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末建立千年家族》 第1章我的穿越者爷爷 汉后元七年 沓水县 王家庄 家主卧室 “我死后,你们要辅佐泰浩,兄弟姐妹要同心协力,不可学秦二世胡亥。” “泰浩,你要尊敬长辈,忠于朝廷,不可将我王家带入万丈深渊。”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躺在床榻上,叮嘱着屋内众人,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要断气一般。 他叫王康,本是蓝星人,穿越到这个类似中国古代的平行世界已经数十年。 说罢,他忍不住用自己的金手指查看起长孙王泰浩的信息。 【成员:王泰浩 遗传:健壮 天赋:狩猎 魅力:25 管理:15 统率:20 谋略:13 勇武:35】 看到长孙王泰浩这样的面板,王康心中其实并不满意,但其它后辈的属性更低,也只能让长孙王泰浩继承王家族长之位。 这是他穿越时自带的一个金手指,可以查看家族成员的面板信息,其中只有已满十六岁者会显示属性。 这个金手指的功能类似以前玩过的一款名叫《十字军之王》的游戏,并且可以世世代代继承给他的子孙后代。 而这些属性的具体作用则是: 遗传特质有概率遗传给下一代,天赋是成长过程中异变出来的,魅力属性越高,异变出优秀天赋的几率越大,并且魅力属性也会部分遗传给下一代,管理、统率、谋略、勇武则是字面意思。 看着屋内众人,王康眼前的世界逐渐昏暗,往日的种种经历如同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重现。 刚刚穿越而来时,正值秦末乱世,每日东躲西藏,只求一个温饱。 被迫落草为寇、打家劫舍,却被路过的章邯顺手剿灭。 带着残兵败将,从山东渡海逃到这辽东半岛的尖角处,征服当地土著,建立起王家庄。 此后,听闻刘邦建立大汉,便向其归顺。 如此又是几十年,不断收留来自中原的难民,同化当地土著,在王家庄周边开垦荒地,建造港口与中原贸易,娶妻生子等等。 渐渐地,王康闭上双眼,彻底没了生息。 王家庄的庄主王康,历经秦皇、秦二世、项羽、刘邦、吕雉、刘恒六代统治集团的传奇人物,在这一刻,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夫君!!!” “父亲!!!” “爷爷!!!” 顿时,屋内众人嚎啕大哭,他们有的是王康的妻妾,有的是王康的儿子女儿,有的是王康的孙子孙女,此时此刻,无论真情还是假意,无不悲泪绵绵。 许久过后,白发满头的老祖母房珊(王康的正妻)抹干眼泪对身边那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说道:“泰浩,今后你就要承担起王家的这副重担,你怕吗?” “我不怕!”青年王泰浩满脸坚毅,扫视众人道:“我,王家长孙王泰浩,将承担起王家的重担,绝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说完,王泰浩又忍不住使用起自己刚刚获得的金手指功能,随便查看起在场的一位少女。 【成员:王婼娇 遗传:国色天香 天赋:好学 魅力:78 管理:35 统率:3 谋略:15 勇武:2】 此时的王泰浩才通过脑海中多出来的一段信息明白,原来这个金手指是从祖父那里继承来的,并且会一代代继续传承下去。 当王泰浩查看王婼娇信息时,老祖母欣慰一笑,旋即又对在场众人道:“家主仙逝,王家庄不能没有主人,按照家主遗训,由长孙王泰浩继任,你们可有异议?” “我愿辅佐长孙,如有异心,天打雷劈!” 众人皆跪下发誓,唯有一人始终不肯跪下。 此人穿着一身华服,满脸胡腮,约莫四十岁,名叫王崇,乃王康次子,王泰浩二叔,老祖母房珊的儿子。 砰!砰!砰! “王崇!你这是做什么?” 见亲儿子王崇不肯跪下发誓,老祖母震怒,手中拐杖连连敲打地面三次,对其直呼其名怒斥:“泰浩是家主遗训立下的继任者,你有什么不满为何不在家主活着的时候说出来,现在木已成舟,你又要闹哪样?” “我!!!” 王崇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却什么都没说。 在他看来,自己是嫡长子,家主之位本就应该他来继承,而长孙王泰浩的父亲,不过是家主早年与一位没有名分的丫鬟所生,王泰浩在王家不过是个野种,凭什么成为家主。 然而,这些话他却不敢说出来,只是不解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肯支持自己的儿子。 在众人的注视下,老祖母的强压下,终于,王崇也紧握拳心,满脸不甘地跪下发誓:“我王崇,愿辅佐长孙王泰浩,如有异心,天打雷劈!” 众人发誓结束后,老祖母方才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各自散去,准备明日的祭祀。” “是。” 众人答应一声,随即纷纷离去。 “泰浩,你留下。” 老祖母突然叫住正要离去的王泰浩。 “老祖母?”王泰浩回过身,有些疑惑。 “先把门关上。” “是。” 待将房门关上,老祖母才对王泰浩说道:“泰浩,你刚成为家主,不懂的要多多来找老祖母。” “泰浩明白。”王泰浩恭敬回道。 “嗯。”老祖母欣慰地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我将一些比较需要值得注意的事给你提一下,这些事,有的其实先家主已经提醒过你。” “老祖母请讲。”王泰浩跪坐在席子上,十分恭敬。 随即,老祖母缓缓道来: “这一呢,我们王家要效忠于朝廷,不可公然与朝廷为敌。” “这二呢,由于先家主没有取字的习惯,所以我王家也没有给男子取字的传统,但是中原地区是有这个传统的,你若是要去中原地区,要提前给自己取个字号。” “这三呢,我王家男子娶正妻,都必须经过家主的同意,也就是你的同意,王家女子婚嫁也必须经过家主的同意。” “这四呢,就是先家主让我转告于你,海外有的是土地,当努力探索,尤其是辰人东面,有个大岛,家主将其命名为倭人列岛。” 对于这四点,王泰浩点头表示明白,只是有些好奇,祖父是怎么知道辰人东面有个大岛的? 第2章胶东一 一个月后 大暑 银月港 欧——欧—— “快点!” “哇,是海浪!” “烧饼,一钱一个的烧饼。” “东家,那位先生来咯。” “娘亲,我要买那个,还有那个。” 雪白海鸥在蔚蓝天空飞翔,街道上人来人往,有搬运货物的码头工人,有售卖杂货的摆摊小商贩,有出门逛街的小孩妇女,在远离中原的辽东构成一幅美丽人间画卷。 海面上是十余艘正在装载货物的商船,每艘商船长约十丈,宽约三丈,桅杆上悬挂一张黑旗,黑旗正面绣着金色弯月,背面绣着金色“王”字。 “先家主在此地建造港口,因其港湾状如皎月,两侧封闭延伸之地色泽若银,故称银月港。”少女王婼娇站在为首的一条商船上,对着身边的青年男子侃侃而来。 “婼娇,你懂的可真多。”正站在船头欣赏海景的王泰浩面露微笑,不自觉地拉住少女的手掌。 今天的他穿着银白色华服,头戴玉冠,脚上一双裹兽皮布鞋,鞋面上泛着水滴,腰间别着一把长剑,剑鞘上铭刻着“胶东王赐”几个字,正是大汉胶东王刘雄渠赐予他们王家的。 “堂兄……”被拉住纤柔小手的王婼娇脸色羞红,急忙从男人的手中抽出,搭在船杆上,低头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久后才对身边男人说道:“堂兄此番前去胶东贸易,那里属于中原地区,还需要取字号才行,免得被中原人嘲笑我们王家人不懂礼。” “字号?”王泰浩一愣,随即想起来以前老祖母提醒过自己这回事,但当时没怎么在意,于是沉默许久,在脑海中酝酿许久,始终想不出一个好的字号,于是讪笑一声:“哈哈,婼娇,不如你来给我取个字号吧。” “可是按照中原的礼节,字号是要长辈取的,实在不行,自己取也行,我怎么能给堂兄你取字号……”面对男人的要求,王婼娇只觉得荒唐,她自幼仰慕且学习中原文化,不敢做这不合乎礼节之事。 “这又何妨?这里毕竟不是中原,为什么一定要遵循中原的礼节,不是吗?”王泰浩自小在王家庄长大,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沓水县县城,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跟随族中长辈去山林中打猎,亦或是捕捉当地土著人,所以对于所谓的中原礼节丝毫不在乎。 说罢,他还饶有兴致地看着美丽少女王婼娇。 只见王婼娇穿着一身天蓝色长裙,纱衣在海风中飘然,头上戴着镶嵌玉石的蓝凰钗,在阳光下闪耀光芒,一张鹅蛋娇脸映落波粼,雪肌润泽如美玉,青丝摇曳若杨柳,美眸灵动似琉璃,一双玉笋如同羊脂般,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中原别的或许不感兴趣,但像这样的衣裳,还有这样的美人,他还是很感兴趣的。 “堂兄……不要这样……”被这样看着的王婼娇更加害羞,两腮红得似乎要滴出水来。 “婼娇不给我取字号,我心里难受。”王泰浩继续打趣道。 “我、我给堂兄取个字号就是了……”被缠着的王婼娇没有办法,思来想去,最后抿嘴道:“泰为安,浩为盛,表字宁巍如何?” “宁巍宁巍,婼娇你取的这个字号好极了。”王泰浩也不懂“宁巍”的含义,但也无所谓,只要是王婼娇取的,他都喜欢。 说罢,又笑着对船上众人道:“到了胶东,尔等不必再叫我家主,且叫我宁巍先生。” “是。”众人回应,自是不敢有意见。 正当此时,不知情的王松走来,对王泰浩恭敬道:“家主,货物都已经装好,是否现在启航?” “嗯?”王泰浩转身一看,发现十艘商船已经装满,旋即对王松礼貌道:“三叔,你指挥便是。” “是。”王松恭敬退下,开始指挥船工们拔锚起航。 一旁的王泰浩也顺便查看起这位三叔的信息来。 【成员:王松 遗传:聪慧 天赋:口齿伶俐 魅力:28 管理:18 统率:10 谋略:18 勇武:30】 各项属性都一般,不过口齿伶俐这个天赋很适合跟随自己去做贸易。 这般想着,王泰浩又看了眼依旧在观赏海上风景的王婼娇。 他的这位堂妹王婼娇正是三叔王松的女儿,也正是为了名正言顺地让王婼娇陪自己一起去胶东,他才会带上王松。 先家主王康一共有三子一女。 长子王良,是王泰浩的父亲,一个没有名分的丫鬟所生,很早起以前在讨伐山林里的土著人时战死,在王家地位低下。 次子王崇,是王泰浩的二叔,老祖母的亲儿子,同时也是先家主唯一的嫡子,在王家地位很高。 三子王松,是王泰浩的三叔,先家主小妾所生,在王家地位一般。 长女王玥,是王泰浩的四姑,先家主另一个小妾所生,由于备受先家主宠爱,在王家地位略高于三叔王松,并且这位四姑出生较晚,也就比王泰浩大两三岁而已。 “启航!” 沉思间,三叔王松的洪亮声音传来。 随后,越来越多的喊声响起。 “启航!”“启航!”“启航!” 噼吱——噼吱—— 船只开始离港,发出阵阵声响,那是船上货物与船体摩擦时发出的。 渐渐地,船只向着大海深处驶去,后方的银月港在视野中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在海平线上。 呕——呕—— 第一次乘船的王泰浩开始晕船,连早上喝的热米粥都吐在甲板上。 “堂兄,你……晕船?”一旁的王婼娇也不知所措起来,虽然她本人不会晕船,但也不知道怎么帮别人解决这个问题。 “我、呕——”刚要开口,王泰浩就觉得天旋地转,脑袋昏昏沉沉,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一般,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晕船。 几个丫鬟仆役走来将地面清洗,呕吐物被直接倒进大海喂鱼。 “呼——” 将体内的食物全部呕出后,王泰浩终于感觉舒服许多,脸色苍白地坐在甲板上,长呼一口气,浑身软趴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家主?”这时,三叔王松走过来探查王泰浩的情况,见其并无大碍后,转头又对女儿王婼娇说道:“丫头,把你身上的香囊给家主闻闻,这样会好受些。” 王婼娇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去下腰间的香囊,将香囊凑到王泰浩鼻尖。 “婼娇,还是你对我好。”闻着香囊,王泰浩的意识逐渐清醒,一把抓住王婼娇拿着香囊的纤柔小手。 “堂兄,别这样……”王婼娇心脏扑通通剧烈跳动,耳腮泛起绯红。 而一旁的三叔王松,却只是微笑地看着这一切,然后默默离开。 第3章胶东二 汉前元元年 十天后 立秋 徐乡 在辽东半岛与山东半岛的这条海路上,有着众多小型岛屿相连,一头是王家庄银月港,另一头便是胶东国的徐乡。 今日,十一艘商船从远方驶来,停泊在徐乡这个不甚繁华的小地方。 当地人翘首眺望着,一些老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凑个热闹,只有一些从中原腹地而来的外地人有些好奇道:“这徐乡偏远之地,怎会有海商来做生意?” “小伙子,那是辽东王家的商船,这十来年,每年都可以看到他们。” “辽东王家?没听说过,不过辽东远在北境,距离此地数千里之遥,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那辽东王家乃大王五大御赐家族之一,常年为大王进贡辽东特产。” “大王?哪位大王?” “我胶东国境内还能有哪位大王?” 一些人议论着这只商队,当听闻其乃胶东王五大御赐家族之一时,纷纷面露羡慕之色。 只有与胶东王关系极好,或者为胶东王立下赫赫功劳的家族,才会被胶东王御赐宝剑,而这样的家族,目前一共只有五个。 不一会,商船停靠在码头,一位长相一般却穿着华丽的年轻人在从船上走下,身边还跟随着一位极其美丽的少女。 正是王泰浩、王婼娇兄妹。 不远处,徐乡的县令带着大小官员乘坐马车向着码头赶来,许许多多码头工人在一个中年人的指挥下开始卸载船上货物。 “啧啧啧,这辽东王家好大的气派,连县尊都要亲自迎接。” “这算什么,辽东王家的掌上明珠王玥,如今就是大王最受宠的王妃。” 众人议论间,一个乞丐挤入人群,跪在地上朝着众人祈求施舍。 “各位好心人,求求你们……” 乞丐话还没说完,从船上下来的仆役们便用棍棒将其驱赶,嘴里还骂道:“臭要饭的,没长眼是吧?要饭要到这里来了?滚滚滚!” 就在仆役们驱赶乞丐时,王婼娇向王泰浩建议道:“堂兄,先祖曾有言,我辽东王家需要好生在胶东经营好名声,如此才能得到当地豪强支持。” “明白!”于是,王泰浩点点头,对众仆役喝道:“住手!” 随后,一个仆役在王泰浩的吩咐下取来一个小钱袋,将那钱袋直接扔到乞丐脚下,并高声说道:“这是我们东家赏你的,里面的钱足够你吃上半个月饱饭。” “多谢贵人。”乞丐不停地磕着头,满眼都是感激之情,一边感谢一边壮着胆子询问:“不知东家姓名,小民有机会必将报答。” “你也配问我们东……” “无妨。”仆役刚要斥责乞丐,王泰浩却将其打断,并对乞丐说道:“我乃辽东王家主君,拿着钱去买些吃食去吧,若真要报答恩情,那也得先填饱肚子。” “小民唐大牛,多谢贵人恩赏,若有机会,必将报答贵人。”自称唐大牛的乞丐拿着钱袋子,又磕了几个头以后,便离开人群,离开时,嘴中还喃喃着:“小茗,哥哥有钱给你买吃的了。” 待乞丐离开后,王泰浩对着匆匆赶来徐乡县令作礼恭敬笑道:“泰浩白丁之身,怎劳县尊亲自。” “王少君说笑了。”徐乡县尊回礼笑道,随即又看了眼王婼娇,疑惑道:“这位是?” “王家婼娇,见过县尊。”王婼娇向县尊作礼。 “婼娇是我堂妹。”王泰浩补充解释。 “原来是王家小姐,失敬失敬。”县尊于是又向少女王婼娇作回礼。 随即,王泰浩一边乘坐马车离开臭烘烘的码头,一边向徐乡县尊询问这些时日里中原的种种局势,在了解到老皇帝刘恒已经驾崩,谥号孝文,而登基的是此前的太子刘启时,不由得叹道:“我王家一年多没来中原,没想到陛下已然……唉,如今新帝登基,不知……” 早在辽东的时候,王泰浩就听闻这个新皇帝刘启还是太子的时候,就用棋盘砸死过吴王的儿子,跟胶东王等诸侯关系也不融洽,如今是他做了皇帝,也不知道今后会不会掀起什么巨大风波。 马车上,王泰浩跟随县令前往徐家庄园用餐,同时在内心想道:“我们王家是胶东王的御赐家族,理论上是必须跟胶东王一条心,可如果哪天胶东王跟这个新皇帝闹僵了,甚至是兵戎相见,我们王家又该何去何从呢?” 这样想着时,王泰浩等人已经乘坐华轿来到徐乡最是豪华的庄园。 这个庄园是当地一位徐姓豪强的,位于徐河与大海之滨,南边是徐乡最大的河流徐河,东面是深蓝大海,北面是刚才那个码头,西面是一座丘陵。 王泰浩、王婼娇、王松三人,徐乡大小官员,还有徐乡的一些豪强士绅,纷纷入座。 王家仆役、丫鬟、县衙里的衙役们,他们则被迫拥挤庄园的角落里吃饭。 “王主君,请上座。” “此地是徐老的庄园,理当徐老上座。” 王泰浩拱手推辞。 “宁巍先生还是上座吧,老夫是主,您是宾,若是老夫坐上座,传出去,外边的人岂不是要说老夫没有待客之礼,那是要被耻笑的啊。” 那位姓徐的老夫子如是说道。 “如此,宁巍便恭敬不如从命。” 王泰浩说完,笑呵呵刚要入座,却被一旁的王婼娇拧了一下腰间肉,顿时疼得他轻声“嘶”叫。 “堂兄,表字是称呼别人,或者别人称呼你的时候用的尊称,哪有自己称呼自己表字的,你直接说自己泰浩就行。”对中原礼仪更懂的王婼娇在王泰浩耳边这般轻声细语地提醒。 “啊哈?”王泰浩有些懵,他根本不懂这些。 身旁的那些官员士绅们却只是微微笑了笑,徐老夫子则抚须大笑:“宁巍先生初来中原,不懂这里的礼仪也是常情,无妨,无妨啊,哈哈!” “哈哈——”知道自己失了礼的王泰浩只能尴尬一笑,然后撩起衣袍,跪坐在主座上,拿起一樽酒,对着各自入座的众人道:“如此,小辈泰浩,先敬各位长辈一杯。” 说罢,将这樽酒一饮而尽。 这时,那位徐老夫子笑呵呵恭维道:“没想到宁巍先生乃辽东人士,胶东话却讲得如此流利。” “说来惭愧,我辽东王家子弟自小就要学习胶东话和官话,学了十来年,也仅仅是这样的成果罢了。”王泰浩谦虚回道,随后又与众人对饮一樽酒。 “宁巍先生太谦虚了。” “昔日令尊曾来到胶东贸易,老朽便有言,其子必人中龙凤也,今日一见,果如是也。” “老夫子取笑我了。” 一番相互恭维敬酒后,王泰浩两腮通红,满眼昏沉,竟是醉倒在地。 “先生?” “先生醉啦?” “我没醉,婼娇,扶我起来,我还能喝。” “哈哈哈!” ------------------------------------- 翌日 午间 “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哎——舒服。”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上的纱布洒在屋内地板,亦有几缕落在王泰浩的脸上,将其唤醒,而他醒来的一瞬间便忍不住念了一句以前祖父教给他的诗。 虽然现在并不是春天,也没有蚊子。 王泰浩不知道这句诗为什么跟中原的不同,中原的都是四个字,祖父教的这句诗却是七个字,但他猜想,可能是祖父也不懂中原礼节,亦或是祖父其实也是个没文化的大老粗。 正要起床时,躺在他身边的一个少女嘤咛一声,也睁开双眼,可怜兮兮地看着王泰浩。 王泰浩很满意地抚摸着少女的小脸蛋,慢慢回味起昨夜的风流。 昨天在徐老夫子的庄园里饮酒过多,竟是醉倒在主座上,然后就被徐老夫子安排丫鬟送进了这间屋子酣睡,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被窝里躺着一个青春少女。 “婼娇,不是我对不起你,实在是这个徐老夫子忒不是人,居然安排这样一个美女子诱惑我,罪过罪过。”嘴中喃喃自语,王泰浩自顾自地起身穿好衣服,并微笑着询问还在被窝里的少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没有名字,但是主人给我取了小名兰儿。”少女瞪着个大眼睛,满是期待地看着王泰浩。 昨夜的机会是她好不容易抢来的,不知道有多少跟她一样的徐家婢女想要跟王家家主风流,这样就有机会摇身一变,从一个低贱的徐家婢女晋升为辽东王家家主的小妾,甚至是正妻。 王泰浩自小就对女色没有抵抗力,而且祖父王康常常教导王家儿郎要多多娶妻生子,壮大王家的人口,所以好色在辽东王家其实算是个优秀品质,不好色反而会被耻笑。 看着眼前娇滴滴的少女兰儿,王泰浩自然是知道她这点小心思的,但他也不在意,只是穿好衣服后,跪坐在席子边上,拉着少女的小手道:“等我,我找你家主人,看看他能不能把你送给我。” “多谢王主君。”少女兰儿羞红了脸,心脏加速跳动,已经开始幻想着今后去了辽东要过上怎样锦衣玉食的生活。 轻笑一声,王泰浩松开少女兰儿的小手,打开房门刚要出门,却迎头撞见前来叫他起床的王婼娇。 “堂兄,你……你?!”王婼娇瞅见屋内的情况,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但这种事早有意料,于是支支吾吾几声后,连忙说正事:“我们差不多该启程去即墨拜见胶东王,若是晚了,怪罪下来却不好。” “额……”“婼娇,不是你想的那样。” “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堂兄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动身吧。” 第4章胶东三 一个月后 处暑 即墨城 “站住!” 看守城门的胶东国士兵将王泰浩的马车拦住。 “我乃辽东王家主君王泰浩,前来拜见大王。”王泰浩掀开马车布帘,说完便将手中佩剑扔到那个士兵手中。 由于即墨是胶东国的都城,看守这里的城门非常重要,所以胶东国专门安排了少有的识字的高级士兵在这里看守检查。 那士兵接过王泰浩的佩剑后,又给其他士兵看了看,最后又检查了马车内没有其它可疑物品后,让开一条路,对王泰浩恭敬道:“王主君请进,大王已经等候多时。” “嗯。” 王泰浩嗯了一声,随后接回那把铭刻有“胶东王赐”的佩剑,吩咐车夫驾车入城。 入城之时,看着城内繁华的景象,王泰浩不由得想念起王婼娇。 当初原本是要带上王婼娇一起来即墨城的,但堂妹王婼娇似乎还在生闷气,执意要留在徐乡帮助三叔王松售卖商货。 无可奈何之下,王泰浩才不得不独自一人乘坐马车来到这即墨城。 “卷葱饼,热乎乎刚出炉的卷葱饼。” “冰糖葫芦,又大又甜的冰糖葫芦。” “风筝,保证结实的风筝。” “姑娘们,李家少君又来哩,快来迎客啦!” 一些中原特色的饮食和服务让王泰浩眼花缭乱,他还从来没吃过这么丰富的食物,更没见过这种塞满了美丽少女的花楼,这里的花花世界让他痴迷。 在辽东王家庄,烧饼就是非常好吃的美食,平日里大家都是在山林里打猎,然后在烤肉上撒些海盐就算是美食,哪里能想象得到这中原地区的美食竟如此丰富。 尤其是那个花楼,一路上风餐露宿的王泰浩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去拯救那些姑娘们,但看了看远方的胶东国王宫,还是强行忍住。 “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心中这般念叨着,王泰浩已经乘车来到王宫大门前,却见从大门走出来许多人,那些人穿着统一的青色布衣,手里握着统一的佩刀,出了宫门便乘坐马车纷纷离去,一刻也不停留,似乎很是紧迫。 “他们是谁?”王泰浩忍不住询问起王宫大门前的一个侍卫。 “你又是谁?”却不料,那个宫廷侍卫反客为主,先问起王泰浩的身份来。 “额……”王泰浩愣了下,然后连忙像之前进城时那样,扔出手中佩剑,对着王宫方向拱手作礼恭敬道:“辽东王家主君王泰浩,前来拜见大王。” 众侍卫检查无误后,对王泰浩拱手回礼恭敬道:“王家主君,请步行进入王宫,除了御赐佩剑,不得携带其他武器,您的随从也不得入内。” “这个自然。”王泰浩答应一声,然后继续追问刚才那件事:“不过请问,刚才那些青衣人,是什么人?” “他们……”侍卫犹犹豫豫,不知道能不能说。 “辽东王家是大王的御赐家族,绝对忠心耿耿,况且此事用不了几天就会人尽皆知,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时,另一个侍卫上前斥责了不敢回答的那个侍卫,然后对王泰浩行礼恭敬道:“王主君,那些人是吴国使者,刚才入宫与大王商议两国贸易之事,现在他们要回吴国。” “吴国使者?”“大老远跑来只是商议贸易之事?” 王泰浩有些疑惑,但这些事也不是他能接触得到的,只能放在心里,也不好意思多问,并听从侍卫的建议徒步入宫。 许久之后,王泰浩终于穿梭大半个王宫,来到王宫的一座大殿外。 “这王宫也忒大了,徒步走这么远,差点没把我累死。” 终于来到目的地的王泰浩内心嘀咕着,然后跪拜在大殿外的台阶下,朝着大殿方向高声大喊:“辽东王家主君王泰浩,拜见大王!” 不一会,一个小宦官跑来对王泰浩说道:“王主君,大王让你进殿。” “谢大王!”王泰浩再次行拜礼,然后起身正要前往大殿,却被那个小宦官一把拉住。 “王主君,您是不是忘了些什么?”小宦官一脸假笑。 “额?”王泰浩被这么一拉,也开始回想自己是不是忘了些什么,可是检查一番后,佩剑啥的都在,最后看了眼假笑的小宦官,突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不由得嘴角抽搐了下,并赶忙取下腰间的一个玉佩,将其放在小宦官手心恭敬道:“泰浩记性不好,却是忘记把这玉佩还给您了,还请您多多担待。” “哈哈哈,王主君天资聪慧,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啊。”小宦官满意地将玉佩收入囊中,尬笑地说着一些恭维之语。 “那就多谢您的吉言。”王泰浩虽然心中肉疼自己的玉佩白白送人,但还是不得不露出假笑回敬对方,随后跨步走上台阶,向着大殿而去。 待进入大殿,正见胶东王刘雄渠和自己的四姑王玥坐在前方主座上,两旁是胶东国的相国和诸大臣,中间有一些舞女正在翩翩起舞。 “看来是为刚才那些吴国使者专门开的酒宴。” 王泰浩自然知道,胶东王不可能为他专门开一个酒宴,这个酒宴应该是给刚才那些吴国使臣开的,只不过自己刚好撞上酒宴将要结束的时间。 “可是泰浩?速速进来!” 那胶东王刘雄渠明显是认识王泰浩的,挥挥手将站在门口的王泰浩召入。 “谢大王!” 王泰浩再度拜谢,然后又起身,脱下自己的鞋子,踩着布袜,以小碎步的方式快步走入殿中央,然后又是跪拜:“王家家主王泰浩,拜见大王!” “诶,泰浩,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这样吗?速速起来,那个是你的位置,这场酒宴,接下来就是专门为你进行的。”胶东王乐呵呵,随手指了个靠前的座位,虽然嘴上说是让王泰浩没必要这么多礼,其实却很开心王泰浩对他这么多礼,于是又转头对怀中的宠妃王玥笑道:“玥儿,你这大侄子,寡人甚是喜爱,如果他是我的儿子就好了,哈哈!” 刚刚入座的王泰浩察觉到了机会,于是连忙朝着胶东王恭敬喊道:“大王仁义天下皆知,若能做大王义子,是我王泰浩三生有幸!” “哈哈哈!好好好!得我儿泰浩,正当如虎添翼,何愁大事不成啊!哈哈哈!”今日的胶东王刘雄渠很是开心,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认了王泰浩做义子。 第5章胶东四 一个月后 秋分 徐乡 牛岭村 “可算回来了。” 回到徐乡的王泰浩无尽感慨,在即墨呆了几天,他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徐乡,只为早点见到王婼娇。 一路的颠簸让他吃尽苦头,只感叹还是家乡辽东好。 正在感慨之际,却见得田野中许多农夫扛着锄头拉着牛,正在播种,不由得疑惑地对马夫问道:“怎么秋天还有播种的?不怕种苗被冻死吗?” “东家您自小生活在辽东,那里气候寒冷,一年只在春天种一次粮,然后秋天收粮。可是这中原地带气候要暖和许多,春天种下的麦子,夏天就能收割,秋天还能再种一次,冬天时便可收割。”走南闯北的马夫明显要对这方面的事情知道得多。 “看来与其在辽东开垦荒地,不如来这中原。”听到马夫的回答后,王泰浩如是想到,心中对于在中原地区扩大王家庄的田地进行构想。 嘶哼—— 啪! 这时,马车突然停下来,无论马夫如何抽打,黑马都不肯继续前行。 “怎么回事?” “东家,这马好像是扭到了腿,一时半会是没法跑,您看我们是不是在这个村子先歇息几天,让这马养养腿?” “也只能如此。” 无奈之下,王泰浩下马步行,马夫在身后牵拉着伤了腿的黑马向村子里赶去。 田野农夫们都好奇地看着身着锦衣在田垄上行走的王泰浩。 “诸位,敢问此为何地,此地村老何在?”王泰浩也不客气,直接站在众人之中喊话。 然而众农夫却无人搭理他,这让他有些尴尬起来。 有个坐在田垄上玩耍的小女孩想要靠近王泰浩,却被旁边的村妇拉住训斥。 “东家,百姓都怕官,您穿的这身华服,在这些乡野村夫眼里,就算不是官员也是大户人家的少君,他们自然会害怕您。”一旁的马夫在王泰浩耳边提醒道。 “这……”听得此话,王泰浩很是无奈,只能再次朝着众农夫喊道:“诸位,我是前来徐乡做生意的商贾,不是什么官员,只是马车的马拐了腿,想找你们村老,在你们村歇息几天,等马养好腿伤便离去。” 说完,见众农夫还是没有反应,于是拿出一个钱袋补充道:“谁能带我去找村老,这些钱便是他的。” 直到此刻,农夫们才抬起头看着王泰浩,纷纷面露犹豫之色。 沉默许久,终于有个农夫站出来对王泰浩问道:“敢问少君哪里人氏?” “辽东人士。”王泰浩如实回答。 “辽东人士?”农夫显然不知道辽东在哪,他从来没出过徐乡,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只是徐乡县城,也没读过书,只知道自己是大汉人,知道徐乡也属于大汉,至于大汉究竟有多大,就不知道了,在他看来,这个外乡人口中的什么辽东大概是隔壁某个县吧,现在面对一个陌生人的进村请求,虽然满肚子都是对外乡人忌惮,但由于钱袋子的诱惑,他还是压住内心的疑虑对王泰浩恭敬道:“少君请跟我来,我带你去找村老。” “多谢。”王泰浩拱手作礼。 不一会,王泰浩来到这个村子的村老家中,敲了敲房门。 吱呀—— “李二狗,你是不是吃饱……” 屋门被打开,一个白发老者站在门口,看到农夫时,正要斥责对方打扰自己休息,却见着农夫身边的锦衣年轻人,还有年轻人身后一个牵拉马车的马夫,立马反应过来对锦衣年轻人恭敬道:“不知这位少君有何事?” 确定眼前的老人家确实是村老后,王泰浩将钱袋子扔给带路农夫,然后对着村老将自己想要在村内歇息几日的事娓娓道来。 听到有报酬,村老很是热情地接待了王泰浩和马夫,并安排自己的儿子去照料那匹受伤的黑马,让自己的孙女出来端茶倒水,让自己的儿媳赶紧生火做饭。 “我们先出去转转。”趁着村老家饭菜还没做熟,王泰浩决定出门转转,看看这中原的乡土社会。 “由老夫为少君您引路。”村老非常热情,可能天性如此,也可能只是想赚点报酬。 “那就有劳村老您了。”王泰浩拱手作礼答谢,可在村子乡泥道上,却没见到几个男人,转了几圈,还是没见到几个男人,不由得疑惑:“这个村子没男人吗?” “少君有所不知,现在正值秋分秋种之际,男人们都在田野里播种,有些家庭缺男人,甚至会把女人也带去帮忙,想来少君进村之时也看到了。”村老笑着回答道。 “哦。”王泰浩想起来,之前确实在田野看到很多农夫。 一路上,王泰浩时不时能看见几个坐在门口一边晒太阳一边织绒衣的村妇,再度疑惑起来:“这么多女子织绒衣,是有哪里的商贾订购了你们村的衣服吗?” “呵呵。”村老抚须轻笑,然后解释道:“过了秋分,很快就会迎来立冬,我们需要提前制作衣物保暖。” 村老的话让王泰浩备感新奇,在他们辽东,几乎全年寒冷,所以无论什么时候都穿着厚实的绒衣,有些人还会在绒衣外再套一层兽皮衣服加强保暖效果,只有接见客人时才会换上相对华丽但单薄的衣服,所以没有提前准备保暖衣物的说法。 “爷爷,饭菜都已经做好。” 这时,村老的双马尾孙女找到众人,呐声大喊。 “少君,随我回屋用餐吧。” “也好。” 待回到屋内,满屋子的香味传来,王泰浩对村老笑道:“却是未曾想,在这乡野之地也能享用美食。” “哈哈,少君客气了,不过是些许粗食,勉强能填饱肚子罢了,还望少君不要怪罪。”村老很是满意,一缕小白胡都要被他搓成一团。 相互客套完以后,王泰浩先行入座,然后是村老,最后是马夫。 “真香!”王泰浩夹起一块鸡肉送入嘴中,吧唧吧唧地吃着,可抬头却看见村老只夹那些素菜吃,还以为对方是在跟自己客气,于是故作不满道:“村老,怎地不吃这鸡肉?” “非是不吃,只是前些日恰好是社日,现在还是社日的最后一天,老朽不能吃肉。” “秋天也有社日?” “少君不是胶东本地人?” “我乃辽东人士。” “难怪,我们这里即便秋天也有社日,社日前七天,需要斋戒,不能吃肉,这是老祖宗世世代代传下来的习俗。” “这……那我便不客气了。” 听到村老的这番解释,王泰浩也不再客气,大快朵颐吃起肉来。 第6章乌合之众一 十五天后 寒露 银月港 十一艘商船在海平线上出现,最后停泊在港湾内。 前后历经将近三个月,这只前往胶东贸易的商队终于回来。 “家主,该下船了。”三叔王叔在一旁提醒。 “嗯。”王泰浩淡淡地回应一声,然后对身后的两位少女道:“婼娇、兰儿。” “主君……”少女兰儿低着头,当着王婼娇的面依偎在王泰浩怀中。 “堂兄,我们买这么多盔甲,真的没问题吗?”一旁的王婼娇似乎已经看开了,对于这样的情况视若无睹,正儿八经地问起王泰浩正事来。 “怕什么?我是胶东王的义子,有胶东王给我们王家做担保,况且,王家庄远离长安,朝廷也管不到这里。”搂着怀中少女,王泰浩笑呵呵地下船,丝毫不在意未经朝廷允许擅自买卖盔甲在大汉是死罪这件事。 这边二人讨论购买盔甲之事时,王松带着众仆役开始清点货物。 “我们先回庄休息吧,过几天还要召开家族会议,商讨这次贸易的结果,讨论之后的发展。”王泰浩牵着少女兰儿的小手坐上一辆马车,向着王家庄庄园而去。 王家庄建立在辽东半岛的一个延伸小半岛上,东、南、北三面环海,仅在西面有一个狭窄通道,而这个狭窄通道上还设置了拒马、箭塔、瞭望塔、石堡、堑壕等防御设施,一方面是防御北方山林里的土著人偷袭(王家庄将他们称之为“涧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备农奴佃农们叛乱。 整个辽东半岛沓水县最南部,都是王家庄的统治范围,这里没有自耕农,只有佃农和农奴,当地本来也有几个村庄有自耕农,但都在灾年时被迫把农田贱卖给王家庄,从此世世代代成为王家庄的佃农,并且这里的所有猎户、渔民、工匠等都归属王家庄管理,他们自然是无需向大汉朝廷缴纳赋税,所有劳动成果都归属于王家庄。 这些,都是王家始祖王康辛苦经营数十年的成果。 而家族议事则是先祖王康定下的规矩,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则每年都要召开一次,清理本年度的财政账单,同时对下一个年度的财政预算进行商议,家族内所有已满十六岁者,无论男女都可以参加,家族成员的正妻或赘婿,在家主同意下也可以参加会议。 并且受先家主王康的影响,在王家庄内部并没有男尊女卑这种中原传统,无论男女都享有同等继承权,凡是王家后代,男性可以娶正妻纳小妾,女性也可以纳赘婿收面首,家庭内部地位只看你身体里流着的是不是王家血脉,而不看你是男还是女。 王家人将这称之为家长制,一个家庭内,只有家长是最尊的,至于家长性别则无所谓。 ------------------------------------- 五天后 末时二刻 王家庄议事堂 duang——duang—— 仆役们敲响青铜大钟。 正在午睡的王家成年后辈,以及他们她们的正妻、赘婿纷纷醒来,各自洗一把脸清醒清醒,徒步向着议事堂赶去,他们需要在末时四刻前赶到。 约莫两刻钟后,大部分人已经到齐。 整个议事堂还是很大的,最多可以同时容纳一百多人。 待众人入座时,可谓泾渭分明,在场之人分为三个阵营,分别是大房王良一脉,二房王崇一脉,三房王松一脉,至于老四王玥,因为已经外嫁,所以没办法前来参加家族议事,老祖母坐在家主座位旁。 “家主到!” 众人议论纷纷时,王泰浩姗姗来迟,拱手对众人抱歉:“泰浩来迟,还望大家莫要怪罪。” 吱呀—— 议事大堂的大门被外边的仆役关闭,所有的丫鬟也早已被赶出去。 而王泰浩此刻自顾自地坐在主座位上,端起一杯热茶轻饮,扫视着堂内众人。 在场之人分为三个团体,分别是: 【大房:王泰然(王泰浩的亲弟弟) 二房:王崇(二叔)、李翠儿(二叔母)、王泰扬(堂弟)、张秀婉(王泰扬正妻)、王柔静(堂妹)、周铭(王柔静的赘婿) 三房:王松(三叔)、陆月灵(三叔母)、王婼娇(堂妹)】 加上老祖母和他王泰浩,一共也才十二人,在这个能容纳一百多人的议事堂显得如此凄凉。 由于是第一次召开家族议事,没有经验的王泰浩很是紧张。 “按照我之前教你的做。”老祖母在王泰浩身边提醒。 “嗯。”王泰浩点点头,有老祖母在身旁坐镇,这才轻松不少,随即放下手中茶杯,正要开口,却发现好像少了个人,于是对三叔王松问道:“三叔,泰森怎么没来?” 王泰浩说的泰森便是三叔的儿子王泰森,同时也是王婼娇同父异母的哥哥,但王婼娇是王松的嫡女,王泰森是王松的庶子,所以相对而言还是王婼娇地位高些。 “天璇的几个农奴闹事,泰森过去处理了,要晚些才能回来。”王松跪坐在席子上,如实回复。 天璇是一个农奴组织,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组织,那是因为几年前,上千农奴同时闹事,险些攻下王家庄,最后还是三叔王松乘船渡海前往辽东郡府,向郡守求援后,郡尉亲自统领郡县兵前来镇压农奴,王家庄才得以苟活,事后,王家庄也不得不向辽东郡府的大小官员们贡献海量财富作为报答。 这件事以后,先祖王康根据北斗七星,将王家庄管辖的农奴、佃农、工匠、渔民、小贩、小民等分为七块,分别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分别由王家七人管辖,而王泰森便管辖着天璇的农奴。 并且每年,这北斗七星的农奴和佃农们都会相互竞争,排名靠前的将得到恩赏,排名靠后的会得到惩罚。 如此便可以分化这些底层人,让他们相互竞争内卷,防止他们团结起来,从而避免王家庄直面怒火,这样一来,王家子弟便可安枕无忧地享受优渥生活。 “哦。”听到三叔王松的解释,王泰浩回应一声,随即对众人道:“如此,那今年的议事便开始吧。” “待会先由三叔汇报一下这次贸易的出账和进账,然后由二叔汇报一下今年庄内的各项开支和收入,再由泰然汇报今年北斗七星的农户死亡、出生、逃亡情况,最后……” 砰!砰!砰! 王泰浩的话还没说完,议事大堂的门被猛烈敲打。 “主君,各位主人,泰森少君他!他!”门外的奴仆喊得十分大声,声音中带着哭腔。 “我去开门。”二房的赘婿周铭知道在场众人里自己地位最低,于是自觉地起身前去开门。 吱—— “主君!!!” 门刚打开,几个仆役便搀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约莫十岁,正是三叔王松的庶子王泰森。 “森儿!!!” “哥哥!!!” 王松、王婼娇父女一看到这个情况,连忙起身上前。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王松抱着重伤濒死的庶子,满眼愤怒地质问那几个仆役。 “回禀主人,是、是泰森少君前去安抚那几个闹事的农奴时,没想到那些农奴早有预谋,将少君围困,少君在我们这些仆役的保护下杀出重围逃回庄内,可是那几个仆役已经被闹事的农奴佃农们杀害!”仆役恐惧地将事情娓娓道来,生怕被主人迁怒。 “几个农夫怎么可能伤得了我家森儿?”王松继续追问。 “回禀主人,不是几个,是、是几百个!” “什么!?” 在场之人,包括王泰浩在内全部震惊,他们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第7章乌合之众二 落月原 申时五刻 这里本是一片荒地,数十年来,王家庄带着一众农奴将这里开垦为良田万顷。 落月原这个名字,也是王家庄庄主王康取的,只因为这里相比较周边地势要低一些,形状又像个月亮,所以叫落月原。 寒冬的太阳下山要比以往早些,明明还是申时,却可以看到太阳的一个角被远方青山遮掩。 “首领,我们已经制作了几百根长矛,应该够了吧?” “快点去攻打王家庄吧,不把王家人赶尽杀绝,他们迟早会像以前一样搬来朝廷援兵的。” “我的女儿,被王家的一个仆役霸占,最后悲愤自杀,这笔血仇,必须用血来偿还!” 一众身着破烂布衣的农夫,他们在有的在布衣外套着一层兽皮衣服保暖,有的只能抱在一起取暖,有的人手里握着用树木削尖做的木矛,有的拿着锄头。 此刻,他们无不注视着人群中的一个男人,那个带领他们揭竿而起的男人。 男人看着众人,露出苦涩笑容,他叫张隆,本是中原的一个将门之后,却因为父亲参与吕后之乱而被抄家,还是少年的他到处流浪,结果被一群山贼绑架,卖到辽东王家做了农奴。 几个月前,听闻王家家主王康病逝,张隆自认为时机已到,于是秘密组织人员准备闹事,准备了几个月,终于在今天揭竿而起,还顺便围杀了一个王家的少君。 虽然没上过战场,但张隆从小就受家族的将门文化影响,对于怎么打仗稍微有点常识,看着眼前衣衫褴褛拿着锄头和木矛的众农夫,只能内心叹气,指望他们这些乌合之众能成事,简直天方夜谭。 但他没得选,即便是这只乌合之众,也已经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力量,除非他心甘情愿一辈子继续做个农奴。 就在此时,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许许多多黑点。 “首领!是王家的私兵,他们来了!”一个视力较好的少年望着远方黑点,对张隆如是说道。 那些黑点不断缓缓靠近,终于,张隆看清了。 在他的视野中,远方那些黑点分别是三辆战车、三十个披甲骑兵、五十个披甲步卒,五十个长弓手。 虽然对方仅有不到两百人,但张隆知道,这些王家私兵的战斗力要远远高于他们这七八百农夫。 “为什么王家私兵会披甲?我大汉朝廷不是明令禁止私人买卖战甲吗?王家这种行为是死罪,难道他们不知道吗?” 张隆很绝望,原本他以为王家私兵最多就是训练比农夫强一些,武器比农夫锋利些,但跟他们这些农夫一样,都是轻装上阵,不可能披重装铁甲,因为这在大汉是死罪,如此,他们这些乌合之众才能有一丝赢的希望。 可是,看着远方披着重甲的王家士卒和骑兵,张隆知道,一切都完了。 虽然知道几乎没有赢的希望,但张隆还是想挣扎一下,于是对众农夫大喊:“他们有骑兵,我们快结阵,不然那些重甲骑兵一旦冲进来,我们就会像待宰的鸡鸭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在这短短一个时辰里,张隆不仅发动农夫制作木矛,还简单地训练了他们一些行军结阵。 “是!” 一个被张隆临时任命的起义军头目连忙按照之前张隆所教导的内容开始组织农夫们结成方阵,防备王家重甲骑兵冲进来屠杀。 农夫们你推我挤,握着长矛和锄头排成不规则方形军阵,每个人站位歪歪扭扭,人与人之间,有的间隙太大,很容易导致防御薄弱,有的又间隙太小,导致身边的战友施展不开手脚。 “唉……” 看着农夫们组成的这个歪歪扭扭方阵,张隆心中哀叹,他并不觉得这样的方阵真的能阻挡重甲骑兵的冲锋,只希望王家没有懂军事之人,这样兴许还有点反败为胜的可能。 果然…… 那些披甲重骑在看到农夫们组成方阵后,停止了前进,分成两队,每队十人,绕到农夫方阵的两侧,始终与农夫方阵保持一定距离,另有一队十人重甲骑兵则是退回到了战车两侧,不知道是要干嘛。 “可恶,被咬上了,已经没有撤退的机会了,如今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看到这样的情况,张隆知道,现在是彻底进入兵书上的死地了,如果这个时候选择解散阵型撤退,两侧的骑兵便会将他们包抄,截断他们的退路,可如果不撤退,就这样一直耗着,农夫们迟早会饥渴劳累,最终不战自溃。 “首领,我们该怎么办?就这样原地结阵一直站着吗?”一个起义军头目走来,对张隆询问道。 “先等等。”张隆也不知道怎么办,他不敢让农夫们冲锋,一旦冲锋,本就不怎么严密的方阵就会漏洞百出,那些重甲骑兵就会趁机冲进来屠杀。 然而,王家不会给他们这些乌合之众休息的机会。 只见那些长弓手站成两列,走到最前方,每列二十五人,在一个王家子弟的指挥下,对着农夫轮射。 咻!!! 嗖!!! 一轮箭雨过后,另一列的长弓手会立马填补火力空缺,进行下一轮箭雨,两列轮流向农夫方阵抛射箭矢。 “啊——” “啊!!!呜呜呜——” “我的膝盖,我的膝盖!啊啊——” 虽然由于长弓手不多,箭雨很稀疏,两轮下来,仅有五个农夫被射中,其中三个轻伤,一个重伤,被射死的只有一人。 但这样被远程消耗,对于农夫们本就不多的士气具有非常大的打击。 “该死!” 此刻的情况,张隆暗骂一声,他知道不能再继续这样原地呆着不动了,不然士气很快就会崩溃,那时一切都完了。 “冲啊!杀死那些王家长弓手!” 张隆怒声大喝,手握一根长矛带领众民夫发起无畏冲锋。 咻!!! 嗖!!! 那些长弓手们又抛射两轮箭雨,射倒五六个人后,连忙退到披甲步卒的身后。 五十个披甲士卒站成薄薄的一列,保护着长弓手缓缓向后退,以此来增加农夫们的冲锋距离,更大程度地消耗农夫们本就不多的体力。 由于农夫们身体素质不一,也由于没有指挥,他们的冲锋阵型出现巨大漏洞,有的人冲的快,有的人冲的慢,还有的冲到半路就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甚至是坐在原地休息。 这时,那些重甲骑兵终于出动。 农夫们两侧的重甲骑兵突然从他们毫无防备的侧后方杀来,十数个人头被轻松收割。 “啊——” “啊!!!” “背后,他们从我们背后杀来了!” “首领,怎么办?” 一个小头目慌慌张张地询问张隆,可是张隆哪里知道怎么办,实力差距如此悬殊,自己又只是熟读兵书,但并没有真的上过战场,此刻的危机让他歇斯底里咆哮:“冲!冲!冲!只要冲到最前面,抓住战车上的王家人做人质,一切都还有希望!” 此时,那些重甲骑兵收割完几十个人头后,也不敢在人群中恋战,迅速脱离战场,然后又折返回来再度冲锋。 农夫们的锄头砸在披甲重骑的身上根本没什么伤害,顶多就是让重甲骑兵们感觉大腿有点疼。 而他们的木矛同样没有多大杀伤力,一个胆大的农夫把木矛刺在披甲重骑的腿甲上,反而因为骑兵冲锋时的巨大冲击力把他的木矛反震,木矛握柄将他的胸口戳出一个凹洞,顿时呕出一口淤血,强烈的疼痛感让他扔下木矛倒在地上哀嚎,随即又被下一个冲进来的骑兵用马朔一枪刺穿脖子,热血喷涌地彻底死去。 “不要刺他们铁甲,刺他们的马腿!刺他们的马腿!”张隆朝着众农夫大喊,可是没有作用,到处都是哀嚎声哭喊声,根本没人听得见他的指挥。 被重骑再度收割数十个人头后,离重骑比较近的外围农夫内心恐惧到了极点,再也不敢跟随人群继续冲锋,纷纷扔下锄头和长矛,朝着骑兵故意留给他们的后方逃去,随着这些处在人群外围的农夫向后逃窜,一些不明白情况的农夫也从众地跟着一起逃窜。 渐渐地,逃窜的农夫越来越多,最终演变成溃散。 仅有百余个冲的比较快的,已经快要靠近战车,却被战车边上的十个重骑冲来砍杀,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农夫面对重骑的侧面冲锋,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有那么几十个身体素质比较强的农夫从十个重骑的冲杀中侥幸活下来,冲到战车前,但他们冲锋耗尽了体力,又要面对披着铁甲的王家步卒,身后又没有战友支援,根本不是对手,刚冲到面前就被长枪刺穿身体。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随着农夫们大规模溃散,那三辆战车也开动起来,直接冲进人群里肆意收割鲜活生命。 人人都在争先恐后逃跑,生怕跑得比自己的战友慢,没人敢停下来阻拦这区区三辆战车的冲锋。 “不要跑啊!我们两条腿怕不过四条腿的,也跑不过战车的,只有停下来重新组成军阵才能将他们挡住甚至反杀,不要跑啊!!!啊——啊——” 张隆的眼睛通红,明明只要停下来不逃跑就可以反败为胜,只要重新组成军阵,就可以阻挡那些重骑和战车,被阻挡的战车和重骑没有速度优势,面对人多势众的起义军包围,只有死路一条,明明只要停下来重整旗鼓就可反败为胜,可为什么没人听他的,为什么所有人都只顾着自己逃跑。 “扔下武器跪下投降者不杀!” “扔下武器跪下投降者不杀!” “扔下武器跪下投降者不杀!” 这时,王家私兵朝着起义军人群里喊话,越来越多农夫选择放下木矛和锄头,跪在地上投降,少有的一些想要继续逃跑甚至反抗的起义兵也会被重骑和战车追上碾为齑粉。 在这样的震慑下,终于没人敢继续逃跑,更不敢反抗,纷纷绝望地放下手中简陋的武器,跪在地上投降。 第8章七国之乱一 汉前元二年 四个月后 大寒 正旦日 寅时 长安大朝会 duang——duang——duang—— 长安宫廷内的青铜大钟被敲响三次。 “点——年——灯——”duang—— 宦官大声喊着,宫内青铜巨钟也随之敲响一次。 随即,越来越多的宦官接力大喊。 “点——年——灯——” “点——年——灯——” “点——年——灯——” 原本漆黑的宫廷瞬间亮起千万盏灯笼,红光照耀整片天地,连天空的星光都被盖过。 “百——官——献——贺——”duang—— 这时,刚才那个宦官又撕扯嗓子大声喊着,并伴随着一声青铜钟响。 “百——官——献——贺——” “百——官——献——贺——” “百——官——献——贺——” 随即,越来越多宦官撕扯嗓子将这句话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传遍宫廷的每个角落。 “丞相申屠嘉献东海之玉!” “臣,申屠嘉,拜见天子,陛下万年!” 丞相申屠嘉徒步而来,宦官接过其所献美玉,撕扯嗓子大喊,待宦官喊完,申屠嘉又行跪拜大礼,庆祝皇帝新年万岁。 “御史大夫冯敬献百濮淳玉!” “臣,冯敬,拜见天子,陛下万年!” 又是同样的流程,御史大夫冯敬也献上美玉进入殿内。 此后,又是一模一样的流程,三公里最后的太尉,以及九卿,还有其他大小中央官员,纷纷为皇帝献上新年贺礼。 三公王侯敬献玉璧,高级官员敬献小羊羔,中级官员敬献大雁,小官员敬献鸡,只有高级官员可以见到皇帝朝拜并高呼庆祝皇帝万年。 大殿内,只有高级官员能进来,他们纷纷站立,等待着皇帝的到来。 “陛下到——” 随着宦官的撕扯嗓音,一位身着玄色冕服、头戴冕冠的尊贵之人缓步而来。 众官见到此人后,纷纷跪拜高声大喊:“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duang— 青铜巨钟再度敲响,皇帝俯视众人,威严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 众官再度拜谢,然后起身,按照各自的官品入座对应的座位。 这时,众宫女为百官端来饭菜,并为他们倒酒,丞相举起一樽酒对百官笑道:“诸位同僚,与我同敬陛下!” “善!” 百官允诺,也各自举起一樽酒,跟随丞相一起起身向皇帝敬酒。 “众卿无需多礼,各自安坐,与朕同享珍馐。”待百官饮完酒,皇帝才说不必多礼,显然是要多礼才行。 “谢陛下!” 百官再次拜谢,然后重新跪坐在自己的座位席子上,却没人敢真的动筷子吃饭菜。 以上这些,都是大汉几十年来的传统,每到新年正旦日,都会举行这样的朝会,百官敬献贺礼给皇帝庆祝新年快乐,同时与皇帝一同享用美食,一起过新年,丞相则要代替皇帝陪百官敬酒吃喝。 就在此时,百官中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站起身来,对皇帝跪拜道:“臣,晁错,有一贺礼敬献陛下!” “晁内史,你刚才已经敬献过礼物啦!”一旁的宦官嘘声提醒。 “臣所要敬献的是另一件礼物。”内史晁错的声音恭敬且洪亮。 “哦?不知是何贺礼?”主座上,正要夹菜吃喝的皇帝放下手中象箸,俯视着跪在下面的晁错。 “臣所献贺礼,可为大汉万年之计!”晁错自信道。 “晁内史,你莫要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一旁正在跟百官互相敬酒的丞相看到这个情形,连忙呵斥。 “无妨,且让他说说便是。”皇帝淡定无比,他与晁错相识已久,此前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常常共商国是,今日的举止都在他们俩的预谋中。 “臣所献之贺礼,名为削藩!”这时,晁错突然语不惊人死不休。 “大胆晁错!各国藩王是我大汉高祖所封,你怎敢妄谈削藩?” “晁错,你疯了吗?在陛下面前这般胡说?” “晁内史,现在向陛下谢罪还来得及,莫要追悔莫及!” 百官你一言我一句怒斥晁错,可是皇帝却挥手阻止众人,微笑着对晁错说道:“你所要献的这份新年贺礼确实很新颖,但现在是正旦大朝会,是朕与百官同享珍馐的日子,待明日你再入宫献上这份贺礼。” “谢陛下!”晁错再度拜谢,心中对于实现自己远大抱负的想法愈发坚定。 ------------------------------------- 又三个月后 立夏 未央宫 “天子谕旨,内史晁错,升任御史大夫!”宦官向百官宣读圣旨,朝中众人无不震惊。 这个晁错,自从正旦日的那次大朝会献礼结束后,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升任御史大夫。 “臣,晁错,再献《削藩策》” 然而,这并不是晁错的终点,升任御史大夫的他继续穷追猛打,意图将脑海中的构想付诸实践。 这一次,百官不敢再呵斥晁错。 因为,这几个月以来,百官已经发现,皇帝是铁了心要削藩,谁也无法阻止。 可他们不明白,这个晁错,是跟藩王们有仇吗?为什么一定要献《削藩策》 ------------------------------------- 又三个月后 立秋 王家庄 “堂兄,胶东王的使者到了。”王婼娇穿着粉白色纱衣,更加彰显娇美。 “嗯。”王泰浩淡淡回应一声,将手中的婴儿放在一个丫鬟怀中,然后对王婼娇说道:“走吧,去见见大王使者。” 这个孩子是他的小妾兰儿所生,取名王长铭,如今还未满月。 至于胶东王的使者前来是为了什么,他其实已经暗自猜想到了。 这几个月来,长安朝廷风云激荡。 一个叫晁错的官员被皇帝连连提拔,升官速度让人眼花缭乱。 而这个晁错更是一位重量级,每次上朝张口便是削藩,闭口还是削藩。 已经有好几个藩王被削了封地和食户,很快就要削到胶东王头上了,想必他不可能坐以待毙。 “难道义父真的要反叛朝廷?那我王家又该何如?” 王泰浩一边走着,一边在内心很是纠结,如果胶东王真的反叛,他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支持。 “主君是在担心大王会……反叛?”一旁的张隆问道。 王泰浩点点头,看了眼张晓,这是十个月以前他亲自镇压农奴叛乱时,收服的起义军首领,如今已经成了他的幕僚。 幕僚张隆沉思片刻后回答道:“孙子云,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嗯?” 听到这样的回答,王泰浩并没有太吃惊,自己的这个幕僚熟读兵法,常常喜欢用兵书里的话来给自己提建议。 第9章七国之乱二 汉前元三年 六个月后 立春 吴王刘濞、楚王刘戊、赵王刘遂、济南王刘辟光、淄川王刘贤、胶西王刘昂、胶东王刘雄渠 七位藩王以“请诛晁错,以清君侧”作为旗号,纷纷起兵,同时还联络了匈奴、东越、闽越等势力。 胶东王刘雄渠下达王旨,要求辽东王家率兵前往胶东跟随大军一同“清君侧”。 起初,王泰浩装病不在,之后又屡屡拖延出兵时间,始终不敢与朝廷为敌,直到…… “你说什么?皇帝听从袁盎的建议,已经将晁错腰斩?”装病在家的王泰浩本来打算再一次打发走胶东王的使者,结果却从使者口中得知这个消息。 皇帝居然忍心腰斩自己的宠臣,说明他害怕了,既然他害怕了,那就说明他的力量不足,既然他的力量不足,那想必会在战争中失败,既然他会在战争中失败,那我王家肯定得站在七国这边。 顺着这个思路,一直装病拖延出兵的王泰浩突然从床上起来,高兴地表示病已经养好,过几日便会整顿兵马前往中原一起清君侧。 清君侧,顺便把君也清了,似乎也很合理。 “堂兄真的打算站在七国这边?万一输了呢?”王婼娇还是不放心,她认为继续装病,谁也不帮是最好的,王家势单力薄,不适合卷入这场漩涡。 “婼娇,皇帝连晁错都舍得腰斩,说明长安朝廷已经快坚持不住了,如今可谓是优势在我,此时不出兵抢功劳,等七国打进长安城,胶东王怪罪我们王家不肯出兵怎么办?”王泰浩认为七国已经胜利在望,现在正是出兵抢功劳,分享胜利果实的大好机会,再装几个月的病,估计七国的军队都打进长安城了,那辽东王家就抢不到功劳咯。 “无论堂兄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王婼娇也觉得王泰浩的这番逻辑确实没毛病,只是她始终觉得七国赢不了,万一在这场漩涡里站错了队,那就是万劫不复。 ------------------------------------- 二十天后 惊蛰 徐乡 十一艘辽东王家商船停泊在港湾码头 只不过这一次,船上没有装多少货物,而是许多带甲士兵、马匹、农奴兵。 “王主君,大王等候您多时矣!” 胶东王刘雄渠的一个文臣早早就等候在这里迎接王家众人。 “说来惭愧,前些日子偶感风寒,实在是来不了,还望先生在大王面前为我美言几句。”王泰浩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话。 “哈哈!王主君多虑了,大王自然知道您的顾虑,他不会怪罪您的。”那位官员也明白怎么回事,但他也懒得揭穿,这种事毕竟不是谁都敢参与的,会犹豫拖延观察局势也正常,只要最后是同一个阵营就行。 “呵呵哈哈——”王泰浩尴尬笑着,然后吩咐船上的士卒下船,又吩咐农奴兵们将船上货物搬下。 “没想到王主君打仗还不忘顺便做生意,真是为了王家殚精竭虑。” “惭愧惭愧,辽东苦寒之地,也只能靠做些生意养活。” 不一会,船上的各种货物被搬下,主要是兽皮、玛瑙、琉璃、珍珠、玉石、人参、腌制的海鱼、海盐。 腌制的海鱼是王家在辽东诸岛(辽东与胶东连接的那些小岛屿)建立的打渔场所生产。 海盐则是王家在辰月盐池产出,这个辰月盐池位于王家庄北面,是在十年前,王家先家主王康从当地土著涧人部落手里抢来的,也正是靠着盐的封锁,王家庄才能用盐对北面那些山林里的涧人拉一派打一派,使得众多涧人部落为了得到王家庄恩赏的海盐而自相残杀,如此才让王家庄对当地土著始终保持优势。 至于其他诸多货物,则都是辽东特产,在辽东多如牛毛,但在中原却很稀罕。 “三叔、婼娇,你们留在徐乡联系当地豪强,将我们这次的这些货物卖出去,这些仆役和丫鬟你们就留着当苦力用。” 王泰浩骑上黑马,对三房父女吩咐好后,又对张隆道:“把农奴兵和披甲骑兵、披甲步卒都带上,我们去前线与大王的军队汇合。” “诺。” 张隆自然明白该怎么做,在他的指挥下,三十名骑兵轻装骑马,五十个披甲士卒也轻装步行,又从当地豪强那里买来许多辆马车和粮食,将战甲放在靠前的马车上,将粮食放在靠后的马车上,然后让八百农奴兵护卫马车四周。 由于是进攻方,所以王泰浩没有将王家庄最有特色的长弓手带来,怕他们不小心死在前线,要知道,每一个长弓手都是王家庄花费巨量财富和大量时间才培养出来的,怎么可能舍得带到中原来消耗。 而士兵们自然是不可能穿着重甲行军,那样走不了几里路就会筋疲力尽,所以也只能将重甲放在马车上,等到了前线再将重甲穿上。 一旦中途遇到袭击,则让农奴兵先上去当炮灰拖时间,同时让骑兵和士卒们赶尽趁机穿上战甲迎战,这便是为什么要带上八百名农奴兵的原因。 “诸位,虽然你们都是我王家庄买来的农奴,但只要立下战功,我可以解除你们农奴的身份,将一些田地租赁给你们,让你们晋升为佃农,甚至是有机会进入我王家庄,成为我王家庄的奴仆,若是战功极大者,还有机会成为我王家庄的私兵,从此衣食无忧,我王家庄还会从其他农奴家庭中挑选少女成为你的妻妾,让你传宗接代!” 出发前,王泰浩向众农奴兵进行激励。 顿时,所有农奴兵一扫脸上阴霾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想要上战场建功立业的跃跃欲试。 他们原以为来到中原不过是给王主君当炮灰的,死了也白死,还不如在辽东继续当农奴,没想到居然还有机会摆脱农奴身份,乃至是成为一名高贵的王家庄私兵。 在他们当农奴的这些年,对王家庄私兵不可不谓之羡慕嫉妒恨。 恨这些王家庄私兵是奴役他们的爪牙,嫉妒他们可以衣食无忧,羡慕他们连妻妾都有王家主君亲自安排。 如今,这样的机会就在眼前,谁又能不心动,于是纷纷振奋道:“我等愿誓死效忠主君!” 随即,王泰浩带着总计不到九百人的部队开赴前线,对外号称一万大军! 第10章七国之乱三 长乐宫椒房殿 皇帝刘启看着从前线送来的关于七国叛乱的奏报,神情复杂,长叹一声:“悔不该斩晁错。” “陛下,茶已经沏好。”一个宫女端来热茶,跪在皇帝面前。 “嗯。”皇帝拿起茶杯,轻饮热茶,又看着面前的宫女,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唤名唐小茗,是程妃的宫女,娘娘身体有恙,故让奴婢来服侍陛下。”那位宫女恭敬回道。 看着娇小可爱的唐小茗,皇帝的心思也动荡起来,七国叛乱的糟糕消息让他很是烦躁,迫切地想要在眼前这位少女身上发泄郁闷。 “陛下……”唐小茗看出了皇帝的心思,内心很是激动,脸上带着红霞。 一阵翻云覆雨过后…… “你说,我如果让周亚夫上任太尉,让他去前线平叛,怎样?”在少女身上放松心情的皇帝突然想起先帝跟他说过,如果遇到难以解决的紧急军情,可以让周勃之子周亚夫为主帅,于是对着怀中少女脱口而出。 “奴婢不懂这些,但陛下圣明,陛下的决定自然不会有错。”唐小茗不认识什么周亚夫,也不懂这些打打杀杀的事。 “是朕唐突了。”这时,皇帝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因为太过放松而不小心对一个宫女说出了心里话。 ------------------------------------- 临淄城 王宫 “大王毁约在先,如今又要重归叛军,天下人会如何看待大王?叛军诸王又是否会真心接纳大王?” 齐国相国正在厉声劝阻着眼前的齐王。 而齐王刘将闾却很是纠结,看着自己的相国说不出话来。 起初,吴王秘密邀请他一起叛乱时,他答应了。 后来,他又因为惧怕朝廷,等到吴王等诸侯起兵叛乱时,他又反悔了。 现在,胶西王、胶东王、淄川王、济南王四国联军前来围困临淄,他又害怕了,于是写了一封书信交给城外叛军,想要重新加入叛军阵营。 正因为如此反复,他的相国才会如此劝阻。 在相国的劝阻下,齐王刘将闾无奈道:“也罢也罢,那我便做一回朝廷忠臣,与四王叛军继续鏖战。” ------------------------------------- 临淄城北门外 胶东王军帐 四王分工合作,胶东王攻北门,胶西王攻东门,济南王攻南门,淄川王攻西门。 “你们胶西王不是说齐王已经书信要投降加入我们一起清君侧吗?为何临淄城的齐兵还在抵抗?”攻城屡屡受挫的胶东王刘雄渠怒斥着身前那位胶西王的使者。 此次攻打齐国临淄,四王中以胶西王为首。 使者颤颤巍巍不敢说话,这时,另一个胶西王的使者从东门战场赶来,跪在胶东王脚下恭敬道:“大王在上,齐王言而无信,不肯投降,再度戏耍我联军,我王已经号令士卒继续猛攻东门。” “哼!”胶东王刘雄渠很是不满,冷哼道:“寡人早就跟你们大王说过,齐王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切不可听信齐王之言。” 怒斥完,便下令士卒继续猛攻北门,随后又回到军帐休息。 “先登者重赏!” “破城后,屠城为赏,所掠夺财富女子皆为己有!” “杀!” 数以万计的胶东兵再度推着云梯、冲车、井阑、濠桥、投石车等攻城器械发起进攻。 “大王何必怄气,待破了城,再好好羞辱一番齐王便是。”军帐内,王玥坐在胶东王身边,为其倒热酒、剥果皮,一颦一簇尽显妖娆妩媚。 “爱妃说的是,哈哈——”胶东王对王玥喜爱至极,哪怕行军打仗都要将其带在身边。 正当此时,胶东王的一个亲兵在军帐外喊道:“启禀大王,辽东王家主君王泰浩领兵前来助阵。” “让他进来。” “诺!” 不一会,身着甲胄的王泰浩孤身入帐,跪在军帐内对着胶东王恭敬道:“儿臣王泰浩,参见父王。” 正所谓爱屋及乌,因为喜爱王玥,所以胶东王同样喜爱王玥的大侄子、自己的义子王泰浩,笑呵呵地对王泰浩问道:“我儿带了多少兵马前来?” 面对胶东王,王泰浩自然不敢再吹一万大军,于是如实禀告:“儿臣共携带八百轻兵。” 虽然要如实禀告,但也不能完全如实,比如那些披甲步卒和披甲重骑,王泰浩则不打算上报,免得胶东王让自己这些宝贵的带甲士兵去攻城送死,所以只上报了不值钱的农奴兵。 “甚好,甚好。” 胶东王欣喜地点点头,虽然八百步卒不多,但他知道王家毕竟不是什么大家族,能拉出八百轻兵来帮忙也算是尽力了。 况且,胶东王主要看中的还是辽东王家开垦了很多荒地,产粮很多,能在未来缺粮时为他的大军提供军粮,至于所携带的那点杯水车薪的轻兵反倒无所谓。 “大王,您就让我这侄儿一直跪着呀?”一旁的美人王玥剥开一个果实外皮,将其送到胶东王嘴边,妩媚轻笑。 “哦哦哦!嗯——”胶东王吃下嫩果,顺便将王玥的柔指含在口中吮吸,美滋滋地品尝过后又指着一旁的席子对王泰浩笑道:“哈哈!我儿速起,坐下与我同饮庆功酒。” 还未攻下临淄,就提前开始饮庆功酒,王泰浩心中暗暗吐槽,但也不说出来,只是露出假笑,跪坐在那个席子上,对胶东王作礼恭敬道:“谢父王,儿臣祝父王旗开得胜!” 饮酒之时,王泰浩忍不住查看起自己这个妖娆的姑姑。 【成员:王玥 遗传:国色天香、多产 天赋:好色、善解人意 魅力:77 管理:20 统率:2 谋略:30 勇武:2】 嘶—— 又是一个国色天香,还有多产遗传,魅力跟婼娇不相上下,谋略竟然高达30,尤其是王玥还有着好色、善解人意这两个天赋,如此便更是男人们梦寐以求的女子,可惜被胶东王这头死肥猪给糟蹋。 看到姑姑王玥的面板,王泰浩在内心惊叹,并且很是嫉妒起自己的这个义父,恨不能坐在主座上搂着王玥的那个男人换成自己。 而躺在胶东王怀中,正在为胶东王倒酒的王玥也察觉到王泰浩正在色眯眯地盯着她看,不由得内心暗骂:真是个色迷心窍的小鬼,连对自家姑姑都敢产生龌龊想法。 第11章贺家庄园一 两个月后 小暑 乐安 贺家庄园 女子闺房内,传来阵阵悠长琴声,琴音如展翅欲飞的蝴蝶,扑闪着灵动的翅膀,清亮亮地流淌着,又似塞外悠远的天空,沉淀着清澄的光,窗台的紫兰花在音符下绽放,屋内沁香扑鼻,却已分不清是花香还是女子体香。 身着金色纱衣的少女跪坐在木琴旁,嫩荑轻轻拨动琴弦,青丝浸染在琴音中,随着徐徐暖风飘然若尘,头上的金凰钗将阳光洒落在少女的眼暇,将少女娇柔的脸庞映照。 吱呀—— “倩茹。” 闺房的门被推开,一位身着华服的老夫子步入屋内,喊着闺房少女的名字,贪婪地呼吸闺内沁香,双眼渐渐迷离,似乎是为琴音所陶醉。 嗡~~ 琴音突然消失,屋内一切都归于平静。 看着停下弹奏琴弦的少女,老者面露苦涩,跪坐在少女身旁,伸手想去牵住少女的柔荑,却又怕少女生气,于是只好收回手臂,又因为无处安放,显得有些滑稽,张口不知说什么,沉默良久后方才叹道:“他们都说你喜欢读圣贤书,我也算是饱读圣贤之书,可你就这么想离开这里吗?” 少女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双眼泛起玉珠,就像是一只渴望自由的金丝雀。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丫鬟的声音。 “主人,宋主君来了。” “他怎么来了?嗯……将他请到茶屋,待会我去见他。” “是。” 随后,老者起身准备离去,走到门口时,又不舍地看一眼少女的身姿,对其爱恋道:“你父亲来了,你要跟我一起去见见他吗?” 両~~ 琴音再起,悠长中带着寒意,似乎是要杀尽千万苍生,无尽的憎恨附着在音符之中。 “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好,好吧……我自己去就是。”老者还想继续劝说少女,可感受到少女琴音中的酷冷愈发凝实,不由得冒出几滴冷汗,他虽然喜爱少女,但自认为饱读圣贤书,是个正人君子,绝不做强人所难之事,哪怕对方是自己的新婚妻子。 说罢,老者无奈地离开。 嘀嗒! 一滴清泪落在琴弦上,在琴音震动下消散,窗台的紫兰花也收敛花瓣,暖阳缓缓退出闺房,一切又归于死寂。 而在茶屋内 “不知子明到来,老夫有失远迎,失礼失礼。”老者匆匆而来,向着屋内一位跪坐在席子上的中年人作礼。 那中年人姓宋名察,字子明,乃是闺内少女宋倩茹的父亲,同时也是老者的弟子。 而老者姓贺名信,字守诺,乃宋倩茹的新婚丈夫,是齐国有名的夫子,教导无数弟子学习孔孟之道,门生故吏遍布齐国朝野,甚至连长安朝廷都有一些低等官员是老者的学生。 如今儒学虽然依旧是当世显学,但毕竟没有得到长安朝廷的重视,当今朝廷使用的依旧是黄老之学,也就齐鲁之地这里儒学氛围很是浓厚,但老者已经隐约预感到,不久的将来,齐鲁之地的儒学终将被朝廷重视,最终成为整个天下最重要的学问。 “见过老师,察突然拜访,打扰老师您了。”那中年男子虽然是老者的岳父,却对老者十分尊敬,一见到老者就连忙起身回礼。 就在此时…… 啪! 正在为二人倒茶水的婢女被茶壶烫到手背,一不小心便将茶壶摔在地上,醇香珍贵的茶水溅了一地。 “主家,奴婢……奴婢……” 婢女连忙跪下哭泣哀求,浑身都在颤抖。 “哼!倒杯茶你都不会!”老者本就因为在心爱少女那里吃了闭门羹而闷闷不乐,舍不得对少女宋倩茹发火的他,此刻直接将心中愤懑都发泄到眼前这个冒冒失失的婢女身上,对着另外几个丫鬟吩咐:“把她拖出去,棍仗二十。” “是。” “主人,饶命,主人……呜呜呜——” 随后,几个丫鬟也不管那个婢女的求饶,将其拖拽出去,卷起其下身衣裙便开始用长棍殴打。 “啊——” “不要——啊!!!” 婢女悲惨痛苦的嘶喊声传来,这让老者心情愉悦许多,心中回味着孔孟圣人的那些圣言,印象似乎更加深刻,整个人都要升华,不由得感叹一声:“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快要达到孔孟圣人的境界,不在乎生活中的享受,也不会因为庄园内的大鱼大肉就快乐,从来也不对心爱之人做强迫之事,只是简简单单地惩罚了一个“卑鄙无耻”的婢女,通过这种正义行为就得到了快乐,这不就是当世圣人吗? 当贺信还沉浸在圣人之言中时,一旁的宋察坐不住了,对其直接说起来到贺家庄园的目的:“老师,学生……学生想在老师这里暂住些时日。” “哈哈哈,这自然可以,子明能在老夫这寒舍留住,老夫高兴还来不及。”贺信捋着长白胡子,还以为对方是来帮自己劝说宋倩茹彻底从心底里服从他,于是嘴角露出微笑道:“子明前来可是为了……” 说到一半,贺信又不说了,端起一杯热茶,吹着茶水热气,等着对方主动说,免得万一猜错了就尴尬了。 宋察直入主题,突然挤出眼泪对老者悲惨哭诉:“老师,学生我,我……我们宋家被一伙胶东兵打进庄内,一家老小全被杀害,只有学生一人提前逃出,前来老师您这里避祸,呜呜呜——” “什么?!” “嘶——” 啪! 正在眯眼笑着的贺信猛然一惊,握着茶杯的手颤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溢出在他手背上,疼得他下意识地将茶杯摔在地上。 随后,宋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告知。 原来,前不久有一伙胶东兵,约莫百人,突然窜到琅隗县境内,在琅隗县诸多村庄进行劫掠,而他们宋家就被这伙胶东兵盯上,由于疏于防备,导致庄园被攻破,宋家老老小小数十口人全部被杀,丫鬟、小妾、孙女、儿媳妇全部被捕捉为奴,庄园内的财物全部被劫掠一空,他,宋家家主宋察,侥幸逃出,本来想去琅隗县城,却发现宋家通往县城的路被胶东兵拦截,他没有办法,只好逃到自己老师这里避祸。 “你个蠢货!” 这时,听完宋察把事情讲完后,老夫子贺信再也不能保持自己饱读圣贤书的光辉形象,居然忍不住手指指着自己的学生破口大骂:“你要跑就跑,为何要跑到老夫这里,这不是把那些胶东兵引到我这里来劫掠吗?你想让老夫也家破人亡吗?” 第12章贺家庄园二 “姐姐,坚持住,马上就到乐安县城了,我会请那里的大夫救你的。” “息,不要白、白费力气了,就算我们到了县城,也没钱请大夫,放我下来找个地方埋了吧,咳咳……” 荒芜的草地上,一个少年正背着一位脸色惨白不断咳血的女子前行。 他们是一对姐弟,姐姐是贺家的一个婢女,几个时辰前,因为不小心摔了一个茶壶,差点被贺家打死,虽然勉强活下来,但依然奄奄一息,看样子是撑不过今天了。 弟弟叫李息,是乐安的一个佃农,一家老少都在饥荒中死去,只剩下他们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姐姐在素有仁爱之名的贺老夫子家中做奴婢,他自己则给贺家做佃农耕种田地。 原本以为可以就这样平平安安过完一生,可是…… “噗!” 就在此时,李息的姐姐再度呕出一口黑血,彻底死在他的背上。 “姐姐!!!啊————啊!!!!” 李息双眼血红,歇斯底里地咆哮,将姐姐放在地上不断摇晃其身体,希望对方能醒过来,可是根本无济于事。 许久之后,少年找到个小山坡,在山坡下挖坑,将姐姐埋葬。 就在此时,远方传来马步声和人说话的声音。 隆隆隆—— “前方那个小子,你过来!” “队长,跟他废什么话啊,直接上去把他捆了,不肯说就砍下他的脑袋做军功。” 五个骑马的轻装骑士冲到李息身边,为首的一人用马朔指向他,对他问道:“你可有看见宋家家主从这里经过?就是那个有点胖胖的,穿着青色长袍的,还有……” “滚!” 那个骑兵还没把话说完,正因为失去姐姐而感到悲痛愤怒的李息出于强烈的情绪,下意识地朝那个骑兵怒吼。 “大胆!” “小子好猖狂!” “今日便拿你项上人头报军功!” 另外几个骑兵见一个衣着破烂的穷少年还敢对他们怒吼,顿时恼怒,其中一人提枪便要将少年戳死。 枪尖在烈阳下闪耀光芒,刺在少年眼瞳,但少年却丝毫不畏惧,已经失去一切的他,除了自己的生命,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或许……就这样死在这里也挺好的,父亲,母亲,还有姐姐,我来陪你们了。 少年心中这般想着,脸上居然露出解脱般的笑容。 这时…… “住手!” 为首的那个骑兵拦住了那个想要一枪戳死少年的骑兵,并对众人斥道:“拿着这样一个人头,你们觉得主君会信?上次有人用乡民的人头虚报军功,结果被主君当场下令杖责,你们都忘了?你们也想挨杖责?” 听得此话,那些骑兵这才收起杀心。 骑兵小队长则继续对少年李息询问:“你不要害怕,我们是胶东兵,来乐安是为了追杀宋家家主宋察,不会伤害你,我且问你,你见到……” “没见到,不要再问了,你们要杀就杀,杀完记得把我和我死去的姐姐埋在一起,谢谢!”少年李息早已心如死灰,话还没听完就直接回绝,看着坑葬内的姐姐,自顾自地继续埋土,脸上带着引颈待戮的凄惨从容。 “这小子!” “队长,还是把这小子杀了算了,大不了不报军功就是了。” “这小子的姐姐长得不错,可惜死了,不然还能让我们哥几个爽爽。” “其实看样子,他的姐姐应该刚死不久,身体可能还热乎着,也不是不可以。” “你他么真是重口味,尸体你都下得了手,以后别说跟我们一个队的,免得我们队被其他队的人看不起。” “都给我闭嘴!” “一群傻子,就算这小子没有我们想要的情报,也不能白白杀了,杀了又不能报军功,抓起来送到辽东当农奴不好?主君不是说了吗,捕捉乡民当农奴也算功劳,只是不如战功重要而已。”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终于,骑兵小队长不耐烦了,对众人怒斥后命令道:“把这小子捆起来送回军营,以后就让他去辽东当农奴好了。” “不让我把姐姐埋葬,我就算自杀也不给你们当农奴!”这时,见众骑兵要把自己抓去当农奴,少年李息终于不能再无动于衷,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决不允许自己的姐曝尸荒野,甚至是死后还要被趁热玷污。 “你小子!” “罢了罢了,不就等他把坑填上吗?只要能捞点捕捉农奴的功劳,等这点时间不算什么。” “算你小子三生有幸,一个未来的农奴,让我们等你埋坟。” 待少年将姐姐埋上泥土后,不等骑兵们捆绑便要自杀,彻底从这个悲惨的世界解脱。 “你要是敢自杀让我们白等,我们就把你姐姐挖出来趁热!” 可是,随着一个骑兵拿他死去的姐姐做威胁,他没有办法,只好放弃自杀的念头,任由骑兵们将自己捆绑。 捆绑后,李息被托在马背上,许久之后来到一处军营。 说是军营,其实就是个庄园,而且李息认出来了,这是临县宋家的庄园,如今却成了这伙胶东兵的临时军营。 “禀主君,我们一路追到乐安县境内,还是没有发现宋察的踪影,但是在路上顺手抓了个少年当农奴。” 一个骑兵下马跪在一辆战车下,向战车上的人禀告信息。 李息被放下来,在他的视野中,战车上的两个青年人穿着甲胄,手中各自握着一把长剑,很是威风,而庄园内,到处都是血迹、火焰燃烧过后的灰黑色痕迹、以及一群衣衫不整流着眼泪的女子。 在那群女子中,李息还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美丽的女子,宋家家主的儿媳妇,曾经是李息同村少女,是他们村长得最漂亮的村花,因为貌美被选中,成了贺家的婢女,之后又听闻其被贺家的贺老夫子送给琅隗县的宋家少君做小妾。 看着人群中的那个少女,李息心中无限感慨。 一年前,他向少女表白,却因为长得不够好看,家里也不是大富大贵,所以被少女嫌弃,少女进了贺家做婢女后,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只是偶尔听闻少女的一些消息。 当初你对我爱答不理,如今却成了这些大头兵的玩物。 李息心中有些解气,少女衣衫不整、可怜兮兮、被蹂躏的模样反而让他开心,心中原本因为姐姐死亡而产生的悲痛都少了许多,整个人生似乎又有了点意义。 就在李息回想往事时,那辆战车上一个身着甲胄的威风青年突然对他问话:“你是乐安县的人?” “是。”李息如实回话。 “有一个长得胖胖的,穿着青色华服的中年男子从这里跑到乐安去了,你在路上可有看见那人?”甲胄青年继续问道。 “没……”李息下意识地又说了实话,他这一路上确实没见过宋家家主,可刚说完又后悔了,他突然想到一个给姐姐报仇的办法,既然姐姐是被贺家打死的,那为什么不把这群胶东兵引诱到贺家劫掠,这样就能借助胶东兵的手杀光贺家,为姐姐报仇雪恨,于是又改口道:“不,我想起来了,我见过,我看见宋家家主跑到乐安县贺家的庄园去了。” “嗯?你说的是真的?没有看错?没有骗我们?”甲胄青年再次询问确认。 “小民不敢欺瞒,宋家家主确实跑到乐安县贺家去了,如果将军不认识贺家,小民可以为将军带路。”李息也不知道这伙胶东兵是什么来头,于是直接喊对方将军。 “你叫什么名字?”那位甲胄青年继续问道。 “李息。” ------------------------------------- 十天后 大暑 琅隗县滑袄村 十多艘辽东商船停泊在海面,商船上的领队正是王松王婼娇父女。 “我们的船队到了!” “开始干活咯!” 琅隗县滨海一个叫滑袄的小渔村,这里已经被胶东兵占据,村内所有抵抗的人都被杀戮,剩下的村民都乖乖地当了俘虏,并且即将被海面上的那十多条船运到辽东成为农奴。 “李息,别他么睡了,起来干活,把那些装了珠宝的木箱运到船上。” “是,队长!” 正在太阳底下酣睡的少年李息被叫醒,听从一个中年士兵的吩咐,跟随其它士兵一起搬运一箱箱装满财富的木箱。 这些木箱里满满的都是金银、铜钱、珠宝、玉石、精美丝绸、以及一些先秦时期的古董字画。 而它们,原本都属于诸如琅隗县宋家等齐国大户人家,如今却将要被运往辽东,成为辽东的珍藏瑰宝。 自从十天前那件事以后,李息便成了农奴,但又因为身体素质强壮,加上主动汇报宋家家主的逃亡信息,所以幸运地加入了这只胶东军队里的农奴军,成为了一个手持长矛的农奴兵。 通过这些天的相处,李息发现,这只农奴军五人为一队,设立一个小队长,五个小队设立一个中队和中队长,五个中队设立一个大队和大队长,一个大队便是一百二十五人,一共八个大队,保底一千人,少了便从其他新增的农奴队伍中挑选强壮者补充,被挑选的队伍。 同时,农奴兵们凭借战功可以晋升职位,最高晋升至主君的亲兵。 而在这八队农奴兵之上,便是一个叫张隆的“将军”,而这个叫张隆的“将军”便是那天问他话的人,而这个张隆,居然也要听命于另一个年轻人。 李息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叫什么,但看见军营里其他人都称呼其为主君,于是他也称呼那个年轻人为主君。 在农奴兵之外,还有一些由美丽少女组成的督察队,她们的晋升方式是依靠督察农奴军八大队农奴兵作战、监视农奴以及农奴兵干活、查核农奴兵战功分是否属实、顺带为主君私兵进行特殊服务这四种行为。 也正因为如此,农奴兵们对这些美丽少女又爱又恨,爱她们的美丽外貌,恨她们屡屡故意刁难自己。 晋升后的美好前景摆在眼前,所有的农奴兵,包括李息,无不激情满满、干力十足,他们每个人都迫切地希望主君找到下一个村庄或权贵们的庄园进行劫掠,这样才有机会获得战功,从而提升自己的阶层。 哪怕只是最简单地搬运木箱,也会算战功,只是很少而已,所以在场的农奴兵们都鼓足了劲拼命搬运这些赃物,生怕搬的太少,也生怕主君把加班干活的机会恩赐给其他农奴兵。 “李息?” 这时,女子督察队的一位少女走来,呼喊着李息的名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正在干活的李息回头看去,正是自己曾经心爱表白的那个同村少女,虽然依旧记恨对方当年嫌弃自己,但心目中对初恋的那份美好记忆让他不由自主地放下手中的木箱,走上前去与少女打招呼:“婉儿,是、是你呀。” 然而…… “李息搬运珠宝木箱时偷懒,甚至意图轻薄女子督察队成员。”初恋毫不犹豫地将李息记录为偷懒加轻薄,以此来获得主君重视。 “你你你!” 又被自己的初恋耍了的李息很是气恼,正要破口大骂,却被一旁的队员劝阻。 “赶紧干活吧,自己色迷心窍被抓住把柄,能怪谁呢?这些督察队的坏女人总是喜欢色诱我们,让我们过去打招呼,然后趁机诬陷我们偷懒和轻薄,你还没习惯吗?” 李息看着初恋少女得意的表情很是无奈,如果偷懒和轻薄少女督察队这两件事真的上报上去,自己又要被扣一大堆战功,辛苦积累的战功又要重头开始,于是只好对少女哀求道:“婉儿,看在我们都是同村的份上,能别这样吗?” “可以,那我只记录你偷懒好了。” 少女得意洋洋,她叫苏婉,跟李息是同一个村出来的,现在的她很是开心,哪怕当初给宋家当小妾时都没有今天这么开心。 因为上千名壮汉士兵都惧怕她这样一个弱女子,这样的巨大权力是她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她很是迷恋这种原本属于男人们的权势。 并且自从她的新婚丈夫,也就是宋家少君被这些胶东兵杀死以后,她满脑子都是想办法成为辽东王家主君的小妾。 “谢谢你,婉儿~” 能得到这样的结果,李息已经感到万幸,对少女感谢一声后,只能默默在心里提醒自己好好干活,不要被那些美丽姑娘们迷惑双眼。 重新搬起木箱的李息再度跟队员们汇合,他现在所在的农奴兵军队是离火队,准确的说,是离火队的编外人员,因为很早以前,离火队的一百二十五人就满员了,他是这个大队多出来的人之一。 主君根据乾坤八卦,乾为天,坤为地,震为雷,巽为风,艮为山,兑为泽,坎为水,离为火,将八个农奴兵大队分别命名为:乾天,坤地,震雷,巽风,艮山,兑泽,坎水,离火。 第13章贺家庄园三 二十天后 立秋 贺家庄园 前厅 “这么久都没有那群胶东兵的消息,想来那群胶东兵已经回去围攻临淄了吧?” “我已经向乐安、琅隗两县县令求援,但他们都不肯出兵,说是怕城防空虚,被叛军趁机攻城。” “老师为何不去县城内避祸?万一那群胶东兵真的杀来了呢?” “避祸?谈何容易。” 贺老夫子长叹一声,他又何尝不想带着庄园内众人逃去县城内避祸。可是庄园内的那些东西,又怎么带到城内,那些田地又怎么办?那些隶属于贺家的佃农无人管理又怎么办? 他要顾虑的实在太多,如果真的是孤身一人,反倒不怕这些胶东叛军,大不了乘坐马车躲到城内。 这一个月来,他每天都在担惊受怕,害怕叛军过来劫掠,也害怕朝廷官兵过来劫掠。 无论叛军还是官军,虽然阵营不同,但在劫掠百姓时,却是一样的残忍。 听闻周亚夫领兵前去南方平定吴王叛军时,他的军队沿途也顺带洗劫了一些村庄和大户。 “主人,不、不好了!” “那些乡勇跟仆役们,打、打起来了。” 这时,门外响起丫鬟急切的声音。 听到这话,贺老夫子猛然起身,脸色铁青,对着跪坐在下方的宋察说道:“去看看。” 宋察点点头,起身一同前往。 不一会,二人来到庄园内的一处平地,入眼所见却是一群壮汉拳脚相交相互斗殴。 本来中原这些豪强们是被朝廷禁止私自招募乡勇的,但这里是齐国,很多事情并不用完全听从朝廷,反而应该听从齐王的命令,而在七国叛军刚起兵时,齐王就临时放开了齐国境内豪强们招募乡勇的限制,允许诸如贺家等大户自行招募乡勇民兵抵抗叛军。 宋家等家族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也舍不得花钱训练乡勇,还疏于防备,以至庄园被攻破,一家老小全被杀害,貌美的妻妾女儿孙女丫鬟们都做了胶东叛军的玩物。 “主家到!” 随着仆役的一声呐喊,斗殴众人才停下,但几乎每个人都鼻青脸肿。 “怎么回事?!” 贺老夫子不解地对负责训练这些乡勇的教头质问。 随后,教头讲情况如实禀告。 原来,是在训练结束后,乡勇们嫌弃饭菜太少太难吃,就跟仆役们吵起来了,最后谁也不让谁,就了打起来。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贺老夫子认为,这些临时招募的乡勇肯定是因为不懂圣人之言,没有感受圣人的恩德,所以才会斗殴,只要他们学习圣人之言,懂得成为一个不在乎衣食住行的谦谦君子,那么他们就不会斗殴了,于是对身边的学生宋察叹气道:“天下之所以糜烂,百姓之所以常常在饥荒中饿死,都是因为圣人太少,都是因为没有人教导百姓圣人之言,如果我儒学成为大汉至高的学问,天下人都会学习儒学,这样,人人都会成为君子,天下就不可能有人饿死了。” 说罢,便对已经安稳下来的众乡勇微笑道:“诸位,今日暂不餐食,老夫不才,亲自为诸等传授孔孟之道!” 此话一出,所有乡勇脸色大变,他们才没兴趣学什么孔孟之道,他们只想赶紧开饭填饱肚子。 可是贺老夫子看见众人脸色,却认为是众乡勇心里太感激自己免费给他们传授珍贵的孔孟之道,所以因为太感激不知道怎么回报才会这般脸色大变,于是对众人安抚道:“今日讲学,不收取分文,只为将圣人学问传于世间,想感激老夫的,也大可不必,老夫只是为了让圣人之道不被埋没,绝不会有任何私心。” 随后,众乡勇被迫坐在地上,饿着肚子倾听贺老夫子传授他们圣人之道,却无一人认真听,所有人都昏昏欲睡,满脑子都在想:这贺老夫子什么时候才能讲完,讲完赶紧开饭。 “子曰……” “鱼与熊掌……” 一句句圣人之言在庄园中响起,贺老夫子也沉浸在为先贤传播道统的自我感动中。 “什么?今天吃鱼和熊掌?” 然而,人群中却响起不和谐的声音,有个饿得头脑发昏的乡勇说着这般不合时宜之话。 “朽木不可雕也!” 正在传道的贺老夫子气得吹起胡子,骂了一句后,正要厉声训斥那个乡勇时…… “主人,不、不好了,外、外面……那些叛军……杀来了!” “什么?!” 一个奴仆快步走来,将庄园外的情况向贺老夫子禀报,把贺老夫子惊得站起身,原地转了几圈后暗骂道:“这些该死的胶东叛军,他们不去围攻临淄城,不去抓齐王,跑到乐安来攻打我贺家的庄园作甚,他们擅自脱离胶东王的大军独自行动,就不怕胶东王责罚吗?难道他们的统帅是胶东王的亲戚不成?” “老师,速速把这些乡勇组织起来去迎战叛军吧!”一旁听了许久圣人之道的宋察连忙起身如是建议。 “好好好!”贺老夫子点点头,转头对乡勇教头命令道:“你速速把……” “主人!主人!” 话未说完,又一个仆役闯进来,跪在贺老夫子脚下喘气道:“禀主人,那些叛军让我传话,说是,说是他们无意攻打贺家,此行前来只是为了捉拿宋家家主宋察,只要主人交出宋家家主,并献出黄金百鎰,他们便离开乐安。” “老师!不要啊!”仆役的话刚说完,宋察连忙跪在地上哀求,生怕贺老夫子把他送出去求平安。 “子明,你这是何故?难道我贺信是那种抛弃门生只求苟安的小人?”原本贺老夫子还在脑海中思考叛军的条件可不可行,然而看见自己的学生这般模样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来,宋察是他的学生,同时还是心爱少女的父亲;二来,贺家虽然价值数百鎰金,但那都是田亩宅院,是拿不出来的,能拿出来的流动资金不会超过十鎰金。 “唉……” 一声无奈长叹后,贺老夫子对教头命令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把你训练的这些乡勇组织起来去迎战叛军!” “啊?……诺、诺!” 看着还在饿肚子的众乡勇,教头本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自己只是收钱办事,贺家能不能守住也不关他的事,尽力而为就行。 实在守不住就趁乱跑路,叛军肯定会优先劫掠庄园内的财富,没空抓他一个乡勇教头。 所以也没必要在这里跟一个固执的老头子争执,免得万一被老头子训斥。 第14章贺家庄园四 酉时五刻 天色渐晚,黄昏落日 少女宋倩茹闺房内 “那些叛军杀来了,我想让你从后门坐马车绕路去县城避祸。” “这一次,可能我们再也不能相见,我,还有你的父亲,都可能会死在这里。” “假如我侥幸活下来,你可以……” “好、好吧……” 贺老夫子向劝少女宋倩茹去乐安县城,但少女却只是弹奏一曲杀意凛然,便让贺老夫子无奈。 他不想对少女做任何强迫之事,因为喜爱少女的美貌,便更想得到对方的心。 少女闺房的门重新关上,贺老夫子再次唉声叹气地离去,留下悲伤的背影。 “老师为何如此仁慈?我那女儿自小孤傲,何必怜惜,老师强行将其……” “住口!她不仅是你的女儿,更是我的心爱之物,何况我饱读圣贤之书,岂能做这种强迫之事?那我跟那些不懂圣人之道的乡野村夫小人们有什么区别?子明,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是、是!” 刚出门,学生兼岳父宋察便向贺老夫子建议对宋倩茹用强,先征服其,然后慢慢征服其心灵。 但是贺老夫子何等人物,自诩当世圣人,岂能做此等小人行径?于是当即训斥了自己的学生兼岳父。 一番训斥后,贺老夫子带着宋察来到庄园的墙垛上,望着庄园外,晚霞下乌黑黑一大片的人群不禁有些发颤,在霞风中对宋察质问:“这就是你之前说的百人?” “额……”一旁的宋察不知如何回答,当时他们宋家被攻破时,这伙胶东叛军确实仅有百人,可他也没想到,短短一个月过去,就演变成如今这看起来将近两千人的规模。 二人谈话间…… “杀!” “杀!” “杀!” 一千多叛军朝着庄园杀来,如同潮水汹涌般,要将贺家庄园这叶孤舟席卷沉没。 “放箭!”“放箭!”“全部人一起放箭!” 没有任何打仗经验的贺老夫子被吓了一跳,直接跳过教头,亲自微操起弓箭手部队的作战。 原本被赋予指挥权限的教头顿时脸色难看,但又不好说什么,只是看了眼庄园四周,开始思考从哪里逃跑比较方便。 虽然朝廷禁止私人藏弩、轻重甲胄(轻甲流放或死刑,重甲诛灭九族)、战马、马朔,但却没有禁止使用弓、长矛、作为运输工具的普通马、以及作为身份象征的豪华马匹,所以豪强们往往会在自己庄园内准备许多弓箭等武器,主要是用来防备佃农们闹事,顺便防备一下打家劫舍的山匪。 咻! 嗖! 数十只箭矢射向人群,却因为距离太远,导致箭矢全部落在草地上,没有射中一人。 而等到弓箭手部队重新准备射下一轮箭矢时,叛军们又前进了许多步数,距离庄园越来越近。 叛军们阵容松散,就跟一群地痞流氓一样无脑冲锋,此时如果有一只精锐重甲骑兵,不用很多,哪怕只有五十骑,只要指挥得当,就足够杀得这一千多叛军仓皇而逃。 但很可惜,在中原,私自驯养战马是重罪,而私藏重甲更是要灭九族的重罪中的重罪! 所以,贺家能应对这些叛军的手段有且仅有弓箭和长矛。 “第一队准备放箭!” “第二队待命补箭!” “预备——放!” 此时,指挥弓箭手部队的是教头。 他没有像雇主贺老夫子一样无脑要求全部人一起放箭,而是将弓箭手部队分为两列,两列轮流放箭,其中一列放箭时,另一列可以准备好箭矢,如此便可保证箭雨不会有太长的停顿期,就可以很大程度避免因为箭雨停顿期太长而导致叛军冲锋更快。 贺老夫子毕竟年老体弱,所以在刚才那波微操失误后,又把指挥权交还给了教头。 咻!咻! 嗖!—— “啊!!!” “呃——” “啊——” 七八个叛军中箭,其中两个叛军士兵当场毙命。 “第二队准备放箭!” “第一队待命补箭!” “预备——放!” 咻!咻!咻! 嗖! “啊——” “救我!” 教头手持红蓝两只令旗,当红旗指着前方时,第一队放箭,当蓝旗指向前方时,第二队放箭,如此这般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两只弓箭手部队杀伤叛军。 作为曾经的朝廷军官,虽然退役好几年,但教头自认为指挥一下这两三百个乡勇还是问题不大的。 但如果指望着靠这些弓箭手射箭杀光叛军显然不靠谱,从古自今也没有哪只军队能被弓箭杀光。 弓箭最大的作用,一是阻碍敌人冲锋,二是破坏敌军原本整齐的军阵,使其变得漏洞百出,然后己方部队趁机压上去,以完整军阵碾压敌人不完整的军阵,三是通过远程伤害打击敌兵士气,待敌兵士气崩溃时,其整体战斗力便会瞬间降至极低,整个军阵也会涣散,然后骑兵部队趁机从两侧掩杀,步兵部队或战车从正面冲锋追杀,在敌兵心理防线崩溃的那十分难得的一瞬间,给予敌人泰山压顶般的巨大压力。 如此配合之下,敌军便会瞬间溃散,要么只顾逃命,成为骑兵和战车的待宰羔羊,要么当场跪地投降。 当然,以上这些战术配合仅仅存在教头的幻想中,在贺家庄园是不可能看到的。 一来,他们没有那么多武器装备和部队;二来,也没怎么训练过,战斗力和纪律性仅仅比农夫高一些,各个部队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进行配合;三来,他们现在还饿着肚子,根本没有动力为贺家死战到底。 在教头的指挥下,贺家弓箭手们又射了两轮箭矢,而那些叛军们也终于冲到贺家庄园的城墙下。 贺家庄园的城墙约莫一丈高,也就是两个成年男子的高度,虽然远不如那些城池,但平时防御一下山匪和佃农们已经足够,毕竟谁能想到会有数以千计的叛军深入敌境,不去打县城和郡城,专门只为打一个庄园。 那些叛军士兵们甚至连云梯都没有,只有冲在最前面的几百人手持木矛和木盾,专门防止贺家乡勇冲出来近战搏杀,剩下的叛军士兵,则每个人扛着一个装满沙子的布袋,到了城墙脚下就把布袋放下,然后撤回去继续搬运。 如此这般,城墙下的沙袋已经快要跟城墙一样高。 乡勇教头无奈,指挥着一百多个乡勇冲出庄园去搏杀那些扛着沙袋手无寸铁的叛军士兵,阻止他们继续在城墙脚下堆沙袋,但这些乡勇很快就被手持木矛和木盾的那几百个叛军士兵杀得溃不成军,一百多个乡勇在死了五个人以后,就连忙逃回庄园内,重新关闭庄园大门。 “掩护他们撤回来!” “一队二队一起准备放箭!” “预备!射!” 由于情况紧急,这一次,乡勇教头将红蓝两个旗子同时指向庄园大门前,让两只弓箭手部队同时射箭。 “啊——” “噗!——” “啊!!!” 一些想要趁机冲入庄园大门的叛军士兵则被教头指挥着城墙上的弓箭手部队射退,依靠着弓箭手部队的掩护,一百多个乡勇才仓皇地逃回这庄园内,仅有四个乡勇跑得太慢,被留在庄园外没能及时庄园,最后被叛军士兵们围攻,头颅被当场剁下,吓得城墙上的贺老夫子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而其余侥幸逃回来的乡勇,虽然捡回一条性命,但是他们的胆气已然全无,每个人都在颤抖,两眼发黑、双腿无力地坐在地上休息,是因为害怕,也是因为饿肚子没力气。 第15章贺家庄园五 戌时 太阳已经落下大半个身子,仅有一点余晖从远方青山照射而来,整个贺家庄点燃灯火,而远道而来的胶东兵也在军营中点燃篝火。 马上就要进入黑夜,到那时,便不能再进攻,因为大多数农奴都有夜盲症,不适合夜晚作战。 所以,主君和张隆“将军”再一次提高了这次攻打贺家庄园的恩赏,想要争取在入夜前拿下贺家,否泽,便只能等到明日清晨。 李息很幸运地活到现在,躲过了一枚枚箭矢,终于快要登上城墙。 哗—— 一大盆滚烫恶臭的金汁从城墙上倒下,落在李息前方一个农奴兵头上,这个农奴兵被当场烫死。 “啊——” “眼睛!我的眼睛!!!” 金汁溅射四周,又有数个农奴兵被烫伤脸庞、眼睛手臂、身体、大腿,他们捂着受伤的地方在原地打转哀嚎着。 李息眼睁睁地看着跟自己同队的一个队员被这些煮熟的粪水烫瞎双眼,听着昔日跟自己一起搬运木箱、俘虏乡民的队友痛苦嘶叫,原本想要立功晋升的他也不由得有些退却。 如果箭矢只是让他们有些害怕,但依旧敢于冲锋,那么,这些散发浓烈粪臭味的金汁,简直是令人恐惧到极点的妖魔。 所幸,农奴兵们终于将沙袋填到与贺家庄园同等的高度。 “李息!还愣着做什么!冲啊!” 李息的队长在一旁催促着他,然后便手持一个木盾抵挡前方泼洒而来的金汁,另一个手紧握着木矛刺向前方的一个乡勇。 “杀!” “主君有令,先登者赏美婢一名,连升两级,最高可升至亲兵!” “主君有令,先登者赏美婢一名,连升两级,最高可升至亲兵!” “主君有令,先登者赏美婢一名,连升两级,最高可升至亲兵!” 八个身着重甲的骑兵手握军旗,分别在八大队农奴兵人群中传达主君的号令,贺家弓箭手的箭矢射在重骑身上仅仅只是让对方感觉还挺疼,却根本无法破防。 “杀!!!” 所有农奴兵再度亢奋,双眼血红地冲向贺家庄园城墙。 此刻,贺家城墙不再是充满金汁水的妖魔,而是宛如一个个美丽的少女,在等待着他们掠取。 “啊——” 李息的队长距离登上城墙仅有半步之遥,却被一个乡勇用长矛刺穿身体,痛苦地嘶叫一声便倒在地上死去,当那名乡勇拔出长矛时,队长血淋淋的肠子都从肚子上的缺口处被长矛铁刃顺出,蠕动的肠子里还残留着的饭食就这样裸露在地上,而这样的情形,到处都在发生,整个城墙沙袋处宛如人间地狱。 “队长!!!” 虽然仅仅认识一个月,但李息与这个队长却也结下友谊,成为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眼见唯一的“亲人”倒在血泊中,李息顿时愤怒,左手持将木盾挡在前方,挡住了一个乡勇泼来的金汁水后,右手持木矛向前猛刺,瞬间将一个乡勇的身体刺穿,将木矛抽出时,由于木矛没有长矛那样的铁刃,所以并没有带出对方的肠子,只是简简单单让对方捂住肚子上的缺口,倒在地上哀嚎着等死。 一步!半步!终于…… “杀!” 李息再次刺出一矛,将一个想要反抗、却因为没吃饱饭而双手无力的乡勇刺穿,而那个乡勇则倒在地上跟他的同伴一般。 “杀!” “先登!!!” 李息成为第一个登上城墙的农奴兵,一切的荣耀、财富、女人、地位,都在这一刻拥有,从此刻开始,他不再是一无所有的农奴,他也可以有自己的妻妾,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作为人的尊严。 随后,越来越多的农奴兵登上城墙,他们无不欣喜若狂,一步之遥,却是天差地别。 天空的霞云似乎也被鲜血浸染,苍穹间尽显殷红,一阵阵入夜的寒风吹来,带来许多血腥恶臭味,可城墙上的农奴兵闻着这样的恶臭血腥味,却感觉这是世界最好闻的味道,哪怕那些千姿百媚的官宦小姐们身上的体香,也不及这些“血香”万分之一。 在李息的视野中,剩余的乡勇们争先恐后地逃跑,乡勇教头扔下指挥旗,居然第一个带头跑路。一个肥肥胖胖的中年华服男子正要逃跑,却被一旁的一个华服老者拉住衣袖,只听得那个老者对其怒斥“子明,你不尊师长,你为什么要跑”,却又见那中年华服男子一脚把华服老者踹倒在地,拖着肥胖的身体想要跑到庄园深处。 这两个人穿着华服绸缎,一个是贺家家主,一个是宋家家主,先抓他们! 李息比其他人心思活跃,其他人有的在追杀逃跑的乡勇,有的在掠夺庄园内的金银玉器、铜钱珠宝,有的在捕捉庄园内的丫鬟并就地玷污,只有他当即立断冲上去把倒在地上哀嚎哭泣的华服老者绑了起来,对着骑着马冲来检查战况的、一个手握军旗的重甲骑兵恭敬道:“离火队李息,捕获贺家家主!” “农奴军离火队李息,我会向主君上报你的这个战功,现在请你继续作战!” “是!” 确保自己生擒贺家家主的战功不会被别人抢走后,李息索性扔掉木盾,只拿着木矛,这样冲的更快,疯狂地朝着宋家家主宋察逃跑的方向追去。 那个宋察身体肥胖,庄园内的马匹又早就被先一步跑路的乡勇教头和乡勇们骑走,没跑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坐在地上用手掌给自己扇风。 “宋察休跑!” 李息本来只知道对方是宋家家主,并不知道其名叫宋察,这个名字还是主君告诉他们全体农奴兵的。 正坐在地上的宋察看见居然有叛军士兵不去庄园内抢劫,而是跑来追他,瞬间吓得魂飞魄散,立马站起来继续跑路,一边跑一边咒骂:“我呸!哪来的狗东西,不去抢劫贺家财富,不去搞贺家的丫鬟,非要来追我一个大男人。” 然而,疏于锻炼的宋察又怎么可能跑得过李息,不一会便被其追上。 李息从背后用木矛拍在宋察的膝盖上,将对方摔倒在地。 “啊!!!——” 摔在地上的宋察额头磕出血,双手骨折,蜷缩在地上不断哀嚎。 “离火队李息,捕获宋家家主宋察!” 李息毫不留情地扒下宋察的华服,将华服扭成一根麻绳状,然后将宋察的双手反绑,并朝着庄园内正在劫掠、玷污女子的其他农奴兵大声喊话。 顿时,所有人都看向李息,一些正在撕扯贺家丫鬟衣裙的农奴兵当即感到懊悔,后悔自己色迷心窍,一进庄园就满脑子想着下面爽快,忘了捕捉宋家家主宋察才是大功一件。 第16章贺家庄园六 “小兄弟,我有个女儿,长得那叫一个美若天仙,她至今还是处子之身,就在这庄园内,我给你带路,你得赶紧过去把她抓了献给你们主君,那肯定是大功一件,不然万一她被这些叛……士兵给玷污了,功劳就没那么大了。” “好了,赶紧闭嘴吧,这话你他么都说了几十遍了。” 前往少女宋倩茹闺房的路上,李息不耐其烦地听着身边胖子宋察的好言劝说,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什么宋家小姐,自然不会相信什么美若天仙,在他看来,估计也就是比贺家这些丫鬟漂亮些,顶多也就跟那天在海上见到的主君堂妹差不多姿色。 那天搬运木箱时,偶然看见商船上主君那个堂妹,顿时让李息感觉自己遇到了传说中的仙女,跟主君那位堂妹一比,自己的初恋苏婉都显得姿色平平,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比主君堂妹还貌美的女子呢? “小兄弟,你赶紧啊,要是慢了,我那女儿就真的要被那些人玷污了,那样的话,你的功劳就没了。” 为了活命,宋察脚踹自己的老师,如今又厚颜无耻地把自己的女儿出卖给农奴军。 “他麽的,都跟你说了闭嘴,再敢啰嗦,我把你手脚挑断,反正主君只要你的人,没说要死的还是活的。” 李息此话一出,吓得宋察冷汗直冒,再也不敢罗里吧嗦。 不一会的时间,李息在宋察的带路下来到一处楼阁,并进入楼阁二层。 “就是那间房子。”浑身的宋察朝着其中一间房子点点头示意,还不忘对李息提醒:“进去以后,得赶紧冲过去把我那女儿绑起来,免得她自杀,我那女儿自小孤傲,绝不肯屈身事贼……哦不,事、事……额……” 宋察觉得屈身事贼这个词可能会得罪这伙胶东兵,所以想换个词,却找不到什么更好的词。 “闭嘴吧你!” 李息训斥了一番宋察,然后推开这件屋子的房门。 顿时,沁人香味扑鼻而来,入眼所见的是一位倚在窗台遥望庄园内惨状的金丝雀一般的少女。 而那个少女似乎早已习惯有人未经允许就擅自进入她的闺房,所以当李息推门而入时,少女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看都懒得看门口的情况,依旧只是看着窗外由杀戮构成的凄美风景。 看着背影,应该长得还行,抓起来献给主君,应该能加不少战功分。 这般想着,李息一把上前抱住少女。 被抱住的少女却并不惊慌,只是怨恨道:“你还是听从父亲的建议,要对我用强了吗?闻名于齐国、素有圣贤美名的贺老夫子,也不过是这般俗人罢了。” 言语间,还带着几丝嘲讽,似乎是揭穿了一位德高望重老者真面目的得意。 李息听不懂少女这莫名其妙的话,将少女转过身来,对其凶狠狠道:“你就是宋察那个死胖子的女儿?” “嗯?”听到陌生声音,看见李息那略显稚嫩的少年脸庞,又瞅见一旁被扒下华服跪在地上的父亲宋察,少女先是一愣,随后却不是害怕,而是对跪在地上的父亲嘲弄:“你也有今天呀?我的父亲大人!根据我对您的了解,想必是您把他带过来的吧,只是为了活命吗?我可怜的父亲大人!” 在被李息捕获的一瞬间,宋倩茹已经做好打算,等李息准备玷污她时,她便用取下头上的金钗刺进自己脖颈自杀,而在临死前,她还想多嘲讽嘲讽自己的这个无情父亲,也算死而无憾。 “倩茹,我……我……”狼狈的宋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面对自己女儿,脸上都是羞愧之色,可是在看到女儿满脸淡然绝决时,赶忙对李息提醒道:“小兄弟,我女儿要自杀,金钗!” 正因为宋倩茹天仙般的美貌而大脑死机的李息瞬间清醒,连忙抓住宋倩茹想要取金钗的纤柔嫩手,并吞了吞口水对其问道:“你、你是天上的仙女吗?” 宋倩茹还想挣扎,但一个少女又怎么可能扭得过李息,随后便被李息用屋内的布帘绑了起来。 一旁的宋察还露出讨好的笑容提醒道:“小兄弟,隔壁一间屋子有绳子,那个绑起来结实些。” 挣扎无用的少女宋倩茹面如死灰,眼中留下两行悲泪,被李息押送着前往主君营帐。 不一会,李息等人走下楼阁,出了庄园,来到主君营帐外,却见主君正在与贺老夫子谈话。 “贺老夫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若是乖乖交出宋察,献上百金,又岂有今日之祸?” “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我贺信虽是老朽之身,却也不会屈身事贼。” “谁要你屈身事贼了?你也配?让你做我的农奴都是浪费我辽东王家的粮食!哈哈!!!” 贺老夫子一副大义凛然,谁知那王家主君却是个粗人,根本不屑于招揽他这个读书人,还嫌弃他太老不能当农奴。 “你!” 噗! 贺老夫子从未受过如此屈辱,心中郁闷至极,竟是吐出一口心血。 这时,被重甲士卒拦下的李息跪下向主君恭敬大喊:“农奴兵李息,求见主君!” 正在调戏贺老夫子的王家主君这才转头看了眼跪在亲卫脚下的李息,突然想起来今天第一个先登的和生擒贺老夫子的都是一个叫李息的农奴兵,于是对李息威严问道:“哦?可是那个先登城墙,生擒贺家家主的李息?” “正是小民!” 李息欣喜回答,此刻的他有着搬运沙袋、先登、斩杀贺家乡勇两名、生擒贺老夫子,生擒宋家家主、捕获天仙般的少女等诸多功劳,晋升大队长就在眼前,说不动还能一步登天,成为主君亲兵。 “起来吧。”主君淡淡说道。 “谢主君!” 李息起身,并继续禀告:“启禀主君,我还生擒了宋家家主宋察,并捕获一个仙女,其乃宋家家主之女” “仙女?” 主君有些好奇,看了眼梨花落泪凄凄惨惨的少女宋倩茹,顿时也被其美貌所惊,竟是从战车上走下,用手指勾起少女的下巴,双眼充满爱恋地微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君非君兮,臣非臣兮,孤叶有生,落花无红。” “妾已是死人,将军何必多问。” 却不料,少女说着一番奇怪的话,说完还看了眼一旁郁闷吐血的贺老夫子,对其嘲笑:“夫子您德高望重,喜怒不形于色,今日为何受辱于区区一介匹夫,莫不是夫子原来也只是沽名钓誉之辈,枉读那许多圣贤书。” “倩茹,你!” 噗—— 本就受辱郁闷的贺老夫子被自己最心爱的少女如此嘲讽,心中更加受不了,竟然又吐出一口心头血。 一旁的王家主君王泰浩有些不满了,对少女说道:“姑娘为何说在下是一介匹夫?在下以区区八百士卒横扫琅隗、乐安二县,此二地之齐人闻我名无不丧胆,天下岂有如我这般的匹夫?” 说罢,又“锵”地一声拔出长剑指向瑟瑟发抖的宋察,并轻笑着对少女威胁道:“也罢也罢,既然姑娘认为在下是个匹夫,那在下便做匹夫该做之事,姑娘若是不肯从了我这个匹夫,今日便杀了姑娘的父亲。” “孟子·离娄下篇有云,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却不料少女宋倩茹说出这么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话说到一半又看了眼跪在地上求饶的宋察,随后继续冷笑道:“君如父,父亦如君,臣如子,子亦如臣。将军要杀桀纣之君,商汤周武又岂会因此感到悲痛?” “额……”王泰浩显然没听懂这些话,只是从话中隐约明白眼前少女似乎并不在乎其父亲的死亡,甚至还感到开心,顿时感到不解,对宋倩茹的好奇心也越来越大,沉默良久后对其笑道:“姑娘有大才,可愿随我前往辽东,教导我王家子弟百家经典?” “难道妾身还能有其它选择吗?” “哈哈哈!” 第17章七国之乱终 二十天后 处暑 阴雨 即墨 王宫 这个月以来,诸王的军队兵败如山倒,整个即墨城人心惶惶。 吴楚二王的军队在围攻梁国睢阳时,被周亚夫切断粮道,不得不班师回朝,却又被周亚夫趁势追击,十数万吴楚联军被杀得丢盔弃甲,吴王刘濞逃亡丹徒时被东瓯王诱杀,楚王刘戊见大势已去,随即自杀身亡。 与此同时,栾布率领精锐汉兵驰援齐国临淄,四王联军早已疲惫不堪,被一举击溃,不久后,齐王因曾经写过投降信而畏罪自杀,胶西王刘昂返回封地后自杀,济南、淄川二王在汉兵追杀中被杀,仅有胶东王刘雄渠侥幸逃回即墨。 如今,七国仅剩赵国还在抵抗,但听闻郦寄与栾布正在合兵围攻邯郸,而本来答应出兵的匈奴却迟迟没有动作,赵国已然命不久矣。 “唉……” 消化完这些消息后,王泰浩长叹一声,心中很是担忧:“我辽东王家加入七国叛军,帮助七国的叛军攻略朝廷之地,如今七队兵败如山倒,若是朝廷秋后算账,那可如何是好?” “家主可是担忧朝廷追究我们辽东王家加入叛军之事?”这时,正在收拾细软的王玥在一旁随口一问。 “正是……”王泰浩如实回答。 “家主不是已经安排泰杨去海外寻找先祖遗训中所说的倭岛了吗?若是朝廷真要灭我王家,大不了躲到海外便是。” “而且,陛下的唐妃乃是唐大牛的妹妹,她必然会在陛下面前为我们美言。” 王玥一点也不害怕,而她所说的唐大牛则是此前王家在徐乡恩赏的一个乞丐,后来那个乞丐的妹妹唐小茗在收到皇帝宠爱,做了嫔妃。 于是,唐大牛便衣锦还乡回到徐乡,并赠送十镒金给辽东王家,还留下一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自此,王家与唐大牛便交好,王泰浩还把王家几个貌美的丫鬟送给唐大牛,以此巴结这位最受宠贵妃的哥哥,寄希望于他的妹妹将来能在朝堂上帮点忙。 “话虽如此,但就怕皇帝听不进美言,非要诛灭我们王家。那时,我们王家的人能跑得了,可我们在辽东经营数十年的基业却跑不了,数以万计的农奴,落月原的万顷良田,盐场、渔场、铁匠铺、渔户、工匠、马厩、王家园林,这些都是先祖几十年才积累下来的,怎可轻言放弃?” 二人谈话间,张隆入内,对王泰浩跪下恭敬道:“启禀主君,大王正在找您和王玥主人。” “嗯?” 王泰浩轻应一声,便看见门外闯入一个黑胖子,正是侥幸从临淄战场上逃回来的胶东王刘雄渠。 “爱妃!我们速速乘船逃往辽东避难。”胶东王冲进来首先找的便是最宠爱的王玥,然后看到王玥身边的王泰浩后,又用上位者的语气命令道:“哦?我儿泰浩也在啊,那正好,你带领你的那些王家私兵收拾一下宫内值钱的东西,一并装到马车上,到了徐乡再装到船上,然后跟随寡人一同前往辽东。” 然而…… 锵! “老狗,谁是你儿?” 此前一直乖顺的王泰浩突然翻脸,拔剑抵在胶东王的脖子上,而王宫的宫内侍卫们在听闻前线战败后便提前跑路,如今控制王宫的是王家私兵,所以王泰浩才敢如此。 “我儿泰浩,你、你、你,何故如此啊?”胶东王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义子会突然翻脸,瞬间失去刚才那股上位者的威严,剩下的只有慌张与恐惧。 “大胆叛贼!我王泰浩乃大汉忠良,你也敢污蔑我?今日便拿你的项上人头敬献陛下,以表我辽东王家对朝廷的赤胆忠心!”王泰浩也懒得多说,正义凛然地斥责完以后,便一剑向胶东王刘雄渠的脖子刺去。 “你、你!” “呃啊——” 胶东王后退几步想要逃跑,却被王泰浩轻松追杀,脖颈被长剑刺穿,喉咙缺口处血流喷涌,一片血雾升起,将宫殿内的柱子都染红。 将胶东王杀死后,王泰浩又将其头颅割下,装进一个小盒子里,并对一旁十分淡定的王玥笑道:“姑姑,我杀了你丈夫,你都不恨我?” “家主您说笑了,胶东王对我王家来说只是一个工具罢了,当初父亲把我嫁给他也只是为了利用他在胶东国的权势,方便我王家在胶东贸易而已,如今七国已败,这个工具也该发挥他最后的一点作用了。” 王玥的觉悟非常高,在先祖王康的亲自悉心教育下,她自己也成了家族的工具,为了家族可以牺牲一切,当听闻王康要把她嫁给又丑又胖的胶东王时,她没有一丝犹豫,如今新家主杀死胶东王,她也没有一丝犹豫。 再联想到先祖王康曾经对他劝告过,一定要忠于朝廷,难不成先祖早就预料到七国会叛乱,并且早就预料到七国必定失败? “祖父王康,您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物啊?姑姑在您的教育下可以舍弃幸福,老祖母在您的教育下可以舍弃自己的亲生儿子。” 王泰浩自认为没有先祖王康的本事,做不到把家族子弟都教育成可以为了家族牺牲一切的无私工具人,这几个月在处理一些家族事务时,面对家族子弟的尔虞我诈内部争权,常常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启禀主君!属下已将胶东王的嫔妃、儿女全部捕获!” 就在王泰浩还在感叹先祖的伟大时,他前不久刚刚提拔的亲兵李息进入大殿内,单膝跪在他的脚下进行禀报。 “呜呜呜——” “放开我,我是胶东国世子,你们怎敢如此辱我?” 胶东王的家人被一群亲兵捆绑,不断哭泣着,而当她们看到刘雄渠的无头尸体时。 “大王!” “父王!” “王泰浩,你们王家是大王的五大御赐家族之一,怎敢行此以下犯上之事?!” “王家逆贼!你害我父王,我要你偿命!” 胶东王的嫔妃和孩子瞪着眼睛,对眼前的事不敢置信,其中一个稍微成熟点的青年更是对王泰浩破口大骂。 “世子殿下!骂得好啊!今日便借你的人头敬献朝廷,为我王家洗清参与叛乱的冤屈!” 然而王泰浩丝毫不在乎这样的谩骂,给胶东王当义子是为了辽东王家的发展,残害胶东王一家老小,也是为了辽东王家,只是手段不同罢了。 说罢,便对李息等亲兵命令道:“将叛王刘雄渠的儿子全部诛杀,嫔妃、女儿孙女送往辽东日后处置。” “诺!” 众亲兵答应一声,随后提剑斩杀胶东王的儿子们。 “王贼!你不得好死!啊!!!” “王泰浩,你们王家也参与七国之事,就算把我们都杀了,朝廷也不会放过你们王家!啊——” “王主君,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愿意去辽东做牛做马!” “王兄,你在做什么?!我们胶东国没有软骨头!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王妹,我、我只是想活着,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呜呜呜——” “啊——” “呃——” “噗!” 血腥的杀戮在胶东王宫上演,昔日风光一时的胶东王,如今……彻底绝嗣! 这些原本可以嫁给王侯将相的胶东国高贵公主们,也将成为辽东王家对亲兵们的恩赏。 第18章海外开扩一 汉前元三年 卫满朝鲜东南海域 一艘舰船沿着海岸线向东而去,船头挂着黑色长旗,旗子上绣着金色“王”字,背面绣着金色弯月。 “兄长,先祖遗训中的倭人列岛真的存在吗?”一位穿着布衣长裤的少女站在船头,询问着身边的一位青年。 少女名叫王柔静,是辽东王家二房王崇的嫡女,长着一副青春可爱的俏脸,脸角的小酒窝更是时时刻刻彰显其稚嫩气息。 而这样一位尊贵的女少女却穿着中原乡民才穿的长裤,而不是像中原的权贵们一样穿开裆裤,然后在开裆裤外面再套一件绸缎衣裳,并且其两个裤腿卷起,露出纤细柔美的小腿,穿着一双露出脚丫的草鞋。 只因在先祖王康的影响下,辽东王家的穿着更讲究实用,所以平日里虽然穿着跟中原权贵一样的绸缎长裳,可若是出海干活,则换上乡民们的长裤,哪怕女子也会“不知羞耻”地卷起裤腿,露出两条光滑小腿,丝毫不在意所谓的礼仪。 自从数个月前,家主王泰浩隐约感觉可能要卷入到胶东王与朝廷的漩涡之中时,为了保险起见,便安排王泰杨、王柔静兄妹俩出海寻找先祖遗训中的倭人列岛,为以后可能的出海避祸做好准备。 “静儿,先祖大人从来不会有错,只要我们按照先祖遗训的描述,沿着卫氏朝鲜的南方海岸线一直向东前行,一定可以找到传说中的倭人列岛。”作为王家少君,王泰杨同样穿着布衣,只因为海上常常遭遇风浪,早上刚换的新衣服,还没到晚上便会湿透,所以并不适合穿戴以前的华服锦衣。 这一路上,他们每航行一段距离便在卫氏朝鲜的海岸上休整,在陆地上采摘一些果实、打猎一些野兽、收集一些河水,补充各种物资后便赶紧继续启航,生怕被卫氏朝鲜发现。 “呕——” “哇——呕恶——” 一些船员水手在船上下吐下泄,数个月的海上生活让他们的身体遭受巨大折磨,前段时间,还有人在卫氏朝鲜境内打猎时因为水土不服而染上疾病,这个疾病一传十、十传百,导致船上十几个人被感染。 出于无奈,王泰杨只好秘密吩咐同行的王家私兵,让他们将染病的水手在陆地上暗杀,回来后对众人谎称是遭遇当地土著人袭击才死亡。 出发时,船上有王泰杨、王柔静兄妹,王家婢女五名,水手二十名,披甲步卒十名,总计三十七人。 而如今,连传说中的倭人列岛的影子都没见到,就已经因为疾病、意外、风暴、败血症等原因死亡二十人。 这样的惨烈现状让所有人,包括王柔静都感到绝望,内心不禁怀疑:传说中的倭人列岛真的存在吗? 就在此时,天空暴雷滚滚,狂风骤雨,整个海域卷起一道道巨浪。 轰隆隆—— 呼呜—— 轰! “海妖来啦!” “不要慌张,所有人回到舱内!” 水手们将这种人力无法抗衡的海上风浪称之为“海妖”,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但今天的“海妖”似乎格外强大。 轰! 一道闪电从天空劈下,劈在远方的一道十数丈的海浪上,如同蜘蛛网般的闪电瞬间炸裂,将整个海域震响。 轰!轰!轰! 越来越多的闪电从天而降,整个天空变得乌云密布,世界一片昏暗。 王家舰船如同一片孤叶般在海上飘摇,似乎随时要翻入海底。 突然! 一道二十多丈高的巨浪从舰船侧面席卷而来。 轰!砰——啪—— 吱呀—— 船只向另一侧翻滚,船上甲板几乎与海面直接接触。 “兄长,我们……要死了吗?”躲在舱内的王柔静跪在木板上祈祷着先祖保佑,满目绝望地看着旁边的王泰杨。 “静儿,我……我喜……呃……”临死之际,王泰杨决定向妹妹表露心意,如此也不算白来一趟这个世界。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船只另一侧又有一道巨浪袭来。 轰! 吱呀—— 原本快要翻入海底的舰船,就这样在两道海浪的冲击下反而恢复平衡,再度穿梭于风浪中。 许久之后,船只不在摇晃,众人回到甲板上,入眼所见却是万里晴空,仿佛刚才的乌云密布和狂风暴雨都没发生一般。 一切都恢复往常,只有船只上许多裂缝和潮湿的甲板证明着此前的那场危机。 劫后余生的众人露出笑容,而王柔静却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样看待自己的兄长,脸色潮红地看着王泰杨,对其细声问道:“哥哥刚才是要对我说什么?” “额……我、我……”王泰杨很是尴尬,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但他却并不后悔,因为那种情况实在太过危急,万一真的是生命中的最后时刻,如果不把心里话说出来,就算死了也不会瞑目。 他们两个都是很小的时候就在祖父王康的安排下被迫定了娃娃亲,一个娶了妻子联姻,一个收了赘婿联姻。 不过,与王家联姻的那两个沓水县本地小豪强家族,都在几年前莫名其妙绝嗣,好像是家族男性被刺客暗杀,以至于家族财产全部被与之联姻的辽东王家继承。 他们不敢埋怨祖父,只恨自己能力不足,不能反抗家族的决定。 不知不觉中,王泰杨渐渐靠近王柔静,两人站在船头,在夕阳衬托下,二人的身影交合在一起,不像是一对兄妹,反倒是更像一对恋人。 “哥哥……” 感受着越来越靠近的男性气息,王柔静心脏扑通扑通快速跳着,手指揉捏衣角,银牙贝齿轻咬嘴唇,内心满是挣扎犹豫。 “少君!前面有个岛屿!” 这时,一个王家私兵突然兴奋地向王泰杨大喊。 “啊~呼——”王泰杨长呼一口气,将忐忑不安的内心暂且舒缓,然后顺着那个私兵所指的方向望去,正是一个充满翠绿树林的小岛。 不仅如此,在这个翠绿小岛不远处的海域,还有着许许多多类似的小岛。 此刻,王泰杨知道,他们已经进入一片群岛。 难道我们到倭人列岛了?可是先祖遗训不是说倭人列岛很大吗?比之大汉的郡国还大,可这些岛屿,看起来每个也就大汉一个县的大小而已,似乎又与先祖遗训的描述不相符。 所有人的内心都有着这样的疑惑,带着这样的疑惑,船只加速前往那些岛屿。 不一会,船只停靠在最近的一座小岛海岸。 “下船!注意野兽!注意吸血虫!注意土著野人!” 王泰杨指挥着众人有序下船,并提醒注意事项,这些都是他们在卫氏朝鲜沿岸登陆时常常遇到的情况。 许多船员被吸血虫上身却毫无感觉,为了采集野果而深入森林,导致被土著野人袭击,这种种经历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换来的是丰富的应对经验。 船员们将裤腿卷下,并用布带勒紧裤口和袖口,防止遍布森林的吸血虫上身,并手持长矛、长剑聚成一团,时刻注意着前方四周缓步前行。 突然! “¥¥” “你≈¥≈¥人?” 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从森林中窜出,将他们围住,嘴里说着一些奇怪的语言,仅有那么几个字是能听懂的。 其中为首的一个人穿着类似中原的华服,脸上却画着恐怖血纹,手中持一把青铜剑,站在一辆类似西周时期形制的古老战车上,说着有些像宋地的语言。 “你们是中原人?” 这时,人群中的一个老者居然说着中原官话,对他们发问。 老者的这番话瞬间让王泰杨震惊,他原本以为这些人就是先祖遗训里所说的倭人,亦或是朝鲜半岛上的辰人,可是在看到他们那有别于野人的青铜长剑,以及西周早期风格的古老形制战车时,又感到很是疑惑,而当其中居然有人会说中原官话时,便彻底无法再淡定。 “你们有人会说中原官话?不是倭人?也不是辰人?”王泰杨用中原官话与那位老者进行交流。 “什么倭人?我没听过,辰人倒是听过,我们就是辰人。”那位老者如是回道。 随后,经过一番交流,王泰杨终于明白。 原来这些人都是殷商遗民,是箕子朝鲜的国人,后来卫满篡位,他们被迫流亡到南方的三韩之地,将三韩部落统一,建立辰国。 自此,他们便自称辰人,还曾经派人去中原向大汉的皇帝朝贡,只不过几年前,他们的大王箕准突然暴毙,由于没有子嗣,三韩部落趁机各自拥立自己的王,他们这些自称辰人的殷商遗民只好继续向南流亡,为了躲避三韩部落对辰人的迫害,于是便渡海来到这群岛之地生存。 由于他们与中原分离太久,语言文化中又入乡随俗地融合了当地土著的一些特色,导致他们现在的语言跟中原已经完全不同,哪怕跟他们同源同种的宋国人也已经有了巨大差异,仅有一些词汇还有类似。 而在王泰杨与这些殷商遗民交流时,刚刚下船的王柔静便忍不住吩咐丫鬟们从舱内取出布匹绢帛和笔墨,并让丫鬟们手捧墨砚和布匹绢帛,她自己手持毛笔将王家少君与殷商遗民交流这一伟大时刻通过水墨画的方式记录。 看到妹妹的这番举动,王泰杨笑道:“静儿的这幅画叫什么?” “嗯……”王柔静沉思着,沉思的模样让王泰杨心思动漾,片刻后露出可爱的小酒窝笑道:“不如就叫《最后的殷商人》,怎么样?” “此画惟妙惟肖,又记录着我们发现殷商遗民的壮举,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幅画在绢帛布匹上的《最后的殷商人》水墨画,必将成为当世瑰宝。”王泰杨对妹妹的画工很是赞赏,同时也明白自己发现殷商遗民的伟大意义。 第19章海外开扩二 汉前元四年 五个月后 雨水 长乐宫 “那辽东王家向朝廷敬献叛王头颅以表忠心,难道他们果真是被胶东王胁迫?”皇帝看着辽东郡守的奏报,语气中带着对地方官的不信任。 毕竟,地方官勾结当地豪强损害朝廷利益之事,在大汉也是很常见的。 “陛下说的可是辽东王家?”这时,已经被册封为妃的唐小茗亲自为皇帝端茶倒水。 “哦?你了解那个辽东王家?”皇帝也是第一次听闻这个辽东王家,此刻见自己正受宠的爱妃似乎了解这个家族,也起了好奇心,可转头又想起唐小茗的来历,于是恍然大悟地笑道:“朕也是忘了,爱妃你来自胶东,想来以前在那里听闻过辽东王家之事。” “妾身确实听闻过。”唐小茗坐在皇帝怀中,然后说道:“辽东王家在胶东素有仁爱美名,世代忠于朝廷、爱护民众、治学百家经典,想来应该是迫于胶东王的权势才不得不响应叛军,王家拨乱反正,敬献叛王头颅,便是最好的明证。而且,听闻齐国的宋贺两家意图谋反,也是王家家主千里奔袭,将这两家逆贼剿灭,他们对朝廷的赤胆忠心,就算是老天爷也会感动。” “嗯?”皇帝对于自己宠妃的话明显要比地方郡守相信得多,思虑片刻后笑道:“未曾想我大汉在辽东亦有孤忠。” “我大汉有此等忠臣,乃国之幸事,陛下何不加封辽东王家爵位,以向天下人彰显朝廷恩威浩荡。”唐小茗趁热打铁,在皇帝耳边轻声细语。 “嗯……” 皇帝沉思许久,在考虑加封辽东王家爵位是否可行,以及如果要加封,应当加封到什么等级合理。 ------------------------------------- 三个月后 夏至 王家庄 “天子谕旨,辽东王家铲除宋贺逆贼,敬献叛王首级,为国立有大功,乃我大汉辽东孤忠,现加封辽东王家家主王泰浩大夫爵位,以表其功。”来自辽东郡府的府门亭长正在向王家众人宣读皇帝的册封口谕。 “叩谢陛下!陛下万年!” 王泰浩恭敬地跪在地上倾听,待听完后,朝着西面长安的方向连连叩拜九次,向着遥远的皇帝谢恩。 王家自王康归顺大汉时,就已经被高皇帝刘邦册封为公士,此后王康不断向朝廷敬献辽东特产,又被加封为上造,而这个上造爵位也被世袭继承给王泰浩。 如今,王泰浩靠着敬献叛王首级的功劳,又从上造连升三级,晋升为大夫。 ------------------------------------- 殷民群岛 朝歌岛 “杀!” “啊——” 一位穿着兽衣的马韩人将手中木矛刺入一位殷人少年的小腹,那位殷人少年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嘶喊,随后便倒在血泊中。 “顶住!不要后退!” 这只殷人部落的长老指挥着众殷人顽强抵抗。 夏天的太阳格外刺眼,各种虫蛇蚁兽更是遍布岛屿,由于殷人们长期脱离中原,又没有足够的人口,以至于连老祖宗的的纺织技术都失传,被迫穿着跟土著一样的兽皮衣服,仅有几位长老能穿着前往中原朝贡时、被中原皇帝赏赐的绸缎衣服和麻布衣服。 这些年来,马韩人时不时便要渡海进攻岛屿上的殷人遗民,彻底灭亡辰国的残余势力。 以往,殷人都能靠着熟悉本土地形的优势把渡海而来疲惫的马韩人赶跑。 但好巧不巧,前不久,岛屿上迎来十年难得一遇的吸血虫和长蚊大繁衍期,许多殷人被吸血虫以及巴掌大的长蚊叮咬,染上各种疾病,被迫留在部落内休息养病,根本没有作战能力,而马韩人偏偏在这个时候对他们进攻。 马韩人的数量要远远多于海滩上的殷人,战斗逐渐陷入一边倒的局势。 “天帝啊,难道我们成汤的子民,箕子的后人,就要在今日彻底灭绝吗?” “千百年来,我们逃避着周人的征服,躲避卫氏的迫害,如今却要死在一群低贱的马韩土著手里,天帝,您真的要抛弃我们吗?” 殷人长老绝望地跪在地上,朝着天空呐喊,曾经强大的、统治中原的殷人,如今却打不过一小撮马韩土著。 虽然过去百年,这只殷人遗民已经入乡随俗,文化上越来越接近当地土著,但他们对祖先的记忆还没有淡忘,他们依然记得自己的殷商祖先,记得自己祖先曾经“有天下”的辉煌。 他们不仅失传了纺织技术,还失传了冶炼青铜的技术,现有的青铜武器都是十年前的箕准辰国时期所打造。 此刻的殷人,除了保留诸如人祭这样的部分殷商传统、以及有着对殷商先祖的共同记忆外,已经与三韩土著没有本质区别。 “……¥……y” “¥¥……” 对面的马韩人说着奇怪的语言,露出残忍笑容,肆无忌惮地收割着殷人们鲜活的生命。 “¥¥!” 其中一个看起来地位较高的马韩人更是斩下一个殷人头颅,手举一把生满铁锈的青铜长戈,将殷人头颅串在长戈上挥舞,并对依旧还在抵抗的殷人们嘲笑。 马韩人同样没有冶炼青铜技术,他们的青铜武器同样是十年前箕准辰国时期所打造,如今十年过去,那些残留的青铜武器早就生锈腐蚀,能用的已经不多。 就在众殷人绝望之际,许许多多沉重脚步声传来。 啪啪啪! 只见一位穿甲胄的青年骑着披甲战马,率领着十个重甲步卒从岛屿森林中赶来。 “是王牧伯,他带着他的神兵来救我们了!” 殷人们欣喜若狂,并按照殷商的传统,将王泰杨尊称为牧伯。 虽然王泰杨仅带了十人,但殷人们在这几个月里,都见识过这些中原重甲步卒的强大,坚信他们一定可以以寡敌众。 “列队!杀!” 果不其然,只见十个重甲步卒排成一列,像是一道土墙一般向着马韩人群里推进。 “啊哇——” “呜呜呜——” 虽然语言是不同的,但全世界开怀大笑和哭泣的发音词是相差不大的,在重甲步卒的推进下,马韩人鬼哭狼嚎,他们的木矛根本难以刺穿重甲,必须寻找角度去刺重甲步卒们没有防御的脖子和关节。 但重甲步卒们排成一列,根本不会给他们寻找角度的机会,每一个重甲步卒都相互配合、相互掩护对方的薄弱点,仅仅只是十个重甲步卒,便将一百多个马韩人杀败。 “¥¥……¥!” “¥!!” 在丢下十多具尸体后,剩下的马韩人纷纷逃往大海,想要乘船逃回三韩。 然而,王泰杨不会给他们机会,一马当先,从侧面杀入逃亡的马韩人群,目标正是那个手握青铜长戈、看起来身份地位很高的马韩人首领,对准其后背便是一枪刺去。 “哇啊——” 那个手握青铜长戈的马韩人首领惨叫一声,瞬间毙亡。 随后,懂马韩语的一位殷人长老用马韩语朝恐惧中的马韩人喊话:“跪下投降,饶你们一命!” 马韩人依旧在逃,但面对重甲士兵们和殷人士兵们的联合追杀,有几个胆小的马韩人选择扔下木矛跪下投降。 随后,越来越多的马韩人见逃跑没有希望,也纷纷扔下木矛跪下投降。 第20章乌合之众三 落月原 玉衡农垦区 这里是辽东王家在落月原的七大农垦区之一,归属王家赘婿周铭管辖。 “我赵氏先祖造父乃白帝少昊后裔,受周穆王封于赵城,后又有赵氏无恤建立赵国,传国百余年,为暴秦所灭,而我,就是赵国公室后裔,虽然只是旁支,但也是尊贵无比,可如今,却在这辽东当农奴,呜呼哀哉!” “诸位,你们若是肯借点钱给我赎身,助我摆脱农奴身份,日后我重建赵国,必定为你们封侯拜相,你,麻子哥,我封你做相国,你,二狗子,我封你做赵国大将军,比肩李牧廉颇,让你光宗耀祖!” 一群农奴顶着烈日干活,每个人都汗流浃背,但他们不敢休息,因为凶残的王家奴仆时不时就会巡视这里,发现偷懒者便会立即抽打。 并且,这些农奴之间还会互相举报对方偷懒,以此得到王家的恩赏。 然而,人群中却有一个农奴,他虽然跟其他农奴一样穿着简陋破烂的麻衣,手中握着一把锄头,却始终不肯锄地,而是坐在田垄上对着其它干活的农奴吹嘘自己祖上的种种辉煌。 “就是他,赵俊,在偷懒。” 这时,一个农奴领着几个王家奴仆来到这里,并向奴仆们举报刚才那个坐在田垄上吹牛的农奴在偷懒。 眼见王家奴仆们走来,正在吹嘘祖上辉煌的那个农奴终于不敢继续坐着,而是赶紧拿起锄头对着耕田劳作。 然而,他此前坐着偷懒的行为早就被奴仆们看见,于是其中一个奴仆手持鞭子,走到赵俊身边冷笑道:“小子,你刚才在对这些人说什么?” “我说,王主君圣明。”名叫赵俊的农奴还有心思调侃,殊不知大祸临头。 “呵呵!”王家奴仆冷笑,“圣明”这种词,只能对皇帝以及太后使用,这个农奴说这种话,分明是对王家不满,所以故意调侃王家主君,于是根本懒得多说什么,挥起鞭子就向农奴赵俊的后背抽去。 啪! “啊!!!” 正在假装努力干活的赵俊被这么突然抽了一鞭子,顿时感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哀嚎着扔掉手中锄头,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满眼都是痛苦的泪水,却又不肯哭出声,似乎想保留自己最后一点赵国公室后裔的尊严。 “这一鞭,是抽你对主君不敬!” 啪! “这一鞭,是抽你蛊惑人心!” 啪! “这一鞭,是抽你干农活偷懒!” 啪! 随后,王家奴仆又对匍匐在地上的赵俊连抽三鞭,抽完之后,又对那个举报者扔去一个蓝色令牌,并笑道:“你举报赵俊偷懒有功,根据王家定下的规矩,赏赐你蓝牌,你今天一天不用干活,可以坐在这里一边休息一边看别人干活。” “谢主人!”那个农奴很高兴,同时又不屑地看了眼倒在地上哀嚎的赵俊,内心冷笑:就算你是赵国公子又如何,懂华夏礼仪又如何,比我有文化又如何,在这辽东,王家就是天,王家就是法,别说公子,天子你也得趴着! 随后,那几个奴仆也不管这里的情况,继续去巡视下一个区域农奴们干活。 待奴仆们离开后,才有两个农奴上前扶起赵俊关心道:“俊哥(俊子),咋样(还好不)?” 此二人正是赵俊之前所说的麻子哥和二狗子。 “没、没事,不就是挨上几个鞭子吗,死不了,咳咳……”赵俊脸色惨白,却依旧露出笑容,可说话间却时不时咳出鲜血。 “混蛋!” 麻子哥忍不了,挥拳就要去殴打刚才那个举报赵俊的农奴。 “麻子,你要是敢打我,我就向主人们举报你!”举报者很是害怕,连忙搬出王家奴仆来压制对方。 “麻子哥,算了。”赵俊拉住麻子哥的衣袖,对其劝阻道:“打他一个卑鄙小人有什么用,这样的卑鄙小人,到处都是,只要辽东王家还存在一天,他们这种卑鄙小人就死不绝,咳咳……” “你们在做什么?大白天不干农活还有心思聊天?都想挨鞭子?” 就在此时,另一伙巡视到这片区域的王家奴仆看到这里的情况,便对着众人冷哼。 众人无奈,连忙重新扛起锄头继续干活,只有被抽了鞭子的赵俊和手持蓝色令牌的举报者没有干活。 “你们两个!偷懒?” 王家奴仆走了过来,挥起鞭子就要抽打离得比较近的那个举报者。 “主人!我有蓝牌!我今天不用干活!” 那个农奴连忙跪在地上,手捧着刚才另一个王家奴仆给他的蓝色令牌,仰头对想要挥鞭子抽打他的奴仆进行解释。 “嗯?” 王家奴仆停下鞭子,仔细检查了一番,随后淡淡道:“滚到一边待着去。” “是是是。”举报者冒出冷汗,连忙趴在地上,用滚的方式来到田垄处,随后坐在田垄上,指着麻子等人对奴仆说道:“主人,我举报他们偷懒!” “混蛋!” “狗东西!” 麻子哥和二狗子破口大骂,却不敢当着王家奴仆的面殴打举报者。 “都闭嘴!”王家奴仆对着二人训斥,随后说道:“你们两个,跪下,每人一鞭子惩罚。” “主人!他诬陷,我们只是看赵俊伤势太重,过去看了眼他的伤势,绝对没有偷懒!”二狗子连忙跪下,并对举报者反咬一口。 “主人,他才是诬陷,我说的句句属实。”正在田垄上等着看戏的举报者傻眼了,连忙解释。 “都特么给我闭嘴!”王家奴仆也有些生气了,懒得区分到底谁说的才是真话,直接对在场的举报者、二狗子、麻子哥、赵俊四人冷哼道:“你们四个,每人一鞭子!” “主人!” “主人!” 二狗子和举报者还想继续求饶,但无济于事。 啪! 啪! 啪! 啪! 每个人,包括已经受重伤的赵俊,先后被抽了一鞭子,但没有人敢反抗,因为反抗的下场就是掉脑袋。 抽完后,王家奴仆身心舒爽地离开这里,前去下一个区域巡视其他农奴们的干活情况。 “都是因为你们三个!” 被抽了鞭子的举报者满眼憎恨,他不敢恨抽打他的王家奴仆,更不敢恨掳掠他做农奴的辽东王家,他只能对着同样是农奴的麻子、二狗子、赵俊三人怨恨。 第21章李息建功传一 一个月后 小暑 王家庄 庄内校场 盛大的亲兵资格授受仪式正在召开,主君授台上,一尊王家先祖王康的石制雕像栩栩如生,满目威严地看着庄内众人。 每隔几年,王家便会对之前新招募的私兵举行授受庆典,通过这种仪式上的隆重来拉近主君与亲兵们的关系。 虽然已经成为王家私兵好几个月,还被迫按照王家的要求学习汉字、每日训练,但此刻的李息还是很激动。 主君授台下,摆放着许多案席,众多新入伍的私兵跪坐在席子上,还有王家丫鬟为他们端茶倒水。 不仅如此,在校场内的另一侧,还跪坐着许多貌美女子,他们都是七国之乱时,王主君从齐国、胶东国掳掠而来,有些甚至是胶东国公主王妃。 李息从老兵们那里知道,那些貌美女子们,都是接下来主君赠送给新入伍亲兵们的赏赐。 新兵们按照此前功劳大小的排名,排名靠前者可以优先选择心爱女子成为自己的妻妾。 作为斩杀两名贺家乡勇、生擒宋贺两家家主、捕获宋倩茹的李息,毫无疑问是新兵中功劳最大者。 “李息!” 主君授台上,张隆“将军”正按照布帛上记载的名字朝人群大喊。 “李息!” 然而,此刻的李息正拉住初恋苏婉的小手,对其上下其手。 “李息,别这样,这里人太多。”已经成为王家丫鬟的苏婉很是害羞,她没想到在给李息倒茶时,会被当众轻薄,可她又不敢像以前在齐国时那样对李息发火,毕竟对方现在可是尊贵的王家亲兵。 “李息!!!再不上来就取消你的亲兵资格,滚去落月原当农奴!”授台上的张隆有些恼怒,朝着人群中抱着苏婉进行爱抚的李息大吼。 “啊?!哦哦哦!”正沉浸在初恋美人乡的李息听到这话,吓得松开怀中苏婉,猛然站起,惊得一声冷汗,连忙走上台前,跪在张隆“将军”脚下恭敬道:“农奴兵李息,见过主人。” 虽然他实际上已经是王家亲兵,但毕竟还没走完这个流程,所以依旧以农奴兵自称。 “农奴兵李息,你在攻打贺家时,俘获宋贺两家家主、斩杀两名乡勇、捕获宋倩茹,现在授予你王家亲兵身份,你愿意吗?”张隆平息内心的那点不满,对跪在脚下的李息如是道。 “我愿意!”李息立刻回道,他等待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 “嗯。”张隆点点头,然后对李息继续说道:“亲兵李息,现在去见过你的主君,请称呼他父亲大人。” “是。”李息允诺,他从老兵那里明白,这也是流程之一,王家庄的所有亲兵,他们既是王家主君的臣子,同时也是王家主君的孩子,这是王家先祖王康流传下来的规矩。 “孩儿李息,见过父亲大人。”李息来到王泰浩身前,对单膝下跪,语气恭敬。 “起来吧。” “谢父亲大人。” 随着王家主君温和的声音,李息再度敬谢,然后起身站着。 随后,一个丫鬟怀中抱着一把被红布包裹的长条物件,来到王家主君身边后,又将红布掀开,一把精美长剑展现,剑鞘在阳光下散发耀眼银光。 “李息,这把剑为父赐予你,为父希望你能为我王家建功立业。” “孩儿定然不会让父亲大人失望!” 又是一番走流程过后,李息从王家主君手中接过长剑,再度单膝跪地敬谢道:“我李息,誓死效忠主君,为父亲大人马首是瞻!” “李息,现在去挑选你的妻妾吧,她们都是为父赏赐给你的,但你只能从中挑选一个。” “谢父亲大人!” 李息谢完后,便开始扫视众女子,其中的几个胶东国公主王妃无不让他心动,可是思虑许久后,他还是放弃了那些明明更貌美的胶东国公主王妃,转而对王泰浩恭敬道:“父亲大人,我想要庄内一个名叫苏婉的丫鬟。” “嗯?当然可以。”只见王家主君王泰浩欣然同意,随即又对他疑惑问道:“李息,你真的想好了吗?你是第一个上授台的亲兵,拥有第一个挑选妻妾的机会,比庄内丫鬟苏婉貌美者数不胜数,不要浪费这个宝贵的机会,离开授台后,你再想反悔,父亲我也是不会答应的。” “父亲大人,我、只想要苏婉,请父亲大人成全!”李息很是坚定,他必须得到初恋,填补自己凄惨的少年时代。 “嗯。” 王家主君点点头,随即吩咐奴仆将丫鬟苏婉带来。 不一会,李息便看见自己的初恋走上授台,激动之下便当着王主君的面拉住苏婉的手。 “咳咳……” 一旁的张隆“将军”提醒李息注意形象,要玩弄少女就回家中玩,不要在主君的面前玩。 “嘿嘿!” 李息尴尬一笑,带着苏婉走下台去,临了又想起自己先登有功,理应被赏赐一个美婢,于是回过头去对王主君急切道:“父亲大人,我、我先登有功,是不是……还能再选一个美人?” “你不是只要苏婉吗?”王家主君打趣道。 “额……”李息瞬间懵了,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哈哈哈!”这时,王家主君又哈哈大笑,对其安慰道:“先登赏赐美婢的功劳我都记得,不会忘了你的,但现在是亲兵授受仪式,待仪式结束后,我会遣人将美婢送到你家中。” “不能自己选吗?” “亲兵仪式才能自己选,先登功劳的另算。” “额……孩儿明白,多谢父亲大人!” 又是一番敬谢后,李息直接一把抱起苏婉,在对方“呀”的一生中畅笑着回到自己的席位上,一边把玩怀中少女,一边观看其他亲兵上授受台接受主君册封。 接下来的几个亲兵,都优先选择胶东国的公主王妃,待公主王妃挑完后,最后的一些亲兵方才开始挑选从宋贺两家掳掠而来的妻妾、女儿、儿媳、丫鬟等。 待所有亲兵都接受完亲兵册封后,一位老者和一个肥胖中年人被押送到台前。 “此二人阻挡我王家天兵,实乃大逆不道,现进行天祭,告慰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士卒们!” 那二人正是贺信和宋察,他们本以为自己饱读诗书,做了王家的俘虏以后,就算不能保全富贵,起码当个教书先生是没问题的,还能苟活在辽东。 然而,王家主君并不觉得他们这两个有文化知识的士人有多重要,今天居然把他们拉出来祭祀王家先祖和天地。 活人献祭! 这种殷商时期的恶俗,居然在辽东王家又看到了。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正因为他们是有文化知识的士人,所以王家主君才决定拿他们活人献祭。 毕竟,王家先祖王康何等人物,普通的农奴怎么配给先祖当祭品呢?宋察和贺信这样的豪强士族,才有资格呀! “献祭!” 随着王家主君的声音响起,几个亲兵上前。 “王主君,我把女儿都送你了,你为何还要杀我!” “王家贼子,你要杀就杀,为何要献祭老夫!蛮子!你就是个蛮子!” 两个祭品破口大骂,再也无法保持士人风骨,这种屈辱的死法,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什么蛮子,我这是殷商风俗,中原正统!你才是遗忘老祖宗风俗文化、数典忘祖的蛮子!”却不料,王家主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将这种行为当作理所应当。 说罢,两个亲兵一脸淡漠地上前,在亲兵们眼里,这就是两条会说话的牲畜,同平日里吃的猪狗牛羊没有区别,直接挥剑割破两个祭品的手腕。 ”啊——” “呜呜呜——” 亲兵们用祭祀专用的玉碗盛满从两个祭品手腕处流出来的鲜血,然后将装满鲜血的玉碗放在王家先祖王康的石雕脚下。 像这样的玉碗连续摆放九个,授台的地板早已被染红,空气中充满血腥味。 真尼玛恐怖啊,不过好有意思。 正在席子上跪坐的李息都看呆了,他是真的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 第22章乌合之众四 二十天后 大暑 “鸿雁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征,劬劳于野。爰及矜人,哀此鳏寡。鸿雁于飞,集于中泽。之子于垣,百堵皆作。虽则劬劳,其究安宅?鸿雁于飞,哀鸣嗷嗷。维此哲人,谓我劬劳。维彼愚人,谓我宣骄。” 玉衡农垦区的一间农奴破屋内,农奴赵俊正拿着一本用珍贵布帛做成的絮纸书籍,对众人讲授《诗经鸿雁篇》,这本书是他的大哥偷偷珍藏的,现在到了他手中。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赵俊的媳妇也枕着小脑袋听得很认真。 这是一首歌颂劳动者、痛斥食肉者的诗,非常符合赵俊现在的心境,而当赵俊将这首诗的内容详细讲解后,在场的其他农奴无不感同身受纷纷落泪。 他们从来没有接触过文化知识,也没有人愿意教授他们文化知识,今天是难得的农闲日,大家好不容易有空坐下来休息,于是便来到赵俊居所学习诗经。 “夫君,为什么这首诗这么真实,仿佛诗经里的内容就呈现在眼前。”赵俊的媳妇,那个可爱的农奴少女不知不觉中流出眼泪。 “因为,我们现在就活在这篇诗经中。”赵俊长叹一声,抚摸着妻子的小脑袋。 这是他大哥的女儿,但是很久以前,大概是两三年前,大哥因为参加天璇农奴闹事,被王家重骑屠戮,留下这么一个女儿无依无靠,于是便成了他的新婚妻子。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脚步声。 砰! 并不结实的屋门被踹开,几个奴仆在一个农奴的带领下进入屋内。 “主人,就是他们,窝藏书籍,聚众学习,蛊惑农奴。”说话的正是不久前,举报赵俊偷懒的那个举报者。 奴仆们径直走来,看着正拿着《诗经》给众农奴讲授诗经的赵俊,对其冷漠道:“把书交出来!” 赵俊不想交,缓缓后退几步,可是在看到奴仆开始挥舞鞭子时,又咬咬牙,不得不交出《诗经》 奴仆随便翻阅着《诗经》,但不识字,于是又将《诗经》合上,对着赵俊冷笑道:“呵呵,小子,王家庄早有规定,农奴、佃农、庶民等不得擅自收藏书籍,不得擅自学习文字,更不得聚众讨论,你不知道?” “我只是给他们讲一下寓言故事,不是在学习文化。”赵俊还想狡辩。 “还敢顶嘴!”奴仆冷哼,一鞭子抽向赵俊。 啪! “嗯哼——” 赵俊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子,忍住疼痛“哼”一声,却没人敢帮他,所有人都恐惧地看着王家奴仆,浑身都在颤抖。 “主人,是、是赵俊蛊惑我们,逼我们过来听他讲授什么《诗经》,我们从来没想过要学,我们很老实的,只想一辈子乖乖当个农奴,为辽东王家贡献一切。”一个胆小如鼠的农奴当即跪在王家奴仆脚下,连连磕头求饶,并诬陷着赵俊,而就在刚才,他还在夸耀赵俊有文化,如今转瞬间便翻脸。 “小子,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王家奴仆拿出那本《诗经》,又指着跪在地上求饶的奴仆,对赵俊冷笑道。 赵俊一言不发,他没什么可解释的,赵国公室后裔的高贵,不容许他跪下来对一个王家奴仆磕头求饶。 “按照规定,窝藏书籍者,罚三鞭,聚众议论者,罚三鞭,擅自学习者,罚三鞭,赵俊,你一共需要被罚九鞭,可有异议?”王家奴仆挥舞长鞭,准备对赵俊实施鞭刑。 赵俊脸色铁青,但还是一言不发,已经准备好承受鞭刑。 就在那位王家奴仆准备对赵俊施加鞭刑时,另一个王家奴仆看着赵俊身后被吓得脸色苍白的少女,连忙阻止道:“且慢!” “嗯?”挥鞭的奴仆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同伴。 “周铭主人给我们分配了任务,让我们从农奴少女中挑选貌美者,然后送入王家亲兵的家中,这是主君对先登有功者的美婢奖赏。”那个阻止挥鞭的我那个价奴仆如是说道,说完又指了指赵俊的侄女笑道:“我看,这个小美人就很合适。” “你们要做什么?”听到奴仆们的谈话,原本十分淡定地准备接受鞭刑的赵俊终于无法继续淡定下去。 然而…… “夫君,救我!!!” 奴仆们直接拖拽着少女便要离开,其中一个奴仆还冷笑道:“你丈夫本来要挨九鞭,现在你跟我们走,就可以免除你丈夫的鞭刑!” 另一个奴仆也对少女劝道:“夫人,你也不想你的丈夫挨鞭子吧?” 听得此话,少女不再挣扎,可是赵俊忍无可忍,拳头捏紧,朝着奴仆们扑去。 “混蛋!” “啊啊啊啊!!!!” “士可杀不可辱!” “我跟你们拼了!” “啊啊啊啊!!!!” 赵俊双眼布满血丝,整张面孔都是狰狞的,暴怒之下,后背上此前鞭刑时结的伤疤都裂开,许多淤血渗出。 鲜血可以流尽,可胸腔中的无尽怒火却烧不尽。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匹夫一怒,血溅三尺! 噗! 本就身受重伤的赵俊被奴仆一拳干倒在地上,无尽的怒火,也抵不过敌人强壮的身躯。 被打趴在地上的赵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女被奴仆们强行拉走,而周边的农奴们,没有一个敢上去帮忙的,就连关系最好的二狗子和麻子哥,也只是愤怒地盯着那个带着奴仆来到这里的举报者,而不敢怒视王家奴仆。 就在奴仆们要离开时,其中一个奴仆指着屋内的二狗子、举报者、以及刚才那个诬陷赵俊的农奴说道:“你们几个,过来,算你们运气好,我选中你们去给主君的亲兵主人们当家奴,以后不用在落月原当农奴了。” 此话一出,原本很是愤怒的二狗子瞬间露出喜悦之色,就连自己好大哥的妻子就在刚才被抢之事都忘了,立马跪在地上朝那个奴仆拜谢:“谢谢主人,谢谢主人。” 举报者、诬陷者受宠若惊,他们没想会有这种好事,居然能够幸运地去给王家亲兵当奴仆,于是立马跪下拜谢:“主人大恩大德,小民没齿难忘!” 直到此时,奴仆们才带着三个农奴和少女离开此地。 剩下的农奴看着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赵俊,纷纷摇头叹息,还有的农奴居然说着风凉话:“我早就说过赵家小娘子会惹出祸端,唉……” “你个混球在说什么?”一旁的麻子哥忍不了,揪起那个说风凉话的农奴的衣领怒骂:“俊子被这么折辱,你还有脸在这说这种话,有没有良心,你个狗东西!” “麻子,你要真有义气,就去找刚才那些王家奴仆干一架,冲我发脾气有什么用?现在知道愤怒了?刚才怎么连看一眼王家奴仆的胆气都没有?欺软怕硬的……噗!啊——” 这个说风凉话的农奴虽然很是害怕,但还是不屑地嘲讽着麻子哥。 忍无可忍的麻子哥“啊!!!”地一声怒吼,沙包大的拳头捶在对方鼻梁上,锤得对方血流满脸。 待到众农奴都离开后,屋内只剩赵俊和麻子哥时,赵俊缓缓站起身,紧握拳头,朝着王家庄的方向咬牙切齿: “不灭辽东王氏,吾赵俊,誓!不!为!人!” 第23章李息建功传二 同日酉时 “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王家庄园内 王家学府 西府 王家学府分为东西两府,东府是王家子弟学习的地方,西府是王家亲兵们学习的地方。 今天的李息正向往常一样跪坐在学府席位上,跟着其他新入伍亲兵一起学习华夏文化,并且桌案上摆放着许多絮纸书籍,都是用蚕丝绸缎绢帛制作而成。 每一本絮纸书都十分珍贵,光是李息桌案上这十几本絮纸书籍,加起来的价值就有三鎰金,若是把学府内总计三千本絮纸书籍累计起来,那得六七百鎰金,相当于整个贺家庄园加上宋家庄园的价值。 正因为如此,学府内的书籍是被禁止带出学府的,只有学府内的学子在上课时可以暂时使用。 而在使用这些絮纸书籍学习的一开始,李息也问过老兵们,为什么自己一个大头兵还得学习文化知识,还得跟中原的士人们一样懂华夏礼仪,甚至还要额外学习各种天文、地理、军事常识。 老兵们的回答是,从王家先祖王康时代,就已经这样。 先祖王康一方面禁止庶民们学习哪怕一丝一毫的文化知识,另一方面却逼迫着王家子弟、王家亲兵们疯狂学习各种知识。 他们一共需要上礼仪、兵法两种课,其中礼仪课又分为《基础识字》、《中原礼仪》、《大汉文化》、《春秋》、《诗经》、《论语》,而兵法课又分为《二十四节气和气候》《地形地理》《军阵》《行军》《孙子兵法》《三略》《六韬》《兵器解析》 在学习这些文化知识的同时,还需要进行日常训练,并且全年没有休息日,不是在学习文化就是在军事训练。 即便是大汉最精锐的部队,一个月也才训练十余次,普通的汉军士兵,一个月甚至只训练一两次,像王家庄这样全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训练,着实让李息等人叫苦不堪。 而今天,他们上的便是礼仪课中的《论语》,进行教学的正是当初被李息俘获的宋倩茹。 看着昔日被自己俘虏的美丽少女,如今却成了自己的老师,李息心里满是感慨。 当李息看着宋倩茹时,宋倩茹也看了眼李息,对于李息色眯眯的眼神并不在意,她早就习惯了王家亲兵们对自己蠢蠢欲动的眼神。 现在的她很是快乐,在王家庄,她感受到了从来没有的自由。 不再是一个没有自由的、被关在笼子里的、被高贵士族士人们观赏的金丝雀,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辽东王家教书先生,每日教导王家子弟和王家亲兵们学习礼仪文化知识,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人生。 不做花瓶,不做金丝雀,而是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duang—— 这时,学府的青铜大钟被敲响。 “下课咯!” 西府内的亲兵学子们欢呼雀跃,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絮纸书籍,有条不絮地走到屋外。 李息跟随在队伍中,不敢插队,早在入伍时,他们就被教育过排队之事,有些喜欢插队的刺头无一例外都被王家教官教育的很惨。 王家庄将时间以七天为一个轮回,其中前面五天,他们便要在军营中训练,总教官王主君,其余教官是以前的那些老兵们,第六天则在王家学府中跟随宋倩茹小姐学习礼仪文化,最后一天则在王家学府中跟随张隆“将军”学习兵法。 待来到学府外,李息便看一个奴仆正在朝自己微笑,于是不解问道:“怎么了?” 那位奴仆回道:“这位主人,我们已经按照主君的吩咐,将美婢送到您的家中,并且您的家奴也已经安排好。” “当真?”李息眼前一亮,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自己的美婢长什么样。 “不敢欺骗主人。”奴仆弯腰躬身,很是恭敬,语气非常卑微,丝毫没有之前鞭打农奴时的那股傲气。 “李息,你回不回去,大马车要走咯!” 这时,一个新入伍的亲兵坐在一辆大马车上朝李息喊话。 此人乃是李息前不久认识的,只因为对方聪明伶俐,上礼仪文化课时总能举一反三,不像他,每次上礼仪文化课都盯着老师宋倩茹的妙曼身姿看,根本无心听讲,以至于常常在考试后被训斥,靠着这位聪慧的同伴私下教导,才勉强把之前的知识点弥补回来。 而他们所乘坐的大马车也是辽东王家独有。 这是一辆十匹马拉动的大型马车,马车最多可以乘坐二十人,而这样的大马车,在学府外一共有三辆。 此次新入伍的亲兵总计也才五十八人,三辆大马车是足够的。 除了少部分亲兵可以入住庄内,大部分亲兵在刚入伍时都是住在军营内,册封仪式结束后,王家庄会给每一个被册封的亲兵赏赐一套宅院,并配备三个家奴。 所有的亲兵宅院都位于洛山之上,而洛山又位于王家庄以西,落月原以北,银月港以南,西北边界又紧邻归化涧人。 虽然紧邻归化涧人,但其实没有危险,因为山林涧人中,有一些靠近王家庄的部落已经向辽东王家臣服,成为辽东王家的仆从军,这些部落也被称之为归化涧人。 坐上大马车,在风驰电掣中,不一会的时间,李息等人便来到洛山山脚。 “回家咯!” “杰哥,今天的那篇春秋僖公十六年,听的不是很明白,能不能给我讲一下啊。” “滚滚滚,你找别人去,我没空。” “切,你不就是急着回去找你家那个胶东国公主行房事么,怎么会没空?” “阿彬就是逊啊,这都听不明白,你上课的心思都用来盯看宋小姐了吧。” “胡说!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在一众嘈杂声中,李息来到洛山脚下的驿站,将自己的亲兵驿马令牌交到看管马匹的王家奴仆手中。 “这是你的马,去骑吧,明天记得把马还回来,不然你的令牌我是不会还给你的。”王家养马人收起李息的令牌,随手指着一匹马,如是说道。 “我都借用好几次了,您还能不放心么。”李息咧嘴笑着,然后骑上那匹棕色大马,沿着早已修好的石板路上山。 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李息一样需要借马,有些住的比较近的,都选择步行上山,就当是锻炼身体,只有像李息这种住在高处的,才会借用马匹,而这也是王家在洛山山脚下建造驿站的原因。 天空的晚霞逐渐昏沉,太阳落下小半个身子,这让骑马上山的李息不由得想起了齐国往事。 那时的他,不过是贺家的一个佃农,吃了上顿没下顿,唯一的姐姐还被素有仁爱贤名的贺老夫子下令乱棍打死,之后悲惨地做了王主君的农奴兵,本以为一切都完了,又怎能想到会有今日之辉煌。 如今的自己,是辽东王家的亲兵,就连王主君都是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大人,不仅如此,现在的他还有了属于自己的宅院和妻妾,如果初恋苏婉能给自己生个身强力壮的大胖儿子,让这个儿子也成为王主君亲兵,那自己这个人生就可谓是彻底完美。 想着往事时,李息已经回到家中。 这个家比中原的一些小地主还要奢华,有后院,有前厅,有五个卧室,有专门养马的地方,有专门给丫鬟和奴仆居住的小房间,而且还是两层半构造,每一扇窗户都用名贵绢帛张贴,家中的家具每个月后会有王家庄的奴仆过来更换一次新货。 同时,还有一个美丽的娇妻站在门口等他回家。 而这些,都是他凭借自己的双手、通过自己的努力、依靠自己的浴血奋战才获得。 “夫君,今日学府学习辛苦您了。”初恋苏婉从宅内走出,扶着李息的胳膊,用手绢为李息擦拭并不存在的额头汗。 “哈哈哈!”李息哈哈大笑,一把抱起苏婉,直接步入屋内。 “恭迎主人!” 这时,三个穿着干净布衣的奴仆跪在大门前,欢迎着李息回家。 “平身!” 李息很开心,想起来今天在学府中学习的大汉礼仪,于是也有模有样地把自己当成大汉皇帝,对三个奴仆使用“平身”这个词语,随后又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启禀主人,小奴没有名字,但从小村里人就叫小奴二狗子,所以二狗子就是小奴的名字。” “启禀主人,小奴名叫……” “启禀主人,小奴名叫……” 三人如实回答,语气很是卑微恭敬,这让李息更加畅快,看着跪着的三人,仿佛看到了曾经是贺家佃农时的自己。 待李息畅笑着步入屋内,又见得一个哭得人憔悴的可爱少女,于是放下苏婉,并对其问道:“婉儿,这就是主君送给我的美婢吗?” “是的,夫君,以后妾身会好好调教她,让她学会如何服侍夫君……”苏婉依偎在李息怀中,极力讨好自己的丈夫,似乎是害怕新来的美婢夺走自己在李家的正妻地位。 第24章涧人姐妹一 一年后 汉前元五年 白露 辽东山林 “这已经是最低价了,您也知道,王家庄对盐查得紧,若是被发现,轻则贬为农奴,重则掉脑袋。”一个汉人商贩正对面前一个穿着兽衣的古铜色肌肤女子摇头说话。 “可是,我们付出这么多人参、珍珠、兽皮,却仅仅只能换来两个布袋的盐。”古铜色肌肤女子很是不满,说着一口不是很流利的辽东汉语,手中的木矛威胁着汉人商贩。 “您威胁我也没用,把我杀了,以后谁来走私海盐给您的部落呢?”汉人商贩虽然有些害怕,却还是故作镇定。 “就不能再加点吗?”古铜色肌肤女子依旧还想讨价还价。 “如果您非要这样的话,下次我就不来了,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却无法牟取暴利,这样的事,谁又愿意做呢?”汉人商贩态度强硬,就是不肯给对方降价,他早就看出来,这群山林涧人的盐已经快吃完了,所以才会如此迫切。 “唉……”古铜色肌肤女子没有办法,毕竟对方是唯一一个敢于冒着被辽东王家杀头的风险,还偷偷贩卖海盐给涧人部落的汉人商贩。 无奈之下,古铜色肌肤女子只好答应这样一场明显血亏的交易。 待到私盐商贩的商队带着数辆马车的货物离开后,几个部落勇士用涧人语问道:“族长,他怎么走了,还没给我们盐啊!” 部落勇士们听不懂汉语,所以也不知道刚才的交易内容,还以为私盐商贩不给盐就跑了。 然而,古铜色肌肤女子拿起手中的两个布袋叹气道:“他已经给了,盐都在这里。” “什么?!” “族长,您在开玩笑吗?那么多货物,才换来两袋盐?” “族长,是不是那个汉人奸商用花言巧语欺骗了您,我现在就追上去剁了他!” “好了,都闭嘴吧!族长做事从来不会有错,肯定是有苦衷的。”这时,另一个看起来地位比较高的部落勇士呵斥着众人。 众人无奈,只好跟随古铜色肌肤女子一同回到部落,但是一路上却不停地嘀咕。 回部落的路上,古铜色肌肤女子始终愁眉苦脸。 她叫阿依娜,是涧人诸多部落中,诺岚部落的新首领。 不久前,诺岚部落的老首领实在无法忍受没有盐吃的痛苦,带领着部落勇士们去辽东王家的辰月盐场抢盐。 结果,穿着兽衣、手握木矛的部落勇士们,被辽东王家的重甲铁骑杀了个溃不成军,后来逃回山林,也就靠着熟悉山林地形的优势,才使得那些辽东王家亲兵不敢追进来。 然而,老首领在那一战中被一个叫李息的王家亲兵重伤,回到部落后不久就因伤势过重而亡。 “诺岚部的懦夫们,你们如果怕了,就乖乖跪下来,男人给我们当仆从,女人给我们当玩物!” “哈哈哈!” 刚回到部落,阿依娜便听到有人在诺岚部落的村寨外叫阵。 “是科尔敖部,那群疯子,他们又来了,以为我们老首领去世就好欺负吗?”阿依娜身后的一个部落勇士很是愤怒,看着前方那个叫阵的科尔敖部涧人,紧握着长矛的手掌都爆出青筋。 “族长,杀了他们吧!十年前,卑鄙的科尔敖人邀请我们的上上代族长去他们部落做客,我们的上上代族长好心接受邀请,可是他们居然将我们的上上代族长绑起来送给辽东王家,以至于上上代族长被魔鬼王康凌迟处死,这笔血仇,必须用鲜血来偿还!”另一个诺岚部的部落勇士越说越气愤,恨不能现在就冲上去把那些科尔敖部涧人全部杀光。 “不要说了。”然而,阿依娜想的更遥远,看着正在叫阵的科尔敖部涧人,转头对身边的部落勇士解释道:“三十年前,我们涧人诸部本来是一家人,可是,魔鬼王康打着贸易的借口,毒杀了我们涧人的大王,自从大王死后,我们分裂成许许多多各自为政的部落,在辽东王家的挑拨下相互厮杀,这样的日子,该结束了!” 说罢,阿依娜的眼神无比坚定地补充道:“涧人诸部,必须团结起来!” “我才不想和卑鄙无耻的科尔敖人团结。”刚才那个部落勇士不屑地反驳。 “唉……” 听到自己部落勇士的这番抱怨话,阿依娜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好的,但想要实现,何其艰难,涧人诸部在辽东王家的挑拨下,相互厮杀数十年,各个部落之间早就是血海深仇,哪有那么容易放下仇恨,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抵抗愈发强大的王家庄。 这般想着,阿依娜带着部落勇士来到人群前,对着那个叫阵的科尔敖人说道:“我,阿依娜,是诺岚部的新首领,朋友,有何贵干?” “哈哈哈哈!”那个叫阵者哈哈大笑,随后长矛指向阿依娜不屑道:“早就听闻诺岚部的男人都是废物,居然让一个女人当首领,之前我还以为是谣言,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小丫头,跪下来做我的女宠,我就放过你们诺岚部,否则,就杀光你们部落里的男人。” “混蛋!” “不准侮辱我们首领!” “族长,放开我,我要跟他们拼了!” 部落勇士们怒目而视,有一个已经要冲出去,却被阿依娜拦住。 “涧人不杀涧人!”阿依娜如是劝阻,然后对那个叫阵者说道:“如果您是来做客的,我阿依娜很欢迎,但如果你是来挑衅的,我阿依娜也绝不是懦弱之辈!” “就凭你?”叫阵者不屑道。 “你要试试吗?”阿依娜很是自信。 “哼!”叫阵者冷哼一声,随即对阿依娜说道:“把你们部落最能打的男人叫出来跟我单挑,用涧人的方式解决争端,敢不敢?” “当然敢!”阿依娜随后又补充道:“但出阵的是我,阿依娜!” “虽然你是女人,但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叫阵者说罢便对阿依娜行涧人礼,这是一种邀请对方单挑的涧人仪式。 阿依娜将手中的两袋海盐放在身后的部落勇士手中,然后也对叫阵者行涧人礼,并礼貌道:“请!” “且慢!”这时,叫阵者突然想起什么,赶紧说道:“如果你们输了,就要送五袋……不!十袋海盐给我们!” “什么?” “科尔敖的狗东西,你疯了吧!” “自从我们涧人的盐场被王家庄抢走以后,已经缺盐好几年,我们哪来的十袋海盐?” 诺岚部落的民众纷纷愤怒,对着叫阵者破口大骂。 “我接受!” 然而,阿依娜依旧很自信,虽然现在的诺岚部根本没有十袋海盐,但,她不可能败,绝不可能! “族长!” “首领!” 族人们还想劝阻,阿依娜摆摆手微笑道:“怎么,我的实力你们还不知道吗?难道你们觉得我会输吗?” 说罢,也不再去管族人们的情绪,对着叫阵者轻盈微笑道:“那么,如果你们输了呢?” “我是高贵的科尔敖人,怎么可能会输?”叫阵者先是下意识地表示不屑,然后说道:“如果我们输了,就给你们二十袋海盐,怎么样,比你们多十袋,很大方了吧。” “不,我们不要海盐。”阿依娜摇摇头。 “那你们要什么?难道你们想让我们高贵的科尔敖人给你们当奴仆?哼!别做梦了!” “我不是那种人,我阿依娜绝不奴役自己的涧人同胞!如果你们输了,就跟我们诺岚部结盟,今后一起抵御辽东王家。” “诺岚人的首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们高贵的科尔敖人是辽东王家的盟友,你怎么会想要跟我们结盟一起对付王家庄?” “您真的认为辽东王家把您的部落当成盟友了吗?到底是盟友还是待宰的猪羊,您心里比我阿依娜更清楚,况且被辽东王家卸磨杀驴的涧人部落还少吗?您也想落得个这种下场吗?” “哼!我听不懂你说的这些歪理,看招!” 第25章徐乡粮行一 东莱郡 徐乡 自从胶东王刘雄渠被诛杀后,东莱郡便从胶东国分离出来,直接隶属于朝廷管辖。 “肉夹馍,刚出炉还热乎着的肉夹馍,只要十钱一个。” “卷葱饼,三钱一个的卷葱饼。” “孙家粮行,便宜又实惠。” “这位少君,快来呀,姑娘们都等着急咧~” “贵人,把我这女儿买去吧,我已经好多天没吃饭了。” “滚滚滚,你家女儿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买回去浪费我家粮食。” “喂,老何,你上次给我打的那把锄头有问题,才用了几天就出现缺口,是不是你偷工减料了?” “上等的千里马,就差一个伯乐,识货的来。” 随着秋季到来,天气转凉,徐乡不再似前几月那般燥热,许多徐乡人走出家门四处闲逛。 民夫们挑着城内粪便到郊外农田施肥,准备今年的秋种冬收,贪玩的孩子们拉着父母的手想要买这买那,小商贩们吆喝着出售货物,一些富商权贵家的少君则沉醉在花楼少女的温柔乡,无权无势的小民坐在街头等着冻死饿死。 还有一些被采生折割的少男少女在街上乞讨,他们有的没了胳膊,有的没了腿,有的被养在一个水缸里,只剩一个大脑袋露出来,有的眼珠子裸露在外面,有的拖着一条大肠匍匐,还有的皮肤被剥下来,同时身上沾满狗毛,并在脖子上戴着狗链,被一个乞丐牵着。 路边街头,时不时能看到几个绝望的平民在人群中当众自杀,提前离开这个悲惨的世界,一个饿死的女婴被遗弃在路边,几条饿瘦野狗狂吠着将女婴的肉啃食干净,而路过的百姓却早已习以为常。 天空很明亮,却又感觉很昏暗。 咔吱—— 一辆奢华马车驶来,碾碎路中央的一具腐烂恶臭尸体,人骨粉碎的声音清脆响亮,仿佛是花楼中的少女轻抚琴弦。 一阵清风吹过,马车的珠帘掀起,露出一位美丽女子的青春脸庞。 女子神态淡漠,抽出一张手绢捂住口鼻,免得被马车外尸体腐臭味、民夫汗臭味、各种食物交杂的腥臭味、路边粪便臭味等把自己恶心到。 路边的男人们看着珠帘内的女子,无不沉醉幻想。 “好美丽的女子,她是谁?”有人不解问道。 “似乎是辽东王家的小姐。”一些接触过上流社会的人如是回道。 “好想给王家小姐当狗,可惜我没资格,唉……”某些颇为帅气的少年心怀富婆梦,对着马车摇头叹息。 在众人的注视下,这辆马车来到城内徐老夫子的豪宅大门前。 “吁——” 随着马夫的声音响起,马车停下,马夫先是下马,然后对车内女子恭敬道:“主人,我们已经到徐府。” “嗯。” 马车内的女子声音很是悦耳,像是清泉,让人恨不能多长几只耳朵听得更清楚些,如此也好多享受片刻。 听到这个冷漠回答,马夫跪在地上,额头几乎挨着地面,对车内女子继续恭敬道:“主人,可以下车了。” 马车内没有声音,只是两个丫鬟踩着马夫的后背下车,一位丫鬟抱着一卷巨大布匹,另一个丫鬟抱着一卷丝绸。 两个丫鬟下车后,将粉色布匹展开,铺在早已被徐家奴仆们打扫干净的地面上,并且在这层粉色布匹上又披上一层粉色丝绸。 随后,又是一个丫鬟掀开珠帘,这个丫鬟先是踩在马夫的背上,然后牵着车内女子的芊柔细手,缓缓走到地面,将车内女子牵到马夫的后背上。 车内女子踩着马夫的后背,在丫鬟的牵引下,玉笋落在地面的粉色丝绸上,沿着丝绸之路步入徐府。 “见过王少君!” 看守徐府大门的几个奴仆早就提前得知消息,一看到马车内女子走来,便立马跪下低头卑微恭敬。 “王少君亲至,老夫未能远迎,失礼失礼!”徐老夫子从府内走出,今天的他特地没有在城外的庄园,而是在得知王家准备来徐乡跟他商谈大事后,便早早地在城内豪宅等候,本以为来的会是王家王松,却没想到来的是王家王婼娇。 虽然王婼娇是女子,但辽东王家血缘内部男女平等,所以辽东王家女子也可以被称之少君,就跟王家男子没有任何区别。 五年多过去,当初那个还是十六岁少女的王婼娇已然成熟许多,脸上的稚嫩气息都褪去,只是依旧未婚。 在大汉,二十二岁还未出嫁的女子,算是高龄,但是,王家却从来不在乎中原的这些礼节。 或者说,王家非常懂中原的礼节,还有专门的老师讲解中原礼节。 但王家对中原礼节的态度从来都是,需要用的时候就比中原士族们还讲礼节,不需要用的时候,那便是随手可弃的繁文缛节。 “婼娇,见过徐老,多月未见,徐老您还是这般生龙活虎。”王婼娇对徐老夫子作礼微笑。 “哈哈哈,王少君说笑了,老朽这一把老骨头不知还能撑到几时,这天下,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呀。”徐老夫子轻捋胡须哈哈大笑,随即对王婼娇作礼道:“王少君,请!” 待步入屋内,丫鬟们为王婼娇端茶倒水。 一旁的徐老夫子则是吹着热茶面带微笑,却又始终不说一句话。 “如今胶东国已灭数年,长安朝廷将东莱郡划出,徐乡百废待兴,值此良机,徐老夫子您,可有扩大徐家家业的想法?”假装饮茶许久的王婼娇有些坐不住,毕竟还是个年轻女子,没有经验,于是便放下手中热茶,忍不住对徐老夫子进行试探性问话。 “嗯?哈哈,王少君太抬举老朽了,我这副将死之躯壳,哪敢有这种想法,反倒是王少君您,年少有为,以女子之身傲视群雄,真是让老朽敬佩。”徐老夫子打着太极,并不正面回答王婼娇的试探性问题。 “徐老夫子不为自己着想,也应当为自家儿女着想呀。”王婼娇还是沉不住性子,渐渐地便要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意图。 “儿孙自有儿孙福啊。”徐老夫子依旧只是乐呵呵笑着,并且饮下一小口热茶,又反过来对王婼娇询问道:“不过王少君您,为何不找个如意郎君,若非是这徐乡没有少君您看得上的?” “啊?”没有结婚的女子最烦被问这种问题,王婼娇脸色有些羞红,随后假装饮茶,不敢再多说话,内心却又在暗暗吐槽:“真是只老狐狸。” 眼见徐老夫子只是不停地恭维自己,就是不肯说正事,王婼娇只好直接透露来意:“婼娇此次前来,乃为两件事。” “哦?呵呵呵~”眼见自己占据主动权,徐老夫子呵呵笑着,轻饮一口热茶后方才对王婼娇微微笑道:“王少君但说无妨。” “其一,我王家主君的长子王长治如今已然五岁,欲与徐老夫子的曾孙女联姻,如此亲上加亲,徐老夫子您……”王婼娇将第一件事如实说来。 “宁巍先生太抬举老朽了,老朽那曾孙女何德何能,能有如此福分。”徐老夫子继续恭维着观察局势,并不急着答应,也不立即拒绝。 对于这只老狐狸,王婼娇也没有办法,只好继续说道:“其二,我辽东王家欲在徐乡开办粮行,在徐乡销售麦粮,还希望徐老夫子您……” “这……”相比于第一件事情,这第二件事终于让徐老夫子开始认真思虑,他可以不在乎一个曾孙女嫁出去当联姻工具,但必须在乎辽东王家意图染指徐乡粮食市场这件事,因此沉默许久后对王婼娇叹气道:“王少君有所不知,徐乡本地的粮市早就被徐乡的三大粮商豪强垄断,你们辽东王家乃是外地人,对于三大粮商豪强而言就是来者不善,若是执意要在徐乡开办粮行,老朽唯恐这徐乡会天翻地覆。” 说罢,徐老夫子又补充道:“前些年的七国之乱,已经把徐乡的百姓折腾得够惨,徐乡民众到现在都还没恢复过来,想来少君在路上也看见那些百姓是怎样的惨状了,他们实在是经不起再一次的折腾咯!” “可我家主君说了,无论徐乡百姓接不接受,无论徐乡豪强接不接受,我们辽东王家都必须进入徐乡,徐乡人,要么主动接受,要么被动接受,反正必须接受!”王婼娇的态度很强硬,徐乡县的这些豪强,联合起来的力量或许要略微强于辽东王家,但如果单打独斗,没有任何一个徐乡豪强能是辽东王家的对手。 “这……”徐老夫子无言以对,脑海中思虑着种种变数,还没有下定最后决心。 第26章海外开扩三 殷民群岛 朝歌岛 王家宅院 “哇啊——哇啊——” 屋内传来婴儿哭啼声,站在屋外的王泰杨露出喜悦之色。 吱呀—— 一个丫鬟从打开木门走出,对王泰杨躬身道:“主人,小姐已经生育,是个女婴,母女都平安无事。” “好、好、好……” 王泰杨连说三个“好”字,内心无比激动,越过身边的丫鬟,步入屋内,入眼所见的正是经历生育过后而脸色惨白的女子,以及另一个丫鬟怀中抱着的女婴。 “静儿~” 王泰杨先是坐在女子的床榻边,握住对方的小手,眼中满是温柔关怀。 “让我看看我的孩子~” 女子将小手从王泰杨的手掌中挣脱,从丫鬟手中接过女婴,满是慈爱地看着自己刚出生的女儿。 “静儿,我们给她取个什么名字好?”王泰杨也抚摸着女婴稚嫩的小脸蛋,且随口问了句。 “嗯……”少女思虑许久,随后望着窗外莞笑道:“她出生在朝歌岛,不如就叫朝歌。” “朝歌……王朝歌,好名字。”王泰杨很是赞赏这个名字,高兴之余,竟是将女婴抱在怀中,对女婴逗笑:“朝歌,以后你就是我辽东王家的第四代,是我们王家的长女,你想要什么,我们都会给你,无论是财富、地位、还是男宠。” 就在王泰杨逗弄怀中女婴时,屋外响起一位亲兵的声音。 “启禀少君,船只木舟都已经备好,殷人长老们都在等待您的指挥。” “我知道了。”王泰杨淡漠回话,然后将怀中女婴放到床榻上少女的身边,抚摸着少女苍白脸蛋的肌肤,对其轻声温暖道:“静儿,我还有正事,先出去一趟。” “嗯……” 少女微笑地点点头,身体虚弱的她说不出太多话来。 随后,王泰杨快步走到屋外,先是回到自己房间取出甲胄、长枪、长剑、头盔,又吩咐亲兵将自己的两匹战马牵来,然后又让一个殷人奴仆为自己背着甲胄,另一个殷人奴仆背着三柄长枪和马朔以及一个头盔,并顺带牵着另一匹战马,还有一个殷人奴仆背着战马的重甲,而王泰杨自己则轻装上阵,腰间仅携带一把银色长剑,骑着无甲战马,同刚才那个传话的亲兵一起前往朝歌岛港口处。 朝歌岛、殷民群岛,都是王柔静取的名字,只因这些小岛上居住的是殷商遗民。 殷民诸岛中,只有朝歌岛最大,相当于中原一个县的大小,其它小岛屿都是一个乡或者一个村的大小。 而王家宅院,则是上次俘虏的那些马韩奴隶建造。 说是宅院,其实也就面积比较大,院子构造却很粗糙,精美程度甚至比不上王家亲兵在洛山的房子。 但这里毕竟是海外,没有那么多工匠,也只能将就住着。 王泰杨从王家宅院前往港口的路上,还看到许多脚上捆着麻绳的马韩人奴隶,在一群殷人的鞭子抽打下搬运石块木料,搭建房屋。 这些马韩人奴隶,所搭建的正是王泰杨亲兵们的居所。 此前,王家亲兵被迫跟当地殷人一样居住简陋的树洞、茅草屋、山洞等,然而不久的将来,他们便能住上小巧别致的木屋。 这一次前往港口,主要是渡海去朝鲜半岛三韩地区掠夺更多的马韩人回来当奴隶。 几乎每天,都有马韩人奴隶死亡,朝歌岛对马韩人奴隶的需求量是巨大的。 无论是搭建房屋、开垦农田、采集果实、圈养牲畜、日常的服侍,都需要这些马韩人奴隶来承担。 此次出征,王泰杨携带两匹战马,如此也好轮着使用,一匹战马冲锋疲累后,可以更换另一匹继续冲锋,极大地增加骑兵战斗力,而携带三柄武器,则是因为战场上武器损耗率很高,一两次冲锋便会损坏一件,需要及时更换新的武器立刻投入战斗。 让殷人奴仆们背着各种装备,减少自己和战马的体力消耗,等到了战斗前,再把这些装备穿上,这些基础常识,都是以前在王家庄时,先祖王康教导他们的。 不一会的时间,王泰杨已经来到朝歌岛港口。 “见过王牧伯!” 一位懂大汉官话的殷人长老向王泰杨行中原汉礼。 “结果玩姆波!” 其余不会说中原汉语的殷人则学着刚才那个殷人长老,有样学样地对王泰杨行中原汉礼,并模仿着那位殷人长老的话,对王泰杨说着一口蹩脚的大汉官话。 “诸位无需多礼。” 王泰杨摆摆手对众人示意,同样也说着一口蹩脚的殷商语,在这一年多时间里,他勉强学会了殷商人现在的语言,虽然依旧不是很流利,但起码用来交流沟通是没有问题的。 一个汉人说着殷商语,一个殷商人却说着汉语,双方互相用对方的语言进行交流,这倒也是朝歌岛的一件趣事。 一番恭维过后,王泰杨等人坐上船只。 说是船只,其实就是一些划木舟,即便是上次马韩人入侵,那些人所乘坐的也仅仅只是划木舟而已。 仅有王泰杨所乘坐的王家商船才算得上真正的船只。 朝歌岛距离三韩陆地并不远,两地之间的狭窄海峡也就跟黄河的宽度差不多,而海水流速又要远小于黄河,所以独木舟是完全可以渡海的。 未有多久,众人便来到马韩人的东南沿海地带。 这里生活着众多马韩部落,他们有着各自的首领,而这些首领又都在名义上归属于马韩王。 跟绝大多数文明的部落时期一样,马韩人也是分散的部落自治模式,相当于中原华夏的三皇五帝时期,所谓的马韩王就如同华夏部落时期的各种皇、各种帝,就是个部落联盟盟主罢了,实际没多大权力,也管不了其它部落。 因此面对王家和殷人联合劫掠马韩部落民众为奴隶时,那位马韩王甚至不知道这事,又或许知道了,但他根本没法管。 “下船!”“登陆!” 随着王泰杨的指挥,王家亲兵在商船上穿好重甲,佩戴好各式武器,组成一个弧形军阵下船,背靠着大海缓缓向前推进,时刻紧盯着陆地上的风吹草动。 而王泰杨的殷人奴仆们也为他穿好甲胄,并为两匹战马穿好铁甲,携带一把长枪便纵马上岸。 另一边,懂中原官话的殷人长老也用殷商语对自己的殷人勇士们进行指挥: “下船!”“登陆!” 旋即,一百个殷人勇士从独木舟下船,按照王泰杨之前的教导,学着王家亲兵的样子,也结成简单的弧形,背靠着大海向陆地深处推进。 并且,随着深入陆地,众人从弧形阵慢慢转为圆阵,防备着四周随时可能出现的土著偷袭。 “¥……¥” 不久后,众人便在陆地深处发现一伙正在打猎的马韩男人,以及正在采集树上果实的马韩女人,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来自同一个部落,而这个部落应当就在不远处。 “先杀死一些马韩头目立威,让他们感到恐惧而不敢反抗,然后剩下的马韩人则尽量对其活捉,我们要奴隶干活,而不是要一堆尸体!”王泰杨冷静地指挥着众人。 “¥……¥” 那些马韩人也发现了王泰杨等人,立刻停止狩猎,马韩女人们抱着野果退到人群后面,马韩男人们手持木矛紧紧盯着殷人们。 战斗,一触即发! 第27章涧人姐妹二 两个月后 大雪 山林涧人 诺岚部 大雪时节降临,除了常年不结冰的银月港-王家庄-落月原,整个辽东都被冰雪覆盖,然而在这白色的森林里,却正在发生着一场事关涧人命运的决战。 “报!九部联军已经快要抵达!” “报!科尔敖首领领兵前来助战!” “报!舒希尔部叛盟,加入九部联军!” “报!九部联军统帅要求我诺岚部立刻投降,否则便将我们诺岚部的人全部抓起来卖给辽东王家。” 听着哨探的传报,诺岚部首领阿依娜眉头紧锁,古铜色肌肤彰显彪悍之美,健壮的肌肉仅仅只是看起来便知道充满力量,即便中原的那些壮汉将军也比不上这位女子。 “九部联军……” 寒风中,飞雪落在阿依娜的散发上,此刻的她望着天空喃喃自语,这是她当上诺岚部首领以来遇到过的最大危机。 自从两个月前,她决定统一涧人开始,先是降服了桀骜不驯的科尔敖部,随后又降服了在王家与涧人之间左右摇摆的舒希尔部,外加十几个名字乱七八糟的小部落,整个山林涧人势力,阿依娜已经掌控三分之一,距离她当初立下的一统涧人的誓言越来越接近。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阿依娜的实力愈发膨胀,一些尚未被降服的部落不甘心臣服于诺岚部,其中最强大的九个涧人部落组成联军对诺岚部宣战。 哒哒哒—— 越来越多嘈杂的脚步声从森林中传来,冰雪树林里出现许许多多人影。 他们穿着厚实兽衣,有的人手持木矛,有的人手持长弓,有的人举着木盾,甚至为首的一群人还骑着高头大马,尤其是人群中一个穿着汉人华服的涧人,更是引人注目。 “九部联军来啦!准备迎敌!” “长弓手准备!” “长矛手准备!” “木盾手准备!” “野牛冲锋准备!” 诺岚部的长老们立即指挥部落里的勇士各司其职,就连一直舍不得吃的那群野牛都被牵来,准备用野牛冲击九部联军的士兵。 “阿依娜大人,我明萨奇科带领科尔敖人前来助你!” 就在此时,诺岚人的盟友,自以为高傲的科尔敖首领带着他的部落勇士们前来帮忙。 这个明萨奇科便是两个月前在诺岚部村寨前叫嚣要杀光诺岚人的那个叫阵者。 但是在被阿依娜光明正大击败后,明萨奇科被阿依娜折服,从此带着科尔敖人归顺阿依娜。 “明萨奇科大人,您来的正是时候。”阿依娜很是高兴,与明萨奇科拥抱在一起,也不在乎什么男女之别。 二人谈话间,九部联军那个穿着汉人华服的涧人骑着一匹披着白色奢华丝绸的骏马来到阵前,对阿依娜喊话:“诺岚人的首领,我是九部联军的统帅,安柯罗嫩槐,你也可以叫我的汉名,王安珂,现在跪下来向我祈求投降,我可以允许你成为我的女奴,否则,你的族人将成为尸体,被山林野兽啃食。” “住口!”阿依娜直接对其怒骂:“无论是诺岚人,还是九部联军,大家都是涧人,你为何要带着涧人攻打涧人?你这种背叛同族的小人,伟大的先祖啊,他在至高的天穹之上,是绝不会放过你这个卑鄙之人的。” “哼!”那个早已汉化的涧人王安珂冷哼一声,随即回道:“诺岚人的首领,多说无益,就让鲜血来证明谁才是这片山林的主人吧!” 说罢,联军统帅王安珂回到中军,对着联军士兵下令:“进攻!攻下诺岚部,村寨内的男子都是你们的奴隶,女子都是你们的玩物!” “杀!” “杀!” 九部联军两千多勇士潮水般杀向诺岚部村寨,而诺岚部仅有百余名勇士,加上科尔敖部前来帮忙的一百来个勇士,以及其它已经降服的小部落派来的勇士,也不过才三百多罢了。 九部联军加上叛盟的舒希尔部,他们的勇士数量是诺岚部的八倍多! 两千六对三百,优势在我! 此时此刻,这便是联军统帅王安珂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战斗果然呈现一边倒的局面,诺岚人的那点弓箭根本无法阻挡九部联军的进攻。 而所谓的野牛冲锋更是个笑话。 人怕牛,牛也怕人。 几十头野牛看着冲来的几千个兽衣猛男,瞬间吓得“哞哞”乱叫,连忙朝着两侧无人的地方窜进树林里,终于成为名副其实的野牛。 “我们诺岚部,真的要完了吗?” 正在村寨内防守的诺岚人无不绝望,或许,当初就应该老老实实给辽东王家当奴仆,没必要给先祖报仇,没必要跟辽东王家死磕,以至于大家好几年吃不到盐,以至于如今被九部联军围攻。 “我早就说过,姐姐跟辽东王家作对是愚蠢的决定,我们诺岚部,只有归顺伟大的王主君,才能摆脱愚昧,成为汉人的一员,而不是整天跟一群低贱的涧人称兄道弟,这群低贱的山林涧人,他们有什么资格做我们诺岚人的同胞?”村寨内,一位长相可爱的诺岚部涧人少女,穿着一身丝绸汉服,对着周边几个穿兽衣的诺岚同胞如是抱怨道。 “住口,洛希尔,你是首领的亲妹妹,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的亲姐姐?而且你刚才说什么低贱的涧人,我问你,难道你不是涧人吗?难道被魔鬼王康凌迟处死的不正是你爷爷吗?难道你已经忘记先祖被辽东王家残忍杀害的仇恨了吗?”一旁的一位部落长老斥责着少女,如果不是碍于少女是首领阿依娜的亲妹妹,长老已经要动手打人了。 “我!你们——哼!”名叫洛希尔的少女噘着嘴,并不服气,眼角流出两行清泪。 自从年少时曾经见识过银月港的繁华后,见识过王家子弟的奢华后,她再也看不上诺岚部落里的生活,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觉糟糕透顶。 没有浩然正气的学府,没有美轮美奂的山水园林,没有丝滑透明的绸缎衣服,没有豪华大气的楼阁,没有精致可口的美食。 丑陋的兽皮衣服、难吃的食物、野蛮的风俗,这些本来理所应当的东西,却在那以后,都成为了少女洛希尔嫌弃自己涧人身份的理由。 第28章征服涧人一 两个月后 大寒 银月港 银月广场 天空虽有飞雪飘落,但却并未在地面结冰,白日悬挂苍穹,暖阳之下,银月港的百姓集结于广场。 “王主君,我再也不敢贩卖私盐了,求求您饶恕我吧,呜呜呜——” 一个汉人海盐商贩被捆绑在一根木架子上,他的头顶已经覆盖上厚厚一层积雪,浑身都在颤抖,是因为寒冷,但更多的是对死亡的恐惧。 这时,王家二房王崇走到矗立木架子的石台上,手中拿着一张写满文字的绢帛,朝着台下众百姓念道:“商贩朱宇,违反我辽东王家对涧人诸部的禁盐令,擅自将海盐贩卖给涧人部落,破坏我王家庄自先祖王康时代的海盐封锁之策,现罪证皆已收齐,于今日在银月广场行刑,以儆效尤!” 说罢,又对商贩朱宇问道:“朱宇,你对擅自走私海盐给涧人部落这条罪状,可有异议?” “我,我走私的都是归化涧人,我没有走私给其它涧人部落,冤枉啊!!!呜呜呜——”朱宇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 “胡说!他分明是把海盐走私给了其它涧人部落,而且还是涧人部落里,屡屡与辽东王家为敌的诺岚部!”这时,一个穿着华丽汉服的涧人模样长相的男人走上台,一番反驳后,又对着朱宇怒斥:“该死的私盐贩子!要不是你走私海盐给诺岚部,诺岚部早就因为没盐吃而没力气打仗,诺岚部没力气打仗,我就不会失败,都是因为你,我的两千六百大军才会被诺岚人击败。” 说完,便要朝朱宇的脸扇几个巴掌。 “咳咳!” 王崇将华服男子的扇巴掌行为阻止,并有些不屑地看着对方。 这个华服男子,名叫王安珂,是一位汉化涧人,同时也是辽东王家扶持的涧人代理人,协助辽东王家对涧人诸部进行羁縻统治。 然而,就在两个月前,优势在握的王安珂,在战争中过于自信,全军出动以至于忘记了自己身边没有护卫,被诺岚部首领趁机擒贼先擒王,吓得他落荒而逃,两千多联军勇士由于没有统帅指挥,顿时乱作一团,没多久就溃散,纷纷向诺岚部投降。 孤身逃走的王安珂不敢回自己的部落,直接跑到王家庄求救。 “主君,是否开始行刑?” 王崇收起绢帛,恭敬地询问着坐在另一个高台之上的王泰浩,声音很是洪亮。 几年来,王泰浩在王家的地位愈发稳固,尤其是在齐国和胶东国掳掠了大量农奴后,王家子弟对这位新家主已经心服口服,王崇知道大势已去,继续争权已经毫无意义,于是一改以前的不配合态度,转而全力支持、乃至是讨好王泰浩。 “嗯。” 王泰浩只是点点头,声音沉闷,只有身边的几个丫鬟,以及小妾兰儿,还有兰儿身边的庶长子王长治能听到。 身为家主,自然不能大喊大叫有失体统,哪怕让身边的奴仆大喊大叫同样不太雅观。 丫鬟们听到王泰浩的回答后,举起一根绿色旗子挥舞。 对面的王崇看到绿色旗子后,瞬间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自先祖王康时代,为了解决距离太远难以交流的困难,便采用了旗语交流。 绿旗就是同意,红旗就是拒绝,黄旗就是犹豫,蓝旗就是你自己看着办。 虽然听不到王泰浩说的“嗯”,但通过挥舞的绿旗,王崇已经明白要做什么,于是对着台上的两个王家奴仆命令道:“行刑!盐刑!” 所谓的盐刑,是先祖王康改良的三十种酷刑之一,专门用来惩罚各种反对辽东王家的敌人。 “不!不要!!!王主君,求求您将我处死!求求您将我斩首示众!求求您将我五马分尸!我不要盐刑!啊!!!” 听到盐刑,私盐贩子朱宇写得歇斯底里惊叫,整个人剧烈地挣扎着,头顶的积雪都落下许多,股间流出许多尿液和屎黄,顿时让行刑台变得熏臭起来。 然而,奴仆们不会在乎他的惊叫求饶,甚至还有几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在行刑台上,随时准备救活受刑人,保证其可以把整个刑罚过程好好享受完,不要提前死亡。 行刑台上还准备了各种让人兴奋的药材,以及减轻疼痛和延缓失血的药材。 如果受刑人快痛死了,就减轻其痛苦,让其多痛些时间,免得直接因痛而死,减缓流血的药材,则是使受刑人可以更长时间地受刑,还有兴奋药材,让其一边痛苦一边那里兴奋。 奴仆们用烈火燃烧过后的匕首,从朱宇的胸口处轻轻划开其皮肤,并且将皮肤缓缓剥开,这个过程中,医术高超的大夫还在给朱宇止血,延缓其死亡速度。 随后,另一个奴仆将海盐慢慢地撒在被剥开肚皮的血肉中。 “啊!!!!” “啊!!!!!” 朱宇疼痛之极,似乎快要直接痛死。 “快,给他止痛!”王崇连忙吩咐。 一旁的大夫连忙给朱宇的血肉上撒上止痛的药粉。 终于,朱宇从鬼门关又活了过来,却看见奴仆们已经撒完了盐,大夫还在他的那里擦拭让人兴奋的药粉。 随后,朱宇感觉那里似乎快要炸裂,恨不能现在就去花楼里快活,与此同时,丫鬟们正在用针线将他的皮肤缝起来,皮肤不够则用猪皮缝接缺口处,将海盐包裹在皮肤里面。 渐渐地,止疼药粉的药效很快就过去,不过是数个呼吸时间罢了,朱宇再度感到来自血肉深处的强烈疼痛感。 “啊!!!!!” 奴仆们松开他手上的绳子,却依旧绑着他的双脚,使其不能动弹。 感到自己的身体又疼又痒又兴奋,朱宇在行罚台上彻底癫狂,双手疯狂地抓饶刚刚封起来的肚皮,抓得血肉模糊,最终在一声赛过一声的痛苦嘶喊中死去。 “汪汪汪!” 奴仆们牵来几条野狗,命令它们将被处死的人私盐贩子吃光。 在无数银月港百姓的注视下,在众多奴仆、丫鬟、亲兵、王家子弟、佃农、农奴、工匠、渔民等的围观下,这样一场对私盐贩子的刑罚才算结束。 待刑罚结束后,王泰浩才满意地对身边的长子王长治微笑道:“治儿,父亲要出征讨伐涧人诸部,等你爹爹凯旋,好不好啊?” “好~” 仅有五六岁的小男孩王长治穿着一身裘衣保暖,一只小手被母亲兰儿牵着,另一只小手被飞雪冻得通红。 而在王长治身边,还有一个比他小一岁的男孩,也看着他。 这个小男孩是张隆的儿子,名叫张次公,从小就跟王长治玩得很好。 第29章涧人姐妹三 呼呼—— 落雪纷纷,寒风呼啸,整片辽东山林都是白雪皑皑,野兽们早已躲入洞穴冬眠。 莎莎莎—— 积雪被踩踏的脚步声传来,一位女子从飘雪中出现。 她身着三层兽皮毛衣,手持铁刃长枪,腰剑悬挂一把铭刻着“王家御赐”的银色长剑,头上戴着花环,花环上镶嵌一颗纯白无瑕的玉石。 “诺岚王!” “诺岚王!” “诺岚王!” 白雪森林中,无数穿着兽皮的涧人纷纷举起长矛高声呐喊,天寒积雪可以冻住山河江川,却冻不住他们此刻热血沸腾的激动内心。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女子站在用巨木搭建的临时高台上,“锵”地一声拔出在此前战斗中俘获而来的银色长剑,对着众人喊道:“我,诺岚部首领阿依娜,今日加冕为诺岚人的王,天空下全部百姓的统治者,天雪山林的至高主人,五万涧人的保护神!” “诺岚王!!!” 所有涧人再度欢呼振奋。 三十多年来,他们相互厮杀,每一个涧人生来便带着血仇;二十年来,他们争先恐后给辽东王家做奴仆,彻底失去涧人的尊严;十年来,他们连最基本的食盐都无法保证,每日都在死亡线上挣扎。 如今,他们终于重新拥有了自己的王!分裂三十多年的涧人诸部终于重归一统!伟大的诺岚王阿依娜,击败了辽东王家扶持的傀儡安柯罗嫩槐,鲸吞九大部落,随后又在两个月时间降服剩下几个部落,彻底结束三十年来的纷乱局势。 诺岚扫九合,涧人归一统! “报!!!——” “紧急军情!” 众人振奋时,诺岚部的一位哨探疾驰而来,单膝下跪对阿依娜禀告:“伟大的诺岚王,我们发现辽东王家主君亲率军队向我诺岚部而来!” 此话一出,森林中的众多涧人议论纷纷,脸上无不露出惊慌之色,他们都想起了曾经被魔鬼王康支配的恐惧。 “子民们!” 这时,刚刚加冕为诺岚王的阿依娜朝众人大喊:“你们害怕吗?” 涧人们沉默了,他们确实害怕了。 但没多久,一个胆子比较大的涧人战士鼓起勇气大喊:“有诺岚王带领我们,我们不怕!” 随即,一些原属于诺岚部的战士在长老的指示下也纷纷呐喊:“战无不胜的诺岚王,在您的带领下,我们没有什么可以惧怕的!” 渐渐地,越来越多原本害怕的涧人跟随着人群一起呐喊:“诺岚王!诺岚王!” 待到气氛足够后,诺岚部的长老趁热打铁:“同胞们!三十多年来,我们涧人被辽东王家迫害,我恨他们,恨他们!有多恨?有七大恨!!!” “一恨毒杀我们的大王!二恨凌迟我们的先祖!三恨抢夺我们的盐场!四恨杀死我们的先族长!五恨对我们各个兄弟部落挑拨离间!六恨捕捉我们的兄弟姐妹为奴!七恨对我们进行封锁!” “恨!恨!恨!恨!恨!恨!恨!” “今天他们来得正好,我们正要在战无不胜的诺岚王带领下,一举击溃辽东王家!生擒他们的主君!血洗三十年来的耻辱!为我们的无数同族复仇!” 随着长老的演讲结束,一旁的几个诺岚部战士立刻呐喊:“复仇!复仇!复仇!” 众多涧人也被这样的气氛带动起来,他们内心的恐惧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是满腔怒火。 这么多年来,谁家没被王家杀死几个亲人?谁家没几个女人被王家掳走做奴婢? 他们像是牲畜一般成为王家的货物,像是猪狗牛羊一般没有做人的尊严。 渐渐地,跟着喊口号的涧人越来越多。 “复仇!” “复仇!” “复仇!” 一浪浪愤怒的复仇声在白雪皑皑的森林中激昂。 而在诺岚村寨的深处,一间小木屋里,美丽可爱的少女洛希尔却跪在地上,朝着王家庄的方向祈求:“主啊,快来拯救这些被姐姐蛊惑的可怜虫吧,他们都疯了,居然胆敢与不可战胜的辽东王家为敌。” “姐姐会把族人们带向毁灭的。” “一旦与辽东王家为敌,惹怒了王家主君,我们诺岚人会被惩罚的,那一定是全族死绝的恐怖惩罚。” “不行,我一定要把姐姐的兵力部署都告诉王家主君。” “这样,我就能在王家主君面前立下功劳,然后凭借着这些功劳,劝说王家主君只惩罚姐姐一个人,而不要迁怒其他被姐姐蛊惑的无辜族人。” “我是为了整个部落着想,我从来没有一点私心。”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姐姐把诺岚人推向深渊。” “勇敢起来,洛希尔。” 少女洛希尔喃喃自语,为了拯救即将被姐姐带入毁灭之路的族人们,她不能再无动于衷,必须行动起来。 思虑至此,洛希尔的眼神愈发鉴定,那是拯救族人的圣洁,为了同族可以义无反顾的勇敢。 这时,村寨外响起许多声音。 “出征!”“活捉王氏家主!” “出征!”“活捉王氏家主!” “出征!”“活捉王氏家主!” 随后,许许多多脚步声响起,而喊口号的声音则越来越小,似乎是涧人战士们都被姐姐带到前线去迎战了。 走到屋外,看着村寨外的情况,发现确实如此后,洛希尔欣喜若狂,连忙走到养马的院子,正要骑马赶赴前线向王氏家主告知自己姐姐的行军情报时。 “洛希尔大人,您要去哪?” 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传来。 少女洛希尔回头一看,发现将自己叫住的是先首领的妻子,自己的后娘,于是冷漠道:“我要去哪关你什么事?低贱的涧人虫子!” “您是诺岚王的妹妹,按照汉人的说法,您现在就是高贵的公主殿下,不能乱跑,万一被外面的那些坏人抓住怎么办?”虽然被骂成低贱的虫子,但中年妇女早已习惯,穿着破烂兽衣的她依旧对少女好言相劝。 “闭嘴!我才不要做什么诺岚王的公主!”一听到什么诺岚王,洛希尔更加生气,她根本看不起这种自封的王位,不顾后娘的劝阻,自顾自地骑在马上,临走前还对中年妇女高傲嘲讽道:“低贱的涧人虫子,我早就是汉人了,请叫我的汉名,王洛希!” “大人!”中年妇女还要继续劝说。 然而,王洛希已经骑着马离开村寨。 第30章征服涧人二 森月河 这里曾经是王家长子王良的葬身之地,现如今,他的长子王泰浩如同其父亲当年一般,再度踏上这片土地。 “主君号令,缓行!” “主君号令,缓行!” 辽东王家的军队正沿着河水向上游的诺岚部前行,一位手握军旗的轻装亲兵骑着快马奔驰在军令通道上,向着各个农奴兵队伍传递主君的军令。 这只队伍一共有一百个重甲骑兵,五十位辽东轻骑长弓手,十位轻装骑兵,二十个斥候,一千名铁刃长枪的农奴兵,外加一千名涧人仆从兵。 这只队伍分为前中后三部分,最前面是十位穿着重甲的骑兵作为前卫,最后面也是十位穿着重甲的骑兵作为后卫,而中军部分,王家主君王泰浩正身着重甲骑着披甲铁马领兵在前,其身边是“将军”张隆。 而在后卫之后,才是由王安珂统帅的一千涧人仆从军。 由于山地不平整,且多林木,不适合战车行进,所以此次出征便没有携带战车。 并且由于随时可能会在半路遭遇诺岚人袭击,这一次,王泰浩没有选择轻装急行,而是全军披甲行军。 同时为了节省体力,又命令军队缓行。 王家军队的中军部分,左右两侧是精锐的重甲骑兵护卫,其内是一千长枪农奴兵,再其内则是两条专供传令兵通行的左右军令通道,在左右军令通道内,则是押送随军粮草辎重的数百名农夫。 这些辎重只是随军紧急使用的,还有更多的辎重则是远在后方,正有将近两千农奴押送。 而二十名斥候也分散在四周山林一边跟随军队前行一边探查,防止可能出现诺岚人伏兵。 同时最前方还有一群农奴兵拿着各种工具修平道路,免得辎重车卡在坑坑洼洼里无法行进,这些负责修整前方道路工事的农奴兵也有十个重甲骑兵保护。 虽然军队中有粮草辎重,但王家军队的主要补给方式还是依靠掠夺沿河的涧人部落,携带粮草辎重只是为了防止涧人坚壁清野,提前把沿河部落内的涧人百姓以及物资迁徙走,导致王家军队没粮食可以掠夺。 为了首战即决战,一战定乾坤,王泰浩下了血本,为每一个农奴兵配备了铁刃长枪,即便是几年前的七国之乱,王泰浩也舍不得给农奴兵配备带铁的武器。 一来是怕新加入的农奴兵叛乱,二来是中原到处都是可以随时捕获的农奴,当时的情况是铁比人贵,舍不得铁器磨损。 如今这些农奴兵被整合了几年,叛变的几率已经很小,而且山林涧人要远强于中原那些实力一般的豪强士族,无论如何都必须更新成更加具有杀伤力的铁制武器。 每一个农奴兵都配备三只长枪,每一个骑兵都配备两匹战马、三把长枪、一把贴身短剑,其中重甲骑兵的两匹战马都是披甲战马,每一位长弓手都有专门保护双手的长臂手套,长臂手套内层是柔软的丝绸,防止扎手,外层是动物兽皮,中间塞满貂毛。 看着队伍中的亲兵,王泰浩很是满意,并在心中想道。 虽然我们辽东王家对农奴很是严苛,舍不得让他们吃饱饭,甚至连最基本的麻衣和兽衣都舍不得给他们穿,但是对于自己的亲兵却无比重视,送大宅院,送妻妾,送奴仆,进行文化教育,配备比大汉最精锐的部队还要奢侈无数倍的各式装备,生活中的饮食也是顿顿牛肉。 吃牛肉固然是犯法的事,严重的甚至还要砍头,但这些对于我们辽东王家而言都无所谓,为了让亲兵们享受最好的待遇,违反大汉的律法算什么。 况且,只要不是谋反这种超级大罪,长安朝廷又哪有功夫去管万里之外我们辽东王家的这点破事,长安的皇权何止不下县,有时候郡府都不一定是皇权能管得到的。 通过压榨以万计的底层农奴,以及不断掠夺周边土著,同时常年与中原贸易,三种办法多管齐下,我们王家也才勉强能供养现在这区区两三百个亲兵。 在我王泰浩的高度重视以及提供的优渥条件下,我的这些亲兵们不仅战斗力极强,而且文化水平在当今这个天下也是一流,每一个亲兵的文化水平都不低于中原的普通士子,他们对中原礼仪的掌握并不会比中原的士族差。 说我辽东王家亲兵们学富五车或许有些夸张,但学识渊博却是真实的。 每当有一个亲兵阵亡,我都会亲自为其送葬,其现有的后代会成为银月港的普通百姓,不至于沦为佃农和农奴,他们可以当个小商贩、手工业者、渔民、工匠等等。 在这样的超高待遇下,军队中的亲兵们哪一个不是对我忠心耿耿呢? 踏踏踏—— 王泰浩正在这般得意满满地想着时。 一位斥候骑着马从山林深处回到中军,朝着他大喊:“报——” “你继续领兵前行。” 王泰浩吩咐张隆接替自己指挥军队行军,然后带着几个亲兵护卫脱离军队,接见了那个气喘嘘嘘的斥候,只见其马背上还捆绑着一位可爱少女,看其模样似乎是个涧人,却又穿着一身汉人官宦小姐才穿的丝绸衣服,于是看着那个斥候,等待其给自己一个答案。 “启禀主君,我在前方密林中探查时,捕捉到一个少女,她说是有重要情报向您汇报,但为了防备她可能是刺客,我还是将她捆绑起来。”斥候下马对王泰浩单膝下跪且恭敬禀报。 “放她下来吧。” 王泰浩仅仅只是吩咐斥候将少女从马背上放下来,却没有让其松绑,因为他并不想无缘无故被某个女刺客杀死。 “伟大的王主君,我是来自诺岚部的王洛希,我有重要军情向您禀报!”那位可爱的少女刚下马背,就跪在地上激动地朝王泰浩说话。 “你说自己是诺岚部的,那怎么取了个汉名,还会说汉语,还穿着汉人官宦小姐们的丝绸衣服?”王泰浩先是提出质疑。 “我、我……呼——”刚从马背上下来就急着说话,这让那位少女有些喘不过气了,深深地呼吸一口后,才对王泰浩解释道:“伟大的王主君,我是诺岚部的洛希尔,叛军首领阿依娜的亲妹妹,王洛希是我自己给自己取的汉名,由于从小仰慕文先进的华夏文化,所以我自幼学习汉语,只为了有朝一日能脱离卑贱的涧人身份,做一个高贵的汉人,嫁给一个汉人的士人,哪怕只是当小妾都好呀。” 说罢,少女王洛希将诺岚部的兵力部署禀告给王泰浩,满脸喜悦地等待着王泰浩对她恩赏。 然而…… “我又怎么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万一你是叛军派来给我传递假情报,忽悠我进入叛军真正的陷阱里呢?”王泰浩很是冷静,并没有立即相信少女的情报。 “我、我王洛希如果说了一句假话,就让我一辈子当个卑贱的涧人。”被捆绑的少女说完,见王泰浩依旧不信,便急切地对他补充道:“如果王主君您不信我的话,你可以派遣斥候去我说的那些地方,是不是有叛军设好的陷阱。” 直到此刻,王泰浩才微微笑道:“我自然会派斥候去探查你说的那些地方,如果探查结果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将会把你赏赐给我的亲兵们,让他们在这冰天雪地里好好享用你。” “我王洛希绝无半句假话,请王主君您放心,而且无论探查结果如何,我都不会逃跑,能留在您的身边瞻仰您,就是我洛希尔这辈子最幸福的事了呀!”见王泰浩似乎相信了一点点,少女很开心,恨不能立即躺在王泰浩的怀里被恩宠。 第31章涧人姐妹四 诺岚河谷 这里的地形如同一个口袋阵,进来容易,出去难,而且遍布沼泽,太重的东西很容易陷在沼泽中无法挣脱。 “洛希尔果然去了” “而且,沿河的好几个涧人部落都被王家屠戮,部落内的粮食全部被王家搬走,无论男女老少全部被王家的农奴兵虐杀而死。” 一位部落长老摇着头向阿依娜如是说道。 “嗯。” 阿依娜点点头,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对于那些部落被屠戮则只能叹气:“我很久以前就提醒过他们,他们的部落处在王家前往诺岚部的必经之路上,得赶紧迁徙,但他们舍不得自己部落那些瓶瓶罐罐,死活不肯迁徙,唉……” 自从发现妹妹是个整日沉迷汉文化精神王家人后,她便早有这个计策,所以在军事会议上商讨假如王家来进攻应该如何防守时,故意让妹妹洛希尔也参加会议,让其“了解”诺岚部的兵力部署情况,然后妹妹就会去向王家禀告这个情报。 无论洛希尔有没有走出这一步,阿依娜都有应对方法,无非是在相对容易伏击的诺岚河谷打,还是在诺岚村寨打。 “我为部落计,岂惜小妹乎?” 阿依娜早已在昨夜寻找几位长老彻夜商讨,重新制定了新的作战方案。 按照旧的作战方案,王家定然会认为诺岚部主力在诺岚河谷西面的科尔敖河谷,并在科尔敖河谷布置了大量陷阱,正面攻破将会大量伤亡。 那么按照一位正常的军事统帅的逻辑,王家主君定然会绕行至诺岚河谷,从诺岚河谷绕后偷袭科尔敖河谷没有防备的侧后方。 然而,真正的陷阱其实就在人畜无害的诺岚河谷。 同时为了让王家主君相信妹妹送去的过时情报,阿依娜真的早早地就让人在科尔敖河谷一带布置了许多陷阱,只是数量不多,但也不用担心,毕竟现在积雪深厚,陷阱多不多也不是肉眼能分清的,倒也不用怕这点小伎俩被识破。 “诺岚王,王家的斥候来侦察了。” 这时,一位部落勇士向阿依娜进行汇报。 “嗯。”阿依娜轻轻点头,很小声地说话,然后对身后几人说道:“将雪鸟放生!” “是。”身后几人也非常小声地回答。 随后,十多只雪鸟被放生,展翅飞翔到天空。 做完这一切,阿依娜等人便根据之前的安排钻到雪地之下,依靠着芦苇呼吸,强忍着四周冰雪带来的冻伤疼痛。 而在不远处,诺岚部的精锐勇士们,在看到天空飞翔的雪鸟后,也都明白猎物已经快要上钩,于是立马小心翼翼地钻入到积雪地底隐藏,使得原本遍地都是人影的雪山变得空寂无人。 这还只是诺岚部的勇士,考虑到其他部族的勇士不一定会认真执行自己的计划,也未必愿意忍受冰雪的冻伤疼痛,为了防止他们破坏自己的计谋,阿依娜将其他部族的勇士都在安排距离诺岚河谷还有一段距离的丘陵后面,等到诺岚部伏击成功后,这些人再快速赶来参战,彻底合围王家军队,将其活活困死在这个满是泥泞沼泽的口袋阵中。 莎莎莎—— 众人隐蔽间,王家斥候踩着积雪来到阿依娜隐藏的这片区域巡查是否有伏兵。 不久后,王家斥候似乎离开,地面上已经听不到脚步声。 一位部落长老想出去,却被阿依娜拉住,阿依娜不敢说话,却又怕长老真的起身,这让她感到很是紧张。 幸好,这位长老还算聪慧,被阿依娜这么一拉,瞬间明白什么意思,于是依旧一动不动,仿佛雪地中什么也没有。 果不其然,雪地上重新响起脚步声,以及王家斥候说话的声音。 莎莎莎—— “难道真的没伏兵?本以为故意离开一会能把伏兵引诱出来,看来是真的没伏兵……” 王家斥候说的是汉语,只有阿依娜能听懂,因此她有些高兴,看来计谋应该是成功了。 不久后,雪地上的脚步声再度消失,结合王家斥候刚才的那句话,似乎应该没问题了。 但是,阿依娜隐约觉得可能有问题,所以继续忍着不出来。 莎莎莎—— 那个王家斥候的脚步声再度响起。 不久后,脚步声终于离开,并且很久都没有再度出现。 直到此时,忍耐许久的阿依娜才钻出雪地呼吸,再继续这样强忍下去,就真的要被冻死在雪地里了。 身边的几个勇士也跟着纷纷起来,并松开几只青鸟绑起来的嘴巴,将这些青鸟放生。 随着青鸟的飞起,在天空发出独特的鸟叫声,不远处的其他诺岚部勇士也赶紧从雪地中钻出,趁着这个宝贵的机会呼吸并恢复体力。 又是许久之后,前方传来非常多杂乱的脚步声、马蹄声、人说话的声音。 踏踏踏—— “诺……不……我……绕后偷……。” “主……战……坤,将……名。” “哈哈哈,张隆,莫……。” 听到远方不太清楚的声音,阿依娜于是故技重施,几只雪鸟被放生,盘旋在天空高声叫着。 众多诺岚部勇士们不情不愿地重新钻入雪地隐藏。 “主君号令,切换急行军,火速奔袭科尔敖河谷!” “主君号令,切换急行军,火速奔袭科尔敖河谷!” 雪地外的声音越来越响亮,直到此刻,阿依娜终于等来了最佳时刻。 “嗷——” 她突然从雪地中钻出,朝着天空怒吼。 另外几个勇士也从雪地钻出,纷纷朝着天空大吼。 “嗷——” “嗷——” 随后,其他勇士们听到声音后,立马钻出雪地,对进入埋伏陷阱区域的王家军队进行合围。 同时,还有部落勇士骑着快马赶往不远处,其他部族的勇士休息的地方,通知他们火速参战。 “敌袭!” “敌袭!” “敌袭!” 河谷内的王家士卒一开始有些惊慌,但他们不愧是精锐中的精锐,片刻过后便镇定起来,组成防御阵型,随时应对涧人的袭击。 “弓箭手对他们的中军放箭!瞄准王家家主!” “骑兵队,带领诺岚部全部的勇士立刻袭击他们后方,使他们的后方混乱,为我们的两千盟友赶来拖延时间!” “诺岚部的男女老少们,拿起你们的木矛,冲!” “杀!!!” 咻咻咻! 嗖! “杀!!!” 十几个诺岚轻骑带着上百个诺岚勇士不要命地冲下山去,这些马匹都是诺岚部拼尽家底从其他部落收买的。 这些诺岚轻骑义无反顾地冲入王家军队的后方,与王家重骑厮杀。 他们果然不是重骑的对手,全部被王家重骑击杀,但他们目的也不是击败王家重骑,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他们只是用自己的生命来对王家中军的后方造成混乱,使王家军队无法立刻向后突围离开,这样,那两千多其他部族的涧人勇士才能赶到这里封住河谷出口。 在混乱中,成千上百贪生怕死的农奴四处乱窜,严重妨碍着王家重骑的行动。 同时,数千名诺岚部的老人、小孩、少女都拿着木矛冲下山来,整个诺岚部,除了襁褓中的婴儿,几乎全员上阵,哪怕是快要入土的老人家,也在诺岚王的鼓舞下冲下山去,用自己脆弱的血肉之躯阻挡王家重甲士兵。 “主君号令!胆敢阻拦军队行进的农奴,就地格杀!” “主君有令!重骑呈鹤阵向前卫三面红旗处靠拢,弓骑呈雁阵进入重骑鹤阵之内!” “主君有令!八队农奴兵各自结散圆阵,原地防守!” 王家几个传令兵不断地向士兵们传达军令,并且在王家主君所在前卫还有三面红旗挥舞,众多王家亲兵听从号令,向着三面红旗所在的前卫靠拢,迅速从分散的状态变成聚成一团的军阵。 听到号令的八位农奴兵大队长立刻按照号令的意思命令军旗手挥舞手中不同的军旗,每个军旗上都画着不同的图形,分别代表结不同的阵,而现在他们所挥舞的便是一张画着椭圆形图案的军旗,意思就是让队员结散圆阵。 并且,每个农奴队的军旗颜色不一样,相对应的队员,去自己相对应颜色的军旗下聚拢结阵。 如此,他们各自的中队长看到大队长挥舞军旗后,便向其靠拢,并带着身边的小队长们组成相对应的军阵,小队长在收到中队长命令后,直接对身边的队员下达聚拢结阵的命令。 这样一个过程需要很久,其中一个农奴队在这个传令-挥舞军旗-继续传令-然后一级一级下达结阵命令的过程中,整个队伍被突然冲下山来的涧人勇士冲垮,还没来得及组成军阵防御便溃散逃亡。 亲兵们立刻按照军令结阵靠拢,将冲下山的诺岚人全部斩杀,而农奴兵表现要差得很多,八大队中,又有两个大队居然在诺岚勇士的冲锋下溃散,跟着胆怯的农奴们一同向后逃窜,只有五奴兵及时结成分散的小型圆阵,阻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诺岚人。 已经被重骑保护起来的王家弓骑不断地向冲下山来的诺岚勇士射箭,而诺岚人的箭矢,只能射倒一大片农奴兵,对重甲骑兵没有造成一丝一毫伤害,但对王家弓骑手造成了两个杀伤。 不仅如此,在白雪山林里等待许久的其他部落的涧人勇士也纷纷参战,及时赶到战场,差不多两千多人,将王家军队撤退的路彻底堵死。 “杀!” 数以千计的涧人冲入河谷厮杀,然而却被结阵的王家农奴兵阻拦。 “主君有令!第三小队重甲骑兵从右翼出鹤阵,从左翼截杀诺岚人的后方!” “主君有令!坤地队农奴兵向前推进!朝前方突围!” “王安珂!主君命令你带着涧人仆从军负责殿后!” 王家传令亲兵骑着快马,手里握着军旗,飞驰在一个个队伍间,不断向各个队伍传递着一道道紧急军令。 面对王家亲兵的训练优势、装备优势、组织度优势、体格优势,冲锋过后的涧人明显开始有些后劲不足,也就靠着刚开始打得王家一个措手不及、以及居高而下这两个优势有些许斩获,随着战斗进入胶着,涧人已经无法再斩杀哪怕一个王家亲兵,只能斩杀一些战斗力弱上许多的农奴兵和四处乱窜的农奴、以及由王安珂所统帅的根本没有战斗意志的涧人伪军。 并且还有一些王家农奴兵还在朝着河谷正前方推进,来一个反向突围,显然根本没把诺岚人的伏击陷阱放在眼里,即便中了埋伏还想着就地战斗打赢战争。 “啊!!!” “不好!前面是沼泽!!!” “救我!——” “撤!” 由于沼泽被积雪覆盖,王家根本不清楚前方居然是沼泽,向前推进的农奴兵有一些踩到沼泽上面的积雪,陷进沼泽中无法动弹,被当场淹死的也不在少数。 “主君有令!离火队农奴兵立即向后方突围!” “主君有令!震雷队、巽风队,散圆阵变月弧阵,前队变后队,掩护中军突围!” “主君有令!第四小队、第七小队重骑截杀后方出口处下山而来的涧人!” “主君有令,放弃所有辎重!” “杀!!!” 王家军队不断有传令兵传达复杂军令,还有军旗手挥舞军旗,传达一些相对简单的军令。 在王家主君的指挥下,以及亲兵强大的战斗力下,中了陷阱埋伏的王家士卒居然展开反攻,围堵王家士卒退路的涧人勇士节节败退,已然快要坚持不住,马上就要被冲出一个缺口,被王家突围出去。 “这些王家亲兵果然恐怖,如果不是我们事先埋伏,占据了地形和时间上的优势,而是在平原上正面作战,就算是三千个涧人勇士也绝对打不过一百个王家亲兵。” 眼见王家亲兵迅速稳定混乱的局势,甚至还要对涧人进行反攻,阿依娜叹了一口气,对王家亲兵的战斗力有了全新的认识。 但无论对方战斗力如何,她身为诺岚王都必须战斗到底,于是豪爽地“哈哈”大笑一声,随即身先士卒,带着几个部落勇士,各自骑着一匹骏马直冲只有五六个亲兵护卫的王家主君,准备跟上次一样来个擒贼先擒王。 “诺岚部的勇士们,随我冲锋!” “杀!!!” 第32章兄终弟及 十天后 王家庄园 “主君,该去为先家主送葬了。” 一个丫鬟跪在地上,恭敬地向屋内一个穿着素缟的青年如是说道。 “嗯。” 青年淡淡地点点头,脸上还能看到两行未干的泪痕。 他是王泰然,如今已经是王家的新任家主。 站起身,王泰然缓步走到屋外。 “见过主君!” 一群奴仆和亲兵恭敬请安。 他们同样穿着素缟,整个王家庄园都被白布包裹着,庄园内的每一个人都穿着惨白色布衣。 坐上一辆盖着白布条的马车,王泰然无限伤感。 王家庄上一次这般景象,还是六年前的先祖王康仙逝。 短短一个月时间,王家庄便天翻地覆。 此前一直安稳地给王家当奴仆的涧人诸部,突然被一个名叫阿依娜的女蛮子统一,严重威胁着王家在辽东沓水县的统治,为了一次性解决这个问题,先家主王泰浩率领王家主力亲征,结果…… 却在一个叫做诺岚河谷的地区遭遇埋伏,辎重粮草全部损失,农奴几乎全部被杀,农奴兵死伤数百,仅有四五百农奴兵侥幸逃回,甚至连王家亲兵都阵亡四人,其中包括两个弓骑兵,一个斥候,一个被撂下马背后惨遭蛮子围攻的重甲骑兵。 最为惨烈的是,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先家主被突然冲下山的女蛮子杀了个措手不及,胸膛被长枪洞穿。 一个叫李息的亲兵将女蛮子击杀,并带着奄奄一息的先家主撤回到王家庄园。 然而,先家主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因为伤势过重而仙逝,并且其仙逝前的最后一刻,在绢帛上写下血色遗书,将家主之位传于身为亲弟弟的他。 “家主之位本该属于兄长的长子长治,只是长治年幼,故而由我王泰然暂居之,待长治成年之时,我当交还家主之位。” 虽然继承了王家家主的位置,但王泰然从来没有夺权的心思,以前的他只想讨好祖父王康,后来一心一意辅佐兄长王泰浩,而现在…… “见过家主。” “嫂子不用多礼。” 当王泰然思虑万千时,马车已经来到王家祖陵,而向他请安的是一位颇有姿色的女子。 他知道,这是兄长的小妾,也就是自己的嫂子,唤名兰儿,后来被赐予王姓,因此也叫王兰儿。 “查看!” 王泰然在内心对王兰儿使用刚刚获得的金手指中的【面板】功能,结果却毫无反应。 “是这个从祖父和哥哥那继承来的金手指是假的吗?还是说必须血缘上的王家人才行,赐姓的王家人不行?” 内心疑惑着,王泰然又对嫂子王兰儿牵着的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使用【面板】查看功能。 随即,一道只要他能看见的信息出现在他眼前。 【成员:王长治 遗传:狩猎、聪慧 天赋:闹腾、好学】 “狩猎应该是从哥哥那遗传来的,那么聪慧想必是从嫂子那遗传来的。” “可是属性之类的都看不见,是因为还未成年吗?” 暗自嘀咕着,王泰然走下马车,向着祖陵深处走去,不一会便见到老祖母、王崇、王松、王婼娇、王泰森、王玥,以及一众丫鬟仆役已经到齐,都在等他一个人。 “泰然,过来。” 老祖母朝着王泰然打招呼。 “是。” 王泰然轻应一声,走到老祖母身边,并对其躬身恭敬道:“泰然见过老祖母,老祖母圣福安康。” 话虽这么说,可王泰浩看着老祖母头上越来越多的白发,心中也不禁担忧。 现在王家最有威望的王泰浩已经仙逝,自己这个家主能不能坐稳,都得依靠着老祖母支持,假如老祖母突然病逝,自己又该怎么办? 在场众人中,老祖母为了整个家族着想,应该会支持自己,王玥姑姑态度不明,二叔王崇一直想夺权,只是碍于老祖母不同意和兄长的赫赫战功才暂时放弃,三叔王松以及他的儿女王泰森、王婼娇,虽然他们跟兄长关系很好,但未必会支持我。 原本王家势力最强的本该是二房王崇一脉,但二叔的儿女王泰杨、王柔静一年多前去海外为王家寻找倭人列岛作为避祸之地后,就彻底没了音讯,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他们到底找到倭人列岛了没。 如果不是金手指里,王泰杨和王柔静的头像名字还是亮着的,王泰然差点以为他们真的死了。 而王泰杨王柔静兄妹迟迟不回,也导致二叔的势力急剧下降,原本地位底下的三叔王松反而在王家有了许多话语权。 不过三叔王松的庶长子王泰森在几年前的农奴叛乱中,被农奴打伤,一条腿彻底报废,已经不太可能争夺家主之位,至于堂姐王婼娇……看在哥哥的份上,她就算不支持我,也不会反对我吧? 王泰然心思飞得很远,已经在考虑今后如何应对家族内的局势,并考虑王家在大汉朝廷的发展,甚至开始思虑如何继承哥哥的遗愿,彻底征服已经重新陷入分裂状态的山林涧人。 “泰然,开始送葬了。” 这时,老祖母将王泰然的心思拉回来。 “啊?哦……是,老祖母。” 王泰然摇摇头甩走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按照之前老祖母对自己的教导,对着众奴仆喊道:“先君入葬!” 随后,奴仆们抬着装着王泰浩遗体的棺材来到葬地,并一边扛着棺材走路一边大喊: “先君入葬!” “先君入葬!” “先君入葬!” 棺材用的是名贵金丝木制作,四周镶嵌玉石,其内部底端又垫着软布,软布上铺上一层厚厚的白色貂毛,白色貂毛上盖上九层丝绸绢帛,在先家主的手中放着一把银色长剑,遗体上盖上一件蚕丝软被,并且在蚕丝软被上再披上一层轻纱,又在最上面放着珍珠玉石压住轻纱。 待得棺材送入早已挖好的陵墓中时(每代家主从刚即位开始就要为自己以及家族子弟们挖陵墓,一旦仙逝可以立即入住),王泰然又喊道:“拜!” 所有人,除了已经年老的老祖母,纷纷跪下,朝着先家主王泰浩的陵墓朝跪拜三次、磕头九次。 “再拜!” 王泰浩根据仪式,继续大喊,然后与众人又跪拜三次、磕头九次。 “再拜!” …… 如此反反复复六次后(根据家主掌权时间,掌权六年则进行六次仪式流程),众人已经额头通红,双腿疲软。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跟六年多前先祖王康仙逝时相比,现在都是轻松的,那一次祭祀先祖王康入葬时,众人连续进行了整整八十一次仪式。 待跪拜仪式结束后,王泰然随即开始进行下一个流程,于是对着众奴仆大喊:“人殉!” 六个被塞住嘴巴的奴隶被带来,他们分别是三个少女和三个少年,即便被作为祭品殉葬,前往黄泉之下继续服侍先君。 按照先祖定下的规矩,人殉规模也与掌权时间有关,未满一年者无权进行人殉,满一年后,每满一年便增加一个人殉,并且男女数量尽量对等。 先家主王泰浩掌权六年半,按照祖制,人殉的数量为六。 “呜呜呜——” 少男少女们挣扎着哭泣,但并没有意义,他们被捆绑在陵墓内的石柱上,然后陵墓大门关上,接着陵墓大门又被奴仆们填上泥土掩埋。 而这些入葬仪式进行着时,王泰然也顺便研究起金手指的另一个【世系】功能。 【家主:王康(一代) 谥号:圣君 评价:王氏家族的始祖,一切的最终起源,以白丁之身在辽东开创千年世家之基业 遗愿: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家主:王泰浩(二代) 谥号:庄君 评价:王氏家族的二代家主,七国之乱时横扫琅隗、乐安二县,为王家增加大量农奴人口,可惜征讨山林涧人时遭遇埋伏而亡。 遗愿:我王家子弟,当杀绝涧人!】 第33章休养生息一 汉前元七年 正月 正旦日 落月原 冰雪逐渐融化,再过些日子便要开始春耕,王家庄需要提前为各个农垦区补充新的农耕工具,奴仆们纷纷忙碌起来。 王家庄园内徐烟袅袅,丫鬟们早早地生火做饭,备好各种美味佳肴,等待着家主等人祭祀先祖回来。 每年的正旦日,王家家主都要带着族人去祖陵祭祀先祖,回来后还要参加家庭宴会,所有家族成员在宴会上增进感情,给长辈以及家主敬酒献贺礼,并且在家庭宴会结束后的几天,还要走街串巷去拜访亲朋好友,等到这些都结束时,还要进行社日祭祀,用上等的好酒好菜好肉招待神灵,祈求神灵能在今年为大家带来好收成,而在社日期间,所有人都要斋戒,不能吃肉饮酒,并且要穿新衣服,每天都要洗澡保持清洁。 而在落月原玉衡农垦区,几十个佃农正挥舞着锄头,将去年时深埋在地底的陶罐挖出,里面存放着一些春小麦,他们每年寒冬将春小麦放在陶罐里埋在地下,来年开春再挖出来,通过观察陶罐里的春小麦份量来判断今年的收成。 同时他们还会备好一些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酒菜,等到社日时拿去祭祀神灵,祈求春耕秋收的顺利。 这里是辽东,一年只种一次春小麦,春天种,秋天收,因此只在正月有社日,不像中原有春种夏收和秋种冬收,导致其产生春秋两个社日。 正当这些佃农们看着陶罐内春小麦情况叹息着摇头时…… “吁——” 一辆马车驶来,车上下来一位青年人,只见其身着华服,腰间悬挂着一把长剑,身边跟随着几个全副甲胄的壮汉。 佃农们见到此人纷纷跪下卑微道:“见过主君。” “大家起来吧。” 来人正是王家主君王泰然,刚刚祭祀先祖回来,原本要直接回到庄内准备家庭宴会,但却突发奇想,想先去落月原看看佃农和农奴们的情况。 “谢主君。” 佃农们纷纷起身,却不敢乱跑,已就呆在原地等候王泰然的吩咐。 “大家忙自己的事吧。”王泰然的声音很柔和,看着佃农们穿着麻衣,外面套着破烂兽衣,他的心中也有些不忍。 “谢主君。”众佃农再度感谢一声,然后各自忙自己的事。 而王泰然也在田野中步行,并在内心思虑。 “兄长对佃农和农奴们太过苛刻,又培养了太多亲兵和农奴兵,还总是喜欢出征作战,本就不多的粮食还被卖到徐乡换取铁矿石锻造铁制武器,以至于这些农夫生活如此凄惨。” “这种不健康的发展方式,依靠掠夺来维持的经营模式,注定无法长久,先祖王康时期,我们王家的农夫不多,靠着鞭子还能轻松管理,可七国之乱一下子为王家增加了六七千农夫,继续依靠鞭子抽打又怎么可能管理的过来呢?我们王家哪来那么多奴仆管理呢?是时候改变这一切了……” 佃农们尚且能穿麻衣,然后套一层兽衣过冬,而农奴就更惨了,连麻衣都是破破烂烂的,保暖的厚实兽衣也是大家轮着穿,谁快冻死了,就给谁穿一会,比山林里没有盐吃的涧人土著还惨。 “周铭,你管理的玉衡区域,去年的农夫逃亡情况大致如何?”王泰然一边在田野上步行,一边询问着身边的王家赘婿周铭。 “嗯……”周铭长得颇为帅气,个子比王泰然高一些,同样穿着华服,在思虑一会后王泰然恭敬回道:“佃农稍好些,没有人逃荒,但有五人冻死,农奴的情况不容乐观,冻死者三十七人,逃荒者九十五人,还有三个自杀的,并且……” “并且什么?”王泰然随手扶起一个田野中向自己跪拜农奴,并对周铭继续追问。 “并且我们发现农奴们似乎秘密组织了一个叫‘鸿雁道’的叛乱组织,我们已经逮捕了这个组织的两个成员,但这两个成员被捕后便自杀,我们没能获取更多信息。”周铭紧锁眉头,他对自己辖区内出现叛乱组织很是担心,很是害怕天璇的事情发生在玉衡,因此一直在吩咐奴仆们搜捕这个组织的相关人员,但进展不大。 “这事要注意,继续调查,但不要严刑峻法,更不能屈打成招,秘密观察就行,我们不能像先君一样把农奴们逼到对立面,以仁待民,民自安之。”王泰然对领地的治理理念明显跟自己哥哥不一样,他心中已经有了改制的想法,取代过去的严苛待民。 说罢,王泰然又听见哀嚎之声,顺着哀嚎声望去,便看见不远处,几个奴仆正在强行拖拽一个农奴少女,而农奴少女剧烈挣扎着,还有几个农奴跪在地上不断哭泣地哀求。 看到这一幕,王泰然心中已经大致明白怎么回事。 先君王泰浩时期,大幅度提高了亲兵的待遇,立功者都会奖赏妻妾和钱财,而不是如同先祖王康时期只奖赏钱财。 这个农奴少女,大致是要被强行拖走送给某个在诺岚河谷一战中立下战功的亲兵。 对于这事,他也没办法阻拦,已经答应的赏赐,不可能不履行,否则亲兵们对王家的忠诚度将大打折扣,因此只能皱着眉头叹息道:“已经需要被赏赐的,就继续延续先君时的办法做吧,但今后有新立功者,不能再从农奴中强行挑选女子,只赏赐钱财绢帛,让他们自己去找妻妾。” “家主说的是。”周铭在一旁拍着马屁,他在王崇那里一直都不被重视,妻子王柔静也对其没什么好脸色,如今更是出海好几年没有音讯,根据他对自己妻子王柔静的了解,此刻在海外估计已经跟王泰杨…… 对于可能发生的某些事,周铭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毕竟从他入赘到王家开始,就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妻子与王泰杨之间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只是妻子可能是碍于王家人多眼杂,所以才不敢明着走到那一步。 如今那两人都在海外,假如没死,肯定…… 出于这种原因考虑,周铭一直在想办法讨好王泰浩王泰然两兄弟,认真执行他们吩咐的每一件事,无论是严苛农奴还是善待农奴,只要是家主兄弟的吩咐,他就没有不尽心尽力的,企图通过讨好家主的方式来保住自己在王家的地位。 这也使得,虽然周铭名面上是二房王崇的人,其实其内心一直都是家主的人,谁当王家家主,他就支持谁。 第34章休养生息二 铛—— 庄园内的青铜大钟被奴仆们敲响,丫鬟们忙着倒茶倒水端送佳肴,奴仆们忙着摆放席案、铺设软席、打扫地面。 家主、老祖母、王氏家人、张隆张次公父子、宋倩茹、二百二十五位亲兵们都有资格进入庄园内参加宴会。 而奴仆丫鬟们,只能等大家都吃完后,吃些剩饭剩菜。 宴会的地点是庄园内的山水园林,占地面积也不算小,最多可以同时容纳上千人用餐。 一个个席案被摆放在春花翠树之间,旁边还有假山假水碧池塘,最中间留出空位,让专门训练过的一些美婢弹琴、奏乐、跳舞,还有一些乐师在旁吹奏打击各式乐器,时不时有花粉从树枝上落下,掉在席案上已经提前摆放好的酒杯中。 相当于大汉朝廷长安大朝会的微缩版本,而且是在白天进行的。 铛—— 青铜大钟再度被敲响,一个奴仆当即朝着园林外等候多时的众人大喊: “庆新春!点年灯!” 随后越来越多奴仆跟着大喊: “庆新春!点年灯!” “庆新春!点年灯!” 与此同时,园林的大门被打开,明明还是大白天,却有奴仆丫鬟们将一盏盏红色灯笼点亮。 “见过老祖母!” “见过各位主人!” 奴仆丫鬟们向进入园林内的众人请安在,众人喜笑颜开,纷纷入内,相互之间恭贺。 “老祖母圣福安康!” “好好好,我家婼娇越来越漂亮了,就是不知道会是哪家的小子吃上这天鹅肉咯,啊——哈哈哈——” “老祖母——我现在还早……” “不早啦,中原的姑娘十四五岁就嫁人咯。” “二伯,请!” “哈哈哈,泰森侄儿,一起一起!” “息哥,快跟上!” “喂,杰哥,等会我。” “张次公,那是我的!” “哇呜——哇呜——爹爹,长治哥抢我的果糖,呜呜呜——” “哈哈哈!” “治儿,把果糖还给人家。” “我抢来的,凭什么还,哼——” “这小家伙,哈哈——” “长治、次公,两个小家伙,让老祖母我抱一抱。” …… 在这番喜庆洋洋的氛围中,众人纷纷跪坐到属于自己的席位上。 哗哗—— 庄内的丫鬟们将早已备好的米酒、茶水倒入每个人席案上的酒杯和茶杯。 另有一群丫鬟排着队送来各种美食,每个人都是一肉两素一汤一果一酒一茶,所用的筷子都是玉石制作,席案上皆有绢帛为垫,席案下各自有一壶,供众人咳痰呕吐。 每个人脚下的垫子,最下层是一张红布,红布上铺着一层鹅毛,鹅毛上又用一张红布包裹,在这张红布上又披上一张绢帛,如此跪坐之时才不会酸痛。 “家主到!” 这时,奴仆的声音响起。 “见过家主(主君)!”众人立刻站起,朝着刚进来的王泰然请安。 “诸位请坐!”青年王泰然在众人的目视下来到园林内的主座上,先是示意众人坐下,然后朝主座旁坐在临时搭建的床榻上的老祖母请安:“见过老祖母!老祖母圣福安康!” “好好好,泰然你也快坐吧。”老祖母慈爱地笑着,在家人团聚的氛围下慢慢淡怀了王泰浩死讯带来的悲伤。 “是。” 王泰然点点头,旋即跪坐在软席上对身边的丫鬟说道:“可以奏乐起舞唱诗。” “是。”那个丫鬟轻声答应,然后离开这里,不一会便叫来许多轻纱女子、乐师、唱诗戏子、琴女。 “奴婢给各位主人献舞(乐)(诗)(曲)。”她们先是向主座上的请安,然后舞女在最中间翩翩起舞,乐师们在舞女们的身后奏响乐器,琴女在舞女前面弹奏木琴,还有一位女子在琴女旁边用唱的方式讲述《诗经》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南涧之滨。于以采藻?于彼行潦。于以盛之?维筐及筥。于以湘之?维锜及釜。于以奠之?宗室牖下。谁其尸之?有齐季女。” 唱诗女子的声音非常悦耳,像清泉流水,又似春日黄鹂,而琴女所弹奏的琴女搭配上乐师们击打乐器的声音,更是让人心旷神怡,不少男人在这样的靡靡之音中看着舞女更是眼神痴呆,仿佛魂飞九天。 这时,张隆站起来对众人笑道:“诸位,与我同敬主君!” “善!” 众亲兵、王家之人、宋倩茹等人纷纷端起一樽酒,向王泰然敬酒道:“主君(家主)圣安。” 说完,众人便将酒水一饮而尽。 “诸君无需多礼,坐下与我同享珍馐。”王泰然坐着回敬一杯酒,然后也将酒水一饮而尽。 喝完酒后,张隆等人与王家众人以及众亲兵有说有笑,男人们还在评论着哪个舞女更好看。 然而在这样的其乐融融中,王泰然却心事重重,正在犹豫要不要在宴会上将自己的改制全盘托出。 “泰然,怎么不吃这酒菜?有心事?” 一旁的老祖母看出了王泰然似乎有心事,便对其随口一问。 “啊?没……没什么。”王泰然摇摇头,将脑海中的想法甩去,拿起案子上的一双象箸,刚要夹起玉盘中的一块牛肉。 “啊呀——” 两个小孩子在人群中乱窜,还窜到舞女中间,惊得那些舞女叫出声,连舞蹈都暂时停下。 “张次公,你别跑!” “笨蛋王长治,你抓不到我,略略略~” 两个小孩在舞女之间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这可把舞女们急坏了,舞跳到一半,却被两个小家伙打扰,以她们的身份又不敢把两个小家伙驱赶。 “哈哈哈——你们两个小子哟~” 老祖母看后乐呵呵大笑,放下手中象箸,对着旁边的王泰然笑道:“泰然啊,你看这小孩子多有趣,我听婼娇说,东莱郡徐乡县徐老夫子家里有个刚满十五岁的孙女,长的也是天仙般的一个人,你可有想法?到时候让她给我们王家生几个曾孙嘞~” “是呀是呀,家主您是该考虑下了,嘻嘻~~”老祖母身边几个丫鬟也在帮衬着说话。 “老祖母,现在谈这些还早。”王泰然的心思并不在女色上面,并不是对女色不感兴趣,只是还没到自己哥哥那般如饥似渴的程度。 “这还早啊?你看看中原那些士子,那个不是十六七岁就成家,他们像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孩子都开始识字咯~”老祖母有些不满,随后拉着几个丫鬟的小手对王泰然说道:“你要是对徐家的女子不感兴趣,老祖母我这几个贴身丫鬟,各个水灵,你挑一个,不求做什么正妻,当个小妾也好。” “老祖母,您不要开泰然的玩笑了……”王泰然一脸黑线,徐家那个天仙般的女子,他尚且不感兴趣,何况是眼前这几个姿色中上的美婢,摇摇头又对老祖母叹息解释:“如今我王家百废待兴,诺岚河谷的战事损失大量辎重,我们又有这么多亲兵和农奴兵要养活,很多食不果腹的农奴在兄长的严苛治理下已经有了叛乱的心思,泰然还在思虑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你这些都是公事,宴会不谈公事。”老祖母语气中愈发不满,拉着一个脸色羞红的丫鬟对王泰然正色道:“今天,只谈私事,尤其是你成家的私事!” 砰! “哎呀——” 就在王泰然有些不知所措时,王长治张次公两个小屁孩追打到了他的席案旁,一不小心便将他的席案撞翻在地,惊得一旁服侍老祖母的几个丫鬟尖叫一声。 “治儿,不许胡闹!” 王泰然的嫂嫂王兰儿上前拉住王长治,然后朝王泰然道歉:“这孩子打小就胡闹,家主您莫要生气。” 说罢,王兰儿便要打王长治的手掌心。 “次公,跪下向主君道歉!” 另一旁张隆的妻子宋倩茹也过来拉住张次公,但她显然要严厉得多。 在来到王家不久后,宋倩茹便与张隆相爱,而同样对宋倩茹有想法的王泰浩为了笼络熟读兵法的张隆,居然忍住了内心的,答应了宋倩茹和张隆之间的婚事。 也正因为如此,宋倩茹和张隆二人对辽东王家更加忠心耿耿。 “无妨无妨,嫂嫂,宋姑娘,小孩子而已,没事。”虽然被席案上的酒水溅湿,但王泰然并不在意,拍一拍身上的酒水,对着旁边的几个丫鬟吩咐道:“把这里收拾一下。” “是。”丫鬟们答应一声,然后开始收拾狼藉满地的酒菜,将其倒入木箕中,最后倒入园林外的排水沟,这些美味佳肴顺着庄园的排水沟流到庄园外。 而在庄园外,早就有许多饿着肚子的农奴等待着这一刻,一看到水沟处流出许多没人吃过的美食,便纷纷开始捞出来食用。 第36章海外开扩四 一年后 汉中元三年 八月 长安长乐宫 深夜 “陛下,该早些歇息了。”唐妃将皇帝身边那盏快要燃烧殆尽的油灯更换,点燃一盏新的油灯,并挥手屏退一旁的宫女,亲自为皇帝端来热茶。 “这些都是今年各郡国上计吏送来的计簿,等我看完自然会睡,你先回去吧。”皇帝的声音很温和,一点也没有在朝堂上那般时威严,私底下也不会自称朕之类的摆架子,专注地看着桌案上的计簿。 这些计簿上登记了各个郡国、县邑、乃至乡村的人口、田地、商市、财政情况,是长安朝廷制定相关政策的重要依据,但还没有形成相关的制度,只是每隔几年或十几年,皇帝有空了,便会下令让各郡国上报一次郡国内的情况,然后根据上报的情况调整各个郡国的税收等政策。 对于没有问题的计簿,皇帝会在最下面的留白处写上赞扬的话语表示鼓励,而对于有问题的计簿,则会让当地郡府再度核查一遍人口田亩等情况,并重新向长安递交计簿。 看着一个个竹简上的各郡国递交的计簿,皇帝哀叹一声,望了眼有些幽暗的宫殿。 “陛下?”一旁的唐妃很是关怀。 “天下郡国,少有贤吏。”皇帝摇摇头,他所看的这些计簿,或多或少都有点问题,但问题都不算太大,根据他对这些郡国官员的了解,地方上发生了一些怎样的事,大致也能猜到。 摇头间,便轮到了辽东郡的计簿,看着看着就发现不太对劲。 “辽东未有大灾,也未曾被七国叛军祸害,田亩和人口怎么减少这么多?”感觉不对劲的皇帝吩咐一个宦官取来十年前的辽东计簿,一番对照之下,确实发现很大的问题,整个辽东比十年前少了上万人口和三十万亩田。 “把辽东郡今年所上报的各个县的计簿取来。”发现辽东郡的人口田亩出现问题后,皇帝让一旁的一个宦官取来辽东郡更详细的县邑计簿。 “诺。”宦官答应一声,不久后取来辽东郡各县的计簿。 一般情况下,皇帝是不会细看县里的计簿,天下一千多个县,每个都要看是看不完的,只能看郡国的,发现某个郡国有问题后,再细看这个郡国内各个县的上报情况。 一番审阅后,皇帝才算明白,辽东几乎每个县都有问题,比如辽东文县张家,计簿里上报仅有一千亩田,可是皇宫里的某个宫女就是辽东文县人,皇帝曾经无意中听这个宫女碎言碎语说过辽东文县张家之事,其家中豢养奴仆丫鬟三四百。 三四百个奴仆丫鬟,这是一个仅有一千亩田地的寒门能养得起的? 再比如辽东房县李家,上报五百亩田地,可是房县官吏名册里,一大半都是姓李的,总不至于是巧合吧?如果不是巧合,那么这是仅有五百亩田地的家族能拥有的实力吗? 还有辽东沓氏县的王家,倒是比较老实,居然上报了两千亩田地,不过这个辽东王家似乎以前听过? 正翻阅到沓氏县的计簿时,皇帝几年前的记忆开始浮现,但时间过得太久,又很模糊,总感觉几年前是不是和某个妃子谈过一下这个辽东王家,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便不再多想,到时候安排谒者代表自己去辽东秘密查核一遍就是。 这般思虑着,皇帝开始继续审查其它郡国的计簿。 而在一旁,早就学会文字的唐妃注视着皇帝将沓氏县的计簿放在一旁,心中也在盘算。 她们唐家与王家也算是交好,自己的兄长唐大牛如今就住在王家庄,每日搂着王家丫鬟逍遥快活,王家每年还会送上各种礼物给她,无论如何都是要帮上一帮的。 ------------------------------------- 卫氏朝鲜列水出海口 一艘悬挂“王”字旗的商船从大海驶入河水,沿岸的朝鲜土著无不惊慌失色,还以为是大汉的船队前来讨伐朝鲜。 几个看守此地的朝鲜士兵连忙骑着快马赶回王险城,向他们的王禀告有汉人入侵。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终于快要回到辽东了!也知不道七国的军队打进长安城了没,或许我王家已经成为新朝的从龙功臣了吧!”船头的一个三十岁男子仰天长叹,他的脸上长满饱含沧桑的胡须。 他就是出海寻找倭人列岛王泰杨,此次回航辽东,途径朝鲜,准备顺便抢一下卫氏朝鲜,反正隔着大海,卫氏朝鲜也不可能大老远跑到辽东来报复。 “我们这么做,万一卫氏朝鲜的王进攻怎么办?”在另一旁,已然二十七岁的王柔静可爱气质少了许多,身上比以往多出许多母亲般的慈爱气息,此刻的她正挽着身边男人的手臂,依偎在对方身上,很是关心。 “放心吧,我此前让人打听过了,朝鲜的大王卫满病危,朝鲜举国上下忙着准备吊丧,没空防备这里。”王泰杨自信地笑着,随后抚摸身边女子的青丝继续补充:“况且,我只是在列水河沿岸劫掠一些朝鲜人的村庄,不会深入到王险城一带,不会有事的。” “来都来了,回辽东前,不如顺带劫掠一些朝鲜土著回去做农奴,就当是给泰浩堂兄的见面礼吧。”深深地呼吸着朝鲜土地上的空气,王泰杨感觉很舒适,在殷民群岛呆的太久,他感觉自己快要脱离文明社会,已经快要被人数占优的殷商人同化。 这十年来,他们从辽东从发,一路横穿朝鲜海岸,在殷民群岛带领殷人发展,之后终于修好船只,可以远航,于是继续向东出发,找到一个位于三韩与倭人列岛之间的大岛,并为其命名为奄岛。 之所以这么命名,也是因为奄曾经是殷商的国都,后来才被盘庚迁都到其他地方,同时奄国也是殷商最重要的内服诸侯,为殷商抵御东夷百余年。 此后,他们继续向东航行,终于找到先祖遗训里所说的倭人列岛。 说是岛屿,其实却很是广阔,他的船只沿着倭人列岛的海岸线航行了几个月都没有找到尽头,最后只好回到殷民群岛,回去之前,还顺便抓了几十个土著倭人当标本。 回忆着寻找倭人列岛的种种艰辛时,船只终于靠岸,水手们抛下船锚后,王泰杨穿好甲胄,骑着披甲战马下船,带领着十个亲兵和二十个殷人勇士登陆上岸。 “王家亲兵,着甲,随我登陆!” “殷人兄弟们,握紧你们手里的长戈,跟随在亲兵后面。” 船只停靠的不远处,便是一个建立在河边的朝鲜村庄。 “¥……¥……¥” “¥……¥……&¥” 村庄内的朝鲜人惊慌失措,有一些机灵的已经跑进山林里,而大多数舍不得家里的瓶瓶罐罐,也第一次遭遇海上来的劫匪,所以没有警惕性,只是单纯地把门窗关好,颤颤巍巍地坐在屋子里就以为可以安然无忧。 “先杀逃跑的!” 王泰杨一马当先,骑着战马冲上前把一个企图逃进山林里的朝鲜土著村民击杀。 “呃啊——” 那个朝鲜土著壮汉被一根长枪从后背洞穿胸膛,当即倒在地上死去。 “¥……¥” 村庄内满是听不懂的哀嚎声,为了防止有朝鲜土著躲在暗处找不到,王泰杨还命令亲兵们将整个村子用火点燃,将藏起来的朝鲜土著用烈火和烟雾逼出来。 村庄内值钱或用得上的东西,都被带走,如玉石、粮食、珍珠、玛瑙、兽皮、布匹、蚕丝、蚕宝宝、土著女子、土著壮汉等等。 第37章休养生息三 五个月后 汉中元四年 正月 王家议事堂 “家主到!” “见过家主!” “二叔三叔四姑,各位堂兄堂姐,还有宋姑娘张先生,以及嫂嫂和堂姐夫,你们都请坐吧。”王泰然在奴仆的喊声中最后一个来到议事堂,脱下脚下的布鞋,踩着一双布袜进入议事堂,走到属于家主的座位,挥手示意堂内众人坐下,随后在坐下前对着身边床榻上的老祖母作礼恭敬道:“见过老祖母。” “嗯,坐吧。”老祖母微微点头,并对底下众人道:“那么,今年的议事就开始吧。” “是。”众人回应。 吱呀—— 虽然是大白天,但奴仆丫鬟们还是点燃油灯,并退到门外,将大门关上,不敢打扰主人们议事。 大门关上后,堂内的变得稍显幽暗,仅有天花板有阳光照射,加上堂内的油灯光照。 看着底下众人,王泰然正襟危坐,对着同样被赋予参加议事资格的宋倩茹说道:“宋姑娘,就由你先把我们王家这些年的改制提一下吧,让大家议事前有个印象。” “是。” 此时的宋倩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囚禁在牢笼里消愁的金丝雀少女,如今已经二十六岁,并且是王家的管事人之一。 她和他的丈夫张隆都是因为博学多才才被赋予跟王家子弟平等的权利,因此她已然将自己作为视作王家的一部分,恭敬地站起身,先向老祖母作礼,然后向王泰然作礼,最后向一众王家子弟作礼,这样的流程坐下来才开始将家主这些年以来的种种改制娓娓道来。 “五年前,先君在诺岚河谷遇害,所携带辎重全部丢失,正好第二年开春,我们王家的粮食收成锐减,以至于许多农户逃荒,乃至饿死冻死,在这样的情况下,家主进行改制。” “首先,暂停粮食出口,减少粮食酿酒,留出更多粮食养民。” “其次,改良农奴制,全部农奴升为佃农,将落月原一共二十万零八千四百三十七亩田地分配给一万一千三百五十二个农奴,其中老人分五亩,小孩分十亩,妇女少年分十五亩,青壮年分二十亩。” “保留一万亩田地,专门给罪犯、涧人奴隶、特殊情况重新被贬为农奴的人耕种,这一项收益是零十分成,庄园收取全部收收获,耕种者只保留基本口粮。” “然后,佃农的分成从一九提升至三七,现如今的佃农,其在田地的收成可以自留三成。” “减少亲兵待遇,由每日百钱减至每日五十钱。” “缩减农奴军规模,只保留三队,并改名治安队,分别镇守辰月盐场、银月港、落月原。” “降低王家子弟月钱,从每日千钱减至每日两百钱。” “规定王家子弟日后出行不得使用丝绸当地毯,禁止奢靡浪费。” “缩减庄园内丫鬟、奴仆、舞女、乐师的数量,将他们安置在银月港成为自由民。” “装备武器马具保养从一月一次降为半年一次,且暂停打造新的甲胄。” “不再为亲兵每月更新家具,且禁止以女子作为物品赏赐。” “减轻酷刑,减少鞭刑……” 宋倩茹一口气把王泰然这几年来的仁政改制都说完,脸都憋红了,深深地呼吸一口气对众人恭敬道:“倩茹已将改制措施汇报完毕。” “辛苦宋姑娘了,请坐吧。”王泰然微笑着点点头,很是满意,挥手示意对方坐下,随后又对二叔王崇说道:“二叔,你先汇报一下改制前的财政情况。” “是。” 待宋倩茹坐下后,二房王崇便站起来,也是先向众人按照尊卑顺序先后作礼,然后润润嗓子开始汇报。 “改制前,庄园每年收入一千一百金,支出一千五百金,每年亏空四百金。” “其收入部分,落月原农业收入六百五十金,海贸商业收入三百五十金,涧人部落首领王安珂、王洛希每年进贡土特产价值一百金。” “其支出部分,庄园子弟奢靡消费每年三百金,亲兵训练每年消耗五百金,马匹喂养每年消耗四百五十金,武器装备船只保养每年消耗一百金,奴仆、丫鬟、农奴兵每年消耗五十金,其余各项消费,诸如乐师、舞女、节日庆祝、宴请其它士族、贿赂官吏等每年消耗一百金。” “其收入部分详细为……玉衡农垦区……酿酒作坊……徐乡县贸易……沓氏县贸易……” “其支出部分详细为……丫鬟每日……奴仆每日……舞女每日……” 二叔王崇汇报的东西要多得多,而财政方面也是议事的主要内容。 这么一番长长的汇报下来,已经过去半个时辰。 汇报完后,二房王崇又取出几个竹简,并将竹简递交给王泰然后补充道:“相关数据都记录在这上面,请家主查阅。” “嗯。”王泰然点点头,慢慢查阅起那几个竹简。 由于改制后倡导节俭,所以像这种账本记录也开始使用竹简,而不是像以前一样极其奢侈地使用绢帛做的絮纸。 当王泰然正查阅竹简上的账本记录时,一旁的王婼娇对其问道:“亲兵、装备、马匹消耗的物资实在太多了,难道我们不能减少亲兵数量吗?” 其他人听得此话也是看着王泰然。 在众人注视下,王泰然收起竹简,想了想,旋即将自己的想法缓缓道来。 “亲兵制度乃先祖康所创,是我王家立足于辽东的根基,若是没有亲兵,我王家早就被这里的土著灭杀,亦或是被落月原上万农奴的怒火吞噬。” “只不过在先君泰浩时期,招募了太多亲兵,又大幅度提高了亲兵待遇,每一个亲兵的生活水平都不逊于中原的小地主,所以才会有今日这般恐怖的消耗。” “先祖康与先君泰浩都答应过亲兵们,王家会养他们一辈子,如果减少亲兵数量,裁撤一些人,他们会如何看待我们王家?是否会反叛,乃至加入农夫们组成的叛军?” “无论如何,我们可以暂不增加新的亲兵,但已经成为亲兵的,绝不能裁汰,要么不招募,招募了就不能裁汰,这是我们王家的诚信!” 这样一番解释下来,众人也不再多说,亲兵对王家的重要性,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这些年的消耗太恐怖,一年就要吃掉相当于一个中原低等豪强的全部家产。 “二叔,继续汇报今年的庄园财政情况。”解释完后,王泰然继续翻阅着刚才那些竹简,同时让二房王崇对众人继续做财政汇报。 “嗯。” 呲溜~ 二房王崇喝一口茶水,旋即继续汇报。 “今年……总体来说,收入与支出基本平衡,家主的改制很成功。” 又是一番长篇大论后,众人开始议论起来。 “已经有亲兵在抱怨自己宅院里的家具好多年没更新。”张隆皱眉说出实情。 “自从绢帛书被换成竹简书以后,大家读起书来也麻烦许多,竹简实在太重了。”宋倩茹摇摇头补充道。 “我家长治已经已经好多天没更换新的骏马练习骑射了,每天都用同一匹骏马练习,效果不是很好。”靠着生育王长治,本是徐家丫鬟的王兰儿也破格进入议事堂议事。 “仅仅只是平衡吗?我还以为能有结余给我买些丝绸呢,我都好久没用丝绸当地毯了,每次出门,我的鞋子都要踩在脏兮兮的地面上,烦死了……”说这话的是四姑王玥,她一直都是一个爱美的女子,哪怕已经三十五岁高龄。 “呵呵……四姑暂且再忍耐几年,等我们王家发展起来了,自然会恢复先君时期的生活水平。”王泰然轻笑一声,虽然他是家主,可以对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下达斥责命令,但这样做毕竟太伤感情,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如此。 “自从您把农奴都升为佃农,并且只收七成,给他们留了三成后,那些农奴都对您感恩戴德,还有的说您是孔孟圣人再世。”王家酿酒作坊的管理者张秀婉拍着王泰然的马屁。 “嫂嫂说笑了。”王泰然淡然一笑,内心却接受了再世孔孟的称赞,毕竟跟先祖康的二八分、以及先君泰浩的一九分相比,自己的三七分确实算得上仁政。 “禀主人!泰杨少君和柔静小姐从海外回来,已经到银月港了!” 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句抱怨自己所面临的难处或拍着家主王泰然的马屁时,门外响起奴仆的声音。 第38章乌合之众五 落月原 玉衡农垦区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逝将去女,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女,莫我肯劳。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一间破烂茅草屋里,赵俊正跪在地上向着屋内的几个佃农传授《诗经》中的硕鼠篇。 自从王家三代家主王泰然将他们升为佃农后,顺带也减少了奴仆巡视。 现如今,王家奴仆们只巡视一遍各个农垦区,便会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劳作,比如去酿酒作坊帮王家酿酒,又比如去纺织厂帮王家纺织丝绸布匹。 在这样的背景下,赵俊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将自己的理念传播给每一个落月原的穷苦人。 “终有一日,鸿雁道的天帝会将临人世间,硕鼠、还有其他肮脏的老鼠们,它们都将会灭亡!我们!将会创造一个没有统治者的天国!”赵俊像是神棍一样跪在地上举起双手,对着窗外的天空仰望。 他建立了鸿雁道,自称许多年以后,鸿雁道的天帝将会将临人间,拯救落月原乃至天下的穷苦百姓。 所有加入鸿雁道的都必须经过严格审核,他们都自称鸿雁,亦或是鸿雁人,同时将那些还没有皈依鸿雁道的人穷苦人称之为蜉蝣。 他们有的是来自中原的汉人,有的是被捕捉的涧人,有的是被贩卖而来的朝鲜人、越人、濮人。 虽然他们来自不同地域,有着不同的民族和文化,但此时此刻,他们只有一个身份,鸿雁人! 同时,他们将引导他们走向光明的赵俊尊称为大贤良师、帝子、圣子、先知,并且将剥削奴役他们的辽东王家蔑称为硕鼠,将大汉朝廷、匈奴、卫士朝鲜、南越蔑称为汉鼠、匈奴鼠、卫鼠、南越鼠。 砰!砰!砰! 这时,屋们被敲响。 “去看看是鸿雁?还是蜉蝣?还是硕鼠?”赵俊站起来对身旁的一个信徒吩咐。 “是。”信徒答应一声,起身去开门。 其他人则纷纷站着假装在讨论哪家姑娘好看,免得被治安队或王家奴仆发现自己是鸿雁道信徒。 吱呀—— “圣子,鸿雁给您带来乌鸦的消息。”一个身型憔悴的中年男人小声地对开门的人如是说道。 “乌鸦”是鸿雁道的黑话,意为背叛者。 幸好鸿雁道只有核心成员能接触到赵俊,其他鸿雁道成员只知道自己加入了鸿雁道,却根本不知道鸿雁道其他成员是哪些,如此才使得赵俊始终没有被发现。 “鸿雁,快进来吧。” “是。” 在赵俊的示意下,那中年男子步入屋内,然后又将屋们关闭,确定每人偷听后,瞬间撕下脸上淡定的伪装,跪下来对着赵俊小声哭泣:“圣子,我们失败了,呜呜呜——” “鸿雁啊,不要伤心,是某个鸿雁又被硕鼠抓住了吗?上次我们的一个鸿雁去港口刺杀徐家的少女老鼠时被硕鼠抓住,但他是好样的,宁愿自杀也不肯暴露其他鸿雁,鸿雁啊,我们早该有牺牲后去见天帝的准备了,不是吗?”赵俊的脸上带着神圣光辉,窗外阳光洒在他经历苦难岁月的脸庞,整个人圣洁无比,像是天上谪仙下凡,仿佛随时要升华。 他曾是赵国公室后裔,也曾梦想推翻大汉重建赵国,但此时此刻,他早已不在乎什么赵国,也不屑于再提起自己赵国公子的身份,现在的他,是天帝在人世间的先行者,是拯救黎民苍生的圣子。 赵俊一边说话,还一边把嚎啕大哭的中年男人搂在怀中,抚摸对方的头发,仿佛是在爱抚自己的孩子。 “圣子……我、我……”中年男人感受着头顶的温柔,沐浴在圣子的神圣光辉下,内心更加愧疚,对赵俊哭颤道:“摇光农垦区那些刚加入的鸿雁,因为分到了田地,从农奴晋升为佃农,所以已经不愿意继续跟随鸿雁道反抗硕鼠了,他们甚至恬不知耻地将硕鼠王尊称为孔孟圣人再世。圣子,我辜负了您的期望,请圣子将我处死,让我去见天帝,我会卑微地跪在天帝脚下,向祂忏悔我的无能。” “鸿雁鸿雁,只有坚持我们的信念才是最大的勇气,没被硕鼠抓住却要自杀,这只是逃避现实的软弱啊。”赵俊愈发圣洁,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让在场的信徒们如沐春风。 ------------------------------------- 银月港 “泰杨堂兄,柔静堂姐,好久不见,好像有十多年了吧?” 王泰然等人来到港口处迎接着正在指挥水手搬运船上货物的王家二房兄妹。 “泰然堂弟,好久不见。”王泰杨太久没回辽东,居然忘记了怎么作礼,一时间有些尴尬。 “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王泰然看出来王泰杨在海外呆太久,已经忘记了中原礼节,于是握住对方满是手茧的手掌,很是伤感:“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为了家族,都是应该的。”王泰杨咧嘴一笑,然后对身后的王柔静说道:“静儿,把地图取来,让家主……嗯?家主呢?” 王泰杨刚要向“家主王泰浩”展示自己的海航成果,却发现“家主王泰浩”没来,内心还以为是“家主王泰浩”看不起自己,于是冷冷自嘲道:“呵呵……” “泰杨堂兄,你太久没来,兄长他、他、已经仙逝……”王泰然连忙解释,说到仙逝这个词时更是满脸忧伤。 “仙逝?难道是跟随七队攻打长安时?”王泰杨问道。 “不、不是,七国叛军早已败亡。” “叛军?不是王师吗?” “他败了,所以他是叛军,朝廷赢了,所以朝廷才是我们的王师。” …… 一番解释过后,二房兄妹终于明白怎么回事。 “没想到我们出海的这些年,居然发生这么多事。”王泰杨长叹一声,旋即将航海地图取来,将地图递给王泰然,并对其恭敬道:“家主,这是我们出海后,根据海航的路线自己画的航海图,可能不太准确,但大致不会有错。” “嗯。”王泰然欣喜地点点头,然后看着地图,粗略看完后更是惊叹:“海外居然还有殷商遗民,倭人列岛居然这么大,三韩人口数量还挺多的,卫氏朝鲜原来离我们辽东王家也不算太远。” 啪! 这时,几个殷人勇士挥舞鞭子抽打这一群被麻绳捆起手脚的奴隶。 “他们是?”王泰然被这些海外蛮夷所吸引。 “挥舞鞭子的就是殷商遗民,那些被抽打的是马韩人、朝鲜人、倭人。”王泰杨高兴地向家主炫耀自己出海的伟大战果,并对其建议:“这些倭人身材矮小,且非常乖顺,天性服从强者,很适合做奴隶,家主您可以把他们当动物圈养起来,驯服后关进笼子里给别人观赏,如此也算是我辽东王家一道美丽的风景。” “你的建议很好。”王泰然轻笑着随口答应,他不是很在意这种小事,王家庄园的奴隶太多了,也不缺这几十个,收起地图时却又无意间瞥见堂姐王柔静身后几个丫鬟抱着的四个孩子,其中三个长得极其丑陋,一个又长得非常有魅力。 然而还没等王泰然出口询问,一旁的王泰杨额头冒着冷汗连忙提前解释:“这些都是我跟丫鬟们生的孩子,也算是我王家人。” “哦。”王泰然点点头,相信了堂兄的这番话,随后动用金手指查看起那四个孩子的信息。 【成员:王朝歌 遗传:国色天香、纯血 天赋:圣君】 【成员:王长受 遗传:血亲缺陷、丑陋不堪、癫痫 天赋:智障、暴燥狂、嗜血】 【成员:王长汤 遗传:血亲缺陷、丑陋不堪、羊癫疯 天赋:智障、口吃】 【成员:王妲己 遗传:血亲缺陷、丑陋不堪、哮喘、白血病 天赋:智障、虐待狂】 ??? 看着这几个孩子的情况,王泰然满头雾水,没搞清什么状况,于是又具体查看起这些遗传、天赋的介绍。 【纯血:同血缘生育后代有极小概率异变出该遗传,且小概率遗传给下一代 效果:排斥所有负面遗传,身体恢复力巨幅增加,只要没有死亡,无论多么严重的创伤都可以慢慢恢复,哪怕断胳膊断腿,且容易出现正面天赋】 【血亲缺陷:同血缘生育后代有极大概率异变出该遗传,且大概率遗传给下一代 效果:排斥所有正面遗传,身体恢复力极差,受到创伤难以恢复,哪怕划破一下手指都可能死亡,且容易出现负面天赋】 【圣君:作为统治者时,所有臣民对你好感倍增,且民众对你的反抗意识极弱】 看着这些介绍,王泰然看向眼前二人的眼神也变了,但又不好揭穿,只好尴尬地笑着;“呵呵……堂兄堂姐,你们……呵呵……快回庄吧……丫鬟们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你们辛苦一路,也该歇息歇息,至于你们的……堂兄跟那些丫鬟生的孩子,庄园会抚养长大的。” 第39章长治从军记一 一年后 汉中元五年 八月 八月是落月原春小麦丰收的时候,也是王家子弟和亲兵们去山林里打猎锻炼身体的时候。 这里的打猎主要指猎杀涧人土著,而不是猎杀野兽。 佃农们喜悦地收割着小麦,并在内心对王家主君默默感恩。 而此刻的王家主君王泰然却正带着一众家族子弟前往诺岚部。 “属下王洛希,参见主君!” 诺岚部新首领王洛希恭敬地跪在王泰然的马下,她的身后是一群同样跪着的涧人勇士。 这几年来,王泰然没有像先君泰浩一样搞“首战即决战,一战定乾坤”的军事冒险,而是延续先祖康时期“以涧制涧”的策略。 扶持王洛希和王安珂这两个汉化涧人,为他们训练勇士,给他们提供一些铁制装备,并且只允许他们的部落可以向王家购买海盐,让他们在山林里带着涧人攻打涧人,愿意臣服的涧人会成为他们的部落民,不愿意臣服的涧人会被他们低价卖给王家当农奴。 同时暗中也让王洛希和王安珂相互竞争,只有捕捉涧人更多的那一方,才能得到王家更大的支持,防止他们俩在王家的扶持下壮大后又反噬王家。 “起来吧。”王泰然语气温和,挥一挥手中的长剑示意对方起来。 “谢主君。”王洛希也长大了,此刻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二十二岁冷艳女子,不再是当年那个爱哭鼻子的涧人少女,她亲自为王泰然牵着马,不断恭维:“主君能来我这里打猎,是我一生的荣幸。” 一般情况下,王家主君去哪里打猎,就意味着哪一方更受宠。 今年的王家主君没有去王安珂那里狩猎涧人,而是来她这里,那就说明…… “诶,李大哥,这破林子的山路是真难走,我家马儿都快饿死了,要不咱俩换一换?”众人前往狩猎地点时,人群中的东方朔赖着李息想要换马。 这两三年来,东方朔出色的学习能力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课堂上常常能举一反三,就连博学多识的宋倩茹在他面前都败下阵来。 也正因为如此,王泰然才会突发奇想,把东方朔带上一起狩猎,以示对其看重,顺便增进下感情。 “呵呵!你这马快饿死了,那怎么还能跑这么快?”李息满脸嫌弃,要不是看在主君很重视这个东方朔,他早就想揍对方一顿了,实在是这东方朔的嘴太贱了,特别能说,一般人还怼不过他。 “还不是李大哥你骑的是母马,我骑的是公马,这公马看见母马,可不就……” “滚滚滚!” “诶,李大哥,生气啦?” “滚!” “诶,别生气嘛,子曰……” “闭嘴吧!” 二人说话间,已经到了狩猎区。 “主君,这里就是舒希尔部的活动范围,只要不靠近他们的村寨就没事。”王洛希恭敬道。 “嗯。”王泰然点点头,像舒希尔这样的几百人小部落,在山林里有几十个,每年都会被王家子弟用狩猎的方式消灭一个。 至于那些实力强大的部落,就只能依靠王洛希和王安珂去挤压其生存空间,再等几年,他们弱小时,便可以成为狩猎目标。 “¥” 正在打猎野兽的舒希尔部落涧人勇士们和采集果实的涧人少女们也发现了王家人,他们惊恐地尖叫,纷纷逃窜。 “看我的!” 刚刚学会拉弓射箭的东方朔早就等着急了,当即拉弓瞄准一个在山林里东逃西窜的涧人壮汉。 他的手上带着兽皮长臂手套,防止被弓弦和箭矢擦伤,差不多瞄准后便一箭射出。 咻! 砰! 箭矢射在一颗杉木树上,那个涧人壮汉躲在杉木树后面逃过一劫。 “额……”东方朔有些尴尬解释:“不是我没射中,都怪这些烂树。” “呵!就这?”一旁的李息嘲讽一句,鞭子抽打着座下骏马,追赶着一个涧人壮汉,在骏马飞驰时间拉弓射箭。 咻! “呃啊——” 那个涧人壮汉被射中后背,箭矢狠狠地进入他的胸膛,刺穿他的心脏,随后挣扎片刻后就倒在地上死去。 “好!”“好!”“好!”“好!” “老李不愧是我们亲兵中的精锐。” “果然是辽东第一骑射,难怪主君让李息去教导长治少君骑射。” 一同跟随而来的几个王家亲兵纷纷为李息叫好,并各自拉弓瞄准自己的猎物。 咻!咻!咻!…… 大量箭矢飞出,越来越多涧人倒在地上。 但所有人都是先骑马追上去,然后距离很近时再停下来拉弓射箭,像李息这样一边骑马一边射箭还能射中的,仅他一人。 “师傅,我……”看着自己的骑射师傅这般厉害,十二岁的王长治也很紧张,正所谓名师出高徒,如果自己没射中,不仅自己要丢脸,还会给师傅丢脸,所以他很是紧张。 “少君,不要怕,你是王家第四代中的长子,你能行!”李息来到王长治身后,一边对其鼓励,一边调整其拉弓姿势,并让其更换瞄准目标,在其耳边轻声教导:“涧人男子跑得太快,你现在还太小,拉的又是小弓,射程有限,我们现在换个目标,看到前面那个气喘吁吁的涧人小女孩了吗?她已经没有体力了,猎物没有体力时,就是我们猎杀它的最好时机!” “叔叔……”王长治又看着人群中最尊贵的王泰然,他有点不忍心把一个鲜活的生命残害。 “长治,你的父亲就是被这些涧人杀害的,你不要把她当成可怜的小女孩,你应该把她当成你的杀父仇人,勇敢起来吧!”王泰然微笑着教导。 “长治知道了……”王长治咬紧嘴唇,拉开小弓瞄准那个小女孩,可就在准备松开手的那一刻,却看见涧人小女孩跪在地上朝他哭泣,虽然听不太清楚她在说什么,也听不懂涧人的语言,但王长治内心还是不忍。 “王长治!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忘记杀父之仇了吗?!”王泰然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却不再似刚才那般温和,而是十分严厉。 “对不起……”王长治在内心对那个涧人小女孩道歉,然后闭上双眼拉弓射出箭矢。 咻! 王长治缓缓睁开双眼,看见正是一个胸口中箭、倒在地上的小女孩。 内心受到谴责与煎熬的他当即昏迷,从马背上摔下。 “少君!” “长治!” 第40章汉武时代一 四年后 汉后元三年 正月 长安未央宫 “咳咳~” 坐在榻上正在翻阅各郡县计簿的皇帝刘启浑身颤巍巍,咳出一口血水在竹简上,似乎命不久矣。 “陛下!” 身边的几个宫女看到这个情况吓了一跳。 “咳咳~” 皇帝再度咳出一口血水,挥手屏退宫女。 望着空荡荡的大殿之内,感觉自己的生命将要结束,刘启不由得回想起自己的一生。 年少时放荡无畏,用棋盘砸死吴国世子,险些酿成大祸。 刚即位就急着削藩,导致七国之乱,还听信袁盎的鬼话错杀晁错,要不是有周亚夫在,说不定已经被叛军“清君侧”成功。 此后十数年休养生息,恢复七国之乱带来的创伤。 再之后,为了避免在自己死后,周亚夫等功臣集团控制年少的新皇帝刘彻,以周亚夫收藏甲胄准备在阴间造反的莫须有罪名逼迫其自杀。 而在如今,他还准备再做最后一件事,为刘彻铺平道路。 “去……咳咳——去、传唤太子!咳咳——” 皇帝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昏暗,他要在这生命最后时刻再为刘彻做最后一件事。 他要提前为年仅十五岁的刘彻进行成人礼,行冠礼,这样就可以使得后宫无法以新帝年幼为由把持朝政,避免吕后之乱重演。 “咳咳——” “快啊!” 皇帝催促着发呆的宦官。 ------------------------------------- 半个月后 寝宫内,仅有皇帝刘启和皇太子刘彻二人。 “张绾、王臧、窦婴、田蚡,他们四人,是我留给你的辅政大臣,咳咳——” “父皇!” “大汉的江山社稷……交给你了……” “儿臣……绝不辜负父皇。” 一番嘱托后,皇帝刘启望着寝宫的天花板发呆,他对诸侯王们心狠手辣,即便是立下功劳的梁王,其封国也被一分为五,其余参与叛乱的诸侯王更是身首异处、除国灭家,他对军功世侯们也没有心慈手软,即便是在七国之乱立下赫赫战功的周亚夫,照样被他以莫须有罪名赐死。 但对整个大汉,对天下的黎民百姓,他刘启,问心无愧! 他在位期间,不知有多少豪强大户被他迁到长安,不知有多少没有土地的流民在他的治理下重新获得田亩耕种,不知有多少想要兼并闾左田亩的豪右被他阻止。 或许,后世的史书会给我一段公正的评价吧。 再离开人世的最后一刻,刘启缓缓闭上双眼。 一切,都结束了…… 这位伟大的君主逝世,后世之人称他为——汉景帝! 并将他与汉文帝的时代合称为文景之治! ------------------------------------- 一月后 一位英姿飒爽的少年在文臣武将、数以千计的将士注视下,登上象征皇帝权力的台阶,走到高台之上,站在祭祀天地的青铜巨鼎之下,望着脚下成千上万的臣民。 锵—— 少年拔出腰间佩剑,剑指苍穹。 “朕,大汉天子刘彻,于今日继承大统!” 他只有十五岁,魁梧的身躯在高台寒风之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又无比伟岸。 “陛下万年!”“大汉万年!” “陛下万年!”“大汉万年!” “陛下万年!”“大汉万年!” 高台之下,百官士卒纷纷跪下高呼,声音响彻寰宇。 呲—— 少年天子刘彻收起长剑,双眸之中尽是星辰大海,迈出的每一步都有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 六个月后 长安 未央宫 “董仲舒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东方朔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李息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王长治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张次公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 数十个人先是向皇帝行礼请安,然后端正地站着,等待着皇帝的考查。 他们都是被推举上来的人才,前来辅佐眼前这个少年天子治理国家。 他们有的本就在大汉中央担任过一些不重要的官职,比如董仲舒,本是儒学博士,也被举荐到天子身边。 有的是郡县长官推荐到天子身边,比如东方朔和李息,被东莱郡守和辽东郡守推荐而来。 有的是则是来自豪强士族,比如王长治、张次公,其所归属的辽东王家向丞相敬献海量财富后,被丞相举荐到天子身边。 自高皇帝刘邦以来,大汉时不时就会让天下郡国举荐人才到长安,被举荐的人才如果得到重用,举荐者也会被皇帝赏赐,被举荐者如果是个庸才,举荐者也会被皇帝惩罚。 只不过这些都还没形成制度,只是在皇帝有空时,想起来人才不够时,才会临时下令各个郡国举荐人才到朝廷。 除了举荐这种途径,每个郡守都可以让自己的一个亲戚进入朝廷任职,不过都是没有多大实权的小官,而且这种走后门进入朝廷的也会被其他人看不起。 而还有一种获得官职的途径就是征辟,皇帝会直接下令让某些人直接进入朝廷担任官员,这个叫作征,地方郡县长官也可以直接在当地随便找个人担任郡县内的吏,这个叫作辟。 因此,大部分郡县的吏都是当地的豪强士族子弟担任。 比如辽东沓氏县,功曹、主簿、廷掾、主记室、内府、贼曹、议曹、吏掾、狱掾、医掾、教使、市掾、道曹,这些县内吏职都是辽东王家的亲兵在兼任,就连辽东郡府的时曹、议曹也是王家王崇和王家王松在兼任。 每当皇帝下令天下郡国向朝廷举荐有孝廉、有才能、有贤良的人才时,辽东郡府都是先要求郡内各个豪强家族出钱,哪家出钱多,就把哪家的子弟举荐给朝廷。 以往的时候,王康和王泰浩都对给朝廷当官这种事不感兴趣,给大汉当官赚的那点俸禄还没他们在庄园内一天奢靡享受花的多,所以也懒得疏通郡府的关系。 然而,第三代家主王泰然却对家族子弟进入朝廷当官这事很上心,已经不满足于过去单纯与中原豪强们做生意的层次。 这一次,王泰然在得知新皇帝少年天子刘彻要天下郡国举荐人才时,便早早地疏通了辽东郡府和东莱郡府的关系,得以将已经入赘王家的东方朔、亲兵李息、四代长子王长治、张隆之子张次公这四人硬塞进长安朝廷。 “今后,你们都是朕的肱骨之臣!”大殿内,坐在上方床榻上的少年天子刘彻对这些新的臣子很感兴趣,那些顽固不化的老臣,他已经想要抛弃了。 想要推行自己心中的新政,就必须使用新臣,这是自古以来都不变的 第41章长治从军记二 两年后 汉建元二年 两年里,大汉风起云涌,已经不是景帝时那般休养生息风平浪静。 先是皇帝刚即位就下求贤令,让各个郡国举荐人才,并且重用这些人才,逐渐疏远那些先朝老臣。 其次,四位辅政大臣都推崇儒家的尊君之策,而窦太后与诸侯王们却依旧固执地坚持黄老之学的虚君之策,淮南王更是著作《淮南子》来向天下人鼓吹虚君分权的黄老之学,相互争执之下,窦太后获得胜利,四位辅政大臣,张绾王臧二人自杀,另外两位则选择“自愿”辞官、告老还乡。 随着丞相窦婴“自愿”辞官,许昌被任命为新的丞相。 同时,张骞受命出使西域,目的是寻找一个叫大月氏的势力,想要与这个势力组成联盟,一同反攻匈奴。 为了进一步巩固权力,少年天子刘彻首先对九卿中主管财政的少府下手,将少府内许多先朝老臣以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强行辞退,然后将诸如东方朔等举荐上来的心腹新臣塞进少府里,从而掌控大汉的钱袋子。 同时又通过掌控少府,用少府的钱袋子来培养一只专属于皇帝的亲兵队伍,这就是上林苑。 能进入上林苑的无不是皇帝心腹,被皇帝重视,在这样的重视下,上林苑也成了大汉的军官教导团。 …… 而此刻的上林苑 一场骑射比赛正在进行。 两个骑着战马的年轻人正在追逐一群野兽,射杀野兽多者将获得奖励。 “卫仲卿,我不会输给你的!” 已经十八岁的王长治一边骑马,一边张弓拉箭,瞄准着前方一只乱窜的野猪,但随后又犹豫了,转而瞄准旁边一只跑得更慢的麋鹿,仿佛许多年前,在辽东猎杀涧人时一样,猎杀更加弱小的目标,总是更加容易成功。 自从加入上林苑后,军营内每个月都会举行这样的比赛,激励士兵们更加努力地训练自己。 这个月的比赛,经过一轮又一轮的淘汰,最后只剩下王长治和卫青一决雌雄。 从小就在辽东锻炼骑射技巧的王长治很快就成为上林苑中的佼佼者,能与他一教高下的仅有跟他一起来的张次公,以及一个走后门进来的卫青卫仲卿。 起初,王长治是看不起卫青的,觉得对方不过是因为其姐姐卫子夫是皇帝的妃子,所以靠走后门才能进这上林苑。 然而几个月的相处下来,王长治也发现了这个卫青简直是个军事天才。 刚进上林苑时,王长治还能靠着在辽东几年的骑射经验暂时压制卫青,但随着时间的增长,卫青很快就学习成长起来,甚至赶超他最引以为傲的骑射能力。 几个月前靠走后门才进到这上林苑的小菜鸟,如今已经比他还要强大,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服气的。 咻! 王长治一箭射去,正在奔跑的麋鹿当即倒下。 “好!” 围观的其他士兵们纷纷拍手称赞,其中张次公的声音最大,他们从小就是玩伴,如今又一同进入这上林苑,成为皇帝的亲兵。 “不愧是李侍中亲自教导的孩子,果然天赋非凡。”负责训练上林苑士卒的太行令王恢很是赞赏,抚摸着自己的山羊胡,满脸都是笑容。 而他口中的李侍中则是两年前被辽东郡府举荐给朝廷的王家亲兵李息。 本来李息前来一起参军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王家少君王长治,谁能想到,因为他的骑射技巧超乎非凡,竟被皇帝赏识,直接从上林苑的一名普通士卒提拔为侍中,成为随时陪伴在皇帝身边的心腹。 射中目标的王长治得意地看着另一旁的卫青,只见对方正无比镇定地瞄准一只疯狂乱窜的野猪。 虽然都是猎物,但野猪这种更难射中的目标明显更能彰显骑射技巧。 “这么远?想射中那只野猪?呵呵!”王长治觉得这个卫青一定是疯了,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射中。 然而…… 咻! 嗷~~ 野猪被箭矢射中,倒在地上哀嚎。 “优安兄,承让。”卫青微笑着,对目瞪口呆的王长治作礼。 优安是王长治的表字,是成年后,王家家主王泰然为他取的。 “这个卫仲卿……将来必是我大汉之栋梁!”一旁观看比赛的王恢也震惊了,抚摸山羊胡的手掌都停了下来。 “恭喜仲卿贤弟,是在下学艺不精。”王长治彻底服气了,不服气不行,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卫青就是个怪才,几个月前,这个卫青连骑马都不会,甚至是第一次接触战马,结果现在已经在比赛中光明正大地赢了他。 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小兵来到王恢身边,在其耳边轻语。 那王恢听了几句后摇摇头叹息:“卫青这般的人才,不留在上林苑实在可惜。” 然后,传令小兵又说了几句后,王恢终于无可奈何,望着正在被众士兵抛向天空庆祝拿下比赛第一名的卫青,最终对卫青喊道:“卫仲卿!” 听到太行令喊话,众士卒停下,卫青也恭敬地站在原地对王恢行礼:“卫青在。” “今后,你就……”王恢想说出来,但又非常舍不得这样一个人才离开,可这毕竟是皇帝的命令,最后还是把话说出来:“从今以后,你就不用来上林苑了。”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都不明所以、脸色大变,还以为这是卫青哪里得罪了太行令,所以要被太行令王恢逐出上林苑,于是纷纷为卫青求情。 就连刚刚在比赛中失败的王长治、以及王长治的好兄弟张次公也站出来为卫青求情:“不知卫仲卿所犯何事,尊驾您要将他逐出上林苑?” 卫青也同样不解地看着王恢,双手紧握成拳,他不明白自己都这么努力了,也这么有天赋,为什么还是要被逐出上林苑,难道在这大汉,出身白丁就真的没有一丁点出头之日吗? “额……哈哈哈!”王恢明白众人这是理解错他的意思了,于是捋一捋自己的山羊胡,对众人笑哈哈地解释:“你们呐,我哪是要把卫仲卿逐出上林苑,是陛下谕旨,要把他调往建章当差,这是升官哩。” “啊这——” “恭喜仲卿兄!” “恭喜仲卿贤弟!” “仲卿贤弟,将来加官进爵了,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上林苑的战友啊,哈哈!” 众士卒听到此话,纷纷对因为太高兴而发呆的卫青表示祝贺。 第42章朝歌灭朝鲜一 呼呼—— 狂风呼啸,天空乌云密布,云层间还能看到一点蓝光,那是有冰雹正在酝酿。 辽东王家 “滚!你也配姓王?” 砰! 宅院大门打开,一个青年被奴仆们架起来扔到地面。 “咳~” 青年被摔伤,咳出一口血痰。 他是一个姓王的佃农,被卖到辽东成为佃农没多久,本以为自己跟辽东王家同姓,能去王家在银月港的大宅院里攀个亲戚,最起码也能混口饱饭吃,结果刚进去就被扔出来。 就在他起身准备离开时,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小女孩,看其模样,估计才十一二岁,却已经长出一张精致脸蛋。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青年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小丫头,忍不住上前打招呼。 小丫头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地上的一块石头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说一句话。 就在他要抚摸小姑娘的头顶时。 “小子,敢碰一下小姐,你这双脏手就可以不要了!”宅院门口的奴仆瞪着青年,拿起棍棒要殴打他。 一听到这话,青年吓得直哆嗦,连忙收回双手,心中已经明白,眼前这个小丫头估计是王家的小姐,只是不明白为何站在这宅院门口一直发呆。 这时…… 轰隆隆! 远方响起震天雷声。 哗哗哗—— 骤雨将临,雨滴打在一个个行人身上,青年躲在宅院的屋檐下避雨,并看着大雨中的小丫头很是不解。 “雨神来啦!” “老头子,怎么还没收好摊啊?” “打谷场的麦子收好了没?快快快!” “我刚买的新衣服,又被打湿了。” 人们纷纷忙碌起来。 “小姐,我们快进屋吧。” 宅院门口的几个奴仆连忙走上前去劝说下丫头进屋,可小丫头充耳不闻,依旧站在原地任由风吹雨打。 奴仆们又不敢强行拖拽,只好求助于宅院内的丫鬟。 不一会,一个丫鬟从宅院内走出,一把抱起小丫头就往屋里走,结果…… “小心!” 青年看到那个丫鬟走过的是一片水洼,很容易滑倒,出于好心提醒对方,然而为时已晚。 “啊——” 丫鬟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抱在怀中的小丫头也被摔在地上。 “你在干什么?” “怎么这么不小心?没长眼?” 几个奴仆害怕极了,厉声斥责那个丫鬟。 丫鬟赶忙起身,根本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疼,扶起倒在地上的小丫头查看伤势。 只见那小丫头的脸蛋被划伤,手肘处也出现一道伤口,正在流出鲜红血液。 “呼……小……呼……小姐,你、你没事吧?”丫鬟淋着雨,在迎面而来的冷风中张开嘴巴喘气。 奴仆们也顾不得被雨水打湿,站在风雨中查看小丫头身上的伤势。 “呵呵,你们这几个恶奴,没能照顾好王家小姐,等着被你们家主人惩罚吧!”刚刚被扔出来的青年心中还有怨气,站在屋檐下看着奴仆们手忙脚乱的样子,顿时感觉很舒服,嘴角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并在心里暗暗嘲讽奴仆们。 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正在发生。 只见那小丫头脸蛋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手肘伤口处迅速结出一道伤疤,然后伤疤在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后又脱落,刚才受伤的地方完好如初,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 “一定是我眼花了!” 青年感觉自己可能是出现了幻觉,于是闭上双眼揉一揉,重新睁开双眼再去看那个小丫头时,竟发现那小丫头脸蛋上也早早结出伤疤,伤疤在短短十几个呼吸时间过后便自然脱落,一张圣洁无暇的小脸重新出现。 不仅如此,就连那些奴仆和丫鬟也很震惊,同时又很庆幸。 只要小姐不把自己受伤的事说出去,就没人会知道他们没把小姐照顾好、导致小姐受伤这事。 而小姐又不喜欢说话,所以不用担心……不、不对,旁边还有个小子看见了。 正在暗自庆幸不用受到主人惩罚的王家奴仆顿时看向青年。 青年当然猜到了这些王家奴仆是什么想法,于是拔腿就跑,也顾不得大雨倾盆。 “算你小子走运!”王家奴仆自然不可能冒着大雨追一个没犯罪的佃农,反正一个佃农说的话,应该是没人会信的。 正在往家里跑的青年还在回想刚才那件极其诡异的事。 一个被摔伤的王家小姐,伤口在眨眼和呼吸间就恢复,这种事如果说出去,恐怕没人会相信。 嗯……也不对,鸿雁道那些神神叨叨的信徒应该会信。 对于鸿雁道,青年并不感兴趣。 起初只是看有一些佃农加入了,于是出于好奇心也加入其中。 结果时不时就要被一群自称圣徒的神棍教一些奇怪的东西,搞得他很是烦躁。 他是刚刚成为的佃农,所以无法想象十多年前的那些农奴们有多么悲惨,也就无法理解鸿雁道信徒们种种过于激烈的反抗行为,只觉得这些鸿雁道信徒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就算在中原,那些豪强不也一样收七层租佃么,跟这里又没有区别,干嘛要反抗王家,万一被处死了咋办? 刚回到家,几个鸿雁道的外围信徒就将他围住。 “听说你见到圣女了?”为首的一人很严肃地询问他。 ??? 青年很茫然,他连外围信徒都算不上,只是曾经在某一天的深夜里秘密参加过一次天帝祈祷仪式,之后就彻底没兴趣了,对于这些鸿雁道信徒口中的各种黑话也听不懂。 “就是王家小姐,王朝歌!” 那个鸿雁道信徒一说到这个名字,满眼都是狂热。 “那个小丫头原来叫王朝歌吗?”青年一愣,然后想起来之前在宅院门口遇见的那个女孩。 “圣女有对你说过什么吗?”这些鸿雁道信徒步步紧逼,让青年很是无奈。 由于信仰鸿雁道的佃农实在太多,所以辽东王家只好默许了鸿雁道的存在,毕竟不可能把信仰鸿雁道的佃农都杀了,那样就没人给王家种田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青年举报这些鸿雁道外围信徒也没用,现在的王家只抓捕鸿雁道核心成员,对于鸿雁道外围成员最多抽一鞭子就放过。 “她是王家小姐,我就是个佃农,她能对我说啥?你们没有别的事就赶紧滚!”青年逐渐不耐烦,他虽然也憎恨王家,但对想要反抗王家的鸿雁道同样没有好感,敌人的敌人还是敌人。 第43章长治从军计三 三年后 汉建元五年 豫章郡 上万的大汉将士在这里集结,军旗招展,车轮飞转,马蹄声杂乱无章。 “骑兵队长王长治!” “到!” “骑兵队长张次公!” “到!” “骑兵队长……” “到!” …… 军队中,王恢的副将正在对各个军官进行点名,上一级检查下一级军官是否到齐,下一级军官再检查直属于自己的下一级军官是否到齐,以此类推,最后则是队长检查自己队伍中的士兵是否到齐。 伍长和什长管理的人数较少,只负责协助队长指挥,也没有下一级需要他们检查,所以队长才是实际上的最低一级军官。 根据人数的不同,军队分为伍、什、队、屯、曲、部、营,分别是五人、十人、五十人、一百人、五百人、两千人、八千人。 伍有伍长、什有什长、队有队长、屯有屯长、曲有军侯、部有司马、营有校尉,校尉之上便是主帅以及主帅的副将们。 三年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 先是南越王赵佗逝世。 然后皇帝采用董仲舒的建议,在法家博士、道家博士、儒家博士的基础上,新增易经、尚书、诗经、礼记、春秋五经博士,将儒学确立为官方学术。 之后,太皇太后逝世,皇帝终于彻底摆脱后宫的掣肘,紧接着,田蚡被任命为丞相。 再之后,便是闽越国与南越国发生军事冲突,南越国请求大汉调停。 这也是王长治等人出现在豫章郡的原因。 他们是上林苑禁卫军的期门郎,平时是皇帝的亲兵,战时进入军队直接就可以担任军官。 “长治哥,听说跟我们一同被举荐的东方朔都已经进入金马门了,看来是要被陛下重用,而我们却连个军功都还没混上,唉……” “放心吧,军功很快就会有的,这次攻打闽越国,就是我们建功立业的机会。” 二人议论间,传令兵手握军旗,骑着快马在各个队伍间穿梭喊话。 “出发!缓行!” “出发!缓行!” “出发!缓行!” 随后,二人便看到最前方的一面巨大红色熊猫图案军旗在挥舞。 这是军队的旗语,跟辽东王家的类似,应该说辽东王家的旗语就是直接复刻的大汉旗语,只是在一些细节上稍有改变。 旗语是每一个军官以及精锐士兵都必须学会的知识,否则数万人的队伍,下层军官根本听不到主帅的指挥,很可能主帅命令进攻,你却听成后退,主帅命令后退,你却听成进攻,那么整个队伍都会彻底乱套。 挥舞一面熊猫图案军旗就是“出发!缓行!”的意思,如果同时挥舞两面熊猫图案军旗那就是“出发!急行!”的意思,如果挥舞三面熊猫图案红色军旗,那就是“立刻停止前进”的意思。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结阵、散阵、突围、集结、休息、保留辎重撤退、扔下辎重撤退、骑兵进攻、弓箭手进攻、步兵进攻、某某队掩护、某某队前锋等等军旗旗语。 同时为了确保某些军官可能会看花了眼,以及某些军令确实太复杂,用军旗旗语无法表达出来,就必须有专门的传令兵,骑着快马穿梭在一个个队伍之间,向各个下层军官传达主帅的作战军令,而下层军官们再继续向自己所指挥的队伍中的士兵们下达主帅军令。 大家都是学习过军旗旗语的,因此各个军官纷纷向自己队伍里的士兵们下达军令。 “出发!缓行!” “出发!缓行!” “出发!缓行!” 王长治也这般向自己指挥的这只骑兵队伍传达主帅军令,带领着他们缓缓向前行进。 整个队伍,最前方是重甲骑兵前卫,用来保护中军,最后方是重甲骑兵后卫,也是用来保护中军,中军的头部是主帅所在,那里是整只队伍的指挥中心,一旦那里遭遇袭击,整个军队都会瘫痪。 中军的两侧是各个骑兵队长带着自己的骑兵队伍保护中军两翼,王长治便是其中一员。 而中军的核心部分又是许许多多个按照军官指挥分开的队伍,每一个队伍都有一个军官副手专门扛着自己队伍的军旗,防止自己队伍中的士兵走散、亦或是跑到其他队伍中去。 在这些中军步卒的中间,则是运输粮草的辎重车和专门留给传令兵的通道。 擅自乱跑导致传军令通道被堵塞的,该士兵将受到处罚,他所在的队伍的军官也会遭到连坐制度的惩罚。 而在整只队伍的四周,又分散着数百个斥候,这些斥候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将始终跟随军队,侦察军队所要经过的地方是否有敌军埋伏。 在大汉境内行军时,为了节省体力,大家都是轻装行军,等到快要进入敌国境内时,主帅才会要求将士们穿上甲胄行进。 除了这只军队以外,还将有一只后勤军队为士兵们运输更多的粮食,他们的数量往往是军队数量的两倍多。 “禀告队长,我要小解!” 行进过程中,王长治的这只骑兵队伍里,有个骑兵士兵想要小解。 王长治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士兵的要求,而是看向军队最前方的军旗。 发现前方矗立着一张七颗星星图案的蓝色军旗,这是意味着允许行军过程中士兵们可以解决三急,但要尽快回到自己所属的队伍中。 一般情况下,在自己国土境内行军都是会允许士兵们解决三急问题的,只有快要到敌国境内时,才会矗立代表绝对不准脱离队伍的军旗。 看到主帅军旗旗语允许,王长治才放心地对那个请求小解的士兵回答道:“去吧,记得早点回到队伍来,否则我将记录你为逃兵。” “诺!” 那个士兵很高兴,他都憋了一路了,之前一直不好意思提出来,他也不识字,同时也看不懂旗语,根本不晓得现在到底能不能脱离队伍小解,万一被当作逃兵处理就完蛋了。 每一个队伍都不是乱走的,在军队中,每一个队伍都有该队伍对应的位置,不能与别的队伍交叉,而在队伍中,每一个士兵也有各自对应的位置,不能在别人的位置上行军。 等到这个士兵去小解时,军令通道上,一个主帅的副将骑着快马前来检查各个骑兵队伍的情况,当看到王长治带领的骑兵队伍空缺一个人时,便对王长治询问道:“你这里怎么少了个人?” “禀告将军,他去小解了,待会就回来。”王长治如实回答。 “嗯。”这个副将点点头,然后骑着马继续去巡视其他骑兵队伍的情况。 过了一会,那个副将又回来了,看见王长治队伍那个空缺还是没人,便训斥道:“待会我再回来巡视一遍,如果你这里还少人,就算你这里出了一个逃兵,我将按照军法对你进行连坐处置!” “诺!” 王长治额头冒起冷汗,心里祈祷着刚才那个士兵是真的去小解了,可别当逃兵连累自己。 许久之后,那个士兵才终于根据王长治队伍所在的军旗,骑着马回到王长治的队伍中去。 “你小子干嘛去了?撒泡尿要这么久?”王长治很是不满,这个士兵耽误的时间太长,险些把他害惨。 “禀告队长,我、我……来了泡大的。” “滚!” 第44章长治从军计四 闽越国 王城外 “啊——” “收队!” 闽越国王城外,一处比较高的丘陵下,一个村庄正在被屠戮。 穿着甲胄防身的王长治一枪刺死一个正在逃跑的闽越百姓,然后让身边的副官挥舞军旗,发出回到军队的旗语。 同时让另一个副官四处寻找分散的士兵,用喊话的方式召集他们回去,这么做是防止有些士兵还没学会旗语。 “收队!” “收队!” 副官骑着马在充满血腥味的闽越村庄内四处大喊,将正在劫掠钱财的士兵召回。 啪! “啊——” 有一个士兵不听从军令,已经命令他回队了,他还在乐此不疲地劫掠,当即就被副官抽了一鞭子。 像王长治这样的队伍还有很多。 孙子兵法曰,地形有通者,有挂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险者,有远者。 而闽越王城附近就属于通者。 我可以往,彼可以来,曰通;通形者,先居高阳,利粮道,以战则利。 意思就是,当处于我们和敌人都可以畅通的地形时,便要占据周边的制高点,利用制高点观察敌人的一举一动,同时用制高点观察自己的粮道有没有危险,站在制高点,可以随时看到敌人袭击粮道,于是就可以及时地支援粮道,如此打仗就对我方有利。 基于这样的兵法原则,主帅王恢要求自己的副将李息率兵占领了闽越王城周边的几个制高点,防止汉军围攻王城时,后方粮道被闽越军队截断。 同时,为了保证这些制高点绝对安全,生活在这些制高点附近的闽越村庄必须全部屠戮干净,这样做也可以避免这些闽越百姓向闽越军队传递消息。 同时,孙子兵法曰,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 所以,不要携带太多粮草辎重拖累自己的行军速度,同时尽量依靠劫掠闽越百姓来补充粮草,这么做也是符合兵法原则的。 基于以上原因,诸如王长治和张次公等骑兵小队被分派到附近各个闽越村庄进行惨绝人寰的劫掠屠戮,保证军队的指挥信息安全,顺带为军队获取物资。 军纪对于一个军队是很重要的,这里的军纪不是指不劫掠,而是单纯指听从上级指挥。 上级命令士兵劫掠时,士兵必须无条件立马劫掠,上级命令你停止劫掠时,必须立马停止劫掠。 命令劫掠却无动于衷的,以及命令不准劫掠却劫掠的,都属于没有军纪的表现。 随着几个沉迷于劫掠的汉军士兵被鞭子抽打,所有士兵都乖乖地集结到王长治身边。 咚咚咚! 副官敲响小鼓,并且敲的很急促,还敲了三次,这是一种军令,意味着立刻急行军回到主帅的军队里。 王长治的三个副官,一个负责军旗,一个负责敲鼓和号角,还有一个负责快马传令,作为长官的王长治在接收到上一级军令后,按照上级军令的要求对身边三个副官下达军令,然后三个副官按照王长治下达的军令,挥舞不同姿势的军旗,敲打不同节奏声音的小鼓,传达不同的命令。 哒哒哒! 在王长治的带领下,这只骑兵小队朝着军营驻扎地赶去。 从山坡上可以看到,整个汉军军营呈现一个六棱形,最外围是三圈壕沟,每层壕沟之间都有一层拒马,而在最里面的一层拒马内,还有一圈木栅栏,在木栅栏四周,建造了许多个临时搭建的简陋箭楼和瞭望楼,而在木栅栏内部,是六只步军方阵,每个方阵都有六层,在六层步兵方阵内,是许许多多弓箭手,而在六个步兵方阵缝隙的后方,则是许多弩手,在弓弩手的中间,是许许多多军帐,最里面便是主帅王恢的军帐所在。 这些基础的营寨搭建主要是为了防止王城内的闽越军队趁着汉军松懈时突然冲出城来,杀汉军一个措手不及,毕竟汉军士兵也是人,不可能时时刻刻绷紧精神保持警惕,也是要睡觉休息的。 “骑兵小队王长治归队!” 王长治朝着军营大喊,随即停在了军营外,身边的副官也挥舞相对应的军旗。 军营内的士兵们连忙撤掉拒马,并在壕沟上摆放厚实扁平的木板。 踏踏踏! 王长治等人骑着战马,带着大量掠夺而来的战利品回到军营内。 此后,诸如王长治这样的骑兵小队纷纷回到军营。 ------------------------------------- 深夜 帅帐 “闽越王坚守不出,若是强攻恐旷日持久,而且我们为了速战速决,所携带的粮草不多,主要还是依靠劫掠周边村庄。”王恢盯着桌案上的一张画在布匹上的军用地图,看着地图上的闽越王城以及周边地形,说出这么一番话。 “况且,闽越名将余善领兵在外,若是其强攻我军后路,断我粮道……” 王恢说到一半就不再多说,粮道被断是什么样的后果,在场之人都明白。 “余善救援王城心切,必然会挥师而来,何不将计就计,来他一个假围城,真打援。”在辽东学过十多年兵法的李息如是建议。 “假围城,真打援?”王恢思虑着这么做的可行性。 派少量兵力假装要攻打王城,吸引周边敌军主力来救援王城,然后在敌军主力前来救援的必经之路上挑选一个险要之地,安排主力在那里等待伏击,最终将敌人主力歼灭,如此,还在城内坚守的敌军就会军心溃散、不战而降。 “我再想想。”王恢不敢随便做出这么冒险的军事行动,看着闽越的地图不断思索不同战术下的种种可能。 这种围城打援的战术虽然收益很高,但风险也是存在的,万一城内敌军发现自己是“假围城,真打援”,那么,其势必会趁机从城内倾巢而出,配合其救援部队来一个中心开花,而这时,汉军就要被两面夹击,有极大概率全军覆没。 当然,与之相配合的另一个战术同样是高风险高收益,那就是“假假围城,假真打援”。 故意不小心透露出自己要“假围城,真打援”的消息,让城内敌军主帅误以为反攻的时机到了,那么,城内的敌军就会趁机冲出城来,结果城外迎接他们的却不是“假打援”的佯攻部队,而是汉军真正的主力,如此便可以趁机歼灭王城内的闽越军主力,使得敌军没有足够兵力继续守城。 这也是战术的一种,但同样风险极高,万一王城内的主人是个怂货,无论怎么诱惑就是不肯出城趁机反攻,那么,汉军就等于是白白等在原地浪费时间,最后被敌军的支援部队和城内的守城部队两面夹击,最后还是要全军覆没。 战术有很多,没有高低之分,不存在最好的战术,也不存在某种战术就比其他战术更好用,只看运用的时机对不对,运用对了,最简单的战术也能创造军事神话,运用不对,哪怕是孙子兵法里最复杂的战术,也将成为军事上的耻辱。 因此,一个英明的主帅对于整只军队的重要性不明而喻,他能够敏锐地分析敌我形势,在最合适的时机拿出最合适的战术。 第45章李息建功传三 三个月后 “百葵曲准备!” “百葵曲准备!” 几个传令兵骑着快马在一只骑兵曲中大喊。 “诺!” “诺!” 百葵曲的骑兵军候以及自己的副官们连忙回答。 随后,百葵曲骑兵军候看了眼远方主帅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挥舞的军旗,那是让骑兵方阵准备迎敌的意思。 加上刚才传令兵的话,百葵曲骑兵军候对着自己的几个副官下令:“去通知我们曲的各个屯长,准备迎敌!” “诺!” 副官们答应一声,然后其中一个挥舞百葵曲形制的军旗,向自己的下一级军官们传达命令,另外几个副官则骑着快马在百葵曲的几个屯之间大喊:“准备迎敌!” 那些接到命令的屯长们也纷纷大喊:“准备迎敌!” 旋即,屯长们又对自己的副官下令,挥舞自己屯的军旗,同时让另外几个副官去通知下一级的队。 随后,一个副官来到王长治所在的骑兵小队,对王长治大喊:“准备迎敌!” “诺!”王长治答应一声,然后对着身边几个副官大喊:“准备迎敌!” 身边几个副官有的挥舞军旗,有的在人群中对着几十个骑兵队员大喊:“准备迎敌!” “诺!”骑兵队员答应一声,然后纷纷大喊:“准备迎敌!” 顿时间,整个百葵骑兵曲响彻着“准备迎敌”的喊声。 就在百葵骑兵曲众骑兵们已经做好迎敌准备,只等军旗挥舞就冲上去时。 在主帅高台上的李息,正观察着闽越军队的情况。 “闽越名将余善果然名不虚传,居然选择从更远的东线绕路驰援闽越王城,使得我们无法在更容易伏击的西线对他们埋伏。”高台之上,被分派过来担任“打援”主帅的李息正望着远方密密麻麻的闽越人军队。 这是汉军临时搭建的高台,由于周围没有制高点,是闽越地区少有的平原地区,所以只能临时建造这么个高楼来观察敌军。 在李息前方,有几个手持铁盾的士兵,防止敌人放冷箭,在他身边,是几个副将和军旗手,在高楼底下,是十几个副将和军旗手以及传令兵,这些人随时等待着高台之上主帅最新的指挥命令。 经过一夜的苦思冥想,汉军主帅王恢还是选择了“假围城,真打援”的策略,主要原因则是,闽越王胆小如鼠,只要持续佯攻闽越王城,闽越王定然不敢让他的守城士兵冲出来趁机收割兵力薄弱的汉军攻城士兵。 因此,应该是不用担心被中心开花。 加上有闽越带路党送来情报,闽越名将余善从无法埋伏的东线绕行,这才使得王恢分出一部分兵力给李息,让他带着汉军主力去东线通道上拦截闽越援军,最好一举歼灭余善援军。 为了让“假围城”能够更加真实,王恢时不时就会在王城下、闽越弓手的射程外露个脸,让闽越王看到汉军主帅还在,就会以为攻城的是汉军主力,使得其更加不敢派兵出城、搞一手中心开花。 与之相反的则是,匆匆赶来的余善接收到来自王城斥候的求援信,求援信中,闽越王信誓旦旦对他说:汉军主力都在围困王城,孤坚守不出,卿即刻还师,定能将攻城汉军杀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这封求援信上的信息没有虚假,那么这样的策略是完全可行的,当初七国之乱时,汉军就是等到四国叛军围困齐国临淄,围得都精疲力竭时,突然从叛军后方杀来,使得数以万计的诸侯叛军溃不成军。 在这样的信息判断下,余善认为此刻阻拦他前进的汉军士兵定然只是偏师,因为闽越王的求援信已经说了,汉军主力都在王城攻城,大王是不可能欺骗他的,所以…… “进攻!” 余善下令步兵方阵和弓弩方阵先行进攻,试探一下这些汉军的底子。 整整齐齐的闽越步兵排成六排,每一个闽越士兵都紧握着两个成年人身高的长枪,缓步向前挺进。 而在这六排步兵方阵前面,是三排弓弩手组成的方阵,他们主要是防止步兵在前进过程中被汉军弓弩手白白射死。 假如步兵方阵前进时被汉军弓弩手万箭齐发,这些闽越弓弩手就会射箭反击,之所以在前面而不是在后面,则是因为在前面的射程更远,对射时更有优势。 等到了快要靠近汉军军阵时,步兵方阵会暂时松开几条通道让自己的弓弩手撤退到后方,让他们继续朝汉军方阵抛射。 同时,在弓弩手方阵两侧还有两只人数较少的步兵方阵,主要是防止汉军骑兵突然从侧翼冲来砍杀弓弩手。 另外还有一只人数很少的闽越轻骑,随时准备接应撤退回来的弓骑手和撤退回来的弓弩手,防止他们撤退时,被汉军骑兵一波冲锋带走。 同时,一只闽越少有的弓骑手跟随在步兵方阵的侧后方,随时准备骚扰汉军步兵方阵。 南方少马,仅有的马匹大多数都矮小,马匹的力量不足,所以不适合作为重骑兵来冲锋,只能作为运输工具,亦或是斥候快马,亦或是弓骑手骚扰。 由于急着救援王城,余善是没有时间搭建高台的,汉军也不会给他搭建高台来观察战局的机会。 另一边,看到闽越步兵排成整齐的方阵,一共六排,其前方还有弩兵方阵保护时,也不禁赞赏:“这样的对手,真是让人期待。” 称赞完后,李息又对着身边的副将下令:“通知全部弩手准备!”“通知桃园部步兵方阵准备!” 军旗手挥舞着对应旗语的军旗,副将朝着下方大喊:“通知全部弩手准备!”“通知桃园部步兵方阵准备!” 下方的传令兵收到消息后,连忙骑着快马进入军令通道,沿途朝着军队中大喊:“全部弩手准备!”“桃园部步兵方阵准备!” “诺!” 弩兵方阵的长官答应一声,然后派出自己的传令兵对自己的下一级军官大喊:“全部弩手准备!” 下一级军官也派出自己的副官,让其骑着快马到自己的下一级军官队伍中大喊:“全部弩手准备!” 下一级再……如此一级一级地将军令传达,步兵方阵亦是如此。 不一会,只见汉军士兵也排成六排,手中紧握两个成年人身高长的长枪,为了不影响身边队友走路,在刚开始,长枪都是竖着的,看起来就像树林一般,难怪有其徐如林的说法,等到快要接近敌人时,长枪方阵才会将长枪对准敌人,与敌人互捅。 汉军同样也是弓弩手在步兵方阵前方。 咚咚咚! 步兵方阵中,几乎每个屯的屯长都会携带一个小鼓,在人群中一边敲鼓一边前进,同时还有会有一个军旗手,一方面指引自己的战友,另一方面让高台上的主帅可以通过军旗的变化判断战局的变化。 待前进到差不多略微比周围高一点的地方,有一点地形优势时,高台上的李息下令道:“就那里了,停止前进!” 随后,军旗手挥舞对应的旗语,副将朝着下方大喊:“停止前进!” “诺!”几个传令兵收到消息,立马骑着快马冲到正在前进的桃园部步兵方阵和弩手方阵旁边,对他们各自的长官大喊:“停止前进!” 各自的长官又吩咐自己的军旗手挥舞停止前进的旗语,下一级军官看到上一级的旗语后,也吩咐自己的军旗手挥舞停止前进的旗语,最后到了队这一个级别时,队长的副官非常用力地重重敲打一下小鼓。 咚!!!! 并朝着自己身边的士兵大喊:“停止前进!” 随后,什长伍长们纷纷大喊:“停止前进!” 汉军士兵们也跟着纷纷大喊:“停止前进!” 最终,方阵的所有士兵停止前进,静静等待着闽越军从地势更低的地方对他们发起进攻。 在这个停止前进的过程中,由于军令传递的滞后性,导致一些士兵先听到军令,一些士兵后听到军令,使得一些人先停下来,一些人后停下来。 这也导致整个方阵短暂地出现混乱,而这个时候如果有敌军重骑趁机冲锋,那么就可以瞬间撕碎汉军步兵方阵的防线,将汉军方阵穿插切割,然后闽越步兵在全军压上彻底击溃汉军,最后才是闽越轻骑李勇速度优势冲上来收割汉军人头。 以上这些自然只存在于闽越人的幻想中,因为李息也是饱读兵法之人,早早地就安排骑兵部队掩护步兵方阵的两翼,一旦闽越骑兵趁着汉军步兵方阵混乱时冲锋,就可以让汉军的重骑与闽越重骑纠缠起来,从而保护步兵方阵恢复阵型。 而士兵的训练程度和军队的组织度则决定了这只军队从混乱到恢复军阵所需要花费的时间。 越是桀骜不驯、没有军纪的军队,其混乱之后想要恢复军阵就需要越长的时间,给敌人趁机进攻的机会也自然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