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黄泉路》 第1章 爷爷走了 我从出生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吃饭能噎死,喝水能呛出血,走平地能崴断脚,总之一切倒霉的事情基本上都在我身上发生过。 我将这一切归结于我们一家住在乱葬岗旁边,试想一下,一屋子大活人跟死人做邻居,这得多晦气,长此以往,能有好吗? 可我爸却告诉我,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这一切,得从头说起。 我爷爷赵茂林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风水师,也会算卦看相,乡亲们有什么婚丧嫁娶,盖房挑墓啥的就不说了,连城里的大户人家,将军老爷遇到这方面的难题,也得屈尊降贵来请他上门。 别的风水师改转不了的风水,他能改。 别的风水师定不下的风水格局,他能定。 据我爸说,每年都有那些在外面名声大噪的风水师偷偷上门来找我爷爷帮忙。 虽然我们赵家并不是什么风水圈里的名门望族,也基本上没有什么名气,但在爷爷那个年代,他就是西南地域所有风水师心目中的神! 只可惜,这样一位传奇般的风水师在四十三岁那年便封了罗盘,再不给人看风水,由我爸顶替了他的位置。 我们风水师和那些专门算卦的卦师不同,泄露天机的事儿干的不是特别多,基本上不存在什么到了一定岁数就要收手,否则就会遭到天谴的说法。 可是爷爷年轻的时候,实在是太穷了,家里还有病重的老母亲要照顾,为了挣钱,他不管找他办事的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能出的起足够的钱,他就为其赴汤蹈火。 这人的命数和福报啊,是上天注定的,有些人坏事做尽,杀人放火,伤天害理,就该他倒霉,该他连年灾祸。 若是强行替其改转运势,就是逆转天命,轻则透支寿命,重则五雷轰顶,万劫不复。 爷爷意识到了这一点,十三岁出道,四十三岁就封了罗盘,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只可惜还是晚了。 我奶奶生我爸的时候,明明一切都十分顺利,最后却莫名其妙的难产而死。 我爸从出生到成年,总共经历过大劫十三次,小劫三十二次,每一次大劫都足以致命,若不是爷爷拼尽全力帮我爸化解劫难,他根本活不到十八岁,这世上也就根本没有我了。 化解完全部的劫难,我爸平安活过十八岁,一切的劫难全部消失,之后再没发生过什么怪事。 他们本以为一切都到此结束,谁成想我妈在生我的时候,也难产死了。 我虽然顺利降生,却是进气多,出气少,七窍流血,眼看就要夭折。 我爸说,我爷爷当时连棺材都给我准备好了,一边哭一边救我,拼上了半条命,连祖传的老宅都烧了,这才将我救活。 我们赵家的老宅下面是一块难得的风水宝地,不管是住活人还是葬死人,都可保其后世子孙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太多的大老板和同行觊觎我们家这块地了,只是碍于我们家的祖宅修建于此,我爷爷的实际地位又摆在那里,他们才只能觊觎,不敢有所行动。 我们家祖宅被我爷爷烧掉这个消息一传出,大批的人来到这里,将我们的新家围得水泄不通。 一百大洋,一千大洋,甚至有人出到了十万大洋的恐怖数字,可爷爷愣是谁也不卖。 有的人见谈不拢,失望的走了。 有的人很愤怒,拍着桌子骂街。 而有的人更加过分,以自己的身份和势力威胁,非逼着爷爷将这块地让出,甚至说着说着,还有了要动手的意思。 我爸脾气暴躁,挡在爷爷身前,瞪着铜铃般的大眼,怒道:“我看谁敢乱来!” 一声大喝,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爷爷看着他们,沉默了好半晌方才缓缓开口:“这里的风水已破,宝地变了凶地,你们之中要真有人不怕住在这里断子绝孙,一生灾祸不断的,这块地白送给你又何妨?” 说完,爷爷转身离去。 见老爷子走了,这些人看了看杀气腾腾的我爸以及他那双接近砂锅一般大小的拳头,只得默默起身,灰溜溜的离去。 临走,有个人指着我爸的鼻子,恶狠狠的说道:“云峰,转告老爷子,我是真没想到他会过河拆桥,这些年我帮了你们这么多,说好的却就这么不算了,你们赵家欠我的,我迟早会讨回来!” 说完,还不等我爸回复,这个人也离开了。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来了。 我爸后来告诉我,为了救我的命,爷爷已经破开了这块风水地,将里面的灵气基本上都引渡到了我身上。 这是十分高深的风水术,我并不是很懂。 但总而言之,爷爷为我得罪了很多很多人。 爷爷的那些老朋友都劝他放弃我,当初救我爸的时候他已经付出了太多代价,降临在我身上的劫难比当初降临在我爸身上的,要恐怖太多了。 可是爷爷并没有放弃我,而是将全部的心血倾注在了我的身上。 他给我取名赵融,他希望我生机顽强,能够挺过这些劫难。 可我似乎有些辜负了他的期望。 从小到大,我没有一天不生病,走路从来没有不摔跤过,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伤,和小伙伴撒尿和泥玩,尿着尿着能直接昏死过去。 久而久之,这些孩子都当我是怪胎,对我敬而远之,爷爷为了保护我,也不准我离开家,离开他的视线。 我只能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一样,在有限的地方活动。 一开始我心里也难过,别的孩子都能在外面自由自在的玩耍,尽情的蹦蹦跳跳,不用担心会崴断脚或者晕过去,而我却只能待在家里,住在这乱葬岗旁边。 可爷爷说,知足者常乐,既然我当下不能摆脱这样的环境,不如学会换个角度去看待这一切。 第2章 消逝的初恋 当我醒来时,已经是几天之后。 我身上的病都好了,浑身上下没有丝毫不舒服的地方。 这种前所未有的舒畅感让我无比的激动,我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厄运,终于能过正常人的生活,这下爷爷他老人家总算是不必为我担心了。 可是,就在我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却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我的家里搭建起了灵堂,屋子中央摆放着一口棺材。 我完全愣住了,几步走上前去,看到灵堂正中央摆放的遗照时,我跌坐在了地上。 爷爷这一出门,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回想起我睡着之后所做的那个梦,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滴落。 我实在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我更无法接受的,是他那些所谓的好朋友一个都没有出现,而我爸,居然连让我见爷爷最后一面都不肯! “这是你爷爷的遗愿,你应当尊重,他不想让你看,自然有他的道理。” 我爸就这么挡在我爷爷的棺材前,用冰冷的语气对我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从小到大和爷爷之间的点点滴滴。 奶奶和母亲都去世了,我从没见过她们,我爸因为要给人看风水,经常不在家。 我没有朋友,没有人愿意靠近我,我身边只有爷爷一直陪着我,鼓励我不要放弃希望,要好好活着。 他是我前行路上的照明灯,他是我精神的支柱。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就这么走了。 他还没有看到我的劫难全部化解,没有看到我成为独当一面的风水师呢。 我也还没有报答他的养育之恩。 本以为未来的日子很长,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可当这样的一天降临,我是如此的手足无措。 爷爷下葬的那天,他的老朋友,仍旧是一个都没有来。 据我爸所说,这也是他老人家的遗愿。 抬棺、送葬,都由我们父子俩一手包办。 这又是一个阴天,那些乌鸦再度出现,这一次不仅在半空中盘旋,还发动了攻击,目标正是爷爷的棺材。 我爸单手抬棺,扔出数张符,护住爷爷的棺材,而后回头示意我不要停下。 起初我被这阵仗吓到了,即使我们新家的附近是乱葬岗,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乌鸦,几乎将一片天空都遮蔽了。 可随后,我反应了过来,这些东西是想让我爷爷死都死的不安生! 我心中窜起一股怒火,想要拿石头砸它们,可一抬头却迎上了我爸严厉的目光。 虽然当时我还是个孩子,但也很清楚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赶紧让爷爷入土为安,不要错过最好的时辰。 这一路上,我耳边充斥着那如同丧钟一般的啼叫声,这些乌鸦也着实是奇怪,它们不攻击我爸和我,就往我爷爷的棺材上冲。 从我们家到墓地的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 当我们终于抵达,将爷爷安葬的那一刻,这些乌鸦一下子便散去了。 安葬好了爷爷,我爸便带着我搬到了城里,我也开始在城里的学校念书。 不再生病了,也没有从前那么倒霉了,照理说我应该开心,可这代价却是失去爷爷,我如何能开心的起来? 那段时间,我宛如一具行尸走肉,下了学第一时间就冲回家中,将自己关在屋里,靠研习风水术数来让自己忙起来,暂时忘掉失去爷爷的痛苦。 我本以为我会一直这样下去,谁知道遇见了她。 那段时间虽然我在学校上课,但比起我爸,空闲时间还是多出很多的,于是我主动承担起了家务,下了学就去集市买菜。 她叫叶彩南,是菜贩的女儿,我是穷风水师的儿子,两家说起来其实是门当户对的。 缘之一字,妙不可言,平常一直安静坐在那里帮父亲买菜的她,从不会和其他人多说一句话,也从来没有一个笑脸。 可是每次我去买菜的时候,她脸上总会泛起一抹笑容,还会主动找我聊天。 我那阵子才十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心里梦里全都是她。 虽然不至于严重影响学习,但上课的时候,也会出现走神的情况。 以前是恨不得多在私塾里学点知识,和大家待在一起,多少没有那么空虚,回去之后自己一个人容易东想西想。 可自打认识她之后,我下学之后恨不得立刻冲向集市去找她。 我们彼此互有好感,相处久了,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那会儿谈恋爱没有现在这么大方开放,我俩最多也就拉拉手,晚上一起看个月亮。 城里张财主家有个池塘,修得特别大,一半儿在他们宅子里,一半儿在外面。 张财主心胸宽,也不在意,告诉大家可以随便在外面那一半儿池塘游玩。 我俩晚上就坐在那池塘边,小桥上,一边赏荷花,一边赏月,再聊聊天。 我们是真心爱彼此,爱得都不行了,就认准彼此是这辈子唯一的那个人了。 她比我大四岁,感情一天比一天浓郁之后,她开始叫我小相公。 我也很想叫她一声娘子,可我脸皮太薄,始终没好意思。 我又一次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以为来日方长,等我二人成亲那天,总会有机会叫她娘子的。 可是就在我们相识一年之后的某个夜晚,我做完功课立刻赶往那池塘,发现她早就等在小桥上了。 我本以为和往常一样,难得的一段快乐时光就要开始,谁知道她却表情平静的告诉了我一个消息:她要嫁人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就像是被五雷轰顶一般,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要娶她的是个大地主,名叫甄复。他看上了叶彩南的美貌,要纳她做妾。 我气得浑身发抖,这个人的岁数,比叶彩南她爹都大整整二十岁,说句不好听的,过不了几年就要翘辫子了,他哪有半分可能给叶彩南带来幸福? “甄老爷说了,只要我肯嫁,他就给我弟弟找一份好差事,我爹也可以不用再辛苦的卖菜,可以安享晚年。你知道他给的第一批聘礼是多少吗?三根黄鱼,我和我爸卖三辈子菜都挣不来。” 说到这里,叶彩南眼含热泪,我心疼,上前想要替她拭去泪水,她却后退了两步,躲掉了。 “小相公,你能出得起这么多的聘礼吗?别说三根,一根黄鱼,我马上跟你走。”她看着我,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见我不说话,泪水再度从她的眼眶滑落,她嘴角扬起一抹惨然的笑容。 其实我的答案,无论是她还是我自己,都很清楚。 我爷爷欠下了太多的因果债,自己这一生无法偿还完不说,还透支了我和我爸的福报,我爸这辈子都得替他还债,帮人看风水,酬劳从不敢多要,要多了,福报就会受损,甚至透支生命。 一根黄鱼,当时等于一千大洋,我爸是能赚到这么多钱的,但却需要透支至少二十年的寿命。 我想娶叶彩南,做梦都想,可我能拿我爸的命去换吗? “小相公,这是你送我的信物,现在还给你,我们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将我省吃俭用攒钱买来送给她的廉价玉佩塞到我手中,叶彩南转身离去。 我很想叫住她,很想留下她,可手伸到半空中,我却一句话都喊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我的视线当中。 我就这样,在原地站了一夜。 第3章 快跑 最讽刺的地方是,以前这个甄复家里并没有钱,普通老百姓一个,是他用了全部积蓄请我爸给他们家改了风水之后,才在这么十年不到的时间里发了家。 叶彩南过门的那一天,甄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只有两个悲伤的人。 一个是叶彩南,一个是我。 我怎么会看不出她对我的不舍呢? 可我他妈的是个穷鬼,我还有一年才十八岁,在我顺利活过十八岁,渡过全部劫难之前,我不能动用爷爷教我的本事,也不能找其它的活计挣钱!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嫁给一个糟老头子。 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从那天开始,我便在倒计时。 虽然已经经历了无数次生死劫难,但我仍然对最后一劫感到害怕。 之前一切都有爷爷在,爷爷可以帮我,爷爷去世了还有我爸,可最后一劫只能靠我自己,谁也帮不了我。 别说是我一个孩子,成年人面对这样的劫难也得发怵。 可当叶彩南嫁人之后,我发现了一个道理: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贫穷。 我连贫穷都能忍受,还怕什么死? 最坏的结果不就是停止呼吸,结束这一生吗? 反正我的生命从我出生那一刻就该完结的,活了这么多年,已经够本了。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 离我十八岁生辰那天越来越近。 我爸提前两周不再给人看风水,留在家里教我一些保命的手段,并且将他当初渡最后一劫的经验讲给我听。 这最后一劫的内容并不固定,也就是说我和我爸的最后一劫不一样,但他所讲述的这些,对我来说还是有很大帮助的。 眼看着只剩下最后几天了。 我很想去见见叶彩南。 其实我们家离甄家大宅没有多远的路程,可一年过去,我愣是不敢去看她。 这一劫我挺不挺得过谁也说不清,我可能就这样结束自己的一生,长眠于阴暗潮湿的地下。 再不去和她见一面,我到死都会心怀遗憾。 可同时,我又害怕和她见面,我怕看到她的那一刻会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会动摇我的心志,让甄家的人知道了,对她来说也是麻烦。 最终,我只站在远远的地方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 渡劫的那天清晨,我很早便起来了,将所有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东西都装进了一只木盒,最后放上去的,是一只叶彩南亲手折给我的纸蝴蝶。 我雇了一辆马车,先来到了棺材铺,给自己挑了一口不错的棺材,而后又在石匠那里给自己打了一座墓碑。 那是个下着小雨的阴天,我坐在马车里,旁边是自己的棺材和墓碑。 奇怪的是,真到了这一天,我并没有感到害怕,而是出奇的平静。 反正等待我的结果无非就两种:生或者死。 纵观我这十八年,过得从来都是身不由己,除了妥协就是妥协。 我想到了最后,至少死在哪里,我要自己决定。 马车一路载着我回到了我故乡的小山村。 我付清了车钱,一个人扛着棺材和墓碑,回到了家。 都说落叶归根,我思来想去,死在这里最让我有安全感。 我随便挑了个地方,将墓坑刨了出来,而后摸出凿子,亲手将自己的名字刻在了墓碑上。 当时的心情,我自己也形容不出。 刻好最后一个笔画的时候,我眼泪掉了出来。 我就地而坐,擦干眼泪,深吸了一口气,竭尽全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周围全是横七竖八的墓碑,有些坟包子前连墓碑都没有。 这些都是之前村子里因为军阀混战而被牵连其中的百姓。 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早就对这片乱葬岗不感到丝毫害怕了。 甚至恰恰相反,我在这里才能感到心安。 坐着坐着,我索性躺了下来,头靠着自己的墓碑,看着家门口那棵大树,我回想起小时候爷爷带着我在树下乘凉,给我讲故事的场景。 泪水再次涌出,其实想想,这次就这么死了或许对我来说才是种解脱,这样我就又能和爷爷团聚了····· 我闭上双眼,开始竭尽全力去回忆过往的点点滴滴。 也许是和爷爷在一起的时光太过快乐,太过放松,我竟在这样重要的日子,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也不知道多久,我被一阵哭声吵醒。 我睁开双眼,发现周围弥漫着灰色的浓雾。 山里面起雾,本来是很平常的事情,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浓的雾气。 那哭声还在继续,我打了个冷颤,心头有些发毛。 要知道,这里可是乱葬岗,哪怕是村子里的那些村民,平常没有什么事,也是不会轻易来到这里的。 在这种场景响起这般凄厉的哭声。 我开始感到恐惧了。 如果此时是一头体型巨大的猛虎出现在我面前,冲我咆哮的话,虽然可怕,但至少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存在,我就算不是对手,好歹还能拼上一拼。 可现在我的视线被这片不祥的浓雾所遮蔽,只能听见哭声,却不知道对方在哪儿,是人还是其它的东西,就算想要防守也不知道该冲着哪边。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快跑,离开这里!” 突然,我的耳边响起一个稚嫩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吓了我一跳,环顾四周,却仍旧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你到底是谁,想怎么样?”虽然从爷爷那里学了一身本事,但在这样的场景,面对这种未知的存在,我还是有些慌了神,试探着冲浓雾之中喊道。 对方并没有回应,我深吸了一口气,竭力想要保持冷静。 这时,我余光瞥到了之前用来挖坑的铁锹,连忙抄起,握在了手中。而后,我又从随身携带的布挎包里拿出了爷爷送给我的桃木剑。 这桃木剑是法器,由爷爷亲自开光,威力比普通的桃木剑要强上几分。 有了防身的家伙,我稍微安心了一些,左手铁锹,右手桃木剑,对方若是有恶意,不管其是人是鬼,我都有办法应付。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带着哭腔的稚嫩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其语气更加急切了:“不要,不能将那把剑拿出来,要是感受到这股气息,他会苏醒的!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这个声音接连两次都在对我发出提醒和警告,虽然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感觉对方好像没有什么敌意。 第4章 化作灰烬 黑影越来越近,我心里也越来越紧张,然而当这道黑影从浓雾中走出,我看到了其真面目之后,大脑却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此时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居然是我已经去世的爷爷! 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可眼前的这个人无论是样貌还是衣着,一切的一切都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那一瞬间,我忘记了思考,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如同魔怔了一般,一步步向他走去,最后紧紧抱住了他。 熟悉的温暖怀抱,熟悉的烟草味,毫无疑问这就是我爷爷,他没有死,他回来了,回到我身边了! 泪水顺着眼眶不断的往下流淌,我紧紧抱着爷爷,心中有无数的话想要说。 爷爷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还是和从前一样充满了宠溺:“融娃啊,你都是大小伙子了,怎么还哭鼻子呢?不哭,不哭,爷爷这不是回来了吗?来,跟爷爷走,爷爷带你回家。” 我看着爷爷,看着他脸上那慈祥的笑容,狠狠点了点头,对于我来说,只要是和爷爷一起,去哪里都行。 铁锹和桃木剑早就被我扔到了一边,爷爷摸了摸我的头,走在前面带路,而我就这么紧跟着他。 爷爷的出现驱散了我内心所有的恐惧,一想到他要带我回家,我们一家人终于能够团聚,我别提有多高兴了。 我们就这样一直往前走,中途我也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似乎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但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而我的耳边好像有人在说些什么,那声音太小了,我根本听不清。 越往后走,这种感觉就越强烈,那声音也逐渐变大,可我还是听不清。 我终于停下脚步,紧皱起了眉头,这种感觉让我浑身不自在,我想要知道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想要知道那个声音到底在说些什么。 “怎么了融娃?快走啊,马上就要到家了。” 爷爷站在前方不远处催促着我,我应了一声,还是很在意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很在意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我耳边说话,并没有挪动脚步。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我全神贯注的去听,爷爷的脸却突然冷了下来。 “你是不是不听爷爷的话了?爷爷让你赶紧走,晚了你爸爸该着急了。” 从小到大从来都是爷爷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从来不会不听他的话,我也知道他所有的安排都是为了我好,此话一出,我只得将疑惑暂时压在心底,迈步向前走。 然而我刚一抬腿,终于是听到那个声音到底在说什么了。 “别往前走了,这一切都是幻觉,那不是你爷爷!清心咒,快默诵清心咒破除幻象!” 此话一出,犹如惊雷在我心头炸响,我终于回想起自己遗忘的到底是什么了。 那个阴天,我和我爸一起爷爷出殡,放置棺材的坑洞也是我亲手挖的,我眼睁睁看着爷爷被埋葬,在他坟头磕了三个响头,发誓自己一定会出人头地,一定会成为不给我们赵家丢脸的风水大师。 人死不能复生,爷爷已经去世了,再也回不来了,既然这样,此刻出现在我眼前的,就是个冒牌货! 冒牌货见我还不动,冲我招了招手,我就像是被控制的提线木偶一样,身体不受控制,那些有关爷爷已经去世的记忆再度变得模糊。 看样子刚才这个冒牌货就是用这样的手段让我不知不觉遗忘掉了这些重要的记忆,从而对我进行诱导的。 可是现在被我识破了,这样的把戏就再也没用了! 我手掐法决,诵念起了《清心咒》,这是用来平复心绪,破除虚妄的一种强力法咒,很多术士多少会一两段就已经很够用了。 而爷爷传我的是完整的版本,其效力不可估量。 随着咒语不断的诵念,冒牌货施展的手段对我的影响越来越小,周围的温度逐渐回归正常,雾气也渐渐散去。 当我诵念的一半的时候,冒牌货现出了其真面目。 这是一具尸体,有自己意识,还能说话的尸体。 但它又不是僵尸,因为能修炼到拥有自主意识的僵尸,都是强大到难以估量的存在,杀我只需要哈口气,根本不用搞这么多花样。 这具尸体的左眼珠掉了出来,耷拉在破烂不堪的脸上,右眼珠散发着诡异的红光,尸身已经高度腐烂,上面还有蛆虫在蠕动。 此时它所站立的地方,是一处悬崖的边缘,在它的诱导下,我不知不觉就从乱葬岗那边一步步走到了这里,如果我没有及时醒过来,跟着它继续往前走的话,此刻便已经掉了下去。 见诱导我落下悬崖不成,这具尸体直接朝我扑了过来,我从小就在爷爷的指导下修炼内功,还有我爸对我进行实战的指导,反应力和速度不是常人所能比拟的,闪身躲了过去。 那具尸体见扑了个空,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月亮,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你能不能老老实实的去死?他就快醒了,我不想魂飞魄散,我想投胎转世啊!” 我看着它,微皱起了眉头,心中充满了疑惑。 可还未等我发问,它已经朝我扑了过来。 若非没有选择,谁不想活下去,我才刚刚十八岁,我不想就这么死去。 面对这种超出常识的诡异存在,我只能使出浑身解数,一边不断躲避其攻击,一边朝着山下逃去。 不论这具尸体如何诡异,身上缭绕的也始终是阴气,只要阴气是它的源动力,法器就能够将它收服。 只要让我回到那个小山坡,捡起我丢在路边的桃木剑,我就能够发动反攻! 眼看着离小山坡越来越近,那具尸体的攻击也越来越凌厉,好几次我都差点被其那双闪烁着寒光的利爪抓到。万合中文 现在是晚上,山里面的夜晚是伸手不见五指,还好我手机的电量充足,一路开着手电筒照明,虽然光亮让我成为了那具尸体的活靶子,但也让我找到了我的桃木剑。 “给我站住,站住!” 那具尸体发出愤怒和不甘的咆哮,颤抖的声音中还带着浓浓的恐惧。 眼看着桃木剑越来越近,我回头一看,那具尸体的爪子也近乎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这尸体突然停了下来。 “不,怎么这么快就到子时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瞬间,只要一瞬间我就能杀了他!求求……” 我跌坐在地上,那具尸体没有继续对我发动攻击,而是跪倒在地,面朝着我后方不断的求饶。 然而还未等它把话说完,它的身上就燃起了黑色的火焰。 在凄厉的惨叫声中,这具尸体化作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