“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谢如故默默地看着,没有说话。 宋清远也没看见他,闻言满脸怒气地看向身后跑出来的徐妈妈,呵斥道:“让你伺候老夫人更衣,检查身上的伤,你在里面做什么呢?为何将老夫人吓成这样?” 徐妈妈白着一张脸,浑身颤抖,“屋,屋子里好像有鬼……” 宋清远一听这话,眼睛一瞪,“浑说什么,青天白日,哪里有鬼!” 徐妈妈快要哭出来,“真,真的有鬼!老夫人与老奴面对面站得好好的,忽然就摔倒在地,老夫人亲口说的,是有人推她,而且老夫人还说,有、有一双冰凉的手,搭在她身上……” 这话一出,整个院子里,一下子寂静下来。 宋清远也是一愣。 但很快平静下来,他呵斥道:“就是你们这些下人,一个个的胡说八道,才会弄得院子里乌烟瘴气,回头我非要好好的——” “不,不是的,侯爷,真的有鬼!不信,你,你摸摸老夫人身上……” 徐妈妈带着哭腔,打断宋清远的话,抱着自己的双臂,把自己缩成一团。 宋清远黑着脸,还没说话。 扶着老夫人的两个丫环,便异口同声地惊叫起来。 “还,还真是……” “老夫人身上好冰啊!” 宋清远闻言,眉心一跳,快步走过去,伸手贴在老夫人的手背上。 便感觉,自己仿佛摸着一块冰似的,冰凉的,毫无温度。 根本不像是正常人的手。 再看老夫人的脸色,乌青乌青的,气息也很微弱。 宋清远心里猛地一跳,“快,大夫快——” 第7章 一旁的大夫,听到召唤,这才跑过来,一检查,他也吓了一跳,从未见过这样的病症,根本无从下手。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他只能一脸无奈地望着宋清远,摇摇头。 宋清远脸色发黑。 宋文思见此,忍着疼道:“再去请其他大夫!我才不相信有什么神神鬼鬼的话!” 话音未落,徐妈妈便尖叫起来,“有,真的有!请大夫没用,去,去请二小姐!二小姐说不定能救老夫人!” 宋文思不由一愣,这跟宋时蕴又有什么关系? 宋清远闻言,脑海里却忽然闪过,宋时蕴之前在大门口跟老夫人说的话。 她让老夫人小心血光之灾,老夫人就出事了…… 那她口中的,小心后背,又是怎么回事…… 宋清远心脏猛地跳了跳,快速对旁边的丫环吩咐道:“快去请二小姐!” 丫环还未说话。 宋清远又不耐地一摆手,“算了,我自己去请。” 语毕,他便快速地提步走出慈安堂。 宋文思看到这一幕,完全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由看向一侧的谢如故,仿佛在问谢如故,你懂这是发生了什么吗。 谢如故一脸风流佻达的笑,“我早就说过,你这个二妹妹很有趣。” 宋文思狠狠皱起眉来,这些人是不是都吃错药了…… 另一边。 宋清远从慈安堂出来,便急吼吼地往后院走。 管家正好迎上来,“侯爷这是要去哪儿?” 宋清远立即问道:“二小姐如今去雅轩休息了?” 管家点头,“正是,方才三小姐带过去的,老奴也亲自送了些东西过去。” 宋清远脚步一转,便径直向雅轩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吩咐道:“你带上我的腰牌,去宫内请个御医来,顺便去天司局请一位能工来,或许派得上用场。” 管家不由诧异道:“请能工?” 大庆的天司局,便是官方的道门,里面全是各地的大师,是有真本事的人,非寻常江湖骗子可比。 大庆尚道,陛下还给他们赏赐了职位,便全部称之为能工。 寻常这些人,是不到外头来的,只为皇家办事。 以往时玉公主在的时候,天司局的人,便以时玉公主马首是瞻。 现在则全部归陛下直接管辖,想要请来,恐怕不容易。 宋清远何尝不知,但他一则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二则也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思及此,他便道:“嗯,你快去请请看,能请来便好,请不来也不强求,再去寺庙里请一个大师来就是。” 闻言,管家应下一声是,便去取来 宋清远的腰牌,直奔皇城。 宋清远则快速赶到雅轩。 一进来,便听霜重说,二小姐已经睡下了。 这丫头,倒是睡得着! 宋清远皱着眉,背着手,面色沉沉地走过去。 但他方才一到廊下,秋白就拦住了他。 宋清远挑起一侧的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秋白福了一礼道:“二小姐方才吩咐过奴婢,说是她已经休息,不准任何人前来打扰,包括——侯爷您。” 秋白觑着宋清远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将宋时蕴的话说出口。 宋清远眉心狠狠一皱,什么意思,这丫头是早就知道他要来,特意在这等他? 难不成……她早就知道慈安堂要出什么事情,她是想要报复老夫人? 宋清远望着紧闭的房门,沉默片刻,没有理会秋白的话,伸手径直推开房门,走进去。 甫一进去,宋清远便看见宋时蕴坐在屋子里的桌前,面前摆放着不少的黄表纸和朱砂,应是方才让下人准备的。 她坐在那里,正在画符,根本就没有睡下。 宋清远心下明白,宋时蕴就是故意的。 宋时蕴听到开门声,头也没抬,便道:“您怎么过来了?” 她显然是知道,来的人是谁。 宋清远闻言,望着这个刚找回来的女儿,有些愧疚又有些‘近乡情怯’的尴尬,不由得气短,神色缓和许多,没有方才的生硬。 宋清远咳了一声,走过去,“时蕴啊,你祖母病了,父亲想请你过去瞧瞧,你看成吗?” 宋时蕴抬头,诧异地看了宋清远一眼,“老夫人病了,自然应该去找大夫,找我作甚?您是不是找错人了?” 宋清远听到她对老夫人的称呼,就知道她有心结,他叹息道:“时蕴啊,你不是不知道,你祖母那不是普通的病,方才她在慈安堂里一直在喊闹鬼,人都被吓晕了过去,我想着,你或许懂点什么,能不能过去给你祖母瞧瞧?” 宋时蕴淡淡一笑,“您真是高看我了。” 宋清远不由皱眉,“时蕴,我知道,祖母刁难你,你心里有气,父亲都能够理解,但你祖母毕竟是长辈,哪有小辈跟长辈计较的?你就当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别计较这件事了,先去给你祖母看看,慈安堂里是不是闹鬼,成吗?” 宋时蕴画完最后一笔,将笔放下来,望向宋清远,起身道:“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过去瞧瞧,但若是我治不好,还希望您不要见怪。” 宋清远闻言,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满心欢喜,满脸堆笑地 道:“怎么会呢?就算不成,你祖母和父亲都不会怪你的,只要你肯过去看一看就好。” 他也没有全部寄希望于宋时蕴身上,已然派人去请了能工。 纵然宋时蕴不成,还有能工在。 他现在请宋时蕴过去,只是因为宋时蕴就在家里,比较省时间,以免夜长梦多。 若是宋时蕴能够治好老夫人的毛病,那就更好不过。 宋时蕴闻言,微微颔首,道:“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宋清远连连点头,便带着宋时蕴直奔慈安堂。 他们赶到慈安堂的时候,听到消息的宋时柔也来了。 她和宋思文、谢如故齐刷刷地站在院子里,忧心忡忡地望着正屋。 看见宋清远带着宋时蕴进入院子,宋时柔便忍不住低下头来,不敢去看宋时蕴。 然而,宋时蕴和宋清远都没顾上他们。 父女二人径直进入正屋。 就在踏入慈安堂的那一瞬间,宋时蕴便察觉到一抹浓重的阴气,在屋子里飘荡着。 她走进来,鼻翼微动,循着阴气看过去,便见那团阴气,缠绕在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此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上和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皆是一片冻得发紫的颜色。 见此,宋清远着急得不行,急吼吼地看向宋时蕴,“时蕴,你看着……” 宋时蕴闻言,径直走到床边。 她伸手探了一下老夫人的脉息,眉心微动,单手捏诀,在老夫人头顶的百会穴和双肩上,各自轻轻敲击一下。 随后,宋时蕴转头对不远处一位老者说道:“有银针吗?” 那老者正是宋清远之前请过来的大夫,现下还没走。 听到宋时蕴的话,他微微一愣,顾不上惊讶,连忙道:“有的。” 老者走到旁边的桌前,从上头的药箱子里面,拿出来一包银针,递给宋时蕴。 宋时蕴接过来,取出来一根银针,就着旁边的蜡烛,在上面过了一下火,便拿起老夫人的手掌,将银针刺入她的食指指尖中。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一滴血便冒了出来。 宋清远在旁边看着,眉心紧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过了一会儿,一直昏迷不醒的老夫人,眼皮忽然抖动了几下。 紧接着,她便猛然睁开眼来。 宋清远见此,还没来得及高兴,一睁开眼就看见宋时蕴的老夫人,脸色猛地黑下来,她一把推开宋时蕴,看到指尖的血液,她气不打一处来,颤抖着就骂起来。 “你就是个灾星!还没回来,就克了你母亲,现在还要害我!谁让你进来的,你给我滚出去!” 第8章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夫人。 宋清远见此,连忙扶着老夫人,道:“母亲,您弄错了,方才是时蕴救了您啊,要不是时蕴,您现在可能还在昏迷。” 老夫人浑身颤抖得厉害,脸色又白又紫,狠狠地瞪了宋清远,根本不相信宋清远的话。 她恶狠狠地盯着宋时蕴,咬牙道:“她就是个灾星,我这样都是她害的!” 宋清远张了张嘴,刚想要说话,老夫人忽然痛呼一声,身子重重地跌倒在床上。 “哎呦!我,我的肚子,好,好疼——” 宋清远急急地看过去,便见老夫人捂着肚子,在床边打滚,他急得满头大汗,“母亲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疼得脸色都白了,不停地在床上打滚,好像没听见宋清远的话一样,一直惨叫着。 下一秒,老夫人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半张脸忽然肿胀起来。 看到这一幕,宋清远吓了一跳,急忙看向宋时蕴,“时蕴,你看你祖母这是怎么了?” 宋时蕴将银针放回针线包里,淡声道:“她既然嫌弃我是个灾星,这种事情,您还是不要来找我比较好。” 宋清远一愣。 一直惨叫的老夫人都是一愣。 但不等他们多想,老夫人忽然又惨叫起来。 宋清远转头一看,便见老夫人的手,缓缓地抬起来,然后啪的一声,重重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宋清远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便见老夫人的手,又重重地砸到了床上,整个手臂诡异地扭曲着,耷拉在床边,仿佛断了一样。 宋清远一口气提到嗓子眼,急赤白脸地道:“时蕴,这时候,你就别跟你祖母计较了,你快救救她,快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时蕴看了一眼痛呼不已的老夫人,面无表情地道:“想要我救她,不是不行,但得让她向我低头认错。” 宋清远一噎。 “你,你休想!你,你就是个灾星,灾星!” 老夫人从来没受过这种屈辱,闻言,强忍着痛意,还不停咒骂宋时蕴。 但话音未落,她猛地从床上跌落下来,狠狠地砸到地面上,好像是被人推下来的。 同一时间,宋时蕴便感觉到,屋子里的阴气,增长了许多。 “母亲!” 宋清远脸皮一抽,急忙过去,扶起老夫人,他现在一个头两个大,急切又无奈地道:“母亲,你就别说这话了!如若不是时蕴,你方才就不可能醒过来,时蕴怎么可能是灾星呢?” 这时候,没有人注意到,门口处,宋时柔跟徐妈妈站在了一起。 只见宋时柔好像跟徐妈妈说了什么似的,一直守在门口的徐妈妈,快步走进来。 她快步走到老夫人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来,“老夫人,侯爷说得没错,现在只有二小姐能救您了呀!老奴是万万不会骗您 的,您就低个头,服个软,什么能比命重要啊?” 方才宋时柔把宋时蕴给杨氏看诊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徐妈妈。 徐妈妈更加肯定,宋时蕴真是会点东西的。 老夫人疼得浑身大汗,衣裳都已经被浸透,听见自己的心腹徐妈妈都这么说,她分出来一丝精神,厌恶地看了宋时蕴一眼,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显然是不愿意向宋时蕴低头。 宋时蕴见此,淡淡一笑,“既然老夫人不想活了,各位又何必拦着呢。” 语毕,她将针线包递还给大夫,“看来,这是派不上用场了,您收好。” 大夫迟疑地接过来。 宋清远急得抓耳挠腮,“时蕴,你何必要跟你祖母计较这……” “一路奔波,我也有些累了,既然这里不需要我帮忙,那我便回去休息了。” 宋时蕴径直打断宋清远的话,语毕,她向宋清远福了一礼,转身便往外走去,毫不留情。 宋清远面部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僵硬。 就在这时候,徐妈妈忽然尖叫起来。 “老,老夫人!” 宋清远低头一看,才发现,老夫人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开始吐血。 宋清远吓得魂不附体,“母亲!” 徐妈妈更是带着哭腔,“老夫人,您,您就低个头吧!再怎么样,也是命更重要啊!” 老夫人现在五脏六腑,疼得仿佛移了位一样,她现在计较不了那么多,只想着徐妈妈不可能骗她,抬头看向宋时蕴的背影,咬牙道:“是,是我的错,行了吧?” 宋清远闻言,急忙帮腔,“时蕴,你祖母都这么说了,你就不要计较了吧?” 宋时蕴转头看过来,正对上老夫人满眼的愤怒和恨意。 她扬了扬眉,却也没说什么,转而对旁边的徐妈妈说道:“外头的花园里,有一株桃树,麻烦取一些新鲜的桃枝回来。” 徐妈妈一愣,顾不得多想,便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宋时蕴见此,便站在那里不动了。 老夫人还在痛得惨叫。 宋清远担忧不已,几番看了看宋时蕴,但宋时蕴对他求助的目光,视而不见。 宋清远只好咬着牙,先将老夫人扶回床上。 好在徐妈妈办事还算利索,没一会儿,便取来了一些新鲜的桃枝,战战兢兢地交给宋时蕴。 宋时蕴接过来桃枝,从袖中取出来一张方才画好的符纸,包裹在桃枝上。 随后,她便拿着桃枝,走到床边。 见她过来,宋清远张了张嘴,刚想要问什么。 宋时蕴却抢先开口,“想要我救她,就得听我的,接下来我要做什么,你们不得阻拦。” 宋清远愣了一下,有些忐忑地盯着宋时蕴,“这……” 宋时蕴知道他在想什么,“放心,我既然是来救人的,就不会害她。” 宋 清远看了一眼床上疼得直抽抽的老夫人,头皮有点发麻,一咬牙一点头,“成吧,只要能救了你祖母,我不拦着你就是。” 宋时蕴闻言,对他做了个请的姿势,“那就先请您离远一些。” 宋清远犹豫地起身,往旁边退了几步。 宋时蕴见此,扬起手里的桃枝,啪的一下,便抽在老夫人的身上。 屋子里所有人,都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 “时蕴,你这是在做什么?” 宋清远下意识地就想扑过来。 宋时蕴却一眼看过去。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目光微冷,骇人。 宋清远想起自己刚才的话,又被宋时蕴这眼神一吓,双脚死死地钉在地上,没有再挪步。 同一时间,宋时蕴手疾眼快,手里的桃枝,再次稳准狠地落在老夫人的身上。 老夫人浑身一抽,尖叫声几乎要掀开房顶。 “哎呦!打死我了!你,你这个小贱人,灾星!” 她不停地咒骂着宋时蕴。 宋时蕴充耳不闻,手里的桃枝,一下又一下地落在老夫人身上。 宋清远脸上蒙着一层青黑,桃枝每落下一次,他的面皮便跟着一抽。 老夫人一直在咒骂,指责宋时蕴这是蓄意报复。 别说老夫人了,就连宋清远也觉得,宋时蕴这是在蓄意报复。 大庆尚道,宋清远也见过不少玄门的术法,从来没见过这样打人的。 他心里很是担忧,宋时蕴是故意挟私报复,犹豫片刻,见宋时蕴还没有停手的打算,他提步便想要过去。 然而,他还没动,身后便有一双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宋清远转过头去,便见管家带着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正站在他身后。 那个人穿着一身灰色长袍,两鬓斑白,怀里还抱着一柄拂尘,瞧着颇有一种道骨仙风,要羽化成仙之感。 看见他,宋清远大喜过望,“张真人——” 他刚想要说什么,张真人却对他微微摇头,“侯爷小声些,莫要打扰了这位姑娘。” 宋清远闻言,不由地道:“她这是……” 张真人打断他的话,示意他不要说话,静观其变就好。 张真人是天司局的供奉,平时专门为皇家处理祭天之类的事情,宋清远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心想,有张真人在此,就稳妥了。 他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忐忑地望着宋时蕴。 就见宋时蕴丝毫不手软,接连打了好几下,那桃枝就仿佛鞭子一样,一下一下地落在老夫人身上。 起初老夫人还在惨叫,后来浑身发黑,好像被打得不行,便喊不出来,只奄奄一息地倒在床上。 徐妈妈和宋清远见此,眉心都猛地一跳,刚想要过去。 就在这时候,忽然一团黑雾,从老夫人体内冲出来,砰的一声,砸在床边的空地上。 众人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个女人! 第9章 宋清远吓了一跳,但仔细一看,那女人通体是半透明的,身上还有不少的血液和伤痕,瞧着就不像是个正常的活人。 而且,正常人哪能从老夫人体内钻出来。 一旁的张真人,看见这一幕,微微眯起眼来,抬头望向宋时蕴。 此时屋子里,站着不少人,就连宋思文和谢如故,也在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后,走了进来,只不过他们只站在门口,没有凑得太近。 但这样并不妨碍,他们将屋里的一切,瞧得真切。 谢如故看了一眼匍匐在地的女人,目光很快便落在宋时蕴身上。 宋时蕴瞧见那女人,手里的桃枝,啪的一下,扔到了女人身上。 紧接着,众人便见那桃枝好像活了一样,连带着上面的符纸,嗖的一下,变成一道绳索一般,一下子捆住那个女人。 “别打了,别打了!”女人趴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惨叫着求饶,“我受不了了!我,我不是有意想要害人的,况且我刚才也是帮你出了一口气,你不能这么对我!” 宋时蕴闻言,微微眯起眼,“帮我出气?” 女人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艰难道:“对啊,她嘴上不干不净的,明明自己是个恶人,却指责别人,我折磨她,也等于是在给你出气啊!” 宋时蕴打量着她,这时候才发现,女人的腹部,竟然有些隆起,是个即将临盆的妇人。 再看她身上,怨气深重,像是含冤而死似的。 一尸两命,最容易成厉鬼。 但好在这个女人,好像并没有失控,被怨气操控。 再看她和老夫人之间,也没什么因果关系。 应当不是老夫人害死了她。 见此,宋时蕴眉心一沉,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缠着她?” 女人闻言,气愤地刮了一眼床上奄奄一息的老夫人,咬牙道:“是她嘴上先不干不净的,怪不得我——” 宋清远看到屋子里凭空出现这么大一个鬼,本来吓得不行,听到女人这话,他忍不住呵斥道:“你浑说!我母亲近日都没有出门,怎么会……” “不是近日,是前一段时间!”女人转过头,狠狠地瞪着宋清远,咬牙辩驳道:“前些日子,她和令夫人从宫内守孝回来,路上遇到我的棺椁,嘴上不干不净,说我命中该死,说我没福气,还说我在这时节添了晦气……” 宋清远闻言,不由一愣,急忙看向老夫人。 但老夫人此时如同死过一场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此,宋清远只能向一旁的徐妈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徐妈妈从方才的震惊和惊吓中回 过神来,倏地想起来,“好,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老奴和老夫人、夫人,一道从宫内守孝回来的时候,确实在路上碰到一队送葬的,老奴听他们说了一嘴,好像是礼部侍郎薛大人家的夫人,因为难产而死,但恰逢是时玉公主的丧仪期间,便只能草草处理后事……” 当时,老夫人听闻这件事,嘴上确实嫌恶地说了一句晦气,听闻那人是难产而死的,也确实说了一句,没福气…… 不承想,这竟然就被盯上了! 徐妈妈现在想起来,浑身便出了一层冷汗。 宋清远闻言,呆若木鸡地看向女人,“你……是薛大人的夫人?” “我才不是他的夫人,薛振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恶人!” 女人闻言,咬牙切齿,满眼厌恶地把薛大人狠批了一顿。 众人一听这话,更加确认了她的身份。 只不过…… 看样子,薛夫人和薛大人的感情并不好。 宋时蕴打量着薛夫人,也看出来,在提到薛大人薛振的时候,薛夫人身上的煞气,一下子增长不少,带着强烈的怨恨。 恐怕这位薛夫人的死,和薛大人脱不开关系。 思及此,宋时蕴从袖子里再次拿出一张符来,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嘴里念了一道口诀,将那位薛夫人,嗖的一下收进符中。 不远处的谢如故和张真人,见此,眸光微微都起了一些变化,紧盯着宋时蕴,目光里全是探究和打量。 同一时间,众人正沉浸在薛夫人的言语之中,便见薛夫人忽然消失了。 宋清远猛地一怔,愕然地问:“她,她人呢?” 宋时蕴收好符纸,淡声道:“她跟老夫人的病症,已然没关系了。您也听清楚了,老夫人之所以被她缠上,确实是自己的问题,如今她离开,老夫人的病,自然也会好起来的。” 宋清远闻言,回想着老夫人嘴上不干不净的话,神色颇有些尴尬,咳了一声,问道:“那她不会再回来了吧?” 宋时蕴很肯定地说:“不会。” 宋清远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如此便好,那你祖母没事了吧?” “这不是还有大夫在吗?”宋时蕴看向一侧的大夫,“请大夫开些补身养气的药,慢慢调理着就是了。” 大夫闻言,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拱手道:“是,在下现在就去开药,只是,该开什么药?” 他有些呆呆地询问宋时蕴。 宋时蕴失笑,“您是大夫,应该开什么药,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哦,对……” 大夫讪讪一笑 ,仿佛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便走到床边,再次确认老夫人的脉息,准备开药。 宋时蕴见此,向宋清远福了一礼,“这里没我什么事情了,我便先回房休息了,告辞。” 语毕,她便打算离开。 张真人却拦住她,“且慢。” 宋时蕴转头,望着张真人,眉心微微一动,这位也是她的老熟人了。 她以前还是时玉公主的时候,张真人作为天司局的供奉,便时常和她有所往来。 然而,此情此景再见,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宋时蕴微微福了一礼,道:“您是?” 张真人拱手回礼,笑呵呵地道:“忘了同姑娘自报家门,贫道乃是天司局的供奉,蔽姓张。还未问姑娘是?” 宋时蕴还没说话,宋清远便介绍道:“方才太乱,忘了同张真人说,这位便是我们平宁侯府上的二小姐宋时蕴,她今日也是刚回来。” 张真人早就听说过,平宁侯府从外头找回来了一个女儿,闻言,他捋了捋胡子,面上笑意不改,“原来是二小姐,是贫道眼拙了。方才见二小姐的身手,应当也是玄门中人,且沉稳老道,颇有些让贫道熟悉之感,不知道二小姐师承何门何派?”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玄门中人虽修习的术法都差不多,但因个人不同,无论是口诀手决还是符纸,都会带着强烈的个人色彩。 稍微了解一些的人,便可以通过使用术法、符纸不同,辨认出来,动手之人是谁,出自何门何派。 宋时蕴方才没有注意到张真人在此,忘了隐藏,自然会引起张真人的注意。 宋时蕴现在懊恼也来不及了,脑海里闪过一抹灵光,她快速反应过来,淡淡一笑,道:“我算不上有什么正经门派,只是在乡下,结识过一位游医,出自道门,教了我一些简陋的东西,登不得大雅之堂。不过我却是听他说过,他出自天机门,好像是个外门弟子,但并未将名号透露给我。” 宋时蕴一番话,把张真人所有问出口的、没问出口的疑惑,全部堵了回去。 若她只说,自己无门无派,张真人势必要问,她的术法有天机门的影子。 倒不如将一切全部推给旁人。 推给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张真人心里再疑惑,再想要查,也查不出来什么东西。 张真人闻言,略有些诧异,却也能理解,不少外出云游的人,都不愿意轻易透露名号。 只不过…… 他感觉,宋时蕴的身上,不仅仅有天机门的影子,还带着某个人的强烈色彩。 就在张真人心里疑惑时,一道目光紧紧地盯在宋时蕴身上。 第10章 宋时蕴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抬头看过去,便对上一双桃花眼。 谢如故对宋时蕴微微一笑。 宋时蕴眉梢微动,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 谢如故见此,无声地一笑,心想,倒是个惯会骗人的小骗子。 …… 宋时蕴没在慈安堂久留,跟宋清远告罪一声,便走出了慈安堂。 但她前脚刚出来,后脚便有人追出来,拦住她。 “二妹妹且慢。” 宋时蕴转过头去,便见谢如故和宋思文、宋时柔三个人,全部追过来。 方才那一声二妹妹,便是谢如故唤的。 谢如故径直走到宋时蕴面前,桃花眼尾弯弯,眉眼带笑,仿佛一个天生骨子里带风流的公子哥儿。 宋时蕴记忆中的谢如故不是这个样子,她不由一愣,“世子有什么吩咐?” “吩咐谈不上,只是方才见二妹妹如此厉害,便想请二妹妹,为我看看卦,算算命。”谢如故笑吟吟地望着宋时蕴,琥珀色的眼里,却带着几不可见的探究。 他当真是在宋时蕴身上,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并且这感觉,愈演愈烈。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宋时蕴闻言,望着谢如故,缓缓地一眨眼,瞬间浅笑开来,“世子何必来刁难我呢,您是天潢贵胄,命格之贵重,贵不可言,哪里是我这个只学了点皮毛的小丫头能看得了的?我真的累了,想要休息,世子爷若需要逗趣,去找别人便罢了。” 语毕,宋时蕴福了一礼,提步离开。 谢如故望着宋时蕴的背影,这次倒是没有追上去。 方才那么一瞬,他有些怀疑,自己的感觉是不是错了。 他记忆中的那个小丫头,最是喜欢装成小大人,永远一副死板守礼的模样,好像从来和旁人都不亲近,也不屑于和旁人亲近。 只有在陛下面前,偶尔会冒出来孩子气的一面,像是个活人。 对外人一向一板一眼,口齿远没有这么伶俐。 可方才宋时蕴为老夫人看诊时、抓鬼时的一举一动,都像极了…… “如故兄。” 谢如故正想着,宋思文走过来,见他一直盯着宋时蕴的背影看,宋思文微微皱眉道:“如故兄本就是天机门的外门弟子,应当也会些术法才对,不需要二妹妹帮助吧?” 谢如故闻言,回过神来,弯了弯唇角,“思文兄高看我了,我只不过是个挂名弟子罢了,从小在京中,哪里正儿八经的学过什么。” 宋思文一想,好像也是。 方才他还以为,谢如故那么纠缠宋时蕴,是……有别的意思。 现在看来,应当是自己想多了? 宋思文回想起宋时蕴方才的举动,挠了挠脸皮,“如故兄,你觉得我这个二妹妹怎么样?她……之前跟我说的话,会是真的吗?” 谢如故意味深长,“你说呢?” 宋思文心里打了个突。 一旁,一直未开口的宋时柔,偷偷地看了看谢如故,心脏狂跳了一下,心情复杂。 …… 宋时蕴从慈安堂内出来,径直回到雅轩。 秋白和霜重,正守在门口,眼巴巴地等她回来。 方才她和宋清远去得急,没带上两个丫环。 瞧见她过来,秋白和霜重远远地就迎上去。 “二小姐回来了,一切都好?” 秋白拿出手上的大氅,披在宋时蕴身上。 宋时蕴淡淡地嗯了一声,“已经没事了。” 霜重跟在她身边,往雅轩内走去,“那老夫人可还好?” 宋时蕴道:“慈安堂已经安静下来。” 这意思,就是没事了。 霜重和秋白交换个眼神。 她们也曾听杨氏身边的张妈妈说过,这位二小姐与众不同。 果然是如此。 秋白觑着宋时蕴的神色,斟酌地说:“方才二小姐不在,夫人身边的张妈妈来过,送了好些补品过来,也嘱咐我们二人,要好好照顾小姐。” 秋白这话,便是跟宋时蕴打个招呼,她们俩已然知道宋时蕴会点特殊的本事。 宋时蕴瞥了她们俩一眼,“我这边没什么难伺候的,少说话就是了。我累了,要休息,你们不必跟进来。” 秋白和霜重闻言,齐齐应了一声是,留在门口。 宋时蕴径直推开门走进去,一关上门,她便将收在拘魂符里的薛夫人,放了出来。 从拘魂符里出来,薛夫人便掉转过头,朝门口扑过去。 宋时蕴像是早有准备一样,一张符啪的一下,抢先一步贴在门扉上。 下一秒,薛夫人便砰的一声,重重地撞在上面。 没有如她预期中那样穿墙而过。 反而撞得她头晕眼花,又砰的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瞥她一眼,宋时蕴在桌边坐下来,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要徒劳了,你逃不掉的。与其再浪费力气,倒不如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死的?一尸两命的,从古至今不算少,但像你这样,浑身煞气这么重的,倒是难见,你的死有冤情?” 薛夫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做了鬼还会这么疼,疼得她根本动弹不得。 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宋时蕴在门上那张符上,做了什么手脚。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宋时蕴。 如若不是实力不允许,她恨不得将宋时蕴生吞活剥,更别说配合宋时蕴了。 宋时蕴轻轻地呷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道:“你已经是鬼了,若是再死,便是彻彻底底的魂飞魄散,既然坚持到这一步,必定不想就这么消散在世间吧?若你好好配合,或许我还可以留你一条生路,为你申冤也说不定。” 薛夫人瞳孔 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一震,愕然地望着宋时蕴,似乎想问宋时蕴怎么会有这么好心。 宋时蕴看穿她的心思,扯了一下唇角,“你我无冤无仇,我若是早想要杀你,你现在还能好端端地在这里呆着吗?” 薛夫人愣了一秒,不得不承认,宋时蕴的话有些道理。 她抿了抿唇,道:“那你想知道什么?” 宋时蕴淡声:“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薛夫人打量她片刻,见她认真,不像是拿她取乐,她深吸一口气,苦笑一声:“还能是怎么死的?你不是都看出来了吗?我是含冤而死的,准确地来说,我和我腹中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 宋时蕴把玩着茶盏的动作一顿,“谁?” 薛夫人知道她在问什么,蓦地握紧双手,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人名:“薛振!” 宋时蕴微微一皱眉,“薛振?” 薛振不是薛夫人的夫君吗? 前世,她虽然不怎么参与朝堂,但也听说过,薛夫人的爹,是前任太子太傅柳大人,而薛振是柳太傅的门生。 看出来宋时蕴不相信,薛夫人冷笑道:“看吧,别说你们不相信了,在这之前我也不相信,可确实是他害死了我和我的孩子——” 说这话的时候,薛夫人身上的煞气,蹭地一下增长不少。 宋时蕴神色一沉,道:“他为什么要害你?” 柳太傅虽然已经年老致仕,但在朝堂上还是说得上话的,薛振为什么要害柳太傅的独女? 薛夫人闻言,双目含恨,字字泣血。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他就是一个人面兽心的骗子,因为他喜好娈童,却被我发现!他怕我告诉我爹,怕我与他和离,毁了他的前程!” 宋时蕴不由有些惊讶,“这……” 薛夫人桀桀冷笑,说起薛振的罪孽,双目通红。 薛振是柳太傅的门生,当时柳太傅已经致仕,但毕竟是前太子太傅,各方面还是说得上话的。 薛振那时家境贫寒,是外地学子,柳太傅有心提拔,让他住进自己的家里。 彼时还是闺阁千金的薛夫人,在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相处之中,渐渐和薛振有了情愫。 薛振也争气,一举高中,在柳太傅的帮衬下,很快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薛振和薛夫人的婚事,便也提到了日程上。 本是佳偶天成,一段佳话,薛振为了薛夫人,更是遣散了府上所有年轻丫环,只留下年轻的小厮伺候。 薛夫人本也以为,两个人是两情相悦真心实意。 婚后,她因身体不好,第三年才有身孕,为了稳固胎气,薛振特意搬去书房住,唯恐打扰薛夫人休息。 薛夫人感动不已,孕后期,她特意做了一碗汤,送去书房,慰劳薛振。 谁承想,撞破薛振和娈童的好事…… 第11章 薛夫人当时只觉得恶心不已,既震惊又愤怒,她终于明白薛振身边为什么不要女人伺候。 不是为了她,而是因为薛振好男风! 而且,还喜好年纪小的娈童! 她就是薛振的遮羞布! 认清楚这一点,薛夫人便在愤怒之下,要求和离,要回娘家将这一切告诉柳太傅。 薛振急急忙忙上来阻拦,拉拉扯扯间,薛夫人就动了胎气。 薛振便急忙请来稳婆。 薛夫人原本以为,虎毒不食子,薛振还有点良心。 却不想,薛振却是买通了稳婆,在她生产的时候做手脚。 她本来就是难产,宫位不正,稳婆又不断揉搓她的肚子,导致孩子更下不来,最后母子俩双双殒命。 薛夫人惨死,又是一尸两命,不愿意离去。 但恰逢,时玉公主丧命,大庆国丧,她的丧事注定不能大操大办。 加之她是难产而死,便是柳太傅夫妇来了,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只能草草处理她的后事。 薛夫人那时不知怎么,被封在棺材内,无法脱身,送她棺椁出城的队伍,又撞上了平宁侯府的马车。 她就听见,平宁侯老夫人说她晦气不祥,她怒气大增,竟挣脱了束缚,一下子钻进平宁侯老夫人体内,随她们来到平宁侯府。 “我真的无意害人,只是老夫人欺人太甚!她不积口德,怪不得我!你不能为了给她出气,便要我的命。”薛夫人说到这,委委屈屈地看了宋时蕴一眼。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为她出气?你看我像吗?” 薛夫人嘟哝了一声,好像还真不是…… 而就在宋时蕴了解薛夫人死因的时候,慈安堂里,终于安静下来。 在大夫给老夫人开药的时候,徐妈妈帮老夫人换了一身衣服。 换衣服时,徐妈妈意外发现,老夫人身上一点抽打过的痕迹都没有。 她不由惊讶。 当时宋时蕴打得凶,她也以为,宋时蕴是挟私报复。 但现在看来,那些抽打好像只落在了那女鬼身上,半点也没伤害老夫人? 徐妈妈正想着,昏迷中的老夫人,忽然抽了一口气,颤巍巍地醒过来。 徐妈妈立即惊呼起来,“老夫人,你醒了?” 站在屏风外的宋清远,听到这话 ,立即凑近屏风,问道:“母亲如何?” 徐妈妈大喜过望道:“老夫人醒了!侯爷!” 宋清远闻言,立即绕过屏风走进来,见老夫人醒过来,气色也恢复不少,他松了一口气,感慨道:“母亲,你总算是醒了!” 老夫人扶着额头,有些茫然地看了看众人,“我这是怎么了?” 宋清远关切地道:“母亲全然忘记了吗?方才若不是时蕴,您可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呀!”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老夫人一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回想起宋时蕴抽打自己的模样,顿时炸开锅来。 “宋时蕴!那个小贱人,她就是挟私报复!” 宋清远面上喜色消退,皱眉道:“母亲,话不能这么说,如若不是时蕴,兴许您已然没命了,她……” “如若不是她,我怎么可能遇到这种事情?”老夫人骤然打断宋清远的话,挣扎着坐起来,双眼喷火,“她就是个灾星!我早就说了,她八字太硬,不能让她回来!你们偏不信!还没回家来,就克了杨氏,现在又来害我!你,你立马拿着大棒子,把她给我打出去!打出去!” 宋清远面色一沉,怎么都没想到,老夫人醒来竟然是这个态度。 “母亲,时蕴不是灾星,我还是那句话,如若不是她,您现在也许便不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了。我不管您是怎么想的,她是我的女儿,不可能离开平宁侯府。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您身体不好,大夫已经开了药,等下服过药,便先休息吧。” 语毕,宋清远冷着脸,转身就走了。 他是孝顺孩子,但也不能容忍母亲,这么诋毁自己的孩子。 更何况,宋时蕴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 虽然手段是过激了一点,但也确确实实救了老夫人。 他还是挺喜欢这个女儿的。 “这,这个孽子!” 老夫人见他甩脸走人,气得脸色发黑,浑身颤抖。 徐妈妈赶紧扶住她,有些犹豫:“老夫人,二小姐……也许真不是什么恶人,您别看她之前狠,方才老奴瞧了,您身上一点伤都没留下……” “你这个老娼妇,也帮她说话?!” 老夫人不等徐妈妈说完,眼睛一瞪,狠狠地推了徐妈妈一把。 徐妈妈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 到底也是一把年纪,半天没爬起来。 老夫人恶狠狠地盯着她,啐了她一脸:“你们是不是还想说,是我私德不修,所以那女鬼才缠上我?她宋时蕴救了我,我还得感激她?我告诉你,老东西,如若不是她克了我,我绝对不会受这一遭!我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见老夫人满脸怒气,徐妈妈又疼又怂,不敢再说什么。 另一边。 宋思文在家里犹豫了片刻,还是跟谢如故张真人一起离开了平宁侯府。 从平宁侯府出来,张真人与谢如故并肩,捋了捋胡子,他瞥着谢如故的神色,问道:“世子有没有觉得,平宁侯的那位二小姐有些奇怪?”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谢如故眉梢一挑,“哪里奇怪?” 张真人捋胡子的动作微微一顿,眯起眼来,“贫道总是觉得,仿若在哪里见过她,如若蒙上脸,方才那一瞬间,贫道还以为是公主再世。” 谢如故轻笑一声,“真人说的是哪位公主?” 张真人一顿,哈哈一笑,“世子就不要打趣我了,我朝还有哪位公主,可不是时玉公主吗?” “时玉公主——” 谢如故声音微沉,又摇了摇头,“我与她接触不多,并不太了解,倒是觉得这位二小姐十分有趣,是个妙人。” 张真人闻言,思忖片刻道:“也是,二小姐的性子,要比公主更加……有人气一点。” 张真人也不想用这个词,但他记忆中的时玉公主,真是刻板到过分。 一点也不像是活人,更不像是娇生惯养的公主。 谢如故淡淡地笑开,没有说话。 张真人又叹了口气,“大约真是贫道看错了吧,公主已逝,怎么可能回来?” 张真人叹息着摆摆手,便和谢如故告辞,分道扬镳。 谢如故望着张真人的背影,面上笑意渐渐消失。 “不能回来吗——” “如故兄在说什么?” 谢如故声音未落,宋思文的声音,便在旁边响起。 谢如故回头看过去,带着浅淡的笑意,“没什么,不是要去城郊吗?一道去吧。” 宋思文闻言,点点头,跟谢如故一边往城郊去,一边在心里犯嘀咕。 不知道宋时蕴那些话,会不会成真…… 第12章 宋时蕴询问过薛夫人的死因后,便将薛夫人重新收回拘魂符里。 薛夫人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心中忐忑,在拘魂符中,仍旧惴惴不安。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宋时蕴却当真去休息了。 她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 直到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宋时蕴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有些茫然,看着陌生的环境,她有些头疼地扶额。 与此同时,宋时柔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从外头传来。 “二姐……你还在小憩吗?爹娘准备了接风宴,唤我过来请二姐过去——” 宋时蕴听到她的声音,眼底渐渐恢复清明。 片刻,她长出一口浊气。 “来了。” 对外唤了一声,宋时蕴起身,整理好衣物,走过去打开房门,便见宋时柔拘谨地站在门口。 见她开门,宋时柔十分局促地道:“二姐,我,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宋时蕴清了清嗓子,微微摇头:“没有,不是要去用饭吗?走吧。” 语毕,她便主动向前走去。 宋时柔跟在宋时蕴身后,心下十分忐忑,一直在扣自己的手指。 秋白和霜重跟在两个人身后。 宋时柔瞥了她们俩一眼,又看了看宋时蕴,“二姐……我,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宋时蕴语气淡淡:“有话说便是。” 宋时柔却是欲言又止。 秋白和霜重都是机灵的,见此立即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宋时柔稍稍地松了一口气,觑着宋时蕴的神色,扯着自己的袖子:“我,这一阵子,经常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我不知道那些梦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有些事情好像特别真实……” 宋时蕴脚步一顿,回头看她,仔细打量她一眼,恍然道:“原来是这样的机缘……倒是被开了灵窍。” 宋时柔一愣,没太听明白,“灵窍?” 宋时蕴继续往前走,“初次见面,我便发觉你心里藏着事情,灵相也过于清明,与常人不同,便想着,你或许得了什么机缘,原来……竟然是梦境。” 宋时柔还是一知半解,搅弄着衣袖,低声:“我,我不知道那些梦境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本来以为那些梦境是真的,但现在看到宋时蕴…… 为霞尚满天。 宋时蕴走在她前面,仿若身披霞光,纤细的身姿,却十分挺拔,无论是模样还是气度,都不像是她梦境中,那个乡下的小姑娘。 哪怕宋时柔站在她面前,都只有自惭形秽的份儿。 宋时蕴闻言,却淡淡地道:“梦里是真,梦外是真,谁也说不准,谁也不知谁身是客,我说过,这是一番机缘,但也不必太过着相,执拗太多,对你不是什么好事。” 她脚步一顿,转头望向宋时柔,认真地道:“你只需要记住,我同你说过的话,你依 旧是平宁侯府的小姐。” 宋时柔呆呆地望着宋时蕴。 今天一天下来的经历,让她心里愈发忐忑不安。 尽管她不太听得懂宋时蕴这些话,但莫名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只是她想不明白,宋时蕴为什么肯让自己留在平宁侯府,还不愿意与她相争? 梦里……并不是这样的。 宋时蕴一眼看出来宋时柔的想法,意味深长地一笑:“也许,是我身为客,只是借住,所以我为何要抢你的位置?” 宋时柔再次茫然,不懂宋时蕴这话的意思。 宋时蕴却已经转过头,继续往前走,不再提刚才的话题。 宋时柔咬了咬唇瓣,心下却是真正地放松下来。 两个人一道前往偏厅。 赶到时,宋清远和杨氏,已然在偏厅里等着她们。 还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 只是人有些少,看着不那么热闹。 宋清远和杨氏还在小声地说着什么,瞧见她们俩进来,宋清远才止住话头,露出一抹笑,对她们俩招了招手。 “时蕴时柔来了,快来坐,就等你们俩了。” 宋时蕴微微颔首,提步走过去。 宋时柔向宋清远和杨氏福了一礼,跟在宋时蕴身后,在杨氏一侧坐下来。 甫一坐下来,宋时蕴的目光,便在桌上转了一圈。 宋清远怕她多想,立即解释道:“时蕴今日回来,本应该是为你大办接风宴的,但如今正是国丧期间,不能大操大办,你祖母又病倒了,只能是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便算是给你接风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宋时蕴颔首,“我知道的。” 见她神色淡淡,好像并不放在心上,宋清远稍稍地松了一口气,吩咐旁边的下人开始布菜。 杨氏望着宋时蕴,各种喜爱,亲自为宋时蕴盛了一碗汤。 见此,宋清远顺势笑着说道:“我方才同你母亲说话,还说起时蕴呢,时蕴可是我们家的大福星,你一回来,你母亲的病便全好了。” 宋时蕴淡淡一笑,接过杨氏递过来的汤碗,道了一声谢。 见她一举一动,有大家风范,一点也不像是乡野间的姑娘,宋清远心里愈发高兴。 他望向宋时蕴,开口道:“对了,时蕴,我听你母亲说,你曾经在乡下跟一位云游的道医,学过一些玄门之术?” 宋时蕴将碗筷放下,“是,但只是略懂一些皮毛。” 宋清远诧异,试探道:“应该不是略懂皮毛吧?” 从今日发生的事情来看,他总觉得这个女儿,有点超乎他的想象。 宋时蕴闻言,却垂下眼眸一笑,“真的只是略知一二,算不得什么。” 宋清远心下微动,看得出来,宋时蕴并不想说,他没有拆穿,“我瞧着你天赋不错,不知你可有入道门好好修习一番的打算?如若你想要好好修习 ,我或许可以帮你寻一个好的师父。” 宋时蕴微微摇头,“这倒是不必了,我在乡间闲散惯了,受不住正道的拘束。” 宋清远本就是试探地一说,闻言,便转移了话题,“那就随你吧。对了,时蕴,那你祖母现在应当是没事了吧?” 宋清远还是有些担心老母亲的。 宋时蕴闻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四张正气符,递给宋清远。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老夫人那边是没什么事了,但府内阴气太重,这是正气符,可用来调阴阳正乾坤,比一般的净化符更行之有效,您拿去燃烧后,去去府内的阴气即可。” 宋清远闻言,忙不迭地接过来,“这个,燃烧就成了吗?” 宋时蕴点头,“对,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燃烧即可。” 宋清远一听这话,仔细一看,宋时蕴给的正好是四张正气符,都是提前计划好的。 不过宋清远现在对宋时蕴深信不疑,立即道:“好,我知道了,回头,我便亲自带人去处理此事。” 宋时蕴点点头,下一秒,目光一转,落在杨氏身上,“我听说,您和柳太傅家的儿媳,是手帕交?” 宋清远的话被堵在嘴里。 杨氏有些诧异,“时蕴怎么知道这事儿?” 宋时蕴闻言,瞥了一眼宋时柔道:“是三妹妹告诉我的。” 宋时柔一愣。 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宋清远和杨氏看过来。 她下意识地道:“对,我同二姐姐闲聊了几句……” 杨氏闻言,便没有多想,颔首道:“是,柳太傅家的大儿媳章氏本就是京中名门,同我在闺中就认识了。不过,时蕴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宋时蕴正色道:“我是有一件事,想要求您帮忙。” 杨氏见她一脸认真,有些意外:“什么事儿?” 宋时蕴看了一眼宋清远:“不知道侯爷有没有同您说过,今日慈安堂发生的事情,那位纠缠老夫人的女鬼,实则便是柳太傅的女儿。” 杨氏自然听宋清远说过这件事。 宋清远有些不太理解,“她不是已经……不在了吗,为何还要提起此事?” “她心有怨气,才会逗留在此处,我想着,让她回家看看,或许能够减少她心中的怨气,毕竟也是一个可怜人。”宋时蕴解释道。 宋清远蹙了蹙眉,迟疑道:“这也算是一件积德行善的好事,只不过,不是所有人都相信鬼神之说,据我所知……柳太傅便对这些嗤之以鼻,恐怕……” 宋时蕴温和地一笑,“这些便不用侯爷操心了,只需要您带着我,进入柳太傅家,这件事便可迎刃而解。” 她后半句话,自然是对杨氏说的。 杨氏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蹙眉问道:“时蕴,你方才叫你父亲什么?” 她将筷子放下,面上的笑意也荡然无存。 第13章 宋时蕴微微一顿。 见她不语,杨氏叹息着,伸手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母亲知道,你在外头多年,与家人不熟悉。但我毕竟是你的母亲,侯爷也是你的父亲,万不可这么生疏呀。” 宋时蕴现在不太喜欢唤父亲母亲,心里有一个坎儿,过不去。 但要在平宁侯府立足,在京中待下去,不可能不改口。 宋时蕴心里深呼吸一口,望着杨氏,张了张口,“母亲说得是。” 杨氏一听这话,便高兴起来,拍了拍宋时蕴的手背,“好孩子,我这身体也慢慢地好了,只不过国丧期间,不太好出去走动,明儿我便让丫环去柳太傅府中送一张拜帖,请他们家的儿媳来一趟,这事儿你便放心好了。” 宋时蕴见杨氏答应下来,应了一声好,目光一转,又道:“好像,没有见到大哥。” 宋清远闻言,为宋思文解释道:“你大哥倒是想留在家里,为你接风洗尘,奈何今日是时玉公主的七七之日,陛下为超度时玉公主往生,请了高僧诵经祈福,但需要七七四十九个童男子为祈福守灵,京中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户,家里的男子都被点去了,你哥哥实在是脱不开身。” 宋时蕴闻言,心里却是一沉。 她本是想转移话题,随口一问。 但这么一问…… 她怎么觉得,有点问题? 那位杀了她之后,将她分尸封在龙脉山各处,显然是为了封魂,并不是为了给她超度。 而且…… 超度哪有指名道姓,需要七七四十九个童男子加持的道理? 宋时蕴觉得,这不是超度,倒像是……封魂!镇邪! 还是在七七这天…… 宋时蕴心口弥漫出巨大的钝痛。 想不到,她已经死了,她的好父皇,还不肯放过她。 “时蕴,你怎么了?”见她脸色忽然一瞬间发白,杨氏有些担忧地道:“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还是被你父亲的话吓着了?” 宋时蕴回过神来,微微吸了一口气,微微摇头,“没事,吃饭吧,母亲,我饿了。” 杨氏一听这话,立即给宋时蕴不断地夹菜。 同一时间里。 宋思文和谢如故,此时都在城郊的公主岭。 这本是城郊一处名山,连接龙脉山,但在时玉公主香消玉殒后,陛下便为此赐名公主岭,将公主葬在此处。 此次超度,便是在公主坟前,特意搭建了台子,四周还放着一排又一排的祈福灯,照得四周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宋思文和谢如故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站着,看着附近不少火堆,宋思文心里 还有些犯嘀咕,忍不住嘟哝:“如故兄,你说时蕴的话,会不会再次灵验啊?” 谢如故调笑道:“思文兄现在才知道担心,是不是有点晚了?” 闻言,宋思文心里咯噔一声,尴尬地一笑,“我,我这不是必须得来嘛,若是能不来,我指定便不来了……” 他是真想过不来了,但是这是陛下点名,他若是不来,说不过去。 谢如故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轻松地笑:“自求多福吧,思文兄。” 他这么一说,宋思文心里更紧张了。 或许是心理因素,他右眼皮开始狂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这可不是好征兆! 宋思文往常不相信这些,现在心里也有些打鼓,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眼皮。 同一时间里,他却听到一阵滋滋啦啦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在动。 宋思文的余光,便瞥见旁边好像有火光在闪。 他一转过头,便见他身侧立着的那一排祈福灯,轰隆一下,朝着他所站着的位置,直直地拍下来! 宋思文瞪大眼睛,心脏在那么一瞬都忘记了跳动,身体也完全忘了反应。 “小心,都散开!” 就在这时,宋思文听见谢如故吼了一声。 紧接着,他被谢如故一把拉过去。 就在那一瞬间,那一排灯轰隆一声,结结实实地砸在地面上。 宋思文左右还有好些人,没反应过来,被那一排灯架,直直地拍在下面。 紧接着,滋啦一声,火焰便燃烧起来。 下面立即传来一声声惨叫。 那一排灯挂在一个偌大的木架子上,上面齐齐整整大概有四五十个灯笼,本来牢牢地固定在两侧的木柱上,不知道为什么散开了。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谢如故喊了那么一声,才有人开始动,但已经晚了。 听到下面不停传来的惨叫,众人从心悸中回过神来,惊呼起来。 “快,快救火!” “走水了,快救人啊!” 所有人忙活起来,一时间全部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转。 一旁管事的内监,还有祈福的高僧们,都跟着忙乱起来。 宋思文被谢如故,拉到了台下,还有些呆愣,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呐呐地道:“刚才,那,那架子好像都砸到了我的鼻子上……” 他唰的一下,看向谢如故。 “如故兄,你看见没!又让时蕴说对了!那被砸在下面的,差点就是我了!” 见他脸色发白,谢如故拍拍他的肩膀,面上没了嬉笑的意思,“今日这祈福是不成了,我先让人送你回去休息,明日我再去看你 ,别多想。” 宋思文张了张嘴,很想说留下来帮忙,但他真没这个胆子,便默认下来。 谢如故很快便安排了人,送他离开。 他回到平宁侯府时,天色已晚,宋时蕴和杨氏等人吃过饭,都已经回房休息。 踏入平宁侯府大门的那一刻,宋思文仿佛才活过来一般,一把抓住门房小厮,便急吼吼地问道:“二小姐在哪里?” 门房小厮被问得一脸懵,“二小姐此时应当是在屋里休息吧?” “哦对,休息……” 宋思文自顾自地说着,提步便向雅轩走去。 没走两步,他更是小跑起来。 四周的下人都是一脸茫然。 宋思文却大气不敢喘地跑到了雅轩。 秋白和霜重还在廊下站着。 便见宋思文绷着脸,屏着呼吸,跑过来。 秋白和霜重立即行礼。 宋思文却急切地一摆手,“二小姐人呢?” 秋白打量着宋思文一身的寒气,问道:“二小姐自然是在屋里休息,大少爷是要找小姐?” 宋思文飞快地点头,“跟你们家小姐说一声,我有急事找她!” 秋白和霜重对视一眼。 两个人的目光,都很意味深长。 原因无他…… 从接风宴回来后,宋时蕴进屋子前,便曾跟她们俩说了一句,让她们俩守在廊下,若是宋思文来了,便赶紧禀报。 当时她们俩还好奇呢。 没想到,二小姐竟是算准了这个。 然而…… 不等秋白和霜重说话,宋思文便急不可待地将她们俩拨到一旁,大步走到门口,砰砰地拍起门来。 “时蕴,时蕴,你睡下了吗?时蕴,我,我有事找你——” 话音未落,面前紧闭的房门,便吱呀一声,被人打开来。 宋时蕴站在屋里,衣冠未卸,显然并未休息,好像专程在等他一样。 瞧见他,宋时蕴毫不意外,淡声道:“进来吧。” 语毕,她便率先转身进屋。 宋思文急忙跟进去,回头看了一眼要跟上来的秋白和霜重,急忙道:“你们俩就守在外面!” 语毕,他啪地一下,便关上门。 秋白和霜重一脸莫名。 屋里。 宋思文跟在宋时蕴身后,进入房间,便着急地道:“时蕴,你真的早就发现,我要死了,对不对?” 宋时蕴站在桌前,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大哥现在还没死,不是吗?” 宋思文接过茶杯,狠狠地灌了一口,将茶杯重重地放下,“我,我现在是没死……但,但那太吓人了!我,我感觉我好像随时会死,时蕴你告诉我,我……我是不是还是会死?” 第14章 宋时蕴打量宋思文一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淡定地坐下来,“大哥面上的死气,淡化了些许,不过煞气太重,死劫仍在。” 听到这话,宋思文啪的一声,跌坐在凳子上,脸色都白了,“我……怎么会这样?我,我也没做过什么恶事,难道是命中有此一劫,过不去了吗?” 宋时蕴慢悠悠地喝着茶。 见此,宋思文急得抓耳挠腮,忍不住将她的茶杯拿下来,“时蕴,你快别喝茶了!你,你给我看看,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时蕴淡笑,“大哥不是并不相信这些吗?” “我……” 宋思文一噎,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他挠了挠脸皮道:“我原先是不相信的,但如今……形势比人强……我知道,你是有点真本事的,你就帮帮我吧。” 他一脸恳求地望着宋时蕴。 宋时蕴将桌上早就准备好的纸笔,推到他面前,道:“先将你的生辰八字写下来。” 宋思文略一顿,下一秒便将纸笔拿过来,老老实实地将生辰八字写下来。 生辰八字可以算命,他是知道的。 写好之后,宋思文将纸张递给宋时蕴,紧张又期待地问道:“你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宋时蕴接过纸张,向上面的生辰八字一扫,目光一顿。 宋思文的生辰八字,还挺好的…… 原本并不是短命之相,但命格中的煞气,忽然异军突起,又有小人运在旁边催生,缠绕入体,破坏了原本的命格。 这倒是难得一见。 “……是,是不是问题很严重?”见宋时蕴皱起眉来,宋思文心里的预感愈发不好。 宋时蕴抬头看他,“大哥近来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宋思文眼神里划过一丝茫然,“得罪过什么人?” 宋时蕴将纸张放在桌上,点了点他的生辰八字,“你的命格中,小人运太过强势,犯了小人煞,是有小人在背后作祟,给你下了什么咒。” 说话间,宋时蕴仔细看了看宋思文,在宋思文身上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臭味。 闻言,宋思文瞪大眼睛,“下咒?真的假的?” 宋时蕴眉梢一挑,“我有必要诓骗你吗?” 宋思文:“……” 好像没必要。 宋思文咳了一声,皱起眉来,“可是……我感觉我没得罪过什么人啊,应该没有什么人,非要我的命不可……” 宋思文自认为不是个大好人,但也知道与人为善,从不作恶,他实在想不出,他会得罪什么人。 宋时蕴闻言,沉吟片刻,道:“下咒无论是如何施行,一般都需要介质,有 时候是物品有时候是食物,大哥近来可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收到什么奇怪的物件?” “奇怪的食物,或者物件吗?” 宋思文迟疑片刻,狠狠皱起眉来,“好像没有……” 他望向宋时蕴,抿了抿唇角,“时蕴,你确定我是被人下咒了吗?” 宋时蕴打量他一眼,“稍等片刻。” 宋思文忐忑地应了一声好,便见宋时蕴起身,从内室里,拿出来一沓空白的黄表纸,还有一盒朱砂。 宋思文有些疑惑,这是要做什么,现场画符吗? 却见宋时蕴,当真趴在桌前,开始画符。 宋思文也瞧不出来,她画的是什么符,只觉得宋时蕴下笔如有神助,速度还挺快的。 没一会儿,她便画好了一张符。 “好了,大哥,你靠近一些。” 宋时蕴拿起符纸,看向宋思文。 宋思文不明所以,但还是极力配合,往前探了探身子。 宋时蕴将符纸拿起来,送到宋思文的鼻尖下,紧接着她手指一抖,那符纸便轰隆一声燃烧起来。 宋思文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躲开,宋时蕴却抢先一步,用另外一只手,压住宋思文的脖子,让他不得动弹。 宋思文紧张得浑身都僵硬了,脖子尽量往后靠,唯恐那火焰烧上来。 却见那符纸烧出来的,竟然是一团团的白雾。 那白雾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不停地向宋思文的鼻子里钻。 紧接着,宋思文便感觉到,自己的鼻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让他很难受。 他忍不住皱了皱鼻子,有一种想要打喷嚏的感觉。 宋时蕴见此,忽然出手,一掌打在他的后心。 “噗!” 宋思文身子往前一倾。 口鼻里,喷出来一大股黑水。 而在他喷之前,宋时蕴便抢先一步起身,远离了危险区。 宋思文此时异常难受,只觉得浑身不舒坦,身上的精气神儿,好像被一下子抽走了一样。 他抬手揉了揉鼻子,目光扫到地上的黑色液体,却是一顿。 他倏地看过去。 却见,地上的根本不是黑色液体。 那些‘液体’竟然在蠕动! 宋思文瞪大眼睛,仔细一看,那一团团黑色的,不是液体,而是一只只小虫子,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团墨色的液体。 宋思文看到那虫子在爬,忍不住捂着嘴,差点吐出来。 那些虫子离开了他的身体,就好像失去了什么主心骨一样,四散爬开来。 宋思文顿时间头皮发麻,胃里翻涌,难以想象,这些东西是从他体内出来的。 宋时蕴此时站在旁 边,看到那虫子想要乱爬,她立即拿起旁边的蜡烛,沿着那些虫子,在旁边滴了一圈热蜡油。 那些虫子,立即像是被封印一样,又像是在害怕什么,不敢靠近那些热油,瞬间重新聚集在一起,变成拳头大小的一块黑水。 宋思文捂着嘴,浑身都在颤抖,“这,这些是什么?” 宋时蕴举着蜡烛,一板一眼地道:“很简单就是虫子,类似于蛊虫吧——” 宋思文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蛊,蛊虫?” “嗯,但不是正经的蛊虫,是有人通过邪术,给你下的阴蛊,通过一种阴物介质,比如死人血或是死人头发之流,辅以符咒,将阴煞种在你体内,产生虫体,这种蛊虫是阴物,不能见光怕火,只能寄宿在死人身上,种在你体内,便会加速你的死亡,让你变成适合它们食用的养料。” 说着,宋时蕴补充了一句。 “倒是一个又狠毒又不显山不露水的法子。” 由于是阴物,会产生阴气,阴气过剩,会让宋思文轻则抱恙重则丧命。 如若宋思文今日没有死于意外,来日要不了多久,也会死于一场众人都查不出来的‘重病’。 “倒是有点本事——” 宋思文听到她还在夸奖,心情十分复杂,他浑身的鸡皮疙瘩,在前一瞬都已经起来了。 “是,是谁要这么害我……” “有阴虫在,自然有下咒的介质,我方才说了,不是死人的血就是死人的头发。” 宋时蕴盯着宋思文,“我刚才问过你,有没有收到过奇怪的东西,有吗?” “奇怪的东西……真没有。”宋思文说着,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眼皮一颤,“但我收到过一样东西,可那东西应该不奇怪吧?” 宋时蕴蹙眉道:“什么东西,得先让我看过才知道。” 宋思文闻言,脸上飞起来一片红晕,有些不好意思。 “就,就是前几天,有人送了我一个香囊……” 宋时蕴立即问道:“那香囊在哪里?” 宋思文:“我放在屋里了。” 宋时蕴蹙眉追问:“谁送的?” 宋思文见她好像认真起来,心里莫名有些不太舒服,“应,应该不是那香囊的问题,那不算是奇怪的东西,可能是其他……” “宋思文。” 宋时蕴突然打断他的话。 宋思文一抬起头来,便对上她一双冷眸。 宋时蕴没什么情绪地道:“我记得,我说过,得让我看过,才能确定和那东西到底有没有关系。我再重复一遍,你说的不算。” 宋思文顿时哑火,有一种被宋时蕴压制,无法反抗的感觉。 第15章 见此,宋时蕴起身道:“那东西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在我屋里……” 宋思文仍旧紧皱着眉头,有些不太情愿的样子。 宋时蕴见此,嗤笑一声,“大哥如若不想活的话,不必浪费我的时间,时辰也不早了,我想休息了。” 宋思文闻言,连忙站起身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带你去就是了……” 语毕,他急忙做了个请的姿势,眼巴巴地看着宋时蕴。 宋时蕴面上的神色缓和些许,跟宋思文一道,去了他住的前院。 宋思文有一间单独的小院。 他带着宋时蕴,便直奔自己的屋子。 一进院子,宋时蕴便闻到奇怪的臭味儿。 不是阴气,是一股类似臭虫的味道。 和宋思文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应该没错了。 宋思文此时已经进了房间。 宋时蕴收起思绪,跟在宋思文身后,一道进去。 甫一进去,她便感觉到那股臭味来自何方。 “等一下。” 此时,宋思文一进去,便想往床边去。 宋时蕴喊住他,道:“你在这等着。” 宋思文一脸莫名,便见宋时蕴已经提步走过去。 她径直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拿出来一只香囊。 宋思文不由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把香囊放在那里?” 宋时蕴看着手里的香囊,是一朵并蒂莲纹样的香囊。 她眉心一皱,看向宋思文,道:“我可能找到你被下咒的源头了。” 宋思文一愣,“……你,你是说这香囊?” 宋时蕴没有说话,只是徒手抓住香囊,宋思文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一声裂帛响起。 刺啦一声…… 香囊便四分五裂。 宋思文眼皮狠狠一跳,还来不及心疼,便见宋时蕴从香囊的夹层里,取出来一些东西。 宋思文定睛一看,正是一撮头发。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告罄。 “这上面阴气极重,应该就是死人的头发,而且应当是含冤而死的人,这样阴气才会更重,能够置你于死地。”宋时蕴望向痴呆状的宋思文,毫不留情地泼了一盆凉水。 宋思文愣了一秒,大步走过来,不愿意相信地将头发抢过去,“这怎么可能?这香囊是虞三小姐给我的,她,她为什么要对我这样?” 宋时蕴早在看到并蒂莲纹样时,就觉察出这香囊来历有问题,闻言她立即追问道:“虞三小姐是谁?” “怎么会这样……” 宋思文死死地盯着手里的头发,他脸色发白,脚下都有些踉跄。 闻言,他呆呆地看向宋时蕴,“虞三小姐……是沔阳郡主 府上的……三小姐……” 沔阳郡主? 宋时蕴眉心一挑,沔阳郡主算是她的堂姑姑,是皇家的成员。 宋时蕴对这位郡主,倒是有些印象,听闻她嫁给了虞国公,那虞三小姐应当就是她的女儿。 只不过,宋时蕴鲜少和这些皇亲国戚往来,并不认识这位虞三小姐。 “大哥确定,这香囊是虞三小姐给你的?” 宋思文白着脸,眼眶却有点红,“是,是她亲手给我的……” 虽然虞三小姐当时什么都没说,但红着脸,把绣着并蒂莲纹样的香囊递给他,是什么意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宋思文和虞三小姐也算是青梅竹马,一同在京中,经常碰面,早就有一些暧昧不清的情愫。 虞三小姐向他送香囊,宋思文自然喜不自胜,爱不释手,但这纹样的香囊,太容易被人发现。 他便只好将香囊带回来,放在枕下,以慰相思之情。 他甚至想好了,等国丧过去,便让母亲上门说亲…… 现在告诉他,虞三小姐送他香囊,是想要他的命? “这肯定不是真的!” 宋思文根本没办法相信,一把抓住宋时蕴的手,声音都在颤抖,“时蕴,二妹妹……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吧?” 宋时蕴沉吟片刻,道:“我觉得,不是虞三小姐下的手。” 宋思文大喜过望,“对吧,你也这么觉得!” 宋时蕴解释道:“因为她没必要这么做。” 宋时蕴并非相信虞三小姐的人品。 平宁侯府和沔阳郡主都是京中的高门大户,没有必要为了点儿女私情,弄出人命来。 即便虞三小姐不喜欢宋思文,那不理会宋思文,不和宋思文往来即可。 宋思文又不是什么恬不知耻的人,相反他很是古板守旧,一旦感觉出来虞三小姐的抗拒,他势必不会纠缠。 毕竟都要顾惜脸面。 这事儿,完全上升不到要人命的地步。 定然是从中出了岔子。 宋思文闻言,渐渐地冷静下来,“对,对……你说得有道理,但,那香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应当是被别人做了手脚,不过……”宋时蕴盯着宋思文,话锋一转,“到底如何,谁也说不好。我眼下有一个法子,可以帮你找出真凶,就看大哥肯不肯下这个狠心了。” 宋思文一愣,“什,什么法子?” “这种阴物下咒,是通过介质,但介质一向需要两种,一种是死人的,还有一种是下咒之人的血。且这是诅咒的一种,下咒的一方,必须是恨极了你,越是如此,效果才越是好,所以你若是肯的话, 我可以做一个阵,用以反噬,无论是谁给你下咒,都会得到反噬,当时落在你身上的一切,都会加倍落在那人身上,但此法便有些心狠,不知道大哥肯不肯?” 以前这种法子,宋时蕴是不屑于用的。 但如今,她倒是看开了。 若是能够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有什么法子是不能用的? 只要不主动作恶就是。 宋思文闻言,神色一怔,继而,果然露出犹豫之色。 宋时蕴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大哥是怕,万一真是虞三小姐下咒,会害了她,是吗?” 宋思文绷着脸,搓着双手,缓缓地一点头。 宋时蕴有些疑惑,“如若是虞三小姐下咒,那就代表着,她确实想要置你于死地,你为何还不愿意伤害她?” 宋思文抬手捂住脸,脑子里现在一团乱。 他确实不想让虞三小姐受到伤害。 但宋时蕴说得也有道理…… 如若真是虞三小姐动的手,起码应该让他知道,让他死心…… 思及此,宋思文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脸,重新看向宋时蕴。 “时蕴……你能控制一下吗?就是,让那个给我下咒的人,得到惩罚,但不要伤及那人的性命,可以吗?” 他有些忐忑地望着宋时蕴,唯恐自己这个想法,有点强人所难。 宋时蕴却直截了当地点头,“可以。” 这个很好控制,反噬阵法的效力降低一点即可。 宋思文闻言,松了一口气,道:“好,那一切就交给你了。” “多谢二妹妹。” 宋思文说着,双手抵在面前,拱手行礼,深深地向宋时蕴鞠了一躬。 “大哥不必如此。”宋时蕴扶起宋思文。 宋思文面上还有点不好意思,“这是应该的,我之前……对二妹妹多少介怀,二妹妹不计前嫌,还肯施以援手,是二妹妹宽宏大量,之前也是我,知人不明,有眼无珠,对不住二妹妹。” 宋时蕴倒是没想到,宋思文会有这样的想法,她淡淡一笑道:“大哥之前说的也没错,我确实不喜欢祖母。不过,这事儿现在也不必再提,我去准备东西,稍后布阵。” 宋思文闻言,点点头,转而问道:“需要准备什么东西,要我帮忙吗?” 宋时蕴摇摇头,“不用,只要准备一点朱砂和两根蜡烛即可,很简单。” 语毕,她便走到门口,拉开门,对秋白和霜重吩咐了一句,让她们去帮忙准备朱砂和蜡烛。 两个人齐齐应了一声是,便离开了宋思文住的小院。 等她们再回来时,手上便多了宋时蕴要的东西。 宋时蕴拿到东西,便准备布阵。 第16章 宋思文有些局促地站在房间里,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呆呆地看着宋时蕴。 宋时蕴拿着秋白和霜重准备的朱砂和蜡烛,已经在地上开始作画。 宋思文很想认为,那是作画。 但看下去后,他更觉得,那像是鬼画符。 宋时蕴修长的手指,蘸取着朱砂,在地上一笔一笔地画出,一些古老的符文。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宋思文觉得,那像是很早以前的文字,但又像是一团花。 没多久,宋时蕴就画出一个完整的阵法。 复杂的符文,纵横牵扯,绘就成一个圆形的阵法。 成形的那一瞬间,宋思文才知道,那是阵法。 画完之后,宋时蕴将两根蜡烛,放在了阵法两侧。 紧接着,她便抬起头来,对着宋思文伸出手来,“把那个香囊给我。” 一直呆愣愣看着的宋思文,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宋时蕴眉梢一挑。 没说话。 宋思文却被点了一下似的,立即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将攥在手里的香囊拿出来,递给她,“在,在这……” 宋时蕴伸手接过来,将香囊连带着里面的头发,放在阵法中央。 紧接着,她又抬起头来,“有刀吗?” 宋思文:“啊?” 宋时蕴耐心重复道:“有刀吗,需要用。” “刀,刀啊……” 宋思文闻言,没头苍蝇似的左右环顾。 宋时蕴刚想说话,他忽然一拍手,“有有有!” 话音未落,他便立即跑到一侧的书桌边,从旁边的匣子里,取出来一把笔刀。 他喜欢研究古文字,便收藏了一套做工精致的笔刀。 宋思文拿出最锋利的一把,忐忑地递给宋时蕴,“这,这个可以吗?” 宋时蕴看了一眼,伸手接过来,“可以。” 她将笔刀接过来,又跟宋思文说道:“把你的手伸出来。” “啊?” 宋思文愣了一瞬,不明所以,但还是配合地伸出手,“要,做什么?” 宋时蕴说:“需要你的一点血。” 宋思文浑身一抖,“血?!” 宋时蕴点点头,眉梢一挑,“对,需要一点你的血,用以将下咒的效力反噬。” 宋思文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迟疑片刻,还是一咬牙,“行吧。” 宋时蕴看他一眼,见他一脸壮士断腕的模样,颇有点好笑。 她没再说什么,用笔刀手疾眼快地,在宋思文的手指上,划了一下。 宋思文便觉得,手指一阵刺痛,紧接着,血珠便冒出来。 宋时蕴立即抓住宋思文的手指,将他指尖的血,滴在了香囊上面。 随后便放开宋思文的手。 宋思文捂着自己的手,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宋时蕴又拿起笔刀,在她自己的手指上,划了一道口子。 宋思文蓦地瞪大眼睛。 宋时蕴却没有什么神色变化,好像划伤 的不是她的手指。 下一秒,她便将指尖的血,抵在阵法的四个内角上。 宋思文刚想询问,便见她的血液一滴上去,整个阵法上,便迸发出一道刺眼的红光,顺着阵法,一下子钻进香囊之中,但一瞬间便又消失了。 好像是他眼花了一样。 宋思文不由快速地眨眨眼,“这,这是?” “聚灵,起阵。” 宋时蕴说着,站起身来,拿出手帕,按住自己出血的手指,“这样阵法就算是成了。” 宋思文望着那阵法,有些迟疑,“这样就成了?” 宋时蕴点点头,“对,这样就成了,只要蜡烛不灭,阵法就会一直延续,而在这期间,原本会加诸在你身上的伤害,都会反噬到下咒之人身上,这两三日,大哥留意关注一下身边的人和虞三小姐,多多注意,看看有谁变得更加倒霉,或是突然生病起不来身。如若有的话,那人八成便是下咒之人。” 宋思文一听这话,立即紧张起来,郑重地点点头,“我,我知道了。” “那大哥早些休息,我便先回去了。” 宋时蕴语毕,对宋思文福了一礼,提步便往外走去。 见此,宋成文却没由来的心慌,“等,等等,时蕴,这,我,这阵法……” 听着宋思文手足无措的样子,宋时蕴淡笑了一下,转而拿出一张符,放到宋思文的手里。 “这是平安符,可保大哥平安,大哥如若不放心,便将这符纸带在身上即可。至于这阵法,只要大哥不触碰,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宋时蕴一下子将宋思文担忧的一切,全部说完,便转身离开。 宋思文握住手中的平安符,还有些身在梦中的恍惚。 …… 宋时蕴带着秋白和霜重,直接回到雅轩,便打算休息,一路上,并没有跟秋白和霜重说明,今晚发生了什么。 两个丫环也是有分寸的,隐约察觉到,今晚应该出了什么大事,但宋时蕴没说,她们便装聋作哑,充作什么都不知道。 而正当宋家,全面进入休息的时候,有些人家,就没那么痛快了。 宋时蕴没有去管那些事情。 一觉睡到天亮。 翌日一早。 杨氏便让管家婆子,亲自拿着拜帖,去登柳太傅的家门,将柳太傅的儿媳章氏,请了过来。 并在第一时间,通知宋时蕴。 宋时蕴正好推门出来,便见秋白在和一个丫环说着什么。 听见动静,秋白回头看了一眼,便对丫环摆摆手,紧接着,便快步走到宋时蕴面前,福了一礼。 她刚想开口,宋时蕴瞥了一眼几步外的丫环,抢先开口问道:“母亲那边来了消息,柳夫人上门了?” 秋白愣了一下,旋即便想通了,自家小姐那么厉害,连鬼都能抓得住,看准这些也不算什么。 思及此,秋白便点头道:“正是,柳夫人章氏正在花厅,夫人派人来请二小姐过去。” 宋时蕴颔首,“那就带路吧。” 秋白应了一声是,给那小丫环使了个眼色,便跟着宋时蕴一道离开雅轩。 小丫环了然地给她们带路,带她们一路去往,主院旁边的花厅。 宋时蕴和秋白赶到时,杨氏正和一位贵妇人闲聊。 如今正值国丧,那位妇人穿着很是简约素雅,只是一席淡杏色的云锦长裙,头上也只有两根素银簪子,但架不住通体的气韵,坐在那里,身姿板正,说话间微微颔首,笑意盈盈,张弛有度,一看便不一般人物。 宋时蕴进来时,瞥了她一眼,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正在这时候,上首的杨氏,也瞧见了宋时蕴,立即扬起笑脸道:“时蕴来了?” 说着,又转过头,看向旁边的夫人,笑盈盈地介绍道:“梅兰,这就是我那二丫头。” 章氏闻言,打量着宋时蕴,眼里流露出一丝诧异,旋即缓缓地一点头,弯唇一笑,道:“真是漂亮,跟韵如你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大美人坯子。” 杨氏今日气色不错,穿着一身湖蓝色的纯色长裙,听到这话,笑颜如花,又连忙对宋时蕴招了招手。 “时蕴,还没见过吧,这就是柳太傅家的儿媳,你的章姨母。”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宋时蕴闻言,向两位福了一礼,“时蕴见过母亲,见过章姨母。” 见她行礼时,颇有一种风韵,章氏笑了笑,“我瞧着时蕴当真是不错,一点也不像是从外头回来的。” 宋时蕴被找回来这件事儿,杨氏没有瞒过章氏。 章氏是知道内情的。 本来还担心,这外头回来的丫头,会跟侯府内‘水土不服’,如今瞧着,倒是半分没有,反而像是在宫里长大的姑娘。 “我家时蕴可有本事了。” 杨氏听到旁人夸奖自己的女儿,也十分开心,伸手拉住宋时蕴的手,对章氏说道:“这次请你来,其实也是我们家时蕴的主意。” “哦?” 章氏一听这话,便有些诧异了。 本以为,杨氏是身体好些,想找她叙叙旧解解闷。 章氏不由看向宋时蕴,疑惑道:“不知时蕴找我有何事?” 宋时蕴刚从外面回来,之前和章氏都不认识。 章氏实在不知道,宋时蕴为什么会找她过来。 宋时蕴见此,便直接开门见山,“今日请章姨母过来,是想请章姨母见个人,帮她沉冤昭雪。” 章氏闻言,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由看了看杨氏,“这话……是什么意思?若是有冤情,申冤也应该到衙门,怎么反倒来找我?我一个弱女子,能帮上什么忙?” 宋时蕴却道:“能不能帮上忙,还请章姨母见见这个人。” 第17章 章姨母实在是不懂宋时蕴和杨氏要做什么。 申冤这种事,无论如何都是找不到她的。 她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杨氏和宋时蕴,看在手帕交的面子上,她没说什么。 见此,宋时蕴便拿出来一张符。 大庆就没有不认识符纸的人。 章氏一看,便更加疑惑了。 不懂宋时蕴这时候,拿符纸出来做什么。 然而,不等她开口询问,宋时蕴手指一抖。 章氏便看见,一道影子从符纸里跌落出来,落在她面前。 章氏定睛一看,手中的茶盏,忽然砰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茶盏落在地毯上,滚了一圈,停在章氏的脚边,里面的水,喷溅了章氏一身。 章氏却视而不见,双目圆睁,怔怔地盯着地上那个影子,颤抖的声音,好像每个字都在彰示她的不敢置信。 “玉,玉珍?怎么是你,你这是……”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小姑子。 章氏嫁入柳家的时候,柳玉珍年纪还小,待字闺中,姑嫂俩的感情也还算不错。 就算是柳玉珍化成了灰,章氏也能一眼认出来。 更别说,柳玉珍的模样,和生前丝毫未变。 只不过…… 看着柳玉珍那半透明的身影,章氏心里狠狠一颤,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薛夫人,也就是柳玉珍,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自己的嫂嫂。 听到嫂嫂喊自己的名字,柳玉珍眼里,便有两行血泪流下来。 整个花厅里的煞气,噌的一下弥漫开来。 见此,宋时蕴拿出一张符,啪的一下,贴在柳玉珍的背上。 她身上的煞气,立即得到压制。 看到这一幕,章氏提了一口气,猛地回过神来,错愕地望着宋时蕴和杨氏,失神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敏茹,你真是让我看不懂了,你,你们是不是给我用什么障眼法?不,不然我怎么看到玉珍了?” 杨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事儿,还是得让时蕴来告诉你。” 闻言,宋时蕴便主动开口解释道:“章姨母,这不是障眼法,也不是街头幻术,这是真的。大庆国风如此,章姨母应该也听过,神鬼之说吧?” 章氏倏地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你,你是说,这……” “没错,这就是柳玉珍柳小姐的亡灵,俗称是鬼。” 宋时蕴没有给章氏自我否认的机会,直接挑明。 章氏愕然地望着 柳玉珍,张了张口,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大庆虽然尚道,但正经的读书人,并不齿这些。 尤其是柳太傅这样的老古板,老学究,一向将礼法和圣人言,当成人生信条。 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 从不允许柳家内,有人谈论鬼神一事。 连带着柳家上下,都不太相信这些事情。 章氏也从来没想过,鬼……会出现在她面前。 对上嫂嫂呆愣的双眼,柳玉珍声音带上哭腔,“嫂嫂,当真是我……” 听到她熟悉的声音,章氏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忙站起身来,想要去扶起趴在地上的柳玉珍。 但双手,却从柳玉珍的肩上直直地穿过。 见此,章氏的双手,立即僵硬在半空中。 由不得她不相信。 章氏眉心狠狠一跳,强撑着理智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玉珍,你……怎么会在这里?” 闻言,柳玉珍忍不住大哭起来,“嫂嫂,我死得实在是冤枉,你要替我申冤啊!” 她这话一出口,章氏更加懵了,环顾四周,“这,这话是从何说起啊?你不是难产而死吗?” 柳玉珍拼命地摇头,“不,我是被人害死的!嫂嫂,害死我的人,就是薛振啊!” 章氏猛然一震,“什么?” “这怎么可能?” 章氏倒吸一口凉气,脱口而出,“他那般珍视你爱重你,怎么会害你?” 柳玉珍闻言,恨得双眼冒火,“他那都是装的,他就是一个骗子!天底下最虚伪的人!” 章氏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见柳玉珍气头上说不清楚,宋时蕴便开口道:“章姨母有所不知,柳小姐并非真正的难产而死,这里面另有隐情。” 她按照柳玉珍之前跟她说的话,向章氏复述了一遍。 柳玉珍在旁边不停地点头,血泪横流,满脸的血泪,都是她的恨意。 章氏看到她的模样,额角突突地跳着,忍不住一把推开旁边桌上的茶壶。 砰的一声! 茶壶重重地砸落在地,迸溅成无数的碎片。 章氏气得,气喘吁吁地道:“他薛振怎么敢的?他怎敢如此!” 柳玉珍呜咽道:“嫂嫂,我们都被他骗了……” 章氏满眼的怒火,紧握着自己的衣袖,“我要将此事告知父亲和母亲大人!” 她看向柳玉珍,惋惜又难过。 “玉珍莫怕,嫂嫂一定会给你讨个公道回来!” 柳玉 珍闻言,不停地点头。 章氏提了一口气,看向杨氏和宋时蕴,福了一礼,“多谢敏茹和时蕴,若不是如此,恐怕我们柳家还要被蒙在鼓里,玉珍之前险些害了老夫人和敏茹,当真是我们的罪过……” 方才宋时蕴,也将柳玉珍如何来到了平宁侯府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知了章氏。 章氏得知杨氏最近缠绵病榻,都和柳玉珍有关系,颇为歉然。 杨氏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不妨事,这事儿……原也是我们平宁侯府有做得不周的地方,如今遇到柳小姐也是缘分,这些事都不打紧,现在重要的是柳小姐的事情。” 章氏忙不迭地点头,“没错!”她暗暗一咬牙,“我定然不能让父亲母亲轻饶了薛振那厮,我这就带玉珍回家!” 宋时蕴闻言,却道:“如今正是光天化日,她出不去。” 章氏一愣,再次想起来,柳玉珍现在已经是鬼了。 青天白日的,鬼似乎不能出现。 章氏微微一皱眉,但脑子转的飞快,她立即看向宋时蕴,以长辈之身,向宋时蕴欠了欠身,“不知可否劳烦时蕴,将我家玉珍送回去?柳家虽然很少沾染这些,但我瞧着时蕴你定然是有办法的,对不对?” 方才,不就是宋时蕴带柳玉珍过来的吗? 宋时蕴如今提起,肯定是有法子。 宋时蕴闻言,面上出现些许的为难之色。 章氏见此,连忙说道:“时蕴若是愿意帮我们柳家,那我们柳家必定记得时蕴的大恩大德。” 宋时蕴叹了口气,松开眉头,“章姨母严重了,这是有些为难的,但为了两家的情分,时蕴也愿意试试,其他的便不提了。” 章氏闻言,心里颇为感激,越看宋时蕴越是满意,心想这一直养在乡野的女儿,却一点不输京中世家之女。 她忍不住再次向宋时蕴道谢。 宋时蕴抬手,阻止章氏再次行礼,道:“章姨母这样便是折煞晚辈了,章姨母稍等片刻,时蕴让人去准备一些东西,稍后便随章姨母一道,送柳小姐回家。” 章氏连连点头,不停地道谢。 宋时蕴摆摆手,又看向杨氏。 杨氏淡淡一笑,“去吧。” 宋时蕴微微欠了欠身,这才带着秋白和霜重走出去。 离开花厅,宋时蕴便吩咐道:“秋白,你去准备一把红色的伞来。” 秋白一顿,“红色的伞?” 第18章 宋时蕴点头,“对,红色的伞,越红越好,但不要有其他杂色,只要红色的。” 秋白不解,但还是点点头,离开了主院。 在京都这种地方,想要找一把红色的伞,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秋白去寻伞的时候,宋时蕴回房,拿出昨日让丫环买来的黄表纸和朱砂,开始画符。 没一会儿,她就画好了几张符,放在身上留待备用。 而后,宋时蕴再次去往花厅。 她赶到后,不久,秋白便拿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赶回来了。 “二小姐,只找到了这样的红伞,您看行吗?”秋白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将红伞交到宋时蕴手上。 宋时蕴接过来,打量一眼,颔首道:“很好,劳烦你了。” 秋白连忙摇头,“二小姐言重了。” 宋时蕴微微一笑,拿着红伞,进入花厅。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杨氏和章氏,仍旧陪着柳玉珍呆在花厅里。 但,花厅里此时也只有她们两人一鬼。 听到动静,杨氏和章氏一道看过来。 瞧见是宋时蕴,章氏情切地道:“时蕴,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宋时蕴握着红伞,道:“可以了。” 随后,她望向柳玉珍,“劳烦柳小姐过来。” 柳玉珍还有些害怕宋时蕴,但莫名觉得,宋时蕴现在是她唯一能够全然相信的人。 闻言,她毫不犹豫地便飘了过去。 见她过来,宋时蕴便撑开红伞,在伞柄上,贴上一张符。 柳玉珍方才一靠近,便感觉有一股吸力,将她吸进了红伞中。 见柳玉珍忽然消失,章氏猛地一愣,“我家玉珍人呢?” “章姨母莫怕,我只是让柳小姐暂且在这里面歇一歇。” 宋时蕴重新将红伞收起来,递给章氏,“红伞可断阴阳,这样便可在青天白日出入,不会出什么意外。” 章氏迟疑地接过来,“玉珍在里面?” 宋时蕴肯定地颔首。 章氏已经见过宋时蕴的神乎其技,对此倒是很快便接受良好,“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宋时蕴道了一声好。 章氏转头跟杨氏打了一声招呼。 杨氏闻言,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让时蕴跟你去吧,你们先去忙,咱们俩有的是时间说话。” 章氏点点头,便捧着红伞,率先朝外走去。 宋时蕴转头向杨氏福了一礼,便跟在章氏身后,离开后院。 宋时蕴和章氏走到大门口时,正好碰见宋思文。 宋思文满脸憔悴,双眼下全是乌青。 看样子,昨晚应该是没怎么休息。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童,帮他拿着一些书本。 他 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走出来时,差点撞到了章氏。 还好小童反应快,拉了他一把,“少爷小心。” 宋思文被拉得身子一踉跄,一抬起头来,才瞧见面前的章氏和宋时蕴。 宋思文的脸色,顿时有点不自然,连忙拱手行礼,“章姨母妆安,晚辈无意冲撞,还望姨母赎罪。” 章氏心里藏着事儿,急忙便道:“不妨事,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便不同侄儿闲聊了。” 宋思文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姨母先行。” 章氏颔首,便提着裙摆,快步走向柳家在门口等候的马车。 宋时蕴见此,回头看了一眼宋思文,见他神思不属,低声道:“大哥今日小心,记得将我给你的平安符,带在身上,千万不要丢了去。” 宋思文一晚上没睡,心下本就有些忐忑,听到这话,更紧张,“很,很危险吗?” 宋时蕴福了一礼,淡笑:“小心点,总归是无妨的。”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语毕,她便转身走了。 留下宋思文一个人在原地,心里直打鼓。 如今过了时玉公主的头七,国子监重新开院,宋思文必须过去听课。 可听到宋时蕴这话,他有点不太想出门了。 书童见宋思文一直站在原地,柳太傅家的马车都走远了,他不由出声提醒道:“少爷,咱们该去国子监了。” 宋思文回过神来,知道这时候不可能真的打退堂鼓,便点点头,带着书童,心惊胆战地前往国子监。 同一时间。 宋时蕴坐上柳家的马车,和章氏一块儿,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柳家。 说来也巧。 宋时蕴和章氏刚从马车上下来,便见柳家大门的另一侧,也停着一辆马车,瞧着像是有来客的模样。 章氏不由瞥了一眼,带着宋时蕴一边往大门内走,一边向门房问道:“家里来了客人?” “是,姑爷和定国公世子来了。”门房小声地回答道:“说是有点事情,想请教老爷,如今正在书房。” 章氏猛地一皱眉,“哪个姑爷?” 门房一愣,“自然是薛大人啊。” 柳家只有柳玉珍一个女儿,能有几个姑爷? 虽说柳玉珍如今已经香消玉殒,可薛振与柳家关系一向不错,自柳玉珍死后,常常到家里来探望两位老人家,晨昏定省,比亲儿子都勤快。 柳家所有人便还以姑爷称呼他。 想到这些,章氏只觉得,心里堵着一团气,越想越怒,黑着脸便道:“你去同管家说一声,让管家去书房将父亲请去母亲房里,便说我有生死攸关的大事,请 父亲过来一叙。” 门房见她神色带怒,不敢多问,点头称是,旋即便快步跑进院内去找管家。 章氏见此,深吸一口气,看向身后的宋时蕴,“时蕴,我们先去母亲房中吧。” 宋时蕴应了一声是,跟在章氏身后,脑子里想的却是定国公府的小世子——那不就是谢如故? 如今这年岁,倒是巧了。 以往长年见不到几面的人,重来一生,倒是天天碰面。 而且…… 谢如故毕竟是天机门的俗家弟子,虽然在她记忆中,谢如故没怎么在天机门修炼过,但能入天机门,想来也不是什么俗人。 这时候出现在柳太傅家,还同薛振一道过来…… 谢如故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时蕴微微蹙眉,跟在章氏身后,很快便到了柳夫人住的静心苑。 看到静心苑的小门,宋时蕴回过神来,暂时将谢如故放下。 一进入静心苑,宋时蕴便闻到一股药香,鼻翼翕动,仔细一闻,都是一些寻常的补身药物。 宋时蕴便低声向章氏问道:“章姨母,老夫人病了?” 章氏闻言,闻着院子里的药香,便解释道:“自打玉珍去了之后,母亲身体便不好了,悄悄地请了不少大夫来看,都说母亲是伤心过度,要好好调养,如今便是汤药不断,是有些味道……” 宋时蕴闻言,反应过来,章氏是会错了意,温声道:“章姨母误会了,我以前也是个大夫,对这些药香,当真亲切,闻到药味儿,便像是回到家一样。” 章氏顿了一下,诧异地看她,“时蕴还会医术?” 宋时蕴点点头,“有道是,十道九医,都是会点的。” 章氏了然地点点头,方才恍惚地想起来,宋时蕴是修道的,宫内供奉的道士们,好像确实都会点医术。 她便没有多想,反而邀请道:“那等会儿见了母亲,还请时蕴给我母亲瞧瞧。” 宋时蕴却是摇头,“老夫人的病,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再者章姨母已经将心药带回来了,又何须用我?” 章氏一愣,很快明白宋时蕴是什么意思,欣赏地看了宋时蕴一眼,对宋时蕴一笑。 宋时蕴但笑不语。 章氏带着她,此时已经走到正屋的廊下。 守在廊下的丫环,瞧见章氏,福了一礼道:“见过少夫人。” 章氏摆摆手,低声问道:“老夫人可睡着?” 丫环一边打起帘子一边回答:“老夫人方才用过药,这会子正醒着。” 章氏点点头,对宋时蕴说:“时蕴,进来吧。” 宋时蕴闻言,却站在原地没动。 第19章 章氏不由疑惑道:“怎么了?” 宋时蕴伸手,拍了拍章氏手中的红伞,道:“章姨母自己进去后,打开红伞,她便会出来,这是柳家的家事,我不好在场,况且你们可能有私房话要说,我更不好进去了。” 章氏一想,也是。 她便点点头,吩咐丫环带宋时蕴去旁边的抱厦稍候片刻,便自己捧着红伞,进入正屋。 宋时蕴却没有跟丫环去抱厦,而是等在外头。 丫环见她坚持,便不好再说什么,退到旁边继续守着。 宋时蕴在外头站了片刻,便听见屋里传来一阵凄厉嘶哑的哭声。 “我的玉珍啊——” 丫环听到里面的哭声,吓了一跳。 这时候,宋时蕴便见有人从外面走进来。 当先的,是一个年纪不小的老者,后头跟了个管家打扮的男子。 宋时蕴对当先的老者,有点印象,这人就是前任的太傅。 柳太傅微微佝偻着腰,颇为瘦弱,但精神尚可,走起路来,还算是老当益壮。 他快步走过来,瞥见一侧的宋时蕴,穿着打扮和气度都不像是普通人家,不由一顿,“这位姑娘是?” 宋时蕴向他福了一礼,“小女是平宁侯府的宋时蕴。” 柳太傅一顿,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刚想询问。 便听到屋内的哭声。 柳太傅面色一动,立即打起帘子,快步走进去。 宋时蕴还守在外头。 里面很快传来一道砸杯断裂盏的声音,和一声咒骂。 “薛振,竖子尔敢!” 柳太傅的声音,带着愤怒,铿锵有力。 “老夫要去杀了他!” 伴随着话音落下,柳太傅的身影,便冲了出来。 “爹,爹且慢……” 章氏追着出来,瞥见一旁的宋时蕴,刚想请宋时蕴帮忙。 宋时蕴便已经提步,拦住了柳太傅,“太傅且慢。” 柳太傅怒目圆瞪,“你是谁?” 宋时蕴温声道:“小女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柳小姐是我送回来的。” 柳太傅一愣。 章氏见此,插过来,挡在柳太傅面前,急忙点头,“正是,父亲,这位便是我方才在屋内,跟您说过的那位平宁侯府二小姐,也是我们家玉珍的恩人。若不是她,我们一家现在哪里知道玉珍的死还有冤情?玉珍更不可能回来了。” 闻言,柳太傅面上的怒气消退了一点,但脸皮紧绷,像是全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才不至于失态。 他提了一口气,向宋时蕴拱手,“多谢,但老夫还得去处理家事,恐怕没有时间招待姑娘,我……” “太傅想要做什么,时蕴能够猜到七八分,薛振如今就在柳家,您自然想过去找他报仇,然而……您一把年纪,贴身肉搏怎么可能是薛振的对手?纵 然您让柳家下人帮忙,杀了薛振,但那又如何?他是朝廷命官,您杀了他,要偿命不说,柳家前途尽毁,柳小姐已经折在了薛振手上,为了一个薛振,您老还要把整个柳家搭进去吗?” 章氏听得一愣一愣的,但很快反应过来,便忙不迭地点头,“正是啊,父亲!您不能不在乎全家老少啊!” 柳太傅浑身一震,却不得不停下。 章氏也是聪明人,见此立即补充道:“父亲,儿媳是个妇人,不懂什么,但儿媳知道,纸包不住火,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薛振做下这些,必定留有痕迹!咱们大可以仔细调查,去公堂告他薛振!” 柳太傅面上的怒气渐渐消退,理智回归,他沉沉地一点头,“你说得对!我这就让人去查查当日给玉珍接生的稳婆!” 章氏闻言,松了一口气,“父亲说的是。” 柳太傅顾不上跟章氏寒暄,赶紧吩咐管家,亲自去查这件事。 宋时蕴退到旁边,听到这话,心里却有一个直觉,这事儿恐怕没那么轻松便可解决。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宋时蕴眸光暗了暗,她有自己的打算和自己要做的事情。 柳家的事情,不过是踏板。 做到了她该做的即可,余下的,便是柳家自己的事情。 柳太傅吩咐好管家亲自去查这件事后,暂时稳住情绪,长呼一口气,看向宋时蕴,拱了拱手,道:“外头还是有些天寒,请二小姐进屋坐吧,我也要话,想要同二小姐聊聊。” 宋时蕴闻言,倒是没有拒绝,“却之不恭。” 柳太傅做了个请的姿势,又给章氏使了个眼色。 章氏反应极快,立即带着宋时蕴进入屋子。 柳太傅故意落在后面,瞧见她们进去之后,才同旁边的长随低声吩咐道:“去跟世子爷和薛振说一声,便说我这边有点事情,稍后过去,请他们等我一会儿。” 说起薛振的名字,柳太傅便有些咬牙切齿。 现在,他必须得把薛振留下来! 如若找到人证或者物证,他便立即押着薛振去见官! 长随得到吩咐,便躬身离开。 柳太傅见此,才进入屋子。 屋子里面。 柳老夫人和柳玉珍正相对而哭。 柳老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宋时蕴和章氏进来时,她气息微弱,倚在床边,像是要晕过去似的。 章氏心惊地走过去,扶住柳老夫人,“母亲,您怎么样了?要不要请大夫?” 柳老夫人双眼有些失神,好像并没有听见章氏的话,没有给予回应。 章氏见此,急忙便要对外面的丫环喊起来。 宋时蕴却在这时候走过来,一手扣住柳老夫人的手腕。 章氏愣了一秒,骤然反应过来,宋时蕴说过 ,她是学过医的。 章氏立即往后退了半步。 宋时蕴的手指,搭在柳老夫人的手腕上,片刻后,松开手,又抬手,在柳老夫人的人中、耳后,分别按了几下。 章氏看得疑惑,刚想询问柳老夫人这是怎么了,便见不多时,柳老夫人的眼皮,颤悠悠地动了动,眼神再次聚焦。 章氏一口气提到嗓子眼,试探地问道:“母亲,您现在怎么样了?” 地上的柳玉珍,也担忧地望着柳老夫人,唯恐母亲出什么事情。 柳老夫人终于回过神来似的,闻言摆摆手,“没事……” 柳太傅进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幕,快步走过来,握住柳老夫人的手,“夫人,如何?” 柳老夫人看到丈夫,眼眶更红了,“老爷,我们的女儿……她无辜啊……” 柳太傅哪能不知道妻子的意思,心口一疼,摸了摸柳老夫人的手背,哽咽地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一定替咱们的女儿,讨回公道!” 柳老夫人这才掉下眼泪来,但这次却是放松的眼泪。 宋时蕴见此,插话道:“老夫人就是悲怒交加,这样骤然的情绪起伏,确实容易上身,还是得调理。” 章氏闻言,连忙道:“不知道时蕴有没有什么调理的方子?外头请来的大夫,开的药,好像一直没什么用。” 宋时蕴顿了一下,拿出一张符来,递给章氏,“这是养身的延年益寿符,拿去之后,同药物一道煎煮后服用即可。” 章氏有些迟疑,“这……就行了?” 虽然大庆尚道,但喝符水什么的,给人的感觉,还是不正经。 章氏有点排斥。 宋时蕴一眼看出来她的顾虑,解释道:“符箓的种类很多,除却你们常见的保平安、捉鬼降妖的、还有一种符,就是药符,这是将药材的精华,凝练出来,以灵力融汇在符纸之上,本质上来说,这算是一味药,并不是简单的符纸。” 章氏闻言,这才注意到,手上的符纸上,好像确实带着淡淡的药香,和其他符纸上浓郁的朱砂味不同。 章氏尴尬地一笑,“原是有这么多讲究,是我不懂了,我这就让人拿去煮药。” 宋时蕴颔首,“药物还是用大夫开的寻常药即可。” 章氏记在心里,便拿着符纸出去了。 柳老夫人此时来了点精神,听着宋时蕴和章氏的对话,有些疑惑,“这位姑娘是?” 柳太傅刚想介绍。 柳玉珍便开口道:“娘,这位便是我之前,同您说过的宋时蕴宋二小姐,如若不是她相助,我恐怕都没有再站在这里的一天了。” 柳老夫人这才知道宋时蕴的身份,拉住宋时蕴的手,声音又哽咽起来,“多谢,多谢……” 第20章 “老夫人言重了,这不过是我的举手之劳罢了。”宋时蕴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来,“您身子不好,当下应当好好歇息,情绪不能过度起伏。” 柳老夫人微微点头。 柳太傅见此,便说道:“对了,我请二小姐过来,是有话想问问二小姐,不知道二小姐能不能帮上忙?” 宋时蕴闻言,故作不解地问道:“太傅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之处?” 柳太傅不知道宋时蕴是真不懂他的潜台词,还是真不懂,便开口直接道:“我见二小姐颇有本事,不知道二小姐,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让玉珍留下来?” 宋时蕴眉梢一挑,“留下来?” 柳太傅肯定地点点头,“对。”他回头看向柳玉珍,满眼的不舍,“她是我们唯一的女儿,薛振也是我为她挑选的夫婿,结果却是这样……当真是我对不住她,她还那么年轻,我便想着,二小姐或许有办法,能够让她留下来,哪怕是要我一命换一命,我也是愿意的。” 柳老夫人一听,连忙道:“我愿意,要换也是换我的命。” 柳太傅闻言,眼睛一瞪,刚想说话。 宋时蕴抬手阻止,“好了好了,我想两位搞错了一件事。” 柳太傅和柳老夫人同时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望着他们的眼睛,直白地道:“两位生在大庆,应该是知道的,人固有一死,死后便为鬼,人鬼殊途,鬼不可能留在阳间,必定是要走的,而且人只有一条命,死了便是死了,哪有死了后还能再活过来的?如若这样,天下不是乱套了吗?” 柳太傅和柳老夫人闻言,神色逐渐黯淡下来。 柳太傅是读书人,不是不知道这些道理,他只是……太舍不得了。 听到宋时蕴直白地解释完,柳太傅喉头滚动,忍不住哽咽一声,“是我对不住你,玉珍……” 柳玉珍飞快地摇头,“不,这不是爹娘的错,我也没想到薛振是那样的人,这怪不了我们,只能怪那薛振。” 这话一出,一家三口几乎又要抱头痛哭。 宋时蕴站在旁边看着,如同一个界外之人。 同一时间里。 宋思文心怀忐忑地赶到国子监。 大庆的国子监,便是国家最高学府,面对所有青年男女开放,只要是才学过人的,能够通过考试,无论男女,都可以进入国子监。 时玉公主死后,国子监关闭了七日,如今早就过了头七,国子监便早已经恢复开放。 大庆国风开明,对女子没有那么多束缚。 宋思文赶到国子监时,国子监外面便有不少男男女女,向国子监内走去。 都是来上课的。 宋思文拿着自己的书,神色恍惚地从马车上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他,险些一脚踩空。 幸而先下车的书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伸手扶住宋思文,才没让宋思文摔倒。 宋思文踉跄了一下,注意力才回来些许,张了张口,刚想说话 ,旁边忽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宋思文和书童下意识地循声看去,便见他们旁边不远处,同样停着一辆马车。 有人从上面下来的时候,如同宋思文一样,一脚踩空。 但不幸的是,没有人扶住他,他直直地摔在地上,脸直接磕在了地砖上。 看到这一幕,宋思文有点受到惊吓。 旁边的下人们,看到主子摔下来,七手八脚地跑过去,手忙脚乱地将那人扶了起来。 宋思文此时,才瞧见他的长相。 那人额头已经渗出血来,疼得龇牙咧嘴,但宋思文能够认出来,这是宁国公府的世子,蒋子英。 宋思文和蒋子英关系并不太好,属于平时见到面,都不会打招呼说话的那种。 看到摔倒的人是蒋子英,宋思文心里的情绪平稳下来,带着书童,转身便离开。 蒋子英正对着下人破口大骂,怨怪他们伺候不周,余光便瞥见宋思文离开的背影。 旁边的下人,被他骂得狗血淋头,深深地低着头,怯生生地问:“世子爷,您受伤了,要不然,小人替世子爷去和夫子告假,世子爷先回去休息?” 蒋子英看到进入国子监的宋思文,眼神暗了暗,他舔了一下牙根,伸手抹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的血,龇了龇牙,道:“我偏不!” “他宋思文都来了,我怎么可能走?” 蒋子英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下人,提步便往里走去。 下人忙不迭地跟上,心惊胆战地道:“可是世子爷,您的头还在流血,昨儿晚上开始,您身子就不舒服,现在还受伤了,还是回去休息吧,不然国公爷和夫人知道了,又该担心了。” 蒋子英不耐烦地一皱眉,却牵扯到伤口,刚想要说话,却听到一阵黄莺般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思文!” 蒋子英猛地抬头看过去,便见有一道倩影翩然走过来,却停在了前头的宋思文面前。 宋思文看着面前出现的人儿,面上一喜,神色都鲜明起来。 “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他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虞三小姐。 虞三小姐闻言,抿唇笑了笑,“对啊,前几天被我爹娘拘着,但现在国丧也算是过了,我自然要来听学。” 宋思文这几日有一阵子,没见过虞三小姐了。 现在看到虞三小姐,他心里是很高兴的,但高兴了一会儿,心情又有点复杂。 “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脏东西?” 见宋思文望着自己一直不说话,虞三小姐面上笑意淡了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嘀咕起来。 宋思文回过神来,道:“没什么。” 虞三小姐闻言,便拉着宋思文的袖子,道:“没有就好,走吧,夫子快来了。” 语毕,她便拉着宋思文,朝课堂的方向走过去。 蒋子英看到这一幕,几乎把牙根咬碎。 额头好像都不疼了。 望着渐渐走远的宋思文和虞三小姐,他阴沉着脸,大步流星地追 过去。 从前院到后院的课堂,中间有一道曲水小桥。 看着宋思文和虞三小姐一路走过去,蒋子英快步地走上小桥,脚下速度不停地加快。 然而,他刚走到桥中间,便听到咔嚓一声脆响。 蒋子英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音,脚下便是一空。 下一秒,他便伴随着小桥的碎片,砰的一下,摔进水池之中。 后面紧跟过来的宁国公府下人,看见这一幕,丢下手里的东西,跑过来,惊呼道:“世子爷,世子爷……快,快来救人啊,世子爷落水了!” 宋思文和虞三小姐走在前头,正小声地说着话,听到这一声声仓皇的喊声,两个人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转头看过去。 便见蒋子英,就像是一只落水的旱鸭子,在水里扑腾。 他浑身都已经湿透了,池水混着额头上的血水,一同从脸上流下来,看着颇为吓人,如同水中厉鬼一样。 宋思文看得心里咯噔一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 他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怎么觉得,蒋子英今天的运气不太好…… 不,不对,不是不太好。 而是太不好了! 宋思文莫名想起来,宋时蕴之前为他布的阵。 原本落在他身上的伤害,都会加倍的反噬在,下咒害他之人身上。 这个人……会是蒋子英吗? “怎么回事?那桥怎么断了?”虞三小姐站在宋思文身边,看到蒋子英在水里,惊讶地捂着嘴,没有注意到宋思文的异样。 宋思文脑子里一团乱,根本没有听见别人说的话。 蒋子英落水后,整个国子监便乱了起来。 蒋子英毕竟是宁国公府的世子,不少人赶过来,没一会儿就把蒋子英救了上来。 但不知道是不是蒋子英运气太差,众人七手八脚,将他放在旁边的石头上,让他休息一会儿。 那巨大的水边石头,从未移动过,但这会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蒋子英刚一靠上去,石头便叽里咕噜地,连带着蒋子英滚进了池水里。 不仅如此,那石头还压在了蒋子英身上。 看到这一幕,众人都是一愣。 宋思文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思文,你怎么了?” 虞三小姐这时候,也看出来宋思文情况不太对,不由关切地问道:“是……吓着了吗?” 宋思文连忙摇头,“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菡萏,你之前给我做了一个香囊……” 虞三小姐不明所以,闻言,有些羞赧地红了脸,“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宋思文从未撒谎过,绞尽脑汁地想,“我,我就是突然想起来,那个香囊挺好看的,我很喜欢……可我怕有人知道,你送了香囊给我,一旦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利。” 虞三小姐见宋思文关心自己,面上笑意更加浓烈,道:“不会的,没有人知道的。” 宋思文不太相信地问:“真的没人知道吗?” 第21章 虞三小姐摇了摇头,她确定是没人知道的。 毕竟是花开并蒂的香囊,指向性太明显。 她也不敢让别人看见。 “好,好像不是的……” 正在这时,虞三小姐身后的丫环,忽然小声地开口。 虞三小姐唰的一下看过去“品儿,你在说什么?” 品儿闻言,有些慌乱地道:“小姐忘了吗?那日,您在院子里绣香囊,宁国公府世子不是来家里做客,还撇开了下人,跑进了菡萏院吗?” 虞三小姐闻言,猛地一怔。 对…… 她真把这件事给忘了。 当时天色正好,她便在自己院中绣香囊。 未曾想,蒋子英突然自己闯进来。 她手忙脚乱地将香囊藏起来,还呵斥了蒋子英一通。 蒋子英当时也没追问香囊一事。 她还以为,蒋子英没瞧见。 “蒋子英知道香囊的事儿?”宋思文听到这话,眉梢已经高高地挑起来。 虞三小姐有些犹豫,不太肯定地道:“应该没有吧……他一直没提过这事儿,可能没瞧见。” 宋思文却沉沉地出了一口气,望向再次被救上岸的蒋子英。 蒋子英此时已经昏迷,浑身是伤,看样子伤得不轻。 宋思文握了握身侧的双手。 …… 柳太傅家中。 柳太傅派出去的管家,很快便回来了,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一个并不太好的消息。 那就是…… 当日薛家为柳玉珍延请的稳婆,已经死了。 柳太傅听到这话,眼皮猛地一跳,唰的一下,直接从拔步床上跳起来,“死了?” 管家弓着身,“是,死了,听说给薛家接生后不久,回家就病了,没两天就死了,家里人都说,她是被薛夫人难产之死的恐怖之相吓着了,所以才一病不起。” “这怎么可能?”柳太傅满脸通红,怒目圆瞪,猛地一甩袖子,将旁边的茶盏,扫落在地,“这分明是他杀人灭口!” 管家低着头,不敢说话。 但在场的明眼人都知道,那位稳婆的死,恐怕跟薛振脱不开关系。 宋时蕴几不可见的一皱眉,这个薛振,比她想象中还要凶狠残忍。 “那个稳婆不是我们柳家找去的,现如今人也死了,这可怎么办?”一直守在旁边的章氏,听到这些,也有些为难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她刚服侍柳老夫人服用过药物。 柳老夫人此时还算是精神,听到这话,忍不住望着柳玉珍,悲痛地哭起来。 柳玉珍也是一怔错愕,身上的煞气,在一瞬间迸发而出,增长到巅峰。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她含恨地咬着牙根,眼睛愈发地猩红。 宋时蕴见此,暗道一声不好。 “没了 人证,那可有什么物证?”柳太傅此时,不知道是向谁在问。 管家低声道:“恐怕是没有的,薛振大约是直接买通了稳婆,稳婆死了,便是死无对证。” 也就是这案子,恐怕要搁置了。 柳太傅闻言,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正在这时候,他却感觉到,旁边吹过一阵阴风。 他急忙看过去,便见柳玉珍嗖地一下往外冲出去。 柳太傅眉心一跳。 一侧的宋时蕴,像是早就注意到这一切,同时冲过去,挡在了柳玉珍面前。 看着拦住自己的宋时蕴,柳玉珍一双通红的眼睛里,流出一行行血泪来,咬牙切齿地道:“事到如今,你还要拦着我吗?没有证据,现在没有证据了,二小姐,我只能自己报仇!就算我和孩子,不得超生,我也不能让他苟活!” 宋时蕴闻言,却松开眉心来,淡声道:“我没想拦着你。” 这下子,轮到柳玉珍一愣,“什么意思?” 宋时蕴放下手臂,“我也觉得,薛振罪孽深重,应该得到报应,我支持你报仇。” 柳玉珍怔愣之后,便高兴地想要往外冲。 宋时蕴却又说了一句,“但你直接杀了他,只会害了你自己,我有个法子,可以帮你报仇,你愿意一听吗,柳小姐?” 柳玉珍迟疑且试探地望着宋时蕴,“二小姐有什么法子吗?” 宋时蕴闻言,靠近柳玉珍一些,小声地在柳玉珍耳边说了些什么。 只有她们俩能够听见。 跟出来的柳太傅等人,都没听见宋时蕴说了什么。 只见宋时蕴说完,柳玉珍面上的煞气,消退不少。 她定定地望着宋时蕴,弯了弯腰,“多谢二小姐!” 宋时蕴却微微一笑,“我方才说的话,柳小姐可记住了?” 柳玉珍知道宋时蕴什么意思,郑重地点头,“我明白的。” 宋时蕴便让开来,“那好,只要柳小姐记住我的话即可,现下那薛振,就在柳家,你去吧。” 柳玉珍点点头,立即飘出了主院。 看到这一幕,柳太傅往前追了两步,又急吼吼地去看宋时蕴,“二小姐,玉珍她这是去做什么了?会,会不会对她有什么妨碍?” 宋时蕴闻言,却笑了一下,“柳太傅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不过眼下有一件事,需要太傅帮忙。” 柳太傅立即道:“什么事,二小姐尽管说便是。” 宋时蕴往前走了小半步,低声道:“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太傅敞开大门,不要让任何人阻拦薛振行踪即可。” 柳太傅一愣,不知道这算什么事情,“二小姐这是……” 宋时蕴低声道:“只要 太傅配合即可。” 柳太傅不明白宋时蕴要做什么,但见宋时蕴双眼清澈,应当是想要帮他们的。 柳太傅便没再说什么,立即吩咐管家,按照宋时蕴的说辞,敞开前后的大门,撤掉廊上的下人。 宋时蕴见此,向柳太傅福了一礼,提步便往外走去。 柳太傅见此,回头看了一眼柳老夫人和章氏。 章氏扶着柳老夫人,三个人对视一眼,俱是一脸莫名。 他们有些忐忑地跟在宋时蕴身后。 同一时间。 柳太傅平时所用的书房里,谢如故和薛振相对而坐。 谢如故手里拿着一本书,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岿然不动。 薛振几次三番,想要同他说话,谢如故都没什么回应。 薛振一时间,有些坐不住。 他正想去招来下人问问,柳太傅怎么还没回来,面前紧闭的房门,忽然砰的一声,自动打开来。 薛振还没反应过来,一阵阴风扑面而来。 他抬头望过去,便见一个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下一秒,薛振的瞳孔,瞬间放大。 “你,你……” 他唰地一下站起来,哆哆嗦嗦地望着前面的影子。 谢如故眉心一动,也看过来。 两个人都看到了,书房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人,正是柳玉珍。 但,说她是人,不如说她是鬼。 她整个人都是半透明的,脸上还挂着两道血痕,加上高高隆起的肚子,悬空在地面上的双脚,让人一看,便心中一阵骇然。 “是,是你吗?” 薛振望着柳玉珍,一身鸡皮疙瘩全部起来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玉珍望着他,两个眼角流下两行血泪,“你说呢?” 薛振心头一颤。 “薛振,你害得我一尸两命,让我们母子死得凄惨,你说我为什么要在这里?” 薛振一张脸煞白煞白的。 谢如故见此,微微眯起眼来,坐在那里,却像是个没事人似的。 同一时间。 宋时蕴和柳太傅等人,出现在书房所在的小院。 甫一入内,宋时蕴等人便听见一阵惨叫。 “不,不要,你,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话音未落,他们便听见,一阵叮铃哐啷,紧接着,有人手脚并用地从书房里爬出来。 那人头发乱了,身上的衣服也乱了,几乎是从地上爬出来的,整个人颇为狼狈。 “别,别过来,别过来——” 他一边往外爬,一边惊恐地往后看。 柳玉珍从他身后飘出来,见薛振要跑,她一下子扑过去。 薛振被吓了一跳,尖叫着跳起来就要跑。 见此,宋时蕴右手一翻,捏着一团符纸,指尖一弹。 第22章 那团纸张,立即砸到薛振的腿弯上。 下一秒,薛振便哎呦一声,惨叫着摔倒在地。 正在这时候,谢如故也从书房内走出来。 看见这一幕,他的目光,直直地穿过人群,落在宋时蕴身上。 宋时蕴对上他的双眼,还没反应过来,谢如故便对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宋时蕴眼皮一跳,有一种被人看穿的感觉,下意识地偏过头。 同一时间,柳玉珍正好扑上来,压在他的身上。 “不,不要,你放过我,你放过我!” “玉,玉珍,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的错,我,我不该害了你和孩子,你,你放过我,放过我吧……” 薛振惊悚地望着柳玉珍,语调完全变了个样子,他张牙舞爪地挣扎着。 柳玉珍却像是一座山似的,压在他身上。 听到薛振的话,柳玉珍满心的怒气,抬起手,便狠狠地在薛振脸上一抓。 一瞬间,薛振的脸上,便是一片血肉模糊,鲜血瞬间在脸上纵横起来。 看到这一幕,柳太傅和柳老夫人等人,心里都是一颤,有点害怕。 可心里又是一阵痛苦。 宋时蕴站在旁边,瞥见薛振脸上的血,她微微一皱眉,看了柳玉珍一眼。 柳玉珍注意到宋时蕴的眼神,猛地一把推开薛振,院子里刮起一阵阴风,卷起她的衣角和发丝。 “薛振,你害了我和我的孩子,你还想要我原谅你,放过你?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我今天,就要你的命!” “不,不要!” 薛振闻言,惊悚地从地上爬起来,手脚并用地往外狂奔,他一边往外跑,一边还在求饶、大喊。 “我,我真的知道错了,玉珍,你就放过我吧……”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买通稳婆,害了你,可,可我也是没办法,我不能出事,我得活下去,得好好地活下去……” “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你就放过我这一回吧!” 薛振一边求饶,一边往外面跑。 柳玉珍却是紧追在他身后。 但若仔细看,便能够看出来,柳玉珍追得十分有技巧。 始终保持着一步之遥,好像随时会追上,又没追到。 逼得薛振脑子一阵空白,只顾得求饶和逃跑。 宋时蕴看他跑过来,一把拉开柳太傅等人,躲在暗处。 薛振看着紧追不舍的柳玉珍,眼泪都被逼出来了。 他想要求人帮助,但整个柳家,此时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薛振顾不得多想,只能狼狈地向外逃窜。 柳玉珍紧紧跟在他身后,口中一直威胁着,要杀他。 薛振完全被吓疯了,一口气从柳家跑出来。 眼见着,柳玉珍还跟在自己身后,他被吓得魂飞魄散,根本不知道,自己嘴里说了什么。 他几次三番地摔倒在街道上,加上他嘴里癫狂的话,很快吸引来不少 百姓的注意。 百姓们便看着,有一个疯子一边往前跑,一边喊着自己有错,自己有罪,求人原谅。 柳玉珍追在薛振身后,除了薛振,旁人并看不见她,只能看到一个疯子。 宋时蕴此时隐匿于人群之中,看到薛振的反应,她咳了一声,在人群里喊了一句。 “这位好像是礼部侍郎薛振,薛大人啊?” 她这话在人群里一出,众人一惊,紧接着,便像是一滴冷水,滴落沸油之中,瞬间炸开锅来。 “看样子,好像还真是!” “我去,还真是薛大人啊!” “怎么回事啊,薛大人这是……说他杀了人?” “对了,前一阵子,薛夫人去世,听闻是一尸两命难产而死,后事都是草草办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我看是真的,你没听见他嘴上说,是他对不起孩子和夫人,不该找稳婆,还说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这肯定错不了!” “那他干嘛发疯在外面说这事儿啊?” “我估计是杀人之后,害怕,心虚,疯了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然也将事实拼凑出来个大概。 听到这些话,宋时蕴又低低地咳了一声。 那声音很低,柳玉珍却听见了。 她停下脚步,看向宋时蕴所在的位置。 宋时蕴给她使了个眼色,便悄然退出人群。 柳玉珍含恨地瞪了一眼手脚并用在地上爬动的薛振,虽心有不甘,但还是狠狠地出了一口浊气,跟在宋时蕴身后,飘着走了。 薛振此时好像真的疯了,时不时地往后看,根本没瞧见柳玉珍不见了似的,嘴里一直在哀求。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此时,柳家人也出来了。 柳太傅站在街道上,听着薛振的胡话,做出一副震惊且痛心疾首的样子。 “薛振,你,你怎么能如此?” 薛振根本没听见柳太傅的话一样,爬起来又摔倒,摔倒又爬起来,几乎快要晕过去。 连柳家报官,官府来了人,如何将他拖走的,他都不知道。 宋时蕴这边,带着柳玉珍,站在柳家大门内。 看着官府的人,将薛振拖走,宋时蕴便看向柳太傅等人。 此时,谢如故已经不知所终。 宋时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但见谢如故不在这里,她莫名松了一口气,对柳太傅等人福了一礼,“看样子,这件事算是有个着落了。” 柳太傅心中欢喜,重重地一点头,拱手道:“真是多亏了二小姐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换作老朽,是怎么都想不出来的。” 宋时蕴淡笑,“太傅这是变着法子,说我刁滑吧?” 柳太傅哭笑不得,“怎会?我们柳家对二小姐感激都来不及。” 宋时蕴温声道:“我知道,不过是玩笑罢了,柳太傅还是快些去官府吧,至于柳小姐……我便先带回去了。” 柳太傅等人闻言,面上为数不 多的喜色,顿时荡然无存。 他们有些舍不得地望着柳玉珍。 柳玉珍此时模样好了许多,面上的血泪都消失了,看着柔柔弱弱的,依稀是生前的模样。 柳太傅和柳老夫人很快就红了眼眶。 柳太傅深吸了一口气,心知没办法将柳玉珍留下来,便向宋时蕴拱了拱手,“那小女便托付给二小姐了。” 宋时蕴回了一礼,“柳小姐一尸两命,煞气怨气并重,需要好好地度化,待度化完毕后,我会告知柳家。” 柳太傅道了一声谢。 宋时蕴颔首,拿出一张拘魂符,便将柳玉珍收起来,随后便告辞,离开了柳家。 柳太傅也收拾了一下,快速赶去衙门。 …… 宋时蕴从柳家,便径直地向平宁侯府走去。 但还没走几步,身后便有一辆马车驶过来,晃晃悠悠地跟在她身边。 听到动静,宋时蕴下意识地停下来,抬头看过去。 马车此时也停下来。 有人掀起车帘,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从帘子下露出来。 正是谢如故。 望着宋时蕴,他弯唇一笑,眼角的红痣,熠熠生辉。 “二妹妹,是要回平宁侯府吗,我送二妹妹一程吧。” 宋时蕴看到谢如故,眉心微微一皱。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看到谢如故,心里便微微有些不适,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这感觉,似曾相识。 宋时蕴本能地想要拒绝,和谢如故单独相处。 像是知道她脑海里在想什么,在她开口前,谢如故又笑道:“二妹妹刚回京,想必对京中的路,不太熟悉,自柳家去平宁侯府,得走过几条街,二妹妹怕是找不到的。” 宋时蕴心里咯噔一下,她把自己本该不认路的事情给忘了。 她这次是跟章氏一道出门的,并没有带丫环。 一时间也找不到其他借口。 宋时蕴望着谢如故那一脸的笑,只能弯了弯唇角,福身道:“我正想着,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幸亏是遇上了世子爷,多谢世子。” 谢如故眉梢轻轻一挑,“确实是巧了,二妹妹赶紧上车吧。” 话音未落,他便伸出手来。 宋时蕴心里几不可查地一跳,被迫伸出手,将自己的掌心,放在谢如故的手上。 谢如故的掌心,有点热。 他握住宋时蕴的手,微微一用力。 宋时蕴借力,便进入了马车。 马车里。 宋时蕴和谢如故相对而坐。 整理了一下衣衫,宋时蕴咳了一声,又道了一声谢。 谢如故闻言,不由一笑:“二妹妹当真这么客气?这才多久,这谢谢二字,我不知道听了多少遍,看得出来,二妹妹当真与我生疏的很。” 宋时蕴不明白谢如故这份自来熟是从哪里来的,不动声色地提醒道:“世子莫不是忘了,时蕴刚回京,与世子不过见了两面,自然是生疏的。” 第23章 谢如故托着腮,“这么说,也有点道理,但我在柳家瞧着,二妹妹和柳家人关系倒是极好,对柳太傅的性子,也摸得很准。按理来说,二妹妹刚回来,怎么如此轻易,便愿意劳心劳力地帮助柳家?” 宋时蕴闻言,握紧在袖中的手掌。 果然,来了。 她就知道,谢如故邀请她上马车的动机不纯。 宋时蕴面不改色地淡笑,“我在乡下时,便是个游医,回京后,第一个遇见的便是柳家小姐,听闻她的事情后,便有些伤怀,感念她是个可怜人,便想要帮一帮她,至于柳家的事情,也不过是从她口中听说的,世子爷这样问,倒好像是我刻意接近。” 谢如故轻轻一挑眉。 不等他说话,宋时蕴又道:“话又说回来,便如同世子所说,我甫一回京,对京中事务全然不了解,又何必特意去结交柳家呢?世子都知道,我对京中什么都不懂,连回家的路都不知晓,才特意来送我,为什么还有此一问?” 得。 绕来绕去,又回到他身上,全成了他的错。 谢如故轻笑一声,“我竟然不知,二妹妹这么伶牙俐齿。” 这话原是没问题 但宋时蕴总觉得,谢如故这话,说得别有深意,好像在暗示什么。 但这只是她的猜测。 宋时蕴面上不显,但笑不语。 谢如故倒也没再说什么,安安静静地送她回平宁侯府。 另一边。 一团乱的国子监,在蒋子英被送走之后,终于恢复平静。 其余学生,各自回去听学。 宋思文坐在课堂上,满脑子浆糊,夫子在说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见。 而蒋子英被送回宁国公府后,宁国公府便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宁国公夫人看到儿子的伤势,慌乱地请了不少大夫来,还派人去宫里请了太医。 可无论是太医还是大夫,都说蒋子英的伤势不算重,都是些皮外伤,小心养护就好。 可蒋子英却一直没有苏醒。 宁国公府上下,担忧不已。 宁国公夫人害怕出什么事情,忽然想到一件事,便悄悄派人去请了一位道士回来。 这道士叫做静无,算是宁国公府私下供奉的道人,专门帮宁国公府做一些祈福之事。 最近蒋子英跟他来往也比较多。 宁国公府一向相信这些事情,见儿子一直昏迷不醒,便将他请过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静无一过来,看到蒋子英,脸色就变了。 其他人看不出来,他却看得出来,蒋子英是被反噬了。 静无黑着脸,立即打开蒋子英卧房旁边的房间。 那是一个空房间 ,里面却布置着一个阵法。 一进去,静无便看见,自己的阵法已经逆转了。 没想到,有人知道是他在下咒,还有本事逆转他的阵法,将效力反噬在蒋子英身上。 静无见此,急匆匆地将这件事,告知宁国公夫人。 宁国公夫人这才知道,静无和蒋子英私下里做什么。 但她顾不上这些,立即心惊胆战地追问道:“那我儿还能好起来吗?” 静无捋了捋胡子,脸色阴沉,“只有将阵法拨乱反正。只要阵法效力,无法反噬到世子身上,世子便可苏醒。” 宁国公夫人闻言,立即催促道:“那你赶紧去啊!” 静无点头,便让自己身边的小道童,去准备了一些东西,重新布置阵法。 宋思文煎熬地在国子监里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可以放学回家。 然而,他刚一起身,忽然感觉脑子一阵钝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紧接着,他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下去。 虞三小姐坐在他身后,正想喊他一道走,便见宋思文咚的一声倒在地上,她吓得脸色都白了。 “思文!” 谢如故将宋时蕴送到平宁侯府门口,看着宋时蕴下车。 宋时蕴对谢如故行了一礼,便没有逗留,径直进入平宁侯府。 望着她的背影,谢如故面上的笑意,却渐渐消失。 过了一会儿,看见宋时蕴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之中,他才放下帘子,冷淡地道:“回国公府。” 马车很快,便吱吱呀呀地驶离走远。 未几,宋时蕴从大门口侧边出来,望着走远的马车,她眉心一皱。 心里对谢如故的感觉,愈发奇怪。 宋时蕴正想转身进去,却瞥见一辆马车,急匆匆地停在门口。 那一瞬间,宋时蕴便感觉到一阵阴冷的煞气。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她转头看去,便见宋思文身边的书童,白着脸从马车上下来,便对大门喊了起来。 “快来人,少爷出事了!” 宋思文? 宋时蕴眉心一跳,立即快步走过去,“怎么回事?” 她一靠近,掀起车帘往里面一看。 便见宋思文躺在里面,满脸惨白,呼吸微弱,仿佛病入膏肓之人,随时会断气一般。 书童认出来宋时蕴,急忙说:“小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少爷在学堂上本来好好地在听讲,等到了下学时,少爷方才起身,准备离开,忽然就直直地倒下去,怎么都叫不醒!” 宋时蕴闻言,脸色微沉。 正在这个时候,门房小厮听到呼喊,已经快步走过来。 书童立即招呼他,帮忙将宋思文抬进平宁侯府。 门房小厮一看 ,又叫了几个长随过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宋思文从马车上抬下来。 宋时蕴让到旁边,趁着众人搬动宋思文的时候,她伸手探了一下宋思文的脉息。 便见宋思文脉息混乱,而且……体内有很强的阴气乱窜。 使得宋思文的奇经八脉都出了问题,仿佛挪了位一样。 并且,宋思文体内,还有重伤之相。 这不像是他本来就受伤了,倒像是反噬。 思及此,宋时蕴一把抓住要跟进院子的书童,问道:“今天国子监里面,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书童急着进去,闻言,险些哭给宋时蕴看,“什么叫做怪事啊?二小姐,您能不能先让小人将少爷送进去?” 宋时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宋思文,松开手,“边走边说。” 书童立即给其他人打了个手势,抬着宋思文往平宁侯府内快步走去。 宋时蕴便跟在他们身边,让书童把国子监内发生的事情,都跟她说一遍。 书童不明所以,但碍于对方是主子,还是抽出些许精神,回答道:“要说起来,今天国子监也是走了霉运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宁国公府的世子爷和咱们少爷,今天都格外倒霉。” 宋时蕴闻言,眉心一动:“宁国公府?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 书童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说:“就是宁国公府的世子啊,今天格外倒霉,马车刚到国子监大门口,世子爷就摔了一跤,额角都磕出血来了,然后进了院子,又碰上好端端的桥,竟然塌了……” 书童绘声绘色地,把国子监里面发生过的事情,跟宋时蕴说了一遍。 “总而言之,宁国公府的世子爷,今天算是倒了大霉了,小人原想着,是世子爷一个人运气不好,可我们家少爷好端端地听完夫子的课,莫名便晕了过去,怎么都叫不醒,小人瞧着,倒像是国子监最近的运道不好,别是有什么脏东西。” 书童说着说着,便小声抱怨起来。 “前一段时间,国子监就出了事,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时蕴心下一动,问道:“前段时间,国子监出事了?” 书童道:“是啊,二小姐那时候在外头,不知道也正常,大约就是时玉公主刚刚离世第二天的事情,国子监内有好几个学子失踪了,都是那种才气挺高的,但陛下当时沉湎在时玉公主离世的痛苦中,直接辍朝,朝堂上的官员,也都在服国丧,就没人管,又过了几天,就听说那些人已经死了,小人有点怀疑,别是那些人死后,心有不甘,跑回国子监作祟了。” 第24章 大庆尚道,导致普通国民心中,颇为推崇鬼神之说。 绝大多数普通人都相信,人死之后绝对会变成鬼,若是有冤情,就会回来申冤。 书童看见蒋子英和宋思文接连出事,想起以前在外头听说的一些怪力乱神之说,便联想到前不久的案件上去。 听说,那些人为什么失踪,又怎么死去的,到现在都没查清楚。 因为碰上时玉公主的国丧,也没几个人去查。 只是官府和国子监,给了其家属不少抚恤,将此事压下了。 那些人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能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听到书童这些话,宋时蕴心里浮起些许的异样。 她追问道:“那你知道,当时失踪了多少人吗?” 书童迟疑了一下,“七八个吧?听说是结伴出去玩,一起失踪的,但具体是怎么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七八个? 这已经是很大的失踪案件了。 在她死后第二天,失踪了这么多人。 因为国丧,又恰巧被压下不提,悄悄遮掩过去。 这么多人命,就这么算了? 宋时蕴怎么感觉,时间线上这么奇怪? 七八个人…… 这个数字,也值得探究。 她死后第二天…… 若是用以封魂,正好需要七个阳命生灵,将她的亡灵,彻底封印。 然而…… 她的魂魄,如今却早已经逃出来。 那些人的失踪,未必跟她的死有什么关系。 只不过,宋时蕴仍旧觉得有些奇怪。 但眼下,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解释。 宋时蕴和书童说话间,他们已经快速,将宋思文送回了修竹院。 随后,听到动静的杨氏,已经被宋时柔搀扶着,赶了过来。 看到宋思文惨白着一张脸,昏迷不醒,杨氏眼前一阵发黑,颤抖着道:“我,我儿这是怎么了?出去时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回来便成了这样?到底出了什么事?” 书童闻言,跪在杨氏面前,只说宋思文是突然昏厥的,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没敢将,方才和宋时蕴说的浑话,全部告诉杨氏。 杨氏脸上的血色,完全消失,身子一晃一晃的。 若不是宋时柔扶着,她此时已经晕过去了,她勉强撑着,凄声道:“快,快去请大夫!” 宋时蕴闻言,往前走了一步,“不必去请大夫了,请了也没用。” 杨氏这才注意到,宋时蕴也在屋子里。 宋时蕴此时站在一处空地前面。 地上是她昨夜布置的阵法。 但阵法的流光,现在已经倒转,原本集中在阵法中央的血液,现在已经变成了黑色的,散发着骇人又怪异的微光。 只不过,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昏迷的宋思文身上,没有人注意 到这一点。 杨氏听见宋时蕴的话,望着宋时蕴的背影,不由问道:“时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时蕴转过头来,“母亲有所不知,大哥的病,不是普通的病。” “不是普通的病?” 话音未落,杨氏蓦地瞪大眼睛,想到什么似的,“时蕴,你,你不会是说……你大哥和我一样,遇到了鬼吧?” 宋时蕴顿了一下,没有详细解释,含糊地道:“也可以这么说,所以叫大夫来是没用的。” 杨氏一听,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那怎么办?”她急急地推开宋时柔,往前走了两步,一把抓住宋时蕴的手,哀求地道:“时蕴,请大夫没用的话,你,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你若是有办法的话,一定要救救你大哥啊!” 宋时蕴望着杨氏通红的眼眶,心里微动,安抚地拍了拍杨氏的手背,声音温和许多:“母亲先不要着急,大哥这边的事情,我自然会帮忙。” 说着,她看向宋时柔。 “三妹妹先扶母亲出去休息片刻,这边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宋时柔望着宋时蕴的眼睛,迟疑了一秒,便点点头,提步走上来,扶住杨氏,“母亲,二姐姐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便先下去吧。” 杨氏怎么肯轻易离开? 她刚想说不。 宋时蕴却抢先道:“母亲在这里,我反而施展不开手脚,若是为了大哥好,母亲还是暂且离开吧。” 杨氏到嘴边的话被堵住了,想着宋时蕴救过自己,靠得住,她才犹犹豫豫地一点头,“那,那我在外头等你们的消息。” 宋时蕴道了一声好。 杨氏闻言,舍不得又担忧地向床上的宋思文看了一眼,才在宋时柔的搀扶下转身。 此时,宋时蕴悄悄地给宋时柔使了个眼色。 宋时柔心里一跳,紧接着了然地一点头,扶着杨氏离开了宋思文的屋子后,没有让杨氏留在院子里,借口院子里风大,将杨氏请到了旁边的书房里小坐。 待她们离开后,宋时蕴便让其他人,全部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留下她和宋思文两个人。 将房门关上后,宋时蕴走到阵法旁边。 看着地上逆转的阵法,宋时蕴拿出随身携带的朱砂,重新在阵法上描绘了几笔。 而后,她找到昨天的笔刀,划破手指,在符纸上画了几笔。 随后她将符纸丢进阵法中央。 紧接着,符纸轰隆一声,便在阵法中燃烧起来。 床上的宋思文,在此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宋时蕴转头看过去,便见宋思文痛苦地皱起眉头,额头上很快就出了一层冷汗。 宋时蕴擦了擦笔刀和指尖的血,拿着笔刀走过去。 她将笔刀放在 旁边的蜡烛上,烧了一会儿,简单地消毒后,便又拿着笔刀,在宋思文指尖划了一道,放放血。 宋思文的指尖,很快就冒出来一股黑血。 黑血滴落在地上,里面却好像有虫子在爬动一样。 宋时蕴见此,快速拿出一张符,裹在宋思文的手臂上。 而后,她捏了一下自己指尖的伤口。 血珠一下子冒出来。 她将冒血的指尖,放到宋思文的伤口处。 下一秒,宋思文伤口冒血的速度忽然加快。 好像是什么东西,闻到了好吃的一样,拼命地往外钻似的。 宋时蕴知道,那些都是蛊虫。 她将蛊虫引出来,在蛊虫即将爬到她手上的时候,她抓起怀里的朱砂盒子,将朱砂泼了上去。 那些蛊虫,立即掉在地上,化成了一缕缕黑烟。 同一时间里,宋思文面上的痛苦之色,也在逐渐消退之中。 宋时蕴回头看了一眼,阵法的颜色也在变化,整个阵法上,迸发出一抹刺眼的金光。 见此,宋时蕴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宋思文情况好转的时候,宁国公府内,却又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静无道长帮忙之后,蒋子英的情况,一直在好转,并且很快便恢复清醒。 伤势好转得极快。 刚刚还喝了一碗排骨汤。 然而,就在刚喝完排骨汤后,他的情况便变得突然不对劲起来。 他一下子痛苦地倒在床上,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地按在自己的腹部上,不停地发出痛苦的呼声。 照顾着他喝汤的宁国公夫人,吓了一跳,她飞快地将汤碗放在旁边,急忙扶着蒋子英。 “子英,子英,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蒋子英煞白的脸,很快又变得充血起来,渐渐地,便涨成了猪肝色。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似的,却一直没有发出声音来。 看到这一幕,宁国公夫人吓坏了,转头对外哭喊起来。 “静无大师,静无大师你快进来,子英不行了!” 一直在外面熬药的静无大师听到声音,迅速走进来。 看见蒋子英的那一刹那,他的脸色便黑了下来,他快步走到床边,探了一下蒋子英的脉息,语气阴沉。 “好厉害的术士,倒是我低估了!” 宁国公夫人闻言,急忙问道:“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日前,世子请我帮了个忙……”静无道长把蒋子英让他布阵害人的事情,告诉了宁国公夫人,又道:“现下看来,是对方发现了下咒一事,动了手脚,让世子爷身体产生了反噬,贫道本以为,我将阵法拨乱反正,便会没事,却不想对方道行不浅,竟然又动了手脚!” 第25章 宁国公夫人脸色煞白,“那可怎么办啊?我儿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静无道长沉声安慰道:“国公夫人不要着急,贫道自有办法。” 宁国公夫人吞咽了一下口水,“那一切就拜托大师了。” 静无道长却道:“这事,还需要取世子爷一点血才行。” 宁国公夫人一听要取血,吓得不轻,但看见蒋子英痛苦不堪,她又不敢拒绝,只能犹豫地点点头。 静无道长走过去,很快便从蒋子英的手臂上,取了一碗血。 看到他端着一碗血出去,宁国公夫人心疼坏了。 另一边。 宋时蕴守在宋思文身边,并没有离开。 她心里清楚,蒋子英那边显然是有人发现了反噬的存在。 她这边稍有动作,对方肯定会第一时间察觉。 所以,她必须在这守着。 答应过了片刻,宋时蕴神色微动,唰的一下转过头去,便见阵法中央的两根蜡烛上,飘起来一阵阵黑烟。 那一阵阵黑烟,像是在找什么似的,在半空抖动了片刻,便飘向宋思文所在的地方。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抓着手里的朱砂盒,直接洒过去。 那股黑烟顿时被打散在半空中。 宋时蕴并没有停下来,她起身上前,从屋子各处,拿过来几个锃光瓦亮的花瓶,放在阵法四周。 随后,她拿出几张黄表纸,用指尖的鲜血,画出符箓。 将那几张符,分别贴在每个花瓶上。 而后,再次用朱砂混合着鲜血,将那几个花瓶底部,用阵法连接在一起。 阵法画成的那一瞬间,仿佛和原本的阵法融合为一体。 宋时蕴见此,盘腿在地上坐下来,一手捏决,一手拿着符纸,嘴里念念有词。 静无道长在阵法上加了不少蒋子英的血,又加入了阴血,想要加大阵法的力度,让对方无法压制。 一开始,阵法确实有了变化,好像重新转动。 但下一秒,整个阵法啪的一下,变成一片灰暗,朱砂和鲜血,全部黯淡下来,黑成了墨水一样。 静无道长的眉毛,皱成了一团,紧盯着阵法,有些不敢相信。 对方到底什么来历,轻轻松松便压制了他的阵法? 静无道长不相信自己会输给对方,他拿出来一张符,在阵法中央燃烧起来,旋即盘腿坐下,嘴里同样念念有词。 若是懂行的人,看到这一幕,就会知道,静无道长这是在跟人斗法。 伴随着他嘴里念念有词,他面前的阵法,重新腾升出一股黑烟。 宋时蕴这边,同样看到了一股黑烟。 她却像是早已在等待一样,指尖一 抖,手里的符纸便立即燃烧起来,飞出一团团白烟,和那黑烟纠缠在一起。 紧接着,宋时蕴念了一道口诀,捏着天罡印,掌心猛地往下一压,拍在阵法中央。 燃烧的符箓,瞬间包裹着那黑烟,嗖的一下,钻进阵法之中。 同一时间,静无道长正念决,眼前的阵法上,忽然迸发出一道金光。 他还没反应过来,那道金光,便猛地一下撞到他身上,将他弹飞出去。 他砰的一声,身子便重重地砸在紧闭的房门上。 巨大的惯性,迫使他裹挟着房门,一并摔了出去。 院子里的下人,便见房门突然爆开,里面飞出来一个人,重重地摔在了院子里。 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静无道长。 宁国公府的下人立即惊呼起来。 心惊胆战在屋里等着的宁国公夫人,听到动静,迅速走出来,看到静无道长倒在地上,气息奄奄,满脸鲜血,她整个人都愣住了,脚下一踉跄,险些晕死过去。 平宁侯府中。 宋时蕴坐在地上,额角渗出一层冷汗,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这身躯太弱了,她强行提升灵力,现在内脏如同撕裂一般。 别提多难受了。 但见面前阵法上的金光,渐渐消失,她便知道,对方斗法失败了。 此时对方,即便没死,也受了重伤,阵法也被彻底毁掉了。 对方应该没办法再来找宋思文的麻烦。 思及此,宋时蕴松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候,外头却传来一声声惊呼。 “我的孙儿怎么样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昏迷不醒,到底出了什么事呀!” 宋时蕴看向紧闭的房门,听出来这是平宁侯府老夫人的声音。 她微微一皱眉,有些诧异,老夫人怎么过来了。 但仔细一想,宋思文忽然昏迷不醒,这事儿肯定瞒不住老夫人。 宋思文代表着平宁侯府的未来,何其重要? 老夫人一向也是最看重这个孙儿,得知宋思文出事,自然会过来查看。 她昨日所做,也并没有真正地让老夫人受伤,老夫人自然是能过来的。 宋时蕴正想着时,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 她迅速站起身来,用双脚快速将地上的阵法毁尸灭迹。 刚处理了个大概,房门便被人推了一下。 没推开。 老夫人便开始在外面砸门。 “谁在里面啊,为什么关着门?思文怎么样了?快开门啊!” 话音未落,外头便传来杨氏的声音。 “母亲怎么过来了?” 门口。 老夫人被徐妈妈搀扶着,满眼的担忧,听到杨氏的话,她眼睛一瞪。 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 看到杨氏,她就想起来,杨氏坚持要接回来的宋时蕴。 老夫人瞬间满眼怒气,“你说我怎么过来了?我孙儿出了事,我这个做祖母的,难道还不能过来看看吗?” 杨氏一噎,无奈道:“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思文现在……一切都好,您身子又不好,不知道是谁的耳报神这么灵,就把消息传给了您,让您担忧了。” 老夫人狠狠地剜了杨氏一眼,“不要用这样的话搪塞我,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们就是故意瞒着我,我都听人说了,宋时蕴那丫头是不是在这?” 杨氏一愣,不知道是谁把这消息告诉老夫人的。 她张了张口,刚想解释。 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来。 杨氏和老夫人抬头看去,便见宋时蕴从里面走出来。 宋时蕴走到她们跟前,不卑不亢地对老夫人,稍稍地欠了欠身,“是我在这里,老夫人有什么指教吗?” 老夫人一看到宋时蕴,便气不打一处来,铁青着脸,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你还有脸出现在这?” 宋时蕴不解,“我为何不能在这?” 老夫人一咬牙,指着宋时蕴,便辱骂起来,“你这个灾星,你一回来,整个平宁侯府便被你闹得鸡犬不宁,家里的人,接连出事,都是你克的!你大哥现在病倒了,你还敢过来,还有脸这么问我!” 宋时柔听到这话,抿了一下唇角,想要帮宋时蕴解释,“祖母,不是……” “要说把侯府闹的鸡犬不宁,不是祖母吗?”宋时蕴却打断了她的话,她望着老夫人,不咸不淡地道:“如若不是祖母,嘴上不积德,在旁人棺椁前胡言乱语,惹得怨鬼报复,让整个平宁侯府都沾染上阴气,府中的人怎么会出事?世人都知道,这宅子上阴气重了,住在宅子里面的人,都会受到影响,这说起来到底怪谁,祖母自己不知道吗?” “你!” 老夫人猛地一咬牙,脸色铁青得吓人,一口气哽在喉头,上不去下不来,只剩下浑身不停地颤抖。 四周的下人,听到宋时蕴的话,一个个不由偷偷地看了看老夫人。 宋时柔看了看宋时蕴,没有再说话,退回了杨氏身后。 在她的梦境里,平宁侯府这段时间,确实会接连倒霉,跟宋时蕴没关系。 甚至,如若不是宋时蕴回来的话,杨氏和老夫人都不可能好起来。 宋时柔也觉得,不能怪宋时蕴。 可是,宋时蕴这话说得太不好听了。 老夫人自然不可能接受。 第26章 看到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杨氏急忙打圆场,她佯怒地瞪了宋时蕴一眼:“你这孩子,怎么和你祖母说话呢?还不赶紧退下?” 知道杨氏是为自己好,宋时蕴不可能拆台杨氏,便福了一礼,退到和宋时柔一样的位置上去。 杨氏又看向老夫人,赔了个笑脸,柔声道:“母亲,小孩子家家胡言乱语,您不要往心里去,那女鬼的事儿,已经过去了,咱们就别提了。” 杨氏这话,算是不卑不亢,表面上是安抚老夫人,却还是提了女鬼的事情,只是过去了,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让老夫人记着,女鬼的事情,是真的存在过。 宋时蕴刚才说话是不好听,但说的是实话。 老夫人哪能听不出来杨氏的意思,面露凶光,“你……” 杨氏连忙拉住老夫人的手,柔声道:“母亲,您不是来看思文的吗?我扶您进去瞧瞧?” “不用你来扶我!” 老夫人含恨地剜了一眼杨氏和宋时蕴,一把甩开杨氏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提步进屋。 知道跟她们母女俩继续纠缠没什么好事,她也不想继续在众人面前丢人。 瞧见老夫人进了屋子,杨氏才松了一口气,看向宋时蕴,小声地问道:“时蕴,你哥哥他……” 宋时蕴温声道:“母亲放心,大哥如今没事了,请府医过来,开点补药即可。” 杨氏对宋时蕴十分信任,闻言松了一口气,“好,如此就好。” 她立即对自己的丫环吩咐了一句,让丫环去请府医。 屋子里这时,却传来老夫人的心疼呼声。 “我的孙儿,思文啊,怎么弄成了这样?这一直好好的,怎么就成了这样?” 杨氏闻言,让宋时蕴和宋时柔留在外头,自己便提步走了进去。 此时,宋思文躺在床上,还在昏迷,指尖的伤口,已经被宋时蕴处理过,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 但他脸色不太好看,依旧惨白如纸。 老夫人看到他这模样,自然是百般心疼。 听见有人进来,她猛地转过头,死盯着杨氏,“都是你,都是你和那个灾星干的好事!你们克我也就算了,现在连思文都被那灾星克了,你这个做母亲的,难道都不心疼?” 杨氏望着宋思文的模样,当然心疼,闻言,却也只能无奈道:“母亲,这事儿跟时蕴没有关系,我们还不知道时蕴的下落时,我就开始病了,怎么就怪到时蕴头上了?” 老夫人眼睛一瞪,声音如同平地一声雷,“照你这么说,是要怪到我头上了?” 杨氏头疼,“母亲,我不是这个 意思……” 徐妈妈见老夫人脸色涨成了猪肝色,要继续吵似的,连忙劝说道:“老夫人,少爷还病着,还是不要在这吵了,当务之急,是治好少爷的病啊。” 老夫人闻言,到嘴边的话一噎。 杨氏见缝插针道:“我已经让人请了府医来,不过方才时蕴给思文看过,思文没什么大碍的。” 老夫人一听这话,便怒火中烧,刚要骂人。 这时候,丫环却带着府医进来了。 “老夫人,夫人,府医到了。” 府医走过来,便要给她们行礼。 杨氏连忙道:“不用这些虚礼了,张医师,你快给思文看看,他现在应当是没事了吧?” 府医应了一声是,才走过来,给宋思文把脉。 片刻后,他转过身来,向杨氏和老夫人拱了拱手,道:“大少爷没什么事,只是稍稍有些气虚,吃点温补汤药就好。” 杨氏舒了一口气,着重地问了一句,“思文之前突然昏迷不醒,现在确实没什么事了吧?” 府医回答道:“从脉象来看,少爷没什么大碍,之前突然昏迷,是何病症,老夫也不知晓,但眼下确实无须担心。” “那还劳烦张医师开个温补的方子。”杨氏面上浮现出些许笑意,吩咐道。 张医师应了一声是,便下去写方子了。 杨氏转而看向老夫人,“母亲,您也听见了吧,跟时蕴说的一样,思文确实没什么事了。” 老夫人听到这话,胸口憋着一团火,她根本就不相信,这是宋时蕴的功劳。 也不愿意相信。 在她看来,杨氏和宋时蕴就是一伙的,就是来欺负自己的。 她狠狠瞪了杨氏一眼,转身便要往外走。 徐妈妈向杨氏福了一礼,急急地跟上。 然而,刚走两步,老夫人瞥见地上有一团什么东西。 她停下来,看了一眼。 那是一团乌七八糟的东西,看不出来具体是什么。 只能看出来,好像是一些朱砂还有蜡烛燃烧的痕迹。 从边角来看……像是有人在地上画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老夫人眉心猛地一跳。 徐妈妈此时走过来,扶住她的胳膊,瞥见她神色不对劲,低声问道:“老夫人怎么了?” 老夫人回过神来,没有说话,阴沉着脸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看见站在门口的宋时蕴,她阴恻恻地看了宋时蕴一眼,难得没有再骂宋时蕴,而是径直提步离开。 宋时柔见此,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她都有些害怕老夫人再对宋时蕴说什么,方才暗戳戳地往前挪了一小步。 宋时蕴将宋时柔的小动作看在眼里, 待老夫人离开后,她拍了拍宋时柔的肩膀,温声道:“没事了。” 宋时柔闻言,有些尴尬地抚了抚鬓角的碎发,“二姐姐,不,不好意思啊……” 宋时蕴失笑:“为什么同我这么说?又不是你的错,大哥如今应该没事了,我们进去看看吧。” 宋时柔闻言,点点头,和宋时蕴一道进屋。 从杨氏口中得知,府医确认过宋思文已经无碍,只不过眼下还未苏醒,宋时柔便放下心来。 宋时蕴见此,向杨氏福了一礼道:“既然这里没什么事了,母亲,我想先回去了。” 杨氏担忧儿子,也没心情做其他的事情,加之宋时蕴刚回来风波不断,她也心疼女儿忙碌,便摆摆手,“回去好好休息吧。” 宋时蕴道了一声是。 宋时柔见缝插针,提出来去送宋时蕴。 杨氏自然不会反对。 姐妹俩便一道离开了修竹院。 就在宋时蕴和宋时柔回雅轩时,老夫人在徐妈妈的搀扶下,正在往慈安堂走去。 但走着走着,老夫人忽然紧握住徐妈妈的手,停了下来。 徐妈妈不解地望着她,“老夫人,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老夫人唰的一下回过头,紧盯着徐妈妈,神色很奇怪,看得徐妈妈心里攀升起一抹怪异的感觉。 不等她再问,老夫人忽然开口,“你方才在思文屋子里的地上,有没有看见一团奇奇怪怪的东西?” 徐妈妈满脸茫然,“奇怪的东西?” 老夫人沉沉地一点头,“对,地上有一团乌七八糟的东西,虽然被毁掉不少,但我看,好像是朱砂……对!” 老夫人忽然一拍手。 “就是朱砂,还有符文!那地上肯定是画了什么符咒!” 徐妈妈一脸莫名,“没有吧,老夫人是不是看岔了?谁会在大少爷的屋子里,画那种东西啊?”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你这个老东西,你知道什么?正常人是不会在思文的屋子里画那种东西,可若不是正常人呢?” 徐妈妈一顿,再傻也听出来老夫人意有所指,她试探地问:“老夫人是说?” “那个死丫头刚回来,我们府上就接连出事,思文原本好好的,也突然病倒了,我看和那丫头脱不开关系!” 老夫人一把抓住徐妈妈的手,咬牙切齿地道:“你别忘了,我们去的时候,那丫头一个人在思文屋子里,还反锁了房门,定然是在里面做什么偷鸡摸狗之事,我看地上的符咒,就是她画的!她肯定是在诅咒思文,诅咒我们一家!正巧是我去了,她才毁掉了那符咒,思文这才没事了!” 第27章 徐妈妈听到这话,心情也有点复杂。 平心而论,她觉得,宋时蕴应该没有那么蠢。 她虽然没什么大的才学,却也听人说过,下咒害人这事儿,又不挑地方又不挑时间,宋时蕴就算想要诅咒宋思文,也没必要跑到宋思文屋子里去吧? 这也太扎眼了。 但见老夫人一脸笃定,徐妈妈不敢忤逆,只能小声地,试探地说:“或许……不是这样呢……” “你这个蠢出生天的老妇,什么都不懂!”老夫人一听这话,一把甩开徐妈妈的手,黑着脸,咬牙道:“定然是这样错不了!那个死丫头,绝对不简单!我看她回侯府,定然是包藏祸心!” 徐妈妈见此,不敢乱说话。 老夫人一通发泄完,却又拉着她,小声地吩咐道:“老东西,你帮我去找个人……” 她贴在徐妈妈耳边,小声地说着什么。 徐妈妈听得神色愈发慌张,最终却也不敢忤逆老夫人的意思。 另一边。 宋时柔很快便将宋时蕴送到了雅轩门口。 望着在雅轩门口,等待宋时蕴的秋白和霜重,宋时柔便停了下来,“二姐姐回去休息吧,我便不去打扰了,我还是回大哥那边看看。” 宋时蕴点点头。 宋时柔福了一礼,便打算离开。 然而,她甫一转身,宋时蕴又叫住她。 “时柔。” 宋时柔不解地转过头来,“二姐姐,还有什么事情吗?” 宋时蕴打量着她的面相道:“这两日出门的时候小心些,不要靠近水边,你有机缘,这话本不用我说,但方才你维护过我,我还是提醒你一下,万事小心,提防你身边的人。”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宋时柔闻言,心里猛地一跳,脑海里闪过一幅画面。 那是她昨晚,做过的一场噩梦。 梦里,她溺水了,整个人在水里扑腾挣扎,腥臭的水,一股一股地灌入她的口中。 那种濒死的感觉,猛地让她惊醒过来。 至今,她还记得那感觉。 听到宋时蕴的话,她心里打了个寒颤,急忙往前走了一步,“二姐姐还看出什么来了?” 宋时蕴却摇了摇头,“你有你的机缘,小心些就是了,我只能点到为止。” 语毕,她对宋时柔投以安抚的一笑,便转身进入雅轩。 宋时柔望着她的背影,心跳如擂鼓。 雅轩里。 秋白和霜重迎上来,跟着宋时蕴一道向正屋走去。 不知怎的,秋白和霜重都看出来,宋时蕴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有些疲惫虚弱,但下一瞬,便又恢复如常。 速度之快,仿佛是她们眼花一般。 两 个人对视一眼。 秋白向前走了一步,保持跟宋时蕴的半步距离,试探地问道:“二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此时此刻的宋时蕴,神色如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瞥了秋白一眼,温声道:“我哪有什么不舒服?你们就别瞎操心了,只不过连日赶路回京,昨夜又没睡好,有些困倦,我回去睡一会儿,你们守在外头,不要叫任何人来打扰我即可。” 见她面露疲惫之色,秋白和霜重齐齐点头,便没再说什么。 宋时蕴径直走过去,推开正屋的门,便走了进去,将自己关在里面。 然而,甫一关上门,宋时蕴脚下便一踉跄。 幸好她飞快地抓住旁边的柜子,才没让自己摔倒。 她眼前此时一阵一阵发黑,脸色也红得吓人,有一种不正常的红晕,浮在脸上。 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这……身体实在是太差了。 她方才强行掏空了体内仅存的一点灵力,算是把自己耗光了。 此时,魂魄和身躯,仿佛在撕扯打斗一般,好像要魂魄离体似的。 但又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在体内拉扯着她的魂魄,禁锢着她的魂魄,不让她离开似的。 这怪异的感觉,宋时蕴是头一次遇见。 此时她也没时间多想,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床边,便倒在床上。 宋时蕴现在急需休息,倒在床上,她的意识便被黑暗笼罩。 朦胧之间,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冽的花香,像是冷杏。 那味道很快便笼罩住她,味道极为好闻。 宋时蕴体内被撕裂的痛感,在此时莫名得到了平复。 意识也陷入更黑暗的昏睡之中。 与此同时。 修竹院里,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宋思文,却忽然睁开眼,唰的一下,坐起来。 杨氏一直守在床边,见他醒过来,大喜过望道:“思文,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思文满头大汗,身体因为喘息而抖动着。 闻言,他茫然地看着杨氏,眼神有点涣散,像是还没醒过神来。 下一秒,他一把抓住杨氏,眼神迅速聚焦,“母亲,我,我怎么在家里?” 杨氏反握住他的手,哽咽道:“你还说嘴呢,你突然在学堂上晕厥过去,自然要被送回来,幸好是你妹妹时蕴会医术,将你救了过来,否则你现在哪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听到时蕴这两个字,宋思文像是彻底活过来一样,一个激灵,急吼吼地问道:“时蕴,是时蕴救了我?她此时在哪里?她 可曾说了什么?” 杨氏见他情绪过于激动,吓了一跳,不解地问:“思文,你这是怎么了?自然是时蕴救了你,如今她应该是回去休息了,不曾说过旁的什么,你为何要这样问?” 宋思文闻言,舔了舔唇角,一把推开杨氏的手,作势就要下床,“我,我得去找时蕴……” 杨氏一把拉住他,“时蕴回去休息了,你这时候去找时蕴做什么?” 她紧盯着宋思文,审视地道:“思文,你和时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母亲?时蕴之前也曾说过,你的病不是普通的病,到底有什么事情?” 宋思文闻言,颓然地在床边坐下来,哑然道:“母亲,我不是病,是有人要害我……” 杨氏悚然一惊,厉声问道:“谁?是谁?” 宋思文张了张口,想要说去宁国公府的名头,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见他突然沉默下来,杨氏心急如焚:“到底是谁,你倒是说话啊?” 宋思文深吸了一口气,沙哑道:“母亲,这事儿,您就别问了,等……等时蕴休息好了,我去同时蕴说,时蕴能处理好这件事的。” 杨氏听到这话,眉心紧皱,刚想要再询问,张妈妈却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对杨氏福了一礼,禀报道:“夫人,宁国公夫人来了。” 宋思文闻言,唰的一下站起身来,“她还敢来?” 杨氏和张妈妈俱是不解地看向宋思文。 杨氏心里有些朦胧的猜测,“思文,为何这样说?” “我……” 宋思文顿了一下,重新坐下来,低着头,不再开口。 杨氏狐疑地皱着眉,心里惊悸不安,但拿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妈妈见此,不由问道:“夫人,宁国公夫人还在等着——” 杨氏闻言,只能暂时把宋思文的事情放下,“我去见见她,你让张医师留在修竹院,照看大少爷。” 张妈妈福身,应了一声是。 杨氏深深地看了宋思文一眼,“有什么事情,等母亲回来再问你。” 语毕,她提步走出去。 张妈妈也跟着离开。 宋思文坐在那里,又气愤又无奈。 …… 杨氏这边急匆匆地走到前院正厅,便见宁国公夫人已经在焦急地等待她。 宁国公夫人站在正厅中,来回踱步,焦躁不已,时不时地向外看。 远远地便瞧见杨氏过来,她立即迎了上去。 杨氏刚要开口说话,宁国公夫人便一把抓住她的手,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哀求起来。 “好妹妹,劳烦你跟你家思文说一声,放过我家子英吧。” 第28章 杨氏被宁国公夫人这一番话说蒙了,但联想到宋思文方才诡异的态度,她心里咯噔了一下,道:“夫人何以说这样的话,倒叫我听不明白了。” 宁国公夫人闻言,却以为杨氏是故意装作不知,哭天抹泪地,直接跪下来,“算是我求你们宋家了,求你们饶过子英这一回吧,都怪我平时太过骄纵子英那孩子,才让他犯下这样的错,可不管怎么样,思文现在好好的,也不能要了我家子英的命去啊!” 杨氏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宁国公夫人,“夫人这话,我是真的听不懂了,这到底是何意啊?” 宁国公夫人抽泣着,瞧见杨氏那一脸茫然的神色,不像是作伪,抽噎了一下,神色有些尴尬地道:“妹妹还不知道呢?思文此时在什么地方,能否让他出来,我同他说两句话?” 杨氏思忖片刻,婉拒道:“夫人有所不知,思文今日病了一场,眼下刚刚苏醒,恐怕是不宜见客的,夫人有什么事情,不妨说给我听,也许我能帮上忙呢。” 宁国公夫人原本见杨氏不知情,并不打算让杨氏知晓的。 此时看到杨氏的反应,却也知道,这件事瞒不住。 她红了红脸,擦了擦眼角,长吁短叹,自责不已,“这不是两个孩子之间,起了点龃龉吗……” 她避重就轻地,把蒋子英给宋思文下咒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遍。 而后又着重地道:“其实就是两个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这都是常有的,原不是什么大事,子英也跟我说了,他只是想让思文倒倒霉吃点亏,并不是真的要害思文,可如今事情却闹得这样大,若是真伤了哪个孩子,你我两家以后还怎么相处,妹妹,你说是吧?” 宁国公夫人一脸赔笑。 但这番话,却说得是刚柔并济,看似道歉,实则在威胁。 杨氏听到她前半段话,刚要暴跳如雷,便听到她后面那番话,一股怒气顿时无处发泄。 平宁侯府如今式微,宋清远现在就是得了点荫封官职,是个闲职,白食俸禄,根本没有什么实权。 自然抵不过花团锦簇的宁国公府。 杨氏心疼自己的儿子,可听到宁国公夫人这番话,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子英那孩子气性也太大了吧,虽然不是他想的,可下咒这种事情,本就是邪术,贻害无穷,谁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这不是想要 我家思文的命吗?” 宁国公夫人张了张口。 不等她说话,杨氏又深吸了一口气道:“这幸好是我家思文,平时行善积德,从不与人为恶,有菩萨保佑,这才没事儿。他也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件事竟从来没让我知晓过,否则我也不会等夫人上门告知我这件事。” 宁国公夫人闻言,完全笑不出来。 哪能不知道,杨氏句句暗讽。 她脸色沉了沉,刚想说话。 杨氏又堵住了她的话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如若不是夫人告诉我,我现在恐怕还不知晓呢,方才思文昏迷不醒,我正想着要去找大夫,他自己便醒了过来,可见他平时烧香拜佛,是有用的,夫人不如赶紧回家,让子英也去菩萨面前,多多烧香磕头,也许这病,立刻便能好起来。” “妹妹这话说的,便是不肯原谅我们家子英了。” 宁国公夫人听到这话,脸上的伪装,彻底装不下去了,她寒着一张脸道:“我们家请人看过了,思文身边有高人,早就破解了术法,并且还让我家子英得了反噬,现在必须那位高人解除这反噬,我家子英才能好起来,我这才求到平宁侯府。” “我知道,我们家子英是不成器的,是他没考虑好后果。”宁国公夫人说着,又拉起杨氏的手,潸然泪下,“可是,妹妹,你要知道的,子英是我们宁国公府的世子,是我唯一的儿子,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情,你让我们宁国公府怎么承受得了,你让我怎么活下去?” 杨氏听出来宁国公夫人话里的威胁,眸光闪动。 宁国公夫人擦了擦眼泪,继而又道:“再者说,子英这件事,如若传出去,知道的人,是说我们家子英咎由自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平宁侯府请了人来,害死了我们家子英,这要是传到朝堂上去,怎么是好?” 杨氏面皮一抖。 宁国公夫人这话,显然是在告诉她,他们宁国公府已经知道,蒋子英是因为和宋思文斗法失败,得了反噬的。 如果蒋子英死了,宁国公府绝对不会和他们善罢甘休。 以宁国公府在朝堂上如今的风光,想要惩治一个落魄的平宁侯府,自然是轻而易举便可以将黑的说成白的,把罪过全部推到他们平宁侯府的头上。 杨氏气结,浑身都在轻轻颤抖。 然而…… 她没有别的办法。 她不能拿整个平宁侯府,去跟宁国公府玉石俱焚。 杨氏忍了忍,跟身后的张妈妈,小声地说了一句,“去请二小姐过来。” 她知道,宋思文身边哪有什么高人,能够在这件事上出力的,只有宋时蕴。 张妈妈应了一声是,躬身出去。 杨氏见此,转头向宁国公夫人,勉强一笑道:“还请夫人稍作等候。” 宁国公夫人闻言,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早前,静无大师被轰出屋子时,下人搀扶着她过去,便见静无大师奄奄一息。 当时,她心里便咯噔一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心里清楚,恐怕是事情没有处理好。 追问之下,静无大师果然说,他与平宁侯府之人斗法失败了。 反噬效果仍旧会出现在蒋子英身上。 想要解除,除非平宁侯府内那位大师高抬贵手。 静无大师已经算是极为厉害的大师了,否则宁国公府也不会供奉他。 静无大师这么说,宁国公夫人心里便明白,想要救下蒋子英,只能来找平宁侯府。 好在是,她还能拿捏住小小的平宁侯府。 思及此,宁国公夫人整个人都感觉,神清气爽起来,施施然地坐下来,没有了方才的焦灼,仿佛胜利在握一般。 杨氏见此,心里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候,张妈妈从正厅出来,便直奔雅轩。 到了雅轩才知道,宋时蕴在休息。 “这个时候,二小姐可别休息了。” 张妈妈一听这话,急得上前,敲响宋时蕴的房门。 屋子里,宋时蕴一直沉睡着。 她感觉,自己好像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水池里,那水池温润,正舒服。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便听见一阵敲门声,吵得她头疼。 她唰地一下睁开眼来,便看见头顶上那滚雪细纱的豆沙色床幔。 外头敲门声还在继续。 “二小姐,二小姐,您可歇下了?” 同一时间,张妈妈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宋时蕴立即坐起来,额角涨得刺痛,她伸手揉了揉额角,对外朗声,一开口,便有些疲倦的沙哑。 “稍候。” 听到这话,外头的敲门声,才算是安静下来。 宋时蕴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底便是一片清明。 不知怎么,刚才睡了一觉,睡得她有些恍惚,好像梦里一直有一个人陪着她。 宋时蕴起身,准备换一身衣衫,余光一扫,却发现正对后院的窗户,开了一条缝隙。 宋时蕴目光猛地一聚。 她睡前开了窗吗? 第29章 宋时蕴皱了皱眉,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仔细在屋内环顾一圈,却没有察觉到其他异样。 屋内所有摆设也好,地面脚印也好,都没有外人动过的痕迹。 许是她想多了。 “二小姐,外头来了贵客,夫人请二小姐去见一见。” 宋时蕴正想着,一直守在外头的张妈妈有些着急地再次开口。 宋时蕴回过神来,抚平身上衣服的褶皱,又捋了捋头发,朗声道:“再等候片刻,我拿一些东西。” 张妈妈着急又无奈地道:“那二小姐可快点吧。” 宋时蕴嗯了一声,整理好发髻,走到一侧的柜子前,她之前带来的包袱,便放在这柜子里面。 宋时蕴从柜子里面,取来一些朱砂和符纸,便站在桌边,快速画了几张符。 随后,她将符纸收起来,便打开门走出去。 张妈妈正抓耳挠腮地等待着,瞧见她开门出来,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二小姐,您总算是出来了,那宁国……” “知道了,带我过去吧。” 宋时蕴一边往外走,一边打断了张妈妈的话,好似早就知道谁会来一样。 张妈妈愣住一秒,旋即快步跟上。 秋白和霜重,也跟了过去。 张妈妈跟在宋时蕴身后,觑着宋时蕴的神色,小心翼翼试探地问:“二小姐可知道前头来的是谁?” 宋时蕴面无表情:“谁?” 张妈妈捉摸不透,她是不知道还是装的,便继续说:“宁国公夫人来了,为着咱们大少爷的事儿来的,少爷的病好像是宁国公府世子蒋世子害的。” 闻言,宋时蕴面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稍稍颔首,“知道了。” 张妈妈心下纳罕,看不透宋时蕴这个人。 下一秒,宋时蕴便转头跟秋白说道:“去将大哥请过来,让他在正厅外等候,不必进来。” 秋白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应了一声是,转身便去往修竹院。 张妈妈有心想要问宋时蕴这么安排做什么,但见宋时蕴一脸过分的平静,好似什么都心中有数,她便没有再问。 不一会儿,宋时蕴和张妈妈一行人,便赶到了正厅。 看到宋时蕴过来,杨氏便站起身来,伸手握住了宋时蕴的手掌,“时蕴来了,这位是宁国公夫人。” 宁国公夫人坐在那里,伸长了脖子,向宋时蕴身后看了看,却并未起身。 宋时蕴见此,微微点头,算是见礼,“见过宁国公夫人。” 宁国公夫人皮笑肉不笑地应付过去,着急地向杨氏问道:“那位大师呢?” “哦,时……” 杨氏刚要说话。 宋时蕴却按住了她的手,对宁国公夫人笑了一下,“我师父是不轻易见人的。” 宁国公 夫人一顿,“那位大师是你师父?” 宋时蕴微笑,“师父知道夫人为何而来,我们平宁侯府一向与人为善,也不愿意与人结仇,只不过,宁国公府想要我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总要给我们一个理由。” 宁国公夫人听到她这么说,皱了一下眉,张口辩解道:“子英他们就是年纪太小了,闹着玩罢了,没想过会这么严重,怎……” “如若我没记错的话,蒋世子比我大哥还大一岁,已经年及弱冠,是可以成家立业的人了,这个年纪还算小吗?” 宋时蕴轻飘飘地,打断了宁国公夫人的话。 宁国公夫人一噎。 宋时蕴拉着杨氏的手,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来,而后弯唇一笑,“我们是想化干戈为玉帛,不想为难蒋世子,但宁国公府也得让我们看见,你们的诚意,这么大的事情,难不成就因为一句年纪太小,便想遮掩过去吗?蒋世子这么谋害我大哥,总要给我们平宁侯府一个正当的理由,否则即便是闹到了公堂上,我想陛下也不会偏帮宁国公府,而罔顾是非吧?” 宁国公夫人脸色一变,张了张口,“我们……” “当然。” 宋时蕴微微提高了些许音量,打断宁国公夫人的话,“我想宁国公府也不愿意将此事闹到公堂上,你我两家都是勋贵,若是闹到公堂上,谁脸上都不好看,不是吗?” 宁国公夫人再次一噎,望着宋时蕴,心里压抑着怒火,不由看向杨氏,问道:“妹妹,这位姑娘是谁,好生厉害啊。” 杨氏听到宋时蕴说得一套一套的,也愣住了,听到宁国公夫人的话,才回过神来,“这是我们平宁侯府的二小姐,时蕴。” 平宁侯府近日找回来一个二小姐的事情,虽然因为国丧没有大肆宣传,但京中的勋贵,几乎都知道这件事。 但知道的并不详细。 他们只知道,平宁侯府有一个因为八字太弱,需要在外头养到16岁才能够回来的二小姐。 听说这位二小姐一直养在乡野。 宁国公夫人不由疑惑,乡野的小姑娘,哪里来的这般口齿? “夫人现下还有心情关心我的身份,看来令郎病得不重。”宋时蕴微微一笑,打断了宁国公夫人胡乱飞舞的思绪。 宁国公夫人的面皮一下子垮下来,“你我两家,没必要因为孩子的事情,闹成这样吧?” 宋时蕴眨眨眼,“我们平宁侯府,只是想要一个真相,一个蒋世子为何要这么谋害我大哥的真相,难道算是闹吗?自古以来,无论什么案子,给予受害者公道,不是常理吗?” 宁国公夫人再次被宋时蕴的话噎住,搅弄着手里的帕子 道:“哪有什么理由啊,不过是小孩子……” 宋时蕴面色微微一沉,“夫人如若继续这样说的话,那我们确实只能到公堂上说一说礼了。” 宁国公夫人面皮一抽,脸色也冷下来,没想到一个小姑娘这么不好对付。 这事儿,真闹到公堂上,怎么说都是他们没理。 宁国公夫人思及此,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抬起手中的帕子,擦了擦脸颊,含糊地道:“不过是一些小矛……” 宋时蕴端起旁边的茶盏,轻飘飘地看了宁国公夫人一眼。 宁国公夫人到嘴边的话,立即变了个样子,很是不自然,不情愿地说:“其实就是一点小事儿,子英和思文都喜欢虞三小姐,两个人难免吵架拌嘴,我们家子英是被我惯坏了,胆大妄为,原本以为是小小的惩戒一下思文,没承想会闹这么大……” 杨氏闻言,一把握住了椅子扶手。 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些拈酸吃醋的事儿。 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儿,宁国公府竟然想要她儿子的命! 杨氏差点气个半死。 宋时蕴悄悄地递过去一盏茶。 杨氏看着面前突然多出来的茶盏,伸手接过来,压抑住怒气。 宋时蕴收回手,端坐在那里,“这里有,听着是有些真了,但就为了这么点芝麻大的小事儿,蒋世子就这么做,可见心胸有多么狭窄,也可以想见,平素里,宁国公府的教养,着实有些松懈了,夫人您说是不是?” 宁国公夫人一口气憋在嗓子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是……” 宋时蕴又笑了笑,伸手拿出一张符,递给宁国公夫人,“虽然蒋世子骄横跋扈,心肠歹毒,但我们平宁侯府一向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不愿意与别人计较这么点是非的,这是我师父让我转交给夫人的化灵符和净化符。” 宁国公夫人闻言,大喜,连忙伸手接过来。 宋时蕴却是微笑着继续道:“将这两张符拿回去,净化符放在阵法旧址上,燃烧后净化煞气,化灵符混合补身的药汤,一起服下,可暂时化解蒋世子的病症。” 宁国公夫人正高兴着,但听到宋时蕴这话,一琢磨,脸上的笑意立即僵住,声音都忍不住拔高起来,“暂时?什么叫做暂时?” 宋时蕴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才道:“蒋世子险些要了我大哥的命,想要我们平宁侯府就这么高抬贵手,宁国公府总要拿出点诚意来。” 宁国公夫人心里咯噔一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时蕴望着她,不卑不亢,“只要宁国公府答应我两个条件,我们平宁侯府自然会放过蒋世子,保蒋世子平安无虞。” 第30章 宁国公夫人谨慎地道:“什么条件?” 宋时蕴伸出两个手指,“第一,让蒋世子退出国子监,他与我大哥结了仇,日后总不好在国子监低头不见抬头见,毕竟谁知道蒋世子以后会不会还做出这么‘不小心’的事情来?第二便是,往后在朝堂上,宁国公府不许因为此事,对平宁侯府挟私报复。” 宁国公夫人眼角狂抽,“我儿在国子监好好的,凭什么退出来?” 宋时蕴不紧不慢地说:“就是因为,蒋世子先下毒手害人。这事儿,无论什么时候,拿到朝堂上去说,我们平宁侯府都是受害者。另外,蒋世子的命,还握在我们手里呢,夫人别忘了。” 宁国公夫人一噎,“你!” 宋时蕴微微一笑,“夫人应该明白,你们宁国公府供奉的那位大师,想必是不差的,否则你们宁国公府哪里会供奉他?可他在我师父面前,仍旧不是一招之敌,如若宁国公府还想挟私报复,也得掂量掂量,我们平宁侯府是不是好欺负的?今日,我们平宁侯府能够让蒋世子病重不起,明日也能够让蒋世子好起来。” 宁国公夫人浑身一抖,死死地握住手里的帕子,又惊又气地望着宋时蕴。 杨氏坐在一旁,此时也是呆若木鸡的。 正厅内,所有人此时都看着宋时蕴。 谁也没想到,宋时蕴这么厉害,一下子就把宁国公夫人拿捏得死死的。 一时间,整个正厅里,都安静下来,仿佛呼吸声都停了。 只剩下宋时蕴一个人,在那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并没有再去逼迫宁国公夫人。 她闲适的模样,仿佛一点都不着急。 确实。 这时候该着急的人,也不是她。 宁国公夫人望着一脸悠闲的宋时蕴,眼里的火焰几乎快要扑出来。 过了片刻,她咬牙道:“我答应你,你就会放过我儿子英?” 宋时蕴抬头看她,“我宋时蕴说到做到。” 宁国公夫人闻言,提了一口气,“好,我答应你,我会让子英离开国子监,此事揭过,往后绝不再提。现在,你可以将完全化解我儿病症的法子,告诉我了吧?” 宋时蕴却是笑:“夫人,我是年纪小,不是傻。待到蒋世子离开国子监时,我自然会让人将剩下的符纸,送到宁国公府上,不让夫人操心。” 宁国公夫人闻言,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磨了磨牙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咬牙切齿地说 了一句,“好厉害的丫头。” 说话间,她转头看向杨氏,皮笑肉不笑。 “妹妹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有这个女儿在,只怕往日这京城,要让平宁侯府翻了天去。” 杨氏还没说话。 宁国公夫人便拿着两张符,拂袖而去。 然而,她刚走两步,宋时蕴望着她的背影,便笑吟吟地提醒了她一句。 “对了,还未告诉夫人,化灵符在配合汤药服用时,还要配合一记童子尿,效果才会真正显形,否则只怕会浪费这一张化灵符呢。” 宁国公夫人骤然停下来,唰的一下转头,死死地瞪着宋时蕴,“你……此话当真?” 宋时蕴眨眨眼,“我有什么骗夫人的必要吗?” 宁国公夫人心下狐疑,心跳如擂鼓。 但转念一想,以前似乎听说过,童子尿确实有辟邪的效果。 宋时蕴此时,确实没有骗她的必要。 真和宁国公府闹掰了,对平宁侯府而言,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下策。 思及此,宁国公夫人深深地看了宋时蕴一眼,拉着脸,甩脸走人。 然而,宁国公夫人甫一出来,便看见了站在正厅门外一侧的宋思文。 瞥见他,宁国公夫人面上的表情有片刻的龟裂,是施暴者看到受害者的片刻心虚和尴尬。 她转而低下头,便带着宁国公府的下人,快步逃离现场。 从平宁侯府出来,坐在自家马车上,宁国公夫人心里仍旧又气又惊。 想到宋时蕴方才要挟自己的模样,她便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现在就想办法整死平宁侯府一家。 然而…… 宋时蕴方才说的话,却在宁国公夫人的心里回响。 有些话,宋时蕴说的是对的。 静无大师能够被宁国公府选上供奉,其实力自然不差。 即便在偌大的京城,也找不出来几个人,能出其左右。 然而,他仍旧不是宋时蕴师父的对手。 可见宋时蕴那位师父有多厉害。 有他在,旁人想要坑害平宁侯府哪有那么容易? 不被平宁侯府反过来害得家破人亡,就不错了。 思及此,宁国公夫人心里又有些惊悸不安,她一把撩起帘子。 站在马车旁边,正准备上车的贴身嬷嬷,见此不由问道:“夫人,怎么了?” 宁国公夫人神色复杂,低声说:“派人去帮我查查,宋时蕴和她那个师父,到底是什么来头,我就不信,一个养在乡野的小丫头,能有这么厉害的口齿, 那么厉害的师父!” 她总觉得,宋时蕴来历奇怪。 嬷嬷闻言,点头称是。 片刻后,宁国公府的马车,便摇摇晃晃地离开。 在他们离开不久,一辆马车,从侧边的小道驶了出来。 如若宋时蕴在这的话,便会认出来,这是谢如故的马车。 车上的人,撩起帘子,看了一眼宁国公马车离开的方向,目光沉沉。 …… 平宁侯府正厅大堂内。 自宁国公夫人走后,正厅内便陷入一片寂静。 杨氏站在厅堂中央,望着外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没有说话。 屋子里其他人,察觉出不妥,纷纷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乱说话。 宋时蕴在旁边坐着,喝完了一盏茶,才站起身来,道:“母亲若是没有其他吩咐,我便先回去了。” 杨氏回过神来,望向宋时蕴,神色很是复杂,她伸手拉住宋时蕴的手掌,问道:“方才你跟宁国公夫人说,蒋世子比你大哥还要大一岁,这事儿你是如何得知的?” 宋时蕴毕竟是刚回京城来,从前根本没接触过京城中的人和事。 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宋时蕴闻言,想也不想便道:“是三妹妹跟我说的。” 说话间,她顿了一下,望着杨氏,有些奇怪地问:“母亲何以这样问?我刚回京城不久,这种事情,自然是旁人告诉我的,母亲这么问我,可是有其他原因?” 杨氏心里的疑惑,被她的话堵了回来,干笑道:“没,母亲不过是随口一问。” 宋时蕴微微点头,“那母亲还有别的吩咐吗?” 杨氏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最后却只能含糊地道:“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宋时蕴应了一声是,向杨氏行了一礼,便提步离开。 从正厅出来,看见一侧默默不语,也不曾进去的宋思文,宋时蕴一点也不惊讶,温声道:“大哥,可要一同回去?” 宋思文看了看她,点点头,“一道走吧。” 宋时蕴便和他一同离开。 杨氏站在正厅,看着宋时蕴离开的方向,心里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张妈妈此时上来,扶住杨氏的手臂,“时间不早了,夫人可要回去休息?” 杨氏闻言,反握住张妈妈的手,问道:“奶娘,你有没有觉得,时蕴……好像有点奇怪?” 张妈妈不解:“二小姐哪里奇怪?” 杨氏皱了皱眉,迟疑地道:“你说,她真的是我的女儿吗?” 第31章 张妈妈更加不理解了,“夫人何以这样问?” 杨氏紧皱着眉头,神色复杂,“我就是觉得,她……不太像是养在乡下的小丫头,那般口齿,也未免太伶俐了一些,你方才没瞧见,宁国公夫人在她面前,竟也只有吃瘪的份儿。” 张妈妈恍然,知道杨氏在担心什么,扶着杨氏一边往外走,一边宽慰道:“老奴觉着,许是夫人想太多了,二小姐本就不是常人,她跟着游道,学过那般的本事,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的乡野丫头?能够处理那些东西,面对那些鬼啊怪啊的,都面不改色的人,还能怕什么?至于二小姐的来历,老奴仔仔细细核查过多次,绝对错不了,且夫人看二小姐那模样,与夫人和老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怎么可能有假?” 杨氏闻言,吐了一口浊气:“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张妈妈小声地宽慰着杨氏。 杨氏心里也清楚,宋时蕴应当就是自己的女儿错不了,那般的样貌,怎么可能有错? 她真是年纪大了,容易胡思乱想。 就在杨氏胡思乱想的时候,宋时蕴和宋思文,正在往雅轩走的路上。 两个人一开始,都没有开口,只是安安静静地走着。 眼看着雅轩越来越近,宋思文才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二妹妹派人叫我过来,便是想要我听见蒋子英为何要害我这件事吧?” 宋时蕴没有否认,“总要知道他为什么要害大哥,知己知彼,下一次才能够防患于未然。” 宋思文闻言,苦笑道:“我知道蒋子英喜欢虞三小姐,我也知道他看我不惯,但我真的没想到,他竟然会对我下这样的毒手。” 宋时蕴看了看一脸苦涩的宋思文,对此,她说不上什么话,只能含糊地说:“情之一字,大概确实会害人吧。” 宋思文叹了口气,“罢了,现在知道这件事,也不算晚,而且二妹妹也帮我出了一口恶气,他日他离开国子监,我便能高枕无忧了。” 宋时蕴闻言,却意味深长地道:“我看未必。” 宋思文不由一愣,驻足看她,“二妹妹……为什么这么说?” 宋时蕴淡笑了一下,“我只是觉得,蒋子英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宋思文紧紧地皱起眉头。 不待他再说话,宋时蕴便道:“好了,大哥,雅轩到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语毕,她便向宋思文欠了欠身,转身向雅轩内走去。 留下宋思文一个人,盯着满脑袋的问号,疑惑不解。 宋时蕴回到雅轩后,整个平宁侯府,很快也陷入了寂静中。 而宁国公 夫人回去之后,宁国公府却再次热闹起来。 宁国公夫人拿着符箓,让静无大师检查了一遍。 静无大师毕竟是修道之人,身体素质比蒋子英好了不少,此时已经清醒过来,只不过还是格外虚弱,脸上毫无血色,都坐不起来身,只能躺在床上。 他看了一下,宋时蕴给的符箓,都是好东西,没做什么手脚。 宁国公夫人提起,要加一记童子尿,静无大师沉默了片刻,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试图理解,“童子尿一向有辟邪的功效,每个术士治病救人的法门,又并不相同,或许这是他的独家法子,但理当没有什么害处。” 宁国公夫人听见静无大师这么说,便彻底放下心来,让人赶紧将符纸拿过去,混合药材,找来个童子,煎药。 不一会儿,宁国公夫人便把煎好的药,亲自送到了半昏迷的蒋子英嘴边,将汤药强行灌了下去。 汤药灌下去后不久,蒋子英便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来。 见此,宁国公夫人大喜过望,连忙将药碗放下,喜极而泣道:“他们平宁侯府果然没胆子骗我,这童子尿就是好使啊!” 刚清醒过来的蒋子英,有些没听懂宁国公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地问:“什么……童子尿?” “就是方才那汤药里面,加了点童子尿,是平宁侯府给的法子。” 宁国公夫人欢喜地解释了一句,心里都在上高香了。 然而,蒋子英一听这话,翻身趴在床边,便险些吐出来。 宁国公夫人见此,连忙阻拦,惊呼道:“别吐出来,可别吐出来!若是吐出来,就没有第二服药了!” 蒋子英此时倒也是真的吐不出来。 听见宁国公夫人的话,他磨牙嚯嚯道:“母亲,你这给我喝的都是什么?你怎么去找平宁侯府了?这样,他们不就抓到了我的短处?” 宁国公夫人一听这话,脸色啪地一下黑了下来,“你还说嘴呢!我倒要问问你,谁让你用这么阴毒的法子去害人的?幸好他们平宁侯府胆子小,不然你以为你此时还有命在?” 她向静无大师追问过,到底是怎么回事。 得知蒋子英为了个女人,向宋思文下死手,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谁让他跟我抢女人的?他宋思文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抢女人?”蒋子英眼睛一瞪,呸了一口。 宁国公夫人唰的一下站起来,指着他,气得浑身颤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女人呢?他宋思文是什么东西,我告诉你,他好歹是平宁侯府未来的世子,将来的平宁侯!为了个女人,你也值当?” 见他一醒过来,就惦记着女人,宁国公夫人 心里怒气蹭蹭地往上涨。 “我告诉你,这门婚事,你就甭想了,我跟你父亲商量过了,从明天开始,你不准再去国子监,好好在家闭门反省!” 一听这话,蒋子英急了,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起来。 然而,他刚醒过来,浑身发软。 刚支撑起一点身子,又重重地摔回床铺上,只能狼狈地趴在床上,咬牙道:“我不,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去国子监?” “就凭你闯下这么大的祸事!我在平宁侯府面前答应了,让你退出国子监,才保住你一条命,你要是不想死,就别瞎折腾了,老老实实在家休养生息!” 宁国公夫人狠狠地瞪了蒋子英一眼,语毕便走了出去,但到底舍不得,临走时,还是让下人好好照顾蒋子英。 蒋子英看到宁国公夫人竟然就这么走了,气得要死,待下人过来,他立即抓住下人追问,这到底出了什么事。 从下人口中,他才知道,宁国公夫人去求平宁侯府,答应让他退出国子监的事儿。 听到这些,蒋子英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在床铺上,双眼冒火。 “宋思文,小爷跟你没完!” …… 宋时蕴并未理会今晚会发生什么,回去之后,她便再次躺下休息。 这一觉,便睡到了第二天的天亮。 方才醒过来,她便听见敲门声伴随着秋白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二小姐可醒了吗?柳太傅来了,正在正厅,说是想要见小姐一面。” 宋时蕴本来不想理会的,听到柳太傅来了,她才坐起来,对着紧闭的房门,朗声道:“知道了。” 听到这话,秋白便推门进来,霜重和小丫环们,捧着洗漱需要用的东西,来替宋时蕴洗漱。 宋时蕴并未说什么,起身任由她们替自己洗漱,换了一身雪青色的衣衫后,宋时蕴便赶去了前院。 她赶到正厅时,柳太傅正在同宋清远说话。 宋清远还穿着一身官服,像是刚从朝堂上下来,得知柳太傅来了,便匆匆地赶过来。 柳太傅不知道正跟宋清远说什么。 宋清远听的一脸笑意,目光炯炯,很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听到下人报了一声,二小姐来了。 宋清远和柳太傅同时抬头看过来。 瞧见宋时蕴,宋清远便露出满脸的笑意,“时蕴来了?柳太傅正夸你呢,快来见过柳太傅。” 宋时蕴走到跟前,向柳太傅行了一礼,“时蕴见过太傅,太傅今儿一早过来,看样子是柳小姐的事情,有了定论?” 柳太傅闻言,对宋清远一笑,道:“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时蕴这双慧眼,让你说对了,今早陛下下了圣裁,我儿玉珍终于可以沉冤昭雪了。” 第32章 柳太傅说起这些,都有些哽咽。 昨天柳玉珍的案子,告到了京兆府,薛振像是被吓破了胆子,一直对着虚空,大喊着柳玉珍在哪里。 京兆府尹一开口询问,他便跟倒豆子似的,一股脑把自己的罪名招了个干净,末了还说,只要柳玉珍不要杀他,他都招。 京兆府尹见他的精神不对,但碍于薛振这么说了,京兆府尹便派人去查了这件事。 里里外外排查了个遍,当日知道柳玉珍难产,是稳婆动了手脚的,还有薛振身边的下人。 只不过他们都被薛振封了口,自然不会主动往外说起这件事。 后来瞧见京兆府开始查,薛振自己又供认了罪名,那个下人,才说清楚了这件事。 那下人,也不是普通人,正是……薛振养的一名娈童,深受薛振喜爱。 这或许便是他逃过被薛振灭口的原因。 有人证加上薛振的口供,这事儿便是板上钉钉了。 只不过,薛振毕竟是朝廷命官,官职也不太低。 京兆府尹不可能直接宣判。 柳太傅便拉着京兆府尹,押着薛振一道,在宫门口跪下来,求陛下圣裁。 最后,薛振自然得到了应有的刑罚,薛家被抄家,薛振本人流放西南三千里,终身不得回京。 这算是重罚中的重罚了。 柳太傅得到这样的结果,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轻松,仿佛连日来的沉疴痼疾,都一扫而空。 他便兴奋地跑来平宁侯府,一来是向宋时蕴报喜,二来便是向宋时蕴道谢。 “也怪薛振遇上的时节不对,如今陛下正为公主新丧而难过,听到老夫哭诉,便狠狠发落了薛振。”柳太傅说着,叹息道:“也得多谢时玉公主和陛下。” 宋清远在旁边听着,附和地点点头,“陛下当真爱重公主,如今陛下正值丧女,赶上柳小姐这事儿,陛下自然是感同身受的。” 宋时蕴坐在一旁,听到他们俩的对话,却委实觉得有点好笑。 爱重…… 可当初亲手杀了她的人,就是旁人口中十分爱重她的父皇。 乃至她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父皇为什么要杀了她。 当初杀了她,现在又做出这样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做戏给谁看? 宋时蕴想着都觉得有些好笑。 “二小姐——” 柳太傅这时候,喊了她一声。 宋时蕴回过神来,“薛振已经被发落,柳小姐应当可以安息了。” 柳太傅郑重地点点头,长叹一声,道:“是啊,我只希望玉珍瞑目。对了——” 他话锋一转,看向宋时蕴。 “其实今日来,不仅仅要向二小姐道谢,还想请 二小姐帮个忙。” 宋时蕴略有些诧异地问道:“我还有什么,能帮得上太傅的?” 柳太傅正色道:“是家里的亲戚,出了点事情,想请二小姐看看,可是有什么问题。” 他口中的这个问题,自然不是简单的问题。 宋时蕴了然地道:“太傅先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这个……” 柳太傅却有些一言难尽。 他捋了捋胡子,道:“那远亲是我夫人娘家的女眷,事情也有些复杂,不知道可否请二小姐同我一道回去,我们在路上边走边说?” 宋清远听明白了。 女眷的事儿,恐怕是他不宜听讲的。 宋清远便起身道:“既然如此,时蕴,你便陪太傅走一遭吧。” 宋时蕴闻言,福了福身,“是。” 宋时蕴又看向柳太傅,拱了拱手,“太傅,时蕴是个小女娃,未必能够帮得上忙,还请太傅您不要多见怪。” 柳太傅淡笑:“侯爷放心,二小姐的能力,我还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求到二小姐这里来。” 宋清远闻言,便没有再说什么。 宋时蕴便和柳太傅一道离开了平宁侯府。 坐上大门外柳家的马车,宋时蕴便开口询问起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目下没有旁人,柳太傅这才直接说了。 柳太傅口中的远亲,正是西昌侯府二房的媳妇郭氏。 郭氏是柳老夫人的远亲,也算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嫁到了西昌侯府后,在京中和柳老夫人一直有往来,感情不错。 柳玉珍的事情,闹得这样大,昨夜郭氏听到了消息,便赶去柳家陪柳老夫人。 得知柳玉珍的事情,是宋时蕴帮忙查出来的,郭氏就动了点心思。 说她的侄女,最近也出了点问题,行为举止怪异,有时候阴沉沉的,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不过,豪门女眷的私事,一向是讳莫如深,郭氏便也没有同我们说得那么清楚,还得二小姐亲自去看了才知道。” 柳太傅跟宋时蕴解释了一句。 年纪大了,便容易心软,郭氏和他们常有往来,开口向他们求助,柳太傅自然不好拒绝。 宋时蕴点点头,表示理解,“那我们现在是去哪里?直接去西昌侯府吗?” 柳太傅道:“对,郭氏说了,如若二小姐答应的话,让我带着二小姐,直接去西昌侯府。” 宋时蕴答应下来,“那好。” 见她十分好说话,柳太傅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真是劳烦二小姐了。” 宋时蕴淡笑,“太傅客气了,我并非善人,也并非单纯帮助太傅,其实我也有想要求太傅帮忙的地方。” 柳太傅闻言,诧异了一瞬,却很是高兴,“二小姐快人快语,不知道二小姐想要老夫帮什么忙,但凡是老夫帮得上的,老夫定然义不容辞。” 宋时蕴腼腆地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我方才从乡下回来,对京中很多礼仪规矩都不太懂,便想要去国子监学学规矩,多读点书,但我一介女流,又没有什么才学能耐,不知道柳太傅能不能施以援手?” 柳太傅闻言,捋了捋胡子,下意识地问:“二小姐为何不请侯爷帮忙?” 宋时蕴面上的笑,愈发不好意思,“我问过父亲,这种事情,他不太帮得上忙。” 柳太傅恍然,平宁侯府到了宋清远这一代,几乎只有虚名。 宋清远没有什么大本事,靠着祖上庇佑那点荫封,才混了个虚职,在各处都没有人脉。 想要凭空把宋时蕴塞进国子监,确实不容易。 柳太傅就不一样了,柳太傅当日门生遍布,又深受国子监学生推崇。 这种事情上,他更容易出力。 柳太傅心想,这主意,八成还是宋清远给宋时蕴出的。 思及此,柳太傅便笑眯眯地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尚在老夫的能力范围之内,老夫保证,二小姐明日便可去国子监听学。” 宋时蕴闻言,欠了欠身,“多谢太傅。” 柳太傅别有深意地看了宋时蕴一眼,“二小姐不必谢我,依老夫看,二小姐有真本事,入国子监后,大可以好好努力一番,来日或可入天司局。到时候,老夫还要请二小姐庇佑才是。” 宋时蕴闻言,但笑不语,像是被看穿后的心虚。 柳太傅见此,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想法。 宋时蕴想要入国子监,恐怕没那么简单,是在为来日入天司局做准备。 这倒是一笔好打算。 但到底是年纪太小,稍稍问一句,便露了怯。 不过,柳太傅就喜欢宋时蕴这性子。 若是宋时蕴真说毫无所求,他反而要怀疑宋时蕴为什么帮自己,帮柳家了。 这样也好。 柳家承了宋时蕴的恩情,他便还个顺水人情给宋时蕴。 柳太傅欣赏地看了看宋时蕴,带着宋时蕴,很快就到了西昌侯府。 只是到了西昌侯府后,宋时蕴才发现,西昌侯府今日好像颇为热闹。 看了一眼,停在大门附近的马车,宋时蕴一边跟着柳太傅向西昌侯府内走去,一边小声地问道:“今日是西昌侯府什么大日子吗?瞧着像是来了不少人?” 柳太傅闻言,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那些马车,低声道:“今日是西昌侯府长房嫡出的四小姐的及笄之日。” 第33章 宋时蕴扬眉,“及笄?” 柳太傅微微点头,“如今过了五七,按大庆的风俗,虽然还不允许大肆操办红白喜事,但已经可以互相走动来往,那位四小姐,老夫曾经见过,是个性子要强的,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及笄之礼,就这么遮掩过去,便打算悄悄地办了。” 既然是悄悄地办,整个西昌侯府内外,自然是看不出来什么门道的。 瞧着里里外外,一片鸦雀无声,好像和往日没什么区别。 柳太傅也说,听闻,西昌侯府只邀请了一些豪门女眷,还有一些和四小姐的手帕交前来聚一聚。 并未大肆宣传。 宋时蕴微微点头,跟在柳太傅身后,待柳太傅递上名帖后,很快他们便进入了西昌侯府。 进入后院后,才有了点热闹的气息。 院子里摆放着各色鲜花,还站着不少女眷,说话赏花,看上去真是百花齐放,姹紫嫣红。 宋时蕴跟在柳太傅身后,走在旁边的九曲回廊上,正打算往偏院去。 一扫眼,她却在院中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人。 那人穿了一身淡青色的长裙,正是宋时柔。 宋时柔跟两个差不多大的姑娘,似乎正在说什么话,在宋时蕴和柳太傅过来时,也瞧见了他们。 她立即提步走过来。 见此,宋时蕴便停下了脚步。 柳太傅瞥见她的动作,不由停下来问道:“怎么了?” 宋时蕴低声解释:“我家三妹妹在这。” 柳太傅闻言,往前一看,也看见了走过来的宋时柔,便没再说什么。 宋时柔轻快地走过来,看到宋时蕴和柳太傅,也很诧异,“二姐姐,你怎么来西昌侯府了?” 宋时蕴闻言,望向她,刚想说话,目光落在宋时柔的脸上时,却猛地一顿。 宋时柔此时,满脸的黑色死气,已经覆盖到人中。 这模样……显然是今日必死之相。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宋时蕴不由皱了一下眉。 宋时柔见她不语,不由问道:“二姐姐,怎么了?” 宋时蕴回过神来,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宋时蕴解释道:“今日是西昌侯府四小姐及笄之日,她与我是好友,我便过来送贺礼,二姐姐若是早些说,今日也要过来,我就同二姐姐一道过来了。”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人。 竟意外发现,方才与宋时柔站得靠近的那两个姑娘脸上,也是一片死气。 宋时蕴不由紧皱起眉头。 见她神色明显不对,宋时柔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了,迟疑地问:“二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柳太傅也好奇地望着宋时蕴。 宋时蕴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宋时柔,又是一皱眉。 短短这么一会儿,宋时柔脸上的死气,便又重了一些,已经没过人中。 宋时蕴一把拉住宋时柔 的手,带着她往侧边走了几步。 宋时柔不明所以,“二姐姐,怎么了?” 宋时蕴盯着她问道:“你这几日,可曾做过什么梦?” 宋时柔猛地一愣,“什么?” 宋时蕴不由皱眉。 宋时柔一下子回过神来,“我,我前几天确实做过一次梦,梦见自己差点溺水,二姐姐为何突然这么问?” 溺水? 宋时蕴心里琢磨着这两个字,按住她的手背,低声道:“我今日是同柳太傅一起过来,为西昌侯府二房一位小姐看诊的,或无法陪你一道,待会儿你自己行事的时候,要小心一些,切忌靠水太近。” 语毕,她取下手腕上的红绳,在指尖绕了几下,弄成了一个简单的平安结,系在了宋时柔的手腕上。 “我未曾带平安符出门,这算是一个简单的平安符,关键时刻或可保你一命,你一定要戴在身上,不要取下。” 宋时柔听到宋时蕴这话,心脏都跟着紧缩起来,另一只手按紧了手腕上的平安结,紧张地道:“二姐姐,这到底是……” “别问了,你且小心就是。” 宋时蕴从宋时柔的面相上,也只能看出来她的将死之相。 这话说给宋时柔听,没有意义。 她现在没时间断定,宋时柔面相的变化,跟西昌侯府有关,还是跟其他有关。 只能让宋时柔尽量小心。 “二小姐——” 宋时蕴的话音刚落,柳太傅的声音,便从前方传来。 是侯府的小厮,在催促柳太傅了。 柳太傅不得已,只能唤起宋时蕴。 宋时蕴闻言,按了按宋时柔的手腕,抬头道:“来了。” 语毕,她给了宋时柔一个一切小心的眼神,便提步向柳太傅走去。 宋时柔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 宋时蕴走到柳太傅身边,便道:“太傅,我们可以走了。” 柳太傅歉然地道:“二小姐可是还有旁的事情?” 宋时蕴微微一笑,已经是一脸平静,“没事,太傅,我们先过去吧。” 见她言语轻松,好像真没什么事,柳太傅便跟着放松下来。 两个人很快便在侯府小厮的带领下,来到了二房所住的偏院。 “姑父来了?” 宋时蕴和柳太傅刚到偏院门口,便见那里站着一个妇人,瞧着三十多岁的模样,一身深青色的长裙,模样看着倒是颇为俊秀。 她身边还站了一个更为年长的妇人。 看到柳太傅过来时,她们俩可算是大喜过望。 年轻一点的妇人,应当就是郭氏。 她身边的,便是她的婆母,西昌侯府的二房太太崔氏。 郭氏扶着崔氏往前迎了一步,上来便给柳太傅行礼。 柳太傅抬手止住,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在乎这些。” 语毕,他又向崔氏拱了拱手,客气地略微寒暄了两 句。 崔氏心里压着事情,似乎有些着急,看了看柳太傅身边的宋时蕴,便问道:“这位,就是太傅之前说过的,那位平宁侯府的二小姐吧?” 柳太傅立即笑着介绍道:“对,这位就是平宁侯府的二小姐宋时蕴,二小姐心善,听闻需要帮忙,便跟我紧赶慢赶过来了。” 宋时蕴闻言,对崔氏和郭氏欠了欠身,算是见过礼。 崔氏满脸欢喜地道:“二小姐不必这么客气,我们正眼巴巴地盼着二小姐来呢,还请二小姐先进去,我们再说。” 宋时蕴点点头,一行人便很快进入了偏院。 崔氏和郭氏对柳太傅都很是推崇,连带着,宋时蕴都受到了她们的礼遇。 一旁的其他人,看向宋时蕴的眼神里,却多了一些打量和质疑。 似乎没想到,柳太傅带来的能人,会是这么一个小姑娘。 但是,能够得到柳太傅推崇的人,想必也不是普通人。 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整个二房偏院,便显得有些静悄悄的。 崔氏和郭氏,很快便带着宋时蕴和柳太傅到了偏厅里。 崔氏屏退了下人,望着宋时蕴和柳太傅,面上客气地笑,也淡了些,有些焦灼地说:“实在是不好意思,冒昧将二小姐请到府上来,委实是家里出了点事情,需要二小姐帮忙。” 宋时蕴温声道:“老夫人可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崔氏闻言,看了看郭氏。 郭氏便开口道:“还是我来说吧,我家侄女妙儿,病了好些时日,我们也请过不少郎中来看,甚至去请了太医来,吃了不少药,但收效甚微——”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林妙儿是二房长子的嫡长女。 亲生爹娘外放出去做官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留在侯府内。 平素都是郭氏照顾着。 郭氏说,林妙儿的爹娘,将侄女托付给了自己,这突然就病了,还找不出什么缘由来,她自然是心急如焚。 她也曾想过,去宫里或者庙里,找些大师来看看。 但林妙儿毕竟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那些大师什么的,又全是男子。 来了闺阁之中,少不得要有所接触,这回头传出去,林妙儿便没法子做人了。 西昌侯府的门第又森严,和以前的柳太傅一样,老侯爷从不喜家中的人,提起什么怪力乱神之语。 二房便更没可能光明正大请大师来看。 只能一直拖到今天。 郭氏听闻了柳玉珍的事情,赶去柳家后,难免问起,柳玉珍的事儿是怎么查出来的,之前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听闻是平宁侯府的二小姐,帮了柳玉珍,郭氏便动了心思。 宋时蕴是个姑娘,跟柳太傅一道出入西昌侯府也方便,再者说,今日西昌侯府大房那边正热闹,也没人会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小动静。 第34章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厚颜将二小姐请过来。”郭氏不好意思地笑笑,“还希望二小姐不要见怪。” 宋时蕴微微笑了一下,“可以理解,没什么好见怪的,不过妙儿小姐到底是什么病症?” 郭氏为难地道:“说不清楚是什么病症,起初发热梦魇了几日,后来便没再发热,我还以为就是普通的风寒,好了便没事了,可隔了两日后,妙儿……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宋时蕴眉梢一挑,“变了个人?” 郭氏迟疑地点头,“对,妙儿那丫头,本来是挺乖巧的一个姑娘,见人爱笑,喜欢与人说话,但近日来,她……有点阴沉沉的,常常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不见人,也不与人说话,我和她祖母去看她,她也统统不见,只每日让丫环把食物放在门口,傍晚再去收。有时候,丫环去收食盒,还会收到她换洗下来的衣物……那衣物也很奇怪,全都湿透了,好像刚从河里捞上来一样。” 郭氏当时听到下人这么来回禀,和婆婆崔氏便有些着急,唯恐林妙儿别是得了什么恶疾。 两个人不顾林妙儿的阻拦,破门进去,却发现林妙儿好好的。 “说是好好的,但……也不算是好好的,我们进去的时候,她坐在床边,穿戴整齐,甚至……还画了红妆。” 郭氏越说眉头皱得越厉害,“妙儿今年才十四岁,往日是从来不描眉画红的,那日不知是怎么了,我和婆母看的心里发慌。” 崔氏在旁边不住地点头。 也是因为那一次,她们俩更加坚定觉得,林妙儿可能是撞邪了。 两个人也曾弄过桃枝朱砂之类,洒在林妙儿的屋子内,但都没什么用。 一时间,她们也不太确定,林妙儿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能劳烦二小姐给我们妙儿看看,那孩子到底是怎么了。”崔氏担忧又不好意思地开口。 宋时蕴闻言,琢磨着郭氏方才说的话,问道:“妙儿小姐日常换下来的衣物,都是湿透的吗?” 郭氏点头,“对,大约每日换一次衣物,每次换下来的衣物,都是湿透的,能够拧出水来那种。” 宋时蕴又问:“那衣物上面,可有什么怪味?” 郭氏道:“有,就是……说不上来的臭味儿,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味道,很刺鼻,让人闻着不太舒服。” 宋时蕴静默下来。 见她不言不语,郭氏和崔氏对视一眼,更加紧张,两个人只能齐齐地看向柳太傅。 柳太傅咳了一声,只好开口问道:“二小姐可有什么想法?” “我……” “不好了!” 宋时蕴刚开口,便有人慌里慌张地,从外头跑进来。 是一个丫环。 郭氏起身,厉声呵斥道:“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没瞧见还有客人在此吗?往日,我便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丫环白着脸,急得吞咽了一下口水,却顾不上那么多,扑通一声跪下来,便道:“二夫人,不好了,六小姐昏厥过去了。” 郭氏猛地一震,“什么?” 一旁的崔氏,也急忙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怎么会是这样?妙儿怎么会昏厥过去?” 宋时蕴和柳太傅也跟着默默地站起身来。 丫环急得眼睛通红,“奴婢也不知道啊,方才奴婢去给小姐送饭菜,发现昨夜送去的饭菜,小姐一口没动,还在门口放着,奴婢觉着不妥,便敲了敲门,可是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丫环当时就害怕了,刚想去找人,结果房门却自动开了。 里头没有上门闩。 她迟疑地走进去一看,却发现,小姐在床上睡着,一动不动的,连呼吸都很微弱,一张脸更是惨白的吓人,仿佛死人一般。 她尝试着,唤了几声,林妙儿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这才吓破了胆子似的跑过来通报。 闻言,郭氏白着脸,求助地看向宋时蕴,“二小姐,我们……” 宋时蕴了然地点头,“先过去看看吧。” 郭氏连连点头,“走走,二小姐这边请。” 宋时蕴欠了欠身。 郭氏扶上崔氏,率先朝外走去。 宋时蕴和柳太傅跟在她们后面。 穿过一道月亮门,里面的绣楼,就是林妙儿住的地方。 但一进去,宋时蕴便察觉到,空气中浓烈的水腥味,以及一股子……阴气。 这里的阴气太过浓烈,按理来说,这么浓烈的阴气,一定会四散到各处都是。 可是,宋时蕴初入西昌侯府时,却没有察觉到丝毫的阴气。 这不太对劲啊…… 她仔细看了看绣楼小院的上空,浓烈的阴气,几乎虬结成了黑雾一般。 但每每触碰到小院的边沿,又会回退分寸。 那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这些阴气,不让阴气窜出去,被人发现似的。 宋时蕴皱了皱眉。 正在这时,几个人已经来到绣楼前面。 几个人一过来,便看见丫环所说的,放在门口的饭菜,确实没有被碰过的痕迹。 宋时蕴瞥了一眼那些饭菜,跟郭氏和崔氏一道,走了进去。 柳太傅一个外男,不好进入,便站在外头等着。 宋时蕴和郭氏崔氏一进去,便见西侧的榻上,躺着一个脸色惨白的小姑娘。 呼吸确实很微弱,不仔细探查, 几乎察觉不到她还有呼吸,当真如死人一般。 郭氏和崔氏,看到林妙儿这副模样,心疼坏了。 崔氏更是哽咽起来,眼巴巴地看向宋时蕴,“劳烦二小姐给我们家妙儿看看,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宋时蕴颔首,走到床边,便感觉到,林妙儿身上有很重的,阴气残留的痕迹。 很浓重。 宋时蕴伸手,想要探一下林妙儿的脉搏。 但当她伸手入被褥下,想要将林妙儿藏在被子里的手,拿出来时,却伸手摸到了,一手的湿润。 下一秒,她唰的一下,掀起被子。 郭氏和崔氏不明所以,急吼吼地看过去。 几个人便看到,床铺上有大片的水渍。 锦被的表面看着干爽,但内里早就湿透了。 而林妙儿的身上和身下的床褥上,也全部湿透了,像是被人泼了一盆水似的。 没有一处干爽的。 “这是怎么回事啊?” 郭氏和崔氏看到这一幕懵了。 郭氏急赤白脸地转过头,对身后的丫环怒斥道:“我让你们伺候六小姐,你们就是这么伺候的?” 小丫环扑通一声便跪下来,带着哭腔道:“奴,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六小姐如今寻常是不让咱们奴婢进来伺候的,她若是换了什么,便放在门口,昨日换下来的只有衣裳,奴婢也不知道被褥也湿了……” 郭氏黑着脸,“你还敢狡辩!” 宋时蕴仿佛没听见郭氏的怒声,她稍稍凑近了一些床铺,弯下腰来,伸手在那些水泽上,摸了一把。 随后,她抬起手来,将湿润的指尖,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确实有一股水腥味,还有一丢丢腐朽烂肉的味道。 宋时蕴面色沉了沉,伸手搭在林妙儿身上,心里默念着口诀,积攒了一些灵力,凝聚于指尖,透过林妙儿的皮肉,探进去,探查林妙儿的奇经八脉和五脏六腑。 然而…… 却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宋时蕴看着林妙儿身上那么浓重的阴气,本以为,谁是什么替死鬼,附着在林妙儿身上。 不想,却没有找到那厉鬼的踪迹。 但是,宋时蕴仔细探查一番后,却发现,林妙儿体内,确实有厉鬼借住过的痕迹。 残存的阴气,盘踞在林妙儿的灵台之上。 这或许,就是林妙儿一直昏迷不醒的原因。 但,此时却不见那厉鬼的踪迹。 除非,那厉鬼知道她会来,提前跑了? 但…… 她和柳太傅明明是今日突来的,之前并未有所规划,就连西昌侯府二房的人,想必也无法肯定,她今日回来。 那厉鬼怎么能跑得这么及时? 第35章 宋时蕴直觉,这里面应该还有什么猫儿腻。 见她站在床边,一直没说话,一旁的崔氏有些着急地问:“二小姐,我家妙儿究竟是怎么了?” 宋时蕴抬起头来,看向崔氏,微微摇头。 郭氏着急地问:“这是怎么了?” 宋时蕴道:“我看六小姐的模样,应该是撞了邪,但奇怪的是,那东西如今不在六小姐体内,也不在这屋子中。” 郭氏和崔氏一愣。 两个人对视一眼。 崔氏不解地问:“那,那东西是什么东西?” 郭氏拽了她一下,一脸的噤若寒蝉。 崔氏一顿,这才反应过来,“是,是那种东西吗?” 她脸色苍白,有些害怕。 宋时蕴点点头。 郭氏面色也有点发虚,环顾四周,急忙地问:“我,我们家妙儿怎么会惹上那些东西?” 宋时蕴低声:“这我就不知道了。” 郭氏有些着急,但使不上力,只能问道:“那,那东西现在不在这里,是不是自己跑了啊?” 宋时蕴没有吭声。 崔氏急切地道:“那东西自己跑了的话,我家妙儿是不是就没事了?” 宋时蕴微微摇头。 她感觉,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同一时间里。 宋时柔正在跟西昌侯府长房的四小姐一同聊天。 四小姐林悦瑶,和宋时柔关系不错,两个人和另外两个小姑娘,一边说话,一边在花园里散步。 走着走着,几个人就走到了一处湖边。 林悦瑶小声跟宋时柔吐槽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倒霉,今年是我及笄,却赶上了时玉公主身亡。” 宋时柔只能小声安慰,“没人能够提前想到这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林悦瑶撅着嘴,“时玉公主就比我大了两岁,本来是花团锦簇的年岁,突然就这么没了,也是倒霉,说是护国公主,什么星命降世,我看都是假的,就是个短命的。” 宋时柔脸色一下子就白了,立即拉了林悦瑶一下,“悦瑶,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传出去,西昌侯府恐怕都保不住你。” 林悦瑶撅了撅嘴,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 但她也知道,这事儿不能说,传出去的话,肯定是要倒霉的。 她叹了口气,刚想说话。 宋时柔的脸色,忽然又是一变,“王小姐,赵小姐,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那是湖边,你们快回来啊!” 林悦瑶听到这话,唰的一下转过头去,便见之前跟在她们身边的王小姐和赵小姐,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时突然朝着湖里走过去。 旁边的丫环,看到这模样,没有阻拦不说,竟还跟着走过去,好像都没看见眼前是一条湖。 西昌侯府 的这个湖,并不浅,现在这时节,又正是春寒料峭,掉下去之后,肯定难受。 可是,那些人就像是没听到宋时柔的话,直直地走进了湖水里。 扑通扑通,连续几声,那几个人,就像是下饺子似的,跳了进去。 林悦瑶猛地瞪大眼睛,有些慌乱地喊起来,“快,快来人,救人啊!” 跟在林悦瑶和宋时柔身边的下人,才反应过来,连忙便朝湖边跑过去。 宋时柔和林悦瑶也跟着凑过去。 看着在水里扑腾挣扎的王小姐赵小姐等人,宋时柔心里惴惴不安。 还没等她琢磨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突然便感觉到,有人从后面推了她一把。 宋时柔脚下一滑,扑通一声,便摔进了湖水里。 一旁的林悦瑶,惊慌地道:“时柔!怎么回事啊?快,快救人啊!” 宋时柔掉进湖水里,便感觉到,腥臭的湖水,一下子涌入自己的鼻腔和口腔,呛得她难受。 她本能地伸出双手,在水里扑腾,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但这时候,她却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 却不是抓住了她的手,而是抓住了她的双脚。 那东西冰冰凉凉的,仿佛是一些细丝之类的东西,紧紧地锁住她的脚踝。 紧接着一股大力袭来,拖着她往湖水的更深处坠去。 宋时柔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就在慌神的那么一瞬间,余光之中,她竟然瞥见,旁边的赵小姐和王小姐,身上好像也捆着什么东西,拖着她们往下坠。 旁边扑过来的西昌侯府的下人,伸手去抓她们,却拉不起来,反而被她们拉扯着,一并深陷下去。 看到这一幕,宋时柔灌了一大口腥臭的湖水,脑子却在此时清醒下来。 她忽然想到,宋时蕴之前跟她说过的话。 别靠近水边…… 二姐姐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宋时柔忽地瞥见手腕上的一抹红痕,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朝着自己的脚踝处,挥打过去。 她用尽全力,那么一瞬间,她好像触碰到一缕头发丝似的东西。 下一秒,那东西就像是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嗖的一下,向四周推开。 同一时间,宋时柔感觉到,手腕上的红绳,在不断地发烫,好像烧着了一样。 就在这时候,有一个婆子,凫水到了宋时柔这边,一把抓住了宋时柔的手,把宋时柔拖上了岸。 宋时柔一下子扑倒在岸上,狠狠地吐出几口水来,立即便抬起手腕。 便见手腕上的平安结,正在微微发着红光,她伸手摸了一下,滚烫的下人,却没有伤人的感觉,摸上去,反而让她放松不少。 思及此,宋时柔唰的一下 ,看向湖里的赵小姐和王小姐。 此时,那些下人,正跟赵小姐和王小姐一样在湖水里挣扎。 林悦瑶在一旁,看得急赤白脸,“你们怎么回事啊!快把人救上来啊!” “救命,救命啊——” 下人却像是没听到林悦瑶的话,非但没有拉着赵小姐和王小姐上来,反而在湖水里扑腾起来,喊起救命。 湖边的人,在这一时间,便多了起来。 不远处跑来不少人,过来帮忙救人。 看到他们都要下去,宋时柔心里一惊,刚要喊住他们,不要靠近。 这时候,旁边忽然伸出一双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宋时柔一抬起头来,便看见宋时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过来了。 不仅是宋时蕴,柳太傅和崔氏郭氏都赶了过来。 “二姐姐……”宋时柔望着宋时蕴,呐呐地唤了一声。 宋时蕴嗯了一声,盯着她问:“没事吧?” 宋时柔摇了摇头,又飞快地抬手,指了一下湖水,想要说些什么。 宋时蕴却抢先道:“我知道。” 说话间,她抬起手,抓出一张符纸,趁着混乱之际,指尖一弹,符纸立即飞入湖水之中。 紧接着,宋时柔便感觉到,那湖水中,好像划过一抹暗暗的金光。 唰的一下,整个湖面,仿佛都平静下来了。 方才跳下去的下人,不多时,便拉着赵小姐和王小姐,从湖水里上来。 可上了岸之后,赵小姐和王小姐,却陷入了昏迷。 有经验的婆子,替她们做点急救,想要让她们将水吐出来,可是无论她们怎么按压胸腹,赵小姐和王小姐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怎么了?快请大夫来啊!” 崔氏和郭氏赶到了近前,看着赵小姐和王小姐没有反应,吓得脸色都白了,让人赶紧去请府医过来。 宋时蕴闻言,提步走过去,道:“先让我看看吧。” 郭氏一听,惊喜道:“对对对,二小姐会医术的,快让二小姐瞧瞧!” 众人闻言,便四散开来,惊疑好奇地望着宋时蕴。 宋时蕴在众人的注视下,靠近一些,蹲下来,探了一下赵小姐和王小姐的脉息。 不探不要紧,一探,宋时蕴便察觉到,赵小姐和王小姐的魂魄竟然都有所受损。 昏迷不醒,也是因为魂魄受损的缘故。 除此之外…… 赵小姐体内还隐藏着一股,浓烈的阴气。 尽管那东西,已经尽量隐藏了,但宋时蕴还是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 但宋时蕴面上不显。 她抬起手,在赵小姐和王小姐的胸腹几个穴道上,不轻不重地点击了几下。 没一会儿,赵小姐和王小姐便哇地一下,吐出一大口湖水来。 第36章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见此,郭氏胆战心惊地问:“二小姐,她们俩没事了吧?” 宋时蕴起身道:“暂时没事了,但受了风寒,身体虚弱,不知道府上有没有客房,能否先送她们去客房休息片刻,我去开个方子。” “有,有的!” 崔氏不断地点头,旋即便向身边的婆子吩咐道:“快,让人把两位小姐送去客院,再去正房那边禀报一声。” 婆子躬身,立即张罗着人,扶起赵小姐和王小姐。 崔氏见此,吩咐婆子去找府医来看看,免得出什么岔子。 今天过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户家的千金小姐。 真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西昌侯府也不好交代。 宋时蕴见她要请府医,却阻拦道:“不必叫府医了,我过去照顾就好。” 崔氏一愣,“二小姐这是……” 宋时蕴颇有深意地看她一眼,“都是姑娘家,出了什么事,不好叫别人知道,我来照顾刚刚好。” 她着重提了姑娘家三个字。 郭氏和崔氏一个激灵,立即反应过来。 她们请宋时蕴来,不就是因为,宋时蕴是个姑娘家,方便帮助林妙儿吗? 宋时蕴此时又这么说,难道赵小姐和王小姐一样? 郭氏和崔氏对视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件事来。 那就是她们赶过来的原因。 她们本来在林妙儿的屋子里,待得好好的,全部都在关心,林妙儿到底是怎么了。 忽然间,宋时蕴便突然往外走。 郭氏和崔氏不明所以,这才跟了上来。 刚走出侧院和正院中间的月亮门,她们便听到这边的动静,这才匆匆赶过来的。 当时她们都被眼前的场景吓蒙了,没有多想。 但现在仔细一回想,宋时蕴赶出来的时候,仿佛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难不成赵小姐和王小姐,也是出了什么岔子? 思及此,崔氏和郭氏心里齐齐一跳。 郭氏拉住崔氏的手,望向宋时蕴,勉力地笑着,“那就听二小姐的,劳烦二小姐照顾了。” 宋时蕴颔首,“我会替她们再仔细检查一遍,只是检查的时候,不希望有外人打扰,毕竟检查的时候,不可避免要为两位小姐脱去外衣,若是让旁人撞见了,总是不太好的。” 郭氏会意,连连点头:“我知道的,二小姐放心,我会跟家里人说好,也跟长房那边打好招呼,不会让人去打扰二小姐。” 宋时蕴跟她交换了一个眼神,淡淡一笑。 郭氏提着一口气,立即让人赶紧把赵小姐和王小姐送走。 宋时蕴看了一眼身后的宋时柔,道:“你也过来。” 语毕,她便跟着那些婆子,一道向客院走去。 宋时柔胆战心惊的,还有点魂不附体,听到宋时蕴这话,她才反应过来,战战兢 兢地跟在宋时蕴身后走过去。 柳太傅见此,心里清楚,宋时蕴应当是看出来什么。 加上出事的都是女眷,他也不好过去,便站在原地,跟郭氏和崔氏一道,等待西昌侯府长房那边来人。 宋时蕴等人赶去客院的时候,郭氏吩咐身边的管事嬷嬷跟着过去,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听从宋时蕴的吩咐。 只要宋时蕴的要求不太过分,说什么,都让她先答应着。 管事嬷嬷知道宋时蕴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听到这话,便了然地点点头,跟着众人一道离开。 就在宋时蕴等人刚刚离开不久,西昌侯府长房那边的人得知了消息,侯爷和侯夫人终于赶了过来。 看到湖边不少丫环小厮身上都湿透了,看样子闹了一场大的,长房那边几个人的脸色都有些难堪。 在侯爷开口询问前,崔氏便过去,小声地跟他们耳语了几句。 几个人的脸色变了又变。 侯爷寒着脸,怒斥了一句:“荒唐!” 崔氏脸上挂不住,连连告罪:“大伯,我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而且今天的事情,着实太蹊跷了,找人来看看,也挺好的不是吗?” 侯爷眼睛一瞪,刚要训话。 柳太傅笑呵呵地走上去,“西昌侯,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侯爷看到柳太傅,脸色好转了一些,拱手道:“太傅今日怎么来了?” 柳太傅走过去,拉住他的胳膊,道:“我今日是陪平宁侯府的二小姐一道来的,毕竟是我请她来帮忙的,定然要跟着过来不是嘛?” 侯爷诧异,方才听崔氏说过,平宁侯府那位二小姐,就是崔氏请过来,会点异术的人。 怎么又跟柳太傅扯上了关系? 不等西昌侯询问,柳太傅便拉着他的胳膊,一边往正厅那边走,一边说:“我知道侯爷想问什么,我们借一步说话。” 西昌侯心里有一万个疑惑,但不能不给柳太傅面子,便隐忍着没有发作,被柳太傅带着离开了。 崔氏见此,又看了看自家嫂子,也就是西昌侯夫人。 西昌侯夫人是个极为和善好说话的人,倒是没说什么,知道崔氏心疼自己那孙女,她便让崔氏赶紧把现场收拾好。 随后,便带着人一道走了。 崔氏松了一口气,这才转过身,让人打扫一下院子,又将其他女客,请去了花厅,让她们暂时远离这片湖。 同一时间里。 宋时蕴和宋时柔一道去了客院。 西昌侯府的婆子,将赵小姐和王小姐,送进了屋子。 宋时柔拉了一把,想要跟过去的宋时蕴。 宋时蕴一转过头,便看到宋时柔忐忑不安的模样,“怎么?” 宋时柔张了张口,“我,我刚才在湖水下,好,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 宋时蕴转过身来,“什么东西?” 宋时柔脸色有点发白,回想道:“好,好像是头发,冰冰凉凉的,很长,很长的头发……那头发拽着我和……赵小姐王小姐……好像要把我们拖到湖水深处去……” 宋时蕴猛地一皱眉,“除了头发,还有挂别的吗?” 宋时柔迟疑地摇头,“好,好像没有了……” 下一秒,她声音带着哽咽,“二姐姐,那湖水里,是不是有……有鬼啊?” 宋时蕴闻言,拍了拍她的手背。 宋时柔眼泪却一下子掉了下来,“如若不是这个平安结,我是不是会死啊……” 她望着手腕上的平安结。 这会子,平安结已经完全冷却下来,看着和普通的红绳,没有什么区别。 仿佛刚才发光发烫,保护她的,不是这平安结一样。 宋时蕴瞥了一眼平安结道:“好好戴着,现在没事了,你在这等着我,别一个人乱走。” 宋时柔抽噎了一下,“二姐姐,那湖水……” “那东西已经不在湖里了。”宋时蕴知道她要问什么,“你不用担心。” 宋时柔闻言一愣。 已经不在湖里了? 她望着宋时蕴。 宋时蕴却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转身进了屋子。 不多时,婆子和丫环便纷纷从里面出来,关上了房门。 看着紧闭的房门,宋时柔猛地瞪大眼睛,浑身一颤。 …… 宋时蕴进入房间,便打发走了所有丫环和婆子。 管事嬷嬷记着郭氏的吩咐,带着所有人走了,把空间留给宋时蕴一个人。 宋时蕴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两个人。 赵小姐和王小姐此时还在昏迷中。 脸色也有点惨白得吓人。 在旁人看来,她们俩别无二致。 但是,宋时蕴的目光,却放在了王小姐身上。 看了一眼赵小姐,宋时蕴一抬手,便拿出几张符来,贴在门窗上。 紧接着,她才走到赵小姐身边,拿出一张驱邪符,打在赵小姐的身上。 下一秒,赵小姐猛地睁开眼睛,眼里却毫无焦点。 她就好像是一个傀儡一样,猛地坐起身来,一下子扑向宋时蕴。 宋时蕴眉心一皱,抽出一把桃枝,一下子摔在赵小姐的双手上。 这是她方才过来的时候,在路上折下来的。 桃枝一打过去,赵小姐立即痛苦的尖叫起来,“啊——” 见此,宋时蕴掌心一翻,拿出一张驱邪符,包裹在桃枝上。 紧接着,又是一桃枝,打在了赵小姐眉心中央。 赵小姐惨叫一声,身子猛地一颤,一团黑雾从她身上窜出来,一下子冲向房门,像是想要离开似的。 然而,那团黑雾刚触碰到房门,贴在门窗上面的符纸,便发出一道金光。 那团黑雾砰的一声,便被弹了回来,砸在了地上。 宋时蕴定睛看过去,那团黑雾掉在地上后,便变成了一个人。 第37章 那是一个小姑娘,大概只有七八岁的模样。 宋时蕴不由一皱眉,本来拿在手里的符纸,又压了下去。 她盯着那小姑娘,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小姑娘凶狠地望着宋时蕴,旋即又胆怯地往后面缩了缩脖子,龇了龇牙,并没有回答宋时蕴的话。 宋时蕴看得出来,小姑娘身上的阴气,跟林妙儿身上的阴气如出一辙。 之前在林妙儿身上作祟的人,应该就是这个小姑娘。 宋时蕴盯着小姑娘又看了一会儿,却发现,这小姑娘的魂魄不全。 三魂七魄,如今只剩下一魂四魄。 宋时蕴皱了一下眉头,盯着她,放缓了声音问道:“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小姑娘却没有吭声。 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 好像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样子是忘记了…… 宋时蕴看了看她的模样,西昌侯府内似乎没有这般大的孩子。 她记得,如今西昌侯府内,只有六位小姐,林妙儿就是最小的那位小姐。 如今也有十二三了。 眼前这个小姑娘,看上去,顶多只有八九岁,看模样和西昌侯府的长辈,也并不相似。 应该不是西昌侯府内的人。 宋时蕴思及此,拿出来一张拘魂符,唰的一下,趁着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便将她收进了拘魂符里。 旋即,宋时蕴又拿出来几张净化符,放在床铺四角。 紧接着,净化符便燃烧起来,起初净化符飘出来的是白烟,但接触到空气后,又变成了一道道黑烟。 宋时蕴盯着那些烟雾。 直到那些烟雾,再次变成白烟之后,宋时蕴才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郭氏和崔氏此时也赶了过来,正在外头的院子里等着。 看到宋时蕴出来,郭氏扶着崔氏立即走上前来。 “二小姐,赵小姐和王小姐此时如何了?可曾醒过来了?” 宋时蕴欠了欠身,道:“已经没有大碍,稍后便会醒过来,但我有事,想要去见见妙儿小姐。” 郭氏一顿,和崔氏对视一眼,立即低声问道:“莫非赵小姐和王小姐的病,和我们家妙儿……有关系?” 宋时蕴微微颔首,“差不多。” 郭氏和崔氏脸色有些发白。 郭氏急忙问:“怎么会这样?妙儿一直在房间内都没出来,也没碰见过赵小姐和王小姐啊……” 宋时蕴见她们大有追问到底的架势,瞥了一眼两旁的下人。 崔氏先反应过来,对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 婆子心领神会,立即带着其他下人,退出了客院。 待她们离开后,宋时蕴才直接道:“妙儿小姐应当是撞邪了,但我去给妙儿小姐看诊的时 候,那邪祟已经不在妙儿小姐的身上,我猜测她应当是个水鬼。” 郭氏脸色一白,“水鬼?” 宋时蕴颔首,开口便证实了崔氏和郭氏心中的猜测。 “她藏身于湖水之中,不知道是有意想要招惹其他人,还是无意的,总之赵小姐和王小姐的落水,应该跟她脱不开关系。” 宋时蕴这么一说,郭氏和崔氏便明白了,怪不得宋时蕴之前在偏院好好的,忽然便走出去,还正好赶到了湖边。 “那,现在……”崔氏脑子有点发蒙。 宋时蕴知道她想问什么,“我赶到时,在湖水下用了驱邪符,她应当是感觉到了威胁,所以寄身于赵小姐身上,现如今我已经抓到她了,赵小姐和王小姐自然也无碍了。” 郭氏和崔氏闻言,松了一口气。 郭氏心有余悸地问道:“那,那东西除掉了,妙儿是不是就会好起来?” 宋时蕴却道:“那个水鬼,是一个八九岁大的姑娘,且少了些许魂魄——” 宋时蕴将水鬼问不出来所以然的事情,告诉了郭氏和崔氏。 郭氏和崔氏有点茫然。 崔氏不解道:“不管怎样,只要把她除掉了,我家妙儿就没事了,既然如此,何必管她?” 宋时蕴闻言,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二老夫人是普通人,与我们玄门中人想法不一样,是可以理解的,我们玄门中人一向是以度化为先,能够度化便先度化,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一击击杀。” 崔氏闻言,才听出来宋时蕴是什么意思,面上有些尴尬。 她心里觉得,宋时蕴有些小题大做了。 但,宋时蕴毕竟是刚帮了他们西昌侯府,崔氏不好意思直接说什么。 郭氏见此,连忙打圆场,“二小姐有二小姐的考量,我们自然是听从二小姐的,但这事儿如今跟妙儿是不是已经没关系了?” 宋时蕴微微摇头,“不是,凡事讲究缘法,妙儿小姐碰上这个水鬼,某个层面来说,也是一种缘分,这水鬼如今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便想问问妙儿小姐,近期去过什么地方,接触过什么陌生的人和事。” 郭氏和崔氏对视一眼,两个人心里都有些茫然狐疑起来。 在她们再次开口前,宋时蕴却忽然补了一句,“如今妙儿小姐还未苏醒,她也需要我为她驱除掉体内的阴气,才能够醒过来。不然阴气在体内逗留缠绵日久,对妙儿小姐的身体,会有更大的损伤。” 本来还有些迟疑的郭氏,听到这话,立即道:“那,那就麻烦二小姐过去瞧瞧。” 宋时蕴闻言,微微颔首,看了一眼一侧呆愣中的宋时柔,便提步率先走 出去。 宋时柔机灵地立即跟上。 郭氏和崔氏也只能认命地跟上。 到了客院的门口,郭氏吩咐下人,还是将府医请过来,给赵小姐和王小姐看看,这样她们才好安心。 随后,她们一行人,便赶回了林妙儿住的绣楼。 她们回去的时候,林妙儿还是昏迷未醒。 宋时蕴走到床边,拿出来一张净化符,依样画葫芦,在房间的四角燃烧。 郭氏和崔氏有些担忧地站在屋子里,看着那些飘起来的烟雾,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们竟然觉得,屋子里的温度,好像一下子回升不少。 没有刚才那么冷了。 这屋子里,原本就有些阴冷。 只不过她们的心,都悬在了林妙儿身上,一开始并没有多想。 现在,这温度的变化,却让她们不得不注意。 宋时柔也感觉到了这一丝变化。 她不由看向宋时蕴。 “呜——” 就在这时候,床上的人,忽然发出一声嘤咛。 郭氏和崔氏立即转头看过去。 同一时间,宋时蕴快步走到床边。 便见床上的林妙儿,眼皮动了动。 没一会儿,她便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郭氏和崔氏大喜过望。 “妙儿,你醒了?” 林妙儿茫然地看了看她们,张了张口,沙哑地道:“婶母,祖母——” 听到她开口说话,崔氏险些喜极而泣。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林妙儿却有些呆滞,“我,我这是怎么了?” 闻言,郭氏和崔氏两个人围在床边,望着林妙儿,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把林妙儿最近发生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 “我和你祖母,都快被你吓死了,幸好平宁侯府的二小姐过来相助,这才让你醒过来,不然我和你祖母,还不知道得悬心多久。” 郭氏说着,又把宋时蕴介绍给林妙儿认识。 林妙儿望着宋时蕴,有些好奇又有些胆怯,看上去,性子倒是一个乖巧的。 宋时蕴对上她的眼睛,放缓了声音,直接问道:“妙儿小姐还记得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吗?” 林妙儿闻言,迟疑地点了点头。 但下一秒,她又摇了摇头。 一旁的宋时柔见此,不由问道:“妙儿小姐这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林妙儿听得这话,张了张口,小声地说:“我,我这几天好像一直在做梦……梦里有好多好多水,我快被淹死了,还有一个小姑娘,一直拉着我,我好难受……” 听到这话,宋时蕴趁热打铁地问道:“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八九岁的模样,右侧眼角还有一个小小的胎记?” 林妙儿闻言,蓦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第38章 闻言,郭氏和崔氏宋时柔三个人,也齐刷刷地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淡声道:“果然是她。” 语毕,她拿出拘魂符来,指尖一弹。 众人便见一个身影,掉在了屋子的中央空地之上。 众人一下子看过去,便见那是一个小姑娘。 模样跟宋时蕴方才形容的,一模一样。 她趴在地上,故作凶狠地对众人龇了龇牙,但又悄悄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众人看到她,也被吓了一跳。 “这,这是……”郭氏指着她,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宋时蕴却看向林妙儿问道:“妙儿小姐见过的,可是她?” 林妙儿定睛一看,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愈发地惨白,“对,就是她!她,她怎么在这里?” 宋时蕴追问:“妙儿小姐在做噩梦之前的几天里,可曾见过她吗?” 林妙儿往被窝里缩了缩,恨不得把自己包裹成蚕蛹,听到这话,她愣了愣,飞快地摇头,“没,没有……” 宋时蕴见她害怕得说不清楚话,安抚道:“妙儿小姐不必害怕,她现在不会伤害你,我们都在这看着呢。我现在问你这些,也是想早点解决这件事,好让妙儿小姐高枕无忧。” 林妙儿闻言,还是有些害怕地看了看小姑娘。 地上的小姑娘,此时也蜷缩成了一团,面上一脸凶狠,怒目圆瞪,可仔细一看,分明害怕到骨子里。 看到她这副模样,林妙儿心里放松了一点,小声地说:“我,我之前真的没见过她……” 宋时蕴见她有些放松,在床边坐下来,温声道:“那你前些日子,可曾去过什么水边?” 林妙儿茫然地想:“水边?” 宋时蕴嗯了一声,“有吗?” 林妙儿愣了一会儿,忽然疯狂地点头,“有,有!” 崔氏闻言,火急火燎地问:“妙儿,你什么时候去过水边?” 林妙儿听到这话,缩了缩脖子,有点犹豫地说:“时玉公主头七时,我们去城郊皇觉寺上香祈福的时候,我偷偷跑到山下去玩儿,是,是去过一次河边……” 崔氏和郭氏想起来这件事,两个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们压根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时玉公主头七的时候,但凡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派了代表去宫内祈福守孝。 剩余的女眷,也大多去了城郊的庙宇,为时玉公主祈福。 崔氏当时进宫了,郭氏则带着林妙儿,跟长房其他女眷一起,去皇觉寺祈福。 却不想,生出了这么多枝节。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郭氏转念一想,林妙儿开始发病不舒服,确实是从皇觉寺回来之后。 郭氏思及此,慌忙地看向宋时蕴,“二小姐,我家妙儿的病, 跟河边有什么关系?” 宋时蕴瞥了一眼地上的小姑娘,道:“她是水鬼,如若我没猜错,她应当是沉尸在那条河里,就是妙儿小姐靠近的那条河流。” 语毕,宋时蕴又看向林妙儿。 “妙儿姑娘,当时只是站在河边,还是触碰到了河水,又或者做了什么其他的事情?” 郭氏和崔氏眼巴巴地盯着林妙儿。 林妙儿犹豫了片刻,说:“我,我一开始只是在河边的……” 林妙儿当时是和其他姐妹一道去的。 那时候还是冬日。 风大,吹得人脸疼。 林妙儿拿着帕子遮挡脸部的时候,帕子就被风吹到了河里。 但就在河岸边,稍稍地碰到了一些水源。 并没有完全浸入河水里。 她没等丫环,便自己过去,想要叫帕子捡起来。 但突然就来了一阵妖风,迷了她的眼睛,她没注意,一不小心就摔进了河水里。 宋时蕴听到她这么说,再次问道:“当时,河水里有没有奇怪的异样?” 林妙儿回想着:“我,我记得……我一只手按在了水里,河水冰凉得吓人,我好像还摸到了什么东西,凉丝丝的,像是水草……” 但没等她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跟着来的丫环,便冲过来,急忙将她从河里扶了起来。 宋时蕴闻言,声音一沉,“那不是水草,是她的头发。” 宋时蕴口中指的她,到底是谁。 屋子里其他人,心里都清楚。 众人心里不由咯噔了一声。 “她,她怎么会死在那条河里……”林妙儿也瞪大了眼睛,“我,我,我们当时在河边,没有看到有尸体啊……” 宋时蕴解释道:“尸体应该不会漂浮在岸边,应该是沉尸在河底,不然早就被发现了,妙儿小姐当时遇到的,只不过是一种表象。有些意外身亡的人,死后魂魄会被束缚在自己的死亡之地,只有找到合适的生人,做自己的替死鬼,与自己用同样的方法死去,才能让他们解脱,妙儿小姐当时遇到的,应该就是这种情况。” 崔氏眼泪都快出来了,“我们妙儿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 宋时蕴沉吟几秒,道:“妙儿小姐的生辰八字偏阴吧?” 郭氏一听,连连点头,“对!妙儿的八字是有些偏阴……” 不管信不信道,一般孩子出生后,都会去算算八字,求一个平安吉利。 越是京中的大户人家,越是在乎这一点。 西昌侯不相信这些,但私下里,她们还是忍不住给自己的孩子,算一下八字。 林妙儿出生不久,她的父母,就曾经带着她的八字,找大师算过。 说是这孩子八字偏弱,要小心一点,坟地、灵堂,最好不要让 她靠近。 但过了那么久,林妙儿如今都十几岁了,家里人渐渐就忘了这件事。 再说,郭氏上次带她去的是皇觉寺,那是皇家寺院,又是佛门圣地。 谁也没想到,林妙儿会在那种地方出事啊! 郭氏真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气得直叹气。 “妙儿小姐八字偏弱,所以容易被鬼魂盯上,容易被拉去做替死鬼,但她能够遇上这个小姑娘,也算是一场‘缘分’。” 宋时蕴继续开口道:“虽然,你们定然不觉得这是什么缘分,但确实是妙儿小姐命中的缘法,得妙儿小姐自己破除才行。” 郭氏一听,顾不上难受,追问道:“这要怎么破除?” “她葬身在河底,死后又不愿意离开,八成是冤死的,找出她的尸体,她的身份,让她可以入土为安,这事儿便算是彻底解决了。” 宋时蕴看了一眼那个小姑娘,“如若不然,这事儿的因果,或许会落在妙儿小姐身上,对她不利。” 郭氏和崔氏一听这话,两个人对视一眼。 崔氏急切地道:“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宋时蕴沉吟片刻,道:“先报官吧,带着官府的人,前去挖掘尸体,官府介入,查起来会快许多。” 郭氏连连点头,“这倒是个好法子,那我现在便让人去报官!” 崔氏催促道:“快去!” 郭氏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吩咐下人去报官。 宋时蕴见此,对外朗声道:“跟官府说,意外在河边发现了尸体,莫要说是先发现了鬼魂。” “我明白了。” 郭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接着,又跟外面的下人,吩咐了几句。 宋时蕴见此,便先将小姑娘收了起来,“她魂魄不全,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现如今只能期盼西昌侯府能够帮上忙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是好事一桩。” 崔氏心里只担忧着林妙儿的话,但听到宋时蕴的话,她还是点了点头,“也是,权当是我们侯府行善积德了。” 宋时蕴闻言,便没有再说什么。 没一会儿,官府的人便来了,郭氏则带着人,跟他们一道前往指认。 这事儿本来应该是林妙儿的,但林妙儿现如今身体虚弱,自然不可能去。 郭氏只能谎称,自己当时也在场,便由她带着官府的人过去,寻找尸体。 宋时蕴留下来一张方子,让西昌侯府的人拿去抓药,给林妙儿服用,连续服用三日,便可大安。 旋即,她便找了一个借口,和郭氏一道前往。 宋时柔见她要去,便也跟了过去。 柳太傅知道宋时蕴要过去,也跟了过去。 突然变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赶去皇觉寺的山脚下。 第39章 宋时蕴和宋时柔等人,跟着赶到河边。 京兆府的衙役,指了指前面的那条河,问道:“少夫人说的,可是这条河?” 郭氏对此并不清楚,但皇觉寺山脚下就这么一条河,她便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嗯,就是这里。”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宋时蕴望向那条平静的河面。 这条河,表面平静,看似河水应该不深。 但仔细看,河水黑沉,应当有一定的深度。 但皇觉寺后头,有一处暖泉,因此皇觉寺的山脚下河流,水温都不太低。 即便是冬日,也不会结冰。 而众人都没看见,在那平静的水面上方,覆盖着一层浓厚的阴气。 和那小姑娘身上的阴气,一模一样。 这应该就是她的沉尸之地,没错了。 “那夫人可还记得,具体是在什么位置,瞧见了那尸体?”衙役捕头,正询问着郭氏。 郭氏一愣,她哪知道这些。 然而,不等她说话,宋时蕴的声音,便在旁边响起。 她指着河岸一处,道:“是在那里。” 衙役捕头不由看过去,瞧见宋时蕴穿着气度,都不是普通小娘子,他客气地问:“这位小姐是?” 宋时蕴眼也不眨地说:“我和妙儿是好友,当日,我曾同她们一道来这里,记得很清楚。” 衙役捕头犹豫地看向郭氏,用目光询问。 郭氏倒也机灵,飞快地点头,“对,她当日也在场的。” 闻言,衙役捕头没有再怀疑,便让自己的人,沿着宋时蕴指出来的位置,进河里面找找看。 一时间,京兆府的衙役,便在河边忙活开来。 柳太傅站在宋时蕴身边,看着那些衙役下水,小声地询问道:“二小姐确定那尸体在这里吗?”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来的路上,柳太傅曾经从宋时蕴和郭氏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柳太傅猜想,宋时蕴方才指位置的时候,说得这么干脆利落,应当是有几分把握的。 宋时蕴闻言,低低地嗯了一声,“稍等片刻自然分晓。” 柳太傅便没有再说什么。 此时,宋时蕴却觉得,衣袖被人拉扯了一下。 她转头看过去,便见宋时柔站在自己身后,有些紧张兮兮的。 宋时蕴温声问道:“怎么了?” 宋时柔有点胆怯地道:“二姐姐,这里……好像有点冷,阴森森的……跟侯府那口湖给我的感觉一样……” 一来到这里,她就觉得浑身冰冷,好像有一股冷气环绕。 那冷气的感觉,就和她掉入湖水中的感觉一样。 宋时蕴闻言,拍了拍她的手背 道:“你方才接触过阴气,现在体质有些介于阴阳之间,对阴气会格外敏感一点。这里毕竟是她的死亡之地,阴气格外地重,你会有所感应,这也正常,不必担心。” 宋时柔微微瞪大眼睛,更害怕了,“那,那我是不是能够看见那些……可怕的东西了?” 宋时蕴淡笑:“有这个可能,但也没有那么可怕,寻常人偶尔接触一次阴物,多晒几天的日光,便会没事了,待阴阳平衡恢复,你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感觉。” 宋时柔闻言,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瞥见宋时蕴唇角的笑意,宋时柔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不自然地摸了摸耳垂。 “这里好热闹啊——”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道懒懒散散的声音。 宋时蕴听出来一丝熟悉的感觉,唰的一下转过头去。 便见一身广袖长袍的谢如故,长身玉立地站在上山道的入口处,不远不近地望着他们。 他…… 怎么在这里? 宋时蕴猛地一皱眉。 一看到谢如故,她就有点……不太舒服的感觉。 怎么这次回来,到哪里都会碰上谢如故? 是巧合吗? “谢世子,您怎么在这?” 京兆府尹捕头赵世明,看见谢如故,连忙凑到跟前去行礼。 四周的人,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谢如故,都有些诧异。 宋时柔都不由得小声地说:“定国公世子,怎么在这里?” “我与诸位一起,过来上香,为时玉公主祈福。”谢如故正在与赵捕头说话。 这话,倒是给了个解释。 京中的人,大多都知道,谢如故和时玉公主关系尚可,算是系出同门。 他心疼时玉公主早亡,过来上香祈福,也是正常。 宋时蕴听在耳里,望着谢如故,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谢如故此时也扫了一眼在场的人,看到宋时蕴,他话锋一转,问道:“不过,你们怎么在此?” 赵捕头闻言,立即将他们为何前来的原因,告知谢如故,不敢有所隐瞒。 “哦?” 谢如故听完赵捕头的话,目光再次落在了宋时蕴身上。 下一秒,他提步走过来。 宋时蕴见此,眉心微微一跳。 就在她想着,该怎么应付谢如故时,谢如故却走到了郭氏面前,停了下来。 他望着郭氏,问道:“定国公府与西昌侯府也算是远亲,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那我自然得留下来帮忙了。” 郭氏闻言,有些尴尬地笑,客套地寒暄起来。 宋时蕴站在一旁,听 着谢如故和郭氏的客套寒暄,眉心又是一跳。 她怎么感觉……谢如故在耍她? 正想着,谢如故却再次看了过来。 这一次,他倒是真的开口了。 “二妹妹,也真是巧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二妹妹。” 谢如故弯了弯唇角,一口一个二妹妹,看样子和宋时蕴的关系,很是亲昵一样。 柳太傅等人,都不由得看了过来。 宋时蕴闻言,面上挂着得体的笑,“时蕴见过世子,世子今日出现在这里,也确实是很巧呢。” 谢如故像是没听见宋时蕴话里的机锋,道:“对了,二妹妹当时和二夫人是在哪里瞧见那尸体的,不知可需要我的人帮忙打捞?” 谢如故说话的时候,目光紧盯着宋时蕴,像是一把锐利的刀,上面泛着光,让一切或明或暗中的东西,都无处遁形。 宋时蕴顿了一下,“不劳烦世子了,方才我已经跟官爷们说过了,他们自然会派人打捞。” 赵捕头闻言,也立即说道:“对对对,我们京兆府尹的衙役,已经下水了,世子爷不必担心了。” 谢如故哦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滑过自己的袖口,望着宋时蕴,倒是没再说什么。 赵捕头看了看他们,见他们好像没其他吩咐,便赶紧张罗着人,加快打捞寻找的速度。 而就在赵捕头刚走不久,谢如故便走到了宋时蕴近前。 他的肩膀,几乎贴着宋时蕴的肩膀。 这已经不是正常男女的社交距离。 宋时蕴想要悄悄地往后退一步,却听到谢如故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 他声音低低沉沉的,带着一丝笑意,声音不大,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见。 “我记得,二妹妹是前日刚回到京城的,但西昌侯府女眷前来皇觉寺上香祈福,好像是月前的事儿。” 这已经不是试探,而是明示了。 宋时蕴握紧了袖中的手指,面上不显,淡定自若地道:“世子爷又不是不知道,我也算是玄门中人,西昌侯府有求于我,请我帮忙,我不过是假称罢了,世子爷何必跟我较真呢?” 这倒成了他较真。 谢如故挑起一侧的眉梢,勾起唇角,“二妹妹说的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宋时蕴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她有些莫名,她记忆中的谢如故,从来不是这种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性格。 她还记得,谢如故去接她时,虽只是匆匆一见,却是一个少年老成,温柔儒雅的模样。 如今……怎么变得这么混不吝的? 第40章 “找,找到了!” 宋时蕴正想着,河边忽然传来一声大喊。 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那喊声吸引过去。 宋时蕴悄然松了一口气,也跟着看过去。 有一个衙役,从河水里探出脑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不知道是河水太冷,还是害怕的,他脸色发紫,浑身哆嗦。 “下,下面真的有一具女尸,年纪不大,估摸着不到十岁的模样!” 听到这话,赵捕头立即往前小跑几步,“就在这下面?” 衙役一边凫水一边说:“对,就在这下面……但,但她的模样,有些奇怪……” 赵捕头猛地一皱眉,“怎么个奇怪法子?” 衙役面皮抖动着,声音都在哆嗦,“……属下,属下不知道该怎么说,捕头先派人,把尸体打捞上来再说吧!” 赵捕头闻言,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立即派了几个人下水协助。 宋时蕴站在不远处,听到衙役们的对话,望着水面上,再次汹涌起来的阴气,微微眯起眼睛。 所有人都没看到,水面上方,仿佛覆盖着一层浓厚的墨汁,又或者是黑色的雾气,盘踞在河流上方,缓慢又汹涌地流动着。 整个画面,异常诡异可怖。 但凡有人稍稍地靠近些许,那阴气,便向前侵入几分,仿佛要渗透进每个人体内。 这突然汹涌起来的阴气…… 不太正常啊! 按理说来,小姑娘的亡魂,在宋时蕴手中,并不在河流中,河流中至多只会剩下些许残留的阴气。 若无其他东西,阴气只会随之日照,日渐减少,绝不可能再升。 更不可能,在生人增多的时候,跟着增加。 除非…… 这条河流下面,不知仅有一具尸体! 意识到这一点,宋时蕴眼皮一跳,看着已经有衙役脱掉了上衣,要跳进湖水里。 宋时蕴朗声道:“且慢。” 谢如故立时,向宋时蕴看过来。 宋时蕴此时也顾不上谢如故还在一旁,提步走向赵捕头等人。 赵捕头等人听见突然有人喊停,都在回头看。 瞧见宋时蕴一个小姑娘过来,几个脱掉上衣的衙役,立即抓起地上的衣物,披在自己身上。 “二小姐有什么吩咐?”赵捕头望着走过来的宋时蕴,往前拦了一步,不太理解这小姑娘往前凑什么劲儿。 宋时蕴见此,便停在原地,没有继续向前,而是拿出来几张符,递给赵捕头。 赵捕头看到符纸,有点傻眼,“这是?” 宋时蕴说:“这是驱邪符,可避些许阴气,免得阴气沾身,是 我从庙宇里求来的,河下是尸体,难免有些许阴气,沾染上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让他们小心一些吧。” 要是换作平常,碰见这种事情,赵捕头肯定会不予理会。 但是,他们作为衙役,确实见过不少光怪陆离的事情。 而且,大庆尚道,让他们普通人,对这方面的事情,都有些许研究。 赵捕头也知道死人阴气重,尤其是这种孩童,又死于意外的,没几个消停的。 思及此,赵捕头便将符纸接了过去,“那就谢过二小姐了,多亏二小姐想的周到。” 宋时蕴收回手,瞥了一眼河面,压低些许声音道:“另外,请大人派人在水下四处再找找。” 赵捕头一愣,“再找找?这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宋时蕴有些迟疑地道:“我当日其实,在水下见过不止一具尸体,但只是一瞥而过,我也不太确定,到底有没有,心下实在是惶恐不安,还请捕头让人再找一找。” 见她紧锁眉头,说的很是认真。 赵捕头心里不由一沉。 他下意识地看向,还算平稳的河面。 不止一具尸体…… 不是真的吧? “还是麻烦大人了。”宋时蕴这时候的声音,将赵捕头的思绪拉了回来。 赵捕头有些犹豫,但手下已经有人下水,也不在乎在水下多找一会儿。 更何况,如今在这里的人,皆是非富即贵,他也得罪不起。 思及此,赵捕头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二小姐先到一旁稍候吧。” 宋时蕴道了一声谢,便转身离开河边。 赵捕头拿着驱邪符,旋即走到自己人身边,把符纸给他们分了分,“这是二小姐体恤咱们,给的驱邪符,可以避点阴气,都小心拿着。” 衙役们将符纸接过来,有些诧异地对视一眼。 紧接着,就有衙役小声地说:“可这是符纸啊,下水不是就泡坏了?” 赵捕头闻言一噎。 刚走出去几步远的宋时蕴,像是听见了他们的话一样,朗声道:“尽管带着下水,不会有碍。” 众人又是一噎。 寂静了几秒钟,赵捕头才说:“行了,二小姐也是一番好意,让你们拿着就拿着吧,无谓为了这些事儿,得罪他们不是?” 众人听明白赵捕头这话里面是什么意思,齐齐点头。 赵捕头随后又道:“等会儿,你们下水之后,沿着河流,向其他地方找找看,这水下可能不仅仅只有一具尸体。” 衙役们惊愕不已。 “不止一具?” 赵捕头沉着脸,“嗯,二小姐说是当日 恍惚见过其他尸体,但也不敢确定,横竖咱们都来了,就多查查看吧。” 衙役们闻言,下意识都以为,宋时蕴别是看花了眼,在这信口胡诌。 但是,他们也知道,宋时蕴好歹是侯府的小姐,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赵捕头都答应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只能跟着答应下来。 没多久,几名衙役便重新下水。 很快,他们就发现,带着下水的符纸,泡在河里之后,竟然没有丝毫的损坏迹象。 不仅如此,符纸上面的朱砂,反而隐隐发光发烫,好像真的在为他们驱赶邪气一样。 众人不由惊诧。 这符纸……那么灵啊? 市面上的符纸很多,即便是平民百姓,见到的也不在少数,但他们还是从未见过这么灵光的符纸。 想要这么灵验的符纸,恐怕只有到天司局,或者静心观才有吧? 衙役们不由胡思乱想着。 但眼下,显然不是他们胡思乱想的时候。 一下水,那冰冷的湖水,就席卷过来。 包裹住他们。 但,就在那些湖水,浸泡到符纸的一瞬间,好像寒冷都被驱除了。 众人感觉没有那么难受了,却也顾不得多想,立即赶去了早先下水探查的衙役身边。 沿着衙役的指点,他们看到了河水下方的尸体。 看到那尸体时,众人的脸色,都颇为难看,有人更是呛了一口河水,忍不住浮出水面,将河水吐出来。 赵捕头在岸边,看着这一幕,心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在片刻之后,几名衙役便联手,将尸体送了上来。 在看到尸体的那一瞬间,在场众人的脸色一下子都变得很难看。 胆小的人,如同郭氏和她身边的丫环,都忍不住纷纷转过头去,大吐特吐起来。 宋时蕴看到那尸体,脸色也是猛地一沉。 那……简直不能说是一具尸体。 虽然还是完整的,但还不如分尸。 尸体整个被铁圈禁锢成一个圆形,首尾相接,做成了一个香炉的形状,眼睛和耳朵都被挖出割掉,内脏也被掏出来,身体各处都被灌满了香灰,又用铁片封住。 ……人间炼狱。 “怎,怎么会……” 宋时柔脸色惨白,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便转过身去,扑到旁边的树旁,呕吐起来。 赵捕头望着那尸体,倒吸了一口凉气,头皮发麻,久久无法言语。 所有人这时候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下去探查的衙役,说话那么支支吾吾了。 谁看到这尸体,还能冷静地说话? 第41章 “草!”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捕头发出来一声怒骂。 “谁特娘的,这么不是人?” 他掐着腰,一脸怒气。 把众人心里的怒吼,都吼了出来。 所有人都在想,到底是谁,这么变态残忍。 宋时蕴沉着一口气,提步走过去。 赵捕头额角突突地跳着,胸腔里憋着一口气,正想让人赶紧把尸体遮盖住,免得吓坏了这边的贵女。 余光便瞥见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赵捕头神色一变,转头看过去,便见是宋时蕴。 瞧见她,赵捕头有些不太舒服地道:“二小姐还是回避吧,这尸体……” “没事。” 宋时蕴打断他的话,径直在尸体前面蹲下来。 见她神色未变,没有一点被吓到的模样,赵捕头噎了一下。 四周的衙役,一边哆哆嗦嗦地穿衣服,一边诧异地望着宋时蕴。 心里都有些狐疑,这高门贵女胆子怎么这么大? 竟然连这种尸体都不怕? 宋时蕴蹲在尸体边,盯着众人异样的目光,仔细看了看那尸体。 随后,赵捕头便看见,她伸出手,竟然想要触摸尸体。 赵捕头眼睛一瞪,“二……” 一句话还没说完,宋时蕴的手,便放在了尸体上面。 赵捕头一句话,噎在了嗓子眼里。 宋时蕴伸手在尸体的手腕上,摸了一下,摸到一手的香灰。 旋即,她将香灰,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四周的人,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也……太可怕了吧! 不怕尸体就算了,竟然敢摸,还敢闻! 这小姐到底知不知道,那是尸体啊! 在水下不知道泡了多久,尸体虽然没怎么变形,但已经足够惨不忍睹。 正常男人都害怕,这高门贵女竟然一点都不怕? “二妹妹看出来了什么?” 就在这时候,谢如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宋时蕴身边。 宋时蕴抬头瞥了他一眼,顾不上在乎其他的,沉声道:“香灰,是来自皇觉寺。”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赵捕头傻眼:“这,这怎么看出来的?” 想到宋时蕴刚才的举动,他迟疑地问:“难不成是闻出来的?” 那也不可能啊! 宋时蕴没看见赵捕头眼里的诧异一样,点头,起身:“嗯,闻出来的。” 赵捕头:“………………” 这怎么闻出来的? 那些香灰虽然凝固了,但在水下泡了那么久,上面还染着鲜血和河水,只怕连香味都闻不出来了。 更何况,寺庙里用香,不都一个样吗? 全是一 种檀香,哪里还有味道差别? 纵然檀香品种略有不同,可是味道也不会有多少差异。 又经过环境破坏,哪里能闻出来差别? “我记得,皇觉寺用香,确实和别的地方用香不一样。”谢如故在这时候,却慢悠悠地开了口,“皇觉寺所用的是,赤血檀香,来自西域,产量极少,皇觉寺是皇家寺庙,所以赤血檀香,专供皇觉寺使用。” 宋时蕴接过话来,“而且,是仅供为皇家做法事时使用,寻常上香,也不会使用赤血檀香。” 谢如故闻言,弯了弯唇角,“嗯,二妹妹对这些很是了解呢。” 宋时蕴转过头,望着谢如故那双笑吟吟的眼睛,可以感觉到,谢如故眼里的探究。 见她看过来,谢如故挑眉一笑,仿佛有一种,什么都看透的感觉。 宋时蕴抿了抿唇,却没再说什么。 “不是……” 赵捕头觉得,他不应该在此时开口。 这里的氛围,有点奇奇怪怪的。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二小姐,世子爷,你二位是怎么看出来,这是赤血檀香的?”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二妹妹,解释一下?” 谢如故闻言,望着宋时蕴眉梢一挑,意味深长。 宋时蕴往下压了压唇角,却还是开口道:“赤血檀香,香灰泛暗红,且有淡淡的血腥味,但经过燃烧,血腥味会变得更淡,一般人轻易不会察觉,但若是见惯了血腥气,自然会感觉到不同。且大人仔细看,香灰现在可还是泛着淡淡的红色?” 赵捕头闻言,探头过去,瞪大眼睛,眼眶都有些发酸。 但这么一看,他还真看出来,那香灰泛着淡淡的红色。 这不是正常的红色,像是表面一层灰色,下面是一层红色。 上面的灰色,将下面的红色,几乎全部遮盖住了。 若是不瞪大了眼睛,仔细盯着看,根本看不出来那红色的存在。 “还真是啊……” 赵捕头一脸惊疑,“真是红色,难道真是赤血檀香?” 话音未落,赵捕头又觉得奇怪。 “不对啊,如二小姐和世子爷所言,赤血檀香是皇觉寺为了皇家法事专用的檀香,那香灰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寺庙里不会整日清理香灰,而皇觉寺一年到头,恐怕也不会用几次赤血檀香。 即便用了,也不会次次清理,一般都会积存在香炉里。 香灰积存多了,并不是一件坏事。 那,那么多香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即便是皇觉寺要处理积存的香灰, 定然也会特殊处理,不会轻易地扔掉或是如何。 赵捕头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宋时蕴和谢如故闻言,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 赵捕头正想再问的时候,河里突然又响起一声惊叫。 “我的老天爷啊!捕,捕头,出大事了!” 宋时蕴、谢如故和赵捕头,和其他人一样,齐刷刷地看向河水。 便见有两个衙役,凫水到河岸边,一张张面孔,全部写满了惊惧。 他们俩是刚才被留在下面,寻找有没有其他尸体的衙役。 一直没上来。 两个人现在,忙不迭地凫水到岸边,狠狠地吞咽着口水。 看到他们两个人的神色,赵捕头心里一沉,快步走到岸边问道:“下面什么情况?” 衙役哆嗦着,指着河水道:“顺着河流往下,还,还有几具尸体……” 赵捕头猛地瞪大眼睛,“还有几具尸体?到底是几具?” 另一个衙役,吞咽着口水,摇头道:“不,不知道……很,很多,总不低于十来具……” 这话一出,四座皆惊。 祖师爷啊! 不少于十来具尸体,这是什么鬼? 这也太可怕了吧? 这条河环绕着皇觉山,河流绵延很长,但是…… 一条河里,沉尸了十来具尸体…… 如若都是这样被凌虐过的尸体…… 那也太可怕了。 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宋时蕴也皱紧眉头,提步过去追问道:“什么时候能打捞上来?” 两名衙役一愣。 赵捕头反应极快地道:“对,先把尸体打捞上来!” 两名衙役异口同声道:“那,那得多来些人帮忙!” 赵捕头当机立断,“来人,去回府尹,就说京中出了大案,请府尹多派些人手来!” 其余衙役闻言,立即应了一声是。 紧接着,便有一个人,迅速翻身上马,向城中的方向跑过去。 赵捕头见此,又跟剩下的人说,“你们几个先下去,看看能打捞几个上来,就打捞几个上来!另外,再查查河流上下游,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尸体!” 众多衙役应了一声是。 河流之中,顿时热闹起来。 宋时蕴看了他们一眼,突然提步向上游走去。 宋时柔见此,强忍着胃里的翻涌,哑声喊道:“二姐姐,你去哪儿……” “二妹妹想必是有要紧事要处理,三小姐就别担心了,我跟过去看看就是。” 宋时蕴还没回答,谢如故便回头,对宋时柔淡淡地笑了一下,旋即便跟在宋时蕴身后离开。 第42章 看到这一幕,宋时柔不由愣了愣。 在她那些荒唐的梦境里,她记得,谢如故和宋时蕴没什么瓜葛。 而且,在她的梦境里,宋时蕴最后是死了。 而她的死,好像还有谢如故的功劳。 但现在看他们俩,关系好像还不错? “二小姐和定国公世子交情不浅啊?”似乎是验证宋时柔的猜测,一旁的郭氏也忍不住嘀咕起来。 看吧,其他人都这么想。 宋时柔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郭氏什么都没察觉,还在说:“瞧着定国公世子一口一个二妹妹,倒好像真的将二小姐当成了自己的妹妹一样。” 宋时柔想起来,方才谢如故称呼她是,三小姐。 但称呼宋时蕴,却是二妹妹。 差别确实挺明显。 思及此,宋时柔不由低下头去。 …… 宋时蕴顺着河流往上游走去,瞥见跟过来的谢如故。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说:“世子爷真的好清闲。” 谢如故抱着双臂,吊儿郎当地跟在宋时蕴身边,“这怎么能叫清闲呢?二妹妹这不是要查案吗?我来帮二妹妹,这自然是正经事。” 听他一本正经,宋时蕴脚步一顿,凉凉地看过去,“谁知道我要查案?” 谢如故眉梢一挑,“不是查案?那二妹妹这是要去哪儿?” 宋时蕴一噎:“……” 她当然是想查查看,那么多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尸体太奇怪了,死状奇怪,死后的处理方式也奇怪。 她心里有一个猜测,但还没有足够多的证据。 她想要查清楚,那些人的死,和她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 谢如故显然是知道这一点,还在这呛她。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谢如故这么气人。 宋时蕴面色沉了沉,面无表情地向前方走去。 谢如故看她那气呼呼的样子,勾了勾唇角,抱着双臂,继续吊儿郎当地跟在宋时蕴身边。 宋时蕴沿着河流,一路往上。 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越是往上游走,河面上的阴气便越重。 但在即将靠近皇觉寺的那条山道时,阴气却戛然而止。 像是被一刀切断。 又像是,被人屏蔽。 宋时蕴蓦地想起来,那小姑娘呆在林妙儿的绣楼里时,阴气也是被困缚在绣楼小院中。 她当时以为,是小姑娘自己的能力。 但现在看来,或许并不是小姑娘的行为,而是有什么术法,在暗中控制她以及那些尸体身上的阴气,不让散发出来? 思及此,宋时蕴一颗心往下沉了沉。 她提步走到河边,望着表面上一片平静的湖水,伸手探入其中。 手指甫一进入河水之中,便有一丝冻人的寒 气,涌上来,缠着她的手指,像是找到什么可以寄宿的地方一样,争先恐后地,想要渗透进她的体内。 宋时蕴默念着口诀,指尖的阴气,便立即消散开来。 宋时蕴刚想站起身来,谢如故的声音,却忽然在旁边响起。 “这里,是什么?” 宋时蕴闻言,偏头看过去,便见谢如故站在距离她几步之遥的河边,盯着河岸的泥土,不知道在看什么。 宋时蕴见此,提步走过去,站在谢如故身边,定睛一看。 下一秒,她的眉心便皱起来。 宋时蕴唰地一下蹲下来,捡起旁边的树枝,拨开挨着河水的,岸边的泥土。 稍稍扒拉开一些,泥土下,便露出一抹红色的土壤。 但,宋时蕴的直觉告诉她,那绝对不是普通的泥土。 她伸手捏起一块红色的土壤,在指尖搓了搓,一抹红色在指尖荡开来。 这颜色是…… “是朱砂。” 谢如故蓦地开口。 宋时蕴抬头看他,“你早就看出来了?” 谢如故眨眨眼,“没有啊,这不是看二妹妹搓开了揉碎了,好像是丹辰砂的颜色,我才这么一说吗?” 他说着,又笑起来。 一副单纯又好相处的模样。 宋时蕴却觉得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里。 谢如故显然是看出来什么,却在这装起来了。 宋时蕴不由得想,她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谢如故这么气人,这么能装呢? 宋时蕴腹诽完,黑着脸,顺着河岸边,扒开一层层的土壤检查着。 沿着河岸两侧,都有不少的朱砂痕迹。 但,那些朱砂的分布,有点意思。 并非单纯沿着河岸均匀分撒。 而是分段出现的。 有时候隔着两三步的距离,会出现一团朱砂。 有时候,隔着好几米,才会出现一点朱砂。 这个分布的规律…… 宋时蕴和谢如故站在河流的上游,往下望去。 那些朱砂的分布,仿佛径直出现在宋时蕴的脑海里。 清晰地看着脑海里的分布图,宋时蕴瞳孔微微一震。 这好像是……阵法?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没去管身边的谢如故,便快步朝着来路赶回去。 谢如故瞥了一眼河岸的朱砂红痕,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跟上宋时蕴,一前一后地走回去。 两个人回去的时候,河岸边正被一片死寂笼罩。 已经再次打捞上来两具尸体。 和第一具被打捞起来的尸体一样,死状惨烈,尸体可怖。 伴随着那些尸体出现在河岸上,众人的神色愈发的难看,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宋时蕴快步走回来,冰冷的声音,打破寂静。 “一共打捞上来了多少人?是 不是九具尸体?” 赵捕头正沉着脸,盯着河水,听到宋时蕴这话,转过头来,有些诧异,“二小姐?尸体还没完全打捞上来,二小姐为何突然这么问?” 宋时蕴脚步一顿,“还没打捞完?” 赵捕头叹息道:“没那么简单,尸体多,而且每一具尸体,都……是这样的……” 他指了一下已经打捞上来的三具尸体。 “都得好几个人一块,才能把尸体抬上来,有点困难……” 宋时蕴闻言,没有再说什么,顺着赵捕头手指的方向走过去,站在那几具尸体前面。 这三具尸体的处理方式都是一样的。 一看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宋时蕴却蹲下来,徒手掰开了其中一具尸体上面的铁片。 里面的香灰,一下子便散了下来。 丝毫没有凝固的模样。 赵捕头看到这一幕,刚想要劝劝宋时蕴,死者为大,还是不要这样冒犯死者比较好。 然而,不等他开口,他便看见宋时蕴伸出手,将那些香灰全部扒拉出来之后,翻开那尸体的皮肉,不知道在看什么。 看到这一幕,赵捕头都差点吐了出来。 旁边的其他人,更是纷纷转过头去,不敢直视。 宋时蕴看了看那被挖开的皮肉四周,隐约可见,上面有一条条红线。 有点脱落了,但仔细看,仍旧能够看出来,那些红线应该是朱砂画就的。 丝丝缕缕的红线,纠缠在一起,绘就出一句句符文。 只不过有缺失的部分,即便是玄门中人,看到这些红线,只怕也不会联想到符文。 但宋时蕴看到这些符文的时候,脑海里便想起来,刚才在河岸边看到的朱砂。 宋时蕴面色沉了沉,如法炮制一般,又检查了一下另外两具尸体。 果然。 每一具尸体上面,灌入香灰的地方,都有红线痕迹。 不仅如此…… 打捞上来的,第一具尸体,是属于宋时蕴带来的那个小姑娘的。 尸体的心口处和面门上,都有一些特殊的红色痕迹。 这是其他两具尸体没有的。 宋时蕴心里一沉。 正在这时候,她便感觉到袖笼里的拘魂符,有了点动静。 那是藏着小姑娘魂魄的拘魂符。 宋时蕴捏住那拘魂符,便感觉到拘魂符内部的震动。 小姑娘似乎在拘魂符里震怒而起。 透过拘魂符,她都能够感觉到,小姑娘身上突然爆发出来的煞气。 是跟看见她的尸体有关系吗? 宋时蕴看了一眼四周,悄悄地拿出拘魂符,将小姑娘放了出来。 她一出来,便发出一声惨烈的呜咽,浑身的煞气,让四周的空气,一瞬间都冷了不少。 第43章 “卧槽,怎么突然这么冷啊?” 一旁的赵捕头,先惊呼起来,他搓了搓两条胳膊,嘀咕:“难不成要变天了?” 可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虽然是春日,但艳阳高照,应该没有多冷才是。 宋时蕴听着赵捕头的嘀咕,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姑娘。 她魂体颤抖着,愈发的透明,身上裹挟着一层又一层的黑色煞气,整个人站在那里,佝偻着脊背,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尸体,嘴里发出一声一声低沉的吼叫,像是濒死的困兽。 宋时蕴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往下一压,她身上的煞气,一下子收束不少。 她僵硬地,缓慢地转过头,愕然地望着宋时蕴,似乎想要问什么。 宋时蕴盯着她的眼睛,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小声,询问道:“想起来你是谁了吗?” 她望着宋时蕴,茫然又可怖。 过了片刻,呐呐地吐出两个字。 “阿花——” 宋时蕴追问:“你叫阿花?” 她却没有真正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重复着这两个字,“阿花,阿花……”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转而问道:“你住在这附近吗?” 她缓慢地点了一下头,“这里,熟悉。” 宋时蕴闻言,立即看向赵捕头,道:“麻烦赵捕头请人去查问一下附近的村民,可有人认识一个叫做阿花的小姑娘。” 赵捕头满脸疑惑,“查这个小姑娘作甚?” 宋时蕴沉声道:“她可能就是这里的死者。” 赵捕头更加疑惑了,“???二小姐从何而知?” 宋时蕴蹙眉,“你去查就是了,查到了再说。” 赵捕头张了张口,还想要问什么。 一旁的谢如故却在这时候,轻轻地咳了一声。 赵捕头茫然地看过去,便见谢如故手里拎着个扇子,倏地对他笑了一下。 赵捕头:“……” 他怎么感觉那么渗人? 但赵捕头自诩好歹是混官场的,他还是明白谢如故的意思的,便没有开口拒绝宋时蕴,到嘴边的话,也换了个样子。 “行吧,那我派人去查查看。” 宋时蕴颔首,“有劳。” 赵捕头说了一声客气,便转身离开,吩咐人去办事。 见此,宋时蕴看向一侧的谢如故。 谢如故站在那里,对她眨了眨眼,一副无辜的模样。 无辜…… 宋时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移开目光,对这人表示无视。 谢如故见此,倒是笑意盎然,看了一眼宋时蕴身侧的小姑娘,他倒是没说什么。 宋时蕴扶着小姑娘 ,在原地等着消息。 这个时候,郭氏和宋时柔等人,都不敢上来。 毕竟宋时蕴站在尸体旁边,那么吓人的距离,谁敢过去? 她们只能在旁边焦灼地等着。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京兆府尹带着大量的衙役赶过来了。 看到谢如故在这里,京兆府尹便过来打招呼。 谢如故和京兆府尹简单地交谈起来。 看到谢如故忙活起来,宋时蕴乐得清闲,拉着小姑娘,向旁边走了几步,把空间腾出来。 赵捕头很快也赶了回来,看到京兆府尹便立即过来禀明情况。 得知河流下,有不少的尸体,京兆府尹脸色难看至极。 这是在京郊,自然也是京兆府的管辖区域。 天子脚下,他的管辖区域内,出了这么大的恶性案件,传到陛下耳朵里,他这个京兆府尹就该换人了。 京兆府尹脸色沉了沉,让人赶紧把尸体都打捞上来,确认死者的身份,尽快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捕头闻言,立即回答道:“大人,我已经查过了,这个小姑娘,就住在这附近的大柳村,属下方才带着人,去大柳村打听过了,这小姑娘小名叫做阿花,是大柳村孙老五家的女儿,属下回来时,已经把孙老五两口子带过来了。” 赵捕头说话间,指了指第一具打捞上来的尸体。 京兆府尹瞥了一眼那尸体,便迅速地转过头,不忍直视,他顿了一下,随后才诧异地看向赵捕头,“你小子这次行动倒是挺快的。” 赵捕头干笑两声,“是二小姐让属下去查的,没承想,竟然还真是这附近的村民。” “二小姐?” 京兆府尹一脸疑惑,哪里蹦出来了一个二小姐? 见他不知,赵捕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宋时蕴,跟京兆府尹介绍了一句。 京兆府尹才知道,这里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这些豪门贵族们,今天没事,都凑到这里来做什么? 京兆府尹皱了皱眉,却也没心情问这些,转而向赵捕头追问道:“死者的父母呢?” “在这。” 赵捕头转过头,对身后不远处的人招了招手,“快,带人过来。” 刚才跟他去附近打听消息的衙役,立即带着两个村民打扮的中年夫妇走了过来。 那两个中年夫妇,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龟裂泛红的脸上,此时满是心虚和惶恐,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头来,走一步晃三步,根本不愿意靠近。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大约更愿意转身就跑。 京兆府尹也是个 查案老手,一看他们俩这模样就不对劲,“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快点过来,看看这死的是不是你们的女儿?” 其中的男人,听到京兆府尹这话,看也不看,便连忙摆手,“不,不是,她不是我们的女儿……” 赵捕头眼睛一瞪,“胡说八道!我跟村里人打听过了,你们的女儿,不是很久之前就失踪了吗?你还没看见死者,怎么知道不是你们的女儿?” 男人瑟缩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他旁边的女子,面上更是不见血色,两个人的行动也愈发困难,满心不情愿。 而这时候,宋时蕴身边的小姑娘,早就看见了他们俩。 在他们俩出现的那一刹那,小姑娘身上的煞气,便陡然增高,宋时蕴险些都压不住。 宋时蕴沉着脸偏头看过去。 小姑娘正死死地盯着那两个人,满眼全是恨意,咬牙切齿地道:“是,是他们,是他们把我按在河里的,是他们!” 宋时蕴眉心一跳,“他们,是你的父母?” 小姑娘呼吸愈发粗重,却没有回答宋时蕴,仿佛根本听不懂宋时蕴的话一样,只是盯着那对中年夫妇不放。 宋时蕴心下沉了沉,抬头看过去。 那对中年夫妇,一个叫做孙老五,一个是孙老五的媳妇,别人都叫她孙五嫂。 两个人此时正跟京兆府尹和赵捕头扯谎,只说自己的女儿是失踪了,但肯定没死,他们不相信自己的女儿死了。 京兆府尹让他们过去认尸,孙老五只是硬着头皮看了一眼,下一秒,便像是受到惊吓似的,猛地往后跳开来,一个劲儿地说:“不,这不是我们家阿花,绝对不是!我,我们家阿花,长得不是这个样子……” 孙五嫂则一直低着头发抖,一句话也不说。 宋时蕴望着他们,可以明显地看见,孙老五身上裹挟着一层深厚的业障。 这人,手上有人命官司。 再看小姑娘的模样,很显然她的死,和孙老五脱不开关系。 但孙老五现在却不承认。 宋时蕴面色沉了沉,下一秒,倏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 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宋时蕴施加在她身上的束缚消失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却对她说,“去吧,去给自己报仇!” 小姑娘瞳孔骤然放大。 旋即,她转过身,就朝孙老五和孙五嫂扑了过去。 宋时蕴在原地站着,岿然不动。 同样是为人父母,她想要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孩子下毒手。 第44章 宋时蕴在做这些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谢如故一直在不远处看着她。 他看见宋时蕴将小姑娘放开,也看见宋时蕴眼底暗藏的恨意。 谢如故垂下眼眸来,遮盖住眼底的暗潮。 “这真不是我们家阿花,我闺女长什么样子,我还能不知道吗?官爷,你们真的找错人了。” 孙老五站在京兆府尹面前,还在百般推诿。 然而,京兆府尹一看他们的模样,就觉得不对劲。 打量着孙老五和孙五嫂,京兆府尹转而向孙五嫂问道,“你来看看,这是不是你家女儿?” 孙五嫂还没有动静,孙老五就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对京兆府尹赔着笑脸,道:“官爷,我家婆娘她脑子不好,是个哑巴,不会说话,您有什么问我就好了,那真不是——” 一句话还没说完,孙老五身子一挺,旋即僵硬住,那笑脸也僵在了脸上,看样子像是突然被点穴似的。 京兆府尹望着他,皱眉道:“怎么不说了?” 孙老五胸口渐渐大幅度地起伏起来,脸上很快出了一层冷汗,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整个人随后都开始哆嗦起来。 四周的人,看得一脸茫然,还以为孙老五是不是突然犯了什么病。 这时候,却只有孙老五一个人知道,他在经历着什么。 就在他刚才说话的时候,突然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 那是一道冰冷刺骨的触感,好像有人拿着一块冰儿,贴在他的手臂上。 而那并不是冷硬的冰,触感又冷又软,又像是蛇。 不仅如此,孙老五还听见,有人在旁边,喊了自己一句:“爹——” 那声音糯糯的,很好听。 但落在孙老五耳朵里,不亚于厉鬼索命。 “爹,你怎么不看我——” 那声音,很快又出现了。 孙老五颤抖得更加厉害,他感觉到有东西拽了拽自己的胳膊。 孙老五狠狠地吞咽着口水,缓慢地转头,向下看过去。 便见一个小姑娘,站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臂,用一双只有黑色瞳仁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那是一个穿着麻布长裙,浑身湿透,身上的水,还在不停地往下滴落的小姑娘。 也是孙老五颇为熟悉的一个小姑娘。 可他不知道,这小姑娘为什么会在这里。 “啊!” 就在京兆府尹看到孙老五盯着虚空哆嗦的时候,真以为孙老五突发恶疾,刚要开口询问,孙老五忽然尖叫起来。 他一把甩开自己的胳膊,转过身,一把推开面前的孙五嫂和衙役们 ,拔腿就跑。 一边跑,他一边还在喊。 “鬼,有鬼啊!你,你别过来,阿花,你别过来啊!” 赵捕头和京兆府尹听到这话,俱是一脸懵。 一行人迅速地向四周看去,根本没有看见什么鬼。 但孙老五却活像是见了鬼似的,一个劲儿地往前跑。 一边跑一边还在惊惧地往后看,没有注意到脚下,一下子就摔倒在地。 同一时间,阿花嗖的一下,闪到了他面前。 孙老五吃痛地一抬起头来,就看到她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张开嘴,笑起来,露出一口带血的牙齿。 “爹,你要去哪儿?” 孙老五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拼命地大叫着,“阿,阿花,别,别怪爹啊,你别缠着爹,爹也是没办法了……你,你赶紧去投胎吧,看在我们父女一场的份上,你就别缠着爹了,行不行?” 阿花却好像没有听见孙老五的话,她一下子凑过去,伸手去抓孙老五。 在即将触碰到孙老五身体的时候,她那双小小的手,指尖倏地增长,变得尖细而长,如同一把把尖刀似的,在孙老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扑哧一声,刺入孙老五的肩膀处。 “啊!” 孙老五痛苦地大喊着,肩膀很快氤氲出一团血迹。 京兆府尹和追上来的赵捕头,看到这一幕,脸色都是一变。 “不,不要杀我啊,阿花,爹错了,爹也是没有办法,谁让你娘肚子不争气,一直生不出来个儿子,爹只是想要一个儿子啊……” 孙老五颤抖着,捂住自己的肩膀,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对于死亡的畏惧,在疼痛的加持下,无限加大。 他脑子一紧,根本没注意到,自己都说了什么。 阿花听到他的话,动作迟缓了一瞬,眼底似乎有些许茫然。 孙老五便听见她问,“难道阿花不是爹的孩子?” 孙老五一噎。 没等他说话,阿花又抬起双手,一把掐住孙老五的脖子。 如同孙老五当时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按在水里的模样。 孙老五瞬间翻起白眼,一张脸迅速涨成了猪肝色,他双手掰扯着阿花的双手。 然而,这一幕,落在别人眼里,却是他自己撕扯着自己的脖子。 众人便见他的双手,不停地抓着自己的脖子,很快就把自己的脖子,抓得一片血肉模糊。 孙老五既惊惧绝望,又不甘心地,带着一丝恳求地望着阿花,破碎的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阿……阿花……” 听到这句话,京兆府尹和赵 捕头等人,俱是一激灵。 阿,阿花…… 难道那个小姑娘真的在这里? 郭氏和宋时柔等人,都不由得向四周看过去。 他们虽然没有看见阿花的身影,但孙老五的模样,显然已经把自己出卖了。 那个叫做阿花的小姑娘尸体,显然就是孙老五的女儿。 孙老五现在想不承认都不行。 “快,快,把他救下来,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京兆府尹此时已经反应过来,推了一把身边的赵捕头,厉声呵斥。 赵捕头飞快地扑上去,一把压住孙老五的双手,不让他去抓自己的脖子。 孙老五却一直在翻白眼,双脚不停地在地上胡乱地蹬着,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几乎都快成黑色了。 这显然不对劲。 赵捕头腾出一只手来,尝试着掰开他的嘴,让他呼吸,却都没什么用。 他不由急得看向京兆府尹,“大人,好像有问题啊!” 赵捕头虽然没有明说,有什么问题,京兆府尹心里却是清楚。 这个孙老五,恐怕真是撞邪了。 京兆府尹也接触过一些光怪陆离的案子。 阿花的尸体在这儿,魂魄说不定还真在这。 孙老五跟她的死,肯定是脱不开关系,这不,让阿花的亡魂给缠上了! 京兆府尹思及此,飞快地向旁边的其他衙役吩咐道:“快,派人去皇觉寺,请皇觉寺的大师来帮忙!” “不用了。” 衙役还没答应下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便跃过众人,传到京兆府尹的耳朵里。 京兆府尹抬头看过去,便见宋时蕴从人群中走过来。 这就是,赵捕头曾经说过的平宁侯府的二小姐? 京兆府尹张了张口,刚想说话,看见宋时蕴的赵捕头,却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大喜道:“二,二小姐快救人啊!”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提步走过来,拿出一张符,贴在了阿花身上。 下一秒,阿花浑身一软,便瘫倒在地,身上的煞气,也在极速地收束消失。 同一时间,孙老五扑腾的身体,安静下来,他张大嘴巴,劫后余生地,贪婪又疯狂地大口呼吸着。 脸色也在慢慢恢复正常。 见此,赵捕头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放开双手来。 刚才他用力压制着孙老五,但孙老五濒死挣扎反抗的力气不小,快累死他了。 赵捕头翻身坐在地上,看着宋时蕴,干笑:“幸好有二小姐在……” 宋时蕴一脸冷漠地盯着孙老五,“我不是为了救他,让他活着,只是为了给死者一个公道。” 第45章 赵捕头闻言一噎,但这话也没错。 一旁的京兆府尹,听到这话,不由看了看宋时蕴,心想这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儿。 不等他开口询问,便有机灵的衙役凑过来,跟他耳语一番,把他来之前,宋时蕴拿符纸帮助他们打捞尸体的事情,跟京兆府尹说了。 京兆府尹心下更是惊疑。 确实听说过,平宁侯府多了一位二小姐,但没人说过,这位二小姐还是玄门中人啊。 京兆府尹顿了顿,走过去,对宋时蕴拱了拱手道:“多谢二小姐相助,敢问二小姐,那个……阿花姑娘,可是在这里?” 宋时蕴瞥他一眼,“阿花在不在这里,有什么关系?孙老五刚才已经算是招供了,不是吗,大人?” 京兆府尹被她噎住。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这位二小姐脾气有点大,好像不太好相处。 宋时蕴却没有都跟京兆府尹说话,而是望着地上,如同一条死狗般的孙老五。 “阿花是你的女儿,她也是你的孩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为了所谓的儿子,你就把她杀了?你们为人父母,便是如此狠心?” 孙老五此时整个人的脑袋,都是浆糊,意识不清,根本没有听见宋时蕴在说什么,只是拼命地呼吸着。 宋时蕴见此,不由皱了皱眉,脸色愈发的冰冷。 正在这时,她感觉有人拉住了她的袖子。 转头看过去,便见谢如故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宋时蕴刚想冷着脸说,男女授受不亲,谢如故却弯唇一笑,“京兆府尹在此,他们会好好查案,二妹妹过来歇会儿吧。” 宋时蕴一顿,想起来,这案子确实应该归京兆府尹管。 她不能插手太过,免得节外生枝。 思及此,她沉了一口气,抽出自己的衣袖,带着阿花,走到一旁的树荫下,冻着脸站着。 谢如故跟着凑了过来。 他刚走到宋时蕴身边,不等他开口,宋时蕴忽然问了一句:“天下父母不是应该,都喜爱自己的孩子吗?” 谢如故还没有说话。 宋时蕴又说:“为什么自己的孩子,还有高低贵贱之分,为什么还会对自己的孩子,痛下杀手?” 谢如故望着她,宋时蕴站在那里,面上冷冷的,看上去好像单纯在为阿花的遭遇而生气。 但仔细看,她的眼底,却是更多的痛苦和难过。 谢如故走到她身边,转过身,与她一同望着孙老五的方向,才开口:“人与人不一样,大概父母与父母也不一样吧。” 宋时蕴顿了一下,偏头看过去,“我记得,世子爷的父 母便很好,天下人都知道,定国公夫妇最疼爱世子爷。” 谢如故淡笑,“大约是我运气好吧,但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运气这么好。” 运气好…… 宋时蕴忽然想起来,上一辈子的时候,所有人都说她运气好,星宿转世,生来就是公主,负担着大庆的龙脉国运,又有父皇宠爱、师门疼爱,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命数。 但谁也没想到,她最后会惨死荒野,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大约……天下的父母,确实都不一样。 宋时蕴垂了垂眼眸,望着身侧冷静下来的阿花,对她身上此时蔓延出来的悲伤,感同身受。 那感觉,太过痛彻心扉。 “二妹妹觉得,这事只是因为,他们想要儿子吗?” 宋时蕴心口弥漫出一股冷涩,但还没等她被那感觉包裹,谢如故再次开口。 她的注意力,立即被谢如故拉过去,“什么?” 谢如故扬了扬眉,“二妹妹见过,哪个为了求儿子的阵法,会是这样的?那么多尸体,那么大的阵法——”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谢如故啧了一声,声音恰到好处,戛然而止。 宋时蕴听到这话,心里一沉。 她当然知道谢如故什么意思。 她也从未觉得,这是单独为了求儿子,弄出来的人间惨剧。 她只是气愤于,孙老五对女儿的抛弃。 但是,谢如故这话,让她冷静下来。 确实。 现在更重要的是,查清楚这个阵法到底是怎么回事。 思及此,宋时蕴望向谢如故,问道:“不知道世子爷有什么高见?” 谢如故用手中的扇子,挠了挠自己的额角,道:“二妹妹这话,可算是问住我了,京中所有人都知道,我只是在天机门挂了个门的弟子而已,没有好好地修炼过,对此真是略知皮毛,想要让我看出来,到底是什么问题,那真是为难我了。” 他一脸委屈,可怜巴巴。 宋时蕴:“……” 这个人,真是愈发会装蒜了。 不过,她记忆中,谢如故确实没有好好地在天机门修炼过。 宋时蕴便没有再问他什么。 其实,她脑海里,已经有一个大概的雏形,只是缺少一些证据。 “大人,捕头,尸体都打捞上来了!” 宋时蕴正想着,河岸边便响起来一声大喊。 众人的注意力,立即被抓过去。 赵捕头迅速起身,拿出随身带着的鞭子,捆住了孙老五的手,把人交给衙役,便快步跑去河岸边。 京兆府尹等人也跟着走了过去。 宋时蕴和谢如故也不约而同地走过去。 河岸边此时,整整齐齐地摆放 着一排少女的尸体。 这些少女,几乎都是八九岁的模样,最大不超过十三岁左右。 每一个的死状,都是一样的。 宋时蕴扫了一眼尸体的数量。 赵捕头正拿着手指头数着,倏地惊呼一声,“九具尸体,还真是九具!” 他一边惊呼着,一边看向宋时蕴。 “又让二小姐说对了!” 京兆府尹闻言,不由看向宋时蕴,“二小姐……早就知道下面有多少尸体?” 宋时蕴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挨个儿检查起那些尸体。 京兆府尹满脸狐疑。 赵捕头见此,凑过来,跟他小声地说起,宋时蕴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不是胡乱来闹的。 京兆府尹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没有立即去打断宋时蕴的举动。 宋时蕴一一检查过那些尸体,面色微沉地起身道:“不是求子,是结煞,养尸!” 谢如故晃着扇子的动作一顿,望向宋时蕴。 “结煞,养尸?” 京兆府尹和赵捕头同时惊呼出声。 四周的人,也全部向宋时蕴这边看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里,都透着惊讶和疑惑。 宋时蕴微微一点头,道:“对,方才我和世子爷,在河岸两边,发现了一些阵法的残余痕迹,应当是九阴阵。九阴阵,顾名思义,是需要九名童女为祭,女则为阴,童女阴气更甚,而且我猜测,这些姑娘的生辰八字也是偏阴的,能够吸引四周的阴气,催发煞气,从而养尸为煞。” 京兆府尹闻言,愣了愣,盯着宋时蕴的目光里,多了一些探究,“二小姐师承何门,是从哪学来的这些,可以确定这是九阴阵吗?” 宋时蕴顿了一下,飞快地道:“这些话都是方才,世子爷告诉我的。” 京兆府尹一愣,不由向旁边的谢如故,投去询问的目光,“世子爷……看出来的?” 谢如故似笑非笑,只是转头看向宋时蕴,脚步移了过来,挨着宋时蕴,以极低的声音,询问道:“二妹妹说笑了吧,我怎么不知,是我看出来的?” 宋时蕴悄悄地伸出手,从身后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帮我遮掩一下,便算是我求你。” 谢如故瞥了一眼她那悄悄作祟的手,弯了弯唇角,“既然是帮忙,二妹妹总要给我一些谢礼吧?” 宋时蕴见京兆府尹一直盯着他们看,几不可见地一皱眉,不知道谢如故在这时候闹什么,但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就当是我欠你一个人情,往后世子爷让我帮什么忙,但凡是我宋时蕴帮得上忙的,我自然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第46章 谢如故却是一笑,“有二妹妹这话,我就放心了。” 话音未落,他便看向京兆府尹。 “我好歹出自天机门,也算是略通了一些皮毛,不过也是二妹妹聪明,稍加点拨,便看出来了蹊跷。” 京兆府尹的目光,在谢如故和宋时蕴中间穿梭起来。 但他们俩一个比一个淡定,神色一个比一个稀松平常。 着实看不出来什么问题。 而京城的人都知道,谢如故是天机门的弟子。 天机门那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全大庆,最高的玄门府邸,历代国师皆出自天机门。 即便谢如故只是天机门的外门弟子,自然也比普通的玄门中人厉害一点。 京兆府尹也深知这一点。 想到这里,他心里的疑惑,便稍稍地打消了一些,向两位拱了拱手,问道:“那敢问世子爷和二小姐,养尸结煞有什么好处,为何会有人在此养尸结煞?” “这个……” 谢如故拿着扇子敲了敲自己的掌心,把问题丢给宋时蕴,意味深长地道:“方才我已经同二妹妹说过了,就让二妹妹跟大人解释吧。” 宋时蕴看他一眼。 这个人,真的会打蛇随棒上。 但没关系。 本来她也不想完全暴露自己。 宋时蕴便顺着谢如故的话,向京兆府尹解释道:“是,世子爷方才跟我说过,一般人养尸结煞,都是为了图谋不轨。这种邪术,滋养十年,便可以养成鬼煞,而一名鬼煞,便可灭一城,这里一共有九具尸体,如若养成九鬼煞,那么天下恐怕就要不太平了。但也有些人,养尸结煞,是为了修炼邪术,提升自己的修为,又或者号令鬼煞,为自己做一些满足自己私欲的事情,凡此种种,数不胜数,但都是为了自己的欲望。” 京兆府尹闻言,眉心狠狠跳了跳。 在京城,天子脚下,做这样的邪阵。 若是鬼煞真的养成,对方又确实有图谋不轨之心,那京城不是危矣了吗? 思及此,京兆府尹的心脏都跟着跳了跳,厉声道:“可是何人有这样大的胆子,敢在京郊天子脚下,做这样的事情?” 宋时蕴向山道上方瞥了一眼,“那就得问问皇觉寺了。” 京兆府尹满眼疑惑,“什么?” 谢如故主动将话接过去,“如此大的邪阵,就在皇觉寺脚下,皇觉寺内的大师,不可能毫无察觉,也不会有人胆子那么大,敢在皇觉寺山脚下,做这种邪阵,除非是——” 他的话没说完。 在座的众人,脸色都跟着变了。 所有人都明白,谢如故这话是什么意思。 恐怕这布阵的 人,跟皇觉寺脱不开关系。 不然的话,谁敢这么大胆,难道不怕被皇觉寺发现,让自己的计划,付诸东流吗? 除非,布阵的人,可以肯定,自己的阵法,绝对不会被发现。 “世子爷的意思是,布阵的人,就是皇觉寺内的人?”京兆府尹惊讶不已地问。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旁的赵捕头,挠了挠头,却道:“可即便是皇觉寺的人,应当也不会在这地方布阵啊?毕竟一旦被发现,皇觉寺便会第一个被怀疑,那布阵的人,不是很容易就会被揪出来吗?” 宋时蕴淡声道:“一来,这阵法上方还覆盖着一层禁锢阵,使得冤魂无法脱身,阴气和煞气无法迸发蔓延,一般来此的人,又是单纯来上香的普通人,自然无法察觉。二来,皇觉寺所在的位置特殊,在龙脉分支之上,地气好,灵气重,能够让所有的阵法,效果加倍,在这里布阵,可以大大缩短鬼煞养成的时间,从十年变成七年八年乃至五年,都是有可能的。” 京兆府尹听得心惊肉跳。 这确实是有极大的诱惑力。 如若是他,恐怕也会愿意冒险一试。 如若布阵的人,还是皇觉寺的人,那危险系数便更低了。 思及此,京兆府尹脸色黑了下来,“皇觉寺内的人数也是众多,想要排查出来,恐怕也不容易。” “挺容易的啊。” 谢如故轻笑了一声,扇子点了点不远处的孙老五,“这不是有个现成的人证吗?” 京兆府尹顺着看过去,眼睛一亮,“倒是把他给忘了!” 说着,京兆府尹立即走过去,追问孙老五是受谁指使,在这帮忙布阵的? 孙老五连忙摇头,“我,我不知道啊,我,我不知道什么阵法,我就,就是想要个儿子,我只是想要个儿子……” 京兆府尹闻言,头疼地皱起眉来。 宋时蕴在此时却走了过来,“那我问你,是谁跟你说,杀了自己的女儿,沉入河底,可以为你换来儿子?” “是,是我们隔壁村的一个村民,叫做李大壮的,他跟我说,这法子百试百灵,只要把闺女沉在这条河里,我就能得个儿子,是他跟我说的!” 孙老五被绑着手脚,看着四处的官兵,现在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问什么答什么。 宋时蕴闻言,又问道:“李大庄又是从哪里听说的?把尸体弄成这样,是别人帮你们弄的吧,不是你们一个人能够办到的吧?” 孙老五此时,却有些犹豫起来,支支吾吾地不说话。 宋时蕴皱眉,“你杀了自己的女儿,让她沉尸 在这种地方,死得如此凄惨,你就没有半点愧疚吗?你还要隐瞒,就为了所谓的生儿子?” “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孙老五闻言,抽噎了一下,指着一旁,一直低着头,如同背景板一样的孙五嫂,控诉道:“谁,谁让这婆娘的肚皮不争气?” 说起来,他还有些委屈。 他这一代,有五个兄弟,他是老妖,可从小个头小身体弱,在兄弟们之间,是个备受欺负的存在,从小就被兄弟们欺压来欺压去。 到了分家的时候,兄弟们搜刮走了最好的田地,只给他一块小小的,靠着溪边的田地,种什么都种不出来。 一家子窝窝囊囊的,过着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日子。 因为没本事,没脾气,他也不敢反抗。 唯一做出的反抗,就是拼命生儿子。 他觉得,只要有儿子就好了,有一个儿子,就能撑起他们家的门楣,有了儿子,别人就不能一直欺负他们了。 可是,他和孙五嫂日夜耕耘,接连生下来四个女儿。 眼看着没有生儿子的希望,全家都是女眷,更容易被欺负,孙老五只能用了点特殊的法子。 他上隔壁村吃酒的时候,跟李大壮闲聊起来,听李大壮说起,自己之前也是一直没儿子,后来用了点法子,才生了两个大胖小子。 孙老五一听,就上赶着追问。 李大壮就把自己的办法,分享给了孙老五。 孙老五这人胆子小,没什么出息,初初听到这个法子的时候,吓出了一身冷汗。 呆呆地回到家里,在家里坐到半夜。 一直没什么本事的他,才突然硬气了一回儿,第二天去找到李大壮,和李大壮商量好,他也要用这个法子。 剩下的事儿,便是李大壮牵头,而他只是在当天,把孩子带了过去。 宋时蕴闻言,面如冻雪:“你把孩子带过来就没了?谁帮你将孩子,弄成现在这副样子的?难不成也是李大壮?” 孙老五下意识地摇头,“不,不是,一个师父,一个……” “咻——” 孙老五的话还没说完,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道细微的,破空的声音。 宋时蕴第一时间听见了那声音,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 便见一支暗箭,嗖的一下,迅速朝孙老五的方向刺过去。 宋时蕴眉心一跳。 未等她反应过来,旁边忽然飞出一件物什,砰的一下,直接将那暗箭撞飞出去。 伴随着铮的一声,暗箭裹挟着一件物什,扎入地面,箭身都在因为撞击而颤动着。 宋时蕴定睛一看,暗箭刺穿的,除了地面,还有一把折扇。 第47章 宋时蕴猛地转头,看向身侧的谢如故。 此时他两手空空,手里的折扇,早就不见了踪迹。 见她看过来,谢如故对她歪头一笑。 宋时蕴顾不上管他,抬头便朝暗箭的来处看去。 便见一道衣角,从山道上快速而过。 这时候,死寂被赵捕头打破。 “那有人,快追!” 赵捕头一眼,也看到了那飞跑出去的人影,大喝一声,便率先朝那人影冲了过去。 谢如故见此却道:“不用追了,你们追不上。” 赵捕头等人脚步一顿,差点打滑,不由茫然地看向谢如故。 谢如故却吊儿郎当地走过去,伸手将自己的折扇和暗箭取了回来。 抖了一下折扇上面沾染的泥尘,才慢悠悠地开口:“你们追不上,这么近的距离,这种飞箭速度,此人不是一般人。” 一旁的京兆府尹等人,这时候才缓过神来,一个个捂着心口,仿佛才活过来一样,惊慌不已。 尤其是孙老五,直接瘫软在地,眼睛都直了,大约是想不出来,是谁会要杀他。 宋时蕴瞥见孙老五的反应,直接问道:“你以为他为什么要杀你?你还不赶紧说出来,是谁帮你做这种阵法的?” 孙老五闻言,瞳孔一震,反应过来,嘴一张,“是,是皇觉寺的一位师父,叫做固云的一位小师父,说是做这种事情,是为自己积德行善,才愿意无偿帮助我们……” “杀人布阵,这叫积德行善?”宋时蕴冷笑一声,“这话只有你们这些人才会相信吧?” 孙老五一噎,悻悻然地低下头。 他们当然会相信啊…… 那位师父跟他们说,八字偏印的,本来就是天上的童子下凡受劫的,杀了他们,也只不过是提前将她们送回天上而已。 将她们送回了天上,还替他们换来了儿子。 那可不是积德行善吗? 可是…… 孙老五这会子也反应过来,这恐怕不是正常的积德行善。 所幸,现在没人顾得上他。 谢如故听见孙老五的话,便看向京兆府尹。 京兆府尹一下子反应过来,对赵捕头呵道:“赶紧带人去皇觉寺抓人!另外,再派一人,去请天司局的人过来帮忙!” 京兆府尹也是聪明。 事关皇觉寺的师父,恐怕不是普通人能够解决的。 这时候,请天司局过来协助,再好不过。 本来还想去皇觉寺帮忙的宋时蕴,听到京兆府尹这话,便没有再开口。 赵捕头应了一声是,点了一队人,跟自己去封闭皇觉寺,又点了一个人回去请天司局的人过来。 宋时蕴见此, 便带着阿花的魂魄转身,准备回到郭氏和宋时柔身边。 而这时候,阿花却忽然离开了宋时蕴身边。 宋时蕴转头看过去,便见阿花一步一步地,走到一旁的孙五嫂身边。 孙五嫂一直一直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像孙老五说的一样是个傻子,从未开口过。 阿花走过去,神色有些木讷,缓慢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孙五嫂的脸似的。 孙五嫂此时,却像是有所感应一样,身上颤抖了一下,微微抬起脸来,眼泪很快便滚落下来。 看到这一幕,阿花有些慌乱,想要替她擦擦眼泪,手掌却从孙五嫂的脸上穿过去。 下一秒,她呆呆地望着自己透明的手掌,脸上瞬间多了两行血泪。 孙五嫂像是知道了什么,伸手在虚空抓了一把,自然什么都没抓到。 宋时蕴在一旁看着,感觉心口一窒。 见阿花身上的煞气,有增加的趋势,宋时蕴提步走过去,握住阿花的手,替她擦了擦眼泪,温声道:“走吧。” 阿花看了看宋时蕴,又回头看了看孙五嫂,低下头,跟着宋时蕴走了。 阿花刚从孙五嫂身边走过去,孙五嫂就悲痛地大哭起来。 宋时蕴带着阿花走过去,没有回头。 宋时柔和郭氏两个人凑在一起,两个人一直有点害怕。 见宋时蕴走过来,手里像是还牵着一个人,宋时柔和郭氏心里微微一颤,面上仍旧在故作镇定。 宋时蕴带着阿花走过来,对郭氏微微欠身福了一礼,道:“有一件事,还想请二夫人帮忙。” 郭氏回过神来,客气地道:“二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便是。” 宋时蕴扫了一眼身侧的阿花,说道:“我想请二夫人帮忙,为阿花姑娘选一块墓地安葬,阿花既然碰上了妙儿小姐,也算是一场缘分,若是能处理好阿花姑娘的身后事,让她彻彻底底地入土为安,对妙儿小姐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并且也算是为妙儿小姐积累了一个善缘。” 郭氏闻言,略一思量,便答应下来,“这是小事,只要能对我们家妙儿好,我们西昌侯府,自然会鼎力相助,二小姐放心,我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的。” 说着,她瞥了一眼远处的尸体,有些讳莫如深地移开目光,又说:“不过,可能需要京兆府结束了这个案子,我们才能将尸体带回去了。” 宋时蕴明白这一点,便点头道:“只要二夫人能够帮忙处理好她的后事,等一段时间也无妨。” 郭氏见她答应,松了一口气,而后又关切地问道:“那我们家妙儿… …” 宋时蕴温声道:“妙儿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只要好好地调养一些时日即可。” 郭氏彻彻底底放下心来,被吓得惨白的面上,也多了一些红润,“那就好,那就好。” 宋时蕴微微颔首,看向一侧的宋时柔。 宋时柔乖巧地喊了一句,“二姐姐。” 宋时蕴问道:“现在没特别的感觉了吧?” 宋时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宋时蕴是什么意思,微微摇头,小声地说:“嗯,感觉不到什么阴气了。” 宋时蕴嗯了一声,“且等等,等天司局人来了,我们就回去。”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宋时柔应了一声好。 目光一扫,便见谢如故也走了过来。 宋时柔不由道:“二姐姐,定国公世子爷过来了。” 宋时蕴闻言,转头看过去,便见谢如故晃着他那被戳了一个洞的扇子,叹息地走过来,“可惜了我这一副好扇面。”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道:“世子爷既然舍不得,方才便不要出手好了。” 谢如故闻言,抬眼看她,淡淡一笑,“我若是不出手相助,孙老五现在只怕已经死了,二妹妹到时候恐怕要哭鼻子了。” 宋时蕴微微皱眉,这个人……她像是那么容易哭鼻子的人吗? 宋时蕴不想跟他再说话,偏开头去。 见此,谢如故却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宋时柔的目光,在他们俩之间穿梭了几个来回,心里有些犯嘀咕,但到底没说什么。 几个人在原地等了片刻,天司局的人就来了。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张真人。 张真人还带了两名徒弟来,带着徒弟向京兆府尹见礼之后,张真人一眼瞧见了旁边的宋时蕴,略有些诧异。 然而,不等他开口,京兆府尹便快速将目下的情况,跟张真人说了一遍。 张真人带着徒弟,检查过岸边的尸体,面色沉了下来,“确实是九阴阵,没想到,在皇觉寺山脚下,竟然有人敢做这样的事情。” 他又看向京兆府尹道:“这阵法,是世子爷和平宁侯府二小姐一道发现的?” 京兆府尹方才已经跟他这样说过,闻言便点点头。 张真人不由看向宋时蕴和谢如故。 他有很多想要问的,想和宋时蕴和谢如故讨论讨论,但眼下显然没这个时间。 张真人便点点头,道:“那我们先去皇觉寺吧。” 京兆府尹就等这句话呢,带着剩下的衙役,便和张真人师徒一道,准备赶往皇觉寺。 见谢如故和宋时蕴,似乎没有要同行的打算,京兆府尹便问了一句,“世子爷和二小姐,是否要一同前往?” 第48章 谢如故还没说话,宋时蕴便道:“既然天司局的人来了,我略略只懂皮毛的黄毛丫头,便不过去凑热闹了。” 谢如故笑眯眯地点头,表示他不去了。 京兆府尹倒是没其他想法,便跟着张真人师徒,赶紧走了。 目送他们走向山道,谢如故便看向宋时蕴,笑吟吟地道:“不若,我送二妹妹回去?” 宋时蕴立即拒绝,“多谢世子好意,我与二夫人一道前来,自然要一道回去,都是女眷也方便一点。” 潜台词就是,你这个外男,就别跟着女眷瞎搅和了。 谢如故扬了扬眉。 宋时蕴便对郭氏和宋时柔说道:“二夫人,我们先回去吧。” 郭氏和宋时柔早就想走了,两个人点点头,旋即对谢如故福了一礼,算是打过招呼,便和宋时蕴一道离开。 柳太傅见此,便也跟着走了。 见宋时蕴走得头也不回,谢如故面上的笑意渐渐扩大。 西昌侯府的马车,在不远处等着她们。 坐在马车上,郭氏还有些心有余悸,“方才真是吓死我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父母,女儿也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可以如此残忍?” 一想到那些尸体的惨状,郭氏感觉,自己可能要失眠好一阵子了。 几乎一闭上眼,就是那几具尸体的惨状。 她忍不住在心里念起佛经来。 宋时蕴闻言,想起来谢如故的话,淡声道:“大约,天下父母着实不同。” 郭氏却有些愤愤不平,她觉得,都是自己的孩子,都是为人父母,怎么都不应该对自己的孩子下毒手。 宋时蕴听着她的抱怨,不置可否,脑海里却浮现出,父皇拿剑刺向她的那一幕。 正想着,旁边忽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她转头看过去,便见是阿花。 阿花坐在她旁边,于无人看到的地方,握了握她的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觉得,刚才的宋时蕴好像很悲伤,和她那一日被父亲带走时的母亲,一样悲伤。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下意识地握住宋时蕴的手。 宋时蕴看了看她,对她淡淡一笑,想着这马车里,还有两个普通人,与鬼魂待在一起久了,对生人来说,都是非死即病的,便拿出来一张养魂符,先将阿花收了进去。 养魂符和拘魂符不同。 拘魂符内有镇压禁锢,魂魄在其中会受到捆缚之感。 养魂符虽然也可以让魂魄暂居,但对魂魄来说,便是字面上的意思,可以养护其魂魄。 两者之间的差距,就相当于从水牢换到了 安逸舒适的偏院。 “二姐姐……” 一旁,宋时柔将宋时蕴的举动,看在眼里,不由一愣,忐忑地问道:“那个,阿花姑娘是不是真的出现了?” 郭氏闻言,想起来刚才孙老五那惊恐的模样,又想起来宋时蕴那一连串奇怪的举动,也猛地瞪大了眼睛。 宋时蕴将她们俩的惊惧,看在眼里,道:“不用担心,她方才是在这里没错,但她也是受害之人,不会害人,而且我现在已经将她收了起来,你们尽管放心好了。” 郭氏面皮一抖,握紧双手,“鬼,鬼不会害人?” 那妙儿为什么一直生病? 这话,她委实有点不相信。 宋时蕴解释道:“鬼也有不同,和人一样,无论是什么样的群体,都有好有坏,鬼也一样。阿花不是什么恶鬼,如若真是恶鬼,那妙儿小姐这么长时间下来,就不仅仅是生病,你们西昌侯府便应该为她准备后事了。” 郭氏:“……” 这话,好像有点道理。 妙儿遇到阿花,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儿了。 真要出事,便是九条命,也都用光了。 思及此,郭氏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孙老五,又觉得,那个叫做阿花的小姑娘,确实可怜,便长叹一声,没再说什么。 几个人坐在马车里,气氛一下子有些凝固住,几个人都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好在马车没一会儿,便回到了平宁侯府大门外。 郭氏先将她们送到了平宁侯府。 瞧见宋时蕴和宋时柔下了马车,郭氏打起帘子,望着宋时蕴道:“今日多谢二小姐了,待此事平息,我们西昌侯府必定要设宴,感谢二小姐的救命之恩。” 宋时蕴欠了欠身,“二夫人不必如此,我也没做什么,二夫人早些回去吧。” 郭氏只当宋时蕴是客气,抬头看了看天色确实不早,她便点点头,将帘子放下,马车很快便从平宁侯府大门口离开。 柳太傅的马车,一直跟在后面,他并未立即离开,而是打起帘子,跟宋时蕴客套地说了几句话,无外乎是道谢。 宋时蕴寒暄了几句,才将人送走。 待马车一一离开,宋时蕴揉了揉有些笑僵的脸颊。 心想,这与人寒暄,也真是令人疲惫。 她转过身,瞥了一眼身侧的宋时柔,道:“走吧,回去休息了。” 宋时柔跟在宋时蕴身后,一边往大门内走,一边偷偷地看了看宋时蕴,几番欲言又止。 余光瞥见她的神色反应,宋时蕴直接道:“是不是有什么想问的?” 宋时柔怯生生地望了望宋时 蕴,犹豫着开口,“二姐姐和世子爷关系很好吗?” 宋时蕴闻言,顿了一下,直直地望着她。 宋时柔一下子有些被吓到了,握紧手中的帕子,呐呐地道:“我,我是不是不该问这话?” 宋时蕴转过头去,继续向前走,“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宋时柔斟酌着开口,“我,我就是觉得,世子爷对二姐姐挺好的……” 宋时蕴意有所指地道:“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到底是为什么,直接说吧。” 宋时柔闻言,咬了一下唇瓣,道:“我…………” 她声音越来越低。 “我曾经做过一场梦,梦境里,我……我记得二姐姐和世子爷关系不怎么融洽…………” 宋时蕴眉梢一挑,“然后呢?” 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如若只是梦境中,看见宋时蕴和谢如故关系不好,宋时柔也不至于这么紧张,目光里还有些害怕…… 宋时柔忐忑地抬起头来,看了宋时蕴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 但宋时蕴五感异于常人,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她听见宋时柔害怕地说:“还,还有……在我的梦境里,二姐姐你……你最后死了……而,而且你的死因,好像还和定国公世子,也,也就是谢如故有关系……” 宋时蕴闻言,倒是猛地一怔。 在宋时柔的梦境里,她最后……死了? 害死她的人,还有可能是谢如故? 宋时蕴不由盯着宋时柔皱起眉来。 宋时柔的梦境,应该不全是假的,她看得出来,宋时柔开了一点点灵窍。 相当于半个预言家,会梦见一些未来的事情,这不奇怪。 那,宋时柔梦境里的宋时蕴,到底是她,还是原本的宋时蕴? 难不成,她重新回来一趟,最后还是会惨死吗? 谢如故……又为什么跟她的死,扯上了关系? “二姐姐……” 见宋时蕴盯着自己不说话,宋时柔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解释道:“我,我的梦境,也不一定是真的,说不定我,我就是做了噩梦,二姐姐,你……你别当真,我看世子爷,如今对二姐姐挺好的,我那个梦,定然是假的——”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 宋时柔说得其他话,她不太认同。 但,不得不认同,宋时柔后面那一句。 现如今的谢如故,虽然看起来很欠揍,但对她……确实还算不错。 他怎么会跟自己的死扯上关系? 就算宋时柔梦境里的宋时蕴,是原来的宋时蕴,谢如故也不应该跟她一个小姑娘,有什么仇怨啊…… 第49章 宋时蕴有点想不通。 “二姐姐……” 宋时柔解释了半天,见宋时蕴也不理会,心里愈发忐忑。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得罪了宋时蕴。 宋时蕴听到她那怯生生的声音,回过神来,道:“没事,我只是在想,这个梦境的事,与你无关,你不用担心。” 宋时柔闻言,却并未完全放下心来,“二姐姐,我那个梦境,定然是假的……” “是不是假的,我心中有数,放心吧。” 宋时蕴对她安抚地一笑,不再说这件事,提步便再次向大门走去。 宋时柔见此,抿了抿唇角,只能将心里的忐忑压下来,和宋时蕴一道进入平宁侯府的大门。 然而,宋时蕴的右脚,刚迈过门槛,踏入大门内,脚步便是一顿,保持着一脚门外一脚门内的模样,没有再动。 宋时柔跟过来,见此不由问道:“二姐姐怎么了?” 宋时蕴不说话,只是盯着大门内的地面看。 宋时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却见大门内的地面上,不知道为何,铺了一层红色。 宋时柔迟疑地道:“这是……有人突然在家里换了地砖颜色吗?虽然时玉公主的五七过了,但大红色……是不是有点太扎眼了?”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纠正道:“不是地砖漆,而是……朱砂。” 宋时柔不由一愣,“朱砂?”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还是上好的丹辰砂。” 宋时柔更是茫然了,“干嘛用朱砂铺地面啊?” 她忽然一顿,又继续:“就算家里前几天,沾染上了一点阴气,也不至于弄成这样吧?” 宋时蕴闻言,却冷笑一声。 宋时柔听到她的笑声,有些迷惑和害怕,“二姐姐,你……笑什么?” “没事,进去吧。” 宋时蕴微微摇头,行动自如地继续往前走。 宋时柔不明所以,但也跟了进去。 宋时蕴踩在那一地的朱砂上,瞥了一眼,朱砂的下面,其实还藏着一些暗纹。 像是某种阵法的符文。 这阵法,根本不像是宋时柔口中,针对前几天平宁侯府上出现的阴气而来。 恐怕……是针对她来的。 思及此,宋时蕴面上愈发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好像没看见那些朱砂似的,继续往前走。 宋时柔跟在宋时蕴身后,也在盯着地面上的朱砂,都没有看见,自己一路跟着宋时蕴回到了雅轩。 而那一路的朱砂,直直地铺进了宋时蕴的雅轩里。 其余地方却没有了。 宋时柔再迟缓,此时也反应过来,“这朱砂……怎么铺进了雅轩?” 宋时蕴无 声地扯了一下唇角,甫一踏入雅轩,便看见秋白和霜重,靠着院墙,站在一侧,两个人身上挂着一圈一圈的大蒜,面上和身上,还抹了一层朱砂。 两个人俱是一脸敢怒不敢言。 而在院中,还有人在铺洒朱砂。 带着人铺洒朱砂的人,正是徐妈妈。 宋时蕴见此,脸色一沉,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徐妈妈猛地转过头去,瞧见宋时蕴回来,她神色也有些尴尬,快步走过来,福了一礼,“二小姐回来得这么早?” 宋时蕴皮笑肉不笑,“已经是傍晚了,还算早吗?看来,平宁侯府内,有的是人不想让我回来。” 徐妈妈脸色一变,“老奴不是那个意思……” 宋时柔站在宋时蕴身边,看着院中的狼藉,也忍不住道:“徐妈妈,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这是二姐姐住的地方,你们弄成这样,让人怎么住?” 徐妈妈尴尬地一笑,解释道:“这是……老夫人的意思。” “祖母?”宋时柔有些不解,“祖母这是要做什么?” 宋时蕴盯着徐妈妈。 徐妈妈被盯得心口发凉,急忙道:“老夫人也是为了二小姐好,府中的阴气重,二小姐又是刚回京,水土不服,老夫人是怕二小姐体虚,被阴邪之物钻了空子,所以就弄了点朱砂和桃枝,辟辟邪——” 闻言,宋时蕴毫不留情地拆穿道:“是怕阴邪害我,还是担忧我才是阴邪?” “不……” 徐妈妈一怔。 宋时蕴直接打断她的话,“朱砂从大门口,一路铺进雅轩,表面上看着是一层的朱砂,实际下面却是镇祟阵,老夫人真是当真疼爱我。” 徐妈妈脸色有些发白,握紧手指,没想到,一下子就被宋时蕴看穿了。 这是老夫人昨天回到慈安堂后,想出来的招数。 她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宋思文家里那个是阵法,觉得是宋时蕴在害宋思文。 同时,她还觉得,宋时蕴不正常,不像是个普通的乡野小姑娘,怀疑宋时蕴是招惹了什么脏东西上身。 所以,让徐妈妈私底下,找了一位大师支招。 这些都是大师吩咐做的。 说是这么做之后,如若宋时蕴身上真有邪祟,必定会显出原形。 徐妈妈一开始,是真心想要劝说老夫人的。 可是,老夫人不听,她一个下人,也只能唯命是从。 徐妈妈思及此,苦不堪言,张了张嘴,刚想说话。 宋时蕴又冷淡地开口,“我不想同你们再废话,镇祟阵是用来逼迫邪祟露面,镇压邪祟的,如今我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我是不是邪祟,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可以回去复命了,便别在雅轩里再折腾了,我没空陪你们闹着玩。” 语毕,宋时蕴冷着脸,从徐妈妈身边径直走过。 那一瞬间,徐妈妈感觉冷气扑脸。 四周的气温,仿佛都下降了好几个度。 她的身躯忍不住抖了一下,转头看过去,便见宋时蕴瞥向一侧的秋白和霜重。 “回屋收拾一下,下次若是再碰见这样的事情,直接拿棒子打出去,打出事情,算我的。” 语毕,宋时蕴便推门,进了房间。 秋白和霜重应了一声是,只觉得心中畅快,飞快地拿到身上的大蒜,便各自回屋去收拾。 徐妈妈见此,有些牙疼,只能看向一旁的宋时柔,“三小姐,您看着……” 宋时柔也有些无语,低声问:“祖母这么做,父亲和母亲可知道了?” 徐妈妈摇头,“侯爷还没回来,夫人还在养病,并不知外头的事情。” 宋时柔闻言,头疼地道:“祖母这办的什么事儿,若是让父亲和母亲知道了,怎么办?” 徐妈妈不敢说话。 这种话,她们做下人的,注定没办法接。 宋时柔见此,扫了一眼院子里的狼藉,无奈道:“赶紧收拾了吧,回头让父亲母亲知道了,又要与祖母置气,到时候家里又不得安宁了。” 徐妈妈呐呐的,只能应下来一声是。 宋时柔摇摇头,先走了。 目送她离开,徐妈妈只能让带来的下人,把东西都收拾一下。 她自己则快速地回到慈安堂,把事情告知老夫人。 老夫人见她回来,还有些意外:“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宋时蕴那小贱人回来了吗?” 徐妈妈脸色不佳地道:“二小姐已经回来了。” 老夫人一听这话,有些激动,“怎么样?可看出来什么问题?” 徐妈妈哭笑不得,“老夫人,可别提了!二小姐踩着朱砂,一路回到雅轩,什么事儿都没有,老奴瞧着,二小姐定然不是什么邪祟附体。” 老夫人闻言,面上的期待,顿时一扫而空,不悦地道:“没事?怎么可能!” 徐妈妈无奈道:“是真没事,老夫人,或许是咱们想岔了。” “不可能!我问过大师,大师说,宋时蕴那丫头的生辰八字,早就是个死人了,不可能活着,她现在一定是被邪祟附体了!” 徐妈妈倒觉得这话不可信。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宋时蕴有体温有心跳,怎么可能是早死之人? 她张了张嘴,刚想要继续劝说。 老夫人却忽然道:“去,把曹大师请到府上来,我得让他再想想办法!” 第50章 徐妈妈没办法,只能按照老夫人的话,去将曹大师请到平宁侯府来。 另一边。 宋时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并没有真正地去休息。 听到外面徐妈妈离开,她沉着脸,神色却没有放松下来。 以平宁侯府老夫人的性格,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毕竟,她确实是占了原来的宋时蕴的身体。 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她确实不是宋时蕴。 一旦真有人介入调查,只要内行的人,一定能够看出来她的问题。 只不过,她是意外进入宋时蕴的身体,并非献舍,也并非夺舍,一般的术法,对她来说无用。 是以,镇祟阵才没有让她露出什么不适之感。 但,为了以防万一…… 宋时蕴思忖片刻,起身,从床头的柜子里,翻找出来一些新的蜡烛,而后拿出来一把匕首,坐在铜镜前面,开始雕刻蜡烛。 宋时蕴下手利索,像是以前经常做这样的事情。 不消片刻,那个蜡烛,在她手里就变了个模样,露出一个人形。 如若杨氏或是宋时柔在这里,就会看出来,宋时蕴雕刻出来的,竟然是她自己的模样。 准确地来说,是雕刻出了,她现在这具身体的模样。 宋时蕴根据铜镜里面的模样,逐渐雕刻出人形。 确认无误之后,她又拿出来一张空白的黄表纸,在上面写出她自己——属于时玉公主的生辰八字。 而后,在下面又画出来一道符咒。 做好这一切,宋时蕴将自己的生辰八字,裹在人形蜡烛上面。 随后,她便点燃了蜡烛。 蜡烛很快便燃烧起来,飘出了一阵阵青白的烟雾。 宋时蕴在一旁静默地看着,心里默念着宋时蕴的名字和这具身体的生辰八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时蕴面前的蜡烛,几乎快要烧光殆尽。 而这时候,院子里却响起一些异样的声音。 “大师,你看看,这就是那个小贱人住的院子,那脏东西是不是就藏在这院子里?” 此时,院子里,老夫人便带着一名穿着道袍的男人,走进雅轩。 徐妈妈走在旁边,听到老夫人这么说,无言以对。 一旁,男人穿着灰色的道袍,一手罗盘,一手拂尘,两鬓都有些发白,一张国字脸,加上怒目圆瞪,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架势。 他身后还跟着不少道童,一个个手里拿着一大堆东西。 听到老夫人的话,他捋了捋胡子,眉头紧锁,盯着手中的罗 盘,只是说了一句:“奇怪——” 老夫人闻言,担忧地问:“大师,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您可别藏着掖着,有什么就直接说,我们平宁侯府受得住。” 男人却没有立即回答。 此时,看到这架势,刚将自己收拾妥当的秋白和霜重对视一眼,立即快步走过来。 拦在老夫人前面,秋白和霜重,齐齐行了一礼。 秋白打量着那些人,挤出一抹笑来,向老夫人问道:“老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啊?” “家里阴气太重,大师说,是有厉鬼作祟,我请大师来做个道场。” 老夫人沉着脸开口。 秋白干笑:“老夫人要做道场,可曾知会过侯爷夫人?若是没有的话,奴婢过去代为通传一声?” “你少拿侯爷来压我!” 老夫人一听这话,眼睛一瞪,“侯爷是我儿子,我是侯府的老夫人,这侯府内自然是我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丫头说话了?” 秋白脸色一白,刚要辩解。 便听到吱呀一声。 雅轩正屋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来。 宋时蕴旋即,出现在房间门口。 她望着院中的老夫人,无悲无喜地道:“老夫人,这么折腾,有意思吗?” 看到宋时蕴出来,老夫人一把抓住曹大师的袖子,急切地求助道:“大师,你看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孙女!您之前说,她的生辰八字已经死了,人不应该活着,可她现在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大师,你说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宋时蕴听到老夫人的话,眸色一沉。 果然…… 她就知道,老夫人不会善罢甘休。 宋时蕴冷着脸,道:“老夫人就算不喜欢我,不想让我回家,直言便是,何必这么羞辱我?方才布置过镇祟阵,对我无用,却还不死心,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曹大师听着老夫人的话,正盯着手中的罗盘看。 又听到宋时蕴的话,他不由抬起头来,望了望宋时蕴。 第一眼看过去,他便觉得,这个小姑娘不正常。 乃是一体双魂。 像是鬼附身。 可是…… 她眉目清明,并无邪祟的迹象。 他也看出来,院子里还有他之前让老夫人布置的镇祟阵。 宋时蕴站在这地方,却没有任何异样。 果真奇怪。 “我可不是为了羞辱你,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平宁侯府!”老夫人听见宋时蕴的话,拉长着脸,理直气壮地道:“我给大师看过你的生辰八字,我 那个短命的孙女,已经死了,可你却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你不是鬼是什么?”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谁说我已经死了?我人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句话,老夫人都不知道?你宁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要相信一些不知所谓的人胡说八道,老夫人当真是为了平宁侯府好啊。” 老夫人听出来宋时蕴话里的讥讽,猛地一咬牙,道:“我不跟你费口舌!” 她唰的一下看向曹大师,撺掇道:“曹大师,之前可是你说的,我那孙女已经死了,你得帮我弄清楚,眼前这是个什么东西!” 宋时蕴闻言,目光直接落在曹大师身上,厉声问道:“我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到你嘴里,却成了死人,你是个什么大师?” 曹大师看了看她们祖孙俩,面色沉了沉,“这话确实是贫道说的,贫道自认为没有说错……” “听到没!曹大师已经断言,你这厉鬼,还敢站在这里!”老夫人一听这话,可算是找到主心骨,眼睛一瞪,激动地道:“大师,赶紧杀了这脏东西!” 宋时蕴面不改色地盯着曹大师,“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是死人的?我人站在这里,有呼吸有心跳有体温,你仅凭生辰八字,便能够断定我的生死?正好,我与你也算是系出同门,还请大师,当着我的面,算算我的生辰八字,我倒要看看,我这么一个大活人,是怎么变成死人的。” 曹大师自认为自己不会出错,再加上,他确实有点真本事,瞧见宋时蕴第一眼,就看出来宋时蕴不正常。 但见宋时蕴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他反而有点迟疑了。 就在曹大师还没有开口说话,老夫人却率先急了起来,“大师,您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让这邪祟显形,除了她啊!” 曹大师闻言,将手中的罗盘,递给旁边的徒弟,又拿出来一张纸,向宋时蕴问道:“这上面,可是你的生辰八字?” 这是宋时蕴的庚帖,当然是老夫人给她的。 宋时蕴瞥了一眼曹大师手中的纸张,直接道:“是我的,但还请大师当着我的面,重新演算,我倒要看看,问题在哪里。” 曹大师盯着宋时蕴,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看见宋时蕴灵台闪过一丝灵光。 这是……开了灵窍? 曹大师不由一愣。 正常人修炼开灵窍都难,若是厉鬼附体,自然不可能有这番机缘。 难不成真是他算错了? 第51章 曹大师思及此,紧皱着眉头,望着手中的庚帖,重新开始演算起来。 一旁的老夫人,看见曹大师真信了宋时蕴的话重新演算,急得抓耳挠腮。 她只能一再催促:“大师,你听这个邪祟的话做什么啊!赶紧除掉她啊!” “且慢——” 曹大师头也不抬地抬手,阻止老夫人的话,目光一直锁定在生辰八字上面。 老夫人急得团团转,却无可奈何。 宋时蕴站在廊下,却是一派轻松淡定。 看见她那淡定自若的模样,老夫人心里莫名有些打鼓。 就在这时候,曹大师的眉头,皱得越来越厉害,高高隆起的眉头,甚至可以夹死两只苍蝇。 “怎么会……怎么可能?” 未几,曹大师忽然小声地嘀咕起来。 老夫人站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脸色唰地一变:“大师,怎么样?她,她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曹大师紧锁着眉头,满脸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望着宋时蕴。 宋时蕴见此,眉梢一挑,问道:“大师演算得如何,我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 曹大师紧抿着唇角,“命格五角齐全,灵气逼人,贵不可言,自然是——活人。” “什么?!” 老夫人一听这话,却尖叫起来,顾不上规矩,一把抓住曹大师的胳膊,“大师,你之前同我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你不是跟我笃定地说,她已经是死人了吗?” 曹大师沉着脸,心下也是十分不解。 他可以确定,自己之前演算的生辰八字,绝对是个死人。 而这庚帖,是他随身携带,从他身上拿出来的,全程不假于人手。 可以确定,是他之前演算过的生辰八字无误。 可不知道为什么,同一副生辰八字,才不过一日夜的时间,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 “曹大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倒是说话啊!” 见曹大师一直不吭声,老夫人急得直跺脚。 曹大师压了压唇角,“八字确实是活人的,并无错处。” 老夫人不相信,瞪大眼睛,“不可能!大师,是不是她用了什么邪术?她怎么可能是活人?” 宋时蕴闻言,有些好笑,“老夫人到底是有多厌恶我,为什么非要一口咬定我是死人,我到底哪里像死人?” 老夫人一噎,从表面上来看,宋时蕴当然不像是死人。 但老夫人就是觉得,这个死丫头有猫腻。 曹大师曾经说过,宋时蕴的八字已经死了,她更加相信,眼前的宋时蕴是鬼附身。 现在让她相信,是曹 大师看错了,她怎么愿意? 死死地盯着宋时蕴,老夫人猛地一咬牙,道:“邪术,一定是邪术!大师,您直接动手吧,把这厉鬼给杀了!” 宋时蕴闻言,冷笑讥讽:“老夫人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又找来什么道士大师的合谋,也来只是想杀我而已?” 曹大师听到这话,不悦地看了老夫人一眼,望向宋时蕴:“二小姐若是活人,贫道断然不可能伤害二小姐,但是——” 话锋一转,他又看向宋时蕴。 脑海里回想的,都是自己昨天看到八字时的演算结果。 他可以肯定,那时候的八字,确实是属于死人的。 他不知道眼前这是怎么回事,但老夫人的猜测,也许是对的。 那就是,宋时蕴用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术法。 思及此,曹大师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张符,“这是伏鬼符,去准备一碗水,将伏鬼符放入水中,化为符水后,只要二小姐喝下去无恙,那便可以证明二小姐清白。” 宋时蕴瞥了一眼那符纸,可以看出来,是确确实实的伏鬼符。 宋时蕴望向曹大师,眉梢一挑,“你让我喝,我便非喝不可?”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曹大师还没说话。 老夫人便喜上眉梢,“大师,你看,她根本就不敢喝,她果然就是厉鬼!” 宋时蕴冷笑一声,道:“你们无端怀疑我,让我喝这种来历不明的符水也不是不行,可倘若我喝下去后安然无恙,那你们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说法?” “要,要什么说法?” 老夫人一听这话,眼睛一瞪,“我这也是为了——” “莫要拿平宁侯府做幌子了。” 宋时蕴直接打断了老夫人的话,不再跟她虚以为蛇,直接戳破老夫人的心思,“老夫人大可以承认,你就是看不惯我,觉得我在乡野长大,不适合呆在侯府之内,回来之后,又让你丢脸,所以才千方百计,置我于死地。” 老夫人面色一变,有些挂不住的,又红又白。 宋时蕴却视而不见地继续道:“我说过了,我本无意留在平宁侯府,是父母想让我留在膝下尽孝,为了父母我才愿意留下来。但既然老夫人这么对我,我自然也不想往后天天如此,这符水我可以喝,但我有一个条件。” 老夫人眉心跳了跳,警惕地望着宋时蕴,道:“谈什么条件?这符水也是为了你好,你若喝下去无恙,那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有……” “我只有一个条件,若我喝下去安然无恙,还请老夫人迁 入佛堂清修,再不过问府中事宜。” 宋时蕴没给老夫人叽叽歪歪的机会。 她满脸冷色地望着老夫人,道:“若是老夫人不答应,这符水我自然也不会喝,天色已经不早了,若是僵持下去,待父亲回来,这件事又传入母亲耳中,不知道老夫人可想好了,该如何跟他们解释?” 老夫人握紧双手,耷拉的脸皮,骤然被拉长。 如若让宋清远和杨氏知道雅轩这边发生了什么,宋清远和杨氏自然不会轻易揭过这件事。 到时候,她难免要和自己儿子离心。 老夫人已经看出来了,为着她不愿意让宋时蕴回来,以及上次当着宋清远的面,咒骂宋时蕴的事儿,宋清远已然不高兴。 这事儿,若是再传入宋清远耳中,他们母子的隔阂只会更深。 这也是老夫人为什么要趁着宋清远不在家中,才做这些事情的原因。 她本质上,便不想让宋清远知道这些。 宋时蕴显然也看出来这点,所以用这点拿捏着她。 思及此,老夫人怒火噌的一下,水涨船高,她双眼喷火地盯着宋时蕴,咬牙道:“你想都不要想!我是长辈,我是平宁侯府的老夫人,怎么可能答应你这种条件?小贱人,我便直接告诉你,这符水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你若是不喝,我就让人强行给你灌进去!” 一旁,曹大师闻言,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宋时蕴没有那么容易对付。 老夫人这话也实在是不妥。 他现在也看出来,老夫人对付宋时蕴,纯属是私人恩怨,并不是担心宋时蕴被鬼附身。 只是单纯,想让他帮助除掉宋时蕴。 然而,他又确实看不出来宋时蕴是什么情况,也想用伏鬼符试一试宋时蕴,到底是不是鬼怪附身。 思及此,他并未说什么。 宋时蕴听到老夫人这话,却扯了一下唇角,笑开了,“老夫人倒是可以试一试。” 见她这么不配合,老夫人怒火越来越重,猛地瞪了一眼身边的徐妈妈等人,“你们都聋了吗?还不赶紧押住她,把符水给她灌下去!” 徐妈妈有些为难,“老妇人,这……” 老夫人凶神恶煞地瞪了徐妈妈一眼,打断徐妈妈的话,又看出来徐妈妈不情愿,便直接推了一把,身边的其他丫环婆子,“你们赶紧给我押住这小贱人!谁今日将符水给她灌下去,我就赏谁百两白银!” 这话一出,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丫环婆子,立即两眼放光。 第52章 平宁侯府中的丫环婆子,撑死了,每个月只有二两的月银。 一百两白银,是她们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天文数字。 一听到这个数字,丫环婆子们立即争先恐后地朝宋时蕴扑过来。 一旁的秋白和霜重,看到这一幕,脸色突变,两个人齐齐地冲过来,就要护在宋时蕴的面前。 宋时蕴却像是早就猜到她们的举动一样,背对着她们俩,轻轻一抬手,阻拦住她们俩的举动。 秋白和霜重有些迟疑,又担忧地望着宋时蕴,“小姐——” “无妨。” 宋时蕴声音淡淡的,和她的人一样,淡定自若。 望着那些冲过来的,五大三粗的婆子丫环,宋时蕴没有一丁点的神色变化。 徐妈妈看着这一幕,心下有些着急,她总感觉,老夫人会办错事,砸了自己的脚。 思及此,她悄悄地让身边一个不经世事,有些胆小不敢上前的小丫环,去通知宋时柔。 老夫人平常很看重宋时柔这个孙女。 虽然老夫人对宋时蕴不怎么喜爱,但对宋时柔却是疼爱有加。 哪怕知道宋时柔不是自己的亲孙女,老夫人对宋时柔的疼爱,也没有减少。 若是三小姐来,或许能够劝得住老夫人。 而这事儿,还不能让杨氏知道。 一旦侯夫人知道了,老夫人只怕要和侯夫人起龃龉。 徐妈妈特意交代了一番。 小丫环怯怯地点点头,趁着院子里一片混乱时,悄悄地离开了雅轩。 与此同时。 老夫人身边那些丫环婆子,已经冲到宋时蕴面前,一个个伸长双臂,就像是鬼故事里的长臂妖怪一样,伸手去抓宋时蕴。 秋白和霜重吓得脸色都白了。 宋时蕴却仍旧面不改色。 就在其中一个婆子的手,即将触碰到宋时蕴时。 她瞥了那婆子一眼,右手指尖一弹,一枚铜钱如同利箭一般嗖的一下飞射出去。 啪的一下,打在那婆子的手臂上。 紧接着,众人就听到咔嚓一声的骨裂声,在空气中响起。 下一秒,众人便听见那婆子发出一声,极为痛苦的惨叫声,如同半夜杀猪般。 众人听到那声音,都觉得头皮发麻。 然而,定睛一看,却见那婆子的手臂,诡异地向下垂着,仿佛没有骨头一般的一块破布,整个手肘关节的地方,又红又肿,上下手臂也已经错位…… 显然是被打断了手臂骨。 众人看到这一幕,脸色全都白了,眉心突突地跳了几下,下意识地,惊悚地看向宋时蕴。 老夫人眼珠子也快瞪出来 了,浑身颤抖着,指着宋时蕴,却说不出话来。 整个院子,在此时寂静得可怕。 其他丫环婆子看到这一幕,也都愣住了,纷纷不敢靠近。 就在院子里一片死寂的时候,叮的一声,一枚铜钱,从那断臂的婆子手臂上掉落下来,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曹大师低头看过去,脸皮都抽了一下。 那就是一枚铜钱,没什么特殊的,如若说,唯一特殊的地方,那就是…… 那不是一枚普通的铜钱,而是一枚五帝钱。 玄门中人都知道,五帝钱是用以驱邪镇祟的。 宋时蕴若是厉鬼,自然不可能随身佩戴五帝钱。 且从宋时蕴方才出手的力道和速度来看,宋时蕴都不像是普通的人,倒像是一个玄门内的练家子。 还是那种内功极为深厚的。 平心而论,曹大师自认为,以他如今的功力,想要一枚铜钱,便打断一个人的手臂骨,那是断然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宋时蕴这个小丫头却做到了。 曹大师紧盯着宋时蕴的模样,只见宋时蕴的灵台愈发清明,举手投足之间,灵气四溢,全然不可能是厉鬼。 曹大师不由想到宋时蕴的八字。 其实他方才少说了一句话。 那就是宋时蕴的八字,天降星宿,紫薇明路。 乃是大吉之相! 大吉之相就算了。 关键是,星宿降世,紫薇明路。 星宿降世…… 这个命格,曹大师听都没听过几个。 唯一听过的一个,乃是已故的时玉公主。 思及此,曹大师神色愈发复杂。 “你,你怎么敢出手伤人?!” 就在这时候,老夫人像是一口气终于缓过神来似的,恶狠狠地盯着宋时蕴,咬牙切齿的时候,心里却有一丝从未有过的恐慌和心虚。 宋时蕴闻言,扯了一下唇角,“明明是老夫人想要伤我在前,我这只能算是自我防卫,怎么还错了?” “你!” 老夫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求助地看向曹大师,“曹大师,你倒是说句话啊!” 曹大师定定地盯着宋时蕴。 片刻后,他打了个同道礼,“福生无量天尊,敢问小友师承何门?” 听到这话,老夫人彻底傻眼了,“不是,大师,您之前不是说,她是被鬼附身了吗,您现在是什么意思啊?” 老夫人彻底被曹大师的话弄蒙了。 宋时蕴瞥了曹大师一眼,冷漠地道:“我无门无派,哪里比得上曹大师出身贵重。” 曹大师听出这话里的讥讽,神色愈发复杂。 宋时蕴却没有 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看向老夫人,“老夫人,你还想继续闹下去吗?” “你!今日,我非让你喝了这符水不可!” 老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有些骑虎难下。 同时,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宋时蕴确实是鬼附身。 伏鬼符能够让宋时蕴显形。 不然,不说宋时蕴,只怕宋清远和杨氏,都不会给她好日子过! 思及此,老夫人眼里露出一副狠色。 她一把夺走曹大师手中的伏鬼符,又自己跑去旁边的小厨房里,弄了一杯水来,将伏鬼符放进去。 曹大师倒是有点真本事。 那伏鬼符一放入水碗中,便瞬间融化,和水融合在一起,看不出来一点痕迹。 老夫人阴沉着脸,端着一杯水,便朝着宋时蕴走过去。 “你们给我押住她!” 一旁的丫环婆子,看着抱着自己手臂,倒在地上,不断痛苦哀嚎的婆子,哪敢轻易上前? 想要挣一百两,也得有命花啊! 宋时蕴见此,向老夫人讥讽地一笑。 老夫人胸口因为愤怒,大幅度地欺负着,狠狠地看了他们一眼,咬牙道:“好啊,都不敢,那我自己来!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小贱人,敢对我这个长辈动手!” 她怒气冲冲地,直接朝宋时蕴走过来。 正在这时,杨氏的声音,却从雅轩门口传来。 “母亲且慢——” 宋时蕴和众人抬头望过去。 便见徐妈妈派出去的小丫环,跟在宋时柔和杨氏身后。 此时,宋时柔则扶着杨氏,快步走进来。 看到杨氏出现,一直悬心的秋白和霜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徐妈妈看到杨氏,却只是松了半口气。 “你怎么来了?” 老夫人皱起稀疏的眉头,望着杨氏,心里暗骂了一声。 杨氏走得太快,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呼吸也有些急促,急匆匆地对老夫人行了一礼,便道:“母亲带着人,这是在做什么?时蕴是我的孩子,这是千真万确,抵赖不得的,我已经让人再三查证过,母亲还要这样闹,这是想要置我们娘俩于死地啊!” 老夫人一句话还没说,杨氏便委屈地哭哭啼啼起来,把老夫人都给堵住了。 老夫人额角跳了跳,咬牙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杨氏,我这也是为了平宁侯府着想,万一你的亲生女儿已经死了,现在是个鬼附身的怪物,进了咱们平宁侯府的家门,往后能有好吗?我这是担了骂名,也想让我们平宁侯府往后顺顺利利的,你不要不知好歹!” 第53章 “母亲这话,是要我的命啊!” 杨氏见老夫人王八吃撑托铁了心,眼睛通红地哽咽道:“时蕴是我的女儿,幼时因我的错,已经让她如此可怜,现在好不容易回来,母亲还怀疑她是怪物,这话若是传出去,你让时玉怎么做人,让我怎么做人?” 老夫人还没说话。 杨氏一抹眼泪,又道:“母亲若是看不惯时蕴,那便直接休了我,让我带着时蕴离开平宁侯府,也免得她受这样的羞辱!” 宋时蕴望着杨氏,心脏似乎快速地跳动了几下。 老夫人眉心也是突突地跳了几下。 杨氏没有过错,有儿有女,且宋思文已经成人。 莫名其妙休了杨氏,宋清远和宋思文怎么可能答应? 若是为了宋时蕴这事儿,把杨氏给休了,传出去,她在京中才是没办法做人! 老夫人黑着脸,气不打一处来,“杨氏,你这是要害我才是!我明明是为了平宁侯府好,你却这么对我,我还活个什么劲儿,不如去死算了!” 说着,她就要去撞墙似的。 谁也没想到,老夫人突然玩起一哭二闹三上吊。 曹大师带着徒弟们,往旁边退了几步,也是一脸无奈和后悔。 宋时蕴瞥了一眼老夫人的举动。 说是要去死,可手中的符水,还端得稳稳的,哪有半点要死的模样? 可是,杨氏却不敢让老夫人冒险。 若是老夫人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她没办法交代不说,传出去,反而会成了她和宋时蕴逼死长辈。 她就不说了,宋时蕴往后还怎么在京中立足? 以后只怕连婚事都艰难。 思及此,杨氏慌忙别要去栏老夫人。 宋时蕴却在此时,开了口,“老夫人何必惺惺作态呢?” 老夫人假动作一顿,转头狠狠地瞪着她。 不等她开口,宋时蕴扯了一抹讥诮地笑,又道:“我方才就说过了,老夫人想要我喝下这符水可以,但是,老夫人这么怀疑我,针对我,总要给我一点保障。不然,今日让我喝符水,明日让我吃香灰,这日子,到底还要不要过了?平宁侯府还想要安宁吗?” 杨氏愣了愣,望着宋时蕴,总觉得女儿这话里有话。 果不其然。 宋时蕴随后又道:“老夫人,还是那句话,我喝下这符水,若是安然无恙,就请老夫人进佛堂清修,也算是积极口德,为平宁侯府的安宁和顺祈福,老夫人若是答应,我就喝下这符水,如何?” 老夫人听到这话,心里打鼓。 总感觉,宋时蕴有后招。 但她现在骑虎难下,骤然说不查了,自己的脸就算是丢尽了。 可若是答应,说不定最后丢脸的人,还 是自己。 就在老夫人犹豫的时候,杨氏身后的张妈妈,听到宋时蕴这话,率先反应过来。 她走过来扶住杨氏的胳膊,叹息着说:“老夫人为了平宁侯府的安宁和顺,宁愿以入佛堂清修为代价,也要查证此事,可见老夫人之决心,夫人你就不要拦着了,这若是传出去,即便是侯爷听说了,想必也会感佩于心。” 杨氏闻言,也瞬间反应过来,露出一脸为难,又不得不赞同的模样,哭哭啼啼地擦擦眼泪。 老夫人:“……” 她回头瞪着 瞬间明白过来,张妈妈杨氏和宋时蕴这也是在逼她。 可她们却是一脸为她着想的贴心模样。 老夫人心里恼恨,又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挑了挑眉,微微笑道:“若是老夫人不愿意的话,大可以带着人现在就走,只不过,还希望老夫人以后不要识人不清,认人不明,听人家三言两语的挑拨,便做出这么伤害一家人情分的事情。” 一旁的老夫人:“……” 曹大师:“……” 两个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老夫人更是明白,宋时蕴这话就是在诛心。 若是她就这么走了,等于低头认错,自我认定自己是胡搅蛮缠不说,还承认,是自己想要针对宋时蕴,奈何又耳根子软,眼睛不好,被人给骗了。 这要是传出去,她才是真的没办法做人了。 恐怕往后都要称病,躲在家里,再也不见客,不出门。 这就相当于,还是让她被关进了佛堂,与世隔绝,没办法再插手府中的事情。 杨氏虽然是侯夫人,可老夫人这个婆母在,杨氏在家一直没什么管家实权。 老夫人一直把权利握在自己手里死死的,用此拿捏杨氏。 而无论是称病闭门谢客,还是躲进佛堂里,都是等于,把管家的权利,还给杨氏。 往后她想要再拿回权利就难了。 老夫人思及此,有一种莫名的念头。 那就是,宋时蕴该不会早就想到了这点吧? 她早就知道,杨氏没有管家的实际权利,所以想要趁这个机会,帮杨氏夺回实权吗? 老夫人想到这种可能,心下掀起一片涟漪,不由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则是一脸的淡定,又冷静。 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 对上老夫人的双眼,宋时蕴淡淡一笑,“老夫人想好了,让这场闹剧如何收尾了吗?” 老夫人眉心跳了跳。 事到如今,无论怎么选择,对老夫人来说,都极为不利。 思及此…… 她只能去赌,赌宋时蕴是被鬼附身的,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尽管现在她自己都知道,这可能性极低。 但……不排除宋时蕴 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是假把式。 老夫人犹豫着,想起曹大师,求助地看向曹大师,想要让他帮自己拿个主意。 曹大师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什么事情都跟他没有关系,与世隔绝的模样。 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老夫人的情绪。 老夫人心里更加忐忑,望着手里的符水,一时间没有动作。 宋时蕴却在这时候,再次开了口,“若是老夫人自知理亏,那就回去吧,免得让人看笑话。” 这话一出,老夫人心里的怒气,再次被挑起来,冲散了心中的忐忑。 她抬头瞪着宋时蕴,猛地一咬牙道:“好,只要你愿意喝下这符水,确认你不是被鬼附身,那就是我识人不明,弄错了这件事,我自愿去佛堂清修!” 宋时蕴淡淡一笑,伸出手,“把符水给我吧。” 见她一脸轻松,同意得飞快,老夫人更加忐忑。 然而事到如今,骑虎难下,哪有让她回头的道理? 老夫人只能提着一口气,强忍着双手的颤抖,将符水递给了宋时蕴。 宋时蕴接过来,却顿了一下。 看到她这举动,老夫人心里的希望,如同死灰复燃一样,又冒出来一丁点火花,她有些期待和紧张地望着宋时蕴。 宋时蕴却对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旋即,趁着老夫人还没回过神来,她二话不说,端起符水,仰头一饮而尽。 一整碗符水,全部被她喝了下去。 一滴不剩。 曹大师此时不由得,紧盯着宋时蕴,观察着她所有的反应。 他看出来,宋时蕴应该不是什么鬼附身,可他清楚地记得,昨日见宋时蕴的八字,那八字的主人,分明已经死了。 他也不认为,自己会在这种基础问题上出错。 所以,他有心想要看看,宋时蕴服下符水后的反应。 这就是他方才,为什么没有阻止老夫人的原因。 老夫人也在紧盯着宋时蕴,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宋时蕴喝了符水后的反应上。 只要证明眼前的宋时蕴是鬼,那么,对于平宁侯府而言,她就是功臣。 她和宋清远的母子关系,也能够得到修复,还能够除掉宋时蕴。 对她而言,简直一举数得。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老夫人现在可谓是紧张至极。 除却老夫人外,杨氏和张妈妈,也有些担忧地望着宋时蕴。 她们并不是担心宋时蕴是鬼,而是担心那符水会对正常人有什么危害。 可是…… 喝下符水后,宋时蕴将水碗,递给旁边的丫环。 秋白飞快地接过去,和霜重眼巴巴地盯着宋时蕴。 宋时蕴顶着所有人的注视,站在那里,岿然不动,就连面部的神色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第54章 宋时蕴站在廊下,神色依旧淡定自若,连一丁点的变化都没有。 她就那么气定神闲地望着老夫人。 一秒—— 一盏茶—— 一刻钟—— 雅轩之内,一股诡异的死寂,不知道维持了多久。 所有人的呼吸声,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下来,几乎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老夫人期盼又害怕且紧张地望着宋时蕴,想要看见宋时蕴暴露出真实面目。 可是…… 等了许久,并未出现她想象中,那惨白的脸,拉长的舌头,满是鲜血的大口的模样。 只有宋时蕴那清清冷冷,冷冷淡淡,一如往昔的样子。 根本没有出现什么恶鬼显形! 宋时蕴望着老夫人,弯了弯唇角,在一片寂静中,开口道:“老夫人,对现在的结果还满意吗?” 她一句话,唤回所有人的理智。 老夫人脸色煞白得吓人,活像是一只恶鬼,气喘如牛,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你,你怎么可能是活人?曹,曹大师明明说过,你早就死了,你不可能是活人啊!” 老夫人有些癫狂,没办法接受这种结果。 她不由红着眼,如同厉鬼一样,看向曹大师。 “是你,是你骗了我!你,你之前跟我说过,你可以肯定,宋时蕴已经死了!可她为什么还能活着站在这里?还是说你的符水有问题?” 曹大师也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听到老夫人的话,他的目光从宋时蕴身上,落到老夫人的面上,沉声道:“我的伏鬼符绝对没问题,那伏鬼符乃是我家师所画,绝不会出错。” 老夫人一噎。 曹大师的师父,乃是天司局的普善真人,是京城中颇有名望的大师,与张真人的地位,不相上下。 他出手的符箓,自然不会有错。 老夫人一下子仿佛抽了力气一样,整个脊背弯曲下来,双手抓着自己的头,仍旧不敢相信这个结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老夫人——” 见她情绪失控,徐妈妈连忙上前扶住老夫人,担忧地看向四周的人,“二小姐,夫人,老夫人年岁大了,病了,糊涂了,你们便不要跟她计较了,老奴先带她回去休息吧。”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老夫人此时却疯了一样,根本不理会徐妈妈的好意,一把推开徐妈妈,癫狂地道:“我,我没疯!我亲眼看见了,她在思文的屋子里做那种奇怪的邪术!她就是鬼,是恶鬼!她不是原来的宋时蕴!宋时蕴那个在乡下长大的小丫头,怎么可能会她这么多,害人的邪术?” 徐妈妈艰难地伸手,按住老夫人的胳膊 ,“老夫人,您真是病糊涂了,二小姐已经喝过符水了,这事儿肯定是误会……” 说着,徐妈妈慌乱中,看见一侧的曹大师,立即把曹大师拉下水。 “曹大师,你快跟我们老夫人说说,这就是误会啊!” 曹大师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断定自己没看错八字。 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结果与他之前断定的截然相反。 但也能看出来,宋时蕴确实不是什么恶鬼附身。 思及此,他坦荡地承认自己的错误,道:“确实是我看错了,弄错了二小姐的生辰八字,导致老夫人误会,一切的错在我。” 老夫人听到他这么说,眼前一阵阵发黑,险些晕过去,她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起来,“你,你们害我,你们故意害我是不是?!” 她严重怀疑,曹大师根本就是宋时蕴的人。 不然怎么可能看错八字? 曹大师是普善真人的徒弟,在京中也这么多年,也算是小有威望。 不然老夫人也不可能请他过来。 现在却跟她说,看错了八字…… 这种小错,就连刚入学没几年的学徒,都不会轻易看错。 曹大师怎么可能轻易看错? 除非,他们几个根本就是串通好的。 就是想要害她! 老夫人狂妄自大,一辈子没受过什么屈辱,没受过什么欺负。 自然也不会认为自己有错。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被人坑了。 是他们这些人,联手要害自己。 看到她愈发疯癫的模样,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 一旁的曹大师,心里也过意不去,走上前来,对老夫人欠了欠身,“今日之事,错在我身,实在是对不住老夫人,也对不住二小姐——” “曹大师有空在这与人道歉,不如回去好好修炼。” 宋时蕴冷冷地打断了曹大师的话。 曹大师闻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道:“是,贫道确实还有需要修炼精进的地方……” “不仅如此,你还是早些回去奔丧吧。”宋时蕴懒洋洋地瞥他一眼。 这话落在别人耳朵里,不亚于是诅咒。 毕竟,曹大师刚做过对不起宋时蕴的事儿。 宋时蕴就这么说,换作是谁都会想,宋时蕴这是怒气之下的咒骂。 曹大师闻言,却是一愣,“什么?” 宋时蕴淡声道:“算人不算己,你自己还不知道吗?一刻钟前,就在你与我纠缠的时候,你父亲过身了。” 曹大师猛地瞪大眼睛。 宋时蕴瞥了一眼他的父母宫。 谁都没注意到,其实曹大师入雅轩时,父母宫还算正常,但父宫日角却隐隐发灰,微微凹陷生斑。 而在方才不久, 曹大师的日角上黑气愈发浓重,现在已经呈现出一片黯淡。 曹大师此时脑子里有些发蒙,回想着宋时蕴方才的话,他只觉得,整个人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这个宋时蕴,恐怕真与他算是同门。 这么一说,自然也不可能是诅咒。 思及此,曹大师慌乱地转过身,就要往外走。 此时,平宁侯府的管家,却带着一个小道童,急急地走进雅轩。 “师父——” 看到曹大师,不待管家说话,那小道童,便飞速地跑到曹大师面前,眼睛一红,嘴巴一瘪,扑通一声,往地上一跪,道:“师父,家里来信,说是一刻钟前,老爷子过身了!”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什么?” 四座闻言皆惊。 就连一旁,还想发疯的老夫人都愣住了。 杨氏和张妈妈对视一眼,更觉得心惊肉跳,两个人不由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站在廊下,依旧施施然、淡淡然,好像当真对此早就了然于胸。 曹大师听到徒弟的话,眼前有点发黑,他一把抓住徒弟的衣襟,道:“怎么回事?老爷子的身子,不是一直挺好的吗?” 小道童带着哭腔解释,“具体的,徒弟也不知道,家里人来报时,只说老爷子被东西砸到了头,已然是不成了,可那时候,师父已经出门,往平宁侯府来了,我紧赶慢赶地跑回家里一看,还是没来得及——” 小道童说着就哭了起来。 曹大师脑子此时都是一片空白的,他倏地转过头,望着宋时蕴。 宋时蕴眉梢一挑,“曹大师还不回去吗?” 对…… 回去! 曹大师猛地一惊,像是被点醒一样,顾不得许多,推开自己的徒弟们,便踉跄着朝外跑去。 其他弟子一看这情况,便跟着乌泱泱地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的工夫,整个雅轩便空落许多。 没有方才的局促逼仄。 但,整个雅轩内又陷入一片寂静中。 所有人都在惊讶,曹大师方才经历的事情。 对宋时蕴又多了一些敬畏和惧怕。 这种寂静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人提了一口气。 众人看过去。 便见老夫人磨了磨牙根,往地上呸了一口,仿佛出了一口恶气一般地道:“活该!” 众人当然知道,老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曹大师坑了她,如今自己却遭了殃,对老夫人来说,可不是曹大师活该吗? 宋时蕴瞥了她一眼,冷淡地道:“老夫人说他活该,焉知自己不是活该?” 老夫人一噎,转头瞪过去,但想到刚才宋时蕴对曹大师说的话,她又有些气短,“小贱人,你……你什么意思?” 声音都虚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