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是童话》 第一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碧空如洗,云若棉絮,俯瞰苍穹大地,万物似蝼蚁,越洋又跨海。一切都那么的清越而美好,继而,画面一转,四周一片黑暗,偶尔有一两声巨烈的雷声,伴随而来的是刺眼的闪电,银光飞梭,炽焰缭绕。周围噪杂混乱一片,令人不安的恐惧中似乎有恐慌尔绝望的哭喊声,怒吼声,安抚声,绝望中带着希冀的颤抖祈祷声,然而最明显的是风涛的呼呼怒号,高速离旋如麻花般不可思议地扭转,巨烈爆炸声,火球四起,接着好似无尽头的坠落,无尽头的黑暗。 暗夜沉沉!无边的绝望!人的呼救声在这其间细弱得几不可闻。 “秋桐——,醒醒!秋桐——你快醒醒,秋桐——”女子的刻意压低的声音,轻微细响却又包含了浓浓的关心和担忧。 可,寂静的夜里,再轻微的声响都被放大数倍,甚至数十倍。 ”三更半夜的!吵什么!“隔壁传来另一道女子不满厌怼音,似乎是为了印证其内心的不满,紧接着是两声重重捶打床榻的的声音。 ”就是,明天还要早起呢——“又是一声带着睡意的数落,悉悉索索后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秋雁懦弱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过了会儿,那边床榻的人好似翻了个身继续和周公梦会去了。 秋雁轻轻地回身后小心翼翼地摇了摇身边躺在床上的伙伴,声音还是刻意压得低低的,“秋桐,你又做恶梦了!醒醒!“ 微薄的月光透过半阖窗棂洒落进来,却见,秋雁留着的长长的秀发,长发柔顺披散肩头,圆脸,细眉,杏眼,穿着白色交领上衣,十五六岁的年纪,眉清目秀,清憨可爱。 ”三天两头的!有完没完!“那头不满囔囔声比之前大了许多,紧随着传来闷闷咚咚两下捶打床板的声响,细细簌簌后,那边似乎是又翻了个身。 ”秋桐,快醒醒!“秋雁一边再次压低声音,一边用手轻轻推攘着身侧还未醒来的女子。 月亮似乎钻出了云层,月光越发皎洁,伴随着月色的清辉,但见,还在睡梦中的女子双目轻轻闭着,却疑似有一串清泪滑落眼角。蓦然,阖着眼睛地女子猛然睁开了双眼,或许真的是因为刚刚梦中流过眼泪,那一双眼睛清凌凌的,如春水涤过一般,似有无数星星在其中闪耀,如月光撒落澄湖那般皎洁清亮。 任谁见了,免不了要赞叹一声。 秋雁望着这双熟悉却又显得有些陌生的眼睛怔愣了许久,心底暗道: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原来秋桐的眼睛竟然这么美。 漂亮眼睛的主人眨了眨眼睛,美丽的双眸中带着些许迷惑,女孩子特有的凌凌清脆的声音中带着暖暖的羽毛轻扫似的轻柔,又水润润的甘泉般清甜。 “秋雁?“ 秋雁咧嘴笑了下,样子娇憨又有些许腼腆,“秋桐,你又做恶梦了?“ 噩梦?! 秋桐伸手拭了下眼角,不出意料,又是一片湿漉漉的,她努力回想梦境,却是脑海一片空白,梦中的情景变成灰蒙蒙的混沌,她只记得自己刚刚在做梦,梦境特别的长,而,她特别累。 梦过无痕!果然是如此! 秋桐支身坐起来,无奈又遗憾摇了摇头,清甜的声音都带着些许迷茫,“我也忘了做了什么梦了。” 秋雁刚刚张开嘴想说什么,身后又传来熟悉的不满低声娇喝,“你们两个三更半夜的嘀咕什么?不知道明天还要早起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秋雅顿时有些委屈,秋桐忙伸出食指在嘴唇处竖着比划了下。 秋雁无声点点头,她知道秋桐这是让她也不要再说话的意思。她们明天确实是要早起的,只是,大家同处一室,秋莲她也太斤斤计较了,秋桐又不是故意的。 秋雁侧身躺下,秋桐伸手替重新躺下的秋雁拽了拽被子,张嘴用唇语无声说了声谢谢。 秋雁和秋桐两个人睡一起,她们的关系一直很好! 秋雁侧身看着身边的秋桐,掩着唇无声笑了笑,身子不由自主往秋桐这边挪了挪,两人肌肤相触的那一刹那,秋桐瞬间觉得自己躺在床上的身躯有片刻的僵硬,她想她应该不是很习惯和别人有身体上的接触,便是,那个人是和她朝夕相对的秋雁也一样。 或许是噩梦,或许是已经入眠了许久,身边传来几道微弱的呼吸声,秋桐反倒是没有了睡意。她睡的地方靠近窗户的位置,透过木制半开的窗棂,外面的冷月清辉如霜般均匀打在院子中央的茉莉上,她总觉得自己所见的景色有些陌生。 或许是因为自己失忆所致。实际上,她真的是忘记了许多事情。秋桐伸手摸了摸后脑勺,那里已经摸不出什么异样了,也不疼了。 据秋雁她们所说,前不久,在园中修剪木犀的时候,她从一颗很高的树上不小心摔落,后脑磕到了地面的。据说,当时她还昏迷了过去,不过万幸,从那么高的树上摔落下来,也就昏迷一阵。她没有断胳膊断腿的,却是记不得以前的事了。她们说,她的名字叫秋桐,是云英院里面的一名丫头,刚刚唤醒她的女孩子叫秋雁,另外和她住一起的两名女孩子分别叫秋云和秋莲。她们都是靖元王府里面负责花草的丫头。 靖元王府,据她所知,靖元王府的主人是靖元王爷,王府里面的主人其实不多,除了男主人靖元王爷外,还有一位王妃,两位夫人,三位郡主。虽然主人不多,但是各司其职的佣人仆役却是有好几百人,还有几百号专门负责守卫王府的侍卫。照她这些日看来,这靖元王府简直可以说是一个五脏俱全的庄园。这个王府占地数百顷,房屋错落有致,花园林地,溪流湖泊,应有尽有。就算足不出这王府,也可以在这里好好玩乐个十年八载而不腻的。 秋桐再次努力回忆着自己的过往,却发现脑海仍然是空白一片,除了近日发生的事情,她不记得以往的任何事情,包括父母、亲人、朋友。她越是努力想着,脑袋越嗡嗡一片闹着。秋桐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索性不再想。她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 又看了眼已经入睡的秋雁,秋桐也闭目养神,慢慢地瞌睡虫又开始侵袭了她,秋桐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入睡的,醒来的时候,同屋的其他人已经起来了,纷纷在梳洗更衣。 秋桐拥被坐了起来,看向住在一起的忙碌着的女孩子们,她们都是留着长长的头发,有的人的头发都已经长至大腿了,都是穿着拽地长裙,所有人的裙子都是漫过脚踝的,长裙里头不管是多么炎热的夏日都搭着长裤,脚上穿着绣着各色花纹的平底鞋子,鞋子是软底绣花鞋。 秋桐转了转眼球,又看向其他处,地板是方块青砖铺就,屋子里头则是简单却又典雅的木制家什物件,木制床榻,木制衣柜,木制箱笼。。。一切一切显得陌生,但是,哪里陌生又具体说不上来。 “秋桐,你醒了!” 秋桐循声望去,说话的是秋雁,却见她正在一边系外裳的系带,一边笑盈盈对她说着,“我帮你打了水,你也快起来梳洗。” 秋桐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这些天好似都是秋雁帮她打洗脸水。但是,为什么她们必须这么早起床,为什么不用自来水? 自来水?秋桐有些恍惚。 “脑子撞坏了不成!”秋莲边翘着兰花指轻轻抚摸着插在鬓边惟妙惟肖的粉色绢花,边透过铜镜睨着秋桐;却见秋桐虽然神色恍惚地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眉眼带笑的缘故,还是怎么的,秋桐明明长得没有她娇艳,可秋桐周身似乎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白光,熠熠生辉;简直是令人碍眼极了。一股子气倾泻而出,秋莲尖声斥责起来,“夜里不好好睡觉吵得大家都没睡好,不要待会儿又连累大家挨骂!” “就是!”接着出声的是秋云。 看到秋雁又要为她打抱不平,秋桐赶紧朝秋雁摇摇头,一边忙掀开被子起来,也不再纠结什么自来水了,一个寝室确实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若是挨罚了,大家谁也别想推脱干净。秋桐忙和秋莲她们道歉,“对不起。“确实是她不好,同在一个寝室,是她扰动到了大家。 秋桐拿出昨夜已经备好的衣物,自己慢慢穿着,确实是慢慢的,因为,她这么一摔,刚开始就连如何穿戴衣服都忘记了。 “秋桐?”秋雁整理好了自己的穿戴,朝秋桐看过来,问道,“需要我帮你吗?” 秋桐还没有说不用呢,秋莲轻蔑睨了秋桐一眼,启唇冷笑道,“还装什么千金大小姐!便是曾经是凤凰,如今也成了麻雀了,何况,曾经也不是什么真凤凰!不过,是” 秋雁皱眉担忧看了下秋桐,实在听不下去秋莲喋喋不休的冷嘲热讽,“秋莲。秋桐又没有得罪你。” 秋莲哼了一声,打开房门,自己率先走了,秋云见着,匆匆将簪子插上自己发髻,尾随着秋莲走了出去。 秋雁叹了口气,走过来到秋桐这边,边帮秋桐整了下衣服系带,边安慰道,“秋桐,你别听她的。她们也就嘴上说说而已。没有什么坏心思的。” 秋桐不介意地笑着点点头,看着动作轻柔的秋雁,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秋雁。” 秋雁愣了下,还是有些不习惯秋桐总是说谢谢,她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的,而且,秋桐对她也那么好。 “秋雁,这些我已经学会了。以后,我早一些起床就好了,或者,你起床也叫下我就行。”秋桐是真心感激秋雁的,这些日,都是秋雁在教她如何重新适应生活,诸如如何穿衣服,到哪边打水,到哪里吃饭等等。 秋雁听着又是愣了下,其实,她起床也是有叫秋桐的,但是,秋桐总是说:让她再睡一下下,五分钟就好了。 可是五分钟是什么?秋雁有些不明白,觉得秋桐摔了后,有时候会说些奇怪的话,好些时候她都听不太懂 匆忙洗漱,待到秋桐出房门,东方才刚露了鱼肚白。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们起的真的非常早,非常非常的早!可是,悲催的是,起的早的不止是她们,她们住的院子里面已经站着三列整整齐齐的微微垂着头的妙龄女子。这些女子容貌倒没有那绝顶漂亮的,但是没有一个能称得上丑的,五官都是清清楚楚的,差不多的身高,没有那特别胖的,也没有那特别瘦的,俱是身材苗条,统一一致的青色衣服,年纪都在15-20之间不等。 秋桐一走近,低垂着头的女子,几个微微抬头看了秋桐一眼,复又静立垂眸。 清一色的柔顺!这是秋桐对这些和她一同工作女子们的感觉,左右看了看,秋桐松了口气,轻轻走到自己的位置站好。 幸好,幸好,兰嬷嬷还没到。 兰嬷嬷其实就是管她们这些丫鬟的妇人,年纪也不算太大,但是,她手里的戒尺倒是挺唬人的。虽然没有被这兰嬷嬷惩罚过,秋桐对这位兰嬷嬷也有些怕的。 “哼!” 秋桐微微侧眸,发现发出这冷哼声的人正是她的室友之一秋莲。可能秋莲还在为昨夜的事不开怀呢。 同为室友还是要和睦相处,开开心心的好,秋桐正想着该如何向秋莲她们道歉,兰嬷嬷就到了,兰嬷嬷她例行公事训了些话,然后分配了今天的任务,就离开。 这便是,她们这些丫鬟一天的新开始。而,她们的工作地点就是王府里头的花园,这王府的花园可真心的大,花园中风光十分的好,假山流水,玉带小桥,溪流湖泊,自然还有各色珍奇花卉,只有你想不到的。 反正,秋桐觉得自己算是一双眼睛看了好几天都没将花园里头的各条路径都弄明白。 而她们的工作么,秋桐算过,她们这一天工作时间差不多也三四个时辰而已,效率高些,可能也就两个时辰就能搞定,工作量不大,任务完成就是自由时间,完成任务后想回自己房间休息也可以,想在花园里头玩也行,但是,玩的前提是眼神好些,可别碍着主子们游园休息什么的。王府福利也不错,每十日休息一日,包吃包住,四季都有两套衣裳,每个月二两银子的月钱,过年过节还有特别的过节费,其实,人家的说法也不是过节费,而是王府会在过节的时候下发过节的赏赐。秋桐觉得,可能是这王府的主子们,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吧。 反正,秋桐觉得,这王府当丫鬟的工作还是不错的。 第二章 金枝玉叶落水中 靖元王府里面的芙蓉园到了秋日,芙蓉花开满园,蔚若锦绣,是晟京中出了名的盛景之一。 每年秋日里,借着芙蓉盛开的花季,王府里面的女主人总会在芙蓉园中举办几场所谓的芙蓉雅会,晟京中的达官显贵莫不以收到请柬为荣。 这不,据兰嬷嬷说,上头传达话儿了,过几日就是王府三郡主14岁的生辰,到时宴请宾客,芙蓉园也是其中接待场所之一。 虽然,芙蓉园平日里也是经常打理,可既然是郡主生日宴,上头发话了,下面的管事都力求尽善尽美。 秋桐和秋雁一起,正在一株芙蓉旁修整花枝,这活计其实挺轻松的,这不,她们这些丫鬟三三两两的,在这芙蓉园中边忙活着,还有空闲边嬉闹。 秋桐拨了拨枝头娇艳的花蕊,心情相当不错,她觉得这靖元王府里面工作还是非常轻松而清闲!反正,对她而言,这样每日对着美美的花花草草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 秋雁看了下秋莲所在的位置,确定她们这里离秋莲还是有些距离,她们说什么无论如何秋莲她们是听不到的。“秋桐,最近秋莲怎么总针对你啊!“ “可能是,最近扰了她吧。“深夜里,扰人清梦确实是她的不是,说到梦,梦里梦到什么她醒来后就记不得了,但是,模模糊糊中,好似自己从高处一直坠落坠落。难道是因为她从树上不小心摔下的后遗症?! 日有所思考,夜有所梦。 秋桐暗暗甩了甩头,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多想梦的事情了。俱往矣,人还是要朝前看地,纠结于过去,多累呀! ”你又不是故意的,“秋雁呐呐辩解,转眼却见秋桐拿着剪刀伸向一朵迎风招展,娇艳的令其他花骨朵黯然失色的粉色芙蓉。 秋桐再次瞄了下周围的环境,侧了侧身子,右手持剪,左手在花朵坠落瞬间迅速接住花朵,放入自己身侧挎着的小布包内。这些动作一气呵成,好似演练了无数遍似的熟练。 秋雁眼睁睁地看着那前一秒还风光艳艳的芙蓉,现在只留光秃秃的枝头在那秋风中傻兮兮地晃荡。而且,场景,昨日也发生过一次,前日好像也有这么一回。。。 秋雁开开合合张着嘴,干巴巴的声音在秋风中恍惚也带着惊惧地颤抖,“秋——秋——桐——,你——你——你——你又” 秋桐向结巴你个不停的秋雁俏皮眨了眨眼,又极其利落地“喀喀喀”数声修剪了下那枝在风中东施效颦扬风摆款个不停的花枝。 秋雁忙向四周看了看,发现幸好其他人没有看向她们这个方向。秋桐真是太大胆了,秋雁不自觉伸手抚着自己还砰砰乱跳的小心胀,声音又压低了几分,“秋桐,这花可是——” 秋桐冲秋雁安抚笑了笑,眉眼弯弯,眸光熠熠,她伸手拨了拨花丛,又修剪了修剪花枝。 秋桐自个觉得,这株花开得如此旺盛,少个几朵谁还看得出来。最近她学了调制敷脸的胭脂等,要调制出好的胭脂当然要用好看的花儿。这株花是她精挑细选了好久才挑定的。而且,会有谁真的那么无聊去数花冠上有几朵花么,况且剪掉一些开败的花也实属正常啊。 可,如果,她真的只是修剪掉要凋谢的花,秋雁怎么可能如此大惊失色。 秋桐后退一步,看了看休整过的花株,花丛错落有致,绿叶和花朵交相辉映,可比刚刚那原生态自我妖娆的样子好多了。妖娆中不失清新,所以,人靠衣裳,马靠鞍,花儿也需要绿叶妆。 秋雁一直看着秋桐动作,越看眼睛不禁越来越亮,她发现经过秋桐这么一整错,这树芙蓉花更加好看了,刚刚满树花丛浓密迷人眼,现在被减去了些枝叶却好似变得更加鲜活灵动了。 “秋桐,你这是怎么弄的啊?真好看!。“秋雁赞叹道,早已经忘了最开始要和秋桐说什么。她们一起在这干着侍弄花草的活儿已经好几年了,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秋桐原来技艺这么好。前几日,秋桐还将那盆都快蔫巴掉的兰花都给救活了,兰嬷嬷可是赞了又赞。 秋雁不明白最近秋莲怎么总在针对秋桐,其实不仅仅是最近夜里被吵醒的缘故,还有的是兰嬷嬷最近不是当众夸了秋桐嘛。秋莲觉得,秋桐这是抢了她秋莲的荣光,毕竟以往也只有她秋莲偶尔能得到兰嬷嬷几句夸奖。 秋桐怡然浅笑,暗道,当然是,修花过万株,下剪如有神啊。不是说好的,熟能生巧么,她们日日和花草相伴,这些对她们而言也就是雕虫小技罢了。 秋雁突然有些不好意道也有些艳羡,“秋桐,你看,我们修剪的都没有你休整的好看。“这个我们自然是包括云英院的其他丫鬟了,“我们修的花,好似就没有你弄的那么有活气。“ 秋桐看了看其他人休整的花株,精致倒是精致,但是有些板正,规规矩矩的,确实是少了些灵气。秋桐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她还是有些天赋的! 秋桐和秋雁将剪落到地面的多余花枝拣到竹篾编织的箩筐中,然后转移到下一棵花株,恍惚中听到园林的那头似乎有人呼喊“有人落水了——“,”救命——“之类的声音。 不多时,就看到有人往那声音传来的处跑过去。 秋桐和秋雁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也随着人群往那边跑而去。 穿过芙蓉林,远远的就看到澄湖堤案边聚集了不少人,影影绰绰的。 越往湖那边靠近,那边的情景看的越是清楚。 据说,这澄湖本来并非是一个天然的湖泊,最开始这里也只是一个前朝官宦人家的府邸,后因朝代更迭,历史变迁,靖元王府落座于此,随着数十年靖元王府的发展,这个汩罗江的一个小溪流成了如今澄湖现在的样貌。数百平方的湖面,秋日的阳光下,一片波光粼粼,加之湖边尽栽照水芙蓉。 娇花照水,真可谓风景迷人。 可,这般美好的风景,现在可没人欣赏。 ”少爷——少爷——“一个穿着秋香色襦裙女子瘫坐地上,言语单调重复少爷两字,神情迷乱,脸色苍白如鬼,显然是被吓坏了。 ”船呢?船呢?快找只船划过去啊——“ ”对——对——对——“ ”快,快,看有没有多余的船——“ ”快去禀报大郡主——“ ”快去外院找总管——“ 。。。 。。。 岸边这边乱成一锅粥,那湖中挣扎的人却好似越挣扎越远了。 岸边聚集的丫头婆子,一个个说出自己的看法,标准的动口不动手,当然的,也有人是行动派,提着裙摆急匆匆地去别处找人求救去了。 现场乱哄哄的一片,但大多数人也只能焦急地看着或者事不关己讨论着。毕竟,这湖那么大,水又那么深,搁着他们谁下去都是被淹的命运。莫不要,人没有就上来,自己又折进去了,那可就大大的冤枉了! 秋桐左右看了下,这湖岸边看热闹的,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有眼熟的,也有眼生的。靖元王府极大,就是这个坐落其间的澄湖也很大,某些个午后,会有王府的郡主令人划舟在湖面吹风游玩,好不惬意。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这湖大可就是大大的碍事儿了。 湖岸这边,七嘴八舌商讨方法的人一个比一个有方法,但是付诸实践的还是一个都没有。而湖中央,一艘精巧的扁舟晃悠悠地停留在清波湖面上好不自在的样子,相对比这扁舟,正在湖里死命地扑腾着的人可就相当狼狈凄凉了,更在糟糕的是似乎还有人越扑腾着越往下沉。 这种扑腾法,无异于自杀。秋桐暗暗感叹着,觉得再这么下去,今日这里可真的要出悲惨的溺水事件了。关键是,干嘛没事跑过来这里凑热闹啊。到时候,他们这些人在这岸边围观,会不会来个见着有份?兰嬷嬷就喜欢连带责任的这套惩罚手段! ”秋桐,那人是要沉下去了!“秋雁紧张抓着秋桐的手,手心黏糊糊地,以前在家乡她就听说过,村里有小孩在河里头划水溺死。可,这般见人落水扑腾的,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 秋雁没有得到秋桐的回复,猛然发觉自己抓着的手挣脱了自己的手心,眼前一晃,秋雁只见一抹水蓝色的裙摆在自己眼前如玉兰花绽开一般扎入了湖中。 湖面泛起一圈涟漪,却无任何水花。但是,清澈见底的湖水里头却清晰可见一个人的身影沉在里头。 不知道谁大呼一声,“又有人落水啦!“ “有人跳湖了——” ”秋桐——“秋雁脸色苍白朝身前湖里面失声大喊一声,就见那抹沉在水里头的蓝色影子如一条流畅的游鱼一般往湖中央那边顺溜游了过去。 岸边的噪杂突然静默了片刻又噪杂起来。 ”她划过去了——“ ”那是谁呀——还会水“ ”划的可真好!“ “肯定是南边地人,南边户户人家都靠水居住着,那里的渔娘都善游——“ 秋娅挤过几道人墙,挨近秋雁身边,“秋雁,那是秋桐吗?” 秋雁似无神般点点头,眼睛只盯着秋桐越来越远去的影子。 见着秋桐的影子渐渐都变成了一个蓝点,秋娅扭头问秋雁,“秋桐怎么会划水啊?” 秋雁还是摇头头,眼睛还是紧盯着湖边,只祈祷着秋桐能够平安无事。 “跟你说。”秋娅又凑近秋雁一些,低声道,“我听说,那落水的人是长泰长公主的幼子,梁小少爷。” 长泰长公主!梁小少爷!秋雁也知道,梁小少爷是靖元王府的常客! “若是,秋桐这次能把梁小少爷救上来,秋桐以后可就算是遇到贵人了!”秋娅叹口气。 秋雁不明白,这明明是好事,秋娅叹什么气? 秋娅叹气自然是有理由的,这能够救人上来是好事,若是万一人没就上来,是不是祸事,这可真的说不清了。 秋桐不知道秋娅她们的心思。秋桐游到湖中心,抓起一个人的后衣领,然后对其说了句请放轻松,也不知道对方听到了没有,不过应该是没有吧,那人手脚乱扑腾,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拖拽到那叶扁舟上。 ”抓着这里!“秋桐同样气息不稳,望着那个面色惨白的女子,告诉道,“你抓着船边,如果有力气地话,自己爬到舟上面去,实在没有力气就抱着它!” 那女子一头长发已经在挣扎中散乱不成样了,活生生疯婆子一个,不知道是泪水打湿了脸庞还是面庞被湖水浸湿不成样儿,只听她泣不成声,声音凄惨而绝望,“少——少——少爷!” 秋桐浮在水面,看了眼离自己这里最近的人,只能安慰了那女子,“没事的,抱着这船,别松手!” 比较了下划水救人还是划船救人哪一种可能性比较大后,秋桐果断爬上了舟,她在水中拉一个人就气息不稳了,真的没有其他多余的力气。不要救人不成,自己反倒是赔了进去,秋桐觉得自己还是非常惜命的。 费了九牛二胡之力把紧抓在船边的女子也拖上小船,看那女子如死鱼一般摊在船上,剩余的话秋桐也不想再说了。 不过挺幸运的是,划浆还没有丢,不然的话她就真的只能用手当桨划了。秋桐拿起划桨拨了拨水,可怜的是竟然让船在原地转了数圈。 她不会划船! 第三章 先救谁是个问题 她不会划船! 秋高气爽,秋桐觉得自己突然狂暴冷汗,不过,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汗水,因为,她自己全身都是湿漉漉的,或许那是湖水也说不定的。 被救上来的女子伏在船边休息了一阵,然后,呜呜悲戚起来,”呜呜呜——少爷——“ ”你,”,秋桐有些无语,但是,这个时候,她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个女子有划船的技能,不然的话,今日可真的会发生悲剧。 “你不要哭了,你会划船不?” ”我,我不会!”披头散发女子抬起头,鼻涕四流,似乎才发现了不对劲,她怔怔看还在原地转圈圈的小舟,一时又惊又气,她的声音不自觉尖锐起来,“你,你也不会划船!?”说完又附在船边哭了起来,“呜呜呜——少爷——” ”你——“,女子忽然想到什么,猛然坐起身,双眼大睁如要吃人一般盯着秋桐,说话的语气带着命令的口吻,“你,你不是会划水么?你划水过去把少爷救起来。” 那么理所当然颐指气使的口气!可凭什么啊!助人为乐是好事,可是,以生命为代价去助人,她才不干。秋桐觉得她的命又不是比谁廉价。 见秋桐不为所动,女子怒道,“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我们少爷可是王府贵客,我们少爷可是长泰长公主的爱子,我们少爷金枝玉叶。。。。。” 不管这女子如何说,她口中的少爷是如何如何的身份不凡,秋桐觉得,自己可没有那么的无私,她到如今都想不明白,自己刚才怎么就噗通一声跳下湖,然后游过来救人了。幸好,幸好,她是懂得游泳的!若是,再有下此,秋桐告诫自己,一定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你这小丫头有没有听到我说的!?”披头散发女子见秋桐从始至终都是无动于衷的,想她作为长泰长公主身份的得力侍女,这说出的话只要流出那么点意思,底下的小丫头哪个不是点头应是的。。。。 也不知道是耳边催脑魔音的威力,还是实践出真理,总之,秋桐发现她竟然在慌乱中学会了划船。 虽然,船还是摇摇晃晃的,可毕竟可以朝着目标前进了。 实在是可喜可贺!若非情况不允许,秋桐都想跳起来庆祝一番了。 ”你划错方向了!”一直在罗列她家少爷如何如何金贵的女子双手紧紧抓住船边,全身绷紧,却又拔高声音,“少爷在那里!” 秋桐看了不过10米处的方向,那里也有一个人在扑腾,而且扑腾的更加厉害,她哪里有舍近求远的道理。同样是人,她自然是先救希望更加大的那一个。什么长泰长公主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女子看出了秋桐的服饰也不过是王府中的低等丫鬟,于是又出言威胁起来,“少爷是长泰长公主的爱子,她要是知道你不救少爷先救别人,即便你是王府的丫头,也会乱棍打死你——”想她,作为一等大丫头,以往她说的话何尝不是稍微提点一声,底下的小丫头就乖觉地跑腿的跑腿,传话的传话。而这个王府的小丫头怎么回事!王府中的下人不是个个都是百里挑一机灵能干!? “这位小姐!”秋桐本不想跟这个关心则乱的女子计较,可这个女子的话实在是过分了些,而且啰嗦,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一点新意都没有。她不烦,她还觉得耳朵受累了,“首先,如果你有力气的话,麻烦你不要在那里碎碎念你的紧锢咒,过来搭把手,这样我们不是可以快点救人上来了。如果,你觉得自己帮不上忙,麻烦留点清净给彼此,ok?” 女子苍白的脸色突然浮现出异常的绯红,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羞的。 如秋桐所料不差,第二个被拉上来的女子已经喝了好些水,原本扁平的肚子已经变形胀了起来,秋桐和第一个被救女子合力将此女子翻了个身让其反扒着,然后对第一个就起来的女子道,“你用力挤压她的腹部,让她把水吐出来。” 这次女子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神色焦急看着湖中还在扑腾的另外一处,明显是心不在焉。 秋桐也没再多说什么,因为那个所谓的金贵的少爷的情况确实也危急。 真的不知道,这王府没事干嘛把湖挖那么大,偏偏又没有会游泳的人。心里这么怼着,手上划桨的动作没停,秋桐发现自己划船是越来越顺溜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所谓潜在能力爆发,还是她本来就是那么冰雪聪明竟然可以无师自通。 秋桐觉得第二个可能还是比较大一些的! 待到秋桐拽着这个所谓的金贵不得了的少爷到小舟上一小片刻,才有一大队衣甲鲜亮的人赶到了湖岸,继而如下水饺般噗通噗通跳下湖里边,往他们这里游了过来。 这王府救援队的速度可真够可以的!不过,来的慢总比不来的好吧,秋桐看着自己红通通都磨破皮的手心,圈起嘴巴呼呼地吹了几下。这一松懈下来后,她都觉得她的双手都要没有知觉了。 这救人,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少爷——少爷——” 惊慌的尖锐女声唤回了秋桐对自己双手的自哀自怜。 秋桐才发现,这个所谓的少爷情况真的不容乐观,可能真的在水中泡久了的缘故,发髻散乱,脸色青白,一身原本华贵绸缎衣服经水这么一折腾早已经不成样了。 秋桐拍了拍她救的第一个女子的手臂,让她往后腾挪些空间,女子抬头看着秋桐,稍微犹豫了片刻才往后挪了挪。 秋桐费了好些力气才将这个少爷的身躯尽量在船上展平,直到这个时候秋桐才发现,这个少爷身量不高,还只是一个未长成的少年罢了,怪不得她方才拖拽这少爷的时候比先前的两个女子都觉得轻松。 秋桐看了看躺在小船上的少年,犹豫着该不该给他做个人工呼吸,她扭头看向身边的被救起来的第一个女子,觉得这个女子挺中气十足的,于是道,“你来给她做人工呼吸吧。” 被救起来的第一个女子脸上还有泪痕,怔怔问道,“什么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都不知道?秋桐有些白痴般看着眼前的女子,解释道,“就是嘴对嘴吹气,急救用的。” 被救起来的第一个女子本来还苍白的脸爆红了下,纠结了起来,最后摇头,“这,这于理不合。” 于理不合?性命都快没了,还讲究这个! 秋桐看着少年的紧抿的嘴巴,他唇色发紫,她俯了俯身,有些做不去这个巨大的牺牲。 “你,你要干什么!”被救起来的第一个女子惊叫起来,一把拦住身体微微倾斜下来的秋桐,如母鸡护崽般,“我们少爷也是你这等丫鬟能碰的!” 那感情好!秋桐直起腰身,也不挣扎了,其实,让她给他人做人工呼吸,她其实挺恶心的,下不了嘴,口对口,多脏啊。而且,是她想岔了,这个小少爷,应该用不到人工呼吸,毕竟,他还能自己胡吸呀。 见秋桐不动了,被救起来的第一个女子松了口气,却又担心了,一双手紧紧抓着船舷,一把鼻涕一把泪,“少爷,你醒醒,醒醒,可不要吓奴婢啊——” 秋桐揉了揉自己耳朵,建议道,“你若是有力气,还不如将你家少爷腹中的水挤压出来,他好像喝了好多水哦。” 看着身下有些晃荡的小船,女子迟疑问道,“怎么,怎么挤压?” 自然是用手挤压! 秋桐也不想解释了,若是说通眼前这个女子,她还不如自己来呢。秋桐双手交叠往那少爷腹部用力一按压,只听哇啦一声,秋桐就看到一道清亮的水迹从那少爷口中喷出,继而这道水迹竟然可以喷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更加令她惊奇的是那道抛物线中竟然有一抹鲜红。 可能是那红色真的太耀眼了,包括秋桐,大家眼神都随着那抹红移动,却见那红色的团块噗通一声汇入湖中,说时迟那时快,又是突然哗啦一声,正巧一个黑黝黝的头颅顶着这抹红色破水而出。 秋桐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红抹红色竟然是一尾红色的蛤蟆头锦鲤。 锦鲤脱水后在那破水而出的人的头顶蹦跶了一下,那人也可能觉得头顶有异物,用手去拨没有抓到,锦鲤蹦跶了一下后接着又坠落在那人肩膀处,那人扭头看去豁然睁大眼睛,猛然又伸手去抓,可能因为水中身体失衡,鱼没有抓住自己却是砰嗵一声滑入水中,溅起了无数水花。 而那锦鲤也同时滑不溜地蹦入水中。 秋桐伸长脖子往水中看去,就见那锦鲤可能也觉得好不容易劫后余生,卖力的甩着尾巴,如一道霞光般逃之夭夭去了。 坠入水中男子在水中刨了几息,毕竟是会水的,扑腾两下就慢慢浮出了水面。他浮出水面后才发现不仅仅是他的同伴,就连船上数女都瞪圆了眼睛看他。好似,好似,他就是那个耍猴的! 男子伸出厚实的手掌摸了一把脸上的水迹,一双锐利的眼睛巡视一周,不用言语也就震慑了众人。刚刚那个不过是一个巧合是,不过是一个意外。大家今天看到,就只有你天知地知,我知大家知,没有其他外人知。 “那个——”秋桐看大家都屏息,就知道情形不太对,好事是可以不留名,但是,这莫名的锅她可不能背,她看向这个不错眼看着她的肌肤黝黑顶着蛤蟆头凤尾出水的男人,解释道,“那只蛤蟆头凤尾不是我的。” 蛤蟆头?凤尾? 众人纷纷看向秋桐,都觉得此女莫名其妙。 “真的!“看到众人莫可名状的表情,秋桐伸手指了指船上仍挺尸的少爷,道,“鱼是从他肚子里面出来的。大家都看到了!” 肚子里面出来的?! 有的恍然,有的不解,有的奇异,众人表情众彩纷呈。 “你——”,被秋桐首先救起来的女子涨红了脸,强行辩解道,“你,你别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被平白冤枉秋桐可不干,“难道你敢说鱼不是从他肚子里面出来的?” 女子有些塞,“我——” 泡在水中的众人面面相觑,都看着你一言我一语的几女,暗想,几位姑娘,我们现在重点难道不是应该先回道岸上? 少年幽幽转醒,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她们的辩解,口齿不清道,“我,我肚子里面有鱼?!” 秋桐一听,面上一喜,双眸晶亮看向那少年,“你肚子里面还有鱼!?”太好了!那不是人证物证具在! 回答她的是,少年双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少爷——” “呜呜呜——少爷——” “少爷,你不能有事啊!” 。。。 。。。 得了,又来了!秋桐理了理自己因为下水变得皱巴巴的裙子,抱起双膝安坐一边,心想她们这哭丧的场景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下来,但是只要不来攀扯她,她做作壁上观还是愿意配合的。 但是,你们的台词能不能换点新鲜的?! 几艘扁舟终于是慢悠悠地围了过来,南木嵘如梦初醒,恨不得掏掏自己饱受荼毒的耳朵,他暗恨自己干嘛在这水中听她们瞎扯这么久,他从来就知道女人啰嗦,女人从来就喜欢为了芝麻绿豆小事扯皮,他从来就知道—— 南木嵘恨不得给自己来两巴掌,听这些娘们啰嗦久了,他都变得婆婆妈妈的! “你们,”南木嵘点了他带过来的几个人,“将人弄上船,大家先回岸。” 经过那么一番折腾,大家终于是顺利回到了岸上。 岸上软轿,干软披风,医者,还有数位被簇拥着的衣着华丽的女子一见到那个少爷上岸都呼啦啦围了过去,顿时场面更加热闹了。 秋桐乘坐的后面的船只,回到岸上后,那些看热闹的,救援的人也差不多纷纷离开了。 不过,那几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她倒是有几个是见过的,王府里面的几位女主子。 看来,这个少爷还真的是非富即贵呢! 第四章 公主娘娘许我三件事吧 那少爷果然是十分金贵,隔日,秋桐她们所住的云英院就出名了。起因是,王府里面的管事给秋桐她派发了奖赏,纹银600两,衣裳、首饰若干。因着此举,云英院中,不管是熟悉的还是从未打过交道的,纷纷都喜欢来秋桐她们屋里面坐上一坐;到后来几天,其他什么锦绣阁,什么膳食坊,什么纤舞楼。。。。。都会有人到她们院落或是找好姐妹聊天,或是找人要花样子,或是走错了地方。。。。 总之,秋桐觉得这几天但凡出门,总是有被围观的错觉。这大约是飞来横财的后续副作用! 兰嬷嬷看着眼前衣着鲜丽打扮入时的姑娘,心想这人一旦交好运,好事儿果然是挡都挡不住的。 “我道是谁了,原来是彩衣姑娘!”兰嬷嬷迎至门前,亲切地叫唤着,拉着刚刚进门的年轻姑娘的手,转而吩咐底下的小丫头道,“快去把我平日里珍藏的好茶沏了,给彩衣姑娘润润口。” “走走,到屋内坐。“兰嬷嬷作势拉着这彩衣姑娘的手就要往自己的住处走。 彩衣姑娘随即反手拉住兰嬷嬷,盈盈笑道,“嬷嬷,喝茶我们改日,今个儿我倒是有急事。” 兰嬷嬷和蔼笑道,“什么急事,姑娘尽管告诉我,老身能办到的,尽管吩咐老身就是。” 彩衣姑娘拿着手绢当扇子用,她这一路赶来,额头还冒出的细汗,她也不和兰嬷嬷多客套,“今日长泰长公主到了我们王府了,几位郡主并夫人都坐陪着。” 兰嬷嬷心下了然,暗道,果然如此,面上仍是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嘴上奉承道,“长公主是我们王府常客,几位郡主娘娘和夫人也都是至孝。” “嬷嬷说的是,”彩衣姑娘笑道,直奔主题,“那日琨少爷的事情想必嬷嬷也是知道的,长公主今日过府,是想见见你们院中那位姑娘。” 兰嬷嬷做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然后点点头,介绍着道,“秋桐,她叫秋桐。” “是呢,是呢。”彩衣姑娘点头称是,眼中有着急色,“不知道,那位秋桐姑娘可在?劳烦嬷嬷了,我们郡主要见见她,特着我过来寻她呢。” 兰嬷嬷一错眼,就看到秋雁刚刚从院门进来,遂招手道,“丫头,你过来” 秋雁愣了一下,看到是管她们的兰嬷嬷,心下莫名有些惊慌,但还是硬着头皮快步走了过去,低着头福了福身,“嬷嬷!” “我记得你和秋桐是一个屋的。”,兰嬷嬷心道,同样是她眼皮底下过来几年的人,这人和人到底是不一样,眼前这丫头看着就畏畏缩缩的,而,那秋桐,便是见着外院的管事都能够若若大方的。这,可能还真是官家小姐和平民丫头的区别了。 “秋桐现在在哪里,你可知道?” 秋雁低着头点点头,想到是兰嬷嬷问话,忙又道,“知道。” 彩衣姑娘面上一喜,忙催促着道,“那你赶快带我们过去找她。”。 秋雁看了眼彩衣姑娘,看其是陌生面孔,衣着服饰都不是她们院中的,面上突然浮现几分犹豫。 “丫头,这是郡主身边的彩衣姑娘。”兰嬷嬷肃着脸,吩咐道,“郡主想见见秋桐,你去叫秋桐过来。” 秋雁愣了下,然后欢快地哎了声,就要拔腿离开却是让彩衣姑娘叫住,“嬷嬷,还是我们过去吧,这一来一回的,郡主那边不好久等。” 秋雁看兰嬷嬷点头称是,才一脸挣扎地提步往自己屋子走。 兰嬷嬷看到一个一脸坑坑洼洼兼顾黑漆漆,在地上做着怪异动作的女子,后知后觉地明白刚刚那带路小丫头为什么一脸犹豫和挣扎。 这副模样却是不好见人的! “这——“彩衣姑娘呐呐地这了声,从未想不到自己会看到这个情景。 “秋桐。”秋雁看着同样双眼铜铃似的看向她们的秋桐,忙提醒道,“兰嬷嬷,来了。” 秋桐自然认得兰嬷嬷的,令她奇怪的是兰嬷嬷身边的女子,这女子她不认识但是依稀记得大郡主逛花园的时候,这个女子总在大郡主身边跟随着,是王府中令好些丫鬟羡慕的对象之一。放下悬挂在自己手腕处的小腿,站了起来,又不慌不忙地整理好衣服,秋桐这才走过来柔顺得福了福,“嬷嬷好!” 兰嬷嬷点了下头。 “姑娘好!”这个彩衣姑娘秋桐不认得的,她只能这般打招呼。 彩衣姑娘上下打量着秋桐,只觉得眼前这个不明面目的女子有些不一样,这般从容到极致的舒逸,不要说在丫头侍女堆里非常罕有,便是她常日里所见的身份高贵的贵女千金都有些少见。 兰嬷嬷又看了眼秋桐的脸,蔼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秋桐伸手撕下脸上的护肤泥膏,心下可惜,她这才刚刚敷上呢,“没什么,今天我休息,练着玩的。” 其实秋桐确实不知道自己练的这一套动作是什么,梦中她梦过自己时常这么练着,后来偶然闲暇机会照的记忆练,练过后确实使身体舒畅不少。所以,现在一有时间,她就敷着护肤泥膏练着这些动作,反正也不浪费时间。 不过,也在后来她才知道,自己练的动作后世叫做瑜伽。 且不论瑜伽,知道兰嬷嬷的来意,简单梳洗过后,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又画了个简单清透的妆容,秋桐才跟着彩衣姑娘去见公主郡主们了。 这还是第一次秋桐近距离接近王府的主子们,个个都长得不错。 大郡主看着不过十七八的样子,穿着一身杨红质地绣彩蝶穿花的拽地长裙,雍容而端庄,极有皇家郡主的高贵风范。 二郡主年岁也极年轻,她身材纤细高挑,长相清丽出尘,眉宇神色间流露出一抹清高傲然。不说其是御封的康宁郡主,就本身而言,她自身就是晟京四姝中排行其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人家还是闻名天下权倾朝野的靖元王爷的妹子,无论哪一个单独拿出来莫不是羡煞众人,人家确实是有高傲的资本。 三郡主年纪最小,不过十三四的样子,如传闻中的差不离,从内而外散发的气质不会让人不苟同的娇蛮。 秋桐侧目,发现另外两位妇人装扮的年轻女子约莫就是刘夫人和赵夫人。刘夫人年岁比较大,年岁二十五六的样子,一身晟京流行的贵妇装扮,样貌和其他几位比就稍显平常了许多,胜在温柔敦厚;赵夫人不过二十出头的样貌,有着不下于二郡主的清丽美貌,体态玲珑有致,衣饰同样简约的低奢风,画着精致的清丽的淡妆,和二郡主简直是异曲同工。 一样的清丽如仙,一致的飘逸出尘。 想到偶然间听过的一则隐秘传闻,秋桐的眼神忍不住在二郡主和这位赵夫人间多看了几眼。 “你就是秋桐?”一道雍容含威的声音从主坐的位置传了过来。 秋桐闻声看了过去,那是一位看着好似大约四十多岁样子的女子,身着深色宫妆,头挽着高高的发髻,发髻上插着或大或小的凤钗,步摇,繁复而不累赘,一身的贵气。 见秋桐如此毫不露怯地直视自己,长泰公主眸中飞快闪过一抹讶异和不喜,可再开口时,话中已经含了三分喜色,“本宫听说,是你救了琨儿?” 秋桐在来的路上彩衣已经提点了她一路,这一听就知道,这位就是那个金贵地不得了的旱鸭子琨少爷的母亲——长泰长公主了。 长泰长公主是当今皇帝的长辈,同样也是靖元王爷的姑母! “公主金安!”秋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跪拜大礼。 对于这样的跪拜大礼,秋桐不怎么喜欢,索性她平日见到这些大人物的机会不多,不然这么来来回回地跪来跪去,她觉得自己早晚非得得了关节炎不可。 长泰长公主暗暗点头,这丫头虽然似乎有些没有尊卑,但是礼仪方面却是让人挑不出一丝丝差错;行止间轻灵优雅,不愧是经过王府调教过的。这份完美的礼仪,就是晟京中钟鸣鼎食之家经过精心调教的大家闺秀也见不得可以做到如此。 “起来吧。”长泰长公主温和笑道,向秋桐招招手,看起来竟然十分可亲,“你近些前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秋桐不知道这长泰公主是要做什么,但觉得总归不会对自己如何,毕竟怎么说她也救过她儿子呀。 走到距离长泰长公主约莫五步左右的距离停下,秋桐才发现,这长泰长公主脸色不是十分的好,眼底青黑就是精致的妆容盖都盖不住。想必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想想也就了然了,自己的儿子经历一次生死她这个当母亲的必是提心吊胆。这提心吊胆的,一定没有睡好觉。 所以,无论如何,这美容觉对女人而言是多么的必不可少!秋桐暗暗叮嘱自己,就是天塌下来自己也不能缺少了睡眠。 长泰长公主细看了秋桐一阵,才惊觉,这个救自己小儿子的小丫头竟然长得这么的不错。当然,在偌大晟京,官宦人家重来就不缺少美人儿,宫廷之中更加不乏国色,就是在靖元王府中其他比这个丫头长得精致的也大有人在。她惊叹的是,这个丫头在这普通的面容下竟然长了一双令人过目难忘的眼睛。晟京中齐国公世子夫人——燕氏的一双眼睛是公认的美丽无匹,一双妙眼明眸善睐,欲语还羞。有传言,这也是齐国公世子当初非燕氏不娶的原因,说来也是有几分可信的,燕氏除了那双漂亮的眼睛,燕氏当初的长相,身段,出身,学识在当初的在字贵女中确实是太过普通了一些。 不过,这山外山,人外人果然是不错的。和这丫头比,那燕氏的妙目还要逊色三分。柔若江南朦胧细雨中拂柳春风,净如秋月碧空白云下静流秋水,晶眸闪烁似有千万星光点点、万顷波光凌凌,名副其实的勾魂摄魄。明眸善睐,用在这丫头身上,名副其实。 长泰长公主在心中有些惊叹着,这边只大郡主匆匆看了眼秋桐,见其果然是如汇上来的一般性子乖巧温顺,不因得了丰厚奖赏而张狂,心下暗忖,看来是安分守己的,遂笑着对长泰长公主道,“姑母,这两日您着实是受累,有什么事吩咐连儿一声便是。” 长泰长公主收回注视秋桐良久的目光,伸手轻轻拍了拍大郡主元婉连的手,和蔼笑道,“好孩子,你的孝心姑母知道,可,我在府里呆久了,正该出来走走。”说着看向一屋子晚辈,态度极为亲热,“再说我也许久未见你们了,着实是想念的紧。” 众女齐声道姑母慈爱。 秋桐听着她们一家子亲戚间亲亲热热拉家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虽然作壁花的不止她一个,这几位女主子都有自己的贴身丫头,可是她们站的位置不是如她一般在厅堂的中央呀。她真的是有些尴尬,她们是不是把她给忘了? “好了,好了,姑母知道你们几个的孝心。”长泰长公主笑道,“你们几个也都忙,不用在这里陪着我,该干嘛就干嘛去,在王府里面姑母就如在自个府里一样。” 元婉霜身子在座位上扭了扭,少女的声音清清脆脆,宛若百灵,“姑母,那霜儿就先告退了,今个儿我和静婷她们约好了蹴鞠。” “去吧,去吧。” 未等长泰长公主说完,元婉霜早就从座位上腾地起身,草草行了个礼,乳燕投林般率先出了厅堂。 众人见着元婉孀如此,不觉轻笑起来。又和长泰长公主说了会儿话,元婉连留了几个传话伺候的丫头,和其他众女也纷纷起身,仪态万千连袂而出。 只留下自己贴身侍女及嬷嬷随侍,长泰长公主端起茶,优雅地轻抿了一小口,才再次望向秋桐,声音淡淡的,“你也不用站着,坐吧。” 秋桐也没有如其他人一般言语推却,自己寻了个离长泰长公主不远也不近的位子稳稳地坐下了,惹来长泰长公主,长泰长公主陪侍的嬷嬷及侍女的一番侧目。 虽然让秋桐坐下的是自己,但是,见秋桐毫不客气大大方方和自己平起平坐一块儿,长泰长公主又有些心底不畅快。只是,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如今身处靖王王府之中,她再是如何不高兴也总不能拿这个说事。 打狗还要看主人! 只是长泰长公主态度又冷了三分,“你可知,本宫今日为何寻了你来?” 秋桐没有回答,眸光轻转,来的路上彩衣姑娘就已经提点过了,就是不用人提点,她也猜得到啊,她们本来的交集就那么一件事。 长泰长公主看着秋桐一双活泼灵俏的眼睛,那眼睛特别灵巧,水汪汪的似会说话般,也同样十足地表达出其人内心所想。按了按心中的不舒服,不舒服于对方那种那种清风霁月。一个为低等丫头如何能这般清透烂漫,似不为生活所困似的,不为任何所束缚一般。长泰长公主收回目光,只看着自己保养得宜的手,道,“不管出于什么缘由,你确实是救过琨儿。” 秋桐抬眸,很想说她那日救人没有任何缘由的,事先她也不知道落水的人是谁呀。只不过,她的运气着实好,这一救就救到了长公主的爱子。因而,她也得到了极为丰厚的奖赏。丰厚是怎么定义呢,不说秋雁当时看到奖赏的时候两眼发直,语无伦次,不说秋莲和秋云同样的眼露艳羡话语酸涩,也不说时不时有人找个由头过院来瞧一瞧她。就按照她目前每个月2两银子的薪酬,算得出来,那奖赏确实是一笔可观的财富。 单单那笔600两银子,就是她十几年的薪酬,还有其他衣物首饰,可以说她这是比别人可以少奋斗二十年!妥妥的人生赢家啊! 长泰长公主抬眸,见秋桐不见一丝惶恐,不见一分欣喜,倒是有几分宠辱不惊的稳重,心下不由升起几分讶异,“你救过琨儿,本宫确实应该感谢你!” 秋桐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言语客套一番,“公主言重了!那是秋桐应该做的,秋桐其实也没有帮多少忙,其实要说辛苦,要数王府的其他侍卫,医生他们。而且,小公子他吉人自有天佑!” 长泰长公主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小公子他吉人自有天佑!这可真的说道长泰长公主的心坎里头了,她笑容真诚了几分,“侍卫,医女,大夫他们的功劳本宫自然有厚赏,不过,你功劳本宫也记着。” 医女翻译过来就是女医生,秋桐一下子就明白,可是大夫又是谁?还是王府中的什么职位? “你坐着说话。“长泰长公主对于秋桐那句‘小公子他吉人自有天佑’十分的满意,她早些年就给自己小儿子请了高僧批过命,命文说他儿子在十二岁时有大劫,但是,命中自有贵人相助,逢凶化吉。今年她的小儿子刚刚好十二岁,眼见大半年已经过了,他们这是千防万防却还是遇到了此劫,看来,儿子的命劫就是这一遭了。 而,此女就是儿子命中贵人!? 思及此,长泰长公主心下紧绷的心弦松了松,笑容多了几分轻松,“琨儿他不慎落水,幸遇着你才免遭了大罪。本宫今日过来就是专门来感谢你的。” 话落,长泰长公主身后随侍的嬷嬷使了个动作,她身后的两个壁上花侍女就捧着托盘向秋桐这边走了过来。 托盘上尽是金玉翡翠之物,镯子,项链,金钗,步摇,手串。。。。 其他东西,秋桐看了看也叫不出名堂,反正该是女子的配饰,琳琅满目。 长泰长公主见秋桐至始至终眼神清明,连稍微恍惚一下都没有,心道,这丫头眼皮子可不浅。 秋桐又站了起来,看向长泰长公主,说道,“这些东西,太贵重了,秋桐不能收!“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虽然即便她受了这些东西也是不偷不抢,但是,这么一来好像她功利了,这可不是她的初衷啊。东西太贵重了!而且,王府都已经嘉奖了她了!她已经是王府中的名人了,再来这一出,那还了得。人怕出名猪怕壮,秋桐只想当个无名小卒,就是别人问起,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那种路人。 长泰长公主笑容稍敛,挥挥手,两个捧着托盘的丫头动作一致就退到了原来的位置去了。 “那你倒是说说,你想要什么,“长泰长公主看着秋桐掷地有声,“本宫,可以尽量满足你!” 长泰长公主身后的嬷嬷冷眼看着,接着长泰长公主的话道,“姑娘!有些话可要仔细想好了再说!俗话说的好。。。“突然想起这是什么地方,接下来的言语也没了下文。 但是,这警告的言语是个人都听得出来啊。 秋桐看着那嬷嬷,心中有些不舒服。感谢人也有这么个感谢法的,算她孤陋寡闻了!既然他们不甘愿,她也不稀罕啊。 “不如,公主娘娘许我三件事吧。”福临心至,秋桐看向长泰长公主她们,看到那个嬷嬷好似又要发飙了,秋桐她连忙先发制人道,“这三件事,不违法律法规,不有违伦理道义,不有违娘娘真心实意。” 不违法律法规! 不有违伦理道义! 不有违娘娘真心实意! 长泰长公主慢慢咀嚼着这三句话,看着至始至终唇角弯弯,眉眼俱笑的女子,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本来心中还存在感激和些微的欢喜,如今剩下的就只有羞愤! 生平第一次让这么个卑微的小丫头拿话怼着!羞辱她! 第五章 拾人牙慧的后遗症 本来是过来例行赏赐兼感谢,是高高上位者对着卑微的小丫头的恩赐。 如今,不知怎的,却形势急转直下,双方境况似乎完全对调了过来,自己变得被动起来。明明自己才是长公主,是主子,是高贵的,如今,却越发显得对方高风亮节,清风自诩,而自己。。。 长泰长公主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 长泰长公主身后的嬷嬷同样看着那那座位上的秋桐,见秋桐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优雅起坐,然后再恭恭敬敬对长泰长公主行了个万福礼仪,声音轻柔舒缓,“若娘娘没有其他什么事情,秋桐先下去了。” 虽然做着丫鬟卑微的动作,可是,却一点让人不觉得其卑弱。 长泰长公主没有说话,实际上,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挽回自己的场子,这么被打脸的事情第一次遇到,一点经验都没有。 长泰长公主不说话,其侍候的人也都静默着,但是,秋桐都已经出言告辞,她再留着就显得自己掉价了。于是,秋桐转身款款走出厅堂。 可在其他人看来,就是,不待主子发话,转身就走,那么的张狂讨厌。 如果这是他们梁府的丫鬟,她非得揭了这个丫头一层皮不可,这晟京中哪家的丫鬟如此张狂的。 憋了几息,厅堂中静默几许。 长泰长公主身后嬷嬷循着话,慰藉道,”主子,她自己也说了不违娘娘真心实意,娘娘但凡觉得不欢喜,完全可以不理会。“这三件事,其实细细琢磨起来是可有可无,那丫头完全可以说得了芝麻丢了西瓜,呸呸,可能连芝麻渣渣都得不到。让你装大头! “都是她自己不要的,我们又不能强行给!” 长泰长公主没有回答身后嬷嬷的话,自己扶着桌角站了起来,突然脚下一踉跄,她身后的嬷嬷眼疾手快扶住了长泰长公主的,一边疾呼,“主子小心!“ 长泰长公主摆了摆手道没事,对着身后的嬷嬷道,“你带两个丫头回府去支领1000两银子。”顿了顿,又补充道,“记住!不要银票,府里如果没有那么多现银就拿银票去钱庄兑换成元宝,风风光光的给那丫头送去!” 长泰长公主身后的嬷嬷讶然,却轻声应是。 最后,长泰长公主又从发髻中拔下一支福禄嵌宝玲珑簪给身后的嬷嬷,叮嘱道,“这个也给那丫头,就说这是那三桩事的信物!“ 长泰长公主的嬷嬷到底有些不甘,“主子,银子给就是,那三桩事又何必!那丫头看着可不是省油的灯!” 长泰长公主突然疾言厉色道,”按本宫意思办!“ 他们梁府不会昧了那么点感谢礼!知恩不报,图惹笑话么! 秋桐可一点不知道长泰长公主她们主仆的话,只是她前脚才到云英院自己的屋子,后脚长泰长公主的嬷嬷就领着两丫鬟也到了。 长泰长公主的嬷嬷笑脸盈盈的,她伸手掀开带领的几个丫鬟手上的托盘,果不其然就听到周遭响起一阵抽气声,她脸上笑容不禁更加丰盛了。 秋桐一眼看去,也不禁眨了眨眼睛,每个侍女托盘上都整整齐齐摞着银光闪闪的元宝。上次王府给她的奖赏是600两的银票及首饰布匹等。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确实是第一次见到啊,不仅仅是她第一次看到,她们这些小丫鬟也是第一次见过吧。 陪着长泰长公主的嬷嬷过来的兰嬷嬷深深看着这些元宝,不置一语,若有所思。 “姑娘,这是纹银1000两。公主娘娘说了,还是按照姑娘的喜好来才好,给姑娘现银,姑娘喜欢置衣裳、办首饰都随姑娘喜欢。”长泰长公主的嬷嬷态度比之于方才,显得非常的客气,然后她拿出一个锦盒,打开,果然又听到一阵倒抽冷气的声响。小心拿出那支福禄嵌宝玲珑簪,长泰长公主的嬷嬷还是笑道,“这可是长公主娘娘的爱物,公主长年不离身的。” 长泰长公主嬷嬷笑着将簪子塞到秋桐手中,又拍了拍秋桐的手,一副长辈对晚辈的慈爱,“姑娘此后若有事,娘娘说了,你可尽管拿这支簪到我们梁府。我们梁府没有不认识的,见此物如见公主。” 那就是见着簪子如见长泰长公主本人,这可就如传说中的尚方宝剑啊! 如果说那一千两银子令人眼热,那么这簪子就令人眼热加忌惮了! 丫鬟能当到这个程度,算是丫鬟人生中的巅峰了吧! 这还当什么丫鬟啊,拿了簪子求了长公主得个好的去处不是更好! 哎! 这是什么运道啊! 怎么偏偏就落不到自己头上。 其他人不错眼看着簪子,除了眼红也只剩下叹息和扼腕了。秋莲怔怔看着落在秋桐手中的簪子,银牙紧咬,心中暗恨。 秋桐疼惜地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背,想不到这长泰长公主竟然会如此,还送来了信物,其实,她本意也并非如此的。对于,那三件事,她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至于,谁说的,她不记得了。 “好了,老身该做地也做了,”长泰长公主的嬷嬷转身对着一直陪着的兰嬷嬷道,“我这就先走了,娘娘那里也离不得我。” 兰嬷嬷道是,亲自迎送长泰长公主的嬷嬷出门。 “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去而复返的兰嬷嬷看着一屋子看热闹的小丫鬟道。 待到看热闹的丫鬟退了个干净,兰嬷嬷多看了眼秋桐握在手中的金簪,道,“既然是娘娘赏赐,你自当要小心爱惜。” 这金簪华丽丽的,她们这丫头佩戴不了,秋桐觉得有些烫手的。 兰嬷嬷又看着那千两雪花银,“这些银两藏着或者拿到钱庄存利息都可,女人家总归要有些自己的体几。” 这些多少是兰嬷嬷的肺腑之言,秋桐倒是极为认可,毕竟袋中有钱,购物不愁呀。 看兰嬷嬷就要离开,秋桐连忙拿了两个元宝给兰嬷嬷,真诚道,“秋桐多谢嬷嬷这么多年照顾,秋桐只能这里借花献佛。” 兰嬷嬷看秋桐态度真诚,也没有怎么推迟就收下离开。送走了兰嬷嬷,秋桐又各给秋雁,秋莲,秋云一人一个元宝。 “秋桐,我们不能收——”秋雁连忙推却。 看秋莲很自然地一声不吭拿走秋桐给的元宝,秋云也有样学样地拿走了给她的一份,倒是声若蚊蝇地说了声,“多谢!” 秋雁看着秋莲和秋云地样子,扯了扯帕子,却又不能当着她们地面说什么。毕竟,刚才兰嬷嬷也收了两个元宝的。 秋桐冲秋雁摇摇头,同住一屋子,和和气气比什么都重要。况且,她突然得了这么一笔横财,突然有种怀璧其罪的感觉,能花点钱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晚了些时候,趁着秋莲和秋云不在,秋桐又拿了两个元宝给秋雁,秋雁唬了一跳,说什么都不想收。 “不行,秋桐,你已经给了我那么多了,我不能再收了!”前些日子,王府的赏赐秋桐就已经给了她一匹霞光缎还有一对金手镯,这两样东西她拿回去给她大妹做添妆,已经是再体面不过了。 秋桐揽着长裙走向秋雁,也在床边坐下,轻声道,“快收起来,不要她们两个看见了。” 投之以桃,报之以礼!人总是相互的,在这里也就只有秋雁对她最好。至于秋莲她们,秋桐觉得,她们有些合不来。 秋雁坚决摇头,她已经拿了秋桐这么多东西,哪里能再拿。而且,这些东西本来就是秋桐的,虽然是王府和长公主赏赐,但,秋桐也不是平白得来的。 “傻瓜!”秋桐低声对秋雁道,“兰嬷嬷说的对,女人要有自己的私房钱。这两个你自己藏着或者拿去存着。” 秋桐一直觉得秋雁对自己家里付出太大了。 “我,我也是有存着一些的。”秋雁小声说道,虽然这些年她挣到绝大部份钱是拿回去给了她父母,但是,她其实也是有留着一些的。 “知道,知道,我们秋雁是无功不受禄的好姑娘,我这还有些事情要你帮忙呢。”秋桐眸光如水,笑意盈盈的,“过两日不是轮到你休息么,你也顺道帮我把这些银子存了。” 秋雁点点头,虽然将近千两的银子确实是多了些,可是,分几次拿也不是什么多大事情。真的搞不明白,公主娘娘为什么不直接给银票就好。 “钱,我帮你带出去存就是,这,”秋桐看着手中的两个大元宝,很是为难。 “你再不收,那就是和我生分了啊。”秋桐佯装生气,“你这般的跟我见外,是不是不和我要好了,好姐妹,可不兴这般的。” 秋雁连忙摇头,她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秋桐对她太好了,这两个大元宝,太多了!她娘可说了,便是再好兄弟姐妹的,钱财方面也要分的清楚了,可不能总想着占人家的便宜。 “还有,”秋桐安抚住了秋雁,又从梳妆盒中拿了一方白色手帕,展开来给秋雁,但见,那白色的手帕上画着一个圆圆的中间有四个孔的的东西。 秋雁歪着头看着好一会儿,疑惑看向秋桐,“这是什么?” “纽扣!”秋桐回答得非常自然。 “纽扣?”秋雁疑惑重复着,不知道纽扣是什么东西。 秋桐点点头,将手帕折好递给秋雁,“你不是说过,你家大弟的木工手艺极好么。这次回去,你让他如果有空的话帮我用木头做些纽扣。” 秋雁点点头,却还是掩不住疑惑,问道,“这纽扣是要做什么?” 秋桐眉眼弯弯,笑容清澈干净,漂亮得惊人,“到时候你就知道!” 第六章 创吉尼斯记录的纽扣 秋雁回去几日,参加完她家大妹的婚礼后就回来了。 绘声绘色说了她家大妹的婚礼后,又给云英院的比较要好的小姐妹们分了带回来的喜饼,等到大家都散了,秋雁小心的拿出一个布包给秋桐。 秋桐伸手接过,用手捏了捏,硬邦邦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秋桐猜测着,可能是秋雁捎给她的特产。 “你看看?”秋雁一张苹果脸红扑扑的,带着憨憨的笑。 秋莲和秋云看着故作神秘的秋桐和秋雁,两个人也围了过来。 秋桐将布包放到桌面,才在另外三双或高兴或是疑惑的眼神中打开了布包的系带。 这是? 秋桐拿起一个菜盘子大小的物件左右看了看,瞬间感觉自己脑门似乎有一排乌鸦呱呱呱地飞过。 尴尬的!真的! 秋雁双眼期待看着秋桐,秋云也拿一个起来看了看,木制的东西打磨得光溜溜得,说这是盘子吧,可是,盘子中间为什要打四个孔?这般盘子可装不住东西,而且盘子也没这么浅口。 秋莲戚了一声,扯着一抹嘲笑就走开。秋云看秋莲这般,也赶忙放下手中物件,跟着秋莲走了。 秋雁看着秋云的背影暗道声:跟屁虫! 秋桐翻了翻布包,她要的纽扣最大得样子也有碗口粗!这些纽扣是不是可以创造吉尼斯记录了?! “秋桐,不是这样的么?”秋雁看秋桐挫败般坐下来,心中有些不安,秋桐让她大弟打的东西是给了大银子的。 错在她!秋桐摇摇头,她拿着所谓的“纽扣”又看了看,有些好笑。这可能是史上最最好笑的纽扣了,“样子大致是这样的,就是大了些。” 看秋桐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秋雁才放下心来,她挨着秋桐坐下,问道,“你要怎么样的,下个月我大弟过来,我让他再弄些你要的。” 秋桐挑拣了一个碗口大的样品,其他照旧用布包起来,闻言,立马提起了精神,“下个月你大弟来看你的时候,你也告诉我一声,我亲口告诉你弟弟。”这次的囧事,归根还是沟通失误么。 秋桐打包好这些失败品纽扣,转身出了门。一路向了膳堂,拜她上次救人事件所赐,王府中低层的丫鬟仆役认得她的人程直线上升。在中低层丫鬟中,她也算一个名人了。 到了膳堂,几个认识的人互相打了招呼。 “什么风把秋桐姑娘吹来了?”一个满脸烟灰的女子讶异道,“姑娘可是找苏大娘她们?” 她们这里是大厨房,专门负责王府中丫鬟仆役及侍卫的伙食,来这里的其他院姑娘多数是来这里找苏大娘,不外乎是自己加钱找苏大娘开小灶打牙祭。而,这个秋桐可就是大厨房的常客,大厨房的人都认得她。 “不是呢。”秋桐逢人总是笑脸相迎,何况她天生爱笑,就是不笑也是带着三分笑意,总给人留下极好印象,“我是来找你的。“ ”啊?“满脸烟灰女子更加讶异了,她一个烧火的丫头,平日里鲜少会有人搭理,不过这个有着大运气的秋桐姑娘却是个例外,她们相识于偶然,就这么在天长日久中熟识了。 ”我,给你送材火来了。“秋桐晃了晃手中的布包。 材火?满脸烟灰女子更加讶异了,这什么时候这秋桐姑娘改做送材火了,而且,这材火有这么包着的么? 秋桐走道灶间,打开布包,哌啦啦啦,失败品纽扣陆续掉落道薪材放置处,“我真的是来给你送材火的呀。” 满脸烟灰女子,顺手拿其一个失败品纽扣左右看了看,看了又看,眼中也是一脸疑惑,“秋桐,这,这是什么?“ ”看起来有些像盘子。“两外一个双手油腻的女子走了过来,语气中有些不确定。 秋桐双肩垂了下来,一脸挫败。虽然有些像盘子,可是它真的不是啊。 虽然,纽扣初成品失败,挺让人失落的,但是,秋桐觉得失败是成功的母亲,下次可以成功也就没问题了。没必要心情不好。 休息的日子,秋桐和秋雁也结伴出去游玩过,因为,她们听说,这日恰好有异族人进京。这异族人,据说和他们华清王朝的人长得都不太一样。 晟京的城池非常大,也非常热闹。这晟京城中不仅仅有说着官话的晟京人士,也有夹着地方方言的外地商人。但是,晟京城中最多的还是数不尽的贵族。据说,这随便朝空中扔出一个铜板都可能砸到一个三品官。这话可能还真的是不假的,不时有一行车马行过,马车上有某某侯府的徽记,一会儿,又有几台大轿缓缓而来,据说,那是某某王府才有的仪仗,一会儿又有一队骏马掠过,据说那是回京述职的某某将军,一会儿又是箱笼殿后,奴仆簇拥着的人家,据说那是某某国公府的某某亲戚过来走亲戚的。。。 走在人来人往的宽阔街道上,秋桐觉得这晟京的治安还是非常不错的,可不见这街道上常常可见穿着制服得官差,偶尔有一小队巡逻队伍在街上走过,或者某个街道转角站着两个差役。。。 虽然觉得一切显得挺陌生的,但是,秋桐还是觉得好些东西都非常的新鲜。 “秋桐,你看,他们怎么男的也穿着那种花裙子?鼻孔为什么带着大耳环?”秋雁看同样第一次见着异族人,和别人一般十分的兴奋,“而且,他们的皮肤怎么这般黑,就是天天待在灶头的小菲都比他们白上许多也。” “这是他们的传统服饰,男女老少都穿着这样的衣服。”秋桐觉得没什么特别奇怪的,这个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们那里的人靠捕鱼、打猎、采摘野果为生,由于原始的生活方式和炎热的气候,他们当地人就将一种长草编成一块大大的布料围在身上当衣服,后来,随着社会变迁,他们那里的人学会了编制、蜡染等工艺,才逐渐在他们的裙子上面涂上色彩。。。” “秋桐,你看,你看,那些女的,她们怎么在头顶带着那么大的一个帽子,不重嘛?”秋雁觉得自己眼睛有些不够看了,第一次见着人身上穿戴着那么多银制成的饰品。 秋桐看着眼前坐着花车慢慢而过的异族女子,她们头顶戴着银饰制成的硕大帽子,却不觉得太稀奇,这种民族风情,她觉得自己不是第一次见过,但是同样觉得那真的是太重。她们这些异族女子整个帽子都是银片结成,帽子高约八十公分,非常的繁重,成百上千银花堆叠,簇拥繁密,而帽子顶端银角两角分叉,似顶着一个大大的牛角般,不仅仅如此,银角的最顶端还插着白鸡羽毛,白色羽毛随风摇拽。。。 “那叫银帽、银角、银帕。。。。”秋桐又看了下那异族女子脖子处的硕大项圈,手臂处一摞手环,腰围处的银饰品,笑着朝秋雁解释道,“她们那里的人以银为重,从出生开始就制作了这种银饰,此后每年都会增加,一直增加到她们出嫁为止。到她们出嫁的时候,她们会将所有打造的银饰都穿戴在身上。。。” “姑娘对南傣王朝的人竟然也有了解!” 秋桐却不想自己的微微细语竟然也让旁人听到了,她看向说话之人,那是个留着八字胡须的男人,穿着一身青色袍子,样子斯文。 秋桐笑着回道,“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男子却觉得,这个途说的人必定是博学多才的,毕竟,为了这些进京朝贺的异族番邦人,他已经查阅了整整几个月的史料,但是,就是史料对它们这些蛮夷的记载也不多。但是,所记载的信息,和眼前这位姑娘所说的有些出入,但是,也相近无几了。 “不知道姑娘对这个南傣王朝还有什么了解?”八字胡须男子又问道,态度极为真诚的。 秋桐摇摇头,其实她对什么南傣王朝一点印象都没有。就是,方才对秋雁说的,都是脱口而出,也有可能是以前她了解过所谓南傣王朝的一些信息。 “不知姑娘府上在哪里?令尊贵姓为何?”八字胡须男子彬彬有礼自我介绍道,“我乃鸿胪寺卿,姓王。” 秋桐和秋雁对视一眼,不想她们竟会碰到一个当官的,这晟京果然是当官的遍地走。 秋桐又推脱了几句,这个王姓的鸿胪寺卿也不敢多做纠缠。他不过刚刚升任的鸿胪寺卿,这几个月的晟京生活,他都看明白了,这晟京三品以下的官儿都是不怎么入流的,就是三品、二品的大员,在晟京的权贵里面也可能不够看。毕竟,这晟京里头随便一个人都可能非富即贵的。而且,他看眼前这女子言行举止,都不似普通人,想来必然是高门大户的大家族女子带着丫头乔装出来看这热闹的。 看了异族人的风貌,秋桐又和秋雁结伴去采购,毕竟,她们可难得出来一次。靖元王府虽然提供吃穿,有配备的四季衣裳鞋袜,但是,女人嘛,哪里嫌衣服少,女人嘛,哪里不想上银楼置办些特别一些的首饰。。。 不过,秋桐觉得,自己人品有些爆发,这第一次出门竟然也可以买到物超所值的东西。 和这比手画脚的落魄胡人沟通一阵后,秋桐觉得,自己这是不是有趁机打劫的嫌疑。 但是,这胡商双手捧着秋桐给他的糕点以及一袋碎银子,却是笑呵呵的,一脸的满足。 物依稀为贵,这反过来,东西若是泛滥了,就让人不屑一顾了。秋桐觉得,或许这些珠子在这胡人那里算不得什么东西吧。 秋桐哪里知道,这个胡人和其同伴走失了,因着言语不通,他已经饿了三天三夜了。这,人若是饿了,就是再有价值的东西也比不过能够垫肚子的残羹剩菜。何况,秋桐新买的糕点还散发了米糕的甜香! 其实,这胡人不是没有尝试过将身上的这袋子珠子和酒楼换顿温饱,只是,首先他是胡人,异族之人本来就让人歧视的,更加兼具言语不通,酒楼客栈也不同意一个穿着邋邋遢遢的异族人入内。而,想和街上的面馆等店面以物换物,却又往往被那些商贩认为那些珠子是鱼目混珠。所以,以至于,这胡人都认为他这珠子在这他乡根本就是不值钱的。最终,这落单的胡人也只能学着乞丐窝在一处乞讨,便是有那良善的百姓见行乞者会施舍些铜板,可是看着这胡人他的异常形容也不乐意给他一口吃的。 世人往往都有排外心里,对着同族的外乡人都隔阂着,何况是外族的胡人。而且,前几年前,他们华清王朝才和这些胡族打得你死我活。虽然,近些年,边关也算相安无事,但是,很多人对那次的征战还记忆深刻,有些人甚至因此失去了亲人,所以,对着外族人不喊打喊杀的就已经够客气的了。 秋桐能够注意到这个胡人,那是因为,发现这胡人蓝色的眼眸呈现出一种自暴自弃的绝望,因此,才会将自己手中新买的冰沙绿豆糕给这个没人搭理的乞丐。而后,还发了善心,领这个胡人到鸿胪寺,她打听到,鸿胪寺就是专门接待外宾的场所。 第七章 固若金汤的靖元王府 时间过得飞快,一个月时间飞快而过。 这日,秋雁欢快地找到秋桐,说,她大弟来看她了。秋桐闻言立即放下手中的事情,和秋雁手拉着手直奔王府后门而去。 王府管理极为严格,她们这些丫鬟若有亲友过来探望,也只能在王府后门和家人略说几句话,其他非王府做事的人想要进门是万万不可能的。 到了王府后门,虽然,这个门是王府送材火,每日蔬菜仆役进出的后门,门口仍然有两个侍卫模样的人把守着。 秋雁倒是熟门熟路,她和两个把守的侍卫打个招呼,侍卫可能对秋雁也挺熟的并没有多做盘问,只是对秋桐就严格多了。 可能是陌生面孔的缘故。 ”王大哥,孙大哥,这和我同院的姐妹,她叫秋桐。我们就和我弟弟说几句话。“秋雁解释道。 侍卫看秋桐的服饰确实是王府婢女,也就没多加阻拦,只是叮嘱道,“你们快点,王府规矩你们也清楚。“ “谢谢王大哥,孙大哥。”秋雁连连感谢,拉着秋桐就跨出了大门,她们都没看到,她们出门后其中姓王的侍卫对姓孙的侍卫暗中使了个眼色。 秋雁的弟弟赶着牛车停留在距离王府后门大约50米处,那是个十三四的半大孩子,和秋雁一样同样的苹果脸,不过肤色就黑多了。 ”姐——“少年没有料到这次见到他亲姐姐外,还会有另外的其他陌生姐姐,他一脸腼腆都不敢看秋桐。 秋雁几年不变的话题,爹娘身体如何,家里情况如何,秋桐耐心等着,突然有些羡慕她们姐弟情深。这几个月来,她左灯右等的,也不见她的亲人上门过来探望过她,而,秋桐她对于亲人都忘了。就是,秋雁对于秋桐家里的人也一概不认识,只知道,秋桐以前还是官家小姐,后来,获罪充入王府为婢。 “小弟,这是我时常和你说起过的,我的好姐妹,秋桐。”秋雁介绍到,懊恼自己差点把正事忘了。 ”秋——秋桐姐姐!“秋雁弟弟飞快看了秋桐一眼,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的脸又瞬间通红。 真是容易害羞的少年! 秋桐莞尔,也长话短说,拿出上次画着纽扣的手绢,细细跟秋雁的弟弟说起来。 末了,秋桐比出自己的手指甲,“就手指甲大小就行!“ ”秋桐姐姐要几个,我下个月过来看姐姐的时候就带过来。“经过一段交谈,秋桐弟弟也没有刚开始的结巴了。 “你有空帮我多做一些,没空做个四五个都可以。”秋桐也也不知道到时候效果如何。 又说了会儿话,秋雁弟弟才在秋雁和秋桐的目送下赶着牛车伴着夕阳离去。 秋桐和秋雁伴着返回王府后门,就见王姓侍卫和孙姓侍卫仍然如门神一样兢兢业业地对过往所有人、车辆进行盘问检查。 秋桐暗忖,这靖元王府也算是固若金汤了。 固若金汤的靖元王府对于外界消息的传播有时候也不是全然禁止的,反正,秋桐就能时不时听说一些小道的消息。 秋雁拉着秋雁进入一道中间半挑空的回廊处,这回廊的两边设置了处靠着护栏式的长条靠椅以供人休息。秋桐到的时候,发现里头已经有几个人在里头聊天。 “秋雁,秋桐快过来这边。”招呼秋桐她们的是一个叫做秋娅的女子,她同样是云英院中的丫鬟。 秋桐和秋雁挨着秋娅她们落座了。 “秋桐,你还是想不起来以前的事儿吗?”问话的是另外一个女子,叫做秋玲和秋娅住同一间屋子的。 秋桐摇摇头,笑道,“还是想不起来。” “慢慢可能就会好的。没事儿。”秋鸯今年已经年满20岁,是她们这些女孩子中年岁最大的,她安慰着说道,“以前我家里头的一个姐妹也是这般的。她也不小心碰了头,一下子的,本来认识的人忽然都不认得,家住哪里也不记得,家里有什么人也不知道,连自己的名字儿都不知道。不过,她见着她的娘亲之后,慢慢地所有的事情就想起来了。” “秋桐,你还记得你的一个同样在晟京的姐姐吗?”秋娅说道,“或许,见着她,你也就想起来了呢。” “秋桐,这些也记不得了。”秋雁遗憾说道,其实,心底清楚,秋桐和她的那位姐姐关系一般,这些年秋桐提到她那个姐姐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也从未听说过秋桐那个姐姐过来探望过秋桐。以前,听秋桐讲过,秋桐那个大姐好似还嫁了一个当大官的人家! “晟京那般大,这找一个人可不容易!”秋玲有些怜悯看着秋桐,“这段时日,她们都没有过来找过你吗?” 秋桐摇摇头,其实对于自己失记的事不是那么在意的,她笑道,“我还好。可能过段时间就都想起来。” 秋鸯笑道,“记不记起来也都还好,最重要的事身体没事儿就好。” 秋桐点点头,极为认同秋鸯这个观点的,她也不想让大家一直围绕着自己这是失忆的事情,她笑着问道,“你们方才说什么呀?” 秋鸳笑道,“我们在说前阵子入了晟京朝贺的南蛮的那起子事。” 秋玲精神一振,道,“刚刚说了一半,秋桐你们就来了。你们听说了吗,上个月到我们华清王朝朝贺的蛮夷竟然还有奸细的。” “什么奸细?”秋雁惊呼。 “我,听说,好似,借着朝贺的队伍,混入鸿胪寺卿,好似想要窃取什么军事密报的样子。”秋玲摸棱两可说道,“我是听纤舞楼的轻舞姑娘说的,她也是听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秋鸯点头,赞同道,“轻舞姑娘向来消息灵通,她见的贵人多,外头的消息也多,想来是不会假的。” “那后来呢?”秋娅问道,对于外面的八卦她也是非常的热衷。 秋铃道,“自然,没有偷成的。” 秋娅追问,“那奸细到底抓到了没有?” 秋玲摇头,“据说没有,这些日,据说,好些地方都在严格搜查。前个月,那些刚刚过来的那些南傣人,南济人,北胡人都只能呆在鸿胪寺卿安排的相夷馆里头。” “晟京那么大,这找个人,不就是大海捞针一般么。”秋雁皱着眉头,有些为了这个还在逍遥法外的纤细烦心的样子。 秋桐摇摇头,分析道,“不见得,那些蛮夷可不会说我们的官话,就算会说,也不能说的标准,只要细细查找,不会找不出来。” 秋雁恍然点点头,记起了自己前不久见过的那些外族人的样儿,笑道,“说的也是,那些外族人,和我们华清王朝,长得也不太一样。” 秋娅戚了一声,道,“这些蛮夷人可真坏!他们难道都忘记了,当初我们王爷是如何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的,还敢来偷军事情报的。” 秋玲点头,颇有些同仇敌忾的,“我们王爷如今不在晟京,若是在,哪里还有这事啊!” “是啊!”异口同声地! 秋桐发现,除了自己,就连秋雁都是重重点头的。第一次,秋桐对自己素未谋面的大老板产生了一些好奇。因为,所有的人,对他都由衷的敬佩,倾慕! “我还听说,南傣公主上个月一道过来,是过来和亲的,不知道现在如何了?”秋玲又爆料出了个小道消息。 “和亲?是入宫么?”秋雁好奇问道。 秋玲摇摇头,道,“没听说。但是,和亲,也不必就是入宫,入王府也是有的,前朝时期,不就是有个草原的郡主和亲到我们这边成了王妃了么?” “异族的公主,和我们华清王朝长得毕竟不一样,高鼻、深目,那可不是我们王爷喜欢的!”秋娅理所当然道。 “嗯!” 一致的“嗯!”,一致的点头。 秋桐看着,觉得她们对自己大老板的态度有些奇怪了吧。 “你们几个都聚在这里干什么?!” 秋桐她们回头一看,竟然是兰嬷嬷,而,兰嬷嬷身后的人郝然是秋莲。 “几日不挨板子就都忘了性了?”兰嬷嬷看下,排排站了起来众女,冷声道,“王府的规矩都忘了?” 秋桐瞄了下周围众人,发现各个都是低垂着眉目,乖乖听训着。 “秋鸳。”兰嬷嬷看着秋鸯说道,“你来说说,在王府当丫鬟的规矩,第20条是什么?” 秋鸳咬了下唇,然后才道,“勿论主子是非。” 兰嬷嬷点点头,转而问秋玲,又问道,“王府当丫鬟的,第24条规矩,是什么,你来说。” 秋玲没有迟疑太久,就道,“手脚勤,言而少。” 兰嬷嬷看着秋娅,接着问道,“秋娅,你来说说,不可危言耸听,是第几条?” 秋娅盯着地面,张口回道,“第35条!” 兰嬷嬷点点头,“这么看来,你们几个都将规矩牢记心中了。可,就是记得,就是不遵守?” 秋桐微微低着头,耳边听着兰嬷嬷提问,又看着兰嬷嬷拿着那把戒尺在她们跟前走来走去的,心儿惴惴地,非常怕兰嬷嬷下一个就点名让她回答“王府当丫鬟的规矩38条中的哪一条”,说实话,她都不记得了啊。 不过,或许是路过的神仙听着了秋桐的祈祷,兰嬷嬷倒是没有提问到秋桐。最后的最后,竟然就训斥几句就离开了。而,随着兰嬷嬷离开的,还有本来跟着过来的秋莲。 看着兰嬷嬷的身影再也看不到,秋玲愤然道,“一定是秋莲向兰嬷嬷说了什么的!” 本来,这小丫头之间说些玩笑也不是什么事儿,管着她们的兰嬷嬷一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今日,这般小题大做,必然是事出有因的。 秋娅点点头,看向秋桐和秋雁,提点道,“你们两个,以后小心她点。” 这个她自然就是秋莲了。 “秋莲她,”秋雁都不知道该为自己的同住的秋莲说些什么了,毕竟,秋莲好像真的有那个嫌疑。 秋玲道,“你们以后若是跟她要好,我们也不能再和你们一道玩儿了。” 秋玲这话说的非常的直白,本来,她也就是藏不住话的,心直口快,有些时候总会得罪些人。 秋桐和秋雁不曾应承什么,毕竟,她们和秋莲她们可住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总不能什么话都不说吧。而且,这跟谁要好,就不能跟另外谁要好了?这么派系分明,不好吧。秋桐记得,王府规矩就有一条,好像是禁止分帮结派的。 “我们也别说了。先回去吧。”秋鸯忧心忡忡的。 秋桐有些不解秋鸯的忧心,不过,在次日也就知道了。 次日一早,照旧在云英院的庭院里头,兰嬷嬷例行安排了下这日的任务,而后,将秋桐并着秋雁、秋娅、秋玲、秋鸯几个点名出列。 “昨日的事儿,你们想必也听说了。”兰嬷嬷看着底下或好奇、或了然、或眼含暗喜,神态各异的众人,抿了下唇道,“若是,我仅仅是训斥几句,想必有些人心底怕是不服气。” 秋莲闻言,似乎看到兰嬷嬷看了她一下,低下头去。而排排站的云英院的丫鬟有些人则悄悄看了下秋莲。昨日,秋莲却是说了一些不怎么中听的话儿。说道是,兰嬷嬷应收了秋桐给的元宝,对秋桐特别的照顾,就连犯了错事儿都只是不轻不重说道几句而已,这分明是包庇了。 可这些话儿,也只是私底下说说而已,这兰嬷嬷怎么知道。 秋莲也有些疑惑,不由细细掰数了数心中想到的一些人。 “你们几个,明知故犯,昨日,我也不是当作什么都没看着。而是,留着在今日早会这里头。天子犯法都以庶民同罪。这次,我若是轻轻放过,难免以后有些人不顾管教。”兰嬷嬷握着戒尺,走到最站在最左边的秋鸯处,“为了,不让你们以后犯了大错。伸了手来,犯了错,这次就打十下手板心。” 秋莲弯唇笑了下,然后,果然见兰嬷嬷拿着戒尺一下一下打这秋鸯的手心,那啪啪啪声间或在四周渐渐地响起。 秋桐听着那声音,手心微微发麻,却也不知道该如何避免这即将到来的惩罚。 不过,这兰嬷嬷惩罚人的手段就有些意思了,她打了秋鸯的手心之后,也不再继续打第二个人的,而是让秋鸯代替她执行这一次的惩罚。 秋鸯指着兰嬷嬷的戒尺,好不容易将秋桐、秋雁、秋娅、秋玲的手心一一打了十下之后,兰嬷嬷才收回戒尺,又训斥了秋桐几个人几句后,才转身离开。 这段事儿,秋桐不过认为就是一段小插曲而已。后来,秋桐发现,虽然,大家表面上相处融洽,但是,秋娅几个竟然和秋莲几个真的都玩不到一起了。就是做事分工的,也是不乐意组成一对儿的。这小小的云英院,竟然还分成好几波的。 秋桐也不知道,这种事情从来就有的,还是,因着上次的事儿,将那关系明朗化了而已。不过,秋雁却私下里和秋桐道,秋娅几个向来不怎么和秋莲一道玩的。 所以,总归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第八章 不切实际的想法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秋雁弟弟果然在次月探望秋雁的时候带来了秋桐所要的纽扣过来。 秋桐捏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纽扣,不吝啬赞道,“秋雁,你弟弟手和你一样,真巧。“虽然,和她地理想样子有差距,但是,已经很不错了。 秋雁于有荣焉地红了脸,谦虚道,“他也就木工可以。”她阿娘总说有一门手艺活,什么时候都饿不着。除了她到靖元王府当丫鬟外,她的大弟懂事起就跟着村里头懂得木工的师傅学做木工,而她的几个妹妹年龄大一些都跟着她娘学着刺绣,或者跟邻居家学习纺织了。不过,她娘说的都是对了。因着,有门手艺在,现在她的几个姐妹说亲的都非常的好说。就是她的大妹,听她大弟说,她大妹的婆婆一家人待她大妹也挺好。 ”秋桐,这些纽扣有什么用?“秋雁好奇问道,刚刚在后门,守门的孙大哥和王大哥看到这些纽扣都是一脸疑惑。 “果然是用来当饰品么?”秋雁有些不信,因为,秋桐向来喜欢精致的东西。可是,当时在后门,秋桐是如此回答王大哥他们来着,但是,他们王府中就是最最下等的丫鬟都没有用木头当饰品。 王府中就是最最低等的丫头都有银簪并几朵绢花,打扮得体是王府对丫鬟仆妇的必然要求。 秋桐笑而不语,拿了自己一件中衣,用眉笔在衣服上圈圈画画,又用剪刀在某些地方剪了几个开口,最后才穿针引线,拿着扣子在衣服上画着圆圈的地方缝上纽扣。说针线活儿,秋桐自认为十个自己也顶不上秋雁一个,但是,简单地缝个纽扣还是难不倒她的。 秋桐剪断线头,将纽扣扣入扣眼处,展示给秋雁看,“你看,我们将这些系带换成这些纽扣,是不是方便多了。”实在是秋桐觉得所有的衣服都系带,有种松松垮垮的不保险,而且,有时候也挺累赘的。 秋雁接过衣裳,伸手将扣子反复扣上解开几次,抬起头来,满面地惊叹,“秋桐,你可真聪明!” 秋桐倒是没有任何自满,其实这些也是她梦中所得,她现在还是时常会做梦,只不过不会再频频恶梦了,梦中的事物,特别梦中人的面孔,醒来后几乎是一片空白。很多的记忆都是模糊的样子,所以,醒来后她会努力回忆,然后记下一些梦中的事物。她相信,慢慢的,她会记起很多事情的。 同住一个屋檐下,纽扣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了秋莲她们的,况且,秋桐也从来没有想过瞒着谁。她觉得,好东西还是要大家一起分享的。 难得的,这几日,秋莲她待秋桐和气了许多,不过,这人聚在一起才会有摩擦,人不在一起自然就没有纷争的。秋莲这些日子,其实很少呆在云英院的屋子里头的,似乎很忙的样子。 到底在忙些什么,秋桐不会多事去打探的,她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做人还是需要尊重她人的隐私的。 其乐融融的日子,不过几日就消失了。 看着搬空的两处床榻,秋雁心中闷闷不乐了。 看着地板上的敷着黑漆漆所谓的护肤泥膏,做着怪异动作将身体扭曲到极致的人,秋雁心中更加气闷了。 那些,那些明明是秋桐该得的。她真的没有想到,秋莲和秋云会是那样的人! 秋桐做完了雀式,深吸了口气,起身将脸上的护肤泥膏揭了下来,再用铜盆里面的水洗干净脸上的泥膏残余。秋桐边拍了些护肤水边道,“秋雁姑娘,你今晚看已经叹气不下十次了。”继而又坐到地板的地垫上继续她的锻炼动作。 “纽扣,明明就是你想出来的!”秋雁皱着眉头,替秋桐抱不平,“现在倒好,所有人都以为是秋莲想出来的,刘夫人还当着很多人的面夸秋莲心灵手巧!”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事是。。。 秋桐边做猫氏深呼吸,不甚在意道,“也没有所有的人呀,你就不包括在内!” “你还说笑!秋莲他们现在都被刘夫人提到身边当贴身丫鬟了,不知道红了多少人的眼。”这才是最让人气愤不过的事情,秋雁觉得这本来是秋桐该得的荣耀。 “也不是贴身丫鬟啦,”秋桐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才道,“是三等丫头。” “那也跳了好几个等级了!”比起她们还是云英院摆弄花草的丫头,秋莲她们无论地位,还是月例都比她们高了不少。最最主要的是那份在主子跟前伺候的体面!她都可以想想,下一次见面秋莲她们,秋莲会如何趾高气昂了!这主子身边的丫头,就是管着她们的兰嬷嬷见着都需要陪笑脸的。刚刚,见着秋莲仰着头走出她们这云英院,兰嬷嬷脸色可不怎么的好。 兰嬷嬷气自然有些不顺,手底下的丫鬟能够高升她自然也不会阻拦着,但是,这一声不吭的,这可不就是打了她兰嬷嬷的脸。 兰嬷嬷她如何,或者其他诸如秋娅、秋玲几个如何,秋桐也不清楚,不过,后面几日,秋桐发现她们俱是脸色不佳的样子。 “其实,我觉得,我们现在也挺好的呀。”秋桐边说,瑜伽的动作不见一丝停滞,“你看,现在就我们两个人独占一屋了。”秋桐她实在是没有觉得去主子跟前做事有什么好的,首先一件就是动不动就跪下来请安多累人啊! 秋雁见着空旷许多的屋子,却暗道,过不了多久,这屋里头必然会住其他人进来的。她们云英院现在少了秋莲、秋云两个,而,秋鸯和几个年岁到的人也已经准备着出了王府去。这一下子少了这些人,云英院后续还是会填补一些丫鬟。 “而且——” “而且什么?”秋雁忙问,真的不明白秋桐练这个干什么,她跟着秋桐的动作练一次后,第二日全身酸痛,做事都不带劲了。后来,无论秋桐如何说坚持,她真的不想再尝试了。 “而且,在主子面前做事,规矩太多了。一天下来,都不知道要交出多少次膝盖!”秋桐还记得她那次去见长泰长公主,好端端的膝盖都跪青。所以,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子们能不见她是不想见的。 “那倒是!”秋雁点头赞同道,她自然知道在主子面前当差自然是体面,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挣破了头也要往主子身边挤,但是,在主子跟前出错吃挂落也是常有的。她们云英院的丫鬟是低等丫鬟,见主子的机会不多,只要不出大差错,平平安安的过几年就可以出王府和家人团聚,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秋桐会然一笑,她挺喜欢秋雁这种生活态度,她其实真心不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状态有什么不好。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力争上游不是说有什么不好,只是,谁又能说哪一种生活态度是最好的呢! 也托秋莲的福,纽扣不过多久就在靖元王府内流行了起来,后来还据说传到了外头。 这纽扣本来就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看一眼就明白的东西,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风靡了华清王朝,甚至是传到了周边国家。这个世界从来就不缺聪明的人,本来的木制纽扣,发展到后来,底层的平民有用竹子做的,石头雕刻的,上流社会有用金银做的,甚至珠贝彩宝应有尽有;而且样式是不限于圆形,还有其他更种各样的。可以说,这纽扣的发展,给这个时代的衣服带来了极大的变革。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王府的丫鬟生涯,淡然如水,能够值得一提的是,秋鸯出王府的日子果然还是到了。秋鸯出王府的前两日,秋鸯花了几个钱,请了厨房的苏大娘做了几个菜,请了几个要好的姐妹们过来聚一聚。毕竟,天地之大,这出了王府后,以后大家能不能再见着面都还两说。秋桐和秋雁两个也去庆贺了秋鸯一番。毕竟,对她们这些丫鬟而言,能够出王府去变成自由身,那绝对是人生的一件大事。 边吃菜,边说话,自来就是时人的一大习惯,几个小姐妹围着圆桌子,挨挨挤挤坐着,倒也十分的热闹。 喝了几杯青梅酒后,秋雁问道,“秋鸯姐,你回家后有什么打算阿?” 秋鸯红着脸未答,秋玲已经笑着回答大家的好奇了,“人家已经是准新娘了,这次回去,也就等着当新娘子。” 秋鸯伸手轻轻拍了秋玲一下,脸色更红了。 另外几个人看着都呵呵笑了起来,间或者有人说着恭贺的话儿。 “秋鸯,大家共处几年,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的。就这对耳坠,算给你添装吧。”秋娅说着,从荷包种拿出一对早已经准备好的银质垂丝掉珍珠的耳坠递给秋鸯。 “这怎么好。”秋鸯推却着,虽然,这出王府去,其他同住的姐妹都会送一些小礼物当作饯行礼物已经是传统,但是,推迟的话儿都是要说上一说的。何况,秋娅可说着添装二字呢,怎么听着都让人有些不好意思的。 时人的传统,对于别人的赠送,推迟一番再收下,这才是矜持的表现,才不会被人说眼皮子浅之类的话儿。 秋桐觉得,这些礼节有些怪的,但是,身边的人都习以为常。 秋娅佯装生气道,“你不收下,那可就是嫌弃了。” 如此,秋鸯也只能收下了。 秋桐和秋雁见着,纷纷拿了一根银质的簪子送给秋鸯,这是她们昨夜商量好的。 一群姐妹,纷纷送了自己的践行礼儿,外说了一些吉祥祝福的话语,突然,秋玲奇怪问道,“怎么听说,彩秀坊的崔彩屏说是向上头申请着要留下来?” 秋雁点点头,说道,“是呢。她好像今年也二十了呢。同样是在这批出王府的丫鬟名单里头的。” 秋鸯摇摇头,只道,“听说,她家里头也没人了,家里倒是有个远房的叔叔,可是,那也是混不吝的。她自己道,就是出去了王府也不知道去哪里。倒不如留下来,她的刺绣技艺向来极为拔尖,素来得主子看重得很。说是,想留下来,当个教导新进的小姑娘刺绣手艺的姑姑,以后当个教导嬷嬷什么的。” “当个教导嬷嬷?”秋娅惊讶道,“她还这般年轻,一手刺绣手艺又那般好,何况,长得那般漂亮,怎么就想留下来当教导嬷嬷!” 那个崔彩屏确实是很漂亮的,秋桐也见过一次,那崔彩屏容色极美,私下里人人道道其绝色。在秋桐看来,那个崔彩屏的姿容都快赶得上那个有着晟京四姝的二郡主了。但是,令秋桐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崔彩屏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刺绣技艺,那绣的花丛中的彩蝶,似乎都活了,特别是在阳光之下,那彩蝶而似乎在花朵之间翩翩飞舞一般。 “她不会有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吧?”秋玲猜测着,若是她有这崔彩屏容色,让她屈就一般人家,恐怕她也有些过不了心中那个坎儿。而且,他们王府的靖元王爷确实也让人见着一面,便再也忘不了的。 秋娅皱眉,有些艰涩道,“可是,她也该记得前几年,纤舞楼那个柳瑟瑟,那也是个少有的绝色。” 柳瑟瑟是谁?秋桐不知道,但是,见着大家都闭口不谈,也不会不识趣去败坏大家的兴致。 今日,秋鸯是主角,大家不免将话题又重新拉回道秋鸯身上,问了些譬如秋鸯行李收拾得如何,到时候如何回家之类的话儿。 秋鸯的家不在晟京里头,前几个月已经给家里头去了信,出王府的那日自然会有其家人过来接她回家去。 及人推己,秋桐几个不免也憧憬了下几年后自己出王府后的场景。 秋雁道,她自然会回家去的,她家就近在京城里头,半日的功夫就能回到家去。秋娅的家就远在南边那里,虽然,偶尔也会和家人有些书信往来,但是,那也是非常少的。毕竟,王府对于丫鬟间的私下传信也有些管控。秋玲的家人也远在边塞,往来非常的少。而,秋桐,她自己什么都忘了,在她的私人物品间,她没有见着有任何书信的样儿,所以,对于家人、亲人,她要么只能守株待兔,要么只能慢慢等着记忆恢复了。 但是,秋桐,觉得,这出王府的事情,还早着呢,毕竟,如今她也不过十七岁而已。满打满算的还有三年的时间呢。 秋桐有些时候,也是个心大的女孩子。可是,有时候,她不知道,人生无常,有些事情总是那么的猝不及防。 秋鸯这边的聚会结束之后,秋桐和秋雁也回了自己的住处。 “秋雁,柳瑟瑟是谁?”秋桐可还记得饭席间大家的神色有异。 秋雁这才记起秋桐可能不记得这事了,她想了想道,“我也没有见过,但是,据说比崔彩屏还要长得漂亮呢。而且,还十分擅长舞蹈。据说,往前推几年,这柳瑟瑟是纤舞楼最最出名的舞娘,跳舞十分好看,而且,人也长得十分的漂亮。据说,我们王爷若是有宴请宾客,这柳瑟瑟十有九次都是令这柳瑟瑟献舞的。” 秋桐问道,“那后来,这个柳瑟瑟是出了什么事了吗?”不然,大家不会如此避而不谈。 秋雁看了下窗户、门窗的位置,附耳道秋桐耳边,道,“听说,这个柳瑟瑟当时好似要向我们王爷献殷勤的,被我们王爷拒绝了。据说,那柳瑟瑟伤心好久,后来,是柳瑟瑟见着到王府中做客的一个贵客,也不知道怎么了的,和那个贵客好上了。” 秋桐眨眨眼睛,看着秋雁。 秋雁重重点点头,道,“反正,王府里头是禁止大家讨论这些事情的。也不许我们这些丫头有那个心思,所以,崔彩屏这事儿才让人想不懂。反正,我们王爷是绝对绝对不会看上我们这些王府中的侍女丫鬟的,而,能够让王爷开口让我们这些侍女丫鬟许配给侍卫或者其他什么人,那也需要足够优秀的,但是,有那些福分的,也只有王府主子们身边伺候的那些侍女而已。我们这些低等的丫头,就是要见着王爷一面都难,又怎么可能让王爷注意到我们呢!” 秋桐却没有觉得崔彩屏的做法有什么不好的,相反的,她还觉得崔彩屏的想法挺不错的,她有些奇怪道,“她不就是不想出王府而已嘛。在这王府,其实也挺好的!” 秋雁点点头,又忍不住道,“我们当然知道,在我们王府里头当差自然是非常好的。但是,不出王府,她可就不能结婚,不结婚,她就不可能有孩子的!”王府中可绝对不允许出现那种私通的行为。便是,男女之间互换信物的,都是不成的。曾经,李王妃的一个侍女就是因着和王府的一个侍卫私通,下场据说也有些不好看的。 后面的两句话,秋雁也就在心中过了过,也不好意思将那私通挂在嘴边;何况,那事儿还涉及到李王妃,大家都不敢在这事儿上乱嚼舌根。 “这有什么问题嘛?”秋桐却有些奇怪秋雁的异常反应。“不结婚,很正常啊,自由自在的日子有什么不好呢。你看,王府中几个终身没有结婚的嬷嬷,或者那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姑姑,都挺好的。说实话,其实,我还挺羡慕那些终身不结婚的人的,人生为什么必须一定要结婚呢?!结婚,其实对女孩子而言是个累赘!” 秋雁禁不住看着秋桐,她有些奇怪,怎么秋桐也有那种想法啊。不结婚,不生小孩子,孤零零的一辈子嘛? 这样的生活,秋雁从来没有想过的! 可是,秋雁此刻不知道她没有想过的事情还非常的多,而身边的秋桐在不久的将来,就给她一个又一个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事儿。 秋鸯就在一个晴空方好的的午后,和秋桐她们这些相处多年的姐妹们又惜别了一阵,然后带着自己一些行李缓缓地走向了王府的后门,走向了她的另一段人生。 时间如流水,秋桐倒是越来越适应了这靖元王府的丫鬟生涯。而,她期待的,她在京城的那个姐姐能够能来找她,始终是没有出现的。 看着秋雁每个月或是回家和家人团聚下,或是有亲人带着一点家常小吃食过来看秋雁,秋桐羡慕之余唯有叹息一声,之后,也只能继续过着自己目前舒适的小日子。在她看来,不仅仅是姐妹,就是亲身的父母有时候都是要分开的。 夏尽秋来,一晃眼,又到了换季的时候,秋桐也没有时间去悲春伤秋,她发现自己往年的一些衣服不是旧了,就是有些不好看,她正打算着给自己添置一些好看的衣裳。 第十一章 是个手巧的丫头 靖元王爷元瑾玄的到来,让刘夫人的木犀雅院的所有人喜不自胜,也让刘夫人从午间一直高高悬着的心终于稳稳落了下来。 刘夫人听到婢女的通报,连忙整理了新上的妆容及身上新裁的裙衫,满脸笑意迎到门口,“妾身,恭迎王爷!” 元瑾玄伸手虚扶了下刘夫人,声音一如既往的清雅惑人,“免,都起来!” “谢王爷!”刘夫人顺势起身,眉眼端庄稳重,“妾身不知道王爷要过来,都没有准备。” 靖元王爷元瑾玄侧身看了下身侧妆容及衣裙配饰已然焕然一新的女子,嘴角勾了勾,笑意飘忽着温和的柔色,清雅的声线似月晕般熏陶了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本王就过来看看你,随意就好。” 刘夫人耳夹生热,连忙请身侧尊贵的男人进屋,又招呼丫鬟婢女上珍藏的新茶。 元瑾玄进屋扫视了下刘氏的屋子,除却几样名贵的摆件外及从库房中挑出来的大件家具外,其余的装饰一如既往的朴实厚重,中规中矩。 一如其屋中的主人及其婢女! 靖元王爷元瑾玄在主座落了坐,刘氏接过婢女送上来的茶,递给座上年轻的男子,眼中掩饰不了的激色,“这是今年的先进的六安瓜片,妾身支领了一些,王爷看看是否还合口。” 靖元王爷元瑾玄接过茶盏,让刘氏也坐了,浅浅品了口茶,元瑾玄赞道,“清香醇厚,不错!” 刘氏稳重的眉目喜色更甚,“妾身愚钝,不懂得这茶得好坏,平常喝着也觉得特别顺口。” “你若喜欢,本王让小陆子往后都往你这里送一些,”元瑾玄低眉拨弄着茶叶,淡淡道,“其他,若有什么欠缺的,着人去跟关总管说一声就是。” 刘氏心下大喜,她谦逊而温厚地道,“谢王爷厚爱,其实妾身这边伺候的人都很尽心,换季物什都准时送来,不缺什么。” 靖元王爷点点头,忽然抬起头看向刘氏,眼中满是赞赏,“本王在凉州府收到府中寄过去的衣物了,听说那件月白色绣剑兰的家居常服是你亲手做的?费心了!” 刘氏心脏猛然大跳,午时,王爷看她的时候虽然很短很短,但是,她就记得就是如此刻这般的,欣然赞赏! 这些年,眼前男人对自己也不可谓不好,只是,不论她做什么,他对她总是不冷不热。看她的眼睛湛然如雪,从来都是波澜不惊,又何曾有过这般!眼中散发出一丝有温度的光亮。 有时候,她总在想,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吸引他的注意。可,这些年,她发现眼前这个尊贵男人似乎没有对任何一个女子产生过特别的兴趣,不论是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或是才华横溢的名门才女,或是身份高贵的世家女子。 在疑惑的同时,刘氏其实是打心底轻松的,毕竟自己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不是才情出众的才女,也不是身份高贵的世家贵女! 刘氏定了定心神,才温敦笑着道,“妾身在府里闲着没事,平时也就喜欢动些针线打发时间。” “那些个纽扣,倒是别处心裁,”靖元王爷如水目光看向刘氏,明明是那么柔和的目光,刘氏却觉得自己有些承受不住地悄悄移开视线。 清雅的声音徐徐似春风,刘氏觉得,那声音和以往没有区别,又有哪些分明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具体又说不上来。 靖元王爷淡淡看着刘氏,“本王以往却是从未见过!” 刘氏自知自己可以成为靖元王府中目前唯二的夫人之一,不是因为容貌,王府中胜过她容貌的女子至少半数以上;不是因为才华,她资质平庸,读书写字不成问题,可是其他琴棋书画那些风雅之事她远远不及其他女子,至少不及才色双绝的赵夫人良多,况且王府中的女乐就有不少极为精通琴棋书画的女子;论家世,她娘家已经家道中落,能和靖元王府结缘也不过是老王妃看重,即便现在娘家兄弟因着自己的缘故渐渐有些出息,可是还远远得不到权倾朝野的靖元王爷的另眼关注;说白了,她的运道得益于老靖的王妃得看重。 刘氏温实敦厚!这是曾经少年时期的王爷对她得评价。 这些思绪也不过在刘氏脑中过了一遍,刘氏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死死压住心中那抹激荡,再抬起头,却摇了摇头,笑得温柔而敦厚,“王爷是知道的,妾身素来愚钝。这纽扣,其实,是妾身身边的一个丫头想出来的。” 刘氏就见对面的男人剑眉似乎扬了一下,他的笑容似乎比刚才更加清朗了一些,“是个手巧的丫头,本王倒是该见见。” 刘氏看着对面男子似清辉的笑容,如朗月般的容貌,怔愣了许久,也亏是身侧贴身丫鬟的提醒才将将反应过来。 不过片刻,刘氏身侧的贴身侍女就带着个身材高挑,容貌出挑的女子进来。 “奴——奴婢拜见王爷!夫人!” 刘夫人看着盈盈跪下去的女子,这女子容貌实在不错,虽然在美人如云的王府里面只能算中等。可是,因着刘氏自身容貌并不出挑,所以她这木犀雅院中的侍女、丫鬟的容色都略为偏下。这秋莲丫头一进来,倒是叫人眼前一亮。 看着姿容显得出众的秋莲,刘氏一时有些不自在。 秋莲在听到说靖元王爷传唤她的时候,都有些不敢相信,但是,进入刘夫人的屋子,她就知道自己的好运道终是要到来了。 元瑾玄看着神态克制不住激荡、神色恍惚的女子,其清俊的眉眼不动,声音清冷如昔,带着与生俱来的清贵不可侵犯,“抬起头来。” 含羞带怯抬头的刹那,秋莲觉得自己头脑瞬间不够使唤了,她以前就听说过她们王府的王爷如天人一般,容貌俊美出尘世无其二,身姿清朗如天边明月,绝代风华。可是,此刻她觉得那些都不足形容王爷的神容一二分。 这样的王爷,就是让她当个端洗脚水的洗脚婢,她也是愿意的!只要能每天看他一眼,让她作什么,她都愿意! “确实是个灵巧的丫头。淑娟,可否将这丫头给本王!” 秋莲回过神来只来得及听这么一句,心下只觉飘忽忽一片,脚软身子也软,连自己如何出了刘夫人住处,出了王府内院都不知道。 就是刘夫人也是心中恍惚一片的,因为,这样的事情以往可不曾有过。这一夜,刘氏刘夫人注定是一夜无眠的。 凌波阁是王府内赵夫人的住处。 凌波阁分东西院占地颇广,一衣带水,和净友香阁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凌波阁后方的湖中栽种的是各色菡萏,前边的院子却是围绕着木芙蓉; 而净友香阁是清一色的白荷,但因其湖中的水引入温泉,因此,就是大冬日那净友香榭也不乏有精心培育的荷花开放。 赵夫人看着窗前的木芙蓉,失了艳艳花色,虽然枝干婀娜别有一番风味,但不免也有几分清冷枯败之感。 不是自视甚高,赵夫人觉得自己姿容绝世,就是和晟京中四姝比也不差什么,就是王府中晟京四殊排行第二的二郡主元婉蓉也艳压不了她;在家世上,她是翰林世家的小姐,虽然比不上帝都中顶级的豪门世家,但也是家世清贵,不是随随便便没有见过门面的小户人家姑娘;便是才情,她也是能书会画,甚至的能棋艺绝佳的王爷对弈几局。可是,即便如此,这么几年下来,她也没有得到自己爱慕的男人,自己丈夫,举世闻名的靖元王爷的特别对待。 如今王府里面有名有份的靖元王爷身边的女人其实也就三个,扣除了自己,刘氏刘夫人,还有回江南省亲去的正妃李氏。多年下来,靖元王爷对女色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对她们这三个女人真真的算的上一碗水端平。就是王妃李氏虽然在名份上占了优势,她看着,在王爷心中李氏和她及刘氏都没什么区别。 但,她就不明白,怎么刘氏这么一个普通至极的人,却偏偏可以入了挑剔如靖元王爷的眼。 难道,她这绝世的美貌风华和才貌普通的刘氏都没有差别? “夫人?” 赵夫人正想得入神,猛然听到这声叫唤还真的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她嗔怪道,“刚刚你去哪了?都找不到你。” 赵夫人的侍女看了下屋内没有其他人,还是特意压了压声音道,“夫人,王爷今晚应该是住外书房。” 赵夫人眉梢一展,却忽然一皱,不悦斥责道,“不是早就告诉你了,不要去打听王爷行踪!” 这么多年下来,她虽然至今没有摸到自己夫婿靖元王爷的心思,可是却明白,靖元王爷绝对是不喜别人窥探他的行踪的。 看着自家主子明显舒展起来的容颜,赵夫人身侧的丫鬟继续小声道,“小姐,我也是刚巧碰到巡逻经过的张侍卫,闲聊的时候才知道的。”但,也就知道王爷在戌时一刻左右就出了内院,其他的她也问不出来。 赵夫人皱眉道,“你自己可小心些,前头李王妃身边一个丫头的事儿,你自己也听说过,王爷眼里可容不得沙子。让人抓着小辫子就是我也救不了你!” 赵夫人丫鬟点点头,笑道,“这些,奴婢自然醒得,我们说话得时候还有其他侍卫都在旁边看着,也就以为奴婢向其打听家里人得消息而已。” 赵夫人的丫鬟这般说,却是因为这个张姓护卫和其确实刚好是同乡。 赵夫人伸出纤纤玉指,轻轻点了下自己丫鬟的额头,笑骂,“就你机灵。” “小姐,我还听说了,王爷根本没有在木犀雅苑用膳。”木犀雅苑是刘夫人的住所。 听了这句话,赵夫人讶异了许久之后,呐呐道,“真的?” “真的。”赵夫人的丫鬟皱着眉头,她也是纳闷了一路,可是木犀雅苑的人口风一直非常紧,愣是没有露出什么出来,“我觉得这事看着挺怪。” 赵夫人顺着窗边美人靠坐了,垂目深思,这何止是怪啊。她早就知道,刘氏刘夫人最先得了纽扣这东西必然会得到王爷的赞许。所以,今日王爷先到刘氏的木犀雅苑她其实也有几分心里准备的。可是,王爷既然都到了木犀雅苑,竟然不留宿,也不留饭! 刘氏素来谨慎小心,断然不太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赵夫人的丫鬟补充道,“王爷走后,陆公公据说是奉了王爷的令,亲自给木犀雅苑送了好些六安瓜片。这些好事情,木犀雅苑倒是传的挺快。” 赵夫人听了,也不在意。就一些茶叶又有什么,就是在平日里,她的凌波阁得到的赏赐也不少,当然了木犀雅苑得到的也挺多就是。王爷对于她们这些后院的女人绝对是一碗水端平,什么珍贵的好物件,木犀雅院有,她的凌波阁也不会少了。 对比其他高门大院的贵妇人,她们这靖元王府的女人在物质待遇方面真心从来就只有令人眼红的份。就是,出门会客访友,她们也只要支领了对牌,车马随时恭候,就是她们的王爷也从来不过问,生活自由优渥不知道羡煞了多少豪门闺秀贵妇,她也觉得上苍对她的确极为妥帖。 可是,有时候,她觉得王爷对待她们也太过妥帖了些。有时候,她觉得,王爷对她们这些人都是不冷不热的。 但,王爷,本来就是清心冷心之人! 第九章 纽扣带来的副作用 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凉州府地处西北,才进入秋季不久,江南的人还在忍受秋老虎的时候,凉州已经是满目萧条,细雪飘飞。 历朝历代边关军民生活困苦,天色将将暗了下来,街坊上讨生活的百姓已早早收了摊,也只有几处酒肆灯火依稀,看着还未打烊。便是通往凉州元帅府的大街,此刻也是冷冷清清。 哒哒哒—— 却见,一人一骑飞快地往元帅府邸方向飞奔,街上还未打烊的酒肆忽然打开窗扉的一角,看着如白驹过隙的影子,低声喃喃了句什么,复又捧起酒碗自饮起来。 一人一骑在元帅府前的大门停了下来,骑马之人翻身下马将马交给守卫大门的兵卫,脚步飞快往大门内去了,通过宽阔地甬道,在一处门扉前停了下来。 “好冷!好冷!” 门扉轻轻地被打开,一个穿着红色立领袍子的内侍,飞快地迎了出来,轻声道,“颜大人!” 被称作颜大人的人在廊下跺了跺脚,又抖了抖青色缂丝披风上的雪粒,一说话面前就腾起一圈薄薄的白色雾气,“好冷!好冷!” 内侍见着眼前似乎真的冷到不行的人,建议道,“大人,不妨到耳房先坐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颜其云搓了搓带着皮手套的双手,只觉得自己双手也被冻得没有只觉得,他看了眼紧闭的书房,低声问道,“陆公公,王爷现在不得空?” 这个陆内侍只低声道,“王爷从晌午过后就陆续见了好些个大人,现在只有文先生和齐将军还在。” “我先到耳房休息下,如果——”颜其云点头表示明白,话还还未落,就见另一个内侍打开了门,说是王爷请他进去。 颜其云面上悠然一喜,连忙摘了手套和披风进屋。 书房内虽然是比室外暖和了不少,但,还是冷。边关的生活是困苦,但是堂堂的元帅府还不至于用不起炭火,但是,实际上这元帅府的书房却是没有烧炭火的习惯。 颜其云突然特别想念在家里的日子,便是隆冬腊月里,他的屋子也是温暖如春,还有宽阔的床榻,在阳光下晒得软暖的被褥,高档的熏香,温柔体贴的侍女们,温存的美酒佳肴,还有。。。。 而,入乡随俗,这元帅府的书房内的摆设装饰也符合边关当地的风情——冷硬而粗犷,除了主座桌上的文房四宝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外,也就只有文先生惯用的紫砂壶比较细致一些了。 边关雄浑壮阔确实是符合他的想象中豪壮,可是,这边关的生活真的,真的太太苦了一些。 或许是怔愣了太久,正拿着紫砂壶自饮的文先生都拿着一双微有些下垂的眼睛看了过来,那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颜其云心下突然有些被看透的尬尴。 颜其云连忙看向主座后面的男人,那看着也不过二十出头男子,穿着寻常的月白色居家常服,但依旧掩盖不了其与生俱来的雍雅尊贵,况且其形容也是世无其二的俊美而华贵。 此乃当今靖元王爷是也! 颜其云也不敢细看,他躬身行礼,道,“其云见过王爷!” 但见,主座后的靖元王爷干净修长的手指翻阅着卷宗,轻缓抬了下头致意,声音清越如金玉之声,“坐!” 颜其云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了,立即有内侍捧了热茶上来,颜其云喝着茶边侧耳听到主坐上靖元王爷和那齐将军正说着话,细听之下才只到他们在讨论些一些军务的事情。 这齐将军常年驻守边关,世代为边关将领,皮糙肉厚,膀大腰圆,就是隔着衣服都可以看得出其肌肉羁张,五大三粗的,妥妥的武将风范。 颜其云眸光一转看向主座的靖元王爷,端端的好相貌:眉如剑削,晶眸似曜,面如玉碾,身姿颀长伟岸,就是见过了数次,他还是不得不再感慨一句,这华清王朝的皇族男子果然都是龙章凤姿,这靖元王爷更是世无其二的绝代风华。 颜其云不由想起靖元王爷的王妃李氏,他本人倒是没有见过李氏本人。但是,他的本家都在陵津府,李氏的族姐妹他是见过的。李氏的族姐妹虽然也不乏有美人,但是却没有惊艳世人的绝色,他想靖元王妃李氏可能也是个美人,但十有八九也不是什么绝色佳人了,每尝想想他都替靖元王爷惋惜。 据说,靖元王爷还是世子的时候就因为其聪慧异常被当时还在位的世宗皇帝所喜爱,更是常年居住皇宫常伴帝驾,都有传言世宗皇帝本是想把皇位越过子辈直接传给孙辈—当时的靖元王世子;不过这终归与宗法不符,朝中老臣世家奏折那是如雪花般往帝岸送,或有一说是当时的靖元王爷世子-元瑾玄无意帝位,世宗皇帝这才作罢,但是却是将富饶的苏阳府和陵津府等地加封给了当时还在世的靖元老王爷,不管是什么原因目前的陵津府和苏阳府却实实在在是靖元王爷的封地。 当今靖元王爷的声名可以说是举世皆闻的。但,却不是因为上述原因。 当今的靖元王爷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开始行军入伍,据说当时还是一从名普通的童子兵当起,据说数年间大大小小的战役,缝战必赢,立下不小功劳,很多人都觉得这些都不过是因为元瑾玄是靖元老王爷的嫡子!又是长子!还是独子!是其身份使然罢了,是底下的将领们为了讨好靖元王府,奉承世宗皇帝地夸大说辞罢了!一个少年,特别是一个皇室中养尊处优的少年能有多大能耐,说是武功卓绝差不多也就是会些拳脚功夫,说是文采非凡大约也就是能书能写受过大儒教导而已,其实水分多着呢。 应该在大约7-8年前的时候,当时世宗皇帝突然病魔缠身,皇位更迭的时候,周边的数国乘机集结兵力侵犯华清王朝的领地,华清王朝的边关数城失守,家国危亡迫在旦夕。当时的元瑾玄还是世子身份,也不过是十七岁的年纪,仅仅也就带着一万兵马硬是击溃世人眼中强不可破的北胡十万铁骑先锋,是以元瑾玄的声名举世震惊。 可,为什么只有一万兵马,据说,当时的华清王朝的朝廷忙于内政无瑕北顾,也有说是当时刚刚继位的英宗皇帝勒令边境将领无令不可擅离驻所,或有说,是当时承恩侯庆家为了争夺兵权,故意拖延着西北战事的消息,更有的说是把持朝政的曹丞相想要正好在凉州的靖元王世子-元瑾玄在乱中死于非命。总之说法众说纷纭。 但是,不管原因如何,结果就是当时还是世子的靖元王爷-元瑾玄带领一万的兵将成功狙击了北胡铁骑,而关键的是这一万兵将还仅仅是靖元王府的私兵及边关自愿军民。 多么传奇的经历!多么热血的事迹! 颜其云感叹着!继续回忆相关的传说。 又在接下来的那一年,靖元王爷逐渐收复了失守的边关数城,将那些侵犯我朝领土百姓的敌匪赶出了华清王朝境地,在后来的一次北胡的暗袭中,靖元王爷更是亲自带领5千轻骑连夜反袭北胡王庭,至此北胡王庭四分五列,有的北迁,有的西移,至此北胡再无和华清王朝抗争之力,其他列国不乏有来朝附属之向。至此,靖元王爷-元瑾玄为华清王朝立下了不世功勋,华清王朝的百姓,特别是边关的百姓莫不是将当今的靖元王爷视为神袛。 那年,靖元王爷也不过是十八岁的年纪。 也是那一年,英宗皇帝赐婚靖元王爷-元瑾玄,可也是那年靖元老王爷不幸过世,接着靖元老王妃也接着伤心跟随而去,英宗皇帝据说是心疼侄子接连痛失双亲,便夺情让靖元王爷-元瑾玄和李氏女成婚,婚礼的场面倒是极盛大。 颜其云摸着下巴想,他当时就觉得这其中总有说不出的维和。譬如,靖元老王爷过世的时间有些对不上。但是,他觉得元瑾玄好似不太喜欢别人议论其过去的那些丰功伟绩,但是,也没有明令禁止就是了,所以他到这边关还是听到了不少当年元瑾玄驱除胡奴的辉煌事迹。 真是可恨,他当年怎么就没有离家北上了呢!但是,颜其云也不想想,当时他才几岁,又怎么可能独自离家。便是,现在他离家几个月,也让颜家上下鸡飞狗跳了一阵。 “颜大人!王爷叫你呢!” 听到内侍在唤他,颜其云猛然回过神,却见那个齐将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文先生眸中带笑看着他,一脸的狐狸相,而主座上他刚刚在感慨非常的靖元王爷-元瑾玄也看着他,唇畔带着惯常的清浅笑意,眸光深邃。 “颜少爷在想什么?”文先生开口笑问,“某看你,一脸的神往?” 想什么?他能说么!颜其云干干地笑道,“没什么!,没什么!”突然他面色一整,站起来向主座的元瑾玄拱手道,“王爷,我已经查到了,那个黄毛说的巴腾挪是什么了。” “纽扣!” 哈?他—他—他还没说呢!颜其云一脸错愕看向神色悠哉的文先生,惊奇问道,“文先生,你怎么知道?”他是在隔壁县刚好碰到行商过来的商队才知道的,那商队还没到凉州府,他快马加鞭赶回来,没道理其他人得知消息比他还快才对呀! 文先生好笑看着颜其云,不知道这颜家的小少爷为什么好端端的在江南过他的大少爷日子不过,巴巴跑到这边塞干什么,通过这些时日的观察,可能这大少爷也是觉得富贵日子过得太无聊跑到这边塞过过吃沙的瘾吧。 “我们三日前就知道了!” 三日前就知道了!没道理啊!颜其云有些迷惑了。 文先生大概将情况说了个大概。 原来是,三日前王府差人送来一些换季的衣物,而那衣物上的纽扣看着就是那所谓的巴腾挪。问了那些送东西过来的王府下人才知道,原来这纽扣早已经在晟京甚至是华清王朝其他大江南北风行起来了,也就这偏远的边塞还不知道这纽扣物件。 而且,这纽扣居然是从靖元王府中最先流出来的。 据了解,这还是大约在3个月前王府中的一个丫鬟想出来的!而凉州府元帅府的地牢关押的那个黄毛是六月份靖元王爷在和众将领巡边的时候在贺兰山的一处丛林发现的。 这——这—— 颜其云听的目瞪口呆,地牢里面的黄毛他见过的,当时的情形他也大致知道一些。 据说,那黄毛就窝藏在贺兰山一处山窝里面,被发现的时候,瘦骨嶙峋,光着脚丫,衣着裸烂,怎么看着都是野人。最关键是那野人毛发凌乱也看得出其发色不是我族类的黑色,其必是异族。 那黄毛被发现后,那黄毛不仅神情怪异,行为更是怪异,咿咿呀呀的不会说话,哦哦哦,应该说是不会说让人听得懂的话,也听不懂他们说的话。 被抓回元帅府后,才发现那人全身上下也没有其他物件,除了那个巴腾挪—哦,应该说是纽扣,那纽扣金属质地,做工精致,里面雕刻着繁复图腾,看着是异族组织的信物。 事隔多年,异族奸细又潜入我朝边境,此事非同小可! “王爷,那,会不会是黄毛利用巴腾挪,这种所谓的纽扣传递信息?”颜其云说到这里,自己都吓了一声冷汗。 按照文先生的说法,这纽扣已经在大江南北流行起来了,即便是要排查也困难重重! 靖元王爷-元瑾玄不置可否,神色一如既往的泰然,就见他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道窗户边,看着外面飘扬起来的雪粒,清越的嗓音似江南的春风般划过每个人地耳边,“本王已经决定不日就返回晟京。” 颜其云大喜,能回晟京多好啊!他也要准备准备。 靖元王爷元瑾玄转过身,颀长的身姿在烛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他面向文先生,“本王已经将军务交给了齐将军,这凉州府的其他民务还请文先生多多费心。” 文先生连忙站起来,拱手道,“王爷尽管放心,微臣绝不敢轻心。” 颜其云见他们交代完了正事,赶忙凑了过来,“王爷,您什么时候启程回晟京?我,我也想一道回去。” 靖元王爷元瑾玄看着颜其云,清雅笑了笑,反而道,“其云,颜侯已经来信多次催你回去了。” 一说这个,颜其云俊秀的脸邹成一团,“我,我去晟京看看我哥他们。”说着说着,颜其云眼中一亮,他想到了去晟京的绝佳理由,“我嫂子好像又给我添了个侄子,我这个当叔叔的应该去看看。” 文先生一笑,捧着热茶掩住流露而出的笑意。这不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这个颜大少爷到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当叔叔的责任! 想想自己这个理由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就是被派过来要送他回去的人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颜其云心头暗喜,他忙问道,“王爷,您什么时候启程,我回去也准备一下!” 靖元王爷元瑾玄侧眸,笑道,“本王明日就启程!” 颜其云乍舌,这么快! 看靖元王爷元瑾玄已经跨步预离开书房,颜其云赶紧追问道,“那,那个黄毛呢?” 文先生也起身,经过颜其云的身边的时候拍了拍颜其云的肩膀,言简意赅,“已经在昨日秘密押送回京了。” 少年!你虽然是颜侯的么子,是颜侍郎的弟弟,但,你还有的磨练! 第十章 靖元王爷回来了 从深秋到隆冬,秋叶飘零到霜雪铺地,一季一景,晟京就是如此的季节分明。 秋桐觉得这几个月过的非常的舒心,这日子一日划过一日,晟京的气候也是越来越冷,秋桐额外自己出钱给自己做了几件保暖厚实的衣物。反正,现在,她也不缺衣服钱。有钱不花,那才是傻瓜! 这日,秋桐和秋雁一道下工回到自己的院落,一进来就听到院中的丫鬟们叽叽喳喳的,话题不外乎一个,靖元王爷要回来啦。 外出大半年之久的靖元王府的男主人要回来了,确实算是个大事。 其实,秋桐对这个靖元王爷没有任何的印象,也不知道是没见过还是忘记了。 一回到自己的屋子,秋雁也是如同其他小丫鬟一样,一般的兴奋!她拉着秋桐的手,语气欢快道,“秋桐,听到了么,我们王爷要回来了!” 我们王爷?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秋桐不能理解秋雁的兴奋。 “王爷要回来了!“秋雁放开秋桐的手,在屋子里面转了几圈,有些神经质般地重复道,“我们王爷要回来了呢!” “秋雁,你,”秋桐反反复复看了秋雁好几遍,不确定地问道,“你还好吧?” 秋雁终于挨着秋桐坐了下来,眸中似有红星闪动,“秋桐,我好快乐!我真地好快乐!” 秋桐认真地点点头,她看出来了,但,有必要这么快乐么? 靖元王爷他回自己家而已,你们开心快乐,但是有必要这么乐么?好似,好似这回来地是你们的爱人!想到这个,秋桐连忙倒了杯水递给秋雁,“秋雁,你先喝口水!” 秋雁接了过来,喝了水后,眼神仍然是亮晶晶地,脸色红扑扑地。 “秋雁,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靖元王爷?”秋桐问的极其小心,她以前怎么都没有发现这些啊?这可不是好现象。不说这个靖元王爷已经有妻子和妾室了,就算他仍然没有成亲,他的身份注定不会是她们这些丫鬟能够攀附的。灰姑娘的故事虽然美好,但是,童话毕竟是童话! 秋雁脸色更红了些,理直气壮道,“喜欢!当然喜欢!” 秋桐瞪圆了眼睛,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秋雁是这么直接生猛的女孩子,她一直以为秋雁是情感害羞地,“那,王爷他是否喜欢你?” 秋雁却是一脸讶异看向秋桐,奇怪反问道,“王爷怎么会喜欢我们这种平凡的小丫头!” 那你明知道人家不会喜欢自己,为什么还去喜欢人家,这暗恋辛苦,没有任何可能的暗恋更加痛苦!秋桐觉得,自己该想法子让秋雁醒醒脑子了。 “秋桐,难道,你不喜欢我们王爷?”秋雁才发现秋桐根本没有她们这些小丫鬟神情欣喜兴奋。 秋桐眨了眨眼睛,脑子有些卡壳,“我难道必须喜欢?” 秋雁用力点点头。 秋桐一脸怔愣,是这个世界魔幻了,还是她一个人不正常了? 接下秋雁用将近一个晚上的时间对秋桐道出了秋桐也必须喜欢靖元王爷的理由! 靖元王爷用兵如神! 靖元王爷战无不胜! 靖元王爷爱民如子! 靖元王爷平易近人! 靖元王爷尊贵俊美! 靖元王爷位高权重! 靖元王爷是华清王朝的庇护神袛! 靖元王爷是救边关百姓免受异族奴役之苦的大英雄! 。。。。。 。。。。。 反正,秋桐觉得按照秋雁这个说法,世上所以美好的字眼用到靖元王爷身上都不会错。 她想,如果她和秋雁说个靖元王爷不好,秋雁搞不好会和她拼命!这是妥妥的盲目崇拜啊! 而且,崇拜的人还不止是秋雁一个!为了迎接王爷回府,王府上上下下,每处楼阁,每条大道小径均被打扫、整理了不下三次。 可惜,传说中那个俊美无铸、雍雅华贵的靖元王爷在回府的那天,如秋桐这等低层的丫鬟是没有资格去大门口迎接的。有资格迎接的,也不过是王府中的几个主子并其随身丫鬟以及若干高层总管而已。 早早地,王府的大门已经敞开,将近午时,一行数骑轻车简从沿着王府大街的方向缓缓而来。为首的是个穿着墨绿色锦缎长袍男子,白皙的肤色在墨绿色服装的映衬下似乎都散发着一层朦胧的柔和白光。 “王爷回来了!”一个穿着铠甲的守门侍卫远远看到来人,连忙压着嗓音向门内等候的人回报。 一时,门内等候的众人,纷纷径自整理了整理自己的衣服穿戴,几个年轻女子更是悄悄地抚摸了下发鬓及钗环等物,防止自己发髻在不经意间凌乱了。 在靖元王爷身边待过的人谁人不知道,靖元王爷生性爱洁。 不过片刻,一行数骑就在王府大门口下马停了下来。 墨绿锦缎长袍男子下马,身影才一出现在门口,一时各种声音纷纷响起。 “卑职见过王爷——” “大哥!” “王爷!” 却见一抹海棠红身影越过众人,如乳燕投林般一头扎进了墨绿锦缎长袍男子怀中,娇俏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大哥,你这次出去了好久,霜儿可想你了。” 众人习以为常看着,人群中却有几道若有若无的不明目光,或嫉愤,或艳羡,或欣慰,或兴奋。 墨绿锦缎长袍男子确实是靖元王爷-元瑾玄,就见他伸出右手轻柔地拍了拍伏在自己胸口前的红色身影的肩膀,才将手往下抬,轻柔而不失坚定地扶着红色身影的手臂,随后将其拉离自己胸口,待其站好,才含笑道,“难为霜儿挂念着!” 靖元王爷-元瑾玄目光似乎在在场所有人身上流连过一圈,其眸光如冰雪般凌凌,但是,在场的人在接触到他的眸光地时候却又奇特地觉得,那目光似冷月清辉般清冷中似乎蒙着一层朦胧如纱的柔光,暖如江南阳春三月的轻风。温柔得令人不自觉要溺毙其中。 “不用在这里候着,都散了吧!” 靖元王爷发话,一时,大部分等候的总管丫鬟侍卫才纷纷离开,靖元王爷和元婉连几个稍微寒暄了下才移步王府的大厅。 到大厅后,大家坐定,例行的互相问了些身体状态,大郡主-元婉连带头说了些半年间王府的一些人情往来事件,其他人间或补充了些。靖元王爷-元瑾玄听的多,说的少,话间也不过在某些事情上间或说上一两句,言语温和,令人温馨动容。 一盏茶后,就有内侍来报已经准备好了热汤,靖元王爷-元瑾玄又和一起陪坐的妹子和姬妾又说了几句话才起身回自己的宜轩宫洗漱一身风尘。 元婉连和其他人站起身恭送元瑾玄离开后,才对着其他人道,“大哥才刚回来,午后应该是要先休息一下,我们也先散了。” 其他人想了一下,似乎往常都是如此,因此也就纷纷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离开了大厅。 二郡主元婉蓉带着丫鬟往自己的净友香榭走着,眼睛却是时不时往宜轩宫方向飘,怎么看都显得神色有些恍惚。 “荷香,你赶快回去看看小厨房的参汤煲好了没。” 贴身丫鬟荷香听着元婉蓉的话儿,心下一阵纠结犹豫,去宜轩宫谁不乐意去了,她自然也不例外,这王府里面几百号的丫鬟侍女,除了在宜轩宫当差的,能去宜轩宫的还真没几个,能去能进去宜轩宫那是有脸面的人。恰巧,她就是有脸面的人之一。可是,她作为二郡主的贴身丫鬟陪着二郡主去宜轩宫,宜轩宫的人对二郡主—王爷极为喜欢的妹子,自然是笑脸相迎,自己的主子能得王爷看重,她自然是得脸,可是。。。。。 “郡主,王爷刚才不是才说让郡主先回去好好休息,有其他的事情稍后再说。”荷香劝道,“王爷一路风尘仆仆,我们现在过去,不知道是否会打扰了王爷?” 二郡主元婉蓉看了眼赵夫人面带喜色匆匆离去得方向,咬了咬下唇,终是没有再提去宜轩宫的事情。 刘夫人走在最后头,哪一回,刘夫人都是留在最后才离场的,这原本也没什么奇怪,奇怪的是她忽而犹豫忽而暗喜,看着有些神色不守。其贴身丫鬟陪着刘夫人走到人少的地方,左右看了看才轻声问道,“夫人,是否是有哪里不妥?” 不妥? 刘夫人愣了一下,如往常一般一脸敦厚稳重地看了眼自己地贴身丫鬟,却是答非所问,“没什么,我们也回去吧。” 虽是如此,但其贴身丫鬟却觉得,她的主子步伐明显是比原先轻快了很多。 至于为什么轻快,到了傍晚,她也就知道了,而,那时候,整个木犀雅苑的人也都差不多也都笑容满面了。 看着王府中面带喜色,脚步轻快的侍女丫鬟们,秋桐觉得以前的靖元王府就如一方湖泊,轻风不动,平稳静谧,而靖元王爷好似一艘突然驶入这方湖泊的华丽的船,将这如镜般静谧的湖泊激起了水花,注入了活力。 就连,就连大厨房的苏大娘做的饭菜似乎更加入味了三分。人生而为人,有的人确实就有这种魔力! “秋桐丫头,你闻闻这盅鸡汤做得如何?”苏大娘笑意盈盈地揭开了汤盅的盖子,脸上有些莫名的得意。 秋桐可做不出闻鸡汤这样的动作,她认真看了看汤色,点头笑了笑,确实是不错了。 苏大娘被秋桐灿若春花的笑容晃下眼,却也看出了秋桐的未尽之语,她的声音都不觉拔高了三分,“这还不成?” 秋桐自己将饭菜装入食盒当中,笑着和苏大娘道别,“已经是色香味俱全了,以后大娘有空多琢磨琢磨说不定会更上一层楼也说不定。”有些东西,靠的可不是实践,而是领悟。 苏大娘微微叹了口气,她自己从事膳食三四十年,其中的道理自然知道,有些东西必须靠天赋及磨练。在遇到秋桐丫头之前,她对自己的厨艺也是自信的。可,这世上总有人让你打破自信的时候。她的自信就是让这个丫头打破的。 打破一次还不够,还是一次又一次的! 苏大娘看着秋桐装了食盒后,遥遥远去的纤瘦背影,摇了摇头,这丫头对吃食上挑剔了些,可她们这些当下人的,这么出手阔绰可真的不怎么好。谁没有打牙祭的时候,可,秋桐这个丫头的频率是不是是多了一些。不过想想人家的身家,苏大娘觉得自己是咸吃萝卜了。 返回了住处,秋桐摆好了饭菜,秋雁也回来了。 “秋——秋桐“秋雁看着桌面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暗暗吞了吞口水,“你又让大厨房单独做菜了!” 王府里面管着她们一日三餐的饭菜,但是,打牙祭让大厨房单独做菜的话,是要自己花钱的。 秋桐摆好了两个人的碗筷,在位置上落了坐,即使是催促人,她声音也是清丽婉柔,“你快点洗下手,饭菜打回来都好一会儿了,再不吃就凉了。” “这就来。”,秋雁洗完手,在位置上坐好,嘀咕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最近都胖了好多了!” 秋桐边帮秋雁打鸡汤,边道,“没事的,放开嘴,迈开腿。吃完饭后,跟着我做瑜伽就好了。” 秋雁连忙摆手加摇头,这个瑜伽就是秋桐每天必练的怪异动作,真的,那个太累了。 秋桐柳叶长眉一弯,一双带着熠熠笑容的眼睛如夜月下澄湖,清美沁人,“那就多吃菜,少吃饭。” 秋雁夹起一块红烧排骨,口齿不清地摇头,“不行,不行,我娘说了,很多山里的人家都吃不上饭,浪费粮食是要遭雷劈的。” 一段时间的相处,秋桐发现秋雁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吃饭的时候,秋雁总习惯和秋桐说一说一天的见闻,事无巨细如流水。 “秋桐,我跟你说,”,秋雁探过身来,神神秘秘道,“我们王爷今晚是去刘夫人那里吃晚饭!” 秋桐慢条斯理地咀嚼着,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过她算看明白了,秋雁对她们的靖元王爷也就是单纯的崇拜而已。 毕竟靖元王爷对底下的平民百姓据说挺好。 反正,靖元王爷在民间的名声是相当的不错的。 不管如何,秋桐觉得,这位靖元王爷做人还是非常成功的。 第十二章 抓了只替罪羊 王府地牢! 这是王府地牢! 四肢无力,也亏身侧的双臂被两名黑甲侍卫提溜着才没有瘫软下去。秋莲脑中如浆糊一般,半个时辰前她还觉得自己好似要入了天堂,从此锦衣玉食,呼奴使婢,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可不过事隔半个时辰后,她才发觉自己这是踏入了地狱。 半个时辰前,她随着王府的内侍出了木犀雅苑,一路兜兜转转的,她一路深一脚浅一脚犹如踩着天上的浮云一般,可,他们才刚刚出了内院不久,也不知道从哪里串出来两个黑衣铁甲的侍卫,他们一下子就上前压制了她,封了她的口,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再次可以看到东西的时候,就是眼前的这一幕。 她没有见过王府的地牢,但是,她却偶然间听说过王府地牢关押着许多罪犯或是犯了事的人,原来光鲜亮丽,富贵逼人的王府里面真的有地牢。 厚厚的石壁,石壁两侧差不多每隔二十米就燃着火把,长长的石壁走廊每隔一段路就设一道铁门,每个门口边都矗立着2名看守侍卫,越往里,里面越是阴暗,间或可以听到一两声悲惨的哀嚎。 她不要在这里!这是秋莲唯一的想法。 “你们放开我!” “我是王爷点名要见的人!” “我是木犀雅苑刘夫人的婢女!” “你们抓错人了!” 。。。。。 但是,回应秋莲她的只有身边铁甲侍卫穿在身上的铠甲相互摩擦之间的金属撞击声,以及偶尔传来凄凄的悲鸣,间或是某些虫蚁的吱吱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秋莲觉得自己快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他们进入了一间石壁牢房。 被松开双臂瞬间,秋莲瞬间如一团烂泥一般瘫倒地上,好不容易支起身子,瘫坐地上,才发现,原来里面早就有了其他人。 那人一身黑色紧身劲装,身材高大,夜火中的面孔没有丝毫表情,双目似藏有利刃,冷得出奇。在这森森地牢,幽暗夜火中,他就如一个暗夜索命罗刹。 秋莲哆嗦着。 黑衣人面无表情,坚毅的下巴微微一抬,声音似夹着冰渣一般刮得人的耳朵生疼,“那个人!可认识?” 顺着黑衣人的指示看过去,秋莲才发现,原来房间里面的另外一侧用铁栅栏围起来的地方关着一个人。那人抱着自己身子,如刺猬一般蜷缩在栅栏的角落里面,瘦嘎嘎的身体穿着已经褪了色的白色囚衣,皮包骨似的身体撑不起衣服,显得空荡荡的;秃了顶,脑门后的头发不长也就到脖子下方,油腻腻的凌乱不堪;瘦长脸,留着同样乱渣渣的胡子,大鼻孔又高又勾,眼珠子灰蒙蒙的,长得实在是丑。 黑衣人一个眼神示意,就有一个侍卫拿着铁棍对着铁栅栏敲了几下,哐当哐当的声响在空挡的牢房中久久回荡。或许听到声响,那栅栏处的人朝外扭了扭头,却没有什么行动,只是嘴里咿咿呀呀说着些奇怪的话语。 黑衣人双眸如鹰般锁住秋莲的眼睛,“他说什么!” 秋莲张了张嘴巴,却是发不出任何声响,牙齿上下打着颤,于是使劲摇头。 他是什么人! 她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黑衣人看着把头摇的如拨浪鼓的女子,眉心狠狠一皱,掌心往外一摊,示意秋莲,“这个呢?” 秋莲神色恍惚看着黑衣人掌心的东西,那是个圆圆的拇指大小的东西,金色光泽不知道是不是金子做的,金属表面雕刻着精细繁复的图腾,看着有些眼熟。 “纽——扭扣?”秋莲呐呐道。 黑衣人掌心一收,大跨步往前走了一步,长长的黑压压的倒影覆盖着秋莲的周身,气势惊人,“不错,就是纽扣!” 纽扣!纽扣!纽扣!秋莲脑海中就只剩下这两个字。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他自然是栅栏中的那个人。 “不是——不是——”秋莲蓦然尖声喊叫出来,双眼激动得通红,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尖声大叫起来,“是秋桐!是秋桐!” “秋桐她害我——” “是秋桐那个贱人害我——” 黑衣人目光幽然升起了两团幽光,他只看着情绪似乎要崩溃的秋莲,冷冷问道,“秋桐是谁?” 也不过片刻,黑衣人就了解了大概,只是这越听着,越觉得其间事情越是比他想象中的来得复杂。 夜深人静,靖元王府的后院不论是养尊处优的主子们,还是明日必须起的丫鬟侍女都已夜会周公了。秋桐全然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让人给记恨上了。 靖元王府的内院静谧如明镜,王府外院却还是有几处灯火依稀。 王府外书房中,侍立的红衣内侍又悄悄地打了个哈欠,勉强睁开快睁不开的眼睛,发现书岸后坐着的靖元王爷依旧腰背挺直如修竹似劲松。 红衣内侍悄悄走上前,站在书岸边低声道,“王爷,已经过了子时,不若,王爷先到后面的软榻眯会儿,裴大人到了,奴才再禀告您?” “夜色已经挺晚了,让小原子过来替换你,你先回去休息。”靖元王爷的声音凌凌清越,却是再清明不过了。 红衣内侍悄悄扭了下泛酸的脖子,轻声回道,“奴才觉得还行。”。 “不必硬撑着。”靖元王爷元瑾玄头也没抬道,白净如玉的手指缓缓翻过一页书册,神色专注。 红衣内侍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性,悄然到旁边耳房提了热水帮自家主子重新续上热茶,又到门外叫了一个当值的去唤了小原子替换自己过来伺候。他今天本来就赶了半天的路,再支撑下去明天他真的怕是起不来了,他不似他家王爷,他家王爷向来精力充沛甚至曾经三天都曾不合眼休息。 小原子过来接班不久,书房外就起了通报声。 元瑾玄终于放下手中书册,抬起清朗如画的眉目,“去请进来!” 小原子赶忙迎到书房门口,就见依旧一身黑衣的男子冒着一身寒露进来了。 “裴大人,王爷等了许久了。”小原子轻声道,这才领着黑衣男子快步进门。 “子炎,先休息下,喝口热茶,暖暖身再说不迟。”元瑾玄后背稍稍靠到椅背,话落,自然有人去准备暖身热茶的事物。 子炎是裴燚的表字,他谢过了元瑾玄后,也不再客气,自己拣了个位置坐下。 见裴燚喝了茶水后,元瑾玄才又缓缓又坐正了身子,淡淡问道,“如何?” “王爷,都招了了!”裴燚道,神色不见丝毫喜色。 元瑾玄微微一挑右侧剑眉,清然笑道,“看子炎的样子,这桩似乎还颇有些棘手。”裴燚的手段他还是知道的,他手下的刑讯还没有谁可以挺得住。 但是,裴燚却还是摇了摇头,一个小丫头罢了,他连吓唬都还没用上就招了,可他们似乎抓到了是只替罪羊,真正大大鱼还逍遥于王府之内! 裴燚低声将自己一晚上的所得细细说了。 元瑾玄优雅的身子缓缓地站了起来,慢悠悠重复着裴燚说出的名字,“秋桐?” 裴燚就觉得,这秋桐两个字在靖元王爷嘴中一过,似乎是秋桐整个人让靖元王爷含进嘴巴里细嚼了一番后被连骨带渣吞进了腹中。 裴燚突然有些替这个素未谋面的叫秋桐的女子可怜,能被鼎鼎大名的靖元王爷记住的女人可谓凤毛麟角,被靖元王爷记入心中的女人未必就是幸事。 不过,在其位谋其事,秋桐这小女子也不可小觑了。这借刀杀人,暗度成仓竟然可以用的炉火纯青,这份能耐,世上的许多大人男都要望其项背。关键是,这丫头竟然可以平安无事在靖元王府里面潜伏那么多年,那么悄无声息!也不知道此前,那丫头又做了哪些不为人知的勾当。 想想其中的利害关系,裴燚不觉冷汗夹背。 奸细不可怕,沉得住气,埋得深的奸细才令人心慌。 裴燚从怀中拿出薄薄数张资料,“这是属下调查出来的关于那个秋桐的资料。” 裴燚觉得有些气短,他能查到秋桐的资料就是其十二岁之前的事情,但是,无外乎只是很普通的官宦小姐日常小事,都没也几件可以值得一提的事情;在其十二岁获罪入王府后,五年期间看着也是默默无闻的小丫头一个,本本分分的。能让人说出来的事情就有两件。其一,救了落水的长泰长公主小儿子,其二,这桩纽扣。 但愿,这叫秋桐的女子这些年真的没有什么做些什么,如果,她真的做了些什么,而他们却无所发觉,那就太可怕了!如果,这个叫秋桐的女子真的就是埋在王府中的奸细的话,如何将其完整拔出来恐怕要费一番心思。秋桐这女子看似无害,但是心机城府远远甩了一般人几十条街。 春水般的晶眸似染上了凌凌冰雪,一目十行将那几张纸略过,元瑾玄觉得胸腔中似乎有股邪火慢慢燃烧起来,久违的嗜血似乎都开始叫嚣。 不知不觉被玩弄股掌间,而且,这个人却明晃晃的在他王府后院当中,他还还吃好喝供奉着她,而且还是个她。 一个他从来不曾认为是对手的对手! 可这个对手随时都可以狠狠给他来一个重击! 被当猴耍! 元瑾玄感到一种久违的挑衅与羞辱迎面扑来! 第十三章 秋桐恕难从命 这夜,有人彻夜难眠,秋桐却是难得睡地美美的! 秋桐有时会想,王府再大也就这么大,她或许可以见到传说中那个俊美无铸、雍雅华贵,几可上天入地的靖元王爷吧。 嗯,这个说话有些夸张,但是,秋雁她们确实觉得她们这位靖元王爷就是个全能型无所不能的完美男人。 不过,事实确实是如此的,这个靖元王爷还真的挺完美的,让人几乎挑不出毛病的完美外貌。好吧,她目前,还没看清这个靖元王爷的全貌,但是,以偏概全,其实可能这词语也不是全是贬义词。虽然,只看到这个靖元王爷一侧容颜,但是,她可以断定他一定是长得极好的,毕竟,他的肤色可以说洁白如玉,看着好似都没有瑕疵似的。 话题扯偏了,虽然,能见到传闻中的靖元王爷还是挺幸运的,可是,这见面的方式似乎有些不对劲。照秋桐的猜想,她本应该是会在某个时刻远远瞻仰一下高不可及的靖元王爷一眼。这么近距离接触,说实在的她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秋桐撩了撩眼皮,抬眼又看了眼正埋头奋笔疾书的靖元王爷,思绪一下子回到半个时辰之前。 半个时辰之前,她和秋雁她们一众丫鬟都在王府的花园中整理花卉,然而,兰嬷嬷却带着一个穿着红色衣服面孔白皙洁净,长得非常清秀的内侍(陆内侍)找到了她们,哦,确切地说应该是找到了她。 “你就是秋桐。”那个陆公公手持拂尘,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数遍,那声音极为斯文清亮,“秋桐姑娘?” 秋桐禁不住也将眼前年轻男子打量了一遍,眼前之人看着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偏瘦却显得清秀,容貌白皙俊俏,声音挺特别的清亮,没有属于男孩子这个变声时期的粗嘎,衣冠整洁,从上至下都收拾的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点邋遢之相。 非常干净清爽的少年!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秋桐觉得,未曾谋面的靖元王爷应该是个眼光挑剔,对生活品质极为讲究之人。 不等秋桐回答,陪同过来的兰嬷嬷已经赶忙赔笑道,“陆公公,她就是秋桐。” 其他一干丫鬟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俱是一脸羡慕外加嫉妒看着似乎一脸莫名的秋桐。只是,大家也猜不出她们的靖元王爷的贴身内侍亲自来这里找秋桐是什么意思。一般来说,能劳动这位陆公公的也只有靖元王爷本尊。 难道是,靖元王爷也要赏赐秋桐?!八成是了!毕竟秋桐前几个月救的人是长泰长公主的小儿子,长泰长公主是靖元王爷的姑母,长泰长公主的小儿子也是靖元王爷的表弟!救命之恩,功劳怎么会小!奖赏怎么会少!虽然,王府赏赐过一次,长泰长公主也送过一次谢礼,她们王爷再奖赏一次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众丫鬟一时小声议论纷纷,惋叹道:自己怎么就没有人家的好运道! 秋桐微微垂下眼帘,觉得自己风头可算又出了一次了。不过她运气确实是不错哦,这随便一救就救了个金尊玉贵的主,前几个月已经得了两笔横财,这次想来也差不了多少。 毕竟,听说,靖元王爷向来是赏罚分明! 虽然,初衷她并不是奔着财物去的! 这次,靖元王爷会赏赐她什么呢?她该怎么回复,才能让自己在顶头上司那里留下不好又不坏的印象? 秋桐一时不免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兰嬷嬷目光在秋桐身上轻轻扫过,赔笑道,“不知道陆公公找这丫头有什么事?” “不是杂家找。”虽然是王府内第一主人靖元王爷身边伺候的近身内侍,陆公公态度没有一丝倨傲,他笑着回答兰嬷嬷,“是王爷要见这位,秋桐姑娘。” 真的是王爷要见她! 这运气!有人八辈子拍马都赶不上! 兰嬷嬷意味不明看了看秋桐,将秋桐从头道脚看了一遍,她想了很多种可能,却没往那个方向想,毕竟她入王府三十余年,却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事情。 王爷极为自律。 王爷选择女人极为严格。 王妃是过世老王爷在世时就定下。 两位夫人,刘氏刘夫人是过世老王妃留下的老人,相貌没有多出色,但性子温柔敦厚,赵氏陈夫人身份好的紧——现如今翰林府嫡出姑娘,那容貌是一等一的好,性子也极好。 世上绝色美人不多,但王府里头却不少,他们靖元王府却也没有谁麻雀变凤凰过。 这个心思不过是在兰嬷嬷脑中过了过。若有可能,她还真希望她们云英院能出只凤凰。不管怎么说,她面子也有光,若能操作的好,她在这王府里面或许能更体面些。 王府新进主子,总要有能主事的管事嬷嬷,其他得力的丫鬟,里里外外的可是一桩不省力的事。 不过,兰嬷嬷暗自摇头,这丫头,论相貌又不拔尖,也没有听过有什么特别的才学,看着倒是个爱笑的姑娘家,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让这个丫头可以整天这么开心。一个获罪家眷,从千金小姐变为低贱丫鬟,不自艾自怜便罢,还能保持如此乐观心态也算为数不多的一个。不过,好似这丫头以前也不是如此爱笑的,是什么时候变的? 上上下下掰扯一番,这丫头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救了长泰长公主小儿子一桩了。 如果是这桩事,这丫头少不得又可以得了不少好物件;更往好的说,也许得了机缘能配个好出身,好前途的青年,做个正头当家奶奶也说不定。 若说前几年知道这丫头有这个造化,她可真得认了这个丫头做个干女儿,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若能锦上添花固然不错,但,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现在再做些什么,不免落了下乘。 兰嬷嬷对着秋桐蔼声笑道,“秋桐丫头,你就跟陆公公去一趟!” 秋桐看着兰嬷嬷乖巧福了福身,柔顺地应了声是。随后,秋桐跟着陆公公绕了半个王府,才到王府的外书房。 所谓的外书房就是王府外院的书房,和内院被高高的围墙隔开着,外院清一色的男性,一路走来却没有看到过一个穿裙子的女人。 反正,秋桐觉得,自己一个女子走在这个满是男性活动的地方特别别扭,因为,路上她每碰到一个人都会被特别关注一下。但是,再别扭她也只能往前走,谁让她是个听命于人的丫鬟呢。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不过,美丽的东西让人爱不释手,长得好的人也会让人百看不厌。秋桐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又抬头看了看上首的男人,乍见只觉他气质卓绝,倒令人首先忽略了其外在的出色容貌。 不过,不管如何,他确实是无可争议的风华绝代。闻名不如见面,秋桐觉得,不管如何,这趟外院之行也算是值得了。 秀色可餐!用在这个靖元王爷身上也挺合适的。这个靖元王爷看着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浓密柔顺的黑发被紫金镶宝石发冠一丝不苟地箍着,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肌理细腻,两道眉毛如剑斜插入鬓,英挺坚毅,昭示着他性格坚韧绝非耳根轻软;看不到他眉下双眸,却见他两排睫毛纤长而浓密,眼角狭长,有种眉目如画的错觉;其鼻梁挺拔,唇瓣色泽鲜润,下巴线条流畅优雅,肤色白皙如美玉碾过了一般,泛着摄人的光彩。 不用再看其真实全貌,秋桐内心已经有一种深深折服感。如此出色的男人,难怪整个王府的女子都如此爱慕。他或许不是长相最出色的,但却一定是最摄人心魄!气质如玉般温润,如风般柔和,让人看了一眼就舍不得错开眼。 一眼万年,说的或者就是如此。 秋桐悄悄深吸了口气,抚了抚胸口,心跳好似加速了。这感觉实在太奇怪了!难道,她也是外貌协会?!她也要变成他靖元王爷的迷妹一枚?! “秋桐!”声音清越悠凉,如金玉之声,这“秋桐”二字从这管声音念出来,却是出奇的好听。 秋桐从来不知道原来她的名字—秋桐这二字也是可以这么好听。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 她的名字原来也是可以如此诗情画意的! 秋桐有些脸热,缓缓抬起头,不期然撞进一双深邃的双眸之中,还没有恢复平静的心儿忽然有些惴惴,脸上灿若春花的笑容也瞬间凝结。 他那凤眼狭长而斜挑,黑眸如曜,灼灼生辉。 眼睛是心灵窗户,秋桐直觉这双眼睛的主人不是个好说话的人,而且是极为强势之人。 高高在上的靖元王爷能是软弱的人! 秋桐窒了窒,明知道自己应该低下头去,却还是看着对方的眼睛。他那双眼睛清若春水,却是一点波痕都没有。他看着人,此时,他看着她的时候一点点情绪都没有似的。春波水眸含冰雪!漂亮是漂亮,可真的太冷了些,有种利刃将出鞘的感觉。 只一眼,元瑾玄就知道眼前的女子不是一般的女子!她绝非那些个唯唯诺诺的王府小丫鬟! 暗暗地深深地调匀气息,低眸,屈膝,声音带着秋桐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打颤,“王爷,千岁!” 元瑾玹搁下方才写字的湖笔,伸手拿过放在桌边的茶盏,后背闲适地靠向座椅后背,就这么看着底下绿衫女子却并没有再说话。 状似打量! 秋桐乖巧地低着头,没有上首男人叫起,她这当丫鬟的是不能起身的。可,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她不是没有让人如此目不转睛注视过,可是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令人难受。 他的眸光如一座无形地大山压得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而且,这大山的重量似乎还在一点一点增加。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偌大的书房中,恐怕除了彼此呼吸声,就是元瑾玹用茶盖轻拨茶叶时茶盖和茶盏轻碰叮当声。 可这瓷器的叮当声落在外人耳中也是让人毛骨悚然的。 秋桐看着脚下铺着厚厚的地毯,视线落在地毯上精美的图案上,心思却是纷飞无序。就是再迟钝,秋桐此时此刻也知道座上那位如神袛般俊美的男人是有意为难自己。 可,他为什么要为难她?难道,他让她过来原来根本就不是什么赏赐嘉奖之类地事情!但是,不是赏赐嘉奖之类的事,又是什么事?秋桐此刻有些懊恼自己为何想不起过往的事情,如果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她至少可以理出个头绪。可是,她不觉得他们会有交集,毕竟身份摆在那里。 元瑾玹看着下首屈膝低头的女子,乍一入眼是她那烂漫如春花般灿烂的笑容,无关乎容貌,她的笑容可以捕获世间任何男人的心,那么纯真,那么干净,好似不沾世间任何肮胀龌龊。 纯真若稚子!足以欺骗世间任何人! 无怪乎能在他眼皮底下无声无息过了将将6年!这6年,她又是顶着这张人畜无害的皮囊在王府之中做了些什么?或者说布了多少局? 元瑾玄唇边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他会让她明白招惹靖元王府的后果! 双方僵持的结果是秋桐坚持不了了,因为她发觉自己曲着的双腿逐渐发抖了。 又过了片刻,仍然没有听到上首男人的指示。秋桐却是深知再坚持下去,她会狼狈的跌倒,那种场面秋桐无法想象,她也不允许自己出现那种狼狈。而且,当丫鬟的也不能在主子跟前失仪,不然,那也是一个过错的缘由。而且,非常明显的,他对她存心刁难,可,难道她示弱了,就一切风平浪静了? 雷声大,雨点小? 秋桐觉得,这个靖元王爷可不是那般轻拿轻放之人。 秋桐深深吸了口气,放下交叠在腰间的双手,缓缓站直双脚,挺直腰杆,撩开低垂的眼皮,看向坐上男人,茶水蒸汽袅袅,越发衬托其眉目俊朗出尘。 好看是好看,可也真的是不好相与! 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唇瓣,秋桐竟然发现自己手心微微湿润,这是心慌的前兆。微咬舌尖,舌尖处的疼痛让秋桐冷静了不少。 “不知,王爷唤秋桐前来,所谓何事?”对方不动,我也不动!那当然不可能的。当然,若有哪一日,位置掉换一个,秋桐觉得她也可以保持一动不动!但是,现在要化被动为主动! 元瑾玹看着自顾悠然起身的秋桐,眼中划过一丝凌厉,接着,他低头看着茶碗中起起落落不断翻滚的茶叶,如话家常般开口,“如果,本王让你离开本王府。你会如何?” 秋桐愣了一秒,洒脱回答道,“离开啊!”但是,凭什么?让她走她就必须走?!那她成什么了。 元瑾玹轻轻将茶盏合上,然后将其放回原处,笑得春风拂绿波,好看得令人都要迷醉,“那么,本王请你立马离开王府!” 这是请么?明明就是逼迫! 他怎么可以用最轻柔的语气说着令人心寒的话。 秋桐觉得不甘,倒不是说她一定要扒着这靖元王府不放,只是,凡事总要有个理由吧。 对手越是平静,你就要表现比对方更加淡然;对手越是强硬,你就要表现比对方更加寸步不让;对手越是示弱,你就要表现比对方更加可怜。 不知道这些话是谁告诉她的,秋桐回味着话中真意,同样笑得一脸烂漫,声音脆脆的,好似已经没有了初始的惊慌,“理由呢?” 看着几预令百花失色的纯美笑容,元瑾玄凤眸微扫,黑眸晶如墨画,如水凤眸似裹着一层料峭的春冰。 若是其他人见着元瑾玄如此早就吓得腿软了,但是,秋桐虽然也有惊惧,但是整个人却越发冷静起来。 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从某方面说,秋桐就属于这一挂人。 双方敌我不动,秋桐发现元瑾玹却意外地抬了抬眼皮,但是,他的视线好似落在自己身上又好似透过自己落在不知名的虚空。 这种被视若无物的感觉实在太过糟糕了,至少在秋桐的自我意识中从未被人如此无视过。 元瑾玄视线重新落到秋桐双眸之中,那双眼睛没有惊慌,只有熠熠生辉的璀璨及处变不惊的淡然。不知是天生迟钝、或是初生牛犊、或是天生心性坚定、或是后天极致的训练,她根本就未有过太多的惊慌失措,至少她表现得极为平静,让人难以抓住错处,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对手。 元瑾玄勾了勾唇角,“你觉得,本王需要给你什么理由?”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秋桐直视元瑾玹眉心,语气更加从容了几分,笑容由烂漫转而成了一道清浅淡笑,“若无过错,秋桐恕难从命。” 恕难从命!? 眉梢轻轻一挑,元瑾玹唇畔浮现几分深沉的笑意,看的秋桐心底发麻,那笑容很淡,如昙花而逝,迷人却带着几分凌冽,“按照你的意思,本王若是不能指摘出你的错处就不能逐你出府邸?” 逐?—— 本王? 秋桐发现自己和他的身份,地位有如天涧,所以,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平等可言,他也不会给予她,她认为应该有的尊重。 秋桐又微微咬了下自己的舌尖,摇摇头,有种被挫败无力之感,“王爷若要强力驱逐秋桐,秋桐也是无力抵抗。” 秋桐笑了笑,那笑容极为皎洁,但在元瑾玄眼中那却是极为刺眼,好似一种赤裸裸的挑衅,果然,他便听到她话锋一转,颇有些无奈及不屑道,“但是,就是公堂审判还讲究证据,堂堂靖元王府,终究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吧!?” 不问青红皂白!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第十四章 仙女姐姐也迷路 一出王府的外书房,外面阳光柔和,走到了道路尽头,秋桐觉得刚刚冰冷的心头让阳光这么一照瞬间又元气满满了。 阳光真的是太舒服了!秋桐忍不住向后下方舒展双臂,闭目迎着和煦的风缓缓地转了个圈。 裴燚还是一身黑袍,他在秋桐踏出书房后就从书房旁边的耳房走了过来,正好看到秋桐缓身转圈地样子,风吹起其青色裙摆,乌黑长发,一脸柔和灿烂的笑颜,那样子的她就似一只翩舞的青色蝴蝶,疏懒惬意,美极了! 可,也可怕极了! “王爷?”裴燚走到靖元王元瑾玹身边站定。 靖元王爷元瑾玹同样看着青色衣服女子的纤弱影子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道路拐弯尽头仍然没有收回目光,他的声音比往日沉了几分,“你怎么看?”这次的对峙,他实际上是输了!身处绝对的优势,他没有赢得漂亮就是输的彻底!难道,是这几年自己太过养尊处优,忘记了居安思危了么! 裴燚沉默了下,沉声道,“属下认为,现在倒不如静观其变。”纵观这女子,心思活络,沉着冷静,藏得如此之深,应对之间如此滴水不漏,可不就是有恃! 靖元王爷元瑾玹勾了勾唇,笑容中透露着几分邪气,裴燚连忙垂目,往常看到靖元王爷如此,对方大概是好日子到头了。 裴燚从怀中掏出一物,轻轻放到靖元王爷元瑾玹的桌案上,“今个儿,我令人在王府中细细排查了一番,这是看守后门王孙二人几个月前得的,是那秋桐之物,本以为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就搁在一旁。” 元瑾玹看向桌案上的物品,小小的一方,丝绸之类的东西。 元瑾玹伸手将其捡起来,那是一方丝帕,质地洁白,入手滑软,将其左右上下翻转了数番,元瑾玹脑中蓦然响起了关于丝帕的一首俚语:不写情丝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安了颠倒音,横也思来竖也思,这般心事谁人知。 元瑾玹将其掷到案桌上,脸色冷了几分。 裴燚也有几分汗颜,他得到此物,也仔细研究了良久,除了帕中画了个圆圆的圈,圈中又画了四个小小的四个小圈,着实看不出什么,好似就是一普通的丝帕;王孙二者也是这么认为,遂没关心过这事情。 “帕中的画,属下找人辨认过,是用黛笔画的。”裴燚补充道,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这个了,他专门找了人看了,火烧水浸都没有任何异样。 元瑾玹看向裴燚,裴燚细细地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 这丝帕,王孙二人是如何得到的,当时听到秋桐丫头传递丝帕的时候都有什么异常,说了什么话都事无巨细。 听着,也就是关于如何制作纽扣的事情而已。 但是,顶级的奸细便是普通的对话都是一种口耳相传的暗号传递!王孙二人难道就听懂了他们的对话了么!他们听到的是话中的意思,话外之意呢! “属下已经派人去调查那个男孩,那个男孩的姐姐也是王府的丫鬟,叫做秋雁。那个叫做秋雁的丫鬟我已经查过,家世清白,祖祖辈辈是城郊十里村的村民。”怕不是又让秋桐那个狡诈的丫头给利用了。 元瑾玹缓缓踱步到书房中央,思虑了一番,方道,“多派几个个盯着他们,他们接触什么人,说过什么话,都仔细排查。” 裴燚赶紧抱拳应是。 元瑾玹继续提步走道门边,忽然顿了脚步,回头问道,“王孙二人如何?” “二者都是王府得用多年的老人,没问题!” 元瑾玹微侧身看向裴燚,点点头,“让他们到刑事堂按照王府规矩领罚,另外扣了他们半年饷银。” “属下亲自督办!”裴燚振重道。他明白王爷的意思,王府的守卫是时候整顿一番了,出这个纰漏也是他的责任! 却说秋桐出了书房后,却是遇到了麻烦。 秋桐觉得自己就是顺着来的时候的原路返回的,直走,向左拐,穿过竹林,跨过石桥,向右拐直走,然后不是应该有面粉墙么? 她难道迷路了!这王府也大的过分了! 越走,景色越是陌生。 这是哪里? 入目是一片姿态各异的梅林,梅姿苍古清秀,淡雅的清香随风徐徐飘来,已经入了冬,已经有不少梅花盛开,白色梅花如玉洁白,一眼望去如海荡漾,若雪满树。 好漂亮!秋桐贪婪看着一簇簇姿色各异的梅花,顺着梅林间的幽径慢慢走着,不久就看到稀疏的梅枝间露出了屋檐的一角。 有房子的地方大概就有人,有人的地方她就可以问路了。 秋桐一喜,顺着房子的方向走,不过片刻,依稀听到了交谈的声音。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穿过梅林,果然见一处八角亭下围坐着数人,有男有女。 那边的人也有人发现了她,一个穿着丁香色衣裙的女子走了过来,越是走近,秋桐越觉得这走过来的女子眼熟。 “你——”过来的女子同样一脸讶异,她可能是没有想到会再次碰到秋桐。 “是你!”这女子,秋桐还真的认识,真的太幸运了,竟然碰到个熟人,虽然他们也就是见过一面。 “姑娘可是有什么事?”女子柔声问道,有些纳闷,这里是折梅小筑,即便王府有什么事情,也轮不到眼前这个女子跑腿。但是,或许,眼前这女子已经不是以前普通丫鬟了也说不定。若是她,她必定也要借着那个大好机会往上爬的。 秋桐有些羞郝,但仍然落落大方,“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打扰,我好像是迷路了,过来问问路。” 问路? 丁香色衣裙女子一脸吃惊,王府里面的丫鬟问她一个非王府丫头:这王府的路怎么走? 八角亭内 “怎么了?”颜其云顺着梁琨的目光看过去,那不过是一个丫鬟,虽然,也算有几分姿色,但是,实在不值得他们过多关注。 “是她!”梁琨脸色突然腾地热了起来,红了脸还红了耳根,一张脸宛如蒸熟地虾仁无二。 颜其云纳闷看着前的少年,不过十二三的少年,脸皮薄嫩,红了脸掩都掩不住。 他们是煮茶品梅花,又不是饮酒,没听过喝茶也可以醉人吧!不是茶的问题,就是那个丫头的问题了! 颜其云再次侧目看去,怎么看也看不出太多特别的地方,很普通的丫鬟;对了,也许对他来说普通,对某些人来说就不普通! 难道,其中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粉色绯闻!颜其云忙拿起茶杯掩住自己唇角压制不住的笑意,粉色绯闻他最感兴趣了!太好!太好了! “你认识她?”颜其云想着,他该怎么套出其中八卦。 纯情小少年和标志大丫头虽然也不是多有看头的绯料,但是,这绯料之一是长泰长公主爱子,单单这一条,就值得他关注了。而且对方还是不知事的少年啊!想想,就有些刺激! 梁琨点点头又使劲摇了摇头,耳根更加热了。 果然有问题!颜其云内心大笑数声,觉得,自己可真的有事可以忙活了。 梁琨忍不住又看了看和自己大丫鬟交谈的女子,越看越觉得这个姐姐还真的不太差,而且,其实,还是很美好的。他其实不是第一次见过这个姐姐的,他见过几次了。 这个姐姐救过落水的他,那日他在湖泊中,在他眼前阵阵发黑的时候,在他身体慢慢下沉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这个姐姐。她眼睛十分好看,带着熠熠笑容的眼睛如夜月下澄湖,清美沁人,而她当时笑容烂漫,那么亮,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这是他经历过可怕黑暗后见到的第一束光,也是第一丝希望,那么美好,那么温暖。 他心里觉得她就是来拯救他的仙女。 后来,他醒来后,身边伺候的丫鬟说,救他的女子是王府里面的低等卑贱的粗俗丫鬟,还想趁着他危难之际亲吻他,借此攀龙附凤什么的。他觉得,她就是仙女,仙女能吻他,虽然,他有些,嗯很害羞,但是,他心中其实是欢喜的! 他一点都不讨厌被仙女姐姐亲吻一下。 他的母亲跟他说了,她已经准备了极丰厚的礼物感谢了他的救命恩人,母亲说他的恩人是王府丫鬟,但是心思有些大,让他远着些。 可他还是觉得,仙女虽然应该是不食人间烟火,更应该是视金钱如粪土。但是,救命恩人的仙女姐姐食人间烟火,那么就离自己更近了一些,这挺好的! 为着这个,他心中是窃喜了好久! 后来,他又来过王府几次,偷偷看过这恩人仙女姐姐几次,仙女姐姐和他平日见过的丫鬟都不太一样,她喜欢笑,笑得那么好看,一点也不像其他人笑得那么虚假。 他认识他的仙女姐姐,只是,仙女姐姐不认识他而已。 他其实,其实想和仙女姐姐说一说话儿。 颜其云看着梁琨眼巴巴看着秋桐她们方向,于是开始循循诱导,“不如,我们也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 梁琨点点头,继而想到什么似的,又摇摇头。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那颗心已经飞了过去,他那双眼睛都恨不得粘到人家身上去。 颜其云摸着下巴,心下咂吧着,看来这料挺大啊! “也许,她遇到了什么难处了呢?”颜其云一脸关切问道,“你就真的不过去问问看?” 难处?什么难处? 梁琨一阵怔愣,仙女姐姐会遇到什么难处?是不是也会被其他丫鬟欺负了?还是其他她自己都无法解决的事情?! “仙女姐姐真的有难处么?”梁琨愣愣地向对面刚认识不久的大哥哥征询。 仙女姐姐?谁?那丫鬟!颜其云心下暗笑,上钩了! “怎么不会!”颜其云煞有其道,“像你我这种衣食无忧的公子都会有难处,何况你的仙女姐姐,你的仙女姐姐现在也不过是凡间受苦的丫鬟罢了。” “仙女姐姐在凡间受苦?”梁琨一脸英雄所见略同的感慨,“颜大哥,你也这么觉得的?” 哈?颜其云一头雾水。他!他该说什么,他没有觉得什么呀! 梁琨面上一片不忍,“颜大哥,你也觉得我的仙女姐姐是天上仙女,现在不过是在凡间历劫受苦?” 颜其云恨不得拿起自己的玉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脑门。这什么跟什么啊!这梁小少爷是书读多了,傻冒了?还是,戏曲看多了,魔怔了?还仙女历劫! “仙女姐姐历劫完之后,是不是就要飞到天上去了?”梁琨一脸受伤,那他以后怎么才能见到他的仙女姐姐! 啊!啊!啊!梁小少爷,你不是吧!好歹你也是长泰长公主的儿子,从小见过的美色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从小见过的肮脏龌龊没有一斗,总该也有一壶吧!你这么纯情好么! “咳!咳!咳!”颜其云握拳干咳几声,不这样子,他都怕自己不厚道笑出声或者怎么的,那就太失礼了。颜其云整了整自己的表情,煞有其事地道,“所以,能见一面是一面,此时不见,更待何时!” 是了!是了!梁琨又看一眼门口还在交谈的人,一副舍生取义的慨然模样,郑重点点头。 颜其云敏捷起身。 太不容易了,终于说动了,口都干了。 可是下一刻,颜其云他却傻眼了,他就见对面男孩子竟然自己伸手整理了整理自己的发冠,又揉揉自己的面容,然后又整理了好一会儿衣服配饰。他想,如果现在有面镜子在这里,这个梁小少爷恨不得对镜整装吧。这,悦己者容,形容的不是女子么?原来,这词也可以适用到男子身上,哦,不是男孩身上! 梁琨站起身,又理了理褶皱得袍脚,一脸期待看向颜其云,“颜大哥,你看我这样,成不成。” 成!当然成! 他能说不成么!颜其云点点头,他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晟京果然是煌煌帝都,果然什么人都有!他以前果然是井底下的那只呱呱角的青蛙! 梁琨握紧了身侧双拳,一脸兴奋,如要上战场上去一般,“那我们走吧!” 颜其云无力地将手中折扇比向门口得位置。那里哪里还有人,梁小少爷的仙女姐姐在他们整装待发的某个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果然是飞到天上去了! 梁琨看向门口位置,那里空无一人,一脸颓然。仙女姐姐走了!就差这么一点点,他就可以见到他的仙女姐姐了! 颜其云重新坐了下来,折扇竖着,一头撑着桌子一头支着自己有些笨重的脑袋,一脸无力看着对面一脸焉巴巴如夏日里晒枯萎的小鲜花般的小少年,心中暗叹,这个小呆瓜!世间的女子千千万万,你见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你这才多大,没必要这么神魂颠倒。你这么为情所苦的痴汉模样吧!这叫他这个情感世界那么单调,年岁又比他痴长好几个春秋的大龄好儿郎情何以堪! 见到自己的大丫鬟回来了,梁琨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问自己丫头,“仙女姐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仙女姐姐!!? 梁琨丫鬟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主子说的仙女姐姐是谁,“没什么事情,她说她迷了路,过来问路的。我已经让人帮她引路了!” 仙女姐姐原来也会迷路!跟他一样!梁琨突然痴痴害羞地笑了起来。 这事,她这个当侍女的不知道当不当回禀了长公主。梁琨丫鬟见着如此的梁琨一时也一副心事重重的。 颜其云看了看梁琨,又看了看伺候梁琨的大丫鬟,突然一脸不爽。 真是的!难道,他这个刚刚进帝都的乡巴佬严重拖了帝都人的后大腿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第十五章 夜宴生风波 有了带路人,秋桐很快就回到了内院。因,已经是夜幕降临,秋桐先去大厨房吃了晚饭,应付了一些相熟消息灵通的人,才回到自己住处,又打了热水舒舒服服洗了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舒适的衣服,弯曲双膝跪坐在暖炕上回顾自己这将将过去的一日。 好吧,其实,离开王府,也不是不可以。 她四肢健全,总归不会饿到自己。何况,她还青春貌美,好吧,貌美好像说的有些自恋了,至少也是既年轻又不丑,天下之大岂会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俗话都说了,天生我材必有用!她虽然没有什么才,但是,总归能够挣个糊口的钱财吧,大不了的,她就去给人家当个厨娘也行啊!或者,弄花莳草的丫头,都可以。 理通了这些,秋桐心情舒爽了许多,又扭身将放在床头的首饰盒拿了过来,将里面首饰都倒了出来,又在最底层拿出一叠纸张。 何况,她还有钱。这些金钗手镯耳环等首饰虽然是装饰品,必要的时候还是可以变现的;她还有存在钱庄的银子。秋桐展开手中的纸张,整整的一千两一张,还有三张一百两的,一千三百两。按照秋雁的说法,这些银子在她家都可以买个大宅子,雇上几个仆人,一生衣食无忧了。 所以,她也不是一穷二白,可以有钱有闲,其实也可以活得很香的! 秋桐放下银票,微微叹口气,今天其实,过得有些糟糕。 靖元王爷,他让她离开王府,而她顶撞。 nonono 正确的说,她反驳了他,其实是,她真的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乍听之下有些无措;还有些被驱逐的羞辱,好端端的,他勒令她离开不就是驱逐么,好好跟她说,她又不是会赖着不走,她又不是会碰瓷,真是的;当然了,还有一丝。。。。 咿呀—— 门被打开了,秋桐听到声响,微微转头,看进门来的是秋雁。 “秋桐!”秋雁惊喜叫道,反身关上房门,快步走到暖炕边,“你回来了!” 她不是明明在这里么!? 秋桐有时候有些莫名,细想之下又有些好笑,她们这里的人说话好奇怪,明明看在眼里的东西,她们就喜欢再问一次。典型的明知故问,而且问的问题其实不必对方回答,好像就是单纯问候语,就像,你好,再见之类的问候语一样,没有特殊意义。 就如,秋雁明明看到她人在房间里面了,还傻愣愣问,“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其实就是多余的,可是大家好像喜欢说此类的话,去大厨房吃饭,她们会问,过来吃饭啊,到大澡堂,就是过来洗澡啊,诸如此类。 这些话,真的别当真! 秋雁看着秋桐身前暖炕上琳琅满目的首饰还有银票,有些疑惑,“秋桐,你在整理妆箧?” 秋桐分门别类将首饰放了回去,笑着道,“拿出来看看。”然后,挑拣了一只合适秋雁的珠钗给秋雁。 秋雁连忙拒绝,“秋桐,这不行!”她已经收了秋桐这么多好东西了,哪里能再拿! 秋桐拉了秋雁一同坐在暖炕上,将珠钗插进秋雁的发髻间,左右看了看,真的非常合适,“早就想给你了,就知道你会不要。这钗子你戴着很好看,而且,我也不缺这些东西!” 而且,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离开了,能和秋雁相处的日子可能也不长了。她对离开这里有些排斥,其实,说白了,这里是她唯一熟悉的地方,这里有关心她的秋雁,有熟悉的兰嬷嬷,有厨房的苏大娘,有一些不太熟悉,但是也不陌生的面孔。如果,出了这王府,外面人,她一个人都不认识!这么久了,也没有见过她的亲人过来找过她,探望过她。像秋雁她们,家人隔段时间总会过来看望下她们的,虽然,也就只在王府后门说上一两句话。但是,这有和没有差别可大着呢! “秋桐?”秋雁看着好似和平日总是不太一样的秋桐,不确定问,“你好像有些不开心!” 不开心? 秋桐愣了下,这么明显! 不开心不能超过5秒! 秋桐拍拍自己的脸颊,转眼间,就将自己心态调整好,又是眉眼带笑无忧无虑的模样,她笑着如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一般道,“秋雁,我可能要离开王府了。”秋桐这般说,这也算给秋雁打个预防针,不想到时候秋雁不能接受。 “真的!”秋雁倒是没有不能接受的,她是真的替秋桐开心,出王府就意味着脱了奴籍,可以和家人团聚,这对于他们这些小丫鬟来说真是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了! 秋桐胡乱点点头,伸展了跪坐了许久的双腿,双肘支撑着暖炕俯趴着,两只脱了袜子的脚丫向上翘起前后交叉悠闲晃荡着,她双手捏着银票,寻思着如果离开王府,她该如何携带这些银票,用荷包装?还是在衣服里面缝个袋子? “是王爷给的恩典么!”秋雁眼睛亮闪闪地追问。 秋桐在半空中晃荡的脚丫微微一顿,才弯起的嘴角也往下拉了一些,话说回来,确实是拜他们这位靖元王爷所赐! 也不用秋桐回答,秋雁更加兴奋了,好似感同身受,巴拉巴了说了起来,“秋桐,你知道么,今天王爷召见你,在你走后,我们这里好多人都猜测王爷是不是要赏赐你什么。” 什么赏赐!是驱逐!驱逐!太丢人了!秋桐都想掩面了做鸵鸟状了。 “有的说,又会是一大笔银子,有的说是珍奇首饰,有的说会提拔你去当侍女。”秋雁越说越兴奋,“没想到,竟然是,王爷竟然提前恩准你出王府!这可真是大好的消息!” “我们王爷就是赏罚分明!” “王爷真的是大好人!” 秋桐将银票收了起来,翻身枕着自己手臂侧卧暖炕上,看着兴高采烈的秋雁吧啦个没完。秋桐弯了弯嘴角,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其实是被轰赶出门的,就是这个人是秋雁,她也不好意思。被轰赶,多丢人的事情啊! “秋雁,如果是你,出王府后你会干嘛?”秋桐这是转移话题了。 秋雁脱了鞋袜也上了暖炕,盘腿坐着,说起出王府后的打算,她可以滔滔不绝说个一整个晚上。 秋桐听着秋雁的出王府打算,心中慢慢地真的平静了下来。殊不知,在夜深人静地王府其他地方正有好戏在陆续上演。 入夜,靖元王爷元瑾玹在王府内的清波阁设下宴席,一时清波阁周围彩灯辉煌,侍女如流。 清波阁设在王府外院,是一座木制阁楼,就架在宽阔的水面上,四面挑空,湖光夜色一览无遗,是靖元王府专门用来招待贵宾男客宴饮的场所。 宴席丰盛且精致,列席的客人并不多,只有区区四五个人而已。 这宾客,两个颇为年轻,一年岁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长相出众;一个三十出头,长相平凡了些,但胜在气质出挑;一个已过四旬,留着美须长相文雅;另外2个就较为粗犷,看着是行过伍的人。 边饮酒,边交谈,宾客尽欢。 浅谈清饮完毕,也是酒过了三巡。 “美酒佳肴,岂能少了歌舞助兴。”。就见靖元王爷元瑾玄轻击双掌,阁楼外悠然响起一阵悠扬的琴声,琴声叮咚,回荡在凌凌的水面上平添了几分清脆,令人心旷神怡。 而随着琴声,边走边舞上阁楼的舞女更是个个少见的柔媚绝色,薄纱舞衣,若隐若现,简直是夺人心魄。 舞女除了领舞的那个穿着一身白如飘云的舞衣,其他伴舞俱是红色纱裙,红白相间,咋一看就是一朵开开合合的牡丹向他们飘来。柔软的舞衣飞扬回旋,衬着舞女们雪白的肌肤简直美不胜收,那纤细的腰肢不可思议的柔软,随着琴音扭转曲折,当真佛如弱柳当风。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阁楼厅堂中央尽情炫舞的舞女们,好似都沉迷在这美妙的歌舞当中。 颜其云便是穿过这炫目的舞姿悄然入座的,他的到来好似没有引起沉迷歌舞的任何人的注意。他坐的位置是刚刚提到的年岁二十七八男子旁边,他亲哥旁还有位置,不是留给他还能留给谁的。 颜其风现年也才堪堪而立之年,便已经是户部侍郎,这在满朝文武中算是年少有为了,能成为靖元王爷的座上宾,就更加可以不用质疑其能力了。 颜其云一落座,身后负责斟酒的侍女立马为其倒满了一杯美酒。颜其云抓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口饮尽,不似豪门公子的细品慢咽,一身豪爽令人侧目。 颜其风侧目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悄声问道,“不是让你不要乱跑么?这么大半天的,都跑到哪里了。宴席都到下半场了你才来!” 说到这个,颜其云重重叹了口气,又抓起刚刚侍女才斟满的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说是牛饮也不为过,白白浪费了这陈年佳酿。 “少喝点!”颜其风看到不仅是其他宾客,就是主座上的靖元王爷都侧目看过来,低声轻喝,“被劝酒的都知道要挡酒,你这没人劝的倒是喝的起劲?” 这酒喝着温和,后劲可不是一般的大。不然怎么会是得名三日醉!所谓三日醉,就是喝了这酒,如果醉倒的话,一定会醉上个整整三日。 耳边又是一叹,颜其风才认真看了自己身侧弟弟。哈,这才半天的功夫,这小子早上还是一脸春风得意的拽样,这会怎么就一脸失落相,活脱脱的一把焉巴巴的狗尾巴草一般。 这是受到了打击了! “有事?”颜其风皱眉问道,他这弟弟他还是知道的,家中最小的弟弟,自小父母疼爱,兄嫂姐妹哪个不让着他,蜜罐中泡大的孩子,何尝这么借酒消愁了!便是要借酒消愁,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有事!”颜其云又伸手去抓酒杯,不过这次却让颜其风给按住了。 颜其云挤着哭丧脸的表情,又是一叹,滑稽表情有些令人哭笑不得,“哥,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 你还知道自己一事无成,整一个纨绔啊。 不过,这个弟弟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再怎么一事无成,再怎么纨绔,也终究是自己弟弟。也不知道这小子今日怎么这么反常,但能认清现实,看到自己不足,怎么说也不是无可救药。 颜其云有些大舌头说道,“哥,我要听真话!你不要哄我。” 你也知道大家平日里哄着你啊,看来心里还是门儿清的,但是该哄着还是要哄着的,颜其风暗暗叹口气道,“你在哥心里,还是挺好的。” 这不算违心话,他弟弟有富家子弟的一些不良习性,但是,也没有什么不可饶恕的恶言恶行,恶霸,地头蛇,仗势欺人,这些都没有。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虽然没有给家里增光,但,也没给家里抹黑。还是,挺好的孩子! “是么?”颜其云明显不太信,心里有话不吐真的不快,“可是,连一个十三岁的孩子都有自己的神女了,我却连个真正的红颜知己都没有。我真的太失败了!太失败了!” 瞧瞧说的什么话!什么跟什么!颜其风嘴角狠狠抽了几下,他脑袋抽了才觉得这小子不错,让他喝死算了。 可是,十三岁的孩子是谁!?十三岁就有了喜欢的女人?是早熟了一些!家里人也不知道管管,没得养废了! 颜其风暗暗甩甩头,都给这小子带偏了,他吃饱了太撑,管人家的家事干什么!其云这小子不会是老毛病又犯了,没事去探究别人的粉色绯闻干什么!果然是吃太饱了! 宾客中绝大多数人都竖着耳朵关注着他们这里,就是眼睛看着场中美妙舞姿的都有些心不在焉。 毕竟舞姿再美看多了也就那么回事。 颜其风尴尬看了下自己或相熟的朋友或点头之交的同僚,他弟弟是喜欢探别人八卦,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也都是喜欢听八卦。他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原来男人也喜欢八卦!读书人非礼勿听!都给还回去了!? 一不留神,自己弟弟又是一杯杜康下肚!那个豪爽劲儿,就是主桌上的靖元王爷也不得不问候一二了。 “其云怎么了?” 靖元王爷话落,其他不管是还在喝酒,还是刚刚还赏舞的都是理所当然看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酒色撞人胆,还是,喝了几杯酒后有了醉意,见有人问他心中事,颜其云恨不得搜肠刮肚都倒出来。何况,这问他话的人还是靖元王爷,他从小就崇拜,不然他也不会千里迢迢从江南跑到凉州那大老远的地方去。 颜其云向前倾斜身子,向着靖元王爷元元瑾玄的方向,略有些神秘道,“王爷,您知不知道,您的表弟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本来正听颜其云细说的靖元王爷元瑾玄才执起酒杯抿了口佳酿,一口酒正在嘴中含着,突然听到这暧昧的话,忍了忍突起地咳意,终于是慢慢地将美酒咽入喉中。 颜其风隔桌的男子拿眼睛愣愣看着颜其风和颜其云,暗忖: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颜其风和颜其云两兄弟差别这么大!当哥哥这么严谨,这当弟弟的就这么— 这颜其云他也见过几次,挺机灵的一个人啊! 再看颜其云,其眼色迷离,身子东倒西歪的,看来喝多了。 缭绕的琴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场上的舞着绝妙舞姿的舞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退的干干净净了。 “其云,你喝醉了!”靖元王爷看着眼神迷离的颜其云如此说道,这是这话题不可继续下去的意思。 颜其云囔道,“我没醉!”这喝醉的人总喜欢说自己没醉。 身边的颜其风恨不得一脚踹过去,这小子发什么酒疯。 “长泰长公主的小儿子,梁琨!我今天和他处了一整日,他什么都告诉我了。”颜其云一脸洋洋得意,这绯闻探秘他从来是手到擒来,最终,他还是知道了这绯料。 虽然,探到绯料心底挺乐的,可是没得说,心中痒痒的,而且,凭什么呀,他这大好的美青年都不如一个小孩子,郁闷了!你说,他不该愁上一愁么? 这么说着,颜其云自己又倒了杯美酒,一口闷。 “王爷,微臣有些不胜酒力!”留着美须长相文雅的四旬男子摇摇晃晃站起来,身后立即侍女过来搀扶,他顺势又道,“微臣,先告退了。” 颜其风隔桌的男子也站了起来,对着靖元王爷方向拱手,“王爷,微臣好像也喝了不少,到现在耳朵还嗡嗡响,先到外边吹吹风散散酒!” 另外两名粗犷的男子对视一眼,其中一男子抢先道,“恭谢王爷今晚美酒佳肴,刚才舞姿太过美妙,我们在久在边关从未看过如此绝佳舞蹈,都看入迷了。”所以,也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是!是!”另外粗犷男子点头附和道,“绕梁三日也不过如此!看得都忘乎所以了!忘乎所以啊!” 靖元王爷勾唇一晒,笑道,“既然如此,本王就将这些舞姬赠送两位。” 听到他的话,两位粗犷男子对视一眼,约好一般低着元瑾玄抱拳道,“多谢王爷赏赐!” 随后,几个人连袂而出。 看着纷纷退场的人,颜其云脑中好似回荡着一句话,他们都不信!都不信他! “王爷,是真的!我都打听出来了,梁琨他都承认了,他喜欢的女子就是王府里面的丫鬟,叫秋桐!不信,不信,您可以去查一查啊—” 你—— 颜其风真是后悔刚刚怎么犹豫着没有打昏他颜其云!他现在打昏他弟弟还来得及不? 砰! 颜其风和元瑾玄纷纷看向声音来处,是阁楼楼梯处传来的声音,随即便有侍女焦急声音传来,“大人,您怎么样!” “不胜酒力!不胜酒力!让诸位见笑了!” “哪里!哪里!” “真的是喝多了,都站不稳了!” “诸位大人小心脚下!” 声音渐渐依稀,颜其风只觉脑门有微微冷汗冒出来,他多希望他也可以像他们那几个这样遁走。 可他傻弟弟!颜其风定睛一看,趴在桌子上的人可不就是始作俑者。这小子,该醉倒的时候不闭嘴,不该醉倒的时候倒是比谁都精明。烂摊子就留给他一个人!他是不是也可以醉?等这桩事一过,他一定,一定让其云这小子押回老家去!押回去前,他一定要揍一顿这小子! 颜其风无奈看着自己弟弟,尽量描补,“其云,他年少不懂事,请王爷恕罪!” “无妨。”元瑾玄回过头,看了眼醉过去的颜其云,脸色与平时无异,声音仍是平淡无波,“天色已晚,不如今夜你们就在王府住下。” 颜其风看着靖元王爷一如既往的清风朗月的笑容,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拱手道,“谢王爷!” 好好的一场酒宴就在这样诡异尴尬的气氛中草草收场。 第十六章 就怕你说多了 颜其云看着进门而来的靖元王爷元瑾玄心中一顿不安。 今日清晨,他醒来后,他哥就揪着他给了他一顿排头。他对那天夜里在清波阁的事情已经没有太多印象了,不过,按照他哥的意思,他就是把靖元王爷的好好的一场宴饮搞砸了。 他也不是有意的,他哪里知道练了这么多年,他的酒量还是那么差劲。难道,他以前在家里喝的都是水? 在颜其云思忖间,元瑾玄已经走到了他跟前,只听元瑾玄问道,“其云,现在可是好些了?” 颜其云仔细看了看元瑾玄的脸色,确定和平日里无异,语气也和平时没有多大差别,心下大定,看来,就那夜的事,王爷也不会特别在意。他早就听说靖元王爷心胸宽广,按照他以前接触的日子看来,也觉得王爷是不计小节的人。 “前夜扰了王爷的雅兴了!”颜其云起身,预行大礼。 元瑾玄伸手制止住了颜其云,清然笑道,“无妨!”随后,自己在一张梨花木圆桌旁坐了下来,又招呼颜其云和颜其风两兄弟也一起坐了。 侍女齐拉拉上来上茶。 颜其云心中暗道,他哥已经说了,靖元王爷必定会对昨夜的事情过问,他必须想好了怎么应答。 他哥的意思是实话实说。 颜其云看着靖元王爷用茶杯盖子慢慢地拨弄着浮在茶杯上鲜嫩的茶末,动作优雅,蒸腾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实在看不出靖元王爷此刻是什么心思。 大家落座,喝了茶,说了些无关紧要的风花雪月的事情,气氛融洽,差点就让人觉得这就是他们今天的主要目的了。 颜其云兴致勃勃说着这几日在晟京的游乐,说的口干舌燥,便是他兄长颜其云频频使眼色都被颜其云无视了。元瑾玄只是淡淡含笑听着,间或穿插两句,脾性好得出奇。 兀然,靖元王爷突然放下了茶杯,看向颜其云,“其云,昨夜你说的梁琨的事,怎么回事?” 好似得到什么信号一样,奉茶的侍女也呼啦啦退了出去。颜其风也看了颜其云一眼,笑道,“王爷,我出去外面走走。” 靖元王爷元瑾玄笑道,“无妨!” 颜其风看得出靖元王爷是真的不介意他在场,可是,有些事情,他是可以守住口风,但能回避还是回避的好。若是知道接下来事情发展,颜其风大约后悔自己干嘛要避出去了。 “刚刚喝了一肚子茶,我出去更衣一下。”临走前,颜其风深深看了颜其云一眼,那一眼看在颜其云眼中就是浓浓的警告,让他安分点的意思。 颜其云心中一顿,看了眼随着靖元王爷进来,进来后就一直背着手如木桩般站立在门边的黑衣男子。 “他叫裴燚。”靖元王爷笑着解释道,也没有细说其身份。 颜其云顿时明白了,这个叫裴燚的人是靖元王爷信得过的人! 颜其云将自己打听到的绘声绘色说了,说到尽情处,还充分发挥了他想象能力,结合话本场景,添油加醋,手舞足蹈,差不多要说唱起来。 如果,梁琨在这里,一定红着脸目瞪口呆,他没有这样说过。 如果,秋桐在这里,一定一脸惊叹,这哪里来的编剧,剧情跌宕起伏。 如果,说书的在这里,一定是一脸震惊,又来了个抢饭碗的舌灿莲花高手。 如果,颜其风在这里,一定给这弟弟一个爆栗子,说话就说话,又不是做文章润什么色。 面无表情的裴燚都忍不住动容,只觉得这颜小公子太能说了,和那颜其风颜侍郎的沉稳少言简直是两个异端,还有那秋桐丫头的手段也太厉害了,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一番下来,颜其云说的口干舌炸,最后端起茶杯一口饮尽剩余的茶水,总结道,“我就知道这些了!” 就这些?已经很多了!这颜小公子不去当密探真是屈才了!裴燚忍不住心中排腹,就是练上十年,他也练不出颜小公子这口才。 靖元王爷元瑾玄勾了勾唇,笑容莫名,他伸手拍了拍颜其云的肩头,然后站立起来道,“辛苦你了!” 颜其云仰头看着似笑非笑的靖元王爷,愣了许久,而后一脸不敢当的表情,“不辛苦!” 靖元王爷元瑾玄又笑了笑,带着黑衣裴燚走了出去。他们前脚一出房门,后脚就有两个侍女捧着精致茶点和茶水进来。 所以,颜其风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一脸惬意享受着香茗茶点的颜其云。 “哥,你这么看我干什么?”看颜其风如此怪异一直看着自己,颜其云忍不住抱怨,这还让不让人好好吃东西了,他说了那么久,都饿坏了。 “你都怎么和王爷说的?”颜其风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颜其云奇怪看着他哥,“不是你说的按照事情么?我一点都没有漏了。” 不怕你漏了,就怕你说多了!颜其风心说,不得不说,颜其风还是很知道自己的弟弟的。 “没有夸大了?” “没有!”颜其云觉得,他也不过润色润色,让故事从他这里说出来更具可听性而已,他说的开心,别人也听的过瘾! “王爷没跟你说什么?”颜其风不信邪,很多人对他这个弟弟的口才是印象非常深刻的。 “没有!”颜其云摇摇头,王爷对他还是相当满意的,他比了比手中的糕点,“你看这些糕点和香茶,还是王爷吩咐送进来给我的。” “不愧是王府,糕点做的比我们府上的都精致好吃!”颜其云咬着糕点,口齿不清招呼颜其风,“哥,你也吃些,也不知道是哪里找来的厨子,我们家如果能请一个就好了。” 颜其风瞪了眼自己的傻弟弟,也没有拒绝,早上吃了些,但是那个时候哪里有心情吃东西,现在好似有些饿了。不过,这糕点味道还真的特别,外面又松又脆,里面软嫩,能带些回去给阿媛她们就好了! “哥,这糕点叫什么名字?我在南边都没有吃过。”颜其云吃的口吃不清,吃东西也没能让他闭嘴,“还是,晟京好,好玩,东西又好吃,这个糕点叫什么我都不晓得,也不好意思问王府的侍女。问了就显得我多乡巴佬一样。” 颜其风看着吃了一半的糕点,暗道,其实他也不晓得这糕点叫什么!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囫囵吞枣! 吃饱喝足,颜其云想了想到,其实王爷还是有留了一句话的,“哥,王爷临走的时候说了句,辛苦你了。”可是,他觉得一点也不辛苦!他还觉得乐在其中呢! 辛苦你了? 颜其风奇怪看着颜其云,王爷说这句话什么意思?辛苦了颜其云什么?他回想起,刚刚靖元王爷出门后在院中碰到了他,王爷当时还笑着对他说,“好好栽培其云!” 他当时还在想,王爷的言外之意是不是让他带着他傻弟弟回去好好教导。可是,现在结合他傻弟弟的反应,据他傻弟弟的说法,王爷还是蛮看好其云的。 但是,好像哪里怪怪的!总归不会是,栽培其云爱打探八卦的癖好吧!或者耍炮嘴吧? 想到这个可能,颜其风脑门瞬间流下三条冷汗。 不说颜其云两兄弟的一个自我感觉良好,一个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且说靖元王爷出了颜氏兄弟的住的客房,就带着黑衣裴燚往折梅小筑方向走。 折梅小筑是王府用来招待王府亲戚男客的地方,建筑颇多,除了一栋3层主楼,东西各有两排房子都是正经的主厢房,倒后座还有一排略矮的屋子是给宾客带来的仆役居住的。 已经快接近折梅小筑,走在后面的裴燚忍不住问道,“王爷,颜小公子说的可信?”如果,颜小公子说的都是事实,那么那秋桐是想干什么?是在寻求退路?还是在布什么局? 靖元王爷元瑾玄眸色晦暗不明,“空穴不来风!” 裴燚点头,虽然颜其云说的可能有些夸大,但是,却也是事实。何况,这事本来就是宁错杀也不能放过一条漏网的,那个秋桐若是要怪只能怪自己非要卷进来! “子炎,本王去折梅小筑。”元瑾玄看着前方出现了两条分岔路,兀然道,“你自可去忙。” “是,王爷。”裴燚点头,在分叉口的时候向右侧走去,而靖元王爷元瑾玄则直往前走,不过片刻便看到一处乌瓦墙垣。 靖元王爷元瑾玄刚刚到院子门口,便有眼尖的奴仆躬身过来请安,随后有机灵的奴仆一路小跑着去通报信儿了。不过片刻,折梅小筑西侧一处厢房欢快跑出一个绿衣少年,因为奔跑的缘故,绿衣少年脸颊显得有些红润起来,“昭文哥哥!” “琨哥儿。”靖元王爷向那少年跑来的方向走了过去,看其穿的单薄,反手拉着少年的手便往屋中走。 一入屋中,便有温暖如春的感觉,原来是这屋子中早早就烧了地龙,又烧了银霜炭。 这长泰长公主的幼子自小多灾多病,长泰长公主自来当作眼珠子护着,放在手里怕丢了,含在口里怕化了。梁琨因着自小体弱根本很少出远门,也只有偶尔在亲近之家走走,靖元王府便是他长来之处,小些时候,他还住在王府内院,大些后,就住这折梅小筑。 “昭文哥哥,这次你怎么出去那么久!”梁琨一直拉着靖元王爷的手不放,叽叽喳喳问着,“听说你回来了,昨日我就过府来了。” 靖元王爷元瑾玄淡笑着,伸出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摸了摸梁琨的发顶,眼底的爱护之色尽显无疑。 “昭文哥哥,听说你这次不仅去了江南,又去了西北那边了!”便是因为身体虚弱,梁琨对外面的世界极为好奇。 靖元王爷元瑾玄笑了笑,捡了路上有趣的见闻说了一些。 便是如此,梁琨也是听得两眼发亮,艳羡之色表露无疑。 “真有意思!”梁琨感叹着,其实,他们这些在晟京长大,从来没有出过晟京的宗亲少年们,又有哪个不羡慕昭文哥哥的呢。昭文哥哥去过非常多地方,江南,南蛮,西北,还到过其他国家,据说在承袭靖元王爷前的有段时间,还行走过江湖,所以昭文哥哥在江湖中也有些朋友。 “听说,前不久你在王府里面落了水!”元瑾玄突然话题一转,关切问道,“身体可是养好了?” 梁琨脸色悠然热了起来,不好意思回答道,“早就养好了,是我们不小心。” 我们? 靖元王爷元瑾玄眸中似有白光一闪,刚刚一进门他就发现梁琨身边伺候得人除了个看着眼熟的,其他的几乎是都换了新的面孔。 “没事儿,我也就放心了。”元瑾玄接着道,“到了明年夏日,我找个人教你划水。” 梁琨听了这话,高兴得几乎都要跳起来,他知道,昭文哥哥就会划水,而且,仙女姐姐划水也是极其好的。其实,他也希望自己也会划水。 元瑾玄看梁琨本来红透的脸,突然更红了,脸红,脖子红,就连两只耳朵都染成了红色。元瑾玄脸上不显,眸中却是划过尖锐的厉色。 “可是,”梁琨突然垂下眼眸,有些失落,“我娘肯定不肯。”他就是在外面多吃一口东西,他娘都要将他身边伺候的人叫过去仔仔细细问一遍。 元瑾玄则安慰道,“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亲自跟你娘说。” “真的!”梁琨兴奋得两眼发光,他知道只要是昭文哥哥出马,没有什么办不成的事情,就是他娘也没有不允的。 元瑾玄也没有问太多梁琨关于落水的经过,他不过是确认一些事实而已。客人到自己府上做客不小心落水,不管原因如何,他这个当主人的问一问确实是再正常不过了。 “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元瑾玄承诺。 “谢谢昭文哥哥,”梁琨突然有些扭捏起来,“昭文哥哥,我,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情?” 元瑾玄几不可察得皱了下眉,却是仍是心平气和问道,“你说。” “你可不可以多照顾一下我的仙女姐姐。”可能是怕元瑾玄不知道他的仙女姐姐是谁,梁琨忙解释道,“仙女姐姐就是救我的人,她就在王府里面做事,叫秋桐!” 元瑾玄锐利发现,梁琨说到这话的时候,梁琨身边伺候的大丫鬟同时抬起眼睛朝他们看过来。这个丫鬟他记得叫绿珠,是长泰长公主得用之人,这些年一直伺候着梁琨。 元瑾玄没有说什么答应的话,只是笑着道,“你就别操心这个了,好好顾着自己身体就行。” “那,昭文哥哥,你可要答应我。”梁琨执着恳求道,他娘不答应他,他求昭文哥哥就是了。 “放心!”元瑾玄声音蓦然沉下了三分。 “谢谢昭文哥哥!”他就知道,昭文哥哥那么疼他,一定会答应的。 元瑾玄在折梅小筑没有待多久,出门的时候,他身后跟着梁琨身边的大丫鬟—绿珠。元瑾玄对梁琨道,他这次出门得了一些新奇的物件,让绿珠跟他回去带回来给梁琨。 一路走出折梅小筑,在一处空旷无人处,元瑾玄突然止住脚步,折身回来看身后的女子,“本王记得,你叫绿珠。” “是,奴婢绿珠。”绿珠低眉柔顺回答道,心中打鼓,此前几年,便是到这王府常住,便是时常见着靖元王爷,靖元王爷也没有单独叫过她问话。甚至于他们虽然彼此见过面,但是却未曾有过单独的交流,这次却是第一次。 “梁琨和秋桐,怎么回事!”对于一个丫鬟,他堂堂王爷之尊没必要拐弯抹角。 绿珠讶异抬头,看见眼前的靖元王爷正一瞬不瞬盯着她,明明看着和以往也没什么差别,眸中的冷厉却令人惊心。 绿珠没有想太久,有些事情事关靖元王府,便是长泰长公主也不好出手,对靖元王爷却是一句话的事情。 虽然长泰长公主没有说明,但是她知道,长泰长公主其实并不十分喜欢救了她们小少爷的秋桐。 这本该是不对的! 按着长公主对小少爷的疼爱,救了小少爷的人,长公主本该是爱屋及乌。 第十七章 他似慢性毒药 翌日,秋桐醒来的时候已是很迟了,秋雁已经出门了。 秋雁出门时看秋桐睡得沉就没叫醒她。因为,这日刚好是秋桐的轮休日。 简单梳洗一番,秋桐想着自己也没有什么地方好去的,况且,说不定没过几日,她就要出王府了,于是趁着空闲将房间整理了一下,顺便归置了自己的衣物。最后,看到摆放在墙角还没有做好的盆栽,决定多花些时间把那盆盆景打理好。 不过,她的盆景没有做好,那个陆内侍又找了她,哦,错了是他的王爷大人又要见她。 下通牒?也特小气了些!还是堂堂王爷呢?秋桐嘟了嘟嘴巴,暗暗徘复,随后换了身出门的衣服,抹了下口脂又描了下眉毛,才跟着陆内侍出了云英院,一路无话到了对松亭。 对松亭那里并非只有靖元王爷元瑾玄,还有秋桐见过的清丽绝俗有着京城四大名姝之称的“绝色”大美人二郡主元婉蓉,以及一群伺候的侍女。 其实,说到绝色,秋桐虽然也认为元婉蓉容貌极美,可也不认为元婉蓉算得上绝色。绝色之所以称之为绝色是世间罕有,人间难寻,王府里面的赵夫人容色同样极佳。 二郡主能被评为晟京四姝,而同样姿色毫不逊色的赵夫人怎么就没有上榜。 秋桐其实有些好奇这所谓的晟京四姝的评判标准。 此刻,元瑾玹和元婉蓉这对俊男美女亲密地站在一起,元瑾玹手把手教导元婉蓉作画。不时,元婉蓉会娇羞地抬起头看向站于身后教她作画的元瑾玄,而元瑾玄也会温柔回以一笑。 温情脉脉,岁月静好。 秋桐皱了下秀气的眉毛,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觉得他们兄妹这样脉脉含情的样子真的十分奇怪。 他们难道不觉得膈应么?郎情妾意,眉目传情,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一对眷侣。这可真是。。。 秋桐看了下其他人的反应,大家好似习以为常的样子。 秋桐记得秋雁说过,好像,这位美丽的二郡主并非靖元王府真正的小姐,而是已经过世老王妃的远亲。只是,这个二郡主从小就住在王府里面,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得到了一个正经的郡主封号。还有,就是如今这位靖元王爷对这位二郡主很是宠爱,虽然二郡主不是王府正牌的小姐,可是王府内外却是没有人敢轻易看轻了这个靖元王府二郡主。 王府下人里面其实还隐约有种说法,其实已经过逝的老王妃是有意将这位二郡主许配给如今这个靖元王爷的。初听到这个小道消息,秋桐感到惊讶非常。这怎么可以!他们这种情况,再怎么说,也是兄妹吧,即使不是亲兄妹,没血缘关系,那也是兄妹。 近亲-结婚!这根本就是乱-伦嘛!何况,还是兄妹!可是,秋雁却觉得那十分正常,表亲结婚什么的亲上加亲。 秋桐觉得自己实在是接受无能。 众侍女对秋桐的突然出现并不多问,她们俱是眼观鼻,鼻观耳,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 靖元王爷元瑾玹对秋桐的到来却是淡淡投来清冷一眼,倒是元婉蓉不解地看了秋桐好几眼,不过她马上又看向元瑾玹。但是,却见元瑾玄还是如往日一般,眉色不动如山。 元婉蓉惹不住又多看几眼秋桐,却越发觉得这陌生的女子有些眼熟,可这丫头却不是她的丫鬟。那么,这女子来这里只能是来找她大哥的。可是,她大哥近身伺候的那几个侍女她都认识,这个丫头明显不是那些个侍女。 但是,这女子却是跟着陆公公过来无疑。 元婉蓉的心不在焉,身为靖元王爷的元瑾玄是如何心细如尘的一个人,这些变化他又如何察觉不了。他低头看着元婉蓉,那黑色眸中含着柔暖的询问,他眼神温柔得如湖上的暖风。能得元瑾玄如此待遇的,世上绝对找不出几个人。 秋桐在元瑾玹递过来的淡淡却是让人心惊的一个眼神就快速地低头,她是不习惯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神,不习惯他那似会看透一切的眼睛。但是,或许是好奇心作祟占了上风,秋桐眼角的余光不自觉往他们那边飘,也恰好看到元婉蓉一刹那的低头,恰似那不胜凉花的娇羞。 这分明是:你侬我侬,忒煞情多。 秋桐看得有些目瞪口呆,这狗粮撒的! 双眸微转,秋桐觉得自己还是多看看这里的风景会好些。 对松亭,顾名思义,就是临松而建的亭子。这个亭子整体是用雪松构建成,亭子是八角亭,其上覆盖琉璃瓦,别致又不失富丽。亭子的对面栽种错落有致的白皮松,苍劲挺拔、茂盛葱郁,生枝润如含春泽,枯枝惨同秋色,气傲烟霞,势凌风云,铁石之姿,傲骨峥嵘。 风光如画! 秋桐细细地观察风中青松,震撼其风骨。 却不知道秋桐她在看风景,她也成为了一道别人眼中的风光。站在秋桐身侧的丫鬟,眼角不经意看到身侧自在看风景的女子,不约有些看住了。 只见这秋桐微微偏过脸,只留给人一个线条柔和白皙的侧脸,她那专注、清宁的神态,似有所思,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兀自眺望,卓约若处子。 元婉蓉好不容易聚精会神开始作画,却发现元瑾玄突然停了下来,她疑惑抬头,发现元瑾玄的目光落在亭子外的某处,那里站的正是一个个青葱水嫩的娇俏丫鬟。 秋桐欣赏这些如画风光的时候,忽然感到一束冷气如利箭般袭来,扎得人皮肤火燎到了一般,隐隐生疼。 心下一惊,秋桐顺着这股冷气看去,就看到元瑾玹正看着她们这边,而且好似目标还恰好就是她。他的眸光深幽,眼神冰冷,似乎要将她血肉之躯凌迟。 秋桐一骇,生平未见过如此气势逼人之人。 元婉蓉顺着元瑾玄的目光看去,那里确实是站立着伺候的丫鬟、侍女,可是,她觉得却也没有哪个姿色绝色到可以吸引她大哥注意的,“大哥?” 元婉蓉清丽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疑惑。 元瑾玄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继续引导着元婉蓉作画,将她手中的毛笔润了润磨,重新勾勒刚才画次的线条,边解说了她刚刚画的地方是应该如何落笔。 反观元婉蓉则多了些不专注,她不时看了下元瑾玄,发现,元瑾玄虽然是在指导她作画技巧,可是却和平日有些不同,有哪些不同,却又具体说不上来。 元瑾玹边教着元婉蓉作画,但也分出一分注意力看向侍立的丫鬟这边,见秋桐敛眉低首像一个做丫头的样子,可终究也只是像而已。她好似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但是,自然而然地收腹挺胸、腰肢挺直、削肩下沉、长颈笔直,姿态优雅得似一只高贵的白天鹅,而且,她眉底眼梢不经意地总能流露出迷人的风情。 不否认,此女出尘绝俗,她那身由内而外的风致,让人欲近不能,欲远不舍,确实可以轻易地让男人迷离颠倒。 有手段!也有资本!而且,还有心机!有城府! 别的女人有的她也有,别的女人没有的她也不缺! 他相信,这女人但凡她愿意,绝对能将任何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她喜欢在哪里招蜂引蝶,他可以视而不见,但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偏偏要在他的王府里头兴风作浪!而且,竟然连琨哥人这个小孩子也要染指! 元婉蓉皱了皱好看万分的眉毛,轻轻地唤了声,“大哥?” 声音清丽,如莺轻啼,元婉蓉不愧是出了名的美人,人美声也美。 “怎么了?”比起女子声音的清丽,元瑾玄的声音更加优雅动听,如琴声般清澈优美,又有三月轻风拂过的温柔。 秋桐有点怔愣,她怎么没发现原来这位靖元王爷他竟然有如此好听的声音呢?如金石相击般清越,又有着让人沉迷的温柔,一点也不似书房中的清冷。虽然那清冷的声音也好听,但就没有现在温柔的魅惑,此时此刻他说话的声音听着会让人心肝儿控制不住地扑通扑通地乱跳。 秋桐又抬起眼皮看向那一对俊男美女,果然看到元瑾玄微勾唇畔,那笑容很温柔似乎又带着让人怦然心动的清雅,清肆到极致中透着隐隐的邪气。那种柔,像春风熏得人昏昏欲醉,像轻羽撩得人心扉隐隐欲跃,那邪气不浓烈,像一层淡淡的烟雾,虽薄却足以沁入到人的肌理。 秋桐有些发怔。她不知道,这位靖元王爷他的笑容可不可以称的上一笑倾城,可是他的会心一笑却是足以让人倾心吧。他实在可以算上绝世美男子,他的行动无处不章显着让人望尘莫及的优雅和尊贵,他的一举一动让人控制不住地想痴迷沉沦。 身份尊贵,位高权重,又俊美如斯!而且,还那么会撩!太危险了! 秋桐觉得,这位美丽的二郡主元婉蓉的沦陷其实也不完全是她元婉蓉的错!他就似慢性毒药一般,会让人慢慢心甘情愿腐蚀了身心。 “手酸。”元婉蓉边揉了揉柔嫩的玉手边说道,清丽的声音轻轻地,柔柔地,带着撒娇的味儿。 元瑾玹宠溺一笑,温柔对元婉蓉道,“那就休息一会儿。” 元婉蓉看了眼元瑾玄,羞涩低下头,却是明眸带笑,粉颊染晕,莲步轻移到一边椅子上款款地坐下。 元瑾玄偏过头,带着清浅笑意的眸光在元婉蓉清丽绝色的容颜上轻轻划过,极为温柔问道,“二妹,想喝什么茶?是碧螺春,还是六安瓜片?” 大哥还是记得她最爱喝这两种茶。 元婉蓉心下一片甜蜜,望着元瑾玄清雅绝尘的容颜,轻声笑着回道,“都好。”眼神最终有些迷离。 元瑾玄淡淡点了下头,望向亭子外边,眸底的笑意渐消。 第十八章 角开香满室 秋桐见原本和她一般当木桩子或是当布板景的丫鬟们各个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端水的端水,兑水的兑水,拧毛巾的拧毛巾… 只是洗手而已,有必要如此大动干戈嘛!贵族的奢侈生活她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可慢慢地,秋桐发现自己很突兀,每个人都有事情忙,可是只有她一个人什么也插不上手,她好似就是那个多余的存在!尴尬的存在! 但,看着那些丫鬟双膝弯曲跪地,双手端着铜盆平举过头顶,低眉顺目,秋桐觉得还是让她继续当个布板景好了。 她才不做这事! 秋桐继续看着,因为,她好像除了看着,好似也不能作什么。 元瑾玄将手伸到面前的铜盆中净了手,举着铜盆得丫鬟退下,接着另外一个托着铜盆的丫鬟复又在元瑾玄跟前跪下,元瑾玄伸手在铜盆里面轻轻浸了下双手,随后接过另外个丫鬟递过的用热水温过的湿巾擦了擦手,递回湿巾给丫鬟,最后,那个捧巾的丫鬟躬身退下,这个洗手才算结束。 单单这个流程,秋桐数了数,至少有三个丫鬟必须参与其中。 而,元婉容那边也是差不多这个流程。 这也就怪不得,为什么有这么多丫鬟齐聚这里,为什么,这个主子不多的靖元王府必须有这么多的丫鬟侍女了。秋桐回想了下,自己所在的云英院的丫鬟人数一般都保持在三十个人左右,而云英院那些人也不过是专门负责王府花园里面的花草而已。据说,他们几个主子院落还各自有摆弄花草方面的高手! 净了手,元瑾玄悠然抬眼,视线越过一众忙碌的丫鬟,看向仍然站在原处的秋桐。见她倒是惬意得很,其他人都忙的脚不沾地,她一个人倒是悠闲站在那里,柔雅舒逸,好似一朵遗世独立的空谷幽兰。她淡淡看着一切,好似她就是一个局外的看客在看着一场精彩绝伦的戏,而他们包括他正好是那些粉墨登场的戏子。 “秋桐,泡茶。” 清澈而温润的声音破空而来,秋桐愕然,望进元瑾玄黑泠泠的黑眸深处,不由生生打个激灵。 元婉蓉看了下元瑾玄,虽然她不清楚为什么她的大哥会特意点名一个丫鬟泡茶,今天到这里伺候的明明有精于茶道的侍女,芸儿的泡茶技艺平日里还是挺得她大哥喜欢的。但是,元婉蓉知道元瑾玹的脾性,聪明地选择闻而不问。只是,她还是忍不住去看那个被点名的人。怎么还是那个丫鬟!那个丫鬟有什么特别么?看着总是有些眼熟,可就是没有印象。 自然,元婉蓉会觉得眼熟的。虽然,上次长泰长公主感谢秋桐的时候,元婉蓉在大厅上看过一眼秋桐,但是,她向来目下无尘,能够入了她心的人不多,放在她心上的人屈指可数,至于事物也是那些琴棋书画的事儿,对于一个普通的卑微丫鬟她自然浑然不放在心上。所以,现如今,元婉蓉总觉得秋桐看着眼熟,名字好似哪里听过,但是,却记不起对方到底是谁。 专门侍弄茶水的侍女心下略有疑惑,她看着那个在她看来勉强算得上美丽的女子走上前来。容色上面,孰高孰低,根本就不必比了,有眼睛的都知道她芸儿容色清丽出尘,便是在整个王府的丫头里头都能够排上前十的。再次,芸儿对自己的技艺十分的自信,在这王府里头,她坚信泡茶技艺没有人能出己左右,所以,她倒是一点压力也没有。暗想着,只消待会这叫秋桐的女子落了下乘之后,她再压轴出场,如此倒是越发能显出自己的出挑来。 只是,待会把这个叫秋桐的衬托得日月无光,想想都有些过意不去。 芸儿如此想着,但见,秋桐已经纤纤细步,款款上前,裙摆如莲花缓缓绽开,尽显风姿无限。 王府里面是从来不缺才色兼备的女子。芸儿略收起自己大意的心思,且看这秋桐如何便是。 触不及防被点了名,秋桐虽然愕然,却也只能依言走到专门泡茶的小桌边,粗略看了下一应器具,一碰到这些泡茶的工具,秋桐觉得自己有些得心应手。或许她以前也泡过茶,只是,她平日里没有泡茶的习惯,她喜欢喝白开水,不加任何东西的白开水。 芸儿看着秋桐,见秋桐并不急着提水泡茶,而是先仔细净手。芸儿藏在袖中的玉手悄然握紧,她本来还以为这女子是个下等丫鬟不识得这些,没想到也是个同道中人! 随着一系列的温壶、净茶杯、调火候,秋桐越发觉得驾轻就熟。 这泡茶,可能也真的就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秋桐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芸儿早已是心胸波澜难定。往日里,凭着一手精通的泡茶技艺,芸儿难免有些心高气傲。可再如何挑剔,她也不得不承认,从技艺上,她或许不会差了这个秋桐半分,但是,意境上她却稍逊一筹。这个秋桐,是如何练就那样一姿一态都尽显柔婉妩媚的风情?! 芸儿想到,教导她茶艺的师傅曾经无数次夸奖她,说她极有泡茶天分,假以时日必然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几年里,她夜以继日地研习,才方有今日的成就,可是,这个叫秋桐的往日里在王府默默无闻的,莫非就是想着如今日这般一鸣惊人! 侍女芸儿心下逐渐慌乱,暗暗祈祷着,可要叫这个叫秋桐的能出些差错才好。 芸儿看的是门道,而其他有些人就是看热闹了。 有些人只觉得,秋桐泡茶的手法怎么看怎么的赏心悦目,而,元瑾玄眸光如流水般从秋桐身上划过,薄唇上柔和的笑容越见浅淡。这个小丫头看似普通,但,实则—— 她似乎天生就有一段让人瞩目的自然风流!是她往日里隐藏的太好?还是,她已经不打算藏拙?或是,她觉得已经不需要隐藏? 元瑾玄目光沉沉看着,先前的决定不得不放弃。 秋桐可不知道,自己今日险险避过了一劫。水一烧开,秋桐轻巧提起红泥小炉上的铜壶,一招云龙泻瀑,将温润过的茶叶冲腾溶解,瞬间,浓浓的茶香充盈四周。 正是应了那句,角开香满室,炉动绿凝铛。 又经过一系列的洗茶,冲点,刮沫,淋灌后,将茶汤冲入质薄如纸色白如玉的若琛瓯中,秋桐将其送至元瑾玹和元婉蓉落座边上的几面上,轻轻退到一边。 元瑾玹修长干净的手指托着茶杯,眼帘微垂,清眸淡淡看了眼杯中的茶,茶叶扁平光滑挺直,叶底细嫩呈朵,色泽嫩绿光润,扑鼻香气鲜嫩清高,未品而知滋味鲜爽甘醇。 可谓色、香、味、形俱全。 未有十年浸淫,难成今日之事。 元瑾玹抬眸,神色淡漠地看了眼乖乖巧巧如其他侍女一般站在一侧的秋桐,随即就轻轻放下装着茶水的若琛瓯。 元瑾玄的动作引得在一边的元婉蓉脸色立马一变,她皱着描画地极为精致的柳眉,神色不悦地看了下不知道从哪里跑到这里来碍眼的秋桐,却也没有出声去责备秋桐什么,只是转而吩咐惯用的侍女道,“芸儿,你重新泡。” 芸儿在看到元瑾玄的动作时,心下蓦然暗喜,在听到元婉蓉的吩咐后脸上浮现出谦卑而不失美丽的笑容,立刻俯身应是。 茶艺这东西,泡的好自然重要,对了品茶人的味,也是不可或缺。这个秋桐的茶泡技艺的确是不可否认是极好的,可是再好又能如何呢,明显就是不对王爷的味。 秋桐本来是无所谓的。 可是这个二郡主那是什么意思,她都还没喝过她的泡的茶,甚至连茶杯都还没有碰过。秋桐自己看着杯中茶水,茶汤清澄,虽然她没有亲自去品尝,但是闻着味道,她觉得应该不差才对。 秋桐又看向元瑾玄,发现他是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也不碰那茶杯了,对元婉蓉的决定更是没有发表反对意见。 默认就是承认! 她泡的就是不合格!甚至可以说是糟糕! 既然不喝她的茶,何必众目睽睽让她泡茶,又何必众目睽睽下她的脸。她都全身全意去泡茶了,即便是她做的再不好,一个有风度的人,一个懂得尊重他人的人,总不该如此明晃晃打人家的笑脸。她是地位低下的丫鬟没错,可是,她也是有自尊的!他们难道以为她就乐意奉承他们不成!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气性儿上来,秋桐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快步走向元瑾玹和元婉蓉的方向,裙裾微扬,动作虽然又快又突然,却也止不住其轻灵如舞的美感。一晃神之间,元瑾玄就看到身边站了个不速之客,他原本淡漠的眸光瞬间锐利起来,如剑出鞘。元婉蓉同样双眼不悦怒视着秋桐,脸上有被冒犯的不悦:无传唤冒然上前,果然是卑贱的丫头! “放肆!还退下!”元婉蓉娇喝,柳眉倒竖,显然是怒到了极点,不然也不会失了优雅贵女的风范。 所谓,恶向胆边生,这会儿,秋桐心里还憋着气呢,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也没有想在这里多待!“秋桐冲着元婉蓉清清脆脆应道,也不理会被她怼的怔愣的元婉容,双手同时一手抄起一个还装着茶水的若琛瓯,转身后退到泡茶的几岸边,将若琛瓯中她方才泡的人家嫌弃的茶水哗啦两声尽数倒到茶几旁边用来盛放污水废弃茶渣的青花瓷水瓮中,接着将才泡过一次的茶叶也清理倒了,继而拎起紫砂壶,将里面的剩余的茶水咚咚咚地也都倒了个干净。 一时,四下一片沉甸甸的寂静,只听水声咚咚,唯余淡淡茶香袅袅。 芸儿得到元婉蓉的吩咐才刚刚走到在茶几边,也才方拎起铜壶,万万没有想到会遇到如此不按牌理出牌的事,一双美目已经木了。 ”麻烦你也让让!“秋桐指了指芸儿手中的铜壶。 芸儿愣愣地,下意思就让出了铜壶。 ”谢谢!“秋桐冲着芸儿灿烂一笑,拎起芸儿递过来的铜壶,将铜壶中剩余的开水也倒了。这样还不够,末了,还打开铜壶盖子,壶嘴朝下用力晃了晃铜壶,直至等到最后一滴水滴答一声流出来。 ”你现在可以请了!“秋桐将空空如也的铜壶还给侍女芸儿,往后退到一边凉快去了。 不想喝么?那就多等上一会儿,水也是她刚才烧的,谁知道会不会又被嫌弃太烫了或是不够甜什么的。吃着葡萄还想说葡萄酸!窗户都没有! 众丫鬟内侍看着秋桐的一系列动作,个个呆若木鸡。 元婉蓉恼怒早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呆滞惊谔,眼睛发直,红唇微张,就连丝帕从其手中脱落都不没有发觉。 元婉蓉身边贴身侍候的侍女看着从元婉蓉手中坠落的丝帕,眼珠子随着那丝帕忽左忽右地转动,最终眼珠子直直盯着掉落在自己脚边的帕子。捡或者不捡,似乎有两个黑白小人在其脑海中做着长久殊死拉锯战。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管是执帕的,还是捧着铜盆的,或者是收拾笔墨字画的,无论是正在干什么的侍女丫鬟们都突然纷纷停了动作,就好似被按了暂停键一样。 侍女芸儿刚刚提起铜壶突然也停滞了动作,因为她发现四周的侍女们都沉默默地或站着,或跪着,有的甚至还弯着腰,曲着腿儿,她们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声异响,便是呼吸都被他们努力控制着。 静谧!诡异! 第十九章 画风清奇的兄妹 生来就被封为世子,从来就高高在上的元瑾玄恐怕也是生平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情。但,他不过怔愣了一瞬,就这么静静看着秋桐倒了茶倒了水,就这么面无表情看着秋桐的一系列动作,看不出一丝怒意。不这么做,难道,他还能去和秋桐抢不成。那也太有失身份了! 秋桐退到一边后便睁大了眼睛和元瑾玄对视,可是,她瞪得越久越觉得有种冰山预倾的无形压力向自己袭来。这种瞪眼较量的结果是,秋桐觉得自己眼睛酸疼得都快流眼泪。 其实,若是,重来一次,秋桐想她应该不会这么干的,也不知道方才哪根神经泛抽,不过,现在真的说什么都晚了。这只能说,冲动是魔鬼。秋桐心下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一定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却,也不知道,今日之事如何善了。 恰那时,耳边传来轻微的叮叮当当声。这对秋桐来说无疑天籁。连忙趁机收回视线,循着声音看去,却原来这声音是站在她身边侍女发出来的。哦,错了,确切的说是从侍女捧在手中的瓷盏发出来。 秋桐眼角余光往下,更加惊奇看到,站在她身侧的侍女竟然把那条捏在其指尖的手帕甩成一种不可思议的波浪状,柔软的丝帕在阳光的照耀下似水纹波动,竟然极为好看。 秋桐微微吸了口冷气,着实有些佩服,这功力可不是一朝半夕可以速成的。可抬头,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侍女很不对劲呐。呃!这是用了哪一家卖的妆粉呀,这么不贴,太劣质了!比她自己做的香粉唇膏差多了! 那侍女脸色苍白,脸颊处布满了一条又一条深浅不一的糊糊坑洼沟壑,原来是被满脸的汗水模糊了妆容,特别其眉下眼眶周围以及唇角的位置,白色红色黑色相间得更是明显。 元瑾玄本来就不错盯着秋桐,视线自然也落在这侍女身上,那侍女何曾被如此优待过,不过片刻脸上冷汗越发狂暴,手中瓷盏发出更加清脆的叮当响,指尖的丝帕抖得更加细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紧张和颤抖都可以人传人的,秋桐绕过这侍女一个一个看过去,发现,凡是指尖挂着手帕的,手帕都抖成一条条优美的波浪纹,但凡手中有杯盏之类的,其杯盏也陆续开始细微地叮叮当当地响作起来。 导致后来,伴随着瓷器撞击的叮叮当当声,似在演奏一支大合唱,十几条手帕在那成排的侍女手中抖呀抖的,红的,白的,紫的,黄的,绿的,蓝的,各色丝帕非常一致地微微甩着波浪状,一眼看过去也是美不胜收。 秋桐看了好一会这一片妆容诡异,抖着帕子,敲击瓷器的侍女内侍们,有些僵硬地扭头去看坐在舒适高背椅上的元瑾玄和元婉容。 二郡主元婉蓉僵着高挑纤细的身子坐在椅子上,容色雪白雪白的,眼珠子僵直,哪里还有绝色美人的明眸善睐,一脸看恐怖片的表情。 至于靖元王爷么,容色冷寂,看不出其他多余的表情。 秋桐用牙齿轻咬自己的下唇,皱着眉头,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品味也太清奇了吧!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梁琨过来时候就是看到这么个诡异的场景,尚且稚嫩的脸蛋一片僵硬,他愣愣看了好一会儿,才迈着僵硬的四肢很不自然走进亭内,他看着同样形状怪异的元瑾玄和元婉蓉两人,原本清脆的声音变得有些结巴,“昭—昭文哥—哥?蓉—蓉姐姐?”你们这是在看什么新式歌舞么?有些奇怪! 元瑾玄勉强收回视线,看向梁琨,声线有异于平日里,低沉了三分还有着丝丝不可言喻的些微僵硬,“琨哥儿来了。” 好似得了个信号一样,就在那一刻,蓦然一声瓷器破碎声响起,极为清脆悦耳,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间歇性似的渐次落地。 砰!砰!砰!砰—砰—— 听到第一声破瓷声,梁琨木木地转过身,就看到,那杯盏是一个接一个在侍女手中坠落,丝帕一条接着一条在侍女手中脱落,好似有节奏一般。一个个顺次看过去,直到最后一个,那个提着铜壶的芸儿的手还在抖,一直地抖。 秋桐也和梁琨一样睁大了眼睛顺次直盯着砸杯盏丢手帕的侍女们,直到最后看向那个接手她倒了水的铜壶的芸儿。就见,那个叫做芸儿的侍女一只纤纤玉手提着铜壶,纤细苗条的身子如不倒翁似的左右摇摆,手臂上下颤抖,铜壶在其手中预坠不坠,看得人闹心慌。 就如得了强迫症一样,就是想等到最后的那一声砰。 这侍女芸儿什么时候被如此万众瞩目过,何况是在这个诡异的环境中,她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觉得提着铜壶的那只手实在是酸疼得不得了,于是空着的另外一只手反射性地去抱住那铜壶。可是,她忘记了或许是紧张得顾不上,这铜壶也不过才从烧得火红的红泥小炉中拎起来不久。 “啊——” 一声凄厉尖叫的同时,那铜壶被芸儿抛了出去,芸儿也抱着烫伤的手掌跌坐地上。 元瑾玄看着朝着自己这个方向飞过来的铜壶,眼明手快,右手轻轻一提,运起掌风。 秋桐只看到,那铜壶在亭子里先飞了个完美的半圆形,随后才擦着亭子的一根梁柱险险地飞出了亭子外面。壶身在地板上嘣—嘣—嘣—蹦跳了三下后,又在地板上圆滚滚地滚了数圈后才晃悠悠地停了下来。 亭子里外那么多人,万幸的是,那铜壶竟然没有砸到任何人,也万幸,她刚刚倒掉茶水的时候顺道把铜壶里面滚烫烫的开水倒了个一干二净。 不然,秋桐一想到那个可能的后果,仍是心有余悸。 所以,她在无意中又做了件好事了!想到这个可能,秋桐眉眼不自觉弯了起来,瞬间开心起来。 和秋桐的心境不同,其他人可是一片惶恐。 “王爷恕罪!” “王爷恕罪!” “王爷恕罪!” “王爷恕罪!” 。。。。。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王爷恕罪”声,呼啦啦,一片衣服摩擦声,嘭嘭嘭,膝盖触地声。 那,她是不是也要跟着跪下去?可是,她不太想的,这么一跪,晚上她的膝盖一定又青紫了一片不可! 秋桐左右为难,然后前后左右一看,发现身边所有的侍女丫鬟如退潮一般跪趴了一地,反而将她衬托得如鸡群中那只仙鹤一般。 这么一来,梁琨自然看到了正左右张望的秋桐,他双眸一亮,脆声唤道,“仙女姐姐?” 是他呀!秋桐一下子就认出了朝自己欢快奔跑过来的少年,不就是她从湖中救起来得少年么。话说,因为救了他,她还得到了好大两笔钱财,生活等级提升了不知道几个层次。 “仙女姐姐,你也在这里!”梁琨脸蛋红扑扑,双眼亮晶晶看着秋桐,哪里还有刚刚的呆滞僵硬。 仙女姐姐?这是叫她么? 秋桐弯着眉眼,璀璨的笑容纯粹干净,她有些好笑地回答道,“我叫秋桐,你可以叫我秋桐。”当然叫秋桐姐姐也是可以的。但是,秋桐记得,王府可有规定,主仆分明,主人可不能叫下人姐姐或者哥哥之类的称呼。 梁琨从善如流使劲点点头,耳根也染上浅浅的绯色,可是嘴巴还是亲热得叫着,“仙女姐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怎么在这里?靖元王爷叫她过来的呀! 秋桐看了下元瑾玄,如是回答梁琨道,“是王爷让我过来的,”然后,礼尚往来问梁琨道,“你怎么也来这里?” 梁琨眼睛更亮了些,“我也是,是昭文哥哥差人叫我过来的。” 昭文?是她们这位靖元王爷的名字叫昭文?她到现在还真的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大家都王爷王爷的叫。那靖元又是什么?是官职么?秋桐发现自己对于自己的大老板知之甚少!可是,她也不觉得自己需要了解那么多,她也就是一个小丫鬟而已。没必要了解那么多! “王爷让你来这里干嘛?”秋桐打探道,难道是她想错了?这次这位靖元王爷是让她来领赏的?害她担心了好久好久呢! 梁琨摇摇头,这个他真的不知道,昭文哥哥身边的内侍去折梅小筑传达说昭文哥哥在对松亭,说是让他也过来,那内侍也没有说什么事情。 会不会是昭文哥哥记得他那日的请求?想想那个可能性挺大,梁琨高兴问道,“仙女姐姐,昭文哥哥让你过来做什么?” 秋桐认真的想了想,好像来了这里之后,她就看他们兄妹柔情蜜意地书画,之后,让她泡茶,然后,然后,他们兄妹就欣赏了刚刚这场诡异的甩帕舞了。 顺着秋桐的视线,梁琨也看向趴了一地的侍女内侍们,满是好奇,“那,他们刚刚在干什么?” 秋桐歪着脑袋认真想了一下,看向元瑾玄和元婉蓉,然后不十分确定回答道,“他们,可能是在欣赏甩帕子舞。” 秋桐的话才落,地上的侍女们身子更是抖得厉害,身子几乎要趴到地板上贴着。 “甩帕子舞?”梁琨重复道,皱着清秀的眉毛,良久最终下结论,“挺,挺新奇的。” 秋桐附和点头,一脸的纠结,“你也觉得画风挺清奇的,是吧?!” 梁琨低低囔语,对“画风清奇”这个梗有些新奇。 秋桐又极为不赞同看了下主座上的元瑾玄两兄妹,暗暗道:原来,这不是他们贵族的共同偏好,而是他们兄妹的怪癖!看,人家这个小少爷就欣赏不来这诡异的甩帕舞!果真是爱好怪,连情感都怪!好好的兄妹,搞什么暧昧嘛?! 靖元王爷元瑾玄是何等耳聪目明的一个人,自然将秋桐和梁琨两个人的话一个字不差的停了个全。他霍然从位置上站立起来,秋桐和梁琨本来还在细语,突然止住了话题纷纷看向元瑾玄。 泰山拔地而起,巍然可谓!有个天生就有这般的气场! 秋桐觉得自己额头上有冷汗微沁,她拉了拉身边梁琨的衣袖,低声道,“我觉得,王爷现在的心情可能不太好。” 被打断了兴致,确实让人心底不爽! 梁琨呐呐点点,原本发红的脸色一点点雪白,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昭文哥哥发怒过,虽然昭文哥哥看着也没发怒的样子,可是这么冷冰冰的,他第一次看到。是很可怕!可是,昭文哥哥为什么不高兴呢? “不如,”秋桐抿了抿发干的唇瓣,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建议道,“不如,我们今天先走?”说完扯了下梁琨的袖子,沿着来时的路跑了。 梁琨被秋桐扯了个趔趄,随着秋桐跑了一段路,气喘呼呼的,他一脸的不解问秋桐,“仙女姐姐,我们干嘛跑?” 秋桐脚步一顿,回望了下元瑾玄方向,回想了下刚刚看到的那个诡异的“甩帕子舞”,突然觉得很好笑,她忍着快要压抑不住的笑意,转过头回答梁琨道,“没有听过,我之砒霜,彼之蜜糖。” 梁琨一愣,不是我之蜜糖,彼之砒霜么? 秋桐换个解释道,“生气的人往往会殃及池鱼!再不走,我们就变成池塘里面的鱼了。” 秋桐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想被无故牵连了。 梁琨想了一下,点点头。确实是如此的,他的嫡亲大哥脾气就是暴躁的,他那大哥一生气不仅会打砸屋子里头的东西,就是身边伺候的丫鬟仆从都会遭殃,就连他大嫂也被他气哭了好几回。他几次听到他大嫂身边的嬷嬷劝他的大嫂说,他哥生气的时候大嫂能躲着先躲着,没得累了自己。 仙女姐姐说的没错,昭文哥哥今个儿有些生气,他—他还改天再来找昭文哥哥好了! 可是,可是也不用跑吧。 他还没和昭文哥哥告辞呢! 可是,他再折回去告辞么? 第二十章 捅了马蜂窝了 秋桐才说通了梁琨,转头,惊愕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蹦出来了一个黑衣人,他们这条路上刚刚明明只有他们两个人。 秋桐看向梁琨,眼神询问,这是什么人,怎么冒出来的? 梁琨看向黑衣劲妆男子,气息不匀,但是,仍是彬彬有礼地打招呼着,“裴—裴大哥!” 裴燚双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如一杆笔直的标枪,一脸不苟言笑,他抿成一条直线的双唇微微一动,只道,“琨少爷!” 见梁琨还要对这黑衣男说什么,秋桐连忙低声对梁琨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这可是不聊天的好地方,或许平时是,现在可不是,好么。 裴燚身姿不动,伸出右手往秋桐和梁琨面前一挡,虽然一言不发,但是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秋桐指了指后方。 裴燚随着秋桐指的方向看过去,刚好一阵北风呼啸而过,将地上的丝帕卷起,五颜六色的帕子随着风吹了起来,有的飘上高空,有的吹上屋檐顶,有的恰好挂在没了绿叶的松枝上。裴燚眼力极好,发现此刻元瑾玄的脸色确实不对,裴燚觉得自己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元瑾玄的脸色又是冷又是铁青,和普通人生气的样子差不多,可是这和以往无论得失都是淡笑自若的样子比,简直太不正常了! “现在可不是添堵的时候。”秋桐说完,绕过被转移注意力的裴燚,先撤了。 梁琨见着,也自然绕过裴燚,他还有些话要和仙女姐姐说呢。 身边的人竟然就这么纷纷跑了,裴燚愣了下,转身,同样迈开长腿,可是还没跑两步猛然停了下来。他这是干什么! 元瑾玄目光从提着裙子跑掉的秋桐和紧随其后的梁琨身上转而落到木木转过身的黑衣裴燚脸上,他看到裴燚本来冷冰冰无表情的脸似乎皲裂了一样,一脸的无措、尴尬及懊恼,继而他就看到裴燚又突然转身迈开长腿甩开长手和普通人一样吃呼呼地跑了起来。 风中依稀传来裴燚干巴巴的声音,“属下,这就去把他们追回来!” 元瑾玄的脸彻底黑了下来,裴燚是曾经的武状元,武功从万人中脱颖而出,轻功自然也是不俗。可是,这么个轻功绝佳的人竟然也拔腿狂奔。 直到裴燚地身影也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元瑾玄颀长的身体猛然重重甩在身后的高背椅子上。然后,他侧头看了下元婉容,元婉蓉仍是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眼睛直愣愣看前方,似乎还没从一片胡乱中回过神来。 元瑾玄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时,眼底已经恢复了往日地清明,他柔声换道,“二妹。” 被唤了好几声后,元婉蓉才有了丝反应,她愣愣转向光风霁月和平日中无二样的元瑾玄,结结巴巴喊道,“大—大哥?” 她刚刚好像似乎。。。。 元瑾玄温声安慰了元婉蓉一会儿才让还跪趴在地上的侍女内侍起来,他们是有错,然,罪魁祸首终归到底不是他们。 “大哥,我—”元婉蓉拉着元瑾玄的衣袖声泪俱下,想要找帕子也不知道帕子哪里去了,不过片刻,她同样的泪痕交错,鼻涕四流,哪里还有绝色美人的梨花带雨。 元瑾玄看了眼拉着自己衣袖的玉手,温柔而坚定地拨开元婉容的小手,又伸手将放在袖袋中的雪白帕子递给元婉蓉,温声安慰元婉蓉,“没事,先净把脸。” 元婉容的贴身侍女刚刚从地上跪着起身,得到命令左右一看,哪里还有净脸的物什,杯盏等物都七零八落摔在地上,其他一些侍女内侍正轻手轻脚地收拾着残局。 元婉蓉侍女一脸无措走近元婉蓉,脑袋垂得低低的。 元瑾玄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片狼藉的地面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他本来还想让侍女倒杯温水给元婉蓉,可是哪里还有温水,备用的茶水被摔了个稀巴烂,就是刚烧开的那壶开水也让秋桐那丫头倒了个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想起秋桐方才晃动铜壶将壶中的水滴得一丝不剩的情景,元瑾玄觉得好不容易平和的心态似乎又隐隐有火苗在胸腔中悄然燃起。 她是否早就预料到事态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她是把他的王府,当作游乐场所,将王府的所有人当猴耍,还是,这就是她的布局,他们都只是她的棋子吧了。 棋子!他竟然身处其中而不自知! 他倒是要好好会会了! “抬了轿子来,二妹先回去休息一下。”元瑾玄这前半句是吩咐侍女的,后半句是对元婉蓉说的。 软轿很快就被抬来了,元婉蓉在抽噎着和元瑾玄依依不舍中被侍女扶上了轿子。 元瑾玄静静看着坐在轿子中软着身子的元婉蓉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元婉蓉的身影再也见不到,他才对身边伺候的人道,“请苏太医到二郡主的净友荷香阁替她看看。” 自有内侍领命去了。 元瑾玄抬头看了眼不三不四挂在枯松枝条上迎风招展,自我风骚的帕子,最后又看了眼一地的狼藉,舒展的剑眉难得再次皱了起来。默了片刻,他才提步亭外走,可是,还没走出八角亭,他就蓦然停了下来。 身后的陆内侍赶忙止住几乎快刹不住的脚步,便听身前的靖元王爷略带疑惑问道,“何人喧哗!” 因着靖元王爷喜静,所以,靖元王府向来庄穆而宁静!喧哗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陆内侍侧耳倾听,没有听到什么,但看元瑾玄侧脸看着某处的方向却不敢反驳。 不过多久,那声音果然越来越清晰起来,陆内侍赶忙躬身,轻声道,“奴才这就去看看!”说完便往那声源处小跑着过去了。 这陆内侍一路小跑,跑到一处月亮门处,那声音越发的清晰了,他才要转过月亮门,提声训道,“谁人在此喧哗!”不要命了么!回答他的是一股大力的冲撞。这内侍本就身子单薄,一下子被撞了个人仰马翻仰躺在月亮门边上,还来不及爬起来,陆续有人从他身上蹦跶跳过,或是跨过,有的还踩着他的手脚,有的可能没看到他被他绊了个狗吃屎。 这陆内侍手脚并用抓住这个被他绊倒还在地还在努力匍匐前行的侍女,尖声问道,“你们干什么!出了什么事了?” 这陆公公是靖元王府伺候多年的人,就是当初在西北随着元瑾玄困在孤城都没见过有人这么无头苍蝇似的乱蹿过! 侍女被制住了也跑不了,回头一看是靖元王爷身边的得力内侍陆公公,也不敢不答,颤抖着回答道,“蜜蜂!有蜜蜂!” 蜜蜂? 陆公公疑惑! 恰这时,伴随着嗡嗡响,半空中一盘黑黄的风呼啸而过,正是朝着那队人群跑过的方向追了过去。 陆公公呆怔了半响,一骨碌爬起来,边尖声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蜜蜂?” 还摊在地上的侍女委屈摇摇头,她也不是很清楚,她本来是给主子取东西的,在路上好好走着,突然一大队人就朝着她冲了过来,好几个人还被叮了满头包,又有一大群蜜蜂在后面赶着,她能不跟着跑么! 真是!真是的!王爷还在那边呢!陆公公一头冷汗,一路蹦跳着往回赶,殊不知紧随其后的是一撮撮或好奇或看热闹的人群。 他们这是在玩什么! 元瑾玄只觉自己额角抽抽直跳! 只见,原本追着秋桐和梁琨跑的裴燚一马当先跑在最前头,好似他是那个战场上带兵的将军,秋桐和梁琨落后了一段,然后,他们后面又跟着一小队侍女们,一群人一边跑着还一边哇哇叫着。落后的几个,可能因为体力不支或是因为踩着什么绊倒在地,继而抱着头一地打滚。 元瑾玄眼尖看到,在打滚的人的上方飞舞着的东西似乎是蜜蜂!紧接着,一阵嗡嗡声传来,便看到空中飞来一片黑黄的不明物。 这是捅了马蜂窝了? 元瑾玄脸色微变。 裴燚跑到元瑾玄大约二三十米处猛然停了下来,继而生生转了个方向,继续迈开大长腿开跑。 梁琨也看到元瑾玄,边跑还大声呼喊道,“文昭哥哥,蜜蜂来了,赶快跑!赶快跑!” 梁琨看了下裴燚跑的方向,和他转了个不同的弯,回头朝秋桐喊道,“仙女姐姐,这边,快随我来——” 秋桐能如何,在这里,她陌生,认不得路,这个小少爷对这里的路可比她熟悉多了,他说能找个地方避避,自然可能性比较大。不过,快点呀,她快跑不动了!真是流日不利啊! 原本一支小队伍,一部分人跟着梁琨跑了,一部分跟着裴燚跑了。随后,陆内侍的声音伴随着清晰了起来,他一路跑一路喊,“王爷,有蜜蜂!有蜜蜂—”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随着他陆内侍的是一队牵着狼犬的侍卫,人和狗都跑的十分欢快。 尾缀最后的是一撮撮或好奇或看热闹人,这些人不仅有丫鬟,还有元婉霜她们等。 碰到了王府的最高权力人,而那权力人正冷冷看着他们,这一小队侍卫长只能站出来解释缘由,“王爷,我们听到汇报说—” 说什么! 在元瑾玄冰冷的目光下,侍卫长有些说不下去,他们其实是听到有人说内院中跑进了个高马大的男人,这还得了,于是他就遣了他这一队人过来。这疯跑的男人他现在是看到了,不过怎么好像是刑事堂的裴大人!还有,那些蜜蜂怎么就偏偏追着裴大人不放!裴大人这是捅了马蜂窝了?! 众人看着那又是跑上跑下,上蹿下跳的黑衣影子,面面相觑。 元瑾玄却是看着带着狗的王府守卫神色冷寂!若,他记得没有错的话,这些人是守卫王府西北角门的那列人马,他们都从守卫的地方撤离出来了,那不就意味着此刻王府的西北角门成了无人防守的薄弱地带! 可真是好样的! 此刻若是正有人袭击王府西北角门,元瑾玄略一想便大致可以猜测出靖元王府可能遭受的局面。若是,今日在战场上的话,今日,他们可算是城门失守!等着他们的便是裂土失城! 话说两头,秋桐随着梁琨跑上一栋楼内,身后还跟着若干人,大家非常一致的关门的关门,关窗的关窗,做完了这些,众人才觉得虚脱了一样靠着门窗滑下身体。 实在是累的不行了。 休息了一阵,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秋桐看向还在呼呼大喘气的梁琨,“那个黑衣人怎么样了?” 梁琨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秋桐口中说的黑衣人是裴燚,不过他觉得应该不会又什么事情,裴大哥跑的比他们都快太多了,武功又好。 “裴大哥应该会没事的。”梁琨安慰道,心底甜蜜蜜的,觉得,自己这个仙女姐姐可真是人美心善,总是关心着其他人。 秋桐可不知道自己的在梁琨心中的形象是这般美好,她点点头,觉得,那黑衣人皮糙肉厚的,或许那些蜜蜂不喜欢蜇。 过了会儿,梁琨指了指头顶方向,“我们可以上去楼上去看看!” 这栋楼楼高五层,是王府里面楼层最高的楼,等爬到第五层楼,秋桐觉得她真的不想动了。 可不想动也要动啊,上来的几个人又去关上几个观景用的窗子,实在是怕了那群蜜蜂了。 第二十一章 又见旱鸭子 一个侍女隔着窗户往外看,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高声招呼着大家,“你们快过来看,那不是裴大人吗?” 秋桐和梁琨闻言赶紧到窗户边占了个位置。窗户是关了起来的,但是窗户糊了一层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东西,又薄又透的白纱,从窗户里面看外面是看得清清楚楚,从外面看里面也就看到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 只见那黑衣裴燚在树林间腾挪跳跃,而他身后周边总是如影随形跟着一群黑压压的蜜蜂群。 有侍女心有余悸拍了拍自己胸口,道,“蜜蜂好像越来越多了!”。 另外一个侍女同样感慨着,“幸亏,我们躲到这里来了。” “他好厉害啊!”秋桐同样感叹道,那十几米高的树木,他就怎么轻松跳上去了,又可以轻轻跳下来,或者是在树干间跳来跳去,动作轻松。这妥妥的人猿泰山啊! 梁琨嗯嗯嗯地点头附和道,“裴大哥武功很厉害的。”他那好武的嫡亲大哥就对裴大哥的武功非常的服。 可是武功再厉害,那群蜜蜂好像也不是吃素的,无论梁琨口中的裴大哥躲到哪里,那群蜜蜂就追到哪里,而且,那蜜蜂似乎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也不知道这些蜜蜂本来就是王府养着的,还是从外面飞进来的。 随着裴燚一路串,秋桐她们也在楼上随着他地身影转了一圈又一圈。 “好惨啊!”看到后面秋桐都有些于心不忍了,又有些庆幸自己躲了上来,不然满头包就是她了,”遇到蜜蜂,人猿泰山也没有办法!”。 梁琨心有戚戚,却是突然扭头问秋桐,”仙女姐姐,人猿泰山是谁?” 秋桐被问住了,”人猿泰山,你不知道?“ 梁琨诚实摇了摇头,他觉得秋桐说的人猿泰山应该是裴燚,裴大哥,他好奇问道,”裴大哥还有个名字叫人猿泰山吗?为什么叫人猿泰山?有什么出处吗?“ 梁琨是个非常好奇的又好学的好孩子。 接下来,秋桐搜肠刮肚地大致讲述了所谓”人猿泰山“的大致传奇。 ”竟然还有人被猿养大!这世上的事果然无奇不有!“梁琨对于秋桐讲的故事新奇不已。 ”也就是故事而已。当不得真的。“秋桐觉得鲁宾孙漂流记什么的都当不得真,如果是她,她在荒无人烟的野外一定活不过三天,她想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独自沦落到原始森林或者哪里,她宁愿一头碰死算了,总好过变成野人来得好! 茹毛饮血,穿着树叶围成的裙子! 秋桐想想那种上古人类的生活画面,就觉得难以忍受! “哎呀,你们看,裴大人从树上掉下来了!” 侍女的尖叫拉回了秋桐的无边遐想,秋桐朝着窗外看去,就见裴燚在地上打滚了数下,又蹿跳起来,能不蹿跳么,那些蜜蜂无孔不入。 “蜜蜂应该怕水,跳到水里面,可能就好!”秋桐想到,刚刚转着圈地时候看到了这附件好像有一个小瀑布景致,而瀑布底下是个水潭。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大冬天的,不知道水里都结了冰渣子了么!有的人觉得这标准的就是馊主意!但是,没有人说出来,没看着这位长泰长公主的幼子对着人家这么仙女姐长,仙女姐姐短的么? 这多说多错,得罪人的事儿,谁也不想摊着,王府的侍女个个都是精明着。 秋桐可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她倒是不觉得自己这个主意有多烂,她补充着向外喊道,“跳到水里面,蜜蜂就蛰不到了!” “对呀,对呀!梧桐树旁有个池子!”和秋桐在一块的侍女也想到了什么赶紧补充。 梁琨看着忽上忽下的裴燚,同样焦急向外喊着,“裴大哥——梧桐旁有个池子——” 裴燚觉得自己今天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没事被蜜蜂追着跑,还被蜜蜂蛰。饶是,他自认为轻功绝佳,也跑不过天生长了翅膀地家伙;可是,一掌拍死它们吧,那些家伙却是死了也要反咬一口的!死了也要报复的典型! 猛然听到有人喊他去跳水,他不干,他可不会水的。 元瑾玄大步走来,看着终于是用上轻功的裴燚,又听着一声声楼顶传来的建议,还有楼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觉得一句话都不想说。从出生到现在,生平第一次见到这种闹剧,而这种闹剧居然还是在管理一向严谨的靖元王府里面。 或许,严谨只是他自认为的,是么!固若金汤的靖元王府,今日不也乱成一锅粥! 事实胜于雄辩! 元瑾玄目光缓缓在看热闹的人身上扫过,众人只觉靖元王爷的目光似一张网一样,密密匝匝的似乎要将他们的脸都一一记住,若在平时他们会觉得荣幸,可是此刻,他们恨不得立刻能消失了才好。 刘夫人同样低下头去,后悔今日的莽撞。 “都撤了吧!”靖元王爷此令一出,刘夫人福身一礼,率先带着丫鬟先走了。其他的人见着,依样纷纷告退。 “郡主,我们也走吧!”元婉霜身边伺候的侍女看身边越来越少人出声提醒道。 “你先回去。”元婉霜打发身侧伺候的侍女,自己却留了下来。她觉得她的大哥又没有点名让她也离开,今天她本来是要随着她大姐去参加齐国公府小姐的宴会的,临时的缘故没有去,却不想竟然看到了这么刺激好玩的事情。 元瑾玄又对着留下来的侍卫长道,“去点了火把!” 侍卫长一愣,立马明白过来,动物都怕火,用火把可不就可以对付这些长了翅膀的蜜蜂。 那边,裴燚又跑了一会儿,恰看到那水潭,许是被蛰怕了,忽地,他噗通一声跳下了水,唯余一群蜜蜂还在水潭上空嗡嗡作响。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蜜蜂认得裴燚似的,或者裴燚和这些蜜蜂有仇,但凡是裴燚一露出头,那些蜜蜂就咻一下飞过去叮他一下。 “他不会游泳?”秋桐看着在水潭中乱扑腾的人,那明显是又怕水又想躲蜜蜂。 “嗯!嗯!”梁琨点点头,心想,原来裴大哥也是旱鸭子啊,他当时是不是也是在水中如裴大哥一般乱扑腾。可是,当时他落水的时候还是夏天,现在是冬天,好冷啊!当时,还幸亏仙女姐姐救了他! “仙女姐姐,谢谢你!”梁琨突然转过头来对秋桐表达自己的谢意。 秋桐眨了下眼睛,有些不明白这个小少年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就听到梁琨一脸感激说道,“谢谢你上次救了我。” 秋桐弯唇笑了开来,有些喜欢这个嫩滑脸蛋上增添了几个包的小少年了,知礼的人从来就让人心生好感。 “不用谢的。”秋桐笑着建议,“以后,你有时间也学下游泳,不仅仅能够强身健体,关键的时候还能自救呢。” 梁琨点点头,联想自己的失足落水,再看看今日裴燚的惨状,对秋桐的话深信不疑。他兴奋地对秋桐道,“仙女姐姐,你也这么认为?昭文哥哥也说了,等到来年的夏日,他就找个熟悉水性的人教我泅水,而且昭文哥哥还答应说,他会帮忙说服我母亲,让我母亲同意呢。。。” 秋桐可看得出来,眼前找个梁小少爷对他们这个靖元王爷可信任非常,也爱戴非常。 若是,一个人能得到某些人的信服那可能是偶然,但是,得到很多人的信服,不管如何,他绝对是个成功的人。 秋桐想,他们这位靖元王爷不说其他的,在这诚服其他人方面,他算是极为成功的。至少,她还没有听过别人说她一句不好的话。可是,秋桐认为,这也只是限于靖元王府里面而已,若是到了外面,或许能够听到其他言论也说不定。 火把很快就被侍卫拿来了,这些长着翅膀的家伙也纷纷歇了菜,秋桐他们几个藏在楼里的人很快也被请了出去。 裴燚被人从水中捞出来后,简直要怀疑人生了,他从来没有料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如此倒霉,如此狼狈。 紧跟着元瑾玄的元婉霜看到如落水狗一般被从水中拖上来的裴燚,他一身湿哒哒的落汤鸡样儿,冷邦邦的脸上布满大小不一的包包,特别是鼻头肿了好大一块红色的肉肉,怎么看怎么好笑。 其他侍卫见着,也不自觉咬了咬自己的牙根。 裴燚见着,眼睛一瞪,平日里的煞气荡然无存,只因着他那被蛰的眼皮鼓鼓的肿起了两包,恰似一对金鱼眼似的。 元婉霜嘴巴一咧,“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可太好玩,太好笑了。 “霜儿!“元瑾玄侧头看向元婉霜,一声淡淡的霜儿颇有些警告的意味,“你二姐身子有些不舒服,你去净友香阁看看她。” 元婉霜绷住满是笑意的脸蛋,点点头,她本来就是要去看她二姐元婉蓉的,可是路上碰到这事儿。 “大哥,二姐怎么好端端的又病了?”元婉霜有些不以为然,她可还不想走,她还没有弄清楚这事儿的来龙去脉。 元瑾玄能说元婉蓉是被吓着了么?若是说了,他深信身边这位幼小妹一定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而且,今日之事,难道就是意外? “你二姐她素来体弱。”元瑾玄道,“这每年的换季她不都要好生保养,或许是昨日起风,她没注意着染着风寒了。” 元婉霜暗暗撇撇嘴。可,她是聪明的女孩子,从来也懂得察言观色,她可看出来了元瑾玄这只是在出言打发她而已。既然,元瑾玄明言了,她再是不愿意也要离开,况且,事情差不多也结束了,想来也没有其他什么好玩的事情了。 可是,这个裴燚好端端的怎么就捅了马蜂窝?可真奇怪!元婉霜心中还是好奇满满的。 元婉霜离开,无关紧要的人也纷纷退了场,闹哄哄的王府后院花园又陆续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夜幕降临的时候,秋桐几个就被带到一个很大又很冷硬的大屋子里面。 秋桐看了下身侧都是一脸菜色的侍女们,低声问旁边的梁琨,“这里是什么地方。” 梁琨有些讶异看着秋桐,似乎有些奇怪秋桐一个王府里面的侍女竟然不知道王府这个地方,但还是热心回答,“这里是王府的刑事堂。” 刑事堂,王府处罚犯错的人的地方。秋桐是听过的,听说刑事堂是王府里面一处可怕的所在! “仙女姐姐,你别怕,到时候,我会和昭文哥哥求情的!”梁琨安慰秋桐道。 梁琨的话落,一个身穿侍卫服饰的人一进门,看着齐刷刷站着的人,冷声喝道,“你们还不都跪下!” 身边的人一一都跪下了,除了秋桐和梁琨。 那侍卫走近秋桐和梁琨,先是对梁琨道,“梁小公子先到椅子上坐坐,或者要先回去休息也行。” 梁琨看向秋桐,就听这侍卫又道,“她是王府的人,梁小公子莫要为难小人。” 梁琨小声回道,“那,我也陪着仙女姐姐站着就好。” 侍卫眉心一皱,深深看了眼秋桐没有再说什么,退到门口位置如那黑衣裴燚一般身子笔挺站着。 这是军人的气息! 秋桐看着那标杆一般的站姿侍卫,却是心想,待会该如何应对才好。 做了挽救可能会无益,但,她总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吧。搬救兵的话,她认识的人除了秋雁,其他的都只是点头之交而已。而且,目前这个事情,秋雁也帮不上忙。她也不能让秋雁无缘无故地趟了这趟浑水。 想来想去,还是只能靠这个小少年了。 哎,她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好像姓梁,刚才那侍卫是叫他“梁小公子”的。 等了一阵,秋桐觉得腿有些酸,扭头看梁琨,见他同样左腿换右腿,于是建议到,”不如,我们去旁边坐着等?“ 梁琨想了一下,点点头。 秋桐屁股一落座,跪在地上的侍女就齐刷刷看向她,而那立于门口同样皱着眉看过来,好似,她做了件不可饶恕的事情一样。 见那侍卫要开口训斥,秋桐连忙解释道,”梁小公子有些累了,我陪他坐一下。“再说了,她又没有犯什么错,坐着等又怎么了!其实,她还想建议那些侍女也一起坐着等就好,但是,心知那都是无用功,也就不去自讨没趣了。 元瑾玄到刑事堂的时候,就见着大堂内的椅子上坐着说笑的一男一女,这般情况着实让他也实实在在地愣了一下。 第二十二章 人猿泰山先生 其他人要么规规矩矩跪着,要么悄无声息地站着!他们这两人不知道在低语说些什么,神态轻松,言笑彦彦。陆内侍也大大愣了一把,他回过神来,扯着嗓子报着,“王爷到——” 秋桐往门口看去。 就见换了一身冰蓝色衣服的元瑾玄出现在门口。他容色清雅,带着浅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大堂比较阴冷的缘故,那笑容有些清冷邪魅,但依旧惊艳。而且,伴随而来的是一阵莫名熟悉的香风。 这个靖元王爷不会是人不但长得好看,还身带体香吧!她以前几次怎么没有发现。秋桐觉得,这男人身上有这个柔和的香味儿是不是有些女气了。秋桐对那种雄雌莫辨的美,不感冒,只觉得,这个靖元王爷,可,可真实有些品味特别! “起!”元瑾玄清声道,施施然往大堂内走,随着他身后出现在门口的是,依旧一身黑衣的人。 秋桐和梁琨纷纷从椅子上站立起来,梁琨那声还未出口“文昭哥哥”在看到那黑衣人后生生卡在喉咙中,秋桐嘴角一弯,连忙伸手掩住止不住的笑意。 这人,也太好笑了吧! 应该是挺搞笑的,不然门口那个侍卫怎么一声“裴大人”后,眼睛看都不看这个黑衣裴大人了。恐怕是,怕多看一眼,也忍不住想笑吧。 裴燚原本挺俊的一张脸,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包包,鼻头肉肉红红的,应该是被蜜蜂蛰的,一双眼睛的上眼皮也厚厚地隆起来,似金鱼眼一般,而,更加奇怪的是他的一条手臂还打横了用一条白布挂在脖子上,原本笔挺的身姿也不笔挺了,走路姿势有些怪异地拐着。 随着裴燚走进堂内,秋桐才发觉,原来她刚才闻到的那阵莫名的熟悉的香风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她还误以为是那位靖元王爷呢。 裴燚走进来,一眼就看到眼中掩不住笑意的秋桐,更加可恶的是,这个死丫头刚才还在他的地盘上悠哉哉坐着聊天。 再想想自己一身的惨状,裴燚冷冷瞪着秋桐,淬冰中还夹杂着烁亮火花。 都是这个死丫头害的! 不仅害了他满身的包,更加难以忍受的是他这一身的香味。刚刚给他配药的贾太医说他这香即使是涂抹了为他特意配置的淡化药膏,这香味也要十天左右才能彻底除去。 后来这件事情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开了,虽然传开的版本不一,但是百花香经久不衰的事情却是声名更加响亮了。一时,京中贵女贵妇们莫是不奉百花香为上品,导致原本就稀缺的百花香更是千金难得。当然,那些都是后话。 元瑾玄在刑事堂堂中的那把最醒目的交椅坐了,他的目光一一划过跪在青砖地板上的丫鬟,这些丫鬟原本漂亮脸蛋多多少挂了彩,形容狼狈;他最后视线落在站着的秋桐身上。 这目光持续太久,秋桐也有了经验了不再去做无所谓的抗争,而且更加知道此事总要解决的,遂依着那些侍女也跪了。 谁让她是丫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看到跪下去的秋桐,梁琨焦急解释道,“昭文哥哥,这事错不在仙女姐姐!” 错不在他,那就是他?裴燚嘴角一抽,带动整张脸刺辣辣的疼着。 元瑾玄目光往梁琨身上一扫,梁琨便也乖乖地闭了嘴。 “这事,谁来说!”靖元王爷目光在侍女中流连了一圈,侍女们纷纷把脸垂得更加低了。 唯独秋桐反其道抬起头,双眸清明渴盼着元瑾玄。 “昭文哥哥,这事我来说,我都知道。”梁琨连忙自荐,可是,元瑾玄仍然没有理会梁琨,梁琨有些委屈地退到了一边。 元瑾玄目光略过秋桐,最终落在跪在中间的一个侍女身上,“你来说!“ 虽然没有得到亲自辩解的机会,秋桐有些失落。但是,其实,谁来讲这件事,秋桐都没有什么异议,她觉得这件事情本来就错不在她,也赖不到她身上来。 被点名侍女战战兢兢抬起头,不知道为什么王爷偏偏就点名让她来说这个事情地经过,这里明明有其他更擅言辞的侍女。但是,容不得她多想,她想着事情经过,坑坑顿顿地说了。 ”今个儿,王府刚到了百花香,袭香姐姐带着我们去领了百花香。“边说着,她看了下同样跪着的侍女中的一个,想必就是她说的袭香姐姐了。 ”我们领完了百花香,回来的路上,我们就碰到了,“那侍女眼睛在场中巡视了一圈,最终落到秋桐身上,“碰到了她。“ 秋桐一愣,明明遇到到了她,梁小少爷和那个黑衣裴大人么,怎么单单只说说她了。 ”她撞翻了我们的百花香!“ ”等一下,虽然,我也知道打断别人说话是很失礼,但是我想,我需要补充一下!“秋桐有些歉然又有些不认同地看向那侍女,“你是不是记错了?“ 哪里记错了!明明是那样!一定就是那样!裴燚红着鼻头冷哼! 元瑾玄目光掠过秋桐,才微微阖动嘴唇要让那侍女接着说,就被秋桐抢了先。他堂堂靖元王爷何时被截胡了,但是他没有说什么,他一个大男人犯不着和一个小丫头计较这些。 秋桐极为认真看着那侍女,“你仔细想一下,当时我都没有碰撞到你们,怎么就撞翻了你们拿的百花香了?逻辑明显有漏洞好么!” 梁琨立马重重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仙女姐姐明明在我后面,我都没有碰到你们,她怎么可能碰到你们!“ 那侍女忙低下头去。 ”昭文哥哥,明明就是她们自己打翻了百花香,怎么就怪到我们头上!“梁琨愤愤不平向元瑾玄解释。 元瑾玄目光落到气愤不已的梁琨身上,心平气和说道,”琨哥儿,先听她怎么说。“ “你接着说。”元瑾玄复又看向那个被他点名侍女,不喜也不怒。 “后来,”侍女看向黑衣裴燚,又怯怯收回了目光,低声喏喏说道,“后来裴大人就来了。他捡了我们的百花香。” “我觉得,你这个用词不是很准确也。不是他捡了你们的百花香。”秋桐心平气和纠正道,“是其中一瓶装着的百花香白色瓶子骨碌碌滚到了他脚下。”说到他的时候,秋桐特意看了下裴燚。 裴燚想了下,他当时在茉莉花花丛旁追到了秋桐他们,恰好,那瓶子是滚到他这边的没错,而且正是如她说的骨碌碌地。 “那瓶子滚落到他脚下,他突然一跺脚,那瓶子就飞到他左手。他当时目露凶光看着我们,还说,‘跟我回去见王爷,不然——’他也没有说不然什么,就一使劲,那玉瓶啪嗒一声就裂了,装在瓶子里面的百花香也都流了出来。”秋桐说完,看向那侍女很是善意笑道,“你接着说,有哪些说的不够明白的我会补充一下的。“ 那侍女愣了愣,看向默许般的元瑾玄, 元瑾玄能说什么,只觉这看似普通的丫头已经抢占了先机,或者说已经先发制人了。分明是一件严肃不过的事情,经过她这一番说辞,平添了几分趣味性。 “随后,蜜蜂就来了!” 简直太单调了有没有,秋桐都想摇摇头,她自发补充道,“百花香流出来后,瞬间满庭生香。不久,就引来了一只蜜蜂,接着又飞来了一只,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引来了一大群黑压压的蜂群,一路嗡嗡嗡地飞驰电策而来,有点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既视感。“想想当时那个蜜蜂军团一往无前的气势,到现在都觉得腿在发抖,那种情况下,能不跑能不躲才是真的大傻瓜! 靖元王爷元瑾玄看着秋桐,眸中划过一抹讶异,快若流星,其他所有人的注意力其实都在绘声绘色的秋桐身上,也没有人注意到他这里。 很奇怪,有的人就是有本事让其他人都注意到她,显然秋桐就是这一种人。 ”蜜蜂来了,我们就—“后面地话,那侍女没好意思说下去,但是大家都明白。 大家很习惯地眼珠子转向秋桐,果然,就听到秋桐接着脆声描绘着当时的情景,”我们几个虽然没有沾到半点的百花香。但是,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我们几个都不知不觉被百花香气多少沾染了一些,那些飞来的蜜蜂不仅蛰他裴大人,还连累了我们也遭了殃。“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的。“秋桐一说完,梁琨马上附和,那些蜜蜂主要追的人也不是他们。 裴燚不禁瞪大一双金鱼眼眼睛,不懂怎么这个梁小公子怎么这么反常,以前他可是叫他裴大哥长裴大哥短的,而今日,竟然不维护他就算了还,还成了这个秋桐的拥趸了! 接下来,那侍女说一小句,秋桐就惟妙惟肖地补充一大串,而,梁琨则点后重重点一下头,道,“是这样的。”。 最后,那侍女诺诺道,“事情大概就是如此。“ 裴燚怒瞪秋桐。他有她说的那么傻大缺么!怎么听起来,所有的事端都是他引起的样子!而她就被摘得干干净净!孰可忍是不可忍! 秋桐不怎么在意裴燚的怒火,事情本来就那样,她就是还原当时的场景而已。 就见秋桐微微吸了口气,有点要放大招的样子。裴燚心下一个咯噔,觉得这丫头又要作妖了。果然,就听秋桐她先来了个开场白,“其实,事情地经过是这样的。“ 接下来半盏茶的时间,秋桐将事情的经过又重复叙述了一遍。不同于刚才侍女的干巴巴,她的声音很好听,有种涓涓流水清甜,让人听着就不自觉的舒心,何况她还说的有滋有味,入情入景,比之刚刚的当作补充员说的还要入木三分。在说到人的表情时她添加了许多丰富多彩的形容词,说到动作时又加入了形象的拟声词,有时候还会加入自己紧张害怕的心理描述,难为那么多人那么多的细微动作,她可以十分贴切地将当时场景一一描述出来。 站在门口的侍卫不自觉看着笔直跪在地上的女子,虽然他当时不在场,但是,听着这个女子的描述,他都可以清晰想象出当时的情景,就是当时每个人的音容动作,他都可以在脑海中参摸得丝丝入画。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想鼓掌叫好了。 这么听下来,好像似乎,是他们的头头裴大人不对! 裴燚是气的脸红脖子粗。 妖女! 先前他调查了她,根据资料显示:以前她还没有入王府前,别人对她的印象就是温柔沉默,不争不抢,入王府后,别人对她的印象更多的是乖巧伶俐,贞静舒雅,淡然随心。 屁!看看,都被这个妖女给骗了! 秋桐完全不知道裴燚心里的波涛汹涌,说到最后,她总结了一下这件事情的因果,“总之,这件事情说到底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或多或少都是遭到连累了。“ 罪魁祸首就是这个裴燚,他们说到底是无辜的!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只要是长了耳朵的都听得明明白白。 所有人都看着绘声绘色滔滔不绝得秋桐,连她说完了都没回过神来。 她就不知道她说的是谁么,刑事堂最高长官!谁落到裴大人手中还不是落下一层皮。她就不怕得罪了他!侍女们心中想着,这女子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梁琨却是双眼发亮地看着秋桐,只觉得他的仙女姐姐就是和其他的丫鬟都不一样的,就是说个事儿,都能说的那么好听,那般清晰,那般有趣。。。 元瑾玄眸光平静看着这个已经主导了全局的女子,心中却是想着,这丫头不是没有读过书么,可是现如今,她言语清晰,条理分明,词汇丰富,还懂得用上开门见山等笔法。是她隐藏太深,还是他的人太过平庸! 裴燚一张脸又红又黑,睁着一双铜铃大的金鱼眼瞪着秋桐,伸出另外一只还能动的手,四指卷到手心食指指着秋桐,眼睛似乎要喷出一把火将秋桐烧个灰烬一样,”你——“ ”你个妖女!“裴燚的声音终于是从牙齿缝挤出来的。 不仅仅是其他人,就是元瑾玄都讶异看向裴燚。 ”你!这是人身攻击!“秋桐静了一下,悠悠然站起来,其他侍女霍然一惊,就听到女子清亮而润丽的声音,有种大家闺秀般婉约舒缓,“人猿泰山!你这是人格侮辱!你懂不懂礼!知不知羞!” “人猿泰山先生!你也不用太激动!我只是将事情如实说出来而已,”秋桐浅浅地笑了一下,色若春晓花开,明丽极了,“不然,你也问问她们,是不是就是如此。”秋桐说完低头看向还跪着的侍女。 侍女们低着头,也不敢去看谁,却是一致的沉默。 人猿泰山? 元瑾玄看向裴燚! 裴燚被气地脑袋抽抽地疼,歪鼻子斜嘴巴:死丫头,给他取什么绰号?人猿泰山?!又是人,又是猿,又是泰山!是夸他还是损他! “妖女!你不要颠倒黑白!”裴燚粗着鼻子喘气。 相对于裴燚的大喘气,越发显得秋桐平静得可以,她淡淡笑道,“我就是就事论事而已。” “你——你——”裴燚连说了两个你字,“妖女,你信口胡说!” 秋桐往前向裴燚走了一步,有种一锤定音的淡定,“大家看到没有,什么叫做恼羞成怒,这个就是!“ 裴燚脸色的红色又深透了几分,他气呼呼看着秋桐,然后转向元瑾玄,想要抱拳,可是一只手还吊着,遂弓腰道,“王爷—“ “王爷,属下认罚!“他说不过这个妖女!形势一面倒,但是这次不是朝着自己的方向。 秋桐讶异看了眼裴燚,心下微微一松,她还以为这场仗还要持续良久呢,没料到,才刚开火就结束了。。。 裴燚知道自己大势已去,那方早已经兵临城下,自己就如困兽之斗,基本上是回天无力了!但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妖女!下次落到他手里,他一定让她好看! 裴燚知道自己向来不善言辞,他本着惜字如金的原则,可是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么憋屈过。 导致后来,裴燚的夫人据说是十分朴素又十分木讷。据说,裴燚对涂脂抹粉的女人十分反感,有的说,裴燚是对香味极其敏感,所以不管是他的夫人还是他家里的丫鬟,都是素面朝天,素的就像尼姑庵里面的尼姑一般,而且他的夫人也木讷,就是那种不言不语,不善言辞的。 裴燚觉得自己现在不仅是脸疼,手疼,腿疼,屁股疼,连胸口也是抽抽的疼。 都是被这死丫头害的,再这么下去,他怀疑自己不仅仅是会身残,心也会残。 啊—— 裴燚非常想对着长空大吼几声以慰心中的不平! 元瑾玄深深看向秋桐,她还是如是的从容淡定,轻灵舒雅。而裴燚,本是冷静沉稳的一个人,现今却是被激得差不多要失控。 他强任他强,轻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此刻,可不正是他们这二人的真实写照。 是他小看了这个女子了! 元瑾玄缓缓地站起身,颀长的身影在刑事堂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他目光从秋桐身上划过,看向跪着的侍女,“你们几个,罚扫王府花园半年!“ 也包括她么?秋桐想,看这个意思,你们是包括了她在内的!? ”谢王爷!“众女叩首声称感谢,她们本来还以为今晚逃不过刑事堂的刑罚了,能得到这个这么轻的处罚真是意想不到。 元瑾玄顿了一下,看向喘着粗气的裴燚,道,“就罚你半年俸禄!“ ”是!谢王爷!“裴燚躬身,却听那个不知死活的妖女道,“我可不可以也罚俸半年?“ 元瑾玄看向秋桐,她总是习惯和他唱反调。 “其实,一年也是可以的。“秋桐觉得能用钱解决的还是用钱解决比较好,反正,她现在也不是缺钱的。 众人觉得自己开始石化,这个丫头疯了,还敢质疑靖元王爷的决定! 秋桐觉得靖元王爷似乎对自己笑了一下,笑得有点像曼陀花开,迷离炫目,便听他道,“行!本王就依你!“ 众人彻底呆住,不同于其他人,秋桐却是高兴的。 钱财是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她也不缺那点钱。 可秋桐还没开心够呢,便又听到那凌凌的声音如风擦过了自己耳朵一般,“就依你,扫花园一年!“ 裴燚忍不住咧开嘴巴一乐!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第二十三章 知慕少艾 走出刑事堂的时候,已经夜幕四合,王府各个院落纷纷点起了灯,一时竟然有灯火辉煌,不似在人间的错觉。 秋桐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一入夜,天就更加冷了。关键是她还饿了,可是现在已经过了大厨房开饭的时间点了。 吃饭,睡觉,打扮,秋桐觉得这是生活中必不可或缺的三件事。饿着肚子,晚上她不就睡不着,关键是睡不着不就影响容颜了。所以,秋桐也没有什么再三思量的想法,一路直奔到了大厨房。 不过,她的运气还真的不错,厨房中烧火丫头小菲还在灶头看着火。小菲很热心地帮秋桐找了些面线和蔬菜,秋桐在小菲地帮助下煮了2大碗素面。 一碗自己的,一碗给小菲。两人一人一晚,都是吃的汤面精光。 ”秋桐姐,如果天天这样的饭菜,我保证一个月可以胖上十斤。“因为,秋桐也是大厨房的打牙祭的常客,出手大方,加之她本人爱笑,性子又挺好,跟这些大厨房的人都相处的不错,久而久之,年纪比秋桐小的人都习惯叫她一声秋桐姐了。 “你也是少吃才觉得好吃罢了。“秋桐觉得做饭还真的不是难事,但是,她不喜欢烧火,烟熏火燎的,她也不喜欢洗菜洗碗这些事情,女孩子的手还是要好好保养的,她可是每天都有好好地擦护手膏。 ”才不是呢!“小菲将厨房台面都细心整理好,笑道,“苏大娘私下里都说,若不是抢不过兰嬷嬷,她非得把你要到大厨房不可。“说完,小菲叹了口气,对秋桐怎么不是他们大厨房的人有些失落一样。 秋桐当作可心的话听了,和小菲又说了会话,就回了云英院。 回到云英院,果然四下一片寂静,看守院门的婆子帮秋桐开了院门,秋桐也不敢声张,一路小心翼翼走回自己的屋子。 屋中灯还是亮着。 秋雁还没睡?秋桐轻轻推开房门,见秋雁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显然是在等她的。 心中猛然生出一股暖意,这里,也就只有秋雁是真心实意在在关心她。秋桐走过去,轻轻推了推秋雁,“秋雁,醒醒,到床上去睡。“ 秋雁睁开迷蒙的眼睛,迷迷糊糊地喊道,“秋桐?“ 秋桐将睡眼迷瞪的秋雁从椅子上拉起来,将其送到床边,”天冷了,快点到床上睡。不是说过么,不用等我。“ 秋雁揉了揉眼睛,看着在屋中忙忙碌碌的秋桐问道,”秋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刚回来的。“秋桐从衣柜中取出干净的衣裳,准备着梳洗的物品,边说道,”秋雁你先睡,不用再等我。“ 秋雁打了个哈欠,她已经习惯了秋桐的这些习惯,无论是多晚,多忙碌,秋桐都习惯每天洗澡,洗头,衣物都是必须每天更换的。 秋桐她们这些丫头住的屋子哪里会随时准备热水,这大晚上的,秋桐也只能打扰了看门的婆子,自己往返大厨房数趟才打满一桶热水。刚刚去大厨房吃面,她就让小菲帮她烧了一大锅热水,不然这个时候,大澡堂哪里还有热水提供。 洗了澡,洗了头,又擦干了头发,涂抹了护肤的润肤膏,秋桐才一身舒畅爬上软软的床铺。 秋桐才将将躺下,秋雁那边就支起半个身子,一脸吃惊盯着秋桐的脸蛋,”秋桐,你的脸怎么了?“ 秋桐伸出手又不敢去碰那些包包,想着今日的经历也有些好笑,她抿嘴笑道,“没什么事,就是被蜜蜂叮着了。” “怎么被叮了,疼么?”秋雁有些担心,“听说,下午王府花园中好多人被蜜蜂追。你也在里面?” 秋桐少不得将事情说了,但是略去了些不必要。 “那还好!”秋雁小声念了声佛。 秋桐有些理解不了,为什么她被罚扫花园,秋雁给她的感觉,她好似很幸运一般,而那些同样被罚的侍女们也是一脸庆幸。那个人猿泰山先生仅仅是罚了俸禄而已呢!那才是大幸运好么!那个靖元王爷明显就是偏心好伐! “还是我们王爷体衅我们下人。”秋雁语气中有着替秋桐庆幸,“换做其他人,那就糟糕了!” 想到半年的扫花园变成一年,秋桐就觉得郁闷。 “那么,秋桐,你不就是暂时不能出王府了?”秋雁叹道!秋雁实在是替秋桐可惜,怎么也料不到秋桐这么倒霉碰到了这桩事。 “我觉得也是。”秋桐声音懵懵的,有些快要入睡的状态。秋桐确实事挺累的,几乎算的上沾床就睡。 话说两头,这边秋桐是事情结了,万事顺心。那边裴燚却是挠心挠肺的一万个不爽。 在刑事堂,靖元王爷宣布了众侍女们的处罚后,也就没有侍女的事了,众女依言告退,秋桐自然也是在列的。只是,众侍女谢完恩后是弓着身子后退的,可是秋桐则是直接转身,收腹昂首挺胸。 其实,在秋桐看来,这些侍女们也真的是奇怪,好好的路不走,偏偏要略弯着腰倒着走,人的眼睛明明长在前面,正着走难道不是更加舒服!更加姿态优美么! 站在门口的侍卫,只觉得这女子不同于王府一般丫鬟卑微,也不同于边关女子狂野粗俗,看这女子慢慢走来,他倒觉得这女子纤柔而婉约,有种欣赏舞蹈般视觉盛宴。 但是,各花入各人眼,这在裴燚看来,秋桐那简直是走出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的霸气。直到秋桐身影消失在刑事堂的大门口,裴燚再也忍不住,他曲起手指,食指指着大门口,胸口巨烈起伏,咬牙切齿,“王爷,你看她——” 简直太嚣张了,有没有!简直就是在向他耀武扬威,有没有!简直就是没把王爷放在眼里,有没有! 裴燚怒火冲天! 元瑾玄眼睛微阖,他何尝不知道裴燚想说什么。可是,细说起来,她行为是在当下来看,太出挑了,或者说太特立独行,她没有下人该有的奴颜婢膝,没有本该和身份匹配的谨小慎微。 然,如果换个环境,换个身份,她的言行可令人大为赞善,不是么。 举止优雅,言语也不失诙谐。 然,即便是极为出色的细作,人往往都改变不了自身的一些习惯,特别是刻在骨子里面的东西。一个人的言行习惯,往往跟其生活环境脱不了关系。 所以,她的真实身份呢?!以往,她的必然有着极为良好的教养!身份上必然不是卑躬屈膝的丫鬟。前朝的韦惠妃就是当初北胡多罗郡主,潜入后宫十载的细作。 忆及往事,元瑾玄心中的决定越发坚定了。 “裴大哥,今天,其实都是意外,你别总是怪仙女姐姐!”梁琨忍不住替秋桐解释。梁琨还是替秋桐担心的,他觉得他的裴大哥本来就是负责刑事堂的,如果仙女姐姐不小心犯了个错,被裴大哥抓到了,可怎么办。 裴燚听得更加气了,这梁琨从小就叫他裴大哥长,裴大哥短的,他心中也把这个长公主的小公子当作自己弟弟一般关心着疼爱着。可是,今天,这个嘴巴叫他裴大哥的人怎么总是替那妖女说话。 “梁小公子,你别被那妖女给骗了!”裴燚语重心长劝道,“那个妖女就是居心叵测,还善于妖言惑众,蛊惑人心!就是黑的,她也有办法说成白的,你小心被她卖了还在替她数钱!” “裴大哥,仙女姐姐没有骗我!”梁琨这小少年倔强道,“还有,你也被叫仙女姐姐妖女!仙女姐姐心地善良!才不是什么妖女!” “你真的被她迷住了!”裴燚气苦,他就是不懂了,这梁琨明明和那妖女没有相处多久,怎么就信她信的这么的死心塌地! “哪里有!”梁琨红着脸反驳,他只是信任他的信女姐姐而已! “我跟你说,”裴燚说到一半,突然刹住了话,知道那些话是不方便对心思单纯的梁琨说个透亮的。 梁琨睁着眼睛看着裴燚,不懂为什么裴燚话说一半就不说了。 “总之,那个妖女不是好人!”裴燚下定结论,“她最会蛊惑人!你别不信!你想想,是不是有的女人长得一副美丽的面孔,做着恶毒的事情。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能事事让你母亲,还有王爷操心!” “好了。”元瑾玄看着被裴燚说得脸红,却又不甘的梁琨,说道,“琨哥儿,时间了我早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刺激到了,言语功能现时被激发了出来,裴燚觉得自己还有好些话没有说完。 “子炎,这些天你也好好休息。”元瑾玄说完就带着梁琨漫步走向大门。 如此,裴燚只能躬身应是,想着自己这么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小女人整成这样,还有苦说不出,憋屈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又如针扎了般弹跳起来,一张布满包包的脸扭曲起来。他这个动作令还没走出门的梁琨回头看了一下,靖元王爷却脚步一顿没有回头,门口的侍卫却是生生将脸偏过一边,仔细去看都可以看出其肩膀在细微抖动。 一出刑事堂,梁琨就迫不急待对元瑾玄道,“昭文哥哥,刚刚裴大哥坐到椅子上,突然跳起来,跳得老高,他是不是伤的很重?”其实,梁琨也是挺担心裴燚的,毕竟,今日那些蜜蜂真的太凶猛了。 元瑾玄低头看着才还不到自己胸口高的少年,见其稍显稚嫩的脸上浮着几个小包,眼中夹杂着担忧还有笑意。他倒是可以想象处当时裴燚跳起来的场景,形态应该是有些滑稽可笑。他淡淡笑道,“没什么事,你裴大哥身体好,休息几天就会痊愈。倒是你,需不需要让太医过来看看。” 梁琨伸手摸了摸脸上的包,摇了摇头,“被叮咬的时候挺疼的,不过现在不那么疼了,回去我让绿珠帮我涂膏药就好了。” 元瑾玄淡淡点点头,只道,“若是有需要,直接让绿珠找贾太医就是。” “昭文大哥?我是不是让你们很操心?”对于裴燚的话,梁琨还是记得的。 元瑾玄笑道,“我们都是你的亲人,自然会关心你,你裴大哥也是关心你才会说那些话。” “我已经十三岁了。”梁琨想到自己在他的仙女姐姐心中或许也是需要人家照顾的小孩子就有些失落。 元瑾玄讶异于梁琨脸上的黯淡,却是想着自己十三岁的时候一段短暂的时光。十三岁的少年男女,往往也开始情窦初开,对于异性也充满了一些好奇。对于异性的好奇和探究,他在那个青葱的少年也不是一点都没有好奇过。 可,梁琨对于异性好奇的满足,却不该是由他靖元王府来承担的。他那个长泰姑母是否注意到了梁琨的这些变化? 元瑾玄思索着一些事,带着梁琨往折梅小筑方向走,状似不经意提起,“我记得,腊月初一便是梁老夫人的大寿。到时候,你也该回去准备一下。” “今日我母亲就有遣人过来说了。”梁琨仰起头看向元瑾玄,盈盈目光中露出希冀,“昭文大哥,你让裴大哥不要记恨仙女姐姐。今天真的是意外。” 元瑾玄扶了扶梁琨脑袋,让他的头不用仰着这么高,笑道,“你裴大哥的为人你还不知道,他向来公私分明。” “可是,裴大哥今天,好像气的很。”梁琨想了想又道,“而且,第一次看到裴大哥这么狼狈。” “你要相信你裴大哥的为人!”元瑾玄笑着肯定道,“琨哥儿,你和,秋桐,认识很久了么?” 梁琨掰着自己的指头,笑得有些腼腆起来,他的眼睛在夜色中呈现一丝少见的亮光,“其实我们才见过三次。”大家互相见到面的那种。 元瑾玄心底沉了沉,却是笑容清浅,“你很喜欢她!” 梁琨没有回答,只是点点,他是很喜欢仙女姐姐的,和仙女姐姐在一起有趣又舒适,仙女姐姐不像一般的丫鬟那样,也不像其他的其他姐妹一样。 月亮穿过乌云又破云而出,王府铺着大理石的甬道忽明忽暗,就如此刻元瑾玄的心情一般。 知慕少艾,少年的心那么纯情又敏感。少年心中的淡淡的喜欢往往就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一生割舍不掉的朱砂痣。 第二十四章 花落香满衣 第二日,梁琨和秋桐道了别,他要回去准备他祖母的寿辰了,而秋桐也开启了扫花园的生涯。 但是么,靖元王爷也没有指明说一天必须扫多少地方或者必须扫多长时间,所以,秋桐每日午饭后就到花园中受罚打扫,多则一个时辰,少则半个时辰,就权当作饭后消食运动。 这个受罚没有人来监管她,秋桐自然也就乐在其中。 这日,秋桐正在雪滢园打扫,突然一个穿着红衣的内侍匆匆赶到她这里,说王爷和二郡主要过来这里赏梅花,闲杂人等回避。 闲杂人等的秋桐便避到了偏远的角落去。可是,她不明白他们这所谓的赏花竟然是怎么个赏法,从园林的这边走到园林的那边。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反正,秋桐觉得她走到哪里,这赏花的队伍就跟她到哪里,简直都要让她怀疑他们这是故意的。 花开满树,寒梅傲骨,静静地欣赏梅之风骨,难道就不香。 “大哥——”清脆的声音带着惊喜打破了赏花队伍的寂静。 秋桐隔着梅枝闻声看去,依稀看到素雪寒梅中的一抹红,鲜亮耀眼。 前方那个女孩洁白娇嫩的脸蛋白里透着健康的粉红,微带霸气的黛眉,灵活的俏目,身着玫瑰色绣秋海棠百褶撒花裙,尚且不足的身躯罩着一件火红色狐狸毛披风,梳着少女的双环髻,配以华贵金丝金凤小钗,翡翠镶金步摇,娇俏而华丽。 这个少女不是三郡主元婉霜还会是谁。 三郡主元婉霜身后跟在两个衣饰相仿的侍女,只见元婉霜飞快而欢乐向队伍这边跑来,身姿轻盈如翩舞的蝴蝶般,她并没有看到元婉蓉一闪而过不悦、嫉妒的神情。 元婉霜如小鹿般欢跳而来,元瑾玄停止了步伐遥遥等候着,含笑的眼眸宠溺地看着这个快乐肆意的小姑娘。 元婉霜双眼晶亮,脸颊红润,越发显得其活泼俏丽。 “二姐——”元婉霜随意打了个招呼后,便走在元瑾玄的一侧,双手习惯性亲密地挽着元瑾玹的手臂偎依着,边走边看边聊。 元婉蓉走在元瑾玄的另外一侧,相对于元婉双的活泼跳脱,越发衬托出她娴静、清幽。 靖元王府的三位郡主如春花秋月一般,都是各具特色。 元婉霜到来后,她如一只快乐的百灵叽叽喳喳的,少女的声音清清脆脆充斥着这个不小雪滢园,元瑾玄清眸含笑十分包容地听着元婉霜不着边际的话儿,一个话题接着一个话题。 元婉蓉纤纤玉手捧着精致的暖手香炉,脸上也同样带着柔和温婉的笑意,她偶尔会略略看了看元婉霜挽着元瑾玄胳膊的小手,嘴角的笑容清丽温婉柔,美极了,可却总有些不易察觉的寞落和忧郁。 在这个王府里面,元婉霜这个小郡主有非常多的特权。虽然,元婉霜和元瑾玄并非同胞,可是他对这个有着血缘的最小妹妹却是非常的疼爱,有求必应。所以,王府里面的三郡主天真烂漫。便是在整个晟京,靖元王府三郡主也是顶级权贵中活得最肆意的一个。骑马、打猎、蹴鞠。。。这些玩乐的没有哪一样元婉霜是不擅长的! 元婉蓉心里有些酸楚,虽然大哥也对她有求必应,可是,终究还是有所不同。 元瑾玄似乎绝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元婉霜身上,但偶尔也会过来照应元婉蓉,他的目光在元婉蓉脸上淡淡划过,“二妹,是不是觉得冷?” 元婉蓉忙低下头,掩饰住自己外露的情绪,“不会。都带着手炉呢。” 元瑾玄点点头,声音极为温柔,“若有不舒服也别撑着,天气越发的冷,二妹自己要保重身体。” 元婉霜撇了撇嘴,二姐从小到大总是这样! “要我说,二姐你就该跟着我学骑马,练剑,蹴鞠,保准像我一样一年到头连个咳嗽都不会有。”元婉霜探过头看着低着头的元婉蓉笑嘻嘻地建议,“强身健体嘛。” 元婉蓉慢慢抬起头看向元婉霜,美目含愁,她皱着美丽额头,委婉拒绝道,“那些我哪里学的会。再说了,我的身体从小就那样,没什么大碍。” 元婉霜努了努嘴。又来了,这二姐总是喜欢作出一副忧郁,自哀自怜无病呻吟的模样,在她看来,她这个二姐身体也不差,何必整天病歪歪的样儿,王侯家的小姐,顶顶的金尊玉贵,何必一整天多愁忧郁的样子。 从小到大,他们靖元王府何曾亏待过她这个二姐了,王府里面什么好吃好玩好用的,她们三姐妹什么时候谁多了又谁少了!她们从小都是一样的份例,以前父王母妃在的时候,也没有短了她,她们大哥更是对她们一视同仁,也不知道她这二姐还有什么好自哀自怜的。 “是!是!是!二姐是要作诗写文章的才女!”动不动,开这个诗会那个诗会的有意思么。元婉霜觉得作诗说愁可无聊死了。 “好了,霜儿,你也该学学你的姐姐们,都大姑娘家了。”听到元瑾玹替元婉蓉解围的话,元婉霜也不恼,她大哥可没有真的批评她,或者说她不是的意思。 元婉霜则侧头看着元瑾玄,她才不要整日的和那些书本作伴呢,“大哥,我最近学了套剑术,李师傅还夸了我来着,改日我就练给大哥看。” 见元婉双那骄傲、期待的样子,元瑾玄哪里会拒绝幼妹这个小小的要求,“剑术是练得勤了,可是字可别都忘了。” 元婉霜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她就喜欢她大哥。她大哥从来没有要求她们要读多少书,只要不做睁眼瞎,字写得好就行,她最最讨厌动不动就掉书袋的书呆子了! “大哥,你上次给我的字帖我可都临摹了,一张都没有落下,师傅们可都说我的字越发的好了。” 元瑾玄看着梅林深处片刻,状似十分欣赏这一片开的正艳的梅花,听元婉霜如此说也笑了,“改日就写两个字给我看看。” 元婉霜哪里不知道她大哥这是要检查她呀,她笑嘻嘻地,一点也不怕,这几个月她真的是一点也没有偷懒,“我写好了,大哥可要奖赏。” “只要真的是有进步,要什么尽管说。”元瑾玄收回远眺的目光,笑着允诺,“若是,没写好,以后可就要认真点。” 元婉蓉听着,心底刚止住的酸水又开始往上冒,她知道元婉霜又要开始漫天要价了,而大哥一定会还是会答应元婉霜的要求。 这个霜儿不知道大哥平日是有多忙的么!今日到这个雪滢园赏梅还是她前几日就和大哥说好的,大哥也只有今日现在才有空。偏偏这个霜儿还要非得在这个时候跑过来凑热闹,分明是故意的! 元婉霜可不知道元婉蓉心中的幽怨,她非常认真想了一下,不过几息功夫,她双眸闪闪发亮,“大哥,这次你都出去了好久,改日带我去狩猎,好吗?”元婉霜觉得打猎还是要跟着元瑾玄他们一起去才会刺激。不然,总是追几只小兔子跑怪没意思的! 又是狩猎!一个女孩子家家整日打打杀杀的,大哥明明喜欢贞静的女子,怎么也从来不阻止。 元婉蓉这么想着,就听元婉玄还是和以往无数次一样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从小到大,大哥总是惯着霜儿! 元婉蓉这边暗暗幽怨着,可,这可没有影响到元婉霜兄妹两的兴致。 元瑾玄和元婉霜说着些趣事,又不时抽空和元婉蓉一起做了些咏梅诗或是品评一下梅花,气氛一片乐融融的。 夕阳西下,暖暖的冬日照着银装素裹的雪滢园,如玉般雪梅也染上了一层淡淡柔柔的橘色。赏梅的队伍终于是将雪滢园逛了个遍,元瑾玄柔声让两个妹妹先回去,然后自己往梅林深处走。 元瑾玄在雪滢慢慢走了大半圈,随后穿过一处月亮门,也不走那些专门开辟出来赏梅的鹅软石小径,穿过层层恣意开放的梅花丛,最后在一株老梅树旁停下。 这老梅树极为罕见,树冠极大又开的极为旺盛,少说也有几百年的光景了。梅树的主干程黑褐色,粗若箩筐,密密匝匝的枝叶向四周任意横生,应该是没有人专门修剪过的,千枝万枝梅枝连成片,满枝坠玉,满树开满了雪白的花瓣,宛若白雪覆盖了一般。这咋一看,倒像是一个半圆形的圆顶雪屋坐落在这里一般。 这梅林坐落在王府的西南一角一处山坡上,而雪滢园也只是梅林种辟出来的一处用来冬日里让王府的主子们闲暇时候过来品雪赏梅用的地方而已。雪滢园叫园其实里面没有什么居住性的建筑,仅有几处休息用的亭子、草庐。赏梅一般都是在雪滢园里头,平日里,这大片的梅林里也没有什么人在这里活动,梅林部分是观赏梅,部分的梅树却是可以生出梅子,也只有梅子收成的季节,王府里面会有些丫鬟过来这边摘些梅子吃。 这棵梅树不在雪滢园范围内,而是位于梅林的极深处,老梅树四周又围绕生长着数圈各色梅花,又没有专门的道路通往这里,以至于让人极容易忽略了这处风光。 跟在元瑾玄身后的内侍忍不住看呆了,这处梅姿果然比别处经过人工精心整措的梅花更加美丽。书上说的什么妙趣横生,暗香浮动,梅雪飘香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元瑾玄看了眼歪在一侧的扫把,又看着从老梅树周边簌簌飘落的梅花,朝着老梅树冷声道,“出来!” 跟在元瑾玄身后的内侍一愣,以为是有什么人在附近扰了王爷的兴致,可是左右看了一下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 那横斜的梅枝渐渐停止晃动,因为晃动渐歇,纷纷扬扬坠落的梅花也慢慢少了起来。 元瑾玄看向密密匝匝的花团深处,声音低沉了三分越发显出了几分磁性,“给本王出来,不要让本王说第二遍。” 内侍疑惑看着老梅树,突然,他们面前的梅树底下的某部分露出一道高约半米,宽约半米的窟窿来,然后,那窟窿里面探出了一个女人的脸,一张溢满烂漫笑容的脸,那笑容比那明珠都要干净纯粹。 内侍唬了一跳。 这里面怎么会有人 !随后他心下一个咯噔,这不就是那个丫鬟! 叫做秋桐的! 第二十五章 世外梅源 秋桐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那么隐蔽的世外梅源怎么会被别人也给发现了。 本来她在雪滢园好好地扫地,可是,偏偏他们一个两个都要过来赏梅。好吧,这是人家的私有财产,人家要过来看看,她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他们要清场,她自然躲到这个她意外发现的好地方\u00ad—世外梅源。 世外梅源是她取的名字,大家都管这一带叫梅林。 秋桐在梅树花丛洞里优哉游哉地荡着小秋千,如果不是怕被发现,她都想清哼一曲了。她就等着他们这一群赏梅地队伍离开后,她也要收拾着回去。 事情是要做,但是,也不用太过于认真! 秋桐悠哉游哉荡着秋千,听到声音才慢慢停下身下晃荡秋千,透过密密地花丛,她依稀看到外面站着的人,一穿紫袍的人,身材颀长,一穿暗红衣裳的人,身材瘦小。 靖元王爷今天不就是穿着紫色的袍子么! “给本王出来,不要让本王说第二遍。”熟悉优雅的声音透过花丛飞了进来,而且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她这里的,所以,她的侥幸心里可以不用持续了。 秋桐在心里暗怼着,可是也知道,她是真的被发现了,而不是恰巧还有其他人在附近。 “王爷,好雅兴呀!”秋桐从那个窟窿里钻了出来,然后反身将那梅枝外掰回原来的位置,密密合合的一丛花树,任谁都想不到里面另有天地。 内侍眼尖朝那窟窿看了一眼,这一眼简直要让他咂舌,细碎的光亮洒满了里面的空间,里面搭着个还在左右摇摆的简易小秋千。 他怎么不知道,王府里面还有这样的地方! 元瑾玄看了眼头发上,衣服上沾了雪白梅花瓣的秋桐,转身走了两步后,说道,“跟本王来!” 秋桐愣了好久,直到元瑾玄他们都走出了十几米外才回过神来,她还以为他会质问她怎么在这里,怎么不是在扫地之类的话。 腹稿,她都已经想好了,竟然没有派上用场! 秋桐小跑跟上元瑾玄。 他的背影不壮硕,但也绝对不单薄,笔挺修长的身板,英挺伟岸,劲瘦的腰身松松束着一条宽宽的玉带,更加勾勒出他的身材绝好。所谓的玉树临风大约也就如此的光景了。 哎—— 不仅是女人能够令人赏心悦目,这男人也是可以的。 秋桐突然有些脸热,她一个如花少女怎么能去关注这些呢,她应该去欣赏身边的青山秀水,香花绿草,研究些养颜美容的膏药,勤练瑜伽,修炼体态。。。。 可是,不自觉地秋桐还是往前看,眼前的男人明明缓步而行,步履优雅,可是她却是要加快脚步,甚至要小跑着才能跟的上。 这是,腿短么? 秋桐觉得自己身材还是可以的。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书房,秋桐觉得自己心跳加速,气息都紊乱了,小跑了一路不气息紊乱才怪!而,这位靖元王爷同样是走了那么一段路程竟然是气息不变分毫,他是一路缓步而行,步履优雅。 其实,她的身高也不矮的,在王府身高比例差不多一致的侍女中,她身高不是最高的,但是她不会低于平均水平。看向前方的靖元王爷,站的如此近,秋桐才发现他真的很高,比自己都高出了一个头,一个脖子,还有半个肩膀了。 但是,如果让自己长得像他那么高,秋桐也绝对不愿意的,一个女孩子长得那么高还有什么美感啊!她觉得,女孩子不能矮了也不能太高,身材自然是要高挑而玲珑,纤细而柔软。 秋桐忍不住看看自己的胸口,虽然有点小弧度,但是玲珑还是说不上的,也不知道她多吃些营养的东西还来不来得及,柔软的话,她会努力加把劲的。 一入书房,元瑾玄就挥退书房内所有伺候的人,回头却看见随他进来的女子正在打量她自己的胸口以及腰际等身体部位。 秋桐一抬头才发现这个靖元王爷正在看着她,瞬间她觉得有些脸热。其实,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不过是看看自己哪里该减一减,哪里可以增一增而已。 元瑾玹不是第一次看到秋桐,却是第一次如此仔细打量她,她那一双并不十分出色略显狭长的杏眼,这双眼睛的形状平常得紧,十个人中就可以找出四五个长着这样的眼睛,但这样一双平常的眼睛镶嵌在她的脸上却是别样吸引人。她的眼瞳干净清澈,清清爽爽,似无邪、似天真,不畏惧和他对视着,竟然使她那不多么出色的面容生动起来。 这个小丫头确实是有些不一样的姿色,比起那明眸善睐的齐国公世子夫人也不妨多让! 阅人无数的元瑾玹自然知道,世上真的有一种女人,她们不必拥有倾城的容颜,也有风情万种的绝色。不经意的妖娆而妩媚,只是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也会有这样天成的魅力!然,如若不是有这番资本,如何一个两个都为她神魂颠倒! “本王,倒是小看了你!”声音略为低沉了些,有种金属色泽的磁性,听在秋桐耳中有种山雨预来风满楼的错觉。 这话听着就是来者不善。 秋桐脸色刷的变白,挺疑惑的,这个是什么话题,他小看了她,他指的是什么?这脑回路跳得有点快了。被人肯定挺好,只是,这是肯定么? “秋桐,不明白。王爷所谓何事?”秋桐觉得凡事不能不懂装懂的。 果然演技高超,便是到这个时刻,还能保持一副,我当真无辜的表情! 元瑾玹无声冷笑了下,邪冷气息如潮水般蔓延整个书房,冷寂异常,“好个不明白!” 秋桐不禁打了个寒战,她从来不知道一个温润如玉,温柔似风的人会在瞬间变得如此冷,冷中带着邪。其实冷漠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种让人窒息的邪冷。看着那薄薄带着邪气唇角慢慢加深的笑意,秋桐曾经觉得这种笑容可以轻易蛊惑万千女性,可现在,她觉得那笑容里带着残忍的嗜血。 明明刚刚在还好好的,不会就因为她扫地偷懒就如此吧。如果是,她改不就好了么。何必给人这样的心里威压。秋桐想着近日自己是否做了哪些出格的事情,想来想去,也只有,扫地的时候不是很认真专心而已。 秋桐还在晃神,元瑾玄突然薄唇轻启,“日奔,人踩哪?“ 日奔,人踩哪? 秋桐讶异看向元瑾玄,一脸迷惑,想了片刻,回答道,“夸父追日?” 秋桐似乎都听到眼前这位靖元王爷深吸了口气,接着听他又念到,“种果,人砸盆!” 她这是说对了,开始第二题了。 种果树,人为什么要把盆砸了? 秋桐百思不得其解,很奇怪,今天这个王爷干嘛问这奇奇怪怪的话,叫她到书房其实就是在考验她学识?还是,觉得她终日和花草打交道,会懂得一些专业知识,所以专门向她请教来了? 好吧,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时候。先答题要紧!问题一个个解决,先攻克眼前问题吧! “花盆太小了,不能种果树,所以把花盆砸了?”秋桐循字辩意,然后转入自己的擅长的事情上来,”种花呢,阳光、雨露、土壤事事都有讲究,就是怼花盆也有说法,什么花适用什么样的花盆,确实是一门大学问。还有关于养花的书籍,像竹谱,是关于养竹子,牡丹记,是关于培植牡丹的;菊谱,是关于培育菊花的;还有室内花卉。。。”秋桐按照自己知道说着,说到花卉的书籍,她脑海种似乎就浮现一罗列关于花卉培育的东西。但是,看元瑾玄眸中似乎冰雪愈浓,忙道,“其实,对于种果树,我就不懂了。可是那种果树的人也太奇怪了,明知道花盆不能种果树,干嘛还用花盆种,这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么。果树种不好,就把花盆砸了,花盆何其无辜!这人也太心胸狭隘了!所以,明知道事情会导致不良后果,就不用去费力尝试了。不然,费钱费力又费心情!“ 秋桐觉得自己引申得还挺好的,有点哲学味儿了,只是眼前这个王爷可不怎么好骗,偷换概念竟然没有成功。 元瑾玄压下胸腔中一股腾腾而起的怒气,裴燚如何不被她气的吐血。本是严肃至极的一件事,她就有本事顾左右而言他,偏偏说的振振有词。 “鹦哥历死,巴腾挪!” 第二题也pass了?第三题?秋桐觉得自己是运气爆棚了吧! “叫莺歌的人死了,当爸爸的心疼了。任何人死了子女,当父亲的都会心疼的。”秋桐发挥自己最大的脑容量,觉得这个知识面涉略有些广,不过,目前这些还是比较容易的,她还是可以接的上的,但是,秋桐暗暗祈祷着,可千万不要问到她一点都不知道的东西。 “王爷你别不信,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子女的父母,就是子女再不好,当父母的都不会抛弃自己子女的。“ 这是玩他呢! 元瑾玄有种被当猴耍的愤怒。 秋桐想了想,觉得用上同理心就很好理解了,”王爷,你现在还没当父亲自然不知道其中缘故。设身处地,换位思考想一下,等到你当父亲了,如果有一天你的女儿或者儿子死了,你也会很心疼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懂的!“ 元瑾玄放置在身侧地手掌一点点悄然握起,颇有些咬牙切齿,”你不要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杀她—— 这又是跑到那个频道去了。秋桐愕然,突然意识到自己那个说法是有些不对,有的人是接受不了那种不吉利的话。但是,由此可见,这位王爷,不怎么开的起玩笑。。。 “王爷,对不起,我刚刚也只是,打个比方,如果我自己也遇到—” 元瑾玄慢慢走向秋桐,气势万钧,他冷笑一声,“在本王面前,放聪明点!” 秋桐只能默默低下头,她不觉得自己有多笨,本来就是他问她那奇奇怪怪的问题的。 元瑾玄踱步到书桌后坐下,静静看着低头不语的秋桐。 就这么的,一低头,一静静看着低头的人,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元瑾玄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打破书房种的沉默,“考虑的如何!” 秋桐抬起头,小声道,“我以后会在王爷面前放聪明点。回答王爷您的话,一定不会将您作为打比方的对象。”秋桐思考良久,没想出什么,但是,发现,这位王爷好似在有外人在的时候,他一贯保持极好的风度,但是,如果没有外人在,譬如,如今,他可就原形毕露了。所以,她该警醒一点点。 元瑾玄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会被这小丫头给气的吐血,他都记不得自己上一次如此大动肝火是什么时候了。闭了下眼睛,然后又睁开,元瑾玄问道,“半盏茶的时间,你还是没有考虑清楚。” 秋桐可不敢迟疑,回道,“考虑清楚了。” 元瑾玄微抬了下下巴,问道,“那么?” “我以后会在王爷面前放聪明点。回答王爷您的话,一定不会将您作为打比方的对象。”秋桐很真诚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话,末了加上一句,“我保证,我一定尽量做到。” “看来!”元瑾玄扶着案头站起来,静了一会儿才接着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让你见识一下本王府的刑罚,你是不会说实话!” 秋桐觉得自己脑门冷汗都不住往外冒,自己刚才的猜测果然是对的,这个王爷果然是那样的人,十分善于伪装。 “王爷,您想要秋桐什么实话?” “你是什么人?” “秋桐!” “本王问你的身份!” “我是云英院的丫鬟。” “你在玩本王!” 秋桐很无辜地摇摇头。 。。。。 。。。。 “秋桐不敢。” “本王,看你敢地很!” “其实,”秋桐看向元瑾玄,非常真诚坦白道,“其实,我忘记了很多以前地事情。我只知道自己叫秋桐,其他都不记得了。”秋桐还是秋雁他们告诉她的。 呵呵呵—— 一句忘记就万事大吉了么! 他不信,有他撬不开的嘴! 第二十六章 梦罢不晓人换世 那夜靖元王爷终究是拂袖离去。 秋桐站在书房仔细回想了片刻,总觉得这个王爷有些莫名奇妙,理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再想,于是就转身离开。 但,在她要跨出书房门槛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自己因为注意力不集中还是来人走得太急了,两人不小心碰撞了一下。秋桐还好一些,抓住门框好歹没有摔着,而来人却是哎我一声坐于地面。 秋桐定睛一看,和自己碰到一块的是个穿红色衣服的内侍,不过不是那个她见过几次的陆公公。 “对不起。” 摔坐地面的人仰头看向秋桐,嘴里埋怨着,“你这人怎么走路不看路!” 秋桐连声几次对不起,俯下身,将掉落自己脚边的的一物拾起。 手机。 看着抓在手中的东西,秋桐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这二字,手机的水晶黑色屏幕映出自己的面容,鬼使神差的,左手自然而然托起了手机,右手极为自然地找到了开机按钮。 一连串熟悉而陌生的音乐响起,开机屏保上一张清晰的图片映入眼帘。 秋桐目光一凝,似有熟悉的画面映入脑海。 摔坐地面的人听到那串手机铃声,抬头见秋桐手中托着东西可不正是他奉命去拿的,鲤鱼打挺,翻身而起,他一把夺过手机,不悦责备道,“你是什么人!” 脑海中一一划而过的画面被打断,秋桐眼睛看着被夺回去的手机,那屏幕上依旧亮着,而那内侍也直愣愣看着屏保。不过,数秒之后,屏保就自动关闭起来。 秋桐直巴巴看着手机,“这个手机是谁的?” 内侍其实不知到自己手中之物是什么,但是,理所当然道,“自然是王爷的。” “能不能,把手机借我一下。”秋桐知道,自己的要求大概率得不到应允,但是,总归不甘心,她觉得,自己对这手机有些熟悉,特别是抓在手中的时候。 “王爷东西,岂是你随便碰得的。”内侍说着将手指藏到自己身后,好似怕秋桐会过来抢一般。 “我,借我打个电话。”这话秋桐说得自然而然的。 可那内侍却是一点人情都不通,“这里可是王爷的书房,不是随便人可以进来的,你快点走。” “手机,借我一下。”秋桐坚持,她觉得,这手机必然对她非常重要。 内侍威胁道,“你快走,不然,我可让人过来撵你走了。”话落,便拿着手机走入书房深处。 秋桐咬了咬牙,想再次跟过去,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他们动静太大还是怎么的,纷踏脚步声而来,来的还不只一个人。 他们或是抱着书册,或是捧着笔砚之类,说出来的话如出一辙,“你是什么人,快走,书香致远楼可不是随便人能进来的。” 赶人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秋桐只能先行离开,走出书房,秋桐忍不住再次抬头看了下书房门口处悬挂的匾额,上书:书香致远 其实,匾额上的四个字,秋桐认得不太全的。秋桐记得上次去的那个外书房,好像叫:墨卷致恒斋。 墨卷致恒斋屋宇错落,而这书香致远楼楼高两层。 一路边走边回忆,秋桐回忆着那张照片里面的人,她怎么会觉得那么眼熟。 摸摸自己的脸,秋桐都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神经太过紧张,都有些要神经错乱了。 她怎么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相片里面的人会是自己呢? 难道,是自己羡慕人家的美貌? 可是,那张照片里面的女孩子可真的好漂亮。 以至于,这个晚上,秋桐竟然梦见自己竟然突然换了个面孔,她竟然就顶着那张漂亮到极致的女孩子的面孔!睡梦中的秋桐可不知道,一场影响她一生的事情已经在悄然发生了。 秋桐!秋桐!秋桐—— 秋雁一路气喘呼呼跑回来,进门之后连一口气还没喘过来,立马赶到床边去叫还在睡梦中的人。 秋桐还没醒来!糟了! 秋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秋桐很想睁开眼睛,可是,她实在是太累了,眼皮像被牢牢粘合在一块一样。 秋雁叫了数声仍是没有将秋桐唤醒,她咬了咬牙,扯开秋桐拥抱的被子,并用力晃着秋桐的胳膊。 “秋桐,快醒醒——”再不醒来可就糟糕了,那些人真的不是她们这些小丫鬟可以惹得起的。 秋桐冉冉睁开疲惫的眼睛,她虽然是已经睁开了眼睛,眼皮无力地拉拢着,脑袋一片混沌。 “秋桐?醒了吗?”秋雁边这么叫着秋桐,一边到桌子边用帕子沾了些茶壶中的冷水准备给秋桐醒醒神。 秋桐伸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着一张圆圆的苹果脸,这红红的苹果脸看上去似乎很慌张、很焦急。 秋雁啊—— 见秋桐有醒过来,秋雁着实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她将手帕丢在一边,然后拉着秋桐的手臂,一脸焦急,“秋桐,快醒醒——快醒醒——” 秋桐揉揉惺忪的眼睛,又按了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才慢慢起身,拢了一下披散的头发,才轻轻掀开被子起床。睡眠不足不仅影响美容,还影响人的智商。午后,她还是要补个回笼觉。秋桐觉得自己神思还是混沌着。 秋雁看着秋桐掀开被子起身,望着秋桐她的穿衣动作也是如此的轻柔优美,有一时间她都忘了本来该着急的事。她以前就知道秋桐是挺美丽的,可是,她竟然不知道秋桐原来也这么美丽,秋桐的举止动作总是透着一种无法无语的轻灵,舒懒。 这样子真的像是养尊处优的主子娘娘了。 娘娘——哦——王妃—— 瞧我这猪脑子,秋雁伸手狠狠地敲了下自己冒还着细汗的脑门,火急火燎跑到秋桐身后,“秋桐,出大事了。” 秋桐轻轻笑了,在角落三角架上盛着清水的脸盆前净了脸,又刷牙漱口,才转身轻盈走到梳妆台前,慢慢坐下,拿起角梳对着铜镜慢慢梳理长长的青丝。秋桐她的动作依旧轻缓舒逸,让人感受着由内而外的舒雅。 秋桐透过铜镜看向前一刻还是火急火燎,现在又是一副傻愣愣的秋雁,笑着问道,“秋雅,你说出大事了?到底是什么事情?” 秋雁这才反应过来,她快步走到秋桐身后,同样看着铜镜中的人影,因为激动声音比起平时还要大了几分也快了几分,“大郡主、二郡主、三郡主,还有赵夫人、刘夫人她们都带着人都往这边来了。” 秋桐放下梳子,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秋雁的声音好尖锐。 “她们说要杀了你!”秋雁这话语也算惊人了。 谁?杀她! 秋桐梳头发的动作一滞,铜镜带笑的眼眸也渐渐失去灵动,昨夜,他说要杀了她,竟然不是开玩笑? “他们说,王爷说要纳你为妃,是真的吗?”秋雁没有注意到秋桐的异样,一脸兴奋,这真的是件大事啊。 王妃啊,王妃娘娘啊,王爷的王妃娘娘啊。太让人难以相信了,现在好多人都在说着这事情,她起初也是不相信的,以为误传,或者那个成为侧妃娘娘的人是和秋桐同名的人而已。可是,后来,郡主她们带着好多人往这里赶,她才知道,那个秋桐就是自己的好姐妹秋桐啊。 郡主!啊!郡主她们要过来了! “秋桐——”秋雁还没来得及向秋桐说些更加紧急的事情,“大郡主她们,” 脚步纷乱,一小群人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秋雁回头一看,面色马上变了。 是大郡主。真的是大郡主到了! 秋雁身体一抖,双腿一软便伏跪在地面上,声音磕磕巴巴的,“奴。。。奴婢见过郡主。” 元婉连带着两个贴身侍女进入房间,她们的视线统统落在了正对着铜镜梳妆的女子身上。 靖元王爷的侧妃也是尊贵的! 靖元王府宁静的早晨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侧王妃二字震荡了起来。 裴燚气地咬牙斥道,“妖女——” 所有的人都看向一脸气愤的裴燚,均有些面面相觑。 裴燚却是气愤,他一身看似普通却价值不菲黑衣,高大的身材激动得从椅子上霍然站立起来,因为起得急还带动身后椅子咯吱一声响。 “王爷!”裴燚往元瑾玄的方向走了几步,一脸的不甘,“王爷请三思!那妖女不配!” 除了元瑾玄,王府外书房内其他数人都是一脸吃惊看着裴燚。 真不知道这王爷不急,他这个刑事堂的堂主急个什么劲。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果然不是瞎编的。何况他裴燚又不是太监,就是正牌的太监陆公公都没有那么急。还有,这裴燚“妖女!妖女!”地叫靖元王爷准侧王妃,难道是和这准侧王妃有过节。若是如此,裴燚叫囔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理解!侧妃,也是妃啊,便是他们这些人以后见着也要躬身礼让。。。 可,既然是靖元王爷都开口确认的事,准侧王妃当然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么囔着,也于事无补。 有些人心中暗暗吐槽着。 其实,陆公公不是不吃惊,只是晨起,王爷就已经和大郡主她们说了,他只是事先知道而已。他就知道,那么与众不同的女子,终归会特别的。即便是亲王的侧王妃也是尊贵异常的,亲王侧王妃,庶王妃及夫人可不是其他普普通通侍妾,那是宗人府承认的,上皇家玉蝶的,是有品级的。何况,还是靖元王爷的侧王妃!晟京中多少的公侯小姐莫不是削尖了脑袋想得了这份尊荣,可是没想到会花落一个丫鬟身上。而且,还是低等的丫鬟!确实,让人跌碎了眼睛。。。 元瑾玄放下手中的茶盏,笑得极为清雅,“子炎,你也不用太过激动。” 能不激动么!刑不上大夫!那妖女如果真的成为靖元王爷的侧王妃的话,他以后就要恭恭敬敬喊她一声“娘娘”了。 裴燚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这桩事的,“王爷,我听说,昌安侯府家的姑娘国色天香,毅勇伯家的姑娘贤良淑德,还有蔡祭酒家的姑娘知书达理。。。。” “噗嗤——”一身银色袍子的男子连忙放下茶盏,拿了手帕擦擦喷出来的茶水。实在太好笑了,这个准侧王妃是有多得罪裴燚啊,为了阻止她当上侧王妃,搞得一向冷冰冰、冷酷寡言的裴燚都开始当起媒婆了。 其他在书房中的几位纷纷低头,如果笑出来让裴燚看到,以后见面真的多少有些尴尬。 裴燚冷冷瞪了银色袍子的男子一眼,继续向元瑾玄苦口婆心劝道,“王爷,京城中的贵女随便您挑,就是不行,这大江南北的绝色多的是。那妖女真的不配!那妖女不仅身有恶疾,巧言令色,水性杨花,爱慕虚荣,还工于心计。。。。” 王府大总管暗自摇摇头,这裴燚裴大人难道没看明白吗?如果他们的王爷是看重女色的人,这王府的侧王妃,庶王妃及夫人的位子早就填满了。这些年,也不乏有进献上的倾国倾城的绝色,文采斐然的才女,能诗会画的佳人,还有出身高贵的世家小姐,但凡他们的王爷愿意,王府后院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如此清净。 银色袍子的男子好笑看着裴燚,笑道,“只要王爷愿意,我没问题。” 这裴燚真是个石头,王爷纳妃又不是他。况且,自古以来,这事总是男人占了便宜,实在不喜欢丢在后院不就得了。 不过,银色袍子的男子抬眸看了下元瑾玄风神俊朗的仪容,靖元王爷这容貌比那名动京城的新进探花郎还要俊逸出尘,只是,靖元王爷位高权重,也没人敢拿靖元王爷的容貌说事就是。他觉得,搞不好,这次真的是他们王爷吃亏。 其他几位纷纷点头,却是没有人说恭喜的话。 废话么,没有听见裴燚一口一个妖女,王爷也没有任何不悦。说明什么,说明,这准侧王妃是注定不得宠的!或许,还令王爷不喜什么的。说恭喜的话,那不就是太没有眼力劲了么! 元瑾玄放在桌上的右手四指向掌心蜷起,轻轻敲了下桌面,笑着对裴燚道,“一静不如一动。” 裴燚默了下来,那妖女实在太沉得住气了,可是为了那个妖女,王爷实在不值得,也犯不着,只要再多给他一些时间,他一定,一定。。。。 恰这时,有内侍匆匆赶到外书房,得了应允后被带了进来,看到在场那么多人,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元瑾玄看着眼生的内侍,有些不悦道,“说吧!在座的诸位,哪个不是本王信得过的。” “禀王爷,郡主们和夫人们正带着人去找,”内侍一时想不到该如何称呼这据说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准侧王妃,“—找未来的侧王妃,说是要杀了未来的侧王妃。” 哈? 这一直平静的靖元王府的后院,终于也要着火了! 众人默默猜测着,此后靖元王府可能会遇到的后宅纷争。 元瑾玄平静听内侍禀报完后,不喜也不怒,更没有什么着急的样子,心疼的样子。没有,统统没有。他只是让在座的大家都散了,自己也施施然出了外书房往内院方向走去。 过来禀报的内侍,心下一个咯噔。这个未来的侧王妃看来也不怎么得王爷看重的,自己这是功劳没捞着,搞不好还被记恨上了。 第二十七章 怒声汹汹势悠悠 大郡主元婉连飞快瞥了一眼惊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秋雁,下一秒她的视线马上转向背对她而坐,仍然自在揽镜梳发的秋桐。 也只有觉得自己要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女子才会如此不知道天高地厚!她就以为她这侧王妃的位子就牢靠了么?还是,她就认为自己真的已经成为靖元王府的女主人了!就算日后真的可以当上王府里面的主子,可是,到现在为止这女子她还不是王府名正言顺的主子,这女子现在还只是王府里面的一个丫鬟而已!靖元王府的郡主要处置一个还有没有上位的丫鬟的权利还是有的。 元婉连看向秋桐的挺直纤瘦的背影,心里浓浓的不屑。哼!摆什么架子?!便是皇宫中的公主对她都没有这个架子;其他侯府世家贵女,何尝不是对她倒履相迎。 其实,秋桐是被秋雁的话惊得有些消化不了而已。 她昨天晚上是和靖元王爷在书房不欢而散,她记得最终他是拂袖先行而去。但是,她记得清清楚楚,他绝对没有说什么要纳她为妃的说法。他昨夜可能以为她在诅咒他,他都说出要杀了她的狠话,虽然很可能是在吓唬她,但是,他对她绝对称不上印象好的了。 所以,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秋桐梳顺了头发,简单绾了个发髻,将惯常用的那支银簪插入发髻中固定好。 洁仪容,美形象。 她每天出门喜欢画个漂亮的妆,不必多冶艳多华丽,简单精致就行,就算是不出门,简单梳发,衣饰整洁是最起码的。 生而为女生,让她蓬头垢面,衣裳不整,邋里邋遢的,还不如不要让她活着算了。 秋桐左右看了看自己的头发和脸庞,仔细确认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才慢慢起身。缓缓转身之际,她飞快扫了眼跪在地上低头埋胸的秋雁。敛起心中的情绪,看向大郡主元婉连,这位大郡主她见过几次,今日这位郡主打扮依旧华丽却不俗气,气质端庄而高贵。可是,大郡主美丽的凤眼中却也含着愤怒。 这个愤怒的缘由大约是因为她,前几次见这位大郡主,这大郡主却从来不是这般的。秋桐睫毛轻压,向前移动了两步,温婉欠身,“秋桐见过大郡主,郡主金安。” 秋桐认为,态度决定一切,好的态度往往可以令对方宽和。只是,秋桐却料错了。 元婉连看着背对自己的浅衣女子,其站起、转身的一连贯动作舒缓优雅,不慌不乱,这俨然是一个大家闺秀才可能有的高雅仪态。有一瞬间,元婉连都错以为对方是一个教养良好的官宦女子了。可当她看清秋桐面容后,她还是怔了下,继而她美丽的凤眼划过凌厉的冷光。 竟然是她!这么个不起眼的丫头还妄想攀高枝!长泰长公主姑母就曾经隐晦说过,这个丫头不简单。她当时还不以为然,一个卑微的丫头还能在堂堂的靖元王府掀起什么风浪不成。便是哪个丫头有个不规矩的地方,自有管事嬷嬷约束着,再不成还有王府的刑事堂,难不成王府的刑事堂是摆着好看的。可偏偏是这个她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的丫头,今晨,就在王府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大姐——”元婉霜人未到,声音已经远远传来。 又是一阵凌乱细碎的脚步声,进来了几个打扮华丽的年轻女子,还有簇拥她们进来的丫鬟仆妇们,这个本就不大的房间瞬间挤满了十几个人。 她们珠光宝气,衣香髻影,可谓是蓬荜生辉!可秋桐隐隐有些头疼了。 “哪个是秋桐!” 秋桐循声看过去,是冲在最前头的三郡主元婉霜的声音。 进来的众人,不约而同纷纷看向和大郡主元婉连相对而站的女子。 元婉霜看到向自己看过来的女子,她同样是愣了下。心中不屑之语几乎要喷薄而出:切,这么普通的丫头,她身边的丫头哪个不是比起这个贱婢来的好上数倍的,她还以为是什么狐媚绝色。这贱婢,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自己是什么货色! 秋桐款款朝元婉霜几个行了个标准的礼,“见过几位郡主,夫人!” 元婉蓉看清到秋桐的样貌后的比起任何人都来得吃惊:这个丫头不就是。。。怎么是这个丫头! 那个诡异的午后,至今她还记忆犹新。而且,她后来也知道了这个女子正是今年夏日里救了落水的琨哥儿的那个丫鬟,难怪当时她会觉得这个女子眼熟,却原来是长泰长公主姑母到王府召见这个丫鬟的时候见过。只是,当时她也不觉得这个女子有什么特别,所以没有特别印象。 赵夫人和刘夫人均是眼中露出讶异,这个女子她们还是有印象的。只是,就算是这个丫头救长泰长公主的幼子,这关他们靖元王府什么事儿!?他们王爷怎么竟然要纳这个丫头为侧王妃!是侧王妃,也就仅次正妃而已,能佩戴七凤珠钗凤冠的侧王妃! 元婉霜的双眼圆瞪起来,眼瞳里面似两团火焰在燃烧般灼烈,而那两只眼睛了分明布满了不屑、厌恶、鄙夷,“大姐,别跟这贱丫头废话!” 今天早上,她们的大哥竟然和她们说他要纳这个叫秋桐的丫头为妃。侧王妃!这个贱婢还真敢想!就是作为官宦千金的赵氏、刘氏也只是夫人。让这个贱婢上位,以后她还怎么出门!那还不让人笑掉大牙!让她叫这个贱婢为嫂子,门都没有!今日,她若是不给这个丫头一点颜色看看,这丫头都敢在他们靖元王府开起染坊了! “来人,拿下!” 两个强健的婆子听了元婉霜的令就往秋桐这边来走过来。 秋桐眼皮缓缓一抬,视线淡淡扫了过去,“慢着。” 秋桐她声音并没有多凌厉但是却是有让人不由自主听进她的话。两个婆子看着站在对面的秋桐,觉得,这女子其容貌在美人济济的王府实在没有多出众,但是,她那眼波淡淡扫向她们的时候,竟然有一种让人难以侵犯的高贵,而也这是这种高高在上的高贵使十分懂得看主子眼色的她们停下了脚步。 这真是魔怔了! 这一顿一迟疑,再要上前就显得她们办事不利了,这两个婆子十分机警地都看向元婉连,等着这个大郡主命令。大郡主从来就是厉害能干的,在王府的三个郡主中,虽然王爷对三位郡主都十分疼爱,可是却是对大郡主的能力最为看重的。如若,大郡主发话,她们再拿下这个小蹄子不迟。。。。 秋桐同样看向元婉连,知道现在这里最有威信的就是这个大郡主,也期盼这这位大郡主能够如所传闻的那般明理。 “郡主,我,秋桐不知道自己所犯何罪?”要抓她至少要师出有名吧。秋桐发现,这个赫赫有名的靖元王府喜欢动不动就刁难像她这样的奴仆。上次,那位高高在上的靖元王爷如此,如今,这些郡主好像也一样! 元婉连看着这个衣饰普通,勉勉强强算得上美丽的女子,可以感受到这个普通女子身上流溢出来的大家闺秀才有的矜贵。这样的矜贵,就是如今晟京中许多家底不足的千金闺秀都有所不及。 这个身份卑微的女子无可否认也是美丽的,她的美丽是含蓄而张扬,矛盾而协调的存在,明明就是那样的普通,却是尤为让人瞩目,让人无法忽略她的存在。 这个女子美不在皮面,而是在韵致。 靖元王府里面的美人何其的多,可是真正可以让人瞩目的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这女子恰巧是可以让人瞩目中的一个。 元婉连知道,她那贵为靖元王爷的大哥对女色上并不上心,即便是对绝色的女子都不会去多看几眼。事实上,能在她大哥心里留下印象的女子是凤毛麟角。她虽然自认为聪明过人,可是也从来没有看懂过她的这位王爷大哥。毕竟,她终究只是王府的郡主而已。现在,靖元王府是她的家,可是以后会是她的娘家。所以,即便是对赵夫人和刘夫人,她从来是客客气气,礼遇有加。可是,对位这位即将上位的丫鬟。。。 元婉连有些顾虑,元婉霜却是直性子的人,加上从小到大,上有兄姐爱护,中有晟京贵女们拥护,下有仆役奉承,又是身份尊贵的郡主。是以,她说话也从来不拐弯抹角,一管脆生生的声音如竹子倒豆般,脆脆往外蹦,“大哥竟说要纳你为妃,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说!你用什么方法让大哥答应要娶你!” 此话一出,原本些微的喧哗变得静默,元婉连眼神依冰冷中夹杂着思索,元婉霜双眸似要喷火般,如水荷般绝丽的元婉蓉神情肃穆,赵夫人和刘夫人两人有艳羡、有嫉妒、有探究,其他人各有各的表情,极为丰富多彩。 “如芒在背”,大约就是这个感觉了,着实不好受。秋桐想了一下,这么多重量级的人物都出现在这里,所以则所谓的“侧王妃”恐怕还真的不是空穴来风。可是,她这个当事人竟然是一点都不知道,秋桐也有些气闷,她心中不无气恼,但是,还是挤出三分笑意说道,“郡主,这事秋桐确实不知道,我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事实上,在靖元王府,靖元王爷说的话就像圣旨,没有人对其质疑过,所以他才一说要纳一个丫鬟为妃,无怪乎平地惊雷,把这个原本宁静的靖元王府的清晨都震动了。 闻名天下的靖元王爷想要几个绝色女子陪伴左右,确实是无可厚非的,遍观京城里面的大小权贵哪个不是妻妾成群,美婢成队,相对于那些王侯府邸的大小爷们,靖元王爷确实是清心寡欲。 靖元王爷,一个堂堂的亲王,而且是手握重权的亲王,想要纳个妃子也是没有什么,可是为何这个人选偏偏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鬟?!而且,这个丫头还不是什么让人惊艳的倾国倾城的绝色。 如果是那顶尖的姝丽,或者是才艺拔尖,她们还有说服自己的理由。可是,这么个卑贱的丫头?凭什么!终归是想不明白,意难平! 赵夫人划拉着自己手中的丝帕,细声细气道,“晨起,王爷已经和我们说的,千真万确的事。” 秋桐怔怔看着赵夫人,确定赵夫人不是在说笑,最终呐呐道,“或许,是靖元王爷和你们开玩笑而已。” 这话说完,秋桐都觉得自己的话是多么的让人难以信服了。 “贱丫头!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元婉霜刚刚是气愤,现在则是恼愤了,“大哥都亲口说了,还能有假!我们大家不过是过来求证确认一下而已。还有,你这贱丫头,这是什么表情!” 什么表情?秋桐不知道,此刻自己该流露出什么表情比较合适,她只能解释道,“郡主,这些事情,秋桐一点都不知情!” “我呸!”元婉霜唾了秋桐一口,讥笑出声,“什么不知情!还不是使了什么龌龊的手段,爬我,大哥的床!” 什么爬床! 秋桐愕然,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怎么能这么对人口出恶言,“郡主!还请不要出口成脏!请留些口德。” 看到因为听到她的辱骂而惊愕异常的秋桐,元婉霜一时显得十分得意,她双手一叉小蛮腰,往秋桐这边猛然大跨一步,高抬下巴,微微仰视着秋桐,“就骂你怎么样!狐媚子!贱丫头!下作的小娼妇!。。。。” 这就是皇族贵胄的教养!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好好的女孩子,难道就不能金玉其外,也金玉其内么。 这个靖元王府也不过尔尔! 第二十八章 冷声兼讽语,岂以私恨多 这三郡主年纪小,不懂事,可是,难道,她们这些作为姐姐们的,就不管管么! “下贱的小娼妇!只会勾引男人的狐媚子。。。。” 一个身份高贵的皇家郡主也可以这么脏话连篇到口水四溅,高贵呢,气质呢,秋桐往后退一步,“请问郡主,狐媚子在骂谁?” “狐媚子在骂你!”元婉霜抬起下巴,得意洋洋看着秋桐。 秋桐略低下头,看向矮了她半个头的元婉霜,对于比她矮的人,气势多了不要太多,也不要太自然了,“贱丫头又在骂谁?” “贱丫头在骂你!”元婉霜微微仰着头看着秋桐,一副老娘就是骂你,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那—”秋桐看向元婉连她们,淡淡一笑,她们都如此放任,她操什么心。 看到竟然还可以笑出来的秋桐,元婉霜更加羞恼,声音更加尖利起来,“小猖妇也是在骂你!狐媚子在骂你!贱丫头统统都是在骂你!” 元婉连和元婉蓉脸色微变,赵夫人和刘夫人也是极为尴尬。 秋桐好笑看着元婉霜,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郡主?你何必自己骂自己呢?” 元婉霜愣了愣,继而反驳叫起来,“贱丫头!话都不会听!本郡主是在骂你!我傻了才会骂自己!” “三郡主!”赵夫人极为机灵地往前,将元婉霜拉了回来。赵夫人拉着还不肯罢休的元婉霜到一边,又附到元婉霜耳侧和她说了什么。就见元婉霜突然脸色涨的通红,一双眼睛恶狠狠看向秋桐,似乎要将秋桐凌迟的样子。 秋桐下巴微微往上一抬,慢条斯理,脸上带着笑意,却是让人看着一副倨傲的样子似的:我可没有说什么,是你自己欠骂,自己都骂自己。 秋雁跪在地板上担忧看着秋桐,她想帮帮秋桐,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突然,她看到大郡主抬起手朝着秋桐方向而去。秋雁以为自己会尖叫出声,可是,事实上,她只看到大郡主打了秋桐一个耳光,也只有听着那一巴掌的响声。 “啪——” 这一耳光太突然,秋桐摸着自己被打得热辣辣的脸颊,都懵了。 这位大郡主怎么能打她!她们这些郡主怎么回事?不仅言语粗俗,还随意出手打人!所谓的知书达理,举止优雅呢?秋桐秀丽的眼睛不可置信看向元婉连,她以为性子刁蛮的三郡主是个例外,怎么,这个据说端庄娴淑的大郡主也如此? 却看到元婉连再次抬手,这次,秋桐却是眼疾手快地握住元婉连的手腕,随后身体极为柔软一转,身体带动元婉连的手腕后扯、下压,便极为轻松地将元婉连的手往其的背后反剪。 众人只看到一个浅色身影如舞蹈般翻腾了一下,眼前一花,原本去教训那卑贱丫头的元婉已经艰难地弯着腰部,而其手臂被迫反剪到身后。而,迫使她如此的却是那个原本应该势单力薄丫头。 元婉连,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被反制住了。但是,从小就生活在贵族圈子里,自然有一份与众不同的处变不惊。即便被反剪双手以一个不雅的姿势站着,元婉连仍抬起的凤目,神态还是那样高高在上,声音也是高高在上的不容侵犯,“放肆!” “郡主——” 一大群人慌乱了起来,一阵金玉碰撞的挪动后,几位王府的女主子们被严严实实地保护到侍女仆妇的后方。 “大姐——”元婉霜看着被制辖住的元婉连焦急大喊。她同样被侍女们团团护着,此刻恨不得自己就立刻上前和掣肘着她大姐的那个丫头单打独斗,“大胆贱婢!放开我大姐——” 秋桐看着这一屋子一脸戒备看着她的人,好似如临大敌的阵仗!而,她恰好就是那个敌。 她何其有幸呵!难道,她们以为她辖制她们的大郡主是想干嘛么? 作为人质? 王府侍卫丛丛,恐怕她还没出院们就被击毙了。 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她没那个本事,更不可能以人为质的。她从来没想过去胁迫别人。其实,她们随便上来两个身体稍微强健些的仆妇,她断然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大郡主,对不起!”秋桐说完轻轻放开元婉连。 几个仆妇侍女连忙赶上前来,同样将元婉连团团围住,后退。 “大姐!你怎么样!”元婉霜咚咚咚跑到元婉连身边,上下左右看了又看,她大姐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 “大郡主!有没有怎么样!”赵夫人和刘夫人同样围着元婉连,只觉自己后背都冒出了一身冷汗。大郡主若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们也讨不着好,真是有些后悔跟着过来凑什么热闹。难道,王爷的话还能不作数!她们过来,难道就能改变王爷的决定? “大姐!”元婉蓉躲在侍女身后,心有余悸看着那个淡色身影,总觉得这个丫头有些邪门,上次如此,这次还是这样。可是,为什么大哥要立这个卑贱的丫头为妃? “我没有什么事!”元婉连安慰着围过来的几个亲人,若有所思看着那悠然而立的淡色身影。 “你们几个”见元婉连平安无事,元婉霜指着几个仆妇,朝着秋桐厉声大喊,“去把这个贱婢抓了,杖毙!杖毙!” “慢着!”可能是经过刚刚一系列事件,几个被点名的仆妇有些聂于秋桐,听秋桐如此说,纷纷不敢做那出头鸟。 秋桐看着几个被围得严严实实得王府女主子,确实非常的无奈,“你们到底想要如何?” 想如何? 屋中突然安静下来,是啊,能如何? 元婉连心想,初听到她大哥的决定,她错愕难信,她过来其实是想看看能让她清心冷心的大哥破例的女子到底是怎么样的。 元婉蓉心说,她不相信她大哥会喜欢别人,明明— 元婉霜冷哼,她就想看看一个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瘌蛤蟆是个什么样的,她带人过来闹上一闹,最好能碎了这个痴心妄想贱婢的美梦。 赵夫人暗忖,她是听过大郡主带人到这里,又有三郡主窜梭,她着实不甘心,能如此幸运,到底是什么样的风华绝代女子。 刘夫人微低下头,不想让人看到其样子,其实她不过看到王府所有的女主子都来了,她自然不得不来。其实,这事早已经是板上钉钉,王爷的决策什么时候轻易改变过,何况是王爷亲自当众宣布的事情。 秋桐态度十分真诚,她希望她们能相信她,她们在这里又打又骂的,又能决绝什么问题。“这件事情,其实我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哼!当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元婉霜呸了一声,继续怒骂一声道,“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秋桐气的脸色发白,唇畔颤抖着,最终只淡淡道了句似无关紧要的话,“自古,长江后浪推前浪。” “贱婢!”元婉霜食指指向秋桐,厉声质问,“你什么意思!” 秋桐笑了笑,道,“没什么意思,就是突然有感而发而已。” 元婉霜一手拨开挡在她前面的侍女,如炸了毛的小猫一般,“你敢骂我!” 秋桐回看气急败坏的元婉霜,气定神闲,“郡主?此言差矣!”她是要立志当个谈吐优雅,仪态大方,金玉其外,也金玉其内,表里如一的淑女。骂人!这么有毁形象的事情,她才不做! “让开!”元婉霜打掉随侍左右侍女的手臂,一脸的不服气,“你刚刚就骂了,你别想赖账!” 秋桐微露贝齿,轻笑,“郡主,我骂你什么了?” “你——你——”。元婉霜憋着有些酸涩的眼睛,实在是说不出口,说出来了,她不是又自己骂自己了吗! “霜儿!算了!”元婉连向元婉霜唤道。这个看似普通的丫头,牙尖嘴利,杀人不见血,骂人不带脏。打口水仗,输了还是她们。 “罗嬷嬷,”元婉连看向她身侧的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让人将她送到刑事堂。” 罗嬷嬷还处于震惊之中,听元婉连这般说,她匆匆朝元婉连福了个身,脚下踉跄跑了出门。 秋桐看了下腿边的一把圆凳,伸手将身后的裙子向下抚平后,轻轻坐到凳子上,又理了理裙子,才抬眸看向元婉连,“不知道,郡主以什么罪名将我送到刑事堂?”刑事堂,她也不是没有去过。 元婉连皱眉看着优雅坐着的女子,这贱婢实在是太狂妄了,她沉声道,“冒犯主子!” 秋桐双手交叠放在一侧大腿上,挺直了腰背,姿势优雅,“秋桐不知,我什么时候冒犯了主子?” “你刚刚挟持大姐!还有——”元婉霜嘎然而至。 “大郡主!”秋桐看向元婉连,言语轻柔,笑着问道,“我挟持你了么?我可有向你们提出什么要求?一般而言,挟持,都是挟持方向被挟持方提出释放条件,不是么?” 元婉连抿紧了唇,就听坐着的浅衣女子又继续说道,“事实是,大郡主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贸然袭击我,我做的只是中止自己受伤害而已。我最多,做的就是不伤害袭击人的情况下,自我防卫而已。” “难不成,”秋桐仍是笑得柔柔的,“郡主,若是您被人无故打了一巴掌,还会送上另一侧脸给人再打一巴掌?” “或者是,靖元王府的规矩就是,无故体罚下人?滥用私刑?屈打成招?恃强凌弱?”秋桐看了圈个个冷肃的王府主子们及一脸惊骇的王府侍女,轻轻叹了口气,颇为遗憾似的继续道,“如若真是如此,靖元王府也不过如此。” 如此什么? 绝对不是好话! 四周静了静!没有人去接秋桐的话。 “秋桐——,你不能这样说!”四周一片凝滞,秋雁的声音显得极为清晰。秋桐,你怎么能这么说王府! 秋桐压在睫毛下的水眸,愧疚看了眼卑微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却是担忧看着她的秋雁,现在她只希望不要因为自己拖累了单纯善良的秋雁了。眼含抱歉,淡淡看了秋雁一眼,秋桐语气颇为不屑,继续说道,“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也只有你这样的傻瓜才会如此盲目尊崇他们。” 有人不禁看了看呆愣住的、一直跪在地上叫秋雁的女子,觉得这个丫鬟也够倒霉的,怎么就交了这么个手帕交。 这样的人迟早要拖累别人。 秋雁一脸黯淡,怔怔看不再看她一眼的秋桐,只觉得现在的秋桐好陌生。 第二十九章 霸王花 得了大郡主命令的罗嬷嬷一路跌跌撞撞跑出云英院子,大冬天的,她只觉自己一头的冷汗。她拿出手绢擦了把整理得光洁得额头,觉得自己得快点再快点去搬了救兵过来。若是自己慢了些,郡主她们都不知道会被那女子怎么欺负了去! 陆公公一路小跑跟在元瑾玄身后,总觉得怎么自己跟着王爷出去一趟回来,这王府就不太平了。明明才半年得时间,怎么就不太一样了。可,王府还是以前的王府啊! “王爷,这边!”陆公公指着左边的岔道说道。 走入岔道,远远地就看到一个妇人在路上狂奔,而且还是冲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的。 陆公公心中一凛,最近王府怎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动不动就在府中狂奔乱跑!他们难道都忘记了,王府是禁止无故喧哗的么! 最近一次是前不久的蜜蜂蜇人事件,这次又是为了哪般? 陆公公连忙小跑迎了上去,边跑还边清喝,“大胆!王爷驾到,还不速速回避!” 罗嬷嬷听到喝令,抬头往前一看,果然是靖元王爷正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王爷——”罗嬷嬷仿佛见到了救星,更加了把劲往前飞奔。 陆公公仔细一看,心下一惊! 这不是大郡主身边得力的罗嬷嬷?这是——怎么了?这么慌张,像死了爹娘一样!就是死了爹娘,你告了假回家去,跑到王爷跟前哭什么丧! 陆公公心下这么想着,看着靠近自己的罗嬷嬷,连忙用力拉住,一边轻轻劝道,“罗嬷嬷,有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稍后再说。王爷驾前,不要失仪。” 王驾前失仪,说大是大,说小了也不小啊。 罗嬷嬷扶住自己砰砰乱跳的胸口,见元瑾玄就站在离自己十步远的距离,她双腿一弯噗通一声跪倒青石板路上,口呼千岁。 陆公公见稳定下来的罗嬷嬷,又躬身一路小跑到元瑾玄身后伺候着。 罗嬷嬷身子向前匍匐行了个跪拜大礼,再次抬起脸已经是老泪纵横,“王爷,救命啊——” 陆公公唬了一跳,这罗嬷嬷平日里是多么稳重的一个人,不然也做不到靖元王府大郡主管事嬷嬷的位置。这是出了多大的事,连素来能干的大郡主都解决不了还要求到王爷跟前。 元瑾玄眉梢一挑,已经认出这个仆妇是什么人,“你怎么再这里?” 罗嬷嬷答非所问,却是将自己为什么如此焦急慌张说了个缘由,“王爷,那丫头打了大郡主,还骂了三郡主!” 陆公公愕然看向罗嬷嬷。那丫头,谁?王府的丫头都敢打郡主!骂郡主!反了天了! “奴是奉了郡主的命令到刑事堂找人捉拿那丫头的!”罗嬷嬷解释了自己为何如此慌张狂奔。 哈— 听这个意思是,郡主身边那么多身体强健的仆妇都奈何不了那丫头,必须劳动刑事堂的人亲自出马。可是,只有犯了大错的才交到刑事堂。不过,打郡主,骂郡主,是大罪! 送刑事堂合该! 陆公公骇然,他可从未听过哪个丫头这般嚣张的。 “不必了!”元瑾玄往前几步,越过罗嬷嬷向那道路尽头那处相较其他宫楼阁低矮的院落而去。 不必了! 陆公公继续跟上靖元王爷,心下有些知道罗嬷嬷口中那个丫头是谁了。 霸王花啊! 陆公公忍不住心中竖起个大拇指! 刚开始,他还以为这个准侧王妃如其他丫头一样,长得清清秀秀的,性子也乖乖巧巧的;后来,觉得,这个准侧王妃口舌十分伶俐;现在,看起来,这个准侧王妃还是急性子,暴脾气,一言不合,开打又开骂! 简直,一直在不断刷新大家的认识度啊! 他们靖元王府一向规规矩矩,平平静静,和和气气的,难不成也要像其他一些王侯后院一样,开始鸡飞狗跳。 陆公公摇摇头,看了眼前面的颀长的身影,觉得他们王爷断然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的。他们王爷可是喜静,这么燥的女子注定是得不到王爷喜欢的。 罗嬷嬷呆愣了,直到元瑾玄身影都消失在道路尽头才回过神:王爷说,不必了! 却说云英院子这边,元婉连他们一路过来浩浩荡荡,早就引起许多人的注意,如今云英院的院门口附近挤满了人,很多脑袋挤在门口张望着,就是不进院子的。忽看到元瑾玄一行人,围观的人连忙群鸟兽散躲到偏僻的角落去了。 元瑾玄眉毛微微一皱,脚步不停,跨过小院的门槛。一入院子,院子内空空如也,就只在院子角落的一间屋子的门口挤满了一些看着挺眼熟的华裳背影。 陆公公看了一眼,马上垂下头,这些背影不就是王府里面的几位郡主和夫人么!这都让人给挤兑到门口了!差不多是扫地出门了。这准侧王妃的战斗力!牛!实在是牛! 空旷的院子传来女子涓涓似细流的声音,舒缓柔和,悦耳却不怎么好听,“难不成,郡主被人无故打了一巴掌,还会送上另一侧脸给人再打一巴掌?” “或者是,靖元王府的规矩就是,无故体罚下人?滥用私刑?屈打成招?恃强凌弱?” “如若真是如此,靖元王府也不过如此。” 陆公公很想找个洞钻进去,这些话他真的不敢听!也不想听! “没想到,本王府在你眼中是这样的!” 在大家怔愣中,一道好听的声音传了进来,听到这声音众人免不了心中一震,心中不约而同响起一道声音:王爷(大哥)终于来了! 秋桐听到这管不算陌生的声音,心也是往下沉了沉。声音和煦如风,那样的柔,仿佛有支羽毛在人的心底轻轻地拂过,好似可以熨平了任何人心底的惆怅。 声到人到,靖元王爷俊秀挺拔身影也出现在了在众人视线中。 几乎是没有人想到靖元王爷在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一个丫鬟所住的厢房,因此元瑾玄出现的头几秒钟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王爷!” 有人出声请安,其他的人也跟着,呼啦啦,原本站着大多数人都跪了下去。 “大哥。”/“王爷。” 元氏姐妹及王府的两位夫人往门内退了退,也欠身施礼。 看着人群中自动让出的通道出现的挺拔的身影,秋桐缓缓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对着王府的这一大群女子,她不会感到压力,可是,碰到这个靖元王爷,她本来就势弱,如果再矮上几个头,更加觉得气短了。 “都起来吧。”靖元王爷看了下请安的一众人,却是直直看向那不施礼不请安的女子,然后朝着她走了过去。 代表身份象征的金冠约束着他乌黑如墨般的长发,此时的他身着蓝色家居服,饰有湛蓝纯净宝石的腰带,腰间垂挂着一枚白色圆形玉佩,他步履从容优雅。 所有人的人目光随着元瑾玄的身影移动。 秋桐同样屏住呼吸看着向她一步步靠近的靖元王爷,发现他唇边的笑容十分柔和,也发现他很专注看着她,只是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笑意,说不上阴冷,只是深邃,叵测得很。 他这人—— 像一只身姿健美的豹子,优雅却危险。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元瑾玄已经走到了秋桐跟前,他的如水清眸看着秋桐戒备的面容忽地凝了凝,“没事吧!” 秋桐听着那柔如轻羽的声音都忍不住要摇头回应,抬起头,直直望进元瑾玹墨色的瞳仁,那双深邃的眼睛如迷一般让人不自觉要深陷其中,其中的暖色如蜜似水般慢慢将人慢慢包裹着,让人不自觉甘愿溺毙其中似的。 众人只看到元瑾玄伸出干净修长的手指将那浅衣女子散落在脸颊处的几根发丝拂到耳后别好,竟是出奇的温柔,竟然是丝毫不以刚刚那女子那猖獗之言为忤。 王爷(大哥)喜欢她! 这是众人心中一致的想法。 而靖元王爷那微温的指腹却让秋桐心头微微一悸,她双眼重重闭了一下又立马睁开,再见眼前之人的双眸,方才的暖色似乎只是错觉。那双凤眼,清冷却是少了和动作应该有的柔暖,如冰雪一般冰冷,瞳孔深处似乎藏着一把利刃,随时会破空而来将她凌迟得血肉纷飞。 刚刚一切只是幻觉一般。他根本就不喜欢她!一直都是!秋桐微微一偏头,又往后退开一步,拉开两人过于亲密的距离,双眸戒备看着他,却不愿再和他有视线的接触。 元瑾玹看着身前女子的动作,眸中划过讶然,邪气的唇瓣兴味勾了起来,他优雅转过颀长的身躯,深邃的眸平静地扫过一屋子的人。 她们神色各异。 比起一般闺阁女子更有主见和见识的大妹竟然是隐忍着。靖元王府的大郡主从来就比起一般的男子还要来得强势,从小游走在权贵之家的皇家郡主,其处事手段也是贵族女子之间出挑的! 他最小的妹妹更是悄脸通红,美目有些红肿还带着没有消灭的火焰。他的小妹脾性可是烈如火。娇生惯养的靖元王府小郡主在外人眼里是娇纵,甚至可以说是蛮横的,吃亏的永远也不是她! 他的二妹和两位夫人也是一脸的委屈。 反观那个浅衣女子,只见她神清气爽,姿态娴雅美好的让人联想到如诗如画的江南的山水。 元瑾玄剑眉高高一挑,忽的笑了笑。 他们对她来说是不是太小意思了?那么,他就陪她好好玩玩如何? 第三十章 幽幽此恨向谁诉 元瑾玄突然又回眸看着秋桐,这次他眼睛里面的冰寒却是消散了,那能够蛊惑人的清眸中竟然还含着笑意。他的笑浅淡而深沉,不知道怎么就让秋桐心里毛毛的。 他想干什么?!是要替她的妹妹爱人们出气?秋桐绷紧了全身神经,从始至终挂在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 收回视线,元瑾玄眼中的笑意也敛了个干净,他淡淡看了下聚集在这里的人,嗓音一如既往的清雅,“你们都下去。” 对这样的命令,这些丫鬟、婆子们是求之不得的,但也有人遗憾。等级较高的丫鬟婆子领了一众人等陆续退了出去。 秋雁也随着起了身,既然所有的下人都要出去,她自然也是不能留下的,但她离去前还是担忧看了秋桐一下,却也正好看到秋桐也看着她。 秋桐? 不容秋雁多想,一个眼生的丫鬟拉了秋雁一下,那是在提醒她快些离开。 不一会儿,一屋子的人都走了差不多,除了了元氏姐妹们还留着。 “大哥,你真的要纳她为妃!”元婉霜最是焦急,忙不迭再次确认。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女的!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她不接受这样的人做大嫂!这个卑贱的丫头有什么资格当她的大嫂?让人知道她要叫这么一个身份卑微,什么也不是丫头大嫂那不是让京城的所有人看笑话!以后,她还有什么脸面出门! 秋桐闻言同样看向元瑾玄,却见他竟然淡淡地点了下头。 “为什么?”元婉霜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 是呀?为什么?这也是秋桐想问的。 元瑾玄笑了笑道,“小姑娘家,哪里来这么多为什么。” 元婉蓉望着元瑾玄俊雅绝尘的面孔,明眸隐隐浮现出水汽,顿时胸闷、心痛,她实在无法相信这样的事实。不同于其他人的无声抗议,元婉霜大声嚷着反驳道:“我不同意!这个贱婢她凭什么!” “大哥——”元婉蓉低低的一声大哥,幽怨!悱恻!缠绵! 秋桐看向这个王府的二郡主,元婉蓉她那绝色的容颜骤然苍白,那如水般清澈的眼睛泛起水雾,娇弱的身子更是好似承受不住晃了晃。一直沉默不语的刘夫人挨着元婉蓉站着,见状立即上前扶了一把。 元瑾玹黑眸微动,他看了一眼一身忧伤无助般的元婉蓉,便若无其事转开目光,但是他眼中却是划过一丝怜惜和隐晦,快得几乎没发生过。 赵夫人幽幽叹了口气,美丽的眸中浮上黯然。这人啊!有时候真的要信命!任你如何容颜绝色,任你如何才艺出众,任你如何出身高贵,有时候真的就是比不过人家命好。多少勋贵人家盯着的靖元王侧王妃的唯二宝座,可这尊荣却偏偏就落在一个普通的丫鬟手上。今日,这个消息怕是跌破了晟京无数人眼睛了吧。 最是镇定的要数元婉连,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只要靖元王爷,靖元王府的男主人愿意,是个丫头又如何!王侯府第是天底下最讲规矩的地方,可是也是最不用讲究规矩的地方。前不久昌平王新得的一个美貌小妾,据说那小妾还是已经嫁作他人妇的女人,据说那女人还已经有了子女了的。但是,昌平王喜欢,那家人还不是照样恭恭敬敬,欢欢喜喜地奉上。何况,这个丫头至少还没有嫁人呢。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元婉霜跺着脚再次反对,“大哥,她一个贱婢怎么可以嫁入我们王府!” 元婉连听了暗摇头。既然她们大哥已经明确宣布要娶一个女子,以他的性子,他不会连一个将要娶进门的女人的身份都不清楚。大哥他不仅清楚,而且恐怕还派人仔细调查过这个女子。只是,这个女子真的有那些特别的么?特别到,堂堂靖元王爷必须以侧王妃的仪驾相迎! “大哥,她很嚣张、张狂。”元婉霜悉数数落着,她知道她的大哥其实是喜欢温柔、娴静、有才华的女子,或是如王妃李氏的雍容端庄,或是如赵氏的明丽绝色,或是如刘氏的敦厚温柔,或是向二姐姐一般的清丽绝俗,或是如。。。但是,总归不是这个丫头这样儿的。 “她还对大姐不敬。”元婉霜边控告着边拉起元婉连的手腕,拊起元婉仪的袖子,“你看,你看。” 元瑾玄一直淡淡含笑,见着元婉霜的动作,顺势看去,只是元婉连的手婉依旧凝白如玉,如果不仔细看却也让人看不出什么不妥来。 元婉霜一时讪汕的,真是恨刚刚那贱婢抓自己大姐的时候怎么没有留下个抓痕下来,不然那贱婢就逃脱不了罪名了,“她真的以下犯上,抓了大姐的手,真的对大姐不敬了。大姐你说是不是。” 元婉连只是伸手放下自己的袖子,没有说是或者不是。她心底清楚,霜儿如此根本就是多余的。本来,说到底,今日她们就失去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元婉霜见元婉连没有附和她,接着又去问一直就没有说什么话伤心欲绝的元婉蓉,“二姐也看到了,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二姐也是不同意的!” 元婉蓉听到元婉霜这句话,如梦初醒般抬起凝着清泪的双眸,也想说出心底话:大哥,我也不同意!你能不娶她吗?可是,她看到的是元瑾玄的眸光在她脸上淡淡扫过,清清冷冷的。好似,清冷的眸中承载着肃杀!无情无欲! 肃杀!无情?无欲?元婉蓉心中一颤,脑袋嗡嗡地响,几乎要站不住。 “她还骂我——” 元瑾玄只含笑看着愤愤不平一直向他控告的元婉霜,好似十分无奈元婉霜的年幼无知,无理取闹。 元婉霜拼命眨巴着眼睛,恨不得当场逼出几滴眼泪来。可是,她这个小郡主平日里有谁敢惹了她,说到流眼泪,她都记不得什么时候自己曾经哭过了,最近一次,应该是父王母妃他们薨逝的时候了吧。刚刚和那贱婢对峙的时候,明明眼睛酸涩胀痛,那时候她又怎么会当真哭出来,就是拼命忍着也不会让那贱婢得意。 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元婉霜囔着,“大哥!她骂我了!她真的骂我了!” 在元瑾玄淡淡含笑的目光下,元婉霜有些被看透的心虚。 骂什么,她说不出口,她如何敢说,她那些肮胀的话还是去别人府上玩的时候偶然听到几个婆子骂小丫头的时候听到的。她是打心底害怕这个很宠她的大哥,她的大哥虽然看着很温和,可是性子却很清冷。元婉霜她常常在想,她也正好是和她大哥有血缘关系,如果,她不是他的妹妹,如果,她不是从小被他看着长大,或许,他大哥是看都不会看她一眼的。 她知道,有些时候她可以闹一闹,可是却不能过了那个度。她很早就明白,她是因为是靖元王爷的妹妹,所以,便是其他宗室的郡主公主都让着她。她曾经就偶然听长亭翁主几个私下谈论过,如若她们也是靖元王爷的嫡亲妹妹的话,她们也可以像靖元王府里的康乐郡主活得如此肆意。 晟京中的许多贵妇常说说靖元王府几个郡主的命真好。 靖元老王爷英年早逝,靖元老王妃也没有怡乐天年,她们几个靖元王府的郡主算的什么好命?晟京中郡主又不是只要她们三姐妹,不就是因为是她们有个手握重权的王爷哥哥。 到了最后,元婉霜有些神色奄奄的,“大哥,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娶她?” “嗯。”元瑾玄嘴角含着淡淡浅笑,缓缓再次点了点头。 那简简单单一个字,似乎是一锤定音似的,任谁都无力改变。 秋桐心底沉了沉,又看他们几个反应,一口闷气堵在心口,他们可有问问她这个当事人的意思? “我不同意!”凭什么她的事要别人决定!他以为他是谁?他想娶?她就必须嫁了!就算他是靖元王爷,皇亲贵族也不能这般蛮不讲理! 不同意!元婉连她们都讶异看向似乎毫无喜色的浅衣女子。 她不同意!?她为什么不同意?是欲擒故纵?欲拒还迎?刘夫人看着眉心微微蹙着的女子,她和她一般,都容貌不出众,但是,这个幸运的女子比她年轻多了。 年轻就有资本!有作的资本!有时候,女人越作,有些男人越喜欢。刘夫人默默垂下眉目! 元瑾玹没有什么惊讶,这个女子给他地惊讶已经超出了极限。他慢慢转身,姿态优雅完美,随着他转身,他原本对着元氏姐妹柔和的眸光也变得清冷起来。他看向身后的蹙起秀丽眉毛隐隐有些薄怒的女子,薄唇一掀,淡淡反问道,“你能反对吗?嗯——”。 最后一字他咬的极轻,带着致命的诱惑,也是致命的危险。 秋桐望着元瑾玄眼底的彻骨的冷意,听着他清越微沉的声音,心中一滞。在他眼中,她是什么资格都没有。更加没有任何发言的权力。是啊!她怎么就忘了,当一个人在另外一个人心中没有占据任何地位,那么他是不会考虑你的任何感受,更加不可能去听你的意见。可,她就任由他搓圆捏扁? 元瑾玄确实是没有考虑秋桐的感受,更没有觉得有那个必要去知晓这个女人的感受。他只是淡淡看了眼这间逼仄的屋子,这还是他第一次到这种下人房。 “本王的王妃,不能住下人房。”元瑾玄他看说这句话的时候根本没有去看秋桐,也不知道他说王妃的时候是不是在指她。 元瑾玄施施然转过身,对元婉连道,“连儿,安排她学习王府礼仪!” 竟然真的就这么成了定局了!? 元瑾玄说完,便自己率先走出了屋子,根本就没有和秋桐说些什么话的意向。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着走了出去。 元婉连应了声是,走在最后,离去前又看了眼仍是站立不动、面色极白的浅色衣服女子。 第三十一章 花柳繁华地 已经入了隆冬,刺骨的寒风吹起淡蓝色的裙裾,露出了粉蓝色绣鞋的缎面,也偷窥了它的主人的一段卓约。 秋桐漫步走上九曲回廊,又穿过怪石嶙峋的假山。 这一路走来,堂皇殿宇,迤逦相望,画阁亭楼,金碧辉煌,轩馆水榭,淡雅精巧,玉桥流水,松柏翠绿,山花烂漫,如锦似绣的园林风光。 这里很美,可是秋桐没有那个观赏的心境。 “呀——你看,你看,开了,开了——” 秋桐闻声看去,就见几个红衣翠裙的盛装女孩子正围观着开屏的孔雀嬉闹着。那孔雀极其美丽,金色的羽毛,抖开的屏似一把巨大的金色扇子。 秋桐收回视线,望着绵延不到尽头的斗拱飞椽,现在她才真正见识到贵族奢华生活。这花园里面确实是不仅仅有花草、假山、湖泊、鱼鸟,更有珍禽,诸如孔雀、仙鹤等也不是多罕见。珍奇奇巧,只有让人想不到的。也就难怪,那么多人拼命想往高处爬了。只是,她从来就像躺平不是吗? 原本在围观看孔雀的女子们也不知道谁看到了秋桐,突然一个个也不看孔雀了,对着秋桐地背影指指点点,还有或重或轻的私语在冬日冷风中飘散开来。 “就是她呀——” “就是她。” “也不是很漂亮嘛——” “我也不觉得有哪里特别的。” “不过,我倒是觉得她挺美丽的。” ”你这什么眼光啊!“。 “你看,她的背影极美,这路走得多婀娜多姿。” ”她地腰肢可真软,这走路都像似在跳舞一样。“ “这有什么呀,我也会,我走给你们看呀。” “不像!不像!“ ”我来,我来。“ 秋桐没有去理会这些以她作为取笑的女孩子们,这些天对她好奇的人多了去。她这些时日只要是出门,周围总是有很多好奇的目光,议论不断的言语。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流言止也止不住。不去理会他们言语,自己才能活得自在。 一路分花拂柳,终于,那座轩峻壮丽的建筑就在眼前。回廊下,空闲下来的年轻貌美侍女,或在那里聊家私,或是围着鸟笼斗弄鹦哥,或是做坐在台阶上翻绳线。王府里面高等侍女的生活比之于下等侍女更加悠闲。这也就难怪,那么多人争着往上爬了。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可是,她也没想着往上爬啊! 秋桐又看了眼那群侍女,随后跨入一扇巍峨园门,也隔绝了那欢乐的嬉闹声。若说是一点羡慕都没有是不可能的,谁不想将日子过的和和乐乐,无忧无虑呢。 秋桐深深吸了口气,驻足站在寒风中,仰望眼前这座轩峻富丽的建筑—宜轩殿,这处就是那位靖元王爷的寝宫。不过,它原本的主人已经不住在这里的。靖元王爷现在住哪里,据她偶然从丫鬟口中的只言片语得知,这座宫殿的主人靖元王爷现在住在一处叫“越然居”轩馆——他平日闲暇时喜欢盘桓数日的地方。 他怕是看都不想看自己一眼吧,既然,不喜欢她,又何必为难他自己,也顺便为难了她呢。他这人可真是奇怪! 走过宜轩殿旁边一条长长的白理石通道,又转过数道拱门,穿过一条低矮绿色灌木小径,就看到一栋三层木制小楼。 这是宜轩殿后方角落的一处楼阁。 王府中传言,靖元王爷极为宠爱即将成为侧王妃的女子,所以,才将自己的寝殿让给即将成为侧王妃的那个丫鬟住了。而,这丫鬟不是别人,正是她! 其实,宜轩殿是非常大的,除了主宫殿,还有两处配殿。一处金碧辉煌,雕廊画栋,夕阳晚照时风景尤甚,唤作晚照楼,一处,小桥流水,清雅幽静,兰香悠悠,唤作悠宁谷。 这些地方秋桐她哪里敢去住。鸠占鹊巢?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什么宠爱?不过以讹传讹罢了!高处不胜寒,爬得越高,摔得越惨,这道理,她懂。而且,她也不想看那些人有色眼光。 最后,秋桐选择了这个坐落角落一处楼阁,名唤思行阁。 这个思行阁说小也不小了,除了一个独立的小院子,楼体占地百来平,共有三层楼。一楼有个大厅堂,并几间屋子;二楼是卧室,书房,洗漱的地方;三楼就没有什么家具摆设,空空荡荡的。 秋桐打开院门,登上二楼,一室清冷。不仅仅是因为没有人气的缘故,室内的布置也是冷色调,青色的帐幔,暗色原木大床,暗色原木圆桌并四把圆凳,便是旁边的书房也有必备的书架,书桌之类物件,没有其他多余之物。 简单的说,必需品都有,非必须品都没有。 至于,她如何到这里的,还要说回那日。 那日靖元王爷他们离开她住的丫鬟厢房后,不久,两个婆子就来到她原本住的地方。这婆子她们态度恭敬而强硬敦促着她尽快收拾行李,美齐名曰——王爷口谕:主子娘娘是不能再住下人的厢房,请她搬到应该住的寝殿。 鉴于秋桐当日对秋雁的态度,换做一般记仇的人肯定是不再理会她了。但是,秋雁对她心里却是没有芥蒂,并且在得知她要搬离丫鬟住处后,非常开心地替她收拾行李。 秋雁一脸兴奋,在她的认知里,这是天大的好事。 谁能说不是好事么!从此换了素衣换宫装,从此变了丫鬟身成了主子命,从此华服美食,珠环翠绕,金仆银婢。这样的福气,一般人就是烧上三辈子高香都求不到。 能不是好事么! 秋桐看着忙碌个不停秋雁,又见门口围观着那么多人,还有两个错眼不离她的嬷嬷,多次想和秋雁说说心里话,可也不敢和秋雁多说些什么。谁知道,她对秋雁多说一句话会给秋雁带来多少麻烦呢。她如今最希望的是,秋雁不会因为她而遭到什么不好的。 最后,趁着其他人不注意的瞬间,秋桐偷偷塞了张银票给秋雁,秋雁愣了一下,看到秋桐使眼色便偷偷藏了起来。 秋桐实在是没有底,此去是不是还有机会见到秋雁。谁知道她此去会是如何光景。 秋桐想着那日的场景,自顾自在屋子里面的桌边坐了下来,伸手将茶壶里面的水倒了一些,早上打的水现在已经冰凉了。微微沾了沾唇角,秋桐也不敢再多喝。这大冬天的,喝冷水谁知道会不会着凉生病呢。 人终究要自己疼惜自己。 其实她怎么不明白,她根本是被孤立了。不仅仅是丫鬟侍女不待见她,就是现在教她各种礼仪的嬷嬷也是十分严厉苛刻。这个礼仪要连续练多长时间,这个动作又要保持多久,这个坐姿是如何的,这个走路又该怎么裙裾不动,头不能随意乱晃,便是佩戴步摇珠钗侧头摆动的时候也不能将珠钗甩出大弧度,还有,这个见着人如何打招呼。。。 但是,她又能如何呢?她想抗议,可是对她没有半分情意的人,她抗议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 何况,她连他的人都见不着。 秋桐提起桌面上的茶壶,下楼,走出宜轩殿,往大厨房方向走。自从被带到这个宜轩殿后,她就被自生自灭了。思行阁的屋子是她自己找的,幸亏,当日找的思行阁一应寝具都不缺,不然这大冬天的,她不是先饿死而是先冷死。吃饭问题,可没有人管过她,她只能自己去熟悉的大厨房自己去解决,顺便自己打些喝的水,洗澡问题,她只能去大澡堂或者宜轩殿里头倒是有一条小溪流,溪流有水,但是,是冷水就是了。反正,现在她的空余时间太多了,可以慢慢折腾一天时间。 不过,自从那日之后,就是大厨房那些原本和她熟悉相处不错的人都纷纷避着她了。大家好似都开始避着她!好似她似蛇蝎一般,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想要的效果。若是,是!他成功了! 到大厨房,已经是午后了,大厨房也没有什么人了。看管灶头烧火的小菲看到提着水壶进门的人,眸光一闪,埋着头将材火往灶头多添加了两根。 秋桐看着灶台边清洗好的几根青菜,一些肉末,一碗米等食材,朝蹲在灶下的小菲感激地笑笑。 现如今,能对她如此友好的已经不多了。向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秋桐简单了作了个粥,自己吃了一些,也分了一些给小菲。当然,她们不像往常那样一起围着小桌有说有笑地吃了。她只是舀了些在自己碗中,又将剩余地盛在小菲惯用的碗,也没有去招呼小菲。但是,这次,小菲却是不吃的,只是找了个罐子将粥装好,然后推给秋桐,一句话都不说。 秋桐愣了下,抬头去看小菲,小菲已经走开去,背对着她,去忙她自己的事情了。 秋桐吃完后,小菲如往常一样抢着收拾碗筷灶台等,但是,两个人仍然没说说什么话。 秋桐将一个小碎银放在小菲收拾的台面上,自己提着装好开水的茶壶及装了粥的罐子朝着厨房门口走了出去。 “秋——秋桐姐——” 秋桐刚走到门槛处,闻声回头看着一脸欲言又止的小菲,朝小菲笑了笑,她明白小菲的难处,她真的已经很感激了。真的! “我—”小菲看着,秋桐脸上好似和以往没有任何异样的笑容,那么明媚,那么灿烂,那么干净。她难道一点都不会不开心么?很多人都在背地里说她的坏话,她不伤心么?以前有说有笑的人,突然都不和她说话,都避着她,她不介意么?虽然,她是成功地成为人上人,可是,这么值得吗?或许值得吧,至少,若是真的和王爷成婚了,秋桐以后就真的锦衣玉食了,呼奴使婢了,若是,以后再有个可以傍身地小郡主或者小公子地,也就真真站稳了脚跟!只是,秋桐,她以往可不是这般地!难道,以往,秋桐都是装出来地?小菲心底有些难受。 “谢谢你!真的!”秋桐说完转身,迈过门开,一步步慢慢走远了。 小菲欲言又止,看着慢慢远去的素色身影,拽紧手中的碎银子,她是需要钱,但是,她给秋桐准备的吃食的心也是真的。她其实真的挺喜欢秋桐的。只是,她喜欢秋桐没错,但是,他们都说秋桐得罪了王府的主子们,以后肯定是不好过的。他们都说,虽然,王爷说要册秋桐为妃,但是,经过秋桐她那么一闹,这个册妃也闹没了。和秋桐处着,以后少不得会被牵连着。 至于,为什么秋桐还能住进王爷的宜轩殿,那还是秋桐使的手段。据说,王爷自从秋桐住进后宜轩殿后,就就从来没有回过宜轩殿了。大家都说,秋桐这是已经让王爷给厌弃了! 小菲觉得,秋桐有些可怜,明明都过上人人艳羡的日子,突然就又掉落了下来。还不如,以前当个丫鬟来得舒服呢!但,她们说,这都是秋桐自找的,怨不得谁。。。 秋桐从大厨房回来后,休息了一下,开始做她喜欢的瑜伽。如果因为别人,影响了她的生活节奏,何必呢。无论在何种环境,人总会去争取最好最舒适的生活状态。她活得不开心,别人照样活得开心,她可没有自虐的习性。运动使人快乐!自哀自怨,何必去浪费那个时间! 秋桐正在做拜月式的站立-背弯式的时候,元瑾玄上了楼。 第三十二章 你在威胁本王 “你倒是挺自得其乐!”略微低沉的声音,没有风的柔和,没有水的清润,但是仍是带着磁性,更添一丝魅惑。 秋桐向后弓压的身体微微一晃,然后做了个完整的深深地吸气,深深地吐气,回身站直,缓缓睁开眼睛。停止了瑜伽,看着依旧一身绝代风华的男子,秋桐笑提醒道,“王爷,麻烦您下次打扰别人的时候,注意一下。”她刚刚做的是拜月式的站立-背弯式,若是她被吓到,或者分心些,出事的概率不是没有,到时候,便是她不想碰瓷,他也脱不了干系了! 看了看一身神清气爽,周身彷佛都洋溢着快乐气息的秋桐,元瑾玄说话的语气让人听不出喜怒来,“看来,你过得挺不错。倒叫本王白担心了。” 他还会担心她? 秋桐拂开额前沾着细汗的刘海,笑得眉眼弯弯,一脸的明媚,“谢王爷关怀,我确实还不错的!” 元瑾玄看着秋桐那如水双眸闪耀着的亮光,她地双眸微光粼粼,清澈漂亮,他知道她说的不假。 即便她身体受束缚,但是,她的心的自由的,因为心自由,所以她可以快乐。这倒是让他有些刮目,他知道她这些日过的不好,处处受排挤,吃穿用都得不到应有照应。这种处境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女子,不说寻死觅活,至少也是精神萎靡,或是彷徨忧郁。到底是什么心境,才能如她这般? 能屈能伸么!? 元瑾玄止了那些想法,径自走到屋子中那张桌子边,拣了一张椅子自顾坐了下来,右手放置在桌面上,手指抚摸了下桌沿,似乎陷入短暂的回忆。 见元瑾玄似乎陷入回忆,秋桐也不打扰。却是心下有些好奇:这个思行阁有什么特别的么?这座阁楼可以说是宜轩殿里面最小最朴实的一座了,这么说来,也算有特色了。 片刻后,元瑾玄才抬起头,问秋桐,“你刚才在练什么?” 竟然是难得的正常的口吻。 秋桐愣了下,走到桌边,将放在桌子中央的茶壶提起来,然后走了几步放到床头边的小几上,回身,笑得有些俏皮,“秘密!”凭什么,他想知道她就必须回答啊。 睨了眼被秋桐提到床头边的茶壶,元瑾玄眸光微暗,好似闲聊,“你们那里练的功夫?” 秋桐一愣,然后竖起右手的食指,边摇手指边说道,“no!no!no!” 元瑾玄眸光越发暗沉下来,就看到走回来的女子微歪脑袋,眉眼带笑,神态娇俏动人,“其实,它也算不得武功,它可不能让人高来高去。” “我其实不喜欢武功这种暴力的东西!”秋桐笑了一笑,这次笑得有点娇羞向往。她可是要当娇花的,可不是当霸王花。提着刀、拿着棒、呼呼哈哈练武功,还是娇花么。 秋桐暗暗下决心,绝对不能想不开去练什么武功。发现对面男人一瞬不瞬看着她,秋桐整肃了下自己的遐思,觉得还是切入正题的好,眼前人不是可以瞎聊天,消磨时间的对象。 “王爷,您这次过来有什么事?” 元瑾玄定定看着对面女子,她时而娇时而俏。她不是极美丽,清秀的脸蛋虽然不够美艳绝伦,也不够清丽出尘,但做尽了乖巧柔顺,一副单纯不谙世事的样子,说实话,这样子的女子确实是让人不怎么讨厌得起来。 “本王,过来看看自己未来的爱妃过的如何,不行么。” “王爷,一定要如此么?”秋桐看着对面的元瑾玄,不同于青涩光阳的男孩子,他脸部线条几乎完美,线条柔和却凝练,有种成熟沉稳的丰神俊朗,他就似一座可以让人安心的巍峨高山,永远矗立不倒。让人不自觉想去依靠,不自觉会安心。 “本王给过你机会!”元瑾玄他的眸光如渊似潭,清澈凤眼却是让人不敢让人多看一眼,那眸色倾城绝色却也是撼人心魄的凛冽。 如果说温柔带笑的他似一株高贵迷人的曼佗罗的话,不笑的他,极至的清隽容颜更添加了冷魅邪肆,这个时候的他犹如是可以瞬间毁灭了一切的罂栗。他好似很完美,确实让人非常地心动,但是,秋桐可从来没有肖想啊!秋桐知道,别人眼中地她是如何的:爱慕虚荣!心机深沉!使尽手段往上爬! “王爷,如果是因为那夜秋桐言语不小心冒犯,我真诚道歉。”秋桐心底有些烦躁,这些日子她着实厌恶极这种被人处处排挤的生活,“但是,王爷,您不见得喜欢我,我也是不是非王爷不嫁。” “哦——”元瑾玄冷笑,“怎么,本王不好控制?” 秋桐默默看着元瑾玄他那冷冷的笑,那般的邪肆冷魅,心说,你当然不是谁想左右就可以左右的,更何况是控制,你去控制别人还差不多。 四目相对,元瑾玄这次却是先挪开了,他的目光缓缓滑过屋内的布置,这屋内布置和他记忆中的样子绝然不同,原本清冷的屋子现在早已经完全焕然变样。 床单换成了粉蓝色;青色帐幔的挂钩不知道何时装饰上了两朵逼真的赵粉,似乎还能闻着赵粉的香泽;空荡的屋子挂上了一袭雨过天青的薄薄纱帘;窗台边的小几上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了一个圆肚陶质瓶子,这瓶子里面还插着一只姿态优美的枯枝绿萼,古朴中平添了几丝禅意。。。 整个屋子充斥着柔美的少女风,清新而淡雅! 秋桐见元瑾玄在打量屋子,心底倒是有几分歉意的,她住进这屋子的时候,虽然屋子里面家具什么都不缺,但是,风格太过冷清了。而,她时间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她每日抽着空闲的时间整了整屋子聊以打发时间。而,这楼下的几个房间里面就堆着几口大箱子,箱子里面就有些备用的家用品,她不过选了些喜欢的物件对屋子稍作装饰一些。大的格局,她可没有怎么动! 元瑾玹扫过秋桐的眼睛,一触即开,“知道吗?在本王眼中,你连下人房都不配住!” 秋桐一窒,只能撑着笑,尽量心平气和地道,“王爷,如果您真的看我不顺眼,完全可以将我逐出王府。”反正,他的初衷就是这般,她也已经打算随时离开王府,谁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这般。 “然后,你可以继续找个好控制的?”元瑾玄微微冷笑,他浑身上下的邪冷的更甚以往,似乎都将窗外忽忽作响的北风也都凝滞了起来。 看着元瑾玄那唇畔好似嗜血般的笑容,秋桐脸色一白,同时她脚下一措不-禁慢慢后退了数步。在退无可退后,她的背脊紧紧地僵硬地贴着身后的窗子,失去血色的菱形的薄唇紧抿起来。 或许,以前数次她见到的他都不是他的真面目。此刻的他就如一柄出了华丽剑鞘喂了鲜血的青锋宝剑。冰冷无情!残酷嗜血!似乎,一但出鞘,不见血就不会入鞘的架势。 他要杀了她?!是真的!秋桐脑海里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秋桐吞了吞喉咙中的口水,扶着窗户边缘慢慢站直了身子,挺直了腰背,为自己争取最有利的机会,“王爷,您手握生杀予夺大权,要夺了一个人的性命,是易如反掌。” “可是,”秋桐慢慢走向床榻方向,自信地笑道,“可是呢,秋桐的命,王爷可能不是那么好剥夺的。” 元瑾玄目光越发冷凝,心中冷冷一笑。反水的奸细,注定沦为弃子,他不信她背后的人在听闻她成为他元瑾玄的爱妾之后还能无动于衷!弃子的命运如何,她终有一日会慢慢明白。 秋桐坐到床榻,伸手到枕头底下摸出一枝金簪,朝元瑾玄晃了晃,笑得十分得从容,“王爷,您可认得此物?” 做工精致,镶宝嵌玉的金簪,雕有金凤,这不该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元瑾玄双眸微微一凛。 秋桐从床榻上慢慢站立起来,边走边看着金簪,“这是您的姑母,长泰长公主的爱物。” “王爷大人,您应该不知道,您的姑母,长泰长公主曾经因为我救过梁小少爷的事情,答应过我三件事情。”秋桐看向神色趋于清冷淡雅的元瑾玄,曲起大拇指和食指,朝他比出右手三根手指,“我可以要求她做任何三件事哦!” 元瑾玄果然深深看向秋桐,神色已有变化。 “王爷大人,您说,”秋桐朝元瑾玄微歪着,笑得十分灿烂,“您的姑母如果向王爷乞求保我一命,您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元瑾玄从凳子上缓缓起身,朝秋桐倾身靠近,“你在威胁本王!” “不!”秋桐摇摇头,看向离自己咫尺之遥的男人,没有再后退,因着身高差,她不得不仰起头,却仍然笑得从容淡定,“我只是在向王爷您说明一件事实呀。” 元瑾玄撇了眼被捏在秋桐手中的金簪,语气有些不屑和不以为然,“你以为拥有了它,本王就奈何不了你?” 竖起金簪让其在指尖转了转,金簪一端镶嵌的祖母绿等彩宝因迎着窗户的光线,散发出一束束或红或蓝或绿的光束,秋桐悠悠叹道,“哪能呢。” 停止转动金簪,秋桐来了个语气的转折,“可是呢,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牵一发而动全身,因小失大什么的,王爷大人您懂的。” “因为我这颗小芝麻,丢了大西瓜。”秋桐目光湛然,盈盈浅笑对着元瑾玄,“对王爷您来说,不值得!不是么?” 曾经,秋桐不认为这枝华丽的金簪对自己有什么用,不能当摆饰,又不能变现。她起初就没想过要去要求长泰长公主履行什么诺言想法,不然当初,就不会自己定下那三个前提条件了。可是,没想到有一天,它竟然会成为她的一根救命稻草。她实在有些庆幸,她和长泰长公主定的约定,其他人不知道。她定条件中有一条是,长泰长公主愿意。但凡,长泰长公主觉得为难,长泰长公主完全可以不履行。其实,说白了,对于约定,长泰长公主完全可以不当回事。但是,其他人,包括眼前这位靖元王爷可不知道这其中的前因后果。她说到底,不过是赌一把而已,赌他有所顾忌。 元瑾玄看着秋桐,不焦也不躁,秋桐都觉得他有些过于反常的气定神闲,便听他道,“你很好!”机关算尽!未雨绸缪!走一步看百步!是低估了她!然,这样,不是更加有意思么!没有点能耐,他布置的那些不就显得有些浪费!到时候,她会如何个反应,他倒有些期待了。 秋桐愣了下,觉得这种情况下,这应该不是真的赞美之词。可是两军交战,可不是比,谁比谁有自信,骗过对方,可要先骗过自己,于是秋桐交叠着手,屈膝福了福身,冲着元瑾玄甜甜笑道,“谢王爷夸赞!”他敢夸奖,她如何不敢接受。 元瑾玄再次定定看着还没有到自己肩头的素衣女子,她笑颜如花,一身笃定。 他定要她上天无道,入地无门!他定要她知道,惹了他元瑾玄是要付出什么代价! 第三十三章 夜阑深深,梦境缱绻 锣鼓喧嚣,侍女逶迤。 秋桐端坐在梳妆镜前,她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个任由一群人摆布的提线木偶。因为,她们说她们是在替她化妆,可是她根本就不那么认为。 镜中的女子容颜漂亮极了,便是不着脂粉那也是夺人心魄的美丽,可是,她们却是给她化了极浓艳的妆容。整张脸都敷上厚厚的白粉,两颊却是晕染了一层薄薄的海棠红,优美润泽的双唇也分别上下点了一抹殷红的胭脂,名曰樱桃小嘴。 可是,她真心觉得,这妆容真的一点儿的美感都没有,甚至有些诡异。她们这简直就是化神奇为朽木!她们一定是故意的! 秋桐想伸手除去脸上这些维和的装扮,可是任凭自己如何努力,好似双手都使不上劲一般。 她身后的穿着喜庆的喜娘正在给她绾长长垂到腰侧的青丝,喜娘边梳着她的黑亮的头发还边热情唱着吉祥的话: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娘娘,您这般打扮真是好看的紧。”喜娘替秋桐梳好了头随即夸赞着,旁边的人也纷纷附和着。 秋桐看向镜中,镜面明净不见一丝瑕疵,清晰得如临水照面。椭圆形镜子,纤毫毕现,光彩照人!可是,镜中的人面目全非!哪里看得出漂亮? “吉时快到了!”侍女的声音打断了秋桐心底的绝望的哀嚎。 “凤冠霞帔来了,请娘娘更衣。”几个穿着颜色喜庆、同样款式服饰的侍女端着流光溢彩的凤冠霞帔逶迤而来。 秋桐的印象中是没有见过如此华丽冠绝的凤冠霞帔,这么一看也被震撼住了。 这凤冠霞帔十分美丽也十分贵重。凤冠的骨架是耀眼的金黄色,凤冠的面饰是栩栩如生的彩凤。彩凤的头部饰两颗珍贵的大东珠,彩凤的尾翼饰中号东珠;彩凤翅膀各饰珍珠、红蓝宝石、猫睛石,彩凤的嘴里各衔一排垂珠璎珞,垂珠低饰红蓝宝石缀角。 各色宝石在各个方向斗艳一般地绽放出自己夺人的光彩,一时间,秋桐觉得自己周身也流光溢彩起来。 穿上大红色金丝彩线绣百鸟朝凤的喜服,不久她就让人簇拥着上了花轿。 混混沌沌地,接下来一切如流水般进行着。 顶着凤冠、盖着红色喜帕、按着她们的指示端坐床头,据说这叫坐喜床。 触目所及,红彤彤地一片,秋桐觉得自己也恍恍惚惚的。忽而,便听到丫鬟们由远及近整齐的请安声,还有那令人心动的清越悦耳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这是他的声音!她不会认错。 秋桐放在自己身前的双手紧张交叠握紧。 随着脚步声的越发靠近,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极为好闻的清香。 这是他所有的气息,她也闻得出来。 淡淡的,犹如幽兰又似曼陀,优雅而矜贵的气味儿。 秋桐心儿不由咚咚咚欢快跳了起来,想要起身拔腿逃走,却感觉浑身被抽走了所以力气,走不得,动不得,只能乖乖地等得。 头顶的红盖头突然被挑起,满目的红色光线退却了一些,有些不适应眨了眨眼睛,眼中所见的是和自己以往见到都不太一样的他。她以往几次见到的靖元王爷,他穿的衣服颜色都是冷色系,淡雅绝尘仿若人间嫡仙;如今的他穿的是一身领口和衣袖均绣着金丝线的红通通的新郎服,越发衬托出其邪肆俊逸,却也格外惑人,格外令人心扉乱跳。 秋桐以往一直觉得一个男人穿红色的衣裳是很怪异的,如今看眼前男人如此穿着,却也让她说不出哪里不妥来。或许这正是作为绝世美男的魅力所在了。 眼前的男人突然挨着她,在床畔坐下,他的薄唇微翘,挑着蛊惑人心的邪气笑容。笑容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让人看着忍不住想要脸红心跳。 “爱妃。”他的声音,也让人耳根发烫,心跳如擂鼓。 爱妃? 秋桐看着对方魅惑到了极致的笑容,皱了皱眉,他的声音不同于以往,很轻柔也是很好听。可是这称呼怎么听怎么怪异。 秋桐长了张嘴巴,发现自己喉咙似乎被堵着一样,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爱妃,该喝合卺酒了。”他含笑的双目那么专注看着她,笑得邪气,伸手从丫鬟托着的托盘中递了一杯酒给她。 合卺酒?就是交杯酒。 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接过了他手中的酒杯,而她的手绕他的手,两人自各饮了杯中的酒。 才喝下酒,秋桐就感到自己身体一阵阵发热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因为屋内熏炉的原因,或者是因为自己紧张的原因。特别在身侧男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秋桐更感觉自己身体、手心都在冒汗。 他那眼神—— 秋桐不自觉红了脸,不由转过头躲避他的凝视,可等她再次抬头时却发现他仍是先前那般暧昧看着自己,她不得不低下头来。心跳不受控制地越发加快跳动起来,房间中似乎也弥漫着她的心跳声。 “心如鹿撞”也不过如此。 眼前微微一暗,秋桐抬头,才发现原来床上的层层帷幔已经放了下来,密闭的床榻间瞬间变得有些旖旎起来。 秋桐跳得欢快的心脏突然一窒,双脚着地就要奋力起身,然腰肢却让身边的男人轻轻扶住,却也不容她挣脱。 “我。。。”她的我字似乎卡在喉咙中,睁大眼睛为难看向他,却见他轻轻一笑,那笑容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和恶劣,那笑容令人害怕想要逃离又令人忍不住要靠近一些。 秋桐她眼睁睁看着他抱着自己双双倒在床上,他清越而轻柔的声音在这个帷幄垂落的床榻上凭添了几许可以渗入人皮骨的邪气,令人害羞得脸红,令人紧张地想逃却,又令人刺激得动不得身。 “爱妃,人生三大喜事。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如今我们正好逢了一桩。”他说着,一双手已经探向她腰间的系带。 “不,我,我,我”秋桐极快一把抓住他预除她衣裳的手,她觉得这是不对的,她和他还不熟,他们应该在处一处,或许,再过段时间会好一些。 伏在自己上方的男人对她深深一笑,他虽然是笑着,可是他眼中哪里还有笑意,那极黑的眸中分明带着一丝恶意。 没有看错,是恶意,就好似要故意摧毁一件东西得恶意。 秋桐的手紧揪着着自己的胸口的衣襟,心里慌慌,声音颤颤,“别。。。” 而他却是轻松地就把她的手拉了开来,边再她耳边磨蹭了一番,耳语道,“爱妃,春宵一刻值千金哪!” 放在她胸前的手似乎也带着恶意,狠狠将她的衣服一撕,露出了里面的小衣来。 “不——” 一声女子的惊骇喊叫在偌大的寝房内久久回荡。 夜幕四垂,黑沉沉的夜色笼罩着万物。 透过薄薄的帷幄,依稀看到偌大的床榻中央坐着一个女子。 秋桐坐在床上大喘着气,回想着自己刚刚那个逼真的梦,冷汗涔涔。 她怎么就做了那样的梦了! 那个梦—— 这么坐了一会儿,秋桐起身执起帷幄,黑暗暗的寝房内空寂无声,有的也只有她还没有调匀的呼吸声。摸黑到桌边,费了大功夫才点亮了蜡烛,照清了她一张苍白带汗水的脸。她双手扶着桌子,身子一歪在桌子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她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冰凉的白开水下肚,她才稍微稳下心神。 桌面烛台上她点亮的蜡烛慢慢地蜡炬成灰,宽敞的寝房里又恢复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可是她还是没有一点睡意。回忆梦中场景,她怎么觉得梦中新娘子是她,可是,那梦中新娘子的容貌可不是她现在这个样子的,而是,那日在墨香致恒楼,在手机看到的那个女孩子的模样。 那个女孩子可真的美极了。可是,好端端的,她怎么梦见那个女孩子了,而且,她还变成了那个女孩子,好无厘头的梦。 屋外是呼啸的北风,秋桐冷冷打了个冷颤,伸手搓了搓自己双臂。 大冷天的,她不睡觉在这里瞎烦恼什么。可真是庸人自扰! 秋桐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瓜子,起身,一路低呼,一蹦三跳返回床榻上。 真是的,刚刚怎么就赤着脚丫子就下床。冷!真心的冷!秋桐有些为梦中女孩子感到可怜,碰到他那个表里不一的人,那女孩子只能生生的被人给欺负了去。 事不关己,自然可以高高挂起,秋桐觉得,自己还是睡自己的,明日再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办。或许,她该提醒那个女孩子,让她提防着点儿。入睡前,秋桐迷迷糊糊想着。 床帷内似乎有些响动,翻身的声响。 “王爷,可是要喝些水?”守夜的内侍朝着床帷低声垂问。 “嗯。” 这一声轻应却是十分清晰,一点也没有刚刚睡醒的沙哑含糊,内侍不敢多耽搁即刻去倒了调弄得水温刚刚好的水来。 元瑾玄喝了水润了润喉咙,便闭目打算继续休息。可是,偏偏夜已经深,他的精神却是十分的好,不仅好,好似还非常的亢奋,而且他一闭上眼睛脑海就不由自主浮现刚刚梦到的情景。 有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然,他极少做梦。但,偏偏他就梦到了自己和一个女子结婚了,拜了堂,揭了红盖头,和那女子洞房燕好,好象梦中的他还挺乐在其中。梦中的女子确实是妖娆妩媚到了极致,秀眸潋滟似流彩飞焰,身姿柔媚如若无骨,妖媚如狐,娇懒如猫。热情极了,也极为放得开。让人怎么舒畅怎么来! 少有男人不喜欢热情若火的女子。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男人又有哪个真的不会喜欢欢好时可以热情似火,妖媚得如同妖精一般女子。 特别是那天成的韵致,以及,绝色的容颜。冰纯轻灵,清媚冶艳。梦中女子容颜绝美,说一句绝色倾城也不虚夸,身姿玲珑有致,纤脓合宜,触手所及绵软如云,柔若无骨而又弹劲十足,身体柔软到可以随意压折绕。 元瑾玄闭着眼睛回忆梦中的细节,梦中的女子对他而言是陌生的,他一向记忆力极好,那女子容颜便是他见过一次,他也不会忘记,毕竟那女子世所无匹的美丽留给世人的只有惊艳,只有震撼。这,世间其他女子的姿容,能及上她一半者屈指可数。还有,那双眼睛,那双清澈潋滟的眼睛,眼睛! 元瑾玄双目一凛,那双眼睛的分明就是那女子的! 元瑾玄冷冷嗤笑一声。不过女人而已,更别提那个女人! 是否是压制太久了? 元瑾玄深深吐气,对于情欲方面,他也曾荒唐过,试问,又有哪个男的对那男女间的鱼水、之欢不曾好奇过。然,那短暂的荒唐便止步于后来那些年的权力更迭、尔虞我诈。年纪渐长,他也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情欲,一般的,男人不外乎会令权、钱、酒、色、赌这五项所惑。所以,这些年,除非到了必要之时,他一般不去碰女色,但是,那档子事,压制太过于身体也不利。 可不是不利么!不然,怎么会有今夜这场旖旎艳糜梦境。 帷幄外面守夜伺候的内侍本来昏昏欲睡的,突然见帷幄里面的元瑾玄突然坐起身来,内侍瞌睡虫顿时被惊吓无影无终,“王爷——”是不是让梦魇到了?!后面的话他自然是没有说出来。 元瑾玄看了眼窗外沉沉夜色,努力压制自己内心的躁动,“现在什么时辰了?” 内侍大大松了口气,又有疑惑:难道王爷还没有睡?虽然心里疑惑,内侍还是赶紧看了滴漏,回禀道,“禀王爷,已经过了丑时了。” 元瑾玄自己拉开床帐,边下榻,边道,“摆驾凌波阁。” 内侍看着被元瑾玄亲自拉开的床帐,愣了一下:这种情况以前可不曾发生过。凌波阁?那不是赵夫人的院子吗?现在这个时辰? 内侍心里大奇,这在以前也是都没有的事情!虽然心中是一千个一万个奇怪。但,守夜的内侍还是忙着到外面传了人进来伺候更衣,又让人赶紧去凌波阁传话。 第三十四章 且看风云变幻起 晴日方好,冬日暖暖的太阳已经老高了,湛蓝的高空中悬挂着金灿灿的圆日,昭示着今日是个极好的日子。 这极好的日子,自然是宜办喜事,宜出门访客。 “你家夫人可是起了?” 听到这探问声,打扫庭院的小丫头抬头,一看来人竟然是经常来凌波阁和自己主子交好的刘夫人。小丫头连忙放下扫把问了好,又乖巧地答了话。 有伶俐的丫头早已经进门去通报了。 赵夫人本来正歪在美人榻上小憩,听了丫鬟的通报随便理了下云鬓扶着小丫头的手摇摇晃晃地出来迎接,照例的,亲亲热热地迎了刘夫人进去品茶,两人又说了一些客套的话。 刘夫人轻轻放下茶盏,笑容温婉,笑着问对面的容色娇媚的赵夫人,“赵妹妹,听说昨夜里王爷来你的凌波阁了?” 赵夫人闻言美丽的芙蓉脸一热,越发娇艳起来。昨夜,闲来无事,她早早就上榻休息,正睡的香呢。但,突然有内侍来通传说是王爷即将驾临她的凌波阁,她也是大大的唬了一跳。王爷虽然是偶尔也驾临她的凌波阁,但是,却从来未有过如此深更半夜突然造访的。 昨夜她提心吊胆又心含期盼着让丫头伺候着沐浴更衣好好打扮了一翻后,王爷的王驾也就到了。据她对王爷的了解,王爷对女色方面是不太上心,一年到头,也就那么几次,真真是清心寡欲。纵观整个京城哪个王公贵族的子弟不是妻妾成群,流连烟花之地的也不是什么希奇的事情,可是王爷却也只有一个正妃和她以及刘氏三个女人而已,并且并没有流连烟花之地的传闻出现。可,就这三个女人,她们一年中能和王爷同榻的都屈指可数,更何况,那燕好之事。可是,昨夜的王爷和平日相比也着实有些热情了些。今年,从王爷出府到回府,时间也是隔了大半年了。便是回了王府后也极少到她和刘氏这边来,来了也可能只是稍微坐一坐,说些话儿就走。昨夜,可能也是旷得久了一些,免不了有些急切一些。 都是过来人,刘夫人见赵夫人的反应也猜出了一两分,只笑着道,“妹妹,看来王爷还是念着你的好的。” 本来,她们还担心,王府里面即将娶进一位侧王妃对她们以后日子有多大影响,如今看来也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如果王爷是真心喜欢那个女子,应该不会在婚礼的前夜临幸另外一个女子吧,更加不可能大婚当日还稳稳地留在书房处理公务。可,这也说不准,她们谁也不曾猜透过王爷心里的真正想法! 王爷喜欢王妃李氏,不可能的,喜欢美丽的赵氏,她看也不见得。刘氏心中默默盘算一番,而今日就要进门的那位,她冷眼看着情况,更加不容乐观! 刘夫人的话让赵夫人不由心花怒放,美丽的眼中闪现娇媚笑意,其实,在这王府里面,她认为,王爷还是最喜欢是她,她也相信以后让王爷最喜欢的还是她。毕竟,那位将进门地侧王妃无论容色、家事、才学样样都不如她。 “刘姐姐,妹妹我看着,那位和刘姐姐比都多有不及!不足为虑的!” 不足为虑吗?刘夫人却没有那么心大。看着比自己年轻几岁、容颜又绝色的赵夫人,刘夫人心里不免黯然几分。她是已经过逝的老王妃以前看中的人,论起年纪倒是比王爷还大上两岁,女子最美的花信她已经过了,但她如今还是膝下空虚,以后可能也没有希望了。所依仗的不过是以往的情分罢了。王妃李氏虽然不是个绝色大美人,虽然也是膝下空虚,但是,王妃好歹有个正王妃的位份摆着;还有赵氏目前和她一样处在夫人得位置上,但赵氏却是生的美貌非凡,年纪又还轻,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有个给力的娘家,说不定日后就升了妃位。。。。 “妹妹自然是不需要担心的。日后,若是有个一儿半女的,这妃位妥妥是跑不掉的!”刘夫人叹口气,又道,“但是,现如今,她毕竟是侧妃!” 赵夫人划拉着自己手中的丝帕,自然是知道刘氏说的是事实。 “妹妹,你说,明日,我们是不是该去她那里请安?” 赵夫人欲言又止看着刘氏,却听到到外面丫鬟说笑声,说的好象还是今日婚礼的事情。虽然她们谁也知道,靖元王府要多了一位侧王妃的日子就是在今日,可是,谁也看得出这场婚礼着实是透着几分古怪。 譬如说,内院里面都没有布置过,连换一个红色新灯笼也没有,这排场连她们进王府还不如。她们进王府还是正正经经得宴请了宾客,而且她们也没有听说这位新侧王妃以后要住哪里,总归,不会是宜轩殿?! 靖元王爷性子清冷,素来是不喜欢和别人住一起。不会还是思行阁!说不好奇是假的。几个丫鬟聚集在一处议论着,不大不小的声音透过窗户断断续续的传来。 赵夫人倾听了一会儿,扭头看下对面刘夫人,这刘氏正眼观鼻鼻观心喝着热茶,仿佛不好奇得样子。 赵夫人再度看了眼四平八稳的刘夫人,心下一晒,若说这刘姐姐真的不关心这事情,她是打死了也不信的。不好奇完全可以待在她自己的院子里面绣绣花,纳纳鞋底什么的。这大老远的跑到她这凌波阁这边来,还不是心里好奇的厉害,想从她这里探出些什么消息出来!或者说,是到她这里来讨个主意的! “素月,你出去让个丫头进来回话。”赵夫人一边如是想着,一边着身边伺候得丫头出去让那知晓实情丫鬟进来说道说道,也好打发打发时间。 进来说话的是一个粗使的丫头,她说她也是出内院才看到听到的情况。 “行了。”赵夫人甩了甩帕子,坐正了身子催促着说道,“你就挑你看到的、听到的说来听听就好。说的不好的,也不罚你,若是说的好了,待会赏你!” 小丫头听到赏字眼睛发亮,又见上头的两位主子好似真的也没有怪罪的样子就挑着说了。 这小丫头虽然是个干粗活的,但是话倒是很利索。迎亲的轿子是如何个模样的,迎亲的队伍如何绕着京城走上一圈等等细节都让她说的清清楚楚的。 虽然说,王府中每个人都不看好这个即将嫁入王府的侧王妃,但是,侧王妃这三个字却也不知道已经红煞了多少人的眼睛。华清王朝规制,亲王可娶一名正妃,两名侧妃,四名妾妃,也只有这七名可上宗人府玉堞,并享有朝廷俸禄,并可亲自养育自己的子息。当然,靖元王爷身享双爵,这情况又有些不同。这是,在如今靖元王爷只有一名正妃的情况下,这侧王妃就越发显得格外尊贵。 穿着红袍的陆内侍不时抬眼看了下正在聚精会神处理政务的元瑾玄,心里暗暗称奇。他可是知道今日是个什么日子啊,今日可是他家王爷主子的大喜日子啊。可是,他的王爷主子却是一点当新郎官的喜悦都没有。 真的一点点都没有的! 王爷今日晨起还早早地就起来到练武场练了一个时辰功,练了功后又回到了现在居住的越然居净身更衣,吃了早膳后就到书房处理政务了。虽说,这政治大事不是他一个当内侍的人可是说个一二的,但是,离花轿进门的时辰都快到了。 王爷不会是忘了吧?!而且,这拜堂该穿的吉服在哪里?他这个贴身内侍还不清楚,他是不是该找个人过来问一问?还有,到时候新娘子拜完堂该往哪里送? 陆内侍觉得自己一颗心上下煎熬着,他接过小太监端过来的茶水,轻轻放在书桌的右手边上,并小声提醒,“王爷,这是新沏的茶。” 元瑾玄合上一份卷宗,拿了茶慢悠悠地喝着,眸光深幽。若有所思。 可要想起来才好!陆内侍心里暗暗地祈祷着各路路过的神仙。其实,他是想要提醒的,可是又没有那个胆量。王爷对那位未来侧王妃娘娘的心思着实太过不寻常了。可不提醒吧,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他这个近身伺候的内侍一定是逃不了干系。 可惜,各路路过的神仙却是没有听到陆内侍他的临时抱佛脚得祷告。 元瑾玄端着茶盏,看了下滴漏,然后才看向旁边的陆内侍,清声道,“小陆子,你去看看,展护卫来了没有,来了就直接让他进来。” 陆内侍领了命匆匆出了门,才出门就见到一个藏绿衣着、容颜冷俊的男子大步朝这边而来,他连忙迎过去,笑着道,“展护卫,王爷让咱家来接你。” “有劳陆公公。”展俊无视陆内侍的热情,这么说着,脚步不停往书房那走去。 陆公公也不怪,他急追在身高腿长的展俊身后,连声道,“展护卫,午时都过了好久了。”这言外之意便是,午时过后,马上吉时就到了,即便你展护卫有重要的事情也不能耽搁了他们王爷的正经事情。 展俊闻言,顿了下脚步,锐利的目光看了白面无须的陆公公一眼,冷道,“王爷都不急,你急个什么劲。”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果然说的是一点都没有错! 哎,哎,你这话是怎么说的!陆公公看着打开又关起的书房门一阵憋闷:他这不是为王爷着想吗!他可是听说今日来观礼的人可不少!出了啥事情哪里是你我这等人可以担待得起的。 但,陆内侍的这些话展俊没有听到。展俊推门而入,就看到依旧一身耀眼白裳的元瑾玄正立在一副古画前鉴赏,他唇畔还是带着那抹浅浅的笑,神情悠然! 展俊敛了眸中的忧虑,抱拳,道,“属下见过王爷!” 元瑾玄没有转身,他依旧看着古画中的连绵青山,眸光深幽,淡淡问道,“都办妥了。” “是,王爷。”展俊望这眼前挺拔的背影,冷峻的双目出现了微微闪烁,他沉声说道,“是一个泼皮,最善偷奸耍滑,经常出入烟花地,嗜赌成性,前几日才刚刚出大牢,据说是犯了偷窃罪。” “嗯,爱好颇多,很好,很好。”元瑾玄的声音里似乎带着愉悦的轻笑,“都那么喜欢热闹,靖元王府今日也不讲究这个。都来了,更加妙!” 展俊身躯站的笔直,没有接话,只是眸中再度染上几分忧虑。 元瑾玄突然问道,“他们到了哪里了?” 他们自然是迎亲的队伍了。 展俊看了眼更漏,估摸着回答道,“已经到了盛荣街。” 出了盛荣街,再过不了半个时辰就可以到靖元王府的大门了。现在靖元王府外边的宾堂已经人满为患了。 有的是真是冲着王府的喜事而来,有的是冲着这已经声名远扬的新娘子而来,更有的是不怀好意的。今日,靖元王爷纳侧妃的事情,天下皆知!想必,过了今日这侧王妃的名头更会名动天下!不知道,那女子今日会如何,明日又会如何。 展俊看着元瑾玄的挺拔背影,动了动喉结,计较一翻,最终还是道,“王爷,今日来了不少人。” 那些惟恐天下不乱的人!就如裴燚所说的,王爷这又是何必!拔出钉子的方法那么多,又何必一定要采用这个法子!用靖元王爷侧王妃的礼仪去换,这个代价未免有些大了些! 元瑾玄缓缓转身,就看到展俊紧皱的眉头,他轻笑出声,事不关己般地说道,“无妨!浑水或许更容易成事。” 虽然有元瑾玄的安抚,但是,展俊觉得心下有些不宁,总觉得今日总会出些什么意外。 可,这堂堂的靖元王府,他已经里外加强防卫,能够出什么他们想不到的意外呢! 第三十五章 十里红妆十里长 好吵! 秋桐吃力睁开好似紧紧粘合在一块的眼睛,入眼处猩红一片,而且,她现在,身下轻摇,似乎在晃荡的小船上! 船上? 船上! 秋桐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直了身子,一把扯下遮挡自己视线的红彤彤的东西。一低头,眼前细碎珠链相互碰撞起来,珠玉发出细微清润的金玉之声音。 透过细碎微凉的珠帘,秋桐愣愣看着眼前的场景,着实大大一懵了圈,抓在自己手上的这块红彤彤的绸缎上竟然绣着精美绝伦的金色凤凰图案,惟妙惟肖的金色凤凰展翅于飞,耀眼辉煌。 秋桐不由自主轻轻抚摸着红色绸缎上面的图案,布料质地丝滑轻柔,布料上似有华光闪动,图案有着轻微的浮凸,真实的手工刺绣,美丽绝伦!方块绸缎四周装饰着大小均匀的细碎金色珍珠流苏! 这是? 秋桐脑中白光骤显,这和梦中的情形有些相似。秋桐忙看向自己身上的穿着,喜庆的红色绸缎裁制成的喜服,同样绣着彩凤,凤凰的眼睛是用孔雀绿宝石装饰,衣领上同样缀着龙眼大的东珠,莹润光辉。 用手指拂过这华丽的衣服,真实的触摸感,丝滑如乳,秋桐再次呆了呆,不用看也知道自己头顶那沉重的凤冠也一定是不遑多让的华丽,或说价值连城!因为,她眼前垂下的金色珠帘就那样的细密莹润精致。 轻轻拨开挡住自己视线,正在自己额前晃荡的细碎珠帘。秋桐看了看了自己周身的布置,宽敞的四方空间,其大小约莫八九平方左右,便是整个人打横躺下也错错有余,自己身下是柔软的坐垫,脚下铺着不知道是什么毛织成的白色毯子,角落里还熏着好闻的熏香,墙壁上装饰着好看却看不懂的图腾,缀有各色彩宝。 举目望去,物品之精致奢华无不让她叹为观止,轿帘是红色的珠子串成的,中间隐隐绘着吉祥的金凤图样。 她难道还在做梦?据说梦中的物品是黑白色的,可是,现在她看到的都是鲜亮的红,鲜亮的金,甚至其他彩色;还有说法,梦中的人是没有疼痛感的。秋桐伸出手,轻咬手背。 一串震耳的鞭炮声源源不断入耳,秋桐蒙顿的头脑霎时清明了不少。手背处同样传来疼痛感,一切都昭示着:她现在不是在做梦! 再也顾不上其他,秋桐傾身向前,匆忙拨开精美细密的轿帘,外面的情景清晰映入眼帘。 眼前的道路宽敞,路面十分平坦,青砖铺成的街道十分干净,路面微湿,好似有人专门扫洒过的一般,人山人海的长长街道,却出其的安静,不见人声喧哗,但闻喜乐阵阵。 离她最近的是衣着一致的八个抬轿子的轿夫,他们的衣着也是红色的,他们慢慢行走,轿子也跟着他们的步伐缓缓移动。再往前面是两排身高差不多,穿着一模一样红色盛装衣裙挎着花篮撒花的妙龄女子,她们一边走着一边撒着缤纷的花瓣,鲜嫩的粉色花瓣纷纷扬扬落下。 花香隐隐,花雨阵阵,场面十分唯美,十分的梦幻。 最前面开路的是鲜衣怒马衣着统一的挎刀侍卫。虽然,那些侍卫锦衣鲜亮,可是他们身上还是散发着一种平常人没有的凛凛煞气,让旁人不敢尝试着向前多跨出了一步。 街道两侧拥挤着人群,人群后方是鳞次栉比的房屋,房屋中的门窗也是影影绰绰的人影。 这是? 这在梦中可没有这样的场景,太逼真了!有没有?就是演戏,也少有人会有这么大的手笔吧! 秋桐愣愣看着,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才好。 秋桐这个当事人不知道如何反应,其他也有好些人更加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官。 这仪仗!这排场!真是壮观!观看的人群莫不是低声称赞。 这样倾城婚礼!就是在天子脚下的京城也难得一见。 红妆十里! 可是说十里红妆也不太对的。因为,这红妆确切的说应该是女子的的嫁妆。但是,如今眼前这支庞大的迎亲队伍却没有见着那些抬嫁妆的。但是,不说这嫁妆的看头,只说这迎亲的队伍也非常的壮观,非常的气派。这般的婚礼,生平能见过一次,也是三生有幸了。 溢美之词从看客嘴里毫不吝啬一一而出。 街道两边,客舍酒楼都已经让人给占满了,哪里都是看热闹的人,甚至有拄着拐杖的老人也出来凑着这难得的热闹。 “这是谁家办喜事啊?真实气派,天子脚下,国都京城就是不一样,在外地哪里可以看到这样婚嫁场面。看着,这队伍都从街头排到街尾了。” 身边的人一听这个问题,眼睛不错地看着十六个轿夫抬着大红色气派而华丽的金顶花轿缓缓从眼前经过,嘴巴抽空出来回答了这个问题,“今日是靖元王府办的喜事呢。” 靖元王府?是当今靖元王爷么?可是,他怎么没有听说?问话的人呆了半响,连忙拉着回答他问题的人,睁大眼睛再次问道,“刚刚你说,谁办的喜事啊?”借住王府里的某个王府的亲戚办了喜事?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真是没错。排场可真够大的! 被拉着问话的人白了拉住他不放的人一眼,心道:这个白痴!都说是靖元王府办喜事了!还问! “哎,哎,兄台,是谁办的喜事啊?”见问题得不到回答,以为是锣鼓喧天覆盖了他的声音,他急着再次大声询问。 又一抱着孩子观看热闹的妇人听了,好意接着回道,“这位爷,您是从外地来的吧。” 见那人点头,妇人温和笑道,“怪不得你不知道这事情。今日是靖元王爷纳侧妃的好日子呢。” “靖元王爷?会不会错了?”可是他怎么没有听说呢? 妇人拍了拍怀中的孩子的后背,哄着在她怀中开始要闹腾的孩子,眼带欣羡看着迎亲的队伍,十分确定道,“不会错的,你看,那些都是王府的侍卫呢。这普通人家的迎亲哪里还能用到这些侍卫护卫呀!而已,你看,那轿子,是金色轿顶,还是十六人抬的轿子!普通人家哪里能使十六个人抬轿子!” 普通人家自然是八抬大轿的! “这排场,啧啧。。。”又一个看客啧啧两声。 “哎,看得我都觉得当女人还更划算些。” “看得眼热了?” “你不眼热啊!一辈子能有个这么个风光地,死也值得了!” “你这辈子,可就别肖想了。下辈子,看有没有机会当女人,穿花裙,坐花轿。。。” “我倒是想。听说啊,”这人说着不知道想起什么,也没有继续下去。 看热闹太多,喜乐阵阵,这些话语很快被淹没在锣鼓喧闹声中。 “我听说,这新娘子还是王府中的一名婢女呢?”又有一面相平实却是性子温厚的年轻男子插话问道。 一妇人见这男子虽然容貌普通,但是性子温和憨厚,心下便对这种可以踏实居家过日的男子心生好感,“听说是呢,据说,这新娘子是王府的里面的一个低等丫鬟,家里还是犯了事的。” “低等丫头?!”年轻男子讶异,似乎对位高权重的靖元王爷如何挑选这么一个低微丫头作为妃子很意外,毕竟,靖元王爷纳妃,纳个身份高贵世家小姐才合理。 “这位小哥,你也是外地来的吧。”妇人看年轻男子一脸讶异,聊天欲望渐浓,“据说这位新娘子,命可好了。” 看年轻男子似乎听取欲望浓厚,妇人也是爱说话的,她接开始了自己的八卦,“据说,这位王妃娘娘不仅身份低微,还相貌非常平凡,而且还身体不好!你看,这迎亲队伍那般庞大,却没有见半点新娘子的嫁妆的,这新娘子真的是低微的丫鬟呢!据说,身体患有痼疾!这么个条件,就是在普通人家选媳妇都是再三考虑,何况还是高高在上的天家。这不是好命!啥还算好命呀!” 妇人心下继续感叹着,“我们靖元王爷新纳妃子的消息在半个月前就已经传开了,大家初始还以为胡诌的,可是,如今这么大的排场,让人不相信也相信了!” 年轻男子追问,“大姐,可知道这个新娘子叫什么名字?” 妇人对这些倒是十分清楚,这段时间坊间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这个靖元王府的侧王妃娘娘了,不止是茶馆在传说;就是赌坊据说都在赌这个靖元王府侧王妃娘娘是否真的可以顺顺当当入靖元王府大门。 “听说叫秋桐!” 第三十六章 红装霞素衣似雪 一路吹吹打打,一路热闹欢腾,还没等到秋桐想出个应对的法子,轿子已经稳稳地落地,伴随着的是响彻天地的鞭炮声。 鞭炮的硝烟味渐渐弥漫进来,秋桐听着轿子外头锣鼓声及隐隐的交谈声,心底一时五味杂陈。她的婚礼来得太突兀了!她一点点准备都没有! “王妃娘娘。” 轿帘子被挂了起来,眼前视线亮腾了不少。秋桐闻声抬起头来,神色为难。 轿子外面站了满满登登的人!视线都朝着她这边看着,激光似视线,秋桐被看得令人坐立难安。 喜娘本来是笑容满面的,但是,等到她执起轿帘子的瞬间,喜娘脸上笑容一下子就僵硬了起来。 轿子中的新娘子,不是新人该有的娇羞,而是,好象茫然不知所措,但是不知所措她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大姑娘第一次上花轿!让她不解的是,新娘子焦灼的苦恼。 苦恼什么呢? 这个样子,好似显得新娘子她不愿意嫁一般!能嫁入靖元王府可是天大的福分!如今都快成了现实,又何必摆出这份样子。是做个谁看呢!作给她这个没有这个没有福气的婆子看?!哼,难道以为嫁进了王府以后就一定一生荣华富贵了?这话可不一定就这么着!嫁进来才刚刚开始,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有道是,十年媳妇熬成婆! 喜娘如是想着,却也知道,眼前人自己的身份儿自己惹不起,遂脸上挂着笑容,满脸的奉承,“王妃娘娘,吉时已到,快请下轿。” 秋桐手心都是汗,“大娘,我—” 喜娘打断秋桐的话,一副,您就放一百个心的表情,“娘娘,您放心,一切都有我在,您尽管照着我说的做,保准出不了半分差错!” 喜娘的话落,她便指挥着两个穿着喜庆的丫鬟上前扶起秋桐,自己则亲自为她盖上了原本放置一边红盖头,边道,“您就按照我说的照做就行。保准你这次婚礼圆圆满满的。” 被左右掣肘着,秋桐知道自己是走不掉的,其实,她明白在刚刚街道上她那一瞬间的犹豫,她知道,自己完了,她已经沦陷了,她是平凡人,其实也是虚荣的。如果不虚荣,那么当时看着成片人匍匐脚底下,她怎么会产生惊骇之外的飘忽感,那飘飘然虽然微小,确实确实存在的。 耳边传来喜娘碎碎念,“我当了几十年的喜娘了,送出去的新娘子一茬接一茬的,都是圆圆满满的,保证出不了错。” “逃婚”或者悔婚对于豪门大族而言不是小事,往往一件极其简单的事会牵扯很多,而且更加重要的是,事实已经造就,并不是说逃婚就可以解决一切。她现在恐怕是连多走一步路都不行。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看一步吧。秋桐如是安慰自己,看着脚底的一方小天地,被身侧两女子扶着一路走走停停,也不知走到了哪里,等到她走得脚酸的时候才彻底停下来。 不用看,她也可以感到有很多人在周围,此起彼伏的声音证明她所在的位置非常热闹。 秋桐侧耳,身侧都是一些恭维的声音。很快,有人塞给了她一段细软的红色绸带。 低头,从盖头下看到了这一条光泽质地都没有话说的红色绸缎。绸缎丝滑,秋桐却觉得手心阵阵地发麻,心里更是没有底,身侧喜娘声音源源不断传来,无非让她不要紧张,耐心等待之类的话。 秋桐觉得,她身侧的喜娘可能也非常的紧张,可是,她看不到周边的情况。她就这么地站在大堂的中央,一直等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等了多久了,她一直等着,等到了周围出现奇异的议论声。 细听之下,无非就是新娘子已经进门如此久了,都过了吉时了,怎么没有看到靖元王爷的影子,还有的就是议论她这个新娘的身世等一系列问题。 来往的宾客本来是个别在嘀咕着,到后来,那嘀咕声变成了议论,后来观礼的人都将视线统统落在一身耀眼红色新娘服的新娘身上,肆无忌惮的评论如潮水般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清晰。 听着那充斥耳朵的议论声,秋桐双手紧紧捏着红色的绸缎,恨不得拔腿就跑。 秋桐心里其实非常的矛盾,她希望今日的婚礼没有新郎,她不希望自己,至少在现在真的嫁人,这么稀里糊涂的嫁人。可是,她又害怕真的没有新郎过来,如此,她必须面对着一张张或同情或怜悯或嘲讽的脸孔。即使是,周围一定是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人,可是她也害怕,她没有想过自己有一日会让人抛弃在婚礼的殿堂之上,承受着“被抛弃的新娘”的称呼! 哪一个女子会对被抛弃在婚礼的殿堂上这样的事情毫无芥蒂,即使那个新郎不是自己喜欢的人。 事关脸面问题。 秋桐也是好面子的,她根本不知道今日之后,自己该如何自处。 “王爷驾到——” 厅堂上喧闹的声音蓦然安静下来,随着元瑾玄身影的出现,堂中原本投注在新娘身上的目光都转移到了元瑾玄身上。 秋桐瞬间感到自己身上的压力骤减。 靖元王爷少年封王,光风霁月,无论在哪里,从来就是被瞩目的焦点。宾客注意力都落在元瑾玄身上,谁也没有出声,安静的厅堂渐渐弥漫起一种莫名的凝滞。 原本喧闹的厅堂突然诡异的静默起来,秋桐微微偏了偏头,侧耳倾听,可周围始终鸦雀无声,似乎大家连呼吸都是刻意减轻着。秋桐知道,这位靖元王爷所到之处,他人莫不是谨小慎微,甚至到了屏息凝神的地步。 一阵好闻的清爽的气息渐近,这是他的气息! 纵然是心里有准备,秋桐心头还是一跳,知道他还是来了。低头,透过盖头的间隙,她看见一双黑色云纹的朝靴,以及耀眼到刺目的白色锦袍! 白——白色? 如雪一样的清耀,如雪一样的冷寂;可是,也可以是如云一般的圣洁柔软,如樱花一般的唯美烂漫。 其实,白色,她挺喜欢的!她也喜欢雪的无暇和飘渺!其实,如果,她也换上一身白色的婚纱,会不会更好些?秋桐脑海中突然浮现这一想法。 元瑾玄看向立于厅堂中央的红妆女子,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厅堂中蔓延的安静的诡异,他的步伐娴雅悠闲,薄唇带着浅笑,眸光幽深静谧,气定神闲。 众人默默看着大厅中央的一对红白鲜明的新人,皆是屏息凝神!因为,除了静默,他们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才好。 元瑾玄眼风扫了下石化般的喜娘,淡淡吩咐道,“开始吧。” 眸光若刀,似有切肤之痛,喜娘蓦然从呆愣中惊醒,不敢再去瞧那令人恍惚的俊逸容颜。红色绸带的一端被新娘执着,一端理应该给新郎,可,此刻喜娘却不知道这绸带该给谁。 不过万幸,陆公公将绸带从喜娘手中接过,接着递给了元瑾玄。 陆公公那声“王爷”,让喜娘如梦初醒,才真正意思到,这个俊美得不似真人的年轻男人竟然就是今日婚礼的主角之一,当今的靖元王爷! 想着方才靖元王爷淡淡扫过自己,他那眼睛带着冷光,像藏着锋利的利刃一般,刮得人肌肤生疼生疼的。喜娘心胀如雷重捶,眼睛也不敢再落在这位靖元王爷身上,挪步到秋桐身边扶着秋桐的手臂,一双手颤得利害。对于靖元王爷为什么没有更换新郎该有吉服,反而穿着一身白色的袍子,喜娘已经无心也无力关心,她只祈祷着这场婚礼赶快的、顺顺利利地结束。 挽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在颤抖,那么明显,秋桐低头,一眼就认得出这双手是那个微胖喜娘的双手。 这又是何苦,秋桐想去拍拍喜娘得手,让她不用紧张,可是,自己其实也挺紧张的,一双拽着红绸缎的手仅仅拽在一起。 司仪看着眼前这一红一白的两个新人,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心神稳了稳,然后清了清喉咙,贺唱起来: “一拜天堂—” 众人噤声看着堂中的一对新人,就见新娘子竟然站立在原地,巍然不动。 元瑾玄微转过头,目光如束淡淡落在身边红衣女子身上,她傲然而立,她的背脊挺得直直的,让人怀疑就是山崩地裂她都不会弯下一寸。姿态清傲,如一株雪里红梅,傲然绝世。 喜娘额头冷汗如注,双手抖得更加剧烈了,她看都不敢朝元瑾玄方向瞄上一眼,压低的声音也带着惶恐的颤音,“娘娘,该拜堂了。第一拜,是拜天地!您就跪在您面前的蒲团上,然后磕个头。” 哀求殷殷,便是盖着红盖头,秋桐也是动容。她向来是心软之人。 “一拜天地——” 喜娘挽着秋桐的手臂,引导着秋桐略往前,秋桐却是突然往元瑾玄身侧靠近了一些,扭头面向元瑾玄方向,声音很低,但是,也足够身侧之人听个清楚,“王爷,今日婚礼是否势在必行?”。 元瑾玄微愣,看着女子头顶红色流苏喜帕,朗声道,“自是君无戏言!” 秋桐微愣,心底有丝热潮涌现,原本她只是想私底下再次和元瑾玄确认他的意愿而已,却不想他竟然如此对着所有的人这么说。倒好似当众给她承诺一般。 感到元瑾玄警告似的目光再次落于自己脸上,喜娘托住秋桐的手臂,福灵心至,对着秋桐劝说道,“娘娘,吉时快过了,您有什么话,还是以后在说也不迟。” 秋桐垂眸,不知道自己是否就如此稀里糊涂完成拜堂礼仪。婚姻不是儿戏,秋桐不记得谁说过,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如果,真的嫁了,她以后不就不那么自由了!秋桐觉得,她不想结婚的绝大部分缘由中,不想受到束缚一定占了百分之90以上。 但是,事已至此,她能逃婚么?不,确确的说是拒婚?在满堂宾客在场的情况下当面拒婚! 如果,她此刻公然拒婚,自然是狠狠地打了他靖元王爷一个巴掌,秋桐认为,她虽然有些不满这靖元王爷他的专制,但是,却也不会有什么仇恨心理,他们还不至于互相结仇。而且,另一方面,便是平民人家都容忍不了诸如逃婚或者拒婚这般的丑闻!靖元王府若是遭受一丁点辱没,靖元王府必然会反击报复。 现在拒婚,不过是两败俱伤,于己没有半分好处。而,如果安然接受这场婚礼,秋桐想,自己还是有些利益的。譬如,此后,她就不必再考虑结婚之事,至于,这个靖元王爷喜不喜欢她,其实,她并不介意的。大家,其实可以各过各的! 想着以后大家各过各的美好日子,又有着身边喜娘的再三催促,秋桐昏呼呼的顺着喜娘的指示弯腰下跪鞠躬叩首。 所谓拜天地,就是敬拜天上神仙。 才完成拜天地的礼,却听着隐隐传来噪杂之声。 间或间似乎还听到“秋桐”二字。 秋桐起身,站直了身子,伸手想去揭开盖头看怎么一回事,却让喜娘给制止了。这新娘的盖头只能有新郎揭! 噪杂声没有减弱,却是越来越清晰,其他观礼的人也纷纷朝门口看去,谁也没有发现元瑾玄在那一刹那露出一丝别富深意的笑容。 第三十七章 情郎现身礼堂 王府公侯的府邸无不是守卫森严,要想随意的进出却也是不容易,何况是向来进出盘查严密的靖元王府。但是,今日,靖元王府大喜,宾客众多,诸事繁杂,也许,这守卫方面出现了纰漏也不无可能。 可是,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敢喧闹靖元王府? 这才是宾客们好奇的! “秋桐,不要嫁——”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秋桐——秋桐—” 呼喊声又急又切。不过多长时间,那声音越近越清晰,秋桐心头狠狠一跳,虽然,隔着一层红盖头,她也听到了一阵阵清晰的抽气声! 秋桐,不就是今日新娘子的名字!众人纷纷又转头看向堂中之人。 只见一袭耀眼白色锦缎家常袍子的靖元王爷负手而立,气定神闲看着门口急欲闯进来的人,他那薄唇仍是勾着浅浅的略带邪气的笑,淡若薄烟,却还是温和优雅,但那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却是清泠泠的,锋芒凛冽。 靖元王爷在朝堂上向来是泰山崩而不动的。熟悉这靖元王脾性的人看元瑾玄如此样子,不由暗暗心惊,低头噤声,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众所周知,靖元王爷心机深沉,旁人难以揣测他心思一二。便是在朝堂上对于和他政见相左的人,靖元王爷从来是淡淡含笑以对,但是,也只有那些个丢官弃爵甚至是身陷囹囵的人才知道,靖元王爷如此光风霁月的笑容背后有多么的可怕。 这绝对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谁人喧哗,带进来。”靖元王爷话落,自然有王府的侍卫押着闹事的人进入大堂之内。 一名男子被两名侍卫押着进来,略显单薄的身板瑟瑟发抖,脸上亦是慌色尽显,显然已经意识到自己今日此举已经给自己酿成大祸。 元瑾玄轻轻挥了挥手,两名侍卫随即退下。 居高临下看了下被押进来的男子一阵,元瑾玄清声问道,“你是何人?何故擅闯王府?” 被押进来的男子仰头,只见问话的男子不仅生的俊美出尘,更兼具气质清华,且还锦衣玉带。慌乱之余更增添了自卑和畏惧,只是,他可能也明白自己的处境,思绪一番后,倒是生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我要见靖元王爷。” 元瑾玄右眉微挑,颇有几分讶异看向男子,“你何故要见本王?” 他竟然自称本王?他竟然就是靖元王爷? 被押进来的男子惊讶异常,双眸和元瑾玄对了了正着,瞬间又垂下眼睛,视线落在元瑾玄白色绣淡竹的袍角上,眸中疑惑更甚。 今日是靖元王爷纳妃的日子,按理说,拜堂的靖元王爷该穿红色吉服才对,可眼前这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人竟然自称本王! 可能是见男子不回话,陆公公催促道,“王爷问你话呢!还不快快答来!” 男子如梦初醒,双膝一弯骤然拜倒在元瑾玄面前,伏身于地,话语诚恳,”草民张子洪拜见王爷。王爷,草民与秋桐两人真心相爱,求王爷成全!” 张子洪说完,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态度极为诚恳。 陆公公低呼一声,愕然看向仍然蒙着红色盖头的秋桐。 “真心相爱?”元瑾玄低低念着,视线也随之落到身边秋桐身上,然后又转过头来求证似的看向张子洪,“你说的秋桐和本王的爱妃同名?” “不是!”张子洪坚决摇头,看向一身红艳艳霞帔的秋桐,悲切问道,“秋桐,我是阿洪,你不愿意见我了吗?” 切切之语,让人不得不动容。宾客不乏面面相觑者。 伸出手缓缓地掀开挡着着自己的视线的红盖头,秋桐将红色盖头扯下,纤细的手指拽着红色盖头边缘的珍珠流苏,珍珠流苏圆润却泛着微微的清凉,一如秋桐此刻的心境。 张子洪仰头,入目的是一顶光彩流溢的凤冠,珠光宝气,熠熠生辉,反倒是掩映在凤冠流苏里面的人的面目模糊一片。 凤冠前面装饰着一排细密黄金流苏小珠帘,秋桐微微低头,终是看清扰了这场婚礼的男子的真面目。 这男子也不过二十多岁,一身洗的泛白的绀色衣裳,衣裳手肘处还打着粗劣的补丁,看样子日子过得挺不好;皮肤略黄泛青,细长双眼,眼袋下垂,双眸布满血丝,一副疲劳过度精神不济的样子;不过,头发倒是打理的整整齐齐顺顺溜溜。 落魄!颓废! 这是秋桐对眼前男子的最初印象。 而,这男子对秋桐的印象却是绝然相反。 四目相对间,张子洪乍然晃神,夺目的凤冠之下,艳艳的流苏之内,女子五官秀丽,肌肤素净而白皙,特别一双眼睛,清眸潋滟,眸中耀眼的流彩堪比宝石。 “昭文啊,既然他们是郎有情,妾有意,你倒不如就成全了他们吧。”一道苍老的声音突兀传了进来。 聚集的宾客慢慢地让出一条小道,一老一中年的男子迈着相似的八字步走上前来。 秋桐抬头看去,见老一点男人大约六十多岁的样子,身躯消瘦,偏偏穿着一件黑色绣猛虎的厚重锦绣袍服,那刺绣在其胸前的威虎因着衣服没有完全被撑起反倒显得有些缩瑟。而,另外一个男子差不多四十出头的样子,身量适中,倒是穿着一件合身的靛青色绣祥云的锦绣长袍,外罩一件同色外衫。看着,都是身份不低。 元瑾玄看向来人,脸上神情未变分毫,却也没有向前驱步迎接,只是淡淡笑着打招呼,“承恩侯、小乔大人。” 秋桐眼底迸发一抹隐秘的愉悦。 元瑾玄眼角余光一直关注着秋桐,眸中不由划过一抹极快的白光。 “这人老了,就特别见不得生离死别。”承恩侯叹口气,似有些伤感,“俗话说,这强扭的瓜不甜。” 这言外之意便是,人家姑娘有相爱的男人,其一,你靖元王爷若是不成全人家,那便是仗着手中强权棒打鸳鸯,那是强娶!贤王名号名副其实!第二,你靖元王爷端是平日再尊贵,如今也有被一个女人弃如敝履的这一天;第三,你靖元王的甭管往日如何光风霁月,殊不知早已经头上青青一片草。 “承恩侯节哀。”元瑾玄淡淡笑道,“京中谁人不知承恩侯你那过门未及半载的如夫人二八年华,姿容倾城。承恩侯近日越发消瘦,其中辛酸,有目共睹。然,您的如夫人虽然香消玉损,可毕竟是留下承恩侯您的幼子,据说,该幼子长得极肖似府中孙大少爷,竟然连右脚天生六指都一脉相承!果然是亲叔侄!还未恭喜承恩侯!大喜!大喜啊。。。” 承恩侯的长孙天生右脚比常人多了个脚趾头,但是,承恩侯其他所有的人都没有这么个遗传,可偏偏的承恩侯长子媳妇的娘家的几个男丁却都有这么个特别的遗传。十几年前,承恩侯的嫡长孙出世,右脚天生六指在晟京流传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也在承恩侯府闹腾了一段时间,最后,追根揭底便是承恩侯世子媳妇的娘家的男丁有这么个遗传病。但是,这脚趾头多出一个虽然不好看,可,又不是贫苦人家天天露着脚丫子,所以,晟京中虽然很多人知道这事,但,碍于承恩侯的权势,这事也没有人这么当面拿出来说道。 差不多半年前,承恩侯娶了个极为年轻的姑娘当小妾,这事秋桐也是有听说的。当时,秋桐和秋雁几个都还替那个素未谋面的姑娘惋惜、叹息。因为,据说,那姑娘才十几岁,而承恩侯虽然地位显赫,但是毕竟都六十几岁的人了,当人家姑娘的爷爷都可以了。关键是,听说那姑娘其实已经有两情相悦的竹马,而承恩侯不过是见色起意而已,活活拆散了人家一对有情人。可是,如今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那姑娘就死了。太可怜了! 承恩侯干瘦的脸涨的紫红,明显察觉到所有人看他的眼睛都带着奇异的色彩。 “小孩子刚生下来都一个样儿,哪里看得出来像谁。”承恩侯干瘦的脸绷得紧紧的,眸中闪烁着厉色,他看着在场所有的人,似要将所有人的面孔都牢牢记在心中,“那孩子手脚都正常得很,哪里什么天生六个脚趾头。就是福薄了些,生下来不久就没气了。” 别人或许是惧于承恩侯,但是,元瑾玄却是不怕的。 “承恩侯这般说,或许就是吧。可能是那孩子出生那日,太阳太大太刺眼,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元瑾玄淡淡点头,若有所悟的样子,“可,怎么,本王听说那孩子接生的产婆、奶娘,但凡见过那孩子的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地死于非命了!” 这未免太过巧合了! 秋桐大骇。 陪着承恩侯一道过来的小乔大人呵呵一笑,解围道,“今日是王爷大喜日子,我们还是不说这晦气的。” 元瑾玄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可那未带笑意的眼神分明在说:承恩侯,你的所作所为本王都了如指掌,你最好别挑战本王的权威。 “这位姑娘,”小乔大人皮笑肉不笑看向秋桐,目光灼灼,“今日本是你和王爷的大喜日子,本官本不应该多说。但,”他说顿了一下,继续道,“他对你情真意切,本官还是想多问一句,你真的打算和他恩断义绝?” 这个小乔大人和这个所谓的承恩侯一道来,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承恩侯能够不带犹豫杀了十几个无辜的人,这个皮笑肉不笑的小乔大人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位小乔大人。“秋桐觉得有些好笑,这小乔大人什么名字不好取,偏偏就要沾人家大美人小乔的光,可她看着这小乔大人分明就没有小乔的绝代风华,”瞧,您这话说的。我和他都不认识,又怎么说恩断义绝?” 见秋桐落落大方,一点也没有出身卑微人家女子的胆怯卑弱,小乔大人有些惊异,于是他看向始终跪于地上的张之洪,“这位姑娘说,她根本就不认识你。” “大人,我们认识的。”张子洪在袖袋中一阵翻找,然后翻出一条粉红色的帕子递给小乔大人,“大人你看,这是我们两的定情诗。” 粉红色的帕子上用姜黄色绣线绣着两列四句小诗。 小曹大人双手捧着帕子,看了下元瑾玄,然后缓缓地深情吟咏起来,“深夜点灯深嘱汝,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筛子装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小乔大人念完,预将帕子递给秋桐,却发现秋桐突然眉眼弯弯的,红唇上翘,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秋桐开心的时候是非常容易感染人的,就宛如一道快乐的空气缭绕在她周身,让人想忽略都难。元瑾玄看秋向桐,长睫微压,若有所思;小乔大人却是略显出几分莫名的兴奋,急迫问道,“姑娘可是想起了什么?” 秋桐止住笑意,摇摇头。 张子洪急得站起身,双眼微皱,似饱含无尽的痛苦,“秋桐,这诗是我亲手写的,你亲自绣的,你说过,你最喜欢这首诗。难道你忘了!” 接过手帕,秋桐看了看手帕中的诗,有一阵迷茫,然后她抬起头问张子洪,”那这帕子,我是什么时候绣的?” 见秋桐神情迷惑,张子洪却信誓旦旦的,就差指天立誓了,“这帕子什么时候绣的,我不知道,但是,是今年七夕我们幽会的时候,你亲手给我的。自那以后,我就天天带在身边,未曾离身过。” 这信息量可不小,众人不由支起耳朵。 七夕,自古有情男女会互赠东西,而这东西一般都比较有意义,譬如,男的送女子诸如一些首饰,女的送男的亲手绣的荷包、腰带、扇套等,可算是定情信物。但是,这男女互相赠送东西还是有些讲究的,未婚的定亲男女,和已婚的男女,以及还未订婚的男女,这礼物可都有些差别。 “那也差不多快半年了。”秋桐翻看着帕子,“你既然天天带在身边,想必每日都翻出来看看,未曾给其他人吧。” 张子洪深怕秋桐不信,大力点头,“自然,这是你亲手做的,我日日带在身边,小心珍藏,每个夜里想你的时候,都拿出来看一看,以慰相思之苦。” “是么?”秋桐抬头看向张子洪,问了个风马疾不不相关的问题,“你喜欢什么酒??” 张子洪大愣,不懂话题怎么就突然转移到酒上头。你问他赌博的事情,他能够说上三天三夜,但是,对于酒,他一点都不在行。他喜欢赌,但是对于酒却没什么太大兴趣。 “呵呵,果然是小别胜新婚。”小乔大人见状笑言,“王爷,您看,他们都不自觉已经论及家长里短了。” 这分明就是挑拨离间,秋桐不认为这么浅显的把戏,元瑾玄看不出来。 看向元瑾玄,见他眸光晦暗难测,秋桐一点都看不出其心思,于是轻轻一福,“王爷,妾身和他并不相识,至于这方帕子也不是妾身的。” 张子洪大急,大声辩解道,“这方帕子明明就是你送我的,诗我亲手写,帕子你亲自绣!” “姑娘说这帕子不是你的。”小乔大人又看向张之洪,颇有些为难,一副清官难断的样子,“而,你说是这姑娘的贴身之物。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可有些难办。” “也不难办。”秋桐淡淡一笑,颇有几分运筹帷幄的笃定,“找人过来辩一辩,不就知道小白像不像大白?”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承恩侯好不容易缓下去的脸色再度涨成猪肝色,小乔大人脸色也有些僵硬。元瑾玄唇角往上翘了翘,微晒。 秋桐看了下眼前几个人,只觉他们神色莫名,可,她分明也没有说些什么,不是么? “姑娘,小白像不像大白这事以后再论。”小乔大人恨不得也抽自己两巴掌,这两个人像不像的问题分明就是承恩侯的痛脚,自己竟然也跟着说漏了嘴巴,于是赶紧正色补充道,“现在,我们还是先说说这张帕子的事。” “是。大人。”秋桐微微一福,展开手中的帕子,微微一笑,道,“其实,我对于刺绣这一道,七窍只通了六窍。”还有一窍不通! “七窍能通六窍已经很不错了。以后你多做些绣活就是了。”张之洪话才落,立马引起哄堂大笑。 秋桐看着好似不知所以然的张之洪,不禁轻笑出声,而张之洪见着,也不知道是会错了意还是怎么,信誓旦旦道,“我不介意,真的!” 秋桐心说,你不介意,我介意啊。 秋桐虽然没回应张之洪什么,但是,其眼里眼外对张之洪的看不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小乔大人边念边摇头,“人生若只如初见,何故悲风秋画扇;等闲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此时此景,这便是暗讽秋桐移情别恋,顺便隐寓靖元王爷今日娶的新娘子也不过是别人用过的二手货而已。 秋桐不清楚这个小乔大人怎么就偏偏针对自己,明明,她和他往日无怨今日无仇。 其实,小乔大人堂堂的朝廷大员如何会无缘无故针对一个小女子,不过捡着软柿子捏罢了。 见元瑾玄淡淡而笑,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小乔大人暗暗心惊,却是打点起十二万分谨慎,按照他对靖元王爷的了解,靖元王爷可从来是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在朝野上,靖元王爷越是平静的背后,可能是越激烈的反击。但是,小乔大人却是不怕的,他自认为没有什么把柄落人口舌,所以,今日他才自告奋勇陪承恩侯一道上靖元王府的大门。 “这位小乔—大人,我也给您念一个。”秋桐清了清喉咙,笑看着小乔大人,“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众人心中默默吟咏。 秋桐见小乔大人愣住了一般,心情大好,甩了甩手中粉红色的帕子,边甩着边道,“再给您来一段。” “一尺深红蒙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形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众人暗暗点头,觉得这首诗歌如此动了几个字后更加富有深意,浑然天成。这新娘子看来也是才华少有的,靖元王爷眼光向来就挑剔。 小乔大人后牙槽一咬,“你—改的几个字虽然不错,但,也不能掩盖你水性杨花的事实!” ”小乔大人,您恼羞成怒,对我进行人身攻击,我不明白,我不是很理解,但,我只能体谅。“相对于小乔大人的疾言厉色,秋桐就显得轻松惬意多了,只见她眼波轻转,显出几分格外的调皮和灵动,“但是,您记错诗,念错字虽然不是您的错,是你老师的错。可是,你作为一个国家重要官员,这么大咧咧出来误导国家子民就是你不对了。幸亏,这次也只是丢人丢到姥姥家而已。没什么,真的没什么的。” 众人暗笑,却听秋桐声音脆脆的,她继续道,“但是,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去出使他国或者自告奋勇去敌方游说什么的。那些事情就让能者多劳吧,像我们这种人还是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呗。” 能者多劳?难道他小乔大人就是那个非能人,庸人么!我们这种人,又是哪种人? 小乔大人僵着脸,都能听到其他人的窃语。而眼前的红妆女子却没有停下来,嘴巴一张一合的,她的声音不大却好似如雷贯耳。 “不给国家添麻烦就是对国与家最大的贡献了。小乔—大人,您可千万别逞强,丢脸是小,被扣押或者当人质什么的就倒霉了。”见好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的小乔大人,秋桐最后又来了这么一句,“到时候可就真的应验了那句,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哦。” 小乔大人脸色变得又是红又是青。 连元瑾玄都深深注视着秋桐。 第三十八章 要栽赃别人,麻烦走点心 陆公公暗暗给秋桐比了个大拇指,他想象过这承恩侯和小曹大人会如何灰溜溜走出靖元王府,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如此的。承恩侯和小曹大人是高调而来,败北而归。 元瑾玄定定看着秋桐,见其面带淡淡微笑,娴静站着,气韵清净娴雅,倒是有几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然。和刚刚那个舌灿莲花,幽默而俏皮的女子大相径庭。 数次见面,她,娴静时若照水娇花,行动处似灵俏脱兔,动静皆宜。 看向元瑾玄,秋桐笑着问元瑾玄,”王爷,您看,今日是否就此作罢?“ 作罢? 元瑾玄挑眉,却听张之洪急不可耐地道,“王爷,这帕子确实是秋桐给我的定情信物。” 元瑾玄看了下急得一脸白的张之洪,晒笑,然后问秋桐,”爱妃,你又怎么解释。“ 张之洪咬牙,情绪颇为激动,”秋桐,这明明就是你七夕那夜亲手给我的,你怎么就不认了呢。“ 秋桐微微叹口气,看向张之洪,不懂为什么,他就是贼心不死,“这位大哥,下此你要栽赃别人,麻烦走点心,行不??” 走心? 众人都有些可以预见这位新娘子又要开始反击了,是反击的,没错,他们观这新娘子全程淡定自若,但是,却能三言两语地将对方死死压倒。他们都可以想想到这位叫做张之洪的人待会儿会如何个灰头土脸了。但是,也说不定,毕竟,这事对女人而言本来就难以启齿,很多女子遇到这事也只能自认倒霉,向命运低头罢了。何况,这张之洪还说这张帕子是这位新娘子的。这人证物证俱在,可不是让人百口莫辩吗! 有些人都为秋桐默默捏了一把冷汗。 “我,我没有栽赃!”张之洪也不知道这走心是个什么梗,但是他明白事已至此,由不得他了,他扯着嗓子大声反驳,“我怎么会栽赃你。” 秋桐将粉红色手帕递给元瑾玄,元瑾玄只是看着,陆公公机灵,忙上前接了过来。 秋桐愣了愣,见红色绸缎的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一头逶迤在地,于是也轻轻放开自己手中的这一头,又将红色盖头递给身边的喜娘,然后,伸手想将头顶沉重的凤冠取下,但是,这凤冠也不知道用什么和头发别住,脱了几次没脱下,秋桐遂将凤冠前的流苏拨了拨。但是,细密流苏似雨帘一样又垂落下来,左右摇摆晃荡。 也就在,这个时候,立于靠前位置的宾客才惊鸿一瞥,见着今日的新娘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虽然,看得不是非常清楚,但是和传说中的倾国倾城相去甚远。 “虽然我不懂得刺绣,但是么,”众人就见堂中的新娘子摇了摇头,似乎不敢苟同的样子,“我的品味也不会这么低,粉红色配黄色,敢不敢再土一些!?” 粉色配黄色,确实俗气了点,但是用这土字,好似更加精妙。这新娘子其实也不是一无是处的,遣词造句方便似乎极有天赋,言语幽默,妙趣横生。 秋桐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留下了这么个印象,她笃定看着张之洪,“你这帕子是从一个喜欢夜合香的女子那里得来的吧?” 张之洪愕然,看着秋桐,惊出了一脸的表情包,好似在问:你怎么知道。 元瑾玄眼中同样划过惊色,就听秋桐再次道,”而这帕子中的诗,应该是一个常年和酒打交道的女子绣的吧。我想,这个女子应该是卖酒的。“ 张之洪惊讶张大嘴巴,元瑾玄眸色晦暗地撇了一眼五官乱飞的张之洪,仍是看着秋桐,轻轻地发出一声,”哦?“ 淡淡一笑,秋桐笑得有几分羞涩又有几分不好意思,”我天生鼻子比常人灵敏一些。这帕子带着夜合香,香味不浓却又经久不衰,必然是喜欢夜合香的女子常年携带之物。而,除了夜合香之外,帕子中隐隐散发着各色酒香,女儿红,琼花露,竹叶清、菊花秋、逍遥酿、锦江春、蔷薇露、满江红、屠苏酒,还有将军泪。“ 秋桐陆陆续续说了几种酒的名字,越是说一样,张之洪脸色越难看一分。 ”酒香最浓烈的是从丝线处散发出来,所以,将这诗句绣在这帕子的人必然常年和酒打交道。但是,喜欢喝酒的人对酒必然有选择,所以说,这帕子是卖酒或者酿酒的人所绣的概率更大一些。“但,秋桐为什么刚开始说是卖酒女子而非酿酒女子,那是因为酿酒的人,特别是精通酿酒的人必然对某一种或者某几种酒精通,而非什么酒都专业。 ”而且,“秋桐看向张之洪,有些替他可怜,”你知道,你犯了最大致命错是什么吗?“ 不仅张之洪想知道,其他的宾客都纷纷竖起耳朵。 ”今年的七夕一整日,我其实都在王府里面,根本就没有出门。能给我作证的人比比皆是。“秋桐微微一叹,”就算没有人认证,王府里面进出其实都有登记造册,但凡一查,一切,真相大白。“ 宾客莫不是纷纷点头。而张之洪面若死灰,骤然跌倒在地。 今日是靖元王爷的大好日子,闹场子,栽赃准侧王妃,这分明就是在公然挑衅靖元王爷权威! “来人,将他带下去。”元瑾玄的声音不高,可是却是有雷霆万钧的气势。 靖元王爷平日里显得温和如风的眼神已经猝然变得如隆冬寒风一般凛冽,他那漆黑的眼眸也瞬间如千年寒冰一般。 尴尬的气氛即刻变地紧绷起来,众人都知道靖元王爷是极有手腕和魄力的,但是他们中却是少有人亲身经历过。他们印象中的靖元王爷有谦谦君子之风,却也没有想到温润如玉的靖元王爷发怒起来却是如此令人恐惧,在场的宾客莫不是噤若寒蝉。 即刻,便有数个侍卫凭空而出,众人惊骇:这个喜庆热闹,放眼之处都是宾客的地方,竟然有不知道隐没在何处身手如此厉害的侍卫。 几个侍卫手脚凌厉将那张之洪四肢摁倒在地面,如待宰的羔羊一般。 在众人的惊愣中,这几名突兀出现的侍卫快速将这闹事的人提了出去。闯入的张之洪连个辩驳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闹事者被拖了出去,众宾客纷纷看向元瑾玄。 毕竟,不管事实真相如何,新娘子在拜堂的时候惹来这么一出,多多少少的都是一个让人指摘的污点,男方便是现在悔婚,别人也不能说些什么。何况,这男方还是尊贵的靖元王爷,别人更加不会说靖元王爷的不是。 世人对女子本来就有诸多束缚,虽然,这个过错或许不是女子本身,但是,他们潜意识就认为:苍蝇哪里会叮无缝的蛋。 秋桐也同样看向元瑾玄,觉得现今取消婚礼是最好的机会,但是,这个主动权她可以不和他抢,她只要结果就行,至于过程,她不在乎。 ”继续吧。“ 继续吧?秋桐听着这淡淡的三个字,有些反应不过来。 元瑾玄话落,婉转喜庆的乐声相继响起,喜娘忙拿着红色盖头战战兢兢地预给求秋桐盖上,却让秋桐伸手制止了。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想起两个字:来了!来了! 果然,就见秋桐柔顺地朝元瑾玄拜下,“王爷,请恕罪。” 本来已经悠扬响起的音乐声又渐渐停歇下来。 众人都看向堂中的一对新人,暗道:这婚礼可真是一波三折。这戏本子都不敢这么写的! 只见,元瑾玄看着秋桐的头顶一会儿,虚扶一把,“爱妃,快起身。” 秋桐挺着腰背,并未顺着元瑾玄的手起身,而直直跪着,“王爷,求您先饶恕了我。” 元瑾玄直起身,长身玉立,“你先起来,再说。” 秋桐摇摇头,一副你不先答应,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什么叫做骑虎难下,元瑾玄今日算是见识到了。若是,在其他地方其他时候,他自然可以拂袖而去,但是,现在满堂宾客聚在。 “本王不生气就是。你先起来。” 秋桐一窒,想不到元瑾玄竟是如此狡猾,这不生气和饶恕罪责这可是两码子事。但是,事已至此,她也不能再僵持。 “王爷,其实,我有一事一直未对您坦诚。”秋桐没有起身,不高的声音却是能让所有人都听清楚她的话,“我其实命中带煞,不宜结婚,若是结婚,便会克夫,克了夫婿一族。”秋桐听秋雁说过,秋雁村子里面有个算命的给她村里面的姑娘算过命,批的就是:命中带煞,不宜结婚,婚后克夫。 众人倒抽冷气,惊愕看着一身红装的秋桐。他们只听说这新娘子出身卑微,身有痼疾,无才亦无貌,可没有听说克夫,而且还克夫家一族。 克夫就已经够骇人了,克夫家一族,这样的女子谁还敢娶! “本来,我也是不信的。”秋桐摇摇头,因为低着头也没有人看到她的表情,“可是,今日接连发生的事情让我不得不信。是我爱慕虚荣,没有向王爷您坦诚。只求王爷恕罪!” 元瑾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心情,眼前这女子聪慧而机警,步步为营,狡猾如同一只小狐狸,但凡有一丝机会,她便能设法破防。简直让人防不甚防! “这事本王早就知道。”元瑾玄淡淡一笑,不以为意,“本王,早就请了云嗔大师看过你的八字。若是,你还是介意的话,婚后就到妙华庵修行一段时日便是。” 云嗔大师是华清王朝出名的得道高僧,批命算卦奇准,但是,他闲云野鹤惯了,一般人也见不到云嗔大师。而妙华庵则是华清王朝皇家女眷修行的庵堂,犯了事的皇家女眷,或是大行皇帝未有生育的嫔妃,或是宗室守寡女眷都有到妙华庵修行的先例,当然,每年也有不少宗室女眷到妙华庵戒斋礼佛。 秋桐简直就要惊呆了,没想到,她这自黑的结果的得来是这么个结局。她这算不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当尼姑?这个坑她还要不要继续往下跳? 秋桐觉得自己一定无法忍受的。当尼姑就意味着要把一头美美的头发剪了,不能穿漂亮的衣服,不能画各式各样的漂亮妆容,只能吃素,每日青灯古佛,敲着那木鱼,好像是木鱼吧。那样单调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当尼姑的坑秋桐断然是不想跳的,但是,进入这个无爱的婚姻,秋桐也不想。但是,两厢一比较,她觉得,她还是选择跳进这个无爱的婚姻吧。反正,捞个王妃当当,锦衣玉食的,总归比青灯古佛来得美妙多了! 可是,秋桐可不知道,便是无爱的婚姻,有时候也是会让人窒息的!这婚姻,不是说你不理会对方,对方也不理会你,就可以相安无事了! “雨桐?是你吗?” 男子的声音本是低低呢囔,但,奈何一室寂静,他那低语却在此刻显得极为清晰。 声音虽然陌生,但是,秋桐却猛然一悸,缓缓看向声音的来处。 只因,这声音陌生中却有些莫名的熟悉! 第三十九章 表哥兼情郎 丛丛宾客之间,满是愕然的眼睛中,唯有一双目光黯淡而又略带痛苦与不解。 四目相对! 秋桐本是平静的心有些莫名的颤动。 那男子长相十分普通,微微黝黑的国字形脸庞,但是给人温厚踏实印象,他穿着藏青色衣裳,那布料很普通,非绸非缎亦非绫罗,朴实的青色布料。在满是绫罗绸缎得宾客之间显得尤为突兀。 “雨桐?”青色衣裳男子看着秋桐,一脸苦涩,满眼的痛苦,“雨桐,你是忘了我了?” 厅堂中众人目光再次落到国字脸男子身上。 国字脸男子本来立于角落里面,如今却不得不走出隐蔽之处。 不由自主的,秋桐木木起身,怔怔看着陌生却略有熟悉感的国字脸男子,而国字脸男子同样看着熟悉却略显陌生的秋桐。两人越走,越近。 双双寂然无声,却也是无声胜有声!就只差执手相看泪眼了。 这若不是男有情,女有意,谁能相信。 众宾客哗然。 不知道过了过久,秋桐木木转身看向身侧长身玉立的靖元王爷,却见他噙着浅笑,只是他那笑容似笑非笑,似乎在嘲讽着她。 似乎在嘲笑她不检点!嘲笑她不洁身自爱! 国字脸男子亦是不甘心,质问低下头去根本就不看他的秋桐,“雨桐,为什么?” 嫁给高高在上的靖元王爷,他理解,他给不了她的,靖元王爷都能给予她,身份,地位,荣华,富贵。他今日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进入靖元王府,所求的不多,真的,只是想看看她而已。他们也曾经海誓山盟,他们也曾经不离不弃,她能找到更好得归宿,他祝福她!他会成全她! 他过来,不过是为让自己死心而已,从此大家桥归桥,路归路。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真的说散就散吗?! 国字脸男子一脸悲伤!眼角甚至都开始湿润了!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沉默不语的秋桐,直觉她太过寡情了! 秋桐慢慢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国字脸男子,低低的声音清丽依旧却仿佛不带半丝波澜,“没为什么!” 什么叫做没有为什么?!这是什么理由! 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可是有时候,这个定论却是不成立的。譬如,此刻,那些观礼的男宾客就颇有些同仇敌忾了。 “你们,”元瑾玄看向似乎旁若无人的两个人,“就不给本王一个解释?” 国字脸男子看了下元瑾玄,又转而看向秋桐,不语。 秋桐别过脸去,不想看这陌生又有些熟悉男子他那深情而痛苦的眼睛,“我不记得了很多事情!” 她确实是忘了很多事!她不记得,真的不记得!但是,她知道这个国字脸男子她应该以前认识。 国字脸男子一脸惊讶,“不记得了?” 秋桐再次抬起头,点点头,“对不起。” 国字脸男子又惊喜又小心翼翼看着秋桐,从怀中拿出一个吊坠,“雨桐,这个你可还记得?” 那是一个白色玉佩,玉佩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得引颈清啼的公鸡的造型。 秋桐看了一眼眸光一颤,她闭了闭眼睛,随即摇了摇头。 这分明是心是口非。 国字脸男子一脸震惊和不可置信,不懂得为什么这个从小乖巧的表妹会突然如此绝情,“表妹,这是你贴身玉佩,从小到大你都没离过身。五年前,在米记茶铺,我们互换信物,你给我你的贴身玉佩,我给你我的传家宝,你不记得了?”那是表妹进入靖元王府为婢女的数个月后的事情。 信物!私定终身? 国字脸男子听着旁边的窃窃私语,有些脸热,他们是私定终身没错。自从五年前,他家阿娘就不允许他和雨桐表妹往来,可是他喜欢,他从小就喜欢温柔敦厚的二表妹。表妹是官家小姐或是沦为奴婢又有什么关系,她喜欢的是表妹这个人,又不是表妹的身份。 可见秋桐如今一脸陌生的样子,国字脸男子心中越发不甘,他们不说男女感情,十几年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难道表妹说不要就不要?难道,就如他家阿娘所说的,表妹果然和别人一样,长得富贵眼。他没有想扰了她的富贵路,她本来就是官家的小姐,能得富贵,他也祝福。可是为什么?难道和他见一面都不成么?想着这半年里,十几次的碰壁,夜夜无尽的痛苦和思念,国字脸男子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怨怼,“表妹,可是还记得米记的王婆?” 秋桐摇头,她真的不记得谁是王婆。 “你最喜欢的米记糕点也不认得了?”国字脸男子不禁心生悲哀,为她的绝情绝绝义,“王婆每次会给你送栗子糕,送六个表示我出远门了,送八个表示你有什么欠缺的,送九个表示我们约个日子见面,送。。。。” 国字脸男子的声音在秋桐耳中嗡嗡直响。 王婆?栗子糕? 秋桐想起来了,她在失去记忆后,每个月里是真的有个婆子,她自称是王家的经常到王府的后门给她捎糕点,却从来不说别的话,每次那王婆过来,她都给足了王婆送糕点的费用。可是,她根本就不太喜欢那个王婆送的糕点,太腻了,她喜欢甜,淡淡水果清甜的东西。她多次让王婆不要再送她糕点,告诉那个王婆她喜欢口味栗子糕的做法,又给那王婆一笔常年辛苦的感谢费。从那之后,王婆就没再送糕点给她了。 过去了那么久,这么一件小事,谁会去想着这些事情。她曾经也只是以为自己以前喜欢栗子糕,让那王婆每个月给她送些栗子糕解解馋而已。 元瑾玄眼神在秋桐和国字脸男子中来回流转,“你们倒是挺有方法!” 国字脸男子一脸惶恐,王府守卫确实森严。表妹身份特殊,而他们私定终身让人知道了总是不好。他们当初也是迫不得已才想到这个方法的,就连替他们送糕点的王婆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送糕点。 秋桐脸色一点点苍白起来,就又听身边的靖元王爷道,“你刚刚说,你和本王的爱妃曾经交换信物?” 国字脸男子在元瑾玄自上而下锐利目光下,身子一抖,虽然,这靖元王爷没有说什么,但是,他明白今日他没有做出个合理的解释,今日断然不能全了。 污蔑皇亲国戚的罪名是什么,他不是很清楚,却也知道皇家威严不容侵犯。 轻则身死,重则夷三族! 国字脸男子愧然看了秋桐一眼,颤抖着从胸口的暗袋中拿出了一枚绿莹莹的吊坠,秋桐一看,身体猛然向后一颠,幸好被身后人扶住才没跌倒。 元瑾玄视线在秋桐身上划过,又落在她身后红衣内侍身上,眸中划过一丝极快的薄怒! 那内侍拉了下帽子边缘,极快低下头。 “这是,我给表妹的信物!”国字脸男子后悔极了,不想今日的一时冲动竟然造成了这般结局,可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办法。 “你说,这个玉佩是给仙女姐姐的,怎么东西还在你身上?”扶住秋桐的红衣内侍上前,一脸义愤填膺,”你分明就是在说谎!”。 仙女姐姐!梁小少爷! 秋桐感激看了下着穿着一身内侍服饰的梁琨,她是曾经救过他没错。可是,今日之恩,她今生都不会忘记,也不能忘记。 “是——那是因为—” 秋桐立马接过国字脸男子的话,知道再多说下去,错的就越多,“表哥,不用再说了,是我的错!” 国字脸男子有些惊喜,“表妹?” 而梁琨担忧看着脸色难堪的秋桐,心下微微刺痛,“仙女姐姐?” 秋桐冲着梁琨微微摇头,这事根本经不住查。会如何查,她身边的人,秋雁,秋莲,还是小菲或者苏大娘她们么?她们何其无辜,她何必让她们受到不必要的惊吓。 这个玉佩吊坠原先确实在她手中。只是,因着玉佩中雕刻着一条蛇,她向来讨厌蛇虫之类的东西。后来,她给了急需用钱的大厨房的小菲。至于这个玉佩怎么又到了她“表哥”手中,她不是很清楚,小菲说过,她把玉佩当了。她当时并不在意,一个她不喜欢的东西,她都送了人家,别人怎么处置,那是人家的自由。可是,这个玉佩竟然还是她和他表哥的定情信物!这算不算造化弄人! 见着自己一直喜欢的表妹陷入如此境地,国字脸男子心底一阵刺痛,又情不自禁叫道,“表妹?” 这真是表哥和表妹!而且,还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那种,哦,错了,曾经两情相悦的那种。和表哥山盟海誓,利用表哥,然后过河拆桥,抛弃表哥,攀上靖元王爷!欺骗表哥的感情?嫌贫爱富?爱慕虚荣? 啧啧,众宾客虽然碍于靖元王爷没有说什么,却是暗暗地纷纷摇头。 看着周围嘲讽,鄙夷,嫌弃,厌恶的各色表情,秋桐心口一窒,突然眼前一阵阵发黑,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众人只见那红妆女子脚下踉跄了一步,又一步,突然身体慢慢后仰,她那头上流光溢彩的凤冠猛然铿锵一声坠落地面,珍珠,玛瑙等各色宝石碎了一地。 梁琨听到声音,连忙去扶住身体慢慢软下去的秋桐,“仙女姐姐!仙女姐姐!” 元瑾玄看着被梁琨吃力抱着秋桐就是不撒手,凤眼愠怒骤升,示意伺候的侍女,“你们两个将她扶进去。” 看秋桐被侍女合抱着消失在大堂门口,梁琨在元瑾玄严厉的目光下生生止住了脚步。 一场婚礼诡异开场,又因新娘莫名的晕倒尴尬结束。 众人无不秉气敛声。 可,这婚礼的种种却如长了翅膀的消息,一下子传到了大江南北。 第四十章 什么仙女, 妖女才对 宾客逐渐离去,喧闹的靖元王府也逐渐安静下来。 暗夜中,偌大的靖元王府如一头絷伏打盹的雄狮。 裴燚送了自己好友出了王府大门,一路行色匆匆往王府地牢走,地牢里面如今又来了两个新客,他还是要去招呼一下。那个杜铭宗,是那妖女实实在在的情郎,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被那妖女骗了都不知道;而另外一个张子洪,那本来就是不安好心,敢来王府闹事,他也要使出一些手段,好让他知道,这靖元王府也不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路遇同样行色匆匆的王府侍卫统领展俊。裴燚拦住一脸冷色堪比自己冷脸还冷的展俊,话说,有人还无聊地将他和展俊两个人做过对比,对比谁的脸更冷,不过他觉得,今天展俊赢了。 “王爷召见?”裴燚这是没话找话。 展俊微微一点头,简单嗯了一下,不想和裴燚瞎聊。 裴燚拍了拍展俊的肩膀,语重心长安慰道,“其实,今天宾客这么多,有些疏忽,王爷也会理解的。” 这完全不同于以往裴燚的作风,这安慰和开解简直有点画蛇添足。展俊斜眼睨着拍着他肩头的裴燚,他怎么就觉得这个家伙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他是想不到梁小公子竟然会扮成内侍的样子混进王府,还混进大厅,他的那些手下谁会想到一个大家公子会装扮成下人,还是一个内侍!而,那女子晕倒简直就是掐着点,时时事事总能有惊无险似的。 因着梁琨这一出,事情又出现了些变故。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大约就是如此! 裴燚有些尴尬收回拍展俊肩膀的爪子,被展俊看得有些心虚,他确实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本来他一个人被妖女整了,他却是有些气氛,但是,如今多了个展俊,他觉得自己有些心里平衡了一些。裴燚整了整容色,肃容道,“我早就跟你们说过,那就是妖女一个。”那妖女神奇的很,好像很多时候都能够化险为夷。难道,这所谓的祸害遗千年就是这么个解释的? “马后炮!”展俊冷哼一声。 马后炮!他?裴燚瞪着展俊很不服气。想当初王爷说要纳那妖女为妃,他就坚决反对,一直的反对,可是,你们几个都当锯嘴的闷声葫芦,他怎么就马后炮。你们这是典型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看吧,这妖女,又搞得王府又一次大动荡。而且,还是毫发无损的!什么晕倒,他看八成就是那妖女的伎俩!那妖女心思多着呢! “以后,你可要注意那妖女些!”裴燚语重心长道。 展俊奇怪看着裴燚,裴燚他这是什么逻辑,要注意的也是他裴燚。他王府的侍卫统领的责任是负责王府守卫,只要人不跑出去,他有什么责任?要说有责任,也是他刑事堂的责任! “你别不信!”裴燚皱起眉头,感慨万千道,“那妖女有点邪门!不信,你看,总有一天,她也会突破你的守卫。而,你却无可奈何。” 展俊冷笑,笑他裴燚也有危言耸听的一天,“没有王爷的手令,她别想出王府大门。” 看展俊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裴燚有些无语,暗道:他们那是没有见过那妖女的厉害之处。不是他妄自菲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觉得,那妖女就是不平常,有那么一日,她大摇大摆出王府大门都有可能的。而,他们就只能干瞪眼!他直觉,那一日应该不会太远! “你说,那妖女会不会——”裴燚说着看向王府外书房方向。 展俊冷哼一声,不理会最近有些神经质的裴燚。 一个大老爷们,不就是被蜜蜂蛰过一次吗,又没有残了也没有废了。有必要这么疑神疑鬼!他可不信,一个小女人能有多大的本事,能通天不成。 一个私德不修的女人,一个不自爱的女人,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可是,今日白日大堂上的事情,他觉得或许,他是不能太掉以轻心!今日单看她反击小乔大人的举动,但看她破张之洪的局,就可知道,她绝非一般女子可以比拟的。今日这个局面,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女子,大概也只能认栽。 话说两头,这边梁琨被梁家人派人连夜接回去。看着越来越远去的靖元王府,梁琨失落垂下脸。 “现在知道错了!”梁琨对面五官粗犷身材魁梧的男子看着垂头丧气的梁琨,终究有些不忍心,“你放心,你昭文王兄素来疼你,过段时间就不生你的气了。” 闻言,梁琨看向对面的亲兄长梁瑞,皱着秀气的眉头,说道,“我知道昭文王兄是不会生我的气,我就是有些担心。”也不知道仙女姐姐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紧,醒来了没有。 “既然,都知道你昭文王兄不生你的气,你担心个屁!”梁瑞虎目一瞪,张口就是军伍里面大老爷们肆无忌惮的粗话。 梁琨早已经习惯了他亲兄长的德行,他的亲兄行从小好武,长大后又在虎畿营里当值,素来荤素不忌,一点都没有晟京贵公子的样儿。 “我就是担心仙女姐姐!” 梁琨忍不住掏了掏自己都快生茧的耳朵,听了不下十几遍的“仙女姐姐”,他总算是知道那“仙女姐姐”是何方神圣了了。想他一个纯爷们,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睡漂亮的妞,这么爽快的性子怎么就偏偏有个这么婆婆妈妈的同胞弟弟。不就是一个娘们么?又不是长得多么国色天香,至于这样恋恋不忘!若不是他这弟弟长得跟小娘们一样嫩,性子又跟小姑娘一样娇,周边的人又维护得如此紧,又怕花楼中的性子野的姑娘没脸没皮的吓到他这个乖乖弟弟,他非得拉自己弟弟去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女人。多大的出息,连人家的小手都没摸着,就让一个女人三眼两语就耍的团团转。关键,事到如今还执迷不悟。 “有什么好担心的!”梁瑞确实是如此想的,“她的能耐比你想象得大多了!” 梁琨点点头,不疑有他,他叹了口气,失落道,“我知道,我就是担心而已。这么多人说她不好,不知道她会不会伤心难过?现在不知道有没有人陪着她?” 梁瑞双手撑着自己结实得大腿,看着一脸无辜而忧愁地缩在马车角落里面的梁琨,责备得话还是说不出口,他这弟弟素来乖巧,要怪就怪那妖女,裴燚说得没错,果然是妖女一个。便是一个乖乖的小小少年都不放过!那妖女,今日才进门就将靖元王府整的鸡飞狗跳!幸亏没祸到他们梁府!不然,他一定一把拧断了她那纤细的脖子得了。管她是什么人,咔嚓一下,一了百了的,谁耐烦和靖元王爷那般有性子和她慢慢磨! “我看,那——女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梁瑞想了想,难得好脾气道,“你身边的绿珠他们哪一个长得都比她好看一些。” 在他梁瑞看来,女人不都一个样,就是皮相有点差别而已。 “仙女姐姐和她们都不一样。”梁琨反驳,“为什么连你都对仙女姐姐有意见,仙女姐姐明明很好,很好。” 梁瑞冷哼一声颇为不屑,有什么不一样,女人不都一个样子,灭了灯,谁都一个样,可他那粗俗的话可不能和他这个脸皮嫩的弟弟说。 “今天的事情,你自己也看到了,她可不是什么仙女。妖女才对。” 梁琨知道自己亲兄长说什么,大家都说仙女姐姐不好,那是他们偏见,他再次反驳道,“一定是他们污蔑仙女姐姐!” 梁瑞抓抓自己耳朵,自己这个弟弟有时候特别倔,明明都是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的事情了,还不死心,也不知道他们梁家哪根情种被完全全全地遗传到了他这个傻弟弟身上。但是,便是想要喜爱,也要挑个好的去喜爱的,不说那妖女年纪比他弟弟大了好几岁,她那身份怎么都不妥!而且,今日的事儿他也看着,那妖女看着可狡猾着!他的乖乖弟弟哪里是她的对手! 梁瑞觉得,这女人能够宠着,但是,一定不能让一个女人骑到自己头顶上去,所以,这女人可不能找一个太利害的。按照他看,那个妖女就是个顶利害的角色,裴燚都说了,那妖女嘴皮子极为利索,黑了也能说成白的,他本来还不信,今日他算是见识道了!那妖女果然嘴巴利害的很,三言两语的就能让那个小乔大人哑口无言,又几句话就让那个姓张的无赖原形毕露。而,他这个乖乖弟弟估计还不够人家一个手指头戳! 梁瑞觉得他果然也是说不通这个傻弟弟,就如裴燚说的,他这个傻冒弟弟被那妖女给迷住了。果然是真的,可要找个特别的法子才行,于是他道,“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也是你昭文王兄的人了,你可要注意一下自己。”少年人,过段时间就好了,到时候遇到更加漂亮的,更加可心得,还什么仙女姐姐,仙女妹妹的。 “我才没有!”梁琨红着耳根大声反驳,“我就当仙女姐姐是亲姐姐一样!”才没有,才没有其他别的想法。 梁瑞内心呵呵呵笑了几声,并不去点破,反正回家后的事情自然有他家阿娘操心。他这个当兄长的也就是打架的时候派上用场就行,或者,等到他弟弟结婚需要挡酒的时候,他也会上场子,其他的他可不想管那么多!他自己的事儿也好多要忙活的。 梁琨可不知道自己兄长此刻的想法,他认真看着梁瑞,心下有些不安,“大兄,昭文王兄会对仙女姐姐好么?”他们都说,以后仙女姐姐日子会很苦!未得宠先失宠!他还是想仙女姐姐好好的! 梁瑞摸着自己长出青渣胡须的下巴,思索了一阵,睁眼说瞎话,说的毫无心理负担,“你放心好了,你昭文王兄素来怜香惜玉。”靖元王府后院的女人日子过得素来是让晟京贵妇贵女眼红的。 不过,怜香惜玉,梁瑞心下呵呵冷笑,这词用在素来冷心冷情的靖元王爷身上还不如用在他身上来得妥当一些。至少,他还知道如何疼女人,而不是让女人当活寡妇似的。这个妖女么,在他看来怕是一辈子要将冷宫坐到底了! 听了梁瑞的话,梁琨心中安心不少,却也觉得不是那么开心。他为什么不开心呢?仙女姐姐能过得好,他应该替仙女姐姐开心才对,他喜欢的仙女姐姐嫁给他最喜欢得昭文大哥,他应该开心才对。 少年情窦未开,只知道那种酸酸涩涩的滋味有些特别。待到后来,才知晓,或许那时候他也曾有过一段朦朦胧胧初恋,不过,在他还没有弄明白的时候,这段还未发芽的单方面暗恋就被掐断了。 第四十一章 为今之计只能如此 靖元王爷是否开心,众人并不是很清楚,因为,其脸上看不出太多的喜怒。但是,想着新娘子的身份,今日拜堂时候的波折,众人觉得如果是自己,自己是断然开心不起来的。不说其他的,这新娘子婚前分明和其他男人纠缠不清,谁知道,婚后会不会来个什么红杏出墙的丑闻来。想想,就觉得闹心。 内侍给书房内的所有人换上清香的新茶,陆续退了出去。 片刻后,裴燚和展俊联袂进来。 元瑾玄看了下裴燚和展俊,朝着众人道,“今日就先到这里。”然后,看向一个四十岁左右气质儒雅文人打扮的男人道,“信之,你稍等会儿。” 一时,书房内只剩下元瑾玄、裴燚、展俊及诸葛信四个人。 元瑾玄看向展俊,展俊眉峰微锁,拱手道,“一切正常。” 今日一整日,安排监视的人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没有接洽联络的人和那位侧妃娘娘联系,而那些宾客及其带来的奴仆也没有什么异常,王府之内的所有人都没有什么异动。不知道是对方太沉得住气,还是他们真的误会那位侧妃娘娘。 “苏太医道,她这次昏迷是气急攻心所致,还要几个时辰才能醒来。”展俊见元瑾玄对这些似乎兴趣不大,于是将苏太医那句,‘身患顽疾,恐寿元无多’给省略了下来。 别人没什么,裴燚倒是有些惊讶,他一直觉得秋桐就是装晕。 “王爷,那个杜铭忠好似也没有任何问题。”裴燚眉头简直就是皱成了一个小疙瘩,“他说,从五六年前那妖女进入王府之后,他们就一直都有联系,每个月都见个1-2次,差不多在今年4,5月份之后他们才没有再见面。杜铭忠道,他在五月份后给那妖女传过几次口信,但是那妖女一直没有回应。他们以前见面的地点不固定,但,也就几个地方。属下派人过去核实,杜铭忠并未说谎。杜铭忠和慕家确实有姻亲关系,杜铭忠是慕建鑫已经过世的母亲那头的亲戚。” 这秋桐本姓慕,还未获罪前闺名雨桐,慕建鑫便是其父亲。不过,目前慕建鑫及其妻子儿子一家远在流放之地,和秋桐这几年根本未有书信往来。 这身份,清清白白,简简单单的,看着就是获罪官员女眷沦为王府的普通丫头而已。但是,裴燚觉得,这个秋桐绝对不简单,一定是他哪里忽略了,他一定要多花点时间好好挖一挖。 “王爷,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裴燚觉得,这次他们亏大了,花费了那么大的精力,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到头来大鱼没有钓到,小虾米也没见着一只,倒是无关紧要的小瘪三不请自来,“王爷,那个张之洪怎么处理?” 一直垂眸似乎在思考些什么的元瑾玄这才看向裴燚,清眸含着别样笑意,他清声笑道,“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就是。” 裴燚脑袋懵了一下,看向展俊,却见展俊眼观鼻,鼻观眼的,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信之,你怎么看。”信之是诸葛信的表字,也有人以诸葛先生称之。 诸葛信闻言,看向元瑾玄,只莫测高深地道,“静观其变。” 元瑾玄点了点头,为今之计只能如此。 “可是,”裴燚说了两个可是,一副不苟同的样子。但是,想了想,却觉得如今这般情形,也只能静待事情发展。今日这般动静,对方竟然丝纹不动,他们这边如果再多做些什么,倒显得他们沉不住气。 “其实,今日也并不是毫无收获的。”诸葛信抚着美须,淡淡笑道,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至少,我们知道我们这位侧妃娘娘并不是庆后这边的人。”庆后出于承恩侯府,承恩侯背后的靠山是庆太后这一系。 裴燚点点头,“那曹老贼呢?” 诸葛信看着裴燚,笑着解释,“这个目前不好说,虽然据张之洪所言,教唆他的人出至于曹家,但是,却并不见得就是曹嵩。”曹嵩好歹是也曾经的榜眼出身,又在朝堂浸淫几十年,学识、心计、谋算样样不缺。张之洪这一计太过于小儿科,根本不像是曹嵩会做的事,如果,张之洪真的自曹嵩之手,这样的曹嵩哪里有命在朝堂上还屹立不倒。 男人之间的较量,拼的的计谋、手段,而这张之洪这一出,怎么瞧着都太过小家子气,好像纯粹就是想给人身上泼把脏水而已,手法阴私,倒有些似内宅妇人喜欢的伎俩。 裴燚问道,“那妖女到底是谁的人?”不是庆后的,也不一定是曹老贼的,那还有谁?难道,真的是别国的奸细? 诸葛信微微摇摇头,暗道,这个侧王妃娘本来看着似一团迷雾,现在,越发扑簌迷离了。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诸葛信慢慢吟唱,眉心也慢慢皱起来,“乔守真,乔守诚他们即将出使东辽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还没有在朝堂上公布,吏部也还未出具正式文书,知道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元瑾玄垂眸,展俊不语,裴燚眉心一松,恍然道,“周郎难道是镇守东辽边界的周平威?那东风又是谁?” “东风应当是东辽近些年在东辽崭露头角的完颜烈风。”诸葛信解惑道,“东辽那边信使昨日传来消息,完颜烈风即将出任镇东大王一职。” 裴燚咂舌,信使昨日才到的消息,那妖女怎么就已经知道了这些内幕。难道,那妖女是东辽那边的人,她和完颜烈风又是什么关系?她怎么就知道完颜烈风即将升任镇东大王?还有,她怎么就这么确定乔守真,乔守诚会不顺利,难道是东辽那边已经对这次华清王朝派出的使臣做了这些决策? 如果秋桐知道这句杜牧的《赤壁》竟然会被被如此解读,下巴一定要飞出去不可。 静夜无声,仅有几声低微的虫鸣间歇传来。 秋桐已经醒了一段时间了,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摸黑中,她也可以感受到,身下是平整的床榻,身上压着被子。她睁着眼睛,望着黑洞洞的头顶,思绪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她只记得,在她眼前发黑昏倒前,她被千夫所指。 她有个表哥?她以前喜欢喜欢她的表哥?不可能的!即使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可是,她绝对接受不了自己和自己的表哥恋爱,表哥也是哥哥,她怎么可能去做那违背伦理的事情? 没错的,就是违背伦理!虽然,很多人认为表兄妹恋爱结婚是亲上加亲,可是,她是打心底反对的。 但是,她那表哥眼中的真意是骗不了人的。情债难还,这辈子,她终究是要对不住她那个表哥了! 其实,婚礼现场,她表哥出现的时候,秋桐有想过利用这个表哥逃过她和靖元王爷这场稀里糊涂的婚礼的,可是,她表哥的情真意切,让她退怯了。她确定她不喜欢她表哥,既然不喜欢,既然注定了不可能,她何必让她表哥痛苦。给她表哥一个希望又将这希望活生生掐灭,无异于玩弄感情。 而,嫁给靖元王爷,虽然,她会过得不如意,但是,她没有欺骗谁的感情。靖元王爷么,秋桐呵呵自顾自笑了两声,他可没有半分喜欢她的迹象。谁又知道他抽什么风,一定要娶她,如果,她是绝世大美人,秋桐觉得还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实际上她虽然长得还可以,但是也没有美到那种天怒人怨,令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非卿不娶的地步。 秋桐掰数了下和那位靖元王爷见面的次数,恰恰好六次。 第一次书香致远斋,她驱赶她离开王府;第二次对松亭,她看他和二郡主秀恩爱;第三次滢雪园,他莫名其妙问话,之后不欢而散,可能那之后就决定娶她的心思;第四次就是云英院她和秋雁的屋子里面,他当众宣布要娶她,第五次,在思行阁她做瑜伽那次。最近一次,就是白日婚礼上了。 从认识到结婚,一共见面六次,这速度都赶上坐火箭了! 他敢娶,她难道就不敢嫁!反正,她也不亏! 秋桐翻身下榻,点亮了烛台,室内骤然一亮,才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还是在思行阁的二楼的卧室里面。而她,还穿着一身红艳艳的华丽服饰,服饰上的绣线在烛光下闪耀着金闪闪的微光。 服饰是华丽,但是也繁重,秋桐拖着长长的裙摆走到窗户前,拉开窗户,一股冷风猛然灌了进来,冰冷中带着新鲜和活力。 新鲜!活力!希望! 秋桐转身走上三楼,三楼地势更高,视野更加开阔,极目眼眺,黑压压的远方似乎露出了一丝丝白,那丝白越来越大,最后汇成了一片。 天际微亮,原来刚刚是黎明前的黑暗。 看着越来越明亮的天际,似乎在努力一点点地冒出头的朝阳,以及因为朝阳渐渐多彩起来的朝霞,还有逐渐流动的人流,秋桐压抑的心底霍然开朗。 黑暗过后总会是黎明!暴风雨过后总会见晴天。 秋桐黯然的眸光渐渐恢复熠熠光彩,随即提着裙摆欢快跑下楼。 告别过去,首先要做的是好好梳洗一番,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填饱自己的肚子。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 天才刚刚亮,美好的一天才刚开始。 话语是别人的!看法也是别人!生活才是自己的! 第四十二章 以其人之道 天色微亮,几个人影从靖元王府的书香致远书斋陆续走出。 裴燚和展俊几个步伐矫健走在前头,忽然,裴燚脚下一顿,回头,就见诸葛信走在最后面,正伸手掩着嘴巴,似乎正在打哈欠。 毕竟一夜未睡,就是他们几个年轻人,也有人有些困顿。 “诸葛先生。”裴燚堵住诸葛信的去路,“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下先生。” “裴大人,您说。”裴燚虽然在靖元王府任刑事堂一职,但是,也挂了官职,所有,诸葛信称之为裴大人也没错。 “王爷说,这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是什么意思?”裴燚觉得,虽然冤有头债有主,张之洪被人给利用教唆了,但是就这么简单将张之洪给放了,这不是便宜了张之洪那斯。 诸葛信淡淡笑道,“某认为,王爷应该喜欢,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他作为靖元王爷的幕僚,不仅仅要替靖元王爷出谋划策,当然还要揣摩靖元王爷的心思。有些,靖元王爷没有说出来的意思,他这个幕僚当然要意会然后言传。 裴燚双眸微怔,“我们,也给曹老贼来个他夫人红杏出墙?” 裴燚觉得这个好像有点那么一点。 诸葛信捻着胡须笑了笑,一双三角眼露出几分可疑的亮光,怎么看都有些不怀好意,“冤有头,债有主,祸不及家人。给无辜的人泼脏水倒是显得我们靖元王府的人小家子气。” 裴燚点点头,可却又听诸葛信又道,“但是,堂堂的靖元王府的威名,赫赫靖元王爷的脸面又哪里是那么好抹黑的,既然,有胆量和靖元王爷叫板,自然就要有承受来自靖元王府反击的勇气。俗话说,有一就有二,若是,这次我们靖元王爷轻拿轻放的,他们那些个人还不知道会如何个想法。裴大人,您如何看?” 裴燚嘴角抽了抽,“你是说,我们将这个张之洪给曹家的五姑娘给送回去?” 他们靖元王府的人已经查清了,这教唆、利用张之洪的人正是曹家五女身边的婢女,而那婢女正是受意于曹五姑娘。 而,这当事人曹五姑娘如今却是衣着华丽,一副神清气爽朝着曹夫人的院落而去,世家女子,按照规矩每日若无特别缘由,一般都需要到当家主母前晨昏定省。 “四姐——” 曹四姑娘闻言看向后头赶过来的曹五姑娘,神情温婉,言语也如出一辙的温婉,“五妹。” 曹四姑娘和曹五姑娘都是曹大夫人一母同胞的姐妹,自幼感情甚笃。 “四姐,昨日靖元王爷纳妃的事情你可听说了。”曹五姑娘眉开眼笑,由内而外的幸灾乐祸。 “这都是别人的家务事。”曹四姑娘纤细的玉手撩着自己指尖挂着的帕子,眉目瞬间变得淡淡的,“小心祸从口出。” “不都是事实。还怕人家说啊!”曹五姑娘一点都不以为意,心道,若是早知道昨日那个女人会有表哥情郎过去闹婚,她何必多此一举如此大费周章地安排一个赌徒去闹场子。而且,那个张之洪果然是个赌徒,废物一个,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轻易就给人拆了台,还白白给那女人一个出风头的机会。也幸亏,那女人的表哥及时出现。果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曹死姑娘不赞同摇头,劝道,“非礼勿听,非礼勿信。” 曹五姑娘撇撇嘴,极度不服气,“四姐,都这样了,你还替他说好话!四姐!你以后就别想靖元王爷了。你才貌双绝,样样的好,何必要迂尊降贵给他当侧妃。稀世的美玉不要,偏偏要个被人踩在脚底的瓦砾,这靖元王爷真是有眼无珠。” 曹四姑娘垂眸,心底暗道,靖元王爷哪里是有眼无珠,他这分明是宁愿娶身份卑微无才无貌的婢女也不愿和曹家的人沾上半分关系。她是曹家的女儿,是曹嵩的闺女,其实,本来就注定的和靖元王爷不可能走到一起。他们曹家一系和靖元王府的矛盾根本就很难化解,她爹曹嵩不可能放弃手中的权势,靖元王爷更加不会因为她和她爹握手言和。靖元王爷从来就不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 见曹四姑娘如此,曹五姑娘也不想再戳曹四姑娘的肺管子,她转而说道,“嘻嘻,四姐,我听说,娘已经给你相看人家了。其中就有,忠顺侯家的五公子。我都打听好了,这忠顺侯家五公子不仅人长得好,还是如今宫中最受宠的郑贵妃的胞弟。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曹四姑娘黯然垂下眼睛,又幽幽叹了口气,她争取着想嫁入靖元王府,便是侧妃也不放弃。除了对靖元王爷心生爱慕之外,还有的是,她不想和曹家的其他女儿一般被她爹当作棋子一般。靖元王府的女眷在晟京活得极为惬意,靖元王府的几个郡主的婚嫁,靖元王爷曾经当众宣布以几位郡主意愿为先。嫁给靖元王爷,或许靖元王爷不会立马就喜欢她,但是,她相信金诚所至,金石为开,迟早靖元王爷会看到她的真心。 她费了好大努力才最终让她爹点头默许她可以嫁给靖元王爷,可,靖元王爷那边才不过刚纳一房侧妃,她爹就迫不及待地要让她嫁给郑贵妃的胞弟,也不过是为了笼络郑贵妃而已。靖元王爷的侧妃又不是只有一个位置,她爹连这么一点点时间都不留给她。这不过是因为靖元王爷又罢黜了他爹门下几个得意门生的官位而已。可,这能怪靖元王爷么,还不是他们那几个太贪得无厌,这抄家的禁卫都从他们家中超出诸多违禁之物。 曹五姑娘见曹四姑娘落落寡欢,暗恨张之洪的无能,又恨靖元王爷眼拙,她安慰道,“四姐,忠顺侯家的五公子也不差的。若是,四姐嫁了她,以后诰命夫人妥妥跑不掉的!” 曹四姑娘暗道,忠顺侯家的五公子单看着确实也是不非常的差,但是,也就是不那么糟糕而已。她宁愿嫁给惊才绝艳的靖元王爷当侧室,也不愿嫁给碌碌无为需要靠着裙带关系才能不将日子过得乱七八糟的忠顺侯家的五公子当正室。忠顺侯家的五公子虽然没有正室,也没有正经的有名份的妾,但是,屋内伺候的可不少。她家几位兄长房中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她见的还少么! 曹夫人身边的侍女见着联袂而来的曹四姑娘和曹五姑娘,福了福身,“四姑娘安,五姑娘安。五姑娘,夫人让您赶快过去一趟!” 曹五姑娘脸色一变,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可能让曹夫人知道了。 曹四姑娘和曹五姑娘联袂到曹夫人的院子,一进门就见曹五姑娘的贴身丫鬟在曹夫人身前跪着。 曹四姑娘暗自讶异,自己着胞妹又犯了什么错,本想着待会儿给胞妹求个情省的胞妹又被禁足抄经书。可是,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曹四姑娘脚下一踉跄。 “姑娘小心——”曹四姑娘贴身侍女赶忙扶住曹四姑娘,同样惊心曹四姑娘的大胆,同时十分庆幸自己的主子是知书达理的曹四姑娘,而非,五姑娘! “凤儿——”曹夫人惊得同样站起来,曹四姑娘闺名曹文凤,乳名凤儿。 曹四姑娘扶着椅子边缘慢慢坐下,可是还是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她本来以为,她爹和靖元王爷就是政见不合,自己努力一番总会有希望的,如今,让自己胞妹这么一闹,曹家和靖元王府哪里还没有龌龊。恐怕就是靖元王爷也认为他们曹家的女儿包括她曹文凤都是这般手段阴私的! “凤儿。”曹夫人担忧看着曹四姑娘,满眼的心疼,“你怎么样?” 曹四姑娘只是呆呆坐着,眼中的泪水如掉了线的珍珠一般滚落。 “四姐!”曹五姑娘何时看过曹四姑娘这般,“我,我也就是替你不值而已。你出身高贵,长得又美,又有才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名列晟京四姝。如今不明不白的输给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卑微丫鬟,京城里面好多人都暗地里面笑话你,说你,连个丫鬟都比不过。我,我不过气不过,想替你教训那贱婢一下而已。如果不是她使了什么手段,靖元王爷也不会舍了你娶她——” 曹夫人不知道该如何劝导自己最心疼的女儿,自己这个女儿自小样样出挑,可是,就是死心眼,自从几年前在宫宴上见了靖元王爷一面后就芳心暗许,便是知道靖元王爷已经有妻妾也愿意!她本以为也就是小姑娘家的心思而已,过几年看透了就好了,可是,这么多年后,她女儿竟然还是初心不改。可是,这女孩子的青春就那么几年,自己女儿固然优秀,还是响当当的晟京四姝之一,但是,今年也已经十八了,再过一个月就过年,就是十九。京城里面身份贵重的贵女到了十八九还未成婚的也不是说没有,但是,人家至少已经定了婚的。 “凤儿,忠顺侯五公子,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再看看。安国公家的也有递出消息,他们家的二房二少爷年岁和你相仿,对你非常满意,但凡,你点个头,他们就能安排人上门提亲。” 曹夫人满口的苦涩,安国公说着好听是国公,但是,经过几代的袭爵早已经没有什么实权了,国公也不过是叫着好听而已。而安国公府的二房,虽然还没有分出国公府,可实际情况晟京的人都心知肚明。对比之下,其实,还是忠顺侯的五公子会更加理想一些,郑贵妃如今在宫中得宠,忠顺侯的五公子是郑贵妃的胞弟,忠顺侯的五公子虽然不能袭爵,但是,有郑贵妃看顾着,想来以后加官进爵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自然,和靖元王爷侧妃的尊荣比起来是差了一些,靖元王爷皇家亲王且享受双王爵位,其正妃等级是超品位列皇贵妃同阶,其侧妃等级是妥妥的一品诰命规格,天然的高于众诰命夫人之上。京城中多的是眼睛尖的人家紧紧盯着靖元王爷的侧王妃宝座! 可,这靖元王爷也没点个头,难不成他们再次自己找上门去!他们家老爷可不会同意,上一次未成好事就已经让他们叫老爷拉不下脸了。曹夫人一颗心绞着,一边是丈夫,一边是闺女,两边都是让人左右为难。 曹四姑娘擦了擦眼泪,泪眼糊了精致的妆容,可是,她的理智还是在的,“娘,现在不是考虑我的问题,五妹这事该怎么办?” 曹夫人扫了眼跪在地板上曹五姑娘的丫鬟,眼中闪过狠色,“这事做的隐秘,只要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五姑娘的丫鬟心下一慌,忙朝曹夫人祈求道,“夫人开恩,奴婢下此再也不敢了。五姑娘,四姑娘,求你们救救奴婢!” 五姑娘见着,忙向曹夫人求情,“娘,这次就饶了我吧。也不要责罚英儿了,她向来对我忠心耿耿,这次的事儿,她办得妥妥的。你也知道,英儿向来机灵,那个姓张的蠢货,估计到现在都不知道英儿是谁。而,靖元王府的人也只会认为是那个张之洪自己鬼迷心窍而已。而且,那个女人本来就和自己的表哥不清不楚的。靖元王府的人再如何都怀疑不到我们头上来。。。” “这?”曹夫人有些犹豫,这个小女儿虽然做事有些犯蠢,但是,初心也是好的。而且,她这惩罚了女儿,他家老爷必然会过问,这一过问,不就什么事儿都兜不住了! 曹四姑娘闭了闭眼,苦笑连连:你们以为靖元王爷是什么人,真的会不知道么?! 曹四姑娘真心希望靖元王爷元瑾玄对这桩事情真的不清楚,也希望这件事的苗头不会被察觉,可是,她心底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娘,您最近有空的话赶快给五妹找个婆家吧。” 曹夫人大惊,曹五姑娘急得大叫,“四姐—” “凤儿?”曹夫人知道自己这个大女儿素来聪慧,向来极有主意,而现如今她的凤儿这般说,必然有缘由的。 曹四姑娘止了眼泪,叹口气,心里沉甸甸的,“娘,你我听说,先把五妹的婚事定下再说,不管对方如何,人品过得去就好。这件事千万不要让爹知道,能瞒多久就多久。” 她爹若是知道她五妹犯了这个蠢,一定会首先舍弃她五妹,如何个舍弃法她不是很明确,但是,在曹家没有利用价值的女儿就是没有价值的棋子。她那个庶出的三姐未出阁前从来就得她爹的欢心,其中原有可不只那位四姨娘得宠的缘故,她爹怕是觉得,她那个三姐长得好,才艺也出色,会是个极好的笼络棋子,可,不想,最终的,她三姐会是那般的结局。 她三姐已经那样了,现在是她五妹。她五妹犯下的错,她会亲自去祈求靖元王爷原谅。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直到曹五姑娘艳闻逸事被宣扬得满天飞了,她都一直没有机会再见到她心心念念的靖元王爷。 第四十三章 山不就水,水绕山 一晃眼又是一个明朗的早晨。秋桐完成了一程瑜伽,取了水清理了下个人卫生,梳洗了一番,又给自己化了个简单不失精致得妆容,走出房间,下楼。 艳阳已经高高升起,暖暖地照耀着天地万物。昨夜似乎下了场雪,院子里面铺上一层厚厚雪花,远处的树枝上放眼望去白白地一片,有的枝叶上正滴滴答答往地面汇下晶莹水珠。 银装素裹的一片天地! 而,这思行阁也不知道种植的是什么植物,十分奈寒,即便是霜雪天已经到了,这些树木依然是郁郁葱葱,一片欣欣向荣。 阳光,雨露,空气,这些上天厚赐的东西,在任何时候对任何人都不吝赐予。做人么,还是要像阳光一样灿烂,如雨露一般清澈,如空气一般自由。秋桐闭目,深深吸着清新的空气。 缓步走出思行阁院子,秋桐往宜轩殿的某处看了下,又微微叹了口气。 这几日,秋桐几乎都是自己一个人处在思行阁,而这思行阁好似就如一处禁地一般,谁对它都退避三舍。秋桐却是个非常会自娱自乐的人,没人陪着,她自己能够找出很多事情打发闲暇,譬如,做做美容,练练形体,或是整理思行阁的各个房间,或是打理思行阁小院子的植物,或是给自己整好吃的美食。 前几日,她惊喜发现这宜轩殿竟然还有个小厨房,厨房竟然有些储存好些食物,米面、新鲜瓜果之类的食材。 只是,这个小厨房也不是凭空就有的,是专门给那靖元王爷准备吃食的地方。秋桐回忆那日,其实,她那日也是饿的,闻着米汤的香味一路找了过去。那小厨房的炉灶中,果然煨着一小锅肉粥。秋桐在小厨房转了圈,也没有见着有人在那里,可,见那肉粥已经可以起锅了,顺道将其起舀起。闻着肉粥香味,秋桐的肚子就觉得更加饿得慌了,她唤了唤,没见着有人回应,遂自己洗了锅,烧了水,见橱柜里头有百合、干贝、莲子等物,也给自己熬了些百合莲子粥。 她的粥还在咕噜噜冒泡呢,厨房门外边却传来一串匆匆跑步声,纷沓的脚步声中夹杂着几声,“糟了,糟了,可别糊了”的话儿。 不过片刻,就见一个大约四十左右的胖胖的妇人喘着粗气跑了进来。何厨娘见着厨房中的秋桐,却是吓了一跳,她颤着手指指着秋桐,惊疑质问,“你是什么人?” 秋桐放下搅拌粥的铲子,回头对着那何厨娘笑着道歉,“不好意思。刚才我找了一圈,也没有见到有人在这里。借你的厨房用一下。你做的粥在那里,已经好了,我已经帮你打起来了。” 何厨娘一看,可不是,灶头旁边的桌案上一个青花瓷碗正盛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肉粥,肉粥熬得火候刚刚的好,让人闻着口水都要留下来的。 何厨娘走过来,将自己粥端起来,放在一边,又仔细打量了下秋桐片刻,面带浓浓的疑惑,“你是什么人,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我,”秋桐有些歉意,垂眸踟蹰片刻,也不想说谎,“你可以叫我秋桐。” 何厨娘惊得后退数步,只一直打量着秋桐,神色惊疑不定,良久,才结结巴巴地,“你是,你是,” 秋桐转过头,重新搅动自己的粥,没有回应,知道这个妇人必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了。她在这王府中可算是名人了,这几日的名气恐怕更加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又过了好一会儿,何厨娘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干巴巴地道,“这是,宜轩殿的小厨房。闲杂人不能进来。” 秋桐心下苦笑,将已经到了火候的粥打起来。 “这是专门给王爷做饭的小厨房,一般人不能随便进来。”何厨娘再次道,她觉得自己的话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有个眼力劲的都该立马离开。 秋桐闻言脸上仍是带着淡淡的笑容,不大的声音却也清清楚楚的,“我想,我应该不算一般人吧。” 何厨娘一噎,又道,“这里只给专门给王爷作饭。” 秋桐看了下妇人旁边的肉粥,眼睛了然似的弯了弯,她不信那碗肉粥会是给那位靖元王爷吃的,这些日,那位靖元王爷可未曾出现在宜轩殿。 妇人看了眼瘦肉粥,眼皮跳了跳。 “我只是借用一下厨房而已,而且,王爷应该没有明言说过,我不能到这个小厨房吧?”秋桐也没想如何,她笃定,这妇人决计不会跑到那位靖元王爷跟前说什么的。便是,这妇人真的跑去那位靖元王爷跟前说些什么,想必那位靖元王爷也不会当众说些什么小家气的话,倒可能说,“本王的爱妃不能待在厨房”类似的冠冕堂皇的话。但是,不能和不许可还是有差别的。 何厨娘不说了,只是,始终有些心惊胆颤的,她不过是趁着赵厨娘她们不在打个牙祭而已,可偏偏就碰着这位了。她期盼着,眼前这位吃了粥后也就离开,可是却发现秋桐根本就没有要走的打算。 何厨娘跟在秋桐身后,见秋桐洗了碗筷后,竟然又开始打量厨房里头存放的其他食材,她也不知道秋桐要干什么,只能重复着不知道说了多少次的话儿,“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秋桐心中微黯,拿起两个看起玉雪可爱的鸡蛋,只能装傻,“为什么?” 何厨娘支支吾吾的,“这是我们这些厨娘做活的地方,厨房油烟重,会熏着,娘娘您的。” 秋桐当作没看到妇人的轰赶之意,厚着脸皮说着违心的话,“我很喜欢厨房。厨房的油烟味对有些人来说让人觉得讨厌,可是,对我来说却觉得很好闻。” 何厨娘有些惊奇,因着自己浸淫厨艺几十年,所以,对着厨房她有些不一样的感情,对秋桐的话倒有些感同身受。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不假,秋桐拿了面粉做了好些自己喜欢的糕点,包子一笼,馒头一笼,还做了几个卖相极好的蛋挞。 何厨娘惊奇看着刚出炉的金黄色蛋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你,你怎么会做这个蛋挞?!” 秋桐有心想和这何厨娘打好关系,毕竟,以后这个厨房可是她肚子的救星,于是笑着道,“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何厨娘心底非常意动,这蛋挞是大厨房那边苏大娘的拿手绝活,这些时日,这苏大娘据说就要调到大郡主的小厨房了,就因为大郡主挺喜欢苏大娘这一绝活。 何厨娘权衡利弊了下,挣扎着摇了摇头,秋桐虽然遗憾也不强求,这学东西还是要靠兴趣,而且,这打好关系也不能太过刻意。凡事要循序渐进。又做了几样小糕点,秋桐才拿着自己的战利品返回思行阁,倒不是秋桐吝啬,而是,那何厨娘非常奇怪,明明看着对秋蛋挞非常好奇的,可是,秋桐要分一些给她,那何厨娘竟然一点都不要的。 过了两日,秋桐又到了小厨房。何厨娘见着让她头疼的秋桐,一脸的无奈,她跟着在秋桐身后在小厨房里头前后左右转着,嘴巴反复道,“侧王妃娘娘,您想吃什么和下面的人说一声就行,何必亲自到这厨房呢!” 秋桐回身,见妇人眼神躲闪,知道其必然是口是心非的。若是可以,秋桐也不想为难谁,但是,她是一介凡人,不能餐风饮露,也不能吃空气。秋桐觉得什么不为五斗米折腰,那样的高尚品格她是不能有的,也不会有的。 “你们应该都十分好奇,王府里面比我漂亮,比我优秀的人那么多,怎么偏偏就我那般好运让王爷娶了我吧!”秋桐突然对着何厨娘这般道。 妇人不由竖起耳朵,又点点头,倒是升起了几分八卦。这王府里头谁不私下里头说道这个啊,前段时间她家里有事回去一趟,这两日才回来,听了两耳朵满满的。 “其实,王爷是因为喜欢我的厨艺的。”秋桐心下暗暗甩了自己两个耳光,然后装作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支支吾吾起来,“他说,他说,” 妇人屏住胡吸,紧紧盯着秋桐,见秋桐却不说,不由催促道,“王爷,他说什么啊?” 秋桐做出一副,羞涩又喜不自胜的模样,羞答答地道,“王爷,他说我做的饭菜和别人格外的不同。” 妇人看着秋桐欣喜自得的模样愣了一下,却不太相信的,她虽然是这宜轩殿中负责王爷膳食的小厨房的一名小厨娘,虽然只是个打杂的,但是,也听其他两位专门给王爷做膳食的赵厨娘和孙厨娘说过,王爷对饮食方面没有特别的喜好。王爷在吃食方面,不管是什么菜色,所有的菜都会吃,所有的菜下筷子的次数都一般的次数。她在这厨房做活多年,也没有听说过,王爷曾经点名说要吃哪道菜的。 “那王爷喜欢什么菜?”妇人反问秋桐,不信秋桐能说得出来的。 秋桐刚好拿起一根新鲜的黄瓜,也不说只摇了摇手中的黄瓜。 妇人差点笑出声来,这黄瓜又不是龙肝凤髓,王爷怎么可能会说喜欢。这黄瓜其实不过她嘴馋,让那采买的人往这小厨房多送两根而已。这小厨房虽然是专门给王爷做膳食的,但是,历来她们这些厨房的人哪里不会私下里打小灶,开开牙祭,譬如熬个小粥,蒸个蛋什么的。这些只要不太过,也没有人会去捅这篓子。 “你不信?”秋桐强撑着自己不要脸红露怯,笑着忽悠起来,“王爷说了,我做的黄瓜和别人不一样。还说,我做的黄瓜,那可不能叫黄瓜,应该叫做青龙卧雪,金钩翡翠这般名字才配得。。。” 或许,是太久没有和人说话了,今日偶然碰着一个能和她好好说话的人,秋桐觉得自己有些停不下来,自己一边巴拉巴拉得说个不停,一边手下不停,真的用那两条黄瓜做出两道色香味俱全的“青龙卧雪”和“金钩翡翠”。 妇人见着两道变了样的黄瓜,还真的就有些信了。“青龙卧雪”和“金钩翡翠”,这般好听的名字,也真的只有王爷那般风雅尊贵的人才能想的出来的。而,眼前这位据说就是个低等丫头出身,又怎么能够那般玲珑的心思! 边想着这几日的过往,边缓步往宜轩殿外面走去,秋桐觉得自己应该出门透透气了,她这几日在思行阁闭门“思过”。其实,想了那么多天,秋桐也没想出自己“过”在哪里。虽然没有想出自己的“过”,但是,秋桐觉得自己已经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她是不能日日待在思行阁闭门造车的,她不仅仅需要吃饭,也需要和人进行正常的交流。那日,和厨房那个何姓厨娘交流半日,她觉得自己从半昏沉状态又真正的复苏了过来。 再不出门透透气,秋桐觉得过不了多久自己的洪荒之力可真的会爆发了。至于,出了宜轩殿后会如何,秋桐觉得不管如何,总比自己一个人闷在思行阁强多了。而且,这么多日都过去了,她的那个所谓的丈夫都不见个人影,他们难道就这么一直到地老天荒不成。 他不来找他,难道她还不会找他么!树挪死,人挪活。秋桐是不想坐以待毙的,人么还是需要发挥主观能动性的!信步走出宜轩殿范围,一路不少丫鬟远远看到她便纷纷远远避开。步上一架曲桥,远远地就看到两个侍女正好朝着她这个方向而来。 能看到人,真的很好! 秋桐内心欣喜,暗暗感叹,人果然是群居动物,至少,她觉得自己一定不适于当个采菊东篱下的高山隐士,她是俗人,喜欢有人气的俗人。 第四十四章 蹴鞠比赛 身姿清瘦高挑,依旧穿着一身淡蓝色婢女的服饰。 她是—— 两侍女同样看到曲桥这头的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相互看了同伴一眼,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和一丝同样的兴味。这些日,王府中对这位侧王妃的事迹传的沸沸扬扬的。 百闻不如一见! 原来传闻是真的呢。所以说嘛,这王妃娘娘哪里是她那等卑贱的丫鬟可以肖想的,即便费尽所有心思成了娘娘又如何?有了这娘娘的名分,却没那个福份。而且,据说,这位娘娘是不守妇道的,在拜堂的时候还要跟着情郎私奔,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想着的,不仅如此,这位先前还欺骗她表哥感情,假装和自己表哥山盟海誓,利用人家深情,整整的在吸人家表哥的血! 如此没有贞操的女子在她们家乡早就该浸猪笼了!她如今还可以安然站在这里这已经是他们王爷的宽宏大量了,真不知道是不是这位她家前辈子烧了哪门子高香,主坟冒青烟。可是,这样的女子,王爷虽然没有追究,可是也是不再待见她了!据说,王爷这几日可都是住在越然居,据说连新婚的那日也是一样的,王爷连新房的门都没有摸一下。 啊,错了,哪里有什么新房啊,这位现在住的是思行阁。新婚之夜可是独守空房!没有圆房,其实,那也是言不正,名不顺的。而且,这位竟然居住思行阁。思行阁啊,顾名思义,那可不正是因着这位品行不端,需要闭门思过么。也不知道,这位怎么还有脸面出来,难道,她一点点的羞耻心都没有么?若是她们,她们早就自己找跟绳子吊死算了。 未得宠,先失宠。可不就是这位如今这般的么。这可真的让人家怎么说才好呢。 两个侍女心中反反复复浮现了这几日王府中低下侍女丫鬟的重重传言。 她们又看看秋桐她那身婢女衣裳,心下不觉有些莫名的兴味。这位侧王妃穿着都没有她们身上的好呢,头上的发钗也那样不起眼。当了王妃娘娘,却没有娘娘该有的尊荣,比起她们来还不如呢。所以说,不该有的心思还是不能有,麻雀终究是麻雀,飞上了枝头也不会变成凤凰。 两方渐渐靠近,两名侍女很有默契地闭嘴,不再轻声说说笑笑,俱是目不斜视安安静静向前方走去,好似秋桐就是那抹透明的空气不存在一样。 眼看两名侍女就要从自己得身边走过去了,秋桐柔和出声,带着柔和的笑意有礼貌问道,“两位姑娘,请等一下。” 两名侍女倒是都停下了步伐,皆是看笑话似的看着秋桐,眼中没有半分恭敬倒是隐有耻笑及探究之意。 秋桐将她们的神色看在眼中,却也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关键是,她想责怪也没有资格啊。而且,秋桐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态度,每个人也有自己的处事方法,她无权干涉人家处事习惯。但是,心塞总归是有的。 “你们好,”秋桐礼貌打着招呼,“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你们可知道,王爷现在在哪里?” “王爷?”两名侍女内心不禁嗤笑了数声。 秋桐微抿了些唇,再度开口,还是唇带笑花,“是的。我想去见见王爷。” 两名侍女都看着眼前穿着淡蓝色婢女服饰的秋桐,不禁细细品头论足一番,个头和她们差不多,容貌确实不太出众。但是,奇怪的是,眼前这位她至始至终都带着灿烂的笑意,眼神清澈,这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失意女子该有的样子。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吗? 两个侍女都是眸中带着看好戏的笑意却又充斥着些微的疑惑,她们谁也不想回答秋桐的问话。而且,她问,她们就必须回答吗?她真的以为,她是谁?娘娘?两名侍女互相看对方一眼,神色俱是不约而同生出几丝嘲讽。 秋桐看着眼前两名侍女她们之间眉眼互动,也不催促,再次出声,语气更加客气了一些,“两位姑娘,如果你们知道,能否告知我,王爷现在在何处?”。 沉默了片刻,一个较年长的侍女抬头,平视这秋桐,扯着一抹不自然的微笑,怪里怪气,“侧王妃娘娘,我们,不知道呢。” “是么?”秋桐看着她们轻声呢囔一声,依旧笑着对她们两个感谢,“那么,谢谢你们!” 两个侍女中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心中不由一骇,她下意识再次看向对她们说这话的秋桐。 秋桐她没有对她们说任何威胁的话,她容颜带着烂漫的笑,神情清爽,姿态优雅,可是,隐隐之中似乎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的威压。 那个较为年小的女子,讥唇反问,“谢谢我们!谢我们什么?你是想要干什么?” 秋桐一愣,缓缓一笑,道,“没什么,你们不用多想。” 什么叫做不用多想?这分明就是威胁的话了!这时候,较为年长的侍女不由再度想起管教嬷嬷曾经的训话:主子便是主子,再不得宠还是主子;下人便是下人,再得脸面还是下人。 “我,告诉你,”你较为年轻的侍女往秋桐这方向靠近了一步还要再说什么,却让那较为年长的侍女伸手拉了回来。 “我们听说,王爷听说好像在净友荷香阁。”这回,回话的是那位较为年长的这婢女,她的话中多了丝恭卑。 净友荷香阁?是在二郡主哪里? 秋桐眸中满是讶然,然后,笑着再次感谢这两个侍女,倒是将这两个侍女弄得浑身不自在。 净友荷香阁,秋桐听秋雁说过,是二郡主的住处。据说,那是很美的地方。 “姐姐,你刚才拉着我作什么,还干嘛要回答她的话?!”和秋桐离开了远了些,那两个侍女才又开始交谈。 年长的侍女没好气瞪了年轻侍女一眼,“我不拉着你,你是不是要和她说些不中听的话了?” “这有什么!她这侧王妃的位置能坐多久都不知道,说不定,明日就被打入冷宫了!”年轻些的侍女无以为然,“说实话,她现在和被打入冷宫也没什么差别,也就她自己没看清现实而已!” 年长些侍女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嬷嬷教导我们的话,你可是忘记了!说到底,我们是实打实是的下人,而那位她却已经是侧王妃娘娘,毕竟名分摆在那里。即使这位所谓的侧王妃娘娘再没有地位,再不得宠,可是要对付王府中没什么靠山的丫鬟其实也不算什么大难事。老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女子再如何,单单王妃这个名头就不是我们这小小的婢女可以抵抗的。闹个不尊主子,这罪名也我们够吃一壶。况且,这位听过可是不怎么会是个顾及脸面的!搞个不好的,这位还真的可能会似泼妇一般闹起来。” “说的也是!这位看着好似也不是软柿子!这无事惹得一身骚,这可划不来!” “是呀,以后啊,我们也别像今日这般的,直直迎上去,远远见着,我们也如其他人一般,早早的避开好了!” “姐姐,我可不是好奇嘛!不过,这位,看着也真普通,还以为有多漂亮呢!” 且不说,这两名侍女她们的互动,这边,一路打听,绕绕转转地,秋桐还没有找到净友荷香阁,倒是遇到了一群在一处宽敞场地上欢闹的少女。那些少女也不知道在玩什么游戏,分为两方,正在追逐一个彩球。 秋桐看了一眼,发现这群欢闹的少女中就有三郡主元婉霜。 这王府中也就只有这位小郡主如此活泼好动。 秋桐收回视线,决定不理会她们,打算埋头从旁边的小道默默走过。可,突然秋桐眼角余光看见一个不明物从那群欢闹少女的中飞射而来,秋桐身子反射性后退半步,然后左腿往后倒踢,一招漂亮的后踢金冠准确无误地将飞来不明物反挡了回去。 “哇!好耶——” 元婉霜身侧的一位绯红色衣服少女见着飞越过去的彩球被秋桐后踢腿这么一个格挡又在半空中飞射回来,乐从心起,她边拍手称快,边欢着,“好耶——” 可能是谁也没有料到这么一变故,带着流苏的彩球骨碌碌坠落到一群妙龄少女跟前,有的神色怔怔,有的满脸的好奇。。。 “康乐郡主,你们王府的丫鬟都那般利害啊!” 这康乐便是元婉霜的封号,在外头,别人都称呼靖元王府的三郡主为康乐郡主。 元婉霜看了眼秋桐,本是有些兴奋的脸突然拉了下来。 绯红色衣服少女大眼眨了下,心底到底倒是有些所悟了,她早就听说过晟京的这位康乐郡主惯来霸道惯了。这些日的相处,可见一般。不过,这康乐郡主虽然性子霸道些,刁蛮些,但是,比起其他晟京的贵女却是有意思多了。她可不怎么乐意跟着一群喜欢吟诗作对的贵女无事呻吟! 绯红色衣服少女捡起地上的彩球,朝着秋桐的方向喊道,“丫头,你过来——” 这么一喊,元婉霜脸色更差了,而,秋桐本来已经转过去的身子又转了回来,遥遥看向元婉霜的方向。 绯红色衣服少女笑着对元婉霜道,“康乐,你们这队的蹴鞠技术明显比我们这队好太多了,这比试根本就不公平!” 元婉霜想了下自己这方的战绩,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她们这方的人惯常喜欢蹴鞠,这在晟京可还没有尝过败绩。而,这江云郡主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和她比试下蹴鞠,果然还是妥妥的手下败将! “那你想如何?”元婉霜觉得,自己作为胜利者可不许让手下败将觉得自己胜之不武,她要的是对方心服口服。 绯红色衣服少女也就是江云郡主抛了抛手中的彩球,提出自己的意见,“今日,陈姐姐身子本来就不舒服,早先就想退下休息了,我们本就是没找到合适的替补而已。既然如此,你看,让你家的这个丫头看着好似懂得一些蹴鞠,让她替补了陈姐姐如何?” 你家的这个丫头自然是指秋桐了,她说秋桐是你家的丫头却是没错的,大多数人也觉得没错,毕竟秋桐此刻穿的确实是靖元王府丫鬟惯常的衣物。 元婉霜皱眉看了下被江云郡主的侍女带过来的秋桐,俏脸拉的长长的。 元婉霜身边另外一个和元婉霜向来要好的少女笑意盈盈走道元婉霜身侧,低声劝道,“康乐,就让这个丫头作为她们的替补吧。我们都已经赢了五个球了,她们还想翻了天不成?这次借这个机会打个她们落花流水,总要让她们心服口服。免得别人说我们欺生!” 元婉霜双眸一亮,看着秋桐清瘦的身影,眸中燃起了两道火焰。 第四十五章 比赛第一 秋桐稀里糊涂地被叫到了蹴鞠场中,才知道元婉霜她们这一群少女在玩些什么,据说叫做蹴鞠。而,叫她来是因为,她们之中有人身体有些不舒服想让她作为替补的。可,秋桐觉得自己不会玩这个蹴鞠,她们找错人了吧。而且,她还有其他正事呢。 征得了元婉霜的同意后,江云郡主朝秋桐走了过来,提高声量道,“丫头,你可不能因着你是靖元王府的丫头就故意输给你们的康乐郡主!赛场如战场!” “谁要你们故意输了!”元婉霜不服气,立马声明,“大家只管拿出看家本事就是。只是,就如江云你说的,赛场如战场,我们也不必说立什么生死状,但是,若有个磕着碰着的。。” 江云郡主也不愿意堕了场,于是道,“这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了!” 他们这些人怎么都那么喜欢不过问别人的意见就作决定,让她当替补,也总要问问她有没有兴趣吧! 秋桐只能好声好气,对元婉霜道,“郡主,我还有事。” 江云郡主还未出声,元婉霜已经冲冲地道,“让你下场比就比,啰嗦那么多作什么!” 秋桐奇怪看了眼元婉霜,觉得元婉霜好似计划着些什么,但是,她觉得,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眼前这个小郡主大约也做不出太过分的事来。 秋桐这边对于蹴鞠还是懵懵的,那边元婉霜她们已经敲定了比赛的事宜。 赶鸭子上架,也莫不过如此。蹴鞠,秋桐以前可没有玩过,只能恶补一下。一了解,秋桐觉得对于蹴鞠,她或许也不是一无所知的。 反正和足球有些共通! 秋桐还来不及思索出足球是什么球,这边她们的蹴鞠已经又开场了。 众人发现这康乐郡主元婉霜也不知道怎么了,蹴鞠的劲头比之于刚才更加猛烈,而且,那彩球专门往对方身上砸一般。 但是,这彩球砸的也不是别人,正正好就是被叫做来当作替补的那个丫鬟。 众人奇异看了下元婉双,又看了下秋桐,却有些替秋桐怜悯。这当下人的,少不得有些时候会是主子的出气口,只是,这个康乐郡主又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还好端端的么?! 看着宛如打了鸡血一般的元婉霜,看着数次往自己身上招呼的彩绣,秋桐总归是明白了元婉霜同意让她一起玩的意图了。这分明就是借蹴鞠之名,寻私仇之实。 见着再次朝自己这边急速飞击过来的彩球,秋桐身子一偏,眼见这彩球从她胸口边擦着飞了过去,元婉霜再次暗叹一声可惜,江云郡主却是忍不住的,她朝着秋桐大叫,“喂,丫头,你别总让球溜过去啊,你要拦下它,打到对方那边——” “这个丫头根本就不懂得蹴鞠啊!我们这,需要再换个人!”江云郡主这边有人也急得哇哇大叫起来。 元婉霜那队有人见着这场又要取胜了,却是欢呼着,“江云郡主,你们可别输不起啊,我们再进一球,可就是三球,这场可就算我们赢了,你可别又不服气——” “你——”江云郡主看着拦不住的彩球,重重叹口气,却见那本是已经从秋桐身侧飞过的球,却被秋桐伸脚一拦,又轻轻向上一抛,然后只见秋桐身体微微向下一压,再来一个翻空踢,这一系列动作也不过在一眨眼之间,或者几秒钟之间完成,明明该是维和的动作,但是却见秋桐动作极为流畅,而且其裙裾随着其动作旋转间,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度,似一朵朵怒放的花儿似的。众人只觉得那不再是蹴鞠,倒有些似一场视觉盛宴的舞蹈一般。 这蹴鞠原来还可以这般玩的。 等众人反应过来,那球早就华丽丽地朝对方那边飞传了过去,江云郡主这队伍的人只见着这彩球飞过对方众人头顶,而对方所有人只能眼睁睁见着这彩球还恰好十分精准地进入自己这方球门之内。竟是,没有人出来拦上一拦的! “哦耶——”江云郡主不由自主地跳起来,又欢呼了一声。毕竟,这可是她们这方进的第一个球,总算打破了这个零的记录。 元婉霜这边除了元婉霜脸色不好看,其他人却是不以为意的,在她们看来这是不应该的,那个球,她们本来应该是可以拦下的,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大家都松泛了些许。刚刚,那不知名的丫头,连贯动作,竟是让人看得有些眼花缭乱。 江云郡主建议,大家先中场休息一下,多数少女不无附和的,她们虽然平日不似其他喜欢吟诗作赋才女们那般走一步也需要喘三口气,却也极少这般巨烈运动。 “康乐,你别生气,大家刚刚有些大意而已。”平日以元婉霜马首是瞻的陆姑娘为自己这边失球解说道,“方才玩了一会儿,大家都有些累,下个球,我们必定赢回来。” 元婉霜撅着嘴不说话,只是狠狠瞪了秋桐一眼,但是,秋桐却是没有察觉的,她现在正在享受着美食了。 确实是享受美食的,这比赛进行了一半,大家都玩了一小会儿,这些平日立养尊处优的贵女,哪个不是有些气喘。就是秋桐觉得自己也需要好好补充一下能量。 看着桌面上五花八门的特色糕点,还有那热气腾腾的香茗,以及水灵灵的一盘盘水果。秋桐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每逢王府的主子开聚会,王府里,特别是那些厨房总会忙许多。 “丫头,好样的!”江云郡主竟然余尊降贵地亲自端了一叠糕点到秋桐这边,笑鼓励道,“待会下半场,你可也要拿出刚刚那劲儿出来,这比赛场上可没有主仆情分,你们这康乐郡主平日里可也不兴别人故意让着她。” 秋桐闻言,看了下元婉霜,却见元婉霜撅着嘴别过头去,似乎有些气不过的样子呢。 江云郡主再度笑道,“听说,你们这位康乐郡主,平日里争强好胜,若是,你待会没有拿出十分的力气,她或许还不高兴了。” 秋桐却不接这话的,她拿过茶美美喝了一口,虽然她不喜欢喝茶,但是,现在就是只能喝到热的开水,现在对她而言实在是美妙不过的事情。 江云郡主再次道,“若是,你待会儿全力以赴,我们这边若是赢了,我奖赏你如何?” 若说刚刚晓之以理,现在这便是由之以利了。 “可是,三郡主那边的实力可不弱,我们这方赢得机会可不大。”秋桐确实实话实说的。 江云郡主微微叹了口气,这是事实她也见到了,就可惜,她那些相熟的几个姐妹不再这里,若是在这里倒是还有一较长短的机会。 “江云郡主,其实输了,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一个圆脸少女走了过来,安慰道,“这晟京十几年,论蹴鞠,她康乐郡主可都没有输过,听过,康乐郡主的蹴鞠技巧还是有人专门指点过的。” 江云郡主看了下秋桐,心底话却不想说出来,毕竟,她们现在可是在人家靖元王府里头。可是,就算是输,她也不想输的太难看了。她这才刚刚进京城,一到京城就让人如此打脸,这让她以后在这晟京还如何处的下去。 “是啊,江云郡主,我们也实在没必要和康了郡主较这个劲儿。”另外一个女孩儿加入劝说行列,其实,在早先她就已经预测到今日惨败的结局了。她今日过来,也不过是凑凑人数,陪着人家郡主玩了一把而已。康乐郡主是郡主,这江云郡主也是郡主!她这小小的参将的女儿,谁也惹不起。 江云郡主摇摇头,道,“你们可别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你看,刚刚我们这边也进了一个球,没到最后,为什么要轻易言输。这未免太过消极了!” 秋桐讶异看了眼这个江云郡主,便听江云郡主又道,“凡事都要努力一下,不努力,怎么知道事情是不可能的?” 另一个姑娘闻言,犹豫着道,“可是,打了康乐郡主的脸,康乐郡主可不会怎么高兴。” 江云郡主道,“你们故意输给她,她也不见得就高兴。” 众女一听,心底不禁暗暗道,她们其实并不是故意输的,每次蹴鞠她们其实也算是挺认真的,但是,每次比赛都是输啊。 说道最后,就是江云郡主都有些奇緌了。她心底清楚,同样是郡主,她这个江云郡主和人家康乐郡主还是有差别的。 秋桐又吃了口糕点,轻轻拍了拍手中的碎屑,点点头,附和江云郡主的话,“我觉得江云郡主说的在理,我们这个三郡主心高气傲,确实不希望谁故意放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可是,比赛还能促进彼此之间得友谊呢。既然大家都参与到了这次比赛中,就要有比赛精神,全力以赴。” 江云郡主惊奇看着秋桐,好似不相信似的问道,“你会全力以赴?” 秋桐理所当然点点头,“当然了。既然参与了比赛,就要有比赛的精神!” 虽然,秋桐如此说,大家觉得秋桐也就是嘴巴说说而已,可是,接下来的比赛,大家果然见着秋桐实在是说到做到的,真的全力以赴的。 眼见了秋桐又一次完美地进球。 元婉霜这队的人疑惑问元婉霜,“康乐!你这丫鬟怎么回事啊?”这当丫鬟竟然这般没有眼色,可不是存粹给主子添堵么。 元婉霜狠狠瞪了秋桐一眼,没好气道,“有力气说人家,还不如自己加把劲!” 接下来,众人发现,这比赛形成一个奇怪的现象,这元婉霜但凡踢球,都是往秋桐这边踢的,好似在发泄不满一般。 不过,众人心中也有些了解,自从这不知名的丫鬟做了对方的替补后,康乐郡主她们这方可就再也没有进过一个球,只要江云郡主这方再进一球,她们这比赛可就平局了。 这可是全所未有的! 江云郡主这边的人倒是有些小兴奋。 江云郡主见着那骨碌碌的彩球进了对方门洞,兴奋地跑到秋桐这边,几乎都要拍着胸脯保证了,“丫头,我们这边在再个球,你要什么奖赏,你只管说。” “真的么?”秋桐扭头认真问道,“什么都可以?” “自然是真的。”江云郡主笑着允诺,觉得,自己身为郡主,还是能够满足一个小丫头的要求的。一个丫鬟所求的也不过是那些金银财宝而已,而,她所有的也只是那些物件罢了。而且,话说回来了,或许今日若是这丫头能够足够的出彩,或许这丫头命运从此会改天换地都说不准呢。说不定的,这丫头来日还要好好感谢她呢! “只要我有的,你随便说。”江云郡主多加了一句。 秋桐看了下江云郡主贴身侍女的方向,笑着说出自己想要的物品了,“其实,我见着郡主方才拿的哪个手炉十分精巧。” 江云郡主一愣,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要求,她那个手炉精巧是精巧,但是,也不是多么稀罕的物件。她都已经打算好了,若是赢了这场比赛,无论如何的,她看可要赏赐这个还不知名的丫头两百两银子,外加一些赏赐呢。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秋桐闻言,双眸晶亮,破口预出的话,滚了滚又吞了回去,卖了个关子道,“若是,下次有机会再见着郡主,您可能就知道了。” 江云郡主怔了下,笑道,“你这丫头,你们靖元王府没有规定,做侍女丫鬟的不能透露自己的名儿吧!” 秋桐同样笑道,“若是郡主知道了我的名字,或许,待会儿蹴鞠可就不怎么提得起精神气了。” 江云郡主想不出这是为什么,过了这蹴鞠之后,她问康乐郡主元婉霜,元婉霜也只绝口不提的。 只是,当下,江云郡主如今也关心着接下来的比赛,也没有心思去追问一个下丫头的名字问题。而且,但凡可能的,这个丫鬟都是靖元王府里头的人,难不成还能找不出来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成! 休息不过片刻,蹴鞠又立马开始。不必说的,元婉霜卯足了劲,秋桐自然也打起十二万分的心,毕竟,她还等着那个能在寒冬的夜里取暖的手炉呢。 元婉霜也不允许对方再进一个球,再让对方进一个球,那就是妥妥的平局了! 这样的失败,可不能发生再她康乐郡主身上! 第四十六 和亲郡主 比赛又进行了半个时辰左右,眼见着艳阳中升,也临近午时。 只见江云郡主将球传给了秋桐,秋桐接过彩球后,往对方阵地高高往上射了一次球。而后,只见她一手牵着过长的裙摆,一路轻快随着球的轨迹奔跑。只见她遇着对方的球员则或闪身避过、或者折身越过。。。身形灵巧,脚步轻快。行迹若是在快上一些完全可以称的上形如鬼魅,只是她的速度还是肉眼可见也只能称得上飘渺灵动了。 “拦下她!拦下她!” 眼见着秋桐越过自己这边队伍的好些人,元婉霜追在秋桐身后,一路叫,一路跳,看着可真有些气急败坏的。 能不气急败坏么!如今这局面,这可完全不再她计划之内的! 元婉霜这边的其他人自然有上前围堵的,不过,也不知道是形势大好,或者其他怎么的,秋桐这次竟然可以不怎么艰难的一路向前,不过片刻,只见秋桐都已经突围到了对方的球门前,然后,她又轻轻将彩球朝着球门踢了一脚。 动作利落洒脱。 随后,江云郡主只见那彩球一个完美的射线溜溜滚到了那球门里面进去。而,那进球之人呢,江云郡主只见秋桐似乎也因进了这球欢喜得很。 秋桐确实还是挺欢喜的,见彩球进了球门,秋桐欢呼一声“耶”,双脚往上轻快跳跃了下,同时右手朝上握拳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哇——进了——又进了一个了——”欢呼之人除了秋桐,自然还有别人的。可,元婉霜却绝对不是那欢呼之人之一,她则是睁大双眼看着静静躺在自己这方球门里面的彩球,久久的都没有说话,好似不怎么相信,这一球自己这边还是失守了。 三比三! 这算是彻底的平局了! 见元婉霜久久僵立着身子不动,和元婉霜要好的一个女孩子跑到元婉霜身边,关切问道,“康乐?你没事吧?” 江云郡主也兴奋地跑过来,欢喜呼道,“康乐郡主,我们这场是三比三,算是平局了!” 元婉霜看了下兴奋的江云郡主,咬牙道,“这次没有分出胜负,我们下次再比一场!” 这是下战书了? 江云郡主堪堪收敛了些脸上笑容,问道,“什么时候?” “时间你定!”元婉霜爽利道,“至于场地,这次也是你选!” 江云郡主大眼巡视了一圈,却有些失望没见着想见到的人,只能道,“那你家的那个丫鬟,可不可以借给我们?” “这怎么可以!”元婉霜的拥趸立马反驳,“她是个丫鬟,下次的比试陈姐姐总归不会又身体不好。便是,还有谁不能比试,我们再找些其他人就是。忠勇侯家的几个姑娘也会蹴鞠,我们下次把她们几个都叫上!” 这是在拿身份儿说事了。 这么说,江云郡主也不能说什么的。不仅仅是晟京这边,就是其他地方就是玩儿也是分成几个圈子的。可,就是不知道,今日这场蹴鞠,对她会不会有什么转变。 约定了比试时间,便有丫鬟侍女领着这些贵女们前去梳洗更衣。江云郡主走在最后,她看了眼远处了一处高楼,却见那楼高六层,飞檐斗角。 “康乐,那是什么地方?”经过一场蹴鞠,江云郡主对元婉霜的称呼已经从康乐郡主变成了康乐。 元婉霜望着那高楼,嘴角弯弯翘起,“那是观月楼,是曾经的成宗皇爷爷特赦,令工部督造的。那是王府的最高楼,从那里几可将晟京都揽入眼底。特别是夜里,站在观月楼的最高层,能够看到城中的万家灯火。。。” 江云郡主点点头,赞赏道,“那必然是观景的好地方。” 元婉霜笑容扩大,热情邀请着,“你若是喜欢,下次,我们可以一起上观月楼玩。” 江云郡主笑着应承了,然后随着元婉霜一起去汤泉梳洗,只是,在离开前,江云郡主又特特看了眼那观月楼。她确定,现如今那里只有高高矗立的塔楼,可是,她分明看到不久前那里有几个人出现在那楼廊处。却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人,不过,总归不会是一般没什么身份的奴才下人的。 江云郡主想着此次自己进京的目的,微微有些黯然。 有人黯然,自然也就有人觉得阳光明媚。 秋桐就觉得,自己心情十分好。运动了一场,出了热汗,又获得了一盘糕点,外加一个手炉,望着自己的战利品,秋桐很难心情不好的。只是,自己此刻身上有些黏糊糊的就比较难受了。折身返回思行阁,秋桐觉得自己还是需要好好梳洗一下,换一身干净的衣裳,整理一下仪容会比较好一些。至于,找那位靖元王爷,还是等明日再说吧。 可是,有些人有些事,却不能等着明日再说的。譬如,鸿胪寺卿的王大人只能整了整自己的思绪,捋了捋自己的言辞,好好将今日的进展好好汇报给眼前的这位靖元王爷知晓。 “哈顿王子对甄家小姐的印象如何?” 鸿胪寺卿的王大人脑袋绕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元瑾玄口中的甄家小姐就是最近才新加封的江云郡主。 “回王爷,江云郡主生性活泼开朗,哈顿王子对江云郡主印象挺好。”只是,鸿胪寺卿的王大人觉得这哈顿王子对那位不知名字的女子似乎更加喜欢一些吧。 元瑾玄是看了眼鸿胪寺卿的王大人,眉稍微微一挑,饶有兴致问道,“王大人若有什么其他想说的,尽管说就是。” 鸿胪寺卿的王大人讶异抬起头,不知道眼前这位靖元王爷怎么知道他有未尽之语,只是,这和亲之事,对大多数女子而言却是不愿意接受的。他也认为,那位不知名女子想必也不想远离故土做那和亲的郡主,虽然,嫁给那位哈顿王子是能成为一位王妃不错,那哈顿王子所在的南济是个王国没错,可是,那南济着实是个荒蛮的地方。 只是,眼前的靖元王爷已经发话了,鸿胪寺卿的王大人觉得自己可就不能什么都不说了,若是,那个不知名女子真的那么命不好被重新选为和亲南济的郡主,那也只能怪她命不好,只能怪她不懂得低调行事,偏偏要在今日出那个风头了。 “王爷,今日陪着康乐郡主、江云郡主蹴鞠的有一个姑娘蹴鞠技术极好,那哈顿王子还特特问了那姑娘叫什么名字。”鸿胪寺卿的王大人说觉得自己已经说的非常的含蓄了,他也不好意思将那哈顿王子跛脚而露骨的夸赞之语说个全了,而且,他内心真心觉得那哈顿王子果然是荒蛮之地来的蛮子,一点点斯文人该有的矜持也都不懂得。 元瑾玄轻笑,“便是农妇买菜还要挑着好的挑,这哈顿王子想求取个王妃回去,自然也想找个合心意的。” 陪着鸿胪寺卿的王大人上观月楼的内侍忽迅速瞟了鸿胪寺卿的王大人一眼,随后又默默低下头去。 鸿胪寺卿的王大人没有察觉,他点点头,心底觉得那位刚刚册封的江云郡主好运气,这江云郡主是已经没落的勋贵之后,能够册封郡主,也不是平白无故的。 有所得,必然是有所失的!这天下又哪里会有那白得的午餐! 鸿胪寺卿的王大人心底在感叹着,却又听元瑾玄道,“只是,这人都已经确定,也断没有随意改变人选的说法。” 这便是他们华清王朝必须占据主导权,不能让那哈顿的王子随心所欲的。 鸿胪寺卿的王大人再次暗叹,那不知道名女子也算好运气。只是,他现在细细回想,倒觉得那不知名的女子有些面善的样子。 “何况,”元瑾玄再度道,“自古和亲本就是国家之重,能承担起这和亲要事之人,也不是随便女子就能够胜任的!” 鸿胪寺卿的王大人俯首称是。他作为鸿胪寺卿的官员,自然知道这和亲的重要性。自然的,那南济弹丸之地,国土还没有他们晟京三分之一大,他们天朝上国自来没有将他们那些荒蛮看在眼里,但是,这南济求娶也是诚心诚意的。这次都进献上了他们国的国宝两对百年象牙。这南济据说真的很穷,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宝物,而这象却是他们国的祥瑞,这南济能拿出象牙作为进献礼,已经是他们能够拿出的最珍贵的礼物了。自古,这和亲人之人,远嫁异国他乡,这是一去也几乎不能再度回返了。这南济和华清相距甚远,这和亲女子自然需要身体健康,经得起和亲的长途奔波,若是在这和亲的半道就病倒更甚者不幸去了,那和亲是临时换人还是让南济娶了亡魂回去?而且,这和亲之人,还承担着一项维系国与国之间和平的要务,粗鄙不通文墨不懂大局的村妇不合适,娇蛮任性的千金小姐也不合适,性格提过软弱之人不行,性格太过刚硬之人也不妥,这人选容貌自然不能太过普通,性子必须沉稳大气,处事需有其坚毅果敢一面。。。总之,这人选自然必须慎而慎之的。而,这江云郡主,确实在各个方面都非常的合适! 待到鸿胪寺卿的王大人离开,元瑾玄转头问今日陪着鸿胪寺卿的王大人及南济哈顿王子他们上观月楼的内侍,“那个南济的哈顿王子对上眼的女子是谁?你可认得?” 被问话的内侍一颤,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早在和鸿胪寺卿的王大人对话,元瑾玄就发现这个内侍面色似乎有异了。当时元瑾玄没有当面询问,但是,并不代表就会放任不理。 “不认识?” 内侍犹豫了下,不怎么确定似地道,“奴,奴看着,那个蹴鞠的女子,好似,好似像侧王妃的样子。” 元瑾玄一愣,距离那日婚礼已经过了几日,他刻意不想去知道自己新纳侧妃的事,而,她这几日似乎也非常的安静,安静地似乎消失似的。 可,今日,她这是来的哪一出? 秋桐可不知道,今日这场看似普通的蹴鞠竟然还有那般缘故在里头。秋桐不知道其中缘由,但是,并不代表其他人心底没底儿。 至少,江云郡主心底隐约知道,今日在这场蹴鞠可能就是为了来日远嫁南济准备的。 南济,以往十数年她未曾听闻过的一个偏远的地方,这些日,她能知道的关于南济风俗也就一些些,自然,她自小在繁华的华清王朝长大,她也憧憬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嫁给一位青年才俊,举案齐眉,红袖添香那些美好的如花美眷生活。可是,现实便是如此,她其实知道,此次进京,她的命运是无法更改的,她只能做那个和亲之人。虽然,也是王妃,但是,这王妃,又有几个女孩子会愿意的?若是,愿意,这偌大的晟京,难道真的就找不出那些合适的人?! 今日的蹴鞠,扪心自问,她有出十分的力么?扪心自问,今日她是否其实是在为自己争取一次? 江云郡主的贴身丫鬟担忧看着不复白日里欢声笑语的江云郡主,却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小姐?” 江云郡主拉回心思,叹道,“小红,若是你不愿意陪着我去那地方,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江云郡主丫鬟摇摇头,一脸坚定,“小姐,我的命是你和夫人救的,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可是,”江云郡主再度叹道,“那地方遥遥不知几千里,我们若是去了,怕是一辈子也不能再回来了。” 江云郡主丫鬟眉头紧锁,对于未来也充斥着迷茫,“小姐,就是苦了你了。” 江云郡主摇摇头,“这事,也是我自己点头同意的。只是,看着康乐郡主她这般不知愁滋味,多少有些意难平而已。” “小姐,今日,你怎么让那个丫鬟作为替补?若是,没有那个丫鬟,其实,康乐郡主必然会赢得十分出彩!若是,今日康乐郡主。。。。会不会,就变成了她了?” 江云郡主摇摇头,双目透着迷茫,“康乐郡主绝对不可能的。不说年纪不合适,就是年纪合适,其他方方面面都合适!康乐郡主她也不会是那个人!” 这就是底气了! 江云郡主丫鬟同样叹口气,“这人有时候还真的是命,有的人天生就是命好,那位康乐郡主,生来似乎就是来享福的。整日的,就只肖玩乐就行,其他都不必考虑。若是,小姐,有这么一位能够够依靠的人就好了。” “这便是命了!便是,皇室的郡主也不是每个人都如康乐郡主这般的。” “可是,小姐,今日,那位丫鬟。。。” 江云郡主又一次摇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今日,她不过是殊死一搏而已。能不能成,只能看上苍对她有几分眷顾了。” 江云郡主主仆一阵沉默,将军郡主却是看着窗外的院子,思绪纷纷,“小红,其实,你也知道吧。你说,若是这和亲郡主果真换人了,我这个郡主的身份儿还能不能继续拥有?那,我幼小弟弟继承爵位的事儿还能不能继续有效?还有,我母亲在江家的地位会不会又恢复原样?” “小姐,其实,事情也不一定就没有转机!” 江云郡主奇异看向自己的丫鬟,江云郡主丫鬟左右看了下,然后附耳到江云郡主身边一阵窃窃私语。 江云郡主一阵摇头,“这,不行。” 江云郡主丫鬟却听得出自己主子语气没有那般坚决的,于是她分析道,“小姐,你可是担心,夫人和少爷他们?” 这必然是她必须着重考虑的,江云郡主道,“这事,若是弄得不好,我。。。” 江云郡主丫鬟道,“小姐,若是未来的姑爷位高权重呢?” 江云郡主一怔。 若是,能护着她的人位高权重,那么,她担心的那些还能是事儿?! 第四十七章 净友荷香阁 事儿还是需要解决,次日秋桐再度打扮一番,随后出了思行阁。 这一打听,才知道,那位靖元王爷还是在二郡主的净友荷香阁。 这可真是! 秋桐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官了。 终于是到了净友荷香阁。 净友荷香阁果然是个极美极美的地方,整座楼阁临立在水面,重橼翘角,抬楼环廊,楼高三层,碧瓦红楹,雕梁画栋,而池水中种着白色荷花,精巧华丽又不失别致清雅。 虽然,现在是严寒的冬季,王府其他地方已经是霜雪连天,大地一片洁白,而这处却还是一幅江南水榭美景。譬如,照理说夏生植物——荷花在这个季节应该是一副“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的画面,但是,净友香阁却是入眼处都是怒放的荷花,含苞的菡萏,姿态各异,妩媚迷人,阵阵荷香扑鼻,真的是应衬了净友香阁中的香这个字。 净友香阁,恐怕也正是因此而得名。 雕梁画栋的精致楼阁,如飘带一般蜿蜒着通往水心楼阁的白玉曲桥,还有那些衣饰鲜亮长相美丽的侍女丫鬟,她们裙带飘飘漫步在烟雾蒙蒙的玉带桥上。 烟雾缭绕,有点人间仙境的错觉。 难怪说,净友香阁是整个王府最美丽阁楼之一,果然是仿若仙境,一入此间让人都不舍得就此离开了。 惊叹了片刻,秋桐也没有继续沉迷在这片美景中,踏上玉带桥移步往那水心的楼阁而去。 距离拜堂那日已经过了数日,只是,她的日子确实越发过不下去了!秋桐想,如果王府里面能够供应她一日三餐,供应她日常所需,她可以乖乖地安安静静地在思行阁过她的小日子。她和靖元王爷,一辈子井水不犯河水。她其实根本没有期盼着来自一个男人的关爱,能不结婚,她选择不结婚,但是,既然结婚了,那也无所谓,只要那男的不来打扰她就行。 大家各过个的,其实,也是挺好的。当然,这前提是,她的生活必须有保障的,没得吃,让人怎么活得下去!这几日,就连大厨房的小菲对她都开始躲闪了!小厨房今早竟然都锁起来了!她生活真的无以为继!如此,她只能找上那位靖元王爷了。 走在桥上的几个侍女丫鬟见到秋桐无不讶异抬起头,纷纷好奇打量这个面生的女子,她们都是在净友香阁长期伺候的丫鬟,都还没有见过秋桐。而且,有侍女眼尖发现,秋桐穿的服饰并非净友香阁伺候侍女丫鬟的服饰,分明是低等丫鬟的装束。 一个身上穿丁香色夹袄,下穿藕荷色襦裙,手里捧着一个细颈圆肚花瓶的清秀女子快步走了过来,她阻拦了秋桐前往净友香阁的脚步,“你是什么人?” “我是——”秋桐含笑清声回答,可惜还没有说完就让这女子高傲的声音给打断了。 “净友香阁不是你这种人该来的。”靖元王府里即便是丫鬟也是分了等级的,这差别就体现在衣着上。手捧花瓶的女子上下以挑剔的眼光打量秋桐片刻,看秋桐穿着佩戴素净,比在净友香阁伺候三等的丫头都不如,那衣服的款式她也有些熟悉,好象应该是那些侍弄花草的丫鬟的样。 “你看着不是主子跟前伺候的丫头吧?” 秋桐有些讶异,点头应承道,“是的。我以前都是做些侍弄花草的事儿。这位姑娘,能够麻烦你。” “伺候花草的!像你那样末等的丫鬟怎么可以随便到郡主住的地方来!冒冒失失的!可莫要冒失冲撞了郡主!莫要扰了王爷的雅兴!”这侍女一边这么说着,一手朝秋桐摆了摆首,再次连声道,“去去去,王爷今日在我们郡主这里,莫要扰了王爷,到时候,你可就有的板子吃。” 像是赶苍蝇一样!她这不受欢迎的程度可又上了一个等级了! 秋桐深深吸了口气,着实憋着一口闷气,也不与其争辩,只努力笑着同这侍女道,“我是来找王爷的!” 王爷! 这侍女心下一凛,却是不信秋桐的话,她高高挑起描画细致的眉毛,怎么看眼前的秋桐也不是有那等伺候王爷的侍女。 可,王府中怎会有如此大胆的女子,自称来找王爷?谁让她来找王爷?哪位主子么?捧着花瓶的女子心下疑惑,她下巴朝秋桐一抬,神情傲慢,“你是在哪里伺候的?” “我以前是在云英院的丫鬟。”秋桐笑着回答,态度谦诚,“听说王爷在这里,可否麻烦你通报一声。” 捧着花瓶的女子心说难怪,她就觉得这女子衣服看着眼熟,虽然衣裙都做了改动,有些巧妙的小心思,但分明是去年的布料花色。 “是谁让你过来的?是,你们那里的管事嬷嬷么?”捧着花瓶的女子,心下轻蔑,却也不愿去得罪人。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 秋桐看着不愿为她通报,也不愿意让开路的女子,只能实话实说,“是我自己过来要找王爷的?” 捧着花瓶的女子禁不住要笑出声:“这小蹄子好大的口气,你自己过来要找王爷,王爷岂是你一个小丫头想见就见的,真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人家说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可是,她这要见自己丈夫一面却好似比青天还难!秋桐不由自嘲,他们这种夫妻怕是世上最独一无二的吧! “喂!你这小丫头,想什么呢!你是新到王府的吧,王府里面的规矩,教管你的嬷嬷没有好好跟你说?别傻愣在这里!快走!快走!”捧着花瓶的女子撇了撇嘴,颇有几分不耐烦,“不和你说了,你该回哪里去赶快回哪里去,不然,我可让人送到你嬷嬷哪里去,可仔细你的皮!” “这位姑娘,”。秋桐绕过捧着花瓶的女子,心平气和道,“如果你不想通报,我自己去找。” 捧着花瓶的女子哪里肯让路,向右大跨一步,一下子又挡在秋桐身前,冷声斥责道,“你这小丫头懂不懂规矩,王爷岂是你想见就见的,走,走,走。再不下去,我就让人拿了你下去吃板子,可莫怪我不讲情面!” 见眼前这不知名女子,挥手如敢苍蝇似的,就是泥人也会生出几分火性,纵使秋桐做好了心理建设,此时也不禁有些气儿了。 “王爷见不见我是他的事,姑娘麻烦你让让。” “哦喝,你这小丫头,可真是,不挨着板子不知道疼的!”这话才落,耳边就传来一声有些耳熟的“姐姐”的呼喊声。 “姐姐——” 一个女子飞快朝这边奔跑过来,二话不说便拉了捧着花瓶的女子到一侧,眼睛戒备看着秋桐这边,却是对着捧花瓶的女子一阵轻声耳语。 秋桐也没有听到她们到底在耳语什么,却见那个捧花瓶女子身子一震,捧在手中花瓶差点脱了双手。捧花女惊异看向秋桐,满眼的不尽信。 “她——她——她——她竟然是那个新娘娘!她来这里干什么?” 秋桐也不去理会她们,自己提步朝前走,却听身后她们议论声清晰了起来。 “她?” “恩,起初我也不信呢,不说王爷身前伺候的几个侍女了,就是连姐姐的一丁半点都不及。” “你胡说个什么——” “我哪里有胡说,都说,她是使了下作的手段——” “这话,可不能乱说!” “大家都这么说的,没有的事,谁会说。” “可真看不出来!” “谁说不是呢。咦,她来我们郡主的净友荷香阁作什么?” “她刚才说来找王爷的。” “她找王爷干什么?出了那般的事情,是个人都羞于见人了。我听说,婚礼上,她还想着跟着情郎私奔呢。” “那可真,真是!” “我还听说,她那个表哥现在正关在王府地牢里面呢。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可真是个害人精!” “那只能怪他自己识人不清罢了。” “何止哦,姐姐,我还听说了,她的那个情郎也关在地牢呢!这么多日过去了,她怎么也吃得下,睡得着?” 秋桐脚下一顿,最终转过身来,看向正在谈论得不亦乐乎的两人,“你们说什么?” 两侍女话头一止,头也不回纷纷走开了。 真的是太过分了,他凭什么关押她的表哥,她的表哥又没有犯错,秋桐心中的火焰滋滋涨了起来,脚下也不由急促了些。绕过七拐八至的曲桥,净友荷香阁除了中间的主楼,还有两座附属楼。秋桐看了下中间最高的三层美轮美奂的绣楼,提着裙摆跨过跟前门槛。 净友荷香阁内侍女丫鬟颇多,秋桐遇着个侍女敛气询问,真是结果和方才遇到的情景差不多,那些侍女第一个反应便是,“你是哪个院子当差的?” 如此,反复几次,秋桐也不问了,自己一个个房间寻找,这般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了那些当值侍女的注意。不过,那些侍女虽然有些言语上的阻扰,却不至于对她有动作上的拉扯阻止。就这么着,秋桐很快在第一层的房舍转了一圈,没寻着人,然后找到楼梯爬上净友香阁的主楼的第二层。二楼房舍数间,俱是窗明几净,暗香浮动。 秋桐还是一间间找过去,最终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见依旧亲密站在一起你侬我侬的一对璧人,秋桐本想转身就走,可是,却又觉得自己来这一趟可不容易。何况,自己何必就这么走。 凭良心说,眼前的两个人,单个看起来,女子清丽出尘,男的俊美尊贵,都是皆可入画的盛世美颜。只是,这么养眼的两个人凑在一起,秋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特别是见着元婉蓉不时瞟向元瑾玄的时候,秋桐觉得,此刻元婉蓉那眼神好似吐着一种无形的丝似的,那丝细细密密却又缠缠绵绵的,好似,她身侧之人只要那么一抬头,就会和她四目绞在一起,隔空拉丝。 第四十八章 襄王有情,神女有意 秋桐心中有些烦乱。既然他们两个是“襄王有情,神女有意。”还有拉她一个外人做什么!简直是莫名其妙! 元婉蓉站在元瑾玄身侧,正看元瑾玄画自己肖像,画中的自己眉若远山,眸似秋水,气韵悠然,端是绝色倾城。不熟之人,画形却难画神,可,画中之人不仅形容清丽出尘,气韵更难得的宛若射姑仙子。 元婉蓉看着自己越发美丽动人的画像,视线不知不觉中落到了绘像的元瑾玄的握笔的手上,那只手骨节分明而且肌肤细腻且白如冷玉,只是那手心处那道残留的疤痕,似白玉微瑕一般。可,即便如此,元婉蓉也认为元瑾玄还是完美宛若神袛。华清王朝的靖元王爷,不仅位高权重,自身文韬武略,且琴棋书画皆通,更兼具性情温和,对她们姐妹从来未有过重话,便是对着赵氏诸人也从未冷脸,而,外貌上,不觉地,元婉蓉视线渐渐往上游移,最终落到元瑾玄脸上,不觉有些痴了。晟京的众人都称道安国公家的九公子貌比潘安,是世间难得的如玉公子,但是,元婉蓉私下里也做过比较,安国公的九公子,确实俊秀拔萃,可,那安国公九公子鼻梁却不如她大哥笔挺,侧脸线条也不如大哥这边凝练如画,身姿更加不如她大哥这般的伟岸。。。 看着元婉蓉带笑的芙蓉脸忽地就染上了绵绵的羞意,秋桐又抬起秀眸看向仍在作画的元瑾玄,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是不是该和元婉蓉来个深情回应。想想那个暧昧的画面,秋桐不觉搓了搓自己的双臂,却见他那狭长凤眼的眼角似有一抹令人心惊的锐利冷光划过。可,再细看,哪里有什么冷光,他正看着元婉蓉,湛然如雪的眸底有似令人心动的暖色。 元瑾玄低头闻声问元婉蓉,“二妹!怎么了?” 见元瑾玄眸底似有淡淡的探究之色,元婉蓉顿时心若鼓擂,她低下头快速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事!没事!” “若是乏了,就休息一下。”元瑾玄这么说着,复又润了润笔墨,这是要继续完成手中画作的架势。 秋桐大愣,万万没有想到元瑾玄是这么个态度,他分明就看到她来了! 见元瑾玄没有细究,元婉蓉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她倒是希望元瑾玄能多问一句,若如此,她心底话也就不必再深埋。抚了抚自己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元婉蓉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她捧起旁边的茶蛊,见茶水已经半凉,遂头也不回吩咐道,“荷香,茶凉了!” 荷香是元婉容的贴身侍女,在元瑾玄来荷香阁不久她就将其他侍女打发,只荷香留在门外伺候。荷香方才见着茶水已经见底遂到茶水房添些热茶去了。 或许,见着没人回应,元婉蓉有些不耐烦看向门外,却见门外站立的门可不是荷香,而是一个她不熟悉,但是,却是扰了她近段时日难以入眠之人! 见元婉蓉一脸突兀的惊愕,秋桐只能歉然道,“实在抱歉!打扰二位雅兴!” 元瑾玄这才抬头,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复又侧过了脸去,那短暂的一眼,秋桐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那眼里和刚才那一眼一样,没有任何的讶异,只有湛湛如雪的清冷和漠然。好似,他看到的她是陌生的路人甲,不,路人甲还说的太委婉了些,好似她不是人而是不该存在的死物一般。 “王爷,郡主!”尾缀而来的一大群侍女终于姗姗来迟,她们都站在秋桐身后,朝着门内的二人躬身,走在前头的人有些惶恐地解释道,“她硬要闯进来,我们拦不住!” “拦不住!就可以不用拦了吗!”元婉蓉愤然怒瞪了眼伺候自己的一群侍女和嬷嬷。 “郡主,可,她,她毕竟是。。。” 元婉蓉微微冷哼了一声,却是知道这些侍女未尽之语是什么的,不就是侧王妃么!名不副实而已! 伺候元婉蓉的侍女和嬷嬷们俱是心下有些后悔。她们伺候的二郡主虽然不似三郡主那般脾气不好,也不似大郡主那般威严,可是,若得了二郡主怨弃,二郡主只会渐渐地冷落她们。。。 “你来干什么!”元婉蓉皱起好看的纤长柳叶眉,神色冷怨,和刚刚那芙蓉带笑的模样判若两人。 方才眼前两人旁若无人情意绵绵的样子,而后,元瑾玄见她后却眼中带着的冷漠及视若无物,元婉蓉对她毫不掩饰的厌恶,秋桐看得明明白白。秋桐心中不由一窒,差点要落荒而逃,她想象过会遇到的情况,可是,却料不到,自己会被排斥到如此境地。可是,眼前两位既然“襄王既有情,神女也有意”,还将她一个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干什么!这难道还是她一个人的错了! “不好意思。”秋桐努力压制着心底的气,微微浅笑,为自己的行为再次致歉,“郡主,我想和王爷单独说几句话。” 元婉蓉冷笑出声,她本就是聪明女子,如何听不出秋桐话中的意思是让她回避的意思。只是,她觉得秋桐这么个卑贱的丫头可真是可笑。这么多天以来,被她大哥冷落,被整个王府的人排挤,这卑贱女子难道还是一点都没有认清自己的尴尬处境。 “这里是净友荷香阁!”元婉蓉觉得自己已经提示够清楚了。 秋桐微微点头,她自然知道自己在哪里,她视线越过元婉蓉看向仍在挥毫的元瑾玄,“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元婉蓉身姿侧了侧,一把挡住秋桐的视线,冷声质问道,“你找大哥什么事?” 这二郡主这是做什么?秋桐暗暗撇了撇嘴,觉得,眼前这对兄妹可真是。。。 “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元婉蓉虽然外表不如元婉霜骄蛮,但是,也自小娇生惯养长大,顺遂的生活环境造就了她目下无尘的性子,对着不喜欢的人或者事物,她自不会费心思去迎合。对于,那些身份高贵的公侯贵女,元婉蓉她尚且不愿意迁就一二,何况,身份低下的奴仆。在,元婉蓉眼里,眼前的秋桐也不过是王府中一个低贱婢女罢了。 秋桐深吸口气,不想和元婉蓉起什么口角,她再次对元瑾玄道,“王爷,可否耽误您一点时间,十分钟,五分钟,两分钟也行。” “大哥不想见你!你走!让她走!”元婉蓉愤然看向秋桐身后的侍女,“你们一个个都耳聋了么!” 听了元婉蓉的话,那些侍女看了下秋桐,又看了下从始至终默然不语的元瑾玄,最后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不知现下该如何是好。 她们这些侍女们都是止步不动,秋桐却是笑着跨进门槛,好整以暇看着元瑾玄他们。她已经决定,既然他们讨厌她,就让她更加讨厌一点,讨厌到让他们无法忍受,将她扫地出门得了。事情,总不能这么僵持下去! 元婉蓉看着眉眼突然间更加熠熠生辉的秋桐,其眸中似有星光闪耀,整个人灿烂得好似可以发光,这样子的女子,便是她都觉得有些不如。 “不好意思哦!我还有些事儿呢!”。秋桐觉得这人好奇怪,当初,这位靖元王爷口头驱逐她,她不忿,现如今,她倒是迫不及待地想让这位靖元王爷再次轰赶她了。 “什么事!?”不知不觉的,元婉蓉声音变得有些尖锐起来。 “sorry—“秋桐将声音拉得长长地,她又不是来找这位二郡主的。冤有头,债有主,秋桐不想和这位美丽的二郡主过多拉扯。 元婉蓉愣愣看着秋桐好似反应不过来,或者受到什么刺激一般,就听秋桐又道,“我不找二郡主你!” ”你——你——“元婉蓉却突然举起纤纤玉指,颤抖指着秋桐,绝美的脸染上一片绯色,“你骂我!“ “这,我什么时候骂这位二郡主了?”秋桐莫名奇妙,抬眼去看另外一个当事人—靖元王爷,却见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那短暂的一眼包含了太多:好似有厌恶、鄙夷、不屑。。。 元婉蓉眼中声音略有些哽咽,“你,你怎敢骂我!” 秋桐深吸一口气,实在不想无缘无故去得罪一个人,也不想元婉蓉对她有什么误会,“郡主,我什么时候骂你了。这话可得说清楚,莫须有罪名,您可不能强行乱安在别人身上。” “你——你——”元婉蓉指着秋桐说不出话来,这叫她如何说的出口,那样的话是一个好人家的女儿可以说的吗!说出去,她以后如何做人!这个女人不仅身份卑贱,还血口喷人!她凭什么骂她!敢骂人还不承认!明明不要脸的是这个女人,和自己表哥不清不楚的也是这个女人,想跟着情郎私奔的也是这个女人!这般不检点的女人,大哥又何必等到一个月的时间。这民间有个不成为的规定,女方嫁入男方家中后,若是一个月的时间内,女方有哪些行为出格,譬如说有违妇德,男方可以无条件退婚,便是连所谓的休书都不必写的。这贱婢如今这么的,早就是犯了妇德了! “郡主?你是否对我有什么误会?”秋桐见元婉蓉神色不似作伪,“我也不觉得自己有说什么过分的话,所以,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的。” 元婉蓉没有搭理秋桐却转头仰望元瑾玄,神色委屈,目含期盼,“大哥?”。 元瑾玄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他也没看元婉蓉,却定定看着秋桐,目光冰冷,可却说着极温和的话,“二妹!清者自清!” 这,就是判定她有错了!秋桐再也想不到,这位靖元王爷是如此不讲理之人! “可是,大哥——”元婉蓉不甘似的摇摇头,“你为什么。。。” 元婉蓉不懂元瑾玄为何不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将眼前这个人扫地出门,如此,不是可以少了诸多不必要的麻烦么?这女子品行不行,现下又是口德不佳。。。 元瑾玄的目光这才划过神色戚戚又略显激动的元婉蓉,继而,他的视线落在那些低眉垂首的侍女婆子们身上,不起波澜的声音却掀起众人心中狂澜,“王府的规矩不是摆着好看的,本王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们都可以不用遵守?” 这话已经非常重了!王府的奴仆哪里不用遵守王府规矩! “奴婢不敢!”那些侍女婆子纷纷跪了下去先认了错,不过片刻,偌大的房间内响起了砰砰作响的磕头声,“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元瑾玄也不再看她们,一边提笔润墨,一边薄唇轻启,清音泠泠,非常好听的嗓音却说着令人胆寒的话儿,“你们都是二郡主的多年的侍女嬷嬷,二郡主自来心善,平素都不怎么约束着你们,倒是把你们一个个都养得不知事。今日,本王这里若是不发落你们,日后,你们倒是不知道谁是主谁是仆人了。” 借题发挥?这是在警告她么?秋桐心里一片冰凉! “王爷恕罪!奴婢知错!”众侍女又是磕头又是说着求赦免的话儿,“郡主,奴婢,下此再也不敢了!” “明知故犯!本该罪加一等!”元瑾玄目光只看着自己的美人像,说出的话却是冷酷异常,“然,念着你们伺候二郡主多年,死罪可免,获罪难逃,今日,你们都到门外跪着,反思。” 秋桐胸口猛的一窒。跪着,还是到外面。他说的倒是轻松,如今可是冬天!外面一片的冰天雪地!这不是存心为难她们吗!在他的眼里,难道她们的命真的卑贱如草!她到底嫁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听到元瑾玄的话,几个容貌美丽娇滴滴的年轻女子一下子青白了粉嫩美丽脸蛋,跪在地上的身体摇摇欲坠,她们姿态楚楚可怜,让人心生怜悯,但元瑾玄却看不看她们一眼。能让眼高于顶靖元王爷正眼相看的女子,世上实在不多。 但是,二郡主元婉蓉却是让靖元王爷元瑾玄另眼相待的人之一。被罚的侍女婆子们一双双眼睛纷纷希冀地看向元婉蓉。这里可以救她们的也只有二郡主元婉容了。 事态竟然发展到她们这些侍女需要罚跪! 荷香本来跪在侍女群当中,听着元瑾玄的话,这次受罚的人,可就包括她了,可是,她自然为没有什么过错。 “郡主!”荷香抬起头看向元婉蓉,虽然只有说了“郡主”二字,可,她眼中的求救之意谁也看得明白。 其他侍女嬷嬷见着,纷纷朝元婉蓉求情,“郡主,奴婢知错!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元婉蓉心中冷哼了声,心中还气着秋桐的辱骂,为着元瑾玄的态度伤神着。她看了下这些被罚的人,这些人都是她净友香阁伺候的人,其中还有她贴身侍女荷香。她本身就是一个聪慧的人,如何看不说那些侍女眼中的哀求,但她也只皱了皱眉毛,最终没有说什么。 匍匐于地的侍女们的哀求,元婉蓉的无动于衷,元瑾玄的冷酷无情,秋桐看着,只觉得心口闷闷的,一口气几乎有些喘不上来。她们这些侍女哪里错了?这位靖元王爷也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不就是她们这里这么多人没有拦着一个不经允许就进来的人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什么不满冲着她来就是,何必牵扯无辜!表哥如此,现在这些侍女仆妇也是如此! 难道,她今日过来真的就是错了,如果,今日她不过来,她们这些侍女是否就可以免于惩罚?答案事显然易见的!看向轻轻一句话便可决定任何人生死的靖元王爷,秋桐认清了现实,她和他一开始,她就输定了! “王—” 可,秋桐接下来的话却让元瑾玄冰冷儿嘲讽的眸光死死卡在喉咙中。 她能做什么?她能说什么?她出现在这里是错!说话也是错!是不是连存在都是错?他这么做,就是针对她的! 第四十九章 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 在被讨厌人的眼里,有时候连呼吸都是错的。所谓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 秋桐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让人恨的那个屋和乌。可是,秋桐更加不知道,自己日后的日子给如何过下去,这位靖元王爷明显就是不予她活,好好过活的机会。 元瑾玄幽深的眸光移过元婉蓉放到秋桐身上又立马移开,他的话却是对着元婉蓉说的,“二妹,王府规矩就在那里,她们坏了规矩,本就因该接受处罚。无规矩不成方圆,王府历来讲究赏罚分明,断不能因着他们几个就乱了规矩。你素来心善,时常体衅她们,然,这次,你不用替她们求情。” “大哥,我。。。” 元瑾玄朝元婉蓉微微摇了摇头,态度坚决不予元婉蓉求情的机会,他既儿看向那群侍女,“你们还不都出去!”。 这句话确实夹着冰雪的,净友荷香阁的这些人对元瑾玄也不会太过陌生,已经听出元瑾玄话中异于平常的冷厉。一群侍女连连叩首,声称谢王爷恩,一个挨着一个陆续出了门。只是,她们心中平添了一份怨恨。 元婉蓉的贴身侍女荷香自然也在这受罚的侍女中,她脸色沉沉的,但,谁能受罚了还能高兴呢。 元婉蓉的奶嬷嬷闻信赶过来,恰见荷香还有其他相熟的侍女们一个个拢拉着脑袋跪在净友荷香阁的外头,当真吓了一跳! “荷香?这是怎么回事?”荷香自小就伺候元婉蓉,也算是元婉蓉奶嬷嬷看着长大的,情感上自然比别人来的亲厚许多。 “还不是因着那个女人!”荷香暗暗咬牙,“我算是也看出来了,今日,我们就是受了那个女人的连累,果然是扫把星的女人。若是在往日,王爷对着我们净友香阁的人都是很温和的,今日如此,总归不过是因为那个不请自来的女子罢了。” “哪个女人?”元婉蓉的奶嬷嬷一时反应不过来。 荷香低着头,让人看不出其神色,“还能是哪位!就是住在思行阁那位!” “那个女人!”元婉蓉的奶嬷嬷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有些很铁不成刚似的,“不是让你都不用去管,你何必去惹来了那身骚!” 荷香暗道,我就是偏听了你的话不去理会那位,结果,结果倒是惹来了这顿重罚! 见荷香闷声不语,元婉蓉奶嬷嬷更加心焦,“我去去和二郡主说说去。” 跪在荷香身侧的侍女忙含住元婉蓉奶嬷嬷,“于嬷嬷,你就别去了。今日,这是王爷发的话,你过去了,二郡主会很为难!” 元婉蓉奶嬷嬷心下一骇,她们这位二郡主到这靖元王府也差不多十年了,他们这位王爷对他们这位二郡主从来就体贴入微,二郡主只说了句喜欢净友荷香阁荷香怡人,王爷就让人重新休整了净友荷香阁,也就是为了让二郡主住着舒心罢了,二郡主说是喜欢白荷,王爷还特特让人寻着了这名贵的荷花栽种在这净友荷香阁中,还特特引了温泉的水汇入,也就为了让二郡主能够在冬日便于观赏到荷花而已;不说这些,便是对着净友荷香阁这些伺候的人,王爷哪回不是看在二郡主的面上对着她们这些丫鬟侍女的温和以待。。。 见元婉蓉的奶嬷嬷慌了神,有侍女劝道,“嬷嬷,不是你想得那样!“ “到底怎么回事,可真是急死个人了!”元婉蓉奶嬷嬷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这十年可是她们过得最安稳的日子,若是得罪了王爷,她们难道还回去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 荷香黑着脸,冷声笑道,“可不是我们不去找人家,人家可会巴巴跑过来添堵!是那位来我们郡主这净友荷香阁的!我们可是没有去和那位如何的!就是她来了,我们都一点都没理会她!” 荷香这话中可夹杂着怨气的,跪着荷香旁边的侍女看了眼荷香,见荷香不怎么想说明白,而元婉蓉的奶嬷嬷又急得热锅上蚂蚁似的,只能接着道,“可,坏的就是坏在,我们没有拦着那位。” 其实刚才她们这些也不是说都没拦着秋桐的,只是大家都没有拦得那么用心罢了。谁也不是傻子,这得罪人的事情,自然谁也不想做那个领头的。而且,谁不知道,秋桐明摆得就是已经遭了靖元王爷得厌恶了,但是,即便如此,只要靖元王爷没有准确发话废了秋桐的位份,秋桐还是名正言顺的侧王妃娘娘!她们这些侍女不过是想着,秋桐这次既然自己撞到净友荷香阁,寻了靖元王爷的晦气,少不得会被斥责,或是受罚,或者更有甚者直接被废弃。废弃,这样的结果是所有人都想看到的!可谁也没有料到,结果竟然变成这般的。 那位还没有被废,倒是她们首先吃了挂落了! 秋桐不知道其他人反应,那些侍女离开了许久,她脑海中还划过侍女们戚戚的神容,只觉得讽刺,无力和悲凉。谢恩?连受罚都是恩典吗? 元婉蓉只是冷冷看着秋桐,她那美丽的眼睛分明在说着:都是你害的,你还不走! 秋桐没怎么在意元婉蓉的态度,她只看着元瑾玄,他眉目般般如画,看着清风朗月般,出尘美好,可是,实际却是如此冷心冷肺的。在这之前,秋桐对于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婚姻还是有一点点期待的,她不求彼此温暖,只求相安无事就好,可是,此刻,秋桐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冰凉冰凉的。他怎么可以如此!他是不是觉得,她们命如草芥,她同样也是一文不值。可,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将他们绑在一起。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吗?她不认为,他不是个能让人左右的人,他们这道婚姻一定是他点头的!而且,在婚礼的殿堂上,他也是有机会中断这段婚姻的!可,他为什么如此?! 见秋桐如木偶般一动不动站着,看着秋桐竟然连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关键,元婉容见秋桐竟然还一瞬不瞬地看着元瑾玄。那目光,便是她同为女子都有些动容! 可,这是元婉蓉不能容忍的,可她现在身边又没有可以使唤的人。 “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若非往日教养,元婉蓉也不仅仅就如现如见这般口头驱赶了,甚至都要伸手推人了。 若是,拔腿就走能解决问题,世上可就没有那么多纷扰了。可是,秋桐还不清楚,有时候,一味的妥协退让,也不能解决问题。屏了屏息,秋桐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仍旧谦和道,“对不起,郡主,我没有料到今日贸然到您这边会给你造成这么多困扰,请您原谅。只是,我真的有事找王爷。” 元婉蓉回头看了下元瑾玄,见元瑾玄没有因着秋桐的话语有任何的动容,而且,她也发现元瑾玄从一开始就没有正眼看过秋桐。 既然,视而不见,这必然是对这个丫头极为厌恶的。 “净友荷香阁不是你这种人可以来的地方!你快走!”元婉蓉顿了顿,又冷声补充道,“你再不走,我可就让人撵你出去!” 撵出去,是撵出去净友荷香阁,还是靖元王府?秋桐默默在自己心底说了声抱歉,既然,巍峨高山的靖元王爷她撬不动,动一动他身边他能在意的人和事,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的,她倒要看看他是否真的能够无动于衷!而,这位二郡主,明显就是这位靖元王爷非常在意的人! “对不起。”秋桐朝元婉蓉欠了下身,“若是,若有那些冒犯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包含。” 元婉蓉冷哼了一声,可不买秋桐的账。 可,秋桐可一点不介意,她可不是为了之前的事情,而是,为了接下来的事情道歉的,只是,话,她可不能说的太明白了,不然,那个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 暗暗吐出胸中积压的浊气后,秋桐冲着那绝美却一脸怨怒瞪着她的元婉蓉灿烂一笑。 被这么驱逐了,一般人在被人如此羞辱后,可笑不出来。 元婉蓉被秋桐莫名奇妙的灿烂如夏日阳光般的笑容弄得完全懵了起来,心地有种不妙的预感。 却见,秋桐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条白色手帕,然后睁着一双明明带着笑意却装出几分幽怨看向元婉蓉。 “二妹,你说这话可真让嫂子,我,伤心啦——”秋桐特意拉长了啦字,说到末尾还捏着帕子在眼角惺惺作态沾了沾。可惜,任谁都看得出秋桐是双眼含笑,眼泪这东西,没的事!要有多假就有多假,连半分掩饰都没有。 可能这二妹,嫂子的字眼真的是特别敏感的字眼,不仅元婉蓉被刺激得俏脸雪白,就是巍然不动的元瑾玄都看向这个翘着兰花指捏着帕子正一副惺惺作态偏又魅惑天成的女子,只是元瑾玄冷冰冷眸底身处是对秋桐明晃晃的厌恶。 可是,能不敏感么?这二妹两字,普天之下可能也只有一个人这么称呼靖元王府得二郡主元婉蓉了。以往元婉蓉觉得这二妹二字是甜蜜的,可是,如今却觉得分外刺耳。 “你!”元婉蓉气地粉唇颤抖,话都说的不利索了,“你是谁嫂子!谁是你二妹!不要脸!” 秋桐见元瑾玄竟然不发作的,就这么看了她一下,就又丢开了她去。秋桐她也不知道元瑾玄的底限有多低,她觉得,今日,她是一定要破他的防的。秋桐身子往门框上倾斜,如没有骨头似的娇懒一倚,双手翘着兰花指将白色丝帕展开,挡着自己的眼下部分,只露出一双活灵活现的俏皮眼儿,她眨了眨眼睛,俏生生地道,“瞧这话,说的。你是王爷二妹,我自然是你嫂子啦——所谓的,夫唱妇随,不就是如此么?王爷不是叫你二妹,我自然要跟着王爷唤你二妹啦!” 秋桐花样百出地耍玩着帕子,那一副灵巧俏皮的样子元婉蓉只觉得分外刺眼。元婉蓉平素清丽柔婉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三分,显然是被激怒了,“不要脸,谁会认你是嫂子!” “不是叫二妹,那叫什么呀?”秋桐歪了歪脑袋,装出一副不苟同的样子,“我总不能,见面,就诶,喂,这般叫你吧?那可真的就不礼貌哦!” “贱婢!贱婢!贱婢——” 相对于元婉蓉的激动,秋桐显得从容多了,她慢慢站直了身子,一双清澈璀璨的眼睛努力做出几分幽怨的样子投向冷眼看着她的元瑾玄,她故意掐着嗓子,说出话的软绵绵又娇滴滴的,“王爷——,你看嘛——二妹,这么说,分明是不喜欢人家嘛——” 和他们好好说话,他们不理,也不要怪她出大招,绝招。秋桐下定决心,今日她势必要他给她一个说法的,反正,再她看来,情况再糟糕又能糟糕到哪里去。 元婉蓉睁着美丽的大眼睛惊愣看着对面的秋桐唱戏似地变脸。却见,方才还一脸幽怨的秋桐忽然又烂漫一笑,那风流妩媚便从秋桐那眼角眉稍流溢出来,好似天地间的妩媚瞬间都汇集到了秋桐身上一般,让眼前这个她一直觉得平平无奇的贱婢在这一刻成就了天地间独有的绝色! 这分明是齐国公子夫人第二,不,齐国公世子夫人是生了一双妙眼,可是也只是看着十分多情妩媚而已,齐国世子夫人待人接物极为端庄,哪里会这样的妖娆,这样妖媚,这样妖里妖气!往日里,元婉蓉也听别人家评价不正经的女子妖妖娆娆的,可是,她觉得妖妖娆娆都不足以形容此刻这个烟行媚视的女子,这女子不仅仅妖魅还狐媚。霜儿说这个女子是狐媚子一点都没有错!只有妖精才能这般的妖媚!这个狐媚子此刻那对眼睛似长了钩子一般,能勾人! “狐媚子!”这三个字被元婉蓉说的咬牙切齿,可想而知,此刻元婉蓉心中的愤怒了。要知道,元婉蓉被评为晟京四姝,那颜容德工,哪哪都是出挑的,断断不会这么出口贱婢,闭口狐媚子。 “王-爷——您可为人家做主呀——”随着那足可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落地,只见一身淡蓝衣裙的秋桐,轻轻一跺脚,带起裙裾翩跹如海水波澜一般,而她那嗲声嗲气的声音让人不禁耳朵发阵阵热,“不然——不然,人家——可不依——” 元婉蓉虽然有过一段时间日子过得比较清贫,但是,自从到了靖元王府之后,靖元老王妃便将元婉蓉视为若亲女,不仅仅吃穿用度都随了元家的两个郡主的份例,还让她随了国姓,更甚者,还常常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可以说,元婉蓉平常接触的人都是顶级上流社会的高贵淑女,哪里见过今日这样的情景。虽然内心里元婉蓉她是极度厌恶眼前这个怎么看都妖里妖气的秋桐。可是,元婉蓉今天也才发现,原来女人也可以这样把身子扭得如弱柳扶风一样,可这么轻轻一跺脚,做出妩媚而娇俏的形态来。就是她一个女人有些受不住! 不需要绝色得容颜,也可以轻灵妩媚,风情万种!这容貌绝色的女子难得,风情万种能够刻在骨子里头的女子更加罕有。女子如花容颜会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凋谢,可是,这刻在骨子里头的风情,有时候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发浓烈,越发令人着迷。 元瑾玄撇了眼目瞪口呆的元婉蓉,握着狼毫的手悠然用力几预将其捏碎,只是,他突然转头向门外看了过去,却见立于门外之人也早已魂魄不守。 万没想到,他倒是娶了个祸害进自己王府了! 第五十章 哭也要哭的美美的 陆公公双脚生根似的立在门口看得眼睛都直了,他怔怔看着门内一蓝衣女子一扭身,一跺脚只觉得这女子身段可真够柔软,那跺脚动作让她做着宛如一段精彩绝伦的舞蹈,再配上她那娇滴滴以及特意拉长的尾音,简直如醉人的美酒。这滋味太足,太销魂了。他家王爷是个怎么感受他不知道他,反正,他就觉得自己手脚发软如踩云端,一颗小心肝好像被人拿在手里反复揉搓,又酥又麻。柔媚得可以拧出汁来,酥软得让人软了脊椎骨。太够味了!真的让人受不住了! 捏着嗓子嘤嘤两声,秋桐捂着脸,不捂着脸可不行,她觉得自己演技还不到家哭不出来,而且,也觉得自己这般卖力的演出,有些丢人现眼,又有些莫名的兴奋。秋桐深深觉得,自己其实很有表演的天赋的。 哐当! 陆内侍身子一晃,一只手努力抓住门框才堪堪稳住自己身形,他觉得自己这来得不是时候!太不是时候了! 听到声音,将将转过身去,看到原来是那位陆内侍,秋桐突然有些尴尬。这个陆公公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走路都无声无息的。 要陆内侍说,哪里是他走路无声,分明是她太过投入了。陆内侍看着扭身过来的蓝色身影,视线往上移,见到一张熟悉带笑又略显尴尬和羞涩的脸蛋,他当下再度石化,久久也回不过神来。 是她?也只会是她!不然,谁敢在这王府里面,在王爷面前作妖!陆公公张口结舌看着秋桐,只觉得天雷滚滚的。 秋桐见着陆公公的乱飞的五官,心中暗道,她刚刚是不是有点表演过头了,可是,她也是被逼上梁山的。她也想好好跟他们说话,是他们当她是空气!是细菌! 元瑾玄忽的扔了握着的玉杆狼毫,颀长的身子终究转了过来,他看向门口的显得呆愣的陆内侍,冷声问道,“什么事?” 如冷泉一般的声音足以将人心中靡靡麻麻的恍惚冲淡开去。陆公公神魂回窍,也不敢再看秋桐了,生怕自己再多瞧一眼,真的神魂离魄了。陆公公他勉强站好自己有些软掉的身子,又瞄了一眼元瑾玄的脸,他家王爷的俊脸冷然一片,好看得似一块冷玉一般,却也有些吓人,遂也不敢耽搁,立马回道:“启禀王爷,镇南将军到了,正在外书房等候。” “让他稍等,本王稍后就到!”可元瑾玄可不知道,这个稍等会出现那么多意外。 陆公公得令也不敢耽搁,转身就往外走,步伐迈得有些大又有些急,倒是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能不逃吗?陆内侍觉得,这里照这个情形肯定要出点什么事情,而且,那事情一定不会是好的。他不逃,倒霉的可能就是他了。没见着,净友荷香阁外面那还跪着的侍女么! 不得不说,陆内侍的感觉还真的有些神准!陆内侍的到来,也打断了原本的一切,秋桐觉得自己是演绎不下去了,刚才本来就有些心血来潮,灵感突至。 秋桐恢复自己的神容,复又转过身,就见元瑾玄正一瞬不瞬看着他,他那双眼睛却似乎夹裹着冰雪一般,那种冰寒好似隆冬北风,冰冷得可以将花花草草都冻焉,锐利得似乎可以让人血肉纷飞。虽然,这个百分之一千是针对她的,但是,她有的选么。为今之计,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元瑾玄冷眼看着眼前一身简单装束的秋桐,她发式仍是婢子惯常梳的简单单环髻,也没有插什么华贵的发钗,样式简单的三枝银质钗子长短不一插在发髻间形成一个半月型,典雅又清新。仍是一袭蓝色普通衣裳,可是又有些不普通,她裙子的裙矩外面的一层月色薄纱竟然是裁剪成前短后长,足可见里面白色绣丛幽兰襦裙,清爽雅致。 峨眉淡扫,菱唇红润。 素雅中透着一抹艳色。她从来就会将自己收拾得让人眼前一亮。 她双手自然下垂站着,姿态娴静,神情淑雅,看着就如一个极为乖巧听话不谙世事的闺阁少女一般;然,前一刻,骚首弄姿,妖妖娆娆,嗲声嗲气,烟行媚视,妥妥的勾魂夺魄的祸水妖姬无二。 或许,也正因如此,她才能在男人中无往不利!有的男人就喜欢她这一套的!不是么?杜铭宗,琨哥儿,还有那南济王子。。。 也不知道还有多少男人已经臣服在她裙下! 眼含风雪看着对面可妖娆可贞静仿佛百变少女,元瑾玄却对元婉蓉温声说道,“二妹,你先出去。” 和风细雨,柔软熨贴,仿佛和平日立并无二致。 秋桐敏锐觉得,此刻似乎有些暴风雨前的宁静。 但是,元婉蓉生活的靖元王府人际关系相对简单,而且,元瑾玄又向来有心给元家姐妹创造美好的生活环境,便是,出了靖元王府的大门,别人见着靖元王府这个靠山自然多是奉承元家的姐妹。加上晟京四姝盛名,导致元婉蓉目下无尘,自然的极少会去看别人的眼色。而,如今,元婉蓉更加没有没那心思去关注其他人,自然没有发现元瑾玄此刻让人生畏的冰冷眼神。元婉蓉清丽的眼睛防备盯着一身简单衣饰却也让人不容小觑的秋桐。听到元瑾玄的让她出去的话,她自然是不依的。元婉蓉觉得,以前她没发现这个卑微的丫头如此妖媚,如今知道了她怎么能掉以轻心,谁知道这个贱婢又会出什么幺蛾子,她不放心!也觉得她也不可以放心。 “大哥!我不!”这可是第一次,元婉蓉反对元瑾玄的决定。 秋桐一丝不错看着元瑾玄,发现他眼睛是冷冰冰的。秋桐觉得元瑾玄盯着她,仿佛他眼里看着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没有任何气息的死物。他根本就没有因为元婉蓉的拒绝分神半分,秋桐甚至发现,他的眸光连闪动一下都没有,却是线条优美的薄唇一掀。 “出去!”。不高却是冷冰冰声音的似乎在房梁回响了数圈都没有消失, 琴音绕梁,秋桐没有真正体会过,可是低音绕梁今日算是碰到了。好听却不美妙!其实,凭良心说,秋桐觉得元瑾玄声音确实非常好听,有丝竹的优雅又有着金属的刚硬,他没有高声怒吼,可能就比平日里高上一分,又冷上三分,尖冰碎玉一般。就如,怎么说着,前一刻还温润如春雨的氤氲春末骤然遇到刺骨冰寒的隆冬,仿佛千年寒冰猝不及防砸入温暖的心房。 这温度降得太快了!让人有窒息的错觉。秋桐觉得自己的小心肝随着那声“出去”的频率停滞了一下,过了许久心脏好似才渐渐恢复血液流动。 平时不怎么生气的人,突然生气确实很可怕。秋桐暗暗吞着口水,双手悄然握紧。反观元婉蓉好似吓傻了一样,元婉蓉美丽的眼睛怔怔的,哪里还有绝色美人的风采,而她那美丽的脸蛋也骤然变得苍白如纸,僵硬呆板好似被突然抽掉所有美丽的精华。 元婉蓉确实是吓到了,她从来没想到他的大哥——她敬爱,她依恋的大哥竟然会吼他!在她的印象中,大哥从来没有对谁冷脸过,更别提对谁吼了。 大哥凶她!大哥吼她!她自小便寄居靖元王府,从来就得到大哥的诸多爱护,好吃,好玩,好衣裳首饰她从来都不曾少了。从小到大,大哥也不曾对她有过一句重话,大哥从来对她是温柔疼宠,可是今天竟然为了这个卑微女子。 竟然为了这个卑贱的女子凶她!吼她! 妖女!妖女!狐媚子—— 元婉蓉心底嘶声呐喊着,嘴巴也囔囔喊了出来。 秋桐听到了元婉蓉的嘶声揭底,只是,此情此景,见着失魂落魄的元婉蓉,她却有些担心眼前这个美丽的二郡主会突然精神奔溃掉。压垮骆驼的往往是最后一根无足轻重的稻草,秋桐不想成为那根无足轻重的稻草。秋桐一点都不怀疑,若是眼前这位二郡主有个什么意外的,眼前这位靖元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毕竟!这二郡主可是他心中的那个人! 秋桐看了下元瑾玄,见他竟然还是无动于衷,又转而看向元婉蓉,柔声,轻轻唤了声,“二郡主,你还好吧?” 元婉蓉根本没有听到秋桐说什么,元瑾玄方才那声冷漠的“出去”还在耳边源源不绝地回响,元婉蓉连看都不敢看元瑾玄一眼,想到元瑾玄此刻可能出现的同声音一般冷漠的眼神,她美丽的脸越发苍白如雪,眼眶中浮现出的水光似要绝堤的河水似的。 “二郡主,若是,你想哭就出来吧。” 也不知道是因着秋桐这句话,还是,实在承受不住了,元婉蓉豆大的眼泪在眼眶里面骤然翻涌然后如断线的珠帘一般哗啦哗啦地急剧滚落。 哭出来,情绪能够宣泄就好多了。秋桐看着泪流满面的元婉蓉松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还会有精力去关心这位二郡主被眼泪晕染的妆容,可是越发坚定,女人还是不要哭才美,容貌再美丽的女子哭的稀里哗啦的时候也会毁形象。传说的梨花带雨不知道是个怎么样子,有时间她应该学一学,说不定什么时候可以用得到。反正,她如果要流眼泪的话一定要流的美美的。 秋桐眼珠子滚了一滚,看到元瑾玄盯着她看,竟然瞟豆都没有瞟一眼哭泣声阵阵、呜咽声戚戚,甚至伤心到肩膀簌簌颤抖的元婉蓉。元婉蓉打嗝的声音,还有她那掉落到地上眼泪的滴答声也没有让他动容一下下。 看吧!哭的再伤心,哭的不好看的话,别人也不会心疼!这就是教训!活生生的栗子!秋桐再次感叹着,也暗暗告诫自己,只会瞎哭是没用的。 “郡主,”看着自顾自哭得好似非常悲惨,而且哭得好像没什么意义的元婉蓉,秋桐真心觉得这位二郡主这是在浪费眼泪,非常地替她感到不值,“我觉得,你还是别哭了。” 元婉蓉泪眼朦胧看着对她说话的秋桐,伤心极了! “我哭都不行了吗?你这也要管?你以为你是谁?”她是谁?是了,这个女人她现在确实是她大哥名正言顺地女人!是可以名正言顺站在她大哥身侧的女人!元婉蓉想到这个不争的事实,眼睛更加酸涩了。 看着元婉蓉眼眶周围糊了一塌糊涂的妆容,秋桐忍不住摇了摇头,她发誓,她要哭也绝对不能这么个哭法,真心的不好看!这里一条,那里一条的。便是,再亲密的恋人看到都倒胃口。秋桐又看了眼好似连眼角余光都吝啬给元婉蓉的元瑾玄,再次叹息了一声。 看秋桐摇头皱眉兼并叹息,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元婉蓉言语抽搭,“你—你摇什么头?” 其实,在美一方面,秋桐是个好学的好学生,而且也十分好为人师。元婉蓉这一发问,秋桐也十分乐于分享自己所得,“郡主,你有没有去观察过别人是怎么哭的?” 别人怎么哭关她什么事?!元婉蓉还是不明白秋桐要说什么,就听秋桐对她说道,“我觉得,流眼泪也要讲究个技巧,讲究个方法的。” 元瑾玄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火气,他一直就觉得女人很多时候都在做没有任何有意义的事情,而眼前这个女人更是,看看这个女人现如今就知道。她到底在干什么!在长篇大论什么流眼泪,哭的方法技巧。她当他死了,还是怎么地! 秋桐此刻的注意力确实不在元瑾玄身上,她认真看了下元婉蓉脸上的妆底,最后分析总结道,“我看你的妆粉还好,也不太差,所以,终究是你哭的方法有问题。你有空的话,对着镜子好好练一练,或者多看看别人怎么流眼泪的,花个时间好好研究研究,虽然不一定可以达到传说中的梨花带雨的境界,但是,我们要哭也要哭的美美的。我听说,眼泪不能一下子就流下来,要含在眼眶里面,预坠不坠的,然后掉的时候要一颗一颗往下掉,这样就不会糊了妆容。。。” 元婉蓉捧着帕子,怔怔看着真的十分认真在长编大论的秋桐。秋桐那专注的样子,似乎跟夫子一般,正在给人在传授一门极深的学问。 “你哭的美美的!旁边的人看着也是个视觉享受。人都是视觉动物,你哭的漂漂亮亮的,别人才会关心你哭的伤不伤心。反而言之呢,你哭的不好看,别人也不关心你哭的伤不伤心,别人都不在乎你哭不哭,你哭的那么卖力有什么意思呢。纯属浪费眼泪!”秋桐如此下结论。 中心要点就是,她是说她哭的样子很丑!她现在样子真的很丑吗?元婉蓉还是挺能抓住秋桐话中的重点的,她都不敢转身去看元瑾玄的反应,终于是拿着丝帕捂着嘴呜咽着跑出了房间。 第五十一章 他是危险的人 靖元王府花园内,一路的仆从看到在花园内疯狂奔跑的人纷纷惊得停驻了脚步。 自从上次蜜蜂事件后,王府就禁止王府丫鬟侍女无故奔跑喧闹。那几个因为蜜蜂事件被罚的丫头还整日在花园中扫地板呢。怎么还会有人敢这么胡乱奔走?! 元婉霜带着两个侍女晃悠悠地路过花园,看到一路跌跌撞撞奔跑过来的女子,她伸手指着前方,皱眉问道,“那个人是谁?” 元婉霜身后的两个侍女注目看了一会儿,但是,在看清奔跑的人的形容后都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那个奔跑的女子不就是自小体弱多病,自来柔弱娇软,从来优雅娴静的二郡主?今个儿又是怎么回事? 元婉霜后边左侧的侍女用不是很确定地语气低声回答道,“奴婢,看着,那好像是二郡主的样子。” “真的是二姐?”元婉霜有些不信自己的眼睛,“二姐她是自小敏感,而且喜欢悲春伤秋,也常常喜欢对影自怜,可是,我也不曾见过二姐这么无头苍蝇似跑过。这么多年,我见她便是快步走都极少。长大些,更是因为京城四姝的名头,二姐更是注意的自己言行。” 元婉霜的侍女也觉得自己眼花了,可是,越看越发现,向他们这边跑过来的人却是就是二郡主,“郡主,奴婢,看着二郡主,好似有些不对劲。” 确实不对劲!元婉霜二话没,快走几步迎面拦住奔跑的元婉蓉,“二姐?” 看到元婉蓉妆容凌乱,而且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元婉霜本就皱着的额头褶皱得更加厉害了。 “二姐,你这是怎么了?”元婉霜关心问着,实在想不出元婉蓉怎么会是这么个形容。 元婉蓉拿着手帕抹了把眼泪,在看清元婉霜皱眉不耐烦的样子,再度呜咽一声,避开元婉霜继续跌跌撞撞地跑开了。元婉蓉一边跑着,耳边好似回响着几道或陌生或熟悉的声音:你果然哭得很丑!你大哥很不耐烦你!二姐,你好丑! 元婉霜也没去追元婉蓉,安慰人向来不是她的事。 “你跟着二姐,去问问怎么了?”元婉霜吩咐随着自己右侧的侍女,然后疑惑囔囔道,“奇怪,怎么没看到荷香?” 荷香是元婉蓉自小带在身边的丫鬟,到靖元王府常住后,荷香便理所当然的升为元婉蓉贴身大丫头之一。荷香从来是寸步不离元婉蓉身边的,元婉无论是到哪里都总是带着荷香。 咐随元婉霜右侧的侍女已经追随着元婉蓉而去了,随侍元婉霜左侧的侍女回道,“奴婢也没有看到荷香的影子。奴婢看着,二郡主好像是一个人从净友香阁出来的样子。” 元婉霜迟疑了片刻,然后掉转方向往净友香阁方向走,随侍侍女看了,连忙提醒道,“郡主,王府大门往那边。” 元婉霜头也没回,一路疾走,很快就甩开了跟随的侍女,“你也不用跟着了,你去跟她们说,今天本郡主不去了。” 元婉蓉跑出门后,一室安静。 秋桐转而看着始终无动于衷的元瑾玄,真心觉得那个美丽的二郡主白白浪费了这么多眼泪。所以,她刚才跟二郡主说女孩子要美美的流眼泪,哭也要哭的漂漂亮亮,真的是百分之一百的真心实意。哭的伤心有什么用,又没有实际效果! “王爷,您是否要先去安慰一下郡主?”秋桐好心提议,她觉得自己这么的已经能够算得上是十分善解人意的。 元瑾玄冷笑一声,也不知道在笑谁。 秋桐想,应该是笑她吧。总归不会是嘲笑哭得伤心欲绝的二郡主,那也特没良心了。不过转念一想,秋桐深深觉得他这人也冷心冷肺的,良心有没有,确实难说。 稳下心神,秋桐觉得自己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情比较重要,她相较于二郡主可就惨多了,二郡主最多也就是伤心而已,她可就伤身。有上顿没有下顿的日子,饿着肚子地熬日子,可不就是伤身嘛! 秋桐朝元瑾玄规规矩矩福了个礼,将姿态放得很低,郑重道,“王爷,我想,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 “谈?你也配!”元瑾玄冷哼了一声。 看元瑾玄一副不屑与她交流的样子,秋桐真心觉得无力,难道他们就这么僵持着,有意思么? 元瑾玄却觉得,遇着眼前这个小丫头,自己每次都被弄得心浮气躁。元瑾玄心中一阵阵的厌烦,这种情况极为罕见,便是在朝堂上和政敌较劲,他也能过时刻保持平静。察觉自己的异常,元瑾玄不由暗暗磨牙,不过片刻就又调整好了自己的心绪。 “王爷,您这样有意思么?”秋桐发现自己早前打好的腹稿是一个都能没用得上的。 “本王看你倒是挺有意思。”这话一出口,元瑾玄知道自己又破功了! 秋桐不知道元瑾玄所想,她只回想刚才自己的一番矫揉造作,不由有些心虚,但是,当时也是形势所迫,她只能诚心诚意解释道,“王爷,有些事,确实是我不对,可是我那也是迫不得已。” 元瑾玄忍了忍,终究是冷哼一声,“好一个迫不得已!” 这是,不能好好交谈了?秋桐也不想拐弯抹角,她直接说出今天的目的之一,不想和眼前这位王爷做无所谓的纠缠,“王爷,我想见见我表哥。” 看着她眼中再度升起的点点星光,元瑾玄再次上下打量了下秋桐身姿,不觉挑唇冷笑出来,“怎么,才几天,就耐不住寂寞了?是不是你那情郎也要顺便见一见?玩个三人行?”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这明明是名句。可是,看着元瑾玄带着邪肆的笑容,用轻佻的语气说出来,秋桐耳根不觉有些微热。虽然,不太明白,这“三人行”是个什么梗,但是,联系上下文,秋桐觉得那必然不是什么好话。秋桐默默看着元瑾玄,心中有些委屈,她只是单纯想见见自己的表哥,问一问自己以前的事情,并不做他想。什么情郎?他明明就知道一切前因后果,他这么羞辱她,他脸上有光吗? 元瑾玄嗤笑道,“还是,你认为,经过这些事后,你所谓的表哥,还会对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言听计从。” 水性杨花!秋桐微咬牙根! “还是,你以为,”元瑾玄边说着边微微朝秋桐这边倾身,秋桐反射性往旁边挪了挪身子,不习惯和他太过靠近。 见着秋桐的小动作,元瑾玄直起身子,挑唇讽刺一笑,“还是,你就认为,所有男人会被你玩弄股掌之间!” 玩弄鼓掌之间!秋桐深深吸着气,而后故作轻松,冲着元瑾玄灿烂一笑,“我想,这种事情,就用不劳烦王爷您操心了。” 元瑾玄微微一愣,继而右侧眉毛高高一挑,再度冷冷一笑,他看着淡淡而笑清风自诩的秋桐,警告之语夺口而出,“你最好给本王记住自己的身份!” 秋桐敛了脸上的笑意,一瞬不瞬看着元瑾玄的双眸,“身份?什么身份?靖元王爷妃子的身份?王爷!秋桐倒是想问问您,您可曾半点承认过我是你妻子!” 元瑾玄居高临下盯着秋桐求证的眼睛,冷冷道,“妻子!你也配!” 这话虽然听起来伤人,可是秋桐觉得心口一块大石稳稳地落了下去。 元瑾玄看不懂秋桐此刻想法,不懂她眼中的紧张为什么会骤然消散开去,不懂她此时此刻怎么会有种如释重负的表情。 是!确实是如释重负!难不成,他的侧王妃成为她的负担不成!可真是笑话! “王爷!”秋桐再次朝元瑾玄深深屈膝一福,再次抬起头,却发现她的双眸平静似目空一切,“说实话,我从来就没有稀罕过您妃子的位置。这么说,您可能不信,您的侧王妃别人或许是稀罕,可我从来就没有妄想想过。不要说什么侧王妃,就是正妃头衔,皇后凤冠,我也从来没有去幻想羡慕过。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当个弄花莳草的小丫鬟有什么不好。”秋桐她的声音也很平静,声线也十分柔和,可是,听在元瑾玄耳中却犹如如雷贯耳。 不屑? 元瑾玄还从来没有见过来自他人对他的不屑,对靖元王府的不在乎,特别对方还是个极度爱慕虚荣的卑微女子。然,偏偏的,她却仍可以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如此坦然,如此真切,让人都想要信以为真!她就是有这个本事!若不是有这等本事,如何一个两个都被她骗得团团转! “没想到,本王府还不在你眼里。你觉得什么才配得上你。” 秋桐被元瑾玄话中的深意问的一愣,她没有别的意思,她从来就没有想去得到一个什么尊贵的身份,她从来就想简单而快乐地生活而已。实际上,她是从来没有好好规划过自己的人生。人生本来就是用来享受世间美好的一切的,规划好的人生,按部就班的人生,时时刻刻都在努力追着目标的人生,又怎么会有乐趣呢?她其实胸无大志,她的愿望很渺小,就是简单快乐地享受生活。 “本王也给你说句实话,你连给本王提鞋都不配!”元瑾玄看着秋桐似乎被剖开内心深处的隐秘后的怔愣,乘胜直追,不留给秋桐任何期待的余地,“你不会觉得一个残花败柳,每个人都会稀罕!” 他娶他本来就是为了打乱对方的阵脚,此为一雕!同是男人,他不信对方在知道她成为了他元瑾玄的女人后,还会对她信任。他也不需要对方完全相信这桩婚姻,只要对方能够产生一丝怀疑,也就够了。 “残花败柳?!“秋桐脸色咋变,她戒备地慢慢后退几步,惊恐而戒备盯着好似优雅无比的元瑾玄,同时双手交叉护住自己胸口,颤声问道,“你,你想做什么?” 秋桐的防卫动作让元瑾玹一怔,继而他再次将秋桐从头到脚迅速看了一遍后,不屑冷嘲出声,“你——还不配!” 虽然,他不否认,她风情独特,又会耍手段搞些情趣,会有很多男人甘愿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但是,他元瑾玄绝对不会是那个男人之一,他也不允许那种情况出现。 不配?不配就不配!秋桐有些难堪又不敢放松丝毫戒备,她一瞬不瞬看着眼前这个外表高雅华贵的男人,她觉得他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她曾经以为他温和有礼,结果呢,还不是视他们这些丫鬟如草芥。外人都称道靖元王爷如何贤明,如何温雅,实际上,她看到的是,他是极度专断,极度冷酷,极度的自以为是!便是自己心尖尖那个人在他眼前哭泣那么久,他都能够无动于衷! “说实话,”元瑾玄忽朝秋桐走近一步,冷嘲之语再度从他嘴中吐露而出,“对于你这种爱慕虚荣,水性杨花的女人,就该让你到烟花之地去伺候男人。” 伺候男人! 这么优雅的男人,竟然可以说出这般肮胀的话来!秋桐脸色陡然煞白。 秋桐的惊恐让元瑾玄笑意更浓了些。他自来坚信,人终究是有弱点!她同样有!对付敌人元瑾玄惯喜欢抓住对方弱点痛击。 秋桐紧紧看着元瑾玄似乎十分兴味的嘴脸,他挑着嘴角,有种坏坏的雅痞,他那一身邪气的笑意似会食人心髓似的。若换成别人露出这么个表情,可能会令人厌恶恐惧,可是他身上的恰到好处的邪气却令人有些眷恋,有些令人不由自主想靠近些,再靠近一些! 飞蛾扑火!他是火!别人就是飞蛾!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毁灭得灰灰湮灭! 他是个危险!极度危险的人! 秋桐暗暗要了下自己的舌尖,淡淡的疼痛让她有些微醉的神智渐渐回神。 第五十二章 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秋桐她现在已经不怀疑,他绝对有这样做的可能。他绝对敢也会这么做,毁灭一个人的人生对他而言就是轻而易举。他就一衣冠楚楚的恶劣男人,他虚伪得很。在外人面前,他表现得清风朗月似的,完美得似人间神袛,高贵得如天际不可攀的明月,实际上,私底下,思想龌龊,手段肮胀。。。 在这样一个人面前,她能如何?她和他硬碰硬,那便是鸡蛋碰石头,她是确确实实的鸡蛋,但是,他何止是石头啊!分明就是超级大金刚! 秋桐知道,自己想认输!很怂。 虽然很怂。但是,还有句话,叫做识时务为俊杰呢!退一步海阔天空,她实在没必要和他硬刚!秋桐这边还在自我阿q,那边,元瑾玄可不会给秋桐留有余地,“或许,你觉得充当军、妓会更加有滋味。” 是可忍熟不可忍!秋桐浑身开始发抖起来,可是,她料想不到,眼前之人还能说出更加令人想要奔溃的话。 “十万骁勇好男儿,就是你想去伺候,你也没那资格。”元瑾玄从小在名利场长大,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学会如何精准地抓住对方弱点,然后一招击中,就如此刻这般,“知道么,你就只能配到窑子里面当个万人骑的妓,子。” 军、妓!妓,子!他还能说出更加恶心话来不?! 秋桐银牙慢慢咬紧,本是颤抖个不停的身子反倒了渐渐平静了下来。秋桐目不转睛看着眼前俊美优雅到极致的男人那浓烈笑意,他笑得那么邪肆,那么恶劣!现在,她一点都不怀疑眼前这个男人他心底必定藏着一个恶魔。但凡那恶魔被释放,他真的什么都做的出来。更加可怕的是,他还位高权重,有着特权的他,几乎不受法律的约束。能约束他的恐怕只有道德底线,心底良知。可,道德底线,心底良知,他有吗? 元瑾玄瞭了下秋桐被自己几预咬破的红唇,微微俯身,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加畅快了,“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是不是,特别令人回味?嗯?” 秋桐胸膛下的心脏怦怦直跳,她只能尽量让自己笑得轻松一些,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害怕,以免慌乱中自己失了方寸,可是即便再如何心里建设,秋桐发现自己因为紧张手心还是一直在冒汗。便是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破碎感了,“你,你,你不会,也不能这么做。” 元瑾玄只是眉毛微微一挑,不置可否。 秋桐轻咬了下自己舌尖,舌尖丝丝疼痛让秋桐让她的脑袋更加清明,她看向元瑾玄,放慢自己的语速向其辨明其中的利害关系,“再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你的妃子!你这么做,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丢的是你的脸面。” 元瑾玹看着秋桐轻颤睫毛下逐渐不再那么惊恐的双瞳,饶有兴致笑道,“是吗?” 秋桐又后退了一些,拉开彼此的距离,然后重重点头,说是在说服元瑾玄,倒不如她实在说服自己,“自然,你或许自己无所谓,但是,你还有妹妹,还有其他亲人,以后更会有子女。牵一发而动全身!因小失大,王爷,您是做大事之人,这种道理,您比谁都明白!” 稍有自尊心的男人都是不能容忍自己的妻子有外遇,他高高在上的皇族亲王如何忍受得了!豪门世家最最怕的就是丑闻了!政客更是如此!他身份尊贵,地位尊崇,家大业大。顾忌!他总要有些顾忌!秋桐只盼着,元瑾玄是个爱惜自己羽毛的。 元瑾玄有些对眼前女子刮目。她说不上永远临危不乱,然,她却也不会让人轻易打乱了阵脚,即便被打乱阵脚,她也可以很快将自己调整到最佳备战状态,这一点她比起好些大男人强上许多。聪明、机智、临危不乱,却也够心机深沉,若,她是男人,元瑾玄想,他会收为己用,如若不然只能杀之以绝后患。但是,她是女人,还是一个聪明而狡猾的女人,实际上,她还是个妄想攀上高枝的虚荣女子,妄图勾引无知少年的卑劣女人。这几日,梁琨可没少提起他,若非梁琨夹在其中,他断不会容忍她这般久。元瑾玄想着那个动不动就脸红的纯情少年,又看了眼眼前也是一脸纯洁的秋桐,心火不觉再度噌噌往上涨着。 “本王,只是调查自己的爱妃而已。只是,没想到本王新纳的妃子竟然会是如此不检点的人,耐不住寂寞而已!这归根揭底还是你个人品行有问题,不是么?” 这是要给她按个莫须有的罪名了!秋桐心往下沉了又沉,她以为自己会尖叫出声以示抗议。可实际上,她听到自己还能口齿清晰说着一大串理由出来。“不,王爷。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世人皆喜欢以偏概全,既然,我现在是你妃子,别人谈论的可不会是我秋桐如何如何,他们只会道,靖元王爷的那个侧王妃如何如何。谁知道秋桐我是谁,别人认得的只会是靖元王爷您而已。这个世上多的是奇闻异事,可是,很多事情很多人听了也就一笑置之而已,可,有些事情世人却喜欢互相传说。这其中的根源,不是这件事情多么有趣,多么不可思议,而是,针对这个人或者事情背后的人而已。平民百姓对于你们这些王公贵族从来就只有仰望的份儿,对于你们的事情,特别那些辛秘他们尤为感兴趣。不然,就只有宫廷秘史,就没有平民某某谁的秘史。” 元瑾玄一嗮,否认秋桐那些长篇大论,“爱妃,你可不要忘记了,你可是有前科的。就算有某些知道事实的人明白其间隐秘,他们碍于本王,他们自然会三缄其口。而且,你相不相信,明日或者某个时候,本王的爱妃就突然暴毙,而,在远在千里的某个地方,突然就有那么一个放浪形骸,人尽可夫的女人?” 秋桐再度后退一步,她以前觉得自己不算笨,可是也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看清过眼前人,她到底惹到了什么人!可明明她根本从来没有主动招惹他过不是吗! “娼,妓?”元瑾玄俯视这秋桐,似乎在考虑这个主意的可行性。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若是可以,秋桐很想拔腿而逃。 “干什么?”元瑾玄再度一嗮,“爱妃,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不是么?” 秋桐猛力摇头,“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是在违法!在犯罪!” “违法?犯罪?”元瑾玄似恍然一般点点头,“爱妃你没说,本王倒是忘了!没错!嫁入皇族女子不守妇道,确实是罪责深重,让本王想想,到时候是让你慕家所有人都陪着你一起处绞刑?还是男皆处死?女世代皆为娼?” 秋桐脑袋嗡的一阵打响,声音不由高了起来,“你就不怕报应?人外人天外天,你不要以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需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呵——”元瑾玄低笑一声,深深看着秋桐,低低的声音似来自地狱锁魂罗刹飘然而来的脚步声,“爱妃,本王是否真的可以只手遮天,你要不要试试看?” 试试看?怎么试? 秋桐想也不想摇头,“王爷。我们真的只能鱼死网破了么?” 元瑾玄静静看着秋桐一会儿,沉声道,“若,本王说是呢?” 秋桐重重叹了口气,做出一副不可奈何样子,道,“那么王爷,您也不能毫发无损了呢。” “你在威胁本王!”秋桐黑记录在元瑾玄账本中可是又多出了一笔,“本王,可不是吓大的!” 秋桐发现自己现学现卖的能力还是非常不错的,她朝元瑾玄微微一笑,道,“那么,王爷,您也可以试一试哦?” 元瑾玄可想不到有一日会让一个人将自己本来的话给原原本本怼回来。 “王爷?我们真的不能和平相处么?”秋桐这是已经将姿态放的极低了,“若是您觉得我碍眼,大可将我驱逐出王府便是。” “出王府?然后,好和你的那个表哥双宿双栖?爱妃,你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响!” “王爷,事情真相如何我不欲多作辩解,您觉得如何便是如何吧。”秋桐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心累,“但是,王爷,我表哥毕竟无辜,能否请您放他离开。至于,我,您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何必牵连无辜累及您的贤名!” “无辜?”元瑾玄却表现出一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爱妃真是好口才!在当日拜堂礼堂上,众目睽睽之下,你和你那个表哥缠缠绵绵,经你这么一说就变成无辜了!” 他自己整日和自己妹妹旁若无人缠缠绵绵,还好意思说她不是!但是,秋桐知道,自己可不能就这么顶回去,那铁定是闹掰的节奏,“王爷,对于这些事,这只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您说呢?” “什么意思?”便是一句普通的话元瑾玄都能听出几个意思来,何况,秋桐这话在他听来分明意有所指。 “没什么意思。我和我表哥的关系就像,就像。。。”秋桐都想将心底那话脱口进行反击,可是终究还是将其忍了下去。 “就像什么?”元瑾玄这是打算打破沙锅了。 “就像哥哥和妹妹的关系。表哥也是哥哥,不是么!”秋桐心底确实是如此认为的。 “哥哥妹妹?”元瑾玄勾了勾唇角,不无讽刺嘲笑,“哥哥做情郎!爱妃,你还有这个癖好!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什么哥哥情郎!”说到这个令人烦躁的暧昧不清的关系,乱、伦,秋桐是绝对接受不了,“我明明说个正常不过的东西,你何必总是曲解我的意思!”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是么!何况,不是连定情信物都有?众目睽睽之下,差不多就要执手相看泪眼了吧!”元瑾玄发现,自己和眼前这个女人竟然又将话题绕回去了,这可真的不是好现象! “王爷,您看我不顺眼,您要如何说我都行,但是,请别牵扯别人!我表哥他” 元瑾玄可不耐烦再听秋桐表哥长表哥短的,“你那情郎表哥的事无需再说!本王还有事!还有,以后最好别让本王再从你嘴里听到表哥二字,不然,本王定让你及你那情郎表哥后悔来道这个世上!” 这是只许官家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是伐? 秋桐似被踩住了尾巴一般,心底隐藏的秘密不觉脱口而出,“你不要总给我胡乱安个莫须有的罪名。你自己跟自己妹妹暧昧不清,整日缠缠绵绵,不要以己度人!你自己思想肮胀,不要。。。” 秋桐剩余的话再也说不下去,因为她看到对面元瑾玄本来还湛然的眸色突然带上淡淡的血腥!而且,那种血色越来越浓烈了。 她到底说了什么?! 她怎么能说出来! 第五十三章 这下,彻底玩完了 闲谈莫论人是非! 其实,秋桐不是喜欢论人家是非的人。对于别人这种桃色绯闻,她便是听了也不会去评论,更加不会宣之于口。这次,完全是被他给激怒的。是他先诬赖她的!是她威胁她! 秋桐咬着自己舌头,惊恐看着元瑾玄,他眼中聚集起暴风雨似的狂虐! 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秋桐也只有到此刻才真正意思到,这靖远王府的那则传闻果然不是空穴来风!他喜欢自己妹妹!那果然是他不能揭开的隐秘!她这是踩到他的痛脚了!事实是,那是他们兄妹间不能暴露的事实!她好似一不小心激怒了一头沉睡的雄狮。这下,彻底玩完了—— 看着一身肃杀的元瑾玄,秋桐紧紧盯着元瑾玄的动作,自己的身子也同时不断后退,一直后退,试图找个能够逃出生天的途径。 但是,对面的元瑾玄也发现了秋桐的意图,他看似缓慢,却是快速欺身靠近秋桐。只见,元瑾玄左手出手如电,手掌一探,一把抓住秋桐披泻腰间的头发,随即,用力狠狠往下一拽! 秋桐轻嘶一声,下一秒发现自己脑袋被迫仰起。 元瑾玄拽着一把头发的手又往下一扯,秋桐都能感觉自己发丝被连根拔起。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秋桐以前也只是理解表面意思,如今算是自己亲身体验了,疼,那是真的!头皮的麻痛牵扯这其他神经,秋桐牙齿悠然压紧想忍下阵痛,却不小心将自己的舌头咬住了,舌根刺疼过后,齿间瞬间弥漫了淡淡的血腥。 这次,真的是咬破舌头了! 没时间可怜自己的舌头,因着头发被向下牵扯着,秋桐只能被迫仰起头看头顶的元瑾玄,只见元瑾玄低头深深看着她,他的唇畔深深勾起,笑得优雅又冷酷而且还可怖的嗜血,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徐徐回响,沉甸甸的又柔柔的,却令秋桐越发毛骨耸然。 “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嗯?” 秋桐如何敢说!说了,那便是作死! 秋桐看着头顶的元瑾玄,两人的身体几乎交叠在一起,秋桐都能感受到元瑾玄衣裳之下偷过来的体温,两人的面孔也离得非常的近。秋桐望进元瑾玄近在咫尺的眼睛,他的眼睛清澈却深不见底,她只能看到他眼睛里头一方令人恐惧的场景。那眼睛里头清晰倒影着她苍白的脸孔,五官依旧,却是柔弱如狂风暴雨中的小白花似的,特别是那颤抖睫毛下是一双平素带笑的眼睛已经染上了浓浓的恐惧。秋桐屏住自己呼吸,只能无助看着元瑾玄的手指在她脸颊处缓慢游移,此刻,他的手指好似不是手指而是一把破皮剔骨的利刃,正在寻找最佳破口的地方。 元瑾玄狭长的眼极缓极缓地眯起,他一手仍旧拽着秋桐长发,一只空闲的右手食指状似怜爱般地划过秋桐的脸颊,轻轻划过来到她小巧的下巴处,轻轻握住、掰正、固定。 那么轻柔的动作,看着似在爱抚自己心爱的玩偶一般。可是,秋桐全身上下不由升起一层疙瘩,不是羞涩而是恐惧。 元瑾玄温凉的指腹贴着秋桐的下颚,拇指在秋桐下颚处轻轻摩挲着。 秋桐的身子禁不住再度打起颤抖,由衷希望,他的手指用力抓着她好了,这么轻轻捏着,如掺杂了白砂糖的砒霜,更加让人身心煎熬。 元瑾玄修长手指状似轻轻挑着秋桐下巴,他的话也是轻轻的,温柔堪比三月春风,“谁还说过这话?嗯?”。 他想干什么?秋桐心跳得极快,牙关紧咬,她惊恐发现,他想灭口!这次,他来真的! “和你要好那个秋雁?”元瑾玄还是轻轻问着,若不看他眸中的猩红,仿若爱人之间的昵语。 “不是!”若是秋雁发生个什么,秋桐想自己必然要内疚一辈子的! 元瑾玄左手却越往下用力拉扯秋桐的头发,同时右手握着秋桐的下巴渐渐发力,却是再度轻轻耳语,“还是,所有的云英院的人都在曾经说过?” 他想干什么?不会是,所有知道的人都想灭口!他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秋桐可不敢再挑战眼前之人的底线。 “你自己说呢?还是要本王让人去查?王府的地牢也空了些牢房,长时间没人去待着,那些虫蚁倒有些寂寞无聊了。便是,那些刑具,也有些日久积尘。” “我猜的!”秋桐艰难吐着字眼,“我就,我就看到你们这样,觉得,就觉得你们之间肯定关系不简单。可是,可是,若是真爱,其实,其实,年龄不是问题!身份不是问题!就是性别都不会是问题的!人生是自己的,不必,不必在乎别人的眼光!走自己的路。。。” 元瑾玄指尖悠然发力,那力道好似要将秋桐的下巴活生生捏碎了一般。 她错了!真的错了!秋桐想发声告饶,却说不出话来,下巴处的指尖力道正在渐渐收紧,秋桐觉得自己的下巴就如那螺丝正在被螺母一点点锁紧了。 在这么下去,她的下巴可就没了! 秋桐忙伸手去掰扯元瑾玄的手腕,而他手腕好似钢铁一般,便是她双手拼命拉扯也都纹丝不动。掰不动元瑾玄的手腕,秋桐又来到掐住她下巴的手指处掰扯元瑾玄的指头,秋桐自己脑袋也同时扭动试图摆脱元瑾玄的钳制,说出的话便也破碎不堪,“放,放手!要,碎,啦!” 不过,元瑾玄可没有理会秋桐,在他眼里,既然敢挑衅他权威自然就要承受其可能带来的后果。而,这女人自来不把他权威放在眼里! 不仅下巴疼得厉害,秋桐还清楚感到自己头皮好似要被剥离了脑袋似的,为了防止自己变成秃子,秋桐只能反向往后弯折自己的脊背和脖子。可是她无论怎么弯曲自己身体姿势,她的头皮还是一阵阵发麻。 就是,她平日里做的瑜伽也没有到这个极限。 秋桐本就爱美,想着没有美美头发的样子,秋桐不觉湿润的眼眶:我的头发!我的头!我才不要变成秃子! 元瑾玄惊奇看着脖子和脊背可以弯成弓一般的秋桐,他知道女人的身体天然的比之于男人软,但是,他以前一点都不知道一个女人的脖子和脊背可以反向弯到这种不可思议的弧度。 秋桐越往下弯脊背,与此同时,元瑾玄就越往下用力拽她的头发,他倒是想看看,她能将自己身体折到什么个程度。 秋桐不知道元瑾玄所想,她只拼命地大口吸气,吐气,汗水从脸颊处细细密密流出顺着眼颊倒流,酸咸的汗水流到她的眼睛,刺刺的,极为不舒服。 元瑾玄淡淡看着汗水如瀑的秋桐,她的脑门上方的发根因着汗水的濡湿都滴滴答答凝起晶莹的水珠,她脖子处的汗水汇成一条条细流似的,不过片刻,元瑾玄便发现秋桐的衣领到处似浸湿了一般。 秋桐她后背及胸前的衣襟也已经打湿,几可见其外衫下套着间淡青色里衣。元瑾玄睨了眼身下秋桐便挪开视线,只见他复又看向秋桐双眸,却见,她眸中的恐惧已褪去,却而代之的却是一抹坚定。 她想做什么?元瑾玄心中微疑,却是左手越发用力拉扯秋桐的头发,可突然脚下生风,元瑾玄双腿反射性一夹,略一低头,夹在他双腿间的不是正秋桐的腿是什么。 向来如玉的俊脸悠然铁青,这个女人!找死!元瑾玄抬头,见秋桐的脸竟然朝他这边靠了过来。 元瑾玄俊脸反射性往后偏了偏,有些吃惊眼前女子的反应。 人都是有极限的,秋桐知道自己不能无限制反弓自己的身体,她必须寻找自救的方法。头发虽然受制于元瑾玄,可是她的手脚还是灵便的,秋桐思来想去的,她觉得为今之计也只能曲线救国,来这么一遭通过袭击元瑾玄的腿然后拯救自己头皮及可怜的下巴。秋桐猜测,元瑾玄会因下盘被袭击而不得不分散注意力,其结果也正如秋桐猜测的一半。就在元瑾玄略放松了手的那一刻,秋桐柔软的身体如拉满力道的弓往上一弹上翻,说时迟那时快,秋桐同时的双手齐出,恰恰好地手臂往上一圈环住元瑾玄刚好低下头的脖子,往下拉,下扯。 脖子那可是人命攸关几处命脉! 元瑾玄是何等人,短暂的惊愣过后,立马出手如电转而捏住环住自己脖子的手。可是下一秒,他身体微微一震,眸中有着少见的愕然,他发现秋桐的身体不过在眨眼之间竟然紧贴上了他的身体,而她的左腿竟然就在刚刚那么一瞬间紧紧地盘上他的腰。 她的身手竟然能够敏捷到这样的程度,她分明只是不懂武的平常女子! 左腿发力紧紧缠住元瑾玄的腰部,稳住自己的身体后,秋桐不禁暗暗感激自己平日所练的瑜伽,这瑜伽平日练着不仅仅能够锻炼身体,而且关键时候还能够自救,从方才的完全受制于人到如今的局面反转,可不就说明了其妙用。 元瑾玄微呼口气,又暗暗磨了磨牙,这一刻,他感受到久违的被动,久违的挑衅。。。 元瑾玄该捏着秋桐的手臂,秋桐忍着好似快要断掉手臂的巨疼,如棕熊一般双手挂在元瑾玄的脖子上,并且尽量让自己身体重量集中在自己的手臂上,来个借力使力。 元瑾玄看着挂在自己脖子下轻快得好似都要荡起秋千的秋桐,见她笑嘻嘻的,竟然连一丝羞涩都没有。她的右腿还被他双腿紧紧钳制着无法动弹,然,她的左腿却如一条蛇一般盘在他腰上,越缩越紧,越贴越密。。。 两个人形成一种极为亲密又尴尬的姿势站着。但,站着的是他元瑾玄,因为秋桐她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元瑾玄双唇紧抿,他知道,她没有半分内力,可她的身手竟然如此敏捷!他发现,他对她的认识一次次在刷新,他对她的认知仿佛永远只是冰山一角! 被捏住的手臂是被钳子夹住,疼的直叫人冒汗,秋桐盘在元紧玄腰上的大腿也报复性地越发发力,同时脸上却还是生生挤出甜甜的笑容,声音娇滴滴的,“疼!疼!疼呀!快要断了呢!您轻点儿!” 元瑾玄俊脸铁青,恨不得就此掐死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王爷,您可轻点儿儿,不然,人家可就有些情不自禁了呢!”秋桐说着,盘着元瑾玄的大腿又往内收缩了几分,大有,你让我难受,我也不让你好过的意思。 看着挂在自己脖子下媚笑盈盈的女子,元瑾玄左手松拽着的长发改为掐住秋桐的腰肢,又将秋桐的身体往外推离一些,冷笑道,“你不会以为,本王会受制于你。” 秋桐甩了甩长长的头发,又俏皮眨巴了下眼睛,说出来的话也是甜滋滋的,“王爷,您说笑了,明明是我受制于您呀!” 元瑾玄低头看着秋桐,见她露齿浅笑,一脸纯真,不禁呵笑出声,“装纯你倒是很有一套。和一个男人的身体彼此差不多都快密合成一体!一般女人早就无地自容了,你倒是还能面不改色?嗯?” “可是,王爷,这也不是我想的呀,您看,不是您抓着人家的要不放么?”秋桐说着,边拧了拧自己的腰肢,不用看也知道那里怕是青紫一片了。 这激将法对元瑾玄这官场老油子如何能起作用,他只嗤笑一声,“你倒是挺会抬高自己!” 是不是太高自己,这些秋桐不在意,她只觉得腰肢处的手掌隔着衣服紧紧掐着她腰侧的肌肉,如影随形似的。秋桐有些不自然吸气收腹。虽然,他们现在情形有些不对劲,但是,秋桐还是不想让元瑾玄觉她小蛮腰粗壮啊! 女孩子,谁又会嫌自己腰肢纤细,反正,她就盼着自己的腰肢能够一直纤柔似杨柳,不然,再好看的衣服穿在身上都是白搭。 元瑾玄可不知道秋桐所想,他只觉的自己手掌下的腰肢不仅纤细而且随着她身体摆动的作动而左右扭动,好似一条滑不溜丢的想要窜逃出去的蛇似的,让人不觉想要紧紧地抓住它。 也不知道这女人是不是真的是属蛇的,不仅仅腰肢如灵蛇一般在扭动,就是她那条腿也似蛇一般将他越缠越紧。元瑾玄睨着的秋桐快贴到他胸口的胸部,她的那处可没有她腰肢柔软,也不知道她的那些男人瞧上了她哪出。当然,有的男人喜欢的是女人的那嘴儿,而,这个女人的嘴,自来就让人印象深刻。 想着那旖旎画面,元瑾玄不觉有些好笑。 秋桐却不知道元瑾玄在笑什么?秋桐不觉绷直了脚筋。 元瑾玄敛了心中那旖旎的画面,掐着秋桐的手往上提了提。 秋桐觉得元瑾玄的身体突然僵硬了下,她讶异看了他一下,发现他好似咬了下压根。却不知道,他又要作什么,秋桐被夹住的右脚微动,右小腿及脚踝脚掌往左边盘旋勾住元瑾玄的一只小腿,紧紧贴着,她看不信,这么被她缠着,他还能对她如何。 元瑾玄垂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他的眸中的神色,只听他问道,“你想一直如此?” 谁想!秋桐朝着元瑾玄笑笑得娇滴滴的,“不想呀,人家也会累的。” 累,谁累了! 元瑾玄不觉要嗤笑出声,却听秋桐这个始作俑者还在娇滴滴问着,“王爷,您累不累呀!” 秋桐边问着,时不时上半身往后仰了仰。 元瑾玄额头青筋微跳,觉得自己果然是没事找事,早知道会如此,当日直接让人绞杀这个女人就好了。但是,没事!今日,他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求神不能,求死不得! 第五十四章 龌龊手段 元婉霜一口气跑到净友荷香阁,远远的就见到包括荷香果然齐齐跪在净友荷香阁楼前面的空地上,而,那些侍女边站着一位嬷嬷,看着好似就是元婉蓉的奶嬷嬷。 荷香见元婉霜一副风风火火跑过来,心下一喜,忙提醒元婉蓉的奶嬷嬷道,“嬷嬷,三郡主来了!” 元婉蓉奶嬷嬷一瞧,圆脸一皱,应硬生生挤出了几滴泪花来。 元婉霜看看荷香她们又看了看元婉蓉的奶嬷嬷,一脸的惊疑,“你们这是怎么了?” 元婉蓉奶嬷嬷突然砰的一声朝元婉霜伏身跪下,再抬起头,一张脸已经老泪纵横,“三郡主——三郡主,您可要帮帮我们家蓉姐儿啊。” 元婉蓉的奶嬷嬷自来就称呼元婉蓉为蓉姐儿,而元婉蓉自来念着自己奶嬷嬷奶自己一场,对于自己奶嬷嬷一直称呼自己乳名的事儿,也便习以为常。 元婉霜眉头一皱,想着元婉蓉方才的样子,心中越发疑惑,“二姐怎么了。我刚刚,遇到二姐,二姐看起来好似在哭的样子!” 元婉蓉奶嬷嬷张了张嘴巴,一脸的为难,“其实,其实也没有什么。”。 元婉霜向来就是聪明的女孩子,见着如此,哪里不知道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了么?” 荷香听着就要抢着回话,但是,元婉蓉的奶嬷嬷却是止了荷香,“三郡主,您还是别问了。” 元晚霜可是急性子,这事儿让她一知半解的,她晚上可睡不着,“什么叫做别问了!是关于二姐的吗?” “这?”元婉蓉奶嬷嬷这了下也就没有了下文。 元晚霜俏脸已经拉了下来,“于嬷嬷,你有话儿就说,这般支支吾吾的,作什么!” “三郡主,不是老奴不肯说,而是,而是,”元婉蓉奶嬷嬷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摇摇头,一脸的委曲求全,“我们这些人都是做奴婢的,这般事,我们也不能乱嚼舌根儿。” “什么事儿,你说就是了。”元婉霜心底略有些不悦,她本就是心直口快女孩子,向来就不喜欢他人这般忸忸怩怩的,只是,对着元婉蓉的人,她生生生出几分少见的耐心而已。 “可是,三郡主。”元婉蓉奶嬷嬷见元婉霜脸上尽是不耐烦,知道眼前这位王府三郡主性子就如此,若真是惹急了,这位主可真会调头走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才就听了荷香她们几个说了一两句,您就来了。”元婉蓉奶嬷嬷一脸的忧色还有惊怕,“只是,老奴听着,这,侧,新侧王妃娘娘好似,好似不是很喜欢我们蓉姐儿——” 新侧王妃? 元婉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新侧王妃倒是哪位神圣。 ”哪里就是不喜欢啊!“荷香膝行几步靠近元婉霜,”三郡主,那位分明就是容不下我们家二郡主啊!这才几日,就这么欺负我们郡主,以后,以后,这王府还有我们郡主容身的地儿吗?“ “二姐是正经的王府郡主,她一个有名无实的侧王妃叫嚣什么!“元婉霜这是在说秋桐新婚至今还是独守空房这事了。 ”话虽如此!“荷香为难摇摇头,”可是,三郡主,她毕竟是和王爷拜过堂的,名正言顺。而,我们郡主,说到底,说到底。。。“ ”二姐怎么了,”元婉霜怒道,“二姐和我,和大姐都是一样的,吃、穿、用度,我们哪样不是一般无二的。就是大哥也从来对我们一般看待。你再这么乱嚼舌头根,本郡主也不会看在你从小服侍二姐一场的份儿而轻易宽恕了你!“ 荷香吓得一缩肩膀,其他婢女也瑟瑟不敢再多说了。 元婉蓉奶嬷嬷呜呜两声,抬起头对着元婉霜哭诉道,”三郡主,荷香她们也是关心则乱。可是,可是,她说的也是事实。那位的身份儿,就是,就是您对着,也要叫她一声嫂子,也要礼敬几分。“ 元婉霜哼了一声,又将俏脸扭到一侧,“本郡主才不叫她嫂子!” 元婉蓉奶嬷嬷心底有些讶异,按着这三郡主的性,可不应该跳起来大叫几声,或者跑过去找那位去了。 “可是,三郡主,但凡,她是王爷的女人,就是再不愿意,也不能如何,除非,她再不是这侧王妃的身份了。” “娶都娶进来了,那只能如此了。哪里还能退货嘛!”元婉霜撅了撅嘴,有些不乐意了,“但是,要我叫她嫂子,那也要等大哥和她圆房了以后再说!现在,门都没有。” 荷香等人都有些吃惊,万万没有想到,三郡主会是这般似要妥协似的,按道理,三郡主不是最反对,最反感那位的么。 “三郡主,也不是不能退的!”元婉蓉奶嬷嬷道,“这民间有个习俗,若是这新嫁娘德行有亏的,男方可以在一个月内将新娘子送回去。前些年,蔡祭酒家的大公子不是在新婚第二日就让人将新娘子遣送回去了么。” “可是,那是因为那个新娘子自己婚前就破了身子,是新婚夜没有落红。”元婉霜皱皱眉,在出口不觉提高了声音,“那个女人,虽然嘴巴臭了一点点,其他的也没有什么特别出格的。我们靖元王府便是要遣了她,也不能什么理由都没有,若是如此,世人还怎么看待我们靖元王府。” “哪里能没有理由呢!”元婉蓉嬷嬷有些心急,一开口便是几条罪状,“郡主,这不守妇道,不孝敬公婆,不爱悌小姑小叔的,这些都是理由!那个女人,婚前都和她的表哥私定终身,不仅如此,她还有其他情郎。如今,天下人谁不知道,那个女人不守妇道,我们王府怕是早成为天下人口中的笑谈了!” “胡说!”元婉霜心中有些莫名的不舒服,“那是那个泼皮存心诬赖而已。你们再这般胡说八道,便是你们是二姐的人,二姐也护不了你们!” “可是,郡主!”荷香猛地抬起头,哭诉起来,“我们二郡主,却是让她给欺负了。我们二郡主好好的就在净友荷香阁作诗作画,王爷恰好今日有空过来看望我们郡主。可是,那个女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巴巴跑到净友荷香阁,说些难听的话侮辱我们郡主,还,还,还。。。。” 元婉霜听得眉毛直跳,“还什么!” “她让我们郡主离开净友荷香阁,还在净友荷香勾引王爷!三郡主,你不知道,那女人真的,真的。。。” 荷香话还没说完,元婉霜已经怒喝起来,“不要脸的贱丫头——” 元瑾玄本掐着秋桐的手正要插入秋桐脖子之间,却冷不丁听到由远及近传来女子细碎的脚步声,还未等到他做下一步动作,见到来人竟然是元婉霜! 听了荷香几个的说辞,元婉霜一路不带停地跑上净友荷香阁的二楼,还来不及喘口气,却愕然看见屋内正发生着不堪的一幕。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大哥和和那个女人竟然搂抱得那么紧,而且两人身体上下紧贴在一起,连个缝都没有了。特别那贱婢整个身子都挂在他大哥身上去了!他们这是在做什么!那样亲密,那样暧昧,那样— 荷香她们说的没错!这个女人果然不要脸!大哥不会喜欢这个低贱的丫头!一定是这个不要脸的丫头正在使什么狐媚手段在迷惑她大哥!都说男人都禁不住狐媚女人的纠缠!这个贱丫头,为了留下来,为了和大哥圆房,这么龌龊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元婉霜她一边急急刹住了自己的脚步,一双灵活的眼睛眨了又眨,俏脸红成一片,她知道自己一个小女孩家不能看这些羞人的事,可是,此时此刻自己的眼儿就是不知道该如何放才好。 秋桐顺着元瑾玄的目光同样偏头看向门外,就见到元婉霜正站在门外,手指正颤颤指着他们,口中还惊呼着,“你们,你们——你们竟然真的——” 元瑾玄皱了下眉,随即喊了下声,“霜儿!” 元婉霜嘴巴一憋,语气中满是被责备的委屈,“大哥?” 元瑾玄倒是没有责怪元婉霜,只是料不到会被元婉霜看到似是而非的一幕。而且,元婉霜明显是将情况想岔了。 可,如今他们这个姿势,不让别人想岔都有些困难。 秋桐也极为尴尬,想不到这个时候会有人进来,但是,与其同时,秋桐是安了心的,这时候有人进来也是好的。至少有外人的情况下,他就不会对她如何了! 元瑾玄晦暗看着秋桐,秋桐心领神会缓缓放开盘在元瑾玄小腿的右小腿。下一秒两人极有默契分别松开了对对方的钳制。 元婉霜只见到,一身浅蓝衣服的秋桐从元紧玄身上轻巧地蹦跳下来,后退了几步,还整理了整理自己的衣服,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好似要掩盖什么似的!而,反观元瑾玄,元瑾玄则站在原地未动却是微微偏了了婶子,也同样伸手将自己被弄得褶皱的袍子拉了一下,才将手背于身后,脸色和平日比,分明不太一样。 他们都在整理衣服!他们—— 光天化日之下!还在二姐的闺房里面!难怪二姐哭的那般凄惨!可是,大哥怎么可能会喜欢这个一无是处,嘴利,张狂的贱丫头,一定是这个低贱的丫头使了什么坏!一定是!一定是!元婉霜脑袋陆续闪过一些让人脸热的画面。 秋桐可不知道元婉霜的臆想,她正盘算着怎么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呢。反正,她算是看明白了,遇着这位靖元王爷,她能避着还是避着最好!反正,绝对不能和他有独处的时候! “贱丫头!你不要脸!”元婉霜还是无法消化自己看到的,但是,自己看到难道还有假,他们,他们刚刚明明在做那羞人的事情。 秋桐闻言只是淡淡看了元婉霜一眼,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一个喜欢无理取闹且喜欢张口闭口都是贱丫头的刁蛮小姐理论。对于这个喜欢胡搅难缠三郡主,有理的时候,秋桐觉得自己都说不通元婉霜,何况,如今,被元婉霜看到如此不堪的一幕,越解释,只会越糟糕。 元婉霜皱眉看着秋桐散乱的发髻,再次问道,“贱丫头!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叫秋桐如何解释,难道解释说,她正在和她大哥掐架?关键是,她解释了元婉霜会信? “贱丫头,本郡主问你的话呢!”贵为靖元王府的郡主,元婉霜走到哪里不是被奉承着,如此被不理会,可是第一次。 秋桐低着头思索着离开方法,仍然没有搭理元婉霜!三翻五次问话都没有被人家搭理,这在以往可从来没有发生过,元婉霜双眼瞪得老大,眼中的火苗越烧越盛。 可是,饶是如此,也没有人理会元婉霜,元婉霜觉得自己可真是一片好心都喂了狗了。 第五十五章 告黑状谁不会 元婉霜突然解下挂于腰际的鞭子。这鞭子的鞭柄装饰有七彩宝石,长长的鞭子被元婉霜绷得直直的,好似下一秒就要虎虎生威甩一起来一般。 秋桐这才后知后觉转过头,看着那鞭子,眸光开始不安波动,这鞭子可不是小孩子玩的玩具! 这个小女孩,这是要干什么? 秋桐戒备看着元婉霜,心下哀嚎一声,她不会才摆脱猛虎,又要掉进狼窝吧!他们这一家子可真是!秋桐眼角余光看向屋内的第三个人,看到元瑾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回了桌边好整以暇坐好了,他好似什么也没发现般,正在执笔聚精会神地画着二郡主的未完画像。 元婉霜也同样看向元瑾玄,其实她并不确定元瑾玄对秋桐是怎样的态度。元婉霜知道,元瑾玄虽然表面看着温润如玉,但他这个人对什么人都是冷冷淡淡,性子清冷,别人根本不清楚他真正的想法。元婉霜从小就在众人的爱护中长大,虽然有着元瑾玄不一般的宠爱,但是,元婉霜心底无论如何也不敢悖了元瑾玄的意。 大哥会不会有些喜欢这个贱丫头?若说不喜欢,怎么就纳了这个贱丫头,而且还是侧妃之位。如果喜欢,又为什么不理会,让其新婚夜独守空房。虽然,元婉霜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她也知道,新娘在新婚夜独守空房是极其丢脸的!没有圆房,那可就名不副实,刚刚,他们会不会就在做那事? 元婉霜心里在做着天人交战,又扭回头再度看向秋桐,这一看,才发现,秋桐形容和平时大不一样,脸色好似红润许多。 怪不得,刚刚,大哥会不开心,他们说,男人在那事被打扰了,都会不开心!元婉霜发现自己突然令自己进退两难的境地。可是,难道,就这么的就对这个女人妥协了?若是这般,那以后,以后这个女人不是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不压压这个丫头,这丫头以后还不真的将他们姐妹欺负死了。只是,现在她该如何?对了—— 元婉霜突然脸上绽出一朵灿烂笑容来,只要,这贱丫头向自己赔礼认错就好。大姐说过对待下人要恩威并施,“臭丫头!你现在向本郡主磕头认错,本郡主就放了你。” 元瑾玹眼眸闪过小小的波动,他这个小妹妹从来就没有这么妥协过。如此这般也好,霜儿她这性子也太过任性了些。虽说有靖元王府的一日在,作为靖元王府的郡主也不必向谁妥协,只是,因着自小失去父母,他过去对霜儿确实纵容了些,外人对靖元王府三郡主的评价他不会一点都不知道。 “郡主!”秋桐语重心长道,“如果我有错,我会向你赔不是。可是,我不知道,郡主现在要我向你认什么错。” “你认不认错!”元婉霜拔高了声线,简直就要跳脚了,“贱丫头!贱丫头——” 看着元婉霜如此暴跳如雷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秋桐莫名有些想笑。 “你还笑,笑什么笑!”元婉霜似恼羞成怒了般,突然晃了晃手中的鞭子威胁道,“你快认错!不然,本郡主就抽你!” 秋桐再度看向元婉霜手中的长长的鞭子,那鞭子的手柄是用白玉做成的,看着入手温润,可是,那鞭身也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看起来韧劲十足的样子。秋桐可以想象不小心挨上这一鞭,绝对会皮开肉绽的。秋桐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必要跟自己美好的生命过不去,认个错,服个软而已。好汉不吃眼前亏,好女更加不必逞强。 “你认不认错?!”元婉霜再度催促着,同时又绷了绷手中的鞭子,威胁意味十足。 秋桐想通了,也不迟疑,只能顺了元婉霜的意,“郡主,我错了!” “就这样?就这样!”元婉霜有些傻眼了,“这认错也要又个认错的法子,跪地磕头赔礼道歉,你这个丫臭头连个诚恳的态度都没有,明显就是敷衍我!别人就算是敷衍都比你这个臭丫头诚恳认真多了。你这个臭丫头到底是当谁是傻子啊!” 秋桐倒没有觉得元婉霜傻,只是觉得她太过于骄蛮,有些叛逆而已。秋桐心底下其实有些替元婉霜这个小女孩可怜的。叛逆的孩子不管如何总归是缺爱的!或许,这个三郡主虽然比普通人富有许多,但是,却没有表面看到的那般快乐无忧。 “你在敷衍我!”元婉霜素来是个直肠子骄蛮女孩儿,娇生惯养的她,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 秋桐有些无奈看向元婉霜,暗道,你也知道我在敷衍啊! “你在耍我!”秋桐的不以为然,元婉霜简直就要气煞了,“你当我傻子呢!” 秋桐觉得这个三郡主的脑回路也是有问题,要求她向道歉她道歉的是她,说自己傻的也是她。这个三郡主不会认为全世界所有的人都必须围着她转吧,也太霸道了!但是,缺爱的人总是喜欢做些出格的事情引起别人的关注!或许,这位缺爱小郡主的行为其实不过是潜意识里想引起她的兄长,譬如眼前这位靖元王爷的关注而已。 可,秋桐下意思看了下已经重新开始旁若无人画作的元瑾玄,觉得这位靖元王爷可不见得是那么有爱的兄长!所以,这位小郡主,怕是要失望了。 这小郡主也够可怜的! “你!你在可怜我!”不得不说,元婉霜还是非常敏感的。 秋桐有些讶异,她觉得自己心底些微的悲悯其实掩饰的还是挺好的。 “谁要你可怜!”元婉霜大吼一声,又看了眼元瑾玄,发现元瑾玄果然还是不管她们的,她再度大喝一声,甩了下鞭尾垂落地面的鞭子,然后就朝秋桐冲过来,“我杀了你——” 秋桐吓了一跳,真不明白这个三郡主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秋桐能如何,她可打不过元婉霜,而且,秋桐觉得自己才不要和别人打架,她是要当美丽的淑女的。所以,她只能跑了。 元婉霜愣了一下,没想到秋桐竟然还跑了。没有多想,元婉霜也追了上去,以往,她若是心情不好,罚那些侍女,那些侍女哪个不是乖乖站在原地啊! “你给我站住!”元婉霜一边追着,一边不忘大放厥词,“你给本君主等着,我就不信,我追不上你这个臭丫头!追上了这个臭丫头,我一定要打她几巴掌!我一定要让你这个臭丫头给我你磕头赔礼道歉!还要让这个臭丫头顶着盛着水的花缸跪在我的院子里头。。。” 秋桐可不理会元晚霜的口头威胁,有那力气,还不如赶快撤了。 元瑾玹眼角余光只见两抹身影从自己身边绕过一圈后,然后,就纷纷出了房间,接着一片咚咚作响的脚步声,估计上了楼,伴随着楼上一阵乒乒乓乓,两道绝然不同的女声,一道气急败坏,一道却有些悠然自得。 “你放手!” “那你保证,你不拿鞭子乱甩!” “啊!” “你抢我的鞭子,这是大哥送我的,你还我!你还我——” “小孩子不要玩危险的东西!” “你还我!” “不行,危险的东西,可不能玩哦。” “啊,你——你要作什么?你扔,你扔扔看!” “你说的哦,那我扔了!” “啊!你竟然真的扔了!扔了——” “你让我扔的呀!” “谁让你扔了的!” “你呀!” “胡说!胡说!我要杀了了!” “becareful—” “啊!好疼!” “嘻嘻——” “贱丫头,你站住——站住!” “郡主,你手上那个花瓶挺贵的,你换个吧。” “要你管——” “哗啦”瓷器摔裂的声音。 “太可惜了——好好的一对,现在缺了一个啦!” “哗啦——”又是一阵瓷器摔裂的声音。 “好吧!现在双双阵亡了!” “你闪什么闪!气死我啦—” “不闪才是傻瓜也!” “你有种,别躲着——” “这可不行!郡主,那个太重了,你可别闪着自己哦——” “不要你管—” “嘻嘻!搬不动!郡主,你选个轻的呗。别逞能了!你搬不动啦——” “你笑什么笑—” “不笑难道还哭么?小郡主!你管得可真宽哦!” “你站住!你站住!” 然后,又是一阵细密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估计是下了阁楼。 秋桐在楼上绕了一圈后,又跑下二楼,绕回元瑾玄身后。 元婉霜紧随秋桐身后,手上还拿着个茶杯,她一边追,一边叫道,“你给我站住——” 秋桐则立于元瑾玄身后不远处,探出脑袋,打着商量,“那先说好,你不追我哦?” 元婉霜说时迟那时快,手中茶杯朝着秋桐投掷过来,秋桐脑袋一缩,就见着茶杯擦着元瑾玄的耳侧飞过。 秋桐双足一点,轻盈跳开,然后就看到飞过来的茶杯在她脚边落地开花。 元婉霜见着擦着元瑾玄耳边而过的茶杯,窒了一窒,而元瑾玄则缓缓抬起头,眸色幽深看向元婉霜,眉眼之间分明是含有责备之意。 元婉霜抬起手指,颤颤指着躲在一边的秋桐,眼中有了罕见的慌乱,“大哥,是她——” “王爷,这次,您可看清楚了。您这个妹妹刁蛮成性,出口成脏!”秋桐截住元婉霜的话,告黑状好似谁不会是的,“您可别心疼她年纪小,什么不懂事。您日理万机,不得空什么的,那都是藉口。您不趁着她小好好引导,以后就该轮到别人教育她啦。打是疼,骂是爱,不打不疼,未必就是真爱哦。” 想不到竟然有一日竟然会有人到元瑾玄面前告她的状,元婉霜尖叫出声,外加跺脚,“贱婢,贱婢!你胡说什么——” “我就实话实说而已。”秋桐朝元婉霜俏皮眨了眨眼睛,然后又补充了一句,“王爷,我这也是好心提醒您,真的不用谢的!” 谁要谢她啊! “贱婢——贱婢——”元婉霜绕着元瑾玄所在位置朝着秋桐飞扑过来。 秋桐看着炸了毛一般的元婉霜,朝着元婉霜惟妙惟肖地喵了一声,然后,转身快速撤离阵地。 元婉霜愣了一下,俏脸涨红,这贱婢分明在讽刺她像炸了毛的猫咪。 “贱婢——”元婉霜尖叫着朝着秋桐抓过来,怒气汹汹的样子确实像只被惹毛的奶猫。 秋桐则是朝着元婉霜俏皮笑了笑又眨了眨眼睛,也不敢多做停留,立马闪身离开。 一时,室内清脆笑声伴着咚咚脚步声及几声间断的怒叫。 笑声自然是秋桐的,怒叫自然来自于元婉霜,咚咚声自然是她们两个人交替的脚步声。 元瑾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丢弃了狼毫,就那么静静坐着,神色冷寂。若在往日,其他人早已经噤若寒蝉了,可是今日饶是他已经变了脸色,两个女人好似都当他如无物一般在房间内你追我赶,好似玩的是不亦乐乎。 这在以往可不曾有过的! 房间内不时响起杯盏碎裂声音,笑闹声。 他们当他死人么! 元瑾玄肃然起身,往内室走去,再不去看看,这净友荷香阁怕是要变成废墟之地了。他这才走两步,就见一蓝衣影子朝着他这边飞扑过来,只是,她飞的姿势有些怪异,身体朝前顷。 秋桐见着前方出现的元瑾玄失声喊着,“撞车了——撞车了——让开啊——” 秋桐她脚底不知道踩了什么,脚底打滑。 元瑾玄定睛一看,稍稍侧身,就见蓝色的身影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一路往前,一直滑溜而去。然后,他就看到,本是身体前倾的秋桐右手不失时机抓住从房梁处垂落下来的珍珠帘子,珍珠帘子受不住重力拉扯,哗啦啦往下倾泻。 元瑾玄透过一幕珍珠雨,见秋桐身体忽然就神奇一扭站直了起来,单脚独立,一脚往后伸直,身体却极为平衡而且姿态优雅地往前滑行着,而且,遇到障碍物还能极为巧妙避开,灵巧的身子在房间里面左转又绕,有些似善于冰嬉的伶人在雪地里冰嬉一般。只是,她的肢体动作比那些冰嬉的令人更为轻盈优美! 元婉霜随后而至,看到的就是一幕珍珠雨从房顶劈里啪啦往下坠落,而珍珠雨外一抹蓝色的身影,身姿轻盈旋转,若是再配上一首音乐,简直就如一场绝伦的舞蹈一般。 唯美的让人不想轻易打断! 秋桐好不容易扶着桌子稳定自己身子,可是,脚底打滑,她回头瞧元婉霜那刹那,一不留神,脚下一拐整个人吸溜一声如面条下锅一般滑到桌子底下去。 别人看着一抹蓝色身影缓缓滑落,似蝴蝶翩舞,美不胜收,但是,秋桐却觉得自己两瓣屁股开了花。 疼死了! 翻身坐起,秋桐先是揉揉自己摔疼的屁股,又将自己鞋子脱下来,鞋底沾了一层油脂似地东西,又有些香味,闻着倒似头油之类的东西。 见秋桐从桌底爬出来,有想开溜的意向!元婉霜立马愣回神,往前大跨一步,想要过去抓住秋桐。可,眼睛向来都长在头顶上的她,出门一贯是一脚出,八脚迈,如今这么落单却是一脚踩在满是珍珠的地板上,她同样脚底一滑,非常不幸地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秋桐一手拎着自己脱下来的鞋子,一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不小心磕到的包包,见着元婉霜的窘态,开心笑了出来。 元婉霜支起上半身,鼻头通红通红的,她红着眼睛看着秋桐,嘴巴仍是不饶人,“贱丫头,我要杀了你——” 秋桐乐不可支,又满是无奈看着趴在地上的元婉霜,然后又抬头看向元瑾玄,没有拿鞋的手指了指地板的人儿,道,“她,就留给你了!我还是先撤了!” 元瑾玄面无表情看着想要溜之大吉的秋桐,见她一手拎着鞋子,一手提着裙角,双足足间点地,一蹦一跳轻盈蹦出了满是珍珠的房间,姿势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若是,懂得人,一定可以发现,秋桐此刻的动作分明是芭蕾舞的动作姿势。 见秋桐跑出了门,元婉霜挣扎着要爬起,却又是身子重重往地上一摔。如此反复几次,竟然还是契而不舍的。。 元瑾玄皱眉看着,却伸手揉了揉自己皱起的眉头,轻轻叹气,“霜儿。”。 元婉霜不知道是太过气愤还是没有听到,她匍匐着身子一路往门口爬去,一边爬,还一边叫囔着,“贱丫头,你给我回来——你给我回来——” 秋桐才下楼梯,就听到身后一阵咚咚的跑步声,那么激烈,好似晃得整栋楼都要震动起来一般。 回头一看,不是元婉霜是谁! “贱丫头——” 还来?! 秋桐也顾不及脚上没有穿鞋子,继续开跑。秋桐猜测着,按照这个三郡主如今的激愤,她还是避开些好。 “你给我站住——” “你们还跪着干什么呀?” “站住!站住!站住!” “快点!小郡主发疯了!都快起来拦住她呀!” “你才疯了!” “你们快点呀!” “你给我站住——” 耳边冲刺这两个女人的声音,元瑾玄看着一室狼藉的屋子,伸手扶额。 或许,娶这个女人是他毕生最错误的决定! 第五十六章 无人敢嘤其锋芒 跪在荷香楼外的一大群丫鬟、婆子一个个都是低着头,她们都是伺候元婉蓉有脸面的丫鬟、婆子。平日里谁见了她们不是笑容满面客客气气地叫一声“姑娘”、“嬷嬷”,可是如今她们却是要受到路过这里的丫鬟们的指指点点,让她们受尽了耻辱。 这都是那个女人害的! 她们一个个莫不是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疯魔了,怎么就没有拦住那个女人了,可是也更加将这件事情牢牢地记在心底,这样的事情没有第二次,也绝对绝对不能有第二次! 时间一点点过去,荷香她们不时看了下荷香阁主楼的方向,猜测着害了她们的那个罪魁祸首会是如何个凄惨的。三郡主那鞭子可不是吃素的,但凡吃上三郡主一鞭,再怎么都会皮开肉绽。 可是,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才不过多久,就见她们暗暗咒了许久的秋桐竟然跑了出来,只是情形和她们想象的不太一样。那位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而她后面是追的是咋呼呼的三郡主。 难道,这位侧王妃和三郡主竟然都玩到一块儿去了? 这,这。。。 一群侍女婆子看着跑的欢快的两个女人,一时都怔住了! “臭丫头——” “你给我站住——” 秋桐一路跑到楼下,看到跪了一地的丫鬟侍女,边跑边对她们道,“你们还跪着干什么呀?” 侍女愣愣看着脸带兴奋之色的秋桐,着实不明白,这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秋桐则是伸手往元婉霜方向一指,朝着荷香她们道,“快点!小郡主发疯了!都快起来拦住她呀!” 元婉霜简直要气煞了,跺脚外加尖声吼叫道,“你才疯了!臭丫头” 荷香她们这些侍女顺着秋桐指着的方向一看,果然,三郡主手中正拿着不知道哪里弄来匕首,钗横鬓斜,衣裳凌乱,而且鼻头肉肉的红红的,满脸气呼呼的样子,又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是有几分滑稽!确实有些癫疯状! “你们快拦住她,不要让她拿刀伤了她自己呀。”秋桐同样喘着粗气,跑了这般久不喘才奇怪。秋桐回身看元婉霜,发现这个三郡主体力也挺好的。以后,可要注意锻炼跑步,这样才好不被轻易追上。才这般想着,秋桐见那些侍女还是傻愣愣看着,只能跑过去,拉了下其中一个侍女,提醒道,“快起来,别在跪了!” 荷香被拉了下,身子趔趄了一下,她讶异看了下秋桐,却听秋桐又朝着她们道,“也小心不要让她们伤了你们呀!” 这么说完,秋桐又回头看了下元婉霜,择了个方向继续开溜。 元婉霜锐声尖叫着,“你给我站住——” “郡主!”陆陆续续地有几个侍女起身拦阻元婉霜。 秋桐回头一看,那些侍女有的拦着元婉霜的去路,有的拦腰抱住元婉霜,有的则去夺元婉霜手上的匕首,有的则是在旁边手忙脚乱看着不知道如何下手。 “放开本郡主!”元婉霜挣扎着厉害,看着前方也停下来,正拿着帕子好不惬意扇风的秋桐更是气红了一双俏眼。 侍女好不容易夺下元婉霜的匕首后,也不敢再抱着元婉霜不放。 得了自由身,元婉霜气愤地回身甩了身后几个抱住她侍女几个耳光,然后狠狠地对着拦在前面地侍女大声吼着,“给本郡主让开,不然本郡主连你们一起打。” 其他侍女如何敢拦,三郡主向来烈脾气,说到做到。 秋桐看元婉霜竟然还来追她,收了帕子只能继续和元婉霜玩着这你追我赶的游戏。可是,这净友荷香阁的九曲廊桥有的是死路,秋桐又对这里陌生,偏偏就跑到了一条死道上。 “你跑呀!你跑啊!”元婉霜追在后面,双手掐着她的小蛮腰,弯着腰肢,同样气喘得不行,“你倒是继续跑呀!” 秋桐一边戒备着元婉霜,一边看了下桥下的几处枯萎的残荷,池塘泥巴松软,水摊浅浅,又看看四周,判断着可能的逃生之路。 不过,怎么看都没有逃生成功的可能,难道真的跳下池塘。冷冰冰的!还胀兮兮的!肯定也臭轰轰的!秋桐觉得,从这里这跳下去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你要么给本郡主磕头赔罪!”元婉霜一手仍然掐着腰,一手指着桥下,“你要么给我从这里跳下去!” “郡主!你这是强人所难!”秋桐摇了摇头。 “敬酒不吃吃罚酒!”元婉霜说着飞身向秋桐飞奔扑去。 女孩子打架嘛,就是扑过去按住对方得肩膀惯倒,反正元婉霜就是根据以往和其他贵女打架的经验来的。可惜,她这次碰到的不是一般的普通贵女。看到飞扑过来的元婉霜,秋桐双腿分开,劈腿,身体下压后仰,极为轻松地完成一个完美的一字马。 跟在元婉霜身后匆匆赶来的侍女,只见到,一个蓝色的身影如柳条一般柔软地从元婉霜腋下堪堪划过,而那红色的身影如一团红色火团一般从汉白玉廊桥上飘过,随后,消失了。 “噗通——”一声落水声,同时溅起一阵水花伴着数点污泥。 秋桐起身,拍了拍裙摆,走到廊桥边,往下一看,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见,一个身上挂着枯萎荷叶的泥人挣扎着从荷塘中爬起来。可能是听到清脆欢快的笑声,那泥人抬头往上看,恰看到一身蓝色衣裙的秋桐。 秋桐身子侧了侧,然后,半边身子斜坐在汉白玉廊桥栏杆上,笑得一脸灿烂。 元婉霜仰着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着秋桐,倔强的眼睛里头似乎有丝丝的委屈。 真的好似那被逗得有些发毛的奶猫,奶凶奶凶的。 秋桐心底有丝软又有些想逗逗元婉霜,她举起右手朝荷塘中地人影招了招手,俏皮打了个招呼,“嗨——” 荷塘中的泥人样的元婉霜举起满是泥巴的手,指着秋桐,撅着嘴巴,眼睛中包着两团泪水,“你欺负我——” 秋桐伸出右手食指朝荷塘中的人摇了摇,好笑道,“没有哦,你好好想想,是你自己跳下去的哦。” 元婉霜左右看了看,看向廊桥,廊桥上探出来的诸多人都看着她。特别是,这个臭丫头还悠闲斜靠廊桥栏杆上,她的那双眼睛好似都闪着星星一样,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秋桐看着元婉霜,元婉霜也不错眼瞪着秋桐,见秋桐竟然半点都过来哄哄她的。 突然的,元婉霜双手不甘心拍打着泥泞的池塘泥巴,继而,扁了扁嘴,仰头委屈哭诉起来,“你欺负我!你欺负我!就你欺负我——” 看到围过来的侍女们,秋桐则站起来冲她们笑道,“你们不用理会她,她哭闹一场,哭累了,闹够了,她就好了。” 侍女们面面相觑!小孩子好像是这样的没错!就地打滚,哭一哭,闹一闹,没有人理会,就不闹了。只是,眼下在荷塘中哭闹的可不是普通小孩子! “呜哇——” “你欺负我——” “呜哇——” 荷塘下,元婉霜边哭着,还边踢弹着双腿,整一副小孩子哭闹就地打滚的场面。 “呜啊——” 元婉霜卖力扯着嗓子,尖锐的少女声响彻整栋净友荷香阁。 “怎么办?要不要将郡主拉上来啊?”有侍女问身边的同伴。 “郡主!要不你先上来!”有侍女尝试问道。 元婉霜瞪了那说话的侍女一眼,一嗓子中气十足,“滚,不用你管——”。 落了个没脸,那侍女一脸讪讪的,其他侍女见着,却不知道如何是好,总不能,就真的让三郡主泡在水里头吧? 元婉霜看了秋桐一眼,见秋桐竟然还是无动于衷,继续仰起头,且,越发拔高声音,“呜哇——”。 秋桐看了一会儿,见这么多侍女在这里,这个三郡主也出不了什么事,她朝着还在扯嗓子的元婉霜挥了挥手帕,“哎,猫猫,我先走了,不陪你玩了哦!” 众侍女愣了愣,不知道这“猫猫”是谁。 元婉霜也愣了下,只是,不过两三秒钟,她就又扯开嗓子,呜哇声再度高出三分,她边嚎啕着,边双腿踢得更加猛烈的。 一时,泥巴四溅。 秋桐连忙闪身躲过。有些侍女躲闪不及的却是让泥巴溅了一身。 又过了一会儿,见没有泥巴飞溅了,秋桐才探出头来,俯视池塘下方,遥遥给了元婉霜一个飞吻,“小郡主!爱你!萌萌哒!拜拜——” 见秋桐身影果然看不见了,元婉霜再度愣了下后又开始踢弹着双腿,再度边嚎啕大叫起来,“回来!回来!你给我回来!” 但是,秋桐可不想理会元婉霜的,她现在只想回去好好梳洗梳洗。 秋桐回身,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元瑾玄在廊桥尽头迎风而立,也不知道他站在那里看了多久。隔着不远的距离,让人看得到,他双眸平静,沉得似湖泊中不起波澜的水。 这样子的他,巍峨如高山,着实有些令人心动。 猝不及防的,秋桐也愣了一下,然后,她朝池塘下指了指,又朝元瑾玄的位置提着自己的裙摆优雅地行了个公主礼,最后捡起自己失落的鞋子,果断撤退。 秋桐心里明白,反正,今天只能如此了,好好的谈话就不太可能了。 侍女只能傻愣愣看着秋桐挥挥衣袖,最后如扶风摆柳逶迤而去。 且不说净友荷香阁这边的热闹,元婉连那处也不得安宁。 哭又有什么用!大郡主元婉连看着从进门到现在一直哭个不停的元婉蓉,扶了扶头,着实有些心累。 恰这时,侍女进来禀报说赵夫人和刘夫人连袂而来。元婉连低眉想了下也知道为什么,元婉蓉一路哭着跑到这里,但凡是长了眼睛了都看得到。 靖元王府的二郡主,京城出了名的美人,何时如此失态过。 不过多时,赵夫人和刘夫人在元婉连侍女带领下进来了,一进来,刘赵二人就看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元婉蓉,俱是一脸吃惊。她们也是进王府多年的老人了,何时遇到过这般情况。 赵夫人莲步轻移,挨着元婉蓉坐下,保养的精细的手扶着元婉蓉的肩膀,轻声细语问道,“蓉妹妹,这是怎么了?” 元婉蓉捧着丝帕,只是哭,也没回答赵夫人的话,赵夫人求证地看向元婉连。 元婉连摇摇头,她向来知道她这个妹妹一向心思敏感,可是也不曾哪次像这次这般,怎么问都不说。 站在一侧的刘夫人,温声问道,“荷香呢?怎么没看到?” 荷香是元婉蓉的贴身侍女,有事情问荷香也可以知道。 元婉连道,“二妹是一个人过来的,我已经让人去找荷香了。“ 赵刘二人又是齐齐一愣,这出门不带着贴身侍女,这出身大家的闺秀可不妥,而,元婉蓉可是妥妥的大家闺秀! “二妹,”元婉连叹了口气,“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这话,今日元婉连不知道已经说了多少遍了。 不管心中如何好奇,赵夫人拍着元婉蓉的纤背附和道,“就是,快快收了金豆子,女儿家的眼泪金贵,仔细哭肿了眼睛。” 见元婉蓉哭的凄惨,刘夫人也提出自己的建议,“王爷,可是在府里?这事情可要告诉王爷?” 刘夫人话落,元婉蓉哭声一滞,继而哭的更加悲伤了。 赵夫人意味不明看了刘夫人一眼,元婉连紧紧皱了眉头。恰这时,元婉连派去找荷香的侍女回来了,但是却没有带着荷香,她也不待元婉连问,噼里啪啦就将事情说了。 荷香被罚? 元婉连及赵夫人刘夫人纷纷看向元婉蓉。元婉连侍女连忙解释道,“郡主,荷香是被王爷罚的。” 这下,元婉连及赵夫人刘夫人俱是一脸吃惊了。 “为什么?”元婉连问道,她的印象中,他的大哥甚少管她们姐妹房中的事情,便是房中下人只要不犯严重的事,也从来不插手。这荷香是犯了多大的事情! 元婉连侍女摇摇头,又爆料出一则消息,“郡主!净友香阁大大小小几乎所有伺候的侍女嬷嬷都被王爷罚跪着!也就唯有二郡主的奶嬷嬷没被处罚!” 赵夫人吃惊用丝帕掩住嘴巴!这事在王府绝无仅有啊! 刘夫人意味不明看了下埋头哭泣的元婉蓉,随后才又将视线落到元婉连的侍女身上。 “是怎么回事?”元婉连皱眉问道。 “具体的,婢子也不是很清楚,”元婉连婢女犹豫了一下说到,“不过,好像是因为新侧王妃的缘故。” 赵夫人震惊地坐直了身子,向来稳重的刘夫人也是一脸讶异看着元婉连的婢女。 元婉连沉默了半响,才转头问元婉蓉,“蓉妹妹,真的是因为她?” 只见元婉蓉捂着脸,点点头,却不肯再多说。 元婉连侍女吞了吞口水,又扔出一枚炸弹,“奴婢,听说,好像三郡主也让新侧王妃给欺负了!” “什么!”这下,元婉连震惊得猝然站起身来,厉声喝道,“简直反了!” 可不是就反了了天了去了么!元婉连侍女起初也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可是,这可是事实! 赵夫人和刘夫人均是愕然看着一脸我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元婉连侍女,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郡主!骄蛮的靖元王府三郡主被欺负?是她们听错了吧? 元婉蓉不知道何时停止了哭泣,同样一脸不可置信看着元婉连的侍女,可是,她知道这些一定是真的。那女人的利害之处,她见识过。可关键是,她大哥竟然纵容着那女人! 一室寂静,谁也没说话,好似谁都不能消化这道消失似的。最终,赵夫人呐呐结舌,问道,“这事,王爷可知道?” 元婉连侍女看了下元婉蓉,低声道,“今日,王爷就在二郡主的净友荷香阁。” 元婉连几个都不约而同求证似的看向元婉蓉。可,也不需要元婉蓉回答的,元婉蓉那黯然幽怨的神色,此时可无声胜有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夫人突然低声提议道,“郡主!我们是否该写信让王妃早日回来?” 赵夫人心底下撇撇嘴!王妃!?三郡主那刁蛮的性子都吃亏的话,回来一百个,一千个王妃也没用! 挟持大郡主!弄哭二郡主!欺负三郡主!至此之后,新侧王妃在靖元王府里面无人敢嘤其锋芒。 第五十七章 近乡情怯 从净友荷香阁出来,秋桐站在岔道的路口驻足远望,只觉得浑身疲惫。不是身累,而是心累!她其实是一心一意想和他们好好相处,好好沟通,甚至很努力地去迎合他们了,结果每一次都不欢而散。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和他们,连尝试着磨合的机会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靖元王府他们一家子就这么难以相处,还是,晟京中像他们这样高高在上的顶级贵族都如此的盛气凌人。秋桐无力跨下双肩,这么努力刻意地去迎合他们真的太辛苦了。 看着陌生的园林景色,秋桐随意择了一条路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路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沐浴着明媚的冬日阳光,一路看看花草,闻闻草木清香,偶尔听听鸟鸣。 美好的事物总会让人心情愉悦!美丽的景观宗让人流连忘返!天微暗之际,秋桐才逐渐察觉到她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粗等丫鬟的厢房,这一带她是十分熟悉的。 秋桐极目眺望,那棵西府海棠下,她曾经和秋雁在那里乘人不注意摘下了最娇艳的花朵,还有那片桂花树,她们也曾经用丝帛擦净用水洗过的叶子。。。。 望着熟悉的一草一木,秋桐步伐突然轻快起来。他们不乐意和她相处,她又何必强求自己去融入他们。 秋桐起先是慢慢向云英院的方向走着,看到越来越清晰的云英院轮廓,她忍不住小跑了起来。这里不是她的家,可是她突然产生一种近乡情切的情怀。望着眼前那扇熟悉的云英院大门,秋桐眼睛突然酸涩了起来。 跨进大门,院子内有几道熟悉的背影,那几道背影有人转身之际看到了秋桐,却是突然又转过身去,也不知道和其同伴说了些什么。不过片刻,那几道身影纷纷转过身来,果然有几张十分熟悉的脸孔。 秋桐脸上不由绽放出遇到熟人的欢快笑意,她往前走几步,笑着打招呼,“秋娅!” 只是,秋娅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勉强,便是,看秋桐的眼神都有些躲闪。 “天色不早了,我们赶快进去了。”秋娅身边的一个女子这么说着,然后,转身就走,走之间又扯了扯秋娅的衣裳。 秋娅转身走前,又看了眼秋桐,那一眼饱含着诸多矛盾,但,最多的还是惊讶,好似惊讶秋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云英院一般。 不过片刻,本来还有女子清脆笑语的院子,蓦然变得寂然无声,自然的,院子中也突然变得空无一人。 自然,除了秋桐之外。 看着那些纷纷关起来的房门,以及一扇接着一扇阖起的窗户,秋桐重重叹了口气,她想象过自己回到云英院会遇到的情景,却没有料到,竟然连秋娅她们都避她到如此地步。 秋桐回头看了下云英院的大门通往别处的小径,又抬头看了下越发暗沉的天空,除了晚霞,别无他物。 突然的,秋桐自嘲一笑:秋桐,你的杀伤力挺大的,都达到了古诗描述的境地了。 此情此景的,可不有些“千山鸟飞尽,万径人踪灭。”的意境么。 只是,若是可以,秋桐自然不想让别人不自在,但是,这偌大的靖元王府,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秋桐看向云英院自己原本居住的厢房,那里有淡淡的灯光透过窗户给人予暖暖的温馨,而,那思行阁不仅冰冷,夜里更显得空寂。 下意思的,秋桐想进到那屋里坐一坐,或者说,看一看也好。 就看一眼吧。秋桐安慰着自己,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那扇熟悉的木门。 房门没有栓着,秋桐轻轻一推,门便打开了,屋内果然一灯如豆,却是出奇的温暖。 “谁啊。” 听到开门声,秋雁连忙从里间走出来。看到推开门的人是秋桐,秋雁她那一张圆圆的脸上即刻绽出意外而惊喜的笑容。 “秋桐——”秋雁三步并两步跑了过来,伸手热切地拉住秋桐的手臂,欢快叫道,“秋桐是你——你回来啦—” 是的!她回来了! 看着秋雁毫不掩饰的开心笑容,听到秋雁一如既往欢快的声音,秋桐觉得一颗疲惫的心又是酸涩又是开怀。秋桐以为,以为秋雁会和其他人一般,可,实际上,秋雁还是一点没变。 渐渐地,秋桐发觉自己地眼睛突然胀痛起来,秋桐连忙仰了仰头,深怕自己会落下眼泪来。 秋桐反手紧紧握着秋雁的手,水润的眸中带着笑,“秋雁,我好想你。” “秋桐,我也想你!你不知道,自从你,”秋雁突然间似乎意识到什么的样子,她急忙放开拉着秋桐的手,身子一伏,就要跪下去,“王——王妃娘娘。” 秋桐拉着秋雁的手,苦笑连连,“秋雁,连你也挖苦我吗?” “不是的!”秋雁忙摆摆手,解释道,“只是,你现在是王妃娘娘了,我,我只是,只是想行礼而已。这是规矩。” 秋桐叹口气,有些无奈,“你可真是个小傻瓜。” “我娘说,傻人有傻福!”秋雁憨憨一笑,激动拉着秋桐的手,“王妃娘娘,你怎么回来了呢?” “你还是叫我秋桐吧。”秋桐摇摇头,“我哪里是什么王妃娘娘啊?” “秋桐,你别听她们乱说。”秋雁皱了皱眉,她自是知道背地里别人是怎么说秋桐的。 “他们说的也是实情!”经过今日一事,秋桐知道就算是自己在如何不愿意,她也只能认清自己的处境。 “他们都是胡说的!秋桐!你别放在心上!我娘亲就常说,各人有各人的命,有人就是天生好命,强求不得的。秋桐,她们虽然说你这,说你那,其实,她们又哪个心底不是羡慕你的好运气,羡慕你好命。也正是因为羡慕,才会总说那酸溜溜的话儿。“秋雁说着,却是有些兴奋地晃着秋桐的手,“秋桐,你知道么,你现在的身份可高了。就是比那县令夫人,甚至侯夫人还高了好多呢。秋桐,你知道么,现在你的身份可是朝廷的诰命贵夫人,有品级的,据说,还能享受朝廷的俸禄了呢。而且,好些官员见到了你,可都要行跪拜礼的!” “秋雁?”秋桐不知道给如何向秋雁解释,可,她又想找个人说说心底话,“秋雁,其实,我这个侧王妃是有名无实的。” 秋雁脸上的笑容似遇到风打茄子似的,她摇摇头,搜肠刮肚地安慰,“秋桐,你别伤心。不是说日久见人心嘛。你那么好,王爷以后一定会见着你的好的。” 秋桐心说,那位靖元王爷本就不待见她,经过今日荷香阁那么一闹,大约是印象更加恶劣了。以后,她的日子该怎么过都不知道了呢。 “秋桐?”秋雁小心翼翼看着秋桐,发现,秋桐今日好似有好些心事似的,“你怎么了?” 秋桐摇了摇头,重新展露笑颜,挽着秋雁的手走进自己熟悉的屋子。屋子的布局还是和她走的时候一个样,不大的屋子,素色窗帘,青花瓷印花床罩,一张圆桌,四把凳子,简单温馨。 秋桐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这个房间里面的空气都更加舒畅柔软。 秋雁反复多次瞄了几下秋桐的眼睛,总觉得刚刚那么一刹那秋桐笑得有些苦涩有些无奈又好像有些无能为力。她熟悉的秋桐是喜欢笑的,而且笑得一脸烂漫,让别人看着都觉得轻松而开心;可是,好像她一开始认识的秋桐好像更加闷一些,人也没有那么亮的样子。那个时候,她刚刚认识秋桐,好像是五六年前了,那时候,秋桐好像—— “秋雁,这个房间还是你一个人住吗?”秋桐觉得自己是明知故问了,她刚才打量了房间一阵,发现房间中的摆设几乎没有任何变动,如果是一个陌生人进来,肯定会有些不一样,比如生活习惯,物件摆放等等。 “是啊!”秋雁被秋桐打断了那段模糊的记忆,所幸了不再想了,她到桌边斟了一杯白开水给秋桐,“自从你离开后,我就一直一个人住着。不过,再过不久,王府再挑选新的丫头进来,一定会有新的人安排住到这个房间的。” “谢谢你!”秋桐接过秋雁倒的开水,杯子还是她以前惯用的那个。冒着热气的温水透过茶杯传递到手心,秋桐不觉怔怔看着。以前,秋桐也没有觉得能喝上热开水是多么幸福的事情,但是,经过这些日子在思行阁的与世隔绝之后,如今只是这么看着冒着热气的温水,秋桐觉得自己有种想哭的冲动。 捧着茶杯,就这茶杯喝了几口温温的开水,秋桐放下茶杯,然后在桌边随意挑了张凳子坐下,环顾四周,有种回到家的感觉,那么的轻松,那么的自在。 “那,我晚上可不可以也住这里?”进入了这里,又喝了开水,秋桐觉得自己更加贪心了,现在她更加不想回到那冰冷的思行阁了。 秋雁一喜忙连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她有些担忧问道,“可以吗?王妃娘娘怎么能住这种下人住的地方?” “我可不管,我晚上一定要在这里住下了。”秋桐手肘支着桌面,手掌撑着自己的下巴,明眸带笑,她笑得有些狡狤,又有些任性,“就是你赶我,我也不走!好嘛,秋雁,你就让我住下来嘛。” 秋雁看着秋桐眸中明媚的笑意,心中不觉畅快起来,只觉得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秋桐还是她熟悉的秋桐,还是那个喜欢笑,笑起来那么灿烂,明媚得让人也跟着开心快乐。 “秋桐,你不知道,自从你走后,我多无聊。。。。” 熟悉的感觉回来,秋雁也打开了话匣子,从东家长说到西家短,胡说海侃的乱说一通。说到开心处,两个人不禁捧腹大笑起来。 “秋桐,你这额头怎么了?”秋雁才发现秋桐额角有一块红色的包,好似磕到的样子。 秋桐揉了揉额头的包,有些疼,她扁着嘴,嘟囔道,“被猫追,不小心撞到的。” 猫追的?秋雁傻眼,虽然王府里面有养猫,譬如赵夫人就养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猫,但是,能在王府里面养的宠物都是让人给调教过的,极为温顺。 “王府怎么会有那么凶的猫?”秋雁觉得这能追人跑的猫一定是只非常凶的。 秋桐歪头想了下,好笑描述起来,“是挺凶的,还非常的刁蛮任性,没人管教导致的。追着我跑了好久好久,幸亏最后把她给甩了。” “那只猫长什么样子啊?”秋雁觉得这么凶悍的猫,自己以后若是见着可要避开着些。 秋桐想着元婉霜好似数次见面都是穿红色的衣裳,脸颊有着肉肉的婴儿肥,这般想着越发觉得元婉霜身上有些猫咪的影子。于是,秋桐笑着给秋雁描述起来,“她一身红色的皮毛,眼睛大大的圆溜溜的,看着挺可爱,性子却暴躁。让人看着忍不住想斗一斗。” “红色的皮毛?”秋雁努力想了下,点点头附和道“那猫可能是靖元王府里面稀罕品种的猫,我以前可都没有见过红色皮毛的猫。” 两人又你一句我一句聊了些猫的话题,秋雁看着完全暗下来的天色,才想起秋桐来的时候,可能没有吃过饭。“秋桐,你还没吃过饭吧?” 秋桐摸了摸扁平的肚皮,点点头。其实,从早上到现在,秋桐真的什么都没有吃。就是前几日,也都一直省着吃。这段时日,也算是秋桐人生的至低点! 秋雁披了件外出御寒的大衣裳,拿上食盒,娇憨笑道,“秋桐,你休息下。我去大厨房让叶大娘做点吃食。” 秋桐有些奇怪秋雁怎么说的是叶大娘,随后,突然记起,宜轩殿小厨房的那位何厨娘说过,大郡主看重苏大娘的手艺。或许,苏大娘不再在大厨房了吧,秋桐也没有细问其中缘由,只撑着下巴嘻嘻笑着,问道,“我们藏的梅子酒还有吧。” 秋雁也让被秋桐的提议勾起了馋虫,连忙点点头,然后欢快地跑向大厨房,看来也是想着那口梅子酒。 等到秋雁出门后,秋桐又绕着不大的房间四下看了看,只觉得每一处都那么温馨美好。墙壁的角落里还摆放着那一盆还未完工的松柏盆栽,秋桐将其抱到桌面上,找了剪刀利落地修剪了起来。她有种感觉,这盆盆摘若是她今日没有弄好,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完成了。 秋桐看了下窗外,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从她离开荷香阁到如今也已经几个时辰过去了,秋桐觉得,那位靖元王爷但凡想再次找个麻烦,也早已经行动了,但如今,整个王府似乎也没有什么动静,秋桐估摸着,今日荷香阁的事会这么了了吧。 元瑾玄可没有时间找秋桐的麻烦,他如今正在外书房和镇南将军秘议岭南之事。 第五十八章 表兄现在只是亲人 秋雁拿着吃食回来后,看见秋桐正在摆弄那盆盆栽。 “秋桐,为什么给这个盆栽挂上些东西?”秋雁一脸惊奇,同样一脸的迷茫。 这个给盆摘挂上链子还真的事突发奇想的,秋桐看了下窗外飘起的雪粒子,笑道,“圣诞树就是要挂些漂亮得东西的。” “圣诞树?”秋雁一脸的迷惑,她看着秋桐身前的盆摘,疑惑得更加利害了,“秋桐,圣诞树是什么树?我以前都没有听过呢?” 秋桐正拿着流苏项链固定在盆栽的树枝上,被秋雁这么一问突然就有点卡壳了。秋桐想了一下,才道,“过圣诞节,就要有圣诞树。” “圣诞节又是什么节?”秋雁还是一头雾水的,“是哪里的节日嘛?” 秋桐点点头,说的也是摸棱两可的,“圣诞节是为了庆祝耶稣基督诞生的日子,确实是西方国家的传统节日。有点向我们这里的过年一样,他们那里庆祝圣诞节,一般都需要装扮圣诞树,就是在圣诞树上挂一些漂亮的金色铃铛,银色的银片,或者其他彩带。。。” 秋雁听着,慢慢点点头,感叹道,“秋桐,你可真是利害,懂得这么多东西!” 秋桐有些脸红,她觉得自己知道的这些东西都是普通常识吧,而且,还有都是非常流于表面的,也就只有秋雁会这么大夸其词的。 “秋桐,你懂得那么多,王爷一定会喜欢你的!”秋雁说着还重重点了点头,好似对秋桐十分有信心一般。可是,秋桐知道,对秋雁而言,这位靖元王爷是他们的守护神似的,他们这些人不仅尊敬而且敬仰,可是,秋雁哪里知道这位靖元王爷,其实并不如表面看的那般风光霁月。秋桐也不想和秋雁解释太多,莫不要说了秋雁不信,即便信了,秋雁是不是又要为自己担心! 秋桐将手中盆摘放到一边的窗台上放好,想到今日一整日糟糕的境遇,秋桐心情难免有些沉重,“秋雁,我跟你说个事,你一定要记住哦。” 秋雁正在摆弄碗筷,闻言头也不抬回应道,“什么啊?秋桐你说,我听着呢。” 秋桐走到桌边,在椅子上坐下,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不该说。秋桐知道秋雁这个人性子也是大咧咧的有时候又有点小迷糊,其实,那件秘事,秋雁或许不曾当真过。秋桐担心,如今这般郑重其事和秋雁说,倒是不知道会不会成为秋雁的心理负担。 “秋桐,你要和我说什么呀?”秋雁也已经在秋桐对面落座,上一秒还听秋桐说有事和她说了,这下一秒的,秋桐又不说了,倒是弄得她心里不上不下的。 “秋雁,就是靖元王爷和二郡主的那事。”秋桐还记得,今日在净友荷香阁元瑾玄乍闻她说出他们之间秘事之后的反应,那可不就是被说中事实的恼羞成怒么。 “王爷和二郡主什么事啊?”秋雁有些迷糊,可瞬间她突然有些恍然大悟,只是,下一秒她却是担忧看着秋桐安慰道,“秋桐,二郡主虽然美若天仙,只是,你也不比谁差啊,你看,你能够侍弄花草,修剪的花木比谁都好看,还能够将都快枯死吊的那盆素股冠荷鼎都养活,还能做好看的胭脂。。。” 秋桐眼睛不禁有些湿润,秋雁这个傻丫头,也就她才会傻傻的认为她这里好那里也好。 “秋桐,你怎么啦?”秋雁见秋桐眼角突然就这么滑落一串泪水,吓得接下来的话都不敢说了。 “没有啦。”秋桐伸手拭掉眼角的泪珠,笑道,“就是,眼睛有些酸涩而已。” “眼睛酸涩?秋桐,你这几日是不是没有休息好?”秋雁心底还真的有些担心秋桐,她忙给秋桐盛了了一碗汤,催促道,“秋桐,我们赶快吃饭,吃好了,你好好洗个澡,然后,再好好睡个觉,睡觉起来后一切就好了。” 秋桐本已经止住的泪水让秋雁这么一说,越发有眼泪即将奔溃的架势了。秋桐忙拿出手帕覆在自己眼睛上,生怕自己真的和元婉蓉她那样哭的鼻涕四流。 她可是要美美的! 过了一会儿,秋桐才将手帕取下,红着眼睛对秋雁道,“秋雁,你对我最好了。” “秋桐,你对我也很好啊。”秋雁忙给秋桐夹了一筷子清蒸鲫鱼,催促着秋桐赶快下筷子,“我们不说这个了,快吃饭,再不吃就凉了。” 可是,那位靖元王爷和二郡主之间的秘事,不说可真的会出人命,秋桐可看不得秋雁出现什么意外。 “秋桐?王爷真的喜欢二郡主吗?”听了秋桐的说辞,秋雁十分的吃惊,她以前也就以为那些不过是瞎传的风语罢了。 “自然是真的。”眼见为实,对于元瑾玄和元婉蓉之间的事,秋桐觉得自己差点就因此把小命给弄没了。 “那怎么办?”秋雁这下可真为秋桐担心了,虽然,秋雁心底觉得秋桐千好万好,可是,秋雁也是见过元婉蓉的,在秋雁心里,秋桐是很好,可是,也比不过二郡主高贵的身份,比不过二郡主琴棋书画什么都懂,比不过二郡主天仙似的美貌,更加比不过二郡主晟京四姝的盛名。 “你也不用太担心的。”秋桐明显就会错了秋雁的担心,“我跟靖元王爷承认了,是我自己一个人瞎猜的,你以后若是听到有谁说这个话题,你别去瞎参合就好了。还有,私底下你也和秋娅她们说一下。” 秋娅却是消息灵通,而且也向来喜欢说这些小道消息。秋雁点点头,在王府里面生活多年,秋雁自然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的。 “秋桐,你放心,我会和秋娅她们说的。只是,秋桐,那你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我啦。”秋桐故作轻松安慰秋雁,“再怎么说,我现在也是靖元王爷的妃子,他不会对我如何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秋桐知道,今日自己差不多是在鬼门关转悠了一圈了,至于以后,秋桐心底也没有谱。 这顿晚饭,虽然是秋桐这段时间以来吃的最好的一段,可是,因着心底对未来十分迷茫,吃的也颇有些心不在焉,而,秋雁也是心底有话,吃着香喷喷的饭菜也颇有些味同嚼蜡似的。 吃完饭后,秋雁收拾了碗筷,又忙着给秋桐找出秋桐以前的旧衣服给秋桐换洗,“秋桐,这是你的衣服。你先休息下,我去给你打水。” 秋桐还想说,自己可以去打水的,可是,想着如今云英院众人对自己的态度,恐怕自己还没到大澡堂,大澡堂怕是就大门紧闭了。 洗了热水澡,换了干净轻软的衣服后,秋桐找了自己的护肤泥膏,美美地给自己脸蛋补补水份。 秋雁盘腿坐在床榻上,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秋桐。秋桐坐在地板上,正在做瑜伽,抬头见秋雁一脸的欲言又止,只能暂停停下瑜伽,问秋雁,“秋雁,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秋雁抓了抓自己的脸蛋,觉得自己若是不问个明白的,今晚可就真的睡不着了,“秋桐,我问你个事,你别生气,好嘛?” 秋桐一愣,发现这次回来,秋雁多少是有些变的,以前,秋雁可从来藏不住话的。 “秋雁,你有什么事说了就是。我们都这么多年的姐妹了。” 秋雁将盘着腿盘得紧了一些,又挪了挪身子坐好,这才问道,“秋桐,你还喜欢你那个表哥吗?” 那些传闻,秋雁终究也是知道了。秋桐微微叹了口气,问道,“秋雁,你信我么?” 秋雁点点头,一脸的真诚,“信,秋桐只要是你说的,我都是信的。” 可真是个傻丫头!秋桐心里颇有些感动。秋桐稍微整理了下思绪,对秋雁说着心底话,“秋雁,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这个你也知道的。说真的,以前,我对于我那个表哥到底是怎么个怎么情况,我也不记不得了。只是,现在,我对我表哥绝对没有那种喜欢的,他是我表哥,也就是亲人而已。” “这样也好。我还以为,以为,你还喜欢你表哥。”秋雁边说着,边拍了拍胸口,吊着许久的心也终于落回了原处,“我娘说了,我们女子可不能三心二意的,做那脚踏两条船的事儿。就是真的有喜欢的人,若是结婚了,那心底再是喜欢的人也要忘记了。这样的才能将自己的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 可是,秋桐很怀疑自己以后的生活能过得很顺遂。只是,今夜,秋桐只想美美过好今宵,美美的做她的护肤,做个睡前瑜伽,然后再美美睡个觉,至于,那些未来的事情她暂时不想想,也不想再讨论关于元瑾玄的任何事。 靖元王府内院的消息传播的极快,也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新侧王妃的丰功伟绩就似沸腾的滚水一般传散开来。 “二郡主让那妖女欺负到哭了?”裴燚坐在凳子上听着手下刘四的汇报,不尽信地再问了一遍。裴燚对王府的二郡主元婉蓉其实不是很熟悉,就见过几面而已。裴燚印象中的元婉蓉是个柔柔弱弱的清丽出尘的绝色美人,性子和晟京中普遍的大家闺秀没什么两样,贞静舒雅;据说还饱读诗书,能书会画,挺得他的主子靖元王爷喜爱的。 裴燚手下刘四老早就习惯了裴燚就这么称呼这个新侧王妃,便煞有其是点头,“真的,二郡主在花园里面哭了许久,好多人都看到了,做不得假!” “王爷,今日就在府里?”裴燚问道。 这话题转的有些快,刘四只能据实回答道,“王爷今日没有出府,现在还在外书房见镇南将军。只是不知道,这镇南将军有什么事儿,听说,到现在这个时辰还没有离去。” “你瞎打听这些作什么。我们管好自己份内事就行了。”裴燚白了刘四一眼,顺口解释,“镇南将军曾经跟王爷征战过一段时间,这几年一直在岭南镇守,这段时间回京叙职,来拜会王爷也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 裴燚手下心说,哪里就不奇怪了,这前前后后的都几个时辰过去了,据说王爷连晚膳都没用,外书房那边的灯可是一整夜都亮着。 裴燚可不知道自己手下的吐槽,他摸摸自己光洁的下巴,问刘四,“王爷是不是还不知道二郡主被那个妖女欺负的事?” 裴燚觉得如果元瑾玄若是知道了这桩事情,秋桐又怎么能这么平安无事。裴燚知道元瑾玄向来对这个没有任何血缘的妹子—元婉蓉挺上心,说是亲妹子也差不多就那样了。 说到管好自己的事情,那侧王妃的事情也属于内院的事儿,可万万不归他们这刑事堂能够参合的。刘四知道,这也就只能自己这么私下想想而已,若是真的说出来还得让自己这个顶头上司爆头。不过,话说,这个侧王妃也真是个顶有趣的人。刘四觉得这戏文里头写的可都没有这位侧王妃的事那般有看头。 “大人!据说,当时王爷是在二郡主的净友荷香阁!听说,王爷还发落了二郡主身边伺候的侍女还有嬷嬷,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 “王爷也在?”裴燚觉得一点都不可信,“你说王爷还发落了二郡主的侍女?” 刘四点点头,说的有些摸棱两可,“这个,小人不是很确定。有人说当时王爷也在。可是,却没有人可以说出当时是怎么个情形,至于二郡主被新侧王妃欺负哭,大家也只是看到二郡主哭着跑出绣楼,可没有人说出当时到底怎么一回事。所以说,二郡主是不是被新王妃欺负了,恐怕只有当事人知道。” 裴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不太相信王府传言的说法。裴燚深以为,靖元王府又不是谁的闺房,还能让谁随意造反!而且,二郡主在靖元王府那是个比较特别的。 但是,元瑾玄怎么会亲自发落了二郡主元婉蓉身边侍女,这又是不争地事实。这其间必然有些缘故的!裴燚觉得今日地事情总透着几分古怪。 “大人!”刘四又爆料一则消息,“但是,三郡主被新王妃欺负的事情就八九不离十了。” “刘四,你坐!”裴燚指了一把身边的凳子让其手下坐了,因为他的这个手下在家里行四,又姓刘,因此大家都管其刘四,“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裴燚手下觉得他的头头最近非常喜欢听这个新侧王妃的任何事,但凡新侧王妃可能倒霉的事情,他的头头都十分感兴趣。 刘四将自己打听到的,组织语言仔仔细细地说了。 “有人说是新侧王妃将三郡主推下池塘,有的说是三郡主受不住新王妃的气自己跳下池塘,还有的说三郡主是不小心自己跌到池塘里面去的。”刘四最后总结道。 裴燚对王府的三郡主元婉霜比对二郡主元婉蓉还要熟悉一些,元婉霜那是个极为活泼好动的小姑娘。在晟京活得最肆意的贵女,非靖元王府的三郡主莫属了。 “三郡主自小学了些拳脚功夫,要我说,三郡主自己跌到池塘去的说法是不可信,而且,那净友荷香阁的池塘有护栏,怎么跌都跌不下去吧!”裴燚摇摇头,又点点头自我分析道,“按照我对那妖女的了解,那妖女倒是不会自己亲手去推三郡主下池塘,以她那个脾性,倒是很有可能把三郡主气得跳下池塘差不多。那妖女嘴皮子十分利索,通常会把人气的跳脚!这个三郡主烈性子急脾气,被气到的可能性最大!” “这算不算大人您的经验之谈?”刘四有些闷声想笑。 裴燚瞪了了刘四一眼,又暗暗告诫自己,下次见着那个妖女一定要沉住气。 被警告了刘四也不再耍嘴皮子,深怕裴燚某个时候给他来个黑手,到时候,自己可真的就是哑巴吃黄连了。 “据说,当时三郡主在池塘下哭着喊着,她欺负我!那贱丫头欺负我!声音老大了,很多人都听到了。”刘四说到尽兴处,都手舞足蹈起来,“而且,当时王爷就在池塘旁边看着!” 裴燚点点头,觉得自己分析的没错,他朝刘四道出自己的分析,“王爷向来护短。如果王爷真的就在现场,绝对是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妹子被外人动手欺负的。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妖女还是没让人抓到把柄,明明就是那妖女的错!到头来,她自己倒是摘得干干净净!狡猾地厉害!就像当时我的情形那个样子。” 刘四点点头道是,继续说着自己得到的听闻,“据说,当时王爷看到三郡主一身泥巴在池塘里面哭闹,竟然还是笑了,就让三郡主赶快起来梳洗而已。而那新侧王妃据说是大摇大摆地离开净友荷香阁,王爷连责骂都没有,更别提什么责罚之类的事情了。因此,大家都说这个新侧王妃不可得罪。” 裴燚扼腕,“你看看,你看看,那妖女手段太好了!无怪乎梁琨,那般心思纯纯的小少年逃离不了那妖女的手掌心。” 刘四讶然睁大眼睛,这则消息,他以前可一点都不知道的。这其中又关于长泰长公主的幼子什么事。 裴燚白了眼刘四,讽刺一笑,“也就因着这官司在里头,我们王爷才会纳那个妖女为妃,要不然,这满京城的,那么名门淑女,那个妖女能算的了老几!” “可是,大人,就因着梁小公子,我们王爷,那岂不是。。。”刘四都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心情了。 裴燚知道刘四的感受,便是到如今,他都还有些接受不了元瑾玄真的就纳秋桐为妃的事实。 听完了王府的一日事,裴燚挥挥手让刘四也去休息。看了下滴漏,裴燚心底有些惊讶,不知不觉听那妖女的事情又到深夜了。却在他躺下休息没多久,就听外边似乎在传囔着“有刺客”、“抓刺客”之类的声音。 裴燚没理会,靖元王府抓刺客,拿宵小可不归他刑事负责,但是,明日他怕是有些事情可忙了。裴燚冷笑两声,遂脱了外衣躺下,盖被子准备好好休息,只是心中不由默默吐槽两句:这哪里不长眼的刺客,还跑到靖元王府来了。火盆种牡丹,纯粹找死!明日,让你吃吃裴爷爷我的利害! 第五十九章 冬夜幽梦深露重 屋外北方呼呼,间杂着几声噪杂,几处房屋纷纷亮起油灯。但是,秋桐和秋雁都已经睡沉了,她们所在的房间仍是漆黑一片。 这正是:夜色正阑珊,冬夜霜雪始,窗外寒夜露,窗内好眠人。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秋雁伸手揉了揉自己惺忪的双眼,继而,她躺在床榻上侧翻了下身子,紧接着嘴巴咕隆了一声,“秋桐,有刺客。” 久久地没有人回应她,恰这时,冬夜的冷气从被子缝隙灌入,凉飕飕的,倒是将秋雁冻醒了一些。又翻了下侧躺的身子,黑暗中,秋桐伸手摸索着被子,而后拢拉着被子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一些。 秋桐?秋桐早已经成为尊贵的王妃了。不知道秋桐现在怎么样了?她好似又梦见秋桐回来看她了。她们好像又和过去的一样美美地吃了叶大娘的拿手菜,红烧小排,清蒸鲢鱼,小母鸡炖汤。。。还有青梅酒。 秋雁眯着眼睛,嘻嘻笑了下,又无意思抄了抄嘴巴,接着重重打了个哈欠,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长的时间,噪杂声越来越明显,隐约还有打斗声,吆喝声,甚至地板都恍惚微微震动起来。 地板怎么会动?秋雁又侧了侧身子,侧耳倾听,似乎听到了侍卫铠甲轰咔轰咔的金属撞击的声音、吆喝声及整齐的奔跑声。。。 隐约中似乎还听到模模糊糊的声音,似乎是,“抓刺客”之类的声音。 刺客! “有刺客——”秋雁蓦然撑起半个身子,瞌睡虫跑了大半,过了那么一会儿,她左右摸了摸床榻两边。 冰凉冰凉的!没人!秋桐呢? 呆呆地想了片刻,垂着沉重的眼皮,秋雅她伸手拍打了下自己脑门,暗自嘀咕:“我怕是还没睡醒吧,秋桐怎么可能在这里,秋桐已经是侧王妃娘娘了!还有,哪来的什么刺客,不会是自己做了什么梦了吧。” 秋雁揉揉双眼,看向窗外,外面一片寂静,只有,忽忽的风声似乎吹刮得可劲。 明个儿不会要下雪了吧?她的好几件大衣裳还没有找出来晒晒呢!秋雁伸手打了几个哈欠,拉了拉滑落的被子,准备继续睡觉去。可,突然,房间靠院子方向的一个窗户“砰”的一声,秋雁却是被吓了一跳。 那动静,好似门窗被什么重重的力道豁然撞了开来。秋雁抱着被子循着声音看过去,却也没有看到什么,透过左右晃动的窗户扇叶,只见皎皎的月光在屋内撒下几缕清寒。 秋雁望着窗外空无一人的院落,暗自骂了下自己:秋雁,你可真是笨!睡觉前她又忘记拴窗户了!天气越来越冷了!风又这么大了!小心被冻出风寒来了!秋桐?若是秋桐在,秋桐每次睡觉前都会将门窗都关好好的! 透骨的北风穿过窗户呼呼而来,秋雁猛然打了个颤抖,也不敢再在床上瞎蘑菇了,她刚要起身去关窗户,却见,窗户底下猛然钻出来了一个高高的黑嗖嗖的黑影子。 “啊——” 秋雁惊得跌回床榻,双手握拳放在嘴巴下方,尖锐的声音冲破床帐,钻过屋顶,越过云霄,久久回荡在皎皎的晴空之下。 或许秋雁的声音太过尖锐了,黑影身形滞了滞,甚至还伸出一只空余的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见那黑影子悠然飘了起来,秋雁尖锐的声音再次划破深夜,惊起了数家灯火。 ”啊——鬼啊——鬼——” 再让她喊下去,明年的今夜就是自己的忌日了!那黑影如鬼魅般嗦地一声移到床边,一把泛着雪色银光的长刀搁在秋雁眼前三寸处。 “闭嘴!”黑影刻意压低声音,接着,他手腕转了一下,其手中的长刀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闪电似的痕迹,那刀身上雪色的冷芒几预刺破人眼,冰冷利刃似乎带着隐隐血腥成功地震慑住了秋雁即预再次破喉而出的尖叫。 “想要活命的!闭嘴!”黑影冰冷的声音再次在幽暗的夜中沉沉响起,声音压得极低,却是冰冷而坚硬。 见床上秋雁好似已经被镇住,黑影才想松口气,却在当下察觉身后再次响起了一丝细响,还来不及辨认,一道略微沙哑迷蒙的声音在他们两个人身后幽幽响起。 “怎么了?” 黑影身形微微一震,没想到这屋内竟然还有人!?出道多年,这样的疏忽他还未曾遇到过。 来这靖远王府之前,他就猜测过今夜可能遇到的种种情形,可,这王府果真不是一般官吏府宅邸可比的。 靖元王府守卫森严果然非一般高门大户,他在暗处蹲守了大半夜,好不容易等到夜深人静,人狗都睡死的时候才动身。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是蛮顺利的,没有惊动任何人翻身越过王府的高高的围墙,还没来得及考虑往哪个方向探寻,然后,他就被王府巡逻守卫的侍卫给察觉了,当下他只能跃上屋顶。可追随着他屁股后面的是几声簌簌而来的箭矢。以刀鞘拍落箭矢,他也不恋战,随即飞身离开。 而这王府的侍卫,果然也不是盖的,他东躲西藏了半个多时辰,他身后的王府侍卫竟然可以尾缀他半个时辰,简直就像狗尾巴似的,怎么也甩不掉。他就这么地被追着在迷宫一般的王府转了大半圈,想当然尔,越是轩峻华宇必定越是守卫森严。脑子他自然是有的,所以他也不往那些高屋华宇跑,专门往人少的地方钻,其实也就想着避过风头,然后再见机行事。见墙就翻,见洞就钻,如此反复,他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不过,他还算幸运的,终于找到了好像可以躲藏的地方,他其实就想着找个地方休息躲避一下而已,就随意挑了间最角落最安静的屋子从窗户外跳进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还是这人是真的不能干亏心事,反正,今天他的运气好似不怎么好。他翻身越过来这屋子躲避,可这屋子窗户下方好死不死的偏偏放了个大桶,且桶里面偏偏又放了满满一桶水,水还偏偏是冷冰冰的。他跳进来又好巧不巧一个倒栽葱,妥妥地栽到水桶里面,连呛了几口冷水不说,好不容易从桶里面钻出来,就听到床榻上女子杀猪般的尖声高叫。 他是过来躲一躲的,不是让这女子引来侍卫的,遂拔刀威胁这尖叫女子。可是,为什么房间里面还有第三人,是他进来的时候太紧张没注意?或者是被冷水给麻痹了?还是,对方也是个武功高手?高手往往是能够长时间屏息,让对方无从察觉! 真是出师不利!黑影心中暗惊,却是迅速转身看向异动之处,一颗向来强大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那“鬼”字也几预破口而出。 但见,一缕光亮幽幽照进来,那黑朦朦的角落里面,平添了几分清朦。一团白白的东西缓缓从地面扭动着升起来,但是,那东西没有腿,只有半截身子,黑面獠牙,披散长发。。。 半只鬼!难道是不幸身首异处的人变得的鬼!黑影脑门一滴冷汗流了下来,惊得倒退了半步。 恰那时,月光钻出乌云,屋内亮光更亮了一些。 白色团团慢慢的伸出双手,慢慢的好像伸展了下腰肢,然后,她那消失的腿儿也长了出来,最后竟然还可以像人一样站立起来了! 黑影定定看着,身上肌肉紧绷,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可,渐渐的,他发现,那所谓的鬼其实并非是鬼。那就是个人!长相丑陋的人罢了!或者是带着什么面具的人而已!一身从头到脚兜着白色长裙,她个子高挑,从窗户灌进来冷风吹起她的裙摆,露出一双细白的脚丫,吹散了几缕似雨后滋润鲜花的清香。 难道这年头,鬼都是香的!?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人罢了!黑衣人心下微松。 秋桐盯着床榻处黑黝黝的一处人影,心中有几丝怪异,秋雁的个子好似没有那么高才对,她试探着叫道,“秋雁,是你么?你做噩梦了么?” 鬼总不会说人话吧!一个女人三更半夜,作什么装神弄鬼!黑影心神大定!心中却有几分被戏弄的恼怒,他咬牙切齿低声低吼一声,“装神弄鬼——” 说时迟那时快,就听到身后那刚刚尖叫的女子突然在他身后高声喊起来,“秋桐!王妃快跑,有刺客——快跑——” 这话才落,那白衣长发的人听到声音,却是身子一矮,突然就消失在他的眼前,黑影条件反射朝那白衣长发女子处窜过去。 秋桐本来是睡得正香,却突然被一声又一声尖叫惊醒,醒来后,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地板上的毯子上睡着了。她记得,她本来是在做睡前瑜伽的,也不知道怎么做着做着竟然躺在毯子上面睡了过去,醒来后,一身冰凉凉的。 待到她清醒一些,似乎就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来,然后就是秋雁的高声提醒。 刺客! 秋桐心脏噗通得极快,听到秋雁提醒连忙矮下身子,柔软的身子一扭躲了开去,她伏身到窗户边,啪的一声将打开的窗户完全阖上。 黑影闻声扭头,却见,原本还有些光线的屋子完全暗了下来,他握着刀柄朝着声源处看了看,划砍的姿势始终没有落下。 这边,秋桐则是仗着自己对屋子天然的熟悉,摸黑俯身爬到床榻边,伸手扯了扯秋雁的被子,然后向秋雁指了指门的方向。 秋雁大骇,几乎又要大叫出声,但是与此同时一双柔软而熟悉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巴,她只能发出一声轻微的“秋——”字。 一只手被拉了下,秋雁心领神悟,连忙掀开被子才起身刚要下榻,那黑影是极为机敏的人,一下子又窜了回来。 “你们最好别动——” 不动才怪,秋桐连忙将手中的东西抛向那黑影,同时大声喊了声,“小心暗器!” 那黑影果然后退数步,刀面在黑色的夜空中划过一道闪亮的银光,啪的一声,那东西应声而裂。 恰那时,秋桐拉着秋雁的手朝着门口方向奔去。 黑影睁开眼睛,眼睛明显感到一种别样的刺激辛辣,他怒从心里暴喝,“你敢暗算我!” 见那黑影似乎要向自己这边扑来,秋桐急中生智朝那黑影喊道,“你中了七步断魂散!” 七步断魂散!? 黑影愣了片刻,伸手点住身上几处穴道,又侧耳感受着黑暗中的声响,蓦然飞身过去,可惜他那招马踏飞燕才刚脚尖落地,却是脚下一滑,砰的一阵巨响,却是让他活生生摔了个狗吃屎的四肢趴地。 黑影低咒一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此刻遭遇,手脚并爬几次没有成功起身,索性往右打滚几下,试图起来。 那侧,秋雁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秋桐却心中一阵欢喜,心中比了个ko的姿势,脚下不停拉着秋雁往门边逃命。可这黑暗中,秋桐好似一不小心踩到了什么,同一时间秋雁再度尖叫起来。秋桐一只脚好似被抓住,处于本能她只能使劲蹬,拼命踢。 只听得脚下传来一声闷哼,然后是低低的低吼,“你们给我停下,不然我不客气了。” 不客气?他从来就没有对她们客气过啊!秋桐甩了甩脚,如何都没有逃脱对方的辖制,只能凭着本能胡乱踢踩。 生平第一次遇到如此不按常理的出牌方式,狼狈躺在地板上不幸再次中招的某人本能护住自己的重要部位,左躲右闪,颇为辛苦。 秋桐毫无章法乱踢一通,然后,听到一声压抑愤怒的低吼“嗷~~” 秋桐一愣,趁机一手拉着秋雁,一手提着过长的裙摆奔向门口。 临近门口,秋桐打开门扉,皎皎月辉撒了进来,心下一喜,扭头,却是手脚僵硬了起来。 皎皎月夜下,秋桐看清了,他们身后站着个身材高健壮硕的黑衣男人,那男人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不出其神色,但是,那眼中冰冷中带着愤怒。 羞愤而暴怒! 黑衣男子视线落在同样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秋桐身上,他手腕轻轻一转,那长长的雪色长刀又临近了秋雁纤细的脖子几分。 第六十章 梁上君,刺客君 “你大可以出去看看!你前脚一出门,我立马就结果了这个小丫头的命!”黑衣男子的声音冷冷的,而他手中的利器也是冷光必现,让人毫不怀疑,他不是在大放厥词。 眼角频频看着脖子处好似可以随时割了自己脑袋的长刀,秋雁娇小的身子瑟瑟发抖,眼里明明噙着恐惧的泪光,却是冲着秋桐喊道,“秋,秋桐,你,你别管我。你快走!快走!” 黑衣男子只冷笑看着秋桐,一脸笃定秋桐不会独自离去。他笃定,若是秋桐会离去,刚才秋桐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离开了。当然,也正因为她没有离开,才害得他这般狼狈! 秋桐同样默默黑衣男子一会儿,最后,乖乖地反身将门关上。 好!是个聪明的女子!黑衣男子满意笑了笑,胯下隐痛,让他惹不住瞪了几下秋桐。这女子,太狡猾了! 秋桐不知黑衣男子所想,秋雁被劫持了,她只能认命了往回走。秋桐边走边安抚道,“黑衣先生,您不要激动,我不走就是了。” 黑衣先生?黑衣男子愣了下,反应过来,这黑衣先生叫的是自己,他压低声音辩解道,“我不叫黑衣。” 秋桐有些讶异这黑衣人竟然会回应她,于是她颇有几分好奇,征求对方的意见,“小黑?” 小黑?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细想一下.很多人家家里养的狗不就是小黑,小黑地叫!黑衣人嘴角一抽,冷声道,“我不叫小黑!” 秋桐歪了歪头,有些好笑这黑衣人的反应,“大黑?” “小黑和大黑又有什么区别!”黑衣人声音有些怒。 秋桐心中一乐,“自然是千差万别的呀。” 黑衣人冷哼一声,却是不答的,他心底清楚,自己这么一答不就显得自己落了下乘了么! 听出了黑衣人的不以为然,秋桐却不想这么冷场下去的,“不是说一字之差,谬以千里么?大黑和小黑刚刚好差了一个字.既然差了一个字,那自然就是大大的不同的。” 黑衣人愣了一下,知道自己嘴笨,说不过人家。 “那你叫什么名字呀?”没人应声。秋桐自己接着笑道,“我想,你叫梁上吧?” 黑衣人眼皮一跳,急急否认,“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不是凉尚!” “不是梁上君!难道是刺客君!?”秋桐也不必黑衣人回答,自话自说。 有时候说话可以驱散人心中的紧张,秋桐此刻却是紧张非常的。 黑衣人面皮一崩,知道,自己是多说多错,决定沉默是金。 室内悠然亮了起来,秋桐轻轻放下火折子。 “你疯了!”黑衣人冷喝!借着烛光,他这也才看清眼前这个狡猾又伶牙俐齿的女人是个怎么样的,披头散发,穿着白色中衣长裙,只是,这女人脸上不知道抹了什么东西,青黑一片,而且坑坑洼洼的,视线不清的情况下,整就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这个女人大晚上的不睡觉,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打扮干什么?总不会来吓唬他!他来这间屋子,是随即挑选的,她总不会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没啦!没啦!”秋桐摇摇头,朝那黑衣蒙面人俏皮说道,“刺客君,我正常的很呢。” “那你点什么蜡烛!”黑衣人冷哼,指尖微微曲起。 “不点蜡烛,我们看得清吗?”秋桐一脸你很白痴的神情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曲起的手指悄然伸直,他咬着紧牙根,决定不再轻易说一句话。 “刺客君,你让我的姐妹穿上衣服和鞋子,好吗?”秋桐这么说着自己赤着脚走到做瑜伽的毯子边穿上毛拖,边接着解释道,“而且,我觉得,点不点蜡烛对你没有什么差别也。那多声的高声尖叫,这个云英院里面又不是只有我们三个人,其他人该醒的也醒了,能干嘛都干嘛去了吧。哎呀,你说我们怎么那么倒霉,云英院那么多间屋子,刺客君你怎么偏偏就选择了我们这一间。我真心觉得最近自己好似有些不顺,遇到不顺心的事儿一起接一起的。” 黑衣人一噎不理会秋桐的噪舌,他屏息凝神,侧耳倾听,王府大群侍卫确实已经将方圆一里内团团围住,还有几个高手中的高手正在朝这里靠近!靖元王府果然就是靖元王府!今夜,他顺利逃脱的机会恐怕是渺茫了。只是,他也不畏身死,不过是遗憾而已。 黑衣人心下黯然,目光落在秋桐洁白的脚踝上,见她穿上那双后面缺了口的奇怪鞋子,想到对方是个年轻的女子,便极不自然移开视线,然后对被自己劫持的秋雁道,“你也去穿上鞋子!” 黑衣人这么说着,却是手中利器不离秋雁半米。秋雁匆忙裹上御寒的大衣裳,随意套上鞋子,也不敢再乱动。 秋桐这才有机会看清这个所谓的刺客君,他穿着一身黑色修身利落的劲装,衣裳有些凌乱不整,脸部盖着一条黑色的布块,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睛,只是那眼睛有些浮肿通红,其中一只眼睛甚至已经青肿了起来,有些似独眼熊猫!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几丝发丝垂落额头,而且,这个刺客君,还挺狼狈的,一身湿哒哒的,头发衣服还在滴滴答答的落着水,也不知道他这大冷天的他在哪里将自己整的落汤鸡似的。 见秋桐打量自己,黑衣人眼皮抽了抽,有些不自在侧了侧自己的身子,自己如今这么狼狈,有一大半功劳是眼前这个女子的杰作。 秋桐勾着鼻子仔细闻了闻,发现这个刺客身上似乎还香香的,而且这个香味还挺熟悉,定睛一看,刺客衣服边上不还沾了几片残碎的花瓣。 秋桐看向窗户下放置的浴桶,浴桶周围一片凌乱的水迹,他这是掉到她的浴桶里面了?他这是怎么掉进去的? 黑衣人眼睛何等犀利,他也看向那浴桶,黑色布块下的脸部肌肉紧绷,颇为咬牙切齿,终忍不住问道,“那个桶也是你放的?” 秋桐非常诚实点点头,今晚太晚了,洗完澡后,她还没来得及将水清理掉。 黑衣人薄唇微抖,气息都不顺了,“你放个桶在那里做什么?你知道我今晚会过来?”而且,还偏偏就是那个窗户下面。 秋桐愣了下,这位刺客君还以为她未卜先知么?可是,她不知彼方,也不能让他知道己方吧,谈判么,给对方云里雾里的错觉,给对方虚虚实实的迟疑,那么自己的胜算就大了些。 秋桐故作高深,一副这些都是小菜一碟的淡然神情,她淡淡笑了笑,“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厉害地本事,今夜闲来无事,我掐指算了算。预测到,今夜会有高手意外路经此处,未免做了那被殃及池鱼,遂置桶一只,清水若干,鲜花几许。没想到,算的还是差了那么几分。” 准!太准了! 黑衣人震惊!他知道这世上有许多高人,还有那些上知天文下至地理的玄士,可是,没想到对面这个年纪轻轻小女子竟然也能卜算。靖元王府果然是靖元王府,高手如云不说,在随便的下人房中,一个被他劫持的丫头虽然胆子小,但是也相貌不俗,关键还有江湖人的义气,而眼前这个不知面目的女子,不仅机灵,竟然还会未卜先知。真是卧虎藏龙!卧虎藏龙! “刺客君!”秋桐可不敢在这未卜先知上攀扯太久,她看向黑衣人及被他挟持的秋雁打着商量,“你能先放了她吗?” “王—秋桐,你不用管我,你快走!”秋雁看着对着自己的利器,身体打着颤抖,日常红扑扑的脸蛋青白一片,想来是吓坏了。 “秋雁,你不用害怕,他不会伤你!”秋桐安慰道,“他不是坏人!” 秋雁却觉得劫持自己的黑衣人不是什么好人!好人怎么可能大晚上跑到别人家里!还蒙着面! 黑衣人看了眼被自己劫持的秋雁,又看向看不清面目的白衣长发的秋桐,不确定问道,“你是王妃?”虽然,一整个晚上雨里雾里的,但是,有些事情他还是记得一清二楚。 秋桐被问的一愣,突然笑了,因为笑,脸上敷着的护肤泥膏皲裂了一下,她忙敛住笑意,轻声问道,“你看,我像吗?” 黑衣人看着脸上敷着怪异东西的女子的一双眼睛,没办法,对方也只有那双眼睛能看了,她那眼睛熠熠生辉,可以想象她目前必定在笑。 所以,目前对面这个面目不明的女子必定很镇定!能不镇定吗?黑衣人不舒服眨巴了下自己不舒服的双眼,她刚刚逃跑之际还向他抛来一瓶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瓶子,那东西辛辣刺眼,便是他手臂的伤口也被刺激得一阵刺痛。关键是,这女子还十分机警,抛出东西还会懂得喊上一声“小心暗器!” 不是这声“小心暗器”,他会去格挡吗,不格挡他就不会被这个所谓得暗器伤到。如果,是这般就算了。为什么,她还能够在地上神不知鬼不觉洒下那层油!难道是事先就准备好的?今晚不论是他从窗户进来,还是从大门进来,必定都会十分难堪?! 黑衣人瞄了眼地板上还是油润润的地板,想到刚刚的狼狈,一双结实的大腿不由绷了绷! 可是,一个王妃怎么可能在这种偏僻的下人厢房里面。但是,王府下人再怎么大胆,想必也不敢随意使用王妃这样的尊称。这般机警,这般镇定,这一定不是普普通通的人。但是,眼前这女子机灵得很,谁知道她是不是在盘算着什么! 黑衣人撇了眼自己挟持的女子,又看向秋桐,“你是在和我谈条件?”。 秋桐觉得这个黑衣人话题跳得很快,前面的话和后面的话总是衔接不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我想,刺客君您到这里,想必也不是为了伤人。”秋桐看向黑衣人,神色笃定,继续游说,“不如,你放了我的这个小姐妹,我们大家好好商议一下,看我们是否可以帮上忙?” 黑衣人有些讶异,他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来刺杀什么人的。”抓他的护卫都刺客,刺客的喊他,她不也叫他刺客君这个怪异的称呼。 秋桐莫名看向黑衣人,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想去杀人,而且,这个人跑到这个偏僻的下人住处,总不会是为了杀他们这种低微的下人,还是低微的小丫鬟吧。而且,眼前这个刺客君怎么看也不像是完全没带脑子的。 无论从人性上讲,还是从成本代价上考虑,这个人不是为了杀人而来,而是,为找什么东西而来,而且,他还不是非常明确那东西放在哪里。 秋桐对着黑衣人灿然一笑,继续忽悠起来,“我算的呀!“ “那你算算,我到底来王府干什么?”黑衣人若是在这之前,他对于卜卦这些都是嗤之以鼻的,但是,今夜种种又让他有些相信,遂有心试探一下这个好像真的能能未卜先知的女子。 秋桐还果真伸出手指,故作玄虚掐了几下,然后忽悠起来,“这个东西对你很重要!而且,这个东西非常珍贵!或者说稀罕!这个东西呢,不一定只在靖元王府里面有,但是,靖元王府里面必定有这样的东西。” 黑衣人忍不住暗暗点点头,不错,他来靖元王府就是为了找样东西。那东西确实对他十分重要,而且是稀世珍宝,这东西不确定其他地方有没有,但是,靖元王府就是有这稀世珍宝。 见黑衣人频频点头,秋雁惊异得睁大眼睛,她以前怎么都不知道秋桐还能有这等本事?所以,秋桐才能成为王妃,并不是其他人说的那般的! “那你再算算!我要的东西到底在哪里!”黑衣人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没想到,他误打误撞的,还就找到对的人了。难道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看来,他的运气不算太差。 秋桐垂目掩住自己的情绪,想着,待会怎么把这个黑衣刺客君给引到别的地方去,刑事堂?还是侍卫统领那里?还是引到花园假山那边,到那里,她和秋雁随便在哪个角落躲上一躲,这个黑衣刺客君未必可以找的到。 或者,怎么让这个刺客君将秋雁放了。 第六十一章 云遮雾绕猜不透 云英院外,王府侍卫统领展俊带着一小队侍卫匆匆而来。 见到来人,云英院房顶如鬼魅般飘下一个黑色人影,“大人!刺客就在这个院子倒数第二间屋子里面。” 展俊伸手比了个动作,他带来的人有十几个人向院子两侧分散开来将云英院团团围住,而他自己则带着另外十几个人往那院子倒数第二间屋子径直而去。 展俊一脚便是将那紧闭的房门踹开。 砰的一巨响,确实让屋内的三个人都是吃了一惊,秋桐几个纷纷看向屋外之人。而包括展俊在内的屋外之人同样也看向屋内,他们视线在黑衣蒙面带着长刀男子和白衣长发面貌诡异女子来回徘徊。 黑衣蒙面男子就是他们追捕的刺客,被刺客挟持的女子,应该是王府中住这间屋子的丫鬟,但是,这个白衣长发面上青黑一片的女子又是谁? 刺客同伙?不像!他们明显是对峙的!王府里面的丫头?可是,一个王府丫头有必要让这个武功极为高强的刺客如此戒备?还是,这个也是另外一个擅自闯入王府的宵小!可,他们怎么一点都没有发现? 众侍卫身后一片冷汗! 展俊站在门口冲着屋内冷喝:“大胆贼寇!还不束手就擒!” 黑衣人看着门外精捍的侍卫,他皱了瞎眉却是看向秋桐,催促道,“你算出来东西藏在哪里了没有?” 秋桐看了下门口虎视眈眈的侍卫,又看转回头看这个黑衣刺客君,答非所问,“即便是知道东西在哪里,现在你也出不去啊。不是我长这个靖元王府得志气,灭你得威风,这靖元王府可以说是固若金汤,进来不容易,出去也同样困难重重啊。” 黑衣人目光如炬盯着秋桐,“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告诉我东西在哪里就行!我自己去取!” 什么东西?他们是要到王府窃取东西的?是一伙的! 展俊目光一凛,双目如炬在黑衣人和与黑衣人对话的秋桐来回巡视,伸手对身后的侍卫比了个动作,“将他们都给我拿下!” 这话才落,展俊自己大长腿率先一迈跨过门槛,眼睛紧紧盯着屋内环境却是忽略了脚下一方天地。众人只见,展俊他右腿往前一探,脚底悠然一滑,展俊他那高健的身躯往下猛地一伏,双腿猛然劈叉,竟然是直直地坐了下去。 黑衣男子眼疾手快,扯着秋雁往旁边一闪,眼睁睁看着一道人影在自己跟前,直接劈叉往前滑到一侧墙角。看着两腿劈叉卧低身子呆坐地面似乎回不过神来的大男人,黑衣男子暗暗嘶嘶一声,突然觉得自己两股簌簌的。回想自己方才摔了个狗吃屎,虽然狼狈,但是,好歹比这劈叉好太多,太多了。 人,是需要比较才会有幸福感的。 跟着展俊刚走进来的侍卫,见着这突发变故,纷纷驻了脚:他们,他们可没有这种劈叉的本事! 秋桐同样睁大眼睛看着脚边完成一字马的展俊,一双大长腿,笔直打开,一字成型,几近将这小屋子给占据了。所以说,这男人柔软起来,其实真的没有女人什么事啊。她还未赞叹出声,就见脚边的展俊大长腿在半空中交叉一旋,突然帅气地拔地而起,身姿竟然十分的矫健而伟岸。 黑衣人拖拽着秋雁往后退到一侧,威胁着,“再过来,这个小丫头就没命了。” 秋桐心下一凛,可,下一秒,她察觉自己眼前一暗,原来身边伟岸的身影一侧身,其手中的刀剑已经架在她脖子上。 这是什么情况?黑衣人眸光微闪,却是不出声,心底越发戒备起来。 展俊瞄了下脚下的油迹,站直身姿,长剑指着秋桐,冷笑声从其牙缝间一字一字蹦出,“你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剑快!” 这怎么有点公报私仇的样子呢!秋桐不觉得自己和眼前这个王府侍卫统领有什么恩怨啊。 秋雁只觉自己脑袋糨糊似的,呆呆眼前的一切,对面秋桐的脖子被王府侍卫的长剑架着,而自己也被身后的黑衣人劫持着,还有,那些王府侍卫好像都要冲进来打架似的。 黑衣人也是有些心乱,目前这形势对他可非常的不利,对面这些人看着可不在乎他劫持的这个小丫头。突然,尖叫声再度在自己耳边中响起。黑衣人侧了侧耳朵,觉得自己耳朵可真的要聋了! “啊——血——”原来是,秋雁见秋桐白皙的脖子慢慢出现一抹刺目的血红,暗红色的血液瞬间染了秋桐雪白的中衣。 黑衣人看着秋桐脖子处渗出的血迹,忽的一窒,没想到对面这些侍卫竟然比自己还狠! 脖子处微微刺痛,秋桐睨了下自己衣领处的暗红,暗叹一声,果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秋桐望着离自己不过几寸的剑尖,身子也不敢再妄动,脑瓜子却是快速转动着,如何改变这被动局面。 展俊将手中的剑锋撤离了一些,朝黑衣人下通牒,“束手就擒!不然,下次,这位可就不是破皮这么幸运了!” “不能!你不能!她是王妃!是王妃!”秋雁冲着王府侍卫颤声喊叫,“她是侧王妃娘娘!” 王妃?她! 王府侍卫看向纷纷被他们上司夹持的女子,展俊同样看向他剑下的女子的眼睛,才惊觉这双眼睛真的有些熟悉。 这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打自己人!黑衣人有些好笑看着对方。 王妃?! 秋桐眸光一亮,或许,她可以利用这个身份扭转乾坤呀。 夜已深! 陆公公看着跪在靖元王爷身前朗声禀报得侍卫,只觉这大冷天的他竟然也出了一身的冷汗,腿脚发软。 今晚,王府闯进了一名刺客! 他半个时辰前就知道了,动静有些大。 这个刺客武功高强,竟然一路跑到了下人房—云英院了,这个他刚刚听到这个侍卫说的。 可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恰巧新侧王妃今晚就在云英院里面,也是这个侍卫禀报的。 刺客还和新侧王妃问:东西在哪里?那个刺客他要亲自去取! 今夜的刺客夜闯王府是来偷盗或者说接手东西的,而新侧王妃恰好就是那个知道那个东西的人!这个新侧王妃来历真的不简单!竟然是王府的细作!细作!潜藏在王府数年的细作!陆公公一边听着侍卫的禀报,一边心中打着鼓。 新王妃竟然是细作!他家王爷是否是知道的? 陆公公忍不住看向元瑾玄,见元瑾玄嘴角噙着笑,好似没有任何讶异的样子。陆公公心中惊疑不定:难道,王爷一开始就知道这侧王妃的身份了?但是,既然知道为什么还纳她为侧妃呢?明明前不久,王爷都直接拒绝了那曹四姑娘。曹四姑娘虽然是曹相的女儿,和王爷政见相左,但是,再怎么说那曹四姑娘也是心里向着王爷的,而且,人家曹四姑娘还是晟京四姝之一!曹四姑娘的才情让晟京的才子瞻仰着,品行也良好,而且,还是难得的绝色大美人,怎么看,都比这位新侧王妃来得更加稳妥一些啊。 可是,陆公公不禁又回想起今日白日在净友荷香阁看到的那一幕。他私下再对比了一下,觉得,或许他王爷还是比较喜欢新侧王妃这一款的。这侧王妃虽然容色不是绝色的,但是,人却太有趣,那性子又娇又媚,该娴静的时候似处子一般,该活泼的时候,娇娇妖媚,动静皆宜,无时不刻都能够吸引了人的眼球,不知不觉牵动了人的心脉;而,曹四姑娘,则显得太过娴雅了一些,少了一些热情和活力,似一眼就看到底的清水,清美但看久了却显得乏味。绝色的美人天下可不会少,但是,如侧王妃那般有趣的这天下可能却难以找出第二个来。 “王爷!展大人让属下过来请示王爷,该如何处置,请王爷示下!”侍卫抱拳半跪着,等着身前的靖元王爷决定。 目光轻扫单膝跪在地上的侍卫,元瑾玄自己却是站起身,他清声道,“你着人让萧大他们带人过去,今夜不管是刺客还是她,让一个人逃了,本王绝不轻饶!” 她自然是新侧王妃了! 陆公公脖子上一片冷汗沉沉,他随侍王爷多年,知道这萧大是他家王爷一手组建起来的高手暗卫,他们武功极为高强,平日里王爷根本就不传用他们,若是传用他们必定是紧急时刻。他那么见过的一次还是七八年前的那一次,那次是为了突围胡兵,启用他们十八人作为先锋,据说萧大他们虽然只有十八人,但是他们心狠手辣,武功卓绝,足可匹敌千军万马。 一晃眼,就见他的主子靖元王爷也不使唤别人,竟然自己亲手换上外衣,陆公公也不敢再晃神遥思,连忙上前替其整理衣冠。 元瑾玄自己伸手将一条月光白绣龙纹图案的腰带系上,边对身边的陆公公道,“你不用跟着了。“ 陆公公还未应是,只觉房间里面白光一扫,哪里还有其他人。 好吧,这侧王妃再多么有趣,也抵不上这奸细这么一条,王爷素来对细作绝不姑息的!陆公公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觉得,今晚肯定是个不眠之夜了。 且不说陆公公如何心神不宁的,其他人一样睡不着觉,刘四死命瞧着闭阖的房门,拉高嗓门,“大人!大人!出大事了!” 裴燚烦躁翻了个身,看向黑夜中被敲得砰砰响的房门,冷声问道,“刘四,什么事?” 刘四冲着房间内说道,“大人!那个刺客跑到王府内院,云英院去了。” 裴燚转回身,暗想,这个展俊也真是办事也来越不利索了,还让刺客跑的内院,明日有的挨批了。可是,云英院怎么有点耳熟呢?哦,对了,那个妖女以前住的地方不就是叫云英院。 “大人!您醒了吗?”刘四的声音还在门外响起。 果真是狗闹耗子多管闲事!裴燚不耐烦冲着大门的方向喊道,“刘四,抓刺客又不关我们的事,睡你的觉去!” 刘四看着紧闭的门扉,一阵纳闷,“大人!我还以为你能对这个消息会很感兴趣呢,所以,我听到这一消息立马赶过来给您报信来了!” 屋内还是没有动静,刘四等了会儿,又提高嗓门对着紧闭的门扉说道,“大人,新侧王妃今夜刚好就再云英院里面。我还听说,王” 哐当! 门一下子被拉开,刘四吃惊看着门内一身中衣,打着赤脚,却是双目炯炯的裴燚。 北风呼呼的,裴燚也不觉得冷,他紧盯着刘四,追问道,“你刚刚说,那个妖女也在?” “是啊!属下的听说,新侧王妃还被刺客给劫持了!”他头头总是妖女妖女地叫侧王妃,但是,他却是没有那个胆子的。 裴燚一听,随即冲出门口,刘四见了,忙朝着裴燚的背影唤道,“大人——你还没穿鞋!” 一阵白影回旋回来,门扉哐当一声关上,不过片刻,又哐当一声打开,一阵黑影如风一般在刘四面前飘飞出去。 刘四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又看那黑影消失的方向摇摇头,他家大人真的对新侧王妃的事情太上心了! 人家,那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他家大人那是,一朝被蜜蜂蛰,时时刻刻盼着新侧王妃倒霉! 可是,要他说,那事也不能太怪新侧王妃! 第六十二章 大郡主嫁到 黑衣人看着对方,视线落在秋桐身上,实在想不到这个不明面目的女子竟然真的就是王妃!可是王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他没有记错,这里是下人的厢房。虽然刚才他逃避王府的侍卫,但是他头脑还是十分清醒的。这里分明是王府偏僻的角落,他当时也没有注意这个院落是什么地方就翻身进来,而这里的有些人或许早已经听到先前打斗的动静,几间房间纷纷亮起了烛火,或许是夜间行走的人天生就对黑暗比较向往,他想也不想地就朝东侧最角落处这间没有任何灯光,没有任何声响的房间躲了进来。可,这一躲,竟然会发生这么多波折。可不管怎么样,她是王妃简直就是个天大的惊喜,而且,这个王妃分明对被他夹持的这个婢女十分在意。 秋桐用手帕捂着自己受伤的脖子,看着仍然夹持着秋雁的黑衣人,又抽空看了下自己这边虽然没有再拿着刀架在她脖子上,但是也不让她随意移动半步的王府侍卫。 她现在该怎么做,才能让秋雁免于受伤。秋桐心下四转着,一时无计可施。 僵持片刻,黑衣人再度开启了刚才的话题,“王妃!还请告知我,那东西到底在哪里!” 展俊目光同样紧紧锁着秋桐这边,面目隐忍,“侧王妃娘娘,还请您慎言!” 侧王妃?难道是是最近坊间盛传的那位? 黑衣人眉心微皱,却是亮了亮雪亮的刀身,刀身上雪色锋芒在不大的屋子里面折射出冷冷锋芒,“王妃!我这把刀杀人无数,一不小心伤了你这个丫头可就不好。” 秋桐看着那刺眼的刀芒,又看着瑟瑟发抖得秋雁,先柔声安慰秋雁,“秋雁,你别怕。” 秋雁想点头却不敢,只磕磕绊绊回应,“我,我不,不怕。” 秋桐朝秋雁点点头,她知道,或许,在此之前,对面的刺客君没有伤害她们的打算,可是,兔子急了都咬人,刚才这位刺客君的话也不一定都是吓唬他们!她不敢冒险,也不能冒险。 “侧王妃,这里的事交给属下处理,还请您先离开这里!”展俊见秋桐的样子分明十分在意对面那个丫头,生怕秋桐真的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挥手间就想让身边侍卫护送秋桐离开。 秋桐没有理会展俊他们,看着黑衣人,缓缓说道,“那东西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在哪里,你若是伤了她一丝一毫,你就再也不可能知道那东西得下落。” 秋桐手心满是汗水,其实,她哪里知道这个黑衣刺客所谓的东西在哪里,她连他到底要找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可是,她能如何?她不过在赌那个东西对这个深夜闯王府的刺客君真的十分重要而已。 黑衣人冷笑,“王妃!我可不受威胁!” 秋桐学着黑衣人的样子,越发气定神闲,凉凉回道,“我也不受威胁!” 黑衣人气愤看着对面秋桐,她分明在学他说话的语气及样子。可是,他敏锐的五官感知着方圆五百米内的高手竟然逐渐增多,而且是呈圆形向这边包围的趋势,那些高手还是顶级高手,一个他也是应付的够呛,何况还是这么多个。 这个女子果然重要!不然,何必这么多顶级高手出动!可是,这个女子,自身也不简单!当然了,能够以卑微之身爬上靖元王爷侧妃宝座的女子,怎么能够简单。单单,今夜这么一桩桩就足够说明了!黑衣人想着自己一身的伤痕累累,就有些气息不顺,败得如此狼狈,平生第一遭! 双方再度僵持起来! “大胆贼人,竟敢夜闯王府,还不拿下!”一声清亮的女声传入,伴随环佩叮咚作响,一阵好闻的香风也带入本来就萦绕丝丝香气的房间。 “啊—” “啊——” “啊——” 数道惊叫声响起。 元婉连带着两个贴身侍女走了进来,本来有些盛气凌人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惊恐看着侍卫中的白衣人。 一头长发垂落腰间,脸上不知道贴着什么怪异东西的人!若是再配上獠牙就是夜叉本叉!再加上她那略显夸大的长袍随风轻摆飘动,在这幽幽夜色中确实有些吓人! “郡主!”展俊对着元婉连拱手施礼,随后看了下秋桐,解释道,“这是侧王妃娘娘!” 元婉连抚着还在砰砰乱跳的心脏,看着一身怪异的秋桐,又仔细看了看秋桐的眼睛。 那确实是她有些熟悉的眼睛。她!?她怎么在这里?而且大半夜的这副鬼样子! 对于秋桐,元婉连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只不过是元瑾玄说过的话,她从来不敢质疑。虽然她认为秋桐现在已经有个妃子位份,但她仍是看不起本就是身份卑微的秋桐。何况,今日净友荷香阁的事她也有听说了,不仅仅是元婉蓉垂泪自怜的样子,还有元婉霜委屈、悲伤的嚎啕都她记得清清楚楚! 想到此,元婉连心下冷哼,这个卑贱的丫头还真的把自己看得真像回事了,连蓉儿和霜儿都敢欺负!位置还没坐稳,倒是嚣张起来了!她元婉连虽然决定不了谁能当靖元王爷侧王妃,但是,要把这个声名不佳的女子拉下侧王妃宝座还是能够的! 黑衣男子也看向元婉连。这是个衣着华美,贵气逼人的美貌女子,对这个女子“郡主”的身份,他是一点也不怀疑的。 元婉连也没有和秋桐打招呼,直接看向展俊,皱眉不悦问道,“展护卫,为何不拿下这个刺客!” 展俊点头称是,大手一挥,他带来的众侍卫得了指示就要再次动手拿下这个胆大夜闯王府的家伙。 秋桐心脏猛地缩紧,双方动手,她不知道结果如何,可是还被夹持的秋雁必定受伤。 “慢着!”秋桐声音不高,却也有种上位者高高在上的气势。 侍卫们闻声都看着秋桐,纷纷停下预上前的步伐。眼前之人,虽然一身简单白袍,却衬托其身量修长而苗条,虽然她披头散发,连面目都看不清楚,却难掩其由内而外的优雅、高贵。 黑衣人看令行禁止的王府侍卫,已经完全不怀疑眼前这个面目不明女子就是王府中的王妃了,不说其他,就那气势。那浑然天成气势是做不得假的,也只有长期处在高位,长期发号司令或者习惯指使他人的人才有那种气势。只是,那位传闻中的侧王妃不是据说是身份卑微吗? “拿下!”相对秋桐声音的柔婉,元婉连声音就显得坚硬许多。 “大郡主。事情还没有完全弄清楚,这位刺客君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 黑衣人眸中呈现短暂的讶异,却听元婉连重重哼了一声,“夜闯王府还能有什么苦衷!难不成,以后有人私自闯王府,只消道一句有苦衷就了事!”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我想若是王爷在此,他也不愿意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定了一个人的罪名。”秋桐倒不是给元瑾玄脸上贴金,而是,知道就是连元婉连也不会轻易去质疑元瑾玄,她说到底是在狐假虎威。 众侍卫看向下达命令的元婉连,又看向秋桐,着实不知道该听谁的,最后只能将这个丢给自己的头头——展俊。 在王府里面,元婉连她自认为自己权威也就是屈居她大哥元瑾玄之下而已。而什么时候,王府的侍卫竟然要听命这个女子了。但是,她也知道,身份有时候确实是个好定西,表面上,这个卑微女子确实已经不是那卑微可以令人随意打发的麻雀了。而且,这个女子果然十分让人讨厌,还专门搬出她大哥来,说的好像她很懂她大哥似的!元婉连自不想剁了一直以来的权威,她往展俊方向迈了一步,边说道,“展护卫,大哥那边我自会去说明,拿下这个刺客。” 展俊一双眼睛不仅需要紧盯着黑衣刺客那边以防他再度逃脱,也需要注意自己身边这个侧王妃的异动,如今更加需要保卫突然而至的大郡主安危,真可谓是一心三用。听着元婉连的话,展俊眼角瞥见地板上油亮一抹,心下一颤,忙侧头,高声提醒,“郡主!小心!” 可展俊的话还是太慢了,或是元婉连的动作快了一些。只见元婉连绯红裙摆往上飞扬起来,他只能快速撇过眼去,不敢去看,就怕看到不该看的。 “砰!” “啊——” “郡主!”/郡主!” 身后两名侍女见着元婉连蓦然摔得四脚朝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口呼“郡主”,也顾不得什么了,她们手脚并爬到元婉连身侧,“郡主,你怎么样?” 元婉连怔怔看着头顶四周俯视而下十几双眼睛,有惊恐,有担忧,有尴尬,有怔愣。。。 想她一出生便是千金万贵的王府郡主,出门素来是前呼后拥,一脚出,八脚迈,便是见着皇亲贵族的外男,他们也不曾有谁看她目光会这般无礼。对于她而言,她便是低垂眉目都是罕有的,又何曾有过如此!在他人面前,特别一群男人面前如此,如此玉体横陈。其实,也不是什么玉体横陈,但是,元婉连偏就滋生玉体横陈的羞辱。 元婉连侍女手忙脚乱伸手将元婉连撸起的裙角拉下来掩住元婉连的一双莲足,这女子的一双脚向来珍贵,身骄肉贵的闺秀千金的玉足更是如此。 元婉连其中一个侍女恶狠狠瞪向四周一双双眼睛,特别是门口那些呆愣过去的几张侍卫的脸孔,娇喝道,“看什么看!” 侍卫们纷纷撇过脸,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黑衣人同样看向别处,虽然,他是江湖中人,向来随性,不拘小节惯了,但是也知道这女子的双足不是外男可以看的,便是穿了鞋袜也一样,所以,这养在深闺的女子的裙摆都是极长的拽地,往往都是盖过脚尖。 秋桐同样觉得不好意思,她也没想到那一瓶小小的桂花头油竟然接二连三的让那么多人在此反复跌倒。 这边,元婉连已经让侍女扶起,她一张美艳的俏脸涨红,也不知道是羞愤还是愤怒。 “郡主,地上被人居心叵测淋了油,想谋害郡主!” 闻言,秋桐看向那说话的侍女,不知道她这个言论是怎么得来的,又听其滔滔不绝建议来,“郡主,这事要好好查查,这人的心思太恶毒了。” 元婉连带来的另外一个侍女始终没有插话,却是自个俯身默默擦拭元婉连脚下的地板,是个极细心人物。 秋桐咬咬牙,就又听那侍女建议起来,“郡主,如此心思恶毒之人,乱棍打死太便宜了,一定要让刑事堂裴大人好好审理。” “香油是我弄的。”秋桐可不想她们又搞出什么名堂出来,不说其他,在这个房间里面首当其冲会倒霉的还是秋雁和她。 侍女噤声,一脸惊异看着秋桐。 秋桐看了下脚下的地板,陈明其中事实,“不过,我和郡主往日无怨,今日无仇,没有什么谋害郡主的动机。其实,如果今日郡主不是非要踏足这里,根本就不会发生这种意外中的意外。” 这话倒是大大的实话,毕竟,她一个堂堂郡主无缘无故的根本就不必踏足低等丫鬟的屋舍,恐怕就是位于在她自己绣楼倒座她近身伺候丫鬟居住的屋舍,王府的郡主也不见得曾经莅临过。 事实虽如此,可是,元婉连却是不能释怀的,她看向退到一侧的黑衣人,火大得厉害,今夜出这丑,追其原因就是这斯引起的,“展护卫,这刺客闯入王府多时!若是,再令其逍遥,便是大哥也势必会惊动。” 展俊心中一动,刺客夜闯王府这事情本来瞒不过王爷,想必明日王爷必然会有所过问,但是,若是今夜真的擒拿不住刺客,他这侍卫统领也差不多该引咎辞职。可,这其中牵涉着侧王妃,这事终究还是要王爷下令才妥当。 秋桐大惊,秋雁还在这刺客君手中,难不成,他们就不管不顾了,“展护卫,他手中还有人质!何况,他” “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元婉连连等待秋桐说完的机会也不给直接反驳了秋桐的话,她冷笑一声,“如若不趁机制住这刺客,任其生息,说不定会有更多无辜之人受伤。若是,让人知道我们王府那么多侍卫连个夜闯王府的刺客都拿出住,徒增众人口中笑谈。” 什么不过小丫头而已!秋桐有些怀疑元婉连是否有故意迁怒的意思,就因为,就因为她和秋雁关系一向要好。 见秋桐焦急,元婉连心底到底快意了一些,她看向展俊,再次道,“展护卫,不要因小失大!有一就有二!若是让人知道夜闯王府还能毫发无伤,其他宵小是不是也都要试试夜闯王府!” “是!郡主!”展俊朝元婉连微微欠身领命,随及使了个眼色,其手下会意,几个侍卫已经不动声色过来将元婉连团团护住。 说时迟,那时快,秋桐微微后仰、下腰然后再后脚跟一个后蹬借力闪身,上身呈一字型朝黑衣人那边平滑而过,速度快得令在场几个人都有些愣神。 黑衣人眼底划过浓浓的震惊,他警觉地再往后退了退,可怜他堂堂一个武林数得上号的高手竟是被逼得几乎要贴上墙角了。“再靠近,这个小丫头真的就没命了。” 最震撼的还是展俊,他再也没有料到,一个人竟然可以从他剑下从他身侧以那种刁钻的角度脱离他的掌控之外。容不得自己震撼太久,展俊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侧王妃!” 秋桐却是不理这些的,她看明白了,他们明摆的就是要放弃秋雁不管。 自记事以来,秋雁生平最大的变故也就是卖身为婢,进入王府后的几年也算顺风顺水,今夜的一系列变故确实是吓到了她,便是害怕到了极致,可,她依旧惨白着一张小脸咬着唇瓣不吭声,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泪盈满眶,“秋,秋桐,你,你别管我。” 心抽抽地疼,秋桐觉得,若是今夜秋雁发生什么意外,自己必会一辈子不安。 掠过秋雁惊恐无措的眼睛,秋桐看向黑衣人,“刺客君,你现在劫持之人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丫鬟而已。你放了她,我作为你的人质,如何?” 这还有自己要求作为人质的! 不说元婉连他们莫名、惊讶。黑衣刺客却是有一瞬间的狐疑,她果真是靖元王爷的侧王妃?虽然此间之人这么唤她,可是,谁知道其中是不是有诈。而且,说到诈,眼前这个所谓的“侧王妃”可就心眼多的很,今夜他已经着了她很多道了。 “想必,你已经知道这王府守卫森严,说道一句固若金汤也差不多了。”秋桐说完,果然发现黑衣人眸中呈现凝重神色,于是,再次建议,“你放心,只要你放了她,我不仅仅能告诉你你要的东西在什么地方,而且,我还能告诉你一条出王府的捷径!” “侧王妃!”展俊厉声叫唤一声,可是,谁都听得到,那是严重的警告之音了。 元婉连狐疑看着脸色变得越发难看的展俊,质问道,“他要什么东西?” 展俊可答不上来,但是,这么三更半夜,暗度成仓,必然是极为重要的。 黑衣人有片刻心动,可,他凝视着秋桐,却是拒绝了,反而将夹持的秋雁扣押越发紧密一些,他可看出来了,自己夹持的小丫头是这个“侧王妃”十分看重之人,而且,自己劫持的这个小丫头可老实多了,而,这个“侧王妃”可就太能够让人出其不意,他完全没有把握自己能够看得住她。 “你先告诉我,东西在哪里!”黑衣刺客紧盯着秋桐双眸,保证道,“我保证不伤害这个小丫头的性命。” 秋桐再次提出自己的建议,“你放了她,我当你的人质,我给你指路不是更好。” 看了看黑衣人及秋桐,元婉连冷笑了下,“展护卫,还不快将其拿下。” “侧王妃。”展俊活动了下握着长剑的手指,声音越发的冷硬,“请让开!不然,属下只能得罪了!” “展护卫,动手吧。”元婉连透过围护她的侍卫看着竟然巍然不动的秋桐的背影,又转头看向展俊,“大哥那边,我自会说明。” “是,郡主。”展俊如是应道,又对着黑衣刺客下最后通牒,“此间已经被重重包围。如今,便是你插翅也绝无可能逃脱,我劝你不要再做无所谓的牺牲,束手就擒吧。” 黑衣人也有些着急了,“王妃娘娘,您只要告诉我东西放在哪里,至于这个丫头,我以我姓名保证,我拿到东西就第一时间放开她!”黑衣人的话才落,却在当下听见屋外又起了一声淡淡男子声音。 “阁下,远道而来,何必急着离开。靖元王府断断没有如此待客之道。” 声音清越中带着冰雪初霁的清冷,又恍惚带有雨后青竹的温润,再细细回味,分明有些金属坚硬的质地,妥妥的金玉之声。 他来了! 秋桐同样一愣,缓缓转身看向门口。 展俊眉目一松,收起剑式,连忙恭身退到一旁,他带来的众侍卫也自动往两边撤开分出一条道路来,侍卫的动作一致,整齐的声音甚至发出“哗啦”一声,就连原本贵气凌人元婉连都同一时间收敛起了一身凌厉,微微垂下眉目。 来人是谁?竟然令所有的人如此敬畏到纷纷屏息凝神的境地! 黑衣人带着几分好奇同样看向门口方向,却越发打起十二分的戒备。 第六十三章 靖元王爷其人 侍卫们让出的通道上,缓缓出现了一个白色长袍的年轻男子。这男子的长相毋庸置疑的当世无二,温润俊美,既华贵又清雅,出尘绝世得恍若嫡仙,不论是俊美隽绝的长相,抑或是优雅绝伦举止,再或是雍容尊贵的气度,哪一样都是足足可以让天下的其他男人自形惭秽。 黑衣人高大的身躯微微一震,双眼瞳孔不由睁大三分。 元瑾玄身形颀长,缓缓跨过门槛,分明不是非常壮硕的身材却偏偏令人联想到仿若神袛般这般伟岸词语,只听得他轻缓笑道,“阁下,深夜莅临王府,真是令本王府蓬荜生辉!” “王爷!”包括展俊在内的一群侍卫一致微微颔首,齐声喊道,声音嘹亮,声势凛凛,却是极为震慑。 王爷?来人难道真的就是传闻中文韬武略,样样杰出,让世人津津乐道,惊才绝绝的华清王朝赫赫尊贵的靖元王爷!他是没见过靖元王爷真面目,但是民间有很多关于靖元王爷的传说,传说靖元王爷,俊美华贵,恍若天神,功高卓著。。。 黑衣人不由眯了眯眼,映入眼帘的来人,他那如玉般俊美的容颜上一双狭长的凤眼宛若黑曜石,晶莹之处蕴含着浓浓的夜色,浓黑的眸底深不可测得让人不敢轻易直视,那分明是将锐利和深沉统统沉淀下来,让外人看到的只是它的清雅柔和。他外表呈现的端是的世家子弟般惯有的优雅清贵,一袭合身月白色的真丝家常便服,但穿在他身上却已经是那样的风华无双,他那样缓缓走来,仿若闲庭散步,雅贵超然。 好一个金尊玉贵的世家公子! 黑衣人暗暗再次感叹,却知道此人绝非其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友善温和,此人虽然年轻,却是衣束迎风潇潇不动,功力着实深不可测。他有着统领千军万马的威仪和杀伐果决的魄力,有让世人不觉想要臣服脚底的气度。这分明是一方霸主,哈,什么一方霸主,分明就是王中之王。 虽然是见过数次,秋桐还是无法做到真正的心如止水,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极为俊美而迷人!让人看着,忍不住会心跳加速,好似心肺都能焕发出新鲜的活力。他身上恍若都带着光一样,那么的清雅尊贵又那么的清隽出尘,简直就应了那句:灼灼如中天艳阳,皎皎若碧空银月,光辉灿烂。他一踏进这屋子,屋内的烛光好像都晃了一下,似乎也因他的到来黯淡了起来,好像连这烛光也折倒在他的风采之下。 或许,这世上能够找出五官更加精致绝伦之人,但是,这长相和气质如此契合恐怕真再难寻得的。何况,他还挺会收拾自己。墨色长发依旧梳理整整齐齐,束起的长发稳妥地约藏在紫金嵌白玉发冠下方,身着一袭家居白色暗纹常服,月白色缂腾龙纹的腰带。秋桐记得,见过他几次,他都是佩戴这条腰带,可见他对这腰带应该十分得喜欢,也不知道这条腰带是什么材质,有着月辉的皎皎清冷。其他配饰不多,腰侧还是垂挂着一枚白色温润的玉佩,长身玉立,风采绝凡;形状优美的唇畔依旧带着淡淡笑意,那笑,柔和清雅却又略带让无数女人忍不住想要飞蛾扑火的若有若无的邪气,浅浅的魅惑,几可以颠倒众生。 若是,他愿意对着哪个女子温柔笑一下,恐怕没有哪个女子能够逃脱拜倒在其西装裤下命运! 察觉到自己再度愣神,秋桐在自己舌尖轻轻咬了下让自己清明一些,自己不久之前可是几乎要命丧其魔爪之下!他金玉其外,但是,是否是金玉其内就有待商榷! 秋雁第一次能够如此直面靖元王爷本尊,直接是愣眼了。 随着元瑾玄进来,众人才发现,元瑾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高差不多的一身黑衣的男人。 秋桐越过元瑾玄看向他后面黑衣男人,也是她认识的,刑事堂的长官,裴燚,人猿泰山是也。 其实,这个裴燚单独看起来也是挺不错的一个人,身高,长相,气质都是出类拔萃的,可是和这个集万千光芒于一身的靖元王爷一比,那真的就是萤火之光比之于天上皓月,地上泥鳅比至于天上飞龙了。萤火之光,地上泥鳅自然是他裴燚!所以,真的,千千万万不要和样样比自己强的人站在一起,真的会被当作布景板,有时候,别人还不会发现这个无私奉献的布景板。前车之鉴啊!前车之鉴!秋桐暗暗警醒自己! 元瑾玄目光在元婉连、展俊等身上一一滑过,眸光淡淡却有瞬间讶然,然后视线在秋桐身上一触而过,那么短那么快,甚至,他视线落在秋雁身上都要长上许多。 百闻不如一见,这新侧王妃地位真的恐怕连地位卑微的丫鬟都不如,展俊微微低头。而,元婉连微微牵了牵嘴角,下意思看向秋桐,却见秋桐似乎没什么在意,她却也弄不清楚秋桐这是装的,还是感观太过迟钝。 黑衣蒙面的刺客只一顺不顺看着元瑾玄,没有太大感触,只是觉得这位年青王爷或许是没有发现自己的王妃此刻也在这里吧。毕竟,靖元王爷这位王妃目前可算得上是面目全非,恐怕就是她的生身爹娘都不见得一眼认得出来她。 其他人都是噤若寒蝉,偏偏又个人眼睛四处乱瞄,裴燚皱眉看着,碍于场合才将口中那斥责生生咽下。 不是说那个妖女被劫持了么?这被劫持之人分明就是个小丫头!裴燚大致扫视了下屋内的情况突然有些意兴阑珊了。裴燚视线再度看向秋桐,却也不是他发现秋桐,而是,他发现,全场只有她最醒目了。一身白色长袍从头兜到脚,而且,披头散发不说,还一脸青黑色坑坑洼洼!也不知道这家伙在做什么妖! 裴燚仔细看了秋桐一会儿,才惊觉眼前这个鬼模样的人有些眼熟。再细看秋桐眼睛一会儿!他不禁暗暗惊呼起来:这是那个妖女的眼睛!这个鬼模样之人是那个妖女! 裴燚立马看了下元瑾玄,发现元瑾玄好似没有发现秋桐的样子,又看了下黑衣人,发现黑衣人只紧紧扣着身前的小丫头不放手正和元瑾玄对峙。裴燚转回视线盯着秋桐不错眼,恨不得自己长出一双火眼金睛。 “阁下,不如放了这个小丫头。大家坐下来做个朋友,如何?”元瑾玄嘴角始终淡淡含笑,态度温和,君子谦谦。 简单的一句话,却能说的那么情真意切! 黑衣人眸底瞬间波动起来,对于元瑾玄说的话到底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可是又有些迟疑,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会乐意和闯入府中的“刺客”交朋友! 这个靖元王府果然非同寻常!靖元王爷果然不愧是靖元王爷! 虽然,没有人告诉他眼前这年青男人是谁,但是,黑衣人直觉这人必然就是名动天下的靖元王爷!也恐怕只有靖元王爷才有这种胆识,这种度量!华清王朝的皇族男子据说都长相极为俊美,而靖元王爷尤为出色!而,眼前这个男人的长相就是当世无二的俊美! 黑衣人深吸了口气,再次确认道,“你就是靖元王爷?” 元瑾玄淡淡笑了笑,却是伸手朝屋子中唯一圆桌处比了个请的动作,“阁下,请坐。” 这就是,是了!黑衣人看了下桌边的四把椅子,又警惕看了下笔直而立的王府众侍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自从这靖元王爷出现那一刻这些王府侍卫更加虎视眈眈了。 元瑾玄看了眼展俊,淡然道,“都撤了吧。” 没有任何迟疑,展俊一挥手,王府侍卫们一致转身,依次退了出去。 所谓令行禁止也不外乎如是!黑衣人心下再次深深震撼,对眼前这位靖远王爷由衷生出几份敬佩之意。能令人如此臣服,这便是这靖元王爷的过人之处。 见众侍卫退下,展俊提起脚步也便要离开,可是看裴燚竟然如柱子一般巍然不动,他一迟疑也就留了下来。 裴燚一个刑事堂没什么紧要的人都不离开,他这个王府首席侍卫统领能离开,没这个道理。只是,王爷都发话了,这个裴燚为什么都不走?展俊看了裴燚好几眼,也没见裴燚能够吱一声,又看看没有离开的人,有王爷,郡主,侧王妃,还有那个被劫持的小丫鬟。好像是,如果动起手来,是应该有人在场的样子。王爷的自然不必说,但是,万一动起手来,郡主就是好似没有自保之力。而,这个侧王妃,展俊再细细看了看秋桐,觉得,或许他真的太过轻视于她了。 秋桐倒是想溜之大吉,可是,秋雁还在那个刺客君的手中呢。 暗暗松泛了下紧绷的全身肌肉,自认为看人眼光不差,黑衣人他确相信,眼前这位靖元王爷气度雍容,绝对不屑对他使那等偷袭的卑鄙下作手段,实际情况,人家也犯不着使用那些下作手段。 “王爷怎么不令人擒获我?”毕竟,他夜闯王府是不争的事实。 “本王相信,阁下是值得让本王相交之人。” 相交之人!有人可能认识了一辈子,都不会彼此想要相交。虽然动容,但是,也不足以让黑衣人完全放弃警惕,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王爷怎么就知道我不是歹人?” 不仅是黑衣人不解,就是秋桐他们也纷纷看向元瑾玄。但见元瑾玄唇角微翘,却是笑容朗朗,令人忍不住再度侧目。 这个靖元王爷果然生的好相貌,黑衣人感叹一声,发现自己劫持的这个小丫头再度失神了。 “阁下的身份?”元瑾玹看向黑衣刺客的眉目,淡淡地笑道,他边说着,他的视线慢慢转向黑衣人那把泛着冷冷锋芒的宝刀上,“不如,让本王猜猜看。” 元瑾玄这么说着,自己慢慢在屋内踱了数步,如讲一段故事般娓娓道来,“五年前,武林兵器排行榜,雪魄冰魂位列第三第四、雪魄冰魂一刀一剑,乃是不可多得宝刀宝剑,它们分别是易剑山庄和秋水山庄的传家宝,它们历代主人更是行侠仗义,雪魄冰魂亦是饮尽天下奸邪之血,而现任雪魄刀主人乃是易剑山庄的家主。” 元瑾玄声线清越,他讲的又好听,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秋桐不由再度打量这位黑衣刺客君,没想到这刺客君竟然这般有来头,听着也是一个身份地位相当不错的人,这样的人应该也不差钱,更加不会为了金钱所驱使才对。那他来靖元王府究竟要做什么?他索要的东西应该是极为宝贵!极为罕有! 说到最后,元瑾玄缓缓抬眸,视线对着眼露惊叹与震撼,却仍然蒙面的男子极为自信一笑,“易庄主!久仰!” 易如风心下已是狂澜外加海啸翻涌,他不知道这位靖元王爷是如何如识破自己的身份,就仅凭自己这把雪魄?可是,他自己这把雪魄刀外表其实也没有什么特色之处,甚至和市面普通的兵器都一般无二,就是江湖中人恐怕真正认识的人也不超过一双手。但是,这位年青王爷竟然说的不差分毫,自己的姓名恐怕他也是知道了。 见元瑾玄目光似乎都透过了自己蒙面,易如风单手拉下自己的蒙面黑色面巾,露出一张陵角分明的刚毅面容,只是,如今他那刚毅的面容却有些滑稽的,刚毅的面容上有一只明晃晃的熊猫眼。 元婉连几个俱是脸露十分惊讶。易如风嘴角微微抽了抽,知道自己现如今必然是狼狈不堪,却是朗声道,“王爷果然名不虚传!易如风!” 元瑾玹不甚在意笑了笑,对这个易如风的直爽算是留下了好印象。 元瑾玄看着一身狼狈的易如风,清眸微闪,仍是客气不失礼说道,“易庄主,是否要先到王府客房梳洗休息一下?” 闻言,易如风下意思看向秋桐,也不知道他们这个算不算先兵后礼,还是他们有什么谋划,毕竟他是先无礼擅闯王府的不速之客。 见众人目光一致看向自己,秋桐连忙摆摆手,撇清自己的责任,“这能怪我喽!” 说起来,秋桐还觉得自己很委屈呢,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好好的在自己的屋中安安静静的睡觉,谁知道这三更半夜能跑出个刺客过来扰了她的美梦。 展俊下意思看了下自己脚下,刚才他入门的时候摔了那么尴尬一跤,可也不是这女子的手笔。 秋桐也看了下地面忙抬头解释,“这都是意外!绝对是意外!” 可秋桐她这么一说话,嘴边周围敷的泥膏突然就掉下一块,露出一角光洁的肌肤。低下头看了下掉落的干泥膏块,秋桐赶紧闭嘴,心下极为惋惜:这一系列事情接连发生,她都没有时间清理掉这些泥膏,这次护肤算是白做了;妥妥的,人在家中谁,祸从天上来! 看了眼秋桐,元瑾玄直接进入今夜重要话题,“易庄主,夜访本王府,可是为了寻找什么?” 而这种东西正好是靖元王府拥有,且不是普通之物,或许还是只有靖元王府才有的东西,而这东西,易如风又十分需要,不然以易如风此人的沉稳决计是不会擅闯靖元王府。能是什么?元瑾玹已将范围在内心里虑过了一遍,心里倒是有了几分把握。 眼看他们要进入主题,也不知道他们这要讨论到什么时候,这男人有时候比女人还能墨迹,一件事情也能说个大半日!秋桐连忙插嘴提醒道,“刺客君,你能先放人么?” 秋桐这么一说话,泥膏又咔擦一声,然后那泥膏掉到地面。 在大哥说话的时候插什么嘴! 看向一脸怪异滑稽的秋桐,元婉连又看了下元瑾玄,见元瑾玄神色不动,她暗暗皱了下眉头,然后转头看向易如风。 刺客君!?如风嘴角再次狠狠一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怪异称呼,却也不做无所谓的辩驳,但是手下也撤了横杠在面前小丫头脖子边缘的刀。这个被他夹持的丫小头今夜已经受了太多惊吓,他没必要再恐吓这个胆小的小丫头,而且,人家靖元王爷都表现出了绝对大的诚意,屋外的十几号高手已经都撤退了,他总要拿出点诚意出来。 眼见秋雁就要自由,秋桐心下欢喜,冲着易如风感激笑着,双眸瞬间晶亮无比,好似春花烂漫,璀璨流光。 易如风愣了愣,毕竟,这种清纯烂漫到极致的笑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一个经历世事的大人身上。而,他看这位侧王妃年纪虽然不大,但是绝对不该是稚龄孩童。 “易庄主,本王希望,你的诚意是因为这个小丫头是本王府的丫鬟,而不是应为她。”元瑾玄说到她的时候,转过头看向秋桐,便见秋桐眸中烂漫到极致的笑容瞬间凝结然后一点点消散,慢慢地,最后消失怡尽,就如夜空中璀璨地烟花,极致地灿烂过后,慢慢随风渐渐黯淡,最终永恒消逝。 第六十五章 夜探只为明珠来 夜明珠! 元瑾玄了然一笑。 元婉连则是吃惊看着易如风。 秋桐也同样惊讶这个刺客君的行径,搞了大半夜,这位刺客君竟然就是为了夜明珠!他不是什么庄主吗?又不是没钱,喜欢夜明珠就去买就是了,何必三更半夜闯王府?生命难道不比什么夜明珠更加可贵吗?还是,他就有某些奇怪爱好。秋桐不记得什么时候听说过,某些人偏生有些特别的爱好,比如喜欢去偷窃别人的东西,但是,其实其本身也不差钱,偷窃纯粹就是为了满足心里的那个瘾而已。 易如风不知道秋桐所想,若是知道便是如何都要辩驳一二的。他易剑山庄历来扶助弱小,行侠仗义,自然不会做出那种宵小行径的,而今夜不过是不得已为之。易如风看了下一脸吃惊的秋桐,然后对着神色最为淡定的元瑾玄说道,“王妃娘娘说,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夜明珠!” 夜明珠!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纷纷看向安安静静的的秋桐,众人神色各异,而展俊却是喉咙滚了滚,艰难问道,“易庄主说的东西就是夜明珠?“ 易如风点点头,有些为自己今夜宵小行为难堪,最终却是大方承认道,“没错!“ 展俊再次风中凌乱!他带着府中侍卫追捕了大半个王府,他派人去请示王爷,王爷派出十八鹰卫,就因为区区夜明珠?他们一大群人忙活了大半夜就因为夜明珠?夜明珠故然珍贵,但,但也不值得让人如此兴师动众!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裴燚看着好似有些傻掉了的展俊,心底有丝丝的幸灾乐祸。又被这个妖女给耍了吧!他早就警告过展俊,这个妖女厉害的很,但是,展俊就是从来不信,现在终于也中了招! 易如风敏锐感受到气氛的诡异,他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人在在意某一件东西的时候,在一件物品很难得到的时候,往往会往坏处想。他看向秋桐,眼中饱含失落和绝望,“难道,连你也不知道?“她一开始就在骗他? 秋桐淡淡一笑,从容淡定,她好笑看着一脸激动得不得了的易如风,反问道,“夜明珠,你没见过夜明珠吗?“ 秋桐说罢眸光轻抬,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安静柔顺站在元瑾玹身边的元婉连。这位高贵凌人的大郡主,从来就是性格傲然,似带刺的火玫瑰一般,可是,好似在他们这位靖元王爷面前从来就是低眉顺目的样子,极为温婉。这位大郡主今日打扮还是一如既往的华丽,发髻有些散开蓬松,可能是刚刚摔跤所致。她的发髻的上插着数支名贵凤钗,而那支赤金挂珠华贵凤钗的凤嘴里含着的珠子不就是夜明珠,只是角度问题,而且她的那只凤钗镶嵌着众多璀灿的各色宝贵宝石,兼具在这灯火光之下,那龙眼大小的夜明珠光芒不是十分明显,但是还是隐隐发出柔和的月色光芒。 元婉连听到这个闯入的“刺客”要月明珠确实是震动不小,易如风的话才落,她的眼皮立刻抬了起来却正好和秋桐目光碰在一起,而她也分明是感到了秋桐看她的时候,看的就是她头顶的凤钗! 元婉连她头上带的这只凤钗确实是镶嵌了一颗有稀世珍宝之称的“夜明珠”!据说,“夜明珠”有神奇功效,女子常年带了不仅可以养颜美容,更可青春永驻!能够拥有以夜明珠作为配饰的女子可不多。晟京中,佩戴夜明珠,已经成为了京城中女子身份高贵的象征! 元瑾玄目光划过元婉连,最终落在秋桐脸上。两人目光一触,秋桐有些心虚,率先移开了目光。 易如风一双眼睛重新焕发希冀的光彩,他看向秋桐,又看向元瑾玄,如实承认,“我确实没见过!” 夜明珠如此稀罕的绝世宝物,一般人哪里可以轻易见到,易如风不觉得自己没有见过夜明珠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实际上,很多人一辈子都无缘见到夜明珠!今夜他夜闯王府,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还请王妃告知,在下感激不尽!”易如风朝秋桐抱了抱拳,这已经是个极为重大的尊重了。 元瑾玄知道,这易如风如此可绝对不是冲着这所谓的王妃的身份儿。 秋桐不可思议看向这个看似精明的刺客君。他不知道夜明珠长什么样子,就半夜跑到王府来,这般黑灯瞎火的一通乱寻找。那,如果随随便便拿个珠子给他,来个滥竽充数,是不是都可以把他给忽悠了?!反正,这个看似不傻的刺客君也不知道别人给他的竽是好是坏!是不?! 易如风皱眉,看不懂为什么秋桐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他,难道他有什么问题?还是,夜明珠,他们不能割爱?! 目光扫过眸光晶晶闪烁的秋桐,元瑾玄心下一动,隐约觉得这小丫头又要做些什么了。按耐住心中莫名的兴味,元瑾玄看向在他边站立的低眉顺目、端庄而婉约的元婉连,温声道,“连儿,让人取了夜明珠过来。” 夜明珠之珍贵,毋庸置疑。但,元婉连听到元瑾玄的吩咐,还是柔顺应了声,“是”。 易如风狂喜,连声说了几句谢王爷这般的话。 元瑾玄只是不甚在意摆了摆手,只道了声,易侠士客气的话。 见元瑾玄果然是要给这夜闯王府的刺客夜明珠,元婉连只能提步,转身便要走出房间去。秋桐见状立马出声道,“郡主,您就直接回去休息就好了,别再过来了。” 元婉连转身看向秋桐,再次皱眉,这人可真是胆大妄为,连大哥的话都开始唱反调了!关键,大哥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听到元瑾玄不计前嫌要给自己夜明珠,易如风还沉浸在狂喜之中,猛然听到秋桐这么说宛如被泼了一大盆冰水,凉飕飕的。看向秋桐,易如风一脸的急色和歉意,“王妃娘娘,今晚是我不对,但是,夜明珠真的对我十分重要!请您见谅!” 秋桐不慌不忙解释道,“刺客君,您不要误会哦。现在真的已经很晚了,睡眠对我们女孩子来说太重要了,过了午夜还不休息,对我们女子身体,特别皮肤影响非常大,就是天天精华乳液,顿顿吃燕窝补着都是补不回来。” 关键是,大郡主这是要去哪里取夜明珠,王府那么大,这一来一回又要耗费多少时间?他们还要在她的屋子待到是什么时候?王府那么大,他们要熬夜,要通宵,他们就是一整夜都不休息,秋桐她一点都管不着。但是,休息她需要呀!都不知道早睡晚起,那才是大大的养生么?! 裴燚看了下秋桐,又看了下元婉连,难得的没有吭声。 看了下振振有词的秋桐,见她眸底发亮、神采飞扬,又看了眼元婉连却是眼下呈现淡淡青色,元瑾玄转头对展俊道,“展俊,你到藏宝阁一趟。” 展俊看了下秋桐,然后,朝罕见改变决定的元瑾玄拱手,沉道,“是!王爷!” 眼看展俊就要去了,秋桐再次阻止,“慢着!慢着!夜明珠我有!” 夜明珠!她有? 展俊才提起的脚僵硬地放下,今夜已经被这个侧王妃震惊了数次。他想,她再做出什么举动来,他也能泰然处之了。 见到众人似乎不相信的眼神,秋桐也不再多余的解释,毕竟,事实胜于雄辩。 秋桐轻盈转身,她伸手轻揽长裙,几个快步走到床榻边,双脚轻易脱掉那双怪异的鞋,露出一双细白的脚丫。 除了元瑾玄和元婉连,其他人不约而同侧过脸去。 却说秋桐爬上床后,跪着蹭蹭几下爬到床头,然后在一个妆箧内一番翻找后,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丁香色荷包,又蹭蹭下床,穿上那双少了块布料的怪异鞋子,轻快走回到桌子边。 脚步轻快得像只快乐的小鹿般,也不知道,她此刻有什么可以开心的,难道,是因为她拥有夜明珠。 夜明珠?如果,她真的拥有,那还真的是可以开心的。可是,她怎么可能会有夜明珠! 一时,众人心中各异。 众人都看着秋桐的双手,看着她纤指轻扯荷包带子,但是,元瑾玄却是又看了下秋桐露在裙子外面的鞋子。那般鞋子,自然不是平时所穿的鞋子的样子,不仅脚后跟却了一块,关键是鞋子毛茸茸的,鞋子顶端没有装饰贵族女子喜爱的珍珠宝石,却是装饰着两个兔子耳朵,随着她走动,那兔子耳朵也一晃一晃的。 不过几秒的时间,易如风却觉得时间好似过了好久好久。 扯开系带,秋桐便轻巧地将荷包打开,将里面东西都倒到桌面,众人眼中瞬间倒映出数屡夺目的光彩,皎皎如月的华光似乎都将屋子内的烛光都要掩盖了过去,美丽得让人惊叹。 从荷包中倒出的珠子总共十个颗,珠子大小不一,色泽不一,形状不一,但是发出那夺目光彩的却是一颗直径不到1厘米的形状并不那么圆润的小珠子。 易如风视线在其中那颗散发着皎洁异彩的珠子上固定凝注,神情有短暂的迷失,“这就是夜明珠!”皎洁如碧空明月,夜明珠果然名副其实! 别人的目光都绞在夜明珠那里,只有元瑾玄目光落在秋桐脸上,她的脸还残留了些青褐色污迹,但是,素白的脸上一派的淡然,没有一点坐拥宝物的张扬得意,而,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在夜明珠的光彩下却是溢出璀璨的星光,竟然是不妨多让的澄净出尘。 一寸秋波,明珠千壶不觉多。她的一双眼睛长得极好,双眸盈盈,神采湛然。纵然,他对她无感,却也不得不承认,不经意的时候她总是美的的令人惊叹。 夜明珠!她从何而来?元瑾玄同样看着夜明珠,猝然发现,对于这个自己刚娶进门的女人,他竟然觉得全然陌生。或许,世人或许都喜欢突如其来的惊喜,但是,元瑾玄却厌恶这种超出他自己掌控范围的事、物,当然,也包括人。 她怎么会有夜明珠?元婉连皱起长眉。 她哪来的夜明珠?裴燚瞄了眼元瑾玄。但见,元瑾玄目光完全落在夜明珠,好似一点都不疑心这桌上夜明珠的来历。 秋桐挑出那颗散发异彩的夜明珠,看向易如风,“你要这个?” 从一开始易如风他目光就一直盯着这颗珠子,其实要秋桐她选择,还不如选择其他三颗形状更加圆润的。桌面上的还有另外3颗珠子也在散发着光,只是他们光亮微弱,如今在秋桐手上拿着这颗宛如皓月光辉的夜明珠衬托下,简直就成了引不起别人注意布景板。那三颗珠子,虽然光亮朦朦胧胧像蒙了一层厚重的水汽,可是,它们的寿命却比她手上这颗珠子长多了,稍加修饰点缀一下,做成首饰也是不错的。而这颗散发夺目异彩的夜明珠,散发出来光彩太绚烂耀眼了,也只能当个摆件或者什么的,关键是这颗夜明珠寿命还不会很长,就好像是绽开的烟花一般,绚烂但是转瞬即逝。 但是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偏好,秋桐将手中的夜明珠递向易如风。 易如风大步走过来,可能因为紧张,竟然出现同手同脚走路的怪异姿势,他虔诚看着慷慨要给他夜明珠的秋桐,郑重承诺,“待我事毕,届时,我誓必原物归还!” 堂堂靖元王府不会缺什么,金钱财物,他们这些皇亲贵族根本就看不在眼里,即便是这个刚刚上任的新靖元王的妃子好像也是出手阔绰。这么珍罕的夜明珠,她竟然就随便和其他珠子放在一起,而且还随意放在根本就没有上锁的妆箧里面。若来个宵小,这些珠宝完全是可随时不翼而飞。但是,靖元王府守卫森严,一般宵小也进不来,而在靖元王府里面,可能谁也不敢伸出那只手而已。 如获至宝接过夜明珠,易如风心中感慨着,却见秋桐随意摆摆手,洒然笑道,“不必了,这个就给你了!” 给他!? 众人差点再一次惊掉自己的下巴。 她这是傻还是怎么了?夜明珠是多么稀罕的东西,说送就送,而且还是个陌生人,还是一个起初不怀好意的男人。 她自然不傻的!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眼前这个女子,不仅不傻,相反的,她还非常聪明。能不聪明么,不说其在婚礼殿堂上的反套路,就单单今晚这一些列的反转,就可见一般了! 第六十六章 我同意 鸠占鹊巢大家都明白这个字面的意思,可是,在场的人都没有那个意思觉得自己该离开这个丫鬟的小厢房了,他们倒是不乏有人觉得此女子见识鄙薄,不知所谓! 元婉连鄙夷睨了下秋桐,心下着实不耐烦:满嘴胡吣!让这么个女子进门他们靖元王府大门,简直就是有辱门楣。但是,她觉得,眼前这个卑贱的女子不会再在他们靖元王府待满一个月!或许,明日,或许今夜就会被打发走了。 不同于其他人,易如风却觉得心中震撼外加疑惑。 夜明珠!不值钱?是这女子豪横,还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夜明珠价值几何? 民间,夜明珠根本就是无市又无价。 传说夜明珠是不世珍宝,之所以叫夜明珠其实是因为它会如月亮一般在暗夜里自动发光,所以它还有一个名字叫月明珠。据说,夜明珠有神奇的功效,练武之人用了可以提升功力,好比是武林至宝冰魄寒蝉,据说女人佩戴夜明珠还可以美容,更可以青春永驻,更加奇妙的是,夜明珠有医疗功效,可以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 易如风吐出胸中浊气,坚决拒绝此等贵重馈赠,况且,他更加不会去接受一个有夫之妇的馈赠。特别,这妇人还是有着靖元王爷这样的夫婿!他又不是嫌日子过得太过舒坦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今日是靖元王爷亲自馈赠,他易如风也不会无故收取,他并不是贪图钱财之人,他只是想借用一下夜明珠而已。 见易如风坚决返还夜明珠,元瑾玄对这个来自江湖的后起之秀更加赞赏。 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客气恭维,秋桐深深觉得,他们真的一点必要都没有。她看着已经在易如风手中的夜明珠,无奈说道,“我说的是真的,这些珠子我是廉价得到的,并不值多少钱。而且,这颗珠子,虽然现在看着夺目异彩,可是,过不了多久,它也会像这些珠子一样。”所以,你们真的没有必要这样什么受之有愧,什么高风亮节的你来我往。 最后一句话,秋桐也只是在心中过了过。 易如风一点也不生气被屡次插话,而且主人家靖元王爷都没说话,他能有什么意见,也不能有什么意见,他随着秋桐目光看向桌上暗蒙蒙的珠子,有些不信。 “不是说夜明珠的光亮会永世不灭吗?” “永世不灭?”秋桐却是不信这个说法的,“守恒定律!这世上的东西哪里有什么是永恒的!大千世界,不是都是此消彼长。” 守恒定律? 元瑾玄奇异看向秋桐,发现,今晚她说了好些新词儿,仔细琢磨又却有几分道理。 易如风只是郑重收起夜明珠,顺便跟这个认识不到夜明珠价值的女子科普起夜明珠的价值来。 “真的?”听了这个易如风对夜明珠价值的介绍,秋桐嘴角忍不住弯了又弯。 看到秋桐嘴角忍都忍不住的笑意,易如风暗叹,原来他料到的一点都没有错,她果然是不知道夜明珠的价值。这个新成为皇族成员的女子,前身也不过是出身卑微女子,在这方面见识短缺也是情有可原。 元婉连抬头看向秋桐,掩不住的鄙夷,却见元瑾玄也正正正看着秋桐,她不由低下头去。 听着易如锋对夜明珠的价值绝对推崇,秋桐心情十分好,占据头脑的瞌睡虫一下消失得无影无终,整个人瞬间神清气爽,也有兴趣了解一下易如风如此千辛万苦非要寻找夜明珠的缘由了,“刺客君,你要夜明珠做什么?” 送人?就不会说归还的话了。珠宝爱好者?纯粹想鉴赏一番而已?可是,说实话,秋桐她真的看不出这个刺客君有珠宝爱好者的气质。 “月明珠有治病的功效!”易如风声音洪亮,说出的话特别的掷地有声,他也同时借此机会向王府众人表明,他夜闯王府实在是情非得已。 “治病!月明珠有治病的功效?”秋桐惊讶得控制不住自己的小表情,双眸瞪得大大的圆圆的,眼皮上的护肤泥膏因她的突然瞪眼动作扑簌掉落,都没有让她闭上眼睛。 元瑾玄默默看着眼掉落到桌面的小块干巴巴的泥膏一会儿,皱了下眉头,却是再次看向易如风,毕竟,夜明珠,他未曾听说这种神奇的功效。而且,他看这个易如风并非是那种人与亦云之人! 元婉连看着那掉落下来的泥膏,不由微微一笑,这女子可能不知道,她大哥是个素来爱洁的人。便是,他身边伺候的人都必须清清爽爽的,而且,身上的香露也不能施得重了一分。他大哥不喜欢浓重的香味儿,譬如,今夜,这女子身上的香就过于浓了一些。 秋桐不知道元婉连心中所想,便是知道了,她也不会如何的。秋桐自认为,自己的喜好可不会因着谁而轻易改变了。秋桐她现如今只惊异地看着这个看起来挺精明的刺客君,发现,他不似在逗人笑。其实,她本来是想问,夜明珠怎么会有治病地功效的,可是,被这刺客君如此荒诞的想法给惊到了,说出来的话就变成,“夜明珠有治病功效?”。 见其他众人也是求解般看向他,易如风就将自己获知的说给大家知晓。 秋桐听着易如风并不精彩的解释,只觉要么是自己孤陋寡闻要么就是他人夸大其词了:是她对夜明珠了解的不足?还是世人对夜明珠夸大其实?怎么会有关于月明珠有治病功效的说法,恐怕是以讹传讹吧。夜明珠本来就是和其他珍珠,东珠一般,都属于一种珠宝而已,用来当作饰品。怎么会有治病效用?怎么用?外敷?还是内服?将夜明珠磨成粉末吗?还是整日贴身佩戴着夜明珠? 秋桐不由再次看了下元婉连头顶上缀着夜明珠的珠钗。秋桐本来就是个不容易让人忽视的人,而且她这眼看得有些明晃晃的。 易如风不由随着秋桐的视线看过去。却有些怔然。这个郡主身上竟然佩戴着夜明珠?难道,这位侧王妃刚才反复几次去瞧这位郡主的头顶,竟然是为了这般,这般暗示他? 其实,这次秋桐绝对不是想暗示谁什么的,她不过有些好奇而已。她在想,这位大郡主几次见面都佩戴着这支缀着夜明珠的凤钗,不会也是为了所谓的养颜驻容吧!这,可真的太过好笑了吧?若是她,她还不如一天多睡一些时间呢! 秋桐的晒笑,元瑾玄看在眼中,只是这次,他却有些心中微澜了。这京城中的女子,都对夜明珠趋之若鹜,其中一条便是养颜驻容。而她,素来爱美,可竟然会对养颜驻容这般“神物”不为所惑。 秋桐自然不信那些神乎其神的传闻的,她暗暗摇头:再传下去,月明珠会不会被说成是什么神物。反正,她是坚决不信夜明珠有这样的功效的,不然还要医生干什么,还要其他成千上万的药物做什么。夜明珠可以治病,大家都弄个夜明珠,不就是长命百岁,无病又无痛。可是,越听这个刺客君所说的,世人竟然对夜明珠的吹捧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秋桐觉得心惊,害怕,甚至有恐惧的感觉。 因为,夜明珠是罕见稀有,也只有在至高至尊的皇室才能享有。民间中,夜明珠还只是传说,所以便是他颇有财力的易剑山庄也无缘拥有一颗夜明珠。 夜明珠,在民间就是无价也无市! 易如风对夜明珠的说辞,元瑾玄不置可否,民间百姓向来就是如此,人云亦云,以讹传讹,也没有什么好奇怪。 可是,这个女人,又怎么回事,怎么现在看着有些精神恍惚。 元瑾玄眸光微微一暗,移开视线,他如何总是不自觉会去关注这个女人的举动,甚至开始不自觉开始去细细揣摩她的想法。 秋桐脑袋乱哄哄一片,突然听到易如风对她道,“其实,我给你们吃的那丸子不是什么毒药。” 秋桐灿然一笑。这事啊。当时这个刺客君挟持着秋雁,又怕她横生什么枝节变故遂给了她和秋雁各吃了一粒黑色药丸子,骗她们说,这丸子是毒药,什么几日毒入肌理,几日穿肠破肚,几日皮肤溃烂。。。 “我知道呀!”秋桐回忆了下方才的经历,此前的惊心动魄,如今却觉得有些好笑了,“我那个也不是什么真正的七步断魂散。” 七步断魂散?这又是什么? 元瑾玄目光在秋桐和易如风之间回旋了下,却见松了口气似的道,“我那个只是吓唬你而已。” 第六十七章 谁输谁赢,日后自然见真章 她同意!? 这是今日第二次听她说想出王府了! 元瑾玄放于桌面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不同于第一次听她说的无感,这次,他却有些愤怒!难道是,这次是因为多了这个易如风? “我同意!”秋桐深深觉得,这可真是她的一个机会! 她可真的是什么话都感说!什么事情她都敢做!她可真的会一次次地给他惊喜!她要干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她倒是用的纯熟!可是用过火了,难道就不怕什么也玩没了!或者说,她另有谋划! 元瑾玄抬头深深看着对面同样看着秋桐,她现时挺直腰杆而立,优雅得就如一株空谷玉兰,只见她眼眸晶亮,其中满满的热切!希冀!向往!那种神情,就好似关在笼中许久的鸟雀即将飞向自由天空一般。她就如此想出去?!出去!难道,她以为他的王府她是想出就出的!自由进出,她还没有那个权利! 元婉连皱起秀丽的眉毛,美丽的眼睛中满是厌恶,只觉得秋桐做出这么一脸纯洁样子,做作得让人讨厌。若是秋桐能够读懂元婉连的心思,必然要问一句:她怎么做作了?她现在是正常人都会有的反应好伐。 “刺客先生,我们什么时候走?你稍稍等我下,我准备些行李!”秋桐笑逐颜开追问易如风,心中盘算着自己该带那些行李,譬如,衣服,洗护用品等等。但最最重要的是,证件要带上,钱要带足。 她这还有矜持吗!展俊再度愕然,他觉得,或许,当初他没有和裴燚一般坚决阻止王爷纳这个女子为妃是错误的。但是,悔之晚矣! 见众人都看着她,秋桐忙敛了敛自己太过外露的情绪,但是,她那嘴角却是禁不住一直往上翘,弯弯的唇角怎么看都成了半月形了。 裴燚冷哼一声,暗道:我就知道你这个妖女不安分,以前可以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弃一个,这个结果没有什么特别意外。日后,他是一定要找个机会劝诫王爷将她这个妖女早日休了才好。 自己这个要求确实有些强人所难,所以对元瑾玄的反对,易如风他是理解的,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侧王妃”她竟然会越过靖元王爷而答应。但是,她为什么要答应?而且,还这么开心? 易如风冷峻的脸上尽是呈现讶然的表情。此刻他顿时再次想到的是民间关于靖元王爷新纳的妃子的说法。据说这位新王妃身份卑微、身有痼疾、其貌不佳、败坏风俗。。。 想着那些传言,又结合今夜所见,易如风不由又转头看向元瑾玄。只是,那么人上人的靖元王爷为何要纳这样的女子为妃子,仅次于正妃的侧妃呢?权倾天下的靖元王爷,便是妾也该是身份高贵,容颜绝色的。他观眼前这个女子,美自然是美,只是还不足以美到靖元王爷需要以侧王妃的宝座相邀吧?不是容貌,那必然是才识了,而且,他观这位靖元王爷心性坚定,不是个重视美色之人。回想今夜种种,此女子的一系列行径,易如风又有些豁然,这个女子和一般女子完全不同,他们是不能用看待普通女子的眼光去看待她。或许,是靖元王爷看重的就是其这些不一般! 若是元瑾玄能够听到易如风的心声,也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摇头了。他这次纳侧妃还真的是因为她的不一般! 第六十八章 夜里送你一盏灯 白衣翩跹,光华流转,宛若是九天浮云般闲逸。人若是长得好,连离去的背影都那么让人赏心悦目。 秋桐看着元瑾玄的背影好一会儿,久久都反应不过来,他真的就这么出了她的房间,他就真的答应让她离开?她真的就要离开这个靖元王府了! 秋桐恨不得跳起来欢欣鼓舞一番,但是,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因着,她明白,有时候细节决定成败,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可就太冤枉了,而且,做人可要低调,低调,再低调! 元瑾玄一走,元婉连,展俊及裴燚也纷纷不再逗留,一下子,房间中就只剩下易如风及秋桐两个人。 易如风对着目送元瑾玄离去的秋桐道,“王妃娘娘,请您稍微收拾一下,我在门口等您。”他们今夜就走,这是刚才就已经商定的,虽然是很急,很失礼,可是,他真的也是刻不容缓。好在,靖元王府的人都不介意。或许,他不应该夜闯靖元王府,应该送上拜帖拜访的。 “好的。你稍等。”秋桐含笑点头,一派大家闺秀风仪。 易如风奇异看了下秋桐,觉得若是刚一开始她就现如今这样的凤仪,谁也不会怀疑其是靖元王爷的妃子了。 易如风朝秋桐点点头,自己退到房间外面等候。 原本得到元瑾玄命令撤退的侍卫虽然是退出了秋桐她们的房间,可是他们也没有离开这一带厢房,所有进出的路口都让侍卫们团团把守着。不仅是玉英院,就是其他丫鬟所居住的所有厢房都亮着灯,有的人大着胆子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但都被态度冷硬的侍卫喝退了回去。 元瑾玄他们一出了丫鬟厢房,站在寒风中的几个人立刻迎了上来,“王爷!” 元瑾玄淡淡点了下头,转而对的展俊道,“让所有的人都归位,让各个看门的人将门都打开了,所有的人不用再阻拦他们。” 他们?所以说,今夜侧王妃娘娘有是真的要离开王府!展俊心下一阵怪异,但是靖元王爷都下令,他也只能直接领了命令立刻去执行。 展俊对着手下几个领队交代几句,不过片刻,围着墙角或是伏在房顶或是隐匿再树冠间的侍卫如潮水般渐次退了开去。 元瑾玄提步走出云英院的院门,早已经有几个提着灯笼的侍女在前面开路。 元婉连跟在元瑾玄身后。裴燚殿后,跨出玉英院前又回头看了眼角落里的那间屋子,那个夜闯王府的易如风正从那屋子走出来,抱着他的雪魄刀站立在房间门口的一侧,突然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抱了下拳。 这是习武之人心心相惜之意,裴燚深深看了易如风片刻,也匆匆抬了下手回敬了下。 易如风看着陆陆续续出了院门的众人,又低头看了看院子中杂而有序的脚印,深深庆幸自己今夜的走运。若是硬拼,今夜他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才这么想着,易如风发现,门口突然出现了个细长的影子,他侧头看去,却见是秋桐。 明明刚才还听到声音的,这么一下子就不见了!秋桐往院门口看了下,又看了下自己手中的灯笼,脸上浮现几分懊恼。 易如风看着仍是刚才一身衣裳,长发披肩,没有任何行李的秋桐,惊讶出声,“王妃娘娘,您——” 秋桐这才侧头看向门口站得笔挺的易如风,歉然一笑,“刺客君,麻烦您稍等一下。” 刺客君? 易如风怔了怔,却见秋桐早已经提着灯笼一路小跑追出了院门,也不知道要干嘛。 或许是回去准备行礼吧!易如风这般想着,又抬头看了看月朗星稀的高空,月已经西移,再过三个时辰左右,天大约也就亮了。 裴燚和展俊已经纷纷离开。元婉连亦步亦趋走在元瑾玄身后,出院门后又走了段距离,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下待了大半夜的低矮厢房一眼,“大哥,真的就让他们如此离开?” 按她看,活捉那个闯入王府的男人也不是没有办法。就算是他们王府果真不想为难那个男人,让那个男人走也就走了,那个女人也跟着走,这成何体统!靖元王爷的女人深夜和陌生男人走,说出去总是不好听的。 元瑾玄闻言停了下来,他的视线在元婉仪的凤钗上扫过,夜里夜明珠散发出自己独特美丽,珠光莹莹,清皎如月。元瑾玄也回望了下暗夜中玉英院的轮廓,略显逼仄的厢房恰如他此刻的心境,“这个易如风,虽然是江湖草莽,但他是近年来江湖后起之秀,为人正义,江湖人对其风评都极为不错。” 元婉连点点头,他大哥既然是对那个男人赞赏,那就是不想为难那男人,也信任那个男人的为人。元婉连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再多问那个女人的事情了,就听元瑾玄又道,“千金之子不坐危堂。连儿,今夜的事情你也太莽撞了。即便是有人保护着,你也不能以身犯险。” 元瑾玄这么说着,他定定看着厢房的那方的一处,继续道,“那个易如风,不是一般江湖草莽,他的功夫很好,和展俊比也不妨多让。” 这言外之意就是,王府侍卫是可以制服对方,但是,如果对方有了一个分量重的人为人质的话,结果就不一样了!譬如说,一个王府的郡主被挟持,王府里面的侍卫难免就会束缚了手脚。 元婉连低下头,心底却是有些不以为然。她确实是没有见过什么胆敢闯王府的刺客或是窃贼。不说王府里面的侍卫,就是她的一个随身侍女是懂得武艺的,而且她身边侍女的武艺也极为不俗,她出门一般都会带着这个懂得武功的侍女。 元瑾玄似是看出了元连的心思,他看了眼元婉仪跟随的侍女,声音比起刚刚清冷了很多,“易如风心思侠正,然,真正动起武来,他可不会因为对方是女人就手下留情。何况,这世上本就有个万一。” 那个侍女让元瑾玄眼尾轻轻一扫,只觉身侧刮起了一阵寒风,她慌忙跪了下来自行认罪,“王爷恕罪过,奴婢该死。” 确实是该死,如果让主子伤到的话! 元瑾玄正眼看都不去看那个侍女,他是极少插手几个幼妹房中的事,便是她们身边的仆妇侍女也不怎么过问,他只看着元婉连有些散乱的发髻,对于这个妹妹他最放心,有些事情只要他说个开头她就已经知道如何做。何况,女孩子家,脸皮都薄。可是,想着今日和自己那位侧王妃的几次交锋,他觉得这脸皮薄的可不算他的侧王妃在内! 她的脸皮之厚,就是晟京千年的古城墙都要退后了! 摒弃那不该有的心绪,元瑾玄柔声对元婉连道,“夜深了,风大,还是坐轿子吧。” 元瑾玄的话落,尾随的轿子立刻抬了过来。元瑾玄看着元婉仪先行登上轿子离开,自己也准备欠身进入轿子,眼角却锐利地发现一个有些熟悉起来的身影朝他这边而来。 秋桐看元瑾玄也要登轿子离开连忙出声唤道,“王爷!您等等!” 一路小跑,秋桐跑到元瑾玄身边三步远地地方停下。 她又想干什么?元瑾玄皱了下眉,不知怎的,他方才就脚下生根不动了。 秋桐笑语嫣然,曲膝朝元瑾玄福了福,“王爷,夜深路滑,我这里有盏灯给王爷照明。” 照明?他们这里有的是提灯的侍女,不缺一盏灯。元瑾玄身侧侍立的内侍心中暗忖,心想,这个侧王妃娘娘可真是个会来事的主。 元瑾玄转头,看都不看秋桐手中的灯一眼,连一句话也没有回她,自己掀开轿帘子,直接登上轿子。 侍立的仆从看着眼前晃荡着轿帘子,愣了愣:这情况以往可不曾出现过! “起驾!” 轿子内传来元瑾玄的声音,轿夫如梦初醒,忙矮身抬着轿子稳步离开。 王爷可真一点面子都不给这位新晋侧王妃啊! 殿后的侍女、内侍纷纷侧眸瞧着秋桐,颇有些看笑话的意思。 这么些眼神,这些日子已经见着不少,秋桐倒是有些免疫了,况且,过了今夜,秋桐觉得所有这一切都翻篇了。她完全没有必要去计较这些鸡皮蒜毛的小事。 默默看着缓缓前行渐渐远去的轿子,秋桐伸手拉住走在最后侍女的手,恳求道,“这盏灯,是我送给王爷的,能否麻烦你帮我给王爷带回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的靖元王爷明显是不想理会这个侧王妃,侍女何等会看眼色的人,如何肯摊上这样的事情。 恳求不够用,秋桐一把夺过侍女手中把持的灯盏,将自己手中的灯盏替换给她,然后伸手拨了下自己送出灯盏外面的罩子,灯罩随即骨碌碌转起圈来,而描绘在灯罩上的美女图像是活了起来一般,罩上美女动作越来越连贯起来,竟然像是在翩翩舞着一支极美的舞蹈。 侍女看得眼睛都快直了,没想到自己被强制对换的灯笼看似简单竟然有这般奥妙所在,又听身侧的秋桐殷殷叮嘱她道,“记住了,这灯笼,回去后一定要亲手交给王爷!若是,让我发现,你没有交给王爷,小心以后我找你的麻烦哦。” 这侧王妃,竟然是这个性子的!被强换了灯盏的侍女又看了下秋桐,又看其他人都走了远了些,也不敢再耽搁要回原来灯笼,急匆匆地跟上了队伍。 秋桐目送着火龙般的队伍渐行渐远,直到那队伍再也看不见后才转身离开。 后来,王府都在传,靖元王府的侧王妃极为迷恋靖元王爷,曾在冬日的深夜里,不仅赠送亲手做的灯笼,还在寒风中驻足观望靖元王爷,久久都舍不得离去。 第六十九章 本来不再属于这里 秋桐给了那侍女灯笼后自己也转身,一身轻快回到云英院自己的厢房。秋雁已经先回来了,她正在手脚麻利地收拾屋子。 真是人在屋中睡,祸从天上来!她们明明就安安静静地在自己的房间中睡觉,也会倒霉碰上刺客这种事情,不过幸好是有惊无险。想想一晚上的几个波折,秋桐还心有余悸。 秋雁见进来的人是秋桐,还是一脸娇憨没事儿样儿,“秋桐!你回来啦!” 秋雁也是个心大的姑娘,前半夜的惊吓,后半夜还没过呢,她也就忘了。秋桐拉着秋雁的手上下打量秋雁一番,虽然是虚惊一场,但是,当时的情况实在令人害怕。 “秋雁,你没事吧。” “我没事。”秋雁摇摇头,看向秋桐的受伤的脖子,秋桐脖子的伤口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了,但她看着还是有些让人跟着心疼,“秋桐,你的脖子还疼么?” 秋桐动了动自己的受伤的脖子处,觉得自己这几日好似有些多灾多难,不过总算有惊无险的,她笑着道,“没事的。就是破了皮而已,没什么的。” 哪里只是破皮而已,秋雁知道秋桐不过是安慰自己而已,“那个,那个姓易的庄主说,王爷请他先到客房换身干净的衣裳。他说让你先收拾一下要带的东西,他待会就过来接你。” 秋桐心说,难怪没有看到那位刺客君,她又和秋雁说了些话,随后自己便身心愉悦地收拾几件换洗的衣裳,以及出门必备的一些东西。能离开靖元王府,秋桐她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欢喜,至于出王府后如何打算,她觉得先跨出这个靖元王府大门再说。 秋雁站在房间中央看着秋桐纤瘦背影在房间内来来回回移动,眼部微微发红,这次她没有再主动帮秋桐收拾行李。在她认知里,这次和秋桐的分别和上一次是完全不同的。上一次,秋桐虽然离开了云英院,但是也是在这个王府里面,只是换了个住的地方,而且能嫁给王爷那是天大的喜事,她常常替秋桐感到开心。可是,这次不同,秋桐这是要和一个陌生的刺客出王府去,出了王府以后也不知道会怎么样。王府外面其实真的不像想象中那么美好的! 秋桐不知道秋雁所想,她发现自己找不到自己的身份证!出行,什么都可以不带,但是身份证可不能不带啊! “秋桐,你真的要走。那以后,在王府里头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秋桐和秋雁他们认识了四五年,这四五年里几乎算是吃住都在一起,感情自然非常的好。 听到秋雁的声音,秋桐混沌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她也不再想着身份证的事情。分别在即,她是该先和秋雁好好道别一些的。拉着秋雁的手坐了下来,秋桐又拿了手帕给秋雁,“来,擦擦眼泪,哭坏了,我们可爱的秋雁可就不美了。” 什么时候了,秋桐还是关注着美不美的问题。 秋雁扑哧笑了出来,拿着手帕擦了擦眼泪,眼睛还是红红的,秋雁哽咽道,“秋桐,你怎么就要走呢?还跟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刺客一起离开,以后出了事又该怎么办。那个刺客看着也不算太坏,可是,坏人又不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 “秋雁,他不是刺客啦。”秋桐有些好笑,解释道,“他其实不是什么坏人,他今夜夜闯王府其实也是迫不得已的,好像是听说,他的一个人很重要的人得了重病,是过来寻求解药的。王爷让我一同去看看那个生病的人。” 秋雁点点头,知道若是王爷的命令,秋桐也只能听着照做了,只是,还是不舍秋桐就这么离开,“秋桐,你别走好不好?你走了又什么时候能回来?” 能不走也挺好,可是,这里根本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啊。至于,什么时候回来,秋桐觉得,此生,她怕是再也不会回来这里了。秋桐也不能真的说出这些心底话,她知道即便她说了秋雁可能也理解不了,于是,秋桐只能说,“其实,我一直就想去外面看看的。” “外面,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秋雁哽咽道,试图打消秋桐的打算。 秋桐失笑摇了摇头,也不和秋雁解释太多。毕竟,秋雁还要在这个靖元王府住上好几个年头,秋雁和其他很多人一样,对靖元王府本能存在敬畏,对靖元王爷更是盲目的追崇。而且,天下哪里会有不散的宴席,今天离开和明天离开或者是以后的某一天离开,差别的只是时间而已。 离别总是伤感的,秋桐故作轻松笑了笑,“秋雁,你也别担心我,我一定会好好的。以后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晚上别一直绣花,对眼睛不好。还有,我留下的东西,你帮我处置一下。” “秋桐?”秋雁一惊,“你,你不再回来了吗?”秋桐的话,怎么好像这是她们会是最后一次见面一样! 秋桐摇摇头,心底知道,其实自己的离开对于秋雁来说也是好的。 秋雁不知道秋桐这个摇头是说不回来了还是说不是,便听秋桐道,“如果有机会,我们还是会见面的。你的家乡,我也记得在哪里。” “秋桐,我们,我们去和王爷说说,”秋雁紧紧拽着秋桐的手,“你别离开王府好不好?” 当然不好!离开王府是我争取来的!秋桐有些忧伤看着秋雁,离开秋雁,她也不舍,只是,她真的别无选择。 同居数年,秋雁又怎么看不出秋桐的想法呢。 “我留下的东西,如果你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问问隔壁的秋娅她们,大厨房的小菲她们需不需要,如果剩余的东西都没有人想要的话,你就帮我丟掉,卖掉,或者烧掉都可以。”秋桐环顾着这个自己曾经精心布置过的房间,这里,她是应该不会回来了! 秋雁舍不得看着秋桐,其实她是知道的,以后秋桐就算是回到王府也不会再回到她们这个云英院这里了。秋桐,本来不再属于这里! 伸手摸了下荷包中剩余的夜明珠,秋桐抬起头来看向秋雁,郑重问道,“秋雁,我上次给你的夜明珠,你还留着么?” 秋雁仍然是一脸伤感的泪水,闻言点点头。 “你能将它们还给我吗?”秋桐有些不好意思,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秋雁愣了一下,还是找了出来还给秋桐。 “秋雁,其实,今夜那个刺客君夜闯王府就是为了这夜明珠。夜明珠,据说极为珍贵,也只有皇家才能拥有。怀璧其罪!我们留着它们只能给自己带来灾祸。”秋桐耐心地向秋雁解释,离别在即,她希望秋雁不要因此怨怪她。她们这些没有特别庇护的小丫鬟,其实何必为了这些身外之物担惊受怕。此前,她也一直觉得夜明珠不过是如珍珠一般的珠宝而已。可是实际上,按照他们今夜的说法,夜明珠之珍贵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 秋雁安静听着秋桐的话,然后点点头,她擦了擦眼泪,十分善解人意,“秋桐,我懂的。财不外露!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们普通人拥有大笔的财富,是守不住的,而且,有时候还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我知道这个道理。” 秋桐会心笑了起来,秋雁虽然平日看着里憨憨傻傻的,可是,一些可能别人一辈子都看不透的事情,秋雁却也不含糊。如此,她也能放心离开这个靖元王府了。秋桐拿出长泰长公主送她的簪子递给秋雁,道,“秋雁,这个是长泰长公主送给我的簪子,我跟你说过的。” 秋雁点点头,这个她很早就知道了,是因为秋桐救过长泰长公主幼子的事情。好多人都羡慕秋桐得了长泰长公主的青眼呢。有的人还说,王爷娶秋桐其实就是因为秋桐救了长泰长公主的幼子这一事。戏折子上演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秋桐不知道别人的这些猜测,就算知道了,也哭笑不得吧。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她自来反对这种愚昧的做法的。她个人虽然对于结婚这事不感冒,但是,她觉得,男女结婚还是必须有感情基础的,共同的兴趣,有共同的爱好,但无论如何至少有话题聊,而不是只为了所谓的报恩。而且,她救的是梁琨,梁琨小他好几岁了,还是小少年,她再怎么也不会产生那种龌龊的想法。 秋雁看着秋桐手中的簪子,心中满是疑惑和迟疑,“秋桐,你?要我去找长泰长公主?” 找长泰长公主?秋桐希望秋雁永远也不需要找上长泰长公主的,秋桐将簪子往秋雁手心一递,而后说道,“秋雁,这个是给你的!” 过了好些时候,秋雁才弄明白秋桐是什么意思,她将自己双手背到身后,摇着头说什么都不想接受秋桐的馈赠,“不行!秋桐!你送你平日里给我的东西就已经够多了,我娘总是告诫我们姐妹几个做人不能太过贪心。而且,这是长公主给你的东西!秋桐,都说长辈送的东西,当晚辈的都要好好收着,随便送人或者丢弃就是对着长辈的不敬了。你现在也要叫长泰长公主姑母,这簪子你更要好好收着,若是,你下次见着长公主的话佩戴这簪子,长公主一定会非常欢喜。” 秋桐心中暖暖的,只是,她要将这簪子送给秋雁却不是随便的。她就要离开,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她本来就没想过要使用这三个承诺,而且,这簪子看着华丽却因为特殊也不能变现,带着这簪子离开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而且,秋桐她不想再跟他们这群高高在上的权贵有任何瓜葛,以后,她也不会跟他们有交集。留着这簪子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就留给可能有用的人,秋雁的家就在晟京,或许还有用上的可能。 秋桐将簪子塞到秋雁手中,长话短说,“秋雁,我待会就要走了。我们能相处的时间不多。你听我说。这个簪子是长泰长公主给我的没错,当时,她允诺可以帮我做三件事,现在我要离开了,这个簪子我带着也是没有用处,就给你了。你就算留着当个纪念好了。“ 秋雁一愣,心头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秋桐,你不要这么说,你只是暂时离开王府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而且,上次你留给我的簪子我经常在戴的!” 秋桐料想不到秋雁竟然猜到她不会再回来了,“秋雁。我们当然会有机会再见面的。只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会再见面。” “秋桐?” 秋桐暗暗甩了甩头,不想营造离别的悲伤,她笑着对秋雁道,“秋雁,我们先不说这个了。你先听我把话说完。长泰长公主送这簪子给我,她还答应我会帮我三件事,她会不会兑现,全靠她愿不愿意。如果,哪一天,你碰到极其困难的事情,你又找不到其他办法可以解决的话,你可以试着拿这根簪子去求一求长泰长公主帮忙。”秋桐将当时她和长泰长公主的约定大致和秋雁说了一遍。 秋雁握着被秋桐塞到手心的簪子努力去记着秋桐说的每一个字眼,又听秋桐说到,“所以说,这簪子虽然贵重,却也是个信物而已。而那三个承诺,如果长泰长公主不认,我们也无能为力。这个簪子你就留着,我们自然希望一生顺遂,但,人生那么长。” 谁又知道,有没有那个万一呢。 第七十章 或许是今生永别了 易如风去而复返,侧耳倾听里间女子细语,他也不好意思去催促。她一个本可以养尊处优的贵妇人答应跟他离开尊贵的王府已经很好了,他还有什么理由求她那么多! 或许是等待的时间有些长,趁着这个时间易如风不由打量了下这房间。这房间虽然不大,可是布置很别致,就如桌面的桌布图案清新,还有垂下的流苏,随风微微拂动,柔和又雅致,桌面的烛台也是别俱匠心的,虽然是一般烛台,可是妙就妙在烛台上绕着一枝芬芳吐艳的白色栀子花,别俱赏心悦目。 易如风又看了看,发现隔着里面一间和这间的是一道帘幕,帘子此刻放了下来,原来是墙壁的两侧挂着两个制作好看的花球代替银钩或玉钩。 看了看别处,发现对面一个小几上的一个瘦腰花瓶竟然插着开得热闹的芍药。 芍药?如今这么会有芍药?易如风心下不解起来,可随即他又发现另一边竟然摆放着一盆绿色的花!绿色的花?这可就有些罕见了,好奇心驱使下,易如风走过去一看,又用手去摸了摸娇嫩的花瓣,才辨认出原来这只是一盆逼真的假花而已! 真是手巧!好别致的东西!便是走南闯北的易如风此刻也不由感叹一句: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 摆放在窗台的盆栽,这是活生生的真物,可为什么,这盆摘的枝叶上要挂这些珠链之类的东西? 听到轻轻的脚步声,易如风回头,看到出来的人是秋桐不由微郝,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让人抓个现成,他这样左看右看,一定像个没有见过世面乡下小子一样。 离别在即,总有说不完的话,可是再不舍也要离开,秋桐和秋雁相互拉着手依依惜别。 易如风看向秋桐,这个让他倍觉希奇的女子。她的脸已经清洗干净,肌肤洁白,果然是个秀丽美貌的女子。她如今穿着鹅黄上衣,下着浅绿的襦裙,很简单的衣物。虽然简单却精致合身,不算差,但是和王妃这个身份绝不匹配,至少和今夜他见过的那位郡主的打扮差了太多!印象中的官家贵女贵妇,特别是天子脚下的权贵人家,女眷都是珠环翠绕,绫罗绸缎。 或许,她曾经是丫鬟出身,所以,着装方面和其他贵妇存在一些差别!也或许是,她知道出门在外,需要一切从简。 易如风如是想着,再次看向秋桐的脖子处,她纤细的颈脖处系着一条洁白的丝带,打着精巧的蝴蝶结,恰巧将脖子上的伤口完美地掩盖了。这么一看倒是让人觉得是她刻意如此打扮,简单而别出心裁。她的头发亦是简单侧环髻,插着银簪,简单利落间透着舒适及幽雅。 好个雅致逼人的女子。 是谁说她平凡了,这样的女子怎么会平凡了!这样的女子虽说不会让人过目不忘,可是也是可以轻易在别人心中留下美好的印象。 世人对她还是不了解! “我们走吧。”秋桐手中提着个不大的包裹,怎么看都放不了多少东西。 易如风再度郝然,对自己竟然会看呆而惊讶。他自认为是见过世面的人,绝色也是见过,现今竟然会对一个外表顶多算是秀丽不俗的女子惊艳到怔愣,说出去有谁会相信。只是他自己清楚,自己刚刚真的被眼前这个女子给惊艳到了。 她那身简约舒雅的打扮,不华丽也不高贵,不多么的出尘也不飘渺,但是恰到好处的雅致清透,配着这女子优雅的举止,就像恍如渐入风景秀丽的青山绿水中,真的有说不出的风华。 这个女子不是绝色,但也算得上绝代。能让靖元王爷看上的女子,自然是风华绝代。 收起飘飞的心神,易如风点点头,他再度看了下秋桐手上的包裹,礼貌地道,“王妃娘娘,东西,我帮你拿。” 是个非常有绅士风度的男子。秋桐感激地点点头,伸手往不远处的地面一指,不想和男士争这苦力活,“谢谢!那两袋东西,麻烦刺客君帮我拿一下。” 易如风顺着秋桐手指比的方向,看着地板上那两袋子大大包的行李,又有些僵硬地转回头看秋桐一会儿,见秋桐双眸明媚而坚定,只能默默走过去提起那两袋行李。 是他的错!他以为这女子和其他女子不一样,出门简单利落,就带身换洗的衣裳。可是实际上,她和其他女子也是一样的,都是出门大大小小行李。不过,总比其他贵女出行衣服首饰好几大箱,丫鬟奴仆一大群好太多了,他不能抱怨,他真的不能抱怨! 秋桐看着易如风有些姿势怪异扛着她的行李,心中自然浮现出忍者神龟的卡通形象,忍着好笑的笑意,秋桐又回头和秋雁道别,最后看了看房间,才缓步离开。 “秋桐——”秋雁急追了几步出来。 秋桐要跨出门槛的脚步生生顿住了,她回头,终究是舍不得,又走了回来,伸手抱了抱秋雁。 易如风看着眼前两女的难舍难分,自己先出了门到外面等,他虽然觉得女人家分别时总是很麻烦,但他又不能说什么。 秋桐松开抱着秋雁的手,强撑着笑说道,“秋雁,我先走了,夜深了,你再睡一会儿。还有,我傍晚的时候跟你说的那些事,你一定一定要记住,不要去参合,能不听就不要去听。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看秋桐的眼中也打转着好似随时都要掉下来的泪花,秋雁重重点点头,生怕自己一说话就要哭出来。 秋桐努力睁大眼睛不敢眨眼,笑了笑,转身,直到要走出院子的门又回头看了角落里扶着门正在痴痴目送她的秋雁一眼,最后抬起手朝秋雁缓缓挥了挥手。 再见了!秋雁!今日之别,或许是今生永别了。 秋雁倚着门框看着秋桐身影溶入到夜色中再也看不到才黯然关起木门。 易如风就等在云英院的门口,他本来以为自己还要等上个半个时辰,没想到所等之人就出来了。实在是意外惊喜! 秋桐看着两手轻轻松松拎着两个大包的易如风,笑着建议道,“刺客君,这个包的这两个带子是用肩膀背的,你可以将手臂穿过这两根带子,背在背上。” 易如风想象了下将这包背在背上的样子,觉得那不仅不像背小孩,倒是有可能像乌龟驮着重重的一层壳,想想那个情景要有多傻就有多傻,要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他和乌龟? 易如风看着秋桐眼中似有黠猝的笑意,只手晃了晃手中的包裹,一脸轻松,“没事,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们走吧。” 好吧,他觉得这样比较轻松,她也不介意,反正受累的又不是她!秋桐率先在前边领路。 易如风看着,只能跟上去,他记得她曾经说,她知道王府便捷路线。他跟着,没错。 习武之人向来耳目灵敏,易如风边走着,也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路上除了巡逻的侍卫,就是把守各个重要路口的侍卫。 想必是靖元王爷已经下令,他们才可以如此通行无阻。 易如风微微侧目观看,习武之人的敏锐性让他清晰感到,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似乎有许多锐利的眼睛看着自己这边,好似他若有点异动就马上有支箭羽会从某个看不见的角度飞过来一般。靖元王府果然是固若金汤,进入靖元王府难,出靖元王府更是难上加难。今夜能如此顺利,实在是幸运! 可是,差不多一个时辰后,易如风惊觉,他们好似,好似有点绕回来的样子。而且,他们竟然遇到了一队此前路上遇到过的巡逻队伍。 五人一队巡逻侍卫一字排开在廊桥上渐渐消失,双方离得不远,月色也好,秋桐都能看清那些侍卫的面孔,那些人,他们刚刚好似在围绕着芦苇的白玉拱桥上会过面,怎么这会又遇上了? 易如风同样看着那些有些熟悉的侍卫面孔,怔怔然片刻,不确定更甚,“王妃娘娘?” 秋桐看了下周围景色,反问易如风,“刺客君,你是不是也觉得,这里有些熟悉?” 这条路是没有走过,但是隔壁那片遍植曼陀罗的地方他们确实是经过的,也就是说,他们饶了一圈,只是绕到了那片曼陀罗的隔壁而已。这王府大得似迷宫,道路纵横交错,可是,眼前这位地道的王府人不是应该认识路才对!易如风的俊脸有些崩裂,他看着秋桐有些迷茫的眼,僵僵问道,“我们这是走回来了?”虽然不像承认,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秋桐点点头,“我觉得好像是的样子。不如,我们还是找个人问问路吧?”其实,这个想法,秋桐她刚才就有,只是,这三更半夜的,遇到的只有偶尔见过的在值班的巡逻侍卫。 易如风差点脚下差点一滑,他不可置信看着秋桐,抖了抖唇畔,不可置信问道,“你不认得路?” 秋桐摇摇头,“我对这里不是很熟悉。”她平时走动的范围不包过这个外院,但是,即使是内院,很多地方她其实也非常陌生。她觉得,这个靖元王府没有个十天半个月,可走不透。 易如风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秋桐也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她解释道,“这里太大了,有些路长得太像,又没有标志性的路标,我们可能走岔了。”。 这倒是说得过去,这靖元王府确实大得可怕,今夜,他一路往西狂奔,被追了整整半个时辰,可是竟然没有碰到那外墙,由此可见一般。但是,易如风忍了忍,终是问道,“那,你说的捷径呢?”他们,完全可以走捷径,不是吗?何必这样穿过层层园子。 “捷径?”秋桐眨眨眼,记起自己真的说过这事儿,可是,那捷径,她走不了啊。 易如风是不相信眼前女子会骗他的,她说过她知道夜明珠下落,结果,她就给他夜明珠,她说过,她知道一条出王府捷径,那一定是有的,只是,那可能是王府密道。就是,他们的易剑山庄也有个密室,历代易剑山庄的掌门人口耳相传,是危难时刻的避难所在。 “其实,捷径真的也算有的。两点之间线段最短。”秋桐看了下天边悬挂的月亮,然后双手比了一段距离,说的是振振有词,“如果我们能够朝着月亮方向不绕弯一直走,理论上,我们是可以以最快速度走出这王府的。” 易如风看着月亮,又看了下一脸我没有骗你的秋桐,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果然是捷径!前提是,他不会被王府的侍卫当作靶子射成一只刺猬。又有绝对的轻功能够飞过那片大得不像话的湖! 郁闷归郁闷,易如风却也只能跟着走,却是心下思量着,待会遇到巡逻的侍卫,只盼着他们能给带个路。不过,非常奇怪的,这一路走下来,却再也没有碰到巡逻侍卫了。而且,先前那种被藏在暗处的眼睛盯着的感觉都消失了。 这种如入无人之境的感觉,却越发令人害怕。易如风心下越发警惕,一面注意着周围动静,一面紧跟着秋桐的步伐。 一座乌瓦白墙郝然在眼前,入目处是紫竹潇潇,是一处极具清幽风雅之所。 易如风看了下,扭头问身边的秋桐,“这是哪里?” “墨香致恒斋。”秋桐回道,眼睛却是不由自主地看着眼前的月亮门,门框上缠绕着不知名的藤萝,不过,现在是冬日,倒是可以想象入春时节,香花点缀的雅致。 “我们要进去吗?”不怪易如风这么问,而是,他见秋桐已经反复朝这门内看了好几眼了。 秋桐摇了摇头,这里头也是黑乎乎一片,一个人都没有,她还以为这里能找个带路的人。不过,到了这里,她大概知道路了,大不了,她再返回内院去,到了内院,她自然可以找到问路的。 不过,他们运气还算不错,在离开墨香至恒斋不久,就又遇到了一行色匆匆的侍卫。这侍卫知道他们想出王府,倒是亲自给他们带路。 一路无话,远远的就见王府大门遥遥在望。 第六十四章 恨此身恨不能身为女儿身 永恒消逝!元瑾玄下意思慢慢咀嚼这四个字,血液莫名的开始亢奋。 易如风却是迷惑看向元瑾玄,又看向秋桐,心中不由有几分奇怪,不是因为,她是他的王妃么?这个小丫头不是因为是这个王妃所在意的,所以靖元王爷也才在意? 都要放开秋雁的易如风因为元瑾玄的一句话又犹豫了。秋桐简直一阵光火,恨不得瞪死元瑾玄,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不过,元瑾玄没有被她瞪死,他甚至连蚊虫叮咬的感觉都没有,只听他云淡风轻般道,“她若是有哪些得罪阁下的地方,随阁下任意处置!” 元婉连眸中不禁露出几许会意来,裴燚更是一脸得意看向秋桐。 “王爷,她是王妃娘娘!”易如风觉得或许是眼前这位靖远王爷没有认出自己枕边人也又可能。 元瑾玄笑道,“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 易如风觉得这话未免太过无情了些。虽然,他还没有结婚,但是,他觉得以后他一定会好好爱护自己妻子的。夫妻之间,生死与共!便是自己妻子犯了什么过错,他也会一并承受。可,想着自己的未婚妻,易如风一阵黯然。 展俊不由再度看了下秋桐,原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伤心垂泪的女人,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事情还能这般发展的。 却见秋桐突然腰身轻轻一拧,然后飞身扑向元瑾玄背后,从背后搂住高出她很多的元瑾玄,她的脸蛋还紧紧贴着颀长身躯的元瑾玄的背后,不久,女子嘤嘤声就传了出来,“王爷——您——您这是干嘛嘛——” 易如风正在黯然神伤呢,遇着这么一出也不禁瞪大了眼睛:这——这京中女子比起江湖儿女还来得生猛奔放啊—— 秋雁更是呆若木鸡看着眼前一切,她从来不知道秋桐说话可以这样的,这样的让人耳红心跳啊— “嘤嘤——”柔嫩娇媚的女子声音似乎都可以掐出一把水来。 元婉连微张嘴巴,展俊一张俊脸僵直起来,裴燚却是双眼爆凸看着,众人虽然姿态各异,但却是不约而同的一脸惊异,一致的失态,听着这女子的嘤嘤声,只觉得一身鸡皮疙瘩都倒竖了起来。 又来—— 猝不及防的,元瑾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始终微笑的唇角再也维持不住原本的柔和,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被一个女子从身后如此熊抱。而且,还大庭广众的!但是,和白日里盘腿栖身,这也委实算不得什么! 秋桐拽紧环住身前男人胸前的双手,捏着声音,越发嗲声嗲气起来,“王爷——妾身——人家——知道错了嘛——” 元瑾玄从来没有出手打过女人,可是,现在他恨不得亲手掐死身后这个装模做样的女人。他想,或许娶这个女人会是他这辈子最失误的决策。可,这错已经铸成,便是如何,他也只能忍受一段时日,不然,他可真的是功亏一篑! 秋桐侧脸靠着身前宽厚的背部,脸上因为摩擦护肤泥膏又咔嚓咔嚓掉落了一些,连带的身前人洁白的衣服也染上一层青黑色的污迹。 展俊侧过脸,不由有些担心。 秋桐将脸往后靠了靠,这么摩擦着,她的脸也是会疼的,捏着嗓子,秋桐她再度娇滴滴地央求起来,“王爷——您—就原谅人家这次嘛——” 一连几个人家!几个嘛!不少人觉得自己脚下已经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了! “妖女——”裴燚最近控制不住,他冷脸涨红,恨不得上前去扒开秋桐的一双手,他指着秋桐,厉声吼道,“你放开王爷——” 看着易如风一脸尴尬地笑,元瑾玄只笑了笑,随后伸手才去掰扯环在自己身前的一双手臂,恰那时,环在他身前的双手知情识趣地松了开来。 秋桐双手极为灵巧从元瑾玄手中滑脱,又如游鱼一般顺溜地退离元瑾玄身后些许,转而看向裴燚,腰身微微一扭,接着双手掩着自己脸蛋,还是那嗲声嗲气的,“王爷,您看嘛?他欺负人家——” 这人家二字拉的长长的,让人恨不得掏掏耳朵。 裴燚怒目瞪着扭身作态,妖里妖气的秋桐,再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女人如同变脸一般,往日见她虽然伶牙俐齿令人格外讨厌,但是也是姿态娴静,可是如今这种媚态横生的样子,说她妖女一点都不为过,一点都没有冤枉她。 “妖女!你别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裴燚的话才落。众人只见秋桐右脚往地面轻轻跺了跺,姿态又娇又媚,“现在!现在!就现在!” 秋桐她边说着,脸上敷着的东西边簌簌往下落,她脸上也逐渐白的一块,黑的一块,青的又一块,最后,只剩下眼周一圈,看着有点滑稽。 裴燚可不觉得滑稽,只觉得面目可憎,他磨了磨牙,又磨了磨牙,“妖女!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的是你!人猿泰山!骂我什么妖女?我倒是问问你,我哪里得罪你了,你又凭什么骂我!我不反击,你是否觉得我就是hellokitty!” 人猿泰山?! 众人愣愣看着气地面红耳赤的裴燚。 元瑾玄暗叹,几乎可以预见裴燚将面临着什么,他掀了掀薄唇,却听裴燚已经失声咆哮起来,“我说的就是事实!一个正经女子,光天化日之下,会这么,这么对”裴燚看了元瑾玄一眼,没有说下去。 秋桐站直身子,也不跺脚了,也不嗲声嗲气说话了,淡淡笑着看向裴燚,然后伸出纤纤食指朝他摇了摇,随后说一条伸出一根手指,“人猿泰山先生!第一,现在是午夜,不是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第二,我和我丈夫亲亲我我,犯了哪条法律了?第三,你家住海边呢,管的那么宽!” 家住海边,管的那么宽! 众人过了一会儿才会悟过来,家住海边和管的那么宽有什么关系。 易如风忍着笑,觉得这个女子连骂人都很有意思。 裴燚憋着气,说不出话来,他本来就是沉默寡言之人,今夜一口气说那么多话本来就已经算超常发挥。 虽然,秋桐也懂得见好就收,但是,这也要看对什么人,针对什么事儿,她围着裴燚慢悠悠地转了下半圈,然后才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哦——我明白了,说到底,你是羡慕嫉妒恨啊!” 羡慕嫉妒恨!?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易如风看着突然一身娴静优雅的秋桐,又看向裴燚,突然有些替裴燚担心起来。他一直知道,女人都不好惹,而眼前这个女人尤甚! 就见秋桐微微歪着自己脑袋,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她自己太阳穴处,一副思考模样,俏皮灵巧极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羡慕嫉妒恨我什么呢?” 他羡慕她!嫉妒她!恨她?裴燚简直气煞,“妖女!你能有什么可以让人羡慕,嫉妒的?”让人恨倒是有的。 “没有吗?”秋桐笑了笑,一脸自信,小脸似乎都发出莹莹白光,“别的不说!王府内不用说百分之一百,至少半数以往的丫鬟侍女都羡慕我运气好,嫉妒我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啊!” 能将自己的不足说得这般津津乐道,也只有她这般地人了。展俊又看了下秋桐,好似第一次见识到如此厚脸皮的女人。 秋桐她这么说着,好似挺为自己感到骄傲地挺挺胸膛。一点点谦虚都没有。可,话说回来了,她能不骄傲么!不该骄傲么! 易如风配合点点头,不要说王府,半天下的女人都觉得这个能成功上位成为靖元王爷新侧妃的女子,运气太好。坊间传闻,这女子身份卑微,容貌普通,才学没有,身体不佳,而且据说品行也不好。能成为靖元王爷妃子,完全是运气使然啊。 “不过,其他侍女丫鬟羡慕我,嫉妒我,我是可以理解的。”秋桐朝裴燚眨眨眼,说出来的话儿真真令人恨不得跳脚,裴燚更是恨不得吐血三升。 “可是,人猿泰山先生!”秋桐重重大叹一口气,好似极为裴燚感到难过,为自己遇到这么个难题感到困扰,“你一个大男人。你羡慕我什么?你嫉妒我什么?你总不会恨此身恨不能身为女儿身吧?!” 恨此身恨不能身为女儿身!太毒了!有没有! 元婉连睁大双眸看向裴燚,俏脸涨红,更添三分美艳。展俊也是惊得看向一身高大伟岸的裴燚,又看向元瑾玄,面皮轻颤。这句话,这句话,可是将王爷都拖下水了!这个侧王妃可真是,真是太那个了。。。 易如风却是鼓着一双眼睛在裴燚和元瑾玄还有秋桐三人间回旋,好似无法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秋雁已经忘掉了害怕,傻了一样呆呆看着一身黑衣的裴燚。 元瑾玄看了眼被气地哆嗦的裴燚,又扫了下似乎已经僵化的众人,最后又看向一身理直气壮的秋桐。她一身简约却合身的白色中衣,一头披散头发,一脸凌乱。然,众人风中正凌乱,更加衬托她一身轻灵,如当月凌空般清幽。 裴燚身体简直开始不能控制地哆嗦起来,恨不得就此吐上三升老血。这个妖女说什么!什么他恨此身恨不能身为女儿身!他有那癖好么!她把他和王爷当作什么! “王爷!”裴燚看向元瑾玄,颤抖指着一脸不惧他的秋桐,连吐了三个她字,“她——她——她——” “好了!”简简单单二字,成功让一室的躁动慢慢沉静下来,元瑾玄转身看易如风,笑了笑,笑容轻缓,包容中透着似无限的无奈,“易侠士!让你看笑话了。” 易如风在风中凌乱着,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要客气一番,就见那白衣女子几步又跳到元瑾玄身边,伸手挽住元瑾玄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娇滴滴道,“王爷!我知道我今晚胡闹,您可莫要生气哦!” 元瑾玄看了下身侧一副娇滴滴的女子,眸中似含千把利刃,似蕴万重冰雪,没有说话。 秋桐似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低下头去。 挽救场面,她该做的还是要做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且,她真的从来没有想抹黑谁,所以一切只能归结于她胡闹。也希望身边的男人真的能够无视她的胡闹,但是,可能么?秋桐自己却不能自欺欺人。但是,她能有选择么?秋桐有些后悔,却明白如今不是她后悔的时候,她看向还是一脸呆掉,反应不过来的秋雁,忙出声提醒道,“秋雁!你还傻愣着干什么!快点下去帮我打盆洗脸水!” 秋雁得到秋桐的话,一路跌跌撞撞过来,被秋桐使了个眼色,连忙退出房间去。 见秋雁如愿离开,秋桐内心深处狠狠松了一口气,幸好,秋雁不算太迟钝,不然,今日她的努力算是白费了。 再度看了眼秋桐,元瑾玄拨开秋桐挽着他手臂的手,施施然走到桌边凳子坐下。 几步跟了过来,秋桐双手一搭元瑾玄肩膀,十分殷勤为其捏起肩膀起来,动作轻柔,怎么看怎么的乖巧。 元瑾玄伸手捏住秋桐放在其左肩的手掌,在别人看不出来的地方暗暗用力,说话语气却是极为温和宛如江南的春风,“爱妃!不必忙活了!” 秋桐忍着被捏的块碎掉的手掌,身体轻轻一旋,绕到元瑾玄前面,腰身一扭,就在他的大腿稳稳坐下。 众人再次睁大眼睛,只觉得这女子一身白衣,翻飞间如一只翩舞的蝴蝶一般,从站在元瑾玄身后到依偎坐在元瑾玄大腿上,就么个眨眼之间,速度快得就算在场几个武功高手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 元瑾玄看着不知怎么就又绕到他身前,还安然坐在他大腿的女子,他完全可以断定这个女子身姿极度柔软,她的手脚好似可以随意扭转,翻转,对别人来说可能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对一般人可能拉伤胫骨的动作,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完美完成。 妖女!不知廉耻!裴燚撇过眼!恨不得自戳双目! 展俊只觉得惊骇,毕竟此前她也是从他身侧神不知鬼不觉的腾挪出去,速度极快,并非一般人可以做的到的。 秋桐右脚往自己左脚悠然一翘,右手环上元瑾玄的脖子,一双水灵灵眼睛仰头看向元瑾玄,眼波潋滟有些妖娆起来,“谢王爷爱惜!经您这么医说,妾身确实觉得有些累了呢!” 元婉连心惊看着旁若无人亲亲我我的两人,心中筑起来的高墙轰然倒塌。 元瑾玄静静看着秋桐的眼睛半响,确定她是真的嚯得出去的:人要脸,树要皮!可,这人要是连着脸皮都不要,那可真的可以无敌了! 秋桐已经大抵摸清了眼前这个男人,他在外人面前虚伪得很,端是谦谦君子的样儿。反正在有外人在的时候,她自然可以使劲作妖。 元瑾玄捏着秋桐的手的力道渐渐松开,秋桐也将时事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将翘在自己左脚的右腿放了下来。 元瑾玄看着秋桐笑了笑,不知道是笑秋桐还是笑自己,他将捏着她的手收了回来,秋桐也将环绕他脖子的手臂放了下来,改为搭着,两人姿态亲密,便是外人看了都觉得不好意思。 元瑾玄再度笑了笑,意有所指,“爱妃,大家都还看着呢!” 秋桐果然环视了一下众人,似乎才回过神来,羞答答一笑,“哎呀,看人家,都忘了。太失礼了。” 秋桐这么说着,她也就悠然从元瑾玄腿上起身,退到一边乖乖巧巧去站好。 易如风觉得自己一双眼睛简直有些不够用了。这女子,时而如大家闺秀般娴静,时而又如乡野女子般活泼灵动,关键她还不粗俗,既轻灵又妩媚,可动又可静。所以,她能成为靖元王侧王妃也不是运气好的偶然。 裴燚看了眼又恢复一副贞静娴雅状的秋桐,暗暗冷哼一声,撇过眼,似乎多看她一眼都会让他眼瞎一样。 秋桐也不介意其他人的会如何想,反正她目的已经达到就好,内里不重要,她只要他们看到他们看到的就行。反正,很多时候,人都是势力的。 元瑾玄重新看向易如风,笑容清浅却和睦,“阁下,还未说夜访王府所谓何事?” 从易庄主到易侠士再变成如今的阁下,想必这位王爷对这位刺客先生今夜的行径还是介意的哦。秋桐扭头看向易如风,只见易如风似乎深吸了口气,才沉声了三个字,“夜明珠!” 第七十一章 引路的侍卫 “王爷,热汤已经备好。”侍女垂着头再次禀报,久久也没有听到元瑾玄回复,她稍稍抬头,只见元瑾玄只望着窗外,却不知道再看什么。 侍女也望了望窗外,却只见稀薄的月色打在窗外几杆翠竹之上,潇潇簌簌的,确实别有一番风致。众所周知,靖元王爷喜爱兰花,如今的幽兰谷中就栽种了好些稀有品种的兰花。侍女心下暗自记下,王爷对紫竹如今起了几分欢喜之心。 元瑾玄其实却不是在看窗外的潇潇紫竹,他只望着窗外浓浓的夜色,视线却越过了宜轩殿的院墙眺望着王府大门所在的方向。 不过片刻,一侍卫匆匆而来,虽然其步履匆匆,可难得的竟是足音轻巧,若非是此刻夜深人静,而房内也无人说话,侍女觉得自己恐怕都发觉不了那脚步声。 那侍卫也没有进屋,只在屋檐的窗下俯首低声禀报。 侍女没有听清楚全部内容,但也入耳了几个字,约莫是,“王爷,过而未入!” 过而未入?竟然是过而未入!元瑾玄细细咀嚼了下这四个字,久未尝过的挫败感再度袭来。 好不容易才压下肺腑只见纵横的怒意,抬手轻轻挥退过来禀告的侍卫,元瑾玄对身边侍立的侍女道,“你去寻了小陆子过来。” 侍女轻声应了声诺,弓着身子退出了寝殿大门。 看着在望的王府大门,秋桐和易如风两个人齐齐吐了一口气,倒是惹得给他们带路的侍卫多看他们几眼。 在一转角处,带路的侍卫指着大门,说道,“抱歉。我只能带你们到这里了,大门就在那里,你们只能自己过去。”他这么说着,眼睛却看着秋桐,这明显是有话单独和秋桐说的意思。 “我先到大门那边。”易如风说着,自己率先一步先走了。 秋桐看着眼前之人,面目平凡,属于让人过目即忘的那一挂人。 “侧王妃娘想,您可有什么话需要我传达?”带路侍卫率先问道。 秋桐奇异看着眼前之人,这个王府里面,好像没有人这么称呼自己。秋雁倒是叫过,今晚那位护卫统领-展俊也称呼她,不过那展俊这么称呼的时候,却是带着警告意味的,而,这眼前个人,好似这个“侧王妃娘娘”就是个称呼而已,没有带有什么特别意义。 秋桐实在记不得眼前之人自己是认得的,或者他是在她失去记忆前认得的也说不定,“不好意思。您是?” 带路侍卫一愣,随后,简单自我介绍,“我姓王,单名一个达字。曾经在长泰长公主府效力,承蒙公主推荐,进入王府当差。现在在外书房当值,主要是替王爷传递一些书信而已,任务却是轻松。” 能接手书信这一份差事自然是属于受重用的那一挂人,这侍卫边说着,不仅是语气中,就是脸上不由浮现出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自得之色。 第七十二章 开启她崭新人生 宽敞的街道上,秋桐和易如风两两对望,北风潇潇,夜风吹过带起他们的衣袍,竟然有些凄凉起来。 秋桐回眸看了眼靖元王府的大门,这个大门她未曾进出过,今夜是第一次经过,也会是她最后一次经过,怎么算,这大门也算她开启崭新人生的第一个旅程碑了。秋桐默默看了下大门上硕大的几个大字,这才缓缓转过头来,对易如风道,“刺客君!我们走吧!” 易如风看着微微蹙眉的秋桐,心中实在有些愧疚。让一个妇人,一个本来可以在王府里面养尊处优的贵妇深更半夜跟他一起奔波,本来就有点不符礼仪。易如风承若道,“我会尽快送王妃娘娘您回来。” 秋桐看了下易如风,本预脱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秋桐对易如风刚刚说的话不太乐意,这个地方她会再来嘛?又看了一眼烫金显贵的‘赦造靖元王府’六个大字的匾牌,秋桐转身就走。 易如风同样再次看了下“赦造靖元王府”六个大字,那几个字在幽幽夜色总显得轩峻而峥嵘,就一如其主人靖元王爷,温润内敛的外表隐藏着峥嵘赫赫的威仪。易如风迈开步子往前,几步便追上了秋桐,他用恳求的语气和秋桐商量着,“王妃娘娘,你能不能别叫我刺客君?” 秋桐偏头看着易如风,有些好奇了,“怎么了?你不喜欢?”她还以为他挺喜欢的,毕竟,他从来没有反驳。 自然不喜欢的,易如风诚然点头,“我一介草民,用不得君字。” 刺客君!刺客君!是挺不符合国人的!可,秋桐瞄了眼易如风腰侧挂着的随身武器,她还以为像他这种武士比较粉霸气点的名字呢。 如果,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易如风想,自己还不如不说,“王妃娘娘,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嗨!”秋桐边中气十足说着,边如日本女子一般弯腰鞠躬,这倒是将易如风吓了一跳,若不是没察觉到杀气,他只差点儿就要拔刀反击了。 “刺客君!”秋桐起身挺胸,朝惊得一身冷汗的易如风笑了笑,活泼而俏丽,“那我以后就称呼你为刺客先生了。以后请多多指教!多多指教!虽然,刺客先生比刺客君少了点霸气,但是,先生二字,也不错,斯文多了,也低调多了,我也喜欢。” 也喜欢?那还有谁喜欢?!易如风觉得自己脑门滑下数排冷汗。 见易如风没有意见了,秋桐自己打横右手小臂提着个袋子步履轻松在前头领路,“那么,刺客先生,我们走吧。只是,这外面真冷!早知道,我刚刚应该再多穿一件衣服的。还有,刺客先生,您也直接叫我秋桐就好了。” 易如风张了张嘴巴,觉得,自己还是别说了,不然,下次可能就不是刺客先生这个名字了,但是,多添穿件披风也不耽误多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