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沉浮之长河流月》 第1章 肥位出缺 最近有传闻,江东市所属的县级市一一西峰市政坛人事将有巨变,市委书记王泽水即将升任江东市政府副市长。 江东市建设局长毛平一下班,就将公文包往沙发上一甩,愣愣地发呆。 “怎么啦?鞋也不换,跟个木头似的?”妻子捡起沙发上的公文包,关切地问道。 望着年近不惑仍风韵犹存的妻子,毛平突然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经地问道:"亲爱的,如果现在有个机会能让你当西峰市第一夫人,我是否应该努力争取一下?” “你说什么呢?天还没黑,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妻子把一双拖鞋,丢在毛平脚下,嗔怪道。 “我跟你说真的。刚听到一则内部消息,西峰的王泽水马上要升调到市里来。”虽然在家里,毛平却生怕隔墙有耳,依然小声地说。 “小道消息吧?来源准确吗?” “千真万确!这一重磅消息,尽管王泽水本人守口如瓶,但还是有人冒出了风。” 很多时候,正式宣布提拔干部之前,总是有小道消息私下传播,而且这些小道消息往往被应验。 为什么呢? 一是科学揣测。因为干部提拔本就非常敏感,势必会影响到其他人的情绪,于是那个内部知情人的情绪出口,就成了消息源。 另外,就是故意放风。透风的目的是方便掌握民意,如果下面反对的声音过激,高层可能会顺势而为,暂停拟提计划。 此次消息外泄,毛平也不知是哪种原因。 “这么说,西峰市委书记位置空出来啦?你能到西峰?如果有希望,那当然要争取了。只是,组织上会同意?”妻子的眼里顿时闪着光,一连串地问道。 要知道,毛平妻子的娘家可就在西峰市。 “虽然有难度,但为了我美丽的夫人,我一定得努力争取一下。”毛平拉着妻子在沙发上坐下,眼睛看着对面墙上的一幅山水画,上面题着“志存高远”四个字,心意已动。 “要登上西峰市委书记的宝座,那我们江东市委书记陈天放可是关键的关键。” “那可不。只是这陈天放,该如何切入呢?他这个人,一向给人一种严谨稳健的感觉,并以清正廉洁著称,还曾有过当面训斥送红包的故事,要敲开这扇深奥莫测的大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到底是假正经,还是真廉洁?”妻子问。 “这还真摸不清楚,民间对他的评价,一直众口不一。不过,天下没有不吃腥的猫,关键是要找到他的特殊嗜好。”毛平脑子里似乎有了主意。 急于升迁的毛平始终认为,不跑不送原地不动,又跑又送方能提拔重用,这句话无论何时,都是硬道理。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则封锁比较严密的消息,还有一个人,比他更早一天得知。 这个人,就是西峰市市长一一袁江林。 得知这一消息后,袁江林高兴的程度,丝毫不亚于王泽水本人。 作为王泽水的搭档,袁江林当然想顺位接任,留在西峰。 他知道,西峰虽虽是一个县级市,是国家级贫困县,但也是中国著名的将军县之一。 更特别的,西峰市是江南省委书记的联系点。 这几年,在江南省委省政府的大力扶持下,西峰取得了不小的成就。 而这些成就,袁江林认为,这和他这个市长的努力是分不开的。王泽水高升后,市委书记这把交椅由他继任,应是顺理成章的。 果然不出所料,一个多月后,王泽水升任江东市政协副主席,虽然不是先前传说的江东市政府副市长,但政协副主席也是副厅级。 经多方打听,毛平终于了解到,陈天放有收藏书画的嗜好。 正好江东市在北京举办一场文化旅游招商活动,市委书记陈天放带队参加。市建设局也有招商任务,毛平也随同参加。 活动期间,大家到香山、故宫等名胜古迹参观,然后到了北京最大的字画市场---潘家园。 参观时,陈天放在一幅《山居图》国画前驻足不前。这幅画是依据我国水墨渲染写意画的开山始祖王维的《山居秋暝》而作,画中山林清幽,意境空灵,再配上王维的诗,更显得幽深淡雅,恬淡自然,呈现出一片纯美的诗画世界。 “王摩诘昔时隐居辋川别墅,真是自然妙境,得大自在啊!味摩诘之诗,真是诗中有画;观眼前之画,真是画中有诗啊。”陈天放面对《山居图》,不禁赞叹道。 陈天放看了这幅《山居图》,并问了问价钱,店家说要20万元。 这一切,都被毛平看在眼里。于是当天夜里,毛平就带着字画敲开了陈天放的房门。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陈天放对《山居图》爱不释手。 看到陈天放如此喜爱,毛平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无比正确的雅事,于是趁着陈天放高兴,当下就把自己想当西峰市委书记的意思说了出来。 他没想到,陈天放一时高兴,竟毫不犹豫地表态帮忙运作。 陈天放可不是一时冲动。因为他知道,毛平这个人能力很强,对江东市财政是有大贡献的,也是自己一手提上来的,这样的人用起来放得心,而且此事运作起来,问题不大。更何况,西峰市长袁江林是个有争议的人选。 只是,陈天放万没想到,触及西峰市委书记的宝座,还绕不开一个人。 那就是主持日常工作的副书记易木。 宝座近在眼前,若说易木此刻内心没有一点波澜,那是假的。只是无论从排名还是内部功力,他自知都不是袁江林的对手。 因而,他也就不跑不送,用他的话来讲,顺其自然,相信组织。 他所谓的相信组织,也就是他自认为唯一可以依靠的力量--江南省委党群副书记杨波。 杨波在“文革”中,因受林彪、"四人帮"的迫害,被下放到易木所在的西峰化工厂长达五年之久,与易木的爸爸在一个车间。 当年,易木的爸爸没有嫌弃这个"走资派",顶着压力,把患病的杨波接到家中来住,并给予无微不至的关怀,还用祖传秘方帮杨波治愈了困扰他几十年的胃病,让杨波感动不已。 看到昔日恩人之子来信相求,向来严于律已的杨副书记,破例给陈天放打了个电话。 陈天放放下电话,半天脑子转不过运了。 这座城市里,这一群黑压压的不入眼的干部后面,还真不知道,还有谁的后面,卧着虎藏着龙。 这道命令看来是难以抵挡了。书记位置就一个,没想到竞争却如此激烈, 站在那幅宁静空灵地《山居图》图前,陈天放却无法平静下来,他感到有些头疼。 正当陈天放在西峰市委书记人选问题上一脑子浆糊时,一件意外事情发生了。 第2章 意外 江东市委组织部长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封群众举报信。 “这个毛平,当年就是凭着学历优势才获得提升的,这不是给组织部门啪啪打脸吗?赶紧去查实。”听完干监督科长的汇报,组织部长一脸黑线。 举报信中,指出了毛宁学历造假。 “你的1992年在江南某大学取得的大专学历系伪造,而江南某高校行政管理专业本科文凭却真实有效。你如何解释?”办案人员问毛平。 “年轻时候,由于没有大学学历,也想着进步,听说交钱就可以很快拿到文凭,当时没多想,就跟着交钱报名,购买了专科文凭及相关材料。 后来组织部门开展学历自查自纠时,我才得知这专科文凭不是真实的。于是赶紧又报名函授课程,并取得了本科真实文凭。”毛宁沮丧地解释道。 核查组最后认定,明知自己学历有假,却仍然继续使用虚假学历,违反了组织纪律,毛宁应受到党纪处分。 毛平在竞争中"意外"落马,几位竞争对手暗自高兴。 陈天放虽很惋惜,却也觉得省事很多。 最后江东市委拿出意见:由主持日常工作的副书记易木直接上位。 此方案并已在省委书记碰头会通过,只等江东市委常委会议走一下程序了。 这是一个超越常规的人事方案。 县的建制在中国有两千多年的历史。自战国末期至今,尽管不断变迁,但却始终留存,成为全世界政治史上最为稳定、延续最长的一种行政建制。 在中国的官僚体制中,处级也并不是一个多么显赫的级别。 在京城,一个基层派出所的所长、副所长都是正处、副处级,处级干部多如繁星,数不胜数。但在基层,县委书记(包括县级市在内的市委书记)也就一正处级岗位。 但县委书记这个处级职位,却不是一般的重要。 县委书记的权力有多大,单就人事权力就能窥一斑而知全貌:他可以向上级领导和组织部门主动推荐人选。在重大问题上意见不一致时,他甚至还可以和分管党群的副书记直接沟通。 县委书记的官不大,但是权力确实不小。 因此,该职位在上层和社会层面,历来都倍受关注。 西峰市长没有自然过渡到西峰市委书记,而由副书记直接上位,如此一个超越常规的人事方案,按说,在江东市里应是炒开了锅的事。 诡异的是,西峰市表现得十分的平静,这也是十分的不正常! 易木也感觉到有些不大对劲,就电话给省委副书记杨波。 “应该没什么问题,你最近低调点,做好自己的事就行。”杨波简短地回答了他两句,就挂了电话。 “这下心宽了些吧?再吃点吧。”妻子倒掉了已凉透了的汤,又重新给他盛了半碗。 “虽杨书记说没有什么异常,那是因为他远在江东。你不觉得最近西峰安静得有点奇怪?袁江林那么一个狠角色,会轻易认输?”易木只喝了一口热汤,就放下了碗,拿起纸巾擦了擦嘴。 “你焦虑有什么用?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袁江林那边有什么动作。”妻子只好收拾了碗筷。 “你应该知道,他在‘文革’期间,就是个不安分的角色。”易木点燃了一根烟。 “过去好像听你说起过。他到底有一段什么样的传奇历史?”妻子好奇地问。 易木弹了弹烟灰,道:“在‘文革’期间,他从农村一名普通干部,飚升到省政府一个重要部门担任主官,后来因为中央清理‘三种人’的问题,才被断崖式降到县里,在一个偏远公社做一名农经干部。 可当人们都还在津津乐道他的文革风云趣事时,他却趁人们一个不在意,硬是从一个公社普普通通的办事员一步步爬上来,从公社书记到副县长,两年后居然奇迹般地调任西峰市市长。” “与他同期受到清理的几个省厅主官,要么在家继续反省,要么在农村或工矿企业做个普管,要么选择孔雀东南飞到南方寻找出路去了,而袁江林却在西峰市做起了一方诸侯。你说,他可是个省油的灯?”易木用力掐灭了没抽完的烟,接着道。 “他还有这么多的大起大落?那这袁江林除了有自己过人的本事,上面肯定有人为他说项。”妻子道。 听了妻子的话,易木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 易木知道,自己上面有省委副书记杨波罩着,袁江林上面同样很厉害,省委副书记、副省长汪飞跃是袁江林在“文革”时期的亲密战友。 因父亲是老红军的关系,在清理“三种人”时,汪飞跃不仅没有受到处理,反而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急需大批有学历的人才时,因为有工农兵学员的学历,汪飞跃反被重点培养,一路攀升,由北方大市的市长、市委书记、副省长到省委常委,而后到省委副书记的位子。 没过几天,江东市委副书记元聪来到西峰,宣布由易木召集西峰市委工作。 市委组织部的宣布,对外表明了市委的态度,市委是认可易木的,这对易木来说这应当是好事。 可易木心里还是没底。 怎么叫“召集”市委工作,不叫“主持”市委工作呢?他想背后问问元聪或龙江,可他们来去匆匆,也没时间单独见面。 他还不知道,市委宣布他召集西峰市委工作后,面对他的,即将是一场冷酷无情的暴风雨。 政治从来没有温情过。这是西峰市委党校副校长程江河在党校讲坛上说过的话。 省委分管政法的副书记汪飞跃答应,周未晚上在省城见见西峰市长袁江林,见面的地点还是老地方稻香居。 这一次,袁江林没有要其他人陪同,除了司机小海,再就是市长助理、办公室主任王坤。 王坤是恢复高考以后江南大学正牌子大学毕业生,也是从乡镇一步步干上来的,乡长、书记,干到市长助理兼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已有四五年了,一直巴望着政府位子空缺能有一席之地。谁知在前任市长那里并不受待见,憋屈了两三年。 袁江林见他人很灵活,能力也不错,交待的几件事办得顺溜,就渐渐地纳为自己信得过的人,一般私密事都交给他办。 第3章 高层指点 王坤也很聪明,袁江林来了之后,王坤就像遇到了真命天子,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但凡袁市长交代的每一件事,他都要亲力亲为,一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这一次,市委书记职位空出来了,大家都以为袁市长接书记位子是铁板钉钉的事。就像自己中了大奖一样,王坤走路都有些飘了。 一个周末晚上,王坤正和小海俩人偷偷跑到赛纳河畔小吃一条街胡吃海喝,突然接到一则密电。 放下电话,王坤的脸色顿时与碗里的猪肝色,没什么两样。 消息说:易木将主持西峰! 推掉没吃完的半桌酒菜,王坤上了车,瘫在车上半天没动,小海也没发动车子,两人都蔫了。 “真他妈的看走了眼!易木排名在后,竟然逾越过袁市长,还不声不响地。这怎么回事?”王坤情急之下,都爆了粗口。 “你这消息来源哪里,到底是不是真的?”小海还在做着“西峰第一大驾”的美梦。 “人家马上要主掌起西峰市委的大印了,马上!这还有假?” “要说市委书记出缺,上级硬要空降,你还真没有脾气发。如果从内部产生,按理说也要讲个前后顺序,这不是乱了规矩吗?”小海愤愤不平。 “全国都是县市长续接书记,怎么到了西峰市就成了例外呢?”王坤也不明白。 “主任,是不是咱袁市长有什么问题被人拿住了?”小海问。 “不可能!袁市长调来西峰市就三年多时间,中规中矩,口碑也还不错啊。若有什么问题,我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吧。”王坤摇摇头。 小海的眼前,似乎看到了易木的那个驾驶员神气活现的样子,心里更不好受了:“那个易木,虽没有听说过他的不好,但也没有看到他有什么突出的地方,他那一副整天板着的面孔,生生的是人家欠了他什么的模样,他哪能与袁市长相比呢? 就单说办公室收发员李小军退伍安置的事,人家跑断了腿求爹爹告奶奶,就连老红军刘毅亲自出面都没有解决,最后还不是袁市长一句话,把问题妥妥的解决了?” “你烦不烦,像个婆娘似的,在这里列举什么?别在这吧啦吧啦了,快开车回吧。”王坤内心郁闷到了极点。 他就想不通这个事儿,这上级组织部门到底怎么啦? 回到家里,躺在床上,王坤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袁市长这次可能遇见了坎,而且是一个大大的坎,就像自己目前的坎。 他想通了一个道理,他现在和袁市长目前所遇到的坎,尽管层次不同,但其实是一回事,袁市长的坎过了,自己也就有过的希望,袁市长的坎过不了,自己的坎真的就永远可能是一道过不去的坎。 第二天一早,他来到袁市长办公室,证实了消息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只是,袁市长比他,知道得更早一点。 王坤看到袁江林郁闷焦虑,王坤比袁江林更加着急上火,只是自己人微言轻,又没有什么背景。 于是这些天,他只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办公室,随时等着袁市长的吩咐,希望自己能帮上忙,起到点作用。 突然,电话铃响,领导说有活动,王坤腾地起身。 稻香居,并不在省城,而是在距离主城区二十多公里的淝河,是汪飞跃经常光顾的饭店。淝河发自山区,蜿蜒盘曲,河中盛产各种特色河鲜。 袁江林的车一路紧赶,提前到了这里。袁江林吩咐王坤带着司机小海在外两人弄点吃的,自己选好了日升厅,一个人等候着王书记。 约等了两个多小时,汪飞跃终于到了。 袁江林连忙起身趋前:“书记好!” 为照顾领导的口味,袁江林准备的这桌鱼宴以清蒸为主,袁江林知道,汪飞跃就喜欢淝河的特色河鲜。 没有过多寒喧,汪飞跃直奔主题:“杨副书记是省委分管党群的副书记,一般情况下,省委组织部门人事方案照例要通过他的,他的意见对组织部门的影响也很大。 你也知道易木和杨副书记的关系,在不违背大的原则情况下,他自然会对易木的事有所上心。 西峰市委书记离任,如果从内部产生,按常规,一般是现任市长自然转任,然后其他副书记再接任市长职位。” 汪飞跃弹了弹手中的烟灰,继续道:“然而,就西峰市来说,本来你搞书记,易木接你的位子任市长是最好不过的了,但因为易木不想走寻常路,想一步到位,杨副书记也有心呵护,就在你的‘三种人’问题上做了文章”。 袁江林插话道:“书记,不是说中央对‘三种人’的使用宽泛些了么?” “你说的是有这么回事,但是,”汪飞跃抿了一口酒,挟了一块黄丁鱼,在嘴里嚼了嚼,道,“但是,中央对‘三种人’的使用是放松了些限制,但并不是说没有限制,中央也一直没有放松对‘文革’死灰复燃的警惕。所以一旦有人盯住不放,那对你来说自然就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汪飞跃又道:“你那个前任书记王泽水也是个混球。他常规路不走,偏要扭着来,不推荐市长顺位接手,反而推荐常务副书记,把西峰政坛搅得云谲波诡、变幻莫测。” 袁江林内心是一阵烦闷,但脸面上没有丝毫的表现。 “老领导,难道就这样硬生生的让人爬到我的头上憋屈我?憋屈我也不打紧,只是像这样,那我以后还有什么发展希望呢?” 汪飞跃朝椅背上靠了靠,然后向袁江林面前一倾:“当然不行!如果照这样搞法,你的仕途也就至此为止了。发展慢些没什么,但坚决不能把你往政治禁区上靠,在政治禁区上谁也玩不起!” “那还要请老领导指明一条光明路!”袁江林心中不禁燃起了莫大的期望。 “办法嘛,不是没有,但我不能直接帮你,”汪飞跃拿着牙签剔着牙,没有再说下去。 袁江林心中一急,慌忙问道:“老领导,你都不能帮到我,那又有谁能帮到我呢?” “此次,只能是你自己帮自己!” 汪飞跃心里明白,在中国现有的政治体制,像一些盖棺论定的政治禁区,任何组织、任何个人都不会轻易涉及,也不会轻易去趟那浑水。 况且汪飞跃自己也是好不容易从“三种人”禁区里跑出来的,现在避之还恐不及,怎么会为了一个下属去讨那个没趣呢? 汪飞跃当然不会做这样的蠢事,但他也不希望他的亲信故旧会在这些问题上受到伤害。他心中已经想好了对策。 “我自己?!”袁江林一脸茫然。 “江林,我也听说了,易木在西峰市的口碑未必比你好,他思路清晰,办事果断,雷厉风行,而且言出必行,在一部分人中是有比较好的印象;但也有不少干部反映他基层工作经验不够,而且性格过于内向,与人交往疾言厉色的时候多,这些,在一些老同志那里也有反映。” 袁江林道:“但他的这些不足不是原则性的,还不足以影响到他的提升吧?” 汪飞跃道:“当然。但在两人不相上下的时候,除了背景关系,你说,还有什么能影响到彼此力量的消长?” 第4章 偶遇佳人 袁江林略一思索,很快就明白了,道:“应该说,群众基础。” 汪飞跃笑笑,道:“不错。” 袁江林心想,他和易木的群众基础,谁好些谁差些还真不好说。虽说易木的不足他袁江林没有,但他袁江林也强不到哪里去。 杨波既然能抓住他袁江林“文革”“三种人”的软肋,那“文革”的“三种人”在基层还能吃得了香?“文革”也才过去三十多年,人们怎么会容易忘却呢? 汪飞跃知道袁江林的心思,也不容袁江林在那里发愣,道:“群众基础很宽泛,在中国现行政治体制下,群众还是由许许多多的各类干部组成的,影响官员升迁的绝不会是普普通通老百姓,还是体制内的干部群体。那么,在这些干部群体中,又有哪些起着关键的影响作用,这个,你不须用脑子去想也会知道。” 汪飞跃挟了一口菜到嘴,嚼了嚼,道:“西峰市是我省著名的老、山、穷地区,是大革命时期的红色摇篮,现在西峰市还有不少的老红军、老革命,他们留恋家乡,很多老革命还在家乡疗休养,省委每年春节前还要专程去西峰去慰问他们,他们还是很有影响力的嘛。” “老领导,您是说通过这些老同志……”袁江林好像有些明白了。 汪飞跃立马打断了袁江林的话:“话不多讲了,江林,你是个聪明人,你也相当有智慧,当年是广大人民群众把我们推向了历史舞台,现在也是一样,我们任何时候都离不开人民。 你要相信西峰市人民,你要相信西峰市的老同志,他们才是你的衣食父母,才是你立身创业的根基。” 袁江林一下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平常酒量不大的袁江林,霍地站起身,拿过旁边的酒瓶,倒了满满一杯酒,双手端起酒杯,恭恭敬敬地站在汪飞跃面前。 “老领导,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您的再造提携之恩,今生今世我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大恩不言谢”说罢,他一口将酒干掉,滴酒不剩。 汪飞跃也站起身,一口将杯中酒干尽。而后,握住袁江林的手,摇了摇,朗声道:“好!好!好!祝你心想事成!我在省城等着你的好消息!” 在回西峰的路上,袁江林坐在车上酩酊大醉,回到住处,是司机小海将他背进房间的。 程江河说过政治从来没有温情的话,但对于政治的残酷他却没有半分的感受。 当西峰市政坛上正在因为谁主沉浮而狼烟四起的时候,程江河却沉浸在出书的喜悦中。 他的《半坡上的西峰》即将由江南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 他现在正拿着样书稿,往西峰回赶。 半上午的太阳,已高过左边一栋红砖老式楼房的屋顶,白花花的阳光从屋顶竖立着的两座太阳能热水器中穿过,明灿灿地照着灰水泥路面,热气开始蒸腾。 街上的人们有的靠着店面休闲,有的急匆匆地走在阳光还没照到的荫处。 只有程江河斜着身子站在省城向西的路口,一手遮着阳,一手拎着只公文包,等着顺道去西峰市的飞快客。从江南传媒出版集团拿到《半坡上的西峰》样书后,他就没有停留。 约半小时后,一辆标有“江南—西峰”车牌的面包出现了,程江河招了招手,快客赶紧停靠在路边,程江河三步并两步就跳了上去。 车里面满满的,狭窄的过道上堆着七零八碎。一望,仅靠倒数第三排还有一个空着的座位。靠窗坐着一个女孩,女孩旁边座位上,放着一个高大旅行箱。 程江河挤了过去,见女孩正低头看书,忙问:“您好,这个旅行箱是你的吧?” 女孩抬起头来。那是一个好看的女孩,约摸二十来岁的年纪,米色的皮肤,一双漂亮的大眼睛。 女孩见程江河问她,回答道:“嗯,是我的。”说着就站起来,把旅行箱从座位上拎起来。 但让她发窘的是,座位下面的空间太小,确实放不下箱子,女孩望着他,有些着急。 程江河见状,道:“你别急,我来想想办法。”他拎起女孩的旅行箱,侧放在座位前面的中间地带,这样程江河的腿虽然不好放,但毕竟有座位坐了。 “不好意思,把你挤着了。” 程江河笑笑:“不要客气,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好。” 天太热,一坐下来,面包车那种劣质的塑胶味便无孔不入,程江河噘嘴朝自己前额吹了几口气,仿佛怕别人以为这难闻的气味是他带来的,接着扭头问女孩:“你也是到西峰?” 女孩说:“是啊。” 看着她的箱包很大,程江河问:“回西峰探亲?” “不,不是,是回西峰工作的。” 将来的同事?不知为什么,程江河脑子里居然瞬间闪过这个念头,“哦?那,你是大学毕业刚分配的?”厚厚的镜片后面,程江河正色问道。 女孩笑答:“我已经参加工作了,刚从外地调回西峰。” “哪个大学毕业的?” “江南大学。” 程江河笑了:“巧得很,我也是江南大学毕业的。” “真的?”女孩朝程江河看了看,眼里掠过一阵惊喜,“那我得叫你师哥啦。” “那当然!”程江河坐正了身子,个儿瞬间似乎长高了两公分,“现在都孔雀东南飞,你怎么想回西峰了呢?” 女孩嘴角一翘:“切,师兄您不也分到了西峰了吗?” 程江河叹口气,道:“我是当时被西峰市委书记忽悠到西峰的。” 女孩好奇地问:“此话怎讲?” “说来话长。当年西峰市委书记王泽水到江南大学演讲,句句都是西峰这片红色的土地、这片绿色的海洋,这座传奇般的西山、这座筑梦者的天堂,热切地呼唤着游子们归来,建设美好的家园,一不留神,热血沸腾起来,就回来了。” “小师妹,你呢?”程江河问道。 “我?”女孩怔了一下,“也说来话长。”说完,脸上的笑容渐消,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看样子是不愿意说下去。 程江河并不没有留意。他低头从公文包中抽出《半坡上的西峰》书稿,话从嘴里随口淌出:“不错,不错,如今愿意到山区、贫困地区工作的人稀罕,尤其是女同志。” 一丝新印油墨的特有气味,近着闻还是很明显的。纸张一页页掀过去。 突然意识到女孩一直没作声,程江河抬起头,合上书找话:“小师妹,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茶叶工艺制作。” 程江河道:“那不错啊,很有前景的专业。” 女孩低眉看着程江河手中合上的书,抿了抿唇:“一个制茶的,能有什么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