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推动力》 1 浩瀚的文明，渺小的我 星历1152年，母星诺亚，西大陆，南三环区域，长泽市。 湘郡高中，高三七班。 “醒醒——” “醒醒——” “卢亚——” 卢亚趴在课桌上，用厚厚的教科书叠块，积在课桌前面，以此来阻挡老师的视线。 方便自己能在上课的时候，做些小动作，以及偷懒睡觉。 ‘我才刚睡没多久，你在后面推什么推？！’ 卢亚迷迷糊糊之中，口水流了一桌，下意识的把肩膀上的手打开，换了个面朝墙壁的姿势继续睡觉。 然后下一瞬间，他的耳朵一阵疼痛，然后脑袋被直接扯了起来。 “额......” 卢亚这才彻底清醒，他缓缓地抬起头，睁开有些朦胧的双眼，看了身前的历史教师，以及附近正幸灾乐祸的几位同学。 带着黑框眼镜的女老师居高临下，眉头微皱，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上课坐着想睡觉是吧？那就去后面站着听课！” “好的老师。” 卢亚没有辩驳或是找借口，对于学生而言，上课睡觉就是错误的。 犯了错，就要受罚。 他乖乖的点了点头，去后边的墙壁边站定。 “还有把书籍全部推起来，做出一副很刻苦学习的样子，又有什么用处呢？骗老师可以，骗自己有什么意义呢？难道你是为了老师才去读书学习的？” 卢亚刚离开座位，女老师就一边大声教育，一边将那高高堆砌在桌面的书本挪开，一股脑的塞进了课桌里面。 班上其他几个如此摆放书本的同学，也是有点被杀鸡骇猴了，连忙将垒高的教材放进课桌里面。 教育在上课睡觉的卢亚，只是课堂上的一个小插曲。 女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继续开始讲课。 “同学们，继续我们刚才的讲课。”女老师说道：“星历276年，随着南太平洋海床下约4700米的鲛人遗迹出土，颠覆了人类对过往历史科学的基本判断。” “众所周知，在星历276年以前，学术界占据的主流观点，是我们人类的历史呈着一种线性发展，从人类最初的起源到星际文明的拓展。由空间上的更迭，使得时间顺序交替覆盖，让人类的发展历史，表现为一种最为基本的自然规律。” “当时主流的生物学论点，是人类由自然进化而来的。这样的论点，强有力的相互辩证了人类的发展历史，是符合基本科学规律的。人类是在数亿年前，从最初的鱼类进化成了两栖动物，再到之后的哺乳动物。” “当哺乳动物开始在诺亚星处主导地位之时，距今已过去六千多万年了。而人类作为哺乳动物的一员，正式登上食物链的顶端时，则是在距今一百八十万年前，随着工具和火的使用，促使了石器时代的诞生。” “石器时代是极为漫长的，大约持续了上百万年的进化和演变，并出现了许多古猿的新型变种，其中以智人和尼安德特人为著。最终，智人和尼安德特人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演变道路，并且在上万年前，形成了智慧文明的雏形。” “人类的文明历史，由此开始。” “但随着星历276年开始，鲛人遗迹的挖掘和出土之后，我们曾经已知的历史科学观被打破了。” “按照正常的逻辑来看，在深海之中出土了类人的文明遗迹，应该能更好的佐证原有的自然论点。——这说明了人类的确起源于深海，并且与鲛人有着同样的祖先，二者只是进化的不同选择，时间上的不同顺序罢了。 “但实际上随着研究的进行，我们发现了最为关键，也是最为恐怖的事实。那就是鲛人并无生殖系统，他们的诞生和繁衍，更多的是依靠类似某种克隆技术。” “更令人感到不安的，则是在鲛人身上，并不具备任何稳定的基因存在，他们是由无序的神秘力量组成，甚至不具备血液，骨骼等生物的基本结构。” “比起母星上的任何生物，他们更像是我们如今的机械产物，但又有着本质区别。因为从各项出土内容来看，他们具备完善的社会体系，有着高度的智慧文明。” “只是不知道为何，鲛人文明在某一段时期突然灭亡了，谜团重重。所以关于鲛人文明的相关论点，直到如今的学术界都还在争论不休。” “有时候，我们人类不禁在想，生命的诞生到底由何开始？我们在浩瀚的宇宙之中，是孤独的吗？生命是自然规律的演变，是无数的偶然所产生的必然，还是那无论如何都会出现的第一推动力呢？我们人类历史背后的真相，究竟偏向于哪一种观点呢？” 这一堂课讲的是古代史，同学们深深地被这般‘天问’所吸引而沉思。女老师则在略作沉凝后，就继续开始接下来的讲课。 知识的更迭就是这样。 不断的去推翻和完善旧有的知识，又不断地去发现更新的知识，呈线一种曲折蜿蜒的螺旋发展结构。 智慧文明若想要更进一步，则必然要从历史的发展之中，总结出成体系的经验教训。 这就是历史学科存在的意义。 当然，人类会不会从中汲取到经验教训，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呼......” 卢亚靠在后边的黑板报旁边，慢悠悠的打了个哈欠，他对人类的历史，对生命的发展并不感到多少兴趣。 因为对于一个高中生而言，相较于浩瀚无穷的人类文明，他个人渺小的眼前事情，才是真正值得去关心的。 还有一年不到...... 准确来说，是六个月，他就要高中毕业了，且没有高等学府的入学资格。 然后就是进厂打工，做着最底层最基础的工种。在这个波澜壮阔的星际时代，成为一颗可有可无的螺丝钉。 享受二三十年的零零七福报，然后在身体彻底垮掉之前被优化退休，拿着那点可怜的退休金艰难度过余生。 这种一眼能够望到头的底层工作，对于许多出身不太好的人来说，可能司空见惯，并不算什么。 但是对于各项成绩一直是班级第一，全校前五的卢亚而言，简直是瞬间从天堂掉落进地狱的感觉，摧毁了曾经所有对未来的期望。 一个品学兼优的优等生，成了高三七班远近闻名的摆烂王。 卢亚并非是从一开始，就没有高等学府的入学资格。 因为他原有的资格，是在去年的寒假之后失去的。 2 少年的深渊 母星诺亚，太阳系之中的第五颗行星，介于火星和木星之间。 人类的起源之星。 是太阳系之中，唯一诞生出了生命的星球。 临靠附近的兄弟行星，第三颗行星的地球，以及第四颗行星的火星，在人类文明的探索之中，被认定是最有可能诞生出生命，最类似诺亚的行星。 在人类文明最初踏足太空之时，最优先考虑开拓就是这两颗类行星。 只是可惜的是，火星的基础条件太差，引力环境不太好，无法锁住相应的水和氧气。 而地球的情况比火星好许多，甚至被认为曾经诞生过海洋和氧气层。 但是根据现有的探索和研究，发现地球不知道为何，在十几亿年前本该环绕在其周围的卫星，突兀地与其发生了剧烈碰撞，改变了其地质结构和引力环境。 不但让地球上的水分和氧气消散，被太阳风逐渐剥离至太空，还导致在行星的表面，产生了某种放射性污染。 即使以现有的人类技术，想要清理污染也是十分浩大的工程，各项投入和回报不成正比。 所以因为各种原因的考虑，人类放弃了对太阳系的其他行星进行殖民开发，只能当做资源星球来进行采集各类矿物。 至于母星诺亚，早就在许多年前，就随着人类的过度开发，步入了资源衰竭期，甚至一度有着行星寂灭的可能。 导致现如今的诺亚星，沦为了环境保护星球之一。 其上大多数的各类工业设施都已拆除，只保留了少部分的基础工业。 更为重要的是，星际开拓所产生的红利，已有有数百年不往诺亚星倾斜了，大多都放在开拓好的新星上面。 资源枯竭，设施拆除，红利减少。 所以在种种因素的影响之下，诺亚星居民的科技和生活水平质量，与数百年前相比，不增反降。 而且不是下降一星半点，而且直接倒退了数百年。 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诺亚星人口大量流失，迁移至更遥远的新星区域，形成了更进一步的恶性循环。 许多千年前极度繁华的城市，如今已沦为空城，一座座钢铁森林沦为机械垃圾，排队等着被拆除。 于是为了防止诺亚星人口的过量流失，并为了母星能够可持续的发展，人类至高议会于百年前修订了《诺亚星人口规划法》。 这套规划法的内容，是以家庭积分制度为主。 诺亚星居民根据各类指标，如经济、文化、工作、技术上等等的各类贡献，来评估家庭积分的总量。 而家庭积分，也决定了居民的工种分配，福利待遇的定级，以及是否给予迁移新星的资格等等。 可谓是事无巨细。 这其中，也包括高等学府的入学资格。 卢亚家庭条件还算不错，父亲是商人，经营矿物类贸易，母亲是家庭主妇。 在长泽市，算是妥妥的小富二代。 按照道理来说，他的家庭积分，足够进入高等学府读书，甚至是举家迁移至新星区域。 但是事情在去年发生了变化，卢亚的父亲因犯了走私罪，被下达了逮捕令，又在逮捕时拒捕反抗，和稽查者爆发了武装冲突，被当场击毙。 在人口规划法当中，有明确一条。 那就是家庭之中出现犯罪者，视犯罪情节大小扣除相对应的积分。 本来卢亚父亲的走私罪，不至于扣的卢亚没有大学读，但是其父反抗拒捕，并导致两位稽查者的牺牲。 这罪名就重了。 数罪并罚，除了需要缴纳大量罚金以外，还导致卢亚的家庭积分，直接扣到了贫民窟一个级别，差点连现有的住宅都被剥夺。 所幸卢亚的高中成绩一直很好，可以申请保留少量的基础积分，否则的话，他连高中教育的资格都没有了，要直接从学校里退学。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继续读大学，光靠现有的高中成绩，已无法获得更多的积分了，除非拥有原力者天赋。 可惜的是，卢亚并不具备这项天赋。——那么以他现有的家庭积分，想要翻身只能慢慢攒几十年，等到下一代了。 ‘反正只能进厂，我刻苦读书又有何意义？’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卢亚收拾书包准备离开。 “卢亚，要不要一起去羽东街玩？那边新开了一家虚拟馆，能链接到新星的网络区域。” 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男生，走了过来，笑呵呵的问到。 虚拟世界技术，早在数百年前就已普及，拟真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 不过母星上许多设施都被拆除，导致虚拟网络的信号不太好，家庭用的虚拟眼镜，很难链接到新星区域的网络世界。 只有那些大型的商业场馆，才具备这个技术水平。 “能链接新星的网络区域？”卢亚眼前一亮，但是又连忙摆摆手，“算了，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家庭情况，没什么零花钱，就不去了。” “没事，我请你嘛！” 金发男生拍了拍卢亚的肩膀，毫不在意的笑道。 “不用了，我还有事。”对此，卢亚依然是摇了摇头，定定的看了金发男生一眼，“谢谢你的好意，李明诚。” 李明诚，卢亚以前的好兄弟。 不过自从卢亚家里出事之后，两人就很少一起玩了。 看着卢亚离开的背影，旁边几个男生连连摇头，“明诚，卢亚以后只能进厂打工，和你都不是一个世界了，真没必要继续来往了。” 他们很清楚，李明诚已经预定了新星区域的高等学府，一毕业就要离开母星了。 和即将去工厂流水线作业的卢亚，完全是两个世界，可以说再也不会有什么接触。 甚至可以说，班上的大多数同学，在高中毕业之后，与卢亚都不会有什么交集。 就好似短暂交触的直线一般，彻底分道扬镳。 “唉，他也是家庭出了变故，没办法。” 李明诚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在他的心中，只是有些可惜这段高中时期的友情。 可是人，终究只能向前看。 ...... ...... 距离湘郡高中四条街道外，红沙武馆。 面容姣好的格罗娅教练，穿着一身紧身的黑裙，站在操场旁边，看着那十几个少男少女在器材边的各类训练。 其中，最末尾的一个八卦木桩前面。一个黑发少年正努力的挥拳，劈掌，汗如雨下，手掌胳膊都通红一片，但却丝毫不觉。 格罗娅教练走过去，观察着男孩的出招姿势，身形步法，比起一年以前，进步非常明显，气血增幅的很快。 这样的身手，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之下，放倒几个普通人应该没有问题。 但是，时代已经变了。 卢亚训练完，手臂疼的在颤巍地发抖，但他神色不变，只是缓缓地调理自身有些紊乱的气息。 他不敢多看几眼身材火辣的教练，连忙恭敬的低头：“格罗娅教练。” 卢亚不是格罗娅教练的学员，他的教练名叫陈龙，最近是去外地执勤了，现在并不在场。 但是他在红沙武馆内，听过这位女性教练的名头。 格罗娅教练，具备原力天赋，准武师高手，有望沟通原力，打破人体极限，成为正式武师。 对一个高中生而言，可望而不可即。 “卢亚，你最近的进步很明显，是一个练武好苗子。但是可惜的是......你没有原力天赋。” 格罗娅教练看着卢亚，有些惋惜的叹气。 她和陈龙教练关系不错，听对方说起过这个刻苦努力的学员。 “俗话说得好，练拳不练功，只能一场空。而原力，就是武道的内核之功。”格罗娅教练继续说道：“没有原力支撑的习武者，几乎难以晋升准武师。这样的水平，充其量只能当做搏斗术，用来对付普通人尚可，但实战是很难对抗热武器的。” 准武师之下的习武者，充其量对付一些没有热武器的普通人，面对枪械一样得凉凉。但到了准武师，就已是人体极限，对抗小型的热武器不在话下。 再往上，就彻底踏上非人之道，那就是正式武师了，传闻有种种不可思议之能。 “格罗娅教练，我听说就算没有原力天赋，习武者也是有几率勾连内脏气血，成为一名准武师的。”卢亚神色谦逊的道：“若是能够成为准武师，我就能加五十点积分，脱离冶金厂的工种。” 准武师，能勾动锻炼修行全身每一处的气血，使人体达到肉身极限。 这是卢亚唯一能够改命的可能了，不然就老老实实当工人攒积分，期待下一代能够实现阶级跃迁。 “准武师......”格罗娅教练深深吸了一口气，胸前的伟岸几乎呼之欲出，她随后缓缓地将气息吐了出来，这才继续说道：“虽然这种案例很少，但并非完全没有。只是，不具备原力天赋的习武者，无法服用原力类的丹药进行气血提纯。” “想要单纯依靠自身完成这个阶段，是十分缓慢的，并且需要其他的食材进行辅佐。” “这些食材资源很是珍贵，比原力类的丹药都昂贵许多倍，普通家庭是无法负担的。即使能够负担，也只是让没有原力天赋的习武者，在四十岁之前，突破准武者的几率提升至十分之一罢了。” 没有原力天赋，想要修行武道，就需要资源和财富的投入。但就算醉心武道，抛却其他诸事，能以此突破准武师的也是极其稀少。 这条路，没有原力天赋的普通人，几乎是走不通的。 格罗娅教练，并没有直接驳斥少年的想法，只是变相的说出这条道路的艰难。 “我明白的。”卢亚抬起头，漆黑眸子里是清澈的光芒，“但我现在这个情况，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就像是溺水之人，哪怕明知道抓住一根缥缈的稻草，并不能救下自身的性命，但也依然会努力地、紧紧的去抓住。” 3 创世之书 夜晚七时许。 一栋普通居民楼内，302号室。 卢亚推门而入，看到正在看电视的中年女性，微微一笑：“妈，你今天怎么回来了？还没到休息日吧？” 现在的住所，是卢家以前用来出租的老房子之一。 他家原本也有二十几套房产的，但为了缴纳罚金已经全部变卖，从富人区里带有独立院落的大房子，搬到了这个老破小。 也只剩下了这唯一的一套住宅。 狭窄逼仄的房间，设施陈旧，昏暗的老旧灯泡忽明忽暗，连厕所都是一层楼共用的。 想要洗澡，只能去澡堂。 陈芝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自家身形削瘦的儿子，露出笑容：“这两天厂里要维护机械器材，不用干活，所以我就先回来休息了。” 自从家里出了变故后，原本作为家庭主妇的陈芝，也只能进入纺织工厂当一个女工，用来补贴日常家用。 毕竟哪怕再节衣缩食，衣食住行都需要钱的。 “那挺好的。” 卢亚点了点头，将书包放下。 “小亚，吃饭了吗？”陈芝起身站起，问道：“没吃的话，我去给你做。家里刚买了些牛肉，现杀现宰新鲜的很，可不是培育皿里加工的。” “吃过了，学校旁边的快餐店。” 卢亚连连摇头。 “好的吧......”陈芝看着儿子端起水杯，连忙抢先一步过去倒水，一边问：“最近成绩怎么样？” 卢亚咕嘟咕嘟的大口喝完水，才淡然一笑：“就那样呗，我成绩向来都可以的。” 他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口中品学兼优的优等生，就算高三开始天天摆烂，成绩无非就是从班级第一，下滑到班级前十罢了。 “那就好，在学校里没人欺负你吧？” 自家儿子一边喝水，陈芝一边往里面倒。 好似生怕手慢了一下，就会渴了对方一般。 “我练了武，没事谁来找茬啊，他们躲我都来不及——”卢亚哈哈一笑，随后话语又戛然而止，“学校那边没有和你联系什么吧？” “没......没有。” 面对儿子的问题，陈芝的目光似有些闪躲，偏向另一边。 “那就好，我在学校里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了。”卢亚摇了摇头，随后放下水杯，又问起母亲的近况，“倒是妈妈，你在厂里怎么样？工作辛苦吗？” “还好，虽然是老工厂，但也都是半自动化，不是很辛苦。” 陈芝依然是笑呵呵的。 但是卢亚却敏锐的注意到，原本身姿挺拔的母亲，现在有些佝偻了起来，手臂上也多了许多干枯的皱纹。 这短短的一年以来，母亲仿佛苍老了十岁。 就算是半自动化的工厂，但对人力的使用依然保持着极高的工作强度。 长期、持续性的工作下来，对身体的摧毁简直是透支性的。——数百年前曾发生过智械危机，导致如今的时代减少了机器的使用，反而加大了对人工的进一步压榨。 只是在这个时代，底层工厂的工人，没有任何发言权。 注意到自家孩子打量的眼神，陈芝表情有些慌乱。她连忙转身，从另一边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包裹。 她将包裹递了过来，“给，你在武馆修习的费用......” 陈芝的话语停顿了一下，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过妈这里的钱，只够一个月的费用，下个月妈再想想办法。武馆......应该能一个月一个月的交吧？” 她话语说到后面，又有些小声了起来。 以前，家里还没出事的时候，武馆的学习费用都是一年一期的交。 现在，连一个月的费用都难以拿出来。 如今不能给儿子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陈芝感到十分愧疚。 卢亚看着面前有些唯唯诺诺的母亲，和记忆里那个落落大方的母亲重叠了起来。 一时间，他竟然有些怔住了。 眼睛似乎有些酸涩感。 随后，卢亚推开了母亲递过来的包裹，摇了摇头：“妈，不用给我钱了。我现在已经不练武了，这钱留着咱家急用的时候吧。” 他当然想要继续习武。 只是，现如今的家庭条件，已经不足以支撑修行武道了，反而会彻底拖垮自家。 与其如此，不如放弃。 也不等陈芝开口拒绝，卢亚继续说道：“妈，你最近太过辛苦了，看会电视就去睡觉休息吧，我回房间看书去了。” 他话音刚落，就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只留母亲一人楞站在原地。 ‘儿子从小，就最是痴迷武道了。’ 老旧电视里的画面忽明忽暗，让陈芝面上的表情朦胧了一层昏暗，再也看不清楚。 ...... ...... 卢亚将卧室门反锁后，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看着那横七八竖的各类书籍，默默拿开椅子，坐下来发呆。 咕咕咕—— 直到肚子里的咕咕叫声，将他从迷茫中唤醒回来。 他饿了。 自从练武之后，他的新陈代谢加快了数倍，进食需求远比以前大得多。 一顿如果放开肚皮进食，需要数斤米饭，数斤果蔬，数斤肉类。 曾经，卢亚的家庭足以供给这个食物需求。 但现在，他的家庭条件发生了变化，吃不起了。 这个年代，食物并不便宜。 于是只能保持普通人的进食量，导致身形日益削瘦，从一个五大三粗、浑身肌肉的壮硕少年，变成一个略带清秀的瘦弱男孩。 饿了，就喝水。 端起书桌旁边的水壶，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仿佛只有水将肚子灌饱，才能减少饥饿感的产生。 他拿起旁边老旧的虚拟眼镜，试图逃进虚拟的网络世界之中。 就算是一时的虚假，也能缓解现实之中的灼心之痛。 但犹豫再三，卢亚终究还是放弃了，将虚拟眼镜扔在一旁。 “格罗娅教练其实说的没有错，我别说晋升准武师了，就连维持原有的水平，都十分困难。” “因为我，没有钱，也没有资源。” “而不论是练武，还是知识的获取，都需要钱。” “我如今一无所有，只是个底层的学生，什么都改变不了。” 卢亚喃喃自语。 穷，且迷茫。 如果一开始，家庭条件就是这般也就算了，可能早已习惯或者认命。 但是，并非如此。 他是家道中落，这其中产生的巨大落差，让卢亚失去了对未来的期待，让他对任何事情都产生了一种虚无感。 “只是，我终究是有许多不甘的。” “原本养尊处优的母亲，沦落到这个地步，身体透支，日益衰老。” 4 雅威 地球和诺亚星在这里的情况，让卢亚意识到，这应该不是现实里的太阳系。 不过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他知晓的情报还太少，无法直接下定义。 卢亚在这个恒星系统中观察了片刻，终究还是将目光投向了地球所在的位置，他的身形和视角也在迅速缩小，从俯瞰整个星系，到悬浮在了地球的上空。 这时的地球似乎刚孕育出没多少年，以卢亚浅显的星空知识学，大概估算出这应该是刚孕育了几亿年的行星时期。 行星露出来的地表很少，百分九十的面积都被海洋覆盖，原始大气层正常迅速逸散至太空当中。 但这个时期的海洋内部温度极高，连表面都在散发灼热的高温，宛若沸腾岩浆一般，散发着各种元素形成的毒气。 “很真实。”卢亚站在沸腾的淡红海面上，观察着其中的每一处细节，“与我以前玩的虚拟游戏截然不同，这里面的真实度绝对达到了百分之百，与现实世界无异。”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很真实。 唯独有一处不真实的地方，那就是他自己。 卢亚站在半空中，只能用视角观察到‘海洋’的高温，空气之中弥漫着有毒物质，但是他只能‘看到’，不能触碰到，也不能感知到。 他能观察到温度的具体，却无法感知到温度的高低。甚至能‘看到’海水沸腾时，鼓起一个又一个水泡，在破裂时发出的声音。 这是一种非常奇怪，非常悖论的感觉。 “我似乎没有实体。” 卢亚思索着这其中的感受。 “而且，宇宙的爆炸，星系的孕育，似乎是从我那一次指尖轻点开始。”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 “类似虚拟游戏的修改器？或者别的什么？” 卢亚认为这是一个高真实度的虚拟游戏，但心中却又莫名的力量，在述说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那样能创造万物的力量，我还能使用吗？虽然在刚才用过后，产生了一种有些心慌的虚弱感。” 他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产生，但是一时也找不到答案。 于是卢亚继续伸出指尖，试着动用之前那足以创造万物的伟大力量。 “我想，使行星内部降温，让海洋逐渐冷却，应该能产生让生命孕育的空气环境。” 卢亚这个时候才彻底看清。 在他的指尖，有一丝一缕的白色线条逸散出去，然后瞬间在虚空之中放射开来。 地球内部的温度开始下降，海水不再沸腾，散发的毒气也逐渐被分解。液态的海水蒸发形成液态，之后经过凝结、降雨等过程，重新回落到行星表面。 随着水圈的大循环，由氮气、氧气等各类气体，所组成的大气层开始形成，这其中的损耗，有些大。 海洋的面积由百分之九十多，下降到了百分之八十左右。 此时的地球引力似乎有些奇怪，不论是空气中的水分，或是新产生的大气层，甚至是环绕的卫星，都在逐渐向太空之中逃离。 按照卢亚的视角观察，这种逃逸过程会持续数亿年，直到最后连海水都彻底被剥离至太空，地球彻底化作一片死寂的行星。 “行星诞生的早期，光靠自身单纯的引力，并不能对海洋、大气层的剥离起到决定性的阻止作用？” “那不就代表，孕育生命的摇篮，注定无法依靠偶然去实现？” “这与我所学的星空知识学有些相悖。” 在学术界，主流观点是行星会经历许多偶然的自然演变，变化成能让生命孕育和生存的适宜星球。 诺亚星，以及新星区域的诸多行星，都是在这个学术论点当中。 但现在，随着卢亚对初生行星的观察，却发现并非如此。 虽然行星本身是有可能在诞生初期，产生海洋甚至大气层，但大多会随着宇宙的不确定性，在几亿年、十几亿年里逃离，剥离，甚至直接原地枯竭。 “如果能量守恒是没有任何错误的理论。”卢亚眉头微微皱起，“那就说明原始行星的能量，并不足以支撑生命孕育时所要消耗的能量。而这些被剥离出去的能量，或许会流入至星系，也或许会流入至更遥远的星空，成为宇宙继续的膨胀和扩张的一部分。” 他心中浮现许多猜测，但这些猜测和论点，并不能让这个地球能成功演变成生命星球。 索性，卢亚不再思考这些问题，他只是伸出手指，成了这个行星的外部力量。 锁住海洋，锁住大气层，锁住了卫星月球。 地球的生态环境，彻底稳定了。 在行星的环境开始自我完善之后，初始的细胞开始演化，地球上出现了各种藻类。 植物，诞生了。 最开始的藻类异常微小，一株只有人类的小拇指大小。但随着在海中的繁衍，以及光合作用给海洋和大气增加了许多元素。 藻类开始变大，有数米长的红藻，和褐藻开始形成。 在卢亚的观察和干涉之下，这个过程似乎持续了数亿年，但对于他本身的感觉来说，只是过了一瞬间。 大自然在时间的流逝中不断演变，但依然没有多细胞生物体产生，也就是没有动物的出现。 又过了几亿年，植物已经遍布了整个行星，甚至不只是海洋里的水生植物，连陆地上也开始攀爬了各类植物。 植物，成了地球生命的主旋律。 “地球演变了二十多亿年，的确成了生命星球，但与我所想的区别很大。”卢亚站海滩边，望着大海，思索着，“没有原生动物的出现，连最基础的原生动物都没有。按照道理来说，这么多年的演化，生物种类应该会出现一次大爆炸式的增长。” 5 杰西卡 【原初的生命们，跪伏在起源之地，虔诚的呼唤着造物主的名讳】 【雅威】 咚咚—— 咚咚—— “亚亚，快八点咯——再不起床上学就要迟到啦！” 卧室的敲门声，将卢亚的意识拉回到现实之中来。 “似乎又是一夜未睡啊！”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漂浮在自己面前的白色笔记本，以及上面多了几行字体，在短暂的愣神之后，不由地苦笑了起来。 那些植物生命不知道是口音有问题，还是智慧有限，明明说了自己叫做‘卢亚’，但硬是被喊成了雅威。 雅威这个名讳，似乎在古典的宗教书籍中见到过。 “亚亚，是还没起来嘛？那妈妈要推门进来了呀！” 外面母亲的叫喊声，打断了卢亚的思考。 “起来了起来了！妈你别进我房间！” 青春期的小男生，在父母面前，还是十分注重自己的隐私空间的。 边界感，是必须的。 虽说他似乎在笔记本宇宙里观察了许多亿年，理应以人类的精神，会彻底崩溃才是。但实际上，卢亚的真实感官，也只觉得过了短短瞬间罢了。 就好似玩了一款虚拟游戏，不论游戏里的经历多么夸张，回到现实一切都是原样。 心态和智慧上，并无太大变化。 卢亚想要将白色笔记本合上，但手伸过去，却只摸到了一片虚无。 手指直接从笔记本上穿了过去。 “咦？怎么收不回去了......” 卢亚有些疑惑。 他心中正有所想，但笔记本好似有着某种智慧般，居然直接阖上了，然后化作了一道小巧的书籍图案，印在了卢亚左手的虎口位置。 有些神奇。 不过都已在笔记本里创世造物了，卢亚的心态放得很是平稳，不再大惊小怪。 他好整以暇的扭开了反锁的门，走出了卧室。 “早餐都弄好了，赶紧去洗漱吃饭。”陈芝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儿子，敲打着孩子的肩膀，“妈这两天休假在家，晚上你别在外面吃盒饭了，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好的。” 卢亚背对着母亲，偷偷用指尖触碰了一下盘子里的火腿、煎蛋。 6 交流 杰西卡低着头，看了一眼书页上的内容，“秘寂者运动思潮？黑暗蛛母？说到这位禁忌邪神，就不得不提到另外某个一神教的神祇了。” 卢亚对杰西卡一向采取冷漠的态度，本想对其视而不见的。 但对方这个话题让他十分好奇：“这位黑暗蛛母，还与哪位神祇相关呢？” “雅威。”杰西卡自然而然的坐在旁边的位置上，看了眼四周安静的读书环境，不由将声音压低：“黑暗蛛母，来源于古寂者文明的精神信仰。而古寂者文明的精神信仰，是非单一神祇的多神教。” “但来源于多神教文化的黑暗蛛母，在其早期的石板壁画当中，居然多次出现了雅威，这可是另外一个非常小众的一神教神祇。” 杰西卡口中的古寂者文明，是远古人类文化的一支，距离现代有多遥远已经无法考证。完全只存在一些古籍的记载里，其真实性依然存疑。 “或许......雅威曾经源自古寂者的宗教信仰，单独脱离出去了？” 卢亚神色一动，缓缓地说道。 “是有这个可能。但我们也可以大胆的猜测下，黑暗蛛母等多诸多神祇，篡夺了雅威的唯一神权。” 对于卢亚的说法，杰西卡兴致勃勃的表达了自己的猜测。 随后她又继续说道：“雅威出现的最早记载，已经无从考证。在学术界的主流观点里，认为雅威是古人的图腾崇拜，因为在那些宗教典籍里，雅威多以纯白光辉，伟大太阳等词进行描述。” “这种情况，在人类的宗教历史当中，并不少见。许多古典文化当中，都有类似的太阳崇拜或者光崇拜，并将其赋予人格化，比如太阳神、天空之神等等，并且建立了相对应的信仰崇拜。” “在诸多现有的学术论点里面，都认为古代宗教的盛行，并非只是人们对未知力量的崇拜，或者单纯的精神寄托。更多的，则是作为一种封建文明的统治者，便于统治普通民众的政治工具罢了。” “古代统治阶级，给他们传输一种君权神授，比如天命、天子甚至天神转世等各种似是而非的说法，就是为了塑造高不可攀的阶级概念，就是为了维护其地位的神圣性罢了。这在如今的星际时代，被许多人认为是一种无稽之谈。” 杰西卡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十分平静的述说着。 但随后，她停顿了片刻之后，话锋又猛地一转，“但是......” 看着对方在卖关子，卢亚微微皱起眉头，“这的确是如今主流的学术观点。但是什么？或许你有不同的见解？” “我只是觉得关于雅威，或许并非单纯的图腾崇拜。” 杰西卡起身站起，从另一边的书架上，取出一本书籍。 《鲛人文明的社会关系学》。 这是一本与鲛人社会关系相关的书籍。 只是这位作者掌握的实际证据并不多。里面大多数的内容，都建立在各种疑点和猜测上面，无法坐实其全部论点。 杰西卡打开书本，在目录和内容上来回翻页，这才在几十页的书籍之中，翻到了其中某一页。再在那一页仔细阅读，纤细白嫩的手指，指向了书页内容上的其中一段。 这一段只有寥寥数行文字。 “经过对鲛人的日常器具，以及艺术画作进行对比，发现在其上面，充满了大量关于雅威的神秘图案。这种奇特的图腾崇拜，或许是在鲛人文明末期，物质生活已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之后，所追求的某种精神需求。” 杰西卡将这几行文字读了出来，然后摇头点评道：“这位研究者以一种极为傲慢的态度，点评着鲛人的宗教图案，不过是吃饱了没事干的无聊产物。” “......”卢亚有些无语，随后说道：“人家好像没这么说吧。” “虽然没有这么直白的写出来，但是很明显是一个意思。”杰西卡呵呵一笑：“这位研究者是新星区域，十分著名的社会学家，但术业有专攻，他很明显不是研究宗教文化的料。” 在整本书里，关于鲛人文明的宗教文化，不过只是这一笔带过罢了。 卢亚嘴角抽了抽，“我发现你也挺傲慢的。” “人无完人，这不过是文人相轻罢了。” 杰西卡十分谦逊的摆了摆手，坦然承认自己的缺点。 卢亚：“......” “行了，我说到哪里了.....哦对！雅威！”杰西卡拍了拍脑袋，继续说道，“众所周知，鲛人文明是具备高度发展的文明。在鲛人文明的后期，各类指标已经接近于我们如今的时代，他们同样拥有脱离行星的技术。鲛人文明的科学技术，最起码也是能探索附近行星的。” “这样高度发达的智慧文明，绝对不是因为吃饱了没事干，就去盲目的崇拜一个图腾，什么类似的光辉图腾，什么太阳图腾的。” “他们有着完善的宇宙观，并对恒星等星球有着极为直观的认知。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会出现对太阳的图腾崇拜，这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也与学术界的主流观点相悖。” “不过，我比较倾向于这位雅威，其实并非无所不能的神灵。可能他是掌握发达技术的外星来客，或者是更高层次的宇宙生命体罢了，他曾到访过鲛人文明，二者之间产生了一定的交流和接触。” “只是雅威这个名讳，居然同时出现在古人类文明以及鲛人文明，那么其究竟代表着什么含义呢？是个体的外星生命，或者是一整个高等太空族群？” 杰西卡陷入了思索当中。 她对宗教学有着浓厚的兴趣，已经在高等学府都预定了相关的专业。 “谁知道呢？或许是毫无意义的符号，也或许只是......一个奇妙的误会？”卢亚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膀，随后又谦逊的感叹道：“杰西卡同学，真是受教了。你比我想象的要博学许多。” “还好吧，你也不赖。”杰西卡哈哈一笑，“在学校里能有人和我交流这些，我也感到十分开心。要知道，不少同学认为我只是个神神叨叨的孤僻傻子！” 随后她仿佛想起了什么，连忙将书本塞回原位，“对了！我差点忘了我还有事情。卢亚同学，我们下次再讨论这些。” 杰西卡来的也快，去得也快，徒留卢亚坐在位置上，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随后卢亚在学校阅览馆，待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天快黑了，方才坐上了回家的公车。 晚饭三菜一汤，香辣牛肉，剁椒鱼头，香干回锅肉等等。 都是长泽市本地的家常菜。 卢亚看了眼在厨房里忙碌的陈芝，嗅着肉香味口水直咽，但还是有些奇怪的问道：“妈，今晚的饭菜，是不是弄得有点多了？” 三菜一汤，放在家庭变故以前，根本不算什么。 但在如今，却是极为难得的丰盛菜肴了。 “不多，咱们娘俩也就偶尔吃顿好的。”陈芝洗了把手，然后往围裙角擦了擦，推了推探头探脑的卢亚，“你快去洗手吧，等下准备吃饭了。” 今天的米饭煮的也很多，卢亚狼吞虎咽，感受着久违的满足感。 他不时将肉菜夹到陈芝的碗里：“妈，你也多吃点，平日你在工厂做活也很辛苦的！” “好好好，你多吃点，妈胃口小，别夹这么多，吃不完的。” 陈芝小口小口的吃着，眯着眼睛看着狼吞虎咽得儿子，很是满足。 饭菜的好坏无需口头上的夸奖，只要儿子能吃个精光，就已经最高的评价了。 母子俩享受着平静的晚饭时间，享受着来自不易的小小幸福。 吃饱喝足，休息了片刻后，卢亚开始烧水洗澡。 他不准备去澡堂，而是烧一桶水去楼层的共用厕所里洗。 持家不易，能省就省。 这个时候卫生间没人来，在充斥着异味的狭窄空间里，卢亚麻溜的脱光衣服，看着镜子中自己有些瘦弱的高挑身躯。 以前自己练武频繁，食物跟得上，浑身都是虬扎的肌肉，胀胀鼓鼓的那种。现在肌肉退化成柔和的线条，气血深蕴内藏，不再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的散发血气了。 “很奇怪，我的血气前段时间本来下滑了许多，红沙拳有退步的迹象。”卢亚伸出双手，略微发力，双手立马变得通红一片，“但现在，为何不降反增？” 红沙拳，是红沙武馆的主流武学，总共有五层。 前三层是见习学员到准武师的修行，大部分交钱上课的学员，都能获得这前三层拳法。 能突破到第三层，就已是准武师的层次了。 至于后两层的红沙拳法，则是正式武师的阶段，也是红沙武馆的不传之秘。只有入了红沙武馆的真传，才有资格被传授后两层的拳法。 另外，没有原力天赋的学员，基本只能卡在第二层，没有破入第三层的希望，一辈子都无法寸进。 像卢亚的巅峰时期，红沙拳法的层次，就介于第一层和第二层之间，有望在三五年内突破至第二层。 但自从进食跟不上之后，用进废退，血气下滑的厉害，拳法层次跌落，没有了突破第二层的希望。 但最近这段时间，下滑的血气居然在逐步恢复，已经接近了之前的层次。 不...... 甚至有反超之势。 7 大冰河时期 明明已经大幅度下滑的气血，居然诡异的不降反增，这让卢亚十分奇怪。 他双手一震，将凝聚在手臂上面的血气散去，开始复盘最近做过的事情。 日常的生活和训练，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 唯一特别的地方，就是晚上熬夜使用那个白色笔记本，导致生活作息不是很规律。 ‘看来这问题，就出在那本笔记本上面。’ 卢亚仔细回想，发现自己身上出了变化，就是频繁使用那本笔记本之后发生的事情。 不但是血气在回升，连精神也得到了一定的强化。 ‘我虽然只能以精神思维进入笔记本，但现实里的肉身，居然得到了不小的强化。’ ‘这种反馈到现实中的强化，在我创造了植物生命之后，尤为明显。’ 卢亚一边用毛巾洗刷身上的汗渍，一边将笔记本使用时的重要心得进行复盘。 第一点，笔记本之中的世界，只能用思维念头进入，身体暂时没有进入的能力。 第二点，特殊的伟大力量几乎无所不能，可以称之为造物之力，不过只能用于笔记本的世界，对外界的现实无法产生干涉。另外，造物之力的总量有限，越用越少，无法恢复。 第三点，里面的时间流速混乱且充满不确定性，与现实世界的时间区别很大。有时候现实里的一晚上，笔记本里过了十几亿年，但有时候一夜过去，笔记本却只过了短短片刻，具体原理未知。 第四点，在笔记本里面不论经历了什么，不论受到了多少岁月的冲刷，自身的思维一旦回归现实，就会脱离里面造成的任何影响，并不会导致精神崩溃疯狂，也不会拥有可以看透一切的古老意志。 就好似看了一场漫长的电影，或者通宵熬夜玩虚拟扮演类游戏一般，痛痒都隔了一层皮。 第五点，笔记本之前反馈的强化力度很小，并不明显。而在创造了星系甚至生命之后，强化力度开始大幅度提升。这二者之间的具体关系和原因，暂时存疑。 至于笔记本的其他能力，卢亚依然有许多疑惑和猜测，还需要一一实践才能得知。 “或许用不了太久，我就能摆脱现有的困局？” 卢亚呢喃自语。 白色笔记本竟然可以强化现实里的身躯，那么这东西就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而只要能将红沙拳突破至第三层，成为一名准武师，他就能申请一份相对体面的工作。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不能暴露出太多异常，以前该做什么，现在也就做什么。 “里面的人快一点点！上个厕所还在磨磨蹭蹭什么啊？！” 卫生间外传来的一道女性声音，打断了卢亚的思路。 “稍微等一下，马上就好了！” 他连忙将水桶举起，将里面仅剩的热水从头到脚淋了个遍，然后麻溜的擦拭好，穿上衣服开门。 打开反锁的厕所门，是住在隔壁的邻居林寡妇。 林寡妇已经三十多岁了，早几年她的丈夫在一次事故中去世，现在独自一人寡居在这栋老居民楼里。 其性子很是泼辣，楼里的邻居一般都避着她。 “林阿姨，我好了，你用吧。” 看着面前带着风韵的成熟女人，卢亚提着放着脏衣服的空水桶，连忙侧过身让开一段距离。 “哟，小亚刚在里面洗澡啊！” 林寡妇看着近在咫尺的半大少年，刚才还高八度的声音，立马柔和了下来。 虽然清秀的面容中还带着几分稚嫩，但高挑瘦削的身影之中，透着充满压迫感的旺盛血气，再加上那打湿的黑色头发垂落，更将肌肤透着一股异样的白皙。 对方清澈纯净的眼神，好像一抹淡淡的阳光一般，透着莫名的亲和力。 8 真名 之前卢亚降临的海滩，如今已经成了连绵不绝的冰川地带。 这是因为在大冰河时期，全球气温骤降，导致陆地上的冰川不断地扩大和延伸，甚至拓展到了原本的海洋之上。 冰河时期的海洋，在水循环中损耗极大，水位大幅度下降，露出原本的海床，而此时已被寒冰覆盖。 对于寻常的动物而言，如今的地球并非是个适合生存的地方，但对于植物生命而言，再恶劣的环境都不算什么。 “比起上次的降临，我的实体感终于多了几分，不再仅仅只有视野能够观测了。” 卢亚从半空中降落，看着远处冰川下的村庄，缓缓地走了过去。 他感受着脚踩在冰雪上的感觉，不冷，但是能感受到积雪摩擦的些许触感。 这与以前宛若孤零零，没有感官的幽灵不同。 “我在这里创造了生命，所以他们成了我在星空之中留下的痕迹，就好像设立了某种锚点，加强了我和物质世界的联系。” 卢亚心中莫名产生这种明悟。 不过现有的痕迹或许还不深，所以各种感官依然非常微弱。 打个比方，就好似玩一款虚拟游戏。他之前只有百分之五的真实触感，现在则有百分之二十的真实度了。 这时，还在体会着这一切变化的卢亚，猛地停住了脚步。 因为在他的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聚落出现了。 “居然出现了最为原始的聚落，也不知道这里又过去了多少年。” 卢亚打量着眼前的一切，面前的与其说是村庄，不如说是上百个被寒冰覆盖的树桩子。 这些树桩房屋的构成有些粗糙，是一种类似柏树的高大树木，从中间砍去了一大半，剩下一半被冰雪覆盖，在底部留有一个两米多高的洞口。 宛若巨大光团的人影，在还没踏入这里之前，就已经引来了聚落里的骚动。 “这是什么？” “从没见过的......” “是怪物吗？但是好温暖唉！” 几只三头六臂的的小树苗，从寒冰桩子里露出脑袋，一个接一个的堆放在洞口处，探头探脑的观察着这位陌生的来客。 他们叽哩哇啦的说着植物生命的语言。 而许多形态成熟的植物生命，则是走出了树桩房屋，有些惊恐的在聚落外围晃动，并不敢靠近过来，只是小声交流着什么。 过了片刻，诸多植物生命们开始噤声，并且恭敬的退到一边，空出一条道路来。 一位头上画着斑斓色彩的人形蜘蛛藻，缓缓地从众多植物生命中走出。他似乎是植物生命的首领，在看到不远处的白光人影之后，立马激动的跪倒在地上。 蜘蛛藻举起六只手，口中高呼着：“雅威！至高之光！伟大的太阳！” “至高之光！伟大的太阳！” “至高之光！伟大的太阳！” 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许多表情还有些茫然的植物生命，同样跪倒在地上，口中呼唤着至高者的名讳。 他们表现的极为恭敬，且虔诚。 面对这一切，卢亚的表情有些复杂。 受到智慧生命的尊敬和崇拜，说不激动那完全是假的。毕竟现实里他只不过是个高中生，还是穷的响叮当，看不到未来的那种。 但在这里，却被当做至高的造物主来顶礼膜拜。 不过在现在的状态之下，他所有的情绪都是一闪即逝，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都起来吧。” 卢亚抬起手，无形的伟大力量，将众多植物生命拉扯起来。 他低下头，看向虔诚俯首的蜘蛛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句话，就好似许多年前，对方询问他的名字一般。——人形蜘蛛藻，就是当初卢亚第一个点化智慧的生命，不过外观颜色有了变化。 蜘蛛藻三头脑袋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怯弱的回答道：“我？我......没有名字......” “万事万物，都应该有着其真名。” 卢亚淡淡的说道。 “至高无上的雅威，请问什么叫做真名？” 蜘蛛藻中间的头颅缓缓抬起，虔诚的问着。 “天地万物，各有其位，各有其格，赋其位格为名，即为真名。”卢亚看着眼前数米高，但蜷缩在地面上的蜘蛛藻，随口说道：“这样吧，你以后的真名就叫萝丝。” “萝丝？萝丝！？我......我有名字了？！”在短暂的愣神和迷茫后，蜘蛛藻的三个头颅露出喜极而泣的表情，大声呐喊着：“我，有名字了。我的真名，就叫做萝丝！” 在蜘蛛藻的哭泣和呐喊中，他整个庞大的身体，都仿佛笼罩在淡白色的光晕之中，所有的结构都在逐一蜕变着。 他的手臂和驱干更加粗壮，但整体的身形却开始缩小，由植物组成的肌肤，晕染着一种金属般的光泽。 而在其背后，则是浮现出一只怪异的鬼脸图案，胸口覆盖了巨大的黑色铠甲，面部也开始变得柔美了起来。 植物生命本是没有性别之分的。 但被赋予了真名的蜘蛛藻萝丝，却出现了女性化的特征。 由他变成了她。 当白色光晕散去，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植物生命，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身上散发的威压和气息，向四周蔓延开来，让诸多植物生命猝不及防的跪倒在地。 卢亚看着面前形象大变的蜘蛛藻，感受着刚才指尖流出的力量，微微皱起了眉头，‘赋予一个植物生命的真名，都需要消耗造物之力？看来作为这里的造物主，不能随意的给生命赋予真名了。’ 这次降临的时候，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伟大的造物之力，在创造了星空和生命之后，已经消耗了大半，只剩下了原本的十之二三了。 赋予生命真名，虽然只流失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但是要知道，地球上的所有生命若都需要去赋予其真名，那就完全要消耗一空了。 诸多植物生命，在看到首领被赋予了真名之后，纷纷抬起头颅，眼巴巴的望着至高无上的雅威。 对于空气之中弥漫的期待情绪，卢亚只是心中苦笑，表面上却说道：“其余的植物生命，就相互之间取名吧，萝丝你也可以去帮忙取名。” “是，我至高无上的雅威，万物的主。” 萝丝被赋予了真名之后，曾经十分迷茫的表情，已逐渐变得睿智了起来。她不但在生命层次上得到了跃迁，还在智慧上得到了很大的强化。 蜕变后的萝丝和之前最大的区别，就是原本任何事情，都需要三颗头颅叽叽喳喳的商量一番，才能做好决定。 但现在，不论是她的行为举止，还是思维方式，明显都以中间的头颅为尊，两侧的头颅似有些畏惧的不再多语。 这种细节上的变化，让卢亚颇感有趣。 9 德鲁伊 之后，这些植物生命们，不但有了自己的名字。 连带着整个族群，都有了统一的称谓。 德鲁伊。 这就是他们对自身生命结构上的物种定义。 不论是藻类、地衣等构造的植物生命，还是菌类、苔藓、蕨类构造的植物生命，他们都在此刻有了统一的族群称谓。 于是，当最初的德鲁伊们站在孤寂的地球上，仰望着天空，看着至高无上的雅威降临于此，一切的梦想开始有了色彩。 梦最开始的地方，也是德鲁伊的文明开端。 德鲁伊之间的交流方式，与卢亚所知的人类不同。 他们除了能够使用语言进行交流外，还能通过某种特殊仪式，进行某种情绪上，或者说是意识上的交流和传播。 就好似一个信号终端，能将一个个信息发送到其他的接收器上，并且能同样接收回反馈的信息。 而萝丝就是这样的终端，其他所有德鲁伊就好似接收器。 看着在村庄旁的冰面上，画着一个又一个的椭圆怪圈，并在其上跳着怪异舞蹈的萝丝，卢亚不由地哑然失笑。 “刚出现智慧的原始文明，好像都记载过类似的跳大神或者巫术。”卢亚在附近静静地看着，随意的点评着，“不过好在不用活祭，而仅仅只是需要用德鲁伊身上的汁液，作为画图的颜料工具。” 能亲眼见证这种原始活动，对于卢亚而言有种非常新奇的感受。——这远比教科书上记载的要真实的多。 在书籍上记载过，这种原始祭礼并不存在特殊力量，仅仅只是普通民众的精神寄托罢了。 不过很快，本来是当戏看的卢亚，表情却是逐渐严肃了起来。 “是我的错觉吗？” 在卢亚的视角当中，对方那怪异的舞蹈之中，居然开始升腾起某种特殊的力量。 与他的造物之力不同，这种特殊力量没有那么伟大浩瀚，但同样充满了玄妙的力量。 随着舞蹈的进行，萝丝附近的冰雪开始融化，恐怖的热浪升腾而起，下方的海水仿佛被点燃一般，开始沸腾燃烧，化作通红的一片。 海水在灼烧中，被玄奥的力量变化作了滚烫的泥土。 这些泥土散开，变形，然后又汇聚，逐渐在原本的冰原上化作山峰。 开始这个范围，还只是覆盖在萝丝脚下方圆数十米的距离，但随着舞蹈的进行，方圆数公里都被彻底笼罩进去。 数座冒着热气的山峰，拔地而起，而随后片刻，则是宛若活物般的蠕动、坍缩、挤压、变形，最终又化作了一座巨城。 一座数公里范围，由土石构筑的庞大城池。在城池之中，无数造型各异的建筑高耸而起。 等到萝丝的舞蹈彻底结束，一座屹立在冰原上的巨城彻底成形了。 “物质生命，居然能够具备移山填海的力量？”卢亚淡然的心态，在短暂的剧烈波动之后，又缓缓恢复到了正常，“看来我创造出来的德鲁伊，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与普通的生命不同，他们具备超凡的力量。” 直到这个时候，卢亚才真正的落下目光，去正视这些原始的最初生命。 他的视角开始放大，看到了在萝丝的体内，那四处游走环绕的玄妙力量，以及诸多德鲁伊的身体之中，都具备着这种特殊力量，只是强度有着大小之分罢了。 如果将萝丝所具备的力量比作长江大河，那么其他的德鲁伊，大多都在溪流和湖泊之间徘徊。 但即使如此，最为弱小的德鲁伊，其力量似乎也远超卢亚所了解的准武师。 “德鲁伊的奇妙力量，好像与现实之中的原力有着本质区别，或许可以称之为巫术。” 卢亚收回自己的目光，心中涌现出了震撼感。 他的视角能够看到，地球上虽不是所有植物都成了德鲁伊，但现存的德鲁伊数量也超过了十几万。——当初卢亚的一指头摁下去，可不只是海边的植物受到影响，而是扩散了整个星球，许多植物都进行了一次生命的跃迁。 德鲁伊文明，就是由超凡种族所组成的文明。 “这般数量庞大的超凡生命。” “若是放在现实世界中，即使不能压倒人类文明，但光靠超凡巫术，也足够推平数颗像诺亚星的行星了。” 卢亚喃喃自语着。 可惜的是，他并非全知。 卢亚连自己体内的那种造物之力，都只能粗糙简略的释放使用，不但不清楚原理，还无法作用到自己身上。 不过随后卢亚的心头，又开始火热起来，“虽然这里面的一切东西，我都带不出去，但是......知识可以啊！” 在这冰原上面，任何一位在他脚下虔诚跪拜祈祷的德鲁伊，实力都远远超过他现实世界的层次。 像萝丝这般德鲁伊首领，光是逸散的气息，甚至就能覆盖数公里范围，改变里面的所有物质结构。 而且卢亚能感知到，这并非萝丝的极限。 这是何等恐怖强大的力量？！ 只要他能模拟学习关于德鲁伊的巫术运作方式，哪怕不能完美的在现实中复刻和使用，他也应该能得到一定的强化。 “现实之中的我，没有原力者天赋，终其一生估计也难以沟通原力，没有办法成为正式武师。然而在这里，我或许能够通过模仿学习德鲁伊的超凡力量，来增强现实之中的实力？” 卢亚太渴望变强了。 笔记本世界里的他，虽然近乎无所不能，是万物之主，是一切诞生的源头。 但在现实世界里，他只是个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啊！ 至于造物主模仿学习被造物的知识和力量，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情。 毕竟卢亚的潜意识里，并没有作为造物主的自觉。何况达者为先，圣人问道于百家之先贤。 要不是这群德鲁伊，包括萝丝在内，都在眼巴巴的跪在地上，虔诚的望着自己。卢亚甚至想下去鞠躬行礼，不耻下问，求道于众多德鲁伊们了。 ‘还是得保留一些神秘感吧。’ 卢亚轻咳两声，心中默默想着。 此刻的他，除了喜悦和震撼的情绪外，他还产生了一种没来由的恐惧。 这是造物主，对强大的被造物主所产生的一种恐惧。就好似乾坤独断的帝王，看着日益成长，潜力无穷的太子，有机会到威胁自己的地位一般。 不能让这群被造物发现，他们的造物主的真面目，其实是知识匮乏的普通高中生。 卢亚可无法知晓，德鲁伊的生命层次和力量，是否还会进行跃迁进化。万一自己失去神圣性和权威性，然后再出现几个僭越谋逆者，和他打擂台就完蛋了。 以他所具备的眼界、学识，可不敢保证能百分百能压服一个有着巨大潜力的超凡文明。 ‘除此之外，我的造物之力能省就省着点，而且不能再随意分割赐予了。自古以来，下位者谋逆弑杀上位者的案例层出不穷。就算是现实世界的近代历史之中，都出现过多次智械危机，机械叛乱。’ 10 铭文 造物主想要对被造物偷师学艺，似乎是一件不太体面的事情。 但读书人的事，怎么能算是偷呢？ 充其量只是借鉴罢了。 德鲁伊们并不知道卢亚心中暗戳戳的想法，更不知道他们的行为，让卢亚产生了几分莫名的危机感。 如今的他们，只想着为造物主献上最崇高的祭礼。 在巨城的中央，高耸如云的柱式宫殿之中，雕刻着巨大太阳的高大石椅之上，被光团包裹的卢亚正安静的坐着，接受着来自众多德鲁伊们的供奉和祭祀。 实际上从宫殿入口看过去，就是一个巨大的光团，漂浮在宫殿内部的上方。其散发的温暖光芒，使得整个宫殿，都充斥着生机勃勃的气氛。 许多身形纤细的德鲁伊，在殿堂中央跳着怪异的舞蹈，旁边还有一些德鲁伊乐师，使用木石做成的各类器具，敲击在上面发出别样的音律，以此来配合成舞蹈的伴奏。 以萝丝为首的德鲁伊长者，则是跪在卢亚的右侧，侍奉着递过来极为上等的食物。 都是一些奇特植物的果实和茎叶，味道甘甜而又鲜美。 但卢亚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摆了摆手拒绝道：“我并不需要凡间的食物。” 实际上，只是身为光团的他，根本无法用手去接到食物，实体的物质会从他手上穿过去。 此刻的他，就好似一个游荡漂浮的巨大幽灵，盘踞在星球之上，俯瞰而下。 即使想要干涉现实，也必须通过造物之力来实现。——而这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 造物之力并非可持续资源。 他每多用一分，便少一分。 ‘或许我现在的状态，可以通过这些德鲁伊来干涉现实，加强与物质世界的联系，或许可以让我能感受到更多的......真实。’ “那您需要什么呢？我至高无上的主......”德鲁伊们面色大变，萝丝更是神色黯然，情绪变得十分低沉，“我......还有我们，又能为您做些什么呢？” 德鲁伊们有些疑惑，又有些茫然。 他们对造物主保持着天然的敬意和崇拜，本能的想要去讨好献礼，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我什么都不需要，因为这里的一切对我而言，并无意义。” 卢亚隐没在光团之中，缓缓开口说道。 原来对于造物主而言，我们的一切...... 是没有意义的吗？ 就在德鲁伊们的表情，由茫然逐渐变成惊恐之时，卢亚又话锋一转，“也或许......你们将自身的文明发展壮大，亦能使我感到发自内心的愉悦和快乐。” 德鲁伊文明的发展和壮大，或许能让作为造物主的卢亚，留下更多的痕迹，以便加深与这个物质世界的联系。 文明？！ 诸多德鲁伊们面面相觑，都从互相的眼神之中看到了震撼和疑惑。 “至高无上的主，请问......文明是什么？” 萝丝虔诚的跪在地上，有些怯怯的询问着。 造物主是他们无法观测，无法理解的至高存在，对方随意说出来的话语，仿佛都蕴含着无上的智慧和力量。 “文明......”对于这种哲学性问题，卢亚略作思索，才开口道：“笼统来说，文明是生命族群智慧水平达到一定程度，在认知和改造世界的过程中，所不断向前的社会、思想各方面的具体体现。当你们脱离原始的野蛮，有了自身的文字、城市、社会分工和阶级之后，文明由此诞生。” 其他德鲁伊依然是一脸迷茫，而萝丝则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至高无上的主，我们该如何发展自身的文明呢？我们德鲁伊的文明，需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去表现出来？” “我在这个物质世界之中创造了你们，并将关于世界的权柄，交托到了你们的手中。” “所以如何具体的表现和发展文明，是你们族群内部的事情。是进步？是倒退？亦或是灭亡，都是由你们自身去选择。”卢亚淡淡的说道：“我只是一个安静等待的旁观者，并不会对你们的发展做太多的干涉。” 造物主那高高在上的无情和冷酷，让萝丝有些茫然无措，“可是，我们这些可怜的孩子，需要主的指引......” “而且，我们希冀沐浴在主的光辉之下。” 她三个头颅虔诚无比，此时面露哀伤，宛若一个即将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宫殿里的德鲁伊们，都露出了悲伤的表情，有些德鲁伊长者，听到造物主的话语，竟然在偷偷的抹着眼泪。 整个宫殿，都充斥着极度悲伤的氛围。 植物生命们的情绪之丰富、之厚重，似乎让卢亚都为之侧目，有些动容。 他露出沉思的表情，这些长相宛若怪物般的生命，似乎也能算是他的孩子。 “我并不会常驻凡世之地。” 卢亚努力维持着自身的人设，但却小小的开了道口子，“但我在某些重要时刻，会给你们带来相应的指引。” “感谢造物主的怜悯。” 萝丝与众多德鲁伊们喜极而泣，跪伏在地，感谢着造物主的仁慈。 原来造物主并非是要抛弃他们，只是不在凡间长久停留罢了。 随后，卢亚传授给了德鲁伊们一些相应的基础知识，比如较为原始的农业种植、火的使用、冶金等等基础技术。 在这个过程之中，卢亚发现了德鲁伊们在种植方面，有着远超人类理解的超凡力量。 他们好似天生就具备自然之心一般，能够轻易的促使植物的成长和变化。 并且那种超自然的巫术力量，也是没来由的种族天赋，让想要偷学的卢亚既羡慕又可惜。 他试着用造物之力，推导出人类也可运用的巫术，或者直接推导出完整的原力武道。但可惜的是，他的尝试失败了。 或者说，也不算是完全的失败。 卢亚的造物之力，充满了一种不确定性。并不能完全按照他的想法，创造出某种不存在的东西。 当然，巫术和武道的知识体系，是可以推导出来的。但只是看了一眼，他就清楚这并非是他想要的那种，更不是人类可以修行的。 至少现实里的他，完全做不到。 ‘这推导的是啥啊？巫术就不用说了，首先要拥有一千公里长的庞大躯体，然后才有资格踏入凝聚巫术回路的门槛。” “而原力武道，完全就不是我所知道的那种。光是第一阶段的入门，就是首先要吞吃掉一颗行星凝聚原力？这还只是最基础的第一步。’ ‘一个普通武者，该怎么入门吞星？狂吃一百斤泥土，然后把自己撑死？’ ‘这根本不是我所了解的武道。’ 反复尝试了几次，消耗了不少造物之力，得到的东西，都是看一眼就知道不是人类所能修行的玩意。 ‘难道依靠造物之力推导知识，只能推出相匹配的神话力量？’ 卢亚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他使用造物之力，只能创造神话。不论是无尽的星系，还是宛若神话生命的德鲁伊。 “只能”。——说明他在造物这方面，不具备选择和控制的权利。 11 灼砂血气 啾啾—— 当卢亚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窗户外面已经传来了清脆的鸟鸣声。 他从座椅上起身站起，舒展了一下一夜未动的筋骨后，方在走到窗边，拉开满是褶皱的窗帘。 清晨阳光洒落进房间，穿过靠在窗边的少年，在房间内投落下斑驳的阴影。 今天的天气很好，是大晴天，万里无云。 在长泽市这种天气多变的城市，特别是这种冬末春初交替之际，好天气实属罕见。 一晚上没休息，在笔记本里努力耕耘，使得卢亚精神上感到了些许疲惫。不过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之下，那疲惫的情绪也在逐渐消褪。 “天气这么好，不适合去上学。”卢亚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有着阳光的味道，“但是没办法，学生的天职就是上学读书。” 哪怕现在的他，没有升学的资格。 ‘离去学校还有一段时间，不如尝试着铭刻那个倒三角铭文。’ 他依靠在窗前活动着身体，沐浴着阳光，慢慢控制着心脏附近的血气涌动。 心脏和大脑，都是十分脆弱敏感的位置。 普通的武道修行者，搬运血气的水平有限，一个不小心就会受伤受创，一般不敢在这种核心处做多余的事情。 但卢亚如今不同，他的各方面水平都被笔记本强化了许多，洞察力更是细致入微，远超寻常武道修行者。 心脏处的血气逐渐随着他的搬运，从身体各处汇聚到心脏附近，然后卢亚就开始操控着血气的流动，在心脏的边缘处，铭刻处一道倒三角铭文。 实际上，就是控制血气流动的方向和位置，将其形成一个奇特的倒三角回路。 在多次反复的尝试之后，卢亚表情先是一震，随后胸口出猛地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响。 “这是......成了？” 在卢亚的心脏边缘处，一个淡淡的血色铭文形成了。 通过血气流动的反馈，他能够感知到铭文的大概形状。 这个血色铭文，并没有德鲁伊的天赋铭文那么精致细微，外观看上去还有些粗糙。 但不论怎么说，卢亚确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从德鲁伊文明偷学过来的铭文，在某种程度上对人类也有用处。 ‘这可是不同于原力道路的超凡力量。’ ‘哪怕只是最为粗糙的运用方式，我居然真的能够使用了？’ ‘对于德鲁伊们而言，铭文只是天赋巫术里，最普通的一个环节。但对我而言，却是迈向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卢亚心情激动不已。 在这一刻，他并非是地球上那高高在上的造物主，也不处在任何情绪都只是些许波澜的奇妙状态里。 现在的他，仅仅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高中生罢了。 还是一个一眼望到头，毫无希望的少年郎。 学生的心性，以及来回起伏的落差心态，差点让他忍不住放声高歌。 但他还是憋住了，只是一脸兴奋，开始验证此刻的武道层次。 “看看具体能够增幅多少血气。” 卢亚伸出双手，凝聚全身气血的同时，也将心脏处的血色铭文激活。 轰—— 双臂瞬间变得通红一片，庞大炙热的血气犹如火焰一般，瞬间产生了数百度的高温，将双臂处的睡衣袖子都烧成了灰烬。 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提高了不少。 “我的红沙拳，已经突破到了第二层。”卢亚先是有些心疼自己的睡衣，但随后则是惊叹的看着自己通红的双手，“但是排除掉其他部位的强化，光是这双红沙拳，我已经使血气如炙炎灼砂了，不逊色那些将红沙拳修行到第三层的准武师了。” 武者可以搬运血气，就算是普通人完成基础武道入门了。 然后就能修行如红沙拳一类的流派武道。 第一层和第二层，都是凝聚血气，增幅身体外围的修行阶段。 第一层是用血气增幅四肢皮肉，第二层则是增幅修行五骸胫骨。 到了第三层，则是开始对身体内围的增幅和修行，也就是对人体内脏的锻炼。 至此，才是彻底强化增幅了皮肉脉筋骨，完成对人体自身的修行。到了这一步，也算是达到了人体极限。 这个阶段，被称之为准武师，有望沟通原力，迈向非人之路。 而修行红沙拳达到了第三层的准武师，则是能使拳法如灼砂，一举一动都散发着高热，破坏力极大。 非同境界之人，触之即伤，碰之则亡。 卢亚论自身的内脏强度，以及血气总量，自然没有达到准武师的地步。 但通过激活倒三角铭文，他的血气在凝聚时增幅大约五到十倍，近乎将血气从气态提纯至固态，足以使双臂拳头达到炙炎灼砂的层次了。 “若是实战起来，我不一定是准武师的对手，但碾压同境界的武者，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卢亚通过曾经在红沙武馆的经历，以及接触到的各类武者，对自身实力所处的层次，进行了一个大概的判断。 他如今短短时日内的提升，居然远超数年来努力苦修的成果。 要知道，卢亚十二岁开始习武，从基础入门到练成第红沙拳第一层，花费了三四年时间。 然后又苦修了两年左右，才勉强达到第一层巅峰。并且在不具备原力天赋的情况下，想要突破第二层的瓶颈，最快都要三年的水磨功夫。 而想要从第二层突破至第三层，成为一位准武师，卢亚光靠自身的苦修，可能几十年都没有希望。 但如今，不但各方面素质达到第二层巅峰，连红沙拳都直接媲美第三层的准武师了。 “如今这个倒三角铭文，使得我体内的气血，在源源不断的被反馈增幅。红沙拳从第二层突破到第三层，几乎只是时间问题。就算没有沟通原力，仅仅依靠庞大无比的气血支撑，也能让我突破瓶颈时不受限制。” “也就是说，我这就快要成为准武师了？” 这跃迁式的提升，让卢亚表情都有些恍惚，只觉得有种不真实感。 但看到被烧的只剩一半的睡衣，以及还在发红发热的手臂，无疑不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散去手臂上凝聚的庞大血气，将焦黑的破烂睡衣上的小火苗扑灭，然后再将这烂掉的睡衣装进自己的书包里。 卢亚为了避免被说教，准备等下趁着母亲不注意，偷偷的带出去扔掉。 12 出事 今天的卢亚穿好校服，在胸口别上校徽，早早地就出门了。 他坐在公车上，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一扫往日的阴霾，心情逐渐愉悦起来。 哪怕精神上有些困困，但强大体魄带来的反馈，让卢亚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神采奕奕。 当然，等下去学校了，该偷懒睡觉还是得睡。 作为一个还在成长发育阶段的学生，每日充足的睡眠时间是必须的。这样在课堂上补觉了以后，就不算熬夜通宵，最多算是昼夜颠倒，时差与本地人不同罢了。 下了公车，从车站走到学校，还有几百米的距离。 卢亚将睡衣扔进附近的垃圾桶，然后斜斜的背着书包，漫步在校园外的道路上。他看着附近早餐店人来人往的身影，不由微微眯起双眼。 “阳光，真是美好。” 自从家道中落了以后，他似乎已经很少去关注外面的事物了。 平日里就算从这里走过，也是行色匆匆，好似百米冲刺般的卡点上学。 但现在心态又发生了一些变化，至少之前那沉重无形的重大包袱，如今已经差不多甩掉在一旁了。 他刚走到校门口旁，就看到一辆加长的银白色轿车迎面驶来，然后在附近停下，从副驾驶走下一位身形壮硕的短发保镖。 这个短发保镖将后车门打开，然后下来一位身材短小的中年女性，以及一位黑长直少女。 黑发少女身材高挑，有着远超同龄人的体态，她那狭长妩媚的狐狸眼，鲜红的唇瓣配上那冰冷的气质，要不是穿着校服，或许会被误认为是哪家的黑道千金。 ‘短发男只是一般的武道修行者，比之前的我要弱。’ ‘但这矮小的中年女子，身上散发的气血很庞大，而且丝毫不加掩饰，可能是一位准武师。’ 卢亚现在洞察力极强，只是扫了一眼，就武者本能的判断了下。 不过随后他看到那位穿着校服的黑发美少女，目光先是一愣，但又很快的转了过去，不再多看。 不过黑发少女倒是没有往这边看，而是在几个保镖的簇拥下，直接进了学校里面。 “徐洁现在倒是越来越高冷了，也越来越高调了，以前她上学可是不带保镖的。” 就在卢亚慢悠悠的往校门口走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卢亚听到背后的话语后，微微侧过头，看到了不远处的金发男生，不由地露出一个微笑：“李明诚，早上好啊！” “早安。” 李明诚点了点头，随后与卢亚并肩走在一起。 对于这个举动，卢亚并没有特意避开。 看到卢亚慢悠悠的踩在校园小路上，仿佛是在散步，丝毫没将他刚才的话当回事，李明诚就忍不住问道：“徐洁和你，是不是已经完全没有联络了？算是分手了？” 对于李明诚的八卦话语，卢亚只是翻了个白眼，本来不想解释这种问题，但还是开了口，“我和徐洁同学以前不过是普通朋友罢了，并无什么特殊的关系。当初我和她，不过在学业和社团上有所交集。现在我退出社团了，又不在一个班级，自然没啥联系了，很正常的。” 李明诚湛蓝的眸子转了两圈，揶揄道：“......那你解释这么多，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在乎的吧？” 他才不信，大家都是年少慕艾又血气方刚的时期，哪会真的如同卢亚说的那般轻飘飘的淡然？ 普通朋友？ 有所交集？ 当初不都手牵手天天腻在一起吗？ 李明诚不由心中腹诽着。 对于李明诚的打趣，卢亚那原本微微泛起涟漪的情绪，反而平静了下来，只是微微抬起头，看着远处林立的教学楼。 他笑着说道：“或许吧，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李明诚正想继续八卦开玩笑，但看着卢亚那古井无波的淡然目光，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卢亚比以前变了许多，根本不像是在故意掩饰自己的难过。 ‘对方是真的不在乎曾经的事情了。’ 李明诚目光一怔，随后只觉得一阵怅然若失。 卢亚与李明诚走到二号教学楼下面，却猛地停住了脚步。 他们看到有一群同学，聚集在楼下告示栏附近，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只是大家的表情都有些沉重，周遭的气氛十分沉闷。 “怎么了？” 李明诚有些好奇的挤过人群，然后就看到电子告示栏上显示的通告。 他的表情先是有些疑惑，就立马变得难看了起来。 通告的大概内容，就是高三七班的一个女学生，遭遇意外事故遇难了。其中还警告提醒其他学生在放学后，不要在校外逗留，要早点回家，不要随意接触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