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妖鬼乱世》 第1章妖邪不详 汉灵帝光和六年年末,颍川颍阴荀氏。 细雪乘着寒风铺满长街,不消几盏茶的功夫,就替颍阴县裹上了一件雪白冬装。 寻常庄稼汉们今日早就备好了柴火,于家中取暖,和结发妻话家长里短,和孩子吹着过往牛皮,无趣度日。 然而颍阴荀氏,作为颍阴县极富份量的士族,荀氏子弟在寒冬却也没有歇息的间隙。 他们不得不前往颍阴中央的那栋荀氏祖宅,或听闲赋在家的叔伯引经据典,或去荀氏祖宅的藏经之地增长见闻。 荀氏会替他们摆平好举孝廉的财资,打通那座洛阳城中条条道道的关系,替他们在应征召前谋一份不错的名声。 然而当他们真正离开家乡,前往那座城墙巍峨的京都洛阳,胸中累积的经典才是他们为官一方,反哺荀氏的底气所在。 在荀氏从小生活十五载,荀幽冷眼看待了这一切,自然明晰其中的门道。 冰凉的竹简被他捧在手心中,可是上面宽大且扭曲的隶书文字却丝毫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他厌倦满口‘之乎者也’酸文腐儒,不喜欢成天捧着经文,空谈大道理的士子。 在荀氏旁人还在为功名奔波,为利禄而终日奋斗的时候,荀幽却早已明知一个既定的事实。 大汉如今已经病入膏肓,灵帝昏庸,宦官干政,赋税苛刻繁重,致使百姓苦不堪言。 他很清楚,现在的大汉就仿佛一具脆弱的骨架,而明年早春,黄巾起义就是肢解这具骨架的小凿子。 少年恰好坐在靠窗的位置,他平静地转过头,静静望着晶莹雪花飘零落下,并不在乎身旁包括台上那位名气不小的叔伯传来的异样目光。 他很清楚自己同他们并不是一路人,或者说,除了血脉的关系外,荀氏同样也没将他视作亲人罢了。 “呵,才装模作样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荀幽那家伙就本性毕露了啊,果然不详就是不详,真不知道各位叔伯干嘛同意他进荀氏祖宅。” “你小点声,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先是克死父母,小时候文若哥因为待在他身边而深染重疾,可别因为多嘴的这几句给自己找不快。” 听着家学中窸窣的窃窃私语,荀幽对此不屑一顾,甚至内心压根就没有溅起丁点的波澜。 旁人视他为妖邪,他又何尝不是视那群荀氏子弟为酒囊饭袋。 十五载的短暂生命并不能让他有如此城府,其中真正作祟的是上一世的全部见闻。 两世为人,他已经看遍了不同的人心,士族家的明争暗斗,其间黑暗完全不亚于那座洛阳深宫。 好不容易再度为人,荀幽不打算过这样的生活。 重活一世,他觉得应该潇洒自在。 既然乱世没给他逍遥天下的机会,那荀幽觉得醉卧沙场,享受那种冲天豪情倒也不错。 在颍阴荀氏隐忍十五载,荀幽一直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让他足以摆脱荀氏这座困雀笼,摆脱这座病入膏肓大汉的机会。 今日晚冬的这场迟雪,让他意识到,他所苦苦等待的机会终于到了。 于是荀幽另外取来了两卷空白的竹简,研墨持笔,各自在这卷空白竹简上留下了几行非篆非隶的文字,然后就起身离开了。 无人在意,无人喝止。 偌大的一座荀氏祖宅,无数婢女仆人来往涌动。 可是无人在乎他这个荀氏不详,荀氏妖邪。 他就仿佛一只游荡在荀氏的孤魂野鬼,为众人疏离,为众人唾弃。 就算是那些地位低下的仆人婢女,看他的眼神中都仿佛隐隐透露着一股嫌弃的味道。 倘若他姓氏不是荀的话,想来那些人都不会吝啬自己的精力去踩上一脚,以排挤他们在各自主子那里所受到的委屈。 荀幽理解他们,可这不代表他就认同他们。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经文典籍中很简单的道理,那些不读诗书的下人不懂,荀幽很理解。 但方才那群自诩读书人的荀氏子弟,却一个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荀幽觉得这是荀氏病了,这是天下的士族病了,这是大汉病了。 病得很重,不割顽疾,难以根治。 古语有云,不破不立在先。 替他人谋一份王霸之业?他不介意。 天下之大,诸侯无数,愿成其心中所想者,却仿佛只有那位未来仁君一人。 所以,荀幽在光和六年末离开了颍川。 两份竹简,一份留在祖宅的某间房屋前,是为送别;而另一份,则跟着他一并远走幽州。 因为无人在意,所以走得无声无息。 一个小人物的来往,注定是无法引起太大波澜的。 …… 对荀氏而言,妖邪的离开明明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好事,可颍阴县的百姓在午后却纷纷望向荀氏祖宅,那里的巨大动静分明彰显着荀氏今日有不太平的事发生。 天鹿之灵的雄姿顷刻间覆盖荀氏半壁祖宅,天狐之灵的狡黠魅影似乎在苦苦抵御天鹿的忿忿不平。 放在寻常,天鹿溢散的绿影蕴含无限生机,能使枯木逢春。 可是此刻,天鹿虚影分明是怒意滔天,想要讨一个公道,若非另一侧的天狐苦苦抵挡,茂盛荆棘怕是要直穿荀氏祖宅。 “文若放肆,你素来性子温和,颇有乃父君子之风,何故今日于祖宅大动肝火,荀氏待你不薄,这是何意?”一声怒喝从家学小房中传出,荀爽双手负后,不解望向一贯疼爱的侄子。 可饶是平日尊敬的叔父出面,荀彧也半点没有收起天鹿虚影的打算,他目光逼人,手中紧攥着那卷为冰雪风霜所侵蚀的竹简。 此刻,没有色彩的记忆片段在这位‘王佐之才’的脑海中飞速流转。 有他小时候去找那位旁支表弟谈古论今,有他和那位旁支表弟斗诗取乐。 也有他为颍阴县鬼魅缠身,深染重病难愈,有那位旁支表弟夜间出手,施法五行奇术震慑鬼魅。 更有……虎首鹿角,茫茫白身,瑞气满天的异兽虚影,那将鬼魅亲自封入一册图录中的异兽虚影。 荀彧当然知道这些年,荀氏有关那位旁支表弟的流言不实。 他也曾向父亲叔伯劝阻过,可是纵然是荀氏神童,也无法改变偌大氏族对一位旁支子弟的刻板印象。 所以今日,荀彧在自己房门前捡到了那封竹简,他才会罕见地大动肝火,破了多年修身养性的功夫。 “叔叔何故让同辈子弟们看了笑话,将天鹿虚影收起,家事便应该关起门来详谈不是吗?”荀攸撑着天狐虚影,额头间渗出一层汗珠。 他虽长文若叔叔六岁,可不论是学识亦或对灵的掌握,那都是稍逊文若叔叔一筹的。 “公达你,可知一句话,不解他人苦楚,莫劝他人向善?”荀彧冷哼一声。 此话既出,倒是把荀攸整得一头雾水,不理解为何今日文若叔叔尽说些云里雾里的话。 然而荀彧却没有当众多做解释的打算,他环视一圈,荀氏长辈摇头怒骂他的行径,仿佛此举堕了荀氏的脸面。同辈子弟则走出家学小屋,低头细语,看热闹不嫌事大。 众生相一览无余,此刻的他似乎依稀能感受到表弟荀幽的那种绝望与孤独。 故人走了,他也发泄完了,于是荀彧收起了天鹿之灵的虚影,将那卷竹简抛下后,也转身离开了。 并不是离开荀氏,而是去做挽留。 冰凉的竹简在空中划过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然而不待飞至荀爽的面前,却堪堪停住。 亮白色的虚影凭空出现,与落下的瑞雪颜色一般。 那头虎首鹿角的瑞兽虚影自竹简中走出,是荀幽的灵,因为寄托于文字上,它很微弱。 然而当那道虚影出现的刹那,颍阴县却开始不受控制地震动起来。 无数颍阴百姓清楚地看见,那些不知藏匿在什么地方的小鬼游魂,竟然无一例外地往城外山野奔逃而去,仿佛像是看见了什么大恐怖的存在一般。 但是注定,那群小鬼游魂的亡命奔逃只是徒劳,因为荀幽早就在颍阴城门口大开白泽图,等候着它们,这是他为供养他的荀氏,供养他的颍阴县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瑞兽白泽?”荀攸有些不太确定,似乎想询问文若叔叔。 然而侧过头,却发现那位叔叔早已不见身影。 同时下一刻,一行文字闪烁着华光,显现于荀氏祖宅的顶空。 “天寒小雪送白泽,原是不详,来收不详!” “旁观拍手笑妖邪,妖又何妨?邪又何妨?” 文字无声无形,却仿佛充斥着股莫名骄傲,在荀氏脸面上狠狠地扇了个耳光。 午后荀氏祖宅的闹剧就这么突兀地开始,又很突兀地结束。 雪花依旧飘零,没有止息的意思。 院落里的荀氏子弟不解地趴回家学小屋,荀氏长辈则各个黑着脸在仆人的搀扶下走入炉火旺盛的里屋取暖。 洞悉了事情大概的荀攸也叹着粗气,仿佛有些感慨,痛惜荀氏失去了一位大才。 当寄托于竹简文字中的白泽之灵完全散去,竹简依旧冰凉,依旧无人在意。 但至少,今日颍阴百姓记着荀氏出了位能令群妖授首的贵人。 第2章尸妖黄巾幽州胆寒 当寒冬大雪日夜而落,时间不免匆匆而逝。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光和七年三月。 随着唐周叛变,告密起义之事。张角携八州之势,星夜起兵,如流星闪烁于天际般的黄巾起义由此拉开帷幕。 幽州涿郡外,距离大兴山十里位置。 一队规模不大,差不多仅有五百人左右的军队驻扎在此。 明明是为国诛讨逆贼,不过光是从军营中消极的窃窃私语来看,这部军队的士气并不高涨,或者说这就是整座幽州如今的一个虚影。 “听说了吗,黄巾军中据说那位大贤良师传了手下妖法,那些黄巾军即便死了,也会化作尸妖复活,那这仗我们该怎么打?” “可不,听说敌将程远志领了五万兵马过来,再加上那诡异妖法,刘将军率我等迎敌,岂非与送死无异?” “呵,五百对五万,刘焉那厮也配当一州太守?明摆着就是让咱们先去试试黄巾虚实。” …… 不大的军营中,这种躁动不安的情绪,一经出现,便迅速开始不断蔓延开,许多没打过仗的义勇兵们都被鼓动,士气完全不见当时出征那般高涨。 “他娘的,军营里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你们这群胆小孬种,若是害怕,待会就老实待在后面看你张爷爷怎么取敌将首级!”一声如雷暴喝从主将的营帐中传出。 黑脸虎须,豹头环眼,身披甲胄的年轻将军踏步而出。 粗窥面貌,还有他那副经典的装扮,放在这东汉末年,除了张翼德,还能有谁? 张飞三两步走到方才那群畏惧议论的几位义勇兵跟前,气势汹汹,身侧若有猛虎环伺。 光是瞪眼盯着,就足以令最开始的那几位义勇兵吓得不敢继续开口,噤若寒蝉。 “念尔等从未上过战场,且是初犯,这次就警告一番。”他拿起那把随身的丈八蛇矛,立地一掷。无数尘土飞扬而起,虎啸般的厉喝顿时席卷了整座军营:“尔等记住,日后若再有大战在即,敢惑乱军心者,杀无赦!” 话音落下,方才还无比嘈杂的军营,顿时安静了下来。 不安定的躁动情绪被暂时压制下去,不过分明,以力服人并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主将营帐中的两人,看他们同样严肃的面色,是清楚这个事实的。 但黄巾在前,故乡在后,他们哪里还有退路? “唉,依三弟此法,若是我等无法击溃来犯黄巾,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这五百义勇兵,可就要散了!”枣面长髯的高大汉子短叹一声,他凤眼微瞪,平日里的高傲也有所收敛。 关羽如何不清楚现在军营里的状况,但被刘焉逼到了这种地步,若不背水一战,似乎也别无他法了。 青龙虚影在枣面汉子身侧若隐若现,迎上座上大哥的目光,他浑然没有半分退缩的意思,昂扬战意环伺于这位未来武圣身侧。 “云长所言甚是!”长臂大耳的年轻男人点点头肯定二弟的话。 作为这五百义勇兵的主将,同样也是关羽张飞的结义大哥,他的身份,无疑就是那位汉室宗亲刘玄德刘皇叔了。 刘备撑着额头,似乎有些遗憾:“真是可惜啊!” 听到大哥口中的叹息,关羽立刻侧目抬头,眯起那双丹凤眼,好奇问道:“交战在即,大哥在可惜什么?” 四爪金龙的虚影在这位未来仁君双瞳中摇曳摆动,刘备向南凝视着营帐外,仿佛在极目远眺。 “前些日子,曾经听闻颍川荀氏出了位贵子,有古来瑞兽白泽之灵,降服了颍阴一县的小鬼游魂。”他缓缓起身,走到营帐外背手而立:“乱贼横行,我大汉有此子出世,当为一大幸事,只是可惜此子不能于此替我等降服黄巾尸妖,助我一臂之力啊!” 关羽紧随大哥的脚步,离座而起,侍奉在他身后。 他抚着长髯,安慰一声:“大哥何须介怀,天下之大,若那荀氏贵子当真有本事的话,总会有相见的时候。如今,我等还是得先着力想办法解决掉那伙来犯的黄巾。” “五万之众,虽有虚报大半的可能,却也绝非我等五百义勇兵能轻松击溃的啊!” 关羽的一句话,顿时让刘备回到了现实。 他点点头,曾经虽然从大儒卢中郎修习过兵法,但至今为止都是纸上谈兵。 领兵与黄巾交战,还是他头一次作为主将,走上战场。 一抹忐忑,迅速萌生在刘备的心头。 不过还没等他纠结下去,张飞那熟悉的大嗓门又把他对战局的思绪给硬生生打断。 “大哥,大哥!”张飞脚下生风,卷起漫天烟尘,急匆匆地跑来主将营帐前。 “可是黄巾那边有动静了!”看见三弟眉宇间的急迫,刘备不免紧张问道。 掐掐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与黄巾碰面的时候了。 然而张飞却摇了摇头,只是从手中拿出一卷质地冰凉的竹简递给大哥,挠了挠头,不太好意思道:“哈哈,那倒不是,只是俺老张刚才出去巡逻的时候,碰到个面容白净,文绉绉的打扮的士子,那毛都没长齐的家伙坚持要让俺老张把这东西交给大哥你。” “本来让手下替俺老张跑一趟就行了,不过直觉上,俺老张觉得他不简单,所以就费费力,亲自跑一趟了!” 刘备目光古怪,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接过了那份冰凉竹简。 上面的文字非篆非隶,不流于世俗,却让他看得很舒服。 “黄巾祸乱,汉室将倾。幽孤身一人,无半分显赫身世,无横扫天下英武,唯一身胸腔抱负可助身负金龙仁义之人,平黄巾,定乱世,收天下妖孽!” 竹简上的文字蓦然出现了亮白色的光芒,张飞与关羽分别拦在刘备跟前,山君猛虎与忠义青龙之灵迸发而出护在他们大哥身前。 可是刘备却将二位结义弟弟分别拉开,四爪金龙之灵迎面而对白泽虚影。 刘备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大笑不止:“二弟三弟,快快与我去请那位年轻士子,真当天助我也啊!” 虽然不解大哥所笑为何,不过关羽张飞都快步跟上了刘备的脚步,一同走向营帐外。 片刻之后。 温热的炉火将早春严寒隔绝在外,荀幽喝了杯送上的热茶,望向他决定好投奔的未来仁君。 “身处颍阴荀氏,被冷眼以待十五载,如今出走,刘将军不嫌弃我白身一人,以诚待我,幽感激不尽!”荀幽抱拳一礼。 比之数月前,他的脸上似乎多了几分风霜,也多了几分成熟。 不过离开荀氏,他也得以卸下那处樊笼里无甚意思的伪装,将真实的自己表露在外。 站在大哥的身旁,张飞听着荀幽的遭遇,不免捶胸顿足。 “真是气死俺老张了,名门里面竟然也有这种腌臜事。”张飞走到荀幽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道:“放心吧荀幽!你以后跟着我大哥,俺老张肯定罩着你。那群酸腐文儒,我早就看他们不爽了,你虽然也是读书人,不过不矫揉造作,不咬文嚼字,俺老张觉得你不错!” “三弟所言亦是关某所想!”关羽点点头,附和三弟,以表对荀幽的支持。 刘备也走下主将座位,抓着那枚冰凉竹简,目光炽热地打量着荀幽:“不群年少有为,身负白泽之灵,有安定天下,扶正社稷之能,既愿助备共谋大事,备自当扫榻相迎!” 听着三位结义兄弟对自己的相迎言语,荀幽默然有些感动。 过去十五载,在荀氏中他只在文若表哥身上感受过这种不多得的温暖。 如今甫一来到眼前未来仁君的身边,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就受到这种待遇,荀幽轻笑一声。 他猜想,或许这就是蜀汉独有的魅力? 于是荀幽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离座而起,站在刘备跟前,正式一拜。 “颍川荀幽,荀不群,见过主公!” “无需如此正式,不群快快请起,能得不群相助,亦是备之幸事!”刘备赶忙将荀幽搀扶起,嘴角露出藏不住的兴奋笑容。 得到扬名颍川的士子投奔,主将营帐中顿时一片其乐融融。 只不过,屋外一名义勇兵的到来,却直接将这气氛给破坏掉,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那义勇兵单膝跪地,声音响亮: “报——敌贼程远志率黄巾部下,已至大兴山下!” 第3章山君猛虎显威力 注视着那名义勇兵身体颤抖的模样,荀幽目光一紧。 未战先怯,这可是兵家大忌啊! 于是朝着刘备,他连忙严肃道:“以少敌多本就并非易事,我军虽师出有名,声讨逆贼,但敌贼势众,届时两军交战,还需早早直取敌将,此战方有胜机。” 刘备闻言,肯定地点头道:“不群所言,备亦是如此考虑。” 荀幽捏着下巴,旋即望向刘备身后的关张二人。 “关张二位将军皆万人敌,身负忠义青龙与山君猛虎之灵,此战所系,就仰赖二位将军了。”荀幽顿了顿,旋即默念几声,凭空取出了一张图录,凝声道:“二位将军只管陷阵杀敌,我虽无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之勇,但白泽之灵掌天下群妖名讳,幽自会出手降服那黄巾妖术所化的尸妖!” 那张曾经于颍阴县附近大展神威的白泽图毫无征兆地于主将营帐中展露,霞光宝气顿时四溢,琉璃色彩转瞬将炉火红光压下。 “小先生好手段,既然不群敢如此保证,关某定当取那反叛逆贼之首级!”沉重的偃月刀拄地,关羽侧目而视那张白泽图,微微昂首。 双眸中青光乍现,有桀骜青龙翱腾。 光是荀幽露的这一手本事,已经足以让他另眼相待。 “嘿嘿,有你荀幽这个保证可帮了我们大忙,俺老张肯定不拖二哥后退,待会就让那群孬种看看他们张爷爷是如何打仗杀敌的!”张飞挠头自信道。 笨重蛇矛却在黑脸汉子手中如蝶飞凤舞,山君猛虎呼啸而出,这便是出军的一大信号。 不消片刻时间,五百人便整齐划一地集结于营帐之外,从细节就可见关张两位将军并不曾怠于操练兵马。 刘备派手下牵来一匹骏马,又命手下拿来一副甲胄递给荀幽,关怀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不群赶紧换上,小心驶得万年船!” “还有便是不知不群马术如何?虽有二弟三弟冲锋陷阵作保障,但战场上有匹代步骏马,我也好放心让不群一并跟着。” 面对顶头上司的悉心至极的恳切关怀,荀幽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多谢主公挂念,年幼时倒曾随一名颍川好友练过数月马术,当初因为争强好胜,颇有练习,所以骑马的那种感觉一直印在心底。”荀幽在义勇兵的帮助下披上甲胄,旋即熟稔地翻身上马。 东汉末年骑马,除却没有马镫这种方便之物让荀幽有些难受之外,其余倒没有什么。 战局总是在匆匆之间,一闪而逝。 所以刘备也压根不敢耽搁,双股剑拔出,引天高喊道:“全军都有,听我命令,征讨黄巾逆贼!” 尽管只是少少的五百兵卒,不过同时迈步拔营出军,汉旗飞扬下,裹挟的气势仍是让有心理准备的荀幽震撼不已。 比起在家学小屋中成日毫无意义地重复着经文,他倒更喜欢这种沙场上的热血豪情。 至少这是为了实现他这一世的理想而奋斗,而非为了那腐朽至极的荀氏家族。 …… 几炷香的时间晃眼而逝。 大兴山脚,五百义勇兵迎上了五万黄巾。 面对那密密麻麻,人人皆带黄巾抹额的敌贼,不知怎的,荀幽望着骑马屹立于两侧的万人敌,一股莫名的心安油然而生。 “叛贼之众,言不正名不顺,主公可以激将之法,乱程远志的心神,然后遣张将军杀入敌阵,关将军伺机而动,而后直捣黄龙,如此敌军必然溃乱。”荀幽远望片刻,出言道。 曾跟随文若表哥耳濡目染那么多年,仅仅只是粗窥了几眼,荀幽便大抵清楚面前黄巾军的状态。 一群没有半点素养的反叛民众,因为被张角蛊惑而走上了叛国之路。 两军只要不短兵相接,先乱其军心,此战就能一蹴而就。 刘备了然,给身边二位兄弟使了个眼色,旋即策马上前。 他将双股剑收起,四爪金龙之灵迸发而出,于大兴山上的云层之间盘旋翻滚。 一时间,金光四射,犹然凌驾于日光之上。 “汝等叛国逆贼,何不早降?念汝等皆为汉民,或可轻饶!” 刘备立于马上,扬鞭大骂,中气十足的嗓音,刹那间覆盖了整座大兴山。 那手持长矛的程远志闻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望着身边愈发躁动的麾下士卒,作为主将的他哪里还能继续坐视不理下去。 于是当即,他长矛横扫,不管会不会在金龙面前丢脸,山猫之灵映射而出。 他大喝:“邓茂何在?命你率军上前迎敌,护我黄巾威名!” “末将领命!”身披土黄布衫的邓茂,拿起狼牙棒,便领着一群青壮黄巾,策马而出。 看一小拨敌贼扑向这里,荀幽眯起眼睛,提醒道:“张将军或可动身了!” 顿时,丈八蛇矛溅起无数土石。 “嘿嘿,俺老张早就等你这句话吧,大哥二哥,还有荀幽,你们就看好俺老张怎么杀敌吧。”张飞拿起武器大笑道,他伸手指挥着平常跟随自己操练的那伙人,“你们这群孬种,跟着俺老张,待会在后头看着就好!” 年轻将军随即纵马而出,气势汹涌,宛若猛虎下山般不可阻挡。 那毫不知情的邓茂似乎仗着己方人多势众,张扬起自己的那具黄鼬之灵,对领着一百左右兵马的张飞满是不屑。 然而下一刻,随着张飞胯下骏马腾跃而起,这位醉心于战场的万人敌先是将手中蛇矛如流星坠地般掷入邓茂军中。 刹那间,土石飞扬,引得人仰马翻。 蛇矛所插中心处,地面下沉,硬生生地多了处大坑。 随后,年轻将军纵马驶入人群之间,拔起蛇矛,山君猛虎之灵同时显现。 虎啸声震慑山林。 邓茂直视面前豹头环眼的黑脸汉子,本能的恐惧令他险险没有拿稳手中的狼牙大棒,方才还耀武扬威的黄鼬之灵,此刻竟已被直接呵退,压根不能立于山君猛虎的跟前。 “叛国逆贼,吃你张爷爷一矛!”敌阵之中,张飞如入无人之境,厉声大喝。 邓茂随行的黄巾军,仿佛全都痴傻般,竟无一人敢出手阻拦。 噗嗤一声。 蛇矛穿心而过,不费吹灰之力。 与此同时,荀幽当即开口:“关将军!就是现在!” 当张飞阵斩敌军副将,五百义勇兵无不欢欣鼓舞,作为主将,刘备自然也同时意识到了这个珍贵的战机。 他持剑而出,双目金光四溢,身后余下的义勇兵各个为金色细线相连,众志成城,几乎忘却了兵力的巨大悬殊。 “云长安心出手便是,我自会在侧为你清扫障碍!”刘备率先纵马而出,神色飞扬道。 “哈哈,倒是让大哥费心了,荀小先生且在后,防备逆贼反扑,看关某取那逆贼首级!”关羽拖着偃月刀,同时驱马向前。 金龙之影联系着身处战场的全部义勇兵,将他们对血、对死的恐惧完全驱散。 在邓茂被阵斩后,程远志所率的军队,几乎是被一边倒的屠戮。 “不要惊慌,不要惊慌。”程远志挥舞长矛,竭力呐喊指挥着手下兵卒。 他从亲兵手下拿起一方邪异的猩红小旗,同时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有大贤良师秘法相助,尔等还不速速迎敌?” 山猫之灵在他胯下骏马附近来回扭动,红黑相间的诡异烟雾自那小旗中弥漫而出。 那些被屠戮,倒下的黄巾兵卒,包括邓茂在内,他们原本死绝的尸身,开始抽搐起来。 没有生机的尸体竟然逐渐开始爬起,一尊尊的染血尸妖,目光空洞,完全不复活人模样。 当流言蜚语化作现实,摆在面前。 局势逆转,一时间,义勇兵中士气大降,原本光芒四射的金光细线,逐渐开始黯淡。 刘备拨动双股剑,挑飞一尊尸妖后,回眸望去。 一望无际的原野,荀幽不知何时已经下马,他盘腿而坐,闭目凝神。 那张白泽图漂浮在他跟前,年轻士子黑发飘扬,隐隐有仙人飘逸之姿。 瑞兽之影盘踞在他身后,凝视着战场,一副洞若观火的模样。 数息过后。 光和七年的二月早春,幽州涿郡大兴山下,开始飘扬起了雪花。 第4章白泽布雪冻尸妖 天上飘落的绵绵细雪,愈演愈烈,没有任何征兆地化作了一场早春骤雪。 对义勇兵而言,是白泽之灵带来的吉兆,因为仁义金龙的虚影将他们心心相连,得以不受风雪冰霜的侵蚀。 然而对于黄巾军,对于那群死而复生的诡异尸妖,却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梦魇。 疾风骤雪令那群本就丧失斗志的黄巾军瑟瑟发抖,白泽之灵从荀幽背后矫健奔腾,于混乱的战场中闪转腾挪。 那群没有痛感,仿佛行尸走肉般的尸妖黄巾,十数息的时间内,行动便逐渐放缓。 他们的尸体鲜血涌动,伤口糜烂,很是触目惊心。 然而白泽之灵布下的这场瑞雪,却令那群尸妖完全冻结,这便是荀幽的破局之法。 “关将军,速去毁掉那面猩红小旗,断掉尸妖出现的源头,张角的妖法自然就没有作用了。”荀幽扯着嗓子,拼命对着战场中心呐喊。 他脸色苍白,不停喘着粗气。 在整座大兴山布雪,并且还得尽力不影响混战中的义勇兵,饶是多年来荀幽对白泽之灵的掌控已经足够精细,这回也不免让他有些脱力。 关羽拖动着偃月刀,锃亮的刀身在土地上掠过一道清晰可见的印痕,他听着荀幽的叮嘱,凤眼飘过了程远志的方向。 枣面长髯的年轻将军轻轻挥舞大刀,将一尊被风霜侵蚀的尸妖拦腰斩断,旋即纵马直入,大笑道:“小先生真是神仙手段,既然如此,关某也献丑了。” 胯下的骏马尽管已经足够奋力,只不过在关羽壮硕高大的身躯下依旧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偃月刀与大地间的摩擦动静越来越大,青木飞叶伴随着忠义青龙之灵被关羽凝聚于刀身之上。 未来武圣所散发出的强大气势精准地将程远志锁定,那挥舞长矛的黄巾军首领见着一个如此气势的敌将策马直冲着自己,顿时被吓得肝胆欲裂。 连忙挥舞起手中的猩红小旗,驱使着附近未被冻结的尸妖以及自己身侧的亲兵挡在身前。 “快去拦住那红脸大汉,快去拦住他。” “大贤良师的妖法竟然被破解了,怎么可能?” “太平旗居然不起作用?这明明是仙人所授的天书秘法,大汉竟然有人能破解仙人秘法?” 山猫之灵逐渐黯淡,程远志失魂落魄地望着手中的猩红太平旗,侧望荀幽的方向,一脸的不可思议。 对上数百人的汉军,他不理解为何上万的军队竟是被一面倒地碾压,这位前不久还昂首得意的黄巾军将军,蓦然心生了一抹退意。 然而下一刻,他的眼前只见到了一条忠义无双的青龙以及一把巨大的偃月刀。 关键时刻,好在关羽胯下的那匹枣红骏马并没有掉链子,承载住了他的重量。 偃月刀于他手中拖刀而起,那群作势欲要上前护主的亲兵压根没有什么反应,便被刀身附近的青木飞叶给削去手腿。 程远志同样反应不及,他瞪大双眸,压根来不及挥矛抵挡,山猫之灵也压根不能拖延片刻。 鲜血喷涌在关羽的甲胄上,敌将人头落地。 年轻将军的脸上同样满是血污,不过倒是被那张红脸遮掩大半。 “程远志已被某枭首,尔等还不早降?”关羽将程远志人头挥刀一挑,抚须驻马而立。 青龙虚影傲气冲天,几乎转瞬就将大兴山笼罩。 望着被冻结的尸妖,望着恐怖的山君猛虎以及仁义无双的四爪金龙,被刘备张飞各自围困的黄巾军看见主将授首,纷纷丢掉了手中的武器,抱头蹲下。 而其余的大半黄巾军卒则是纷纷向后逃窜而去,今日的经历对他们的余下的人生而言注定是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 望见战局尘埃落定,荀幽抿了抿苍白的嘴唇,重新翻身上马。 纵马于尸身血海堆积的战场,闻着鼻腔里传来的刺鼻血腥,看着那一地冻结的尸妖黄巾。 荀幽有些没来由地觉得有些恍若昨日。 刚刚重生来到此方天地的他曾经以为这就是普普通通的倾颓汉室,再正常不过的刘氏江山。 可是当他逐渐长大,荀幽发现自己误会了,误会得很彻底。 这里并不是记忆中的东汉末年,这里有怪力乱神的妖鬼横行,练武御气傍体,习文精修五行。 人人出生皆有灵相随,或弱或强,或死或生。 下至锅碗瓢盆寻常牲畜,上至神兵利器珍禽异兽。 无与伦比的妖鬼乱世,却同样有谋定天下,武安乾坤的盛大舞台。 离开颍川,荀幽正是为了见一见那位历史中的仁君究竟是不是自己等的人。 经过金龙虚影缠绕的刘备身边,看见他身先士卒,将受伤的义勇兵赶到一旁休息,自己亲自处理着那群黄巾降卒。 荀幽觉得,早早脱离颍阴荀氏的那座樊笼,真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决定。 “不群真乃神人也!身负古来瑞兽之灵,布雪冻结尸妖,备钦佩不已啊!”见荀幽策马来到战场,刘备止不住地恭维一声。 不过看见荀幽唇齿发白,面色不佳,他又连忙关心道:“此地血腥,死气深沉,不群还是赶紧离开,留我等在此就行。” 悄然间,连张飞也背着蛇矛,悠悠来到了这边。 “就是啊,俺大哥说得对,荀幽你这次可是立大功,让俺老张大开眼界了,怪不得大哥二哥他们一直让俺老张日后多读书。你们这群会读书的家伙,可真是威风得紧!”张飞乐呵呵道。 黑脸汉子没去顾满脸的血污,嬉皮笑脸的模样完全不觉得是在战场中走过一遭的模样。 荀幽心中一暖,不过还是摆摆手拒绝道:“多谢主公挂念,只不过幽还有件事需要去做。” 刘备不解地望向这位年轻士子,他向三弟使了个眼色。 兄弟连心的张飞立刻会意,老老实实地跟在了荀幽背后。 当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关羽身边,荀幽摆过头,强压下恶心呕吐感,不去看程远志的血腥首级。 “呵呵~小先生莫要在意,战场之上就是如此残酷。”关羽打趣一声。 荀幽点头表示理解,他旋即下马,大开白泽图,捡起那枚招摇的猩红太平旗。 “嘶——荀幽你这是?赶紧拿开,张角那厮的妖异东西,俺老张看着就瘆得慌。”张飞见状,赶忙道。 见平日里不拘小节,直来直往的张翼德摆出这副小家子作态,荀幽忍不住轻笑一声:“张将军勿急,且看好了!” 荀幽话音刚落,那方妖异太平旗便被白泽图拉扯而入,与此同时,战场中那些为风霜冻结的尸妖也开始摇摇晃动。 这让在应付降卒,打扫战场的刘备都不免侧目而视,看向荀幽这边。 下一刻,无数尸妖黄巾冲天而起,被白泽图鲸吸吞入。 小小的一卷图录,竟然能做到这种无视乾坤的神举,这让在场的关羽张飞完全看呆了。 “张角学妖法,以太平旗为引,以人尸为鼎,干出这种天地共愤的逆举,我承载白泽之灵,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荀幽挺着胸膛,正气凛然道。 “说得好,不群的本事,关某佩服不已!” “嘿嘿,俺就说今天是个吉日,捡到荀幽你这么个宝贝,等回涿郡之后,大哥他可不得多赏俺老张几坛美酒啊!” …… 忽略掉关张二人的恭维话语。 打扫战场直到日落时分,终于到了凯旋而归的时候。 面对身旁义勇兵讨论自己的此起彼伏的钦佩言语,荀幽只能哈哈以对,心思全然放在了旁人不可视的白泽图内部乾坤。 那些尸妖黄巾,此刻已经化作了白泽图的养料。 而那方猩红太平旗,则被白泽图完全炼化。 一枚紫褐色的丹药,神韵弥漫,悬浮于荀幽的跟前。 甫一出现,他就已经心领神会。 【还神丹】: 于文人乃大补之物,可恢复精神,明目醒脑。 第5章刘焉夺功青州急报 荀幽承载白泽之灵,从出生起,白泽图就伴随他左右。 收服妖鬼或沾染妖气的东西,都能被白泽图收录炼化。 这枚还神丹,就是因张角的太平旗炼化而来。 对于文人而言,不同武将比斗以气之长短,气之绵延浑厚来定胜负,文人所修的五行奇术耗费的是精神力。 白泽五行属水,刚才荀幽在大兴山下布雪几乎将整个脑子里的精神力挥霍一空。 现在立即吃下这枚还神丹的话,他下一刻就能精神饱满,可荀幽却不打算这么做。 他从小就注意锻炼身体,每日都会坚持习剑半个时辰,睡个一晚上,精神力就能恢复,他不打算将这种宝贝肆意挥霍。 今日大胜只是个开始,黄巾战乱远远没有结束。 张角以《太平要术》这本妖书祸乱天下,今日荀幽只是窥见了冰山一角,想对付那位大贤良师,在黄巾战乱中大显身手,博得一份功名,他还需要多费心力。 大兴山大胜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幽州太守府中。 幽州太守刘焉亲自出城相迎,犒赏义勇兵,并且特意将刘备这个刚认不久的侄子迎入太守府赴宴。 对那个笑里藏刀的刘焉,荀幽却没摆出太好的脸色。 回到军营里,因为关羽下令军中禁止饮酒,所以张飞也不敢造次,只是抱着杯淡不拉几的茶水,一边气呼呼着,一边开口问道:“荀幽你刚才干嘛给刘焉那厮臭脸色看呐,我见大哥疯狂给你使眼色,你没看见吗?” 关羽也砸吧着嘴,疑惑一声:“不群行事稳重,难不成是有什么隐情,让你不待见那刘焉?” 荀幽点点头,回应道:“如何能对一头笑面虎,笑脸相迎呢?” 仅仅留下这么句不着干系的话,荀幽便趴下脑袋,挑起面前碗里的炖肉。 渍渍渍,果然食之无味啊! 荀幽如是评价,不过他还是面无表情地大块吃下,并没有半点抗拒的表情。 比起阴冷荀氏里的餐食,军营中这些满是油水的菜,足以担得上一句‘珍馐’了。 …… 入夜,当刘备满脸怒容地回到军营,关羽、张飞三人却早就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二弟,三弟?今日劳累,你们怎么还不早些休息?”刘备挥了挥身上的酒气,满脸不解。 张飞把目光放在荀幽的营帐上,伸了伸手指,“还不是他,荀幽说大哥你一介白身,在太守府那头‘笑面虎’肯定会把咱们的功劳抢走,所以俺和二哥担心得很,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了!” “大哥你,莫非不群所言是真的?那一介太守竟然也能干出这种龌龊事?”见刘备的反应,关羽攥起拳头,颇为愤恨道。 刘备不甘地点了点头,沉默的主将营帐中,一时无言。 作为五百义勇兵的主将,刘备觉得没能守住今日的这场战功,很对不起这群从涿县一路跟来平定黄巾战乱的同乡。 可那座太守府中,他人微言轻,当刘焉向他讨要敌将程远志与邓茂的人头,还有那伙降卒的时候,又如何能拒绝得了? 没入骨髓的不甘让刘备眉头紧皱,不过片刻后,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二弟三弟,快快回营帐歇息,不群既然猜到我等战功会被抢夺,或许有解决之法也说不定,明早可早来主将营帐瞧瞧他的想法!” 关羽赞同地点点头,今日的短暂相处,那位荀小先生在他心中已经留下了一道不浅的印象,他不觉得考虑到刘焉行动的荀小先生会没有应付的对策。 张飞则猛得一拍大腿,胡须翘起道:“这个荀不群,果然还是粘着点读书人话说一半的脾性,真是不讨喜,俺老张以后可得好好调教调教他,让他记住军营里面别整天藏着掖着的。” 随着三兄弟各自散去,夜里时辰匆匆过去。 翌日清晨,当荀幽慢悠悠地起身洗漱,习剑半时辰后来到主将营帐,迎接他的却是整整齐齐的三副黑眼圈。 “额,两位将军与主公可是昨夜没有休息好!”荀幽背着手,有些不确定道。 这咄咄逼人的目光,令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昨晚回营帐后就直接睡觉去了,也没干什么不合适的事吧? 荀幽自问一声,接着反过来投以迷茫的目光。 “别看俺老张了,大哥二哥都在等着呢,荀幽你就别把话藏在肚子里了。”张飞不爽道。 大早晨的就有个大嗓门在自己耳旁吆喝,饶是精神力没恢复饱满,仍有些迷迷糊糊的荀幽这个时候也清醒了许多。 “三弟!清晨莫要喧哗!”刘备瞪了张飞一眼,这才看向荀幽,收敛起昨夜的怒容,转而有些期待地问道:“不群昨夜猜到我等战功会被刘焉抢夺一事,莫非已有应对良策?” “我等初上战场,遭逢此事,可对军心影响不小,若有对策,还请不群尽快明说!” 迎着刘备期待的目光,荀幽却没有犹豫地摇摇头,直言道:“至少在幽州,在刘焉的治下,无解!” “刘焉鼠辈,真是气死张爷爷了!”张飞拧起眉头,痛骂一声。 刘备关羽也各自握紧拳头,足见他们心里隐藏的愤怒。 荀幽见状,略有汗颜,赶忙道:“那个,主公还有关张二位将军,我只是说此事在幽州无解,毕竟我们人微言轻,可没说幽州以外没有破局之法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刘焉既然喜欢这么芝麻点大小的军功,那就让给他,反正吃下去多少,日后早晚会成倍吐给我们!” 言语间,荀幽的神色满是不屑,一如昨日他面对刘焉时那般。 “俺老张就说荀幽你肯定有解决办法的。”张飞闻言,这才眉头舒展,喜笑颜开,上演了一副光速变脸的模样。可是旋即,他又抓起荀幽的手,气呼呼道:“不过荀幽你话说一半的毛病真得改改,因为这破事,昨日俺老张都没休息好,在营帐里辗转反侧的。” 一时间,主将营帐中笑声此起彼伏。 荀幽挣脱开张飞的手,迎上刘备的目光。 “主公或可稍待,天下黄巾四起,倒不如让刘焉亲自为我们送上破局之法,岂不更好?” 刘备闻言,颇为不解,开口问道:“不群这是何意?” 下一刻,主将营帐中跑来一名义勇兵,单膝跪地道:“禀告刘将军,军营外校尉邹靖求见。” “快去请来,就让他来我大哥这里!”关羽蚕眉微挑,似乎嗅出了荀幽话语中的意思。 不消多久,主将营帐中,未配甲胄,未戴兜鍪的校尉邹靖跨步走入,他拱手行礼道: “刘将军,青州太守龚景发碟文急报,黄巾围城,乞求发兵援助!我家太守有请,功成之后,或可替刘将军谋个一官半职。” 第6章愤而出走 “哼!谋个一官半职,小人而已!”想起清晨的遭遇,关羽凤眼上挑,不屑道。 因为荀幽的话,刘备没有任何犹豫地就在幽州太守府当众请兵驰援青州。 只不过让刘备没有想到的是,刘焉这次竟然让校尉邹靖令率幽州五千兵卒随行。 吊在军队后面,张飞看见邹靖的背影,同样附和一声,“二哥骂得好,他娘的刘焉竟然还派人跟着我们,就等着咱们立功他好直接抢走了!软蛋的主练出的兵也是这么软蛋,俺老张倒要看看邹靖那厮有没有这胆子。” “要敢再抢咱们功劳的话,俺老张非得在他身上戳百八十个窟窿眼。” 张飞耷拉下一张黑脸,怀里架着蛇矛,怒气冲冲道。 刘备尽管也不喜刘焉的这个举动,增兵五千让刚刚大胜而归的他率领,却同时派校尉邹靖随行,摆明了用意不善。 不过沉得住气的他倒没同张飞那般焦躁,而是侧过脑袋,望向闭目养神的荀幽。 “不群怎么看我们这次的青州之行?” “是匆匆应付,看邹校尉自己领兵,还是说同不群晨时说的那样,日后再与刘焉清算?” 闭目养神忽然被打断,荀幽尚且有些迷茫,不过片刻后清醒过来,他看向身旁,捏着下巴组织了会儿语言,这才开口。 “为国平叛,我相信依主公的性子,肯定无法坐视不理。既然如此咱们何不就在此,杀他一个片甲不留,在青州之地杀出一番涿县义勇兵的名头?”荀幽握着缰绳,平静道。 这让原本就对邹靖随行很是不满的张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昨日以少胜多,杀他黄巾一个片甲不留的泼天战功竟然被刘焉那厮给生生抢走,如今还得继续在青州替别人谋功名,这让处在气血正盛这个年纪的张飞如何坐得住,直接甩起脸色道:“要去你让大哥跟二哥去,俺老张可不想继续给人家作嫁衣!” 杀猪多年,从来都只有他宰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轮到被别人当成鱼肉来宰了。 关羽纵马而行,尽管脸上也带着几分愠怒,不过他是傲而不躁,他不信有天大本事的荀不群会干出这种损己利他的事。 事实也确实如此。 荀幽从来不会吃闷头亏,就像前世别人打他一拳,他肯定要还别人一掌;就像在颍阴荀氏,那些酒囊饭袋在背后说他闲话,被他知晓后肯定会驱使一些鬼魅折磨他们数日。 截胡战功这种事,荀幽就更不会闷声咽下这口恶气了。 重生东汉的头一场战争,此间意义,可非同寻常。 于是他连忙策马来到张飞身旁,插着手打趣道:“张将军何故如此小孩子气?” 没给张飞吹胡子瞪眼的机会,荀幽分别伸出双手虚握,自信道:“古人都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那是劝阻后人莫要因一时新生贪念而贻误大事。” “对刘焉这出工不出力的太守,我们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可不算心生贪念啊!” 听了这话,张飞顿时眉头一挑,就连刘备关羽也悄悄策马靠近过来。 “不群快快细说!” 兄弟三人异口同声道。 荀幽嘴角勾起,指着身前的青州方向,“青州太守龚景,久闻其清廉公正之名,此次驰援青州,刘焉拨兵五千给主公,那校尉邹靖行的只是监管之事。” “这番黄巾围城,我等破敌,不求大胜,但势头一定得营造地比大兴山那回还要盛大,目的就是为了让那位龚太守注意到咱们。” 刘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群之意,是以青州太守府来上报我等军功?” “正是如此!刘焉想贪墨战功,那就让他贪墨去吧!”荀幽冷哼一声。 对那位历史中早早避走西蜀的幽州太守,没有太多的好感。 “但刘焉乃是汉室宗亲,得宗室认可,不群难道不担心洛阳那边为维护皇室颜面,并不会站队我等?”刘备反问一嘴,脸上不免流露出了抹担忧。 仿佛是早就考虑到了这点,荀幽甫一拍手,满脸的成竹在胸。 他在荀氏生活十五载,每日除了熟悉天下大事之外,今朝的种种谋划,他自然也曾推演过无数个日夜。 “我记得主公曾经师从海内大儒卢植?”荀幽突然扯了一嘴。 这倒是让刘备摸不着头脑地点点头,“年少贪玩,未得卢师真传,实乃备人生一大憾事。” “主公如今平叛黄巾,卢中郎肯定也欣慰不已,现下卢中郎追讨张角,此番战后,我等当急往驰援,朝堂之上,得龚太守与海内大儒卢中郎相助,朝廷又当如何颠倒黑白?何况,主公难道就不是汉室宗亲了吗?” 荀幽这么一说,仿佛在刘备阴霾的前路上扯下了一小片阴云,他似乎有些窥见未来康庄大道的一角了。 刘备猛地一拍马背,兴奋道:“行事之缜密,行一而思三,周全如不群,备万分佩服!” 既能在战场厮杀中为国献力,又能不让他人窃取战功,同时还可以驰援恩师,刘备突然间有些后悔荀幽为什么没能早些日子出现,若是当日桃园结义能一起拜把子就好了。 兜兜转转一大圈,尽管张飞仍旧有些迷糊,不过他算是清楚了一件事。 那就是可以放开手脚打黄巾,而且那天杀的刘焉也不能夺走他们的战功了。 “哈哈,荀幽你不愧是俺老张看对眼的家伙,等这场仗结束后,大哥你可得好好犒赏俺老张几坛美酒,要不然你可得错失荀幽这么个妖孽咯!”张飞眯起眼睛,乐呵呵地邀功道。 就连向来不苟言笑的关羽,此时也浅笑道:“无需大哥破费,等平定黄巾,二哥带着大哥、荀幽还有三弟你,一起去找个酒楼喝个他个不醉不归。” “大丈夫在世当应如此,可学那冠军侯为国捐躯不求回报,但小人暗算这口恶气,亦不能随便咽下,痛快痛快,不群之言,关某欣赏。” 四人纵马,就这么有说有笑地一路随军东行青州。 直到数日后,五千五百的大军止步。 荀幽眼中所见,是密密麻麻的围城黄巾,粗略观察,差不多有三万左右,数量上分明少于当日程远志所率领的兵马。 可远观那整齐的攻城动作,还有军队中紧紧相连的漆黑气势,一如当日刘备释放的金龙细线那般。 荀幽眯起眼睛,玩味地看着朝他们走来的校尉邹靖,来到刘备身边感叹一嘴:“主公,看来咱们遇上硬茬子了啊,这伙黄巾可没大兴山下的那拨黄巾好对付。” 第7章邹靖吃瘪张干叫嚣 校尉邹靖一脸的谄媚,他搓着手上前。 “刘将军,敌军就在眼前围城,咱们一路东行青州,你也看到了齐郡沃土被那群叛国逆贼毁成什么模样了!战火遍及大汉疆土,如今刘太守遣我等驰援,何不出兵一鼓作气,如同刘将军那日大胜般解青州之围?”邹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道。 联想到当日大兴山脚的那份破天战功,邹靖他就双目炙热,望见眼前密密麻麻的围城黄巾,他已经能想到未来的泼天荣华富贵了。 不过刘备瞥见了荀幽给他使的眼色,先是将蠢蠢欲动打算作先锋的张飞给堪堪拉住,这才拱手歉意道:“我军日夜兼程,疲敝不堪,而敌贼以逸待劳,势头正盛,何况本就敌众我寡,备以为邹校尉若遇强攻,必然不妥,何不先后退安营扎寨,明日再论其它?” 尽管校尉邹靖觉得刘备所说颇有道理,可奈何架不住刘焉临行前对他的交待,‘汝之半生荣华,仰赖此战所系,好自为之。’ 这几乎让邹靖数个日夜辗转反侧,势必要在青州大出风头一番。 邹靖于是目光一凝,语气决绝,“刘将军可率随行义勇兵后退三十里,我自率兵前去解广县县城之围。”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荀幽望着那位邹校尉满脸志得意满的模样,有些不太忍心去打搅他美妙的幻想。 见邹靖已经走远,张飞终于忍不住扯开嗓子开始抱怨,“大哥你刚才干嘛拉着俺,荀幽不都说了可以奋力厮杀,我张飞这回可得让刘焉手底下的那群没种的兵还有青州黄巾看看他们张爷爷的厉害。” “翼德休要胡闹,你难道看不出眼前的青州黄巾不论是装束还是气势都远甚当日大兴山脚的那群黄巾吗?我军本就车马劳顿,还要以寡敌众,邹靖那厮胡闹你难道也要随着他?”刘备回了一嘴,接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只是与荀幽和关羽各自交待了句,“不群你早早歇息,一路劳顿,还应休养为上。云长,你带兵跟上,我等后退三十里安营下寨,准备迎接邹校尉的败兵吧。” 荀幽策马路过张飞身边,拍了拍这位被数落了一顿的黑脸汉子,安慰道:“翼德兄心急什么,黄巾首脑乃张角三兄弟,大展拳脚的时机还未到,与其为眼前这伙黄巾纠结,倒不如赶紧安营下寨,烹煮些温热的吃食犒劳犒劳自己的五脏庙。” “吃饱饭,睡饱觉,留着力气去打黄巾才是正事,不是吗?” 抱着蛇矛的张飞捋着他那粗砺的胡须,若有所思。 广县城外三十里,傍晚时分,当五百义勇兵堪堪安营下寨完毕。 营帐外,尘土飞扬。 张飞领着巡逻的义勇兵,远望而去,还以为是青州黄巾的敌袭。 他蛇矛直指,若非看见那东倒西歪的刘字军旗,险险就要直接唤出山君猛虎之灵以威吓来犯之敌了。 “这是吃了败仗?”张飞摸不着头脑的感叹一声。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翼德兄?”荀幽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嘴,“你看邹校尉灰头土脸的模样,相信他之后是不敢继续和主公争抢指挥这五千幽州军的兵权了。” “渍渍渍,损兵折将,真想知道他回去该怎么和刘焉圆了其中的伤亡窟窿。” 荀幽有些幸灾乐祸地偷笑着。 张飞见他这副模样,尽管有些不耻,可不知怎的,心底也莫名涌出一股快感。 年轻的黑脸将军抓着头皮,目视着这群低头走入营寨中的败军,心底暗道,“这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确实解气。” 荀幽同样目视着这群灰头土脸,甲胄上满是泥污血渍的败军,突然间他鼻子嗅了嗅,瞳孔微缩,发现了什么异样。 张飞见状,伸出大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坏笑道:“你小子怎么了,看男人还能看出什么花样不成?等这回发达了,俺老张给你在涿县谋一方亲事如何,包你满意!” 荀幽再度瞳孔微缩,不过这回他是满脸不可思议地望向身旁的黑脸汉子。 前世被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催婚,那也就算了,女人扯这种家长里短那很正常。 但重生以来,头一次听到这位叱咤疆场的张翼德要当自己的媒婆,替他接引红线,荀幽怎么看怎么觉得违和。 “还是算了,翼德兄长我数岁,先替自己找一房娇妻打理家事最好。我眼光不低,说不定日后反倒有机会能替翼德兄谋几房美妾暖床呢!”荀幽打趣一声。 这个年代,名士风流如云,美人娇媚如雨。 荀幽怎么看都不觉得自己会愁婚嫁之事吧? 思绪飘忽间,刚刚完事的简陋营寨中,传出了邹校尉的悔恨声。 “恨未听刘将军言,如今贼人嚣张,斩我幽州军三百,回军之后,我该有何颜面去面见刘太守啊?” 听着满腹感情,但暗藏做作的言语,荀幽撇撇嘴巴,已经懒得继续做任何表态。 战场之上,骄兵必败,营寨中那位侍奉在刘备身侧的关二爷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荀幽已经打算,日后若是放任关将军镇守一方,必然得托一位能镇得住他那傲气青龙的家伙辅佐在侧。 大意失荆州这种憾事,前世有,但荀幽决意不会让那样的惨状重演。 “想什么呢荀幽?你先回营寨,俺老张带几个兵去会一会他们?”张飞蓦然开口,将心不在焉的荀幽给拉回了现实。 “会一会?去会谁?”荀幽有些好奇。 下一刻,百骑左右的黄巾出现在他们面前。 其中为首那家伙,纵马当先,长枪舞动,嚣张气焰写在脸上。 “哪个不长眼的敢坏你张干爷爷好事,我乃青州黄巾一方渠帅,如今大贤良师得黄天相助,尔等何故还苦苦替那弱汉反抗?” 长枪中,黑猫之灵若隐若现,矫健敏捷。 荀幽眼尖,当然看出了那位叫张干的渠帅的灵。 你们黄巾都找了些什么人来,先是山猫,然后又是黑猫?是造反还是过家家啊。 他略显无奈地吐槽一声。 碰上这伙迷之自信的黄巾军,荀幽甚至觉得和他们交战有些拉低自己的档次了。 不过他是他,张飞是张飞。 被叛国逆贼追到营寨口子上当众挑衅,这让向来不甘受辱的张翼德如何坐得住。 当下大喝一声,宛如雷霆骤响,回荡于平野,山君猛虎随即扑杀而出。 年轻的黑脸将军带着几名巡逻亲兵纵马而出,蛇矛挥舞直指那渠帅张干。 “燕人张翼德在此,尔等叛国逆贼安敢造次?” 第8章荀幽捉妖 汉灵帝光和六年年末,颍川颍阴荀氏。 细雪乘着寒风铺满长街,不消几盏茶的功夫,就替颍阴县裹上了一件雪白冬装。 寻常庄稼汉们今日早就备好了柴火,于家中取暖,和结发妻话家长里短,和孩子吹着过往牛皮,无趣度日。 然而颍阴荀氏,作为颍阴县极富份量的士族,荀氏子弟在寒冬却也没有歇息的间隙。 他们不得不前往颍阴中央的那栋荀氏祖宅,或听闲赋在家的叔伯引经据典,或去荀氏祖宅的藏经之地增长见闻。 荀氏会替他们摆平好举孝廉的财资,打通那座洛阳城中条条道道的关系,替他们在应征召前谋一份不错的名声。 然而当他们真正离开家乡,前往那座城墙巍峨的京都洛阳,胸中累积的经典才是他们为官一方,反哺荀氏的底气所在。 在荀氏从小生活十五载,荀幽冷眼看待了这一切,自然明晰其中的门道。 冰凉的竹简被他捧在手心中,可是上面宽大且扭曲的隶书文字却丝毫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他厌倦满口‘之乎者也’酸文腐儒,不喜欢成天捧着经文,空谈大道理的士子。 在荀氏旁人还在为功名奔波,为利禄而终日奋斗的时候,荀幽却早已明知一个既定的事实。 大汉如今已经病入膏肓,灵帝昏庸,宦官干政,赋税苛刻繁重,致使百姓苦不堪言。 他很清楚,现在的大汉就仿佛一具脆弱的骨架,而明年早春,黄巾起义就是肢解这具骨架的小凿子。 少年恰好坐在靠窗的位置,他平静地转过头,静静望着晶莹雪花飘零落下,并不在乎身旁包括台上那位名气不小的叔伯传来的异样目光。 他很清楚自己同他们并不是一路人,或者说,除了血脉的关系外,荀氏同样也没将他视作亲人罢了。 “呵,才装模作样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荀幽那家伙就本性毕露了啊,果然不详就是不详,真不知道各位叔伯干嘛同意他进荀氏祖宅。” “你小点声,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先是克死父母,小时候文若哥因为待在他身边而深染重疾,可别因为多嘴的这几句给自己找不快。” 听着家学中窸窣的窃窃私语,荀幽对此不屑一顾,甚至内心压根就没有溅起丁点的波澜。 旁人视他为妖邪,他又何尝不是视那群荀氏子弟为酒囊饭袋。 十五载的短暂生命并不能让他有如此城府,其中真正作祟的是上一世的全部见闻。 两世为人,他已经看遍了不同的人心,士族家的明争暗斗,其间黑暗完全不亚于那座洛阳深宫。 好不容易再度为人,荀幽不打算过这样的生活。 重活一世,他觉得应该潇洒自在。 既然乱世没给他逍遥天下的机会,那荀幽觉得醉卧沙场,享受那种冲天豪情倒也不错。 在颍阴荀氏隐忍十五载,荀幽一直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让他足以摆脱荀氏这座困雀笼,摆脱这座病入膏肓大汉的机会。 今日晚冬的这场迟雪,让他意识到,他所苦苦等待的机会终于到了。 于是荀幽另外取来了两卷空白的竹简,研墨持笔,各自在这卷空白竹简上留下了几行非篆非隶的文字,然后就起身离开了。 无人在意,无人喝止。 偌大的一座荀氏祖宅,无数婢女仆人来往涌动。 可是无人在乎他这个荀氏不详,荀氏妖邪。 他就仿佛一只游荡在荀氏的孤魂野鬼,为众人疏离,为众人唾弃。 就算是那些地位低下的仆人婢女,看他的眼神中都仿佛隐隐透露着一股嫌弃的味道。 倘若他姓氏不是荀的话,想来那些人都不会吝啬自己的精力去踩上一脚,以排挤他们在各自主子那里所受到的委屈。 荀幽理解他们,可这不代表他就认同他们。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经文典籍中很简单的道理,那些不读诗书的下人不懂,荀幽很理解。 但方才那群自诩读书人的荀氏子弟,却一个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荀幽觉得这是荀氏病了,这是天下的士族病了,这是大汉病了。 病得很重,不割顽疾,难以根治。 古语有云,不破不立在先。 替他人谋一份王霸之业?他不介意。 天下之大,诸侯无数,愿成其心中所想者,却仿佛只有那位未来仁君一人。 所以,荀幽在光和六年末离开了颍川。 两份竹简,一份留在祖宅的某间房屋前,是为送别;而另一份,则跟着他一并远走幽州。 因为无人在意,所以走得无声无息。 一个小人物的来往,注定是无法引起太大波澜的。 …… 对荀氏而言,妖邪的离开明明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好事,可颍阴县的百姓在午后却纷纷望向荀氏祖宅,那里的巨大动静分明彰显着荀氏今日有不太平的事发生。 天鹿之灵的雄姿顷刻间覆盖荀氏半壁祖宅,天狐之灵的狡黠魅影似乎在苦苦抵御天鹿的忿忿不平。 放在寻常,天鹿溢散的绿影蕴含无限生机,能使枯木逢春。 可是此刻,天鹿虚影分明是怒意滔天,想要讨一个公道,若非另一侧的天狐苦苦抵挡,茂盛荆棘怕是要直穿荀氏祖宅。 “文若放肆,你素来性子温和,颇有乃父君子之风,何故今日于祖宅大动肝火,荀氏待你不薄,这是何意?”一声怒喝从家学小房中传出,荀爽双手负后,不解望向一贯疼爱的侄子。 可饶是平日尊敬的叔父出面,荀彧也半点没有收起天鹿虚影的打算,他目光逼人,手中紧攥着那卷为冰雪风霜所侵蚀的竹简。 此刻,没有色彩的记忆片段在这位‘王佐之才’的脑海中飞速流转。 有他小时候去找那位旁支表弟谈古论今,有他和那位旁支表弟斗诗取乐。 也有他为颍阴县鬼魅缠身,深染重病难愈,有那位旁支表弟夜间出手,施法五行奇术震慑鬼魅。 更有……虎首鹿角,茫茫白身,瑞气满天的异兽虚影,那将鬼魅亲自封入一册图录中的异兽虚影。 荀彧当然知道这些年,荀氏有关那位旁支表弟的流言不实。 他也曾向父亲叔伯劝阻过,可是纵然是荀氏神童,也无法改变偌大氏族对一位旁支子弟的刻板印象。 所以今日,荀彧在自己房门前捡到了那封竹简,他才会罕见地大动肝火,破了多年修身养性的功夫。 “叔叔何故让同辈子弟们看了笑话,将天鹿虚影收起,家事便应该关起门来详谈不是吗?”荀攸撑着天狐虚影,额头间渗出一层汗珠。 他虽长文若叔叔六岁,可不论是学识亦或对灵的掌握,那都是稍逊文若叔叔一筹的。 “公达你,可知一句话,不解他人苦楚,莫劝他人向善?”荀彧冷哼一声。 此话既出,倒是把荀攸整得一头雾水,不理解为何今日文若叔叔尽说些云里雾里的话。 然而荀彧却没有当众多做解释的打算,他环视一圈,荀氏长辈摇头怒骂他的行径,仿佛此举堕了荀氏的脸面。同辈子弟则走出家学小屋,低头细语,看热闹不嫌事大。 众生相一览无余,此刻的他似乎依稀能感受到表弟荀幽的那种绝望与孤独。 故人走了,他也发泄完了,于是荀彧收起了天鹿之灵的虚影,将那卷竹简抛下后,也转身离开了。 并不是离开荀氏,而是去做挽留。 冰凉的竹简在空中划过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然而不待飞至荀爽的面前,却堪堪停住。 亮白色的虚影凭空出现,与落下的瑞雪颜色一般。 那头虎首鹿角的瑞兽虚影自竹简中走出,是荀幽的灵,因为寄托于文字上,它很微弱。 然而当那道虚影出现的刹那,颍阴县却开始不受控制地震动起来。 无数颍阴百姓清楚地看见,那些不知藏匿在什么地方的小鬼游魂,竟然无一例外地往城外山野奔逃而去,仿佛像是看见了什么大恐怖的存在一般。 但是注定,那群小鬼游魂的亡命奔逃只是徒劳,因为荀幽早就在颍阴城门口大开白泽图,等候着它们,这是他为供养他的荀氏,供养他的颍阴县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瑞兽白泽?”荀攸有些不太确定,似乎想询问文若叔叔。 然而侧过头,却发现那位叔叔早已不见身影。 同时下一刻,一行文字闪烁着华光,显现于荀氏祖宅的顶空。 “天寒小雪送白泽,原是不详,来收不详!” “旁观拍手笑妖邪,妖又何妨?邪又何妨?” 文字无声无形,却仿佛充斥着股莫名骄傲,在荀氏脸面上狠狠地扇了个耳光。 午后荀氏祖宅的闹剧就这么突兀地开始,又很突兀地结束。 雪花依旧飘零,没有止息的意思。 院落里的荀氏子弟不解地趴回家学小屋,荀氏长辈则各个黑着脸在仆人的搀扶下走入炉火旺盛的里屋取暖。 洞悉了事情大概的荀攸也叹着粗气,仿佛有些感慨,痛惜荀氏失去了一位大才。 当寄托于竹简文字中的白泽之灵完全散去,竹简依旧冰凉,依旧无人在意。 但至少,今日颍阴百姓记着荀氏出了位能令群妖授首的贵人。 第9章木引天雷张干殒命 翌日清晨,鸡鸣时分,简陋的营寨中就传出了窸窣不停的动静。 昨夜荀幽捉妖的事迹已经遍及全军,幽州兵卒上下已经对其奉为神人,至于那五百义勇兵? 当日在大兴山就已经对荀幽佩服地五体投地,昨夜的故事对他们而言冲击力就远没有那么大了。 校尉营帐,刘备带着荀幽还有关羽张飞,早早地就来看望昨夜保下一条性命的校尉邹靖。 所幸荀幽来得及时,才没有令眼前的真校尉惨遭那狐妖毒手。 脸色苍白,面无血色的校尉邹靖,瞧上去分明精气亏损得厉害,只不过面对救命恩人,他还是耐着身子不适,与荀幽郑重行了一礼,“那狐妖妇人当真蛇蝎心肠,多谢先生出手相救!” 荀幽只是微微摆手,他本意并非救邹靖性命,顺手之劳,何谢之有? 那校尉邹靖也管不上荀幽是否领情,转而面朝刘备,恳求道:“如今大军在外,我身体染恙,五千幽州兵卒,就全仰赖刘将军指挥了。” “青州黄巾之困,只能遥祝将军凯旋!” 这荒郊野岭的,请不来郎中医治,只能静养。 所以荀幽几人也没有继续多打搅邹校尉,不多时就走出了校尉营帐。 明明身处敌营,张飞却浑然没什么顾忌,自顾道:“那家伙早就这么做,昨日何故白白折损三百兵卒,让张干那家伙白白捡到了便宜。” “三弟慎言!”毕竟身处幽州兵卒身旁,刘备还是出言警告一声,他接着侧头看向荀幽,“不群觉得那伙青州黄巾何解?” 荀幽逗弄着从昨夜起就一直跟着自己的狮子猫,听见了刘备的呼喊,他这才抱着头,神采奕奕道:“身为一方渠帅,张干之能远甚程远志那个废物。” “敌军兵众,且昨日取胜,士气高昂;我军兵寡,且昨日兵败,士气低糜。广县平原若是硬拼,实属不智,纵使仗着关张二位将军万人敌之勇,此战获胜的机会亦是不大。倘若真想吃下这波青州黄巾,或许只能使奇记出招,方有解青州围困的可能。” 刘备闻言,陡然大笑起来,“我亦是作如此考虑,不群可有想过借广县以西十里位置的芒山地利来策划此战?” “正有此意!”荀幽轻笑一声,“引一佯攻军队,许败不许胜,诱使黄巾入芒山,随后遣二军设伏于山头,以翼德兄雷喝为约,三军尽出。龚太守若是城中见状,必然也出城掩杀相助,如此,青州黄巾可定!” “善!”刘备拍手叫好。 关张二人得令,也各自都去开始整顿自己此次所率兵卒。 …… 方过晌午,当那围城的青州黄巾又久攻广县一上午不成时,他们的背后,陡然传来了一阵轰轰烈烈的喊杀声。 “哪个是昨日敢来我汉军营寨前辱骂的青州渠帅,大汉威严,岂容尔等宵小亵渎,关某自当领军屠尽尔等叛国逆贼!”关羽冷傲的嗓音顿时扫过在场的青州黄巾。 那群攻城不下的兵卒本就日渐心生不安,如今见着这么个枣面长髯的威猛大汉,都各自莫名心中打鼓。 关羽于黄巾军中挥刀掩杀,凤眼瞪起道:“哪个是渠帅张干,勿要做缩头乌龟,黄巾军里尽是汝等贪生怕死之徒?” 能够成为青州一地的黄巾渠帅,张干自然不会因为这种小小激将就沉不住气。 然而他作为青州黄巾的渠帅,他同样不能坐视在麾下士卒前被汉军将领挑衅。 “敌将报上姓名,我张干从不杀无名之辈!”见不是昨日那位黑脸汉子,这个黄巾渠帅似乎也放心下来,持枪质问。 关羽昂首俯视,一脸傲容展现得淋漓尽致,“且记好,河东关羽,关云长,某亦不斩无名之辈,汝身为一方渠帅,资格倒是够了。” 因为心中谨记着荀幽临行前交代的言语,对峙期间,在没有将这伙青州黄巾诱入芒山前,关羽压根就没打算释放忠义青龙之灵。 昨日张飞的山君猛虎都险险留下这位青州渠帅的小命,荀幽担心若是关二哥上来就拿出真本事,兴许这胆小的渠帅张干不会咬钩。 环视了一圈都没发现昨日那个挥舞蛇矛的黑脸大汉,张干顿时心中大定,黑猫之灵毫无顾忌地随他气势一同外放,他夹起胯下骏马,枪尖直指关羽而来。 因为只是佯攻,关羽只是假意挥挡,并没有打算反击的念头。 他于乱军中,顺手取下了几位黄巾军的性命,随即作出一副体力不支的模样,就要撤军。 “敌贼势众,诸位快快随我撤走!” 随着关羽一声令下,幽州汉军掉头就走,乍一看,一副令行禁止的模样,军纪严明得很! 因为本意就没打算厮杀到底,所以走的时候也是匆匆,没带走一片云彩! 那渠帅张干先是一阵懵,旋即面部充血,无比羞愤,他感觉到他们黄巾军的尊严受到了挑衅。 先是昨日那个无能鼠辈竟然带着五千左右兵马就敢来找他们青州黄巾厮杀,他派出大贤良师手下的狐妖前去暗杀那名校尉。 现在算算,那校尉的尸体应该已经冰凉了。 怎么,现在群龙无首,一个小小的红脸马弓手带着一千多的兵卒也敢来这儿走上一遭? 张干觉得这是自己从起义以来遭受的最大屈辱,那红脸马弓手,又非昨日的黑脸大汉,他凭什么啊? 于是他深呼了口气,黑猫之灵联系出漆黑的气势将身后青州黄巾紧紧相连,大声道:“留一万人午后给我继续围攻广县,张余你来指挥,剩下的家伙跟我走,势必截杀那伙汉军!” 作为张干的弟弟,张余忍不住提醒一嘴,“兄长,这其中或许有诈?” “管他有没有诈,我军万人,任他使什么阴谋诡计,我自以力破之。”张干纵马而前,说得那叫一个意气风发,完全没有将弟弟话听进去。 这万余黄巾一路尾随着关羽所率领的一千幽州军,直至深入了芒山,直至深入了那狭窄的幽谷。 除却甲胄晃荡的声响,以及树叶的窸窣响动之外,这片幽谷甚至连飞鸟都不见半只。 张干这时终于有些冷静下来,回想起弟弟临行前的提醒,他萌生了退意,就打算指挥麾下退走。 这山头分别是设下伏兵的好地方,若是继续追赶,怕是要遭重。 然而,之前一直故意吊住张干的关羽却是怒目回头。 想追便追,岂能想走就走? 偃月刀刀尖所向,有青龙长吟不绝。 “贼将欲走,可惜已经晚了,汝之首级,三弟昨日未取,关某这做二哥的,今日势必要取你首级!”关羽蚕眉绷起,拍马便率军反攻。 忠义青龙霎时间翱腾四野,看得张干目瞪口呆。 昨日那猛虎是三弟,今日青龙是二哥,怪物!都是一群怪物! 张干只得在心底发出不甘的怒嚎,看向迎面而来的枣面大汉,他只能拼命挥枪抵挡。 但是一如昨日的下场那般,甚至犹有过之,他虎口发麻,渗出鲜血。 仅仅只是过了三个回合,那把贴身长枪便被偃月刀一分为二。 关羽坐于枣红骏马上,他手持偃月刀,周身气势大放外泄。 既然荀小先生交代他气势务必要足,最好让广县里的龚景太守也看见,那关羽自然不会小家子气,不会吝啬自己蕴养的气。 深绿色的气自关羽身体的毛孔中不断渗出,附着到偃月刀刀身上。 旋即这位美髯公拄刀而立,青龙之灵属木,他浑厚的属木气势直指天穹。 须臾之间,雷声滚滚,青木气势接引来了煌煌天雷,同时附带来了刺目电光。 电闪,雷落,徒留张干焦黑的尸首,还有那心无战意的万余黄巾,各个噤若寒蝉。 第10章撒石断路金龙仁义 “吼——” 一声冲天虎啸,顿时响彻于幽深芒山。 荀幽看关羽得手,阵斩敌将,立刻便给张飞使了个眼色。 不得不说,这山君猛虎之灵当真好用极了了,配上张飞那天生的大嗓门,威吓起来,简直不要太打击士气。 乘着这威猛的山君长嚎,芒山山头两侧顿时各自杀出了千余幽州兵卒。 他们各持环首大刀,仿佛一群饿狼般扑向山脚的青州黄巾。 顷刻间群龙无首,兼之那枣面长髯的冷傲将军在前,黑脸凶狠的威猛将军在侧,这群青州黄巾一时间乱作一团。 终究是被蛊惑而起义的民兵,没了统领的渠帅,直接就乱成一锅粥。 没去顾芒山山下一边倒的厮杀,荀幽侧目而视,望见了广县外张干留下的那伙黄巾竟是朝着他们这边而来。 他于是带着刘备派给他的几名护卫义勇兵,拍马下山,来到关羽身边。 “张干狡诈,另有万余黄巾朝我们这边扑来,关将军可准备好张干尸身,我等需要速去截杀那伙黄巾,让他们里应外合的话可就麻烦了。”荀幽略感担忧道。 关羽点点头,肯定道:“不群说的在理,我这就去寻大哥三弟。我军借了芒山地利,可若是被敌贼里应外合,反倒是我军要遭重了。” 目送关羽的背影,荀幽抓着下巴沉吟了片刻,将身后一名义勇兵喊了过来,“章风?我记得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回荀大人,小人正是。”章风低下脑袋,恭敬道。 “那好,我现在交待你一件事,也许很危险,但却是我军吃下这伙青州黄巾的保证,我需要一个不怕死的人,因为在大兴山那次对你有些印象,所以挑中了你,如果有顾忌的话,你可以提前与我说,我并不会介意。”荀幽语气平静,也很平和。 章风闻言了然,脸色反而愈发坚毅,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荀大人请说,小人拼死都会做到的。” “那好,你现在就绕路芒山,去一趟广县县城,如今围城黄巾几乎都朝芒山而来,我需要你去说服那位龚太守出城与我等夹击黄巾。” “一路上也许你会碰见黄巾军,也许不会。”荀幽轻叹了口气。 张干分兵在他的意料之外,面对势众的黄巾,倘若没有青州守军相助,荀幽也不敢保证此战的走向。 所以他需要一个人速去让龚景开城门与他们幽州兵卒夹攻,让这伙青州黄巾顾此失彼他们才好以寡敌众。 章风将头埋低,他有自己光宗耀祖的小心思,所以面对这个生死未卜的交待,也没有半点犹豫,沉声道:“小人领命!” 荀幽点点头,成败在此一举,青州这块地方,他是很有想法的。 于黄巾战乱中博取功名,目的也正是为了这块土地。 在这块土地上打出名声,将青州黄巾杀得胆寒,对他日后的计划亦是帮助不小,所以纵然会付出很大的代价,荀幽也会务必保证此战胜利。 他重新策马走向山头,远望那逼近的万余黄巾,闭目凝神。 …… 依着荀幽交待的话,关羽同刘备张飞率了一小拨兵卒走出芒山,提前将张余所率的万余黄巾提前拦住。 关羽提着张干尸首,率先策马向前,目不眨眼地冷哼道:“渠帅张干已被关某斩杀,念尔等大汉子民,若是归降,可以轻饶。” 张干焦黑的尸首被关羽直接用力一掷,丢到青州黄巾军中。 纵使已经血肉模糊,可张干那代表渠帅的标志性甲胄却分明让那些黄巾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 看着惨死的大哥,张余浑身青筋暴起,眼角充血,痛恨地盯着眼前的红脸将军,他声音嘶哑道:“刚才的动静,刚才那道天雷是你唤出来的?” “天威浩荡,关某不过小小借势,焉能呼唤天雷?”关羽抚着长髯直言道。 纵使面对数倍于他们的黄巾军,美髯公也依旧镇定自若,脸上看不出半点紧张。 张余紧握着环首大刀,无比想要斩杀眼前的红脸马弓手替大哥报仇。 也恰恰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这伙黄巾的头顶,竟然无端飘来了一片阴云。 在芒山山头的荀幽冷眼远望场间的对峙。 兵力不够怎么办?那便装神弄鬼,学一学诸葛丞相咯! 无数尖锐冰雹直落而下,砸得那伙本就士气低迷的青州黄巾哭爹喊娘。 同时压根就没给张余反应的机会,刘备给张飞使了个眼色。 按照荀幽之前交待的话,张飞立刻策马动身。 黑脸将军也顾不得气势的耗损,蛇矛上山君猛虎之灵凝练,刹那间于芒山中挑起无数硕大飞石,径直将那伙黄巾的两侧道路封死。 轰隆的巨大声响,裹挟起飞扬砂石。 大地也随之震颤,轰鸣不已,原本就被荀幽凝练出的冰雹弄得狼狈不堪的青州黄巾,顿时间人仰马翻。 一连串的非人动静,直把张余看得眼花缭乱,望见身后军队的惨状。 如今大哥已死,他强迫自己按捺住弑兄之仇,连忙喝令:“撤军,撤军,汉军诡计多端,待我等去向大贤良师索要仙术之后再来报仇。” 守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张余比起他那位兄长更识时势。 如今前路有汉军阻拦,两侧又被那黑脸将军以落石封死。 张余眼下也顾不得其它,驾马便向后退走。 主将退走,那伙黄巾哪里还有半分战意,都各自丢盔弃甲,能跑多快是多快。 关张二人见状,又怎么会放下痛打落水狗这种好事,何况憋屈两日,终于得以发泄一番,后方的幽州兵卒也各自都摩拳擦掌,等着大干一场了。 紧随逃窜的青州黄巾后头,关张二人各率二百步卒追杀而去。 震天的杀喊声与求饶声络绎不绝,回荡于广县县城外。 因为黄巾众多,幽州军卒上下都杀红了眼,险险错杀了一伙迎面而来的汉军。 “可是刘太守的援军?”太守龚景不确定道。 关羽抚平了浸透血渍的衣衫,收刀点头道:“正是,可是青州龚太守?” 见龚景点头,关羽连忙调转方向说道:“此间万余黄巾已不成气候,龚太守可速与我回援芒山,另外两万黄巾基本都被留在那里了。” 纵是儒生出身,但被黄巾围城多日的龚太守这时也满脸的火气,“大善,本太守定要让那群叛国逆贼付出代价。” 与广县守备合军之后,关羽立刻带着龚景奋力回援芒山。 然而当千余黄巾刚刚赶到战场,却看见气色不佳的荀幽正站在刘备的身边。 方才的降下冰雹费去了荀幽不少的精神力,只不过为了在青州传播名头,他还得咬咬牙坚持一会儿。 于是他拿出那枚出自白泽图的还神丹,将紫褐色的丹药一口吞下。 旋即荀幽与刘备对视一眼。 四爪金龙之灵转瞬腾空而起,盘旋着整座芒山,散发着祥和金光。 同时荀幽亦唤出白泽之灵,古来瑞兽烟雾缭绕,将那头还没被炼化的狐妖尸体踩在脚下。 刘备温润的嗓音,蓦然在芒山响起: “张角无道,忤逆天下。饲养妖魔欲杀我朝廷臣子,然而他却料不到我军有能人异士,轻而易举地便化解了他的邪损阴招。” “昔年高祖仁德,我军亦承高祖昔日之风,念尔等受张角蛊惑,放下兵器便有生路。” “但若是殊死顽抗,方才渠帅张干的遭遇就是尔等的下场!” 第11章荀11 随着张干殒命,张余逃窜,剩下的青州黄巾余孽士气全无,在望见了刘备的仁义金龙后都纷纷自觉放下兵器,乖乖抱头投降。 青州围困就此解除,作为太守的龚景自然心情大好,听说刘备乃是汉室宗亲后,就更是亲切地拉着他的手,热情招呼荀幽他们一并去广县里庆功喝酒。 “没想到荀先生竟然还有这种降妖伏鬼的天大本事?我大汉有白泽灵主相扶,真乃一大幸事啊。”龚景端着酒杯,与荀幽隔空碰了碰,赞叹道。 荀幽浅浅抿了一小口杯中的淡酒,嘴角含笑,客气道:“龚太守过誉了,身为汉民,此乃本分。” “好,少年不骄不纵,荀小先生必定未来可期。咳咳咳——”龚景咳嗽两声,拿手帕擦了擦衣袖的污渍。 刘备见状,忙上前道:“龚太守可是身体不适?如今天下不平,还请保重身体啊!” “诶——玄德此言差矣,今日大胜,当以酒水来庆贺。”龚景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接着好奇道:“对了玄德,刘太守分明派了他那校尉邹靖同行,如今怎么不见邹校尉身影?” 听龚太守这么问,荀幽于是将昨夜狐妖作祟,还有邹靖精气亏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缓缓道来。 龚景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比起涿郡那场鸿门宴,今日的庆功宴倒显得宾主尽欢。 就连重生后就不太碰酒的荀幽,在张飞的不断劝酒下也难得喝了个微醺,迷迷糊糊地走进了邹太守替他准备好的卧房。 “喵呜——” 荀幽合上房门,靠在床头,他刚打算心神浸入白泽图炼化那狐妖尸身,可熟悉的猫叫却又将他打断。 这突然的一声猫叫顿时让荀幽清醒了几分,他四处张望没发现后,突然将脑袋探下床头,这才将那只蜷缩成毛球状的雪白狮子猫给直接拎到了床上。 灵气四溢的狮子猫乖巧地舔舐着荀幽的掌心,竭力维持着自己的伪装,抱有侥幸心理,一副掩耳盗铃的模样。 然而妖物的跟脚在荀幽眼中,因白泽之灵在身,他一眼就能勘破。 “这里没有外人,你这小妖还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什么?昨夜军营里暴露我行踪的就是你吧。”寂静的客房中,荀幽的声音蓦然响起,将那狮子猫直接吓得一哆嗦。 被荀幽揭穿了跟脚,那猫妖只得开口道:“白泽老爷不要收我,你误会了。” 客房的木床上,雪白狮子猫全身上下陡然开始缠绕起朦胧白烟,仿佛丝绸缎带般将其紧紧缠绕。 大概数息的时间过后,一位大概矮了荀幽半个头,披着白衣,扎着两个丸子头,和荀幽差不多年岁的白发女孩畏畏缩缩地跪坐在他身旁,身后还挂着根怎么藏都藏不住的绒毛尾巴。 这番动静反而把荀幽吓了一跳,一溜烟地起身站到窗边。 “白老爷在上,我从小安分守己,没有干过害人吃人的坏事,昨夜我也只是不想那只狐妖杀人,没承想到竟然撞见了白老爷。娘亲说白老爷收的都是坏妖,您可千万不要把我收进白泽图里啊!”女孩带着哭腔,身体因为本能的恐惧开始颤抖起来。 看向朝着自己,跪拜在床垫上的白发女孩,荀幽身上的白泽之灵一闪而逝,他气笑道:“我非白泽,只是承载着白泽之灵。” “你这小妖修为低下,竟然比昨日那头狐妖还要化形完全?”荀幽皱起眉头,有些不解。 猫妖女孩突然抬头,挠着脑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实我也挺奇怪的,就好像小时候看娘亲化形过几次后,莫名其妙地就学会了。” 荀幽闻言脸色古怪,只是他不觉得眼前的小妖会有胆诓骗自己。 既然如此,那这只小猫妖就有些意思了。 “寻常山野生灵化作的小妖也出了如你这般天赋异禀,我倒是挺感兴趣的。”荀幽目光灼灼地打量着这只化形不完全的猫妖。 他思索片刻,接着摊手轻挥。 那张天下群妖无比畏惧的白泽图便这么毫无征兆地悬浮在荀幽身前,琉璃色彩甚至将屋中的烛火光亮给完全压住。 小猫妖看见白泽图,本能里止不住升起的恐惧如潮水一样将其淹没,她两腿发软,直接瘫倒在地上。 母亲在过去曾经告诉过她,‘在遥远的上古时代,有位白泽大老爷,掌一图录,记载万千妖鬼之众,专门抓不听话的妖怪进去。’ “别把我关进去啊白泽大老爷,我能煮饭做菜,会挑水洗衣,还知道读书写字,求你别把我关进去,让我做什么都行。”猫妖女孩蜷缩在床上,声音颤抖。 本能中的恐惧加上小时候记忆双重的作用下,她抱着自己的两枚丸子头下的双耳,捂住已经被泪水浸透的面容。 荀幽那双灵动的双眸瞥过猫妖女孩,眉头皱起。 他从白泽图录中掐出一抹柔光,接着推手轻挥,将那抹柔光送进了猫妖女孩的身体中。 “身上是否有杀孽,我当然分得清楚。”荀幽缓缓起身,将猫妖女孩从床上扶起,拍着她那散落成蒸笼盖般的发丝,俯视着看向她,“从颍川离开,我身边恰好还缺一名婢女,你天赋不错,赠你一滴白泽图中炼化留下的灵液滴露,以后就跟在我身边老实端茶送水,研磨待客吧。” 荀幽背过身向前坐在靠椅上,猫妖女孩却呆滞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尾巴与耳朵逐渐变作人样的自己。 对于从走兽修行化妖的她们而言,白泽图中的灵液滴露无异于仙丹妙药。 猫妖女孩仿佛觉得是在做梦,不确定似的咬了口自己的手臂。 瞧见小臂上的那排整齐牙印,她方才如梦初醒,眼睑处泪滴更甚,朝着荀幽的方向,叩首在地,感恩戴德道: “谢谢白泽老爷赐宝,能跟在白泽老爷身边当个婢女,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我说了我不叫白泽,我有名字,姓荀名幽。”荀幽没好气一声。 咚咚咚! 恰好此时,客房外突然传来了阵敲门声。 荀幽刚想去开门,却看见张飞一手拿着酒坛,一手勾搭着关羽的肩膀,顺势倒进了客房中。 气氛一时间无比尴尬。 关羽在看到荀幽床上的白发女孩后,脸色一僵,原本就因酒水红润的脸色愈发通红,羞愧道:“都是三弟这厮喊某过来找不群喝酒,冒犯了冒犯了,不群见谅,关某这就回军营去。” 说罢,关羽就挣脱开张飞的手,匆匆跑出了这间荀幽的客房。 张飞原本醉乎乎的脑袋,这时也突然清醒过来,砸吧着嘴,随手将酒坛放到桌上,挠着头不好意思道:“那个荀幽啊,嘿嘿,俺老张也不是故意要坏你好事的,那个你继续,俺找大哥喝酒去!” 黑脸汉子赶忙合上木门,一溜烟地就窜没了影。 突如其来的动静,荀幽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本能让荀幽忽然间有些局促。 完蛋,我的名誉毁了。 但是片刻后,他想到这是东汉末年后,这才稍稍压住心中的羞愤。 回望向身后那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荀幽暗道:“以后要是有人问起这事,奉孝啊,只能委屈你替我背黑锅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过去相处这么久,从你那里学来点不良癖好也挺合理。” 挥舞掉心里的杂七杂八的念头后,荀幽突然拍手,仿佛想到了什么。 “你可有名姓?” “回荀老爷,我乳名丫丫,是娘亲给取的。”猫妖女孩恭敬回答。 “没有正式些的名字?”荀幽追问一声。 “回荀老爷,没等母亲取名,她就早早离世了。”猫妖女孩低下脑袋,眼角夹杂着一股淡淡忧伤。 荀幽听后淡淡开口,“既然无名,今日四月十一,你我有缘,就叫你十一可好。我本姓荀,你又没有姓氏,也随我同姓吧。” 得了‘荀十一’这个名字的猫妖抹了把眼泪,顿时开始欢呼雀跃。 “谢荀老爷赐名,这个名字十一很喜欢。” 荀幽笑了笑,白泽图中的灵液滴露蕴含了他的意识,十一的心情他自然也感同身受。 新收了这么个天赋不错的婢女,青州围困又大出风头,荀幽觉得这个起步还算不错。 既然如此,接下来便是要好好在张角三兄弟他们身上做文章了。 黄巾战乱中博取的战功越多,他们日后的也会越高。 第12章恩将仇报邹校尉 第二天清早,荀幽刚推门从客房中走出来后,迎接他的便是一双略带审问似的的眼神。 张飞抱手环胸,同时眼光不经意间往荀幽的客房里乱瞟,他坏笑道:“可以啊荀幽,刚来广县就找了这么个美人胚子暖床,本事不小,俺老张真没看错你。” 对此,荀幽满头黑线,无奈替自己辩解道:“翼德兄,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懂,懂,俺老张懂,你这没到及冠的年纪,脸皮薄,俺老张特别懂你。”张飞勾上荀幽的肩膀打趣道。 那虬劲的肌肉仿佛老树古根,搭在他身上,荀幽几乎都要喘不过气。 十一妖类的身份毕竟敏感,荀幽也不想随便暴露,所幸也就不再多费口舌辩解了。 至于十一的安置? 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他要随军出征,一时半会儿安定不下来,荀幽干脆让十一进白泽图中安心修行。 白泽图中大有乾坤,给自己这位婢女找一处空间修行不过是举手之劳。 昨日刚刚大胜青州黄巾,最近基本都要留在广县修整军队,闲来无事,荀幽干脆与张飞同行去找刘备闲聊,打发打发时间。 只是同行前去刘备客房闲聊前,张飞却一把将荀幽拉住,揪着荀幽身上的狐裘,疑惑道:“嘶——你小子,昨日不安生啊,这狐裘大氅看上去可真气派,从哪儿弄来的?怎么不给俺老张也弄上一件?” 荀幽搂了搂红棕色的绒毛衣领,趴在张飞耳边,挤眉弄眼道:“想知道吗翼德兄?” 他先是犹豫了片刻,旋即释然,唤出了白泽图,指着这身气派狐裘大氅直言道:“昨日那狐妖被我白泽图炼化得来的大氅,翼德兄若是有意,等黄巾战乱结束,短暂安定下来后,去打两只祸害百姓的妖物,我自为你为主公和关二哥弄两件如何?” 荀幽接着补充一嘴道:“这狐裘大氅可不是凡物,白泽图炼化狐妖得来的大氅,穿久了气质可自然而然地就上来了。” 张飞竖起耳朵,又瞪眼望着荀幽身上的气派狐裘,心中大喜道:“哈哈,那就说好了,到时候俺老张给你猎几头狐妖过来,大哥二哥还有我各一件。” 荀幽点点头,重新收起了白泽图。 收妖炼妖,产出的宝物于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荀幽看重的是炼化妖物的同时白泽图能反哺他自己,扩展他蕴养精神力的空间。 如果说出生以来荀幽脑海中的精神力是涓涓细流的话,如今便粗略有一方池塘的大致面貌了。 收敛起心神,荀幽同张飞正待走入刘备客房的院子,这广县龚府的一位仆人却拉住了他道:“请问是荀公子吗?” 荀幽点点头,好奇道:“何事?难道是龚太守寻我?” “这倒不是,只不过刚才门房禀报,府外有一城外义勇兵来找荀公子,小人特来告知一声。”那仆人知会一嘴后,便转身离开了。 走在龚府的池塘边,荀幽揉了揉脸颊,冷笑道:“待会再去找主公吧,翼德兄。” 张飞有些摸不着头脑,还在自言自语道:“不对啊,俺老张和二哥操练的义勇兵,怎么反倒跑来找你,这叫怎么一回事。” 荀幽闻言一笑,“边走边说吧。” …… “所以大哥交给你那几个亲兵里,你让章风在城外军营里盯着邹靖?”张飞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荀幽摊摊手,一脸事情就是这样的意思。 他与张飞肩并肩,微笑道:“会点名道姓来县城里寻我,多半是章风无疑。而既然他来寻我,那么就代表邹校尉那边出问题了!” 黑脸汉子的目光突然一凝,牙关咬起,开始摩拳擦掌起来,“果然俺老张还是得去威胁那邹靖一顿,成天给刘焉那厮做这种苟且之事,要是传出去,岂不是给皇室抹黑?” 荀幽按下黑脸汉子的拳头,倒没有驳斥,而是走出龚府大门道:“还是先去听听邹校尉那边到底出了什么变故,才会让章风这么急着进城寻我。” 和荀幽待了一段日子,张飞原先鲁莽暴躁的脾气仿佛也有所收敛,扬着脑袋摆摆手,“那赶紧的,可不能再让他们抹掉咱们涿县义勇兵在青州平叛的功劳了。” 两人走出龚府,又走过府前的街头拐角,终于见到了满脸焦虑不安的章风。 章风十指环握,看上去紧张极了。 直到瞥见了荀幽的身影,他这才快步向前,恭敬道:“见过张将军,还有荀先生。” 张飞握紧拳头,很不耐烦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磨磨唧唧的了,邹靖那厮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章风支支吾吾的,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不过对上荀幽肯定的目光后,他这才龇牙咧嘴痛恨道: “小人,小人听荀先生嘱咐,扮做巡逻士卒,一直监视着邹校尉营帐,就在晨时,小人看见有一位青州军的校尉来拜访邹校尉,于是斗胆悄悄摸到营帐附近偷听。” “谁承想,竟然听到邹校尉打算拿出两百金贿赂龚太守,只为上报洛阳时表幽州太守刘焉功劳,而非刘将军。” 黑脸将军听了后,顿时须发翘起,牙关间隐隐有虎啸声传出。 张飞一拳捶在附近的泥墙,砸出了个碗口大的凹洞,破口大骂道:“气煞我也,刘焉那厮真是欺人太甚,一而再,再而三地夺我等功劳,俺老张这就出城,去戳邹靖那厮几个窟窿眼。” 突然的动静,将章风吓了一跳,只得畏缩地埋着脑袋,不敢继续多言。 “翼德兄着急作甚?”荀幽提起狐裘大氅的袖口,拦住了张飞的去路,他脸上倒没什么焦躁,而是一副早有预料的神态,自若道:“邹靖昨日坚持说我有恩于他,今日却又恩将仇报,翻脸不认人,翼德兄不觉得咱们这位邹校尉很是滑稽吗?” 荀幽自顾地哈哈笑道:“也罢,不逗你了,章风你先回营去吧,不用继续盯着邹靖,安生跟着关将军操练就是。” “小人领命。” 章风得令后,迈开腿就朝着城外跑,时不时偷偷回头瞟。 这个张将军,可比起关将军难相处多了。 …… 见荀幽不让自己出城,张飞一肚子气,把脸撇到一旁,问道:“你不让俺去拦着邹靖,那龚太守若是真和他同流合污,咱们这次来青州岂不又是给别人做嫁衣?” 荀幽摇了摇头,他反而搭起了张飞的肩膀,打趣道:“那找邹靖有什么用,归根结底,不还是得看龚太守的想法吗?” 他接着微微躬身,与张飞伸手指向龚府,“走吧,咱们威猛的张将军,与主公一起去看看龚太守究竟作何想法。” 第13章秉公持正龚太守 广县城外,今日多有民工苦力推车上墙,修缮着因黄巾工程而损害的城墙。 不过看着军民其乐融融的模样,就足见青州太守龚景,他至少将青州治理得很好。 不然昨日出城夹击围剿黄巾,青州军中也不会混有那么多民兵了。 今日的青州太守府同样喜气洋洋,当送走校尉邹靖,太守府上的门房望见来拜访的三人都笑脸相对。 “刘将军稍待,我这就去向龚太守禀告。” “有劳了。”刘备拱手,含笑回礼道。 尽管荀幽早就在来青州前,就为他谋划好了应付的对策,可刘备还是不免忐忑道:“不群,你说龚太守最后到底会怎么选择,就算你说他公正清廉,不为那二百金,可平白无故为我一白身得罪幽州太守,与为官之道相悖啊!” “哎呀,大哥要我说,若是龚太守也不替我等说话的话,那咱们干脆就拿着张干的人头直接去一趟洛阳吧,直接把战功摆在皇帝面前,到时候看刘焉那厮还有什么话说?”张飞伸出手,自以为想出了个绝妙点子,沾沾自喜。 荀幽干脆直接无视了这番话,人微言轻,带兵进京,这不是送死这是什么? 他于是伸手盖着嘴巴,朝刘备小声道:“倘若龚太守真不愿替我等上表战功,主公你就借口驰援恩师,离开青州就好,少了个青州太守替我等说话,其实无伤大雅,卢中郎的帐下,才是扬名立万的好去处。” 刘备闻言,摸了把下颌的短须,这才稍稍安定。 恰好此刻,刚才那太守府上通报的门房这时小跑出来,行礼道:“刘将军,龚太守有请诸位!” 刘备颔首示意,接着便跨步而行。 荀幽拿肩膀朝一旁还在自个儿琢磨着的张飞拱了拱。 “喂喂,主公都进去了,翼德兄是看哪家姑娘看入神了啊!”荀幽戏笑一声。 “呸呸呸,什么看姑娘,你把俺老张当什么人了!”张飞那黑脸一红,接着小跑入太守府。 荀幽满脸笑容,同样快步跟上。 开我玩笑开得这么起劲,没想到谈起男女之事,你张翼德居然这么扭捏啊。 一路乐呵呵地来到正厅前,在看见龚景后,荀幽便收敛起了自己的表情,无悲无喜。 虽然传言青州龚太守,公正廉洁,不取百姓斗米,不拿官府半金,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荀幽想亲眼看看这位龚太守究竟是不是如传言中的那般。 可是甫一走进正厅,荀幽便看见整齐堆积的金子摆在他们面前,仿佛龚景压根就没有避讳的意思。 刘备脸色难看,略显不甘道:“龚太守这是何意?” 龚景没什么遮掩,直言不讳道:“如玄德所见,方才幽州太守刘焉手下的校尉邹靖来了我这儿一趟,他打算拿两百金让我上表朝廷,以表幽州驰援之功。” 尽管心中不忿,但表面上,刘备仍是和气道:“不知龚太守作何打算?” 没等龚景回复,急性子的张飞直接就看不下去了,他插着腰,咬牙切齿道:“太欺负人了,我等一路驰援青州,杀敌无数,破黄巾,斩渠帅,解青州围困,俺老张是个粗人,不像龚太守你读过那么多书,但俺懂一个道理,那就是君子不夺人所有。” 偌大正厅中,一时寂静无言。 刘备眉头皱起,侧身警告道:“翼德,龚太守跟前休要胡言。” 荀幽笑笑不说话,眯起眼睛看向座上同样饶有兴致打量着他们的青州太守。 君子不夺人所有。 张飞能憋出这句话,荀幽其实挺意外的。 但是当看见龚景愿意将邹靖带来的黄金摆给他们看后,荀幽也明白了件事。 那就是这位青州太守并没有隐瞒他与邹靖私下会面的事,行事如此坦荡磊落的君子,荀幽觉得传言中公正廉洁的青州太守确实名副其实啊。 “咳咳——” 龚景咳嗽两声,嘴角分明能看到触目惊心的血迹。 他拿起手帕擦掉,示意刘备不用关怀后,与张飞直截了当道:“张将军勿要生气,我从未言明要吞没你们的战功,昨日青州之围是如何解的,昨日玄德与你们是如何在芒山叱咤风云,我在广县城头都看得一清二楚。” “再者说,就算我吞没你们的战功,我这青州军民也都不会同意的。” 龚景声音虚弱,看上去是久病缠身。 这么一说,张飞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尴尬着给自己找台阶下,“啊?是俺老张误会了啊,那个龚太守你别介意,这不是俺老张看你收了邹靖那厮的金子,一时心急嘛。” 龚景张着苍白的嘴唇开口道:“克扣军饷以贿赂,我是不打算收的,但奈何现下青州府库亏空,百姓家中余粮不多,我作为一地太守,就算背些骂名,也必须做点什么。” 荀幽听了有些感动,东汉末年还能有这种刚正清廉的官员,是国家之幸事。 龚景仿佛看透了般淡然道:“小人以利相交,利尽则散,若非无可奈何,我是断然不会投碟文给刘焉求助的。然而能从幽州请来如玄德这般的谦谦君子,实为我之幸事,实为青州之幸事。” “君子之交如清风明月,我如今深染重病,时日无多。但请玄德安心,我以青州太守之名起誓,绝不贪墨义勇兵于青州平叛的半分功劳。” “汉室宗亲还有玄德这般一心为国之人,我也好放心下来去九泉之下与我那群故交老友报喜了。” 龚景说完,又咳嗽了许久。 刘备红着眼眶,既有对先前误会的悔恨,又有对龚景深染重病的遗憾,“龚太守今日之恩,备铭记在心,他日若有小人污蔑太守,备必当不顾一切,还太守青白。” 龚景摆手道:“这倒是不必,过些日子我便将犬子送往徐州叔父那边,我则进京,表青州战事后,也差不多是时候该放下这青州太守的帽子了。” “或许我能看到王师平定黄巾,或许不能。那就假使黄巾一两年内无法平定,待我离世,玄德他日若是有心,还望烧些黄纸将这天大的喜讯来告慰告慰,我也好泉下有知。” —— 巍峨的洛阳皇宫中,纵是天下黄巾大乱,却也依旧不改灵帝整日沉迷后宫女色的好心情。 这不,今日刚上完早朝,就又匆匆地跑去后宫行乐了。 十常侍摄政,上下百官,不敢怒亦不敢言。 是夜,洛阳灵台中,太史令王立目光凝重,眉宇紧皱。 他神色惊惧,喃喃自语:“清官之星黯淡,上天真要断我汉室国祚?” 王立随即又摇晃脑袋,否定先前的看法,“非也,非也,五行虽不常盛,然无人代我汉火,反倒火苗旁有金光涌现。” “大汉将兴,大汉将兴啊!” 寂寥无人的灵台中,再没有旁人听见其中天机。 第14章驰援恩师 因为大破了青州黄巾,不像天下其它州郡那般,如今的青州战火不再绵延。 纵使这片州郡未来数年后,黄巾会卷土重来猖獗一方,但却阻止不了广县中一连持续数日的喜气洋洋的气氛。 当这一日,荀幽与刘备二人正在龚府中赏景,谈古论今的闲暇时候,不速之客又来打扰他们的雅兴了。 邹靖的面色终于恢复了些红润,看起来气血恢复得不错,精气也慢慢蕴养回来了。 当然,人呐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一活蹦乱跳起来自然又要开始作妖了。 “刘将军,如今青州之围已解,我等不若早回幽州向太守禀明此间战况,也好上报天朝,来论功行赏。”邹靖笑意满脸道。 看上去无比真诚,没掺杂半点虚伪。 但荀幽清楚这位邹校尉暗中拿军饷与龚太守行贿之事,这一幅作态直让他心中作呕。 不像荀幽那般干脆背过头去,刘备倒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看不出对行贿之事有什么别样情感,而是依旧和和气气道:“如今天下黄巾未平,家师卢中郎现在正与张角鏖战,邹校尉还请不用顾及备,不多时,我便要向龚太守辞行,率麾下义勇兵直往卢师帐下,驰援恩师。” 邹靖眼珠子打转,似乎又在动歪脑筋。 但毕竟是在大汉这个重父母,重君师的年代,他对此也不得不点头同意道:“天地君亲师,玄德有如此心思,想来刘太守亦会欣慰不已。” “既然如此,恩公还有刘将军,后会有期了。” 邹校尉转身欲走,不过身后传来的寒意森森的目光让他本能地回望了一眼。 对视上荀幽那笑脸尤在,却满是威胁的目光,邹靖有些不解道:“恩公可是还有事?若是在邹某力所能及范围之内,必当为恩公办妥。” 荀幽沉默了片刻,只是给邹校尉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道:“天下的荣华富贵无数,校尉一武将出身,还是于战乱中方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啊。” 脑海中回荡着这么句摸不着头绪的话语,邹靖走出了广县,去领那城外的幽州兵卒拔营回军了。 等到邹靖走远后,荀幽这才发现刘备正面露疑惑地盯着自己,“不群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以军饷贿赂龚太守欲夺我等战功,你却反倒替他指引明路?有些不像你的行事之风啊。” 荀幽抱着头,眉毛上挑,“确实啊,我从小就一直奉行‘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欺我一时,我欺人一世。’” “但主公,有些事我想替日后早埋些暗棋,也许咱们这位邹校尉会送我们一份泼天的惊喜,也许他日后仍会处处与我们为敌,日后会如何走向?” “天晓得。” “不过我倒是明知一件事,那便是刘焉鼠目寸光不足为虑,就算日后与我们处处为敌,那又何如?萤火焉能与皓月争辉?” 看到荀幽意气风发的模样,刘备也不免失笑一嘴,“哈哈哈,不群尚未及冠,仍是少年,当有如此锐意豪情!” “走吧,去与龚太守告别,卢师那里,战火可还没有平息!” —— 广县平野外,四百有余的义勇兵拔寨起营,刘备昂首挺胸,马头所向即是贼首所处的广宗县城。 除了荀幽外,无人在意广县城头上,那位在仆人搀扶下远眺他们拔营的青州太守。 让老百姓甘愿为其肝脑涂地,上城墙抵御黄巾;让这个饥荒频现的东汉末年,百姓吃饱无忧,脸上没什么土黄饥色。 光是凭借这两点,就足以让荀幽对这位父母官由衷生出一抹敬意。 “龚青州啊,龚青州,史书中仅是寥寥数笔,可悲亦可叹。” “天底下,学那西凉董卓想遗臭万年再简单不过,但想名留青史,或许冥冥中是自有定数的。” 听着荀幽口中的叽咕动静,张飞闲得无聊,干脆策马来到荀幽身旁,“念叨啥呢荀幽,诶对了,那日给你暖床那个白发姑娘跑哪去了,你要了人家的身子,该不会就直接把人家丢在广县了吧。” 因为张飞天生的大嗓门,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这么无厘头的一嘴,顿时让身后的义勇兵瞪大眼睛,满脸坏笑地看向他们跟前的荀先生。 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就能降妖除魔的荀先生还有这样一面,看来和整日幻想趴在婆娘床上的他们也没什么分别嘛。 荀幽闭上眼睛,额头上隐隐可见青筋暴起。 这个张翼德,怎么偏偏喜欢学女人家家的多嘴多舌,凭空污人清白? 自己这一世清明,好不容易立下的仙风道骨的形象,这不是直接前功尽弃了吗? 荀幽心中大恨! 可他却发现无从辩解,总不能当众唤出白泽图,把荀十一给喊出来吧。 纵然主公他们兄弟几个兴许不会有意见,可人多嘴杂,他可不想义勇兵们因他人心浮动。 低头吃下这个闷声亏,荀幽斜瞥向得意洋洋,正和部下取笑他的黑脸将军。 他心中暗自发誓,“张翼德,你给我等着,喜欢张口闭口谈男女之事是吧,以后等安定下来,我让你谈个尽兴,谈个痛快!” 他重新闭目,干脆心神直接浸入白泽图,不再去理会耳旁的噪杂议论。 —— 一路上紧赶慢赶,因为人多势众,义勇兵各个凶神恶煞的缘故。 根本没有不开眼的山贼敢来拦他们的去路,道上遇见的小股流窜黄巾他们解决起来也都异常轻松。 终于在四月末,他们来到了千疮百孔的广宗县城外,见到了来此平定黄巾战乱的北中郎将,卢植卢子干。 听见账外亲兵来报言明他过去的学生刘备前来相助,卢植先是眉头一皱,那位好犬马、音乐、美服,独独不好读书的顽劣弟子刘备可没给他留下太好的印象。 但是片刻后,卢植又眉宇舒展,同为汉民报效国家,这位儒将还是非常欣赏自己弟子品行的,于是朝着亲兵道:“快去请玄德来我营帐相见。” 亲兵领命后立刻便带着刘备一行四人一并进入了营帐。 刘备见了卢植,连忙施礼恭敬道:“多年未见,卢师风采卓绝更甚往昔啊!” 卢植和煦地笑了两声,摆摆手道:“恭维之语不必多说,玄德你也知我并不喜这套古板做法。” “现如今张角据守广宗,我久攻多日无果,倒不如先与我介绍同行的三位吧,既与玄德相交,想来三位都有其过人之处!” 刘备顿时眉开眼笑,骄傲着一一介绍道:“卢师好眼力!” 他指着关羽张飞分别道:“此二位乃学生二弟三弟,关羽字云长,张飞字翼德,他二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曾助学生分别在大兴山下力破黄巾还有于广县县城外斩杀青州黄巾渠帅,解青州围困。” 卢植闻言突然眼前一亮,看向过去不怎么待见的这位顽劣弟子,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欣赏。 “哈哈,玄德还有二位壮士年少有为,他日上报朝廷,我卢子干亦脸上有光啊,好好好!”卢植抚手大笑,目光自然落在了同行刘备的荀幽身上,他突然抓起短须,惊咦一嘴,“这位小先生,可跟荀氏有些渊源?眉宇之间,与荀家二龙荀绲颇有相像之处。” 第15章妖化夔牛求收藏求追读 荀幽点点头,并没有否定,血脉关系他毕竟没办法抹消,“在下荀幽荀不群,荀绲乃幽之伯父。” 刘备清楚荀幽与颍川荀氏的矛盾,他看出荀幽并不想与荀氏牵扯下去,于是赶忙岔开话题,与卢植吹捧荀幽道:“卢师可曾听闻颍阴县出了位能降妖伏鬼的贵子?” 卢植点头称赞,“去年年关,白泽之灵曾于京都闹得沸沸扬扬,传闻陛下都打算见一见那位荀氏贵子,听说他离开了颍阴不知去向后这才作罢。” 随即,卢植突然面色一变,“莫非不群便是那有降妖伏鬼之能,身负白泽之灵的荀氏贵子?” 荀幽苦笑两声,“担不得卢中郎谬赞,我既身负白泽之灵,诛杀祸乱大汉的妖孽即是本分所在。昔日曾与荀氏多有嫌隙,万望卢中郎莫要再以荀氏来称呼我了。” 曾在官场里沉浮半生的卢植,眼力见自然不用说,当然看出荀幽与荀氏之间另有隐情。 既然荀幽不愿说,那卢植也不会去问。 非礼勿言,乃是孔圣人留下的谆谆教诲,他谨记在心。 既然寒暄得也差不多了,卢植向来也不是那种做事婆婆妈妈的人,于是直言道:“如今张角率兵数倍于我军,固城据守广宗县城。” “我曾经尝试以铁竹之灵升腾以助我军攻城,但奈何每次都被城墙上的张角以雷法阻止,兼之那猩红小旗的古怪妖法,能使黄巾与我军尸首死而复生,宛若尸妖,邪乎得很,这才久攻广宗不下。” “如今我无计可施,怕是陛下不日就将派黄门前来探军。玄德与诸位英雄既然已数破黄巾,可有助我攻城良策?” 中军大帐中,刘关张三兄弟一时间陷入沉思。 作为主将的卢植,多日都为攻城多愁,他们一时半会儿间,也很难想到破敌之法。 于是卢植将目光投向四人中,气质最为特殊的荀幽身上,询问道:“荀小先生可有破敌良策?应付张角妖法,想来承载白泽之灵的荀小先生,应该有独到的见解吧。” 荀幽习惯性地扯了扯鬓角荡处的修长发丝,没有直接应承,毕竟同张角素未谋面,荀幽可不想随便说下什么大话。 他低头思量了片刻,这才略带商量地与卢植开口道:“卢中郎可否允诺我带千余兵马去试探一番张角深浅?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我想看看这位黄巾军口中的‘大贤良师’,这位能炼化出太平旗的天公将军究竟有什么本事。” 反正与张角在这广宗对峙数日,若无朱儁与皇甫嵩那边的援军相助,卢植自问现在有些束手无策。 眼前的承载白泽之灵的贵子或有破敌良法,卢植自然愿意满足他的条件。 英气满身的儒将于是大手一挥,并不吝啬道:“汝等五百义勇兵外,我再增兵两千,荀小先生可放心去试张角深浅。” 荀幽领命后并没有什么迟疑,“主公可与卢中郎在后方坐镇便是,让关二哥同翼德兄跟着我足矣。” 刘备的脸上隐隐还有些担忧。 可关羽却呵呵一笑,青绿色的袖袍搭在刘备肩膀上,他自信一语:“兄长且心安,有我与翼德在侧,必保不群安全无忧。” 张飞更是以拳捶胸道:“嘿嘿,兄长你就放宽心吧,就算没有俺老张和二哥,你什么时候见荀幽会做没底气的事了。他那花里胡哨的手段使起来,俺老张都眼花缭乱得紧,张角只有吃闷亏的份!” 刘备闻言舒了口气。 在他看来,遇上荀幽无异于同二位兄弟结义,这等大才的安危,他心中自然记挂得紧。 荀幽心中又是一暖,接着便抱手告退与关张二人一起去点兵了。 面朝那面高大的广宗县城墙,荀幽打量着斜倚在城墙上的太平旗,滋滋称奇。 想到卢植刚才说的攻打广宗的情形,他捏着下巴,与身旁的关羽张飞小声说道:“看来广宗县城的四方都被张角插上了太平旗,尸妖的威力我想二位将军当日在大兴山下都是见过的,这多半只是张角妖法的冰山一角,待会我等只为试张角手段,无需猛攻!” 听着荀幽的交待,张飞摇摆着蛇矛,觉得颇有些不爽利道:“要说荀幽啊,你也是见过俺老张本事的,待会你放俺老张去与他们捉对厮杀,俺保证给你取下张角那厮的首级。” 关羽顿时瞪了张飞一眼,他在打量广宗的同时也在琢磨着荀幽方才的言语,驳斥道:“三弟岂能如此莽撞?今日未带攻城云梯,摆明了就是没打算攻城,你觉得据守了那么多天的张角会傻到亲自率兵出城找你送死?” 荀幽没有继续开口,只是在凝视广宗城头的同时,偷偷替关二哥点了个赞。 这张翼德,成天打打杀杀的,怎么杀气这么重啊! 荀幽吐槽一嘴。 没等他们继续向前纵马几步,霎时间,平地起惊雷。 几片云彩恰好将日光遮蔽,紫电亮芒闪烁,沉闷雷声滚滚。 方才还只有零星黄巾军守备的广宗县城头,蓦然走出了个身材清秀瘦弱,道袍披挂加身的诡异道士。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卢植久攻多日不下,几位看着面生,可是打算弃暗投明,有意来尊奉我太平教?” 装神弄鬼的言语自广县城头响起,张角手持一面大型太平旗于城头挥舞,一张大鼓摆放在他身边。 这位大贤良师黑发倒飘而起,对民智未开的百姓而言,确实颇有一种神人之感,无怪乎能蛊惑天下百姓同他一起造反。 关羽闻言,冷哼一声,拿起身后的长弓,对着城头的张角就是弯弓一射,“妖道休要在此妖言惑众,我等奉卢中郎之命前来讨逆,乖乖引颈受戮!” 咻—— 破空的羽箭夹杂着青木飞叶,凌厉的气势令羽箭奇快无比,精准无误地射向城头。 张角见状冷哼一声,随手揪了头尸妖拦在自己身前,“暗箭伤人,卢植玩烂了的把戏尔等就不用白费功夫了。” “既然不愿归顺我太平教,那便好好看看违逆黄天,究竟要付出何等惨痛的代价吧。” 被卢植久攻了多日,张角打定主意要与汉军死磕到底。 多日疲于守城,如今广宗城内黄巾士气低迷,今日撞见这么一小拨来犯汉军,张角自然升起了些施展仙术,提升士气的想法。 他眼神癫狂地望向身后大鼓,拿起鼓杵便疯狂敲打起来。 轰鸣的连串鼓点仿佛天雷逼顶,一头浑身血色的妖异夔牛,于广宗城头对天长吼。 张角身侧的亲兵黄巾无不磕头跪地,口中还念念有词,对这位大贤良师敬畏极了。 天空中电闪雷鸣,直让荀幽目光恍惚,他点头称奇,同样发丝飞扬。 震慑天下群妖的古来瑞兽自广宗城下仰头凝望,白泽前掌轻挥,一层半弧形的冰霜壁障便拔地而起,将荀幽他们以及身后兵卒与夔牛降下的闪电隔绝开来。 本来想着没有那卢植的铁竹覆盖,他的雷法必然能重创眼前的攻城汉军。 但纵是张角想破脑袋,也断然不会料到身负白泽之灵的年轻人竟然会藏身于汉军中间,连累他这夔牛之灵都不能发挥全力。 望向城头脸色阴晴不定的张角,荀幽瞥了眼那尚未发力,迎风飘扬的巨大太平旗,与身旁的关张二人摇了摇头,“广宗城高大,张角本事不小,也不怪卢中郎久攻无果了。” 还没打几个照面就见荀幽打算撤军,张飞摊开手显得没有尽兴道:“那就这么算了?” 荀幽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那怎么办?没带兵,没带攻城器械,张角那副夔牛鼓就已经足够难缠了,何况他身上的巨大太平旗也邪乎得很。” “现在想以卢中郎手下兵马吃下广宗,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肯定免不了损兵折将。” 关羽抚着长髯,眉毛一挑道:“那不群的意思是?” “朱儁与皇甫嵩二位中郎将如今在颍川征讨张梁张宝,解放了他们后一同来围攻张角,自然易如反掌。” 第16章好言相劝荀不群求收藏求追读 汉军中军营帐,卢植接过一杯温热茶水,听着荀幽的分析,点头称赞,“荀小先生说的在理,广宗城墙高大,易守难攻,攻城一方本就处在天然劣势,若是强攻必然损失惨重。” 对荀幽提议往颍川而行,刘备也比较赞同,不过毕竟身处恩师帐下,他一个做学生的也不好率先开口。 关羽向来不喜多言,只是板着张脸,老实侍奉在刘备身后。 只有张飞从刚才撤军后,就一直在唉声叹气,拿手背拍打掌心,遗憾道:“等俺老张多打些仗,积累点攻城手段,再回广宗肯定要让张角好看!” 卢植放下茶杯,拿起一卷方才营外送来的一卷竹简笑道:“不得不说荀小先生的目光实在有些长远,甚至到了本将都有些害怕的地步了。” 他摊开竹简,将颍川送来的急报一五一十地告知在场几人。 “现下,皇甫将军与朱将军讨伐黄巾贼人遇阻,不得不退守长社。恰好如今广宗一时半会儿难以攻下,玄德你火速率领带来的义勇兵,我再增兵一千步卒与你,有二位威武将军还有能破解张角妖术的小先生在侧,你等星夜驰援长社,解放二位中郎将后再来助我征讨贼首张角。” 荀幽的看法,加上长社如今面临的困境让刘备没有什么犹豫地领命,带着关张二人就去清点兵马了。 在恩师麾下领兵赴命,征讨逆贼,刘备不免心潮澎湃起来,这是在大兴山下与广县外平叛的时候都从未拥有的感觉。 没有功名又如何?一介白身又如何? 他坐拥着天下顶尖的将领,身旁站着天赋冠绝世间的读书人。 纵使现在没钱没粮,两手空空,可就像荀幽经常告诉他的那样,‘功名会有的,地盘也会有的。’ —— 三兄弟心有灵犀地一并走出了中军大帐,然而荀幽却没有与他们同行。 除了他基本不干涉军营内务之外,还有便是他想留下单独与这位性情刚烈的卢中郎谈谈。 谈谈他的性子,谈谈那位也许正在路上的京城黄门,谈谈那场卢中郎未来可能遭受的牢狱之灾。 见荀幽并没有离开营帐,曾为人师的卢植倒是没有怎么不耐烦,他重新将那卷急报竹简收起,看向这个有趣的年轻读书人,“荀小先生是有什么事情想请教老夫?又或者是打算拜托老夫什么事情?” 对此,荀幽皆是摇摇头。 站在当世大儒跟前,他却没有怯场,不卑不亢地拱手道:“都不是,在下只是想与卢中郎提个醒。我素来仰慕作为儒士的卢中郎,却有一副刚毅的性子,不折不屈,就仿佛那高风亮节,硬如金石的铁竹一般。” “所以倘使卢中郎不介意,在下甚至斗胆将其看成一次好言相劝。” 卢植略微有些愕然,倒不是生气,而是想不到眼前这个年轻人能提醒自己,好言相劝自己什么。 他嘴角勾起,示意荀幽不用紧张,微笑道:“曾子曾言‘吾日三省吾身,’老夫过往在洛阳倒是不忘整日自省,为将带兵在外确实有所懈怠,荀小先生若是发现老夫身上有什么过失,但说无妨!” 荀幽迎向卢植和煦的笑容,心中感叹。 不愧是能名扬千古的海内大儒,为将有其英勇威猛的一面,为儒亦有其大度刚正的另一面。 想起刘备平日里与他们相处的模样,荀幽会心一笑。 果然是一脉相承,薪火相传啊! 既然卢植自己都说不用客气后,那荀幽自然也不再扭捏,放心下来,直言道:“其实不用我多说,卢中郎自己应该也心里清楚,如今的朝廷到底是怎样一副死气沉沉。” 卢植陡然起身,掀开中军营帐的帘子,见营帐外并没有他人后,这才将荀幽拉到自己的座位旁,叹气道:“陛下亲信宦官,数年前我曾上疏八策,陛下没有听信,如今十常侍以张让为首就更是无法无天,祸乱朝纲,中饱私囊,无恶不作。这次黄巾战乱,希望陛下能看到天下百姓的怨言,逐步让我大汉恢复海晏河清呐!” 荀幽点点头,补充道:“如今大汉妖鬼愈发猖獗,其中缘由,虽和宦官没有直接关系,但将大汉国运扰得一片乌烟瘴气,以十常侍为首的阉人,难逃其咎。” 铺垫了这么一番,荀幽终于逐步开始道明他的目的,“我想提醒卢中郎的正是小心那些宦官!” “荀小先生是说,那京城来的探查军情的黄门?”卢植双手十指交叉而握,撑着下巴问道。 荀幽轻笑一嘴,回答道:“正是。” “阉人贪财,久闻司隶之地,以张让为首,深受其害,勾结权贵,收受贿赂,我大汉律法命令禁止什么,他们就敢干什么。探军黄门耳濡目染,在下猜测,必然向卢中郎索要贿赂。” 卢植旋即冷笑道:“哼,宁可给君子提鞋,不和小人同财!荀小先生可不要看轻了老夫,何况行军在外,焉有闲钱来贿赂这伙阉人啊?” 这位身高八尺二寸的海内大儒,声如洪钟,满脸的浩然正气。 对卢植不会贿赂洛阳派来的黄门,荀幽自然百分百相信卢植的为人。 可关键就是在此,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荀幽想好言相劝的是让这位卢中郎出资来贿赂那位黄门,至少现在黄巾猖獗的时候,别出什么幺蛾子。 他摇了摇手指,微笑道:“我想卢中郎误会了,中郎非但不能怠慢了天使,反而应该满足他的要求……” 话刚说到一半,中军营帐内的气氛顿时便紧张起来,卢植抬头望向这位他原先印象不错的年轻读书人。 放在寻常,他现在肯定已经翻脸,但这个叫荀幽的读书人既然被自己弟子看重,卢植还是没有吝啬自己的耐心,不过语气分明没有刚才的那种平和,“理由!我需要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我卢子干一辈子为人坦荡,从来不与小人为伍,你荀幽在玄德手下出谋划策,那我卢子干愿意听一听你的看法,但你需要给我一个分量足够的理由。” 这位儒将身上,铁竹的锋锐气势乍现。 荀幽顿时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刺痛感,然而他却没有后退半步,依旧保持着原先挺胸昂首的姿态。 他的双眸中,白泽之灵显现,替他遮挡了卢植溢散出的大半锋锐气势。 面对卢植的铁青脸色,荀幽依旧笑脸相待,“在外犯小人,在家暗病种。” “卢中郎若是坚持守住本心,大可以告知亲信手下贿赂之事,待到黄巾平定,大军凯旋班师回朝,届时仗着泼天功勋在身,再与那群卑鄙阉人秋后算账。” 第17章火攻劫营求收藏求追读 自走出营帐,随军往豫州而行。 那一日的种种仍不停在他脑海里回荡。 他不确定卢植最后究竟会不会听从自己的建议,不过荀幽相信,至少那位名扬天下的海内大儒在会面探军黄门的时候肯定会斟酌自己当日那番话的。 广宗那边后续会走向何处,荀幽不清楚,豫州黄巾才是当务之急。 重新回到颍川这片故土,要说荀幽内心没有什么波动,肯定是假的。 毕竟自小在颍川生长了十五年,这片土地早已成为了他在东汉末年的故乡。 星夜驰援长社,那件荀幽觉得很拉风的狐裘大氅也被他收入了白泽图中。 作为此次领军主将刘备的部下,他觉得大张旗鼓地干奢靡之事,影响不好。 这几日赶路的途中,张飞时不时就跑来找他。 虽说刨根问底是个好习惯,但放在这种私事上面,他就不得不拼命吐槽了。 这不,进入颍川地界后,黑脸将军又骑着他那匹钟爱的黑马,嬉皮笑脸地跑到他身边问道:“我说荀幽啊,你就跟我说说呗,那日在中军营帐,你和卢中郎到底说了些什么?” “喂喂,那是什么眼神,你可别误会,大哥也挺好奇的,俺老张这个做三弟的替大哥分忧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荀幽白了他一眼,对张飞口中的戏言,他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这位张翼德放在战场上,那是让人无比心安的一员虎将。 但是多日的相处让荀幽明白,这张翼德平日里简直没一个正形,比起不苟言笑的关二哥来说简直差多了。 赶路期间,他除了心神浸染在白泽图中,打磨自己对白泽之灵的掌控外,还需要费出心思来思索如何应对豫州黄巾。 为了不让张飞继续打搅他的正事,扰他的清闲,荀幽干脆将张飞一把拉到他的耳边,与他小声道:“这么说吧,翼德兄你当真想知道那场闲聊聊了什么?” 黑脸汉子很是违和地乖巧点头,“哎呀,从小俺老张就喜欢听县里的老一辈说读书人的故事,俺总觉得多听听荀幽你们的话,打仗的时候也能聪明点不是吗?” “何况那还是大哥的老师,俺老张这不是更好奇了嘛、” 清逸俊朗的少年乐呵一声,与张飞打了个赌,“豫州富庶,黄巾征讨此地必然搜刮了众多豪强家财,翼德兄到时候若是能替我找到这份财资,那我便告诉你当日我留在中军营帐与卢中郎谈了些什么如何?” 张飞突然驻马停步,揪着胡须打量荀幽道:“一路上也没看出你荀不群是个贪财之人啊!” 瞧见张飞一本正经打量自己的模样,荀幽被他的这番作态险险刺激得有些失态,咬牙切齿道:“那这笔钱自然是日后有大用,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呢,还想不想知道那天营帐里的故事了?” 说到底自己有求于人,张飞抹了抹鼻子,闭口不再言语,他重新背起蛇矛哼起口哨,又不知道跑去哪溜达了。 耳畔终于清净了下来,荀幽这才有闲心开始思索起颍川郡长社这个地方。 黄巾起义,天下大乱,杀了大汉一个措手不及。 长社之战其实算是一个标志,代表大汉主力军开始反攻黄巾的一个标志。 被豫州黄巾的渠帅波才杀败,不得已退守长社县城,此刻的左中郎将皇甫嵩与右中郎将朱儁其实都憋屈得很。 只因长社县城外不但但有豫州本地黄巾对他们虎视眈眈,人公将军张梁与地公将军张宝同样各自领衔着部下对他们这支汉室主力军图谋不轨。 就算这么僵持下去,黄巾敌贼拿他们没什么办法,可战事若传到洛阳深宫的陛下耳中,肯定会对他们两位中郎将心生不满的。 长社县城中,皇甫嵩与朱儁站在长社城头相顾而视。 看得出来,他们各自都是满脸凝重。 寒门出身的朱儁此次领兵本就多依附出身将门的皇甫嵩,何况前不久他领兵不敌波才,此时就更不愿率先开口了。 见同僚面露难色,皇甫嵩望着黄巾帐中妖气冲天,沉声道:“当下,黄巾贼人依草结营,公伟觉得,我等若是趁夜火攻,能否破此间困境?” 皇甫嵩乃将门之后,自幼熟读兵书,战国名将田单曾以火牛阵守下了即墨大破燕军,他觉得如今地利人和俱在,待夜间天时同至,就能一蹴而就,效仿昔年田单之举。 听着皇甫嵩言语,朱儁即便点头称赞,表示附和。 不过他仍旧眉毛皱起,看上去心有顾忌,“义真当日不是没看见那贼将波才吞下妖丹后的恐怖模样,加上传闻张梁亦有呼唤尸妖的本事,而张宝能操使古来恶兽,我怕会有变故啊!” 相比皇甫嵩多出奇计,朱儁看上去要保守稳重许多,二人分明是风格迥异的两位名将。 听了同僚的话,皇甫嵩点头表示理解,但并不能改变他的决定,“公伟言之有理,然而战局变化万千,要是错失了这一良机,我等岂非只能在此坐以待毙不成?” 皇甫嵩摊开手,搭在自己的佩刀上,遗憾道:“若是洛阳与子干那边的援军能早来,倒是可以不用如此犯险,但眼下两处都杳无音信,我也只能兵行险着了。” 话说到这份地步,饶是朱儁依旧不是特别认同犯险,但同为汉臣,两人现在也是一荣俱荣,一陨俱陨。 掌兵多年,军心不能有二,如何选择,他朱儁分得清,于是朝皇甫嵩道:“事已至此,也只能依义真所言,该如何行事,但凭吩咐。” 皇甫嵩大笑着拍了拍同僚的肩膀,他没来由有种感觉,这回平叛黄巾,可能是他名留青史的最好机会了。 一时间,原本沉寂的长社县城开始忙前忙后起来。 —— 且回到自广宗来驰援长社的刘备军中,从进入颍川后,一千五百的步卒在刘备的一声令下后更是加快了行军的脚步。 当深夜亥时,荀幽他们匆匆赶到长社县城外。 并没有见到严阵以待的长社县,县城上守备空空,只有零星的留守士卒。 而他们另一边,长社县正前方的黄巾营寨,冲天火光几乎将夜幕取代。 震天的喊声隔着数里都依稀可见,随处都能看到狼狈的黄巾军,甲胄乱穿,马上没鞍,在四散逃窜着。 皇甫嵩的火攻劫营奇计,分明是大获成功啊! 嗅觉敏锐的刘备立刻就猜到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当下就命关羽张飞一同去截杀流窜黄巾了。 至于荀幽,混乱的战场,他可不想去送命。 带着章风还有另外几名刘备留给他的义勇兵,荀幽盯着黄巾营帐中的冲天妖气,松弛了一番筋骨。 今夜可是他大展身手的绝佳时机。 第18章太平妖丹求收藏求追读 遍地都是火光,到处都是刺鼻的熏烟。 长社县城外黄巾军中,波才这位豫州黄巾渠帅倒没有那些士卒麾下般狼狈,他甲胄在身,此刻正与一瘦一胖的兄弟俩策马并肩。 波才紧握着手中长枪,痛恨道:“大意了,竟然忘记那皇甫嵩的不灭柴薪之灵,眼下火攻连营,二位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啊?” 波才向身旁的张梁张角投以询问的目光,即便作为一州黄巾的渠帅,可他对身旁两位大贤良师的兄弟还是十分敬畏的。 拿着柄环首大刀的,尖嘴猴腮的张梁一脸凶狠,沉声道:“如何是好?冒犯我黄天之威,管他中郎将还是其他,我张梁定要让他好看!” 天空中雷声滚滚,当日曾在广宗县城上作威作福的妖化夔牛之灵,此刻竟同样在张梁的身上浮现。 听着弟弟的鲁莽言语,稍显臃肿的张宝抽出腰间的符纸长剑,呵斥道:“你要让谁好看?能不能看看现在的形势再说话?汉军已经彻底杀红了眼,我等若是再不撤走,打算和他们同归于尽吗?” “如今哥哥身在广宗,我等退路犹在,何必和那群汉军殊死一搏?” 张宝的身上,同样浮现出妖化夔牛之灵,一灵化三身,这便是黄巾兄弟的特殊所在。 对于地公将军的建议,波才还是十分认同的,于是他从马背屁的包袱中又拿出了枚血纹萦绕的丹药,眼神中闪过一抹狠辣,“地公将军所言甚是,不过临行前某可不能让汉军好过,敢冒犯黄天之威,必然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好让他们知道大贤良师的厉害!” 波才的举动,倒是提醒了张宝。 既然要去投奔大哥,那么这伙夜袭的汉军也别想好过。 然而言语之间,震天的杀喊声却已经蔓延到了他们附近。 朱儁拿着环首大刀,身上漆黑甲胄在火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这位右中郎将大喝道:“逆贼休走,乱我大汉天下,尔等以为这朗朗乾坤岂是你们叛国逆贼想颠覆就颠覆的吗?” 大龟之灵汹涌而出,伴随着朱儁的杀伐气势,转瞬就将波才张梁张宝三人锁定。 “二位将军先走,眼前这手下败将,波才先送他上黄泉路后再来追赶二位将军!”波才看向朱儁的目光,满脸戏谑。 张宝见状大笑不止,这位右中郎将前不久才被他们杀败一次,就算今日不慎被阴,那也是皇甫嵩的计策,改变不了他朱儁手下败将的事实。 他于是冷笑一声道:“那就有劳波才将军了,除却太平妖丹之外,我兄弟俩更要另外赠你们汉军一份弥天大礼!” 朱儁闻言,身上的气势又因恼怒上涨几分,大龟之灵踩踏着地面,仿佛游荡于悠悠长河上溅起无数水花,他暴喝道:“贼首休走!” 朱儁挥舞着手中环首大刀,策马就欲上前拦住逃走的张梁张宝二人。 可恰好此时此刻,一柄土石环绕的长枪抵住了他的刀身。 同时土黄长蛇盘踞在地,如同一面土山将奔走的大龟直接硬生生拦住。 波才因为身材高大,他立于马上,略带俯视地看向朱儁,不屑道:“当日没取下你性命,今日你朱中郎将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这位黄巾渠帅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吞下了那妖异血纹萦绕的太平妖丹。 朱儁见状,当日不好的回忆陡然涌上他的心头。 张角以妖法炼制的太平妖丹实在邪乎得很,放在平常,他自负自己的武艺绝不会输于波才这个渠帅,甚至连大龟之灵肯定也能碾压波才的那条龙珠蛇灵。 可当波才吞下太平妖丹后,形势就不同了。 朱儁看着眼前的黄巾渠帅,身体开始不断膨胀,身上血流开始泛着红光,原本的黑瞳也被妖异猩红取代,完全没了人样,看上去与妖邪无异。 朱儁紧握着手中的大刀,额头上不免渗出一层细密冷汗。 他曾经在眼前这家伙的手上吃过一次亏,这位大汉的平乱右中郎将心中不免开始忐忑。 “来啊朱儁——刚才——刚才不是还扬言要留下我吗!”波才的嗓音也开始变得模糊而深沉。 即便能开口说话,但看那副模样,基本也与丧失理智无异了。 “给我去死!”就在朱儁还在犹豫接下来到底如何应付这吃下了太平妖丹的黄巾渠帅的时候,亮银色的枪尖在火光的映射下闪烁着他的眼瞳。 波才突然发难的同时,他身上黑红妖气缠绕的龙珠蛇灵亦是吐着蛇信子,蓦然离地,势必要将深蓝大龟直接绞杀。 面对妖化的波才,朱儁只能不惜损耗自己的气势,挥刀抵挡。 饶是如此,那因丹药而妖化的波才力量也远远超出寻常的水平,几番金属交鸣的碰撞下来,朱儁就已经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就连他那以防御著称的大龟之灵,在妖化龙珠蛇灵的紧缚下,坚固牢靠的龟甲上竟也开始出现了条条裂纹。 这位一向稳重的右中郎将策马向后倒退几步,望着虎口渗出的鲜血,他心中更加坚定了一个事实。 这一方渠帅吃下丹药妖化就有如此恐怖的实力,越是这样,越不能放纵张角继续为祸天下,捣毁大汉国运了。 不顾发麻的右手,朱儁撕扯下内衫的绸布,紧紧将环首大刀同自己的右手掌心绑在一起。 白日还在劝阻皇甫嵩谨慎行事的朱儁,此刻眼眸里却完全没有半分退缩的意思。 而且那妖化的龙珠蛇灵现在将他的大龟缠绕住,就算想走,他也要落下个半身不遂,倒不如拼死一战。 跟随他的亲兵手下想上前相助,却都不是波才的一合之敌,很快就纷纷倒在血泊中。 朱儁的神色满是毅然决绝,身为汉臣,为大汉流血牺牲是他的归宿。 四周到处都是汉军正在浴血杀伐,他这个做将军的就更不能后退了。 他紧皱着眉头,刀身上气势迸发而出,被紧缚的大龟也蓦然喷出冲击力极强的水柱,挣脱开了妖化龙珠蛇灵的控制。 朱儁手握环首大刀,气势都凝在了刀身上。 铛—— 一声刺耳的轰鸣过后,并没有像朱儁预想的那样势均力敌。 波才妖化后的逆天气势直接将他从马上掀翻落地,那柄缠绕着的环首大刀也被枪尖崩刺,一分为二,另一半的刀身在空中划过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了某人的身旁。 突然来了名不速之客,波才也就暂且放下了解朱儁性命的打算。 看着眼前战火中文绉绉的家伙,他提着长枪眯眼笑道:“汉军无能乎?” 随即他面色一狠,目露凶光,“手无缚鸡之力,整天舞文弄墨的家伙也敢来犯我黄天威名?那今日你波才爷爷就让你下地狱去!” 第19章血煞为祸伥虎肆虐求收藏求追读 凌厉的枪尖直指他而来,可荀幽却不躲不避。 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闪躲的打算。 噗嗤—— 波才的枪尖毫无阻滞地贯穿了眼前读书人的身体,可传来手中的却并非熟悉的血肉感,而更像是刺在了一捧静止的水流上? 这位已经不成人样的黄巾渠帅收起长枪,诧异道:“你这是什么古怪妖法?” 此时远在战场中心数里外的荀幽,在数名义勇兵的保护下,脸色古怪地自说自话,“我的古怪妖法?你怎么不看看你现在有没有人样?” 重新回到战场中心,那与荀幽一模一样的家伙在波才的枪尖轻挑下,直接化作了一滩水渍。 水之润下,无孔不入。 水之善变,无定无形。 荀幽当然不会随随便便跑上战场送死,他毕竟可没有关羽张飞他们那种非人哉的骇人体魄以及远超天下人的绵延气势。 但是这可不代表他就会老实在护卫的保护下什么都不做,他们读书人自然有独到的参与战争的方式。 白泽之灵属水,眼下荀幽正是用水化身寻觅到了黄巾阵营当中妖气弥漫不散的地方。 他确实没想到能恰好撞见妖化的波才,但顺手救下大汉的右中郎将,也算是一桩无心的善缘不是吗? 这副水化身无定无形,只要荀幽承载在上面的精神力不断,不论是刀枪还是斧钺,都不能伤其分毫。 刚才被一枪贯穿,变作了一滩水渍的荀幽,眼睁睁地在波才眼前,又由无数的水滴凝练而成形。 放眼天下,顶尖的那批武将或许能凭借逆天的气势直接将他这具水化身中的精神力震散,但很明显,波才没这个能力,就算是吃下丹药妖化后的他同样没有。 随着荀幽化身重新凝聚,朱儁眼睁睁看见这位莫名救下他的读书人身后,竟是走出了头白光耀耀的异兽。 异兽祥瑞之气自发地逸散而出,甚至无意间将营帐间的大火熄灭。 荀幽背手而立,白泽之灵顺着他的意思长嚎一声。 无数风霜自这头古来瑞兽的口中呼啸而出,盖在了妖化波才身上,盖在了那妖化龙珠蛇灵身上。 脑海中的一道传言,突然浮现在这位右中郎将的心头。 “敢问小先生可是那颍川贵子,承载白泽之灵,能降服天下妖鬼的贵子?”朱儁目光火热地看向身前的读书人。 荀幽与这位受伤不轻的右中郎将笑了笑点点头,他接着侧目而视,看向那策马往这里疾驰的黑脸将军,笑道:“翼德兄的动作可真是慢啊,你要是再不来,眼前这个黄巾渠帅可就要在我身上戳几个窟窿眼了。” 见荀幽身处战场中心,张飞暴怒一声道:“你这厮怎么跑到战火中心来了,知不知道刚才大哥都急疯了,看见白泽之灵闪耀后让俺老张拼了命地先过来驰援你。” 荀幽眉毛上挑,致以一个歉意的目光后,这才解释道:“放心吧翼德兄,这不过是个分身手段,我本体如今尚且还在长社县城附近呢。” “赶紧的,别寒暄了,这个波才和当初关二哥在芒山斩杀的张干一样,是豫州的黄巾渠帅。你不是一直念叨着不能落后关二哥吗?这不,虽然这家伙现在妖化了,不过我想你张翼德应付起来应该也简单得很吧?” 张飞注意到荀幽那如流水般的身体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战场之中,他暂且先没去管荀幽到底是如何做到这种身外身的手段,而是将目光放在眼前这似人非人,和妖怪差不多的黄巾渠帅上。 毕竟只是荀幽的一具化身,白泽的风雪冰霜并没有冻结波才与龙珠蛇灵太久。 当妖怪模样的黄巾渠帅挣脱开风霜,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前,多了个豹头环眼,手拿蛇矛的黑脸将军。 波才依旧是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讥讽地看着荀幽连同新来的张飞,“大贤良师赐我仙丹,尔等小道不过装神弄鬼。哼,大汉当真是无可救药,你这厮看上去跟个杀猪宰羊的屠夫差不多,乡野村夫也敢阻我黄天盛世?” 张飞闻言皱眉,与荀幽小声道:“这家伙是不是吃张角的妖丹,把脑子给吃傻了?本事没多少,怎么嘴巴恁得厉害?” 荀幽砸吧着嘴,难得觉得张飞嘴巴里说出的话挺有道理的。 他点点头道:“丹药里金石之物多是于人有害无益,更不用说张角以妖法炼制的丹药,吃坏脑子的话也挺正常。” 妖化后的波才本就变得暴戾,眼下看着当着自己的面窃窃私语的两人,一股无名之火就更是升腾而起。 连大汉右中郎将都不敌我,你们两个无名小卒凭什么无视我这一方黄巾渠帅? 波才扯了扯嘴角,“那读书人我杀不了,你这个黑脸小卒也敢在本帅面前放肆?” 张飞顿时大怒道:“俺老张忍你很久了,要战便战,在这里婆婆妈妈的做什么?张角那厮喜欢装神弄鬼,上梁不正下梁歪,荀幽说得真是没错。” 倒在地上的朱儁,艰难地起身,拄着环首刀踉踉跄跄地走到荀幽身边。 他刚打算伸手制止张飞,那妖化波才可不是谁都能应付的。 不过荀幽却十分自来熟地拍了拍朱中郎将的肩膀,给他一个无碍的眼神。 他目光远眺,恰好看见一阵人马火急火燎地直奔他们这里。 荀幽微笑道:“主公,关二哥。” 刘备直接一跃下马,拉住荀幽的手,看上去紧张极了,“你没事吧不群,唉呀,我等武人厮杀的战场,你说你一介读书人跑来干嘛,这次可不比大兴山还有青州那次,这里的可都是黄巾军的主力啊。” 对此,荀幽只能无奈谈谈手,三言两语将水化身的情况告知后,刘备这才心中稍定。 因为刚才忧心荀幽,直到此刻他才有闲心思看向身旁面庞英武的朱儁,刘备赶忙躬身行礼道:“受卢中郎所托,前来相助朱将军与皇甫将军平定颍川黄巾,备率军来迟,还请朱中郎将见谅。” 朱儁叹了口气,连忙摆手,“战场上无需这些繁文缛节。” 到底是领兵多年,朱儁一样不喜欢这些听着顺耳的客套话。 尽管右手止不住颤抖,浑身上下剧痛不已,朱儁仍是按捺住疼痛,急迫道:“吞下妖丹,那豫州渠帅波才现在实力深不可测,汝快快派兵增援那位黑脸壮士,莫要再让我汉军多生伤亡了。” 然而就像荀幽刚才的反应一般,刘备脸上不仅没有担忧,反而笑容更甚,与朱儁开口道:“那人名叫张飞,乃备之三弟,朱中郎且安心,还请看好三弟擒下敌贼渠帅吧。” 朱儁一脸不解地看看荀幽,又看看刘备,不明白这两人为何对那位黑脸壮士如此自信。 直到一声响彻数里的虎啸,将他的目光吸引去,朱儁似乎这才后知后觉。 不像那妖化的龙珠蛇灵黑红色的妖气萦绕,昂首的山君猛虎周身似有仙云飘飘。 随着张飞一矛将波才长枪偏开,山君猛虎同时俯视着眼前的小虫,巨掌轻拍。 空气中传出风声的凌厉呼啸,那龙珠蛇灵直接被摁倒在地。 肩负的守护灵遭受重创,波才的气势同样剧烈波荡。 吃下大贤良师所赠的妖丹,他从未遭遇过敌手,就连大汉赫赫威名的右中郎将都不是他的数合之敌。 波才从没想过,竟然会被眼前这个籍籍无名的黑脸汉子生生打到吐血,不光是自己在他面前撑不到十个回合,就连自己的龙珠蛇灵在那尊山君猛虎跟前也如若玩物。 对视着张飞那如铜铃般的大眼,波才的心中蓦然生出了股胆寒。 张飞凝视着这只会逞口舌之利的黄巾渠帅,压根不打算给他任何逃窜的机会。 放下那头龙珠蛇灵,山君猛虎重新回到了蛇矛矛尖之中。 张飞挥舞蛇矛,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对着波才那诡异的妖化躯体,将他戳了个透心凉。 “在你张爷爷面前还敢叫嚣?下地狱后再去多练练,争取下辈子别再让张爷爷碰见你吧。”张飞朝着波才的尸体,吐了口唾沫,满脸不屑。 黄巾军中,连渠帅都是这种货色的家伙,他张翼德什么时候才能打一场酣畅淋漓的架啊? 张飞没来由有些忧郁,似乎这天底下除了二哥,还没有能让他全力出手的对手,这叫怎么一回事? 在荀幽刘备他们看上去稀松平常的表现,朱儁却是目光呆滞,心中感叹,我大汉什么时候出了个这么威猛的壮士啊? “张壮士当真好手段,本将佩服,他日班师,定向朝廷替壮士谋个军职。”朱儁赞叹几句。 战争中,武艺高强的武将,自然是备受青睐的。 听到中郎将都在夸奖自己,拎着蛇矛回来的张飞挠着头,乐呵呵笑道:“哈哈,那个,那个什么朱中郎过奖了,要说厉害还得是我大哥跟荀幽,俺就是个粗人,只会打仗。” “无需过谦!”朱儁在不断赶来士卒的搀扶下,重新换了匹新马,他朝着张梁张宝逃窜的方向,沉声道:“全体都有,随本将速速去捉拿贼首张梁张宝,莫要放跑了贼首。” 只是命令刚落下,还没等走几步路,皇甫嵩的一名亲兵却急匆匆地跑来,“报——禀报朱中郎。” “快说,皇甫将军那边可是出了变故?”朱儁有些担忧道。 这个皇甫嵩的亲兵,他是有印象的,眼下既然他来禀报,定然是皇甫嵩那里出了什么大事。 只见亲兵单膝跪地,身体颤抖不停,仿佛遭遇了什么大恐怖的事一般。 “禀报朱中郎,贼首张梁祭出妖旗,用千余血尸合炼出了一位血煞尸妖将领,皇甫将军现在正率麾下拼死阻挡。” “不仅如此,贼首张宝更是用一符纸摇铃召唤出了一头歹毒伥虎,我军不断有人被伥虎蛊惑,临阵倒戈,皇甫将军性命如今危在旦夕,还望朱将军火速援救!” 亲兵话毕,当此地妖气逐渐涣散,他们身前大概两里地的位置。 荀幽仿佛心有所感,目光远望,那边的冲天血煞还有不详妖气分明比刚才的妖化波才更甚一筹。 第20章半路杀出个曹阿瞒周二了求追读求收藏 “看看吧翼德兄,连张角的两个兄弟都有如此手段,当日你若是强攻广县,下场肯定也不会太好哦。”火光的映射下,对上那冲天的血煞与妖气,荀幽的眼神中神采奕奕,没什么畏缩,反而有闲心思阴阳怪气身旁的张飞。 “你个荀不群,就别埋汰俺老张了,除妖的事情你在行你就上,反正俺老张是做不来,要说和人捉对厮杀那确实痛快,但和你们这种喜欢玩花花肠子的人对上,俺老张真是有力无处使啊。”张飞将头撇到一旁,当日广宗城下的憋屈模样还历历在目。 倘使张角那两个兄弟也有差不多的本事,他张飞发誓日后要好好去戳他们太平教几个窟窿眼。 水化身荀幽紧跟在张飞的身边吊在了这路驰援军队的最后,刘备则是领着关羽一同随朱儁匆匆救援皇甫嵩去了。 吊在军队后面的同时,荀幽其实也在想一件事。 两位中郎将被围长社,除却身处广宗战场的卢植那里得到了消息,京师必然也得到了相同的急报。 既然如此,费不了多久时间,那位奸雄也应该到场了吧。 三国无数风流人物,刘备因仁义而闻名后世,那曹孟德呢? 是许子将的那句‘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又或者是好人妻的癖好? 不管是哪点,荀幽都不在意。 作为三分天下的一国之主,曹操自然也有其独到的人格魅力。 所以荀幽还是比较好奇,比较想亲眼见见那位如今尚且满腔热血,一心为汉的曹阿瞒的。 “喂!不群,你在想什么呢?大哥他们已经驰援去了,俺老张怎么说也不能落下吧。”张飞见荀幽愣了神,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刚才与波才交手,张飞只是刚热热身子,没承想对方就撑不下去了,听说现在那里有头驱使伥鬼的猛虎,他恰好想去看看那伥虎与自己的山君猛虎究竟孰强孰弱。 “那就去吧,翼德兄可别忘了前几日咱们的那个赌约,黄巾收敛的财资对我们日后可有大用!”荀幽强调了一嘴。 他一向不是什么贪财之人,但荀幽也很清楚,在这个东汉末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想尽早起步发家,钱粮兵马缺一不可。 张飞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去去去,知道了,真搞不懂你拿那么多钱要做什么,俺老张反正是弄不明白你们读书人的花花肠子。” 荀幽也没有和张飞细说的打算,反正等到木已成舟后,他自然而然就会明白的。 两人尾随着前方的疾行援军,愈发逼近那抹冲天血煞。 只是没等他们靠近,扑面而来的热浪直把两人整了个措手不及。 “好家伙,这皇甫将军的火攻厉害是厉害,但这种程度,真的不怕连累到自己人吗?”张飞抱怨一声。 不消片刻,他就开始汗流浃背,恨不得直接将身上碍事的甲胄脱下。 荀幽也投以疑惑的目光,这种程度的热浪,真的是寻常的火攻奇计能产生的吗? 荀幽不是神仙,他猜不到此时此刻,张梁张宝的退路位置,一个细眼长髯,身材不算高大的年轻人率领着朝廷拨的五千兵马将这伙黄巾逃兵的位置完全给堵死。 说曹操,曹操到! 望着身前的冲天血煞,那尸妖将领横行无忌,正不断屠戮汉军士卒。 看着阴影中的萦绕妖气,歹毒猛虎隐居幕后,操使伥鬼玩弄人心。 怒火充斥在曹操的双眼,嘹亮的啼叫声直接震慑住了欲逃窜的张梁、张宝一行人。 火凤舞动着双翅,裹挟着道道热浪扑面而来。 望着拦在跟前的另一支汉军,张梁的脸色顿时开始阴晴不定。 “怎么办二哥,又是一支汉军,前后夹击,不如我把尸妖将领唤来,往前杀出一条血路?”张梁的脸上闪过一抹狠辣。比起优柔寡断的二哥,瞻前顾后的大哥,他做事往往就要决绝得多。 然而手握符纸长剑的张宝却摇摇头,否定道:“不可,如今尸妖将领暂时将皇甫嵩拖住,我等现在才没落入前后夹击的窘境。” 打量着眼前的精锐汉军,张宝眼眶里眼珠打转,沉吟片刻后与胞弟道:“往西,绕道阳翟,等甩开这伙汉军后我等再想法子与大哥会合!” 眼前张梁张宝要追击,可另一头,作威作福的血煞尸妖将领还有那头伥虎同样不能小觑。 曹操抓着短须,思虑的片刻,朝着一左一右的两名将领道:“元让妙才,你二人速去支援皇甫将军与朱儁将军,妖邪遍地,我担心二位将军的安危。” “那孟德你呢?”夏侯惇与夏侯渊异口同声道。 与刘关张三人的感情相似,曹操与夏侯兄弟俩之间虽然没有血脉联系,却胜似兄弟。 “我?贼首败逃,我岂能眼睁睁看他们真去同张角汇合?何况黄巾兄弟二人往阳翟方向逃窜,我不能眼睁睁再看见大汉疆土被战火蔓延了。”曹操长叹一声,并没有继续多言。 他留下了两千步卒给夏侯兄弟俩之后,便直奔黄巾兄弟溃逃的方向而去了。 火凤飞扬而起,又带起冲冲热浪。 冲天的杀喊声从二更天至天明以来就一直没有断过。 “哈哈,壮士好身手,敢问是何人帐下英雄?”张飞蛇矛挥舞,随手挑飞一具被驱使的伥鬼,看向身旁弯弓搭箭的夏侯渊。 “某乃骑都尉曹操麾下夏侯渊,特奉朝廷之名来助长社征讨黄巾逆贼。”夏侯渊紧捏弓弦,眯眼望向暗中的伥虎,金雕之灵在他身侧飞舞,精准地锁定了阴影中藏匿的伥虎。 嗖嗖嗖—— 连珠三箭仿佛没有停歇般齐发而出。 吼—— 阴影中,伥虎痛苦的咆哮传出。 它瞪着猩红双目,自幕后走出,狰狞地盯着眼前弯弓搭箭的男人。 方才操使伥鬼虽然挡下了一箭,但余下两枚箭矢却不偏不倚地插入了它的右眼。 妖气弥漫的血液流淌不止,那头阴险伥虎既然走到了台前,分明已经被疼痛冲昏了理智。 张飞将夏侯渊挡在身后,大笑道:“俺张飞乃是刘备帐下,奉卢中郎之命来征讨逆贼。你这份弓射本事当真厉害,俺老张佩服。” 随即张飞看向眼前同样打量着自己的伥虎,山君气势呼啸而出,他将蛇矛沉沉砸地。 转瞬间,他与那头伥虎齐齐下陷,落入了一个巨大坑洞中。 夏侯渊不解地看向坑洞下的黑脸汉子,“张壮士何意?” 张飞却只给他留下了个纯真笑容:“哈哈,夏侯兄弟且看好了,这小猫既然敢走出来,就看俺老张到底怎么降服它吧。” 夏侯渊一时有些无语。 猫?那叫张飞的竟然说伥虎这凶狠妖物是头小猫? 第21章天生郭奉孝求收藏求追读 无独有偶,与自己的兄弟遭遇相似,此刻的夏侯惇同样无语至极。 听从曹操的命令,夏侯惇与弟弟分兵两路,夏侯渊遭遇了伥虎邂逅了张飞,他则是遇上了这尊纠缠着左中郎将皇甫嵩的血煞尸妖将领以及并肩的枣面长髯的九尺大汉。 “壮士如此勇武,不若来孟德麾下,我自为你引荐。”比起弟弟夏侯渊,夏侯惇明显心思活络多了,开始替曹操招揽起另一个时空里他日思夜想的关二爷。 “汝之枪法亦是耍得滴水不漏,来投奔我大哥汉室宗亲,日后岂不更是坐拥泼天富贵?”面对夏侯惇的招揽,关羽没什么兴趣。 只不过一想到荀幽是三弟向大哥引荐的,这位未来武圣顿时起了攀比的心思,倘若将身边叫夏侯惇的壮士引荐给大哥,虽然不能和三弟扯平,这不至少拉回些做二哥的颜面嘛? 站在刘备身旁,注视这一切的荀幽满脸无语。 救了皇甫嵩,你们两个怎么还开始拌起嘴来了,是压根不把那头还活跃的血煞尸妖将领放在眼里啊! 荀幽忍不住吐槽。 那差不多有两丈高的血煞尸妖,是张梁以太平旗结合上千黄巾与汉军尸体凝练而成。 普通尸妖就已经没有痛感,如同行尸走肉,眼前的尸妖将领就更是一副钢筋铁骨,寻常刀剑不能伤其分毫。 荀幽实在想不明白这二位未来都能名垂史册的将军,怎么就这么看不起这头尸妖,未免也太过傲气了吧? 当然,荀幽吐槽归吐槽,对峙着血煞尸妖将领的关羽夏侯惇二人,气势却从来没有从尸妖身上落下。 “小心!”关羽凤眼一眯,挥舞着偃月刀挡下了那血煞尸妖的凝血结晶大刀。 感受着铺面而来的冲天血气,夏侯惇握枪的手颤抖不已。 他有些后怕,刚才若是关羽没能替自己挡下这大刀,自己手中的长枪多半是挡不住这血煞尸妖的。 “多谢相助,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再留力了。”夏侯惇陡然间浑身肌肉紧绷,一头青鬃雄狮自他体内走出。 滚滚狮吼顿时震慑住了那头尸妖,短时间内甚至将它身上的血煞之气驱散大半。 夏侯惇长枪上挑,打在了那把凝血结晶大刀上,无数的凝血结晶崩裂而出。 然而正待他欲上前与血煞尸妖将领周旋的时候,关羽的偃月刀却不偏不倚,恰好拦在了他的面门前。 与夏侯渊的表情相似,夏侯惇同样向关羽投以一个不解的目光,“关壮士这是何意?” 关羽抚髯,自信一笑,倒没什么恶意,只是骄傲着与夏侯惇道:“区区一妖物,关某出手就可,元让兄弟可在旁安心看着,毕竟这血煞尸妖属火,元让兄弟属木的青鬃雄狮之灵对上他可讨不到多少好处啊。” 关羽说罢,荀幽便翻了个白眼。 绕来绕去,你关二哥不还是打算和它单挑嘛,这傲气还真得杀杀,夏侯元让治不了你,未来虎牢关前的那位爷总行了吧。 荀幽思量着,这一世他绝不会容许大意失荆州的事重演,所以提前纠正关二哥这冷傲的性子,等黄巾之乱结束后,也必须放到正轨上了。 正待夏侯惇犯懵的间隙,一股龙吟便在他的耳畔中响起。 忠义青龙之灵汹涌而出,直看得朱儁与皇甫嵩渍渍称赞,看得一旁的夏侯惇满头黑线。 “云长!你这青龙之灵不也是属木吗?”感受到青龙中蕴含的磅礴生机,手提长枪的夏侯惇不忿道。 对此,荀幽只想说,你夏侯元让现在也太天真了吧,可得赶紧让曹孟德多调教调教,不然以后岂不是被人骗还得替人数钱啊。 顾不上身后大呼不平的夏侯惇,此刻的关羽气势外泄,心神已经全然放在了身前的血煞尸妖将领上面。 那尸妖不知疲倦地挥舞凝血结晶大刀砸向他,关羽唯有手持偃月刀抵挡。 寻常马匹完全架不住这尸妖的冲天血煞,于是关羽压根就没有骑马。 少了马匹的支撑,他挥舞起偃月刀来,比平常要笨重些。 然而就像他压根不在乎自己的忠义青龙之灵五行被血煞尸妖克制一样,心中的自负令他完全就没把这头血煞尸妖放在眼中。 忠义青龙之灵腾空盘旋,满是火光的大地上,旺盛的生机竟然令粗壮的古木开始盘根错节,并且扑向那头血煞尸妖将领。 古木的根须不断将这头妖物紧紧缠绕,迅速生长的枝叶甚至绑缚住了血煞尸妖的手臂令那柄凝血结晶大刀跌落在地。 关羽喘着粗气,方才这妖物一连串的攻势令他险险措不及防。 “哼!血煞邪物,安敢犯我人间?”关羽冷哼一嘴,偃月刀裹挟着青芒刀气直接劈向那柄凝血结晶大刀。 方才夏侯惇的长枪上挑就已经让这把邪器崩裂了大半凝血结晶,眼下关羽又照着那崩裂的缺口挥刀劈下。 霎时间,金属的崩鸣声响彻于在场的所有人耳中,足见那把邪器硬度堪比金石。 无数的血色凝晶漫天飞舞宛如羽毛飘荡。 那头尸妖见着自己武器被毁,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安危也受到了威胁,仿佛本能一般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诡异的黑红色妖火顿时于古木上开始燃烧,不断有根须被妖火烧毁,化作焦黑炭屑四散飞扬。 关羽见状,气势陡然间一凝,冷笑道:“青龙忠义,岂会因区区妖火而焚毁?” 那盘根错节的硕大古木上,一层幽绿色的气势覆盖其上,完全将血煞尸妖的黑红色妖火隔绝在外。 荀幽瞪大眼睛,关二哥露的这一手直接把他看呆了,就连忿忿不平的夏侯惇此刻也是瞠目结舌。 怎么还能这样啊? 在场注视一切的,上至二位中郎将,下至汉军兵卒无不对身前的高大壮士钦佩不已。 甚至荀幽的身旁,还传来了一阵轻快的掌声。 啪啪啪—— “原来连主公也没见过关二哥这手压箱底的本事吗?”荀幽心里这才稍稍平衡了些,转头望去,却发现刘备同样正在目光疑惑地看向他。 “啊?刚才难道不是不群在替二弟抚掌称赞?”刘备瞪大眼睛,奇怪道:“那是何人?” 荀幽抹了把脸颊上的湿润,摇摇头,内心呼喊。 “我怎么知道?” 转身看去,却陡然间发现,他与刘备的身后,站着一位熟悉的身影。 他一身青袍,黑发束起,未佩发冠,明明比荀幽还小上一些,可清晨朝阳的映射下,无不衬托出他风流浪子的雏形。 只见他躬身行了一礼,微笑着缓缓开口道: “颍川郭嘉,郭奉孝,见过玄德公。” “一别数月,真是好久不见呐,荀不群!” 第22章商羊唤雨青龙诛煞求收藏求追读 血煞冲天,妖气弥漫的战场中见到了熟人,荀幽皱起眉头,没有久别重逢的惊喜,而是一脸嫌弃道:“你这个酒鬼怎么跑来这儿了,战场不是儿戏。” “等等?能来这里,你郭奉孝难道也参军了不成?” 郭嘉先是打了个响指,食指随后不停摇晃,缓缓道:“自然不是!” 他随即伸手虚握,仿佛从荀幽的水化身躯体上舀出了一捧清水,打趣道:“白泽属水,但你荀不群却独善操纵冰雪风霜,难道忘了这一手水化身的本领是谁交给你的了吗?” 刘备听着有些入神,甚至都没心思去看正与血煞尸妖缠斗的二弟关羽。 听起来是不群的朋友?果然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看上去就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呐。 刘备独自感慨一声,接着看向荀幽,笑道:“不群,这位郭先生是?” 郭嘉理了理衣襟,忙摆摆手,“先生不敢当,不过颍川一无业浪子,玄德公唤我奉孝就好。” 荀幽满脸的鄙夷。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郭奉孝这么一本正经的做什么,我还不清楚你的底细吗? 荀幽微微颔首,与刘备道:“主公可还记得我曾与你提过我这一身马术是怎么学来的吗?” “记得不群说是年幼之时,与颍川一好友学习的,莫非那人正是奉孝?”刘备沉吟片刻,回想着当日与荀幽初见时的种种。 荀幽点点头,他与颍川荀氏颇有嫌隙。 同宗里,除去与文若表哥关系尚好,与那位便宜侄子荀公达见面时会点头示意外,他在颍阴县其实还是很孤单的。 三国名士半颍川,这句话可不是随口说说的。 反正与那些荀氏里的酒囊饭袋关系不好,闲来无事荀幽自然乐得跑出颍阴县去偌大的颍川之地到处闲逛。 这不,很容易就撞见了性子清尘脱俗的郭嘉。 两人尽管性子不符,但是荀幽骨子里的傲气还有对天下大势的见解,很容易地就折服了这位谋士天花板的人物。 荀幽不喜欢饮酒,但是小小年纪的郭嘉却经常强迫他一同畅饮;郭嘉不爱骑马,但是当荀幽提出比试后,年轻气盛的郭奉孝自然不甘落于人后…… 一来二去,少年情谊自然就维持到了现在。 “昔日,不群曾与我言说北方有汉室后裔,身怀莫大仁义,心系汉室天下,如今亲见玄德公,看来不群过去的夸赞仍是有些保守了。”郭嘉一连串恭维言语,行云流水,仿佛本能一样。 荀幽对此倒是见怪不怪,能与曹孟德厮混在一起并且臭味相投的家伙,自然深谙吹嘘之道。 面对郭嘉的奉承话,刘备面色一红,笑道:“奉孝言重了,备如今白身一个,全仰赖二位兄弟与不群鼎力相助,现在人微言轻,还任重道远啊!” 郭嘉哈哈笑道:“玄德公且心安,荀不群除去掌白泽之灵有收妖伏鬼的本事外,我敢断言,他的决断与眼界也是冠绝天下的。” 刘备点点头,月余的相处下,荀幽的本事如何,他是心知肚明的。 而荀幽本人,他则是抱着头,满不在乎,同时瞥了眼好友,语气古怪道:“你不是打定结庐隐居,以窥天下大势吗?怎么想着今日唤出水化身,跑来黄巾军营里来了?” 郭嘉仰头望天,没有直接回答。 朝阳将黑夜的余暗驱散,却驱散不走黄巾军营里的汹涌火海以及血煞尸妖的诡异妖火。 纵使关羽以己身的气势护住的自己,护住了缠绕血煞尸妖将领的盘根古木,却无法护住蔓延的妖火焚烧无辜的汉军士兵。 黑红色的妖火甫一接触甲胄,顷刻间便能蔓延全身,将皮肉焚毁的同时,也侵蚀了心神,蕴含的妖气转瞬就能将人的意识吞噬殆尽。 郭嘉眉头紧皱,身着青袍的他手指微动,口中似乎还念念有词。 “乱世天倾风色变,战火纷飞商羊舞。” 刘备有些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可对好友知根知底的荀幽却拉着刘备手,退到一边。 荀幽耐心解释道:“郭奉孝身负商羊之灵,不过自幼随心所欲的他一直谦虚低调,不随随便便在人前出手,今日既然如此大张旗鼓,那我只能恭祝主公新收一大才了。” 眺望着幽蓝色的神鸟于天空翩翩起舞,甘甜的霖雨飘落而下,扑掉了不灭柴薪的火海,也扑灭了那诡异的妖火。 要说刘备不欣喜若狂,那是假的。 只是他强行逼迫自己按捺下了这种感觉,瞅了瞅郭嘉,又转过头,目光落在了荀幽身上。 “主公可是有事?”荀幽被刘备盯着有些发毛,不解道。 “倒是没有,只不过越看不群越顺眼了,比起云长翼德,不群真乃福将也!”刘备眯起眼睛,乐得合不拢嘴。 “呵呵,郭奉孝,不过一个稍微有点谋士资质,成日酗酒的酒鬼罢了,主公还是不用如此失态的。”荀幽也看向天空中的商羊之灵,不忘损了一嘴好友。 天空中的神鸟双翼大开,唤下的甘霖除了浇灭火海之外,触碰到肌肤,仿佛也驱散了战后的劳苦疲惫。 与血煞尸妖对峙的关羽,原本见妖火蔓延至无辜的汉军,心急若焚,想尽快解决眼前的始作俑者。 或许是因为心中的焦躁,偃月刀数次劈砍下,都被那尸妖躲去了要害位置,并没有伤其根本。 直到一声清脆的鸟鸣自关羽头顶响起,他看到那只幽蓝色的神鸟降下甘霖,将满地的妖火全部熄灭。 虽然不知道是何人出手相助,但他顿时心中大定。 忠义青龙之灵凭空抓着云彩,陡然腾空而起。 关羽全身心神放空,偃月刀拖地蓄势,青光大盛。 被苍翠古木束缚住的血煞尸妖似乎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威胁,眼前枣面长髯的汉子让他不顾一切地竭力挣脱。 周身的妖气释放而出,黑红色的妖火意图死灰复燃。 然而商羊司雨,商羊之灵于空中俯瞰大地,压根不会给血煞尸妖将领这个机会。 关羽周身的青光气势愈发凝练,甚至隐隐有向液体流动般的气势。 伴随着他脚步迈出,开始向前,枣面长髯的关羽拖着大刀突然放声大喝。 偃月刀裹挟着夺目的青光,忠义青龙则从穹顶俯冲而下,恐怖的力道直朝一点而去。 数息过后,那头有违人和的血煞尸妖将领,首级落地,立毙当场。 身上各自带伤的朱儁与皇甫嵩肩并肩站着,无不被惊讶地合不拢嘴。 在场的汉军士卒全都对那位手持偃月刀的威猛壮士投以敬佩的目光,一刀就将刀枪不入的血煞尸妖枭首,这样的惊人武艺已经足以将他们的折服。 “这便是玄德公二弟的实力吗?关将军真乃神人也!”郭嘉将商羊之灵收起,震撼地望向前方的红脸汉子。 刘备正打算谦虚两句,只不过荀幽却按住了他的肩膀。 这具水化身逐渐消散,化作一滩水渍。 他们身后不远处,马蹄声阵阵,章风与另外几名义勇兵护送着荀幽本人来到了刘备身旁。 看向郭嘉,荀幽嘴角翘起,“当初选择隐居避世,今日却高调出山,奉孝当真下定决心了?” 郭嘉笑容恬淡,既然他今日选择站在了这里,自然也就表明了答案。 “你荀不群识人的本事,我虽向来不服,但至今为止从没看走过眼,也是我不得不承认的事实。”郭嘉拍了拍悬挂在腰间,终年不离身的酒葫芦,轻声道:“既然如此,如今玄德公我也亲眼所见,那我便信你一回又如何?” “汉室天下,何处不是家?” 收起一贯放荡不羁的性子,郭嘉朝刘备严肃一拜,恭声道: “颍川郭嘉,见过主公。” 第23章黄巾兄弟的秘密 “有不群奉孝二人相助,实为备前世修来的福分啊!”刘备笑容不止,向前将郭嘉扶起。 荀幽也心情不错,当有一天真的同损友共事一主,这种感觉很奇妙。 不过这里毕竟不是闲聊的地方,荀幽也不愿意在这种死人堆里与人叙旧。 既然眼下关二哥解决了血煞尸妖将领,那么是得尽快去截杀张梁与张宝了。 倘使让他们真与张角汇合,事情可就得麻烦不少。 朱儁与皇甫嵩两位中郎将见势已经与他们打了招呼,率兵动身。 泼天的大功劳,荀幽自然也不愿意错过了。 至于张飞?荀幽倒不是特别担心他的翼德兄。 区区伥虎而已,何况夏侯惇也说他的兄弟也去相助了,要是这都应付不了,那黄巾军的本事就要翻天了。 这不,说张飞,他就到了。 当关羽带着一身染血绿袍,提着偃月刀走回刘备身边的同时,熟悉的大嗓门也从另一侧响起。 “俺回来了大哥。”土黄色的气势外放,张飞驮着伥虎的遗体,却看上去脸不红心不跳,游刃有余。 将伥虎遗体丢给荀幽,张飞一脸邀功道:“你要的东西荀幽,俺老张这回可够意思吧。” 张开白泽图,荀幽一笑置之。 让他与张飞正经地感恩言谢,就算荀幽拉得下这张脸,张飞也绝对会跳脚大骂荀幽不把他当兄弟的。 不过要说实话,荀幽确实非常感谢张飞的,今夜的黄巾军营里,白泽图不仅得了波才的妖化龙珠蛇灵,这血煞尸妖将领以及伥虎更是不得了。 荀幽猜不出白泽图会将这些东西炼化成什么,不过可以笃定的是绝对比还神丹与狐裘大氅要好上许多。 白泽之灵腾跃而出,将地上的伥虎与那头被枭首的血煞尸妖将领分别卷入白泽图中。 荀幽拍了拍身旁的黑脸将军,鼓励道:“可以啊翼德兄,不过要我说伥虎凝练最多化作一条虎皮裙什么的,没多大意思。日后你要是再多打杀些厉害的妖怪,说不准我可以替你整一副威风凛凛的铠甲,比起狐裘大氅,这不是更气派多了?” “想想纵横疆场,你张翼德从衣装甲胄就散发出凌人贵气,再唤出山君猛虎,那对手不就天生低你一头了嘛!” 一连串的妙语连珠下来,原本除了酒水,对身外物并不是特别感兴趣的张飞得承认,自己心动了。 瞥见黑脸将军心动的模样,荀幽咧嘴一笑,这人靠衣装马靠鞍。 虽然不能把你张翼德打扮成潘安,不过未来虎牢关下,咱们至少衣冠不能比吕布差吧。 听着荀幽的描绘,关羽抚着长髯亦是略微沉思,相比衣装,他对马匹更感兴趣些。 不知道不群能不能搞到匹能承载我与偃月刀的骏马? 红脸将军沉吟了片刻,倒是比张飞更先注意到刘备与荀幽身旁的陌生士子。 素未谋面,却能与大哥和荀幽并肩而立,就算关羽对士子颇有偏见,也没有失了礼数,询问道:“敢问大哥,这位先生是?” 经关羽这么一提醒,张飞也发现了站在荀幽身侧的郭嘉。 黑脸汉子立刻把荀幽抛下,跑到郭嘉身旁,仿佛发现了什么至宝一样。 “嘿嘿,这位先生啊,你这酒葫芦里装的的东西可把俺老张馋哭了,能不能匀给俺老张喝两口。”张飞搓着手,嘴馋道。 “自然是不行的。”郭嘉警惕地瞟了眼张飞,随即摊摊手道:“当然就算是我本体在此,酒水佳酿,嘉亦是不会割爱给将军的。” 瞅见郭嘉跟护崽似的的动作,荀幽一阵无语。 从前就是这样,他从没见过有人能从郭奉孝嘴边抢来哪怕半口酒。 你张翼德要是真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我荀幽算你是条好汉。 “翼德莫要胡闹。”刘备见了,连连呵斥。 将张飞扯到一旁,刘备与关羽张飞介绍道:“此乃郭嘉,不群的至交,如今来投奔我等。刚才商羊唤雨的本事,云长是见着了,那便是出自奉孝之手。” 脑海中浮现出不久前,天空中降雨的那只幽蓝神鸟,关羽顿时颔首认同,“郭先生好手段,刚才真是帮了关某大忙。” 心思玲珑的郭嘉笑了笑,不忘回嘴恭维一声,“关将军天生英武,嘉不过略施手段护住无辜兵卒而已。” 张飞最受不得这种虚虚实实的恭维话,他一拳捶在郭嘉胸口,双手抱胸道:“你这家伙跟荀幽不一样,油嘴滑舌的,不过会喝酒这点俺老张喜欢,比荀幽那小子好多了。” 郭嘉的水化身上,溅起了阵阵涟漪。 荀幽一脸的无奈,有些心累,能不能别总有事没事把我挂在嘴边啊。 见带来的兵卒基本都已经聚拢在了身后,荀幽踱步到刘备身边。 现在可没闲工夫继续滞留在此了,张梁张宝如今尚且流窜在外,朱儁皇甫嵩二位将军被牵制在颍川,无暇他顾。 荀幽现在挺担心广宗卢中郎那边的情况的。 倘使卢中郎那边安抚好天使不出问题,而他们这儿截杀张梁张宝两兄弟驰援广宗,届时班师凯旋,等论功行赏的时候,就会拥有足够的话语权,以及众多将军替他们站台。 “主公,差不多是时候该去追赶二位中郎将了。”荀幽提醒一嘴。 他打起精神的同时分心二用,另一边的心神在炼化白泽图里的妖灵与两具妖尸。 “不群所言极是,这样翼德你继续看护着不群与奉孝,云长随我率大军速去截杀贼首张梁张宝二人。”刘备抽出双剑,意气风发地下命令道。 “为什么又是俺呐?俺又不是专职的护卫!”张飞撅起嘴,一脸的不满。 然而刘备却没有理会,早已同关羽率军出发了。 望着身旁嘴巴里不停嘟囔抱怨的黑脸将军,荀幽笑道:“我和奉孝两位文弱士子,翼德兄你多费力看护下不是应该的嘛?” “不群所言甚是,纵然在下只是具水化身,可玄德公的关怀之情犹然令嘉感动不已啊!”郭嘉附和一声。 张飞低下脑袋,闭口不言。 光一个荀幽,他就已经说不过,现在又加上一个郭嘉,直接就把他的话给堵死了。 张飞垂头丧气地倒背着蛇矛,正感叹大哥偏心的时候。 猛然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摸向自己的甲胄缝隙,这位吊在队伍最后方的黑脸将军突然大喊:“荀幽,荀幽,俺老张这算不算完成了赌约。” “什么?”荀幽一脸不解地回头。 他看到黑脸将军大步跑来,手中还拿着一块染血的粗布。 “这是?”郭嘉斜瞥了一眼染血粗布,漫不经心道:“张将军手里拿着的,似乎是张地图?” 闻言,荀幽顿时条件反射般将粗布抢来,粗略地浏览了一眼后,大笑道:“干得不错啊翼德兄,从哪找来的这个?” 张飞拍着胸脯,笑道:“这不是解决完那头伥虎,夏侯妙才领我去搜刮营帐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这东西。俺老张猜这或许就是荀幽你要的东西,夏侯妙才不识货,所以俺就拿回来了。刚才因为驮着伥虎,就把这事给忘了,还好这粗布没掉,不然俺老张肯定得后悔死。” 张飞胡须翘起,看起来比当着夏侯渊的面打杀掉那头伥虎还要兴奋。 “陈留吗?为什么会想着把搜刮来的财资藏到那里去?按理来说暗中运回广宗不更好吗?”荀幽喃喃自语,有些不解。 “或许那处地方很隐蔽,贼首打算留一条退路,不然为何要绘制一张地图?”郭嘉眼珠微动,猜测道。 他突然好奇地看向荀幽,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找到那笔黄巾搜刮来的财资?钱袋空空的荀不群什么时候对钱开始感兴趣了?” 荀幽白了他一眼,“那座巍峨帝都,上下打点,何处不花钱?如今主公人微言轻,自然花钱好办事。” 到底是相互知根知底,荀幽这么一说,郭嘉立刻就会意。 只不过,他的眼中顿时多了抹深邃,陷入沉思。 “洛阳吗?” “乱世将至,你荀不群到底作何打算?”郭嘉低下头,一个人轻声自语。 张飞则搓着手有些迫不及待,挤眉弄眼地看向荀幽,“喂,荀幽,俺老张答应你的事办到,所以那日你与卢中郎……” 荀幽气笑道:“当日不是说好等找到那份财资吗?谁知道这张图是真是假呢?” 张飞龇牙咧嘴,仿佛受了内伤一般,无奈道:“那俺老张现在就带人去一趟陈留?” 荀幽摇了摇头,心神完全浸染于白泽图前,交待道:“不用,陈留之行我自有人选,运气好的话,除了找到黄巾搜刮的那笔财资外,还能找到顶替翼德兄当护卫的人。” 第24章白泽炼宝 骑在马上,身边跟着郭嘉张飞以及章风在内的几名义勇兵,荀幽几人不疾不徐地往阳翟方向赶去。 他意识飘忽,注意力却全部放在了白泽图中。 “荀老爷,荀老爷,你终于来了,那枚你赠予的灵液滴露我已经全部消化完了,我什么时候才能从白泽图里出去啊。”见到荀幽,荀十一捏着裙摆,小步跑来,满脸的殷切。 把这个天性跳脱的小猫妖关在白泽图里这么久,其实算为难她了。 可行军打仗又不是荀幽他能控制得了的,打量了一番面前化形完全的荀十一,他点点头,“至少要等这场战乱结束!” 荀十一嘤嘤两声,即便有些失落,但白老爷的话她可不敢不听。 顾不上溜到一边的荀十一,荀幽心神变换,转眼就到了另一方乾坤。 跟前的妖化龙珠蛇灵、伥虎和无头的血煞尸妖将领全都被聚拢在了一起。 多年来的经验,荀幽发现天底下只要是沾染些妖气鬼气的东西,白泽图一向是来者不拒。 就像波才在吃下张角的太平妖丹后,他的龙珠蛇灵一样会被白泽图吸扯进来。 “炼!” 荀幽突兀一声,那躺在地上的群妖尸体忽然间便开始为白泽图吞噬、炼化、吸收。 —— 妖化的龙珠蛇灵因为与白泽之灵本源相近,于是除去几枚被打磨地如同细钉般板的毒牙外,大部分龙珠蛇灵的力量成了白泽的养分。 【蛇毒钉】: 以龙珠蛇灵毒牙打磨出了毒钉,没有实体,却能凭借伤灵从而影响敌人。 —— 与荀幽猜想地差不多,被炼化的伥虎恰恰成了一条虎皮裙,穿起来仿佛和孙行者般跳脱,不过额外的三枚还神丹与一滴灵液滴露倒是意外之喜。 【虎皮裙】: 取自伥虎虎皮,穿上能如伥虎般驱使仆役,驱使那些被称作‘伥鬼’的仆役。 —— 至于荀幽他最看重的血煞尸妖将领,关二哥诛杀的时候都需要全力以赴,他觉得这家伙被白泽图炼化出来的东西肯定不简单。 事实也正如他眼前所见,当无头的血煞尸妖被白泽图完全吞噬,一张凶光大露的符箓飘落在荀幽手中。 入目所书,尽是血煞,这让荀幽甚至没在意另一侧,整齐摆放的十枚还神丹与三滴灵液滴露。 【血煞定身符】: 以尸妖将领的血煞所书符箓,对气势弱者,能直接令其直面冲天血煞,难以动弹。(血煞有限,共可使用三回,尚余三回) —— 荀幽意识走出白泽图,睁开双目,忍不住地伸了个懒腰。 他一阵吐槽,以前在颍阴的那些小打小闹都算什么? 十五年的日日夜夜,成天炼化一些捉弄县城百姓的小鬼游魂,不论得到的宝物还是灵液滴露与还神丹等东西都没有离开颍阴后的这几个月多。 果然古话说得话,闭门造车是做不出大学问的,理就是这么个理。 荀幽长吁了口气,鬓角的发丝已然被汗水完全浸湿。 一下子凝练了三具妖物,精神力的剧烈消耗让他稍微有些虚脱。 五感敏锐的郭嘉顿时发现了荀幽的状况,同修精神力的他自然清楚问题的严重,忧心道:“这是?你的精神力本就远甚常人,平白无故,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 “莫非是有外人偷袭你?”郭嘉的目光突然一冷。 平日里的放荡不羁完全不见,尽管这只是一具水化身,年轻的轻袍士子依旧不顾消耗,疯了似的张开精神力,想找到那个‘偷袭’荀幽的凶手。 剧烈的动静令四周空气都潮湿了许多。 看到好友的剧烈反应,荀幽致歉一嘴,“奉孝,别太应激了,我只是,只是在白泽图里炼化妖物有些太过,没掌握好分寸!” 郭嘉闻言,明白是虚惊一场后这才心中稍定,他收敛精神力,躯体上水流荡漾不平,目光不解道:“这里可不是太平地带,随时都可能杀出流亡的黄巾,以前你也不会这样随性啊。” 荀幽苦笑一声,如果不是白泽图里空空,他当然不会做这么冒险的事了。 只是前方群狼环伺,张梁张宝两兄弟可是块肥肉,曹操、皇甫嵩还有朱儁都在盯着他们,如果想脱颖而出,他就必须冒一番风险。 从白泽图里取出一枚还神丹张嘴咽下,当着郭嘉的面,荀幽的脸色逐渐褪去苍白,红润起来。 注视着眼前的一切,郭嘉惊讶地合不拢嘴,“不是?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学那些方士道人开始磕丹药了?金石皆毒,就算这丹药效果立竿见影,荀幽你也不能……” 话说到一半,荀幽就又取出了一枚紫褐色丹药,直接强行给好友喂下,“你当我傻啊?白泽图有化废为宝的力量,就像草木将无用的养料化作自身所需,白泽图拿妖物凝练出的还神丹,你说有没有毒?” 因为精神力的涣散,郭嘉这具原本逐渐透明的水化身在吃下还神丹后,竟然重新开始凝练,甚至血肉更加真实。 就连身在阳翟的郭嘉本体都能感受到此刻化身中充盈的精神力,他顿时嘴脸一变,脸不红心不跳道:“无毒!无毒!” 紧接着,郭嘉看向荀幽的目光多了分炙热,“不群啊,你说我二人相交多年,我与你虽比不上同荀文若亲近,但就凭咱们这份关系,再给我百八十枚还神丹不是问题吧?” “尽管是药三分毒,但刚刚吃下这还神丹,我平生真是头一次感受到飘飘欲仙的感觉。” “无怪乎秦帝疯了般的遣人出海寻觅仙丹,汉武亦是造承露金盘以乞求仙人赐下仙丹玉露。” “此间滋味,确实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呐!” …… 荀幽刻意与好友拉开距离,一脸嫌弃地看向郭嘉。 不就是磕了枚还神丹,恢复了些精神力,至于这么上瘾吗? 絮絮叨叨不停。 此刻的郭嘉浑然像是个喋喋不休的疯子,颇有那种魏晋名士疯狂追捧五石散的感觉了。 怪不得你郭奉孝终年三十七岁,体弱多病都是嗑药磕出来的吧。 荀幽心中打趣一声,接着满脸坏笑地看向好友。 “嗯?不群可是打算再送我几枚还神丹?”郭嘉一脸的希冀。 “送?送个屁!酒我是不奢望让你给戒掉了,不过等此间事了,你就乖乖和我一起晨起习剑!”不顾好友面露难色,荀幽语气坚决道。 天生你郭奉孝,如果现在只有二十余年可活,未免太过可惜了吧。 第25章雾中藏毒荀不群断张梁臂膀 “习剑?我饮酒作乐都来不及,哪还有时间和心力陪你去习剑?”郭嘉把头摇成拨浪鼓,很不理解明明有身边的万人敌猛将护卫,他干嘛还要多此一举去学防身的本事。 但是荀幽却没有理会,如今共事一主,你郭奉孝难道还能拒绝不成? “所以叫你晨起与我习剑,就算不为防身,强健体魄,延年益寿,其间妙处要等你上了年纪才能慢慢体会。”荀幽拢起袖子,直言道。 他面不改色,语气中没给好友留半点回旋的余地。 既然想一起去看一看海晏河清的大汉,岂能在三十七岁的年纪英年早逝? 荀幽抓着缰绳,嘴里哼起了欢快的曲调。 新得三件不俗的宝物,比起青州的那头狐妖,重回颍川的收获可不要太丰厚。 加上郭嘉能来找他们其实算是意外之喜,他这位身处阳翟的好友应该是猜到了黄巾的动向,打算出城避难。 只不过恰好感应到了他的白泽之灵,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投奔他了。 荀幽拿拳头杵着掌心,不免感叹。 当初与郭嘉吹捧刘备的仁义,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等时机合适的话,再把文若表哥给喊来,王佐主内,郭奉孝主外,那画面光是想想就美不胜收。 曹操能得他们二人相助,真是弥天的福分。 “果然挖你曹阿瞒的墙角,刺激得很,就是可惜曹家与夏侯家关系匪浅,不然说不定还能把夏侯兄弟忽悠过来。”荀幽抚摸着胯下青骢的鬃毛,无端地勾起嘴角。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那又如何? 许子将的评语虽然一针见血,但孤家寡人可成不了枭雄。 大业路上,那熠熠流星般的猛将名士才是奠定王道的根基,他所做的,便是把本来属于曹操的根基挖来,填补在刘备的帐下。 败对手的气焰,长自己的威风,此消彼长,可不正是遏制那位未来枭雄发展的最好手段吗? 至于江东孙吴?荀幽也曾考虑诸多,但是现在孙坚健在,孙策年纪尚且,那位碧眼儿孙权就更是连路都走不稳,心急也无益。 长江天堑固然不容易强攻,可等未来将张辽招揽来,拿张文远去盯着江东,量那位碧眼儿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一时间,荀幽思绪飘忽,跨越了时空,有些想远了。 直到一股扑面迎来的热浪,还有耳畔里陡然响起的张飞怒吼,这才将他拉回了现实。 “荀幽、郭嘉,你二人往后退些,有黄巾军朝我们的方向过来了。”张飞周身气势大放,面容严肃,目光紧紧盯着身前的一片烟尘。 郭嘉有些疑惑,问道:“前方有左右二位中郎将追赶,清扫敌寇,兼之骑都尉曹操一并截杀敌首,为何还会有流窜的黄巾往我们的方向来?” 张飞想不明白地摇了摇头,黑脸将军扛起蛇矛,眺望远方道:“俺也不清楚,不过似乎前面那对黄巾正被一队咱们的军队追着,大哥他们怎么会漏掉这么一伙人?” 清晨的雾气加上人马跑动卷起的烟尘,极大程度地达到了遮蔽视线的效果,看向前方若隐若现的舞动火凤,荀幽愣了愣,瞪大眼睛道:“该不会是他吧?” “谁?”郭嘉追问一嘴。 “就是你口中的骑都尉,曹操!”荀幽刚说完,面前从烟尘中走出的一支军马全都高举红旗,他们为首那个将领的模样,饶是素未谋面,荀幽也认得出他的身份。 说曹操曹操到这句话绝对不是空口无凭的。 “不管前路何人,速助我军截杀叛贼张梁张宝,这二人想使金蝉脱壳之计逃走,如今既然被我发现,自当为大汉诛杀逆贼。”曹操的声音铿锵有力。 火凤飞舞下,他所率领的那伙军马,全都燃起了火焰气势,各个凶神恶煞,眼中只有逃窜的黄巾。 而经曹操这么一提醒,荀幽这才注意到,那伙彪悍军马的身前,正有一小队黄巾军正在仓皇逃窜,模样无比狼狈。 那伙黄巾不过数百人马,基本人人带伤。 而为首的正是黄巾贼首张梁张宝兄弟俩,一瘦一胖,此时被曹操军疯狂追赶,早就没了昨夜与波才阴谋商量时的淡定从容。 尖嘴猴腮的张梁提着满是血渍的环首大刀,越过张宝,纵马朝着跟前拦路的张飞大吼,“不开眼的黑脸村夫,不知道我二人乃是人公将军与地公将军?” “黄天在上,若是不想送命,就快快让开!” 妖化夔牛之灵此刻看上去有些黯淡,但仓皇逃窜的张梁已经顾及不上那么多了。 曾经风光无限的地公将军,不管虎口崩裂出的鲜血,拨马便朝向张飞挥来血煞气势缠绕的大刀。 “铛——”张飞不躲不避,甚至压根没有唤出山君猛虎的心思,他只不过蛇矛一偏,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将环首刀拨开,接着他萦绕着土石气势的重拳挥向张梁胯下马匹。 张飞叹了口气,有些失落,他本以为黄巾贼首或许能陪自己过过招,但是现下看来,没吃下太平妖丹的张梁似乎比起那波才还要远远不如。 只听到马匹的一声痛呼,原本打算速战速决的张梁顿时重心不稳,坠落在地。 “弟弟!”手持符纸长剑的张宝心下一急,顿时乱了方寸。 稍显臃肿的他甚至没注意到身后的曹操军中,顿时窜出了两名轻骑,一左一右,各持长枪。 是解决完伥虎与血煞尸妖将领后,重新找到曹操的夏侯惇与夏侯渊。 火凤洒落的炎羽落在那两名轻骑的胯下马匹,似乎令马匹的速度更上一层楼,夏侯兄弟各有灵犀,越过那些不足为患的流窜黄巾,长枪奋力一崩,直接将张宝的坐骑打得后肢跪倒在地。 兄弟二人,同病相怜。 张宝那肥头大耳,油光满面,在趴在地上吃了口沙土后,一脸的血污令这位地公将军几乎改头换面。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身,回望身后的手下,“尔等还愣着做什么,快快将偷袭我的那两人还有我弟弟身旁的黑脸将军杀了。” 然而,无人应答,无人理会,数百余众的黄巾军脸上各带惊惧,已经顾不上他们曾经敬畏的人公将军与地公将军。 “你们,你们,难道连你们也要背叛黄天吗?”张宝举着那柄符纸长剑,看向手下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怜悯。 妖化夔牛之灵同样自这位地公将军身上显现,这股不详的精神力连不远处的荀幽与郭嘉同时侧目。 感受到身边的温度陡然间下降了几分,郭嘉看向好友,“白泽图?荀幽你要做什么?” 荀幽回答道:“你难道没看到他们手里的东西吗?” 郭嘉闻言立刻抬头,张梁与张宝这对黄巾兄弟的手中,各自拿着枚满是鲜血纹路的邪异丹药。 荀幽取出了枚泛着幽绿色光芒的蛇毒钉,斩钉截铁道:“谁知道他们两个能闹出什么动静?” 张飞背起蛇矛,倒是满不在乎道:“其实你放心交给俺来对付也不是不成,大哥二哥他们把我落下,俺老张能找点乐子也不错的。” 荀幽犹豫了一下,随即摇头,“战场之上,还是别儿戏了。” 苍白色的精神力,自荀幽身上外放而出,清晨的湿润雾气顿时被凝结,不断洒落在地。 电光火石间,荀幽来不及去看尚在远处的张宝,他对着张梁的方向,手中的蛇毒钉弹指而出。 荀幽没有可以瞄准,因为蛇毒钉无形,也伤不到,他的目标是张宝外泄的妖化夔牛之灵。 抢在这位人公将军吞下太平妖丹前,巨大的灵体仿佛活靶子一般,蛇毒钉没有意外地落在夔牛之灵的前肢。 张梁顿时感觉到了右臂的一抹刺痛,他看向荀幽的方向,发现是个文弱士子后,没有在意。 战场上,读书人能做什么,念书把仗打赢吗? 张梁戏笑一声,张嘴就要咽下哥哥赠予他们的太平仙丹。 然而,下一刻,他脸色剧变,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自己的灵。 夔牛之灵的右肢已然半臂漆黑,他再望向自己的右臂,竟是同样遍布黑斑,再也使不上半点力气了。 “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张梁向疯了似的,怨恨地盯着荀幽。 “没做什么啊,我一个文弱士子,碰都没碰到你一下,又能做什么呢?”荀幽摊开手,一脸无辜地笑了笑。 人公将军的右臂不受控制地垂落下来,他手中的那枚太平妖丹也滚落到地上,在沙土上不知所踪。 第26章张宝的临死反扑 每个人生来都有灵相伴,身死即灵灭。 守护灵与人互相倚靠,相辅相成。 且守护灵没有血肉之体,除了能被妖鬼邪物伤害外,并不能被人所伤。 放眼天下,除却某些山野之间道门的特殊秘法之外,几乎就再没有其它能直接伤害灵的手段。 龙珠蛇灵被白泽图总计炼化了四枚蛇毒钉,在张梁身上用掉了一枚,效果出乎预料。 这倒是让荀幽稍稍有些肉痛。 余下三枚,是得好好精打细算一番了,荀幽思量着。 不过突然间,荀幽眼前一黑,他抬起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张飞竟然策马挡在了他与郭嘉跟前,章风与其他几名义勇兵则站在张飞的身侧。 “怎么了翼德兄?”荀幽瞄了眼身前的黑脸汉子。 发现张飞竟然唤出了山君猛虎之灵,体态俊美的猛虎踏着呼啸山风,将他与郭嘉两个刘备的心肝宝贝护在身后。 “怪不得不群你动手这么果断,若是让他们兄弟吞下妖丹,一起成事,确实不太好对付了。”张飞难得露出了一抹正色。 因为他们的前方,一如昨夜的波才那样,吞下太平妖丹的张宝整个人的躯体开始不断膨胀。 本就臃肿的躯体,此刻更是成了一方肉山。 渺小的符纸长剑在妖化张宝的手中并不起眼,但是他却以肥肉夹起长剑,声泪俱下地痛呼道:“弟弟!你们这群贼人,竟敢杀我兄弟,你们知不知道黄天一怒,流血千里!” 张宝双目猩红地看向倒地不起的张梁,他声音沙哑,妖化夔牛之灵在太平妖丹的刺激下变得更为暴戾躁动。 “哼,乱汉贼人,安敢放肆?元让、妙才,现在就给我割下张宝的头颅!”曹操凝望着已经沦为妖魔的张宝,冷哼道。 夏侯惇与夏侯渊得令,立刻挥舞长枪各自率领麾下士卒纷纷扑向那座小型肉山。 狮吼呼嚎,金雕长鸣,夏侯兄弟各自唤出他们的灵。 青鬃雄狮践踏大地,振翅金雕高翔于空,兄弟二人的枪头上气势乍现,分别捅在张宝身上。 哗啦—— 锋锐的枪头,顷刻间就撕扯下了张宝的无数血肉,汉军士卒的大刀也纷纷在张宝的身上留下条条伤痕。 看似触目惊心,然而此刻逐渐被妖丹侵蚀心神的张宝却浑然无感。 他乱发飞扬,本能地在口中默念着什么。 陡然间,不起眼的符纸长剑,血光大盛。 天空中,以猩红鲜血绘制的复杂纹路凭空而现,那些鲜血细线绘制的纹路逐渐交汇连接,最后似乎组成了个阵法般的东西。 “我有种不好的感觉。”郭嘉手抵太阳穴,从那具鲜血阵法中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威胁。 “军中曾经传闻,黄巾军中地公将军张宝能召唤操使妖怪凶兽,翼德兄先前交手的伥虎,料想就是张宝一手缔造出来的,现下他又吃下太平妖丹,曹操想吃下这笔战功,可不简单哦!”荀幽若有所思,一脸凝重地看向天空中的血色法阵。 “曹操?不群是说对面汉军中,那个胡子拉碴的矮小骑都尉?”张飞一脸警惕地看向曹操,在幽州毕竟是刘焉的地盘,被抢战功他张翼德有苦难言。 可怎么来到了颍川,还有人想当着他张翼德的面抢功劳啊? 荀幽点点头,远眺那尚未成长起来的枭雄。 “章风何在?”沉不住气的张飞突然大喝一声。 “小人在。”章风躬身回应道。 “俺老张去会一会张宝那妖道,你与几名弟兄好生看护不群与奉孝,他们要是出了差池,大哥肯定不轻饶俺老张,不过到时候俺老张唯你们是问。”张飞叮嘱了义勇兵几句,接着便摩拳擦掌,看上去已经迫不及待了。 郭嘉瞟了眼张宝符纸长剑所描绘出的法阵,眉宇里有藏不住的担忧,出言阻止道:“我感觉得出来,那绝对是一头大凶之物,弥漫的血煞甚至超过了关将军应付的那头血煞尸妖将领,不是上古大凶便是邪异血腥的道法凝练出的妖怪,张将军不必如此心急……”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张飞便已经提着蛇矛,拍马动身了。 荀幽看向面露尴尬的好友,主动接过话,“奉孝习惯就好,尽管最近翼德兄还是比较听我的话,但真到了紧要关头,我想除了主公与关二哥之外,其他人应该是拉不住他的。” 郭嘉仍是放心不下,迟疑道:“你就不担心?” 荀幽毫不犹豫道:“担心是肯定担心的,但这可不代表我对翼德兄没有信心啊。” “他张翼德天生力大,一身武艺冠绝天下,傲视群雄,又兼之山君猛虎之灵傍身,风光无穷,世间能力敌他张翼德者本就寥寥。” 接着荀幽埋低声音,与好友笑道:“陛下醉心深宫,宦官外戚祸乱朝野,你我早就笃定天下大乱,汉室将倾,这是既定且不争的事实。想于未来替主公成就一番王霸之业,你觉得同黄巾兄弟这般麻烦还难缠的对手会少吗?” 条条大道理回荡在郭嘉的耳畔,尽管荀幽说的句句在理,可是郭嘉怎么都觉得不对劲,总感觉自己是入了龙潭虎穴,走进了全是莽夫的营帐里。 —— 夏侯兄弟见着了张宝的临死反扑,望向天空中的血腥法阵,立刻拨马掉头,护卫在曹操身边。 如今尚且而立年岁的骑都尉曹操摸着浓密茂盛的长髯,凝重地看向张宝与他身侧的阵法,不敢掉以轻心,与夏侯兄弟交代道:“元让妙才,近闻卢中郎上疏朝廷,说那张角妖法诡谲多变,张宝作为张角之弟,一身本领必然也不会弱于张角,断然不可轻敌。” 夏侯渊取下身后长弓,拍了拍胸脯笑道:“放心吧孟德,今日必取下张宝首级。” 夏侯惇的脸上依然旧挂满不忿,看得出来不久前关羽只身战尸妖带给他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散去,“这回可没有那个红脸义士,孟德且看到,我夏侯元让必取张宝首级!” 听到兄长的热血言语,夏侯渊弯弓搭箭,乐呵道:“哈哈,兄长可真是战意高昂,不过我刚才也是憋屈得很,把那藏头露尾的伥虎找出来后,竟是被一个黑脸壮士抢先打杀了,可恨可恨。” 夏侯渊语毕,紧绷着的弓弦陡然回弹,锐利的箭矢于空中朝着张宝绘下的血煞法阵笔直而去。 他幼年曾经了解过一些方士阵法之道,明白阵法的神意根本在于阵眼,只要将阵眼毁去,那张宝的临死反扑自然就不成气候了。 只能说夏侯妙才心思敏捷,但这动作,却是慢上了一拍。 滴滴哒哒—— 太阳逐渐从东方升起,天空中并没有阴云,却开始不断有雨滴落下。 曹操麾下,不断有士卒发现了异样,军队里逐渐开始嘈杂不安。 就连曹操也摘下了头顶的兜鍪,难以置信地看着指尖的血迹,喃喃不安道:“天降血雨吗?将有大凶临人世啊。” 与大军相顾而望的另一头,无需荀幽出手,郭嘉提前在众人的头顶布下了一层流动的水幕,将天空中不断洒落的血雨完全隔绝。 他们的面前,张宝那具肉山般身体的附近,凭空走出了一头贪暴大兽,野猪般的模样,却几乎是妖化张宝两倍的大小。 修长恐怖的獠牙仍然沾染着血渍,它以贪婪肆意的目光打量着在场所有人,低沉的长吟犹然带着一丝上古时期的荒凉韵味。 荀幽微微咂舌,不断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同样不可置信道:“封豨(fengxi第一声)?区区张宝能唤出这种上古大凶,那位授予张角《太平要术》的南华老仙,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荀幽揉搓着胯下青骢的鬃毛,怔怔入神。 相传尧帝时,十日并出,天下大旱,另有六尊凶兽祸害人间,封豨即为其一。 第27章曹操心动了 封豨的哼哧声,回响于在场所有人的耳畔。 巨大獠牙上镶嵌的凝血结晶,触目惊心,曹操麾下的军队,无不屏息停步,来自巨物的恐惧与封豨散发的凶煞气息令他们如芒在背。 方才夏侯渊所射出的箭矢没来得及破坏法阵的阵眼,箭矢落于封豨那宛若钢铁倒刺般的鬃毛上,仅仅只是在这头上古凶兽的皮毛上擦出了点痕迹。 熟知兄弟弓射之术水平的夏侯惇不免侧目,惊叹道:“妙才的箭矢甚至没给那妖兽留伤,那头妖兽到底什么来头?” 曹操扯着红袍,面露复杂,神色逐渐开始犹豫,他缓缓抽出佩剑,不自然道:“如果所料不差,想来就是昔年,羿射杀的凶手封豨,张宝这厮唤出了如此大凶,黄巾的本事,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听着曹操口中的言语,夏侯惇的脸色也开始凝重起来,他低头看向手里的长枪,又望着那头虎视眈眈的凶兽,流露出了抹一闪而逝的不自信。 哼哧—— 封豨突然大叫一声,它目露凶光,浑然没有在意犹豫不决的曹操军,即便张宝在不停地奋力驱使,这头上古大凶却只觉得聒噪。 它甩动獠牙,仿佛老牛犁地一般,大地上转瞬飞起无数尖石,径直没入张宝那座肉山般的身体。 鲜血飞溅而落,妖化张宝应声倒地,他的双目充斥着不解,不懂为何他以阵法唤出的妖物竟然会挣脱自己的束缚。 远望着那位地公将军丰富的表情,荀幽止不住地冷笑,“人心不足蛇吞象,上古大凶岂是平平无奇者能够肆意驱使?” 他迎着那头凶兽的目光,又或者说那头凶兽自现世以后,注意力同样在他身上游离不定。 白泽掌天下群妖,身负白泽之灵的他会被上古凶兽盯上实属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了结掉身旁聒噪无比的张宝,封豨目光灼热地看着荀幽方向,滚烫的口水止不住地流淌在地,升起缕缕青烟。 似乎吃了那士子,有天大的裨益一般。 它通体的鬃毛泛起血腥红光,大口张开,恐怖獠牙摇晃着就直奔荀幽这边而来。 “该死,怎么偏偏盯上了这里。”郭嘉神色紧张的看向好友。 身处此地的他水化身若是消亡,至多损失些精神力,过几日就能恢复完满。 然而好友荀幽,却是实打实的血肉之身,倘若没了,那就真的是一命呜呼了。 前路的残暴大兽卷起漫天砂石,凶猛奔向这里,郭嘉心急如焚,可他一介文弱儒士,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计可施。 面对妖怪奏效的五行奇术,以他现在的本事,对上这头凶猛的大兽至多延缓片刻,注定只是徒劳。 这位年纪比荀幽还小上一岁多的天下英才,只是思虑的片刻,毅然开口:“不群,拍马速走,我以这具水化身的全部精神力为你拖住须臾时间。” 言语落下,郭嘉抚手而立,庞大的精神力给人一种直面汪洋江河的感觉。 荀幽没有附和,白泽图散发着柔和的苍白色光芒护在身前,他拍了拍郭嘉肩膀,示意好友心安,“奉孝,云长不久前的表现是有目共睹的,但是你真以为那便是主公二位结义兄弟的极限了吗?” 尚显稚嫩的郭嘉,按捺下本来准备活跃的精神力,两只眼睛瞪得老大,脸上写满了震惊。 大兽封豨原本势不可挡的冲击劲头竟然逐渐停息,它那恐怖獠牙堪堪停在了数名义勇兵刀刃前几步远的位置。 封豨那精壮有力的后蹄位置,有虎啸高喝,一如雷鸣:“哪里来的野猪妖怪,敢害你张爷爷的兄弟不成?” 张飞浑身土石气势大盛,直将裹在他身上的甲胄吹得呼呼作响,他露出古铜色的大臂,肌肉绷起。 黑脸将军大腿发力,身体下沉没入大地中数尺。 胯下坐骑已经被他驱赶走,蛇矛则被张飞插在一旁,他抱紧了凶兽封豨的后蹄,怒喝一声。 无数道惊诧目光的注视下,张飞尽管身体有些摇晃,最终仍是将那头藐视天地的残暴大兽倒拔而起。 张飞弯腰后仰,直接给凶兽封豨来了次蛮不讲理的背摔。 高坐在乌黑马背上的曹操目睹了全程,连连惊叹:“那黑脸壮士是何人?天生狮虎神力,有万夫不当之勇,我大汉将军,未来定有他一席之地。” 没见过张飞的夏侯惇亦是频频点头,心悦诚服道:“雄武壮烈,一如昔年樊哙之勇,此间事了,愿为孟德招揽那位义士至麾下。” 听着兄长口中的言语,夏侯渊唇齿颤抖,脸色不佳。 夏侯惇手持长枪,熊熊战意盖过了心底的不自信,他瞅了眼弟弟,关切道:“妙才可是身体不适?无碍,你且待在孟德身旁歇着,我自去助那位壮士!” 然而夏侯渊却连连摆手,脑海里浮现了前不久的难堪回忆,与兄长缓缓道:“这个张翼德,据说是卢中郎帐下,一个名叫刘备的结义三弟,刚才便是他将搏杀伥虎的功劳当面从我手里抢走的。” 在曹操不解的目光下,继夏侯渊之后,夏侯惇的脸色竟然也开始变得铁青,倒把他给整不会了,“元让、妙才,你二人这是?” 一提起刘备,夏侯惇便想起了不久前,那个冷傲的红脸关云长。 他抬起手,苦笑道:“孟德勿忧,还记得我与你说的那位只身一人诛杀了尸妖将领的关羽吗?眼前这单打独斗,与封豨交手的黑脸壮士正是关羽的三弟,依妙才的经历来看,他们兄弟的脾性可真是一脉相承。” 曹操点点头,刚才与汉军主力交汇的时候,那位红脸壮士的醒目特征很自然地就吸引了他的目光,“自然是记着的,那关羽身负青龙,忠义无双,偃月刀挥舞,处处有黄巾殒命倒下,我亦是钦佩其勇武忠义。” 接着,这位未来枭雄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份向往,“刘备吗?能成为这二位猛士的结义大哥,还真想尽快见一见那位的风采。” 手提长枪,如今双眼尚在的夏侯惇望了眼荀幽的方向,与曹操叹气道:“不仅如此,那边的二位士子更是不简单。” “一位身负商羊之灵,有呼风唤雨,凭空天降甘霖的本事。” “另一位,想来孟德你肯定也听说过他,白泽之灵在身,自带祥瑞之气,有降服妖鬼的能力,我亲眼看见他驱使那张白泽图收服妖物。私以为,那二位才是孟德你更应该该招揽过来的人。” 第28章山君力大张翼德独战封豨 一马平川的平野上,那惨遭背摔在地的巨兽却仿佛丝毫没有影响般,铁鞭养的尾巴鞭挞着大地,它庞大的身子直接翻身而起,掀起无数土石飞扬。 突兀出现的大兽,刚才一个眨眼,便碾压了曹操麾下来不及避逃的百余名士卒,顷刻间把活生生的血肉碾成肉糜。 余下的同袍看见这副惨状,纷纷倒退而走,退步至他们的主将身边,后怕不已。 起身后的封豨,獠牙泛起了猩红血色,它面容狰狞,喉咙不断鼓动,发出一阵阵能传播数里的沉闷压抑的声响,上古大凶的赫赫威名,展现得淋漓尽致。 张飞抽了抽鼻子,那杆锃亮发光的蛇矛被他紧握在手心,黑脸将军甫一迈步,刚要有所动静。 只是下一刻,头顶便刮过一阵腥风。 巨大的獠牙带着封豨的滔天怒意,转瞬即至,但有所察觉的张飞只是大臂发力,蛇矛矛尖顿时缠绕起坚韧的土石气势,他借力一偏,将直取自己脑袋的獠牙稍稍拨开。 任由那恐怖獠牙挑破自己身上本就破败不堪的甲胄,不顾肩膀上被连同带起的血肉,张飞嘴角亮出一阵畅快肆意的笑容。 全然没有对面前上古凶兽的恐惧畏缩,反而昂扬的战意以及棋逢对手的酣畅感将他内心填满。 封豨一双眼睛凝视着脚下的渺小人类,心中怒意更甚。 上古时代,人类不过是它的食粮而已,今日却被一个人类挑衅至此,这让向来横行天下的它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这位贪暴大兽前蹄猛然踏地,剧烈的动静令荀幽与郭嘉的胯下马匹也躁动不安。 仿佛地龙翻身,这种地动山摇的晃动感直让荀幽连连感叹。 与好友相反,一旁的郭嘉则满脸挥之不去的凝重,“不群,你不是掌白泽之灵,对天下妖物都有压胜的能力吗?眼前能改天换地的凶兽,你若是唤出白泽之灵……” 荀幽接过好友的话,气笑道:“你是觉得我唤出白泽那头上古凶兽就会乖乖伏诛?你郭奉孝当这些上古凶兽是山野里的小妖小鬼啊?” 一袭青袍的郭嘉注视着战场中心有来有回的一人一兽,言语担忧道:“我的意思倒没有这么直接,只是倘使白泽威慑在场,多少能相助张将军几分。” 荀幽笑着摇摇头,轻声道:“太平教妖法唤出的凶物,只是沾染妖气,白泽对它们的威胁有限,能把它们收进白泽图已经是极限了。何况眼下的那头上古凶兽,传说中的白泽亲至,或许能让它礼让三分,我只是承载白泽之灵,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一阵弥漫升起的模糊烟尘中,张飞横举着蛇矛,咧开嘴。 他的身旁,此时已然被数道拔地而起的巨大土石尖刺禁锢,活像一座天然的牢笼,若非蛇矛抵住,他已经被那些土石尖刺戳穿,随后挤压成一滩血肉了。 大兽封豨满脸得意的笑容,丑陋的猪脸扬起,令这尊上古凶兽又多了几分狰狞。 人力羸弱,如何能匹敌它的天生巨力? 这头凶煞的大兽,似乎露出了抹如人一般的冷笑。 只是数息过后,一声呼啸好似天雷在头顶乍响,平日里就受不得半点委屈的张飞哪里看得下去那头凶兽这样挑衅的表情。 山君的魁梧身躯拔地而起,并且随着张飞的气势不断外泄,猛虎体型亦是在不断膨胀变大。 斑斓的条纹与凶狠的面貌,山君的一双眼睛凝视着大兽封豨,杀伐气势直接将禁锢张飞的土石尖刺震碎成齑粉。 黑脸将军看了眼肩膀上的伤痕,视若无物。 陪着这头野猪玩了这么久的花哨手段,奉陪到现在,筋骨也舒展开了,是时候该轮到他张翼德给面前的家伙亮一亮他的身法武艺了。 张飞长呼了口气,荀幽与郭嘉二人看得并不是十分真切,然而在场醉心武道多年的夏侯兄弟,他们二人的心中则是翻江倒海,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武将之间高低,除了自身的体魄外,便是以气之浑厚,气之绵延来决断。 山君猛虎属土,张飞刚才换的那口气,分明如滔滔江河,源远而流长,看得夏侯兄弟两人是自愧不如。 封豨被山君的目光如此凝视着,面露不悦,“不得不承认,你很不错,放眼整座神州,你的本事已经是顶部的佼佼者。” 封豨看了眼脚下的张飞,与那头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山君猛虎之灵,竟然出口成言。 沙哑的声音让年轻将军吃了一惊。 不过联想到那日青州城外,能变化校尉邹靖的狐妖,张飞旋即释然,眯起双眼,浑身关节爆出吱吱的响动。 黑脸将军战意昂然,矛尖直至封豨的脑袋,畅快道:“你这畜生虽然不是人,但比起那群废物黄巾厉害多了,痛快痛快,等着俺老张取下你的猪脑袋吧。” 封豨吐出一阵血煞,勃然大怒,“渺小人类,给你几分薄面是欣赏你,蹬鼻子上脸那是取死之道!” 下一刻,封豨的獠牙上,那些充斥血煞的凝血结晶,崩裂开射向张飞,仿佛一根根骇人利箭。 再下一刻,贪暴大兽搓动前蹄,巨大身躯以翻江倒海的势头冲向张飞,地龙翻身的震感再度袭来。 面对漫天的凝血结晶,张飞却不躲不避,盘踞在后的山君猛虎仰天长嚎,肆意的虎啸夹杂着滔天气势,直接将那一道道凝血结晶震落在地。 迎向直奔自己的上古凶兽,张飞手持蛇矛迈步而出,身后的山君之灵亦是虎跃而起。 蛇矛带着血气之勇同土石气势砸与大兽的獠牙来了个硬碰硬,山君力大,明明体格相差悬殊,可张飞却硬生生以蛇矛招架住了封豨奔腾的力量。 山君猛虎同时张开血盆大口,挥舞利爪,在封豨硬如钢铁的毛皮上不断留伤。 如果说刚开始交手的时候,张飞尚且没有适应封豨的力量。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山君猛虎已经将上古凶兽稳稳压制,封豨已经不见刚才的蔑视与从容,一张猪脸上挂着的是满满的不解与震惊。 它视之如蝼蚁的渺小人类,如今却反倒把自己逼得没有还手余地,仿佛它成了别人的蝼蚁。 张飞见凶兽分心,嘴角一阵冷笑,他侧身避开危险的獠牙,蛇矛用力打在凶兽的一只前蹄上。 数丈高的封豨前蹄一阵吃痛,身体失去平衡,瘫软倒地。 张飞此刻早已抽身从凶兽身下闪开,他弓起身子,陡然双足发力。 黑脸将军弹地而起,山君之灵同时虎跃而出。 世人皆言,云从龙,风从虎。 当一阵疾风划过,张飞已然双手紧握蛇矛,自高空落下,不偏不倚地在贪暴大兽的脑袋上面开了个巨大窟窿。 动作矫健,气势恢宏。 一如那龙腾虎跃,风流云蒸。 第29章张梁张宝皆授首 啪啪啪—— 当张飞将蛇矛插于封豨的脑袋,一屁股坐在这尊上古凶兽奄奄一息的身体上,荀幽拍着手,在章风与几名义勇兵的护卫下同郭嘉缓缓走来。 “天生神力,你张翼德万人敌之名终将流芳百世!”荀幽打量着跟前的上古大凶,难得舍得开金口,吹捧他的翼德兄。 坐在封豨躯体上的张飞,汗流浃背,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连连摆手,“夸……你……你荀幽夸俺,俺老张乐意得很,但是千万别捧杀俺老张了。” “武将对敌气势尤为重要,万人敌什么的想都别想,应付千百人的步卒倒还有些可能,或许可以找到换气时机,可一旦碰上不讲道理的千人骑兵,哪里会给你那点换气的间隙,想都不用想。” 趁荀幽与张飞闲聊的间隙,郭嘉则偷偷下马,默默走到了眼前凶兽的附近,忍不住地摸了把。 自小心思就玲珑的郭嘉,对于这种妖鬼之物感兴趣得很。 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尚未完全咽气的残暴大兽突然又开始晃动起来,獠牙摆动飞溅起无数碎石,直把郭嘉吓了一跳。 他连连施放精神力张开水幕,只不过飞溅的碎石仍有许多穿透了水幕划开了他的水化身。 远离此地的郭嘉本体,陡然间脑海传来一阵刺痛,水化身受伤无异于精神力受损,这个情形也实属正常。 看见好友吃瘪,荀幽没有关切,反倒是一阵幸灾乐祸。 这边的郭嘉毕竟只是具单纯的水化身,完全不用担心他的性命安危。 荀幽张开白泽图,溅射向他与几名义勇兵的飞石渐渐覆水凝霜,被以章风为首的几名义勇兵直接以环首刀纷纷打落在地。 荀幽调动精神力,正准备将凶兽封豨收入白泽图,毕竟是上古时代的凶物,他已经能够想象在炼化封豨后自己所获的福泽了。 只不过张飞的一声厉喝却突然从头顶传来,“快闪开荀幽!” 荀幽甫一抬起头,便看见遮天蔽日的贪暴大兽浑身浴血,气息微弱的封豨正狞笑地看向自己,仿佛即便是死也要拉人一起垫背。 张飞拔起蛇矛,却来不及阻止。 凶兽封豨头顶吃痛,依旧半点没有止步的意思,它猩红的双目似乎怀揣着不甘与悔恨,想用最后的力量发泄在荀幽这个白泽灵主的身上。 不过是电光火石的刹那,张飞站在封豨的脑袋上,却并没有看到荀幽被贯穿的血腥场面。 枣红骏马上,一道青光刀气及时赶到,偃月刀带着青龙之威力劈在封豨的獠牙上,径直将大兽的凶器斩为两段。 看着跟前拍马赶到的关二哥,荀幽的额头上划过一丝冷汗。 他脸色苍白,倒并不是因为害怕丢掉小命,只不过是精神力损耗得有些剧烈。 几乎倾注了全部的精神力至白泽图中,在关二哥赶到前,他的身侧,白泽图其实就已经张开了道以精神力编织而成的苍白障壁,这也是荀幽被人近身的反制底牌之一。 关羽瞪目看向封豨头顶的张飞,略微不悦,“若是关某没有及时赶到,翼德你要如何给大哥交代!” 张飞从封豨脑袋上落下,只能挠头不停傻笑,撇嘴道:“这不是,俺老张也没想到这野猪命这么大,谁知道它伤成那样还能动弹?” 兄弟二人拌嘴的间隙,汪洋入海的汉军不断自曹操身后涌出。 见荀幽险险被凶兽所害,刘备自然心急如焚,匆匆驾马紧随在关羽背后,他关切道:“不群可是哪里受伤了?备这就给你送到临近的城镇休养,可莫要落下病根了。” 因为心中急切,刘备直到发现了身后的动静,这才发现郭嘉同样身体若隐若现,这具化身的精神力看上去已经所剩无几了。 好不容易得了两名士子的投靠,却发现荀幽郭嘉的状态都不好,刘备面色如土,罕见地失了态。 “玄德公勿忧,这不过是在下的一具水化身而已,伤了也就伤了,没有大碍。”郭嘉忍耐着脑海里的刺痛,语气平静道。 “谢主公挂怀,我不过精神力损耗过度,方才关将军及时拍马赶到,所以我也没什么大事,休养几天就好了。”荀幽咧开嘴角,惨淡的面色看起来确实没什么说服力。 他于是赶忙磕下一枚还神丹,红润的血气立刻上涌,本来空空的精神力也顿时饱满起来。 “不群,可否?”郭嘉见状,立刻眼红着凑上来。 还神丹给他的那种飘飘欲仙感,可尤在他的脑海里回荡。 然而荀幽却给了好友一个自己理会的目光,仿佛在说,‘区区一具水化身,给你郭奉孝一枚还神丹算够意思了,还想得寸进尺?’ 他来到刘备身旁,看着废去一条胳膊的张梁以及那妖丹效果过去的张宝,荀幽笑道:“这次捉到了两名贼首,咱们可是大出风头啊,不过这对黄巾兄弟的人头,我想主公还是交给左右二位中郎将更好。” 怅然若失的郭嘉亦是点点头,“不群说的不差!” 三言两语之间,见大哥也赞同地点头,张飞插着腰,满脸不忿,怒气冲冲道:“凭什么?明明是俺老张抓的张梁啊!” 刘备立刻瞪了眼不懂事的三弟,刚准备开口解释。 不过荀幽却抢先一嘴,沉声道:“这次可跟大兴山那回不同,我等本就人马不够,若是没有二位中郎将的兵马相助,翼德兄以为能剿灭张梁张宝兄弟?” 见张飞没有反驳,荀幽接着道:“剿灭黄巾的功劳大头本就在那二位中郎将那儿,更何况朱将军与皇甫将军领兵在外,也没有交恶咱们吧,官场如江湖,咱们做一份顺手人情给那二位,日后的好处,我向翼德兄保证,你会慢慢领会到的。” 张飞现在大脑空空,荀幽的一番说辞明明只是口头保证,不过他却隐隐觉得很有道理。 至于关羽,他倒不像三弟一般贪功,刚才的并肩作战,朱儁与皇甫嵩二位中郎将给他留下的印象不错,他不信那二位将军会同龌龊的刘焉般侵吞本应属于他们的战功。 荀幽也不继续和张飞多废话,他操纵起白泽图,巨大的凶兽尸体竟然开始不断扭曲,白泽图中的别样乾坤硬生生地将这头上古凶兽给收录在册。 二位中郎将身侧的许多汉军都是头一次见着了这么副震撼的场景,无不咂舌感叹。 当然,除去凶兽封豨之外,张梁张宝兄弟俩那被妖气浸染的夔牛之灵,荀幽同样没有放过。 做完一切,在刘备的带领下,关羽张飞各自抓起因为守护灵被剥离而咽气的黄巾兄弟,直接送到了朱儁与皇甫嵩跟前。 刘备下马,单膝跪地,沉声道:“不辱使命,二位将军且看,贼首张梁张宝已经伏诛。” 皇甫嵩与朱儁各自抚掌大笑,纷纷下马,将刘备扶起。 朱儁望着高大威猛的关张二人,连连感叹,“玄德不愧为汉室宗亲,麾下猛将各个有万夫不当之勇。” 皇甫嵩则欣赏地看向郭嘉,以及浑身瑞气四溢的荀幽,赞许道:“不仅如此,玄德麾下能人异士也个顶个的妖孽,待班师回朝,我必替玄德上表朝廷,给玄德一个正统的宗亲身份。” 朱儁亦是点头附和,为官多年,眼前卢植的弟子相助他与同僚得了一份泼天战功,这点不过举手之劳,他朱儁可向来是有恩必报的。 听着二位中郎将的口头允诺,刘备心中大喜,不过仍旧不卑不亢道:“多谢二位中郎将,备感激不尽!” 皇甫嵩摆摆手,随即目光看向将白泽图收起的荀幽,颇有兴趣道:“小先生出自颍川?” 荀幽点点头,没有否定。 皇甫嵩忍着笑意,朝荀幽拱拱手,收起了中郎将的姿态,而是以一位臣子的身份,低声询问道:“待战事结束,小先生不若去一趟洛阳可好?” “陛下对你很感兴趣!” 第30章初识曹操 相似的话,荀幽早就从卢植那里听来了。 当日他离开颍阴县故意如此大费周章,难得做了一番势,为的便是让洛阳流传起他的故事。 作为荀氏旁支不仅备受奚落,而且得不到本家的财资扶持,既然如此,荀幽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如今注定未来要走一趟洛阳,在陛下面前留个印象亦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纵使灵帝无能,他也是大汉朝如今的皇帝,掌握天下人生杀大权的皇帝。 所以当皇甫嵩问起他意愿的时候,荀幽自是连连点头。 出征平叛的三位中郎将现下都与他们或有师徒之交、或有救命之恩,不久后的那趟洛阳之行,荀幽的底气越发足厚。 二位中郎将还要清扫黄巾余孽,所以在刘备与他们交待完广宗的情况后,那二位将军便整顿兵马准备去别地剿匪了。 为了迎接郭嘉,刘备率军没有急着返回广宗,而是先安营扎寨,打算歇息一日,明天他们要先绕道一趟阳翟去将郭嘉接来后再回广宗,商量如何解决贼首张角。 入夜,温热的篝火火光摇曳,今日大破黄巾,刘备军中弥漫着肉香,随处可见大口吃着炖肉的士卒,他们的脸上大都挂着满足的笑容。 在这个旱灾频发的东汉末年,如果顿顿能吃饱饭,天下黄巾,被张角鼓动的又哪里会有那么多? “荀先生!” 走向刘备的营帐,路遇那些同自己打招呼的士卒,荀幽都一一笑脸相迎。 尽管这些士卒或许不认识封豨究竟是什么,但当亲眼看到荀幽将那般凶兽收入一册小小图录中,看向他的目光唯有敬畏。 荀幽掀开营帐,酒香弥漫的营帐里,除了各自微醺的刘关张三兄弟外,曹操与夏侯兄弟也都赫然在列。 关羽曾经严禁军营中饮酒,今日破戒,除了有大破黄巾贼首这一原因外,与曹操的拜访亦是密不可分。 荀幽与在场几人致歉一声后,便在张飞附近寻了个空位置坐下。 刘备拖着枚装满酒水的陶耳杯,与曹操道:“不承想曹都尉,竟还有如此往事?打得到,陛下重用宦官也就算了,宦官的亲戚竟也敢当众犯禁,视我大汉律法于何地?视我大汉天威于何地?” “来,曹都尉,这杯淡酒且敬曹都尉不畏强权,果敢公正。” 曹操的嘴角露出抹藏不住的笑意,举杯摆手道:“玄德无需拘谨,此地都无外人,唤我孟德就好。唉,不过年少热血,现在回想,当日行事莽撞,得罪了朝中权贵,多年来官职不升反降,若非出军讨逆,曹某怕是官场中永无出头之日啊!” 亲眼见到未来枭雄,说不好奇,那是假的,刚入座的荀幽主动接过话,“孟德兄此言差矣!我出身颍川,表兄可是与我提起过你,那位点评天下人的许子将,他对你的评价我可是印象不浅。” 曹操闻言脸色一阵尴尬,他将陶耳杯放下,脸色上充满了追忆,“不群言重了,年少无知,便想去求南阳许子将给自己评个美名,谁承想竟得了这么个不上不下的评语,可恨可恨!” 张飞啃着蹄膀,目露精光,趴在荀幽身侧小声道:“什么评语?说给俺老张听听呗。” 黑脸将军仿佛向来意识不到自己的声音有多大,连累刘备脸色一阵尴尬,忙于曹操解释道:“三弟无知,孟德勿要介怀。” 曹操很是大度地连连挥手,酒气上涌,他的脸上同样浮现出一抹绯红,满不在乎道:“无妨,既然翼德想听,那曹某就献丑了。” “那日,许子将评曹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翼德你来说说这叫怎么一回事?我曹操一心向汉,想做个贤臣名留青史,但这天下乱不乱又岂是曹某人说了算的?” 话里行间,曹操已经表明了他的意思。 眼前的未来枭雄同样不相信如今的大汉能一直安稳下去,黄巾大乱已经初显端倪。 大汉这座岌岌可危的松散骨架,未来十数年里,只会逐渐分崩离析。 荀幽的看法也是这样,为了东汉殚心竭虑又是何必? 想让这座骨架重生血肉,焕发生机? 比登天还难。 他要是有诸葛亮的本事与耐心的话,倒是有那个能力折磨自己。 不过很可惜,荀幽没那份本事与耐心! 重新打造一副新汉,远比缝缝补补要简单轻松得多。 曹操接着又给自己的耳杯里斟满酒,与关羽荀幽分别敬上了一杯。 他目光灼热,关羽因为一身正气,目不斜视,看起来完全没有什么感觉,荀幽就觉着自己被盯得有些发毛了,连连拉来另一旁的郭嘉一同陪酒。 荀幽看着郭嘉望向曹操,眉宇间若有所思。 而曹操望向郭嘉,颇感相逢恨晚在那里长吁短叹。 不知怎的,他的内心里生出了一股别样快感。 这场酒,喝到接近子时才终于散去。 曹操最后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是被夏侯兄弟两人扛回去的。 张飞与曹操的状态差不多,已经倒在案桌上,在那里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刘备状态就好上许多,他谨记荀幽的话,浅尝辄止,酒没喝多少,倒是菜吃了挺多。 而依旧面红的关羽,则是有意流动着气势,驱散体内的酒气。 尽管这样喝酒并不痛快,但作为领兵之人,关羽还是十分严于律己的。 荀幽侧倚在营帐里的软垫上,注视着夜色下远去的三人,目光深邃。 “主公刚才做得不错啊,觥筹交错间,三言两语就把他曹孟德的底细给抖落出来了。”荀幽打趣一嘴。 刘备扶着额头,笑道:“不群莫要笑话我了,曹孟德此人不简单,目光长远,言语间尽是雄才大略,他的未来绝不会止步于小小都尉。” 郭嘉不情不愿地放下手中陶耳杯,点头附和道:“主公说得是,正如许子将说的那样,身逢乱世,这人却是极有可能成为奸雄。” 荀幽打了个响指,也肯定道:“奉孝说的也是我心里想的,曹操眼光毒辣,主公没发现他刚才看向关二哥、翼德兄,还有我与奉孝的那种眼光,渍渍渍——” 关羽捋了捋衣襟,难得笑道:“哈哈,不群这么说,岂不是变相地在夸我等?你这夸人的功夫,真是越来越老道了。” 鼾声如雷的营帐中,荀幽笑容更甚,只不过无人察觉到他笑容下的那番苦涩。 在冰冷的颍阴县中,除了文若表兄外,他几乎没有交心的其他人,那位便宜侄子或许能算半个。 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十五年这么过下来,荀幽活得很累,也很压抑,所以他离开了那里。 再度回到颍川这片故土,这温热的营帐里,他能畅所欲言,能无所顾忌。 荀幽觉得很好,至少在这片血与冷编织而成的乱世中是不可多得的奢求。 第31章关公走马赴陈留 翌日清晨,荀幽起得很早,在张飞的鼾声仍然回荡于军营里的时候,他就已经起身了。 揉着微微发胀的脑袋,他恰好撞见了同样走出营帐的关羽。 荀幽上前打了个招呼,与美髯公招手道:“二哥如何?昨夜歇息得可还好?” 关羽未戴兜帽,只是扎着巾帻,伸了个懒腰,精神矍铄道:“不像翼德那样胡闹,关某以气势将酒气驱散后,倒是睡得安稳。怎么,不群今日晨起没有练剑,莫非有事?” 荀幽点点头,与关二哥招手道:“去主公的营帐细说吧,也许接下来要分兵行动。” 关羽皱起眉头,明明刚刚大胜黄巾,诛杀的贼首张梁张宝兄弟二人,眼下回援广宗以拿下张角首级才是最要紧的事。 关羽的余光斜瞥着身旁的年轻人,尽管不明白荀幽这么做的用意,仍是迈开脚步跟上,并不认为荀幽会做毫无意义的事。 通报一声后,荀幽与关羽先后走入主将营帐。 刚刚穿戴衣冠,洗漱完毕后的刘备分明还带着惺忪的睡眼。 只是在看到荀幽与二弟之后,他立刻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询问道:“不群云长起得倒是早啊,看你们的神色,难不成奉孝那里出了变故?” 昨日才平叛掉周遭黄巾,没有敌军来犯的可能,刘备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事才能让跟前的两人各自面露正色,思来想去仿佛也只有那位打算投奔他的颍川郭家的士子了。 然而荀幽却摇了摇头道:“奉孝安好,主公无需担心。” 接着他从怀中取出了那卷张飞曾于黄巾营帐里拿到的染血粗布递给刘备,沉声正色道:“主公且看?” 接过那份粗布,刘备看着上面的血迹先是一惊,不过旋即涂抹绘制出的路线令他又皱起眉头,有些疑惑道:“这份陈留地图?不群何意?” 荀幽背过头打量了几眼后,随即拉着关羽一并上前了几步,低声道:“驰援长社前,我曾与翼德打过一次赌,条件是让他帮我找到黄巾军四处从豪强那里搜刮来的财资,这条粗布就是翼德兄给我的答案。” 关羽凤眼上挑,若有所思,恍然大悟道:“所以不群你昨日托我去审问那些黄巾降卒,为的正是那匹财资?” 荀幽嘴角含笑,满意地点点头,“既然那群降卒交代,前段日子他们的确目睹了一批黑布包裹的辎车夜里往东而去,那便十有是了。” 刘备一只手垂下,另一只手则抓着下巴,不解道:“不群怎么确定那就是黄巾搜刮来的财资而非送往陈留的辎重什么的?” 荀幽目光炯炯,仿佛吃定了那批辎车一般,“就算不是财资,能吃下那笔辎重也不亏不是吗?” “当然了,我更希望那是笔丰厚的钱。” 语毕,关羽的心头突然涌现了一股不悦,即便没有表露出来,但语气分明加重道:“一笔不义之财,不群何故如此看重,过去的相处,关某对你可是相当看好的。” 看着关二哥眉头紧皱,荀幽苦笑一嘴。 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是忠义无双的关云长,如果能轻易接受那笔财资的话,荀幽反倒觉得有些不符武圣的气质了。 他倒是没替自己辩驳,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歪,只是直言道:“关二哥以为,以我们现在的功劳,未来入洛阳,就算有龚太守,加上卢植、朱儁、皇甫嵩三位中郎将替我们说话,论功行赏的时候,主公的官职能到何种地步?” 莫名抛出了这个问题,关羽同刘备都各自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事关自己,刘备略作思量后,保守道:“备以为,白身起家,有个一县县令当就不错了,过去从来没有为官经验,再往上,治理一郡或许就力不从心了。” 与刘备的看法不同,关羽想到了大哥汉室宗亲的身份,笑道:“大哥未免太过自谦了,大破幽州黄巾、诛杀青豫二州黄巾渠帅、加上征讨张梁张宝有功,等陛下承认你汉室宗亲的身份以后,怎么着也会封你个一郡郡守,或是国相。” 听完关羽的回答,荀幽顿时给关二哥竖了个大拇指。 有了龚太守的承诺,加上朱儁、皇甫嵩二位中郎将的青睐,倘使卢中郎那边别横生变故,至少一郡国相是十拿九稳的。 然而他可不满足于此。 灵帝后期,什么最值钱又最不值钱? 官爵! 只要有钱,只要有富可敌国的财资,管你是三公九卿还是一地刺史,那都是能坐下来商量详谈的。 乱世中兵马粮草固然重要,但这一切的根基是地盘于百姓。 士兵源起于百姓中,粮草生于良田内。 有了安稳的地盘,得了民心,这才能供应军队开销,才能为横扫乱世奠基。 所以荀幽才会对那笔横财如此执着,他开口道:“关二哥说得很好,但二哥难道就此满足了吗?” 刘备闻言,眼珠微动。郡守国相往上,那便是州牧或一州刺史了,他于是诚惶诚恐道:“不群莫要捧杀备了,和你说的那样,饭要一口口吃,这做官哪有一步登天的道理啊。” 然而荀幽却语气坚定道:“非常时期行非常之道,有些时候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主公要谨记另一个道理,那便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刘备看上去仍是犹豫不决,但关羽却点着头,仿佛觉得很有道理。 红脸汉子双手抱胸,又回到了开始的话题道:“那这和不群你要的那笔黄巾财资有何关系?” 荀幽摊摊手,无奈道:“我也不想,谁让咱们的陛下迷恋钱财,同时还宠幸那些贪得无厌的宦官呢?” “想拿到咱们应得的,除了朝廷重臣替我们说话外,给那些阉人一点好处也是必须的。不然他们在陛下耳边吹吹风,谁知道属于咱们的功劳会不会被莫名安在别人的头上?现在的朝堂可不是高祖与光武时候的那样了。” 刘备与关羽俱是低下头,沉默无言。 贿赂宦官这种事,尽管他们心中仍有芥蒂,但也不得不承认,宦官遮手半边天,这就是如今朝堂的现状。 刘备攥紧手心,仿佛心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他抬起头沉重道:“云长!” 关羽紧闭双眸,仿佛在恨大汉不争,他同样紧握双手,久久之后,才释然睁眼道:“我明白的大哥,不群没喊上三弟,想来也是有意让关某走一趟陈留吧。” 荀幽笑着点头,答案已经无需多言。 “翼德兄性子鲁莽,让他独自领兵外出,至少我对现在的他还是不放心的。但关二哥就不一样了,多年熟读《春秋》,美髯公的能力如何,我还是信得过的。”荀幽并不吝称赞言语。 关羽抚着长髯,嘴角有藏不住的笑意。 只能说诸葛亮夸人的功夫与他的政略一样顶级,一句‘美髯公’直接免了荆州变得鸡飞狗跳。 荀幽也希望他的这句‘美髯公’能给他带来好消息,倘若能将那位陈留的猛人也一并拐来就更好了,他于是同关羽继续道:“当初的义勇兵如今剩下三百五十余人,再让主公给你三百人,此去陈留,务必将那匹辎车截下,顺道关将军可以去注意一下己吾县附近有没有位姓典的壮士,倘若我所清楚的流言不差,那位典壮士之勇武,觉不逊于关二哥与翼德兄。” 刘备点点头,觉得荀幽的安排十分妥当,而能让荀幽都感兴趣的壮士,他其实也挺想见一见的。 然而关羽却摆摆手,拒绝道:“不群岂非小觑关某?无需增兵,更不用全部义勇兵,只需给关某二百人即可,保管截下那笔辎车,至于典姓壮士,关某会尽力而为。” 荀幽瞪大眼睛,生怕下一刻关二哥就要开口立下军令状。 好在刘备适时地打圆场道:“不群安心,我虽觉得云长此举同样不妥,但毕竟云长向来傲气,既然开这个口,必然是有他底气的,且随云长去吧。” 没有继续废话,那批辎到底已经走了几日,关羽领命之后,就抱拳去点兵出军了。 营帐里,荀幽叹着粗气,同刘备苦笑道:“主公,关二哥这脾气得改改,傲气虽好,但过刚易折。” 即便傲气一生,都能睥睨天下群雄,可就是老来的一次大意,便落得满盘皆输。 拥有过来人经验的荀幽自然不想看关二哥重蹈覆辙,大意失荆州的事,一次就够了。 刘备摊开手,却是满眼乞求地看向荀幽,一脸当甩手掌柜的意思,“云长性子生来如此,我亦是提醒多次无果,不群既然有此心思,还望日后多加劝诫啊!” 背对着营帐外射进来的灿金朝阳,荀幽目光古怪。 鲁莽急躁的张翼德,傲气自满的关云长,也就是现在脾气暴戾的马孟起尚小。 荀幽恍惚间有些头疼,蜀汉的名将怎么全是一群问题将军啊? 第32章表兄表弟 日上三竿十分,当关羽已经领着二百义勇兵赶赴陈留,当荀幽舞动着一把通体雪白的不凡宝剑在军中空地上挥洒汗水,宿醉的张飞这才昏昏沉沉地从营帐里走出,看上去余醉未消。 望着那位贪酒的翼德兄,荀幽坏笑一声,停下手中的剑,有意散发精神力徘徊在张飞的身边。 感受到一股寒意莫名缠绕在身侧,张飞整个人都打了一哆嗦,这才驱使着体内的气势将酒气全部驱赶出去。 听到不远处荀幽的坏笑,他怒气冲冲上前理论道:“好你个荀不群,这大清早的就跑来戏弄俺老张是作甚?” 荀幽指了指都快挂到头顶正中央的太阳,斜瞥了张飞一眼,“都快午时了,翼德兄还在这里大清早呢,多次与你提醒不要贪杯,明明能用气势驱散酒气,像关将军那样,怎么偏偏就非要用身体硬喝呢?” 张飞不仅没有半点悔过的意思,反倒是隐隐有些骄傲,满口大道理,“你这不沾酒水的家伙不懂,拿气势抵御酒水感觉,那还能叫饮酒吗?昨日大胜,二哥那是习惯使然,但俺老张可没那么多顾忌。” “对了荀幽,俺二哥呢?也没看到他练兵,跑哪里去了?” 张飞一扭头,原地已经不见荀幽的身影。 黑脸汉子匆匆跑到荀幽的营帐,却才发现荀幽已经换上了一身新衣,正在打量着挂在他营帐里的一件金光熠熠的锁子甲。 荀幽疑惑道:“来找我干嘛?关二哥去陈留了,没错就是为了那笔财资,他不在,你现在可以纵情在军中饮酒了。” 张飞的双眼蓦然放出精光,脑袋里哪里还记着要去寻自己的二哥,他一把将荀幽推开,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挂在荀幽帐中的锁子甲。 荀幽好不容易稳住身子,笑眯眯地看向痴迷若狂的张飞,炫耀道:“怎么样翼德兄,这件锁子甲威风不威风?” “威风,威风极了。”张飞目不转睛,神情似乎比喝到美酒还要享受,不过旋即他侧目看向荀幽,好奇道:“不群你小子从哪搞来的这么件锁子甲?昨日也没听麾下士卒提起啊?” 荀幽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缓缓道:“昨日晚上的酒宴,翼德兄不是见我迟到吗?那为的正是这件东西了。” 荀幽的思绪不免荡回了昨日傍晚,白泽图新收了凶兽封豨以及两具妖化夔牛之灵,他当然急着要去炼化了。 妖化夔牛之灵,因为张角三兄弟同属一灵,所以昨日无法炼化,让他失落了好一阵。 不过当他消耗了大半精神力,将凶兽封豨完全炼化之后,白泽图中整座小乾坤内的满地珠光宝气顿时将荀幽心中的郁闷挥扫一空。 七八滴的灵液滴露与数十枚还神丹落在一地,更不用说脑海里的精神力已经逐渐有从大池塘演变为河流的趋势了。 然而这些荀幽都不是特别在意,最最吸引他注意力的,是横列在身前的整整三件宝物,张飞现在爱不释手的金鳞锁子甲便是其中之一。 —— 【金鳞锁子甲】: 封豨大兽,皮革坚硬如铁,取之皮革打磨成丝,锤炼为锁子甲,日光反射下,有若金鳞鱼跃般。环锁嵌套,寻常刀枪不可入,弓箭不能穿。 不过重达四十斤,一般人难以穿戴。 —— 【凶牙法剑】: 取封豨獠牙打磨而成的利剑,轻盈无比,硬度却堪比金铁,可裂石摧土,亦能倾注精神力发挥效用。 —— 【土鬃扇】: 取封豨后颈鬃毛编制而成的扇子,重量足有十斤,寻常人拿起很是吃力。这并不是给寻常文人所用,能催动土石气势的武将方可持拿此扇,注入气势即可卷起碎石尘土,熟稔此扇后甚至能卷起漫天沙尘。 —— 三件宝物,金鳞锁子甲太重,土鬃扇有对气势使用的限制,荀幽只能拿来拱手送人。 但一把凶牙剑可不要他契合他,剑身通体圆润乳白,打磨地无比精致,剑柄似乎也取自封豨身上的某个部位,有种特殊的摩挲感,并不容易脱手。 而且还能倾注精神力,昨夜荀幽就已经试验过了,将他属水的精神力注入进去,剑尖所触,顷刻间凝水成冰,比起他直接释放精神力的耗费要小得多。 当然,正是因为得到了凶牙法剑,让他对另外两件东西并不是特别上心。 瞧见张飞那副哈喇子险险都要流出来的模样,荀幽哪里看不出他的眼馋。 他大手一挥,随意道:“翼德兄喜欢就拿走吧,反正这是拿封豨炼化出来的宝贝,其间功劳你要占七成,不过这件锁子甲可不轻,你得适应一段时间了。” 张飞闻言,搂上荀幽的肩膀,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俺老张就知道你荀幽够意思,是俺老张的兄弟,不过你放心,俺和二哥这种习武之人可不像你们这种读书胚子,区区一件锁子甲,有何重的……” 当张飞换上了崭新的金鳞锁子甲,颤颤巍巍地把兜鍪戴上后,他有些神色尴尬,后悔刚才把话说得太满。 荀幽遮住嘴角偷笑一声,又从白泽图里拿出了那把土鬃扇,与张飞道:“还有这个翼德兄,这把扇子需要以土石气势注入,然后就能达到封豨那样卷起碎石尘土的效用,怎么样,要不要一并拿去?” 张飞的身子摇摇晃晃,他犹豫了一下,闭上眼在脑海里构思自己纵横战场拿着把扇子的画面,连连摇头道:“俺老张不要,打仗厮杀有蛇矛就够了,这破扇子完全多此一举,能有多厉害?就是再来百八十把扇子,都不如俺老张一矛破万法。” 他鼓动着自己的臂膀,甲胄晃荡,发出清脆的声响。 荀幽撇撇嘴,将扇子重新收了起来,既然翼德兄不要,那只能以后送给有缘人了。 与想臭美的张飞肩并肩走出营帐,那些晨起在空地操练的士兵们纷纷侧目,打量着他们换上一身新甲胄的张将军。 荀幽拍了拍胸脯,乐呵道:“如何?这身装束可比什么狐裘大氅气派多了吧,你看那些士兵的羡慕眼光,说不定关二哥回来也会眼馋,来找我讨要一件哦。” 顺着荀幽的话,张飞想到一贯高傲的二哥被自己这身威风甲胄压低一头的画面,嘴角免不了上扬,傻笑个不停。 恰恰这时,那个名叫章风的义勇兵火急火燎地朝他们这边跑来。 荀幽目光疑惑,开口道:“可是有事?” 章风点点头,单膝跪地,禀报道:“营寨外有士子求见?” 张飞听了后,打趣道:“这个郭奉孝,急什么急,明明过不了多久就会去阳翟接上他,非得亲自跑过来,不怕路上碰见黄巾匪徒吗?但这样倒也省事,无需我们来回跑了。” 然而章风却摇了摇头,与张飞道:“那人自称来自颍阴荀氏,说是叫荀彧,点名道姓地要见荀先生。我知道荀先生和荀氏的矛盾,本来都不打算理会他的,可小人看那家伙彬彬有礼,所以就想着来问问荀先生的意思。” “你这章风婆婆妈妈的作甚,劳什子荀氏的家伙,俺老张这就去轰走他,还想见不群?想都别想。”张飞攥起拳头,一身金光摇曳,作势便要往营寨口子的方向走去。 只不过荀幽却将他拦住,脸上荡起了温暖的笑容。 张飞疑惑道:“不群你拦着俺干嘛,俺老张懂,那么多年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不方便出面,所以俺去替你轰走他。” 荀幽微微皱眉,有些不耐烦,“轰什么轰,那是我表兄,十五年在荀氏里唯一把我当友人看的表兄,十五年来以诚相待我的表兄。” “王佐之才荀文若你都打算轰走,信不信主公下辈子都直接断了你张翼德的酒?” 第33章天下到底是刘汉的 汉军营寨的口子上,此时已经聚拢不少来凑热闹的巡逻士卒。 他们都在打量着营外那个驻足止步的士子,窃窃私语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那士子看上去并不壮实,甚至可以说有些消瘦。 他头戴一顶乌黑进贤冠,墨绿色的锦袍外罩着件朱黄色的纱衣,腰间系着枚锦囊,儒雅端庄、翩翩飘逸,无愧于王佐之才的君子之风。 荀幽带着张飞匆匆赶来营寨口子,期间得了消息的刘备更是不顾形象地迈步奔来。 当荀幽两人撞见了刘备,他的一只手撑在大腿上,气喘吁吁地挥动着另一只手道:“不……不用管我,快去请文若进来。” 当荀幽走到营寨前,看见那位数月未见的表哥,熟悉的面容依旧未变,只是荀彧的脸上多了几分憔悴,不知为何,荀幽的眼眶有些温热。 他上前几步,由衷地笑了起来,开怀道:“一别数月,表兄憔悴了许多,不若进来坐坐如何?” 荀彧双手负后,笑着摇摇头:“军中重地,我一介书生,还是不必叨扰了。黄巾作祟豫州,昨日因心感白泽之灵,察觉到熟悉的精神力出现,恰好我于阳翟附近拜访友人,于是就想着顺路来看看你。” “不群,看来离开荀氏后你找到了心中认可的那人,最近听了些有关你的传闻,知道你过得不错,我也就安心了。” 熟悉的语气重新在耳边响起,荀幽松了口气。 久别数月,至少文若表兄的性子并没有变,还是过去那个能和他交心相谈的表兄。 简单地寒暄了两句,荀幽突然开口道:“我原以为,表兄会来劝我回颍阴。” “当我把事情闹大,把伏妖除鬼的本事闹得满城尽知,那些老头子们头一次发现我这个旁支弟子竟然不能任他们差遣的时候,我以为他们会拉下脸求我把这个颍川贵子的名头留在荀氏。” 荀彧反问一嘴,“那日大雪,你任性留书一封后就离开了荀氏,那次我拉下面子求你留在颍阴,你有给我这个表兄面子吗?” 荀幽神色尴尬,有些汗颜地摇摇头,回答道:“这不一样,离开荀氏,为此我已经计划了多年。颍川乃是四战之地,兵家必争之所,我的理由文若表兄你当日不也是认同的吗?” 荀彧咧开嘴笑道:“这不就成了?就算家中的那些老头子成天在我耳边吹风,让我书信一封劝你回荀氏,以你荀不群的才智,难道我再开次口,你就会乖乖回这座困雀笼继续受苦?” 荀幽撇嘴,摇了摇头道:“表兄在颍川或许没什么感觉,但我数月来,游历了幽、冀、青、兖、豫五州,一路的经历见闻让我更坚定了当初与你说的那个冒大不韪的想法。” 荀彧招了招手,等荀幽上前几步后,他贴在荀幽的耳边,试探性地轻声问道:“你当真觉得东汉已经无可救药了?” 荀幽沉重地点头道:“外戚乱权,宦官干政,这是那座洛阳深宫的顽疾,表兄想来也早就了然于心。” 荀彧沉默不语,面色凝重,并没有反驳,也没有理由反驳。 荀幽继续道:“但表兄要是走出颍阴,去乡间田野看看,就会理解我的判断。” “赋税严苛,百姓苦不堪言;连年欠收,道旁争相易子而食。表兄以为为何张角一呼,天下诸州俱是纷纷响应,拿起武器行大逆之事?” 荀彧的面色愈发黯淡,他长叹了口气,无需开口,聪慧如他,自是明悉其中关节,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荀幽双手抱着后脑勺,在荀氏中,唯有在眼前表兄面前,他才会露出这番随意的作态,第二次邀请道:“当日颍阴县外,我曾劝说表兄,颍川乃四战之地,不可久待,可以与我一同去见见天下英雄。” “那次表兄拒绝了我,那么如今呢?我在玄德公麾下,如今已连破幽州黄巾,斩青、豫二州渠帅,昨日更当着二位中郎将的面收服凶兽封豨,表兄以为,同来玄德公帐下谋一份差事如何?” 这位王佐之才面露沉思,仰头望天,确实在权衡着抱负与家族。 不知什么时候,金鳞锁子甲在身的张飞带着甲胄的叮当晃荡声来到了表兄弟二人的身边。 他摩挲着下巴的胡须,在仔细打量着这个荀幽的表兄。 荀彧被这个黑脸汉子瞧得有些心里发毛,开始检查起自己今日衣冠是否妥当,面容是否整洁。 然而张飞却推了推荀幽的肩膀,先是不满道:“不群你小子,昨日明明是俺老张打的那头野猪,你不过是处理了下那头野猪的尸体,怎么连你也来抢俺老张的功劳了?” 接着黑脸汉子看向荀彧,拍了拍胸脯,大声道:“你叫荀彧是吧,不群的表兄俺老张可是欢迎得很,我大哥是汉室宗亲,荀彧你来了不会吃亏的。” 仿佛是看不下去三弟继续编排自己,刘备也迈着步子上前,与荀彧拱手行礼道:“我三弟翼德一介武夫,不会说话,还望文若不要介意,多多海涵。” 荀彧亦是礼貌性地回了一礼,摆摆手道:“玄德严重了,张将军乃沙场万人敌,不拘小节方更显沙场豪情。” 张飞乐乐呵呵道:“俺就知道,你们表兄弟都是一样会说话,对,俺老张就是不拘小节,嘿嘿,宰猪那么多年也不习惯文绉绉的话,荀彧你见谅哈。” 荀幽白了张飞一眼,你这糙汉,给你个台阶还真蹬鼻子上脸啊。 说点打圆场的话,还真往心里去啊。 刘备似乎有些忍无可忍了,给了张飞一个冷冰冰的眼神,这才转过头看向荀彧,说变脸就变脸,恢复了面对名士独有的恭敬,温和道:“不群成日与我夸赞文若之才,不逊当年张良萧何,备那叫一个日思夜想,祈望着文若能与备一同共事,不知文若作何打算?” 荀彧沉吟了许久,面露纠结,不过最终仍是谢绝道:“玄德赏识,彧感激不尽,不过表弟一些戏言无需往心中去。今日不群说的这些,我想亲自去看看,倘若连我自己也不得不承认那个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后,我会亲自去找不群,再来面见玄德的。” 与郭嘉孤身一人不尽相同,自幼在颍川荀氏长大的表哥,并没有那么好拉拢过来,这一点,荀幽其实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所以荀幽想了想,并没怎么失落,只是提醒道:“那表兄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民间的疾苦,绝非在锦衣玉食中长大的你,一时半会儿之间接受得了的。” 荀彧叹了口气,光是那句‘易子而食’就已经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 究竟是怎样的原因才让昔年昌盛的大汉,变成如今这番模样,荀彧想去亲自走走看看。 没有荀幽通晓古今的脑子,这位王佐之才不清楚大汉最终会走向何方,所以他并不想仓促地就决定自己的未来。 刘备的脸上尽管挂着藏不住的失落,但荀彧毕竟没将话说死,于是他又满脸憧憬,“那备很期待与文若再见的那一天。” 张飞似乎觉得是因为自己导致荀彧没来,有些赧颜道:“那个荀彧啊,俺老张是个粗人,你千万别介意,千万别介意。” 荀彧分别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后与几人躬身告别。 荀幽目光复杂地看向这位表兄挺拔的背影,他不愿王佐之才最后走入曹营,最终落得个抑郁而终的下场。 王佐之才,不该有这样一个憋屈的结局。 于是荀幽将转身远行的表兄喊住,语气郑重道:“表兄不如听我一言?纵使乱世注定,这天下到底是刘汉的江山!” 荀彧霎时间回头,他看了看朝他招手告别的表弟,又看了看那位与山君猛虎肩并肩的仁义金龙,脸色有些惊骇,目光有些复杂。 这个表弟荀幽,心中所谋所划,似乎比他预料的还要更加惊人。 第34章你是徐福 没能招揽来颍川闻名已久的王佐之才,刘备的心里说不失落,那是假的。 身为汉室宗亲,却沉寂多年,久久无闻,如今好不容易崭露头角,看见了一窥康庄的道路,他自然无比渴望拉拢来更多名士。 荀幽后脚跟上,看见刘备的脸色上,兴致并不高涨,轻笑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主公何须为表兄一人介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何况那郭奉孝现下尚在阳翟附近等候着主公,这般朝三暮四要是让郭奉孝听到了,说不准会念叨主公许久呢。” 刘备看了眼身旁同样出自荀氏的荀幽,又想到郭嘉昨夜呼风唤雨的本事,立刻一扫与荀彧失之交臂的颓废,重新带上了那股年轻时应有的意气风发。 是啊,他的身边还有不群,还有奉孝,何必纠结尚且没有想通的荀文若,眼前的才是最好的。 刘备随即搭着荀幽的手,一脸感激道:“不群之言,堪比金玉,备得不群,实乃高祖得那张子房,三生有幸呐。” 荀幽有些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尽管他逐渐习惯了这个时代的恭维话,但这不代表他就不会尴尬。 兴许这个时代的其他人受了这么一份礼遇,会变得完全没有抵抗力,然而他却不怎么感冒。 瞧见差不多已经日上三竿,再这么拖下去,荀幽生怕那个等候在阳翟县外的郭奉孝会急不可耐,于是连连提醒道:“主公还是早早拔营吧,奉孝多智,到底年岁尚小,身子没有长开,可别让他在等候的时候染上风寒了。” 然而张飞看上去却浑然不在意,撇撇嘴道:“那小子随身带着个酒葫芦,要是着凉,哪里还需要我们提醒,喝两口小酒,身子不就暖上来了?” 只能说,张飞的分析不无道理。 但郭嘉作为刘备刚来的心肝宝贝,自然偏爱一些,他剜了一眼张飞道:“翼德以为天下人都如你与云长一般身子健壮吗?速速起营,莫要让奉孝等急了。” 张飞连连应诺后,唉声叹气地转身去调兵拔营起寨。 感情淡了,感情淡了啊! …… 阳翟县外的一树林中,郭嘉走出那间他隐居避世的小木屋。 手里拿着他那枚悬在腰间的酒葫芦,满面红光,醉醺醺地拦在了一队熟悉的兵马跟前。 看着好友的邋遢模样,荀幽忍不住打趣道:“渍渍渍,你郭奉孝就不能花些时间去修修边幅吗?现在的你压根都不能算浪子,最多是个清秀些、装扮‘贵气’点的街边乞丐吧。” 郭嘉朝着脚下一处水洼里瞧了瞧,点点头。 披头散发的模样,好像确实有些邋遢了。 他于是从衣衫里取出一枚发髻,随便将头发盘起来后,抱怨道:“还不是因为你们来得太慢了,我左等右等不见人影,只能喝点酒水暖暖身子。还有也不知道哪个混小子在背后敢数落我郭奉孝,刚才喷嚏一直打个不停难受死了。” 张飞闻言立刻把头撇到一边,嘴里哼着口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刘备则是赶忙下马,他才不管郭嘉是不是修边幅,忙从亲兵手中接过一匹马,亲手把缰绳递给郭嘉道:“奉孝且谅解谅解,拔营的时候误了时辰,不要介意啊。” 郭嘉连连摆手,看起来有些受宠若惊,不过是嘴上玩笑两声,他的性子可没那么斤斤计较。 余光时不时望向这里,张飞很懂事地没有可以去提荀彧拜访的话,他怕自己张嘴谈论这个,大哥那条四爪金龙下一刻就会蹦出来把他给撕了。 不能轻易坏大哥好事,这一点,张飞他懂! 当然这点安分持续不了多少时间,这不,当郭嘉上马,大君北上开始回援广宗后。 张飞又嬉皮笑脸地扛着蛇矛,偷偷摸摸地纵马溜到正在互相挖苦对方的荀幽与郭嘉身边。 “你们俩小子,鬼鬼祟祟地在聊什么呢?”张飞那条粗眉微微上挑,随即又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们俩说的云雾缭绕的话俺老张还是不听为妙。主要是郭嘉你小子,不老实待城里等俺大哥亲自去迎接你,彰显一番礼贤下士的风范,你自个儿溜出来是几个意思?” 这话一说完,荀幽与郭嘉不约而同地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向张飞。 “俺老张脸上是绣了花不成?你们两个看什么看。”张飞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脸,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物后目光古怪地看着身边两人。 尽管各自都不太想多费口舌,但是郭嘉想了想,为了这傻大个日后别再闹出笑话,还是好心提醒道:“现在颍川黄巾余党没有完全平息,带着千余兵马如此招摇地兵临一地县城,张将军你不担心阳翟县令会被你给吓死啊?” 原本荀幽都压根是不想理会他的翼德兄的,不过既然好友开口,他不介意顺着好友的话,挖苦一嘴道:“说不准那阳翟县令就要死守城门,给翼德兄安个谋逆的名头,然后去请左右中郎将来围剿咱们哦。” 张飞突然一愣,本以为简简单单地就是接个人,他那不想事的脑子里哪里会考虑这么多条条道道。 不一会儿黑脸汉子就头冒青烟,把脸一横,心中后悔不已。 果然就不该跟这两个读书人斗嘴,等哪天俺老张肯定得把他们两个弄来演武场跟俺老张好好打一架,总不能吃亏的都是俺老张,这么欺负老实人吧。 张飞用手捏着下巴,目光飘忽,心中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以刘备为首,千余的汉卒在颍川之地大胜贼首后,现在又马不停蹄地要原路北上,驰援广宗。 黄巾军的贼首张角现在尚且据守广宗县城,不解决他,这天下一时半会儿终究是太平不下来。 虽说赶路劳累,只不过迈步行军的千余士卒看上去却没什么感觉,脸上仍挂着昨日大胜的欢欣,气势高涨到了极点。 一行人向北而行,重新到了长社的属地,将将就要离开颍川地界的时候,张飞却突然握紧蛇矛。 黑脸将军勒马停步,一身甲胄金光璀璨,他眯起眼睛看向不远处那道逐渐清晰的身影,猛然间有些手痒。 荀幽发现了这边的异样,好奇开口道:“怎么了翼德兄?” 张飞抬起手臂遥指那道不断逼近他们的身影,饶有兴致道:“很不错的炽烈气势,那家伙和大哥一样,是个使剑的家伙,看起来应该是个过路的游侠吧。” 刘备耳朵微动,哪里听不出三弟话里想找那个游侠比试一番的意思。 放在寻常的太平时候,他或许不会介意,但是现在回援恩师要紧,他连连摇头道:“张角事大,三弟这种关头还是不要浪费时间,滋生事端了。” 张飞哦了一声,有点可惜不能和那家伙交交手。 然而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当那名游侠并没有绕道他路,而是直奔他们而来的时候,张飞兴奋地摩拳擦掌,大笑道:“嘿嘿,这回可要让大哥失望了,咱们不打算招惹他,可那家伙似乎没打算放过咱们。” 顺着张飞的话,刘备很是不解地看着那名冲向他们的带剑游侠。 就连荀幽也疑惑地看向那人。 京师王越?不对不对,王越应该不至于落魄至此,也没有那么年轻。 那是游侠史阿?更不对了,无冤无仇,史阿没事找事才来袭击汉军啊。 两位有名的剑侠都被他排除,这倒是让荀幽更好奇来者的身份了。 那名游侠手持一把寻常铁剑,步子却迈地极其有规律,呼吸也并没有紊乱,一看就是基本功无比扎实。 他的身上,一柄赤红的长剑溢散出的华彩仿佛夕阳浸染的红云。 扑面而来的热气给荀幽的感觉并不似曹操的火凤那般炽烈,而更像是一种赤子之心该有的温热。 遥望那名游侠提着铁剑,来者不善地直指中军。 张飞畅快地笑了笑,一跃下马拦在了那名游侠跟前,仿佛已经熟悉了金鳞锁子甲的重量。 丈八蛇矛用力一砸,便在大地上留下了道差不多一尺宽的裂缝。 黑脸将军穿着金光熠熠的甲胄,矛尖直指那名游侠,沉声道:“汉军过路,安敢冒犯?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张飞的厚重嗓音直把那名游侠吓了一跳,手持铁剑护在自己胸前,眼里却没有畏惧道:“长社徐福。” 徐福微动手腕,眼里充斥着战意,“我知道你,你就是昨日那个掀翻了凶兽的虎将,大汉有你这样的将军,我很欣慰。不过今日出城,我是特意来讨教的,我想看看与当时一流的武将间究竟有多大差距。” 眼前游侠这一开口,顿时正中了张飞下怀。 感受着身前这叫徐福的家伙身上散发出的蓬勃气势,尽管远不如自己,却也值得打一场了。 顾不上那边的金铁交鸣,郭嘉见友人面色复杂,古怪与惊喜交织,满脸不解。 荀幽不知道郭嘉心里怎么想,倘若知道,他只会说一句,不解就对了。 就算是他,想破脑袋也绝对猜不到徐元直竟然乖乖送上门来了,这叫怎么一回事? 普普通通赶个路,行个军,天上都会掉馅饼不成? 第35章十年长约 就算张飞并没有上来就使出全力,不过看着同万人敌斗得有来有回的徐元直,荀幽不免一愣,脑海里蹦出了有关这位大才的点点滴滴。 徐福?也就是说这家伙还是个喜欢舞刀弄枪的乡野游侠,还没有犯事改名徐庶? 那收这家伙过来有什么用?战场上舞刀弄枪,完全不需要他徐元直亲自出马,后账营中运筹帷幄才是他应该做的事啊。 叮—— 荀幽思量间,张飞突然大臂发力,丈八蛇矛直接就将徐福手中的铁剑打落在地。 胜负已分,只不过徐福身上那柄如火烧云般的长剑之灵仍旧散发着热量,一如他胸中的这颗赤子之心般坚毅。 从不向困境妥协,从不向现实屈服,即便身在曹营,也绝不献一言一计以对旧主。 荀幽很欣赏徐庶,这也就导致他很嫌弃现在的徐福。 他需要的是耳濡目染经文典籍的徐元直,而不是眼前这个喜好舞刀弄枪的徐元直。 徐福盯着脚下的脱手佩剑,望向那游刃有余,仿佛只发挥了本事十之一二的黑脸将军,他虽不甘,仍是不得不承认道:“张将军天生巨力,福心服口服,日后回乡,定当精进剑术修行,护卫乡里,他日有缘,再来与张将军讨教武艺。” 尽管这个对手不够自己打,但是看他这礼貌的态度,张飞也是很够意思地拍了拍胸脯道:“你小子性子,对俺老张胃口,说好了,过两年俺老张的名头估计也已经传遍大汉,到时候俺肯定等着你来。” 这时,被阻拦行军片刻的刘备似乎有些不悦,同张飞道:“翼德!和这位少侠拜别后,就赶紧跟上吧,时间不等人,卢师那里还需要我们尽早过去。” 说罢,便喝令士卒重新起军了。 令行禁止的军容,整齐划一的步伐,直让徐福渍渍赞叹,称奇不已。 荀幽并没有急着随军上路,而是拉着郭嘉下马来到张飞与徐福的身旁,他有意朝徐福道:“如何?徐少侠以为这批兵马素质如何?” 尽管不认识荀幽,徐福仍是认真地组织语言,并没有刻意说些夸赞的违心话,他很是中肯道:“福以为,每名为将者见到这批兵马想来都会为之疯狂的,只不过其中百余人身上散发的气势明显比起另外千人更加肃杀,料想应该也是经历了更多的战乱。” 荀幽明白徐福说的正是那从涿郡一路跟来的义勇兵,关张二位万人敌一路的操练下来,剩下的那群义勇兵,他们自然有一股精锐独有的气质。 不得不说,现在的徐庶除了还没饱读经文典籍之外,其它的都正如史书记载的那般。 好习剑、好行侠仗义、眼光毒辣。 越是发现徐庶身上的惊人优点外,越是坚定了荀幽打算放养他的想法。 经文典籍在汉末这个年代几乎都藏在世家当中,他可没有这些东西来让徐庶去吸收,把他丢到荆州放养,让他去和那些文人墨客厮混才是最省心省力的法子。 嗯,和荆州那些家伙打好关系,到时候还能一网打尽,毕竟熟人好办事嘛! 徐福对视上眼前这个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士子,迎向那不怀好意的目光,他突然背后一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荀幽当然不会想害徐庶,不过因为熟知他的人生走向,想提点他一番罢了。 “徐少侠既然觉得主公麾下的军队兵强马壮,那你认为再练剑十年能否以一人对抗这群兵马?”荀幽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游侠,抛出了这么个问题。 “不能,就算再给福二十年练剑,也决然无法力敌千人。”徐福回答地很干脆,不行就是不行,他向来有自知之明。 “对了,看来徐少侠很有自知之明。当然,我这话本意并不是贬低徐少校,我只是想说你何必拘泥于舞刀弄枪?想对抗这群兵马,何不沉下心来,修儒法,习兵书,阅万卷后统领一军?说不准你会在这方面更有天赋不是吗?”荀幽笑意盈盈,他的目的正是为了让徐庶早几年改邪归正。 明明是个领军的大帅之才,非要成天想着和没脑子的张翼德去争个高下干嘛,这不是吃饱饭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见徐福目光闪躲,一脸不服气的样子,荀幽清楚现在的徐元直是叛逆期到了,分明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他于是朝郭嘉使了个眼色,精神力外泄而出,心思玲珑的郭嘉顿时心领神会,同样有样学样。 两种同源却不同相的精神力外泄而出,张飞喝出土石气势将他护住,所以完全没什么感觉。 但两股汪洋如海的精神力却逼迫地徐福额头直冒冷汗,纵然那柄长剑不断散发出炽烈气势也只能堪堪削减几分影响。 荀幽上前几步,拍了拍他新挂在腰间的凶牙法剑,带着几分文人的自傲道:“徐少侠可看清楚了?没人说你去修儒习兵书后就不能继续练剑,我只是想劝诫你,有些时候,武艺天赋自从出生后就已经注定,任你付出数年艰辛或许还没人家努力几个月。” 忍着身侧无形的巨大压力,徐福盯着荀幽腰间那剑鞘上结着冰霜的法剑,其实心中已经有些意动道:“当真如此吗?” 荀幽叹了口气,气笑一声道:“浪费那么多时间,就为了诓骗你一个素不相识的游侠,你觉得我荀不群有那个闲工夫吗?” “荀不群?你是荀幽?就是那个传言能收妖除鬼的家伙?”徐福一改刚才的态度,看向荀幽的目光里似乎有些崇拜。 ? 荀幽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至今为止名头能传到洛阳就算不错了,白泽之灵的故事能让皇帝听见,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 “我不过一个荀氏旁支,现在在颍川已经这么出名了吗?”看着徐庶那不像作伪的表情,荀幽觉得自己似乎仍是低估了这个年代百姓对于妖鬼之物的敬畏程度。 看来在民智未开的年代,百姓对妖鬼之类东西的恐惧,是刻入骨髓里的。 有了荀幽这个名头,已经不用继续多言,徐福在告别前已经将荀幽的交待铭记在心。 重新上路,郭嘉疑惑地看向友人道:“荀文若乃天下罕见的大才,又是你关系不错的表兄,让徐福跟着荀文若不就是了吗?你何必多此一举让徐福带着老母南下荆州?舟车劳顿且不说,荆州人生地不熟的,你让他在那里静休十年,就不怕他出意外?我瞧你还挺重视他的。” 对此,荀幽摇了摇头,露出一副郭嘉尤为反感的高深莫测的表情。 多智如他郭奉孝也猜不出荀幽的心思,这一度曾让郭嘉生出无数次挫败感。 不过好友的心思,荀幽可管不着,他只是眺望南方,感叹道:“颍川多世家,徐福与其在此被排挤,倒不如去荆楚之地求学,那里不仅文风不逊色于颍川,良师益友更是不少。” 随即荀幽瞟了一眼在那里掐着手指,仿佛在演算着什么的郭嘉,正色警告道:“小小年纪,难道没人教过你,心思深沉乃早夭之相,推演天机是削福之人?你郭奉孝别整天心思那么重猜来猜去了,天机多变岂是一介凡人能肆意窥探?我把徐福放到荆州去自然有我的打算。” “你倘若还是好奇,就当做我买了一壶酒埋在地下,需要十年才能一品陈酿的醇香。” 第36章黄巾的投奔 荀幽这番比喻,直把郭嘉的脑袋整得晕晕乎乎的。 十年陈酿虽然醇香,但其中等待的过程实属煎熬,仿佛他肚子里的酒虫需要耐着十年的,最终才能喝到那口陈酿,这不是折磨人吗? 但荀幽可管不着郭嘉的想法,徐庶这块璞玉需要精心打磨才能见到他想要的光泽,他不介意为此等十年。 殊不见诸葛亮亦是在隆中隐居避世,多年的沉积方才让他留下了那段隆中对的佳话,那样的结果才是荀幽想要的陈酿。 他相信徐庶的天赋,也希望提前五年让他远走荆楚,多给徐庶五年,他能达到更高的境界。 又给一位未来名士灌下了汤,荀幽心情大好。 想到徐庶刚才看他那种崇拜的眼神,荀幽就忍不住地嘴角勾起。 有徐元直替他在荆州宣扬,未来不论是卧龙凤雏,拉拢过来简直不要太简单。 更遑论这一世,在他的多方操作下,刘备起步的时间绝对要远远比历史中早得多。 更高的平台,那二位绝对能更肆意地发扬他们的才华,蜀汉的肱骨栋梁,荀幽不想看见他们或在流矢下含冤而死,或抱着满腔热血含恨而终。 蜀汉有太多太多的遗憾了! 荀幽低下脑袋,眉宇间划过了一闪而逝的凝重。 不过随后,他吐了口粗气,至少现在仍是光和七年,公元184年,他有充足的时间去改写这一切,有充足的时间去弥补那些遗憾。 “敌袭,尔等打起精神!” 正当荀幽又开始了自己的憧憬幻想,张飞的一声吼叫直接让他浑身一哆嗦,顿时清醒了过来。 他也顾不上额头上本能地渗出的那层细汗,迅速散发出精神力,搜寻敌军的行踪。 郭嘉在听到张飞的警告后,同样没有犹豫。 倘若放在以前,看见荀幽这样浪费精神力的举动,他绝对会大骂一句疯子。 不过现在他知道荀幽的那张白泽图中能炼化出一种名叫‘还神丹’的仙药,能迅速补充精神力。 这让他郭奉孝立刻就没了顾忌,同样有样学样,散发出自己的精神力。 感触到好友的动作,荀幽皱起眉头,还以为他是起了攀比的心思,于是心道:“屁孩果然就是屁孩,就算是你妖孽般的郭奉孝也还没褪去这股子稚嫩啊。” 没继续去管胡闹的郭嘉,当荀幽专注后,他没过几息的时间便迅速锁定了他们左前方的那个山头。 山头上一涌而出了大概百人的样子,为首两人骑马各拿长柄大刀与长枪,看样子是那伙人的首领。 百人各个头裹黄巾,身份已经无需多言。 面对这伙流窜的黄巾,荀幽倒没有多紧张,他看向张飞,更多是感叹武将特有的感知敏锐。 不像他们需要散发出精神力才能发现隐藏起来的敌寇,如关张这种顶级武将似乎身体本能地就会有一种不讲道理的直觉。 当然,在面对有意遮掩气息的埋伏,这种直觉或许不太管用;可在面对那些无人相助来隐藏气息的流匪时,这种直觉简直不要太霸道。 换上金鳞锁子甲的张飞老早就嚷嚷着想打一场,打出他金甲将军的威风,这不,机会就来了。 在刘备点头首肯后,张飞像脱了缰的野马般疯了似的冲向那座山头,他蛇矛上挑直指为首的两人,嗓门大开道:“黄巾贼人,还不乖乖下山领死?” 像往常一样,开战前,张飞很是熟稔地放着狠话。 嗯,每回都这样更能凸显些他张翼德的底气。 一连串习以为常的动作,张飞原本压根都没放在心上,半点没奢望这一小拨黄巾军会听进去。 只是当片刻后,那两名黄巾首领翻身下马,一路连滚带爬地来到张飞跟前,纳头便拜。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可直接把张飞给整不会了,黑脸将军连连倒退几步,还以为其中有诈。 不过那个跪倒在地,脸色与他差不多黑的虬髯汉子这时放下大刀,忠义獒犬之灵在他身后替他壮胆,他抱手道:“敢问可是昨日力拼大兽的猛将乎?” 张飞抽了抽鼻子,尽管不知道对方打什么算盘,他仍是沉声道:“那头大野猪?正是你张飞爷爷杀的!男子汉大丈夫别拐弯抹角的了,尔等黄巾叛贼,今日何故拦我等?” 另一个黄巾首领身着战袍,他放下长枪,抬起脑袋,强压下心中的畏惧不安,吊睛白额虎艰难地出现在他背后替他壮胆,这位黄巾首领回答道:“张将军误会了,我二人乃裴元绍与周仓,是张宝的部下。昨日见张将军与另一位持偃月刀将军的威风赫赫,心中钦慕不已,但恨在贼营,无颜投奔将军。如今贼人张宝伏诛,惟愿将军不弃,收我二人作将军步卒,愿为将军鞍前马后,矢志不渝。” 裴元绍话毕,周仓更是以头抢地道:“愿张将军替我向另一位红脸长髯将军引荐,愿为步卒,替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言辞恳切,让张飞有些意动。 但好不容易战意昂扬,却无处发泄,又让他憋屈不已。 不过这个时候,荀幽瞧见动静,已经同刘备并肩策马过来了。 “你说你叫周仓?”荀幽好奇问道。 “不错,在下正是关西周仓,敢问这位先生是?”军中有这么个文弱士子,周仓有些疑惑。 “他啊,他叫荀幽,是俺老张的好兄弟。”张飞拍着胸脯,很是骄傲道。 “莫非正是黄巾里,传播许久的那个能破大贤良师秘法的荀幽?”周仓张大嘴巴,当亲眼见到本人竟然是个文弱士子,有些不可置信。 荀幽干笑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旋即他下马,走到张飞身边,与周仓问道:“你们二人欲降,那你们的那伙手下呢?百人的黄巾可不是个小数目。” 裴元绍立刻拱手,恳切道:“那群人都是我与周仓从乡里拉来的人马,我等若降,他们定然也同我等一般愿意改过自新。” 得了裴元绍的答复,荀幽把目光看向身后的刘备。 这种时候,他可不方便出手抢主公的风头。 对视上荀幽的目光,刘备哪里领会不出其中深意,顿时下马,嗓音温醇道:“大汉以仁治国,尔等不愿随军,我可与尔等一些钱财足够你们还乡,但若是归降从军,必当遵守军中纪律,我方不追究尔等叛国之罪,给汝等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仁义金龙盘旋在那伙黄巾的头顶,既然有重新做人的机会,没有人会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去造反。 那伙黄巾紧随他们首领之后,纷纷丢下兵器,跪倒投降。 张飞拍了拍周仓与裴元绍的肩膀,将他们二人扶起。 黑脸将军指着裴元绍,乐呵道:“除了胆量不行,打架不行,你小子还挺像俺老张的,这么着,你就暂时先在俺老张边上当个侍卫,给俺老张提矛吧。” 至于另一边的周仓,张飞盯了他几眼后倒没有急着下决定,只是保证道:“你想见的应该是俺二哥关羽,不过他现在要事在身,走了陈留一趟,待他回来后我自会向你引荐他。” 周仓连连点头应和,溃军之将,能有个栖身的地方已经很不错了。 “这样周仓,俺二哥回来前,你就带着章风他们几人一起在荀幽和郭嘉身边保护他们二人,他们两个要是出了什么差池,我拿你是问。”思来想去都没给周仓安排个合适的临时去处,张飞所幸将他安排在大哥的两块心肝宝贝身边。 看到大哥那满意的目光,张飞揪着胡子心中一喜,忍不住地自夸起来,拍着胸脯道:“俺老张办事,大哥你放宽心就是了。” 第37章儒生 因为有了徐庶那家伙珠玉在前,当周仓与裴元绍自愿请降后,荀幽的内心完全没有溅出什么波澜。 反正是一心追随关二哥关西汉子,他也没多大兴趣。 对视上周仓那比哭着还难看的笑容,荀幽赶紧侧过脑袋,尽管翼德兄也胡子拉碴,但相比之下,就显得好相处太多了。 一如当初南下般的赶路,他们这次北上除去邂逅了周仓裴元绍他们这一伙黄巾外,再没有其他不开眼的山贼或是流亡黄巾胆敢拦住他们的去路。 待到六月末,荀幽他们重新回到广宗县附近,汉军营地的时候。 虽然张角依旧在据守广宗,不过让荀幽可喜可贺的是,看上去卢植至少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并没有被洛阳黄门穿小鞋,也没有惨遭诬陷被剥夺中郎将之职。 或许是因为他们在颍川诛杀贼首张梁张宝之故,此刻广宗县外汉军的军心似乎比他们离开的时候还要高涨几分,卢植那刚烈的铁竹气势依旧高昂于中军营帐。 刘备让人去禀报了一声后,就带着荀幽并肩去面见卢植了。 …… “不错玄德,你等在颍川讨逆的事迹我已从朱中郎传来的军情里知悉,看来当初让你去驰援广宗这个决定不差。”面对这个昔日并不看好的顽劣弟子,卢植就事论事,作为海内大儒,他并不会吝啬对弟子的赞美。 “多谢卢师夸赞,然而一切功劳还需仰赖不群以及诸位兄弟,倘若没有他们,备是决然无法成事的。”刘备低头拱手,那弯起的嘴角,足见他心中已经乐开了花。 “好了,无需自谦,让如此的能人猛士甘愿为你效劳,亦是你刘玄德自身的本事,当初伯圭处处胜你,我同样看好伯圭偏多,但现在来看,就有待商榷了。”久攻广宗不下,卢植今日只着一件单衣,他眯起眼睛。弟子成事,他这个做老师的,亦是与有荣焉。 简单的一番问候后,卢植收起了那副为人师的表情,转而目光凝重地打量着荀幽。 被一位海内大儒用这样意义不明的目光盯着,饶是两世为人,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他也不免有些紧张。 荀幽稍稍踮了踮脚尖,干笑两声道:“卢中郎看着在下,是想问些什么亦或是其它?” 卢植冷哼了一声,气笑道:“哼!荀不群?老夫真不知道到底是该谢谢你的神机妙算,救了老夫一回;又或者是恨你毁了老夫一生清廉,头一次向人贿赂,污了一辈子的清白?” 这位海内大儒抽起案桌上的一份竹简,在刘备与荀幽身侧来回走动着,活像私塾中严苛的教书先生,不用言语,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能给人莫大的压力。 被牵连到了无妄之灾,刘备屏息凝神,似乎又回到了当年涿县,在卢师手下学习的日子。 炎炎暑日,与友人公孙伯圭一同坐在桑树旁的房舍里,听知了蝉鸣,被卢师不留情面地训斥,那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连荀幽他,面对卢植,也仿佛勾起了模糊记忆中的点滴,脑海中升起了些莫名的追忆。 不过片刻后,荀幽自觉问心无愧,脸不红心不跳地直言道:“清廉很重要,我也理解卢中郎为何将它看得那么重。” 他顿了顿,旋即继续道:“但有一点我不得不提,倘若卢中郎被黄门陷害,锒铛入狱,将军以为此间战事又要被耽搁多久?冀州黄巾如此猖獗,皇甫中郎将如今于兖州势如破竹,但想分身来管冀州之事,最快也需要半月时间,这半个月,就算朝廷又抽调了一人来面对张角,又有多少大汉百姓要惨被战火荼毒?大汉已经经不起继续折腾了。” 打量着满脸正气的荀幽,卢植在听了这番话后,仿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紧绷的脸顿时松弛,没用中郎将的作态,而是以大儒的翩翩风度,嗓音温润道:“说的好啊,荀小先生。我儒家的浩然正气,若非因为你身上的这番气质,老夫才不打算去理会那个阉人左丰,正是因为老夫相信你这个年轻人的眼光,所以心甘情愿地去赌上一赌。” 听着老师与身旁不群的这一番摸不着头脑的话,刘备就好像个局外人般,听得云里雾里。 他拨了拨发冠,不好意思地开口问道:“那个,卢师,备斗胆一问,先不管不群何时与你商谈的这些,老师莫非真的贿赂了那朝廷的探军黄门?” 卢植并没有打算掩饰什么,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道:“那左丰还真是狮子大开口,老夫从军饷里抽了一小半出来才满足他的胃口,不然还真是不太好打发。” 刘备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贯为人刚正清廉的卢师,竟然能口无遮拦地说出这种贿赂一事,他满脸狐疑地看向身旁的荀幽。 总觉得卢师身上的这番变化,与自己的谋臣脱不了干系。 军饷之重,关乎三军,刘备不解道:“卢师如此行径,若是短时间内无法攻克张角,岂非大乱军心?届时朝廷肯定会降罪卢师的。” 面对弟子的劝诫,卢植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身为儒将,无需自己弟子的提醒,他哪里不清楚其中关键? “玄德以为我为何称其为一次赌注?”少了大儒治学般的严谨,卢植此刻表现的是为将一方的决绝。 当日荀幽与他说的那句话,至今还历历在目。 在外犯小人,在家暗病种。 他在乎清廉名誉,或者说每一位儒生都将这无形之物看得很重。 他卢子干一生不畏强权,曾因此碰壁多次,但这些卢植都不在乎。 他不怕那些小人在陛下耳侧诬陷于他,他不在乎从洛阳射来的冷酷暗箭,一生得罪人无数,他卢子干走到今天,下三滥的阴招见识了不少。 反正日后凯旋,能秋后算账,那些阉人的手段,他就更不在乎了。 但是,就像荀幽刚才说的那样,大汉百姓正遭受着战火荼毒,那些莫名被卷入杀伐的大汉百姓,他们是无辜的。 作为儒家门生,他不忍心看着大汉百姓继续被屠戮,这也是缘何他愿意相信身前白泽灵主的话,去赌上一赌。 “所以现在军饷的缺口,卢中郎以为还能支撑多久?”既然是由他亲自‘好言相劝’,荀幽自然会尽力让卢植凯旋班师。 卢植单单伸出了根食指,“一个月,尽我全力能尽量维持军心一个月内不乱。” 听到卢植的答复后,荀幽满意地点点头道:“足够了,既然现在贼首三人,二人已经伏诛,卢中郎放宽心便可,待到皇甫将军平定兖州,踏平东郡黄巾后,两军会合,拿下广宗易如反掌。” “如此最好,那等义真赶到前,我便养精蓄锐,按兵不动,待两军会合后,再一击制胜。”卢植握紧了手中竹简,神采奕奕,这位上了年纪的中郎将看上去老当益壮,依旧不减儒将风采。 “嘉以为,将军按兵不动之法,此举不妥。”一道稍显稚嫩的嗓音从主将营帐外传来。 卢植扭过头,稍显不悦道:“什么人?” 只见营帐外,自己的亲兵带着一名年不过十四五岁的青衫士子走了进来,那亲兵低头解释道:“禀将军,这娃娃说是刘将军的手下,所以小人本想着来禀报将军一声,没想到他竟然直接……” 不等那亲兵说完,刘备连连躬身致歉道:“卢师息怒,此乃颍川郭氏神童,不群之友,曾与颍川相助备大破黄巾,卢师别看他年幼,但行军布阵一事,却颇为老道。” 第38章张飞的骂功周二求追读啊 面见当世大儒,饶是放荡不羁如郭嘉,这时也收起了平日的狂傲,在走进营帐后,拱手行礼道:“颍川郭嘉,郭奉孝,见过卢中郎。” 听见颍川郭氏的名头在前,卢植面色稍霁,既然这位张狂的年轻人有自己的弟子做担保,他还是比较乐意听听的。 卢植摆摆手,将自己的亲兵挥退后看向郭嘉道:“方才说我按兵之法不妥,那想必你心中定有良策,说来听听,老夫向来不是什么刚愎自用的人,若当真是妙法,他日定给你记上一功。” 郭嘉面色依旧,心中倒没有什么波澜。 他方才远远打量了一番那被张角修葺地无比高耸的广宗县城,也就理解为何卢植多日久攻广宗县城不下了。 易守难攻的广宗县城,他并不觉得皇甫嵩率军赶来后,两军就能轻易吃下张角,于是郭嘉直言道:“张角妖法诡谲,广宗县城易守难攻,嘉以为,在皇甫将军赶来前,必须先挫其锐气,乱其心神,方有一战而胜的可能。” 卢植肯定地点点头,大道理谁都会说,但他想听的可不是这种空泛的大话,于是他给面前的郭氏神童使了个眼色,示意继续说下去。 “将军可将兵卒分为三拨人马,早中晚轮番进攻广宗县城,无需强攻那般卖力,走走过场扰张角安宁即可。”郭嘉口齿清晰,出口成章,纵然在大儒面前,也丝毫不怯场道:“半月的侵扰,任他广宗如何高大,任他张角妖法如何通天,那些负隅顽抗的黄巾军肯定受不了的,而我军三拨人马轮流进攻,也不会过于疲惫,卢中郎以为此举如何?” 主将营帐中,一阵沉默。 仿佛是在推演郭嘉计策是否可行,卢植在数十息过后,忍不住地扶手称赞道:“颍川人杰地灵,久负盛名,传言果真非虚。” 他走到荀幽与郭嘉跟前,分别张开手,畅快道:“大汉的年轻一辈,有如你们这般的天才,必当蒸蒸日上。好,我记住你了,颍川郭奉孝,真乃妙计也。” 荀幽这时突然灵机一动,露出一抹坏笑,陡然开口道:“卢中郎既然接受了奉孝的计策,那我举荐一个人让他去统领早晨的兵马如何?那家伙绝对能扰得张角睡不了安生觉的。” 卢植眉毛一挑,仿佛已经猜到了荀幽口中提到的那位,“依荀小先生所说,莫非是玄德的三弟?” 荀幽点点头,让他张飞来干这种骂战骚扰等事着实再合适不过了。 天生的大嗓门,加上那满肚子的乡野脏话,在这个马超还是小娃娃的时间段,他张飞称一句天下难逢敌手并不为过。 “卢中郎猜的不错,正是翼德兄了,他前些日子才力敌张宝唤出的上古凶兽封豨,现在势头正盛,派翼德兄去,卢中郎以为如何?” 荀幽话音刚落,刘备这时又站了出来,点头附和道:“不群所言非虚,三弟虽然鲁莽,正式场合上不得台面,不过他倒是深谙辱骂一道,我愿替三弟担保,他必然能骂得贼首张角七窍生烟,恨不能出城决一死战。” 卢植看了看自信满满的弟子,联想起那日一同走进营帐的黑脸汉子,满意点头道:“如此最好!” 望着领命告退的三人,看着颍川的两位新星跟在自己弟子身后,卢植一脸的欣慰。 尽管不明白当初落魄的弟子为何多年不见变得如此意气风发,不过他这个做老师的可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弟子成材,他只需要欣慰就好。 …… 一连半月,晃眼即过。 再度纵马跑来广宗县城下的张飞,已经不见最开始那天的兴奋。 一脸不情不愿的颓废模样,浑然没有了当初那个金甲将军的威风气势。 他是擅长骂战,毕竟每次对敌前,不问候一下对方的话,简直不符合他‘燕人张翼德’的身份。 但一码事归一码事,任谁一连半个月地来广宗县城下问候张角的祖宗十八代,就算喉咙不出问题,那也离出问题不远了。 但又想到这是大哥还有荀幽好心替他争取来的挣脸面的机会,黑脸将军只得又开始在心中酝酿起别出心裁的骂人言语,扯开沙哑的嗓子,朝广宗县城头道:“张角鼠辈,你爷爷在这城下骂喊了半月,怎还不见你开城迎敌,与你张爷爷决一死战?” “张爷爷原以为你这鸟道只是邪门外道的本事厉害,没想到你这脸皮也和广宗城墙一样厚?你那两个没用弟弟,已经被俺老张捅了不知道多少个透明窟窿,做哥哥的还在城上藏头露尾?” “几个月前,你这鸟道在城上不是能说会道得紧吗?怎么最近你张爷爷一来,就缩起头不来逞口舌之利了?哼,管你鸟道什么打雷的本事,敢出城的话,你张爷爷非得扇你几个大耳瓜子。” …… “让俺老张数数,你张角三兄弟,张梁一个,张宝一个,都因你而死,大灾星一个,不出城为兄弟报仇,你张角必定遗臭万年,下黄泉后,张爷爷看你有何脸面去见你爹娘叔伯。” 尽管音调有些沙哑,但是张飞的声音依旧宏亮,看得来换班佯攻的汉军一愣一愣的。 这个黑脸将军半月来的骂功,他们是有目共睹的,几天下来的骂词几乎都不带重样,简直是在不停刷新他们的认知。 当然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因为卢植的交待,城下佯攻的汉军只是抱着划水的心态,估摸着到点就能换班。 然而城上的守备黄巾却各个如临大敌,纵然他们脸上各自带着没修好的疲倦,面对摸不清来意的汉军,也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他们做的造反的行径,是要杀头的。 诚然,生理上的折磨是一回事,城门下,张飞那精神上的折磨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黑脸汉子的声音在山君猛虎的加持下,不说传遍广宗县的每一个角落,大贤良师歇息的府邸肯定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此刻的大贤良师府,张角衣冠不整,满眼都是血丝。 比起荀幽上一次的造访,现在的张角瘦若骨柴,他此刻跪坐在一枚蒲团上。 这位大贤良师的面前,摆放着两枚牌位,分别是他二弟与三弟的。 因为没法收尸,所以只能以此来聊以慰藉,聊表追思。 他自从得南华老仙传授天书《太平要术》以来,一日不敢忘记苦修,手握仙术,本以为能借此与兄弟一并享受皇帝般的荣华富贵,从未想过竟落得天人两隔的地步。 府外不断响起那粗鄙不堪的辱骂言语,张角浑身颤抖,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过度悲伤,还是过度的恼怒。 他缓缓从蒲团上起身,点燃了几炷香分别供奉在了二位弟弟的灵位前。 这位大贤良师旋即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府邸,披着他那件熟悉的黄色道袍,手握那柄巨大太平旗,走向了城墙。 那些正守备广宗县的黄巾军无不惊恐发现,他们大贤良师的脸颊竟然挂着泪滴,是掺杂着愤恨的血泪。 第39章扭转天时 是的,那些守备的黄巾兵卒没有看错。 血泪划过这位大贤良师的脸颊,仿佛两条血红的缎带。 他过去一手缔造的太平教,如今成了祸乱天下的邪教;他过去所期盼的仙人姿态,如今落在外人眼中与斜崇妖鬼无异;他过去与二位兄弟一并憧憬的黄天盛世,如今已经没了可能,入目尽是死亡与血腥。 事到如今走到这种地步,作为曾经在太平教众眼中无所不能的大贤良师,张角他找不到任何翻盘的可能。 眼下汉军围城,弟兄皆死,当包围内心的无数贪念退潮而去,他突然觉得想象中的黄天盛世似乎也没有那么美妙。 于是张角走到了那面夔牛大鼓的跟前,眼里已经失去了当初建设太平教的锐意,既然已经无力反抗汉军,只能待在广县等死,那他觉得活着似乎也没有什么希望了。 于是这位大贤良师亲自走上了城头,眼中只剩下了求死之意。 “张翼德?杀我弟兄,辱我尊严,你和那个荀幽一样该死!纵然黄天将倾,我也发誓,定然不会让你们两个余生好过。”张角披头散发,他抹掉眼角的血泪,发出悲愤的嘶吼。 妖化夔牛之灵自他的身体中走出,站在广宗城头,发出如雷般悠扬的嘶鸣。 “鸟道!神神叨叨的说些装神弄鬼的话有何意思?不痛不痒的,若是真想替你弟兄报仇,那便打开城门与你张爷爷杀上一番。”多日不见的张角今日突然走上了城头,他蛇矛直指那位大贤良师,饶是平常迟钝如他,也嗅到了一股非同寻常的味道。 汹涌的奔腾的土石气势炸裂而出,山君猛虎仰头而望,与它主人一样不屑地盯着那头装神弄鬼的妖化夔牛。 与张角对峙的同时,张飞不忘喊上一人去营帐中禀报这边的消息。 那么多天缩起脑袋不露头的张角,今日出面就是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就算没有阴谋那肯定也在图谋别的。 既然他张飞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那鸟道究竟想做什么,那就去把能想明白的人请来咯。 于是大清早,当荀幽还在练剑,郭嘉还带着酒醉呼呼大睡的时候,二人就被卢植与刘备各自带到了广宗县城前。 “不群呐,奉孝虽然早慧,但这怠惰懒散的性子,你以后还是得多说道说道,就算我不在意,你也要替他身子多着想着想,酒是穿肠毒药,奉孝年岁尚未双十,就染上了成日酗酒的坏毛病,这绝非长寿之道啊。”看着郭嘉满身的酒气,一脸瞌睡的模样,刘备又不好当众苦口婆心地去劝诫自己的‘心肝宝贝’,那样不好,会让奉孝丢面子的,于是他只能靠近荀幽小声开口。 “主公放心吧,他郭奉孝最多也就蹦跶这些日子了。他可能以为离开阳翟,没有那位的约束,他郭奉孝就能肆无忌惮?”荀幽斜瞥向友人一眼,与刘备保证道:“等解决掉黄巾,我自会亲自来鞭策他的。” 主臣之间的小声交谈,明明细如蚊蝇。 可或许是天生独有的直觉,郭嘉那摇摇欲坠的脑袋立刻重新昂起,瞬间清醒过来驱散掉了他那遍布浑身的慵懒睡意。 他立刻扭头看向荀幽的方向,似乎危险的气味源头来自那里。 只是荀幽可没那个闲工夫去与好友拌嘴打趣,他的目光全部落在了城头的张角身上。 那位大贤良师此刻不仅令夔牛引天长鸣,阴沉的乌云威逼在头顶,滚滚天雷时隐时现,在那厚重的乌云背后不断酝酿着煌煌天威。 同时他手中的巨大太平旗亦是散发着妖异红芒,广宗城头上不断走出没有意识的血煞尸妖,那些都是来不及处理的黄巾死尸。 巨大太平旗的加持下,分明能感觉到他们比普通的血煞尸妖力量更大,同时身上的血煞也更加惊人。 尽管那群尸妖没有自己的意识,但在执旗者张角的驱使下,仍是无所顾忌地从那七八丈的城头上翻身越下。 纵然摔得血肉模糊,那些没有痛感的尸妖也浑然不觉,是名副其实的一具具行尸走肉。 他们目光空洞,张牙舞爪地朝汉军走来,仿佛蝗虫过境,要蚕食眼中的一切活物。 作为修精神力的同道之人,荀幽与郭嘉都能清楚地感知到广宗城头精神力的剧烈流逝。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荀幽低声骂了一嘴。 “能创立太平道教来造反,光是这个举动,张角他就已经不能用常理来度量。”郭嘉分明是听到了友人的骂声,附和了一句。 荀幽撇撇嘴,张角如此疯狂的举动有利有弊,倒也不用被眼前的骇人景象惊讶地太悲观。 好处是张角既然这么做,一定是被逼急了,狗急跳墙不过如此;但坏处也很明显,那就是黄巾贼首的临死反扑,无需多想,肯定比张宝那回还要恐怖就是了。 想到这里,荀幽突然嘴角一抽,因为他看到广宗城紧闭数月的城门,竟然缓缓打开,而城门的背后,走出了一支陌生的黄巾军。 他们浑身扭曲,血纹遍布身体的每个部位,身躯膨胀,一如波才、张宝那般。 “太平妖丹啊,真没想到张角竟然还有如此多的藏货。”荀幽捏着鼻梁有些头疼。 比起那些没有意识的尸妖,这一小支全都吃下了太平妖丹,大概两百人的黄巾军明显要难对付多了。 一般的士卒没有强大的气势,先不说能不能破防那些妖化的黄巾军,光是抵挡妖化后的力量都捉襟见肘得很。 现在关二哥不在身边,他们汉军这儿能打的只有张飞一个,能否应付那伙妖化黄巾,荀幽心里有些打鼓。 “不群,我去与翼德拖住那伙妖化贼人,你且在卢师身侧,相助其灭掉那伙尸妖,就像大兴山下的那次一样。”刘备交待一嘴,拍马就要去阻拦那队向他们逼近的妖化黄巾。 只是荀幽却伸手拦在他跟前,摇摇头道:“不行主公,你且看看天上。” 黑云压城,将方圆数十里的日光全部遮蔽,颠倒了昼夜。 无数雷蛇滋滋作响,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倾斜落下。 刘备望着天穹上的异状,神色有些紧张,“这?张角竟然能肆意篡改天时?” 从刚刚的万里无云,变成现在的阴沉模样,饶是历经数十年风雨的卢植也不免微微咂舌,连连惊叹。 “算不上更改天时,至少张角的本事能力还没到能更改天时的地步,更不用说影响范围如此之大了。燃命之法终究不能长久,以他现在的状态,估计离死也不远了。”荀幽眯起眼睛,他的话总是那么一针见血。 城头的张角拼命用手捂住嘴巴,却仍然止不住指头缝隙渗出的鲜血。 就算明知此举的疯狂与代价,但是一想到黄天盛世的破灭,一想到二位弟兄的惨死,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雷蛇带着滋啦声落向汉军中间,作为主将的卢植自然无法坐视不理。 他陡然间大喝一声,儒家的浩然气势令苍翠铁竹升腾而起,刚烈的竹节将那群雷蛇一一拦截在外。 “卢中郎能否再撑一炷香的时间。”荀幽严肃地看向这位儒将。 “可以是可以,如果荀小先生有信心破除张角之法的话。”卢植自信一笑,他作为汉朝大儒,岂能向区区叛国逆贼低头。 得了卢植的肯定,荀幽转头望向刘备,小声道:“主公之灵顺天而生,天下罕见,世间能匹敌者,怕是只有曹孟德之火凤,还有南边的孙氏一族。” 接着他招呼起慵懒的郭嘉,神色自若道:“以我与奉孝的精神力在侧相助,借金龙仁义之势,定可碾压那头妖化夔牛之灵,拨云见日,扭转天时!” 第40章被记恨的荀幽 尸妖与妖化黄巾不断逼近,血煞摄人,妖气漫天。 纵使卢植刚烈的铁竹气势已经在竭力分给麾下士卒,仍是不免有气势弱小者生出了怯意,脚步不断向后退缩。 既然准备扭转天时,如此关键的节点,自然不能容许有人来打搅。 卢中郎已经承诺能拖住城头的张角继续作妖,那么要顾忌的只有城下的群魔乱舞还有城内虎视眈眈的黄巾余党了。 荀幽于是弹指一挥,指尖的水滴在空中飞舞,转瞬凝结成了冰晶落在了黑脸将军身上。 张飞顿感脖颈位置一凉,他迎向荀幽的目光立刻会意,蛇矛呼呼挥舞了几圈后,山君猛虎一声咆哮,眨眼间将血煞驱散了大半。 “裴元绍还有涿县义勇兵何在?随俺老张去干他丫的,管他什么尸妖鬼怪,俺老张今天非得在那个鸟道身上戳几个透明窟窿。”张飞震喝一声,望向那群密密麻麻的尸妖与凶神恶煞的妖化黄巾,眼神中全然没有半点惧意。 雷蛇滋啦作响,紫电闪耀下,黑脸将军身上的金鳞锁子甲更显威风。 他夹起胯下骏马,土石气势作用于马下,巨大的力量反震而起,令张飞随风高跃于空中,他深呼了口气,手中蛇矛挥舞直接砸在了那伙妖化黄巾中央。 广宗城前,乌云滚滚,电闪雷鸣。 一阵烟尘散尽,金甲将军有山君猛虎傍身,双臂发力,顿时锤烂了一名妖化黄巾的躯体。 血肉横飞,倾撒在熠熠金甲上,张飞拔起蛇矛孤身屹立于妖气中心,黑脸将军狰狞怒目,一如神人。 见己军有如此猛人出手,卢植作为主将自然乐得添一把火。 “黄巾忤逆,乱我汉室,今日张角气数已尽,正是我汉室儿郎讨逆贼首的天赐良机,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在眼前,汝等心中还在迷惘恐惧什么?”卢植抽出腰间佩剑,刚烈的气势愈发浓烈了几分,又有无数铁竹自大地上冒出笋尖。 汉军士卒此刻也蒙上了一层铁竹刚烈,那些心中畏缩的士卒在卢植的铁竹气势作用下,萦绕在心中的迷惘也被驱散。 他们各自手持佩刀,声势高涨,迎面扑向那堆积如潮海一般的尸妖。 目光炯炯的汉军士卒不断从身边迈步而过,荀幽与郭嘉对视了一眼,各自点头。 顿时,以他们二人为中心,席卷而出的精神力遍及四方。 寻常武人士卒或许依稀能感受到充斥着他们附近的空气开始不断变得潮湿,但绝对无法清晰地感受到精神力的蔓延分布。 但卢植不同,因为尚武缘故,他的铁竹之灵如同武将般以气势催动,但是作为当世大儒,曾经修习过精神力的他对此并不会陌生。 大汉毕竟仍是天下的主人,他一生经历,也曾见识过天才无数。 可要说精神力之汪洋、掌控之精细、手段之绝妙,记忆里,或许也只有那位荀家二龙之子能与之匹敌。 不,或许以不足以用天才来形容眼前的两位颍川士子,用妖孽来形容应该更妥当一些。 冲天的杀喊声中,荀幽并不清楚他与郭嘉的所作所为被当世大儒收入眼中,造成了一股怎样的震撼。 此时此刻,他们两人完全集中于操纵精神力,天穹上张角以《太平要术》记载妖法唤来的阴云,他们二人便是要撩拨阴云来扭转天时。 同源却不同相的精神力,以荀幽为主,郭嘉为辅。 水汽升起涌入阴云,风雪呼啸作祟于云层之间,不断冷凝结晶。 原本就仿佛威压在头顶上的乌云,此时仿佛兜不住云层上那些冰霜结晶的重量,又向下压低了几分。 随着张角的手下不断拿着鼓杵不断敲击着那面夔牛大鼓,轰鸣的响雷就更是仿佛雷公亲至,给人一种天威降临的紧迫感。 当然,这不过这是表象。 以燃命之法更改天时的始作俑者,那位城头上的大贤良师自然能感受到城下的动静,他付出了心血的代价,有人竟然妄想捣毁。 “蝼蚁之力,安敢忤逆黄天之威?”张角伏在城头,猩红的眼眸不断在汉军中搜寻着那不识黄天之威的蝼蚁。 而此刻城下,在精神力基本酝酿铺垫地差不多后,荀幽陡然间睁开双目。 他远望着城头张角的狼狈模样,突然鬼魅一笑,伸出手与刘备道:“主公,尽全力地散发气势,以激发你金龙之灵的潜力,龙腾云间,以威严气势将阴云撕扯,从而便能拨云见日,此之谓扭转天时。” 遵从荀幽的话,刘备刚才便已经闭目蓄势,此时荀幽的话有若洪水决堤一般。 刘备骤然睁开双目,一双眼睛中金光大盛,每当他呼出一口浊气,隐约间都能听到浅浅龙吟。 以仁义为基,以温热的金石之誓为系,四爪金龙之灵自刘备身上翱翔而起。 如此突然的动静,不仅吸引了己方汉军的注意,就连城头上的张角也被耀眼的金光反射地有些炫目。 随着金龙攀附着祥云涌入头顶的阴云中,一条条柔和的金光细线同时蔓延在每一位汉军身上,链接在卢植的铁竹气势外。 这一点,作为中军主将的卢植感触尤为明显,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士兵身上,除却他带来的刚烈外,又多了一份心连心的众志成城。 “玄德啊玄德,纵然天下鲜有人知你身份,可光是这份气势,已经足以佐证你为汉室宗亲不假。”卢植坐于马上,这位儒将双鬓泛着霜白,看向自己弟子的眼神里满是欣慰与自豪。 当金龙迎空而生,闪转于云层之间。有荀幽与郭嘉的精神力从旁相助,那些肆虐的雷蛇眨眼的功夫就被四爪金龙撕扯了个稀烂。 金石的气势明明应该锋锐无比,然而刘备身上所散发的气势却暗含着一抹柔和。 仁君之名能传诵千古,这是荀幽头一次切切实实感受到刘备身上散发的气势。 没什么隐藏,全力施为,当四爪金龙在云层之中搅动风云,撕扯掉无数冰霜结晶,最终将那连片阴云撕扯开一个小口子后。 一束金光重新射向了大地,一抹暑气重新倾撒向了人间。 城头上的张角终于再也无法忍住胸膛处的刺痛,一口血箭自他口中喷射而出,洒在了墙头的垛口上。 这位大贤良师的生机似乎又流逝了几分,他死死撑住了那柄巨大太平旗以维持身体不坠,目光死死盯着汉军中央位置。 他并没有去看那个身负四爪金龙之灵的人,或者说那人身旁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士子,更让他憎恨。 “荀幽?害死二弟三弟,如今又来坏我黄天余晖的闪耀,我纵然身死,黄天也必然不会让你安宁!”张角语气虚弱,心血的损耗已经让他油尽灯枯。 但至少在临死前,他要取了那个年轻士子的性命! 张角于是撑着旗杆,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子,毫无迟疑地吞下了他亲手炼制的太平妖丹。 他披头散发,身体不断膨胀,原本的道袍已经被撑裂化作一地布屑。 这位大贤良师目露疯癫,重新挥舞巨大太平旗,城下那与汉军短兵交接的血煞尸妖不约而同的身体一滞,他们的耳畔全都响起了执旗者的交待,于是整整齐齐地将目光一转,盯着被无数汉军拥簇起来的荀幽。 “不是吧?”荀幽看着城头已经妖化的张角,目光交织间,他仿佛看出了那位大贤良师玉石俱焚的意思,无奈叹息道:“真是麻烦的太平道教,不过冲着我来的话,这样也好,看来张角已经不顾一切,只想着以命换命了。” 年轻士子抽出了腰间的凶牙法剑,洁白如玉的剑身,随着他注入精神力后,泛着冰霜寒气,“希望这次别出问题就好,把小命搭上可就不值当了。” 第41章恶来杀到 那无数丧失神智的尸妖黄巾,他们僵硬地扭动躯体,也不顾身旁汉军的砍杀,仿佛蝗虫过境一般目标直指荀幽。 “奉孝,你先往后退,战场上刀剑无眼,就算是主公亲兵也不一定有闲工夫护住你,周仓虽然武功不错,但那种数量的尸妖,变数实在太大了。”荀幽目光凝重,撇撇嘴道。 “那你怎么办,方才听我的建议,用水化身替我们过来,现在哪里需要这样折腾。”郭嘉抱起手,脸色同样有些无奈。 这半个月里曾经谋划过数个日夜,张角可能的反扑手段他基本都有所考虑。 但身为一方教派的大贤良师,最后却选择以玉石俱焚这样的手段来结束自己的性命,这一点绝对是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的。 当卢植麾下的士卒全都在拼命阻拦那群直奔中军的尸妖黄巾的时候,广宗县中,又窜出一队各带黄色头巾的人马。 那五千人,就是广宗县里还能动弹的全部黄巾军了。 拼到了这种地步,张角也顾不上继续据守城池,这余下的五千黄巾军,全都是他忠实的信徒,论战力与忠心绝不是各州民兵所能比较的。 这位大贤良师最后选择倾巢而出,纵然是死,他也要取下那个荀幽的性命,以告慰他二位弟兄的在天之灵。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随着城头上妖化张角的大声呼喊,城下那五千黄巾无不高声应和。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 即便张角暗藏的这支黄巾在荀幽与郭嘉的意料之内,卢植亦是为此早有安排,在左翼安排了一支大概四千人的队伍随时防备着张角的反扑。 但是现在,随着尸妖疯狂的推进,正面抵挡的汉军逐渐开始招架不住,不断有漏网之鱼的尸妖渗透过了重重防线,逼近向荀幽的身边。 “按计划进行,全军都有,听我命令,不可自乱阵脚!”卢植高举铁剑,即便上了年纪,他的声音依旧宏亮,传扬三军。 作为讨逆中郎将,作为此处地位最高的将领,他自然分得清楚轻重。 “卢中郎安心,幽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自小坚持练习的剑法尽管不如主公,却也不会差上太多。”荀幽话毕便挥剑一刺,抢在刘备的双剑前,那名穿越了冲冲汉军,来到他跟前的尸妖黄巾顿时自胸口位置开始结出冰霜。 取自封豨獠牙打磨而成的法剑,不仅轻盈锋锐,而且还能倾注精神力。 明明并没有耗费多少精神力,然而经过凶牙法剑的释放,汹涌的寒气自尸妖的伤口处却刹那间充斥在了尸妖黄巾全身,令他浑身僵硬,再也动弹不得。 “怎样奉孝?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荀幽手腕轻轻发力,轻轻一推,那尊已经被冻僵的尸妖黄巾立刻后仰倒地,他望着脸庞涨成猪肝色的好友,目光中满是戏谑。 “哼!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张角想和你玉石俱焚,这不过是道开胃的前菜罢了!”郭嘉冷笑一声,将脸撇到一旁,直接调转马头向后走去。 他心中不屑,好好的一个读书士子,整天学那些粗人舞刀弄剑的有什么意义,与其有这个时间倒不如去研习兵书更有意思,完全违逆了君子之风。 策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郭还时不时地回过头,不忘给好友一个唾弃的目光,他才不会傻乎乎地浪费时间去玩弄刀剑,这辈子都不会。 当然,现在的郭嘉还没有意识到荀幽绑架他去练剑的决心,倘若提前知道的话,说不定打死他也不会上刘备的这条贼船的。 …… 当郭嘉走后,越来越多的尸妖黄巾突破了汉军的防线,即便刘备与数十名义勇兵截杀了大半的漏网之鱼,依旧有许多的尸妖黄巾不断扑杀向荀幽的方向。 就算他有凶牙法剑护身,不断有被冻成冰雕的尸妖黄巾应声倒下,但看着周围不断涌出,宛若跗骨之蛆般缠人的尸妖前仆后继地奔向自己,荀幽也渐渐头痛不已。 他这粗浅的剑术,没得名师指导,基本只得了些表兄与郭嘉他们的侍卫指点,应付起一个两个的尸妖黄巾或许还能游刃有余,甚至分心打趣自己的好友。 可当尸妖的数量骤增,他毕竟不是张飞关羽那种虎将,面对十个二十个一拥而上的尸妖,手中的凶牙法剑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 眼见那群尸妖就要扒上自己胯下的马匹,荀幽陡然间心一横,张开白泽图,取出了张煞气冲天的符箓。 当初炼化血煞尸妖将领所得的三张血煞定身符,此刻荀幽手中的就是其中一张。 猩红的纹路在黄纸上绵延,冲天的血煞远甚那些行尸走肉般的尸妖。 顷刻间,血煞定身符从荀幽手中飞离。 嗡嗡响动如妖鬼低语环绕于方圆百米,不光是那些直扑他而来的尸妖各个动弹不得,就连刘备身侧的义勇兵也全都心神一震,莫名的心悸在他们的心头涌动。 “这种邪崇之法,看上去有些古怪,荀先生怎么会有这种血煞的符箓?”周仓挥舞大刀将眼前的尸妖拦腰斩断,这位关西大汉疑惑道。 忠义獒犬之灵护卫在主人身侧,警惕地望向那一排定身不动的尸妖黄巾,露齿低嚎。 “你曾经是张宝的手下,应该见过张梁以秘法唤出的血煞尸妖将领吧?这符箓正是炼化了那尊妖物得来的,头一次用,确实感觉有伤人和,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也不能继续把底牌藏着掖着了。”荀幽没什么避讳,直言道。 望着这位关西大汉,此刻的荀幽无比期望关二哥能赶紧从陈留回来,那样的话多了位万人敌助阵,此刻哪里会给张角玉石俱焚的奢望? 他揉了揉鼻梁,微微有些发晕。 刚才扭转天时,并且又应付了这么些尸妖黄巾,精神力虽说暂且还没有见底,不过也所剩无几就是了。 “得亏封豨给留下了那么多的还神丹,不然挥霍起精神力还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了呢。”荀幽感慨一嘴,不得不说那头上古凶兽给他留下的好东西还真不少。 金鳞锁子甲如今护着张飞能在上百的妖化黄巾中肆无忌惮,注意力落在攻击上即可,完全无需分心防守,那些妖化黄巾纵然力量强化了许多,也压根破不了锁子甲的防。 凶牙法剑同样也是,荀幽使起来如鱼得水,轻盈的剑身与他简直不要太契合。 至于剩下的那把土鬃扇,尽管目前还看不出有什么作用,不过想必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就等一位与它合适的有缘将军了。 解决掉漏过来的这些尸妖黄巾后,因为汉军绞杀愈发娴熟,他后续并没有再看见有成群的尸妖继续扑杀过来。 只是本以为能消停一段时间,然而周仓的大喝却突然在他耳畔响起。 “荀先生,小心张角!”余光瞥见了城头贼首的动静,周仓拖着大刀便挡在了荀幽跟前。 顺着自己这位临时护卫的话,荀幽抬头望去,那位妖化的大贤良师竟然将夔牛大鼓抓在手心中,仿佛孩提拿在手中的万物一般。 “荀幽,你死期已到,去给我二弟三弟陪葬吧。”张角露出了一抹极其病态的笑容,一双干瘪枯燥如白骨般的手掌代替鼓杵,敲击在那面夔牛大鼓上,“聚黄天之气,司雷公之道。逆黄天者,角自当诛之。” 一连串的急躁鼓点,在妖化夔牛之灵的加持下逐渐有了形体。 三道霹雳炸响的雷矛蓦然出现在汉军的头顶,而其目标正是瞳孔微缩的荀幽。 “不好!”荀幽暗骂一声,头顶的雷矛转瞬落下,仿佛困兽的囚笼,他想闪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推开白泽图,顾不上精神力的大量损耗,撑开白泽图的祥瑞光幕以抵挡这三根雷矛的滚滚天威。 除了炼宝收妖以外,这是白泽图余下的能力。 不论是精神力亦或者是气势的攻击都能撑开祥瑞光幕抵挡一二,能力很逆天,但代价同样沉重。 不消数息的时间,荀幽便唇齿发白,露出了精神力损耗过度的面貌。 电光火石之间,周仓压根就来不及反应,但是他一直谨记着张将军交待他的话,那便是必须保证荀先生的性命安危。 于是周仓想都没想,他抽起那柄形似偃月刀的长刀,对准插向荀幽的三根雷矛直接斩下。 “铛!”周仓并没有斩断雷矛,他只听到一声巨响,随即自己的手臂传来惊人的酥麻感,险险手中的长刀就要脱手而出。 再一抬头,这位关西汉子只瞧见一位手持大戟,相貌魁梧,浑身精壮的凶恶大汉从天而降,落在荀先生的身旁。 “忠勇倒是与云长一般,不过以你现在的气势劈砍那妖道的雷矛,下场可不会太好。” “轻则废去一臂,重则立毙当场。”那凶恶汉子直言不讳,接着一对大戟上缠绕起暗绿色的惊人气势。 恍惚间荀幽似乎嗅到了一股与鬼气相似的味道。 凶恶汉子排开双戟,面无表情地分别砸向那三根雷矛。 一如关羽当日在芒山接引天雷般,这位凶恶汉子竟也干出了类似的事,以双戟中转,不顾那血肉上的电流徜徉,生生将那三根雷矛逆转方向,回敬给了城头的张角。 目视了眼前这个疯狂汉子的全程举动,周仓张大嘴巴。 “敢问壮士名姓?身体硬抗天雷之威,此等壮举,某佩服不已!”此刻的周仓已经完全看呆了,实在想不懂明明汉军中有这等猛人,为何当初那位大贤良师还敢高举造反的大旗。 凶恶汉子放下那对大戟,扭了扭脖子,粗犷笑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陈留典韦是也。” 第42章双虎威震黄巾军 “典韦?” 见张角的反戈一击被身旁的凶恶壮士化解,荀幽收起光泽黯淡的白泽图,又吞下一颗还神丹后,虚弱道:“壮士可认识一位枣面长髯的将军?” “如果是说云长的话,那就是了,云长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感其忠义,于是便参军来此诛讨逆贼了。”典韦舒展了一番筋骨,又打量起面前士子的相貌,揪着下巴道:“你该不会就是云长口中经常念叨的荀不群吧?” 荀幽有些意外地点点头,看上去关二哥和这位古之恶来关系处得不错,对方竟然几眼就认出了自己。 “嘿,这回云长倒是得好好请我喝上一杯了,听说荀幽你有降妖伏鬼的本领,我倒是来得恰到好处。”典韦摸了摸那有些秃顶的脑袋,畅快地笑了笑,浑然没将此地危险的战场当一回事。 而荀幽则在偷偷打量着身边这又一员虎将,俗话说得好,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 嗯,光是这发型,一看就很符合强者的风范。 看来关二哥这趟远走陈留还真没让他失望,就算拦截到那批辎车没拿到黄巾搜刮来的财资也无所谓,赚了个典韦价值更比千金。 “典壮士既然来了,那怎么不见我关二哥,他人现在在哪?”荀幽四处观望了一番,却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那位冷傲的美髯公,不管放在哪都能很容易地成为全场焦点,所以荀幽有些好奇。 “广宗的动静我等在十里外就看到了,云长因为忧心,而他又必须看顾辎车分身乏术,所以我就先过来助阵了。”典韦拿着一对大戟,战意昂扬地看向那群冥顽不灵的黄巾,不忘开口道:“荀小先生?云长是这么称呼你的吧。现在城门大开,需不需要我直上城楼,去取了那妖道狗命?” “无需如此,张角如今玉石俱焚的毒计已经不管用了,典壮士可去相助翼德兄镇压那群妖化黄巾。贼首以燃命之法换来的一线机会既然被识破,那张角也活不长了,不用去做什么冒险的事。”荀幽冷眼盯着城头上被自己的雷矛所反噬的张角。 那扇夔牛大鼓已经变得一片焦黑,落下城头,而张角同样七窍流血后仰倒在了城楼上,那具妖化夔牛之灵亦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命不久矣。 “燕人张翼德吗?在陈留的时候我就听说了他能力博一头上古凶兽,加上他还是云长的三弟,不错不错,果然走出陈留那个小地方才能一览天下群雄,外面的世界才有我想要的对手。”典韦脱下自己身上的布衫绑在腰间,他裸露着上身,到处都是旁人难以想象的疤痕创伤。 他拿起那对沉重的镔铁大戟却如若无物,凡是拦在他跟前的,不论是尸妖、妖化黄巾又或者是张角那五千的黄巾死忠,无一不被大戟挑飞。 阴森的鬼木气势缠绕于这位古之恶来身侧,荀幽此刻这才后知后觉,明白刚才为何会从典韦身上感受到类似鬼气的气息了。 那是地煞阴气! 同样气势磅礴的猛虎从这位骁将身体中走出,与张飞的山君猛虎截然不同。 典韦的这头守护灵,除却一双如灯笼般醒目的眼睛外,并没有黄黑相间的条纹,而是遍体的漆黑。 一种与地煞阴气相合的漆黑,那便是典韦的灵,地煞猛虎。 就仿佛荀幽的白泽与郭嘉的商羊同属水,表现的效果却是同源不同相。 关羽的忠义青龙与典韦的地煞猛虎也是如此,同属木,一样的同源不同相。 如果说关羽的气势是大开大合,典韦虽然相差无几却要掺杂一股煞气于其中。 凶恶汉子很是突兀地撞进了所剩不多的妖化黄巾里,镔铁大戟所指,应声便有一名妖化黄巾被打得血肉横飞,模样凄惨无比。 “你,咳咳~你是何人的部下?咳咳~这股气势倒是合俺老张的胃口,等弄死那鸟道,俺老张可得和你好好打上一场!”张飞扯着嘶哑的嗓子,将眼前的一名妖化黄巾戳了个窟窿后饶有兴趣地盯着乱入的典韦。 “?没兴趣,虽说你很不错,但云长才是我想要的势均力敌的对手,作为三弟,你比起云长还是要差上一分的。”向来不懂拐弯抹角是何物的典韦,很不给面子的直言道。 不过得亏提到了关羽,倘若典韦说他张飞不如别人,依他那个暴脾气,肯定动辄就要去大战三百回合的。 但是既然说他不如自己二哥,那就算心中再怎么不服气,也只能吃个闷亏。 “呵,大话谁不会说,和俺二哥势均力敌,俺反正不信,反正这里吃下妖丹的黄巾快解决得差不多了,不如你和俺老张打个赌,待会去应付那五千黄巾死忠的时候,倘若俺老张杀的黄巾更多,你就答应和俺老张比试如何?”张飞张嘴的同时,余光不忘打量着典韦脸上的表情,同不是二哥的强者交手,他实在渴望太久了。 “有何不可?我反正不亏,与你交手尽管裨益不大,却总比成天欺负陈留的那些废物强多了。”典韦的眼神中充斥着无与伦比的兴奋,他没有继续多言,双戟兴奋地挥舞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而身边有了个旗鼓相当,甚至隐隐强上自己一线的同僚,同样把张飞刺激得不轻。 他气忿地拿起蛇矛,不断在那伙妖化黄巾的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窟窿眼,感受到身旁传来的与二哥强度相当的气势,张飞的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了一股危机感。 自己似乎除了这一身潇洒的金鳞锁子甲外,怎么好像被人给比下去了? 不过很快,黑脸将军迅速摇了摇头,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杂念统统驱散掉。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说不定这个叫典韦的家伙只是气势天生强劲一点,水平到底怎样,还得拳脚底下见真章。 当然气势上落人一头也是张飞不愿意看到的,想从其它地方找补,他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身边这个侍卫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裴元绍!他娘的你是不是早晨没吃饭啊,枪头软绵绵的,我看你以后还是换成和俺老张一样的兵器的,你们用枪的的都是娘了吧唧的,既然做了俺老张的部下,就别给俺老张丢脸!”张飞刻意加大了嗓门,数落着自己这个抗矛的侍卫。 瞧见裴元绍维维应诺的模样,张飞怎么看都觉得这小子未来能成大器,日后有机会肯定提他做个副将。 “呵,无聊的把戏。”典韦舞动着双戟,完全不想理会黑脸将军的把式。 赌局既然定下是比较谁杀的黄巾多,他可没心情去鼓捣那些。 而见到典韦在心无旁骛地搏杀黄巾,原本已经开始喘起粗气的张飞此刻顿时又焕发出了精力。 黑脸将军肩扛蛇矛,目光直指战场中的黄巾。 论打仗杀人,他张飞连二哥都不服气,还会怕你不成? …… 奄奄一息的张角立于城楼上,他嘴角抽搐。 只因他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两百精锐,那吃下了他炼制的太平仙丹的精锐竟然在两头猛虎的绞杀下死亡殆尽。 张翼德?这人他认识,与他二弟三弟的死脱不了干系。 那另一个脸庞不红的凶恶汉子又是谁? …… 一黑一黄两道身影闪转于汉军之间,戟落矛至,每每都有冥顽不灵的黄巾余党死于他们手下。 “一百零二了。”典韦扭断一名黄巾的头颅。 “不好意思,俺老张是一百零三。”张飞骄傲地拔出蛇矛,两名被串起来的黄巾应声咽气倒下。 他们两人仿佛杀神一般,从战场的东侧直接席卷到了战场西侧。 如此狠辣决绝的杀人手段,就连在场的汉军都惊骇不已,无不在心中暗自庆幸不用与这两位杀神为敌。 至于那五千的黄巾余党?饶是他们再如何敬畏大贤良师,在看到面熟的人不断地应声倒下,在看到两位杀神杀红了眼不断向他们逼近,在看到一黑一黄的两头猛虎择人而噬后,也终于知道怕了。 这群忠心于张角的黄巾余党,他们中不断有人发出求饶的呼喊。 在张飞典韦这两位虎将杀神的狠辣行径下,他们被杀得胆寒了。 第43章黄巾背后的妖道 尽管不明白典韦与张飞这哥俩初次见面为何就开始疯了似的攀比起来,不过从结果上来看,倒是不错。 不仅那群难缠的妖化黄巾已经死伤殆尽,就连被张角视为最后底牌的五千死士,也被这哥俩搅了个天翻地覆。 “光是典韦就已经如此威猛了,还真是期待排名更靠前那二位的风姿呢?”荀幽看着不断有黄巾在两声虎啸的交替长嚎下,倒在血泊之中,他忍不住暗自感叹道。 当然,后世为博眼球弄出的排名当然也不能尽信。 就比如现在荆州那位尚且籍籍无名的黄姓猛将,他如今还没上年纪,指不定能拿捏赵云,脚踹吕布。 荀幽还是挺想尽早把黄忠给忽悠过来的,反正早晚都是刘备的人,早个十几二十年的也少走很多弯路。 等他日后将华佗或是张仲景也一并忽悠过来后,那黄叙的病也有救了,他老黄家也不会就此绝后了。 习惯性的思绪飘忽间,原先都已经先行纵马离开前线的郭嘉竟又兜兜转转地回到了这里。 “你什么意思啊郭奉孝,刚才满脸的不屑,现在腰上就挂把剑装模作样,你真把战场当儿戏了啊?”感受到好友的精神力,荀幽的目光顿时被郭嘉腰间的铁剑吸引,开口嘲讽道。 “你以为我想来啊,还不是得为关将军带路?而且看张角现在这个模样,你还真是福大命大,他不惜燃命来换个玉石俱焚的结果,你荀不群竟然安然无恙?”郭嘉语气尽是不情愿,他瞟了一眼城楼上鲜血满身的张角,指了指身后带着二百义勇兵赶赴战场的关羽。 长髯将军骑着他那匹枣红骏马,手中偃月刀将将拖在地面上。 所过之处,附近的汉军无不侧目而视,又一位气势卓越的猛士出现在了战场。 现在卢植手底下的士卒全都脑袋晕乎乎的,目光不解地望向他们的主帅,眼神仿佛是在询问,‘明明手底下有三位猛人,将军怎么不在过去攻城的时候拿出来在张角跟前溜溜?’ 而作为在场的北中郎将,卢植心底也很无奈,却不得不装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无视掉麾下士卒的惊讶目光,只是狠狠盯了自己弟子一眼,其中深意,让玄德自己悟去吧。 “?”刘备只觉得自己的颈后一凉,总觉得卢师看自己的目光,好像又回到了当年涿县时的模样。 错觉,肯定是错觉! 想到如今二位贤弟在侧,又得不群与奉孝相助,刘备现在的感受无与伦比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年卢师眼中那个不成器的弟子了。 对于主公师徒他们丰富的心理活动,荀幽没心思去理会,关二哥已经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了,他现在迫切的想知道有没有第二个好消息。 灵帝末期凭借征讨黄巾的功劳,或许能去一地谋块地盘休养生息,但倘若有了钱再加上未来主公汉室宗亲的身份得到承认,地盘或许会大上数倍。 “关二哥此去陈留,那批辎车?”荀幽驱马来到关羽身侧,向来傲视一切的枣面将军,脸上却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凝重,这倒是让他心里稍稍有些不安。 倘若那批辎车里装的不是黄巾搜刮来的财资,荀幽也只能安慰自己,至少忽悠来了个典韦不是吗?挖他曹阿瞒的墙角,也很赚了。 “荀小先生料事如神,关某沿着那张染血粗布的路线,恰好将那批护送辎车的黄巾给拦下,确是巨量的财资无疑,关某粗略清点了一番,至少有三千金左右。”见到了荀幽,关羽眉宇间的凝重稍稍舒展,汇报了他此去陈留的成果。 但是荀幽心知肚明,能让美髯公都为此心神不宁的人或事,肯定简单不到哪里去。 “那关二哥因何忧愁?如今张角即将伏诛,未来的更宽大的舞台还在等着我们。”荀幽的眼神里充满了希望与神采,眼下他们一行的进展几乎与他的谋划布置重合。 待到黄巾余党被全部扫清,他们进京受领封赏后,荀幽便能继续开始不断落实他的布置,在未来天下大乱前疯狂抢占先机。 “倘若关某所想不差,张角兴许并非那个乱世的祸根,黄巾的背后,一切都是刻意谋划而成的。”关羽面色阴沉,这趟陈留之行,他仿佛看到了太平道教背后的阴谋。 “云长此言何故?你在陈留莫非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看到了自己的二弟,刘备本想上来寒暄问候几句,可刚纵马过来就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 “拦截那批辎车的时候,我发现黄巾打算将这笔财资交给一个须发尽白的古怪道人,而那名道人,他自称于吉,是张角的半个老师。”关羽抚着长髯点点头,陈留的遭遇令他心有不安,若韦在侧相助,面对妖道于吉的古怪术法,他兴许都无法保住辎车中的黄金。 “妖道于吉?”荀幽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 惨死在江东小霸王手中的道士,没想到这么早就与黄巾有所牵连。 看来当初授予张角《太平要术》那卷妖书的南华老仙,已经确证是有人假扮的。 “敢假扮南华老仙,亏于吉那妖道自诩道士,祸乱天下,他可是图谋不小啊。”荀幽莫名地有些惆怅,连关二哥都觉得难缠的道士,以张角为首的黄巾背后果然站着位不得了的人物。 “哟?你荀不群竟然也会露出这副作态?我还以为你余生都会一直自负下去呢。”郭嘉逮准了机会冷嘲热讽道,挖苦好友,这方面他自信不逊色于自己的谋略。 对此,荀幽只是冷笑两声回应,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吃过几次亏,也许就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了。 “倘若云长所料不假,那岂非杀了张角也不能真正从根源还我大汉清平?”刘备声音低沉道,他的脸上不断涌现出挥之不去的忧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尽管不知道那妖道为什么会想要人间财资,不过既然关二哥截下来了那批辎车,就相当于咱们现在已经和于吉结仇了。倘若那妖道真欲动摇汉室根基,待解决了张角之后,他未来肯定还会再次露面,我们自然有处理那妖道的机会。”荀幽看向城楼的方向,却并非望着奄奄一息的张角,仿佛是透过那位大贤良师,在与‘南华老仙’隔空对视。 既然身逢乱世,他早就做好了与天下人为敌的准备。 于吉纵使难缠,但连孙策都能弄死那个妖道,荀幽觉得自己肯定也行。 关羽张飞典韦加一起总比那位江东小霸王要厉害了吧,他就不信弄不死于吉,实在不行的话那就再加个郭奉孝。 星光熠熠的阵容,他怎么也不觉得那名妖道能蹦跶下去。 第44章凝冰决 “对了大哥,我率军回援的时候,恰巧撞见了皇甫将军的军伍,他如今踏平东郡,兖州黄巾听说张梁张宝皆授首,全都闻风而降。现在皇甫将军杀到,正是一鼓作气,拿下广宗的上佳时机。”关羽补充了一嘴。 刘备眉宇上的忧心这才稍稍舒展,当然也恰恰正是这个时候,卢植的斥候也过来禀报皇甫嵩大军杀到的消息。 黄巾如今黔驴技穷,此刻不做最后的冲击,更待何时? 望着反攻的汉军,荀幽也暂且将妖道于吉的阴霾丢到一边,张角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黄巾败局已定,任他于吉再如何道法通天,也找不到翻盘的可能。 “既然如此,趁皇甫将军的大军杀到前,烦请关二哥去告知典壮士与翼德兄一嘴,尽管张角现在无力继续操使他那巨大太平旗,但城墙上的四方小太平旗不毁,城中的黄巾尸体仍会不断化作尸妖。”荀幽紧紧盯着城墙角落的猩红小旗,即便微不可见,但那股妖气却清晰得很。 “关某晓得,那在此之前,就烦请荀小先生拖住那伙尸妖黄巾了。”关羽沉声道,他曾在大兴山下见识过荀幽的手段,也清楚要从根源断绝尸妖继续猖獗,就必须毁掉那些太平旗。 “分内之劳!”荀幽自信一笑,他的身体附近,不断滋生出白烟般的霜寒气息,那些都是他精神力的相形。 “这种感觉?你该不会要用那个奇术吧?亏你能想出凝冰决这门奇术,当初冰封一条小河你都差点虚脱,你确定对付那群黄巾要用这个?”郭嘉眉头一挑,分明有些意外,好友正在酝酿中的这门奇术,他曾经是见过的。 “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的精神力远甚往昔,怎么?你郭奉孝眼馋了?当初我从你那儿偷师来了一门水化身,结果我身上的掠息诀与凝冰决你都学不去,这也不能怪我啊。”荀幽一甩头,这可不怪他藏私。 奇术凝冰决是因为郭嘉的精神力属水却不能化冰,相性不合。 但屏息掠气,遮蔽脚步声的掠息诀可只是考验了精神力的把控精细程度,郭嘉平日整天一副狂放不羁,浪荡终日的性子,学不去掠息诀只能怪他自己。 “哼!区区结冰不过小道尔,我这门祈雨还不是你荀不群竭力也学不会的奇术?让田地风调雨顺才是正道。”言语间郭嘉便拿起自己腰间的酒葫芦将头撇到一旁。 好友身上的那门掠息诀,说不眼馋,那是假的。 多方便的一门奇术,去别人家里偷酒水喝人家都发现不了,可惜自己学不来。 “凭什么荀幽对精神力的操纵能精细到那种地步,我郭奉孝就不行?”捡起了自己文人身份的郭嘉难得昂扬起了一股久违的斗志,他发誓等此间黄巾事了,肯定把好友的那门奇术给学来,到时候他得去把张飞私藏的酒水全都偷走,让那个黑脸将军整天觊觎他腰间酒葫芦里的佳酿。 尽管不明白好友眉目上的斗志从何而来,但是荀幽还是比较欣慰的。 身边的帮手越靠谱,他以后也就无需这么费心尽力。 浑身的精神力以寒霜气息的表现席卷而出,在场的汉军即便有卢植刚烈的铁竹相护,有刘备的金色细线链接,仍是免不了感受到了一股寒气。 明明是六月酷暑,却蓦然生出了一股寒冬才有的感触,那些准备奋起搏杀的汉军无不满头疑惑,不理解这股寒气是从哪里飘来的。 当他们转头回望,只看到了那头苍白光芒肆意的茫茫瑞兽。 虎首鹿角的白泽高仰头颅,这头瑞兽身侧,冰晶雪花即便面对炎炎暑气仍旧没有消融的意思。 作为荀幽的灵,它司水掌冰,能辟除人间一切邪气。 “凝冰决!”随着荀幽的精神力积聚到极点,随即迸发而出,这头瑞兽同时开始奔腾,扑杀向广宗城中源源不断涌出的尸妖黄巾。 荀幽身上的三门奇术,掠息诀与水化身这两门,其中一样是来自白泽图,炼化了颍阴县内的一具鬼婴得来,另一样则是从好友那里偷师的。 凝冰决算是荀幽压箱底的奇术,是他从小修习精神力,在与文若表哥的探讨中不断自悟的奇术。 因为消耗甚剧,荀幽一般不会动用。 但今天张角玉石俱焚的举措也算把他给惹毛了,明明杀他弟兄的凶手,张翼德才是主谋,凭什么那些尸妖、雷矛都朝着自己针对,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他的精神力在白泽的加持下,对那些沾染妖气的怪物本就效果卓绝,此刻凝冰决既出,顷刻间暑气蔓延的广宗城外,风雪冰天。 那些尸妖身上的液体,不论是鲜血还是其它,尽数泛起了霜花。 血色的冰霜巨刺顿时将那规格甚巨的尸妖黄巾不断绞杀,更多涌出的尸妖也逐一被冻结成冰雕。 明明连半柱香的时间都不到,黄土与杂草遍布的大地却已经化作了茫茫一片,随处可见白霜与动弹不得的尸妖。 “荀不群真乃大汉吉人也!”原本只是从流言中得知荀幽能力的卢植,此刻亲眼所见冰封妖鬼的神迹,这位上了年纪的当世大儒也不免找回了些年轻时的热血飞扬。 听到了另一侧的杀喊动静,卢植就清楚,皇甫嵩的援军到了。 他当下收敛心神,没有犹豫,亲自指挥起士卒搬云梯攻城。 至于施法奇术的荀幽,则大脑一空,胸中的一口浊气险险吐不出来。 “不群日后还是不要逞强,此举虽然壮烈,大振军心,但你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可就得不偿失了。”刘备搀扶起自己的另一块‘心肝宝贝’,语气关切。 “谢主公挂念,我心里有数。”荀幽惨然一笑。 他倒也不是逞强,只不过短短一天来回透支精神力,即便有还神丹的补足,身体也不免发出警告,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内。 凝冰决这门奇术,过去荀幽因为精神力的掣肘,权拿来抵御冬日苦寒,这还是他头一次完整的施为,不过效果确实无比惊人。 等以后继续拓宽精神力的储备后,倒是能当做一门常驻的杀招底牌。 稍稍修整了片刻后,荀幽的余光里,突然瞥到了那道打算转身离开的青袍身影。 似乎是见到了他奇术的威力,郭嘉羞愤地涨红了脸,偏过头就准备离开这片伤心地当缩头乌龟。 但荀幽可不会放过这大好的调侃机会,直接将友人喊住。 “郭奉孝,我这结冰的小道献丑了,等解决掉张角,让我见见你洒水的正道怎么样?”又磕了枚还神丹后,荀幽走到友人面前,装出一脸郑重的表情,十分严肃地说道。 第45章苍天黄天求追读求收藏呀 郭嘉面色一僵,却脸不红心不跳。 “见识就见识,我郭奉孝什么时候怕过不成?”尽管嘴上这么说,但郭嘉仍是把脸撇到一旁,目光闪躲,没什么底气。 对此,荀幽偷笑不已,他这个友人,除了不羁浪荡外,在阳翟县更是出了名的嘴硬,只不过能让郭嘉嘴硬的机会很少罢了。 …… 广宗城楼上,那位奄奄一息的大贤良师口吐黑血,尚余几息性命,生命垂危到了极致。 太平妖丹的作用已经完全褪去,他颤抖着抬起那枯槁的手指,仿佛是在遮蔽阴云背后射向他的刺目日光。 一卷泛着黑红色诡异光芒的竹简从他的道袍里滚出,正是他视为至宝的天书《太平要术》。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苍天不解我困苦,黄天方有大道长生!”张角仿佛是用尽最后的气力拿起了那卷竹简,明明正值壮年,可此刻他气若游丝的模样与风中残烛的老者几乎无异。 他又吐出了口黑血落在那卷《太平要术》上,原本的满头黑发顷刻间变得雪白,最后的一抹生机也顺着这口心血不断消逝。 皮肤干皱,头发雪白的张角目光模糊,尽管身体已经使不上力气,他仍是死死抓住了《太平要术》。 “苍天弃我,黄天以诚相待。” “我以毕生心血侍奉黄天,可为何?为何黄天之下,也要夺我兄弟三人性命,要断我太平道教气数?” “仙长,当初你编织的黄天莫非也是虚梦泡影?为何角看不到黄天盛世的半点希望?” 张角的眼眸不断合拢,明明是将死之人,他却面容狰狞。 这位大贤良师呼出了作为人的最后一口气,嘴角呢喃。 “黄天亦弃我?吾宁以凡胎饲喂天书,断汉室根基!” 汉军的凶猛夹攻下,广宗县仿佛千疮百孔的老屋四处漏风,顾此失彼下,城墙两侧,不断有汉卒将云梯架上城楼,不断有汉卒越上城墙,不断有守备的黄巾士卒倒在血泊中。 军心合一,士气正盛。 卢植的铁竹之灵兼之皇甫嵩的不灭柴薪两相汇聚,大汉的二位平叛中郎将势如破竹,据守数月的广宗县城一如贼首张角一样气数已尽。 以关羽、张飞、典韦为首的三位虎将更是勇攀城楼,将三方太平旗分别斩断。 而周仓在与裴元绍的争抢间抢先一步,把余下的那一角的太平旗挥刀削去,狠狠地在关羽面前混了个面熟。 当然有人欢喜有人愁,当关西汉子正被关羽夸赞的时候,裴元绍则熟稔地低下脑袋,聆听着张飞的数落。 “你看,俺老张就说你兵器不够威猛,和俺老张一样用矛怎么可能会输给周仓那小子,回去就给俺丢了那娘了吧唧的兵器,俺老张亲自教你怎么用矛!”张飞狠狠训斥着被他视作未来副将的裴元绍,既然是自己的未来副将,那肯定方方面面都得和自己靠近。 “多和周仓学着些,这么快就能讨二哥的欢心,你小子以后的路长着呢。”张飞瞥了眼周仓手里的长柄大刀,再看看裴元绍身边软绵绵的长枪,他突然有些后悔当初挑侍卫的时候怎么没与荀幽多商量商量,早知道就挑那位关西汉子了。 当广宗城头的四方太平旗全部褪去了猩红的光芒,那些丧失神智的尸妖也仿佛断了线的风筝般一一瘫软在地。 而没了张角以《太平要术》之妖法唤出的尸妖黄巾,余下的那群黄巾死士没有任何意外地迅速开始土崩瓦解。 尽管天下各州仍有黄巾余孽肆意妄为,高举造反大旗。 但当广宗城墙最终被汉军占据,当张角被汉军包围在一起,这场浩浩汤汤,轰动后世的黄巾起义,最终仍是以失败告终。 十数名汉卒各持环首大刀架在张角的脖颈处,汉军的两位中郎将此刻已经分别登上了广宗城楼。 “哼!妖道,敢对我大汉行不轨之事,落得如今这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实乃天意!”卢植手持铁剑,在亲兵的拥簇下,冷眼注视着眼前那位不复人形的大贤良师。 “子干,无需多言,取下他的首级,我等也好向陛下报喜,接着去清扫各地黄巾余孽。”皇甫嵩稍稍退后,将舞台留给卢植,他手握贼首二人的功劳,此地本就是同僚费心多月才得以攻克,他虽为将领,却深谙官场之道,皇甫嵩不愿因小失大,因为一时贪功而得罪了当世大儒。 卢植点点头,正欲上前将张角枭首,然而那位已经沦为妖魔的大贤良师头顶着一袭莫名的白发,只给在场所有人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接着脖子一横,了结掉了自己的性命。 作为大贤良师,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不想死于敌人之手,在卢植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一件小事。 然而荀幽却突然心神一震,他感受到了一股妖气冲天而出,离开了广宗县,不知飞向了何方。 广宗城楼上,当卢植削去了张角的首级,无人注意到那卷《太平要术》竟是消失了踪影,当然除去荀幽外,也不会有人在意就是了。 …… 广宗以南三十里地,一位两鬓霜白的道士自山林里走出,他给自己胸膛触目惊心的刀痕上换了一条新的细布,饶有兴致地抬头望向那股熟悉的气息。 “张角啊张角,你虽辜负我的期望,没彻底将汉室的根基铲除,不过念你愿意将三魂七魄饲养给《太平要术》,用最后一口气飞向洛阳,在汉室国祚上凿一枚口子,我于吉承认你算是我的亲传弟子了。”于吉捂着隐隐作痛的伤疤,他看向洛阳放向,眼中绽放出邪光,“这一枚小口子未来数年将会不断倾泻着大汉国祚,气运不断外涌,而当完成灭国之举,我于吉定然能通天达道,借汉室气数来炼出长生仙丹!” 最后,这位黄巾幕后的始作俑者又将目光投向广宗的方向,摇头叹气道:“真是既天真又可怜的徒儿,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戏言,却非要对苍天黄天这般执着。” “但这样才好,这样才是我的好徒儿。” 于吉重新穿上了那件朴素道袍,他的身体宛若雾气虚影般消失于了山林中。 偌大一片山林,依稀回荡着道士的喃喃自语。 “刘玄德?他二弟确实厉害,青龙之灵,忠义无双,连我的术法也作用不大,那一刀之仇不好报啊!” “可他刘玄德明明是大器晚成之人,为何当我徒儿这颗乱星坠落后,属于他的将星却冉冉升起?” “是摇曳不定的天鹿?还是逐渐成熟的商羊?亦或者是那势头正盛的白泽?不管究竟何人在背后更改气数命运,随你们去吧,只要不阻我之长生路,你们就算踏平人间也与我没有半分关系。” 第46章洛阳求追读求收藏 今日,死气沉沉许久的洛阳深宫,终于重新热闹起来。 沉寂数月的洛阳城,今日仿佛重新披上了繁华的锦衣。 当张角三兄弟的首级从前线被送往洛阳,在灵帝刘宏通报天下后,洛阳城自上至下,无不莺歌燕舞。 纵然秋叶枯黄,秋风萧瑟,也不减皇宫今日的一片喜气。 “大善大善,张常侍且看何进送来的前线战报,他皇甫嵩与朱儁在长社一战功成,火攻劫营颇有些昔日田单之风,我大汉有二位将军于前线讨逆,实乃幸事;卢先生据贼广宗同样功劳不浅,儒士出身却能身先士卒,诛杀张角这个逆贼实为大功一件,待大军班师,朕定要好好奖赏他们。”北宫寝殿里,今日刘宏难得升起了些理政的心思,正眉飞色舞地与身旁的宦官张让讨论着前线送来的一卷卷战报。 明明尚未而立的灵帝如今却满脸气血亏空的模样,尽管下属百官心中都很想劝诫陛下少服食方士丹药,对待后宫妃嫔的宠幸要节制。 可如今因黄巾之乱,党锢之祸刚刚解除,百官几乎人人自危,当然没胆量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陛下圣明,那太平道教不知天高地厚,竟大逆不道,干出这种危害社稷,祸及寰宇的事,如今落得这么个下场,实乃天意。”张让扯着那公鸭般的嗓子,声音尖锐得很。 不过或许也恰恰正是这点,刘宏对他身边的几位不是男人的常侍们都放心得很。 “皇甫嵩来信说在颍川巧遇了朕的一位流落在外的皇弟,你且立刻着人去宗正府一趟,查查当年中山靖王之后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号叫刘备的人物。”刘宏挥了挥手,心里莫名又生出了股邪火,看了这么一会儿前线战报,如今乱事既平,他已经等不及去宠幸宫中前段时间新来的几位美人了。 “这个,陛下,恕老奴愚钝,陛下为何对那位皇弟如此上心,还费陛下亲自派人去宗正府查他的底细?莫非那位皇戚是有何过人之处不成?”张让俯下身子抬起头,目露不解道。 他作为刘宏身边的大红人跟了这么久,对这位陛下的性子可以说是知根知底。 在大汉皇亲国戚满天下的现在,陛下竟然会为了一个不知名性的人亲自派他去一趟宗正府,其中深意,由不得他张让不多揣摩几分了。 “皇甫嵩的来信上,除了那位皇弟之外,还提及了去年年关的颍阴县贵子。如今朕的身体每况愈下,宫外的方士虽说北宫妖气弥漫,但却找不到根治的源头。白泽灵主?希望那位小先生能替朕好好攘除这深宫里的妖崇吧。”刘宏只给他的常侍留下了这么一句,接着便迫不及待地离开自己的寝殿,去寻他那日思夜想的美人了。 而在刘宏前脚刚走,后脚迈出空旷寝殿的中常侍张让眼眸眯起,收起了他方才在灵帝身旁俯首称奴的气质。 作为恶名满天下的常侍,他也就在陛下面前才会露出刚才的那副作态。 “荀氏贵子?家中最近鬼魅频现,倒是能请他过来驱驱邪,那道士的符箓治标不治本,希望这位白泽灵主能干脆点了我的烦忧。”张让向前走了几步,面露期待道。 “陛下的皇弟?有趣,有趣,不过就算你再有本事又如何?来洛阳后乖乖上供,或许能给你留个一飞冲天的机会。可若是身无分文的乡巴佬?那对不起了,大汉向来不养穷鬼。”张让接着走下巍巍石阶,他目光睥睨,语气冷冷道。 来往的宫女的小太监无不对他请安问好,感受着心中升腾而起的虚荣感,张让觉得无比满足。 宦官又如何?百官士人唾弃又如何? 取信于陛下,他张让同样能玩转天下权利。 …… 此时此刻,洛阳城外数十里,荀幽几人买了一架马车,正不疾不徐地赶赴京都洛阳。 因为卢植要加急回京,与陛下报喜的缘故,所以荀幽他们并没有与那位卢中郎同行。 现在张角已经伏诛,原本同乡的义勇兵在拿完军饷后几乎各自返回了涿郡,所以眼下同行的六人,除却周仓、裴元绍还有几名零星愿意跟从的义勇兵与黄巾外,他们又落得个无兵可带的下场。 “唉,俺老张和二哥好不容易拉出了这么支兵马,大哥你竟然舍得就这么将他们放回乡去,是不是不群现在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啊?”马车外,张飞长吁短叹,正疯狂抱怨痛惜那一队好不容易才拉出来的义勇兵。 “无圣旨就带兵进京,三弟若是想寻死,千万别带上我们几人。”关羽蚕眉上挑,双手抱胸,打趣道。 “就是就是,我典韦虽然大字认不得几个,但也清楚带兵进京肯定是找死,你张翼德不是号称涿县屠户里读书最多,怎么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典韦拿着根鞭子暂时充当了马夫的身份,他摸了摸那头秃顶,也附和关羽一嘴。 “俺老张……俺老张……俺这不是心疼那支兵马吗?”张飞被二哥和典韦怼得话都说不利索,只得摊开手,略显无奈道。 “翼德啊翼德,你真是行事前太欠思量,这点日后你一定要与不群和奉孝多学学,当初在涿县,张世平与苏双两位大商赠予我等起兵讨逆的财资早就见底,继续带着那伙义勇兵,你觉得咱们还有钱继续提供粮饷?”似乎是看不下去三弟继续为此纠结,坐在马车中的刘备忍不住出言道。 “二哥不是在陈留拦截了那批黄巾搜刮的巨资吗?”张飞看上去还是很不甘心,现在更是打起了那批辎车的主意。 “你要是敢动那笔钱,信不信我让你下半辈子喝不了酒!”荀幽冷冷的声音同样从马车中传出,顺带着溢散而出的精神力让黑脸汉子后颈一凉,本能地打了个哆嗦。 “不动就不动呗,发脾气干什么?反正你以后练兵不还是需要俺老张出手吗?”张飞把头埋低,小声嘟囔着。 在攻破广宗县城的那天,他就屁颠屁颠地跑去找荀幽想让荀幽履行当初的赌约。 可当听到荀幽竟然敢对大哥的老师,对当世大儒好言相劝之后,张飞在心中又默默地给荀幽打上了个‘狠人’的标签。 作为大哥身边的红人,这‘狠人’说不准真能把自己的酒给断了,惹不起,惹不起。 “呵呵,不群何故大动肝火?对好酒之人,那杯中物可是我们的命根子,你岂能说断就断啊?”同样坐在马车里的郭嘉幽幽开口,他总隐隐有种预感,自己现在要是不与张飞站一条阵线,兴许要不了多久,被断酒的人就是他了。 “你也别得意太早,虽然不奢望你能戒酒,但为了你这身子骨,等在洛阳落脚后就跟我开始习剑。”荀幽斜瞥了一眼郭嘉,随后又补充了一嘴,“我和主公说好的。” 马车里,郭嘉面如死灰,远望那座巍峨的京城洛阳,眼里却是一片黑白。 马车外,张飞幸灾乐祸,心里默默替郭嘉哀悼了两声,尽管同是酒友,不过既然连大哥都已经开口,那他也爱莫能助,再者说,练剑什么的正好锻炼锻炼郭嘉那单薄的身子骨,他觉得还挺不错的。 第47章进京 曾经,荀幽以为张角大肆修葺的广宗县城已经殊为高耸巍峨。 可重生以来的他第一次站到大汉都城洛阳城下,冰冷的石墙终年屹立,给人一种直入天穹的震撼感。 荀幽这时候才渐渐明白大汉之所以历经无数战火而不灭,这深厚的底蕴可见一斑。 从颍川一路北上,辗转数周,将近一年过去,他终于来到了这座洛阳城,这里同样是他曾在颍阴谋划数载的关键所系。 “不群,如今皇甫将军大军未归,我等看来至少得在洛阳暂居一两月,不若先去打听打听有什么合适的客栈?”当马车驶入洛阳城,刘备尽管同样心潮澎湃,却按捺住了这股激动。 他们一行初来乍到的,总得先找个能落脚的地方才好继续思量其它。 “主公说的正是,我看附近有青楼的客栈就更好了,过去乡里基本都是熟人放不开手脚,如今到了洛阳,我郭奉孝肯定要堂堂正正地做一回男人。”郭嘉握紧拳头代替荀幽回答道,他神采奕奕,分明是对青楼风尘之地渴望已久。 “?奉孝你年方十五,还是莫要如此心急,待到年纪合适,再名门正娶方才符合君子之风,心念青楼风尘场所岂不是平白糟践自己吗?”瞅了眼身旁目光灼热的郭嘉,身为主公,刘备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劝诫一番这个小谋士,于是苦口婆心道。 天生早慧,可不能放任自己这块心肝长歪了。 “诶?主公此言差矣。”郭嘉装出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故作深沉道:“大丈夫在世,有几个红颜知己方是人生一大幸事,这可是荀幽亲口告诉我的。我现在只不过是准备去寻觅我这辈子的红颜知己而已,主公岂能说我是糟践自己呢?” “啊?”刘备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双目紧闭的荀幽,在他眼中,不群可是心智、品性全都上佳的典范。 短短数次相处,卢师都对他颇为看好,刘备怎么也不相信风度翩翩的荀幽竟然会唆使郭嘉去青楼那种地方。 当然了,事实也确实与郭嘉描述的出入挺大。 “哼!郭奉孝你说够了没有。”马车里陡然响起一阵冷哼,尽管心神全部浸染于白泽图中,但这并不代表荀幽就不关注外界的动静了,他睁开双眸,目光不善地盯着友人道:“添油加醋你郭嘉是有一手的,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与你说过另外一句话?” “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那么喜欢听我的话,试试看从今天起戒酒怎么样?” 荀幽突然睁眼后的几句话直让郭嘉吓了一跳,脸色刷得一下仿佛被霜打了的茄子般,他心虚在先,干脆把头撇到一边选择装死。 青楼什么的先不管,红颜知己什么的也不要了,杯中物才是他的命根子,可千万不能惨遭友人的毒手啊。 “瞧你这点出息。”看着郭嘉的模样,荀幽气笑着摇了摇头。 “不群可算回神了,所以我们现在不如尽早分头去寻间不错的客栈,午时相约来此相会如何?”刘备开口说道,来洛阳后其实他还是想第一时间去拜访先他们一步回京的卢师的,可现在仓促间一无落脚之地,二无准备拜帖,匆忙打扰,他觉得太失礼了。 “主公考虑的周到,顺便还能打听打听最近洛阳里有什么趣事,皇甫将军说陛下想见我,总觉得那座深宫里有什么蹊跷?”荀幽耸了耸肩,坐在马车里那么久,腰酸背疼的,他早就想下车走一走了。 “如此最好,那便让典韦跟着你,我与三弟一起,让云长看着奉孝,章风你且带着人看护车马!”刘备也随后走下马车,他叮嘱了章风与其他义勇兵几句,很快就分好了组。 两人走在繁华的洛阳街道上,光是典韦随行在后,荀幽就觉得自己的安全感直接拉满了。 他带着木讷的典韦在这条街上走走停停,很快就打听到了两家不错的客栈。 当然,其中的沟通主要是由荀幽来干,典韦因为最笨,只是老老实实一言不发地跟在荀幽身后。 不过尽管没开口说一句话,光是典韦站在那里就给荀幽省下了不少的麻烦。 这位稍显秃顶的猛将浑身煞气四溢,原本有些拥堵的洛阳街道,荀幽走过的时候,行人纷纷避让,顺畅极了。 “不群你可是身体不适?”典韦抱手一路随行的时候,却发现前面的荀幽突然皱起眉头,停下了脚步。 “确实是有些小事,恶来你且在此等我一下。”荀幽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个闪身遁入了某处阴暗的角落中。 借口脱身,是因为白泽图中又传来了荀十一那嘈杂的碎碎念。 因为灵液滴露的缘故,自己数月前收的那名猫妖婢女,她心中的感受自己都能感知到。 如今终于远离了纷乱的战争,荀幽觉得再不把她放出来透透气,确实有些不人道了。 于是荀幽四下打量了一番无人后,他心念微动,从白泽图里拉出了一抹柔光。 “咦?我这是从白泽图里出来了吗?”突如其来的一阵天旋地转,荀十一明显还有些摸不清状况,但在看到荀幽那张熟悉的脸庞后,她赶忙微微屈膝,行了一礼道:“荀老爷,我这算是从白泽图里出来了?这是哪?” 刚出白泽图的荀十一满脸的兴奋,陌生的环境让她对身边的一切都好奇极了。 “大汉京都,洛阳城!”荀幽捏着下巴,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白发女孩,目光古怪,片刻后他开口道:“本来想着带你出来透透气的,不过你这发色属实太招摇了,带你出去的话,肯定免不了一些非议,严重点的话说不定要把你这个妖女拿去当众烧了。” 听见荀幽满不在意的言语,荀十一却小脸煞白,浑身冰凉。 “荀老爷,要不我还是回白泽图去吧,其实那里面也挺好的,您给我准备的乾坤,有山有水,也没那么无聊。”荀十一勾着手指,看上去对荀幽嘴巴里阐述的情况害怕极了。 只不过荀幽却摇了摇头,接着又从白泽图中拿出了一顶缝有乌纱的漆黑斗笠道:“带上吧,这东西不光能把你的头发遮起来,顺带还能掩盖你身上溢散的妖气。” “就算你掩藏得很好,可这毕竟是京都洛阳,是卧虎藏龙的地方,戴上它就保险多了。” 第48章倒霉的袁术 瞧见婢女戴在头顶的乌纱斗笠,荀幽绕着荀十一转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仅那一头白发给完全遮蔽掉,就连身上若有若无的妖气也一并祛除了,不得不说张角身上的好东西还真不少。 相比之下,这顶绝息斗笠其实已经算最不起眼的一件了。 —— 【绝息斗笠】: 取太平主旗旗面炼化而成,完全攘除了因《太平要术》沾染的妖气,丝布一般的材质能屏蔽掉绝大部分的气息。 —— 【奇术:三才雷缚】: 上古异兽夔牛,吼叫声如滚滚雷鸣,以妖化夔牛之灵炼化的奇术,可以精神力化作三根夹杂天威的雷矛布下一座从天而降的囚笼,精神力属木方可修习。 施术前应有合适的天时,并且需要足够的间隙积蓄精神力。 —— 【闻天鼓】: 以夔牛之皮补全夔牛大鼓所成,传说当年黄帝讨伐蚩尤时便是以此鼓一战而胜之。 虽无上达天听之能,却可以凭借强大的气势雷震数里。 —— 【拓灵丹】: 夔牛之灵分三后又重新化一,以其精华浓缩成的灵丹,可以拓宽精神力的储蓄,乃不可多得的丹药。 —— 足足四件的宝物,还不包括那数不清的还神丹,可以说在广宗一县,荀幽不仅赚了个盆满钵满,同时在炼化了广宗一地的妖异之物并服下拓灵丹后,如今他的精神力已经成了一条滚滚长河,比起刚离开颍阴县那时要深不可测得多。 不过没找到那卷妖书《太平要术》倒是让他心中难安,张角视为至宝的东西没有随身携带,他总觉得主力被全歼的黄巾背后还有些什么没被发现的阴谋。 于吉假扮南华老仙传授了张角那卷妖书,兴许其中缘故同那位妖道有关。 “荀老爷?荀老爷?”正当荀幽胡思乱想的时候,十一的清脆嗓音直接把他的心神给拉了回来。 “走吧,可别让典韦久等了。”荀幽面无表情地撇了撇嘴,随后便带着戴有绝息斗笠的婢女走出了街头角落。 公子哥打扮的荀幽身后领着个乖巧的女孩,走在街上即便吸引了不少行人的目光,但总归不会像领着个白发妖女在身边那么突兀。 “额,不群呐,所以你借口离开这么一会儿就是带了个女孩儿回来?那我觉得方才奉孝口中的那番话或许是真的也说不定了。”典韦摸着下巴,一脸坏笑地看向荀幽,他目光慢慢偏移到后面带着乌纱斗笠的女孩,鼻子动了动,眼神逐渐锐利了起来,语气突然一重,不善道:“她身上的气味不太对劲,这一点不群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荀幽摊了摊手,有些无奈。 在绝息斗笠的掩盖下,典韦竟然还能凭借气味上的古怪发现十一的问题,那他也没辙了,兴许当世顶级的武将就是有其变态的地方呗。 “无妨的,恶来将她当成我的婢女就好,走吧,回去同主公告知一下情况,早些有落脚的地方,也好放开手脚逛逛这座洛阳城。”直接把典韦的脑袋转了过来,荀幽可不想让这家伙继续在十一身份的话题继续纠结下去。 荀十一透过一片乌纱对视上凶神恶煞的典韦,整个人直接愣住了,除了老爷身上的白泽之灵对她有天然的压胜外,她没想到这个肌肉见状的大汉身上竟然也散发着一股让她打从心里恐惧的气势。 女孩本能地就低下了头,死死跟在了荀幽的背后,看上去害怕极了。 “我有那么恐怖吗?”看着眼前走远的主仆,典韦有些无辜地摸了摸空荡荡的脑袋瓜。 一个女孩竟然都这么害怕自己,他开始怀疑过去在主公身边一直绷着张脸是否有些不妥了。 …… “袁公子息怒,如今阉人当道,权倾朝野,我等还是得徐徐图之啊。”纪灵张开手,拼了命地拦着他身前怒发冲冠的公子,以他对袁术的了解,要是不拦着,他真有可能去砍了那赵忠。 “我袁氏至今四世三公,家中门徒满天下,而我袁术现下也官至虎贲中郎将,他不过一介阉人,凭什么敢背地里讽刺我?”袁术按着腰间佩剑,额头上青筋暴起。 因为最近那个庶子哥哥竟然也受何将军之邀,当上了与他官职一样的虎贲中郎将,袁术的心情本就不好,再加上他今早前去操练虎贲禁军的时候,竟然凑巧被他听到赵忠那阉人敢在背地里数落他袁术不如那便宜哥哥袁绍,这让他如何沉得住气? “一个庶子平日里装模作样也就罢了,现在突然冒出来应何将军的征辟,他袁本初的狼子野心我还不知道吗?好,暂且先不提他袁本初,赵忠那阉宦竟然也敢说我坏话?真当陛下的宠幸是免死金牌不成?”袁术没有留力地一拳捶在了宫墙上,出身汝南袁氏,他还是头一次受这个窝囊气。 作为袁术的贴身护卫,纪灵当然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袁术的霉头,只得变相拐弯抹角地劝告。 “公子且放心,就算家中二位老爷对大公子喜爱更甚,但他终究只是庶出,比不得公子你身份尊贵,即便再如何努力,也是得不来袁氏家主之位的。”见袁术眉宇间怒意稍解,纪灵忙继续顺着这番话下去道:“阉人无卵,将军你又何必与赵忠那厮一般见识,连个子嗣都要不来的东西,为他而动怒岂不是白白气坏自己的身子,又让大公子看了笑话吗?” 一番话仿佛说到了袁术的心坎上,看向身边这个跟了数年的护卫愈发满意。 “确实,纪灵你说得不错,袁本初那家伙现在想方设法地想看我难堪,他现在倒是春风得意,我可不能在这种时候因为一个阉人在父亲与叔父那里落下不好的印象。”袁术将手从腰间的佩剑上放了下去,拍了拍纪灵的肩膀,“袁本初暗中结交党人与侠义之士,我可不能让他这么如愿。曹孟德胸怀大志,我是见识过的,听说他刚刚在颍川大胜而归,走吧,可得抢在袁本初前头去给曹操接风洗尘。” “公子英明。”纪灵一脸的谄媚,眼前的公子虽然时常行事鲁莽了点,但身为袁氏嫡出,他对公子的未来还是十分看好的。 等日后公子成了袁氏家主,等公子日后一人得道,他这个做护卫的还不是一并鸡犬升天? 于是纪灵在在自己美好的憧憬幻想里,与袁术一同脱下了甲胄,换上了便装,前往曹操在洛阳的屋宅。 那个曹孟德虽然听说也是阉人之后,可能得大公子的青睐,到底是有几分真本事在的。 二公子日后若想稳上家主之位,免不了需要各方势力的支持,可不能让那曹孟德被大公子抢了先。 第49章你就是袁公路 洛阳外郭城,繁华的街道上熙熙攘攘一片。 不过并不像来时那么顺利,原路返回的时候,即便荀幽已经尽量低调行事了。 可有的时候,麻烦和各种腌臜事主动找上门,你就算想躲也躲不开。 “你这外地来的士子也忒不懂事了,区区一个婢女,我杨冀愿意出两万钱来买,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在这座洛阳城不识好歹,像你这种士人可混不下去。”荀幽的跟前,一个身形瘦削,面相猥琐,锦衣玉饰的公子哥带着一群家奴堵住了他们三个的去路。 因为是猫妖化形,荀十一的气质比较出彩,免不了让洛阳中的一些公子哥动心,想收入府邸内当做玩物。 之前他就推脱掉了一些公子哥的请求,那些心里还有底线与羞耻心的公子哥见他态度决绝后也就不了了之,没继续纠缠下去。 可眼前这个叫杨冀的家伙不仅没有半点退走的意思,反而示意那些家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跋扈嚣张的性子足见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杨冀?”荀幽嘴里琢磨着这个名字,倒也放弃了强闯的打算,他很想看看这个有趣的洛阳公子哥到底能玩出点什么把戏。 姓杨?难不成是弘农杨氏的人?小小荀氏都能出那么多酒囊饭袋,杨氏里出几颗老鼠屎倒也合理。 “怎么?考虑的怎么样了?我不想重复第二遍。”杨冀笑容玩味,今日本来只是打算去街尾的暖香楼玩玩放松心情,没想到竟然给他碰见这么个气质上佳的婢女,黑纱斗笠后的俊俏面容若隐若现,对视的第一眼就直把他魂儿给勾走了。 一个外来士子随身带着的婢女,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何况他也直言要出钱两万买下,杨冀不觉得偌大洛阳城中有士子会傻到拒绝这样的诱惑。 正常情况,倘若是太学中的寻常弟子,的确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但荀幽不是。 尽管女人不值钱,这就是东汉的现状,但他不喜欢眼前的家伙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用金钱来随便衡量一个人,也不喜欢这叫杨冀的家伙一副狂妄自大的模样。 这会让他想起过去在荀氏里那段不太美好的回忆。 “说完了吗?”荀幽眯起眼睛,一脸不屑地凝视着身前的家伙,“说完了就滚,别挡我的路。” “其实我挺好奇的,明明杨太尉现在被罢官,闲赋在家,为何你们这些沾亲带故的废物公子哥还能如此跋扈?杨氏难道真不在乎那千金难买的名声吗?”荀幽的手搭在凶牙法剑的剑鞘上,他死死盯住了杨冀,仿佛想问个答案。 明明只是被眼前的士子盯着,杨冀却顿感遍体生寒,向来只有他挑衅欺侮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被当面这样训斥过? “哼,哪里来的乡巴佬,杨赐叔父岂是你一个普通士子能随便议论的?既然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杨冀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仿佛是觉得被一个士子的眼神吓到有些丢脸,他指挥起那些家奴上前打算给荀幽一个教训。 今天要是连个婢女都抢不走,那日后他杨冀岂不是要变成朋友间的笑料谈资? 那些目光不善的家奴身上,眼花缭乱的灵纷纷显现,鸡鸭黄狗、刀剑木棍层出不穷,站在一起气势外放,倒是颇有一番水准。 然而此刻,荀幽与十一的身前,又有一个人挺身而出。 魁梧非凡的典韦光是站在那边,没拿大戟,甚至连地煞猛虎之灵都没有外放,仅仅泄露出的煞气就直接震散了那群家奴们的灵,同时震碎了他们那意图不轨的心思。 “你们?我杨家难道都养了一群废物不成,不过是个稍微壮实点的傻大个怎么一个个怕成这样?”看着一个个犹豫不前的家奴,杨冀顿时火冒三丈,很不解那些家奴为何会对一个傻大个畏惧万分。 不过下一刻,当典韦一拳一个将那群家奴给撂倒在地来到杨冀跟前时,那让人窒息的地煞气势包围着他的全身,这令本就被酒水女色掏空了身子的杨冀顿时心神剧震,从未接触过的恐怖气势直接威逼得他一屁股坐倒在地。 “你你你,你想做什么,我是弘农杨家的人,我叔父曾官至太尉,你要是杀我你们也别想走出洛阳城!”即便嘴巴里仍旧说着硬气的话,但杨冀那颤抖不止的身体和时不时结巴的话直接将他心中的恐惧给出卖。 他隐隐有种感觉,眼前这个傻大个,或许真的可能暴起杀人。 “弘农杨家那是弘农杨家,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代表一家名门?”荀幽踱步上前,满脸不屑地俯视着瘫倒在地的杨冀。 “杀你我都嫌脏了自己的手,还得给我找不痛快,我才没那么傻。”典韦抱着手摇摇头,当初当街行凶杀人,那是一时脑热替友人出气,当日若非云长出手相救,他反倒真不好脱身。 现在冷静下来,眼前这家伙出身弘农杨氏,如果不是必要,结死仇那相当于直接打一个世家的脸面,实属不智。 “走吧,恶来、十一,为这家伙浪费了这么些时间,主公估计都等得不耐烦了。”看着逐渐偏离头顶的艳阳,荀幽转过脑袋,实在不想和这种世家子弟继续纠缠下去。 这种人,不仅自我感觉良好,而且莫名有优越感,难缠得不行,这点他在颍阴县就看得明明白白了。 “我是不是给老爷添麻烦了?要不我还是先进到白泽图里?”荀十一低下脑袋,语气中满是自责。 “无需如此,待会在客栈安顿下来就好,洛阳里这种嚣张跋扈的纨绔终究只是少数。”荀幽摆了摆手,他稍稍有些自嘲,人微言轻也就是这点不好。 身上带着块香饽饽,路过一条野狗都想凑上来闻几下,像杨冀这种家伙更是打算横刀夺爱。 不过这样的处境他相信很快就会变了,在不久皇甫嵩班师回朝后。 …… 围观的街头百姓里三圈外三圈,瞧见作威作福的杨氏纨绔吃瘪,人群里不乏有小声的庆祝与叫好。 荀幽领着身边的两人拨开围观的人群,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去。 “离远些不群,前面来了个稍稍能打的家伙。”本想继续原路返回的荀幽却被典韦一把拉住了肩膀,魁梧汉子稍稍露出了几抹正色,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方向。 “公子,你看前面那么多百姓围观,咱们要不要绕道?”纪灵埋低身子,询问着袁术。 “哼!绕远路岂非让那袁本初抢先去献殷勤?一群百姓聚众喧哗,驱散掉就是。”袁术想都没想直言道。 纪灵得令后,立刻轻车熟路地去驱散那群聚众百姓,只不过他的注意力却全程被身侧的这位魁梧壮士吸引。 “公路兄,公路兄!快拦住那个白脸士子,他辱我弘农杨家,公路兄你可千万要替我做主啊!”原本尚在思考怎么与曹操交好的袁术猛然间被熟悉的声音吓了一跳。 “杨北望?你怎么回事?瘫坐在地上被人看了笑话成何体统?子献(杨赐的字)叔父刚被罢官不久,你想继续给杨氏抹黑不成?”看着私交尚可的友人如此作态,袁术眉头皱起,看上去很是不悦。 “不是这样的公路兄,你听我解释!”杨冀声泪俱下,不明白事情脉络的袁术很好奇这洛阳城究竟什么人能让他受这么大的委屈。 不过这时,一道适时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你便是那位袁公路?” 袁术循着声音侧过头,却发现一位素未谋面的士子正颇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第50章被拐走的刘备 “看着倒是金玉其外,你应该是外地来洛阳求学的士人吧?不去太学抄录经文,反倒白日游荡繁华,真是作践自己啊!”瞧见眼前这个紧盯自己的士人,相貌气质似乎比四世三公出身的自己还要高上几分,这让一贯自傲的袁术忍不住讥讽两句。 “不不不,公路此言差矣,我来洛阳倒不是为游历太学,不过是受人相邀来京都一趟罢了。”初次与袁术见面,尽管对方语气不好,但荀幽还是没吝啬自己的好脾气。 或许就像曹操说的那样,跟未来的冢中枯骨置气岂非显得自己没有肚量了? 何况他与袁术现下无冤无仇,闲的没事才去得罪这么一位身份显赫的世家子弟。 “就是他,公路兄就是他,是他刚才欺侮我,连同一起辱我弘农杨氏的。”杨冀不顾锦衣上的尘土,按捺住双腿的抖动从地上爬起,一把抓住了袁术的衣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不停诉苦。 袁术满眼嫌弃地扯出自己的衣袖,尽管他现在并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可身边这家伙毕竟也跟了他许多年,肚子里的本事虽然没多少,但溜须拍马的水平一直让他满意得很。 何况杨冀出身弘农杨氏,同为名门,又是自己的狐朋狗友,帮扶一把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 只不过当袁术看见杨冀那群家奴,各个浑身带伤,东倒西歪地哀嚎不停,他很好奇究竟怎样分量的士子才敢当街干出这种事。 “敢问阁下名姓,我这朋友出身,你现在应当清楚,这样,我也不打算继续把事情闹大下去,给我袁术一个面子,你同他赔礼道歉一番,这事就揭过,如何?”袁术本以为仗着自己四世三公的身份,对方就算不给杨冀面子,他拿出自己的面子,分量也足够了。 “公子,这次怕是踢到铁板了啊。”然而下一刻,纪灵闪身拦在了袁术跟前,火红色的气势在他身上缠绕起了一圈虚影。 然而光是抵抗典韦稍稍溢散出的地煞,他便感受到一股极大的压力,他心里没来由地冒出了个不愿相信的可能,那就是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汉子武艺远超自己。 “大胆,我乃大汉虎贲中郎将,当街挑衅,你可知罪?”不给自己面子就算了,但袁术实在想不通一个区区护卫凭什么敢这样威胁自己。 “恶来,无需这么紧张,袁中郎不明事情前因后果,受奸人妄语蛊惑才会如此。”荀幽给了典韦个安心的眼神后,这才转过头,表情依旧淡定地望着袁术,拱手作揖道:“颍川荀幽,见过袁中郎。” “公路为大汉虎贲中郎将更好,不知当街调戏并意图掳走我这婢女又该治何罪?”荀幽摊了摊手,目光冰凉地盯着杨冀。 而袁术闻言,立刻侧过头,脸色铁青地看向这个狐朋狗友。 若是对方先动的手,那他或许还能稍稍替友人出一番气,可明明理亏在先,还让他帮忙不辨黑白地当街惩治对方,这不是将他袁绍往火盆里推不成? “杨北望啊杨北望,你真是能给你们杨家长脸,暖香楼里美艳无数你不去,非得当街强抢,你做你的腌臜事也就算了竟然还打算拉我袁公路下水,哼哼,你可真是其心可诛啊!”在看到杨冀那没有底气的灰白面色后,袁术冷哼了一声,杨氏子弟怎么做他管不着,但倘若他今天助纣为虐,家中的老父与那位司徒叔父肯定会要他好看的。 再加上,颍川荀幽?这个杨冀用脑子想想也清楚荀幽肯定和颍川荀氏颇有渊源,何必为一个女人给自己找不痛快?他袁术反正是不打算继续掺和下去了。 “颍川荀幽?我记住你了,今日尚有要事在身,多有得罪,还请勿要放在心上。”袁术发自内心地致歉道,为一个杨氏的酒囊饭袋而得罪颍川那里的士子?至少在袁术看来这并不值当。 “无碍的公路兄,那便后会有期?”荀幽一副没往心里去的神色,招招手道。 “后会有期!”带着纪灵迅速离开的袁术嘴角止不住地勾起了一抹笑意,这个荀幽颇有些意思,日后说不定可以找个机会拉拢过来。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在袁术的脑海中,他便越觉得可行,颍川荀氏名满天下,先不说上一辈叱咤风云的荀氏八龙,如今的荀氏传言更是有两位大才,各负天鹿与天狐之灵,其中荀文若还被评为王佐之才,更不提那位能降妖伏鬼的颍川贵子了。 袁术觉得倘若与那个叫荀幽的打好关系,日后接触荀氏的那几位人才也会如鱼得水,他袁本初能做得暗中勾结党人名士的举动,我袁公路便做不得?袁术猛然间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条打通颍川名士人脉的道路。 “公子觉得那位荀幽如何?”纪灵回望着典韦的方向,对刚才那股气势的威压仍然耿耿于怀。 “初次碰面如何就能下定断?可总归比杨冀那个废物要值得深交。”一想到和那个废物同样出自名门世家,袁术就发自内心地替自己觉得不值。 “刚才那个恶汉,身上除了杀气外,更有一种恐怖的气势,他很强,公子倘若拉拢荀幽,务必要着重栽培那人,得此等猛士相助,公子未来的路必当如履平地。”纪灵毫不夸张地直言道,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刚才暗中的较量下,饶是他心气不敌,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矮了人家一头,输的心服口服。 “一介莽夫而已,天下之大,最不缺的便是那种人,纪灵你无需多言,我心中自有计较。”袁术的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霾,对刚才典韦挑衅他的举动仍心有芥蒂。 作为颍川荀氏出身的荀幽他可以有所包容,然而对乡野莽夫,袁术可就没有大么大度了。 …… “不群,就这么便宜地放过那杨冀了?就算杀不了他,也得让他吃点苦头吧。”从围聚起来看热闹的百姓身边走过,典韦双手抱胸,看上去不是很过瘾。 “咦?大块头,你怎么猜到老爷已经想好捉弄那个色狼了。”又回到繁华热闹的街道,荀十一看上去乐观得很,刚才郁郁的心情一扫而空,她背着手稍显俏皮道。 相处了一段时间,她发现这个大块头除了看上去吓人了些,其实还挺好说话的,她已经没有初见时那样害怕典韦了。 “就你话多?在客栈里安顿后你就给我好好学习精神力的掌控,一旬下来学不会掠息诀你就给我回白泽图里继续苦修去吧。”被婢女爆出了自己的心思,荀幽没好气地在婢女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言语认真道。 灵液滴露能让他感受到十一的心思,十一自然也能反过来感受到他的心思。 “早就从翼德那里听来不群你有仇必报的性子,我还挺想瞧瞧你究竟打算怎样教训那个杨冀的。”典韦难得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在离开家乡后,这应该是在他同关羽互相较量外的头一回。 “放心吧恶来,先等安顿下来后,我再与你明说,你看那个纨绔不爽,或许还能让你亲手去背地里教训他一番。”荀幽一脸的神秘,那件伥虎炼化的虎皮裙,他可早就想看看效果了。 …… 几经波折,三人终于回到了约定好会合的地方。 然而却不见刘备与张飞的身影,徒留关羽屹立在道路墙边,站如古松,正闭目凝神。 百无聊赖的郭嘉则拿着他那枚酒葫芦,有些不耐烦地东张西望。 “我说不群呐,就找个客栈,至于去那么久吗?怎么还……”话说到一半,郭嘉顿时便瞪大了眼睛,目光落在头戴乌纱斗笠的荀十一身上就挪不开视线了。 “怎么还带了个这么可爱的姑娘回来啊,说,老实交代,那个方向,你该不会跑去暖香楼了吧。”郭嘉面色艳羡地询问道,看着荀幽背后的女孩,他无比怀念当初在阳翟家中的那群莺莺燕燕,可惜那群善解人意的姐姐们没来得及等他长大,他就远走他乡了。 至于往反方向打听客栈的他为何会清楚另一条街的暖香楼?以他郭奉孝的能力,短短一个多时辰打听洛阳城内有名的消遣地方,不是问题! “幼稚且无趣!”荀幽摇了摇头,完全没有理会友人的意思,他转头望向关羽,奇怪道:“关二哥,主公与翼德兄他们呢,还没回来吗?” “刚才有个自称是袁氏家丁的人来报,说大哥三弟现在正与袁绍曹操一同在欢喜楼吃酒,让咱们先去客栈落脚。”关羽先是抚着长髯点点头,随即有些不解道:“曹操曹都尉关某倒是知道,不群可知那袁绍为何人?” “汝南袁氏虽名满天下,不过这个袁本初如今正藏锋蓄势,关二哥不认识倒也正常。”荀幽笑了笑直接道破了袁绍的根底,刚送走一个袁公路,结果袁本初又送上门来,这下不得不跑一趟欢喜楼了去见见那个未来的北方英豪了。 第51章又见面了公路兄 “既然如此,恶来就麻烦你给那群义勇兵带带路,东街的吉运客栈,将咱们的车马一并拉到那里,奉孝还有荀十一,你们俩都一并跟着恶来去先落脚吧。”荀幽拍了拍典韦的肩膀交代道。 “吉运客栈?暖香楼附近应该没有这家客栈啊?还有荀幽你……”郭嘉还想挣扎反驳,梦想在暖香楼附近找间客栈落脚。 可是典韦却已经抢先一步,揪住了他的衣袍后领,不费什么力气地直接将郭嘉丢进了周仓裴元绍还有章风他们推出来的马车中。 “马车虽小,倒也还算宽敞,荀小姐一并上去吧。”典韦做出请的动作,相比起对郭嘉的态度,面对荀十一要温和得多。 “好的大块头,那待会见咯,荀老爷。”头戴乌纱斗笠的女孩轻巧地向后招了招手。 “待会见!”荀幽同样伸手笑了笑。 繁华的街道上,当他们的马车驶远,荀幽甩甩头。 那位袁本初,现在他还不是色厉胆薄,他骨子中的好谋无断还没有完全体现,来洛阳除了受功领赏以外,见见那些未来诸侯同样是他的计划之一。 “不群没让关某一并去客栈落脚,可是打算同去一趟欢喜楼?”关羽眯起了眼睛,因为猜不透荀幽的想法,所幸就直接开口问了。 荀幽点点头,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玩笑的打趣一嘴,“主公受困于涿县之地,如今不论见闻还是眼界肯定是比不上曹孟德与袁本初的,关二哥难道指望翼德兄能替主公撑场面不成?” “不比他那位胞弟袁术,袁本初暗中结交党人侠客,韬光养晦,其志不小,今日难得露面,反正咱们闲来无事,不如去见见那位袁绍。” 想到大哥与三弟都在那里,尽管关羽不喜酒楼里的喧哗气氛,却也没有拒绝。 两人一并顺着城北的方向,很轻松地便找到了那座酒菜香气四溢的欢喜楼。 仰头又确认了一遍酒楼的牌匾后,两人这才走入了人流涌动的酒楼。 “我与这位壮士是袁公子的朋友,他今日是在何处设宴?”荀幽眼尖,随手喊来了个店小二询问道。 “袁公子的朋友?那感情好,这位公子还有这位壮士,二层的瑾轩屋,请两位随我来。”原本态度平平的店小二听了荀幽的话,态度立刻一变,顿时谄媚殷勤起来。 不顾一层客人的吆喝,他毕恭毕敬地将荀幽关羽两人领到二层僻静的一处厢房前,摘下肩膀上的抹布擦了擦手,在瑾轩屋的房门上敲了敲。 “打扰了袁公子,来了两位公子的朋友,你看是让他们进去还是?”保险起见,店小二在开门前又问了一嘴。 “朋友?”瑾轩屋中传出了一阵中气十足的疑惑声,屋中的袁绍摸了把下颌的小胡子,大手一挥道:“让他们进来。” 因为还有几位客人在侧,袁绍自然也不会小气得堕了自己的面子。 不过声称是他的朋友,并且能找来这欢喜楼的瑾轩屋,他怎么数也不过寥寥数人,身旁还坐着个曹阿瞒已去其一,那会是谁? 得了袁绍的首肯,店小二当即打开瑾轩屋,将两人放了进去。 “二位是?我可不记得我袁绍的朋友中有二位啊。”在关羽合拢瑾轩屋的房门后,袁绍看着面前脸生的两人,颇感奇怪。 整座洛阳城,认识他袁本初,并且掌握他行程的人,应该怎么也不会单纯地是为了来蹭饭的吧? 至于这两人会对自己不轨?这点他想都没想过。 先不提他汝南袁氏的出身,在座的六人中,有三位都是战场上的勇武将领,他完全不担心自己的性命安全。 “不群?云长?你二人怎么过来了?”刘备捧着酒杯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想不到店小二提及的袁绍的朋友竟然是荀幽同关羽。 “玄德这是?你与他们二人认识?”袁绍撑着下巴,猛然间对那两人生出了股兴趣。 方才觥筹交错间,曹操对颍川战场上关于刘备的寥寥数语就足以让他结交这位汉室宗亲的意思,既然是刘备的朋友,那作为他袁绍的朋友自然也合情合理了。 “本初见谅,实在是欢喜楼的生意太过火爆,不得以出此下策,否则一间间厢房来寻实在太费时间了。”荀幽拱手致歉一声。 “素未谋面却知我字,不知这位是?”看着士子打扮的荀幽,袁绍目露疑惑地望向刘备。 “想来本初在去年年关,也听说过颍阴县荀氏出了位身负白泽之灵,能降妖除鬼的贵子,你瞧,贵子这不便来了吗?”曹操的脸上已经挂上了抹微醺的红光,他抢在刘备前满面笑意道。 “此乃荀幽,荀不群,另一位则是我二弟关羽关云长,想来刚才的闲聊中本初应该听到不少关于他们二人的故事。”一边与袁绍介绍着荀幽和关羽,刘备的脸上一边挂着藏不住的笑意。 而袁绍在听到刘备挑明两人的身份后,他立刻双目放光,起身挥手道:“不承想原来是荀小先生与关壮士,快快落座快快落座,二位随玄德一并辗转于数州战场平叛黄巾,解我大汉之忧,我袁本初既然身为大汉子民,于情于理都应当敬二位一杯。” 袁绍话毕,直接端起了面前的酒樽一饮而尽。 “本初谬赞了,如你所言,既然身为大汉子民,为大汉分忧不也是应当的吗?”荀幽坐到张飞身边的空位子上,同样拿起了个空酒樽倒满酒,喝了个干净。 为了礼数周全,平常不爱沾酒的荀幽一上桌就展现了如此海量的一面,直把默不作声只顾闷头夹菜吃的张飞看得一愣一愣的,那小眼神仿佛是在问,‘你荀幽平常的矜持该不会都是装出来的吧?’ 然而荀幽却只是瞪了张飞一眼,给了他一个自己领会的眼神。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袁本初亲自敬酒不喝,这不是打袁绍的脸吗? 至少目前,荀幽不觉着得罪袁本初他能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相反,至少在未来董卓进京后,诸侯联军齐聚虎牢关下前,袁本初这条线尽量保持联系,还是能拿到不少好处的。 “多日不见,没想到元让与妙才也在这里啊。”关羽眯起眼睛,笑呵呵地坐在荀幽正对面,夏侯惇的座位边上。 看见身旁红脸长髯的关羽,当日长社外的种种不堪回首的记忆顿时涌入夏侯惇的脑海中。 这个关云长,既然不愿意投奔孟德,日后还是再也不见吧。 夏侯惇表面上简单寒暄了几句,稍显冷淡,然而相比之下,曹操就热情得多了。 “云长无需拘谨,今日本初设宴为我接风洗尘,你同征讨黄巾有功,放开了吃喝便是。”曹操满眼精光地打量着关羽,如此忠义之人,他有些惋惜自己为何没早些遇上。 “曹都尉言重了,既然如此,关某也就不客气了。”关羽分别与袁绍曹操抱拳一礼,接着与张飞一样闭口不言开始闷头夹菜吃酒。 宽敞的瑾轩屋中,在荀幽的加入后,有他时不时的插话提点,刘备与袁绍曹操间的闲聊就放松得多。 一顿珍馐美酒吃得宾主尽欢,袁绍很开心既能替曹操接风洗尘,又能结识到刘备这位征讨黄巾的汉室宗亲,而荀幽同样感慨如今袁本初的人格魅力。 谈吐得体,儒雅翩翩,荀幽很难将眼前的人,与历史上那位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的袁本初联系在一起。 或许时间就是如此奇妙,漫漫长河的洗涤能冲散掉表露在外的掩饰,将一个人骨子里的真性情表露在外。 一顿酒菜吃了将近快一个时辰,然而酒桌上的几人却仍没有消停的意思。 倒是这个时候,瑾轩屋外率先传来了动静。 “二公子,二公子你等等,我还是先去禀报一番大公子吧,他现在正在瑾轩屋里待客,你这样强闯不合适吧?”屋外,店小二熟悉的嗓音传了进来,仿佛正在竭力阻止某人。 哗啦—— 瑾轩屋的房门陡然间被推开,一主一仆两道身影闯了进来,屋外徒留那名满脸无奈的店小二在发愁今日该如何收场。 “本初,我听说孟德前些日子凯旋而归,就想着设宴替他接风洗尘,没想到竟然被你抢了先,怎么这种场合不喊我,莫非瞧不上我这个弟弟了?”袁术带着纪灵,很是霸道地闯入瑾轩屋。 他今日去曹操的府邸扑了空,心情本就不好,从府内人那里得知袁本初竟然提前将曹操喊走,心中就更是将那个杨冀骂了百八十遍。 可既然木已成舟,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厚着脸皮来欢喜楼一趟。 他袁本初中午设宴,我袁公路就不能晚上再设宴一回? 于是便有了眼前这一幕。 “啊?这不是公路兄吗?多巧,咱们又见面了啊。” 第52章孟德本初周二了大家帮忙顶顶追读啊今日三更 对于袁家兄弟俩之间的明争暗斗,荀幽没兴趣掺和,但至少现阶段的袁术还没有魔怔成冢中枯骨那个地步,两边都不得罪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荀幽?你这是?本初设宴竟然邀请了你?”袁术惊咦一声,这时候他才猛然发现,不包括荀幽,在场除了曹操与他的两位随从外,竟然还有三位陌生的客人。 “哦?公路也认识不群吗?不群新来洛阳不久,我还挺好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袁绍揪着他那一撮小胡子,撑在酒桌上,很感兴趣问道。 刚才的杯酒交错间,他知道刘备一伙人刚来洛阳不久,这么短的时间自己这位傻弟弟竟然和荀幽攀上了关系,袁公路什么时候也开窍了? 想到早晨的时候因为那个蠢货杨冀而与荀幽之间造成的误会,袁术的脸色不免难看起来,把那样的糗事原封不动地当众说出来,那他以后还怎么在袁绍面前抬起头啊。 “是这样的,前不久路过东街的时候恰巧遇见了公路兄,期间发生了些误会,不过公路兄明辨大义得很,这误会也很快就说开了。”荀幽耸了耸肩说道,看上去就像是在讲述一件朋友间不起眼的小事。 见荀幽既解释了缘由,又没有折了他的面子,袁术心情大好,很不客气地坐在了袁绍正对面的位置。 “荀幽?算了,看本初的称呼,还是叫你不群好了,仪表堂堂、气质不凡,一看便知腹有诗书。来,我袁公路敬你一杯。”袁术抄起酒樽来到荀幽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日后若是在洛阳碰上难处,报我袁公路的名字就是,不管是钱或者办事,只要力所能及,我袁公路肯定是不会推脱的。” 袁术信誓旦旦地拍着自己的胸脯,他觉得既然能在这里再碰见荀幽,便是拉拢他的天赐良机。 一杯温酒下肚,袁术顿时感觉有些飘飘然,他斜瞥了袁绍一眼,心中讥笑。 颍川荀氏?你袁本初都没拉拢来哪怕半位荀氏的人才,那便看好我袁术是怎么做的吧。 “此话当真?那便先行谢过公路兄了。”面对袁术的热情,明显在荀幽的意料之外,但袁术主动抛来的青睐,不要白不要。 “公路此回倒是慧眼如炬?”袁绍话里有些酸酸的,接着便开始向袁术一一介绍了刘备几人。 这不挑明还好,一挑明荀幽颍川贵子的身份后,袁术看向他的眼神愈发灼热。 三句话里至少其中两句在暗示荀幽可以去他手下做事,可同样人精的荀幽全都很得体地婉拒掉。 开什么玩笑,跟着袁本初都比跟着你袁公路干有盼头,跟着你袁公路未来一起去寿春称帝,这不是嫌自己命长吗? 荀幽抿着杯中酒水,心中有些惆怅,当初在颍阴县的那番举动,一为替自己出气,二为在灵帝的耳边留个印象,没承想现在自己的名头在洛阳似乎有些太响亮了。 …… 在袁术加入后,这一顿酒菜又多吃了半个时辰。 当酒桌上只剩下残羹冷炙,最后来的袁术却率先起身,荀幽与刘备几人毕竟只是意外,他来欢喜楼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曹操。 “孟德晚间可得空?军伍里杀伐气浸染久了,不若一同去暖香楼放松放松?”袁术玩味地笑了笑,他可是做足了功课,早就打听到曹操过去在洛阳的时候是暖香楼的常客。 想深交一个人前就要投其所好,袁术觉得自己这个邀请,对方铁定拒绝不了。 然而偏偏,曹操无奈地摇了摇头。 “家妻不日就将生产,公路若有雅兴,你我改日相约如何?”曹操虽然意动,但旋即面露难色,犹豫片刻后还是拒绝了。 “既如此,那便遥祝孟德新添一个大胖小子了。”袁术恭维一嘴,既然对方拿出这个理由,他也不打算继续自讨没趣下去。 但是在离开欢喜楼后,袁术心里又忍不住地把杨冀骂了个狗血淋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成日尽给自己添堵,除了会说些漂亮话外,什么时候能干点正事啊。 透过瑾轩屋小窗看着气呼呼离开的袁术,荀幽暗自笑了笑,随即也同刘备一齐起身与袁绍曹操告别。 初见袁绍,这名未来的北方雄主给自己的印象倒还真不赖,但能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碎,袁本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在历史上都能算个典型的反面教材了。 “不群觉得孟德与本初如何?”离开欢喜楼,刘备的眼神里顿时恢复了几分清明,少了耳边的顺耳的恭维声,在浩大的洛阳城,他才能感觉到自身真正的渺小。 他人口中的汉室宗亲,现在都还没得到宗正府的认可,只是一重微不足道的身份罢了。 “主公似乎对那两人很感兴趣?”荀幽爽朗地笑了笑,刘备能对那群未来的诸侯感兴趣在他看来是好事,不如别人却不代表大家都能跑到终点。 虎牢关前讨董的诸侯无数,可最终三分天下的却只有曹刘孙三姓,魏蜀吴三国最后更是被司马家窃取了胜利果实。 同样的开局,荀幽不会允许故事往相同的路线发展下去,几个月里,他辗转数州的努力马上就能见到成效了。 “那两人给我的感觉确实很不一样,反正二弟三弟也不是外人,不群你嘴巴里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话我兄弟三弟也见怪不怪,但说无妨。”刘备的脸上带着笑意,他很清楚荀幽所图非小,既然注定了要成就一番大业,那他这个做主公的当然也不能拖后腿了。 对视上刘备正色的目光,荀幽点点头,等四人来到处无人的街角,他这才缓缓开口。 “袁本初乃名门之后,出身于四世三公之家,过去虽不显露山水,却身份显赫,如今何进直接让他领了虎贲中郎将之职,未来成就肯定不小,再加上袁氏门中多故吏,大汉若是太平盛世,以其能力能为一朝权臣,但现在大汉乱象渐显,袁本初离成为一方诸侯,只差个名正言顺的时机了。” 没去管刘备还有关羽张飞脸上震惊无比的表情,既然刘备想听,那他不介意来一次语不惊人死不休。 “曹孟德虽阉宦之后,但其人为官清廉,知人善用,许子将对他的那句评语,也许稍有浮夸,但以曹操的能力,在乱世成为称霸一方的奸雄,绝对是足够的。”荀幽说得眉飞色舞,都已经来到了洛阳,这种时候给刘备一些压力,他觉得不会太早,凡事都要未雨绸缪,现在不给刘备压力,那就等着日后继续颠沛流离半生吧。 三国之后,神州华夏便陷入了一段长久的动荡时期,这点直至隋唐才稍有好转,他当然不愿意看到历史重演,所以想在乱世扭转那个局面,就必须知己知彼。 他的白泽之灵虽然能降妖除鬼,但并不能提升他的智慧,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能力远远逊于文若表兄,但荀幽他也有那些千古名臣能人所没有的东西。 白泽图赋予了他以妖物变废为宝的能力,脑子里的见闻记载给予了他远甚这个时代人的长远目光。 于是荀幽能做的便是同那群变态般的武将一起大妖怪然后炼化那些妖物,绑架勾引那些文人在领土上大展拳脚。 在妖鬼横行的乱世下,他有能力保证一地安稳,但现在他需要刘备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第53章大汉倾颓主公当勉励之周二了大家帮忙顶顶追读啊 “主公可否扪心自问,你穷极一生的抱负,离开涿县征讨黄巾所谓的建功立业,究竟是为了什么?”荀幽的目光倒没有什么逼迫,而是带着些许引导的意味。 待到不久后,他刘备将不再是寄人篱下半生的刘皇叔,而将成为韬光养晦的诸侯苗子。 荀幽相信刘备不是曹操那种多疑且心狠手辣的主,但他需要刘备慢慢培养起像曹操那样的气魄与壮志。 重生以来的荀幽想学昔年留候张良一样,无欲无求,择一明主而终,待天下平定后归隐山林,终老山野。 倘若梦想中的画面最终成就,汉室两度倾颓,却最终被刘氏子弟两度力挽狂澜,天下将再无人有异心反汉。 有高祖、光武与昭烈皇帝的名头在先,天下宵小都将收起他们反动的尾巴,天下太平了,他才能归隐得安稳。 但是很可惜,这一世荀幽的天赋似乎没点在留候的模板上,他不觉得自己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可荀幽有自己的优势,他可以替刘备避免举兵伐吴时的疯狂,但同样他也需要刘备养出那种气吞万里如虎的君主气度。 四爪金龙终究并非真龙,还不够,尚且远远不够。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只是光和七年,他们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藏势,去替未来逐鹿中原做准备。 无人在意的街头角落,刘备被关羽和张飞夹杂中间,他迎向荀幽诚挚且严肃的目光,眉宇之间难得挤出了抹凝重。 刘备感觉得出来,他今日的回答是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荀幽对他的一个小考验,自古君臣之间需要互相成就,所以刘备犹豫了很久,他想给荀幽一个发自内心的答案。 “不群可千万别见笑,备曾将位列三公九卿视为一生抱负,可随着年岁与见闻经历的成长,我渐渐发现那些个位置我坐上去好像也只会让朝堂变得混乱,我的能力并不足以让我坐上那三公九卿之位。”刘备倚着墙角,说出自己远大理想的时候,脸上并没怎么害臊,“至于征讨黄巾?因为发现没那个当三公九卿的能力,所以便想着征战沙场来当个将军什么的也挺不错,恰逢黄巾祸乱大汉,所以便同二弟三弟一起招募乡里义勇兵去平叛,再往后,就遇到不群你了。” 刘备自觉发自内心的答案,可荀幽看上去却不满意,面带微笑地摇了摇头,“不够的主公,这并不是你心里深处的抱负,其实不用我说,你自己应该也记得那句儿时的‘戏言’吧?” 刘备一阵默然,他微微颔首望天,凝视着蔚蓝的天空,儿时的记忆突然涌入了他的脑海。 那棵五丈高的桑树下,那些宗中同族的子弟身边。 “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他曾经说过这句足够招致灭门的话。 是啊,当汉朝天子才是他埋藏在心中深处的志向,即便随着年岁的增长,这个大不逆的抱负被他埋藏在心底,但这便是他年幼时从未受外物影响的志向。 “不群看得出来吗?”刘备并没有被揭穿内心想法的尴尬,他反而突然豪放地大笑起来,同样正色地看着荀幽,压低声音道:“备生为汉臣,自当竭力为大汉分忧,秉持忠于汉室的本分。然若是大汉落入遭异姓奸臣觊觎的地步,一如王莽新朝时那样,备亦当学光武帝那样中兴汉室!” 关羽张飞看着他们大哥口中说出这样大不逆的言语,反应并不是很大,甚至隐隐还有些兴奋,胸腔中激起了一番热血。 身为汉室宗亲,学光武帝不过分吧。 荀幽听完刘备的话,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普天之下,莫非汉土;率土之滨,莫非汉臣。日月所耀,皆为汉室山河,就连那些蛮夷荒凉之地也要插上我大汉赤旗,主公不想一同为这个理想而奋斗吗?” 刘备愣了愣,相比荀幽年纪轻轻竟然就能说出如此气势卓绝的大话理想,自己这个做主公的确实太过谦虚了。 “日月所耀,皆为汉室山河吗?”刘备看着天空中的那日,双目中满是憧憬。 勇武如那位冠军侯,也只是征服了大草原,打服了北地匈奴,他刘备未来真的能做到平南蛮,震北夷,威西戎,定东狄吗?光是想想就已经足以让他热血沸腾。 荀幽注意到了刘备眼神里的自我怀疑,他拍了拍刘备的肩膀,长吐了口气,然后道:“不用想太远啊主公,那些都不过是后话,咱们现在可是连半点功名都没捞着,四个人都是普普通通的白身,那些事儿想想就好。” “但主公一定要把这句话放在心里。”荀幽语气突然一重,既然刘备有学光武帝的想法,那他也就能放心地交代了,“汉室若堪用,主公可做一方刺史守备汉室疆土,以全一片热忱衷心;可若是汉室倾颓,天欲亡大汉国祚,唯望主公勉励之。” 刘备猛然间身躯一震,听着荀幽的话,他身上所流淌的刘汉血脉似乎开始沸腾了起来,不论是为臣还是为君,他身为一名刘汉子弟,理当如此。 “备会铭记在心的,既然如此,舟车劳顿,咱们也一起回客栈歇着吧。”刘备乐呵呵地笑着,此时此刻,他的身上终于散发出了一股与曹操袁绍相似的气质,却又稍稍有些迥异。 那是身为一方诸侯的自信与傲气,而汉室宗亲又给予了刘备正统的身份,给足了他底气。 …… 与此同时,吉运客栈中,属于郭嘉的房门前,头戴乌纱斗笠的荀十一却躲在这里。 “我说姑奶奶,我去如厕难道你也要跟着我?荀幽平常难道就是这么教育你的?”郭嘉似乎有些抓狂,看上去是被眼前的女孩有些逼急了。 “老爷让我盯着你,他说要是没人看着,你肯定会不安分地乱跑,谁知道你会不会偷偷溜走,我可得把你看紧。”荀十一撅起嘴,完全不讲什么情面,“你如厕就如厕,我反正又不进茅房,而且我才没兴趣去偷窥一个毛头小子呢。” “你……哼!黄毛丫头,有辱斯文!”郭嘉握紧拳头,说又说不过,友人的婢女也教训不得,他只能无能狂怒,“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第54章让郭嘉去送钱周二了大家帮忙顶顶追读啊 “奉孝何故一肚子气,新来洛阳城不久,这地方还能有让奉孝吃瘪的天才不成?”才刚刚与荀幽坦诚相待完的刘备看上去一脸的春风得意,他见郭嘉一副低落的表情略显惊讶道。 “啊?主公,那个,你们何时回来的?不群呢,他应该还没到吧?那个,我身体不太舒服,可能在洛阳水土不服了,我还是先进屋歇着吧。”郭嘉目光闪躲,仿佛在掩饰着什么,一溜烟地便窜进了自己的房间。 刘备挠着头有些不解,“这才多久不见,怎么感觉奉孝怪怪的,他之前不成天浪荡不羁得很吗?” 刘备拧着眉毛,同时目光终于落到守在郭嘉房门前的荀十一身上。 “不知姑娘是?”这个头戴乌纱斗笠的女孩给刘备一种奇怪的感觉,总感觉她身上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哟?不群那个小相好怎么跑来这里了,难道是从广县一路追来的洛阳?不群呐,俺老张可得说说你,就算你不着急成亲娶妻,先纳一房妾也不是不行吗?”张飞搂着身旁的荀幽,不停地挤眉弄眼,一脸坏笑道。 “翼德,休要取笑不群了,你长他数岁,到现在也没见你娶一房媳妇让我这个做二哥的喝顿喜酒啊?”关羽难得浅笑起来,打趣了几嘴张飞。 “二哥,话不是这么说的,你跟大哥都不着急俺老张急什么?”张飞那张黑脸上突然一红,不好意思地破罐子破摔道。 而荀幽听着张飞的话,满头黑线,他很不理解明明都已经让十一带上乌纱斗笠遮住头了,为何翼德兄还能分辨出十一的身份,他张飞也能凭借体态辨人不成? “你先回房歇着吧十一,让你看住郭奉孝确实是有些为难你了?”荀幽有些心累道,身边个个都是问题小子,要想日后不出幺蛾子,必须赶紧整顿清肃一下不良风气了。 “什么意思啊老爷,我明明都按你的要求,看住那个毛头小子了啊。”听见荀幽的话,荀十一心里有些不甘,她可没玩忽职守,片刻不离地守着那个毛头小子,难道那个叫郭嘉的能插上翅膀从窗户外面飞了不成? “噗嗤——”张飞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他拍了拍关羽的背,偷偷笑道:“听见了没二哥,连那小姑娘都知道奉孝是个毛头小子,郭嘉平日里还嘴硬着不承认,这回可是给俺老张抓住他的把柄,日后一定得好好耻笑他一番了。” 荀幽扶住额头稍显无奈,他不知道是该说自己这个婢女单纯,还是那郭奉孝太过奸诈。 “所以你觉得骗一个小姑娘很好玩?你郭奉孝那么厉害,怎么不去干些正事,骗几个官位给我们玩玩?”荀幽推开郭嘉的房门,没好气道。 房间里,郭嘉缩着身子倚靠在角落,仿佛见不得人的秘密被人当场揭穿了一样。 “虽说水化身是你教的,但谁说我不能青出于蓝胜于蓝了?”荀幽目光不善地把玩着那枚放在圆桌上的酒葫芦,语气威胁道:“玩金蝉脱壳竟然忘记带这个贴身的宝贝,不想我砸了这东西就老实交代吧,说,你现在人在哪?” 荀幽言语既出,见好友低着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他于是散发出精神力的波动。 房间里‘郭嘉’的身上顿时激起了道道涟漪,动荡不停。 “你你你,你这个毛头小子是什么时候?……”荀十一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被人骗了还犹然不觉,得亏乌纱斗笠的遮掩才没让她在众人面前失态。 “呵,就说你是个黄毛丫头,连我如厕都要跟着,不忽悠你我忽悠谁呢?”郭嘉斜瞥了一眼荀十一,满脸的嘲弄。 他接着又低下脑袋,看上去沮丧颓废极了,没精打采地摆摆手,“荀幽啊荀幽,我不过就是出去找点乐子,你至于把我看得那么紧吗?新来洛阳,还不允许我放松放松?” 没去理会友人的装模作样,他只是静静坐在圆桌旁,似乎在等着什么。 “诶,我说不群,你把恶来派去干嘛了?俺老张中午没喝够,晚上可得找他拼拼酒量。”张飞寻遍了吉运客栈的房间,却发现都没看到典韦的身影后,忍不住来询问道。 “你看,这不就来了吗?”荀幽笑看着垂下脑袋的郭嘉水化身渐渐化作一滩水渍,朝窗外甩了甩下巴。 片刻的功夫后,张飞目瞪口呆地看着典韦从客栈一层拐上楼梯,同时手里还抓着个满脸忿忿的郭嘉。 那表情,像极了偷鸡不成还赔了把白米。 “哈哈哈,毛头小子啊毛头小子,俺老张之前是不是和你说过来洛阳后要安分些,你看俺老张吃吃宴席,喝喝小酒,不比成天净干鬼祟事的你滋润多了?”张飞拍着胸脯,瞧见郭嘉吃瘪他简直乐得不行。 “唉!”被典韦很干脆地丢到房间里,郭嘉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与主公去赴宴潇洒了,怎么着,还不允许我去找点乐子了?” 看郭嘉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荀幽无奈地摇了摇头,“给我先把正事给干了,做完正事后你只要不落下每天晨起习剑的功课,想做什么我都管不着?现在要是不把你给抓回来,谁知道夜里你要风流厮混到什么点?” “不群说的正事,莫非是?”另一侧的刘备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张让白日里都要侍奉在陛下身侧,所以奉孝你现在就带着咱们从黄巾那儿截来的财资去拜访一趟张让府邸,不管用什么法子,别明说主公的身份,但千万要令张让清楚这份钱是主公送去的。”荀幽先是朝着刘备点了点头,随即与郭嘉交代起送钱的事宜。 论口才,荀幽心知肚明他是个窝里横,在外说赢别人他有自信,但说服别人可就不如郭嘉这个自幼沐染经典的家伙了。 “此话当真?打点好张让那里,我真就能去暖香楼里玩玩了?”郭嘉浑然没将打点张让那边当一回事,一心只想着与暖香楼中的那些歌伎醉生梦死一场。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荀幽点点头。 这个郭奉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能和曹操臭味相投,他倒不奢望能根治郭嘉嗜酒好色的本性。 反正给他打好身子骨,以后再把华佗张仲景起来给他开几副滋补壮阳的药,就随他挥霍去吧。 第55章张让的态度 虽说郭嘉平日里一副慵懒闲散的模样,可要是真碰上了他郭奉孝执着的事,那办事效率也真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这不,荀幽才交代完,他现在就已经跑去找张飞关羽讨要裴元绍周仓,让他们一同护送着财资车马,与他走一趟张让的府邸了。 “咱们前脚刚到洛阳,后脚就去给阉宦送钱,倘若落到有心人的耳中,不群难道不怕会落人口舌吗?”刘备抿了口摆在身前的茶水,稍许有些不安道。 “怕?怎么不怕?即便问心无愧,但也架不住三人成虎,何况咱们切切实实地是做了这贿赂之事。”荀幽挑了挑眉,直言道。 “既如此,咱们便老老实实仗着军功等着论功行赏,何故要多此一举,去买通那些宦官,反倒将把柄送到别人手上?”刘备皱着眉头,当日在关羽赶赴陈留前,他虽默许了荀幽的这一举动,可时至今日,刘备仍是觉得荀幽买通宦官来谋官路的这一做法稍显不妥。 荀幽理解刘备心中因何事纠结,但这也是他为何让郭嘉去,而非自己亲自走一趟张让府邸的原因所系。 “主公觉得我为何要让奉孝去拜访那位张常侍?”荀幽笑容玩味,又替刘备斟了半杯茶水,接着道:“且安心吧主公,他郭奉孝要是办事能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落人以口舌,那他刚才就不会这么果断地接下这份差事了。” 荀幽侧过脑袋,看着楼下粗布遮掩的财车,他满脸自信。 相处这么些年,郭嘉认真起来模样,足够担得上一句滴水不漏。 倘若不能将钱安稳送到张让的口袋里,那他觉得郭嘉也没有脸面回来见自己了。 …… 是夜,当郭嘉志得意满地回到吉运客栈,张让的府邸里看上去却萦绕着一股异样的氛围。 作为灵帝身边的大红人,他的府邸表面上看并不怎么光鲜亮丽,然而多年在职,他捞取的油水,收受的贿赂全都体现在了那些极尽奢华的内饰装潢上。 年代感十足的精致古玩、深深庭院中的精美园景还有那随处可见的鎏金羊形铜灯,如此盛况豪宅,亦足见张让现在的身份。 “呵呵,果然不愧是陛下的皇戚,那刘玄德礼数当真是不曾缺漏,新来洛阳就知道先拜访我张让,不错,当真不错。”想起刚才让奴仆安置好的整整一千金,他脸上就止不住地浮现一抹笑意。 宦官出身的他,深知人间疾苦,以前过久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也就养成了张让现在贪财暴敛的性子。 就算如今家中资财数辈子用不完又如何?他张让便是骄纵贪婪的名头满天下又如何?只要得陛下宠幸,朝中满堂文武,敢言的现在已经被他连同其他常侍或随便找个名头逼得他们锒铛入狱,或在陛下耳边吹吹风将他们贬谪到洛阳外。 朝中就连陛下对他这行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满朝文武又能拿他张让如何? 想到这里,张让心情更好。 他舒展着筋骨就推门走入自己的卧房,先倒了一小杯美酒,又令下人拿了些佐酒小食上来后,喃喃自语。 “刘玄德,中山靖王的第十七代孙吗?宗正府那里既然已经查明,你又那么懂事,明日我便上奏陛下,许你一个汉室宗亲的身份不过举手之劳。”自言自语间,张让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等等,既然皇甫嵩在上奏给陛下的战报里提及了你刘备,呵呵,看样子在前线征讨黄巾立了不俗的功劳啊?不错不错,本事不小兼之心思玲珑,你这种人我张让看好得很。” 不仅在前线立下了战功,来洛阳后又立刻给自己送钱,张让摸着那没有胡茬的下巴,脸上笑意不减,似乎嗅出了刘备的深意。 “作为陛下的皇戚,到时候是该好好斟酌对你刘玄德的封赏了。”张让给自己夹了口凉菜,满意道。 不过凝视着身前装满葡萄酒的璀璨夜光杯,这位宦官脑海里猛然间仿佛想到了什么,于是将屋外老仆喊了进来。 “方才那个在府外来送东西的年轻人,我就记着他那张巧舌如簧的嘴当真厉害得紧,你可记得他名字是什么,年纪轻轻,该不会正是陛下那日思夜想的荀幽吧?”张让单手撑着下巴,询问着老仆,倘若那个毛头小子真是荀幽,他可得赶紧趁陛下把那位请进宫前,先将他喊来自己的府邸小住几日。 毕竟这除了皇宫外,近来他的府邸中也不安生得很。 “回张大人,老奴记得那小子自称郭嘉?并非是荀幽,老奴虽然不识大字,看不进去经文,但这记性还是可以的。”那名奴仆唯唯诺诺地躬身在张让身前,谄媚地回应道。 “这样啊,那你先下去吧,这倒是难办了,刘备既然来了洛阳,希望那荀幽也在他身边吧。”张让挥了挥手,示意仆人可以出去了。 不过这时,那个老仆却没有迈动脚步,他看着张让,不确定道:“老奴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张大人不妨去东街的吉运客栈碰碰运气,方才搬货的时候,那自称郭嘉的小子带来的人中,似乎有几个吉运客栈的伙计,老奴看着还挺面熟的。” 原本张让都打算发动他在洛阳城的关系网去找一找刘备下榻的地方,但是听了老奴的话,他顿时瞪大眼睛,稍显激动道:“确信没有看错?” “老奴明日一早便去那吉运客栈瞅瞅如何?大人可是要寻一个叫荀幽的人?”那名老仆浑身颤抖,同样激动不已,能替张大人办成一件事,他在府中的身份地位说不准就能往上提一提,少走许多年的弯路。 “如果真找到了荀幽,就与他说晚上来我张让府邸一趟,有要事相商!”张让点点头,待仆人告退离开后,他嘴角上笑意更甚,忍不住感慨道:“果然这人运气一来,挡都挡不住,正好我先替陛下来试试你荀幽的本事如何。” “颍阴县一地传得神乎其乎,说你荀幽身负白泽之灵,降服了颍阴一县的小妖鬼魅,传言倒是比那些废物般的方士道人厉害得多,希望你这颍川贵子能根治萦绕我府邸数月的鬼魅阴影,我张让可太久没睡个安稳觉了!” 他撑开小窗,扭头望向府邸的距离他书房正对面的位置。 一如数月来每个夜晚般,那里又响起了婴孩般的凄厉嘶喊,充斥着悲怨与无助。 第56章恶宦相邀 翌日清晨,荀幽一如既往地在鸡鸣前后准点起身,他换上了一身简朴的布衫,直接将满脸睡意的郭嘉从被窝里给拽了出来。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贪睡在他看来简直无异于浪费生命。 习剑半个时辰虽不长,但保持这么个习惯,一周、一月乃至一年,能一直坚持下去便算得上难能可贵了。 荀幽不奢望自己能和当世最顶尖的那一批剑术佼佼者相提并论,能学一手防身的剑术就行,顺带还能强健自己的体魄,这个时代因为体虚多病而早早离世的文人们可太多了。 “荀不群!我说,这凉飕飕的早晨,你把我喊起来我忍了;你说习剑锻炼身体,强身健体,我也忍了;但说好的习剑呢?让我拿着柄这么重的铁剑就傻乎乎地在这儿站了半个时辰,其它啥都不做?”眼瞅着半个时辰要到点,郭嘉仿佛终于忍不住一肚子的恼火,直接将铁剑顺势垂在地上,因为他酸麻的右臂已经没有知觉了,“阿嚏——我说,你究竟是打算让我来强身健体,还是故意让我染风寒啊?” 听着好友嘴中的抱怨,荀幽掏了掏耳朵不屑一顾,他耸了耸肩,脑袋一歪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是说凡事不论大小,你都需要从头开始,从点滴起逐步做大;而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则是说凡事不论大小,每个细节都应该仔细打磨,否则嘴中功亏一篑才真的是有苦难言。你这辈子从小练剑都没握过,就凭你那点抓鸡都困难的臂力,连基本功都不配开始练,老老实实地从增长臂力开始做起吧。” 顿时,郭嘉脸色一阵羞红,荀幽的话句句在理,并且他句句都反驳不了,思来想去,他只能垂着酸麻的手臂把头埋低一个人独自生闷气。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客栈厅堂中,荀幽与店小二要了两碗稀粥与几个干巴巴的饼子,就算面前的这些东西卖相不太好,可活动了番筋骨,不吃点什么垫巴垫巴肚子,他总觉得难过得慌。 感受着嘴中味同嚼蜡般的饼子,荀幽挑了挑稀粥中漂浮的菜叶,一阵苦笑。 大汉朝相比未来的唐宋,至少百姓阶层的伙食差太多了,当然,战乱中能吃个饱饭就已经是件很奢侈的事,现在的底层百姓也没那个闲情逸致去钻研什么珍馐美食。 口腹之欲还有心理上的精神寄托,那是太平盛世才配拥有的。 “至少,得先让一郡一州的百姓先活得滋润吧。”荀幽喝下一口稀粥,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吃完简陋的早餐,荀幽上楼擦拭了番身体,又换上了件崭新的素袍。 刘备打算过几日去拜访卢植,所以今晨早早地就带着典韦一并去卢植府邸投上名刺了。 关羽又是个闷葫芦,肯定待在房间中研习他那本成日不离身的《春秋》;至于张飞?那还不如关羽呢,像过去的郭嘉一样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因为昨日和典韦拼酒,现在他的那间房外还满是酒气。 闲来无事,和郭嘉待一起,荀幽担心自己好不容易拨正过来的名声又得被带歪,于是他决定一个人在洛阳城转转。 这座数年后将被一把大火焚毁的古都洛阳,现在不多看看,兴许日后再想多目睹目睹洛阳城的风采,就很难了。 “哟,这不是刘大人吗?什么风把您从张府给吹来了?”没等荀幽走下吉运客栈的斜梯,楼下店小二的殷勤谄媚声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张府?该不会是张让家的府邸吧,荀幽打趣一嘴,他不觉得会有那么巧的事。 “张常侍命我来寻人,你们这客栈近几日可住了位叫刘备的人?可听说他身旁跟着个叫荀幽的家伙?”那姓刘的老扑拿出一串铜钱在手中把玩,用意已经很明显,就看店小二能不能给出他满意的答案了。 “这这这,刘大人你且等等,昨日客栈住进了一伙外地来的人,各个凶神恶煞的面相,小的也不敢多问,这么着,小的现在去替你问问那里面有没有叫荀幽的人。”店小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串铜钱,眼里净是贪婪的精光。 可不待那店小二上楼,荀幽已然走到了那位刘姓老仆的跟前,他低头看着那名老仆,一把接过了那串铜钱,捏着下巴疑惑道:“我便是荀幽,你家张常侍?难道是张让寻我吗?” 原本只是来碰碰运气的刘姓老仆闻言,顿时兴奋起来,看荀幽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不久后属于自己的康庄大道。 “也不知道你这少年有什么本事,张常侍点名道姓地要我来寻你,不过白日常侍他要在宫中侍奉在陛下身侧,我等晚间再来一趟吉运客栈,到时候你与我一同去趟张府吧。” …… 荀幽还挺好奇那个张让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于是他在晚间的时候带着关羽随那位刘姓老仆一同去了张让的府邸。 昨日才让郭嘉以刘备的名头送了一千金过去,结果张让不寻刘备,反倒派下人来找他,由不得荀幽不去探究其中深意。 而孤身一人前往那名宦官的府邸,先不说刘备,荀幽自己都不放心,关张两兄弟里他最后还是让行事更稳妥的关羽随他同行。 “待会见了常侍你二人可得注重些礼数,除了陛下,常侍不喜欢别人直呼其名,尤其是你这小子,可一定记在心里了。”刘姓老仆领着荀幽二人往张让的卧房走去,期间不停地叮咛嘱咐,生怕荀幽会惹得张让不快。 可直到他发现张常侍亲自守在卧房跟前,瞧见明亮烛火下常侍的身影,这位刘姓老仆似乎才终于意识到他低估了荀幽的分量。 “颍川荀幽见过张常侍。”荀幽微微颔首行了一礼,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这位身材矮小,相貌平平的宦官。 正是以这人为首的宦官团体,一度促进了东汉的灭亡,荀幽实在想不明白张让为何要亲自把他请到府邸上见面,他可不觉得自己过去同这位宦官间有什么交集。 “呵呵,生得一表人才,不愧是出自颍川的士子。”张让面容舒展,将平日在宫中的冰冷完全收敛,热情道:“荀小先生在颍阴县的壮举闻名洛阳,陛下可是一直在念叨着小先生呢。” “一点微末本事,担不得陛下挂念与常侍的赞誉,不知常侍夜间唤我来可有要事?”荀幽懒得与这位油腔滑调的宦官继续互相吹捧下去,于是直言道。 “只怕要让荀小先生见笑了。”张让一阵苦笑,随后瞪了一眼傻乎乎站在那里的刘姓老仆,“你先下去吧,接下来我与荀小先生要商量些事。” 第57章洛阳传说的两头死婴 寂静无声的恶宦府邸,带着一丝早秋的凉意。 张让在呵退府内的那位刘姓老奴后,又将目光看向了站在荀幽身后那位一动也不动的红脸大汉。 “无妨的张常侍,此人乃河东关羽,曾于青州战场斩首一地黄巾渠帅,他武艺冠绝天下,忠义更是无双,张常侍无需忧心谈话会内容会外泄。”荀幽看到了张让眼神中的顾虑,便直接抖出了关羽的功绩。 他其实挺好奇的,眼前的宦官既然想与自己单独交谈,究竟是怎样的事才会让这位作威作福的张让都不愿意透露半点风声出去。 “既然有荀小先生担保,那我也就放心了。荀小先生才刚来洛阳不久,肯定还不清楚洛阳前两个月,一女子生下了个婴孩,两头共身,这事在洛阳曾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最后惊动了陛下。”张让将荀幽与关羽两人引进了卧房,待他合上木门后终于缓缓开口。 “自从去年年关以来,北宫中本就不太平,多有妖崇邪气时隐时现,陛下曾数次请天下方士道人前来北宫除妖捉鬼,但一直不见成效,那日陛下他本就因为黄巾作乱的事正在气头上,又加上洛阳出了这等不祥征兆,便直接派我命人去暗中处死那名婴孩了。”张让长叹一声,仿佛很后悔接了那份圣旨,“也正是那日起,夜里在我府邸中经常能听到婴孩的凄厉哭嚎,扰我不得安宁。” 张让接着满脸期望地看向荀幽,就像在看救星一般诚挚道:“如今荀小先生伏妖除鬼的本事已经扬名天下,还请荀小先生出手,替我解决掉那作祟的鬼魅,我张让担保日后在陛下身边,定然替荀小先生多多美言,保荀小先生未来官路平步青云。” 听着张让嘴里吐出来的话,鬼魅在他府邸捣乱或许是真,因为从不久前他确实感受到这片府邸里弥漫着一股让他起鸡皮疙瘩的冰凉鬼气。 至于保他未来平步青云?听听就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是约束男子汉大丈夫的准则,他一介阉人说出的话完全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而且,张让骄纵贪婪的臭名洛阳无人不知,保他平步青云的前提怕不是还得垫进去数不胜数的资财。 东汉末年的乱世当中,洛阳的官位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在皇帝的眼皮底子下,处处受世家、受宦官的掣肘,荀幽可还没傻到明知会这样,还继续给张让源源不断地送钱。 钱粮兵马与人才地盘才是汉末的硬通货,天高皇帝远,远离司隶之地他才能安稳地带着刘备一起高筑墙,广积粮,以应对未来波云诡谲的乱世。 “张常侍客气了,既然此地有鬼魅作祟,镇压降服他便是我的职责所在,至少一夜,至多两天,我便为张常侍解决府中的祸害。”荀幽客气地笑了笑。 “那便有劳荀小先生了,我已经命下人替二位安排好了两间客居厢房,二位离开院子后便有侍女领着二位了。”张让满脸堆笑地将荀幽关羽两人送出了客房,想起荀幽自信的模样,他便喜不自胜,困苦自己数十个夜晚的鬼魅终于能把被肃清了。 …… “不群何故对一介阉人和和气气?也就是这里没有旁人,否则岂不是得让天下士子看了笑话?”留在荀幽厢房中的关羽双手抱胸,他眉头紧皱,那位宦官给他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好。 油嘴滑舌,深谙阿谀奉承一事,无怪乎能讨陛下欢兴,将朝中搅得一片乌烟瘴气。 “关二哥,小点声吧,以防隔墙有耳,咱们现在身在张府,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日后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也不必现在甩手翻脸。”荀幽把食指架在唇前,做出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同样不喜欢张让,瞧不起祸乱朝纲的十常侍。 但有什么用,天下人谁讨厌那些弄权的宦官?可偏偏灵帝喜欢,在东汉没有大乱前,这天下到底是皇帝做主的。 “放心吧不群,关某晓得轻重,今夜解决掉那个鬼魅,你我两人明日还是早回客栈,久留在张府说不准被他人瞧见就要惹出非议。”既然关羽当初已经认同荀幽进京贿赂‘张让’一事,他自然也拎得清楚在论功行赏前,最好别与这位宦官结下什么梁子。 见关二哥如此,荀幽感动地点了点头,这就是他为何不带张飞而要带关羽走一趟的原因。 要放在那位燕人张翼德在身边,保不准就要继续闹腾下去,一直嚷嚷去戳张让百八十个窟窿。 那个麻烦还得是刘备看着,荀幽可不想自讨苦吃。 呜哇—— 当张让府邸骤然响起婴孩凄厉的啼哭,荀幽立刻与关羽对视了一眼,无需多言,二人立刻便推门而出。 “两头婴孩?鬼魅萦绕却不伤人?倒是有趣极了。”荀幽喃喃自语着。 徒有月光相陪伴的幽寂府邸上,不论是府邸上的仆人亦或是张让的家眷,现在早都各自回到了房间。 渗人的啼哭声下,就是再借他们几十个胆子也不敢下床出门一探究竟。 就这样循着婴孩的啼哭声,荀幽与关羽两人沿张让府邸的围墙绕了一圈,却连半点鬼影都没见着,那婴孩的啼哭依旧离他们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嘶——倒是怪了,关某从前也并非没见过作祟的鬼魅,可大多都想上来损我阳气,被我以气势震得粉碎,今日还是头一回碰上如此难缠的家伙!”关羽眯起一双凤眼,原本平平的兴致逐渐高昂起来。 而荀幽看着关羽身上逐渐散发的一身肝胆正气,似乎终于有些意识到为何抓不到那头鬼魅了。 “关二哥,要不你还是待在这里,我自己去见见那两头婴孩的鬼魂?那家伙萦绕在张府数月却不伤人,应该是有些神智的野鬼,你这浑身的正气由内而外,也不怪他会被吓得与咱们兜圈子了。”荀幽脸色古怪道。 他差点忘了眼前的关二哥,后世那是专门拿来镇邪吓鬼的。 尽管现在的关二哥还没成为后世武圣,可这一身正气已经逐渐有了雏形。 “那不群你小心些,有事大喊一声,关某随时都会相助你。”关羽点了点头,他亲眼见识过荀幽的手段,对荀幽放心得很。 区区一个死婴鬼魂,关羽可不觉得那东西能成什么气候。 第58章虎皮裙 荀幽无所顾忌地孤身遁入了一片黑暗,带着关羽那是为了防备路途上的不测,至于惩治妖鬼一事,荀幽自问还是比关羽要更有心得的。 没了那位正气缠身的关二哥在侧,荀幽果然发现那婴孩的啼哭没再继续与他兜圈,而随着他愈发逼近,那凄厉的啼哭声也不断清晰了起来。 “这里?”荀幽忍不住惊咦一声。 他沿着婴孩啼哭声的源头一路走来,早就远离了他们客居的厢房,甚至走过了那些仆人侍女居住的屋子。 荀幽笑容玩味地看着他眼前的双头死婴,月光下那婴孩的骇人可怖的面貌一清二楚。 而此时此刻,不久前曾将洛阳闹得人心惶惶的两头死婴,此刻正目不转睛地趴在木窗上,透过窗纸看着房间里的主人。 这里,已经是张让家眷所住的区域。 “夫君,明日还需早去太医署,尽早歇息吧!”房间里,传出了一阵娇滴滴的女声。 “歇息歇息歇息!你一介妇人嘴巴上说得厉害,何故抱我抱得如此紧,外面鬼魅扰我清宁,房里又有你这妇人乱我安眠,如何能够入睡?”随后,又有一阵抱怨自房间里传出。 “夫君见谅,实在是屋外那死婴哭得太过凄厉,妾身揪心不已。”女人被数落了一阵,低声解释道。 “义父早就请了道士来屋外贴上了驱邪避凶的符箓,那鬼婴不得入内,也就只能晚上逞凶,你这妇人怕他作甚?闲话少说,睡了!”男人熄灭了床头妻子重新燃起的油灯,脸色闪过了一丝不自然。 而屋外的荀幽将屋中夫妻的悄悄话尽数收入耳中,他抓着下巴若有所思。 “张让的义子吗?太医令张奉?”对这个家伙,连史书中都只是一笔带过,荀幽能有个印象已经实属难得了。 顺着张奉嘴里的话,荀幽望向那贴满房门的黄纸符箓,可算是理解那双头死婴萦绕在张让府邸终日,为何没有伤人了。 非是不愿,而是不能。 “也不知道是哪座山上的厉害道士,不过这黄纸符箓里的精神力明显快要散干净了,不出半旬,那死婴肯定会冲破这几张黄纸符箓。”荀幽默然打量着遍布黄纸的大门,轻笑道:“不得不说张让运气倒是不错,难得收了一个义子,我还及时救他一命。也不奢望你张常侍日后感恩戴德,别在背后使绊子就好。” 荀幽感慨间,直接散开精神力给了那趴在窗边鬼鬼祟祟的两头死婴当头一棒,直接将那死气缠身的鬼婴掀翻在地。 “我是张常侍请来诛鬼的人,你夫妻二人安心歇着,不论发生什么动静都别离开房门。”荀幽交代了一声,他可不想待会应付那两头死婴的同时,还需要费心来保护因为好奇跑出来的张奉夫妻。 “娘……死……呜哇……” 被掀翻在地的两头死婴狰狞地看着荀幽,他对这个瘦弱的家伙有印象。 方才跟在一个恐怖的壮汉身边吓得他压根不敢待在这里多逗留,只得绕着府邸打转。 现在见这家伙竟然敢独自一人游荡,鬼魂的本能令他奔着荀幽的脖颈直接飞扑而来,作势就要吸取生人阳气来滋补壮大他的鬼魂之躯。 “痴心妄想。”荀幽冷笑一声。 随即,他的精神力同时迸射而出,那无形的两头死婴刹那间为更甚死气严寒的冰霜所冻结。 两头死婴的双足被冻结,飞在天上的他顿时一阵失衡,摔落在地。 “死……死……”那名死婴发出愈发尖锐而凄厉的嘶嚎。 他身侧,逐渐烧起了暗紫色的鬼火,竟然不断将荀幽凝出的冰霜慢慢融化。 “能玩转鬼火的两头死婴?这家伙生前到底是带着多大的怨气去死的啊?”看着面前的异象,荀幽不免微微咂舌,现在他必须怀疑张让口中处死的的过程了。 寻常枉死的婴孩,生后化作的大多只是毫无神智,只会凭借本能行事的冤魂厉鬼。 可眼前这个两头死婴,非但有自己的神智意识,而且更能操使怨气冲天的鬼火,由不得荀幽他去深思了。 再加上入张府压根带不得兵器,不论是荀幽还是关羽,凶牙法剑与偃月刀都留在了吉运客栈中,眼下身无寸铁,荀幽觉得自己倘若想对付这个怨气冲天的两头死婴,免不了要拿出些白泽图中的狠家伙了。 “死死死……死……”没过几个呼吸的功夫,那两头死婴便融化掉了荀幽凝结的冰霜,他四只眼眸瞪得老大,死死盯住了眼前这个古怪的士子。 “死……你该死……” 注意到两头死婴身上不断涌现的滔天怒意,荀幽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与他无冤无仇,这有神智的死婴怎么看上去还是一副痴傻的模样,非得与自己过意不去? 那漂浮在空中的几团鬼火不断逼近自己,荀幽没感受到热浪,反而冲天的怨气带来了一阵自心底涌出的悸寒。 “我不想闹出太大动静,但你这家伙会不会有些蹬鼻子上脸了?”荀幽气笑一嘴,面对那片刻间就能灼人肌肤的鬼火是避也不避,他的精神力溅出层层涟漪,绽放出苍白色光芒的白泽图顿时护在了他的面前。 不仅怨气冲天的鬼火被白泽图尽数吸纳,荀幽同时顺手拿了件光芒四射的东西系在自己身上。 虎皮裙,这是当时他在炼化张飞打杀的那头伥虎后所得的宝贝,穿上这条虎皮裙便能驱使鬼魂仆役,而被驱使的鬼魂也被称作‘伥鬼’。 之前黄巾战场上,荀幽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用上这东西。 在战场上驱使伥鬼仆役,作用微乎其微,所以那个时候,这宝贝在他看来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但是荀幽觉得眼下倒是可以试上一试,眼前的两头死婴在他看来实力不错,驱使起来应该会是个不拖后腿的助力。 “含冤徘徊于这座宦官府邸,倒不如让日后跟着我,我自会替你解开生前的心结。”荀幽凝视着两头死婴道。 他将那条虎皮裙绑在腰间,倘使再给他戴上一副金箍,倒是像极了那位逍遥自在的孙大圣。 无数透明的丝线从虎皮裙里射出,将其全部射入两头死婴体内,就能将其打造成提线木偶般的伥鬼仆役,驱使自如。 想法很美好,只不过事情进展地却不像荀幽想的那般顺利。 “啊——”两头死婴惊呼一声。 他其实在白泽图出现的那一刹那就感受到了股本能的恐惧,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此刻见识到了那条虎皮裙,面对从身体各个方向追来的丝线,感受到鬼魂躯体上下传来的危机感,他更是收起了刚才不轨的心思,转过身撒开了腿就跑。 作为有清醒神智的怨鬼,他慢慢发现,眼前这个文弱的家伙似乎比起刚才那个红脸大汉要恐怖多了。 第59章刺客曹孟德 “至于这么不给面子,怕我怕成这样吗?你这东西身上虽有杀心,但又没有造下过杀孽的痕迹,我又不会直接让你灰飞烟灭。”荀幽嘴角抽搐,他看着那撒开了腿,仿佛飞奔般的两头死婴稍显无奈。 胆子他的冤魂厉鬼他见过,阴险狡诈的厉鬼冤魂他也见识过,可这既有神智又胆子奇小无比的死婴还是头一次见。 张让也不知道究竟吞墨了多少资财才能将府邸修得如此千回百转,即便荀幽已经同关羽绕了一圈,他愣是在追赶那两头死婴的时候又迷了路。 目视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失去了两头死婴踪迹的荀幽只能无奈靠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鬼气来寻觅那头死婴的下落? 正是因为那东西尚且还没有造下过杀孽,所以荀幽他才想着拉那头两头死婴一把。 既然生前已然足够痛苦,何必死后祸及无辜旁人,替自己徒增阴债? 荀幽讨厌妖鬼,但仅限于那些肆意妄为,祸乱人间的家伙们。 他小心地摸过一间又一间的房屋,仔细感受着鬼气的浓郁。 只是,在他刚刚摸排玩仆人侍女寝居的屋子后,荀幽却蓦然听到张让的府邸传来了金铁交响的刀剑碰撞声。 原本只余月光闪烁的黯淡庭院,竟突然多出了无数的火把亮光。 “这是搞什么,明明请了我来张让还摆出这副阵仗是?”荀幽闪过身子,他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于是敞开了间空白的仓房躲了进去。 屋外人影晃动,他屏息凝神,侧过耳朵听着屋外传来的动静。 “都听好了,张常侍方才险险为刺客所害,受惊不小,你们两个去把张奉大人喊来给张常侍抓些安神的药,其他人随我去抓刺客,刚看见一高大身影鬼鬼祟祟往东边跑了,一定给我活捉了他,敢行刺张常侍,嫌自己命不够长了吧。”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去,直到屋外的火光完全消失,荀幽这才缓缓推开了仓房的房。 “敢深入张让府邸的行刺,那件奇闻轶事该不会是真的吧?”荀幽瞳孔微缩,大抵猜到了行刺张让的究竟是何人。 但他又不得不吐槽,那家伙未免也太会挑时间了,早不来行刺,晚不来行刺,偏偏挑了这么个他受张让之邀的时间,这不是纯纯让他和关羽背上嫌疑吗? 荀幽一阵无奈,不得不暂且放弃两头死婴那里,听刚才那群看家护卫说的,张让似乎并没有透露他与关羽拜访这座府邸的事,而且那群白痴护卫似乎还将关羽错认成了刺客,这算怎么一回事? 现在不赶快去张让面前让那个宦官解释清楚,他怕张让的那群看家护卫未来几天都下不了床,就算没有兵器在侧,关羽要对付那些只会耍花架子的看家护卫简直不要太轻松。 “不群?不群!”正待荀幽朝张让卧房走去的时候,熟悉的小声呼喊却突然从一处拐角里传出。 “关二哥?那群护卫不是说高大汉子往东边去了吗?我还以为你被他们误会成刺客,往府邸东边跑去了呢。”荀幽心底替那群看家的护卫庆幸了一番。 至少今夜,那群花架子不会断胳膊断腿了。 “那群废物焉能抓住关某?何况就算必他们抓住,关某身正不怕影子歪,怎会怕他们。”关羽一脸正色道,然后将一个浑身黑衣同时蒙着黑布的矮小男人给拉了出来。 原本荀幽还奇怪关二哥既然不怕干嘛要绕道回来,现在看到面前这个胆大包天敢深入张府行刺的家伙,可算是明白了。 “孟德兄啊孟德兄,是该说你胆气过人还是行事鲁莽?张让作为陛下宠幸的宦官,他的府邸戒备森严,你单枪匹马地也敢只身前来行刺啊?”看着扒下面罩的曹操,荀幽忍不住打趣道。 当年荆轲刺秦,就算秦舞阳是个累赘,但多个人终究有个照应,荀幽实在想不明白夏侯兄弟各个身手了得,曹操干嘛不将他们带上。 就算人多行刺暴露的可能性更大,但荀幽觉得夏侯兄弟在,曹操今天肯定是不会失手,张让估计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唉,说来惭愧啊不群。元让妙才他们二人也执意要跟来,但行刺张让这事,连我曹操自己都知道太过鲁莽,可身为一名汉臣,我不得不去做,所以我不能连累元让妙才他们,只是命他们在张让府邸外接应,谁承想张让那厮竟然如此谨慎,留着把宝刀放在床边,我一时半会儿近身不得,只能先狼狈退走了。”曹操一阵唉声叹气,错过了今日这个绝佳的机会,张让日后必然会加强府内的戒备,再想诛除这个祸国逆贼,便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对了,我方才还疑惑云长为何在此,现在竟然连不群你也身在张让府邸,莫非你二人也?”曹操眼神突然一亮,仿佛柳暗花明。 那伙憨傻的看家护卫现在已经被引走,有关羽相助的话,他杀个回马枪未必没有诛杀张让的可能。 可是荀幽摇了摇头,直接驱散了曹操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孟德兄你想多了,我与关二哥可并非来行刺张让的,其间缘由一时半儿也解释不清,你只需要记得那名宦官我也巴不得他早些去死就好。”荀幽侧头看了看庭院里的动静,这才架着曹操的肩膀,低声道:“现在张让府邸鸡飞狗跳,想把孟德兄你送走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曹操闻言低下头,不用荀幽开口他也清楚现在的处境。 张让府邸里的全部护卫现在都在发了疯似的找他,这高墙大院,想回到他偷偷溜进来的那个地洞,同时避开那群护卫的视线,谈何容易? “这样云长,待会我佯做去寻张让,这府邸上下除了那位刘姓老仆,其余护卫并不知你我来张府所为何事,我来将那群护卫通通吸引来张让的卧房,你且带着孟德兄离开这里。”荀幽冷静道,让曹操折戟在张让的府邸,谁知道少了这位奸雄,未来天下大势会偏倒向何方,至少荀幽现在还不打算让大势太过偏离自己的印象中东汉。 “不群,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万一那群护卫下手没轻没重的……”关羽有些犹豫,觉得此举有些冒失。 可荀幽没等他说完,就抢先接过话道:“放心吧关二哥,我心里有数。” 看着眼前在战场上结识的两位热心之士,曹操内心感动无比。 饱暖时的锦上添花往往并不会让人记住太久;面对绝境,走投无路时的雪中送炭则会让人记一辈子。 “二位今日之恩,操铭记在心,待脱困后,必有厚报!”曹操抱拳一礼,心中百般感激,难以一一言说。 “无需如此孟德,我等也不是恋财之人,你一心为汉,战场如此,官场亦是如此,不当命绝于张让那阉宦的手里。闲话少说吧,既然不群决定如此,你我也尽快离开,迟则生变。”关羽与荀幽对视了眼后同曹操道,现在张让的府邸里保不准那群护卫就会从某个角落里冒出,这里可不是能一直安全闲聊的地方。 目送着关二哥与曹操一同遁入了黑暗,荀幽没来由地笑了笑。 现在孤身一人刺史张让,未来又孤身行刺董卓,你曹孟德挟天子大半辈子却终未称帝,担得上一句问心无愧,无愧于汉室,无愧于忠臣之名。 幽寂的夜色下,荀幽只身喃喃着。 第60章怨根 原本幽寂无声的府邸,因为张让被逮人行刺,顿时间全府上下都被鸡飞狗跳的吵闹动静惊醒,陛下最亲信的张常侍遭人行刺,这一消息的出现甚至让他们忘却了府中还游曳着个怨气冲天的两头死婴。 “站住,什么人?”此刻张让的府邸前,几名护卫各自手持着火把,其中一人虎视眈眈地警告着黑暗中的陌生身影。 “客气些,毕竟我可是你家张常侍亲自请来这里的。”荀幽双手举起,示意手里并没有武器,随后不卑不亢道。 那几个护卫听见是张常侍请来的客人,尽管稍稍收敛起了些敌意,但在没搞清楚真假前,他们手中的火把刀剑并没有放下。 历经刚才的风波,到现在还没抓住那个胆大妄为的刺客,这些护卫现在仍是神经兮兮的,生怕张常侍有什么闪失,他们就要因护卫不利被陛下迁怒。 “今日府邸哪里有客人拜访的消息,你这家伙看这样也面生,再说了张常侍从不与士人厮混,老实交代,你到底是谁?”在荀幽走近后,为首的那名护卫在看清他的面容后,顿时又变得紧张起来。 这边的吵闹动静顿时吸引了捉拿刺客的大股护卫的注意,没过多久的功夫,原本张让这间幽静的卧房跟前,渐渐被手持火把的护卫们堵得水泄不通。 荀幽敲了敲脑袋,倒没怎么在意那群逼向自己的护卫,他掰着手指,心里同时在默默打量着时间。 再怎么说,曹操现在总该出去了吧,再不去找张让当面对峙,我这可就难办了。 “谁敢伤我父?”正待荀幽打算开口让那个护卫亲自去询问张让的同时,一道恼怒的声音,从护卫们的身后传来。 恍惚间,荀幽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仿佛前不久才刚听过。 “便是你刺杀的我父?胆大包天的贼人,还敢折返行凶,视我张府如无物不成?”那个男人仅仅穿着一身便服,目露凶光地质问着荀幽。 “此人自称乃张常侍的客人,我等暂且不明其身份,打算先将其拿下,以防意外。小主人既然来了,还是早去与张常侍把脉,开几副安神的药才是。”为首的那名护卫与张奉行了一礼,立刻给手下使了个眼色,在张让的卧房前让出了条道路。 “你是张奉?”荀幽突然间语气一重,他不顾那群护卫的阻拦在张奉来时的道路定睛回望了一番,发现并没有什么意外后,眉目紧皱,看向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那两头死婴盯上了你,我不知道张常侍花费了什么样的代价,才给你留下那么几张镇邪驱鬼的符箓,但我刚才明明警告了你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开门,那两头死婴怨气冲天,你是一心寻死不成?” 荀幽突然的动作将那群本就神经紧绷的护卫们吓了一大跳,顾不得他兴许是张常侍客人的身份,三名护卫直接一拥而上将他控制住。 “这声音?你是?”张奉似乎也感觉到了声音的熟悉,顿时想起了方才屋外自称诛鬼的家伙。 这个时代的人们,除了少部分的个例以外,似乎对神鬼以及行神鬼相关之事的人,只有敬畏。 “你们,放开他吧。”张奉大手一挥,示意起那群对荀幽动粗的手下,“待我进去给义父把脉后,顺便问问他身份的真假,在此之前你们且将他看好。” 张奉把头一转,提到那个两头死婴,他就难免新生恼火。 那装神弄鬼的家伙可把他折磨惨了,当初不论自己躲到哪,那家伙都能缠着自己,就算自己带着义父送的辟邪吊坠也无济于事。 每天晚上就算没同他的娇妻行房事,翌日起来都感觉腰酸背疼,气血亏损的厉害。 直到义父从洛阳外请了位高人,在他房门口贴上那些符号意义不明的符箓以后,这情况才逐渐好转。 但那两头死婴进不了他的房屋,光是每天晚上都在屋外鬼哭狼嚎,也将他折磨得够惨。 “刁民之子也不过是刁民罢了,如此能逞凶,刚才怎么不来向我寻仇?”张奉满脸阴鸷,嘴角突然挂上了一抹戏谑的笑容。 可是很快,张奉他就停下了脚步,原本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起来,继而,他脊背发凉,额头上瞬间蒙上了一层因极度的恐惧而渗出的冷汗。 “这……这……”他仿佛看到了什么大恐怖的事务般,舌头开始打结,口齿不清。 “怎么了小主人。”为首的那名护卫感受到了张奉语气中的惊恐,他连忙转身关切道。 然而当火光移动,那名护卫猛然间发现,张让卧房的屋檐上,正有两双猩红的目光正面目狰狞地看向他们。 “折磨……死……娘……”那两头死婴并不能流利地言语,仿佛只是在凭借着本能宣泄着他生前的怨念。 它共享脖子的那两个脑袋,各自舔着嘴唇,它笑得很肆意,多日不得破门寻仇所累积下来的愤恨此刻得以尽情地发泄。 “它有神智,所以袭人的对象往往是生前那位怨念最重的家伙,看来你张奉可真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啊!”看着那名两头死婴的态度,荀幽暗自道。 现在终于有了些头绪,那两头死婴会有如此恐怖的怨念,多半与太医令张奉脱不了干系。 但那家伙刚才为何想置我于死地?这是他仍然不解的地方。 “算了,诸般因果,还是先等降服了你再说吧,不然想破脑袋,估计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荀幽耸耸肩,刚才失手没逮住那家伙,但现在既然因为张奉的缘故,那两头死婴主动送上门来,那他可不会客气了。 兴许张奉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才会弄出这么个怨念深重的两头死婴,但身在张府,一些门面工作还是要做足的。 张让这辈子注定不会有子嗣,眼睁睁看着他收养的义子惨死在张府,牵连自己倒是无所谓,但荀幽担心那位老宦官会在灵帝身边对刘备不利,那可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老……老……老实些,你想……你想做什么?”看着荀幽徒步上前,那群护卫尽管心中害怕那两头死婴,仍是挡在荀幽跟前阻止道。 看得出来,他们对张让还有他的义子张奉倒是忠心耿耿,倘使腿能不打抖就更好了。 “哼,一群贪生怕死的鼠辈,既然心中害怕,就别妨碍不群除鬼了。”关羽威严正气的嗓音陡然间在那群护卫身后响起,他一手一个将那群护卫们放倒,硬生生闯出了条路,同时把荀幽身前拦路的护卫通通揪开。 青龙气势的震慑下,不光是那群看家护卫们新生大汉,就连屋檐顶部的那只两头死婴也被震慑地动弹不得。 然而,它虽惊恐于关羽一身的凛然正气,却仍是疯了似的操使着鬼火意图杀死张奉以宣泄心中的怨念,仿佛认为今夜就是最后的机会般。 看着那执念在心的两头死婴,荀幽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值得。”他轻声道,旋即虎皮裙中再度有无数丝线飞射而出,“天下之大,世界之广,方法千万,何苦来哉冤闭府邸,不得脱化?” 在虎皮裙网缚住那个两头死婴的同时,关羽的汹涌气势同时震散而出,将张奉护住。 幽绿色的气势将张奉环绕,那些鬼火压根比不上血煞尸妖将领的妖火,压根就无法灼烧掉关羽的浑厚气势,反倒被逐渐蚕食熄灭。 看着那两头死婴逐渐被拉扯入虎皮裙里,直到化作一枚精致的缝线图案后,荀幽这才拍了拍那名呆滞的护卫头领,指着昏厥过去的张奉道:“看来你们得另外去寻个郎中了,抬进去吧,在地上要是着了凉,张常侍又得找你们麻烦了。” 见识到了荀幽方才的手段后,那群护卫终于如梦初醒,大抵相信了荀幽是张府客人的身份不假,纷纷手忙脚乱地上前,将张奉抬进了张让卧房里。 第61章误会张让了 既然收服了那个两头死婴,荀幽也没那个闲情继续在张让的卧房外继续耗着。 那些护卫从府外请郎中来,还要给张让父子抓药煎药,荀幽可没无趣到去看那些家仆忙前忙后,拉着关羽就去他们先前的厢房里歇息了。 第二天一早,当荀幽习惯性地打算晨起习剑,却发现凶牙法剑被他落在了吉运客栈,并没有拿来张让的府邸。 无奈之下,他只能拿起根分量不够,但还算结实的细木棍权且当做替代。 “每日都坚持练剑习武,光是不群这份持之以恒的态度,在当世已经是佼佼了。”关羽差不多同时间推开了厢房的房门,看到自律的荀幽后,忍不住赞叹道。 明明已经身负天下翘楚的天赋,仍旧在以滴水穿石的功夫来补全短板,饶是关羽心高气傲,数月的相处下来,不论是对荀幽的本事还是性子都佩服不已。 “关二哥说笑了,书到用时方恨少,练剑也是一样的。不练副硬朗的身子出来,等病痛来的时候只能痛苦呻吟,不练手防身的本事出来,被人偷袭后更是有苦难言。”荀幽有说有笑地挥舞着手里的细木枝,或许在旁人看来,他的剑技略显花哨。 但荀幽也很无奈,表兄的那群侍卫就是这么教他的,他其实已经有意再精简所学的剑术了。 过去一段时间,荀幽也同刘备讨教过一番,尽管小有成效,但荀幽的剑技还是稍显繁杂。 那些个漂亮花哨的剑术,都是摆弄作秀给别人看的,大道至简,真正的杀人技从来都是脱骨于简单的基本功。 所以荀幽想着倘若有机会,在离开洛阳前兴许可以去见一见那位神秘的虎贲将军王越,若是能得他指点迷津,自己的想必能破开现下的许多瓶颈。 …… “二位客人,二位客人,张常侍有请!”荀幽才放下手里的细木枝,昨日那个邀请他上门的刘姓老仆又喘着粗气喊他们去一趟张让的卧房。 他朝着关羽撇撇嘴,二人放下了手里的茶盏,正好可以去与那位宦官告别了。 “昨夜听闻张常侍遭逮人行刺,忧心不已,所幸常侍并无大碍,现在看来,气血也恢复得不错。”荀幽一进门,就同张让简单问候了一番。 “荀小先生客气了,昨日家仆多有得罪,小先生见谅。”见荀幽关羽两人进来后,张让这才将目光从床上昏迷不醒的义子上抽开,他先致歉一嘴,随即与荀幽恭敬道:“荀小先生替犬子诛除恶鬼,让感激不尽,日后若有所求,必当竭力相助。” “张常侍客气了,昨夜张太医因为两头死婴遭了惊吓,阳气倒是并无亏损,按郎中的药方小心调理身子,两三日便能恢复如初。”瞅了眼昏迷不醒的张奉,荀幽微笑道。 “那郎中也是如此说,荀小先生真乃神人。”张让抓着荀幽的手,保住了他这个义子的性命,他看上去感激极了。 “既如此,我二人也不再打搅张太医歇息,那两头死婴现已伏诛,此间事了,我也就不再继续叨扰张常侍了,先行告退。”荀幽拱了拱手告别道。 “刘全!”张让点了点头,接着将那名刘姓老仆喊了进来,“你去送送二位贵客,还有记得我刚才与你的交待吧!” “晓得的,张常侍!”在荀幽关羽两人转身离开后,刘全也领命从张让的卧房里出来,他驼着背,紧赶慢赶地来到荀幽两人的身前道:“两位,两位稍待,府前已经备好了马车,自会将两位送到吉运客栈。” 荀幽点了点头,不得不说宦官的心思就是要细腻一些,他本以为至少得从这儿走回外郭城的东街,张让既然考虑到了这点,倒是省去了这一麻烦。 不过眼尖的他看到刘全手上拿的那个麻袋,有些奇怪,“不知这是?” “这次荀大人了却了张常侍一大心患,他猜想荀大人必不是缺财之人,但为表谢意,就命小人给荀大人送来了这个,张常侍说这些都是他珍藏的许久的东西,府上无人阅览,与其放在书房积尘,倒不如赠予荀小先生。”刘全将一大袋沉甸甸的东西放上马车后,又与车夫亲待了几句,才转身回府。 对此荀幽很想说,张让那宦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拿黄巾搜刮的财资贿赂了你一千金,就觉得我不是缺财之人了? 有没有搞错,未来这天下,黄巾余党至少还会作祟十几年,到处可见饥民无数,高筑墙、广积粮,哪样不是个烧钱的无底洞? 荀幽唉声叹气地走上马车,张让不愧是恶名昭著的宦官,不仅贪财,而且吝啬得很。 自己救下了他那个宠爱的独苗义子,竟然就拿这么个麻袋来应付自己,未免有些太过小气了。 然而下一刻,当荀幽打开那个麻袋,随手取出了一卷竹简后,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上面稍显陌生的小篆字体。 “夫主将之法,务揽英雄之心。赏禄在功,通志于众……”荀幽结巴地念叨着上面的文字,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何阉宦之家竟然会藏有兵书。 昔年留候张良刺秦不成,隐姓埋名于下邳时,曾相逢一隐士黄石公,传其《黄石公三略》,留候得书后潜心研究,后助高祖皇帝灭秦吞楚,缔造了汉室天下。 此时此刻,荀幽手中的正是三略中的策略卷,他顿时揭开麻袋口子,果然不出他所料,在余下的竹简堆中又找到了谋略战略两卷。 “不群何故如此吃惊?这竹简所记载的是?”看到荀幽吃惊的神色后,关羽也探过脑袋好奇道。 对半辈子与《春秋》为伍的他而言,荀幽手中的三略,关羽看得那叫一个云里雾里。 而且秦朝时的小篆字体,对他来说,看起来也稍显困难。 “这是《三略》的全本,也许关二哥你不太清楚这个名头,但要是说这乃留候曾日夜钻研的兵书,你觉得如何?”荀幽瞥了眼马车外的车夫,旋即将三捆竹简都递给了关羽,与同他小声道。 “不群确定没有认错,此物当真如此珍贵?”关羽罕见地露出一副失态的神色,接过那三捆竹简仿佛如获至宝般,目光灼热。 荀幽摇了摇头,真不知道究竟是该嘲笑那张让不识货,还是应该好好感谢一番这位张常侍。 布袋里余下的竹简大多都是些无甚意义的杂书,荀幽没什么兴趣,可光是收获了《三略》,此行张让府邸已经算是大赚特赚了。 荀幽不觉得那位宦官如此大度,会将《黄石公三略》拱手相送,这个年代,书籍是世家们的珍藏,更遑论兵书了。 张让这些书多半是搜刮受贿来放进书房充门面的东西,结果反倒让明珠蒙尘。 但既然现在三略到了自己手上,那荀幽可会让它好好在未来数十年大放异彩了。 “刚才真是误会了啊张常侍,现在来看,日后主公麾下的将帅若能载入史册,名扬青史,你张让得记一份功劳。”荀幽透过马车小窗,远眺着渐行渐远的张府府邸,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第62章洛阳光鲜的背后 荀幽二人在吉运客栈门前才一下马车,便看到了虎头虎脑,看起来等候他们已久的张飞。 “诶?不群呐,俺二哥怎么回事,去了一趟那阉人府邸,感觉跟变了个人似的,俺在这儿等你们俩这么久,他连个招呼都不打,捧着什么东西闷着头就上楼去,你给俺说道说道那阉人家发生了什么呗?”看着关羽急匆匆地跑进了客栈,张飞挠了挠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说道?”荀幽斜瞥了他一眼,接着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道:“我说关二哥是着急去读书,你去吗?要是去,说不准你张翼德未来能统兵坐镇一方,但我估计你才懒得去看,毕竟翼德兄你终日醉心战场搏杀嘛。” “对了,知道恶来现在在哪吗?找他有些事。”荀幽笑了笑,接着问道。 “楼上,现在成日在大哥身边当跟屁虫呢。”张飞扬了扬下巴,没好气道。 这一个个的,先是荀幽郭嘉,现在又来了个典韦,来洛阳后,张飞觉得大哥现在似乎都用不上他了,连护卫的职责都被典韦抢了去,成日闲得除了找郭嘉喝酒还是找郭嘉喝酒,好不习惯。 “那好,翼德兄你就在门口继续放哨吧,奉孝现在估计出去鬼混了,你如果没事倒是能跟着他,别让他做得太过。小小年纪就经常出入风流地,我可不想那家伙还没娶妻就现在外面有了个大胖小子。”尽管他昨天不在客栈,但猜都不用猜,以荀幽对那个放荡家伙的了解,没了他的约束,肯定一大早就去他心心念念的暖香楼厮混了。 “哼,他郭奉孝真要有这本事,俺老张还得找他好好喝顿酒庆祝呢。”张飞气乎乎地望向荀幽的背影,插着手突然犯起倔道:“说我懒得去读书?俺老张非得读个名堂出来给你看看,敢说俺老张不是统兵一方料。” 他短须竖起,找店小二拿了坛好酒就直接上楼去。 不过在叩开关羽房门前,张飞突然止步,有些好奇。 “二哥平常那卷《春秋》已经掉色得厉害,几乎快被他给翻烂了,俺老张去找他借书看,他不会不给吧?……” …… 荀幽上楼后便直奔刘备的房间,他没兴趣去教关羽读《三略》,毕竟他本身也就是个半吊子,能熟读通透一本《春秋》,荀幽觉得关二哥啃起《三略》应该也不在话下。 他要去找典韦帮个忙,昨夜收服的那个两头死婴,暂且只是将它给镇压在了虎皮裙上,若想将其完全收为可随意驱使的伥鬼,荀幽还需要了却掉他生前的执念。 但是那东西又怨气冲天,在客栈里把他放出来免不了要弄出一番大动静。 本着低调行事的原则,荀幽便想到借助地煞阴气来让那个两头死婴安静些,典韦自身特殊的气势,对鬼物而言有天生的压胜作用。 就仿佛他的白泽之灵天生克制妖物一般,对鬼物虽然同样有效用,但保险起见,荀幽还是打算请典韦一并过来看着。 “不群,何事找我?”典韦揪着下巴问道。 “进来说话吧恶来。”将典韦拉进自己的房间后,荀幽张开白泽图,将那条多了个两头死婴图案的虎皮裙取了出来。 “哟,这衣服好看得很,是打算送给我吗?”典韦摸了把虎皮裙,更加确定了是上好材质的虎皮,不过在摸到那个两头死婴的时候,他突然指尖一凉,吸了口冷气道:“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奇怪的衣服,阴邪得很,不过我典韦也不怕这些就是了。” “就是因为这东西太能闹腾了,所以我把你喊来就是商量着治治它。”荀幽正色起来与典韦严肃道:“恶来,你待会释放出地煞阴气,必须保证了这两头死婴的怨念别冲出这间屋子,这家伙才死数月,在鬼物中年纪不算大,但已经初成气候了。” 荀幽言语的同时,他便穿上了那条虎皮裙,意念微动,那些透明丝线便将两头死婴自虎皮裙里拉扯而出。 “死……娘亲……”那两头死婴甫一出现,刹那间,汹涌而出的怨气直把典韦吓了一跳。 “不群你可真是能惹事,昨日才去了趟阉宦府邸,今天就带了这么个怨念深重的鬼物回来,张让请你去该不会就是为了诛除这东西的吧?”典韦见状,顿时肌肉绷紧,另一股强大的地煞阴气直接把两头死婴的怨气覆盖,强大的力量直接将它摁倒在地。 荀幽耸耸肩没有否认,他接着从白泽图里又取出了枚灵液滴露,倘使能解开这两头死婴的心结,荀幽觉得投进去一枚灵液滴露倒也不会亏本。 “冷静点,告诉我你生前都遭遇了什么?”荀幽感觉得到地上的两头死婴正在抓狂,于是他压根没打算和气,直接就将灵液滴露强行推入了那两头死婴的嘴里。 接着因为灵液滴露的缘故,他的脑海中,逐渐冒出了模糊的血煞画面。 渐渐的,模糊的画面开始变得清晰,两头死婴生前的一幕幕遭遇,浮现在了荀幽的脑海中,他甚至还看到了融于血脉里的点滴。 那是一场触目惊心的回忆,那是一片深埋在洛阳光鲜背后的黑暗。 —— 洛阳过客来往千万,但洛阳附近偏偏有那么一座代代相传的祖宅。 传到这一辈,这间祖宅的夫妻人家生了对儿女,龙凤双全对大户人家或许是件值得大摆宴席庆祝的大事,然而对连吃饱饭都成问题的穷苦人家而言,倘若儿子是拿来传宗接代的疙瘩宝贝,女儿便成了那个徒增开销的多余累赘。 某个酒气熏天的男人蹲在祖宅门口,昨夜宿醉看起来仍旧晕晕沉沉的。 不过他看见院子里拿着树枝在地上比划的儿子,心情大好道:“儿子,以后一定进太学给我读出个名堂出来,这样我们家也总算能出个读书苗子,你老子我也能去和我老子交代了。” 那男孩扬了扬拳头,随即一把将妹妹在地上画好的图案踩了个稀碎,同时还跋扈道:“咦!真丑,你也和娘一样净喜欢摆弄些无聊的东西,怪不得我跟爹都不喜欢你和娘。” 酒气缠身的男子看向自己的女儿,脸色顿时一变,眉头竖起,很是厌恶,“跟那多病的婆娘一样讨厌,她是个拖油瓶,你也差不多。” 男人听见祖宅里传出来的剧烈咳嗽声,立刻没了在家继续待下去的心思,他迅速起身便打算去城里看看有没有赚零钱的机会。 不过在途径暖香楼的时候,男人看到里面莺莺燕燕的婀娜身影,突然大笑起来,喃喃道:“把那个拖油瓶卖给官家为仆为奴虽哪里有卖去当娼妓来钱多,这样连我儿进太学的财资都有了,等她再大些就去找老鸨问问。” —— 祖宅中,要是知道暖香楼最近闻名洛阳的头牌画眉竟然出现在这么座寒酸的房子里,那些经常去暖香楼捧场的士人们绝对会大为吃惊。 她一袭素衣坐在床边,上面躺着的不再是过去疼爱她的娘亲,而是那个曾将她卖给暖香楼为妓的爹。 如今,那个多病的女人早已走入黄土,而男人也肺病缠身,床头清晰可见他咳出的血迹。 男人的脸上涕泗横流,不知道究竟是在悔恨过去对他妻子的打骂,还是在后悔将孝顺的女儿卖为妓女。 “我……我该死,我……我对不起你们娘俩,辛辛苦苦将那个逆子送入太学,换来的却是他整日酗酒,你说我,我究竟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仿佛是走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男人在看完了一辈子的走马花后,终于后知后觉这辈子做了多少的愚昧蠢事。 女孩如今已经出落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大女孩,作为暖香楼头牌的画眉,她的气质分明已经与这里格格不入。 可是想到娘亲临终前的教诲,她仍是死死攥住了被角,送这位仇甚于亲的爹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程。 —— 小时候在地上拿木枝比划的男孩,现在已经走入了太学,成了一名儒生。 然而就像小时候在爹面前做戏一样,他并不喜欢读书,这一点并不会因为他是否进入了太学而改变。 像那个酒鬼老爹一样,他同样爱上了喝酒,并且,在跟狐朋狗友去了趟久负盛名的暖香楼后,他更是迷恋上了美色。 那群年轻女人的香柔躯体还有甜蜜言语让他如痴如醉,沉浸其中。 然而也正是因为去了那趟暖香楼,他这才发现,曾经那个蓬头垢面的难看妹妹,竟然在洗净涂妆后摇身一变,成了暖香楼闻名洛阳的头牌画眉。 他的心里,逐渐升出了一个不受控制的恐怖邪念。 —— 清明大雨,正好太学也休假,已经长大的男孩不知又跑到哪里去同狐朋狗友厮混,成日醉生梦死。 然而祖宅不远的一处土包上,挺着大肚子的女孩却默默低着头,他站在爹娘的土葬之地,看着怀中这个因孽缘造下的孩子,也不知究竟是喜还是悲。 大雨浸染了女孩乌黑的发丝,她的眼角已经看不清楚是否有泪滴流下,此时的她已经褪去了暖香楼头牌的衣衫与气质。 作为妓女却染有身孕,不光毁了她卖艺不卖身的名头,更是将她在暖香楼的未来直接堵死。 她憎恶那个一手造就了她如今下场的哥哥,但怀中的孩子却是无辜的,女孩尽管模样凄惨,却依旧恬淡地笑着,“乖孩子,不管今后你的路是否和娘亲一样坎坷,但一定要尽量活下去,活着才有可能,活着才能看到光与希望……” —— 因为不愿意继续活在那栋祖宅,女孩寻了一处破败无人的屋子独居,她打算在那里将肚子中的孩子生下。 然而除了缝缝补补在城里卖些小物件来换钱充饥外,她甚至没有请产婆给她接生的钱。 女孩于是勇敢且坚强地独自生下了孩子,凭借毅力与本能替他扯断了脐带。 看着双头共身的孩子,女孩并没有嫌弃他,她爱抚着她的孩子,很庆幸身旁并没有其他知道他的出生。 她唯一的希望便是与她的孩子能安稳地生活下去,她可以饱受百般的苦难,但她希望她的孩子不用这样。 —— 光和七年六月,尽管女孩已经尽全力遮掩她孩子的相貌,可不知怎的,洛阳出现两头死婴的消息仍是传播了出去,甚至传到了深宫中那位陛下的耳中。 本就因黄巾作祟而气在头上的灵帝当即下令,让常侍张让前去处死那名两头死婴。 那一日,张让令其子太医令张奉率人代父行事。 张奉做得不错,但连他也没有想到曾经魂牵梦萦的暖香楼头牌画眉竟然就是洛阳传闻两头死婴的生母。 圣旨不可忤逆,所以纵然那名女子付出了种种违心代价以取悦这名来者不善的太医令,张奉最后仍是给那名两头死婴下了毒药。 是夜,女孩看着毒发身亡的孩子,没去理会凌乱的衣衫,也没流一滴眼泪。 她只是唇齿苍白地笑着,颤颤巍巍地走向洛水,投河自尽了。 —— 荀幽没说一句话,但在看完两头死婴的遭遇及其刻入骨血的记忆后,他有些恍惚,心情有些沉重。 “不群,你怎么了,脸色也太难看了吧。”典韦扶住了身体颤抖的荀幽,关切道。 “没什么恶来,你暂且看着它,我,想出去透透气。”荀幽扶着自己的额头,脚步虚浮地走出了房间。 他曾亲眼看见饱受战火荼毒的东汉百姓争相易子而食,原以为那便已经是人间疾苦的极致,可当方才看遍了那名女孩的遭遇,荀幽这才意识到,或许自己仍然保守了。 大汉不该这样,或者说这样的大汉已经不配称为大汉了。 “不群?不群!你房间里怎么回事,从刚才我就感觉到若有若无的冲击感,还有恶来呢?你刚把他喊走,他人去哪了?”温和醇厚的嗓音在荀幽的耳畔响起,刘备走到他身边,晃了晃手道:“想什么呢那么出神,过几日与我一同去拜访卢师,他老人家可特意命人嘱咐要让我把你带上呢。” 荀幽苦笑着点点头,他随即趴在客栈二层的栏杆上,有些伤感地问道:“主公,你曾有过失望的时候吗?” 第63章主公你觉得盛世应当如何 “失望吗?”看着荀幽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忧愁与隐痛,刘备仿佛也代入了一抹感伤。 尽管客栈二楼这层基本被他们一伙人给包了,但屋外到底不是谈论这些的地,刘备于是拍了拍荀幽的肩膀,两人一并转身走入了他的房间。 “失望肯定是有的,我家老母曾经费尽家财也要让我离开涿县去找那些天下名士求学,曾拜郑师卢师门下,却因年幼顽劣,没从他二位身上学来研学治世的本领,当年纪渐长,看到鬓角发丝尽皆霜白的老母,那个时候备很失望,那是种对自己的失望,痛恨自己没有完成老母的夙愿。”刘备与荀幽相顾而坐,他说着说着,眼角竟是有些泛红。 “不仅游学期间,没学到几分真本事,当回乡后看着身衰体弱的母亲,那个时候备曾无数次质问自己,日后我真能光宗耀祖,成为母亲所期盼的人吗?”刘备撑着额头,言语间已经有了几分哽咽,失望之意已经溢于言表。 因为被荀幽所散发出的沉重气氛感染,刘备长叹了口气,恰好借着这次的机会,一吐胸中积蓄的郁闷与不快,“不群从颍川一路远至幽州,想来沿途已经看过了民间的疾苦。” 荀幽没有否认地点点头,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这便是乱世大幕将启的前兆。 “道旁争相易子而食,民间罔顾伦理纲常,一路走来,幽本以为已经习惯了这种泣血编织的残酷画卷,可是我发现,光鲜背后的丑恶,无辜百姓所忍受的痛苦,似乎远比我想象的还要沉重得多。”只要一闭上眼睛,荀幽便能看见那副血煞交织的回忆画面,倘若这种事发生在不施教化的偏蛮之地倒还情有可原,但荀幽实在想不明白,洛阳周遭,司隶属地,明明是天子脚下,为何还能发生如此天怒人怨的龌龊事。 “备不清楚不群究竟看见了什么才会作此反应,但你尚未至及冠年岁,会有如此反应,倒也情有可原。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备也曾因看见地方官吏不作为,看见民间种种疾苦而食难下咽,时至今日,一路的经历见闻已经让我失望地有些麻木了……”刘备的脸上写满了苦涩与无奈,作为汉室宗亲,他由衷地想让大汉恢复到过去文景时期的清宁面貌。 身负仁义金龙之灵,性子秉承仁义之风,他多想重现大汉昔年的雄武之风,重现大汉昔年的太平盛世之貌。 但奈何人微言轻,一介草民难以有所作为,这也正是他为何自涿县出发去征讨黄巾,手持功名方有可能,方有能力改写大汉如今的现状。 “我明白的主公,我也清楚我所见的龌龊,不过是茫茫天下的一角黑暗,但我就是心里堵得慌。”荀幽按着自己的左胸,想到那个投河自尽的凄惨女孩,想到那个因孽缘而惨死的两头婴孩,他的心头就不免徘徊起一股弥留难舒的恶气。 两世为人,加上当初在荀氏的种种遭遇,荀幽本以为自己已经能以平常心看待这天下乱世。 可当触目惊心的血煞横列在他眼前,荀幽突然有些后悔昨夜在张让府邸阻止那个两头死婴了。 尽管张奉并非一手缔造那名女孩与两头婴孩凄惨身世的罪魁祸首,但他却一手夺走了两条无辜百姓的性命。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当礼法规矩的约束渐渐不再,唯有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念及于此,他长舒了口气,接着就像那日询问刘备的毕生抱负一般,荀幽抬起头,目光正色地看着他道:“主公,你觉得太平盛世应当如何?” “商周之时,纵偶有贤君数位,但奈何礼法不全,律法不齐,致使后期民机困苦,生灵涂炭。” “秦帝扫,一统天下,书同文,车同轨,度量衡。北筑长城以击匈奴,南征大军以迎百越,虽有功,然而嬴政老来醉心长生不死,苛政暴虐,焚书坑儒,以致我大汉顺应天命,取而代之,总得来说,秦时虽有盛世,一如流星划过夜空般短暂。” “至高祖斩白蛇揭竿而起,我大汉国祚开始绵延,文景在世休养生息,武帝起兵打服外寇,如此可为盛世。” “王莽篡位,吞我大汉,幸得光武皇帝再续我大汉国祚,功莫大焉。” “此皆古之太平盛世,主公以为,你心中所期盼的太平盛世应当如何?” 迎上荀幽诚挚的目光,刘备咀嚼着荀幽口中荡漾恢宏的话语,他的脑海中,渐渐有笔画开始不断勾勒描摹,将他心中所愿所想渐渐绘成一副足以配得上他抱负的画卷。 “礼法周全,律法完善。”刘备一扫原先的低迷,情绪渐渐开始高涨,“为官者洁身自好,清廉秉公;为民者遵纪守法,阖家欢乐。” “宵小收起反动的尾巴,百姓家家户户都有余粮,备以为,寒门也能读书识字,世家不应藏掖着知识隔绝于天下。” 刘备越说越激动,甚至于直接站起身,背手挺胸道:“贪官污吏便该严惩,祸国殃民者便该诛杀。备以为的太平盛世,应平天下之不平,应合天下之所愿。” 看着身前陈词激昂的刘备,荀幽沉默了良久。 “平天下之不平,合天下之所愿?”许久后,他同样起身,仿佛解开了心中的郁结,笑着喃喃道:“很不错的愿想啊玄德公,但想成就那样的一副盛世画卷,可不会太简单,这一路,兴许会遭到各方的荆棘险阻,其中牵扯的利益太广太广了。” “倘若只有二弟三弟在身边,或许备穷极一生也只能当个驰骋疆场的将军或是治理一县的小县令。但现在可不是这样,有不群你,有奉孝,未来兴许还会有其他人,我很有信心,就像当日初见时,神采飞扬的不群你一般。”刘备笑眯眯地看着荀幽,这条仁义之路上,他已经找到了几个足够可靠的帮手。 “是啊,我为何会没信心呢?”荀幽一阵失笑,他有远超这个时代所有人的眼光与知识,他能洞悉未来大势的走向,他能让这个病入膏肓的大汉重新打造一副崭新的躯壳,他为何要没信心呢? 或许是被那名女孩的凄惨身世所影响了吧,荀幽如是想道。 “行事稳重那么久,主公介意我在洛阳放肆一回吗?”荀幽不由自主地笑道:“兴许这次弄出的动静,远比我在颍阴县那次要大得多!” “需要让云长或是翼德一起吗?”刘备没问荀幽想去做什么,他只关心荀幽会不会出意外。 “带上恶来就够了,只是去杀个人,杀个罪有应得却无人出手惩治的家伙。”荀幽并不打算隐瞒他的想法,交代完后,他默默地合上了门,便离开了刘备的屋子。 第64章开阳门外游太学 洛阳城东南,开阳城以外,光武帝刘秀建立东汉之后,于此兴修太学。 灵帝虽昏庸,但熹平四年时,他请大儒蔡邕、马日磾等正定五经文字于太学,不得不承认也称得上功绩一件。 当荀幽午后乘着辆新租来的马车,带着典韦来到太学门口前,看着大街小巷尽数被车马填满,他不免咂舌,吃惊不已。 不同于名门世家能得到优渥的家学师资,在东汉末年,寒门士子若想精修学业,除了得名师青睐以外,太学似乎便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五经文字分刻于太学门外的石碑上,在这个书简为世家垄断的年代,书是能被当传家宝代代相传的存在。 所以没有出乎荀幽的意外,当典韦架着马车带他在夕阳西下时来到太学门口,那里又堵着密密麻麻的士子正争相观摹石碑抄录经文。 看着马车中蠢蠢欲动的两头死婴,荀幽摆摆手,按捺住了它的悸动,“我知道这里临近洛水,你林安心有所感也实属正常,但你不觉得现在去替你与你的母亲报仇才是正事吗?” 那两头死婴林安发出嘶哑的沉吟,顿时想到了那个混账一般的父亲。 “安静些,要是惹了他人注意,不群可没办法帮你这小子报仇了。”典韦猛然回头震慑道,地煞阴气直将两头死婴的怨念控制在了马车中。 “太学周遭曾被得道之人贴满了镇压邪祟的符箓,亦有无数辟邪的宝物坐镇其中,恶来,你在附近寻一处客栈好生看着它与我的身体!”荀幽与典韦交代完后,整个人便后仰倒下。 随即,马车里又一道与他一模一样的水化身泛着波纹出现。 他自问没有横扫千军的本领,但匹夫一怒都能血溅五步,何况是他这个身负奇术之人。 待到精神力完全稳定下来后,荀幽这才看向一并带来的婢女荀十一。 十一此刻泪眼婆娑地拿着手帕,荀幽突然有些后悔刚才与她告知林安凄惨的身世了。 女人如水,似乎女妖也差不了太多。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既然说会易容之术就好好表现,可千万别让我失望了。”水化身荀幽敲了敲婢女的脑袋,指着天上将将落山的残阳道:“动作快些,要是今日不能进太学,可就太磨功夫了。” “我知道了老爷,你等一下。”荀十一拿着手帕擦了擦通红的眼角,这才细细打量着荀幽的脸庞,问道:“老爷打算易容成什么模样,是俊是丑,是老是少?” 荀幽顺着的婢女的话,想了想,然后道:“别太丑,也别太俊,年轻些就好,做这种事怎么低调怎么来,最好是让这张脸放在太学中都溅不出半点水花,那样就最好了。” 荀十一闻言顿时会意,而荀幽在婢女替自己易容完后,在身前生出了张水幕,他看着水幕中化作平平无奇的自己,替婢女投去了个赞赏的目光。 太学外墙上的那些符箓还有太学里的那些辟邪法器尽管能识破鬼祟,但荀幽的水化身用精神力将婢女易容术上的妖气完全藏匿的起来,完全无需担忧那点,他甚至都不用戴上那顶绝息斗笠。 “好了恶来,你先带着十一还有林安去找家客栈落脚吧。”易容完的荀幽穿着件破旧的朴素衣衫,他顶着张平平无奇的脸与典韦道。 “晓得的。”典韦点点头,吐出含在口中的那根野草,舔了舔嘴唇恶狠狠道:“要不是我生得这副样貌,肯定得跟你去做掉那个人渣。父亲亡故不侍奉在床头,不肖在先;欺侮妹妹,罔顾伦理纲常,背德在后。为子为兄为父没一点称职,我典韦这辈子还从未见过如此罪该万死之人。” “不群你一个人小心些,若是出了什么解决不了的变故,你就闹出点大动静,我要是看见天空飘雪,肯定冲进去替你解围!”典韦伸出碗大的拳头与荀幽碰了碰,接着就架着马车遁入了市井之中。 看见典韦的义气模样,荀幽笑了笑,对这个将倾的大汉重新多了几分希望。 此刻已然化作另一番模样的他尽力隐去平日里一贯的保持的傲气与棱角,他要扮做一位外地来的寒酸士子以混入太学。 不是官宦的子嗣,不是各地名扬已久的才子,也没有各郡县太守的推荐,他刚才在马车上思来想去,似乎只能从那些在外抄录经文的太学子弟入手。 有那群家伙的推荐,自己进入太学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 “夫礼者,所以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也……”太学外刻画着《礼记》的碑文前,一个同样穿着朴素的士子在抄录经文的同时,口中还念念有词。 “其间至理,真是妙不可言。”那名士子看着面前竹简上满满当当的内容满意道,他抬头看了眼渐晚的天色,揉着发酸的手臂与腰背,就打算回太学里煮饭歇息。 只不过他才一起身,便注意到身后正有个陌生士子正笑眯眯地看向他,笑容古怪让他有些不太自在。 “在下扶风崔望,尚未及冠,未有表字,不知这位兄台是?盯着在下不知所为何事?”崔望很有礼貌地拱手一礼,他露出个很和善的笑容,这是他在离开扶风时妻子与他的叮咛,逢人见面,伸手不打笑脸人,笑笑总是没错,久而久之,他也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襄阳徐齐见过崔兄!”荀幽随口说出这个早就备好的化名,神色自然道。 之所以挑了这家伙,主要是因为太学门口这群摘录经文的士子,这家伙看上去最有读书人的样子,咬文嚼字并不是个好习惯,但推敲则截然不同。 “家中父母早逝,因他们曾期许在下日后定要读出一番名堂,故而在襄阳服丧三年后就变卖家财想来洛阳太学学个名堂,以告慰家中父母在天之灵。但奈何不得郡内太守举荐又别无门道,于太学附近徘徊多日始终不得入,今日见崔兄于此摘录经文,还请崔兄替我替我向太学引荐一二。”荀幽又躬身一礼,言辞恳切,听得同样在旁抄录其它经文的士子都声泪俱下。 他们在收起抄录好的竹简起身后,纷纷来到荀幽身边,抢在崔望身前拍着胸脯道:“徐兄弟,放心吧,入太学并非难事,以汝之孝顺,相信那群博士们也会很乐意收你这个弟子的。” “是啊徐兄弟,若是钱粮不够,大可以来找我等,我平素最爱结交忠孝之人了。” “太学虽人多,但徐兄有此心思抱负,想来日后必然能有一番作为。” …… “诸位热心如此,齐感激不尽!”听着身旁太学子弟的言语,荀幽有些意外,这些太学子弟们的热情他有些始料未及。 其实倒也不怪他,过去在荀氏过习惯了世家子弟间勾心斗角的日子,他其实不太清楚寒门士子间就很少能见到隔阂。 毕竟没了世家那种资源门路,若是再不以心交心,以诚相待,寒门士子可就真的再无出头之日了。 “徐兄变卖家财远至洛阳,料想肯定没有个久居之所。恰好我现在的房子只余我一人住着,待会我去向太学禀明你的身份后,徐兄不若来与我同住,恰好能减轻些我的负担,不知徐兄意下如何?”崔望收起了手里把玩的那片小楠木,与荀幽轻声道。 第65章打听一个人 终于混入了太学,望着入目鳞次栉比的房室,荀幽不得不感慨一句不论是西汉还是东汉,大汉对于教育的投入还是十分重视的。 只不过好钢用错了地方罢了。 荀幽跟着崔望一路上绕过许多间教学藏书的房舍后,这才来到他们寝居的房舍。 “今日你初至太学,恰好我这儿尚有几片肥肉,刚好可以拿来招待你。”崔望示意荀幽可以将包袱放下后,这才开始生火,热釜灶烧水,切肉菜准备做饭。 尽管崔望表现得没有太学门口那几个家伙般热情,但荀幽看他双手布满的老茧,没来由地对这家伙观感要更好一些。 “那片楠木,是崔兄很重要的东西吗?为何连生火做饭的时候也要挂在手腕上不离身。”其实从刚刚在太学外,荀幽便注意到了崔望手里的这个小物件。就如同君子时常佩玉一般,原本荀幽以为这只是崔望的个人习惯,可见到他连生火做饭时那枚楠木都不离身,荀幽忍不住好奇问道。 “这个吗?”崔望鼓捣着案桌上的菜肴,将它们统统放入陶罐后,这才拿起手腕上的那片楠木与荀幽解释道:“徐兄倒是眼尖得很,这不过是件平常的楠木,意义也平平罢了。” 接着崔望坐到了荀幽身边,他撑着软座,透过屋舍的大门遥望天穹的那轮明月,怅然道:“不怕徐兄笑话,曾经在家中与妻子相约过,若是来洛阳学有所成谋个一官半职,便将她接到为官的治所,一同生活。我曾奢望名列三公九卿,替她捎一片千金奇楠,所以终日挂着片楠木放在身边以时刻激励自己。” “哈哈,现在回想,扶风地小,胜过一地士子便以为自己是当世才俊,属实有些坐井观天了。来洛阳,来太学后,我才明白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崔望苦笑一阵,但是很快他又打起精神抬起了头,神采奕奕道:“买不了千金的奇楠香木,那是我没本事,不过我想,以她那温柔的性子,肯定也不会怪我就是了。” 看着崔望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荀幽似乎也受到感染,心情跟着舒展开来。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功名利禄事小,妻女儿孙事大,崔兄心境,倒是值得赞叹。”不比一心忧国的表兄荀彧,眼前的崔望让荀幽看到了读书人的另一副面貌。 陶罐里,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两人就着月色,闲聊起来倒是颇为投机。 不涉及什么家国大事,只有零碎的家长里短,寒门士子说到底也只是个读过书会识字的普通人。 “徐兄倒是有趣得很,不管是太学博士亦或是其他的太学子弟,听了我这不怎么宏大的理想后大多都是说我没志向呢?”崔望并不介意说出糗事,挖苦自己道。 “大道理天下又有几人不知?言行合一者方是真君子与真儒生。”荀幽不自觉地又恢复了原本的气质,他仿佛是觉得话里有些不妥,又补充了一嘴道:“不论贵贱!” 不大的房舍里,一时间陷入了久久的沉寂。 崔望很是惊讶地看着荀幽,他怎么也无法联想太学门口的徐奇和现在的徐奇。 因为自身天赋的缘故,其实他在太学门口就已经知道眼前的徐奇说了谎,兴许徐奇并不来自襄阳,兴许徐奇本就不叫作徐奇。 闻着房舍里弥漫的诱人肉香,崔望缓缓起身,合上了房舍的大门。 “徐奇,或者说别人,其实早在太学门口前,我是不打算引荐你进入太学的,你说了谎,而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崔望举手投足间已经表明他并不会向外吐露这件事,他顿了顿,然后继续道:“我直觉上觉得徐兄你不像是个坏人,既然我都与你说了这么些自己的糗事,怎么样,方便同我说说你来太学的目的吗?有如此见解的你,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想必不是出自名门望族便是师承高人,那你又为何要假扮身份混入这太学?” 荀幽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崔望,这个妖鬼横行的乱世会有些历史上并无记载的能人异士,他早就心里有数,但实在没想到正巧在洛阳给自己碰上了一位。 本以为凭借水化身与易容术,能天衣无缝地瞒下太学里的所有人,不承想才刚来就被人戳穿了跟脚,荀幽稍稍有些汗颜。 “你是个难能可贵的读书人,告诉你其实无妨,不过在此之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如何看出我的异样吗?”荀幽看着面前的家伙,饶有兴致道。 崔望这个名字,他的脑海里并无印象,所以荀幽对他还挺好奇的。 “灵!因为我有谛听之灵,所以从小我就能分善恶,定真假。”这时崔望的眼神中闪过了一抹很难察觉的哀伤,他习惯性地双手合十道:“家中已故的父母曾经一心向佛,家母曾在怀有身孕时去长安的大兴善寺诚心祈愿,兴许正是如此,我才得以获地藏菩萨保佑,得谛听之灵庇佑。” 荀幽愈发诧异地打量着身前的崔望,在佛教尚未兴盛的年代,这还是他头一次看见与佛教相关的灵。 谛听吗?荀幽心服口服地笑了笑,也不怪崔望能分辨出自己并非徐奇了。 “确实小觑不得天下英雄啊。”荀幽感慨一嘴。 他这具水化身猛然间释放出了覆盖了整间屋子的精神力,突如其来的动静直把崔望吓了一跳。 “安心崔兄,不过是防止隔墙有耳,人心隔肚皮,我信任你,但这间太学的其他人我可不熟。”荀幽示意崔望安心后,这才缓缓道出他来这间太学的目的。 他是以一件故事慢慢道来,从那名身世凄惨的女孩出生开始,直到她投洛水自尽结束。 荀幽并没有刻意夸大什么,也没有意隐瞒什么,他在林安血煞的记忆与骨血里的痛苦中看见了什么画面,便原封不动地讲给了崔望。 “现在崔兄知道我来太学目的所为何事了吧?”荀幽按下崔望那因气愤不平而颤抖不已的肩膀,趴在他耳边小声道:“我来此,是为一名无辜的百姓鸣不平,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林珂一手造就了那名女孩与两头婴孩的死,所以我想请崔兄替我在太学打听打听那个其罪可诛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