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三年,娇娇娘子重生后被将军狂宠了》 第1章 守寡三年 宋程昱去世第一年。 文茵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这个粗俗的相公。 宋程昱去世的第二年。 文茵竟然开始想念他的好,想念他结实的胸膛。 如今,是他死去的第三年了。 文茵也守寡了三年。 孤独寂寞开始于文茵心里滋生,尤其在夜里时,宋程昱的模样在她脑子里就格外的清晰。 那日,她第一次去宋程昱的书房。 她翻阅了他的兵书、他的布防图。 她才惊觉,这位她口中粗鄙之人还是当朝举世无双的大将军。 他因战争而死。 也因一城百姓而亡。 百姓们口中的英雄就是她的相公。 若非他,这世间哪能如此太平。 若非他,她这个二嫁女如今何能安生。 饶是她被休回家后,母族里的勾心斗角都够她心力交瘁了。 嫁给宋程昱的五年,是她最平静的五年。 尽管她总嫌他脏,不爱洗澡,但总归……他待她是极好的。 放眼整个京城里,账房钥匙能给内室的就将军府独一份。 杨柳扶湖面,荡起了阵阵的涟漪。 文茵的心也被搅动了,难受的紧。 陪在文茵身侧的湘竹和寒梅遥望着,只能微微一叹。 她们不明白自己那冷情的主子如今是怎么了,怎地如此多愁善感了起来。 不远处的长廊上,一个美妇拢着大肚子穿着金丝绣边的大宽袖裳朝着这边过来,身后还跟了两个男装打扮的丫头。 这是文茵的大嫂,颜美淑,武将出身。 若不是因为怀了身孕,现在估计还在战场上同宋家男儿一样杀敌。 颜美淑靠近文茵,文茵还在思绪里没出来。 “这是落泪了?” 颜美淑骤然出声,才让文茵从回了神。 脸上两行冰冷让文茵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转了身,擦去了眼角的泪光。 文茵收拾好,也没去搭腔颜美淑。 颜美淑倒是不见外,冷笑了声后大咧咧的坐在了文茵的身边。 “整个将军府里上上下下都说你薄情,老五死了,你一丁点儿难过的样子都没有,如今这哭了,是哭自己年纪轻轻就没丈夫?还是哭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了个打仗的?” 颜美淑口中的老五就是宋程昱,她的相公。 文茵撇开眼,依旧冷冷淡淡的,也没说话。 颜美淑因着自己男人去了战场,将军府里只剩些许女眷,闲来无事而过来打发打发时间。 她看文茵不舒服很久了。 宋程昱娶她那天,她就记下了这个高傲清冷的丞相之女。 明明是二嫁女,非让宋程昱用一嫁的礼成亲。 明明是高攀了宋程昱,却处处没给宋程昱好脸色。 他们成亲三年,文茵在宋家基本就闷在自己的院子里,连公婆的安都不曾请。 三年来被催了多少次要孩子,给宋程昱传宗接代,文茵从不听劝。 要平常别家,女子若是这番,男子早就三妻四妾了。 可就是宋家家法严苛,不许男子另娶,更不许男子休了结发之妻。 直至宋程昱死了,膝下都没个孩子。 老五这一脉就是断在了文茵的手上。 颜美淑越想越是愤懑,向来不喜欢动嘴皮子仗的人,此时此刻也憋不住了。 “公婆说了,你要是不想在宋家待着随时可以回娘家,宋家家法严苛,但你们丞相府可是开放的,别说你二嫁了,就是三嫁四嫁,我估摸着都成。” “只是不知道哪家男子愿意纳一个三嫁的做正房,也就老五愚笨会要一个二手玩意儿……” 文茵被嘲讽,脸面上保持着冷静。 这种话语她也不是没听过,但自己从未想着解释。 从宋程昱死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想好了守寡一辈子。 不是为宋程昱守寡。 而是为自己守寡。 谁说女人就只能靠着男人活着。 眼见三年守孝期已满,她打算离开将军府,或者干脆离开这京城,寻一处僻静之地孤老此生。 但这些话,她犯不着和颜美淑说,自己也犯不着和一个孕妇动气。 再说,这个孕妇曾上过战场,她的丈夫和儿子此时此刻也都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他们都为国为民立下过汗马功劳。 被他们说两句,实在不碍事。 文茵起了身,没回应任何的话就要走。 颜美淑心里头不舒爽,自己送去战场上的信几个月都没回了,自己枕边人也不知道在边境如何。 因为颜美淑整日发脾气,府里的人都避着她,她的火气没处发泄。 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她怎么能将人放走。 颜美淑拉住了文茵。 颜美淑就要和她掰扯过去些年岁里她有多对不起宋程昱时,突然湖前的长廊上几个小厮疯狂往里在奔走。 文茵皱了皱眉头,随即就听到了外面一阵喧嚣。 文茵竖起耳朵仔细听。 好似听到了有关战事。 是捷报吗? 好一会儿,她听清楚了。 战败了。 宋家十万大军,被大金五千骑兵诱骗至幽幽谷。 滚落的山石与火球,让宋家军一击成溃。 宋老将军、宋大郎、宋二郎、宋三郎、连带着他们的儿子,全部战死。 小厮哭着喊着,好不容易将军报说完。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 尤其是颜美淑,那脸瞬间没了血色……而对比之下,她身下鲜血如注,这分明是大出血的迹象。 文茵压住内心的悸动,连忙对身边的人说:“叫大夫。” 但丫环小厮都已经蒙了,根本没听到文茵的话。 文茵使出了这辈子都不曾用的声音,几乎叫坏了嗓子,丫鬟才得了反应连忙跑出去,跑出去时还摔了几跤。 文茵不放心,让身边最沉稳湘竹跟上。 可一个转身过来,颜美淑已经躺在了地上。 文茵蹲下身去扶颜美淑,颜美淑已经开始抽搐。 “你别急,大夫很快就能来,你稳住,如果刚才的战报是真的,那你肚子里面这个可就是宋家唯一的希望了,你可是女将军,女英雄,生孩子而已,这么简单的事儿你别跟我说你做不到,稳住自己……像你生前面那胎一样,好好生!” 文茵没生产过,也没见过别人生产。 此时这个境况,断然是没见过的。 看着颜美淑身下的血色,一股冲顶的气味也涌进了鼻腔传到了腹腔之中。 胃里面翻江倒海,虽没呕出来,但也两眼犯晕了。 第2章 满门抄斩 “小姐……”跟在她身边的寒梅搀扶着她,“宋家恐怕是要出大事了,奴婢扶您回丞相府吧。” 文茵摇头,忍着悸动蹲下身,然后吩咐了寒梅:“你跟我一起使劲儿,给大夫人带厢房去,然后去烧热水。” 只是不等文茵动作,颜美淑却抓住了她的胳膊。 那力气,恨不得给她胳膊给捏碎了。 “文茵,孩子我自然会好好生,眼下倒是有更急迫的事情等着你去做。” 文茵掖着喉咙,强迫自己冷静:“有什么事,能比你生孩子更重要,你羊水破了,还在流血……” “闭嘴!” 颜美淑狠狠打断了她,强逼着文茵俯下身来:“接下来我所说的每一句话你都给我好好听,我不管战场上那些男人们是死是活了,但就刚才那几句军报里就漏洞百出,幽幽谷是什么地方,宋家男儿绝不会蠢到如此境地,明知是险境还会往里闯。” 颜美淑一言,文茵立即明了了。 这幽幽谷可是有名的险境之地,别说行军打仗之人了,就是她一个内阁的女子都知道那处地方是军队绝对小心避让的地方。 但凡军队进入,若被围剿,必会溃败。 宋家男儿一个个可都是出了名的武将,特别是宋老爷子,即便年事已高,但从未有过败战,更有战神之称。 战神带领的队伍,怎么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可如今军报已经进了京城,断然不会有假…… 若战败成事实,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宋家军定是被奸人害了,你现在立即去找婆母,让她带着诰命去宫里,去请命,去找皇上做主!” 颜美淑分析的层面还在战场上。 她不想公公叔伯们死的冤枉,更不想自己丈夫留下战败骂名。 当初宋程昱战败而亡,民间就曾传出宋程昱战败是因窝囊、因能力不足,还是战神公公不顾一切支持自己的儿子,才免去了那些个流言蜚语。 如今宋家男儿在战场上得了这个境况,天知道外面会有什么不中听的话出来! 宋家的人最是看中颜面的,颜美淑不想他们到死了还要被辱没。 文茵心急,听着颜美淑的话立即问:“婆母现在在哪儿?我这就去找她。” “她在苏老夫人那里,你直接去婆母的房里拿诰命找她……” “那大嫂你……” “你担心我又有什么用,索性只能等大夫来了,你赶紧去啊。” 文茵不敢耽搁,立即拿了婆母的诰命出去。 寒梅找了老车夫。 为了避人耳目,老车夫特别借了一辆没有将军府标志的马车。 文茵麻溜上车往苏老夫人家里去。 寒梅跟着坐在车里,也些许的紧张:“小姐,不知怎地,我这心里总是慌慌的。” “我也是。” 文茵抿了抿唇,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突然外面起了动静。 一阵阵马蹄声由远到近而来。 “外面是什么动静?”文茵问了一句。 寒梅掀开了窗帘,看到了外面不少的兵马。 “是战场上回来的?” 寒梅摇了摇头,直至看清楚前面挂着的旗帜,才道:“是刑部的。” “刑部?” 文茵的脸色瞬间暗了下去。 “小姐,怎么了?”寒梅有些被吓到,她可从未看到过文茵这样的面容。 “我怕大嫂刚才的一番设想太单薄了些……若只是些骂名,婆母当然可以带着诰命去宫中找说法,但若幽幽谷之事真是被奸人所害……” 文茵面色一转,正面向了寒梅:“寒梅,那么你觉得谁会是这个奸人,或者说这些个奸人残害宋家忠良的目的是什么,再或者说他们为了残害宋家忠良又会做到哪一步!” 寒梅有些被吓傻了,支支吾吾一句话也回答不上来。 文茵的心头则是惊了又惊。 残害忠良者,必然是盼着国乱。 盼着国乱之人,只能是敌军。 像这种一口气灭了整个宋家军的人,如何会想不到要斩草除根。 寒梅一双眼骤然瞪大了起来:“小姐,你是说……谋……” 文茵立即就堵上了寒梅的嘴,随即让她噤声。 这两个字,哪是能随便乱说的…… 若是背上谋反的罪名,别说宋家男儿们死了都落不下个好名声,宋家上下所有女眷也得要被株连。 如此该怎么办…… 宋家女眷,上下可有一百口之多。 “小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找婆母去宫里,恐怕没有用了,刑部抓人肯定得先审,这么大的案子,帝皇肯定不会只让刑部监察,我们回丞相府,让爹进宫主动揽了这桩案件,就算爹碍着我这层关系不能直接审理案件,总归也能从中杜绝旁人的陷害,宋家人忠良三代,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寒梅得了指令,立即让老车夫调转了车头。 车子径直去了丞相府。 只是文茵人才到,圣上的旨意也接连传来了。 文茵还来不及和文诚明说什么,便是同丞相府众人一同跪下了。 只听得那老太监一声声之下,全是丞相包庇忤逆之罪,要降了文诚明的官职,还要禁他的足。 文诚明颤颤巍巍接过了圣旨,文茵几步跪跑到了文诚明的身前。 “爹,这圣旨不能接,您不能被禁足,宋家有难,您不能坐视不理,现在赶紧入宫,带女儿一同入宫去,否则宋家上下恐怕……” 文茵话还没有说完。 文诚明已然一脸的悲痛。 “晚了,茵儿,已经晚了,刑部的人已经到了宋家,宋家人没被送去刑部就已经被当场斩立决了,送你回来的老车夫就是为父安排的,不然你以为哪能会那么凑巧能让你出来,索性你还出来了,否则爹这辈子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文茵愣在了原地。 “怎么会、怎么会是斩立决……这案子连审都不用审了吗?” 文诚明也是痛心疾首:“朝堂上,宋家通敌证据确凿,加上宋家名下数不清的金银财宝,这罪名根本就没有办法洗,圣上得知十万大军全部战死,怒从中来,就没有给宋家任何缓和的时间和机会,饶是你这条小命,还是你姑母贵妃娘娘拉着太皇太后一同去找皇上才给你免去了罪责的……” “文茵啊,文茵,你去哪里……” 文茵已经听不得自己父亲说的任何话了,拉了门前马夫手上的马,脱了套索踩上去。 随着马蹄声响动,文茵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长街上。 她要去宋家,她不信宋家一门就此被灭。 那可是百年忠良。 是整个大赣的英雄。 英雄们、英雄的遗孀们,不该如此下场,不该! 第3章 一朝重生 宋家大门已经被刑部的人围住。 透着门缝,些许的血水流了出来。 那嫣红的颜色,浓重的腥味儿,让文茵胃里翻涌。 她找到了往常翻墙而出的矮墙,只是才攀上去,便是看到了刑部的人手起刀落。 那落的不是旁人的脑袋,正是她大嫂颜美淑的。 在颜美淑的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 襁褓之中的婴儿早已没了血色,那脐带还连着颜美淑的下身。 她震惊的望着其中的景象……二嫂三嫂四嫂无一幸免。 宋家的男儿们都战死沙场了。 宋家的女儿们则是背负了这通敌叛国的冤屈。 婆母的头还在地上滚来滚去。 那花白的头发染满了鲜红。 那慈爱的双眸藏着疑惑、震惊、伤痛、惋惜,还有怨恨。 婆母是宋家待她最慈爱的人。 那样温柔贤淑的老人家,本该寿终正寝的,如今、如今却…… 文茵的泪止不住的流。 她身躯在颤。 她不想刑部的人将宋家人的头颅在地上踢来踢去,她想去呵斥,可嗓子似是被卡主,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 “呜呜呜……呜呜呜……” 一声声呜咽从床幔里传来,在这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寂静的将军府后院,凌轩阁门上,贴着前几日才新婚的“囍”字。 只是那喜花在几场夏雨之后,已经湿透了,耷拉着一对脑袋,萧条凄冷的样子,哪里还有当初新婚时的热闹场景。 屋内,身躯八尺的男人躺在了几张椅子拼凑起来的“床”上,一双腿大咧咧的拖到了地面。 看着都极其不舒服。 更别说睡了。 也就是宋程昱习惯行军打仗的苦,便是勉强能接受这小椅子的拼凑,也无法接受有人总在夜里呜咽,活像是女鬼。 男人眉头微微皱了皱。 他近来是安分守己,丁点儿没有要碰她的意思。 这又为何而哭…… 自从文茵嫁入将军府,已然连续哭了好几日。 可当初他求娶丞相府时,他明明得了文茵的应允。 如今嫁进来了,却没给过他一次好脸色…… 宋程昱下敛着嘴角,只听着窗幔里的哭声越发的大了,心里忍着火气起了身。 他走进了里屋,带着苛责,却还是小声:“别哭了,若是教旁人听了去,还不知道我怎么了你!” 床幔里,还是不间断的哭声。 宋程昱深吸了一口气,忍着好脾气将床幔掀开。 不掀不要紧,这一掀开,倒是让宋程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只见金丝镶边的床榻上,女人的身姿曼妙,薄纱一般的绸缎贴合着她,在朦朦胧胧的月光下,仿若镀了一层金光。 红红的肚兜散乱着,些许白皙的肉也挤压在了一处,深深的沟壑,直教人看了出神。 她身体特别软。 比棉花还软。 成亲洞房那天他摸过。 但也就只是摸了那一下。 便是那一下,让文茵哭了一晚上。 第二天,大哥他们还笑他太纵欲,折腾新媳妇儿一夜。 但只有他才知道,至今,他还没开过荤。 瞧着文茵脸上挂着的两行清泪,娇俏的面庞是无法形容的美。 说浓不浓。 说淡不淡。 没有妆发装扮,如墨的黑丝披散着,那张脸格外的白嫩。 怎么会有长得恰恰的好,恰恰的美。 当初宋程昱求娶文茵,也正是因为她的美。 一眼过,终生难忘。 只想着这么漂亮的女人,如果能给自己娶回家,一定要珍藏。 放在金屋里藏着,谁都不能多看一眼。 可如今…… 宋程昱沉了沉眼眸,直接坐在了床沿边,对着人道:“你是丞相之女,生得娇贵,我是行军打仗的,向来粗鄙,我们之间隔着鸿沟,无法跨越,想来还是和离了好,你若怕名声不好听,我可以为你写一份具结书,具体怎么写你随意安排,只要你心里舒坦就行,盼着今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能做到这个份上,算是他对她的情分了。 毕竟是一眼就看中的女子。 他也不想她委屈了。 床上的女人因着耳边的絮叨,悠悠转醒。 双眼睁开之际,便是看到了床边坐着的男人。 他穿着里衫,一身的透白。 在月光映衬下,其中藏着的窄实腰间若隐若现。 再往上去看,剑眉星目,几缕发丝散乱倒是给人增添了些许的不羁之感。 这人长得好像宋程昱。 但他刚才说什么,他说要与她“和离”? 成亲三年,他是在她这里受了多少委屈,才会一“见面”就要和离的。 她抽了一口气,伸手去拉了他的衣角。 宋程昱撇过眼来,只见女人眼中泪花盈盈,这娇柔的模样真让他有些后悔说方才“和离”的话。 宋程昱稳了稳心神,将文茵的手拨开,然后背转身去,尽全力保持着自己的一本正经。 “文茵小姐, 为了夜长梦多,我觉得刚才的事儿得赶紧办,否则我一正常的成年男子,要真的不小心做出点什么来了……” 宋程昱话还没有说完。 一双纤纤玉手就从他背后慢慢延伸到了胸膛上。 背部一阵温热。 他则是下腹跟着一紧。 这软糯的触感,活像是跌入了一滩烂泥中。 他是丁点儿力气都没了,更别说要将身后的人给推开。 这文茵疯了? 他心道疑惑。 但是手却很诚实的压在了文茵的手背上。 “你这样,我可是憋不住的。” 他这一声,很严肃。 因为这一下严肃之后,他可就要将定力全抛开了。 文茵以为自己遭了宋家灭门的重创而病得出现了幻觉。 她生怕这幻想会随时消散。 死了三年的男人,什么都没有留给她,她无数次觉得是宋程昱生前心里恐没有她。 如今面对着“他”,她怎么也忍不住要好好问问,问问这个男人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家里还有一个女人会因此守寡。 “宋程昱,说你想要我,说你不想和离。” 宋程昱一愣,全身上下的肌肉都被点燃了一番。 他的媳妇儿都这样说了,若他还忍着,属实就过分了。 他转了身,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朝着那最有分量的地方啃了过去。 伴随着床榻晃悠,吱吱呀呀的声音在房内不曾间断。 文茵也没想过,一场幻想竟然会如此的真实。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病了,也是病糊涂了,才会和宋程昱如此的疯狂。 和宋程昱成亲的五年时间里,他们也不是没有过……但每一次她都是不情不愿的,宋程昱也不想多折腾,更不想听她哭,都是草草结束。 如今这种感受还是第一次。 他够持久,也足够有耐心。 她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个人,像是吃糖蜜一样对待自己……黏腻得羞人。 第4章 吸出伤来 是什么时候文茵开始觉得不对劲儿的呢。 大概是宋程昱要进行第四次动作的时候…… 她的骨头几乎要散架了。 她才意识到这不是幻想,而是真真切切的事实。 死了三年的人,活了过来。 具体来说,是她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他们刚成亲的那一年。 那时候宋程昱还活着,宋家也没有被灭满门。 文茵心头悸动,更多的是激动。 想着这辈子能重新来过,她热泪盈了满眶,险些要溢出去。 寒梅从屋外进来,端了热水。 见主子眼角红红的模样,带着些许的心疼。 昨晚上自家小姐可是被折腾惨了。 那叫声便是隔着几间房子的她们也都是听清楚了。 但她们敢怒不敢言,更不敢闯进阻止姑爷对自家小姐施暴。 文茵已经嫁作宋程昱为妻了。 他们之间发生什么,哪里轮得到她们做奴婢的说话。 寒梅拿了温热的毛巾给文茵擦拭,眼看着文茵身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眼泪已然掉了出来。 文茵还在思绪里,听着耳边抽抽搭搭的哭声,回望了过去。 “小姐,是寒梅没用,保护不了小姐。” 文茵这一瞧,便知道寒梅是误会了…… 那三年里,文茵没少向寒梅她们诉苦,说的都是姑爷如何的鲁莽,自己如何的不喜。 她们也都认定了文茵是不喜和宋程昱多接触的。 更别提房事了。 只是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她倒都是自愿的。 虽然那人还是粗鲁了些,但总归……谈不上折磨。 她轻轻道:“我已经作了人妇,这种事你无须多担忧,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这事儿也不用和爹说……” 文茵觉得自己该是表达清楚了。 但寒梅眼睛里的豆豆倒是掉的更凶。 “小姐,老爷说人只有受委屈了才会长大,您知道体贴老爷了,老爷若知道恐怕得心疼死。” 看寒梅哭的动情,文茵知道自己再解释也只能徒增误会。 罢了,时间还长…… 她们迟早能明白。 想到还有三年时间……文茵手心蜷了蜷。 宋家的灭门惨案,还来得及…… 正这时,文茵注意到了湘竹在院子里准备着什么东西。 “那簸箕里白花花的是什么,米吗?” 寒梅擦了擦眼泪,整理了下情绪回答:“是糯米,您昨日不是教湘竹包一些粽子呢,好在端午的时候给丞相大人与夫人送过去,也顺便回去探望下。” 文茵回忆起当初的事来,又掐手算了算。 “离端午还有半月……” “是啊,还有半个月,各家各府就已经忙碌起来了,今年端午节注定是不凡的热闹,新帝刚登基呢,礼部为了讨新帝欢心,特别组织了一场赛龙舟赛事,江南江北早在半年前就做了准备,从民间选拔了三支船队来京城和官吏贵族子弟做比试,夫人的娘家人也有被选中的,小姐几位表哥就在其中,到时候您也可以和他们叙叙旧了。” “上次还听夫人身边的桂娟说起,老太太因着子孙来京城也凑了凑热闹,干脆将一家老小都带来了,到时候夫人可就有的忙了的,小姐到时候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回娘家多住几日,和外祖夫人她们聚一聚。” 寒梅口中的这些,文茵心里都是清楚的。 她心下也有了思忖,随即就向寒梅吩咐了两件事。 一个是找些医书来。 二个是搜罗些京中名医的名讳和药房诊室的位置来。 寒梅仔细听着,心头怪异,但小姐这样吩咐自然有她的道理。 “我说的这两件事比较急,你让湘竹给包粽子的活儿放放,和你一起去。” 寒梅听着,随即就拉着湘竹出去了。 湘竹疑惑:“小姐要那种怀孕生产的医书干什么?” 寒梅被湘竹这么一问,心里又是一番心疼,眼眶又要红了。 “还能是为什么,姑爷那样的人,身强体健的,哪像是没儿孙的命,小姐这是未雨绸缪,想着自己要是不小心怀上了,就得忍受走一遭鬼门关的苦。” 这个世道里,女人十有四五是因为生产而亡的。 “怀孕多么危险的事情,天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前两年尚书张娘子就是因为难产死的。” 湘竹也听说过这事。 不过她了解的更详细点。 她一个姐妹在尚书府当差,给她说是尚书大人的小妾从中使坏儿,没让大夫和稳婆进屋,才导致了张娘子大出血难产而死。 就湘竹理解的看,自家小姐应该不会遭遇这样的境地。 且不说宋家这样门风严谨的世家,就是丞相大人要紧女儿的心,断不可能有人敢害了小姐。 寒梅见湘竹不做声,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觉得姑爷不会让小姐受委屈,但我告诉你,这个世道里,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寒梅的大小姐,寒梅来保护。” 说完,寒梅还觉得不够,且道:“回头那些医书,咱们两个都得看一遍,若小姐遇上张娘子这样的事,就算没有稳婆和大夫,咱们两个也能接生。” 湘竹瞧向了寒梅,下意识心想:就你这脑子还看书?去看周公吧。 两人走出去,迎面遇上了宋程昱。 湘竹很识趣的弯腰福身,尊称了一声“姑爷”。 寒梅虽然也照做了,但面部表情明显不太情愿,好在宋程昱没在意,径直往院子里去了。 等宋程昱走远,寒梅情不自禁的嗫嚅了句:“牲畜。” 湘竹知道寒梅为何这样骂宋程昱,昨晚的声音她也是听见了的。 她扯了扯寒梅的衣裳,小声警告道:“以后可千万别再这样了,要是被人听见,有你好果子吃。” 寒梅撅高了嘴,也知道刚才那一下是冲动了。 要是被将军府其他人听到了,恐怕不知道该怎么编排她家小姐。 “知道了,以后不说就是了。” 湘竹深吸一口气:“小姐先前嫁的状元郎是知书达理,是从不勉强小姐,但人家的心思就没在小姐身上,小姐上一段失败的姻缘还没给你教训吗?夫妻之间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我能参与的,姑爷晚上的所有行为都是因为喜欢小姐。” 寒梅皱了皱眉头:“都喊成那样了,你竟然还说是姑爷喜欢小姐,姑爷分明是在折磨小姐,你都没看见小姐身上的伤……” 湘竹敲了敲寒梅那榆木脑袋:“你啊你啊,又不是所有伤都属打出来的……” “那怎么出来的伤?” 湘竹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第5章 定情信物 入夏的天气。 已经热的有些难受了。 因着晚上被折腾太久,她几乎睡了一个白日。 趁着傍晚些许的凉风,文茵拿着团扇靠在了院子里的贵妃榻上。 她闭着眼,回想着宋家上下的所有细节。 但涉及的人和事情太多太多了。 不论是市井之中还是朝堂之上,她一介女子,压根就没接触过。 她一时间不知道从何入手。 想来这个事情靠她一个人去解决肯定是不行的。 至于说找谁帮忙,宋程昱当然是第一人选。 正想着宋程昱,她不禁脸上划过一抹红,脑子里对昨晚上的记忆便愈发清晰了。 她虽然先前和宋程昱有过,但体验总归是不同的。 何况昨晚,她还是第一次。 如今身下还隐隐作痛着。 怎么会有人像牛嚼牡丹一样做那些事…… “笑什么呢?” 一声低沉浑厚,让文茵立即睁开了眼睛。 宋程昱的俊脸立即就撞进了文茵的美目之中。 她心下一惊,立即从塌上坐了起来,嘴角稍挂着的丝丝浅笑也立即收敛了下来。 宋程昱刚从练武场回来,一身臭汗,文茵闻到了味道,下意识皱起眉头。 宋程昱也不管她,大咧咧的坐在了她身侧。 文茵收了收腿,和宋程昱保持了距离,就怕那沾满了汗的衣裳染了她的绸缎。 “以后你若要进这院子,先洗澡。” 从床上醒来之后,文茵还在一直回想着宋程昱的好。 倒是忘了,前世两人之所以有很多矛盾与隔阂,大部分的原因是两人生活习惯上的天差地别。 文茵一直在丞相府被娇养着。 宋程昱一直在军营里操练着。 一个沾了点泥都要沐浴个几桶水的人,另一个则是整日恨不得用汗水洗澡的人。 她香的不得了。 他臭得不得了。 他是挺喜欢靠近她的,但她对着臭烘烘的味道,实在是无法走近一步。 所以,为了两人未来能够和睦相处,“洗澡”这道鸿沟必须给它解决了。 宋程昱脾气不太好,但对文茵还行,前世她说他时,他虽不一定会听,但肯定不会发脾气。 但现在,文茵却感受到了不对劲儿。 宋程昱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和昨晚的“想要”不同,今日的他,带着点情绪。 文茵也皱起了眉头,思索着刚才那句话是不是过分了些。 但让自己夫君多洗澡保持干净卫生,哪里过分了。 “今日状元郎去了练武场,给了我这个东西。” 今朝新科状元郎纳兰荣锦,是文茵的前夫。 也是文茵这辈子的耻辱。 眼看着宋程昱从袖口里拿出了一块红布,文茵的脸也霎时跟着热了。 那是一块儿红肚兜。 她亲自绣成的,上面的两只鸳鸯在戏水,何其的欢乐。 些许记忆窜入了脑海里。 上一世里,宋程昱也是面色铁青拿了这一块儿红肚兜回来,说是纳兰荣锦给他的。 还说纳兰荣锦希望宋程昱能够好好教养妻子,让文茵不要再对纳兰荣锦有非分之想。 文茵对纳兰荣锦这四个字极其的敏感,再加上这一块儿红肚兜,张口就和宋程昱吵了起来。 当时什么难听的字眼都说了。 说他脏、说他痞、说他像流氓,说他一介武夫就是比不上纳兰荣锦的学才渊博,说他一身臭汗就是比不上纳兰荣锦的风度翩翩。 因为两人当时吵得过分凶了,外面的小厮和婢女也都听了去。 最后传遍了整个将军府。 尽管公婆要府内的人给嘴巴闭紧,一个字也不能透露出去,但抵不住人对八卦的好奇心,最后这件事情越传越烈,是彻底让宋程昱在纳兰荣锦面前低了一头。 因为他娶了一个二嫁女的事儿,也因这个二嫁女对他的嫌弃。 宋程昱也不知道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 而这些事,他们成亲三年里,宋程昱从未在文茵面前提过。 还是他死了之后,府内的人看不惯,趁着黑灯瞎火的时候,在她院子前一阵阵骂声里,她才知晓的。 可以说,这是夫妻俩个感情是否能够好转的重要节点。 也是宋程昱不被流言蜚语所扰的关头。 文茵沉了沉心,心下有了定数。 红肚兜是她的,她没法儿否认。 但这东西却不是她送给纳兰荣锦的。 她堂堂丞相之女,高门大小姐,断然做不出这种勾栏女子引诱男人的手段来。 她抬了抬温和的眉眼,镇定道:“东西是我的没错,但为什么会落到纳兰荣锦的手上,我不知道。” 先前,她就没有在宋程昱面前自称“妾身”的习惯。 如今,她也不至于为了讨好宋程昱去纠正。 宋程昱眯了眯眼,高大身躯之下,那股戾气似有稍稍往回收拢的趋势。 “你是说,这东西是纳兰荣锦偷来的?” “我没这样说,我只说了,不知道,反正不是我送给他的。” “嗯。” 他应了一声,再也没多问话。 既然文茵说了不是,那便不是。 昨晚上染红的床单此刻还在院子里挂着。 虽然是二嫁,但文茵的身子还是干干净净给了他。 那干净白嫩的身子,宋程昱敢打赌,任何一个男人看了,就不可能忍得住。 她那样气节的人,若是做得出这种送肚兜的行为来,那纳兰荣锦也不至于在与她成亲之后都没碰过她。 文茵说了方才两句后便没再说了,虽然她也觉得这两句“解释”空口无凭。 但有些东西,只会越描越黑。 “我说的你可以不信,但如果你要揪着这个事儿不放,非要和我吵闹的话,今晚上你去书房睡,我明早回丞相府,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想明白了,我再回来。” 她摇着团扇,没有丝毫谦卑的意思。 宋程昱一双眼回过来,盯着她,一本正经道:“用不着,我已经想通了,也想明白了。” 文茵听着,倒没想到这糙汉还挺通透。 便是觉得自己前世于宋程昱还是过分苛刻了些。 他不是那样斤斤计较的人,只要她不起头吵闹,他多少都是忍让着些的。 就好比这件事,寻常人家男子若遇到了,指不定要如何羞辱自己的结发妻。 但宋程昱就能这样轻描淡写的过去。 属实难得了。 文茵心里正夸着宋程昱,但宋程昱下一句,让她随即改变了想法。 “我不去书房,你也不准回丞相府,晚上我要和你睡,以后都要和你一起睡。” “……” “这肚兜我留着了,算你送我的定情信物,回头我给你一件我的亵裤,就当作是我送你的定情信物。” “……” “另外,我还想问问你,你要洗过的,还是没洗过的?” “……” 第6章 岂能轻易让你睡上手 晚上,文茵没让宋程昱进房。 就算宋程昱洗了澡,她还是让他去厅房搬椅子睡。 宋程昱不会甜言蜜语,更不会在女人面前低三下四,更何况他还觉得丁点儿错没有,于是也懒得和文茵争执,说不进房也就真没进房。 半夜,文茵看完了一本寒梅找来的医术,又躺在床上思索着些许宋家案的细节。 起身去倒杯水喝的时候,注意到了躺在厅里的宋程昱。 那张剑眉星目的脸,甚是好看。 只是他那么高那么大的身躯,就躺在几张椅子拼凑起来的“床”上,到底是格格不入了点。 不禁让人些许的心疼。 这可是威风凛凛的少将军,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 如今滑稽又可怜的模样要是被人看到了,该多委屈。 不然还是叫他上床睡吧。 文茵的心软了软,上前两步想叫醒他。 却发现这个男人正抱着她的肚兜在怀里。 她一时间心情很复杂。 说不上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这东西她还是先拿走,明儿就让寒梅烧了去。 纳兰荣锦碰了的东西,还是这私密的物件,她怎么想怎么膈应。 正要伸手去拿的时候 宋程昱醒了。 一双眼和她对上,吓得文茵双脚一软,险些摔跤。 亏得宋程昱一双大手撑住了她,才没摔下去。 只是那双手不太安分,摁住了她最柔软的地方。 也不知是不是宋程昱故意的,他还揉了两下。 文茵脸色霎红,连忙起身退了好几步。 宋程昱坐起来,看向她:“不睡觉?” 文茵脸上羞红,一双手抱在了身前,警惕着。 她咽了咽喉,道:“渴了,找点水喝。” 他应了声,然后倒了下去,继续睡觉。 文茵郁结,站在那儿,一时间不知道该干嘛。 宋程昱闭了一会儿眼睛,见她还没走,又一次起身,问:“你是想叫我回房睡?” 文茵抿了抿唇,尽力去想宋程昱的好,尽力告诉自己这辈子她要好好和宋程昱过日子。 既然是夫妻,那就没有让自己新婚丈夫睡硬板凳的道理。 于是,文茵轻轻点了头。 宋程昱挑了挑眉头,一个挺身,人就已经“飞”到了她面前。 随即文茵身子一轻,落到了宋程昱的怀里。 文茵被吓了一跳,险些喊出声音。 但顾忌着是半夜,她压低了嗓子:“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我要上床睡觉。” “你睡觉就睡觉,抱着我干什么,放开我。” “我要抱着我媳妇儿睡觉。” 文茵推着他的肩膀,但这肩膀根本硬的跟石头一样。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 “你抱可以,别乱摸。” “好。” “上床就闭眼睡,别折腾。” “好。” “我明天要早起看书,你别耽误我。” “好。” 文茵说什么,宋程昱都一口答应。 但上了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生拉硬拽的。 文茵那是宁死不从…… 宋程昱到底是感受到了文茵的抗拒,末了还是停了下来。 “大哥告诉我女人的心思是琢磨不透的,我先前不信,如今倒是信了,昨晚上之前你对我爱答不理的,我想着我的后半生到底是要这样戚戚冷冷的过下去了,但昨晚上你又热情似火的将我彻底点燃,本想着今晚上也能好好的回味回味,但你竟然没让我上床。” “我以为今晚上应该就和椅子过一晚了,但你又来叫我和你一起上床睡觉,我这来了兴致想要感受感受媳妇儿的温柔,你又如此抗拒,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你到底怎么了?” 大哥说大嫂就像是天,一时晴天,一时阴天,一时雨天,有的时候还能又晴又阴又雨夹杂着一起来。 起初他还觉得大哥搞笑,夸大其词了。 现在他是切实感受了一把。 就自己身边这个女人,一时让他睡,一时不让他睡,一时又让他睡,一时又不让他睡。 莫名其妙。 文茵听着他一通絮叨,有些懵,但随即反应过来了。 “我是让你上床睡觉,没让对我那样……” “没让我对你那样,你还让我上床睡觉?” “上床睡觉和那个,本就是分开的啊。” “可我觉得不是。” “……” “如果不那个,上床睡觉有什么意思。” “……” “下次你想清楚再喊我。” “……” 这倒都成了她的不是。 文茵气了。 …… 湘竹一早进屋,便是看到了厅房里摆成“小床”的椅子。 便知道昨晚上小姐和姑爷是分开睡的。 宋程昱天还没有亮,就去练武场操练去了。 湘竹端着热水进屋,细细拧着毛巾,等着温度恰恰好了,才将毛巾递给文茵擦脸。 擦拭干净,再奉上了一罐珍珠油护肤。 等这些做完,文茵便坐在了书案前,接着昨天的医术看。 湘竹则是一言不发的去了厅房,收拾起昨晚上宋程昱留下的残局。 七八张实心的红木椅子,一个小丫头搬起来颇是费力。 也由不得湘竹发出砰砰的声响来。 文茵看着外面的红木椅子,起了身。 湘竹看到自家小姐放下了书,不由道:“是不是吵到小姐了?” 文茵摇头。 而是在厅房里踱起步,嘴里还数着数。 湘竹不解,但没问,就一旁默默的候着,等着文茵的吩咐。 不一会,文茵指着窗户在这里做个榻,另外搭配个合适的软垫,软垫上要预留出四个孔,好放镂空的小桌,桌子也做空心的,里面好放棋。” 这是宫里才见过的长榻样式。 文茵也只是在宋程昱死后被追封大将军进宫时才见过。 当时只是觉得新奇,倒是没想到自己会在厅房里也安置上一个。 “这长榻做了是给姑爷用的?” “嗯,所以尺寸上你得注意,可别让他躺不进去。” 文茵嘴上说着,手上则是拿了纸笔,给湘竹画了个样式图案,纸张上还标注了各项尺寸,算是很详尽了。 湘竹拿着图纸出去,等她再回来的时候便告知文茵长榻三日后就能送来。 “嗯,找两个小厮给院子里那张贵妃榻给搬进来吧,这三日有人要用。” 湘竹不用问也知道是给谁用的。 由此她也不免有些担忧,这夫妻分床睡,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第7章 剖腹接生之法 下午,太阳正当头。 以往繁闹的大街上,此时也没了人的踪迹。 只有几条看门狗耷拉着脑袋,神情恹恹的。 倒是一辆素色马车,在这大街上来回走着。 湘竹在家包粽子了,此刻是寒梅陪在文茵的身边。 “小姐,这来来去去已经走访十来位大夫了,没有一个会你口中所说的剖肚接生之法,会不会是医书上记载有误呢?” 文茵摇了摇头,拿着绣帕擦拭了下额上的汗渍。 寒梅见状,手上的团扇摇晃的也更用力了些。 “不会有误的,这些医书都是由名家亲著,且被奉为所有医者学习之典,那些大夫不是也说了,他们知晓这种接生的法子,只是他们学艺不精从未敢做过这种尝试。” “可这天也太热了,寒梅怕小姐中暑。” 外面的艳阳格外烈。 照在人的身上,恨不得烫出个水泡来。 便是躲在这马车里,她们也活像是进了蒸笼,又闷又热的。 文茵也确实有些吃不消,便道:“其他几家我们也不去了,就最后去那位刘大夫引荐的薛琳先生那儿吧。” “好,都听小姐的。” 马车随即调转了方向。 几条大街几个胡同过后,目的地也到了。 寒梅扶着文茵从马车上下来。 文茵戴着白纱帷帽,看着面前一处草屋,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地儿这么寒酸,这位薛龄先生是正经大夫吗?” “来都来了,看看吧。” 寒梅敲响了门,良久都无人应。 “小姐,好像没人。” “不会,门牌上挂着幌,肯定有人,我们再等等,兴许是主人有事去了。” 寒梅陪着文茵在门口伫立着等待。 文茵望着门上挂着的一朵夏莲,微微愣神。 莲花清雅粉淡,上面还挂着些许的水珠子,倒是给这炎炎带来了丝丝的清爽感。 门前挂莲,倒是少见。 可文茵也不是完全没见过。 还是那三年里的事情,一次婆母头疾又病发,疼的不可开交,民间大夫束手无策。 婆母日夜不能入眠心力交瘁。 公公无法便带着婆母进宫请御医。 御医先前就已经给婆母开了方子,这些年婆母也都恪尽服用,先前头疾犯了,药方还能缓解,如今却不起作用了,一时间御医也没了法子。 恰逢这个时候宫里新来了一位医官,可谓是妙手回春。 这位医官爱花,走哪儿身边都会带上一株时令花朵。 春日带牡丹,夏日带池莲,秋日带雏菊,冬日带腊梅。 这位医官入宫后,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 但婆母头疾之症因年岁颇多,导致这位医官也只能用药止疼,却无法根除,当时他说若是能提前个两三年时间找他的话,他还是能有信心让婆母痊愈的。 看着门前的这一株莲花,文茵的心带起了期盼…… 只是她当初听闻婆母称那位医官姓“孔”,这位又姓“薛”,实在是相差太多。 正思忖着,一素袍先生携着背药箱的书童从胡同里走了出来。 他面色略白皙,身形瘦削薄弱,脖颈上的汗渍已然沾湿了他的领子,额上也挂了汗珠,给人些许的疲累感。 只是那文质彬彬带着脱尘,谪仙似的。 文茵打量着他的周身。 却没有见到任何花束的影子。 又因文茵不曾见过那位医官的面目。 所以现下也不好有个判断。 在寒梅上前招呼了之后,薛琳以礼将文茵请去了茅屋内。 开门,便迎来了一股药香。 屋舍虽简陋,却一应俱全,各式各样的制药工具丁点儿不比其他大药房里的少,甚至还有得多,些许工具,她更是见都没见过。 地方小,东西又多,文茵和寒梅随着薛琳进屋之后,便没了再多的下脚地方。 “小姐,若是嫌弃,也可等一旁侍女与在下约好时间上门,再为您做诊断。” 薛琳礼让着,也是接触过不少大家子弟的,面前站在的这位虽然戴着帷帽看不清面目,但就这通身的气派就不难看出身份非凡。 他也能明白大门大户的人在自己这个地方多有不适,所以主动提出了上门的办法。 文茵虽觉得局促,但并不嫌弃。 她拿出了一本医书,翻开了那一页剖肚接生位置,道:“先生,可会?” 薛琳看了一眼,轻声细语道:“会。” 文茵本不抱希望,一听也来了精神:“当真?” 一旁书童见自家先生被质疑,道:“前面街上杀猪家的媳妇儿,前两日刚生下一个九斤胖小子,靠的就是这剖肚接生之法,两位小姐若不信去看看就知道了,那产妇肚子上还留着我家先生亲手缝的针线痕迹呢。” 文茵在寒梅耳边絮叨了两句,寒梅拔腿跑了出去,只留了老车夫在敞开的大门前候着。 趁着这个空档。 文茵又与薛琳寒暄了几句。 等寒梅回来,确认了书童方才说的事实后,文茵知道自己没找错人。 只是文茵心中还有一牵挂,便问:“先生名为薛琳,可还有其他称谓?” 薛琳道:“小生只有这一个名字,若非要说,亲近之人还唤小生作‘孔璋’,这是小生的字。” 孔璋! 竟真是他! 文茵的心,定了。 也没想到这一回,能给两件事都办了。 文茵坦言道:“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找先生,是为两件事,一是家中老人有常年头疾之症,二是因为家中即将有一产妇,这名产妇生产怀孕时被各种奇异珍宝刁养着,如今已经是肚大如盆,恐剖肚之法才能将母子保全。” “医者父母心,小生不敢做保证能治,却也当尽力。” 文茵给薛琳下了定钱。 另外还约好了时间。 尽管薛琳觉得这个时间和诊断地点有些许的出奇,但终究没有多问。 他的眼中澄澈,将医患关系看得轻松又简单。 此时的薛琳还不曾经历官场上的黑暗,也没有经历人性斗争。 他心中明镜,仍旧挂着悬壶济世的旗帜。 不论穷困富有之人上门求医,他都会倾囊相医。 便是与文茵短暂交流的过程里,三两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家进来求诊,薛琳一分一毫没收便罢,还将辛苦熬制的草药免费赠送。 这一行为举止,在文茵看来,已然高大了。 丝毫不比在战场上保家卫国的战士们逊色。 只是想到三年后薛琳的下场,文茵眼中划过一丝不忍……这三年里的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她一介女流又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第8章 她就不该绣什么红肚兜 “小姐,不好了,姑爷被罚跪祠堂了。” 才刚回到屋子,湘竹就赶了上来。 文茵眉头微微皱了皱,不记得前世在这个时间节点里宋程昱有被罚祠堂的事儿,便问:“怎么了?” 湘竹摇头:“不清楚,只知道是将军大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给姑爷用了军棍,湘竹没敢去看,只听前面院子里的小厮说姑爷的背上都被打流血了。” 这么严重? 那肯定不是发生什么小事。 湘竹又低低道:“好像是那块儿红肚兜的事儿,小姐这下麻烦了,闺阁里的事情传出去,恐怕不好听。” 文茵心下一沉,前世因这红肚兜和宋程昱之间的隔阂就深,如今这红肚兜的事儿咋就过不去了。 “现在老将军还在府里吗?” “不在了,原本说是要去状元府上赔罪的,但后来不知道怎么没去,好像去尚书大人家里了。” 尚书郎周焕生是将军公公的挚友。 两人曾是同窗,又是同一批入朝为官的,因一个文一个武,在朝堂上交集甚少,如此利益纠葛也少,近些年来走动的颇频。 如今婆母去凉山寺求佛还未归,几个儿子各自领了公务在外,公公大概是无处倾诉,所以才去了尚书大人家中了。 想必宋程昱肯定干了什么得罪纳兰荣锦的事儿了。 她还以为他大度。 现下才明白,是她错了。 当初她就不该绣什么红肚兜。 还鸳鸯戏水呢,完全是给自己掉坑里了。 原本还想着这三年能运筹帷幄的过去,偏偏这个宋程昱,在她这儿就是最大的变数。 “小姐,要去祠堂吗?” 湘竹懵懂的问。 文茵心头郁结:“都这样了,不想去也得去了。” 这事儿由她起,自然得由她落。 “去准备点吃食,冰镇过的湿巾,以及干净的纱布,寒梅,今天从薛先生那拿的金疮药也带上。” “好,小姐稍后。” 不一会儿,湘竹和寒梅分头给东西准备在了一个篮子里。 两个丫头守在祠堂门口。 文茵则是自己拿了东西进去。 门推开,先是一阵檀香味,而后文茵便看到了跪在硬邦邦地板上的宋程昱。 男人身形挺拔,跪姿端正。 饶是那薄薄衣衫透出了血水,也丝毫没影响宋程昱宽阔肩膀如巍峨峭壁,又陡又直。 她小步过去,将吃食放在了宋程昱身侧。 宋程昱闭着眼,面色冷淡。 “你来做什么?” 文茵蹲下身,将食盒打开,轻声细语着:“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怎么就知道是我?” “你身上的味儿,我一闻便知。” 文茵轻哼了声:“我身上能有什么味儿,你是闻见了这烧鸡的香味吧。” 宋程昱这才睁开眼,瞥了一眼食盒里的烧鸡,便将视线落在了文茵的身上:“你身上是奶香味儿。” 说完,他的眼很自觉地往文茵胸口去了。 “那红肚兜上也有这个味道。” 文茵握紧了手心,粉唇一张一合的就是没出声,饶是想骂上他几句无耻变态,可并非所有的话都是能够从大家闺秀的嘴巴里吐出来的。 她就这么憋着,憋得脸颊涨红。 最后气急的,伸出了手:“给我。” “什么?” “肚兜。” “不给。” 文茵咬着唇畔,干脆就拉扯他的衣服,要给东西抢出来。 但他力气多大,直接将人给圈在了怀里。 文茵窝在他怀里,动都不能动弹。 手被他捏着,腿被他压着。 胸口一股子气,完全出不去。 越发觉得憋屈了,长这么大,她何时被人这样对待过,眼眶也不禁红了,跟着落了泪。 “我是想好好和你过日子,但你非要搞事情,肚兜的事情上次我已经解释过了,你当下没有找我的麻烦,转头就去纳兰荣锦那又去宣扬一遍肚兜,我不管你是找他出气还是找他理论,外面的人若是听了去,你教我怎么做人,你老大爷们儿的无所谓这些风言碎语,但你想过没,外面的人会怎么说我你知不知道!” 越说越是委屈。 这眼泪哗啦啦恨不得流淌出一条小河来。 宋程昱眉头紧皱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话里话外就是责怪我没顾忌你名声,在你心里,我宋程昱到底是个什么人,竟是点脑子都没有的东西吗?” “你要是有一点儿脑子,也不该去找纳兰荣锦。” “谁说我去找纳兰荣锦了。” “那不然你还能找谁?” 宋程昱收起眼,冷哼了哼:“对,我是去了状元府,但我不是去找纳兰荣锦的,我是去找纳兰荣誉。” 纳兰荣誉是纳兰荣锦的胞弟。 这个人整日无所事事,可谓一事无成,整日跟在纳兰荣锦的身边吹嘘遛马。 便是自己住在状元府的那段日子里,她将纳兰荣锦视为夫君时,也不曾将纳兰荣誉这号人放在心上。 “你去找他做什么?”文茵不解问。 “你可知,当初你的红肚兜就是被纳兰荣誉偷了,他且不止偷了这一件东西,你私藏的里衫、贴身的配饰,甚至于不要了的被褥都被纳兰荣誉藏在了自己床榻上。” 文茵听闻,一整个震惊。 一股冰冷的恶寒随即席卷了全身。 这也便解释了,为何当初在状元府的时日里,她的很多东西总是平白无故的丢失。 按照宋程昱话里的意思,估摸都是纳兰荣誉干的好事儿了。 宋程昱正了正言辞,一双眼看向了祠堂前的祖宗牌位。 “于是你就直接去了状元府,当场搜查了纳兰荣誉的屋子,来了一个人赃并获?” “正是。” 文茵惊起的心还未平:“可你怎么知道是纳兰荣誉偷的……” 宋程昱松开了牵制住文茵的手,坚毅的下颌线随着文茵的视线过去,格外的流畅俊美。 “因为我信你说的话。” 他信她说的,红肚兜不是她给纳兰荣锦的。 既然不是文茵赠送出去的,那必然是有人偷了。 至于说这个人是谁,必然只能是状元府上的人。 所以,宋程昱熬了两个夜,在状元府勘察了两回,便找到了这罪魁祸首。 “那货色藏匿你的私物早就被纳兰荣锦的未婚妻知晓,人家未婚妻为了羞辱你,给了纳兰荣誉一笔银子换了那肚兜,然后去状元郎面前哭诉说是你送去状元府被她无意间看到,让状元郎以为你是对他余情未了,为了让状元郎以证他心中只有她一个佳人,状元郎不顾礼义直接去练武场找我掰扯。” 这一手陷害,文茵万万是没有料到的。 红肚兜本就是她的,她无法否认。 状元郎为了证明自己与前妻没有纠葛,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了宋程昱一记。 这无疑不加深文茵和宋程昱夫妻之间的隔阂。 上一世,她只当这事儿是纳兰荣锦过分厌弃她而为之。 如今一看,竟是另有乾坤。 宋程昱看文茵惊异的面色,又加了一句:“你可知,那状元郎的未婚妻是谁?” 第9章 亲亲我媳妇儿行吗 文茵被问住了。 那三年里,因着对纳兰荣锦带来的耻辱,让她不曾去关注任何一丝有关纳兰荣锦的事情。 只记得,当初纳兰荣锦在自己成婚后不久便娶了景安王爷之女,华明郡主。 这华明郡主,她虽然不曾见过,但也知晓她常跟随景安王爷四处游历,可谓是见多识广。 因其为人处世的做派,大气不拘小节,在宫内提及都是被夸赞的对象。 如此女子,又怎轻易会为男女私情而做到这个份上呢。 她不明白,但还是应了宋程昱的提问,道:“纳兰荣锦的未婚妻是华明郡主吗?” 宋程昱微微皱眉,道:“华明郡主?” 文茵知道自己多言了,立即道:“我只是瞎猜,我好像听我娘亲说过,那华明郡主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她素来喜欢有文采的,纳兰荣锦那样的兴许能入她的眼,再说景安王爷对自己的独生女向来宠溺,拿下一个状元郎还不是翻手之事……” 宋程昱被文茵这一通话说服,没再追问,让文茵也吁了一口气。 同时也提醒了文茵,日后这种情况还是回“不清楚不知道”的好。 免得透露多了,多生事端来。 宋程昱轻扯了下嘴角:“华明郡主的为人可干不出这等下滥的手段来,纳兰荣锦的未婚妻是你堂妹,文雯。” 文茵一愣:“文雯,你说是文雯?” 怎么可能是文雯呢。 他们什么时候…… “在你嫁给纳兰荣锦之前,文雯和纳兰荣锦之间就已经在书信往来了,你以为纳兰荣锦常去丞相府是对你有意,可人家实际上是你那可怜又会扮柔弱的堂妹感兴趣。” “你怎么会知……” “她和纳兰荣锦那两年之间的书信,我都看了。” 文茵脑袋涌上了一股麻意。 像是被雷劈过了一样。 前世,她从未关注过的人,竟是在她一婚的时候就搅和进来了,这一手肚兜的陷害又害得她二次婚姻都成了悲剧。 文雯,竟然是文雯。 文茵一早就该知道,这个十岁就敢独自从乡下徒步来京城的女娃,绝对不是一般人。 当初父亲母亲瞧她可怜,留她在府中陪伴文茵,陪读陪学陪睡。 看似是陪伴,但实际上文茵的吃穿用度都有她的一份。 文茵师从京城里最好的夫子,文雯也师从京城里最好的夫子。 宫里最有名的老嬷嬷来府内调教文茵,宫里最有名的老嬷嬷也调教了文雯。 还有那些名家字画古玩的品鉴,香粉绸缎的认知,诗词文言的熏陶…… 文茵能接触到的,文雯也都接触过了。 因为乖巧懂事,也因为她低眉顺眼,更因为她懂得藏拙,所以她竟成为了文茵心头最意料不到的人。 一个庶出子生的庶出女,丞相府不可能是她的靠山,她靠着自己的心计一步步从乡下来到这京城,在丞相府蛰伏了许多年,勤勤恳恳了十几年,也卑躬屈膝忍辱负重了十几年,好不容易瞅准了纳兰荣锦这个机会,她当然要珍惜。 所以摆上了这一道,彻头彻尾的算计了文茵一把。 文茵的手微微在颤。 宋程昱知道自己这一番话,到底是吓到她了。 别看文茵嘴上一套套的,但从小都被娇养着,哪里真明白人心的恶。 宋程昱牵起了她的手,眼眸里少了方才的凌厉,多了两分温柔。 “因为文雯念旧,也因为文雯什么都没有,所以这些年来她们之间的书信,她可都留着,也幸亏她都留着,否则如今我也不好为你报仇。” 文茵看向了宋程昱,秀眉紧蹙着:“报仇?” “嗯,而我将那些书信都全部翻出来了,我还让人誊写了几百份,让说书的给编成了故事,如今恐怕正大街小巷里传唱着!” 文茵还未从方才的事情里缓过来,这下子又被宋程昱来了一记猛地。 她有些吃不消。 真真吃不消。 所以怪不得公爹要打他了。 打得好。 应该再打几棍子。 朝堂素来文武不和。 将军府因为功勋强盛,而在朝廷里树立了不少文人的敌对。 纳兰荣锦为新科状元郎,深受帝王喜爱,是文官们的面子。 如今面子被当众拉下来了,那文官们对将军府哪能还有一点儿好脸色。 可另一方面,文茵暗暗的觉得些许爽快。 前世她因二嫁的事儿,背负了太多流言蜚语,宋程昱也因为她二嫁的事儿总被人指指点点。 人都说是她以丞相之女的身份逼婚状元郎,行为不端而被状元郎休妻。 宋程昱捡了一个没人要的二手货,还被这个二手货嫌弃。 如今真相大白了,脸面也找了回来。 亏得宋程昱辛苦了这一遭。 “啪嗒”! 轻轻的声音落到了地面。 文茵才注意到,这是宋程昱背上的血水已经在衣服上挂不住而流淌了下来。 她心中不忍,道:“疼吗?” “疼。”宋程昱面不改色着。 文茵抿了抿粉唇,所有的情绪都化了:“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宋程昱瞧着她,声音淡淡:“太疼了,你给我脱。” 得了他的话,文茵也不是矫情的人。 再说了两人是夫妻。 又是哪里没看过的呢。 为夫君上药,本就是她做妻子该做的。 文茵伸手将宋程昱腰上的束带解开,然后慢慢的去拉开他的外衫。 外衫还好,沾染了血水,但没粘连皮肤,很轻松就可以脱下来。 但里衫就没那么好弄了。 因为时间较长,已经和肌肤粘连,脱下来的时候,恨不得刮一层皮走。 便是单单的看,她都能感受到极致的疼痛。 看着看着,她不禁眼眶有些红。 宋程昱安慰她道:“这点伤不算什么,行军打仗比这个要狠得多,别担心。” 是啊,这算什么伤呢。 行军打仗那都是冲着命去的。 能活着回来都不错了。 想到三年后宋程昱极有可能战死沙场,她的心便是更加悬了起来,而眼泪也跟着扑簌。 宋程昱听着她的抽噎,转过去看着人已经梨花带雨了,随后轻轻将人给圈在了赤怀里。 “你这番心疼我,为夫也感知了,我现在有点感动,想亲亲我媳妇儿,行吗?” 他问她。 她擦着泪,点了头。 一切的氛围,都恰恰好。 夫妻俩个和好了,也不拌嘴了。 只等亲完了这一下,文茵就给宋程昱上药,上完了药之后,她再去找公爹求情,让宋程昱别再罚跪。 可事情总是不能按照文茵预想的进行。 这货,亲着亲着,开始啃了。 第10章 祠堂畜事 文茵说了“不要”。 但“不要”两个字,被宋程昱吞了。 她的唇上大概是抹了蜜。 不,应该是比蜜还甜。 宋程昱也不是爱吃糖的人,倒是对这个味道,食髓知味。 明明只是心疼他受了伤,文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托举到了祠堂案桌上。 看着那些身后列祖列宗的牌位。 看着祠堂上挂着的“正大光明”牌匾。 看着两侧大柱子上的对联:祖功宗德流芳远,子孝孙贤世泽长。 文茵愧疚。 在被宋程昱拉扯到极致时,她不禁问:“当着你祖宗的面儿这样,真的好吗?” 他倒是大大方方说道:“当然好,顶顶的好。” “……” “绵延子嗣,开枝散叶。” “……” 他说得何其气壮。 简直是不要脸。 文茵不想从他,但耐不住他的厮磨。 耐不住这个人手指的灵巧,唇瓣上的柔软。 说来也怪,一个武夫,手上都是粗粝,碰触在她细皮嫩肉上,倒不觉得痛。 文茵被伺候惯了。 他怎么捯饬,都是紧着她舒服来的。 地上冰凉,他是万万舍不得她会因此冻病,所以将她托举案桌上。 又怕案桌太硬硌人,所以他给自己的袍子干净那面拿来给她垫着。 情到深处时,动静颇大。 不光弄翻了香炉,连从薛琳那儿拿的金疮药小瓷瓶也给打碎了。 文茵羞红着脸,忍不住会骂他几句粗鄙。 她又怕她背上有伤,会因动作太大而撕裂,几次要求停歇。 宋程昱闷不做声,爽快得没有任何斗嘴的功夫。 就像他说的那样,这点儿伤和现下的快活比起来,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再说了,打他的可是他亲爹。 亲爹对亲儿子,哪能下死手。 皮肉的伤,看着可怕,实则不伤筋骨。 宋程昱一开始还不懂老爷子费这个劲儿搞这一出有啥用。 现在他倒是领悟过来了,老爹也是过来人。 这次肚兜的事儿,说是为文茵报仇了,但毕竟女儿家家的,对外总不好听,老爹是怕文茵会责怪宋程昱,所以来了这么一出苦肉计。 挨一顿不疼的打。 留了两滴血。 得了媳妇儿的一场顺从。 值,值大发了。 文茵看着宋程昱卖力的样儿,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那三年守寡,她总回忆过零星的几次房事。 但因为那几次房事,每每会因为她的嫌弃而闹的十分不快,所以在体验上,没有什么欢愉可言。 至于她在那三年有些后悔。 没能好好感受下做女人的滋味儿。 现在倒好了,人都在,一切都有改变的机会。 祠堂里面,划船正欢。 祠堂外面。 穿着梅红衣衫的女子趴在门框上,一双耳朵进紧贴门帘,双眉紧皱着。 小小年纪的人儿,脸上挂满了忧愁。 随着里面传出了一阵阵瓷瓶破碎的声音。 稀里哗啦。 碰嚓咔啦。 她还听到了女子轻轻的呜咽声,以及少许辱骂。 辱骂里多带有“牲畜、蛮牛”的字眼。 在梅红衣衫旁边,匍匐着一绿衫女娃,扎着两个小辫,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灵动可爱,嘴角抿着些许浅笑,放若是看到了什么欢喜的事。 “不行,我受不了了。” 寒梅听不下去里面的“嘈杂”。 起身就要往里面冲。 湘竹一愣,眼看寒梅要打开门了,伸手就拉住了寒梅的小辫子。 “你干嘛?” 寒梅瞪了一眼湘竹,气势汹汹的:“我去救小姐,你去不去。” 湘竹惊愕,随即注意到了寒梅红了的眼眶恨不得落下泪来:“你这是……”又误会了。 寒梅比湘竹少上三岁,性子不稳,容易急躁。 湘竹年长些,之前是跟在丞相夫人身边,由丞相夫人亲自调教过的,该懂得不该懂的都懂了。 她瞧着寒梅那张单纯又不谙世事的小脸,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这男女之间的事情。 她叹了一口气,在寒梅的肩膀上拍了拍: “小姐和姑爷的事儿,你千万别多掺合。” 寒梅擦着泪,心里疼的啊。 “可是小姐被打了,打的全身是伤,她那么怕疼……” “姑爷又是个武夫,下手没个轻重的。” “我忍不住,真忍不住,恨不得立即回去找丞相大人给小姐做主。” 湘竹没想到寒梅对此竟然已经误会这么深了。 她瞧着可人的可怜样儿,拿了帕子出来给她擦脸。 “你的心是好心,可冲动容易出事,不若我给你找点书……” 她想去外头找找有没有什么春宫书。 如果有,给了寒梅看看的话,总该能解救一下寒梅的认知吧。 寒梅咬着牙,没注意到湘竹那双看“傻子”的眼神。 她心中悲痛,不禁想起了上次和小姐之间的对话。 小姐身上红了紫了,她都说不疼,为的就是丞相府和将军府之间友好往来。 姑爷虽然不是个东西,但背后的靠山硬啊。 她这么冲进去了,别说她这点力气没办法救出来小姐,说不定还会被姑爷记恨,再胖揍一顿。 小姐所有的忍耐也都付诸东流了。 寒梅越想,眼泪掉的越凶。 湘竹的帕子都要湿完了。 “小寒梅,你……” “湘竹姐姐,别说了,我知道了。” 上一秒还哭的昏天暗地的人,瞬间吸住了鼻涕。 湘竹怔了怔,咋,这么快就明白了? 寒梅举起手,制止了湘竹开口,似是背负了深仇大恨的隐忍。 她又吸溜了一番,言辞正的很:“小姐长大了,寒梅也长大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湘竹:“???” “我只管多看看医书,我要做出最好的金疮药和止疼药给小姐用!” 湘竹:“……” “我还要学武功,等什么时候小姐忍不了,我也不至于打不过!” 湘竹:“!!!” 湘竹叹了一口气,寒梅这理解上虽然有些许出入,但总归结果指向问题不大。 罢了。 算了。 这丫头还小,春宫图恐怕得吓着她。 来日方长。 无妨无妨。 两个小丫头这边一个悲春伤秋、一个关爱智障,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还有守卫祠堂的小厮。 两个小厮守祠堂很多年了。 这么个肃静清静的地儿,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里面会发生些不正经儿的事儿来。 只听两个小丫头的对话,加上里面传来的瓷瓶破碎的声音,基本上已经认定了里头的娇娇大小姐和自家五少爷真的打起来了。 “五少爷竟然打了五少奶奶!” “这还了得!” “赶紧去禀报大将军。” 第11章 不定要和妻子闹分房 礼部尚书府上。 树荫里的知了也在抱怨这夏日的灼热,不懂人情世故的吵吵囔囔着。 守在门外的两个丫鬟见到屋内一角放置的冰块又融没了,叫唤了两个小厮抬冰换新。 冰块又白又大,就置在了宋岫岩的身后。 可凉气儿丝毫没能透过轻透的衣衫传递进去,反而还渗透处了些许润湿。 宋岫岩拿着黑棋,迟迟没往棋桌上方。 只见面前白子已经占满了大片,黑子被吃的仅剩零星几子。 白花花的云腾,似乎要将整个棋局覆盖,吞吐之势让黑子毫无反抗的力气。 宋岫岩眉头紧皱着,手上的黑子连着手心,又滑又烫。 可他依旧攥得紧紧的。 愁啊。 他深知,手上这子一旦落下,必输无疑。 可他不想输。 更不能输。 这局棋。 彩头是一副耳环。 他来本是为了消遣,没在意是什么耳环,但下着下着,周焕生说他夫人相中的是自家夫人受丞相夫人所赠的那对玉坠子。 东西是名贵的,但更可贵的是文家和宋家的姻亲关联。 等理清楚这个,宋岫岩犹豫了。 他原本是可以放弃赌局,但又过分偏信自己的棋术。 更何况他还想要尚书大人家里的那副山水图。 四大山水图,他已经集齐其他三幅了,就差这一副。 他还等着拿这四幅图于端午节上搏一搏面儿呐。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也没料到自己会折了孩子又没有套住狼。 回去还指不定要和妻子闹分房…… 哎呀呀。 他发誓,日后若要再下棋赌彩头,就给自己手剁了! “宋将军,这天儿太热了,您这棋继续在手上握着,恐怕得化了伐……” 坐在宋岫岩对面的周焕生笑意盈盈,一脸的云淡风轻、悠然自得,已然一副胜利者姿态。 “热,是热,但本将军要真能化了这棋子,日后打仗恐怕手一挥能弄死一个连的敌人了。” 宋岫岩带着不爽快,但又不能一直拿着棋子不落下。 他可是当朝大将军。 输了、没法不认啊。 “大将军,请吧。” 周焕生拿捏了一把自己的长胡须,又伸出了手指向棋局,礼仪不可谓不周全。 宋岫岩闭了闭眼,幻想了一场妻子回府后自己可能面临的痛苦境地。 实在是,不如去打仗。 他已经放弃了挣扎,身体的灼热瞬间凉透了,恍若可以瞬间进入黑木棺里长眠地下。 他拿可以举起千斤重大刀的手臂,也没了任何的力气。 飘飘然的,随时都要落下去。 黑色的棋子,在空中几番摇摇欲坠。 正快要落下之际……突然。 一声长唤从门外传了近来。 “将军,大事不好了!” 猛地一个激灵,宋岫岩瞬间活了过来,轻飘飘的手也顿时重新被灌输了力量。 那颗本要落下的棋子,也重新被抓在了手里。 周焕生看着宋岫岩重新收回了手,神色微动。 等将军府的小厮近来,凑在了宋岫岩耳边一通言语。 宋岫岩蹭的从座位上挺身而起。 然后他一个手心震动,“砰”的一声,那盘被白色占据了大半江山的棋局便在宋岫岩的掌下四散而开。 就此,棋局被推翻了。 周焕生见此,都痴痴愣愣了一刻。 “胡闹!” 伴随着宋岫岩一声高喝。 险些让尚书大人以为是不是外敌入侵了咱们边防。 宋岫岩隐藏着嘴角里的笑,一脸愁眉苦脸的朝着尚书大人恭了一身:“家中有急事,恐不能切磋了,下回、且等下回……” 周焕生还没回过味儿来,只看着地上的棋子,又看了眼这偌大的屋子,心里空落落的。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哪里还见到了宋岫岩的身影。 末了,周焕生双手重重拍打起了自己的大腿。 “不妙,给我去追,不能让这老儿给本大人跑了!” 而尚书府外面,宋岫岩已然上了马车。 车子急的,像是八百里加急军报。 等转了两条街,三个胡同后,宋岫岩朝着马车后头看了又看,确保尚书府的人没追出来,这才让马车慢了下来。 且长吁了一口气来。 幸好跑得快啊。 小厮看不懂自家老爷的操作:“老爷,五少爷那边还……” 宋岫岩摸了一把胡子,淡定“噢”了声。 “老五这性子得磨一磨,五媳妇儿的事儿,本将军插手也不太好办,等夫人回来吧,夫人自然有决断。” “也是,您不管也好……” “谁说本将军不管,敢对我儿媳妇儿动手,老子要给他打的三天下不来床。” …… 宋程昱又被打了。 这次被打的部位,还挺招眼。 小厮和丫头要给上药,他死都不答应。 文茵没办法,只能亲自来。 脱了亵裤,皮肉炸开的样子,让文茵不敢直视。 “公爹下手,太狠了……” 宋程昱不以为意:“那还不是你让的。” 宋岫岩回来的时候,两个人正在祠堂里拉扯,因听到了脚步声,宋程昱提前给文茵收拾了干净。 宋岫岩看着祠堂里一片狼藉,当着一众人的面儿问宋程昱是不是对文茵动了手。 宋程昱想解释,但话还没出口,文茵就指着宋程昱一脸痛哭。 “公爹,您可要为儿媳妇儿做主……” 这一口咬的,宋程昱都想拍手称快。 刚才谁在自己身下飘飘欲仙来的? 刚才谁还说日后一起好好过来的? 刚才谁发誓要保护他到白头来的? 嘿! 这女人,真有趣。 文茵被宋程昱一说,噎住了。 她轻轻一咳,颇带正气道:“这不是情急之下做出来的下意识反应呢。” 要被人知道一个丞相之女一个将军之子,在祠堂那什么什么,还不得浸猪笼。 名声彻底不用要了。 “你是保住了名声,可我这打女人的名声也传出去了。” “这传出去顶多是高门贵女对你有微词,然后不愿意嫁给你,如今你已经成了亲,还担心这个,除非你想要二娶。” 他回头看向了文茵,见这娇娇小姐素手调弄着药膏,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儿。 哪里有丁点儿对不住丈夫的愧疚。 这女人面冷心冷。 还是压在身下的时候,脸上挂着热乎乎的红润更可爱些。 他转过头去,趴在软枕上:“二娶是不可能了,就宋家这家规,便是没了你,我也只能孤独终老。” 文茵听着,顺心。 调药膏的手更和顺起来。 将药膏贴在他伤口上的动作,也更轻柔了。 冰凉的触感,让他不再觉得灼热疼痛。 倒是比军营里的金疮药来的药效快,且还没有刺痛感。 他疑惑问:“这药,哪来儿的?” 第12章 做女人的滋味儿 “一个有名大夫给的。” 文茵轻描淡写的说,没打算将薛琳的事儿给宋程昱详细说。 “有方子没?” “有。”文茵从袖口里拿出了一张处方。 宋程昱接过来,扫了一眼,便给处方还给了文茵。 “这位大夫,你看什么时候带府上来。” 文茵应了一声,一切如预料的那般道:“已经和他约好了,这两日婆母回来,就来府上为婆母看头疾。” “嗯。” 宋程昱虽然没多问。 但文茵大概能知晓他的意思。 这金疮药效果不凡,宋程昱恐是想拿下这个方子在军中用。 能用于军中的大夫方子,必然需要大将军上报给被朝廷知晓。 如今帝王尤爱纳新,定然不会放过薛琳这等人才。 薛琳来将军府这一趟,恐怕会提早三年进入官场。 想到这里,文茵心里多少是纠结的。 前世,薛琳因为看不惯官场黑暗而落了一个凌迟下场,今生,她难道还要眼睁睁的将这么优秀的大夫继续走这条绝路吗? 但自己若告知薛琳官场不适合他,他会听吗? 或者,她应该找宋程昱帮忙劝说…… 可宋程昱又该以什么理由去劝一个有着雄心抱负、心纳苍生的男人呢。 房内静谧了一刻。 宋程昱突然出了声: “我有一事想问你。” “你说。” “如果我没了,你会再嫁一个吗?” 她顿了下,没回应,但心里却清明。 宋程昱如果没了,她不会再改嫁。 上辈子就没这么干。 这辈子她也会这么干。 上辈子一嫁是嫁错了人,二嫁是她自己没珍惜。 这辈子她若好好珍惜了,好好经营了,还是没能得一个姻缘美满的话,恐怕就说明了她不适合嫁人,不适合找个男人依托。 婚姻这桩事儿,她就不可能再想了。 宋程昱见她没回应,则是道:“如果我没了,你也别找男人了,除了我,恐怕没有男人值得你依托。” 除了他? 有够不要脸的。 只是文茵看向他,他脸上是少见的沉重。 “男人的那丁点儿心思我太清楚了,短时间里嘴巴上的情情爱爱,不过是色欲在支配。一面之缘就要定下姻亲过分草率了,何况你又和我睡过。 这个世道里的男人难有不介意的,就算表面说不介意,心里多数有想法,就觉着你低一截,这样的日子,你过着不会好。” “这是我账库的钥匙,你拿着,要真没我了,你拿着这一笔回娘家,或者自己找个地儿改名换姓过活着,应该也不会差,我要是死了,你别给我守孝,丧礼办了就赶紧离开将军府,怎么开心怎么过。” 说着,宋程昱将怀里的东西给掏出来递给了文茵。 上一世里,宋程昱也给了她钥匙。 但文茵没听过他说这些话。 “三把钥匙都给你了,如果掉了会很麻烦,账房说不定就打不开了,你好好保存着。” “你不自己留一把?” “用不上,我回来吃府上的,出去吃军队的,银子给我,我嫌重。” 这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他倒是坦荡。 文茵却也嗅出了他为何在这个时机说这些话的原由。 不久后,他将会押解一批金银粮草去西北赈灾,这一次的任务可谓是艰险。 朝廷此时虽然还没有定夺派谁去,但宋程昱已经在做准备了。 朝廷里能文能武的人不多,文官里每一个能打的,武官里就宋氏一族里最优,个个进士。 宋家老大媳妇儿正怀着,宋家老二才从战场上下来是个残疾,宋家老三多年都下边关守着,宋家老四将于不久后新婚……算来算去,也就剩宋老五与妻子不和还不如被派遣出去搞事业。 想到宋程昱即将离去,文茵的心,又是揪了一揪。 其实他早就给自己预想了结果。 不管是战死沙场,还是被政敌所害,他从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考虑了。 所以,他对她在几次讨好被拒绝之后,就绝了让她与自己牵绊一生的想法。 所以,成亲后面两年里,他鲜少来找她。 所以,他死后,什么都没留下,是不想让她于他有牵挂。 这个绝情的混球。 文茵伸手给钥匙推了回去。 “你要死了,你的钱我也不会要,那些负累只会耽误我找好男人。” 宋程昱:“……” “你死就死早点,我趁着年轻那我正好再嫁一次,换上几回人我才能知道做女人真正的滋味儿。” 宋程昱:“……” “还有,下回你要再不分场合如此,我就跟所有人说你打我,让你打妻子的恶名做实!让你去清乐坊都没女子艺妓愿意接待你的。” 宋程昱:“……” …… 东厢房。 姜氏礼佛回来了。 进将军府就听了府内丫鬟说起了近日的事情。 主要是关于老五的和新媳妇儿的。 听到老五屁股被打开了花,姜氏想去看看,但碍着新媳妇儿守在自己儿子身边,自己也不好过去。 于是,姜氏只能先回自己房间。 一进屋,便问了宋岫岩来龙去脉。 “你放心,这顿打不算什么,远不如他小时候偷偷外出闯清乐坊来的重,屁股肉多,开了花不会留伤的。” “你亲儿子,你也是下得去手。” “哎,这真不怪我,是你儿子让我打的。” 姜氏眉头一皱,斑白的双鬓随着眼神的推动都聚精会神了起来。 “老五这个混小子,逮着新媳妇儿在祠堂干那种事,要被人知道说出去了,我这神武将军的称号恐怕得丢没了。” 姜氏听着,眉头皱的更深了。 “文家那个,矜持成那样了,能容得老五这样?” 宋岫岩挑着眉头一笑,给细节都一一道了出来。 两人当时的脸上都挂着桃花,地上一片狼藉,案桌上却干干净净的。 文茵虽是穿戴整齐,但老五那裤腰带都没系上。 宋岫岩本来是想好好问问宋程昱情况。 等私下审问宋程昱,宋程昱便告诉宋岫岩:“你儿媳妇儿是懂心疼丈夫的,老爹要为儿子考虑就痛打我一顿,打狠一点儿,儿子给您抱孙子,三年抱俩!” 第13章 无能辩驳而自刎 翌日一早。 寒梅就去寻了薛琳,让他来府上为姜氏治头疾。 看诊写方子,约莫花了两个时辰,薛琳可谓是细致。 这期间,经过一夜恢复就能下地的宋程昱则是被宋岫岩叫去了书房。 等薛琳为姜氏看完病,便被小厮请进书房去。 书房里,三人一待就是一下午。 若不是因姜氏的病还需照料,宋岫岩恐是要设宴盛情款待一番的。 小厮将薛琳送出将军府。 另外给薛琳安排了马车,马车里还有将军府为他准备的一袋银钱。 薛琳有推诿,但推诿不过。 他抱着那一袋银钱,坐在软塌上,夜间的丝丝凉风从窗帘吹进来。 是爽快,是得意。 大马路上,带有将军府标志的车棚摇曳着。 铃声、马蹄声,在薛琳的耳中听起来那样的跳跃。 先前在将军府里掩藏的兴奋和喜悦,此时此刻终于有了可以释放的机会。 薛琳心里头压抑着一股咆哮,恨不得吼叫出来。 学医十年,蛰伏五载。 如今,终要实现他的抱负了。 将军大人说为他引荐,还问他对从二品院使职位怎么看。 从二品、从二品啊。 可谓是光耀门楣、振兴薛氏寒门。 到家,下马车。 华贵的马车在这小胡同里格格不入。 书童从里面来接,一双眼滴溜溜的转动打量着。 “先生,这次看诊的是什么达官贵人,竟有这么好的马车,那车棚上的响铃是不是用金子做的?好光亮啊。” 薛琳瞥了一眼马车上的响铃,嘴角微微含笑:“是,当然是!” 是金子就会发光。 他这颗金子,终于也到了发光的时刻。 “去,给我打两壶酒来吃。” 书童为难,挠头道:“先生,您忘了,咱们哪里还有钱买酒呀。” 家里的丁点儿积蓄,全送穷人去了。 薛琳一脸春风,将手里的一袋银钱丢给了书童。 “这里头可不只是买酒钱,搞几斤牛腱子肉,回来一起吃。” 抱着沉甸甸的袋子,书童愣神,然后伸手慢慢将灰色的袋子打开。 里面透出了金黄的光。 闪得书童眼睛都要瞎了。 竟是金子! 会发光的金子! 一夜宿醉。 二十多年来的头一回肆意潇洒。 书童从未见过自家先生这样,由衷跟着高兴,也小酌了两杯。 他看着薛琳对月饮诗。 他听着薛琳即将要展的宏图。 他也跟着幻想着未来鸡犬升天的日子。 说着、唱着、跳着……天色逐渐清明。 不知谁家院子里养的公鸡一声长唤,书童揉了揉惺忪的眼皮子,随即打了一个哈欠,睁开了眼睛。 一旁薛琳如烂泥一般,浑身酒气。 书童傻笑了下,起身就拿桶去外面装水。 等水打回来,就给他家先生好好洗漱一番。 只是门才打开,书童便看到了门外一身锦衣燕尾服饰的官裳。 书童再往上看,看到了此人手上拿着一封信……但具体看比平常的信件要显得大显得厚实,显得高贵庄重。 莫非是调令! 他一惊,更是一喜,手上的桶也不要了,扔在地上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猛的朝屋内冲。 “先生,来了,朝廷来人了!” 朝廷授予官衔,先该有人引荐他入宫,再由户部礼部商定,最后将诏令下达给他。 从二品的职位,足以配的起圣上一副皇卷。 可这会儿,薛琳手上只拿了一封告令。 他心中腾升起股不好的预感,在将书信打开的过程,心也逐渐冷凉下来。 等看清楚了告令上的文字,他恍若是掉进了冰水池子里。 所有的精气瞬间都散了…… “先生,怎么了,不是皇家送来的吗?” 书童看薛琳脸色很差,不禁上前搀扶着问。 薛琳已然没了再拿起那份文书的力气。 纸张散落。 沾了地上的潮。 字迹些许不清了…… 只能看到末尾上写着的:使唤医生,从九品。 …… “九品?还是个从的?” 寒梅听闻都觉得诧异。 湘竹也觉得奇怪:“话说薛琳那么好的医术,不至于只有这么个品阶吧。” 寒梅努着嘴,点头说:“是啊,何况还有大将军举荐,会不会有什么错?” 两个丫头齐刷刷看向了不动声色的文茵。 文茵坐在木匠新送来的长榻上,慢慢喝着茶,淡定从容。 “朝堂上的事,谁说的好呢。” “也是。” 两个小丫头在文茵身边服侍了片刻。 因为下午有将军夫人的母族来京了,整个府上的丫鬟小厮都去后厨帮忙。 寒梅和湘竹自然也不能例外。 等两个丫头都走了,文茵手上的茶盏也放了下来。 她起身,看向窗外的参天大树,思绪也拉回到了前世。 薛琳的父亲曾考入太医院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官职,但因无法对官场规则做妥协得罪了权贵,很快就离开了太医院,回乡下办了诊所。 不久后结婚生子,诞下了薛琳。 薛琳从小耳濡目染,也走上了医学这条路。 其父依旧不甘于隐没乡间,对薛琳管教颇严,让薛琳也立志要进京博上一番。 只因得罪了权贵,薛琳不可能走正常的选拔进太医院,只能靠人举荐。 前世,薛琳一直在京中苦苦等候着,直至幼时的青梅竹马也是如今陛下的珍妃听闻他的窘境,花了些许银子托关系给薛琳安排了一个四品职位。 薛琳进宫后,一直恪守纪律,做药看诊,但珍妃让他进来却是另有目的。 彼时珍妃已经失宠,她让薛琳给自己房中布置上些许令帝王兴奋的药物,薛琳无法拒绝只能答应了。 珍妃配合着薛琳给的美容上品,个人状态完胜其他妃嫔,终是赢得了帝王青睐。 只是这些东西无一不伤害了珍妃的生育能力,以至于久久不孕,可药一断,珍妃整个人都苍老起来,根本无法见人。 珍妃不能断药又不能生育,见到别的妃子膝下儿女忌妒心使然,便让薛琳去毒害皇家子嗣。 薛琳这个时候知道自己不能再助纣为虐,断然拒绝。 珍妃用了各种办法都不能让薛琳妥协,她感受到了危机,她担心薛琳会背叛自己,便将驻颜药方骗来之后,买通了太医院另一位医官。 协同这位医官,珍妃害死了皇后的孩子,并且嫁祸给了薛琳以及另外一位嫔妃。 珍妃就此上了贵妃的位置…… 至于薛琳,无能辩驳,自刎在了太医院。 但他死了还不够消解龙威,子孙后代以及族内旁系皆受到了连坐之罪…… 这些都是丞相爹爹了解到的些许宫中秘闻,前世为了让文茵不要沉浸在守寡苦楚里,特意讲给她听的。 第14章 你过来,我不动 梧桐繁盛的枝叶遮挡住了炎炎夏日里的光照。 文茵站在树下,感受着徐徐清风。 一双清亮的眼睛则是透过枝丫往更高的地方探了去。 那儿藏了一窝鸟儿,大鸟正叼着虫儿喂食刚刚破壳而出的小小鸟们。 轻快的鸟叫声,让文茵深刻理会到了背靠大树好乘凉这句话的意思。 薛琳如此下场,就是找错了靠山。 官场险恶,薛琳若不能同流合污,那就要找一个明镜高悬的主子效力。 珍妃,也是如今的珍嫔,绝不是一个可以跟随的好人。 但,那个人就不同了…… 昨晚上,她找了宋程昱。 说了对薛琳的品行可能不太适合当官的看法,宋程昱便有了自己的思索。 并且采纳了文茵的建议,让薛琳从九品开始做起。 如果他能熬下去,等一年后宋岫岩再举荐他晋升也不是大问题。 但若这人这段时期内不能在官场上熬下去,那么突然将人推到高位上去也只是给薛琳带来灾祸。 如此圣手葬送在宫内,可是整个大赣的损失。 宋程昱不迂腐,脑子还尤为灵光,丁点儿没嫌弃文茵是女子不该过问男人的事。 朝中诏令给到薛琳的时候,在宋程昱的提议下,宋岫岩也随了一封信给薛琳。 信中对他的肯定以及担忧各占一半。 也盼着他能理解宋家的良苦用心。 想到此,文茵舒了舒腰身。 身子在贵妃榻上扭动了下,将不久前湘竹才给她穿好的鞋袜给摆脱了出去。 曼妙曲线也光影之下生动展现。 质傲清霜色,稥含秋露华,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 宋程昱从院子外面进来,便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文茵闭着眼,微风抚着她的发,黑丝攒动,长睫微颤,目脉如媚,唇齿如丹。 看纤纤玉足上各个粉嫩指头并拢。 睹胸前起伏掖着藏着的波涛暗涌。 宋程昱矗立在那,纹丝不动,只觉得喉头紧张、干涸。 脑子里便有了那日在祠堂里的香艳场景。 又觉得惊心动魄了。 文茵自在的躺着,但随即觉得有些不对,微微睁开眼,便看到了不远站着的男人。 他逆着光,脸上的绒毛似晕出来了一层光圈,给人的面目衬托的更加立体。 剑眉如星,下颌挺拔……这脸好看之余,还有一丝野性美。 野性…… 祠堂里的画面也蹭的从记忆深处里窜了出来。 宽阔的胸膛,夹杂着汗渍。 上下起伏着,一刻也没有停歇。 咸香的湿意,伴随着风,让文茵此刻都感受到了阵阵的颤栗。 她咽了咽喉,微微张了张粉唇,可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去招呼自己的丈夫。 她让他过来坐?可这人明显是刚从练武场上过来的,一身臭汗。 她身上的衣衫还是娘亲挑选的波斯面料,来之不易,制作起来烦琐,最关键的是洗不得两回就会变形不太能穿了。 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他。 她将目光瞥开了去……决定还是不搭理宋程昱了。 这糙汉,再多的衣服也不够他败的。 宋程昱看着女人脸上先是挂着红润,又是些许的羞涩,最后双眼一白,就冷了起来,丁点儿没有要和他搭话的意思了。 他眉头微拧起来,不解。 他可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惹到这娇娇小姐了。 媳妇儿不热情,他也没道理硬往上去凑。 将手上来自状元府的道歉信丢到了文茵怀里,转身就进了屋子。 文茵看着信,愣了一刻。 再打开看,原来是纳兰荣锦的道歉信。 专门写给她的道歉信。 她简略看了眼,拖着鞋子也跟着往屋子里去了。 宋程昱正如牛饮水,湘竹泡好的那一壶龙井,在宋程昱强健有力的手腕下,咕噜咕噜就见底了。 喝完茶,他擦了擦嘴,丝毫没有去品御前龙井的滋味儿。 仿若茶和水无异。 她轻轻斜靠在门框上,手拿着那封信,问:“这个,你怎么看?” 宋程昱似是觉得没喝够,又去旁边拿了水壶,接连喝了两杯,才道:“什么我怎么看,这是人家给你的。” “你没看?” “这是信,又不是姑娘,有何好看的。” “那你现在看看。” “不想看。” 他不是不识字,但本能对文字有些许抗拒。 不如布防图好看。 文茵也不恼,简单交代道:“纳兰荣锦这封信,表面上是给我道歉,但言外之意是想让我大事化小,给他弟弟从牢狱里放出来。” “那你想放?” 纳兰荣誉那个混球,文茵当然不想这么轻易饶过他。 但,这里面涉及的事,传出去总归不好听。 她拿不准,想听宋程昱的看法:“你说呢。” 他这才将头偏转到了文茵的身上,她慵懒的斜靠在门框上,一脚踩在鞋子里,另外一只脚微微踮着,露出了一大截来。 他轻哼着:“你过来。” 文茵有些不愿,但宋程昱这架势大概是她不过去肯定不会说了。 她趿拉着鞋子,慢慢过去。 宋程昱大大方方的坐在了椅子上,张开着怀抱,还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多少是带着“商量”的语气: “坐着说。” 她面色拉了下来。 宋程昱补充道,一双眼有些期盼着:“你坐上来,我不动,我的手就放背后。” 文茵轻叹了一口气。 还是提起了裙边,往他身边去了。 她半蹲的姿势,轻靠在了他腿边上。 只是宋程昱腰间一股劲儿使出来,文茵身子跟着一抖。 最后竟是双脚离地,踏踏实实将整个人都靠在了他怀里。 她瞪了他一眼。 他倒是跟没事儿人一样,一本正经开始说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 “你看他信里面措辞如何?” “道歉敷衍,为胞弟求情却是强烈,都不像是他平日做派了,他那么个会写文章的人怎么能不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 “是啊,他那么个人,怎么会想不到呢。” 文茵回应,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他故意的。” 宋程昱挑眉:“嗯,纳兰荣锦不是个迂腐的人,这次来找我恐都是家宅不宁导致。” 纳兰荣锦的母亲,偏疼亲子,将纳兰荣誉宠的败坏至此。 老娘得知了心爱的儿子入了牢狱,肯定会让纳兰荣锦想办法。 纳兰荣锦对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已经没法了,这一次的事件更是让纳兰荣锦名誉扫地。 若是没有纳兰荣誉偷拿文茵私人物品的事儿,那后面一系列的事儿就都不会发生。 纳兰荣锦也厌恶极了这个胞弟,但碍于老娘在侧,又不能多管教,如此一来不如扔给官府去。 这一封信送过来,就是想激怒文茵,恨不得让文茵想法设法的好好教训一顿纳兰荣誉。 毕竟纳兰荣誉犯得事儿无关生死,他才不会担心有什么后果。 何况,事儿越大,倒是会更显得纳兰荣锦无私。 “那不如,我们给他这封书信公布出去,给他脸打一下。” “纳兰荣锦素来才子封号,更是会多种书法,这一套笔迹恐怕不能断定就是纳兰荣锦亲笔,公布出去了,我们说不定还麻烦。” 不能一锤定音的证据,都算不上好证据。 只能会惹更多的流言蜚语来。 文茵皱了皱秀眉。 “我不想放过纳兰荣誉,但我也不想让纳兰荣锦称心如意,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 “有。” 文茵看向了宋程昱:“是什么?” 他一双眼则早早盯在了文茵的脸上:“给我摸一下,我就告诉你。” 第15章 我对你从来没用过蛮力 上次,他说亲亲,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次,他说摸摸,那还能收拾得了! 曾经,她的娘亲看出了她婚姻过得不幸福。 所以特意来过将军府,告诉她,女子要矜持,那是在给外人看的矜持。 如果对内,男子可不见得就喜欢你矜持了。 过去十几年里,从未有人教过文茵该怎么做人的妻子,她崇尚自由高远,所以文茵打从心底就瞧不上那些依附着男子过活的那些女人。 所谓的闺房之乐,不过是女子对男子顺从不敢反抗、讨好谦卑来的结果。 以至于她没能坦荡去接纳同房这件事。 可她已然不是十几岁的心了,她过活了两世,深知有些快乐,得自己找。 就比如自己的丈夫想亲近下自己……她也不是那么的抗拒。 切肤的贴合,肉颤人抖的味道,夜深时总有回味。 她低着头,看了眼宋程昱背在身后已然有些不能安分的双手。 她道:“你先告诉我你的法子,我觉着满意了,你便去洗澡,我在里间等你。” 宋程昱眯了眯眼,听了这香柔一句体内竟是有一股虎撅之势。 看来,媳妇儿是真疼他了。 他压着颅内的兴奋,轻启了唇畔,接着在她耳边细细道:“纳兰荣锦这两日外省出任务了,不在京城,状元府上就只剩了你那个妹妹和纳兰老夫人二人,这两人素来面和心不和,你只管写一封信给那位庶妹,向她表达你对状元郎刚正不阿、大义凛然的敬佩。” “敬佩?”文茵本还不解,但不一会儿就理解了。 她写的这封信看似是给文雯的,其实需要‘阴差阳错’交给纳兰老夫人。 纳兰老夫人看到信里面的内容不可能没反应。 她欢快站了起来:“这个法子好,定能让状元府上热热闹闹上一阵子。” “嗯,届时,我会在牢狱安排打点,让那个牲畜认定了是自家哥哥买通狱卒特别招待的他。” 到时,纳兰荣誉受不了酷刑,肯定会托人找自己母亲求救,纳兰老夫人看着自己受了伤的儿子还不得一肚子火气。 这点儿小伎俩肯定瞒不过纳兰荣锦,但纳兰荣锦偏偏不在府内。 纳兰老夫人没办法要个说法,肯定会找文雯撒气。 再等纳兰荣锦回来理清楚事情缘由,文雯恐怕得被老夫人欺负成怨妇去。 文茵没想到看着木讷老实只会打仗的家伙,脑子用起来能这么灵活、奸诈,这打量他的眼神更多了些许的欣赏。 “你倒也不会只用蛮力。” 他浅笑:“我对你从来没用过蛮力。” 她一愣。 又想起了祠堂那日的事儿。 他给她托了起来,高高的。 又轻轻的放在案桌上。 还温柔的做了先前不曾体会过的事。 她脸颊一热,跟着一红,眉眼也低了下去。 青天白日的,她的脑子里想的过多了…… 宋程昱再不多说话,起身就往外去,撂下了话。 “我去洗澡。” “那让小厮给你拿热水来。” “用不着。” 说完,他大步去了净房,几大桶冷水哗啦的声音传入了文茵的耳中。 那水声恨不得给地面砸出一个大洞来。 等声音停歇,他就出来了。 只着了薄薄一层亵裤。 亵裤还是湿的,透透的。 贴在了紧实大腿上,有点皱巴,给这男人身上增添了些许魅。 …… 午时间。 前厅里摆了几桌宴。 宴上菜品名贵,酒水更是少有的精酿。 寒梅一直在席间守着,湘竹回厢房找自家小姐和姑爷上桌吃饭。 但她回到院子里准备敲门的时候,隔着门帘听到了些许动静。 这光天化日的,湘竹也是惊了。 湘竹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敢打扰。 转头就回到大厅里,简单扯了一个文茵身体不适的理由,便搪塞了过去。 席面上,姜氏一看湘竹那小脸红通的便猜到了什么,于是笑着告诉湘竹不碍事。 倒是姜氏的两个嫂嫂煽风点火起来。 说什么,新媳妇儿没规矩,姜氏管教的不行,将军府也不知道怎么教养的,一点儿没给母族的这帮人放在眼里。 她们还要好好给这新妇一顿教训,让她不能如此不知礼数。 声音很大、还很直白。 听得将军府的下人们都是一愣一愣的。 这好歹是将军府,她们这话也太戳人捅刀了。 姜氏听嫂嫂抱怨不高兴,但也知道自己两个嫂嫂如此也是因为当初母族落寞时,她没有给母族伸出援手的缘故,这下故意给她难堪。 她只能微微叹息,不再去理会这个话题,将所有的注意力拉到吃食上去。 曾经的姜氏一族本也住京城,但后因姜氏的大哥收受贿赂犯了罪坐了牢。 二哥以及其他家眷族人怕受牵连只能远走江南去。 江南富庶,二哥姜晟磊在乡下苦苦经营二十载,才有了如今的门面。 五桌席面里有四桌全是姓姜的,未成年的大孩儿小孩儿就有数十个,这人丁倒是旺的很。 姜氏的大媳妇儿颜美淑摸着肚子,坐在姜氏的身侧,二媳妇儿曹木棉为显自己体贴坐在了颜美淑的旁边好照顾,另外让自己儿子聪哥儿坐在了姜氏的旁边。 两个宋氏的媳妇儿见到这个场面也不禁叨唠两句来。 “这拖家带口,给全府上下的人都带来了,离端午还有好几天呢,若日日这个吃法,得花多少银钱去。” 颜美淑直言不讳,尤其是在听了两位婶子的话后,内心更是反感。 曹木棉轻轻浅笑,和事佬样儿说:“都是亲戚嘛,不碍事的。” “睁眼说什么瞎话呢,你屋子里的丫鬟这些天都没法服侍你了还不碍事?” 被颜美淑这么一怼,曹木棉脸上的笑也僵硬了两分。 是啊。 这么多人的吃喝呢。 整个将军府上下能使唤的丫鬟小厮都被厨房调用去了。 她们这边连个人都没有。 但曹木棉还是体贴说:“你身子重,没人服侍肯定不行,回头我去跟婆母说,给你院子里的人留着,抽了空我也去厨房帮忙。” 颜美淑皱着眉头,上下看了一眼曹木棉,懒得搭理她了。 平日二弟对她也不差,将军府更是没少她的,但偏生要做出这种低三下四的样儿来,天知道到底图个什么! 第16章 不会允许他随意进去再翻弄 转眼入了夜。 前厅里,又热热闹闹开启了晚饭。 后院这边,文茵还睡着。 因着白天都在家里待着,宋程昱许多公事没办,他还得去一趟练武场,晚上应该是不回来了。 文茵听到宋程昱穿衣的声音,不耐睁了睁眼睛。 另外加上两顿饭没吃,肚子也有些不安分。 她起身,拨动了床帘,露出了一个小缝隙,看向外面挺拔的人。 那身体就远远看着,巍峨得像是陡峭的山。 方才她就是在那上面攀爬了许久。 现下,汗都还没干透。 当然,也不只是汗,还有其他黏稠物。 “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食来。” 他穿戴好,顺着文茵的目光看了过来,看她半截藕似的小胳膊露出在外,白的跟陶瓷一样。 她惺忪着眼,软绵着:“不了,这会儿席面应该刚开,我过去也还来得及。” 宋程昱微微诧异道:“你要上席面吃?” “嗯。” “你不是一直都不爱这种热闹。” 之前是不爱。 现在也不太爱。 只是她知道今晚上会发生些什么事,所以不太能躲在自己屋里不管不顾。 “那我陪你去。” 说着,他就准备换掉身上的练功服。 文茵连忙道:“用不着,我自己去就行。” 宋程昱还想说什么,但文茵没给他这个机会,抢着话道:“你忙你的去,席面上都是些老弱妇孺,又没有男人在,你去了反而不合适。” 宋岫岩忙着宫中要务一直没回来。 姜家的几位老爷和男子被京城里的老故友邀请做客,也不在府上。 现在在桌面上的,都是家中的女眷和孩童们。 这种场合下,宋程昱肯定避免不了那一套俗套礼节,军事比不得家事,在这里耽误时间可不划算。 “那我给你衣服穿上,要哪一套。” 宋程昱很自觉的打开了衣柜,衣柜里文茵的衣装摆放的整整齐齐。 文茵随手指了一套鹅黄色裙衫,宋程昱听指挥给衣衫拿了出来。 衣服上面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和文茵的体香不同,是一股栀子花儿的甘冽。 低头看过去,衣柜里放满了干净鲜嫩的白色小花儿。 也就怪不得这么好闻了。 伸手摸了摸那衣裳,细嫩光滑,贴合在肌肤上没有丝毫的束缚感。 宋程昱不懂布料,也就这么一摸,倒也能估摸出这一套衣服不要个百来两银子可下不来。 一套衣服就要百来两,这衣柜里这么多衣服随随便便就去了上万两吧。 他微微掐指一算,自己的俸禄才多少。 自己这些年就是一分不花,也不足这一柜子衣服的价钱。 怪不得上回他给文茵自己的账房钥匙她没要了。 原来是嫌少。 他眉宇之间沉了一分,只因肩膀上多了点压力。 文茵伸出手,将衣服拿到了床帘里去。 只是手软脚软的,还没有一个丫头服侍……她好为难。 床外面,一个热脸帕伸了进来。 宋程昱还没有走:“我给你擦,我不看。” 他知道文茵羞涩,肯定不会允许他随意进去再翻弄。 所以很自觉地只是伸了帕子进去。 他倒是体贴的,文茵想了下还是顺了他的意思。 等干净了,她再将衣衫穿上身。 其中几根腰带还是宋程昱帮着她系上的。 别人家都是女为男穿戴,她这儿倒是反过来被伺候。 收拾好,文茵下床来。 两人一起出了院子,再由宋程昱亲自将文茵送到了前厅口子,他才出去了将军府。 湘竹见到文茵来了,立即上前去搀扶。 姜氏身边的大丫头莫萧眼疾手快,找了椅子搬到了曹木棉的旁边,让文茵坐下。 她入席。 宋家自己人先来了一阵寒暄。 曹木棉和蔼亲切,说话总是轻轻柔柔的,一直问她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姿态极低。 颜美淑就没有那么热情了,只是简单和文茵点了头,就没再搭话。 看着这位女英雄,文茵不禁想起了前世发生的事。 她拿出了两枚金锁,一枚给了曹木棉的儿子聪哥儿,另外一枚直接交到了颜美淑的手上。 “这是兄弟锁,保平安的,希望两位嫂嫂喜欢。” 在此之前,文茵还不曾和颜美淑与曹木棉接触,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所以预备了见面礼。 这两枚金锁,分量很足,但是看都知道价值不菲。 曹木棉没想过文茵会这么客气,有些无措,也有些惊异,这位弟妹倒是没有传闻中那么不近人情。 颜美淑出身不错,没有在意金锁的价值,而是将关注点放在了她说的“兄弟锁”上。 “弟妹怎知会是儿子?” 文茵笑了笑:“感觉是,就算这一胎不是,下一胎也会是。” 这话在颜美淑看来,说了跟没说一样。 不过她也盼着肚子里是个男娃,听了文茵的话,倒也开心。 但文茵却是有心在说这句,因为颜美淑这一胎是儿子,下一胎还是儿子,恐怕连颜美淑也不会想到生了四回,后面几回是回回盼女儿,回回都失了望,至于说第五回虽是个女儿,只可惜…… 文茵捏了捏手心,心里更定了定。 她要改变将军府上下的结局,必然就不能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今夜她挺着身子过来,就是来解除隐患的。 姜氏一族今夜会趁着几个主事的大老爷不在,让姜氏强行给个不中用的外甥塞进军队当先锋。 这个不中用的外甥,不能文不能武,进了军队只会拖后腿。 宋程昱带着他去打仗跑的比谁都快,一个敌人没灭掉还想跟宋程昱要军功。 最过分的是,险些因为他的冒失而损失整个冲锋小队。 而后又因为宋程昱军法处置了他,他娘携带一家老小不远千里来京城敲击鸣冤鼓,要状告将军府。 最后闹得不可开交,又是刑部、又是宗人府的,还惊动了帝王。 这一事件,让整个将军府都蒙了羞,也让姜氏被纠缠的头痛不已。 宋岫岩不想自己妻子为难,末了是送了一半将军府的家产给他们才作罢。 就这么一个无赖地痞,搞得整个将军府是伤筋动骨还被扒了一层皮。 如此祸端,她要在一切发生之前就给它掐灭了。 第17章 呵,她倒是挺敢想的 席面开始了。 丫头们只围在了宋氏女眷这一桌帮忙布菜。 另外四桌,吃的又急又快,不一会儿桌上就空了大半。 他们吃着碗里的还不忘记惦记锅里的。 直接对着身边的小厮和老妈子要求继续上菜来。 厨房因为有了中午的经验,知道这帮人能吃,所以晚饭的量也做的足些。 便是看到了一锅一锅的羊牛肉往桌面上送,一盘盘真鲜海味上去换空盘下来。 活像是进了猪圈。 什么礼仪典雅都没了,下人们都没见过这种场面。 文茵看婆母脸色不佳,但全程婆母都没有说什么,毕竟吃吃喝喝的事儿,将军府也不能不大度。 文茵轻轻叹息,自己这位婆母什么都好,唯独对待自己母族的人,是能忍则忍。 饭过了大半。 宋氏女眷们都放下了碗筷。 姜氏的女眷们还剩些幼儿在扯肉倒酒的玩闹。 人这会儿该是散了的。 但姜氏的嫂嫂陈臻从席面起身,凑到了姜氏的面前来。 陈臻拿了一杯酒水,要敬姜氏:“妹妹呀,姐姐我拖家带口的过来,这几日恐要打扰了,但没办法,咱们也是圣命难为呢,实哥儿在江南参加龙舟比赛,不巧不巧的搞了个第一,都是姜家的人,你呀,真别介意。” 姜氏讪讪一笑,客气了两句。 陈臻又继续说:“我和你二哥商量过了,这次能来京,都是托了实哥儿的福,我们本来想让他走读书这条路的,但这个孩子自己有想法,他觉得男儿在世以报效祖国为荣,所以他想去参军。” “我和你二哥是劝了又劝,实在是劝不动了,所以才想到了妹妹,你说能不能给实哥儿在军中安排个职务,实哥儿怎么说也是姜家的嫡长子,姜家的未来也都靠他了,要是随便当个卒被人欺负了,我、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对你大哥交代,也不知道怎么对列祖列宗交代……” 说着,陈臻的泪就要落下来了。 颜美淑看着身边这一身酒气带着肉粕味道的妇人,只觉反感,加之身子重,干脆起身先告了辞。 一旁聪哥儿早就困了,曹木棉看颜美淑先走了,自己也便带着聪哥儿回房休息。 桌上倒只剩了文茵和姜氏。 姜氏觉得陈臻的要求不妥。 陈臻想为姜家能起来,推一把实哥儿也于情理。 但宋家自诩清流,这些年想投个一官半职的也不在少数,就说昨日的薛琳也是被宋岫岩举荐进了宫中。 只是那么好的医术,也才得了个九品的医生。 陈臻上来就要求百户,说来也都六品,比知县的官还大了,这怎么能行了。 所以,姜氏没答应,企图去开口让实哥儿从最普通的卒子开始做起。 我朝规定,但凡身体健壮的适龄者经过面试皆可以参军。 实哥儿参军,符合规定,顶多就是宋家在军营里的人多,可以多照顾点。 但姜氏不知道的是,这个姜明实是个人精。 进了军营就打着宋将军的旗号收受贿赂,才入军一年,就混到了先锋的位置上去。 当初宋程昱战死后被控收受贿赂一事,就来源于这里。 文茵拿着帕子擦了擦嘴,朝着陈臻一笑,道:“二舅妈,明实兄弟家的那位快生了吧,这个时候去军营,合适吗?” 姜氏一愣:“快生了?”什么快生了? 陈臻面容一僵,继续对姜氏打马虎眼。 但文茵继续道:“婆母,您还不知道吧,是云楼里的艺伎,现在怀了孕被名实给赎出来在家里养着。” 文茵还投往向了姜家的四桌,明知故问道:“这一次,恐怕也是怕生在半路了,没带来吧。” 云楼是江南出了名的妓院。 姜氏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这姜明实才多大,就开始逛窑子了,逛了不说还给人搞怀孕了。 云楼的消费,姜氏也听闻过,去一次就得先预付十两酒水钱。 姜家在江南过的不甚如意,还要这么一大家子要养,不可能有多的钱让姜明实在外面玩。 妓院里的女子能怀孕,想必是姜明实下了一番功夫狠狠哄骗过的。 简单思索一番,姜氏便察觉到了这里面的情事难堪,简直家丑。 陈臻双眼瞪向文茵,狠狠的挖了一眼,家里那个破鞋还在闹腾要自己儿子娶他做正房,迫不得已才求来让他参军躲一躲,被文茵这一弄,这一官半职哪里还求得来了。 但同时也奇怪,这事儿怎么就传到文茵耳中去了。 或许只是道听途说,随口糊弄来的。 陈臻还想掩饰。 文茵不疾不徐解释道:“我祖母家中的几位哥哥因为龙舟拿了头筹,这回也来了上京,早前书信里告知给我了明实兄弟这件大喜事,问我要备什么礼送去好,虽然是远亲但毕竟隔得近,有喜事肯定要恭贺一番的。” “你母家兄弟也拿了头筹?岂不是和实哥儿一个队伍里的?”姜氏不明所以的问。 文茵点头道:“哦,表哥在信中还说了,这次江南龙舟比赛里,他们能拿头筹全靠了明实兄弟牵绳引水为龙舟找了个好位置,虽然平日也不见他去龙舟湖里操练,但多少是尽了一份力的,这次来京,表哥想着不能让明实兄弟做备选了,肯定会给他一个上场机会。” 这一句话说出来,不光是陈臻的脸上黑了,姜家四桌里面听得懂话的人皆脸上没了光彩。 姜家的人可是打着姜明实的幌子一家人浩浩荡荡来的京城。 可如今,所谓头筹根本是蹭来的。 丢不丢人,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姜氏也酝出味儿了。 她这个侄子,“武”不能龙舟,“文”无路可走,陈臻这才求着进军营呢。 百户,呵,她倒是挺敢想的。 “大赣明确表示想报科举就不能有奸淫之事在身,实哥儿这是报科举不成,才想入军另辟蹊径,但你可知军中多严苛,一个在家都管不住自己的男子,去了军营恐怕也不会自在,这事儿罢了吧。” 姜氏已然得出了结论。 自己几个儿子在军中过得小心翼翼,在宋岫岩的严厉对待下已然比其他军士更为艰难向上。 姜明实这事儿是会让丈夫难堪,所以定了心后当场就回绝了这件事。 陈臻纠缠不休,姜氏不再忍耐,直接回房去休息。 临了,还叮嘱了文茵也早些回房,等文茵母亲那边的人来了,准允文茵也回去和幼时兄弟多聚聚。 第18章 忍到了快天明也没松口 这一次姜氏驳了陈臻的请求。 文茵更是明点了姜明实无能的实情。 要是一般有自知之明的人家,恐是住都住不下去的。 但陈臻这边跟没事儿人一样,照样在将军府里住着。 一开始姜二老爷没回来,她还稍微收着点,管着其他人注意点言行。 但姜二老爷回来之后,她见有人给自己撑腰了,夫妻两个整日整夜的喊着要山珍海味。 一天三顿,被他们吃成了五顿、六顿。 一壶壶酒酿空倒,一杯杯饮着还抱怨呛声。 一边嫌弃肉太老,一边苛责酒水年数不够。 吃饱喝足是他们,受尽委屈是下人们。 平时宋家人对下人奴婢皆宽厚,些许老人都在将军府生活了几十年,这恐怕还是头一回受尽了屈辱。 姜氏这些日子头疾的事儿,一直养在屋内,丫头们想去找姜氏要说法也没敢去,生怕姜氏病情加重。 宋岫岩军中有要事,已经几日没回来了。 便是宋程昱也是难得的回了一趟。 回来的时候,总是夜间。 文茵熟睡的时候,偶感身上有异物,吓得心惊胆战。 等彻底清醒了,才发现趴在自己身上的是自己的丈夫。 “放心,我洗了才上的榻。” 看到文茵第一眼,宋程昱下意识就说了这话。 文茵推了他一把:“大半夜,谁给你开门进来的,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我刚才都吓死了,还以为是哪个采花贼。” 他一笑,给人搂在了怀里:“翻墙进来的,没人给我开门。” 摸着她的心脏扑腾跳的厉害,他也知自己错了,又捏了捏。 继而补道:“还不是因为太想你,朝廷事情太多了,我白日回不来,只能趁着大家都熬不住了,才偷偷溜回来瞧你一眼。” “那你现在瞧完了,岂不是又要走了?” 黑暗之中,浅浅的月光都洒在了文茵的脸上,衬托的佳人格外娇嫩。 宋程昱背着光,文茵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见他一身宽厚肩膀和细窄的腰身。 “走肯定是要走的,但不是现在。” 他顿了一会儿,抿唇问:“我想要,行吗?” 你说他是君子吧,他半夜翻墙窜你床上。 你说他不是君子吧,他干事情之前必定会问你愿不愿意。 文茵伸出手,在他胸膛上抵住,低着声音道:“我若说不愿意,你当怎么办?” 宋程昱附了身,在她身上啃了一口:“那我就磨到你愿意为止。” “你想怎么磨?” “上下一起磨。” 说着,就动了起来。 宋程昱的娘和爹以及几位哥哥,都说这小子性子急还躁,做事情总是一冲就上去了。 遇到什么不公允,丝毫不会分利弊,非要搞得一清二白。 可对待文茵,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 耐心耐力好的要命。 文茵被撕咬的难受狠了,但依旧不想随了他的愿。 半夜来吓她,这事儿就够她怨了。 这次要从了,那日后晚上,她岂不是总要无缘无故被吓上一番。 文茵就像是搞对抗一样,硬是忍到了快天明也没松口。 “你看,天都快亮了,你要是还不赶回去,可要被发现私逃出来了。” “但你还没答应我。”事情没完,他当然不愿意就这么回去。 但文茵又说:“我就算现在答应你了,你也不能一会儿结束,赶紧回去吧,这事儿伤身,抓紧点时间回去眯会儿,白日你还有的忙呢。” 宋程昱不干:“我能很快结束。” 文茵才不信这话。 这人持久的根本不是一般人。 还记得刚回来的那个晚上,她被折腾了一夜,平均一次大概是两个时辰。 现在想想,她还觉得可怕。 文茵享受在宋程昱的亲密对待中,但不那么乐意让他舒坦。 男人需得节制。 宋程昱终是没得逞的走了。 但他也不恼,且说:“我今天晚上还回来,你等着我来磨你。” 文茵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 但整个白日,她都有点魂不守舍。 竟是惦念着晚上能够早点到来。 湘竹看着自家小姐眉眼含情的,心中有猜疑。 昨晚上是她守得夜,似乎是听到了点什么。 只是姑爷没回来,那声音应该不是小姐自己发出来的吧…… 都怪她话本看多了,湘竹遏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直至在寒梅的一声叫唤下才回了神。 见到寒梅怒气冲冲的,湘竹上前问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惹到我们小寒梅了?” 寒梅将手上的食盒往桌面上一扔,道:“还不是那群饕餮们!” 饕餮:凶恶贪食。 湘竹一愣,伸手打开了食盒,看到了里面的光景也是咋舌。 文茵躺在贵妃椅上,顺着湘竹的拨弄食盒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个馒头,凉碟冷菜,一碗清粥。 这放在一般官户人家里,都属于磕碜了,哪有中午正餐吃这个的。 寒梅还在抱怨:“那帮人活像是一辈子没吃过饭的,那么好的食材入了他们的口,活像喂牲畜似得。” 先前他们在桌面上已经很夸张了。 这两日姜氏头疾等治疗没有出房门,其他宋家人也没上桌,姜家的那群人直接霸占了厨房。 所有的厨子和小厮整日就在厨房忙活,只为喂饱那几十张嘴巴。 “刚才我去拿吃食,人家就说将军夫人都吃这个,作为儿媳肯定要和婆母一样,儿媳妇哪里有越过婆母吃好的道理。我就反问他们为什么要吃香喝辣的,他们好有趣哦,他们说他们是客人,招待客人肯定要拿出将军府的风范来。” “如今将军府上男丁都不在,将军夫人又犯了病,只剩下几个女眷,大奶奶身子重,二奶奶又不是个有担当的,如今咱们也只能在这里窝囊忍着……” 寒梅撅着嘴巴,难受的很。 文茵瞧着食盒里的东西,原本饿唧唧的肚子,霎时也没了胃口,摆摆手便让湘竹和寒梅先吃着。 “不然让湘竹出去买点回来,您这样饿着肯定不行,将军他们恐怕得到端午前一日才能回来呢。” 文茵思量后,摇了摇头。 “陈臻那个妇人是个角色,她今天来这么一出,不过是想报了昨晚上我驳了姜明实无能的仇,婆母因病不能吃荤油,所以她就生生扯出来了一个儿媳要陪着婆母受苦受难这个道理来,虽无稽但也不是全不在礼。” 只是,文茵有一件事没想通。 第19章 我等你洗干净回来 自从薛琳来过府上后,姜氏的头疾应该是有所改善的。 她自己也亲口承认过,自己身体大好了,整个人也清爽多了。 怎么就那天一顿饭的功夫,就又头疼起来了呢? 薛琳的医术肯定没有问题。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姜氏的头疾是装的。 可姜氏为什么要装呢? 文茵回想了前世,姜家的人过来胡吃海喝了几日,给姜明实如愿求了参军之后又要了些许银子,连端午都没过完就回去了。 今生,陈臻因没有给自己儿子求得入军的机会,所以到现在还没走,是以陈臻是想将压力都丢给姜氏,让姜氏主动找他们谈和呢。 这清粥馒头,就是陈臻故意闹腾的。 姜家是姜氏的娘家,娘家的人来,哪里有赶出去的道理。 陈臻就是拿捏准了姜氏将礼义廉耻放在了首位,绝做不出将姜家这群人赶走的事儿来,逼着姜氏妥协送姜明实入军呢。 文茵前后一分析,马上就清明了。 姜氏惹不起,总是躲得起吧。 她现在是在等,等将军府上男丁们回来,等这帮姜家的乌合之众“闹”出大事儿来。 这道理,她能分析,另外两位嫂嫂恐怕也心知肚明了。 是以,应该没谁敢出去买吃食了。 饿吧。 饿两天,总是死不了的。 可从来没饿过得人,别说两天了,就是才两顿,她已然两眼发晕了。 晚上,她躺在床头,惦记起了白日寒梅拿过来的馒头和清粥,早知道会饿成这样,多少也给那馒头咬一口。 脑子里又想起了曾经不屑一顾的烧鸡和烤鸭。 还有丞相府里常炖的牛羊猪肉,要是能喝上一口浓汤,别说多有滋味儿了。 不行,她觉得自己快死了。 堂堂丞相之女,将军大人的儿媳妇,将军府上的五少奶奶竟然要饿死了……这传出去恐怕要震惊到别的国家去。 她睡得迷迷又糊糊。 神志不太清晰了。 前世今生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乱糟糟的。 突然,她闻到了一股香味。 哎,好香。 她到底是饿坏了,连烤鸡的味道都闻见了。 香的不行,好想啃一口。 她忍不住了,她要让湘竹出去买烤鸡。 只是一抬眼,她便看到了一只红彤彤的烤鸡抱在了宋程昱的怀里。 他回来了。 竟然还带了烤鸡回来? “给、给我……” 她一声颤颤巍巍,毫无力气,伸出来的手就像是白骨爪,势必要给烤鸡拿到手上。 宋程昱挑着眉头一笑,撕出了一块儿肉,送到了文茵的嘴里。 带着茧子的手,碰触到文茵柔柔的唇畔。 因着烤鸡好吃,她的舌尖还划过了他的指尖。 瞬间,他便感受到了一股酥麻。 文茵吃着肉,毫无察觉男人脸面上的变化,只念着入口香甜的肉,是那么的回味无穷。 她从来不知道烤鸡的味道能这么的好。 “我还要。” 宋程昱将烤鸡递了出去,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裹,里面放着她平日里最爱吃的点心。 另外还掏出了一壶果酒。 她饿归饿,但吃起来,还是慢条斯理的。 一丝丝的肉往嘴里放,细嚼慢咽的样子,也让宋程昱盯着看出神。 樱桃小嘴儿上下的贴合,粉润脸颊微微颤动。 配合着烟眉之中展露的喜悦之情,宋程昱不知觉得也心情好上了几分。 “你怎么会带吃食回来?营里没给你安排宵夜?” 宋程昱便将回来时,偶遇颜美淑身边女将一事说了。 颜美淑也饿了一个白日,忍不住了,让身边的女将翻墙出去买宵夜。 趁着这个功夫,宋程昱便了解到了府内近来发生的事。 “你娘,足智多谋,可怜了三个媳妇儿,只能平白饿肚子,姜氏想通过霸占厨房来逼婆母就范,婆母偏不让她得逞,我让寒梅去打听了,婆母身边的大丫头莫萧早早就已经不在身边伺候了,说是家中父亲重病回家,不过我觉着她肯定是去江南云楼,给姜明实搞大肚子的艺伎请过来了,估摸现在还在路上呢。” “江南到京城有些路程,若此刻莫萧已经到江南,再从江南到京城至少得等端午节时才能到了,这几日你们还恐得委屈一阵。” 文茵听着宋程昱的话,对着他眨巴了下眼。 “这几日你会让我委屈吗?” “不能每晚像今天这样回来一趟,给你妻子我带点好吃的吗?” 她声线娇憨了起来。 一只手也搭在了宋程昱的肩膀上。 宋程昱眯了眯眼,看着她脸颊红润润的,不禁去看了一眼旁边的果酒壶。 那壶已经东倒西歪了。 文茵这是给一整壶都喝了。 她微微张开嘴,果酒的香味便扑到了宋程昱的鼻尖处。 接着,整个人都趴在了他的肩膀一侧。 柔弱无骨的身段,立即让宋程昱起了反应,给人圈在了自己怀里。 然后对着那粉嫩红唇,一阵磨吮。 又是上下其手一番,给文茵弄的颤巍巍的。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的,这回行不行?” 他试探问。 正所谓温饱思淫欲。 他觉着文茵肯定不会再拒绝他了。 “我就是愿意,今日恐怕不行了诶……”文茵指了指窗外,“瞧,又要天亮了,你得赶回去了,不然肯定来不及……” 看着外面的太阳,逐渐爬到了屋子上方。 红澄澄的光扑洒在了男人坚毅的下颌线上,有些光在他眼中闪烁。 他一言不发,打算翻窗就走。 文茵知道,他有些气了。 毕竟文茵已经拒绝了他两回。 这两回,他还是冒着风险回来的。 正在男人要去的时候,文茵又拽了拽他的手:“你别生气,今晚吧,你洗干净早点回来。” 他轻轻抽回了手,言语难得硬气了一次:“回不来了,今晚上陛下要来军中。” 文茵一愣,倒是知道小心翼翼点了:“那明日你总回来吧,明日我等你?” “再说吧。” 说罢,人消失在了晨光里。 这男人,不经撩啊。 文茵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里竟是有了一点点点点点点点的愧疚。 第20章 他用力过猛,双膝红肿了 天彻底亮了。 文茵睡到了晌午。 寒梅依旧只能拿回来些许白粥馒头。 文茵晚上吃多了,此时还没胃口,依旧让两个丫头给东西解决了。 她躺在椅子上,轻轻摇着蒲扇。 想着大嫂那边有会功夫的女将帮忙找吃的,应该不成问题。 但二嫂那个性子,带着孩子恐怕得饿上一饿了。 “小姐,现在府上可是怨声载道,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会维持多久。” “马上就端午了,这龙舟赛完了,那一大家子应该也不好意思留在将军府蹭吃蹭喝了吧。” 文茵也猜不准。 毕竟,这事儿和前世已经不一样了。 “且等着吧,自然会有人出面解决这事。” 文茵浅淡一句,脑子里还存留着宋程昱昨晚上离开时恼愠的模样,思绪不宁。 “后院池子里的莲花是不是开了?” 骤然一声问。 两个丫头也愣了愣。 寒梅回忆了下:“是开了,开的挺旺盛的,小姐要过去看看吗?” 现下没了日头,天气阴阴的,风也吹得欢快,恐是要下雨了。 夏日里的天,也就这种情况下舒服点。 “去看看吧,给我之前准备那一篓子针线都带上。” “好。” 湖畔夏色。 莲花朵朵,被风吹得欢快。 三人才到凉亭不久,便下起了雨。 雨滴颇大,落到湖面上,带起了阵阵涟漪,似是连到了文茵的心里,这个心呀,总不踏实。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怎么就成了吃货。 不过是宋程昱晚上不能给她带烤鸡,自己怎么搞得一天都郁郁的。 “小姐,这对护膝,是不是太大了。” 寒梅拿着模具在手上比划:“丞相大人的膝盖至少比这个小两圈呢。” 湘竹见状,拍了拍寒梅的手,重新给东西放回了篮子里:“你管什么大小呢,过来陪我喂喂鱼。” 寒梅不明所以被拉走,但很快又因为池塘里的鱼转移了注意力。 文茵愣愣的看着手上的一对护膝,脑子里划过的是宋程昱跪在床榻上时的模样。 上回,因为他用力过猛,双膝红肿了。 所以,她想着给他绣一对护膝。 这大夏天的,绣护膝……文茵觉得自己脑子是不是生了锈。 凉亭夏风吹拂,清爽舒适。 雨水哗啦敲打着地面,长出了一朵朵的白花。 随着一阵匆忙的脚步而来,地上白花骤然变大变急。 直至到凉亭前。 一书生模样的人首先躲进了凉亭之中。 来人圆滚滚,脸和身子鼓起来像是被出了气似得,看不出什么年岁,应该不算大,还有些憨气在身。 另有一个妇人,身上湿了大半,也窜进凉亭里来了。 是姜家的那位舅妈陈臻。 这也就不难判断,方才那位男子是姜明实了。 二人进凉亭,抱怨了一番天气后,姜明实首先注意到了坐在石凳上的文茵。 姜明实头一回见文茵,便是一眼,就挪不开神了。 他原以为将军府上的丫头长得就足够令人开眼了,没想到这深闺里还藏着这么一副花容月色。 真是比得上那句“秀靥艳比花娇,玉颜艳比春红”。 姜明实的眼神过分赤裸,文茵很难不注意到,她拧了秀眉,身子也侧了一个方向。 但姜明实即便是看不到文茵的面容,一双眼也还在她身段上逡巡着,犹若虎狼。 湘竹聪慧,将事先备好的薄披风拿出来,挡在了文茵的身上。 陈臻拍了拍身上的水渍,抬头也看到了文茵。 “这不是五外甥家的那位呢,巧了。” 文茵没搭理她,随即就起身,让了坐。 寒梅陪在身边收拾了东西,随着自家主子退到了边边角角的位置上。 陈臻没看出三人脸上挂着的“莫挨老子”,还觉得这三人识趣儿,很自然的拉了自己儿子坐到中间位置来。 陈臻向着姜景涛介绍道:“这位就是故意在将军夫人面前说你坏话的那个。” 姜明实一愣,微微惊讶之余,还有些许的可惜:“这么一说,这位漂亮姐姐是五嫂?” 陈臻继续道:“是呐,长得挺俏的,就是这个心呐,忒恶毒了些,长辈说话的时候,就她插了嘴,坏了你参军的事儿。” 姜明实微微一声叹息,倒不是因为不能参军失落,而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失恋而有些难过。 陈臻告诉他云楼的那个艺伎配不上他,他完全有条件求娶更好的女子,此次上京城来,一是为了参军之事,二是让姑母给他找一门好亲事。 他们刚从员外家相亲回来,为不着别人闲话才从后门进将军府途经的这里。 这些天,他也看了不少好人家女子,比起江南的那位艺伎,个个都千姿百态,他对她们都挺有意。 但眼花缭乱的,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又不能都娶回家去。 如今见了一眼文茵,他才明白什么是胭脂俗粉,什么是仙女下凡。 比起那些女子,他想要她。 可偏偏天不遂他愿,面前这个仙女已经嫁做人妇了。 雨逐渐小了下去。 文茵耐不住陈臻的恶言相向,让寒梅撑着伞就走了。 直至三人消失在烟雨中,姜明实的眼睛也不曾从那个方向离开过。 “参军估计是你唯一的出路了,我会继续在你姑姑那边折腾,若最后还是不行,就让她给你准备聘礼找一户好人家的女子娶回去,至于云楼那位,你是要留着当妾还是留着当丫鬟随你吧,毕竟肚子里是咱们姜家的种。” 陈臻继续道:“对了,这些天我和你爹带着你也去了不少高门大户,你有没有看上哪家的小姐?” 姜明实摇了摇头:“娘,那些女子我都不喜欢。” 陈臻愣了愣:“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姜明实脸颊上一热,懊恼着:“我喜欢的人已经嫁作他人妇了,我没机会了。” 陈臻啧啧了两声,敲了一顿儿子的头:“你呀你,说你没用是真的没用,你是男人,男人三妻四妾还不随随便便,你在京城找个正房回去,什么妾室外室的我还不随便你养,就算是人妇又如何,你先给事儿办了,逼着人家被休,自己再纳回家便是了,多大点儿事儿。” 姜明实眼睛亮了亮,眼前雾霾都散了:“还能这样?” 陈臻笑了笑:“那可不,这种他人妇当妾室最合适不过了,不用聘礼不说,因她无路可去只能依附于你,说不定还会带不少嫁妆进来。” 姜明实一脸的惊喜:“娘,你真开明!” 陈臻一把将儿子搂在了怀里,贴在了胸口上:“谁让你是我儿子呢,只要你高兴,多为咱们姜家开枝散叶,娘才懒得顾那些礼节道德。” 姜明实兴奋的不能自已,瞬间重拾了期盼,甚至于忍不住今晚就将事情办落地。 他发誓,一定会好好疼这位仙女姐姐。 凉亭里,母慈子孝,和谐的要命。 第21章 他的口水险些要掉落到地上 夜,静谧。 文茵还是饿了。 晚饭尽管吃了点,但素食白粥的,一会儿就消化完了。 躺在床上,她心想着那人怎么还没来…… 她明明都说了,会等他的。 闭着眼睛,脑子又迷迷糊糊了。 恍惚里,她好像听到了窗户转动的声音,只见一个身影从窗户外爬了进来。 她努力睁眼,但睁不开…… 全身都软绵绵的。 宋程昱,是你吗? 姜明实站在床前,看着纱帐里面一窈窕身姿,全身上下的肥肉都在颤动。 姜明实将一只“香”放置在了桌上,轻手蹑脚的往床的方向走去。 慢慢拉开了纱帐,里面的人也入了他的双眼,饶是一眼,他的口水险些要掉落到地上去。 好美,好美…… 黑色如墨一般的长发披在背心上,薄如蝉翼的绸缎挂在肩膀上,红红的肚兜微微通过白色的里衣显露了出来。 肤若凝脂,滑若陶瓷。 光是看,都足够让人去幻想这摸上一把的心动了。 看看这纤纤玉手,再看看这晶莹的小脚,漂亮啊,香喷喷啊。 他迫不及待进了榻,一双手开始扯动文茵肩膀上的衣裳,圆润的肩膀,精致的锁骨,以及随之而来的氤氲香气…… 迷惑了他的神经,摄他魂夺他魄。 亏得五哥那个糙汉竟然能够娶这么个绝色。 只可惜五哥太忙,无福消受。 就让他这个做表弟的,以慰嫂嫂的寂寞吧。 “五嫂,哦,不,我的小心肝……等你被五哥休了,我就迎娶你回去,虽然是当妾室,但你放心,我肯定对你好,每日都来和你欢快一次,嘿嘿嘿……” 文茵听不清看不清,只知道有人在脱自己的衣服。 是梦吗?还是宋程昱真的回来了。 一夜浑噩。 再醒来的时候,天大明。 寒梅和湘竹在院子里忙活儿。 文茵从床榻上起来,头还觉得疼,看到自己身上的衣衫因翻身而卷到了一起,露出了一大截胳膊来。 她拢了拢衣衫。 寒梅听到屋子里有动静儿,进来给文茵穿戴。 湘竹很体贴的端来了一碗姜汤。 “昨个夜里亮,小姐窗子打开着,早晨又睡得晚,怕您着了风寒,喝点姜汤热一热身子。” 一碗姜汤下肚,文茵穿戴好。 寒梅准备离去,文茵叫住了她。 “怎么了,小姐?” 文茵想问昨晚上是否有听到什么动静,但又觉得自己这话无疑是多此一举了。 若是有动静,她怎么可能听不到。 想来,那人昨晚上应该是没回来了。 寒梅轻扫起院子里因为雨水打下来的落叶。 湘竹去厨房给文茵寻觅点吃食。 不一会儿湘竹回来,带来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姜家那位表公子,不知道得罪了谁,竟然赤身被挂在城墙上一夜。 “听说,今早上的集市都热闹得不行了,都是去看他的。” “连一条亵裤都没穿呢,全光着,还被扔了鸡蛋和烂菜叶子。” “姜家那位主母昨晚上吃了点酒,这才醒来,听说自己儿子出事了,连鞋袜都没穿就跑出去了呢。” 文茵听着湘竹寒梅的讨论,眉宇之间略带疑惑。 前世,她的记忆里好像没出过这档子事儿。 今生,这是怎么了。 “小姐,等会儿要不要去前厅看看热闹?”寒梅问。 湘竹立即就否决了:“这热闹有什么好看的,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你也不怕长针眼。” “我不是奇怪呢嘛,这表公子憨憨笨笨的样子,他娘还管的那么严苛,怎么就敢在京城惹事,湘竹姐姐你就不想知道吗?” 湘竹啧啧了两声:“你还记得昨天凉亭里,那个混小子盯咱们小姐的眼神么,如狼虎一般,说不定在外面招惹了哪家小姐,被报复的。” “城墙那么高呢,给两百斤的大胖子吊上去也真是有本事。” “我听说那个大胖子身上还都是伤,好像被放了不少血,城墙 两个丫头絮絮叨叨着,文茵一旁听着,慢慢皱起了眉头,总觉得这事儿肯定不是那么的简单。 …… 将军府客房。 姜明实躺在床上,身体瑟瑟发抖着。 原本红润的脸,此刻苍白的如同鬼魅一样。 大夫摸脉诊断,脸上表情并不好。 陈臻急的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她不明白自己儿子好端端在房里睡觉,怎么一夜之间就被吊在城墙上。 她不明白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儿子,怎么今天就奄奄一息的躺在了这里。 “大夫,你说句话,到底怎么了?” 老大夫仓皇的看了一眼陈臻,这手已经摸上了药箱:“这,老夫恐怕……” 陈臻一听到这里心都快凉了。 “你别跟本夫人恐怕恐怕的,赶紧开药,我要你救我儿子。” “夫人,在下属实……” “你去哪儿,别走,这里可是将军府,你信不信你要敢出这个大门,我就杀了你全家。” 老大夫怕被陈臻纠缠,生拉硬拽连药箱都懒得要了,拔腿就赶紧跑。 老大夫一走,陈臻立即就喊人再去找别的大夫。 她的宝贝儿子,她未来的希望…… “娘……” 一声羸弱的叫唤,让陈臻抹掉了一把眼泪,冲到了床榻之前。 “儿啊,别怕啊,娘肯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大夫来,别怕……你到底说说,你为什么会这样了啊,到底是谁,谁要害你,害我的儿啊。” “娘,是五嫂。” 一句话落,陈臻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她一介妇孺,怎么可能给你挂在城墙上,儿啊,你说什么胡话!” “昨晚上,我去找了五嫂嫂,我想按娘说的来,我想要她,但、但是儿子没用……我没用……” 他明明都快要得手了,但他不知道怎么就被打晕了。 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割了那么多刀后挂在了城墙上。 一夜的风雨,冻得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姜明实哭丧着脸呜咽了起来,只是眼泪还没落出来,胸腔里一股猛烈的咳嗽。 竟是血从他口腔里喷涌了出来。 陈臻拿着湿巾擦拭,前后走动,终于来了一个新大夫,几针之后给姜明实稳住了一条命。 但大夫也说:“只能延缓,恐是无力回天……” 陈臻要崩溃了。 但同时,她也明白了姜明实为何会惨遭如此的境地。 都是她害的啊。 第22章 昨晚上你偷摸去哪儿 是陈臻告诉姜明实为人妇的女子最好娶。 也是陈臻说这种女子当妾室还不用聘礼。 还是陈臻说男子三妻四妾再随便不过了。 可她怎么就没看出来自己儿子这话中指向的是宋老五的媳妇儿。 “儿啊,你糊涂啊……” 陈臻哭的不能自已。 伺候在姜明实的通房丫头莲心听到了前后所有。 她都忍不住咋舌,这个蠢货竟然连自己的嫂嫂都敢惦记,简直就不是个东西。 姜明实到底是被陈臻宠过了头,吃了熊心豹子胆,连自己的身份地位都拎不清。 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姜明实指不定要丢了这条小命去。 莲心抿着唇,眼泪也不自禁的要掉出来了。 姜明实若死了,自己日后的日子可该怎么办。 还有陈臻。 她虽然平日苛刻了些,但好歹收养了流落街头的她,怎么说陈臻对她也有养育之恩。 没了独生子,这位老妇人该怎么熬下去。 索性这事儿没闹大,不然整个姜家恐怕都得遭殃,人家将军夫人是连着连襟情谊才容忍他们至今,这些日子在将军府的所作所为,她作为一个下人都觉得过分了。 这回吃了亏,姜明实和陈臻恐怕得收着点了。 莲心突然想到这阵子为将军夫人看头疾的那位医师,似乎是宫里的高手,兴许陈臻求到将军夫人面前磕头认错,说不定能够将这位神医请过来为姜明实看病。 莲心正准备给陈臻说起这事。 陈臻却是一句话道了出来,险些没噎死莲心。 “你要真中意老五的媳妇儿,你该提前告知给娘的啊,娘肯定有更好的法子让你快活,如今你这般,该让娘怎么办啊……” 姜明实眼眶红红的,就是濒死了竟然还是满面的孝意:“娘,儿只是不想让你多操心……可如今,我快死了,我还想要五嫂,娘,你能帮我吗……” “别说胡话,你肯定能长命百岁,你不会死的,绝不会!” 陈臻擦了一把泪,咬牙切齿起来:“谁给你害成这样,娘就去找谁算账,你放心,我一定让那个贱皮子从了你。” 他们姜家的儿子,不能就这样走了。 就算死,也得搭个伴儿走。 江南云楼的那位艺伎生下孩子之后,陈臻就要让她沉塘。 宋家老五媳妇儿也需趁着自己儿子还活着的日子里,争取怀上姜家的种。 “娘,我喜欢她,真的喜欢她。” “儿,你别急,今晚上我就让你好生去喜欢她!” 莲心看着这一幕,已然到嘴边的话,生生给咽了下去。 方才,她竟然会心疼陈臻和姜明实。 她真该死。 她的心就应该给狗吃了,也千万不要为这对母子有任何的怜悯。 …… 午间。 一群军机阁大臣从朝堂上下来。 御膳房已经安排了午膳,一行乌纱帽搭配团领衫及束带正朝着用膳的方向过去。 宋程昱陪在宋岫岩的身侧,前者腰间玉带,长袍窄袖,身上镶嵌着一品雄狮图样。 后者腰间素银,同样长袍窄袖,只身上样式为彪补。 “昨晚上,你偷摸去哪儿了?” 宋岫岩骤然一声问,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这几日,晚间议事,自己这位儿子好像都有一段时间不在。 先前,他以为是熬夜无聊难受,宋程昱是找个地方偷摸休憩去了。 但昨个儿,宋程昱回来的时候疲惫不堪,眼底下都青了一截,最关键的是宋岫岩看到了他鞋底沾了些许泥土。 皇城内日日都有专人打扫,处处皆一尘不染。 宫内既然染不上泥土,那这泥土便是只能从外面带进来的了。 要知道他们是奉旨入宫的,不被允许就出宫可是大罪。 宋岫岩清浅应了一声,道:“觉得无趣,去御花园走了走。” “御花园?” “嗯,陛下先前说过,后宫避让出了御花园,这几日我们累了可去御花园走动松散下筋骨。” “话虽然这样说,但毕竟是后宫禁地,别再去了。” “知道了,父亲。” 宋程昱这恭敬的样子,让宋岫岩觉得不太对劲儿。 平日和这哥儿说话,不上不下总是要被怼上两句,今日如此恭顺,倒让他觉得有鬼。 还想着追问,宋岫岩便看到了侧方一红长袍,其上正绣着一品仙鹤的图样……周焕生…… 哎呀呀。 宋岫岩连忙对自己儿子道:“老规矩,为父要如厕,等会儿让侍官给为父留点吃食。” 说完,宋岫岩便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疾走而去。 等周焕生过来,宋岫岩已然没了踪迹。 周焕生看了眼宋程昱,眼底心里满是不舒爽:“你说说你爹,一把年纪的人了,竟同小儿一般!” 宋程昱朝着周焕生恭敬鞠了一躬。 周焕生无奈和小辈儿玩闹,只好挥一挥衣袖走了。 宋程昱继续朝着用膳地去。 长廊处,却是见了一人候着。 薛琳等宋程昱走至跟前,毕恭毕敬弯了一腰,将先前配好的药从袍子里拿了出来递给宋程昱。 “这药丸温水冲服,再用上月余即可药到病除。” 宋程昱将药收下,道了一句:“多谢。” 两人四目相对,周遭静谧了两分。 宋程昱抬眼,主动相问道:“可还有事?” 薛琳惨淡一笑,脸上竟是浮现出了一丝的讥讽:“小生鲁莽了,但确如同宋校尉所言,官并不好当。” 他来宫里,是希望借助皇城的资源和势力,让自己对药物医学上的研究能够更上一层楼,以便康泽世间,慰藉民众。 所以,当初宋家举荐,他对这九品医师的职位,多是不满的。 可毕竟先前十来年的苦都吃过来了,他不在意多磨十年,争取登上一品太医的位置。 “遇到了困难?”宋程昱问。 薛琳低了低头:“不单单说这是困难,更是挑战……竟然有人跟我说,只要我给了她配出无色无香能够令人无缘无故堕胎的药,就可以允诺我一品职位。” “你拒绝了。” 如果不是拒绝了,薛琳断不会将此事告知给宋程昱。 薛琳眉宇之中清亮着,道:“我犹豫过,毕竟一品太医是我梦之所向。” 他抬起了眼,清丽的面容之下,更是一份正义:“敢问宋校尉,若我已经当上了这一品太医,是否还会有人找到我做这等下贱的事?” 宋程昱一副淡然:“当然有,恐怕会层出不穷。” “可,到那时,他们又会拿什么来诱惑我,说服我?” “拿你想要的东西,银钱、色欲、权利、地位……” “可这些我若都不稀罕呢。” “那就胁迫你,拿你珍视的一切,你的亲人、爱人、子女、徒弟以及……你的研究……若这些都不成,那等着你的可能只剩下……” “死?”薛琳没想到,等着他的,竟是只有这一结局。 若不同流合污,那就只有水至清则无鱼。 第23章 让你家五公子亲自来给我赔罪 “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何等抉择,由心。” 一句郑重,薛琳的心已然有了自己的抉择。 “先前我该在信中提及过,若是你不适应这宫中的生活,我随时会向父亲禀明,可以让你出宫去。” 银钱的问题,将军府会安置好。 去向的问题,将军府也会有所考虑。 虽比不得上皇宫里珍稀药材的量,但也足够他一辈子风平浪静的投身于研究之中。 薛琳自然是记得这些的,但他还是不服。 这天道不该如此,不该是除了引诱便是胁迫。 这天道自该有公理。 主断天下事的明主也会给他一个公道。 “将军和校尉的好心,在下心领了,但也如同您所说的那样,死是鸿毛还是泰山……出宫去的路平坦却不康庄,我所想要的是为国为民为天下苍生。” 宋程昱知晓面前的薛琳心中装的是盛世。 自己再多说恐也无意。 “先生是家母恩人,未来若有困楚,宋家应尽绵薄之力。” 薛琳微微拧眉:“你似是不看好我的选择?” “不是不看好,只是觉得颇难。” “宋校尉在军营中难道就轻松了吗?”他说着,言语之中的情绪竟有不屑,明明是同道中人,但宋程昱姿态表现的就与他不同。 “你宋家门第,连带父兄六位,皆在军营之中,为的不是日后重比泰山?你我道路不同,终归目的一样,你说我为权财也好,我为虚荣也罢,这些不过是上位者的随配,想要站在高处,怎么可能没有风险,便是真死了,名留青史,我亦然无怨无悔。” 宋程昱看着薛琳微微显变的模样,微微一躬身,转步准备离去。 薛琳难得的表露自己的真性情,竟是不愿让他走,在他身后追逐而上。 “宋程昱,别故弄清高,你和我一般,就是一类人,你拼死拼活在战场上奋力厮杀,所有的功劳都给了你的父兄,明明是你缴获了敌人首级,可从军数十载至今还只是个七品校尉,你的父亲是当朝将军,你的四个哥哥每一个品阶都比你高,你别说你不忌妒,我才不信。” 宋程昱眉眼一动,脚步立刻顿住。 再转身看向薛琳的时候,面色竟是暗沉无比。 “我原以为你只是自负,如今看,你倒也是奸险小人,竟是以官阶比较来拉踩我们父兄六人之间的关系!” “难道不是吗?” “你自诩为国为民为苍生为天下,你却在京城蛰伏数十载,每日求着为达官贵人看病,指望他们推荐你入宫为官。” “我那是另辟捷径,只要走上了这位置,我自然能救更多苦难民众于水火之中。” “是吗?”宋程昱一声冷笑,脸面逼近了薛琳,直接将人抵在了长廊的石柱子前。 “你知西南方正在闹瘟疫,你明明有治疗瘟疫的药,但迟迟没有拿出来,就是等着入宫之后给帝王想一举成名,却不料有人偷窃了你的方子,捷足先登了是吧。” “这一次,珍嫔让你拿堕胎药出来,你是真没给,还是不敢给?毕竟珍嫔只是一个小小的嫔,而贵妃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若是贵妃真出了事,你是不敢保证这个药是否能万无一失查到你吧,风险太大,珍嫔不值得你冒险,对吧。” 薛琳满目的苍白,豆大的汗珠从他的帽围上掉落:“不是,才不是这样……” “是或者不是,你心里最清楚!” 说罢,宋程昱再次大步离去。 薛琳的双腿微微犯麻,头脑竟是觉得晕厥。 也不管宋程昱为什么会知晓这些事情了,他朝着宋程昱的背后大喊道:“你还没回答我,你入军这些年,不求官运亨通,那求的是什么,还是说你有杀人癖,就爱砍人,宋程昱你肯定连你战死沙场的可能都预料过,你和我一样,为名为利,为虚荣罢了!” 薛琳在后面无论怎么叫嚣,宋程昱都不再回头。 看着那人坚挺的背影,薛琳只觉口干舌燥。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失了态。 整理了仪容,薛琳回到了太医院。 越想心中越是不忿。 “可恶,被他装到了。” 他啐了一声,猛地喝了一口茶水。 门外一公公敲起了门。 不承想,竟是将军夫人身边的大丫头莫萧。 “姑娘,怎么来了?” 莫萧是奉了家中夫人的命令来的,手上还拿着皇后给姜氏的手令。 “薛医师,家中有一病患,等你救治,可否现在同我出宫去将军府,外面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了,我们表少爷恐怕危在旦夕。” “表少爷?”薛琳提了提眉,反问,“是宋程昱的表弟?” “正是,奴婢担心表少爷扛不住了,薛医师,咱们现在就去吧。” 薛琳刚受了宋程昱的气,现在心里还堵得慌,莫萧这么一来,他立即就有了舒缓心结的法子。 “嗯,让我去可以,你让你家五公子亲自来给我赔罪,然后为我赶马车送我出宫去,我便去,否则……这人命关天的事儿,也不是我能管的了。” 莫萧一愣,木了。 …… “为父刚才好像看到莫萧那个丫头?” 宋岫岩刚吃饱从大厅外面进来,进门就问了宋程昱。 宋程昱面色如常,淡定道:“兴许是父亲看错了,家中又无事,莫萧怎么会来宫中。” “可那身影分明就是……” 宋岫岩还想力争,宋程昱出言打断道:“父亲,寻常官宦人家奴才想进宫可是要经过礼部的,莫萧一个小婢女若真的进来了,这事儿可大可小……” 一言落,宋岫岩立即噤了声。 这不该说的话,还真不能乱说。 但做老子的被儿子教育是不是有些不太对劲儿。 宋岫岩眉头一皱,瞪向了宋程昱:“老五,我发现你最近这本事是不是渐长了……” 宋程昱一言不发,将怀里的药瓶子拿了出来,又一次打断了宋岫岩的话:“这是从薛医师那拿的药,明日朝会结束,您记得给母亲,是母亲最后一个疗程的药了,薛医师说了,药到病除。” 宋岫岩本不满宋程昱的态度,但看到手上的东西,不禁也些许的高兴。 自己媳妇儿的头疾总归是能痊愈了。 想到这个不孝子在为他打好饭菜之后还去了太医院拿药,什么不满也懒得去计较了。 同时还允诺道:“明日咱们回家,为父容你好好放个假。” 宋程昱丝毫不惶恐,理所当然回应:“多谢父亲。” 第24章 心头有一股火在燃烧 “没请来?” 小院里,寒梅诧异的喊了一句。 湘竹点了点头:“是啊,将军夫人让莫萧拿着皇后给的手谕去的宫里呢,都没给人请过来。” “为何呀,这薛医师不是咱们将军推荐入宫的吗?将军夫人亲自派人去宫里请人,不至于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不知道。”湘竹摇了摇头,手拿着小辫子把玩,“说是薛医师非让咱们姑爷亲自去请,才愿意出宫来看病,但咱们姑爷忙于朝政,没去。” “诶,这好生怪异。” 不光是寒梅觉得奇怪,文茵躺在一旁听着,也觉着奇怪得很。 “那位表少爷今早还说咯血呢,薛神医不来,那这位……”岂不是要玩完。 湘竹将右手手指放在了嘴中央,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寒梅很自觉的闭了嘴巴。 而后,湘竹还补充道:“有眼见的下人怕到时候准备不及时,都去找卖纸钱和花圈的铺子了。” 毕竟,将军府也已经好久没有办过白事了。 文茵越听越邪门儿。 这姜明实虽然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死了世间也是少一个祸害。 可姜明实怎么说都是宋程昱的表弟,是婆母姜氏的外甥,血缘关系放在这里,也不至于姜明实快死了还坐视不理吧。 …… 午膳时。 寒梅照旧拿回来了食盒。 食盒里面,却不是白粥小菜。 “咦?” 湘竹疑惑了声。 文茵也顺着眼望了过去。 食盒里面摆放了燕窝、鱼翅、鸡汤。 “这是儿子出了事儿,姜家那位大舅母没空管厨房了?” “可不是呢,今日厨房的小厮烧火都畅快的很,老厨子做饭心情也好了不少,特意给做了燕窝让我们各房都端了些回来,小姐,这些日子苦了你了,都瘦了,赶紧吃点儿,补补。” 寒梅将燕窝拿出来,端到了文茵的面前。 这几日可馋了她。 等她一碗燕窝下肚,又用了点饭菜,便饱了。 寒梅湘竹沏上茶水,陪在文茵身边又聊了这两日的府内的小事儿。 诸如聪哥儿因为饿的不行,自己偷跑去厨房吃东西,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着,找了大夫开方子吃中药。 但是小孩儿吃不下去苦的汤水,给曹木棉折腾得够呛,几日几夜都没合眼了。 大房那边倒是还安生,颜美淑之前些许见红,后得了薛琳的药方胎相平稳了许多。 倒是这几日没吃什么荤腥,人还胖了几斤。 再就是姜氏,因头疾,已经一段时间没出房门了。 姜氏今日听到姜明实的事情后,还是去看望了姜明实,便派人去宫里请薛琳来,不过人没请回来就是了。 夏日。 树枝繁盛。 似是撑起了一片片绿油油的伞。 给外面的烈阳都挡在了外面。 微风徐徐而过,小院儿里倒是清透凉爽的。 但文茵不知怎么的,脸颊还微微渗透出了汗意。 湘竹拿了帕子给文茵擦拭,又去端了一份红糖凉粉来。 “这是从蜀地引进来京城的小吃,小姐尝尝,很解暑的。” 文茵没什么胃口,让湘竹给东西放在了一边。 “可能是这几天吃的清淡了,突然吃起鱼肉来容易上火,小姐,我再去给您沏一杯茶水过来。” “嗯。” 湘竹前脚离开,小院外面的门便被敲响了。 寒梅去开门,外面几个丫头和小厮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是陈臻身边的几位。 几人急急忙忙道:“五少奶奶,我们表少爷没了,您赶紧过去吧。” 文茵微微皱眉,从榻上起来,但身形未动。 寒梅不解:“你们表少爷没了,关我们小姐何事?” 为首的老妈子很不乐意道:“你这个姑娘说话怎么这么拎不清啊,我们表少爷是你小姐婆母的侄子,怎么都是亲戚,亲戚没了过来知会一声,一同去道个别怎么了吗?” 这么一说,好似没什么问题。 寒梅也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文茵却嗅出了不同的味道来。 一、二、三、四……六个人。 这是陈臻身边服侍的人都来了。 按道理来说,若是通报各个房的人,该是下人分头行动来的效率更高。 如今这一行人竟是全部都冲到她这里来了……这哪里像是通报,分明有点打劫的意思。 见文茵迟迟没送走跟她们走,一行人互相使了一个眼色,也不管其他了,干干脆脆的冲到了文茵的面前来。 “你们干什么?” 寒梅发觉了不对劲儿,伸手去推那些老妈子。 但寒梅的力气不大,抵不过几个粗使婆子的劲儿,硬生生被摁压在地,最后被一石头重重击打在了脑袋上,当场就晕了。 湘竹在屋子里面倒水,听到声音出来,便是看到了寒梅倒地不起,她的额头和衣衫上都是血迹。 门口处,自家小姐则是被绳索捆绑了起来,被一群人架着往外面抬。 湘竹大喊:“疯了,你们疯了,这里是将军府,你们竟然敢在将军府里面抢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湘竹拿起了旁边的扫帚,冲过去要和这帮人拼命。 但小丫头毕竟是小丫头,这帮人熟门熟路的。 等湘竹冲过去,一个年长的婆子一伸手,便给湘竹脸上来了一个大大的耳光。 湘竹瞬间感受到了天昏地暗,眼前冒出了星星。 湘竹强撑着身子,还要继续往外追,又是一阵踩踏往她身上过去,一会儿就没了意识。 文茵看着两个丫头舍身救自己均遭到了毒手,也开始怕了。 这帮人,到底要做什么? “五少奶奶,您放心,咱们不会伤害你的。” 文茵的嘴巴里被塞了棉布,身子被绳索捆着,丝毫不能动弹。 她不知道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一幕在前世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啊。 她还想挣扎,可身体却告诉了她异样。 她现在只觉得心头有一股火在燃烧,逐渐蔓延到了她的四肢,便是意识也开始了模糊。 她双眼迷离起来,看东西也不太清明了,所有的东西都多了一层光晕…… 她这是怎么了? 良久,她想起了中午的那碗燕窝。 有人在里面下了东西。 第25章 方才难道不是厉鬼吗 “五嫂,五嫂……” 恶心油腻的声音在文茵的耳边响起。 她怎么敢想自己今生会遭受此等屈辱。 被夫家表弟劫持,下药…… 陈臻是真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将军府公然对丞相之女、将军儿媳施暴! 姜明实孱弱着身躯,一脸的苍白,可便是这种极致病态也挡不住他一脸的淫欲。 肥头油耳,简直像猪似的模样让文茵几番欲吐。 文茵被推到了软塌上,姜明实从中压了过来。 陈臻就在一旁看着,甚至于指导。 “儿,衣服解开不解开无所谓,先给裤子扒了,你给事儿办了,留下咱们姜家的种先!” “好,我听娘的。” 姜明实作势要去拉文茵的身下。 陈臻见他手脚慢,还伸手去帮忙。 文茵眼看自己要被侵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一脚踹了出去。 姜明实当场倒地,软绵绵的肥厚身躯,在地上折腾了半响硬是没能爬起来,亏陈臻无暇顾及文茵这边才得了空给自己儿子扶起来。 “娘,她踹我,好疼,好疼……” 这声音嗲得哪像是一个男人。 恨不得是三岁孩童。 陈臻咬着牙,伸手就在文茵的脸上留下了两个耳光。 文茵被打的耳朵处嗡嗡作响。 再抬眼看时,那姜明实已经脱了裤子,朝着她过来…… 那一瞬,文茵脑子里只想到了一个人。 宋程昱…… 她两辈子的丈夫。 …… 莲心从客房院子这边偷摸跑了出去。 她觉得陈臻是真的疯了。 竟然为了自己快死了的儿子不惜得罪当朝大将军。 那群婆子也是疯了,竟然会助纣为虐,丝毫不担心自己可能面临的境地。 她要逃,要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只是人才到大门口,她便撞上了将军府从宫里回来的轿子。 原本莲心想躲。 但又觉得自己躲不掉,干脆冲到了轿子前面。 “将军大人,出大事了,我们夫人疯了,她给五少奶奶绑了!” 一言落,轿子里骤然窜出来了一个人。 宋程昱一把抓住了莲心的胳膊,满面的戾气:“你说什么,谁给五少奶奶绑了?” 莲心被来人的气势给吓到,双腿顿时瘫软到了地上:“是我们夫人,就在客房,我们少爷也在,五、五少奶奶她还被下了毒……”那种毒。 但毕竟是大街上,莲心不敢给话说太清楚。 她还想说快去救人,只是一抬眼的功夫方才抓着自己的男人已然没了踪影。 宋岫岩缓慢从轿子上下来,看到坐在地上已经吓得没了三魂四魄的的莲心,严声去问:“发生何事了,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莲心愣在原地,她方才见到的难道不是厉鬼吗。 …… 陈臻催促着自己儿子动作快一点。 姜明实身体孱弱,忍不得抱怨两句:“娘,您别看,五嫂不喜欢你盯着她,这种事儿我做过很多次了,我已经会了。” 陈臻轻吸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咱们这是在将军府,做事情没办法像你在家里时磨磨蹭蹭的,你赶紧的,要等会儿你五哥回来了,恐怕要闹起来。” 姜明实憨傻一笑,摸了一把已经在流血的鼻子,身形晃动的朝着文茵而去。 “嫂嫂,我很温柔的,别怕哈……” 陈臻守在门口,抵着。 就算是有人要进来,她也要等自己儿子散播种子结束才开门。 姜家就剩下姜明实这一脉了。 一定要多留下些种来。 姜家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指望的人了,陈臻只能靠自己去博。 你问她为何能如此胆大包天,敢在将军府上如此撒野,不过就是仗着姜氏亏欠姜家在前,没能将姜家扶起来在后。 这等名门贵族最要脸面。 将军府将礼仪门面放在第一位,所以才会任由陈臻领着姜家的人在这里胡吃海喝。 就算受了气,他们也只一味的忍着,不过是不想被外人拿了话柄,被人说三道四苛待亲戚。 陈臻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只知道如何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别人说说罢了,风言风语对她来说无关痛痒。 可这些东西对将军府来说,却是刀子捅了心窝子,竟是将脸面看得比性命钱财还要重要。 这回绑了文茵的事儿,她千不该万不该也好,宋程昱要闹起来也罢,反正她只要咬死不承认,咬死了是文茵勾引了姜明实,那这事儿就没处说理去。 宋家这等大门大户,要是出了这等丑闻,那传出去岂不是要笑死皇城去。 文茵不过是宋家老五的儿媳妇儿,一个外来女,能多矜贵,宋家又能多看重她。 若宋家如她所想的不在乎一个文茵,那么结局便是不了了之,宋程昱给文茵一封休书之后,文茵就可以为姜家做牛做马。 若宋家没能如她所料,而是十分在意文茵这个儿媳妇儿,那么就必然要为文茵考量,为了保全文茵的名声,就定然不会大肆宣扬这件事,而是让这件事彻彻底底烂在肚子里。 就像昨夜,姜明实明明偷偷摸摸爬去了文茵的房里,但最后却是不动声色的被绑在了城墙上。 哼。 这帮冥顽不化的老封建思想的蠢货。 就让他们为了自己的礼仪自己的信仰丢了媳妇儿丧了钱财去吧。 陈臻一张脸狰狞着,心中还在盘算等文茵有了孩子、等云楼的艺伎生下儿子,她要带着孩子常驻在将军府,将将军府成为她欲所欲求的血囊。 等有机会,她要让自己的孙子承接大将军的衣钵,将这帮姓宋的玩意儿赶出这将军府去。 “砰”! 一声巨响。 陈臻忽然感受到了背后一震,整个人竟是飞了出去,扎扎实实的砸在了墙上,恨不得砸出来一个窟窿。 而外面守着的那些婆子个个都倒地不起,俨然受了重创。 陈臻咿咿呀呀着哼叫,还没等骂出声,便见到了一矫健身影从门外冲了进来。 随即是姜明实的一声惨叫…… 闻声而去,竟是宋程昱手起刀落,斩断了他儿子的那玩意儿! 陈臻一惊,猛地爬了过去:“宋程昱!” 文茵本以绝望的闭上了眼,听得动静之后,缓慢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宋程昱坚毅的下颌线。 第26章 忍着点回去我就洗干净 宋程昱的外袍也已搭在了文茵的身上,她全身上下都被宋程昱的味道所环绕着。 他已经三日没洗漱,还因绑了姜明实上城墙而出了不少汗。 他抿了抿唇,知晓她媳妇儿最不爱汗味了,便是轻声细语的又带着愧意道:“你忍着点,回去我就洗干净。” 可宋程昱不知道,她此刻多想念这个味道。 那思念的情绪已然在心中酝酿许久,所有的情感通过泪腺传道到了眼球处。 盈眶的热泪,让文茵忍不住抽噎出了声。 她紧紧的抱住面前的男子,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天知道,她刚才有多怕。 她怕死了。 比起姜明实的恶心,这点儿汗味算什么。 她发誓,以后都不会逼宋程昱去洗澡了,也不会逼他做不愿意做的事了。 她要好好待他,要和他做一辈子的恩爱夫妻。 宋程昱,宋程昱…… 宋程昱看着怀里颤栗不停的女人,眼眶微红。 所有的戾气便是对准了方才要对自己妻子施暴的姜明实身上。 姜明实感受到了来自宋程昱身上的杀意,肥硕的身躯却没了动弹的能力,他此时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下的一片血渍是什么。 方才,他竟是被宋程昱嘎了! “娘,娘……”姜明实鬼哭狼嚎起来。 陈臻也冲到了姜明实的身边,抱着自己的儿子,心疼的不行:“宋程昱,这是你表弟,你竟然敢这么对你表弟,你疯了!” “我看疯的是你们!”他的妻子他们也敢肖想! 他手上的刀还滴着血,他若一头暴怒的狮子,周身的气势也让陈臻有所忌惮。 “宋程昱,你、你想干什么……” “你们让将军府所有人都围在厨房吃喝去了,然后趁着无人在时欺负我妻子,如今,现下也无人,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宋程昱,你想杀人!”意识到这一点,陈臻双眼骤然瞪大了起来,歇斯底里的开始狂叫,“你不能杀人,这里是将军府,是京城,青天白日你竟然敢动手,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是对讲法的人有用。 对不讲法的无赖、地痞,只有处之而后快! 他双目黑沉,脚步铿锵。 若不是因为手上还抱着文茵,那行为动作肯定会更快。 文茵攀附着宋程昱的肩膀,他那肌肉已然开始发力紧绷起来。 她紧了紧心,道不出任何阻止的话来。 正如宋程昱所说的那样,陈臻之所以如此胆大妄为,就是想踩着无人作证空口无凭,咬死自己什么也没做,将军府就奈她无何。 宋程昱若现在不动手,恐怕她这一次受辱就只能自己受着了。 她才不是那样甘愿受气的性子。 不报仇,她此生恐怕都会有阴影。 可,杀人…… 为了她杀人! 宋程昱会面临什么。 两条命,他能在官府面前说清楚吗? 婆母姜氏和公爹宋岫岩又会从中出几分力气去帮宋程昱。 便是贿赂和打点,宋程昱就当真丁点儿苦不受…… 若真因为这个事儿而让宋家陷入了官司之中,那三年后的宋家满门抄斩案岂不是又要多上一笔罪行! 想到此,文茵抓紧了宋程昱的肩膀,无骨的身躯轻轻战栗起来。 “别……” 宋程昱一顿,还是宽慰着她:“别怕,我有分寸。” “可我不想,不想他们脏了你的手。” 人命官司,不是那么好处理的。 “公爹清白了一辈子,你该不会想让他为你打破原则。” “我爹会理清楚的。” “那我呢……我不想年纪轻轻就要守寡。” “我不会有事。”他抿唇,郑重道。 “是,你不会死,顶多是被抓去坐牢,可我也不愿守活寡。”她憋住心头的那股热,忍着全身上下的不舒适,紧紧扣住了他的手。 男人的手掌,宽厚而大,她根本握不住。 纤细的手指则是探进了他的指缝之中,牢牢的不松开。 宋程昱抿紧了唇畔,猩红的眼逐步瞥向了怀中的人,她一脸的潮红,一脸的隐忍,一脸的不愿。 她的难受,他看在了心里。 “砰”一声金属着地的脆响,宋程昱手上的刀落地。 陈臻抱着姜明实,大气不敢出一个。 直至宋程昱将文茵抱离开这一处,陈臻才缓过神来。 “娘,娘,我好疼,好疼……” 姜明实的惨叫,让陈臻红了眼眶。 看着地上半截那玩意儿,她捏紧了手心,道:“我不会让他们好过,我发誓!” …… 宋程昱抱着文茵回到院子里去。 一路上都有刻意规避有可能出现人的地方。 最后安全达到院子,两个被打晕的丫头刚醒过来准备出去找人帮忙。 湘竹和寒梅见到宋程昱抱着文茵回来,心下皆是一惊。 湘竹连忙关上了院子的门。 寒梅也利索准备去找大夫。 寒梅正要出去,宋程昱却是叫住了她:“别去找大夫,今日的事情都瞒着,一句话也不要往外说,懂?” 湘竹首先反应了过来,拉着寒梅道:“懂,我们懂,我们肯定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 两人仔细去看袍子 方才那群婆子过来的架势属实给她们吓到了。 长年深居在后宅的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两人想问文茵有没有事,但话又不敢说出口。 她们不知道宋程昱有没有“成功”将文茵解救出来。 也不知道宋程昱如今对自家小姐又是何种想法。 这世间的男子哪一个能够容忍得了自己妻子遭受“那种事情”的。 尽管她们小姐已经是二嫁女,尽管她们小姐名声也不见得有多好,但宋程昱可是知道文茵是清清白白女子身的,如今、如今…… 曾经她们就听闻过英国公家中长子的媳妇儿上山求佛时被奸人掳走,而后硬生生挺了一条性命回来还是被丈夫休了。 被休之后,她承受不住外面的风言风语,不久就自尽而亡了。 她们不想自家小姐也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宋程昱将文茵轻轻放在榻上,朝着两个丫头吩咐道:“去打一桶冷水,你家小姐要用。” “好,我、我就去……”寒梅答应着,但人迟迟没离开。 湘竹也是,平时机灵得不行的人,这会儿竟是一点儿也挪不开动腿儿。 两个人是怕,怕宋程昱会做出什么不利于她们小姐的事情来。 第27章 憋好些天,我很敏感 宋程昱微微皱眉,看着两个落魄不堪的丫头,身上衣衫被撕坏了,脸上也是一块儿青紫一块儿红肿的,倒是能想象当时是为了护住自家小姐拼老命了去的。 “你们放心,你们小姐没事,我去的时候,什么都没发生,现在可以安心去打水了?” 寒梅和湘竹听了,长吁了一口气。 湘竹还有点不信,够着脑袋往里面去看。 文茵知道两个丫头不听到自己的声音恐是不会放心的,于是道:“去吧,我真的没事。” 听到自家小姐的声音,两个丫头才真正的舒了心,离开了屋子。 临走时,宋程昱还不忘记给文茵私用的药箱给了她们。 且让她们打好水之后,自己也处理下。 这种情况下,寒梅和湘竹也知道是没办法去找大夫的。 外面的大夫总归是信不过,又关乎自家小姐的声誉,一切就当没有发生便对了。 只是寒梅还有些气不过:“就这样放过那帮人了吗?太憋屈了。” 湘竹耐心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何况小姐没事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何况你没看到姑爷身上带的血迹吗?那帮人肯定也吃了苦头的,只是这件事不方便对外说,咱们只能先忍忍。” “可是……” “放心吧,咱们小姐和姑爷也不是那种任人欺负和揉捏的,回头总有其他地方给找补回来。” 寒梅听了湘竹的话,也只好作罢。 等一桶水已经打好,两个丫头又一次退出到了外面。 文茵已经热得不行了,宋程昱轻手轻脚的将人放入了水桶里。 冰凉入体,文茵才慢慢缓了过来,只是一对脸颊绯红,沾了水的面庞,便是如出水芙蓉一般的美丽。 宋程昱看着,从那白净的面庞慢慢转移到了已经贴合在她肌肤上的衣衫。 夏日的衣衫薄薄的,遇了水,几乎成了透明的。 给她身段的凹凸描绘的淋漓尽致。 “委屈你了。”宋程昱道,满眼是心疼。 文茵听得这一声,心头竟是觉得酸楚,也不顾身上湿的就靠在了宋程昱的怀里。 “你老实说,姜明实是不是你挂在城墙上的?” “嗯。”他供认不讳。 同时也阐明了那天晚上他回来过。 虽然在和她置气,但还是回来了,毕竟她说了要等他的。 却不料,晚上回来就看到了姜明实爬她的窗子,还给她用了迷药。 当下,他就给姜明实打晕了,一路拖出了将军府。 还在他身上砍了数刀,刀刀不致命,也足够姜明实吓上一吓了。 原本以为姜明实会怕。 只是没想到陈臻竟是个胆大包天的,还敢光天化日抢人。 宋程昱陪着文茵在冷水里泡了一会儿,等药效都退的差不多了,宋程昱又抱着文茵出来,给她换了赶紧的衣衫重新躺回到了床榻上。 “你好好休息。”说完,宋程昱要起身出去。 文茵很累很疲惫,但没有困意,伸手拉住了他:“你去哪里?” “我去给你找点吃食。” “我不饿。” “不饿也补补。” “我想你抱抱我。”她双目潋滟,一声娇憨的声音,根本没办法让宋程昱拒绝。 他准备弯下腰,但动作到了半路又停了下来:“你等会儿我。” 说着,他便去了外面将文茵方才泡过的浴桶给抱到了净房里。 接着,一阵阵哗啦啦的水声。 再出来的时候,他拿了浴巾擦拭身子。 宋程昱到底是没忘记,上床之前要洗澡的事儿。 他走到床榻旁边,不带丝毫的矫情问:“不穿衣服,能抱吗?” 文茵脸颊一热,方才的不适似乎又窜了起来,她抿了抿唇,点头。 宋程昱便是窜上了榻上,给人结结实实搂在了怀里。 也是靠得近了,他看到了她脸颊上两道浅浅的手指印。 他眯着眼,手指忍不住摩挲了上去。 “陈臻还打你了?” 文茵一愣,将头埋进了他胸膛里:“当时有点疼。” 他沉沉吸了一口气,将这笔仇也记下了。 “让我检查下,还有没有其他伤口。” “刚才洗澡的时候,你不都看了吗?” 他是看了,但看的不仔细。 因她总是上遮下挡的,没给他更多的时间。 文茵的手箍在他窄实的腰间,轻轻扭动了腰身:“等会儿公爹和婆母应该会找你去问话了。” “嗯,你也说了是等会儿。” “我怕你时间太长……”她艰难说上这一句。 宋程昱的手附在了她背上:“不会,憋好些天了,我很敏感……” …… 莲心在撞上宋岫岩轿子的一刻,就被拿住了。 她随着宋岫岩一同进了书房,姜氏不久后也到了。 莲心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姜氏的眉头从进门的一刻就没有舒展开过。 宋岫岩听完,杯子都摔了好几个。 偏生,两人都知道,这事儿他们恐怕得吃哑巴亏。 正如陈臻所预料的那样,将军府要脸面,丞相府也要。 他们在这京城里,最怕流言蜚语,口口相传的话完全可以杀人诛心。 表家的兄弟沾染自家嫂子,这话但凡传出去了一星半点儿,文茵日后恐怕都没办法在京城名媛里立足。 日后所有大大小小的聚会宴会亲朋访友什么的,文茵还有什么脸面现身来。 更不谈宋程昱未来得了功名,文茵是否能够讨个诰命傍身了。 “所以,怎么办?”宋岫岩几乎要咬碎了牙齿。 姜氏心中有愧,却无他法,只能重重拍打了一番自己的大腿。 “怪我,当初还是心软,也怪我那个二哥,娶妻没能娶贤,竟是娶了这么个霸道户来。” 姜氏思量着,觉得这事儿由她而起的,只能由她来落下去。 “这些年,做妹妹的拿了自己的体己给江南姜家不说多也有数万两的银子,他们有何所需,只要将军府不违规能办的,我们都是竭尽所能,是以,将军府的情面是给足了。这脸面固然重要,但没有自家人吃了亏还要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下的道理,我那二哥无能管教,那就只能让我出面了,今日,我怎么也要将这一大家子姜家人赶出京城去,让他们再也不能踏足京城里来。” 姜氏作势起身,随即就朝着宋岫岩一鞠躬,道:“夫君,妾身今日,求一封和离书!是给将军府一个交代,也是给丞相府给五儿媳妇儿一个交代。” 宋岫岩眉宇都凝到了一处:“夫人,你这是何苦……” “妾身想过了,恐怕只有这一两全之法,陈臻那行人若还留在将军府里,天知道还会出何等祸事来,夫君,你就从了我吧。” 第28章 她的安全感就在里面躺着 文茵站在门外,便听到了里面姜氏一句“求和离书”。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也知道婆母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然很不易了。 但这件事上,怪不得姜氏。 她恐怕也没想到,姜明实会看上他,陈臻又会帮着姜明实去欺负文茵。 在将军府干这种奸淫掳掠的事儿,属实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陈臻和姜明实犯得过错,也不该让将军府承担这个后果……姜氏若和离,将军便没了妻子,她的丈夫便没了母亲……一个好好的家,怎么能就此散了。 文茵伸手,敲了敲门。 姜氏身边的大丫头莫萧一看是文茵,连忙开了门,扶着文茵进来的时候,还不忘说道:“少奶奶可来了,夫人正要和将军大人和离呢,您快劝劝吧……” 莫萧也是个人精。 她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只要文茵开了口,姜氏准和离不了。 文茵撇了一眼莫萧,没应她的话,直接朝着屋内去了。 接着文茵向两位长辈福了福身。 宋岫岩还往屋外去看,见到文茵身后并没有跟着什么人,问:“老五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他自觉方才做了冲动事,不敢来,怕公爹会说他。” 方才宋程昱给姜明实的命根子给断了的事儿,宋岫岩自然是知道的,虽然不该,但他哪能说自己儿子不是的话。 顶多就是批评两句为人冲动了。 听到文茵如此说,宋岫岩只觉得平日肯定对待自己儿子过分严苛了,所以才让老五会这么想自己,日后定要对老五好一点。 但实际上,是宋程昱这几日都没有合过眼。 方才和文茵温存一番之后,倒头就睡着了。 文茵不忍丈夫操劳,在下人去院子里叫人过来的时候,自己便没叫醒他,就过来了。 姜氏首先过来接应了她:“茵儿,是我这个当婆母的对不住你,你别怕,这事儿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婆母刚才和公爹的谈话,文茵在外面也都听见了。”文茵没作掩饰。 姜氏羞愧,还想说些什么,首先被文茵打断了。 “犯错的人不是婆母,自然不能是婆母去承担这个后果,这一次,儿媳打算不计较了。” “那怎么行……” 姜氏连连摇头。 宋岫岩虽不愿,但文茵说的对,这一次只能不去计较了。 只等江南云楼那位艺伎过来,伙同她一起将姜明实在江南做的那些脏污的事情都翻出来上报官府去,给他们轰走便是了。 宋岫岩补充着:“文茵这次受了委屈,但你放心,这个委屈我们肯定不白受。” 这位当朝将军,还是重大局的。 文茵心知,此刻不宜说过多,只提点了一句:“婆母,您有多久没有和舅爹见面了?” 姜氏一愣,计算起了时间:“恐怕有好些年了,这些年我们之间虽然通书信,但从未见过面,这么一说,有二十载了。” 宋岫岩也道:“是啊,前年,我领兵随着帝王下江南,特意路过想去探望一眼,大舅子也不曾露过面,说是外面做生意去了。” “这一次进京呢?是不是也不曾来将军府?” 文茵又问。 姜氏点了点头:“是啊,说是和京城故友会面,有说不完的话,就没回来。” “这些话,都是陈臻说的?” 文茵定定的看向了姜氏。 姜氏皱起了眉头:“确实,是陈臻、也有她身边的老妈子们。” 文茵颔首,干脆将心中疑惑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就婆母认知里,二舅爹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软弱可欺,还是刚正不阿……” 姜氏不明文茵为何这样问。 但还是实话实说:“这些年我们多有通书信,信中二哥只说他生意做的惨淡,望将军府能够多帮帮忙,说白了,几乎回回都是来要钱去的,以至于我对我二哥也不少的怨言……但年少时,我二哥为人还是相当磊落的,岂能容得了陈氏这番胡来……” 话到此,宋程昱也回忆起年轻时,自己和这位二舅切磋过功夫、下过棋、一同探讨过文章,可谓是相当有才情和抱负的人。 只是当初欣赏的人,在经历多重变故之后,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婆母,公爹,文茵觉着这事儿你们都不该出面去管,本就是他们一家子的事儿,二舅爹躲了这么多年,也该出面了。” 说完,姜氏和宋岫岩皆一顿。 文茵道自己还有些许疲累,便走了。 望着文茵离去的身影,宋岫岩和姜氏再次四目相对。 是啊,文茵说的没错。 这二舅姜晟磊这些年怎么从来都没现身过? 莲心一直在旁边待着,全程都听了文茵的话。 她也是一惊,她在姜家待了这么多年,从来都只知道姜家有个老爷,但这个老爷从来都没有在她们面前出现过。 按陈臻的话来说,这个老爷似乎根本没回过家。 不管是逢年过节,还是生日宴会什么的,陈臻都是一句话“老爷外出做生意”了。 这做的什么了不得的生意,要一出去就二十载的? 姜氏和宋岫岩的眼已然盯到了莲心的身上。 莲心被看得发怵。 她咽了咽喉咙,不等姜氏问话呢,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了。 …… 文茵慢步回到小院里。 湘竹凑了过来,她已然换了一身衣装,脸上的伤也用了药膏,另外还涂了脂粉挡住了颜色。 远远的看,并看不出什么来。 方才文茵去找公婆,脸上也涂了点遮瑕的粉膏的。 “寒梅呢?” 文茵问。 湘竹回答:“按小姐的吩咐,让她先回去睡了,小丫头今日恐是被吓到了,睡着了还呓语不断。” “回头你多陪陪她。” “嗯,湘竹知道,姑爷也还睡着,要不要先准备些吃食来,等姑爷醒了好吃上一口。” “不用了,等他醒了再说,你也去歇着吧,就端午了,恐怕有的忙。” “好的小姐。” 湘竹回了下人房。 文茵在小院子里独自坐着。 夜间的风,微微吹了进来,些许清爽。 偶尔她能听到院子外面的巡逻队伍。 这是公爹自这次事之后在将军府里面多安插的家奴。 多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将。 虽有些许残缺,但个个孔武有力,能以一当十。 该是不会再出现平白抢人的事儿来了。 她心中尽管有阴影,但总归是不怕的。 何况,宋程昱就在屋里,她的安全感就在里面躺着。 第29章 藏在床板里的秘密 前世,也是在宋程昱去世的第二年里。 江南出了一桩惊天大案。 在某个大户宅院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该尸体被封存在了床板里,达二十多年之久。 发现这具尸体的人是买了这座宅院的当地新贵,因为房子里面总有一股异味难以消除,所以索性就找工匠给家那一处小院全部拆掉了。 就此发现了藏在床板里的秘密。 事情发生后,宅子的主人立即就报道了官府。 官府勘察过程之中,发现这一床板由天然泥灰岩不经配料直接烧制而成,坚硬程度堪比城墙,而尸体正是在泥灰岩呈风干之前被塞进去的。 但因时间太过久远,和报了人口走失案的家庭经过比对,也没能弄清楚死者的身份。 最后只能是无疾而终。 当初文茵是通过江南表哥了解的这些事,同时她当时被表哥告知此案的发生地就在曾经的姜家。 故此,她便有了如今对宋岫岩和姜氏的一番提醒。 若这陈臻,真胆大包天杀害了自己的丈夫……那这事儿可就真的有味儿了。 这姜明实不过十七八的年岁。 而姜氏与姜晟磊已有二十载没有见过面……天知道这姜明实会是谁家的儿子。 这一次文茵受辱,她没办法明着从陈臻身上还回去,那么她也不介意将这一桩人命案给提前翻出来。 只是,她该怎么提醒公爹,尸体就在床里面呢? …… 天明。 文茵收拾了点细软,在寒梅和湘竹的伺候下上了回娘家的马车。 宋程昱被宋岫岩放了假,随着文茵一同去了丞相府。 丞相府门前,丞相夫人叶秀娣一早就已经领着众人在等了。 这是女儿嫁出去之后的第一次回门。 娘家的人齐整整的站在了门前。 江南叶家的男儿们,因此次龙舟比赛,昨日刚到的京城,今日便同丞相夫人一起列在了队伍之中。 他们倒是要看看,他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娇小姑娘嫁的是如何的一个人。 “话说是个武将,会不会很粗鲁?整天身上都是汗臭味儿?” 最活泼好动的小弟弟叶良星在一群哥们儿里头首先打破了平静。 叶良阳勾了勾唇,俊美的倜傥的模样在一众男儿郎里最为出色,竟是比一旁的娇娘还要好看个几分。 “汗味儿怎么了,那是男人味儿,你个小毛孩儿定是不懂的。” 叶良阳的身侧站着妻子扬美钿,她一身淡妆,模样竟是一般颜色,在丈夫的衬托之下,五官显得并不标致,只是通体的大方给人以温柔舒适的美感。 她依靠在丈夫身边,轻言细语的打趣:“茵儿这位丈夫我瞧着定是不错的,她那样娇气一个人,既然能够忍得住在婆家住了月余,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也是,好歹茵儿妹妹从前嫁的那个,可是没两天就跑回娘家了的。” 叶良星双手抱胸,很赞同杨美钿的说法。 叶良阳拿出了折扇在弟弟的头上敲了一记:“你呀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等会儿茵儿妹妹来,你可得小心点儿着,别乱说话。” 叶良星揉了揉脑袋:“哎呀,哥,我都多大了,你还打我头,我不要面子的啊。” 这对兄弟打闹,不亦乐乎。 杨美钿也跟着温柔浅笑,只是笑意之后,她还是注意到了站在自家兄弟身后还有一人。 这人从刚开始就一直沉默寡言着,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 杨美钿抿了唇,给自己丈夫使了个眼色。 叶良阳也往后看了一眼,只见叶良烨沉着一张脸,便是微微叹出了气,小声对妻子道:“茵儿妹妹回来,定是要和郎君一同在丞相府住上两日的,这两日还是别让他们有独处机会了,免得生事端来。” 杨美钿心觉可惜,但亦无可奈何,毕竟茵儿已经嫁作她人妇了。 天知道,当初文茵和状元郎南安荣誉的婚姻失败后,这人可是第一时间就驱马赶去了京城,只为能够向丞相夫人与丞相大人提亲求娶文茵。 当时全家人都以为叶良烨肯定能够将这娇娇小姐带回来,却不想叶良烨带回来的是文茵嫁给武将宋家的消息。 哎…… “别唉声叹气的,马车都来了。” 叶良阳一声提醒,便看到了挂着将军府旗帜的彩漆花纹马车向着这边驶过来。 等车停下,马夫首先下车,去准备马凳。 只是这凳子还没准备好,里头就先出来了一男子。 男子身形颀长,一身华贵却利落,身上并未佩戴多的饰物,一个健步便从马车上干净爽快的跳了下来。 落地时,稳而准,扎扎实实的没有丝毫虚步。 再往上看去,便是一张绝伦英武的面庞,窄实的腰、结实的胸膛,虽还没接触,但这一股从里透到外的英雄气概便是让这方的读书人多少叹为观止了。 尤其是不爱读书的叶良星,见到宋程昱这姿态,竟有一种想练就如此身形的愿望迸发而出。 丞相夫人叶秀娣已然不是第一次见宋程昱了,先前她就满意这个女婿,如今再看,便是越来越顺眼。 宋程昱朝着丞相府众人微微颔首,文茵也从马车里出来了。 她一身淡粉,头发全部盘了起来,几只朱钗标志的佩戴着,正式端庄毫不失大家风范。 面容上少了曾有的稚气,却是越发的圆润了。 但依旧的漂亮、脱尘。 宋程昱伸手出去,文茵自然的接过,随之慢步从马车上走下来,见到自家的亲人,眼底明媚又开朗。 便是先前在将军府的所有阴霾,瞬间一扫而空了。 两方走近,文茵一一朝着各位道了好。 几位同辈儿也纷纷回应了一声“茵儿妹妹”。 叶秀娣径直朝着自己的女儿过去,一把就从宋程昱手里接过了文茵来:“好囡囡,这些日子都过得怎么样嫁出去了怎么连个信都不往回送一下,为娘几次想去找你,但又怕人家说闲话,搞得我这个心呐,总是上下吊着。” 文茵看着自己那貌美如花的娘亲,啧啧了两声:“是是是,是女儿的不是,主要女儿也不知道该去哪里给您送信呀,这谁知道您是在南边儿还是在北边儿,或者又去了西边儿和东边儿呢……” 第30章 明明是我先认识茵儿的 这些年,叶秀娣其实过得很潇洒。 自从文茵的爹几年前纳了妾,叶秀娣的心便不像从前那样小了。 从前叶秀娣的心里只装了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女儿,全身心的投入在了其中,可谓是事无巨细。 可是后来,她发现了自己丈夫的“背叛”,便将对丈夫的投入转而到了其他的地方,加之后来文茵出嫁,她便更是无所忌惮了,这些时日,她开始游历四方,便是这脸色也肉眼可见的好了。 叶秀娣勾了勾女儿的鼻尖尖:“就你,贫嘴!不过这样也好,还知道拿娘打趣,看来新姑爷待你是不错的。” 提及宋程昱,文茵脸颊也微微一红,没有在自己亲娘面前掩饰。 “是,夫婿待我是极好的。” 这一声给后面看热闹的兄弟也逗乐了。 叶秀娣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又是一阵絮叨。 还是叶秀娣身边的老嬷嬷出来囔囔着大家别在门口杵着,里头膳食已经准备好了,让大家进去吃饭这才停下了嘘寒问暖。 一行人往里去。 唯有叶良烨迟了一步。 他看着众人的背影,尤其是站在文茵身侧的宋程昱……只能微微抿了抿唇。 叶良阳看着前面的人里面少了一位,顺势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叶良烨的双目,他沉了沉心,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嘱咐两句。 便是走到了叶良烨的身边,道:“大哥知道你心有不甘,但事已至此,你作为茵儿妹妹的二表哥,是不是只能祝福且放下了。” “可我若做不到呢……” 他微动唇瓣,嘴角冷得似是藏了冰。 叶良阳深深叹息:“良烨,你若真爱一个人,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可明明是我先认识茵儿的。” “缘分这种事,哪里有先来后到的道理,罢了,和你说了,你也不会懂,但作为大哥,我必须要叮嘱你,这事儿你已经没戏了,安安静静过了端午就回去,切莫叨扰你茵儿妹妹。” 叶良烨没回应叶良阳,跟着前方,一路进去了。 叶良阳皱了皱眉心,自己这个弟弟是执拗性子,这事儿恐怕难办。 …… 席间。 宋程昱和文茵坐在一处。 吃食时,谈笑风生,偶有诗词歌赋出现,甚至于还玩起了飞花令。 文官世家和武官世家总归是不同的。 武官家里,也是宋家,吃饭就是为了吃饭,为了吃饱,为了等会儿有力气去干别的事情去。 文官家中,吃饭也是一项趣事乐事,所以吃的慢。 慢慢的吃,丝毫不担忧这饭菜吃不完会冷掉,只会担忧这话落到了地上无人接过去,冷了场可就没意思了。 宋程昱不喜诗词,从头到尾没有接话。 几位兄长姊妹也知宋程昱是武官,在两句寒暄之后便将宋程昱排开了这游戏里。 不用参与这档子事儿,宋程昱也乐得清闲自在,吃喝的顺畅。 但总归不能像在家里那样吃随意,也需细嚼慢咽一番。 “哎呀,我不玩了,每次都是我输,太没意思了。” 一直在输的叶良星开始了牢骚。 叶良阳放下茶盏,道:“谁叫你平日不好好读书,现下便是玩儿都无实力。” 叶良星咬了咬牙:“我不管,我不玩这个了,让你们自己去争斗吧,我只顾和茵儿妹妹的夫婿一样,好吃好喝着就行。” 叶良星觉得自己没面子,拉扯了下旁边未动的宋程昱。 宋程昱被点名,轻轻挑了挑眉,接过话来:“诗词歌赋我是不擅长的,飞花令各位兄长姊妹该玩腻了,我不若换个玩法,击鼓传花怎么样。” 叶良星一听,来了劲儿:“诶,这个好,传到谁手上,便由谁表演个自己拿手的好戏给咱们瞧瞧。” 众人听了,觉得不错。 叶秀娣这个时候补上了一句:“如果单单传到谁,谁就去表演,恐怕还是单调了点,我觉得可以以三次击鼓为一轮,选中三个人来做比试,输的那两位再来做表演,咱们丞相府别的没有,哥们儿姐们儿要的乐器兵器啥的可不少。” 杨美钿适时问道:“这个不错,只是不知道被选中的三人比试什么呢?” “投壶如何?” 文茵提议。 叶良阳笑道:“投壶是不错,但茵儿妹妹,你不会是因为你家夫婿投壶一流就特意选的这个吧,我可是知道宋校尉的骑射是咱们大赣第一呢。” 文茵只是觉得投壶不用力气,人人都能玩得上,倒没去想宋程昱能够在这里面讨多大的便宜。 不过大哥哥说的也没错,一个常年在战场上骑射的将领,投壶这件事对他来说也确实简单了点。 “那哥哥你说,选个什么做比试。” 叶良阳思索了一阵:“不如各自都写一写有什么好玩的可比试的游戏,然后由姑妈做庄抽取,选到什么便是什么如何?” 众人附议,可行。 于是纸墨笔砚都端在了各自面前。 等各自写好了游戏类目,由婢女统一收上来递给了叶秀娣。 叶秀娣看着其上琳琅满目,不由得读出了声:“推枣磨、踢毽子、围棋、捉迷藏、斗百草、跳白索……这些还行,只是这怎么还有一个打马球?” 马球需要的场地就大了。 这个宴会厅里肯定是玩不了的。 但丞相府厉害就厉害在足够大,在四方门庭的后面,有一处草地,也属于丞相府。 那还是先皇与丞相一同读书时,常聚在一起嬉闹的地儿。 后来先皇登基,便将这一处地皮直接赠予了丞相府。 至今这个后院也都保留了当年丞相与先帝打马球的场地。 所以,马呀、球呀,所需要的服饰和牵马的马夫,已然是一应俱全的。 叶秀娣看着宣纸上的字迹抿唇一笑,随即看向了们家还有这么一块儿地方玩闹了。” 文茵拿着帕子捂住了唇:“那不是哥哥姐姐们不常来,想带着他们在咱们府上好好玩一阵嘛,女儿都想好了,就算娘亲后面没有抽中女儿这张,咱们下午也要过去玩上一阵的。” “也好,那咱们这酒令再玩三轮,三轮过后去打马球。” 第32章 牵手给我点力量 那边,叶良烨心里不是滋味儿。 这边,叶秀娣看着,笑的眼角都眯成了一条缝。 方才宋程昱为文茵大打出手叶良烨的场景,她算是见识了。 她觉着这个女婿不错。 就说方才她那一出故意为之,饶是那些小肚鸡肠的男子,恐怕会当场和“情敌”辱骂一阵。 甚至于要去怪她这个做岳母的不着调。 可宋程昱没这样,他看出了叶秀娣的故意,也顺着她的故意在叶良烨的面前宣示了自己的主权。 最后那一下将文茵抱回座位的行为,更是定了叶秀娣的心。 不顾旁人的眼色,展现自己对媳妇儿的宠溺,放在京城里可没几个男子敢做的。 饶是叶良阳和杨美钿恩爱至此,在人多的场合里,牵牵手都是极少的。 叶秀娣看了眼在场其他人,叫了站在远处的叶良烨,和依旧蒙着双眼还在黑灯瞎火找香囊的叶良星。 两人作为输家要进行一番表演。 叶良星没什么擅长,提出和叶良烨打一场拳助助兴。 只不过三招,叶良星就被打倒在地,怎么都爬不起来,由此引得众人一番哄笑。 草草表演结束。 叶良星懵懵的坐回到了叶良烨的身侧,因为先前一直戴着眼罩,也不知道宋程昱到底怎么赢的,于是问道:“二哥,你刚才没抢到香囊,是打不过茵儿妹妹的夫君?” 叶良烨瞪了一眼弟弟,没搭理。 叶良星不由得感慨上一句:“看来,茵儿妹妹夫君的功夫很不错诶,竟然连二哥都打不过。” 叶良烨拧着眉,不爱听叶良星夸宋程昱。 接着是第三轮击鼓传花。 叶秀娣觉着玩的也差不多了,打算数着数让几个小辈儿再热闹热闹。 却不料,出了意外。 鼓点打着,但“花”却没有在场上传递。 而是在经过叶良烨的时候,“花”被叶良烨紧紧拿在了手里。 第一次击鼓,则又选中了叶良烨。 众人觉得奇怪,面面相觑着。 只见叶良烨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宋程昱,分明是在挑衅。 文茵一愣,不理解自己这位二哥哥是怎么了。 宋程昱眯了眯眼,等鼓点响起,“花”经过他的手上,也不再往下传递了。 杨美钿看着这二人气势,轻轻叹了一口气,又小声道:“姨妈刚才玩大了。” 叶良阳啧啧了两声:“等会儿看看戏吧,就是苦了茵儿这丫头了。” 杨美钿看向文茵,原本有些无措的人这会儿心神已然定了,恐怕这小丫头也看出来了自己二表哥对自己的些许端倪了。 叶秀娣转过身一看,心里也有点子嘘。 这事儿,好像给她玩过了。 但……叶秀娣的性子,哪里是怕事儿的人。 所以,第三次鼓点,她踩着得正正好,直接将“花”传到了文茵的手上。 文茵看着自己手上的“花”,秀眉微皱,心觉不好。 而叶良阳一杯茶才入口,便是霎时给喷了出去,连连呛咳了好几声。 杨美钿拿了帕子给自己夫君擦拭:“你慢点喝,喝茶喝那么着急干嘛。” 叶良阳还是低估了自己这个姨妈的“奸诈”。 让文茵掺和进来,那那、那不是火上浇油呢吗。 杨美钿抬眼去看这位丞相夫人,只觉得这几十岁的妇人了,堪比是街头小巷里的顽童,恶劣至极! 叶良星拉扯着自己哥哥,问:“二哥,你怎么了,刚才输了不服气呀?” 叶良月拿着零嘴儿塞满了小嘴巴,嘟嘟囔囔道:“二哥哥,跟茵儿姐姐的夫婿干!不能丢咱们叶家的脸面。” 几个叶家的小辈儿也开始起哄了。 看热闹嘛,谁还在乎热闹背后的真相了。 杨美钿将一切看在眼里,叶良阳只能继续喝茶顺气儿…… 这事儿已然超过了他们的预期,就算想管也管不了了…… 第三场比试是踢毽子。 三个人轮流来接被踢出去的毽子,落地了便下场,最后留在场上的人算胜。 文茵不太想玩。 是心理和身体都不太舒服。 打算上去就随便踢两脚便下来。 他们想斗就去斗吧。 和她无关。 但宋程昱在上场的时候,在她耳边絮叨了一句:“你希望谁赢。” 文茵一愣,思忖了一下这句话里面的含义,又抬眼看向了二表哥叶良烨。 这种情况下,她还能怎么回答。 她抿了抿唇,道:“我当然希望自己夫君赢。” “那好。” 他伸出了手,掌心朝上。 文茵咽了咽喉:“干、干什么?” “给我点力量。” 文茵:“……” 大赣民风可没那么开化。 男女依旧大防着。 虽然是家宴,又虽然两人已经是夫妻,但这里还坐着许许多多的小辈儿。 小辈儿们面前,文茵可不想太放肆。 方才宋程昱抱着她入座的行为已经够放浪了,再继续这样,那就不是浪而是荡了。 她没采他,先一步站在了中央空地上。 宋程昱无奈,只能随后跟上。 座下,叶良阳还在品味方才和妻子赌输的三杯酒中。 杨美钿这会儿又继续问叶良阳:“这次你赌谁赢?” 叶良阳方才输了,不甚高兴,听了妻子的话当然是要继续打赌的,势必要扳回来一城:“我赌茵儿夫婿赢,三杯酒,外加一个月不晨练!” 杨美钿笑:“行,那我赌良烨兄弟赢,你输了再加一个月晨练。” 随即,毽子被踢了起来。 从左传到右,又从右传到左。 从平缓逐渐开始加速。 文茵觉得差不多了,便是下一个毽子踢过来的时候,脚特意慢了一步,毽子落在了地上。 文茵输了。 她爽快利落的下场。 但却不料,宋程昱也跟着她的脚步潦草的结束了踢毽子的比试。 宋程昱这就认输了? 众人本来还津津有味的看比试,结果这才一会儿,结果竟是寥寥草草的定下了。 便是沉稳如叶良阳,都忍不住“咦”了一声。 叶良烨看着那二人双双认输,心里憋着的这股气竟是更汹涌了起来。 文茵故意为之,叶良烨能理解,她是不想多招是非。 但宋程昱主动认输,叶良烨是万万没想到的。 他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为了配合文茵待会儿的表演,连男子气概都可以随便不要! 他此刻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棉花毫发无伤,自己却被逼的无处发泄,面色涨红! 文茵和宋程昱输了,就要认罚。 文茵微微叹气,虽然已经做好了要输的准备,但她倒是忘了还有输了之后的惩罚。 只是,这搭档是宋程昱。 他能表演什么? 胸口碎大石? 百步穿杨? 徒身钻火圈? 第31章 这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叶秀娣给自己的手帕塞了个酒杯进去,挽出来一个结做传递的“花”。 随着鼓点响起,游戏开始。 第一轮击鼓传花,点到了叶良阳、杨美钿和叶良月。 叶良月是叶良阳的亲妹妹,年岁较小,不过十三四岁,飞花令时也没参与,只一直看着众人玩闹而自己傻乐呵着。 因击鼓传花是每个人都逃不过的,所以叶良月便是年纪小小,也没被允许越过。 叶秀娣闭着眼去抽取纸条。 最后选中的比试项目是:推枣磨。 这个游戏需要取三颗枣。 第一颗枣,拿小刀削掉一半,使枣核露出来,再取来三根短竹签,扎在枣子的底部,做成一个三足鼎立的模样。 接着取一根长长的竹签,两头都插上完整的枣子,小心翼翼将竹签放置在第一颗枣的核尖尖上。 最后轻轻拨动长竹签,使其转动起来且不掉落,便是成了。 这个游戏,得心稳手不抖。 三人拿着枣子慢慢来。 叶良阳早前手受过伤,这精细的活儿竟是觉得困难重重,别说拨动竹签了,就是将竹签放在枣核上,都难。 杨美钿是最快做完所有步骤,可在推动竹签转动的时候,竹签落在了桌上,也没成。 唯一出乎意料的便是叶良月,小小年纪,虽然看着憨憨的,但心思细腻,小手也灵巧,便成了这唯一的胜出者。 夫妻二人认输,接受起了惩罚。 杨美钿抱起了琴,叶良阳吹起了笛子,琴声悠扬,笛声附庸。 一首《春江花月下》,听得在场人频频叫好,不愧是琴瑟和鸣之音。 “你大哥和你大嫂看起来很恩爱。”宋程昱不动声色道。 文茵点了点头:“是啊,他们之间可是少有的比翼鸟夫妻,不过这里面也多亏了我大嫂经营得当。” 就比如方才的推磨枣游戏。 杨美钿明明可以赢,但是为了丈夫不至于过分失落,故意输了这一把。 知晓他们的人,可能都会说上一句杨美钿配不上长得跟谪仙似得叶良阳。 但文茵知道,这两人之间真正要落一步的,其实是她大哥叶良阳。 杨美钿的聪慧,叶良阳这辈子恐怕都追不上…… 第二轮击鼓传花开始了。 叶秀娣数着场上的人,心里默念着数。 最后将花顺利传到了宋程昱、叶良烨以及叶良星的手上。 而比试的项目则是:捉迷藏。 三个人均蒙上眼睛,去寻找藏在宴会上的一个香囊。 谁先找到了,谁便是赢家。 三人蒙上了眼睛。 而香囊则是被叶秀娣系在了文茵的腰间。 文茵疑惑看向自己的娘亲。 叶秀娣只道:“你只管抱着你的香囊满场动起来,可千万别被逮住了。” 杨美钿见状,微微挑起了眉,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坐在高位上的姑妈,只见她泰然处之,面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 杨美钿深知这是姑妈故意为之,又微微一笑,随即问丈夫:“你觉得,谁会赢?” 叶良阳拿了折扇,轻轻晃悠着:“这真是撞枪口上了,嗯……” 叶良阳低吟一声,随即一杯酒倒满在了妻子的酒杯之中。 “我赌咱兄弟!” “哦,那我就赌茵儿妹妹的夫婿,输的自罚三杯,外加晨练一个月。” 这一下激起了叶良阳胜负欲,比试一开始,叶良阳就朝着叶良烨一声呐喊:“良烨弟弟,香囊就在茵儿妹妹的身上,你给哥冲!” 叶良烨听到声音,眉间一皱,便已大步走向文茵的座位上去。 待栀子花香味儿逼近,他猛地伸手去抓。 文茵一惊,连忙退步。 而另外一边叶良星也闻声过来了,便是看不见,鼻子像是被绳子勾着一样,朝着文茵这一处来。 文茵瞬时有被夹击的趋势,索性身边的叶良月给了她一个空位:“茵儿姐姐,这边来。” 文茵得到了喘息机会,但叶良烨紧跟不舍,一个跳跃,则是站定在了文茵身前,身形稳若山。 叶良烨与叶良阳不同。 叶良阳自幼读书,而后考上功名,回了江南当的是七品县令,前半生算是都在书中度过了,身子弱,冬日夏日偶有关节不适。 叶父叶母因为大儿子身子的事儿也吸取了教训,对二儿子和三儿子便不再只是致力于读书了,开始文武兼修。 叶良烨更是通过比武直接进了当地的六扇门江南分部。 如今在六扇门,叶良烨因办过不少案子,早成了名捕头之一,这功夫不见得比常年在战场上的武将弱。 所以文茵站在叶良烨面前,自然是毫无招架之力的。 “二哥,香囊可不在我这儿,香囊在大嫂那儿呢。” 一道熟悉的声音,就在耳旁,叶良烨的心狠狠揪了起来。 透过蒙眼的布,文茵的模样似乎就已经在他眼前了。 幼时,那个会给她扎花的小姑娘。 少年时,那个会安慰他给他涂药的少女。 儿时的一幕幕在脑子里清晰的划过,叶良烨紧绷着腮,只要伸手,便可以将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圈住。 “茵儿,香囊给我……” 话刚出,叶良烨只觉得肩膀一痛,一股大力将他往后拉扯了过去。 文茵看到了来自叶良烨身后的宋程昱。 她得空,从缝隙间隔里窜了出去。 但宋程昱的手多快呀,直接朝着她身前扑了过来。 叶良烨听着风声,腿脚往后踢去,恰恰阻挡在了宋程昱的身前。 这一来二去,两人竟是互相切磋了起来。 狭小的墙角,气势凶猛的两个人比划起了拳脚。 文茵生怕被误伤,一双手紧紧护在脑袋上。 末了,便是身子一轻,整个人被宋程昱给抱在了怀里,接着一个腾空,宋程昱已经带着她离开了这一地方,大步回到了宴会中央去。 “给我解开眼罩。”宋程昱一言,文茵红着脸照做。 纤纤玉手划过宋程昱的耳旁,那张俊秀的面庞也完全展露在了文茵的面前。 “好了,你赶紧放我下来。” “嗯。”他虽然是答应,但还是给文茵抱着,直至将她抱进了席座中。 一路上,文茵的脚就没有沾过地。 叶良烨扯下了眼罩,便是看到了宋程昱紧紧搂着文茵入座的一幕。 宋程昱的手在她腰间,背上…… 男才女貌立在那儿,叶良烨捏紧了手心。 第33章 你们同房次数如何 文茵盯着宋程昱,眼睛眨巴眨巴:“你会吹箫吗?你来吹,我来舞?” 这勉勉强强应该还能算是个表演。 她舞蹈功底不错,幼时是跟着宫里舞娘练过的。 虽然有些时日没有跳了,但不至于像叶良星那样闹个笑话出来。 只是不知道宋程昱能不能吹箫。 前世,她似乎见过他书房里摆了一支箫,就是没见过他吹。 宋程昱哪里会吹箫。 那箫不过是姜氏觉得他书房单调,特意给摆上去的装饰品罢了。 宋程昱没见过文茵跳舞。 他确实也想看看。 但自己的妻子在这么多人面前,还是在叶良烨面前舞动那柔软的身段,他是怎么都不愿意的。 是以,他道:“你来个拿手的乐器,我来舞。” “你来舞?” “嗯,舞剑。” 文茵会的乐器有几种,其中葫芦丝拿着最趁手方便,她练得也最多,便是吹起了葫芦丝。 音乐响起,宋程昱拿了一柄未开锋的剑舞动了起来。 行云流水之间,一阵阵寒光从眼前闪现而过。 金属和气流之间的摩擦,发出了“噌噌噌”的声响,宛若是一条银龙。 随着音乐的高低起伏,而由慢转快,由柔转烈。 一曲落,一舞毕。 二人的合作竟是看呆了在场的其他人。 叶秀娣也沉浸在了其中,竟是从宋程昱的剑锋之中感受到了来自战场的英勇无畏。 杨美钿最先反应过来,给了二人热烈的掌声,其他人也随之应声鼓掌。 唯有叶良烨沉着一张脸,闷闷的喝了一杯。 “好了好了,咱们这边算是完事儿,去打马球吧,哥们儿姐们儿的自己组队,自己玩耍去。” 叶秀娣话落下,就走到了文茵的面前:“你就别去了,为娘还有事儿给你说。” 文茵咬了咬牙,很干脆的应了一句:“是,女儿也有不少体己的话要好好跟娘亲说说呢!” 方才叶秀娣着实过分了。 她到底要问问看,她娘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怎么连这档子糊涂事儿也能干出来! …… 宋程昱原本想跟着文茵。 只是叶良星拦住了他:“听说妹夫是上一届马球冠军,等会儿你能教教我怎么打马球吗?” 叶良月也跟在身边,喊着:“茵儿姐姐的夫君,你也教教我吧,月儿打球至今还没进过球。” 小辈儿们都被宋程昱刚才舞剑给惊讶住了,这会儿纷纷都将宋程昱围住了。 听到叶良星说宋程昱还是上一届的马球冠军,那更是兴奋得不行。 宋程昱这下就算不想去马球场,恐怕也不能不去了。 杨美钿跟在自己丈夫身边,道:“良星之前是不是还说要好好考验一下茵儿妹妹夫君品行的?就刚才那么一下子,良星就被俘虏了,你这弟弟墙头草当的有点利索。” 叶良阳哪里有心情管自己这个弟弟如何如何。 想到刚才连输妻子两局,自己要承受两个月的晨练,心里那个酸楚哎。 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他誓死也不能和妻子赌了! 真的是回回赌,回回输。 这一个月接着一个月的晨练,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完…… 杨美钿知道自己丈夫不愿做晨练,所以每每都要想着法子让他心甘情愿的起床锻炼身体。 为了自己丈夫这身子,她也是操碎了心,哎。 一行人都去了马球场。 叶良烨顿在原地,他不愿去凑这个热闹。 原本是想在席间自己待着,可偏生……宋程昱回了头,特意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里面意味深长。 几乎是瞬间就激起了他的战斗欲。 方才的毽子,他可还没踢爽快! …… 文茵跟着叶秀娣去了房里。 一直跟在叶秀娣的丫头立刻就拿了软垫过来,按照以往服侍文茵的规矩都搬了上来。 揉腿的揉腿,端茶的端茶。 点心自然也是不能少的,还有零嘴儿和凉饮,别提是有多周到了。 “寒梅和湘竹伺候你可还好?” 叶秀娣问,一双眼睛一直在打量着文茵。 文茵舀了一口茶饮入嘴,随口就答上:“自然是好的。” “好?真好还是假好,方才娘在人前虽然一直都是说你气色不错,但就你这抹了胭脂的小脸蛋,明晃晃的消瘦了一圈,你老实跟我说,你在宋家到底如何?” 说着叶秀娣还想伸手摸摸女儿的脸。 文茵连忙躲开了,她脸上的手指印还没有完全消下去,早晨来时这脂粉遮瑕可弄了许久的。 她不太想将姜家在将军府所作所为告知给叶秀娣。 毕竟事情已经解决了大半,接下来只等公爹婆母怎么做了。 说出来给叶秀娣听也只是徒增担忧。 “怎么,还摸不得了?” “娘,女儿都这么大了,还是为人妇的,哪能还被您这样捏脸蛋的。” 叶秀娣长叹一口气:“如今,也就是你让娘放心不下的了,有什么事情可别硬挺着,宋家虽是大门户,咱们文家叶家底子也厚着,断然用不着看夫家的眼色。” 叶秀娣这话说出来给文茵听,多少是因为自己在丞相府受了委屈,可又因为丞相府与江南叶家这些年已经走在了一根绳索无法切断,叶秀娣没办法只能继续忍受着这些个怨气。 叶秀娣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也走上自己的老路。 所以当初嫁入状元府没两天文茵就独自回来后,叶秀娣便亲自上门谈了和离书回来。 “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娘亲根本就不在乎,凭什么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多嫁两回人家就要被人指着鼻子骂了,茵儿,可切莫被这些东西傍住了身。” 叶秀娣也是活到了这把年纪才明白,女人一生为之奋斗并不一定只是自己的夫君,还可以有更多更高远的事。 文茵拉过了叶秀娣的手,非常郑重的说:“娘,宋程昱对女儿不错,宋家其他人对女儿也没什么话说的,女儿知道娘亲的意思,也完全明白如今这个世道女子背负东西就是会比男儿多,您是担心宋程昱嫌弃女儿是二嫁,怕女儿在宋家受人白眼,受人蜚语。” 叶秀娣正是这个意思。 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这个世间的男子……薄情多。 “宋程昱不是那样的人。” 文茵信誓旦旦的说,因无法将前世今生的故事一一讲述给叶秀娣听,她只能用对宋程昱的信任去做保证。 “如果说父亲在朝堂上的地位是靠着聪明能干、精通人情、满腹经纶得来的,那宋家如今的功名可是靠着祖辈代代在战马上用一点一滴的鲜血换来的,他们拼的是命,是整个大赣百姓的周全,这般能为国为民的家族,哪有可以言说的地方呢。” 是以,宋家男丁只能有一位配偶。 他们无法去打理后宅的事,更没有去哄女人的心思。 他们需要有更多的时间练武、钻研兵法,稍有分神,在战场上可能就是性命攸关的事。 叶秀娣惊讶于文茵这一番话。 她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将眼光放到了更高的位置。 “你能这般想,那是最好的了。” 文茵又说了宋家的门风是如何的严谨,宋家五位公子便是连一个通房丫头也不曾有过。 叶秀娣顿觉欣慰,但随即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话风一转,便是开口问道:“如此说来,宋程昱当初也该是和你第一次了,那新婚之后,你们同房次数如何?” 第34章 宋家是第一个上门求亲的 “三日一次有没有?” 叶秀娣赤裸裸的问话,让文茵脸颊绯红。 “娘亲,您这问得就没正经了……” “什么不正经,男人爱不爱你,这个房事最能体现了,后宅里后宫里争风吃醋你以为争得是什么,不过就是床笫之欢的事儿,看谁肚子里能怀的多的事儿,所以宋程昱和你之间到底如何……” “娘亲,你别问了。”文茵干脆转了一个身,避免和叶秀娣直接对话。 叶秀娣眉头一皱,很严肃的问道:“你们不会还没有到那一步吧……” “怎么可能……”文茵口舌太快,立即就应上了。 叶秀娣还要追问,文茵耐不住只能将刚才席间叶秀娣玩闹她的事儿搬出来压制一番先。 “娘亲,你也该交代一下,方才你做的好事吧。” 叶秀娣一愣,随即开始了长吁短叹:“这事吧,说来就话长了。” 当初文茵及笄之时就上门提过亲。 只是被文茵的父亲给拒绝了。 不为其他,只因叶家商贾出身,家里尽管家财万贯,但文诚明有心觉得叶家护不住文茵。 文诚明在京城经营多年,树敌不少,其中就有不少没能在京城立住脚跟而去了江南当官的。 叶家和文家虽是有姻亲,但这些年交往也都是暗地来往。 便是怕丞相府的树敌会对叶家有所不利。 就是这次叶家举家来京城参加龙舟赛事,那些叔伯长辈们也只是住在了京城酒楼之中,不曾轻易上丞相府来。 今日若不是文茵回娘家,那些小辈儿们也不见得能够放出来玩上一回。 有了这么一个缘由,叶良烨就不可能娶文茵。 更不可能让文茵随叶良烨去江南生活。 就是当初状元郎纳兰荣锦这桩婚姻,文诚明也是思量再三才定下的。 纳兰荣锦是新科状元,也是文官新秀。 他家底家世一般,这样对于文诚明来说也更好拿捏。 文茵虽是下嫁,但纳兰荣锦前途无量,有丞相府助力,未来更是不可小觑。 何况有丞相府做支撑,纳兰荣锦势必会捧着文茵。 只是没想到阅人无数的文诚明看走了眼,更没想到家里还住了一个贼子狼心的文雯,才让文茵在这里面受了不少委屈。 “不过有一事,你爹一直没能想明白。” “何事?” “朝堂上,你爹属于文官位首,宋岫岩是武官的头目,这文武素来是不合,不管针对任何政事,双方都持的反对意见,以至于当初你初嫁时,你爹就没考虑过任何的武将,更没有将宋家纳入可选范围内……” “而后你与纳兰荣锦和离,宋家这边竟是第一时间上门求了亲,比叶良烨的行动还要快……那会儿子宋程昱好像还是刚刚从战场回来的,身上穿着盔甲,盔甲上都是血渍……” 当初若不是宋家连夜赶来和文诚明商量婚事,文茵说不定就指给叶良烨了的。 二嫁比不得一嫁,何况叶良烨这个孩子是叶家人培养出来的,别的不说,人品肯定没话说,绝对不会像纳兰荣锦那样对文茵百般的羞辱。 文茵头一回知道自己婚嫁里的曲曲折折。 不承想,自己还挺抢手。 叶秀娣继续道:“为娘席间那一出,确实有自己的私心,想看看新女婿到底如何,但另一方面也是顺从了你姨妈的愿,让叶良烨这回彻底对你死心。” “你二表哥早已是过了婚配年纪的,平常儿郎在他这个时候都已经儿女双全了,他偏生不愿听你姨妈的话,一颗心就挂在了你的身上,为娘拉你过来说私话,也是为了这个事。” “你想想办法,能不能解了你二哥这个心结,也让你姨妈顺顺心,小时候你姨妈最疼你了的。” 文茵听着,点点头,是明了了。 …… 马球场上。 文诚明约了礼部尚书周焕生一聚。 是为探讨明日端午龙舟的赛事的警卫部署。 陛下爱看龙舟,所以早前就已经在运河上造了一座宫廷桥。 宫廷桥上,视野最宽阔的地方已经摆了宴。 宴会足够后宫各个嫔妃、太皇太后以及太妃们入座的。 至于说大臣以及各自的家眷们,则是安置在宫廷桥下的大船上,既能和圣上后宫嫔妃保持些许距离不至于过分拘谨,也可以随时应答圣上那边的吩咐。 宫廷桥上下的位置,绝对是龙舟比赛最佳的观景点。 “明日的赛事,就劳烦周大人操心了。”文诚明礼貌道。 周焕生也躬了躬身,特别的指向了身边站着的一着新晋官袍的男子:“为圣上效力都是做臣子应该的,对了,这一次端午,状元郎也是出了几分力的。” 纳兰荣锦一身挺直,面色正而肃,被提及名字,当即朝着文诚明鞠了一躬,随即便道了一声:“丞相大人。” 在这声“丞相大人”之前,纳兰荣锦对文诚明的称呼可是“岳父大人”! 两人离上次的私下会面,恐怕有几个月的时间了。 自从纳兰荣锦与文茵和离后,文诚明就没再搭理过纳兰荣锦。 就算是朝堂上轮到各自议论建议和看法的时候,文诚明都不曾和纳兰荣锦说过一句话。 周焕生深知文诚明和纳兰荣锦之间的隔阂,但这次来丞相府,还是给纳兰荣锦带过来了。 一是因纳兰荣锦有求于周焕生,不想和文官之首闹太僵。 二是为周焕生自己未来的前途所考量,如今新帝意气风发,对外敌的态度总是会更偏向武官们,文官这边的话语权自然就降低了不少。 为了文官前途,周焕生也不希望文官们内部有任何的罅隙。 文诚明知道周焕生所想,面对纳兰荣锦的时候,也只是微微眯了眯眉眼,没有开口说些不中听的话。 周焕生根据文诚明的态度,适时试探,想着纳兰荣锦能够和文诚明之间彻底和解。 纳兰荣锦对周焕生的所作所为心领神会,主动提了一杯茶盏,恭恭敬敬的递向了文诚明面前。 “文丞相,先前都是小生诸多不适,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此后荣锦自当辅佐丞相为朝廷效力。” 纳兰荣锦是个聪明人。 该低头的时候丝毫不含糊。 可就是这么一个聪明人,竟是让文诚明在他身上栽了跟头。 文茵和纳兰荣锦和离这事儿,就算文诚明心里过不去,这面子上也是要过去的。 毕竟那么多文官可都看着呢。 周焕生见文诚明迟迟没有接过茶盏,也不忘加上一言:“丞相大人,这茶喝了,任何前尘过往便也就算了罢……” 文诚明看着这茶,看着纳兰荣锦,纵使心有不甘,手还是抬了起来。 正这时,一声“姑父”打断了这边的“和解局”。 第35章 这位就是文茵妹妹的前夫 叶良星和叶良月首先冲到了文诚明这边。 两个小辈儿眼里只有自己的姑父,便是问姑父是不是也来打马球的。 纳兰荣锦手上的茶便是没能再递出去。 文诚明和两个小辈儿微微寒暄了两句:“马球是打不动了,姑父在这里和两位谈点事情,你们都吃过了吗,吃的可还好?” 叶良星笑道:“丞相府的饭菜自然是鼎鼎好的,一点儿没比江南味道差,刚才我吃不少,肚子都圆润着。” 叶良月跟着傻笑,一双眼还看向了文诚明这边桌前放着的果子。 文诚明知道叶良月嘴馋,将面前的果子整盘端到了叶良月的面前:“瞧你就是方才午膳没吃够的,这些你拿去,和你的兄弟姊妹分分。” “谢谢姑父。” 说完,叶良月就跑了。 叶良星则是驻足在原地没离开,一双眼看向了文诚明对面坐着的两个人。 “这两位是……” 文诚明微微一挑眉,分别做了介绍。 听到周焕生的名号时,叶良星尊重的敬了礼。 而当他听到纳兰荣锦是如今新科状元时,叶良星的面色就立即变了变。 “这位就是文茵妹妹的前夫啊……” 周焕生听闻,脸色一僵。 文诚明摸了一把胡须,没言语。 纳兰荣锦倒是大大方方的起了身,朝着叶良星微微颔首:“是在下。” “哼,人模狗样的。”叶良星才顾不得那些虚礼,想说什么就说了。 文诚明轻咳了一声。 周焕生轻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 而纳兰荣锦只能自顾难堪,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好在叶良星识趣儿,随即双手合起来拱了腰:“姑父大人,良星要去和茵儿妹妹的夫婿打马球了,就不叨扰了。” 一声“茵儿妹妹的夫婿”将三人的视线都拉到了后方。 一群人正浩浩荡荡过来。 其中一个穿戴着玄天色束腰窄袖长衫,头上束发戴着镶嵌宝紫银冠,脸上如雕镂而出的标致五官,棱角分明俊美之中带着些许的狂野气势。 剑眉如星,细长桃花眼里流露着丝丝的精光,饶是一眼对上去,便让纳兰荣锦有片刻的炫目感。 这个男人,气势太强。 竟是远远一观,他都有些承受不住。 等叶良星过去和那般众人有所交谈之后…… 纳兰荣锦便是感知到了来自那群人眼中的不爽快……他微微侧目,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旁人目光。 …… 丞相府门外。 小炮坐在马车上,百无聊赖着。 直至等到了兄弟大炮拿着一包油纸出现,小炮才来了精神。 “烧鸡,真不错!” 说着小炮就一口咬在了鸡肉上。 鸡肉嫩滑香甜,小炮吃得不亦乐乎。 大炮还买了冰镇酸梅汤,递给了小炮。 “慢点吃,都是你的,别噎着。” “还不都怪你,我说休假就好好休,没事儿非得跟着来这丞相府凑什么热闹。” “那还不是将军府里人手不够了,宋校尉要陪着妻子回娘家,咱们得充个人数当护卫。” 另外,大炮还从口袋里掏了一袋银子出来,递给了小炮。 “宋校尉给的,以后咱们哥俩跟着宋校尉就行了。” “哇……这么多。” “嗯,以后每个月都会有这么多。” “以后不当兵,改当家奴了?” “不是,咱们还是兵,但是为宋校尉当兵,至于说咱们的敌人就不见得只是战场上的敌人了。” 说着,大炮便看到了不远处停在路边上挂着状元府幌子的马车。 小炮跟着大炮的眼睛看了过去:“哥,咋了?” 大炮面色严肃:“看到了一个敌人。” 宋校尉的夫人曾经受过状元郎羞辱的事儿,他便是在军营里也略有耳闻。 这些日子从军营出来了,他便常跟在宋程昱身边进屋练武场,于是将那些个不好听的故事听得更多更清楚了。 状元郎纳兰荣锦为了丞相府一个远方庶女,而休了丞相之女文茵,还大放厥词让再嫁后的文茵别将心挂在状元郎身上。 大炮看了眼四周,找了一根铁丝,开始在墙脚磨起来。 “哥,你要干嘛?” “打敌人!” 第36章 武将和文官打马球 纳兰荣锦知道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不会有多受待见。 好在文诚明对他的态度虽然不热情,倒也没有将他拒之门外。 思来,还是先回去。 日后再与文诚明多往来,好歹能一起共事,将这心朝着一个方向去用。 不至于出现不和的情况来。 纳兰荣锦朝着文诚明和周焕生皆是一鞠躬,便要离开马球场。 却不料这个时候马夫赶了过来,在他耳边絮叨了一句。 “公子,咱们的马儿跑了,车轮也被扎破了……” “怎么回事?” “是将军府的人干的!” 纳兰荣锦眉头一皱,回头便朝着宋程昱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但随即又回过来头来,继续朝着马球场的出口去。 马夫跟在身后,焦灼不堪:“公子,这个事儿就这么算了吗?” 不然还能如何。 难道就凭马夫一口言,他就能将这个事情直接搬到官府里去吗? 忍下来,丞相大人和尚书大人还能夸他一句大度。 否则,现场和宋程昱闹起来,只能被人看笑话。 “走吧,本官步行回去。”他沉沉道。 马夫却心有不甘:“可是马车里,您给文雯小姐买的脂粉都撒了,还有那些绸缎,也被泼了颜料,特别是您明日端午要穿的衣装生生被撕碎了……那些好东西可是花了您一个月的俸禄……” 纳兰荣锦听到这里,脚步顿住了。 马夫跟在纳兰荣锦身后,险些没有撞上去。 “都毁了?” 马夫稳了稳身形,继续道:“是啊,您上午去集市采买的那些东西都毁了,老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抿了抿唇,俊俏的脸面再也没能挡住心头的气,整个都涨红了起来。 一直红到了耳尖尖处,便是脖颈也不似往常的白皙了,而是青筋凸显。 猛地,纳兰荣锦转了身。 偌大的草坪,天蓝地绿,风飞鸟瞰。 野马似是也嚎叫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纳兰荣锦那一身红色的官袍上,随风飞舞的长衫,气势如虹。 他径直横跨过了草坪,经过了周焕生和文诚明这一茶座却没有打招呼。 他走过马球门洞,步履铿锵。 直至站定在了宋程昱的面前,他几乎咬碎了牙。 “宋程昱,打马球吗?” 低低的声音,风却席卷不过。 传入了这一行人的耳朵。 叶良阳和杨美钿面面相觑一眼,不知发生了何事。 叶良星和叶良烨则是紧皱了眉头,对这个人起了极端的厌恶。 宋程昱倒是面无表情,惺忪如常的看着面前已经气到胸脯不停起伏的状元郎。 “嗯?” 轻轻的一个应声,给足了纳兰荣锦敷衍。 就像先前两次他找上宋程昱一样。 他的目中无人,让纳兰荣锦想不记住他都难。 第一回,他因红肚兜的事情,特意去练武场找了宋程昱,他本想私下和他说道,可宋程昱根本没有理会他,以至于纳兰荣锦不得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带着羞辱性的词汇去激宋程昱,让他不得不将正眼给自己。 第二回,他想好生与宋程昱解释一番弟弟纳兰荣誉之事,也想好生与他道歉,可这个人偏生不给他私下接近的机会,以至于他不得不另辟蹊径闹了那么一封信件让他交给文茵。 而这一回,便是第三回了。 他还是这种眼神,这种态度。 纳兰荣锦好歹是三科提名的状元郎。 便是丞相大人文明城和礼部尚书周焕生待他,都是礼貌有加。 朝堂之上,就是宋程昱的老子也不曾如此无视过他的话。 可就是宋程昱,一个区区的的七品校尉,凭什么敢! 纳兰荣锦捏紧了手心,压制着内心的愤怒,双眼狠狠的瞪着他,道:“和我打一场,若你输了,向我道歉,负荆到状元府上请罪!且偿还今日你手下人损坏本官的马车、绸缎、脂粉、衣裳!” 宋程昱不清楚纳兰荣锦口中所说的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但稍微动了下脑子,也大概有了猜想。 于是,他挑了挑眉,反问:“若我赢了呢?” “你若赢了,今日之事本官不跟你计较,此后遇上将军府的马车,都绕道走!遇上你的妻子,绝不会停留半个时辰便离开。” “日后我若再找你,你尽管羞辱我打骂我,我绝不还你手绝不还你一口!” “比,还是不比!” 纳兰荣锦胸口剧烈,说出这些话时用尽了所有的骄傲。 他这样一个性子的人,圣上都说他沉稳得当,办事妥帖得没有丝毫破绽。 可偏偏就是在宋程昱面前,他极容易冲动。 冲动的不计后果。 就像现在,他只身一人,竟然要挑战宋程昱以及其身后的叶家人。 宋程昱是什么时候开始看不爽纳兰荣锦的呢。 大概是纳兰荣锦高中状元的日子,他正打了胜仗从战场上回来。 京城里锣鼓喧天,却不是来庆祝他们的战士凯旋而归,而是在庆祝新状元金榜题名。 又大概是那天,丞相府的轿子拦在了这两路人马的中间,文茵从轿子里的一个探头,看的不是身上戴着血渍铠甲的宋程昱,而是在红头马背上一脸喜气的状元郎。 还或许是他原本找了媒人去丞相府议亲的时候,媒人丞相府的人无端赶了出来,且告知了媒人丞相之女已经和当今新科状元定了亲的时候。 总归,原因太多了。 宋程昱也没想过,自己会讨厌一个人讨厌到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如此正好。 眼不见心不烦! 这位风流倜傥的状元郎可千万别再沾染他的妻子。 “可以比,但你的队伍呢?” “你放心,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本官集齐了人马来和你比试!” “好!” 一声落定。 也是惊了文诚明和周焕生。 “这状元郎是出了名的稳,连圣上对他的脾性都连连称赞,现下这是……” 周焕生不解,同时也是担忧。 文诚明眯着眼,乐呵呵在笑,他这个女婿,也是不一般人呐。 “丞相,这、这要阻止一下吧,咱状元郎怎么可能是武将的对手……” 文诚明挑了挑眉头,狐疑的看向了周焕生:“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上一届马球比赛的冠军。” “什么?” “我是说,上一届马球比赛的冠军是纳兰荣锦领头的世家子弟们。” 第37章 要么战要么死 文茵还在房内和自己娘亲说些女儿家体己的话。 不一会儿,丫头就来传报了。 “小姐,夫人,不好了,外头要打起来了,您要不要去看看呐。” 文茵和叶秀娣均是一惊。 “是叶良烨和宋程昱打起来了?” 丫头跑的太急,方才一句话说完现在正在大喘气:“不、不是……” “难道是叶良星那个臭小子干了什么坏事?” “不、也不是,是、是状元郎纳兰公子和宋家姑爷打起来了,啊,也不是,是打马球打起来了!” 文茵一愣,问向了叶秀娣:“状元郎今日也在丞相府?” 叶秀娣拉扯了下嘴角:“是呢,方才跟你说你爹在忙,忙得就是和礼部尚书状元郎的商议明日的端午的事儿。” 叶秀娣没有提前说明,是不想让文茵多想。 毕竟纳兰荣锦和文茵之前闹得十分不愉快,按照道理来说作为前岳父岳母的他们是不该再继续和纳兰荣锦来往的。 但奈何朝堂上的事,朝变夕改的,文诚明也不好完完全全直接和纳兰荣锦为敌。 毕竟,纳兰荣锦的身份才能放在这里,圣上都是颇为赞赏的…… 叶秀娣瞒着不想说,文茵自然能理解其中的良苦用心。 但丫头说纳兰荣锦主动挑衅宋程昱打马球这事儿,倒是让文茵觉得怪得很。 “状元郎出了名的稳重,怎么还能主动挑起事儿了。” 文茵将丫头拉了过来,仔细问话:“你具体给我说说,外面什么情况了。” 丫头一五一十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告知。 纳兰荣锦这边派人去几位世家请来了日常打马球的贵族子弟。 分别的京城富商之子赵世才,刑部尚书之子于宪伟,御林军统领之子魏宇河,以及十三王爷轩辕玉龙。 上一届马球比赛,也是这四人陪同纳兰荣锦一起过五关斩六将拿下了首位。 而宋程昱这边也不至于落后,叶家的男儿都争相上场,要为宋程昱找回这口气。 便是看不惯宋程昱的叶良烨,也参与了其中,和宋程昱一起打先锋。 宋程昱这边另外三个位置则是给了叶良星、叶良阳以及杨美钿。 “大嫂也会打马球?” 文茵惊讶问道。 叶秀娣则是解释道:“你大嫂虽然跟着你大哥在江南数年,但却有蒙古血统,自小也在蒙古长大,骑马射箭样样在行,这马球技术也是江南女子里的佼佼者。” 同时叶秀娣也叹了一口气:“上一届马球比赛为娘正好在场,这状元郎带领的贵族子弟个个都挺猛的,速度快持久力强,你夫君、良烨还有你大嫂,我倒是信任的,可你大哥那个身子,练个早操都能连连喊痛的人,在比赛上场上,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另外还有叶良星,干啥都不着调的,这上了场会不会反反复复落马上马,然后连个球都摸不到哎呀…… 文茵听着,不禁也捏了一把汗。 叶秀娣拉了拉女儿的手,认真询问道:“对了,我还没见过你夫君打马球,他的球打得怎么样?当兵的人,是不是会经常在练武场上玩这个?能不能达到以一当五的程度?” 文茵咽了咽喉,虽然不想承认,但此刻也不得不老老实实交代上一句: “其实,他不会打马球!” …… “你说什么?” “你竟然不会打马球?” 叶良星和叶良阳这两声疑惑险些要喊破了嗓子。 杨美钿捂着额头,表示十分的不理解:“那你怎么就答应了人家打比赛呢。” 宋程昱回答的云淡风轻:“他挑衅我。” 战场上,敌人的挑衅就是最大的侮辱。 他作为一名战士,一个军人,一个兵头子,绝对没有还没打就认输认怂的道理。 要么战要么死。 叶良阳揉了揉自己的腰,深深觉得自己这一次恐怕得豁出去了。 杨美钿知道再责怪也没有用,已然到了这个场面,只能积极去对战。 她开始分析对手情况:“赵世才是守门员,我们暂时不去讨论他,另外四个人我们一人针对主防一个,但凡没有别的指令时,各自就盯着各自的那个人。” 杨美钿以过去打马球的经验来分配职责:“相公,你腰不好,不宜上马,刚才又喝了点酒,还是守门适宜些,良星的马术一般,你防那边最弱的于宪伟,其余三个我们各自选一个,良烨你选谁?” 叶良烨冷声道:“纳兰荣锦。” 杨美钿看了一眼宋程昱,问:“那你防魏宇河,可以吗?” “嗯。”宋程昱应了一声。 “轩辕玉龙是皇室的人,听说为人计较,你们防守的太狠恐怕会被记恨,我怎么都是女子,就算防狠了,他应该不至于找我的麻烦,待会儿上场,都听我指挥。” 打球方案是定下了。 几个人准备换装上马。 只是离开之前,杨美钿看出了宋程昱的欲言又止,便主动问道:“妹夫是不是还有什么不太理解的地方。” 宋程昱抿了抿唇,想说不想说的,还是说了:“这打马球的规则是什么?怎么才算赢球?” 杨美钿:“……” 叶良阳:“……” 叶良星:“……” 叶良烨:啧! 杨美钿耐着性子给宋程昱讲了规则后,比赛正式开始了。 文茵想去看。 但叶秀娣不让文茵去。 “前任现任在赛场上打马球,就已经够让人尴尬的了,你再过去,省不得让人说闲话,我们叶家的人是不用担心,但纳兰荣锦身边的几位世家公子,整天都游手好闲的没个正经事儿傍身,天知道会在外面说你什么呢。” “何况,一个队伍里五个人,只有你大嫂是真的会打球,其余四个是一个弱、一个皮、还有两个半吊子,显然是输面儿更大。” “你切莫出现了,我怕你爹在那儿都觉着尴尬。” 文茵知道自己娘亲说的都是对的。 但是她不想就这么干坐着……她想去牵牵宋程昱的手,给他点力量。 还想给他利诱一下,只要他能赢,回去之后她可以答应天天和他一起睡觉。 第38章 嫁给这么个无能相公 球赛开始。 文诚明陪着周焕生当裁判。 记分牌目前还是零比零。 杨美钿这边没有多余的选择,只能用丞相府里养着的马匹。 不用不知道,用了才觉得上了当。 这马,是一匹比一匹老。 其中叶良星骑着的那匹,还掉了两颗牙。 对比着看,纳兰荣锦那边的世家子弟个个骑着的都是汗血宝马。 那油油的鬃毛、那用力摇晃的尾巴、那锃亮的马蹄…… 那边便是马匹的个头都比这边高出一截来。 文诚明看着这势头,只能微微叹息一口气。 “原本我以为这场比赛是咱状元郎自讨没趣来的,却没想到这没趣儿的其实是丞相大人的新姑爷……他是不是第一次来你府上?以为你养的都是极品好马。” 周焕生的话,让文诚明心里更不是滋味儿。 第一次嫁女儿,他是千挑万选了个纳兰荣锦。 第二次嫁女儿,他没去多打探,只随了女儿喜欢便嫁了。 宋程昱除了提亲和接亲的那天来过丞相府,还真就没在丞相府多留过。 所以宋程昱也不知道他这马厩里面养着的都是当年先帝和他一同玩闹时留下的马匹。 这一算,这马的年纪都快和他差不多了。 老马啊,老马……争口气啊…… 轩辕玉龙看着对方一匹匹不中用的老马,哈哈大笑:“状元郎,你派人上门来找本王时,本王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还带上了府上养的最狂野的宝马来,现下一看咱们是不是有些欺负人了。” 赵世才也跟着应声笑道:“可不是呢,要不是丞相大人在那边看着,本公子都觉得自己该下场让你们四打五。” 于宪伟挥了挥手上的球杆,活动着肩膀:“别轻敌,宋程昱是战神宋岫岩之子,不见得弱。” 魏宇河也随之附和道:“还有他身边的那个,虽然不知道名号,但身上的气势不小,那身形该是个练家子。” 轩辕玉龙不以为意:“会武功又不见得会打马球,你看看,他们竟然连女人都上马了。” 纳兰荣锦更是严肃着提醒赵世才和轩辕玉龙,道:“十三王爷,还是不能轻敌,这位女子来头也不小,曾是江南女子马球比赛中佼佼者,此事关乎纳兰荣誉,各位劳心了。” “放心吧,本王先给你挣一球回来!” 随着一声锣鼓敲响,轩辕玉龙便挥着球杆将球打了出去。 野马奔腾,草地上立即响起了一阵哒哒声。 杨美钿眼疾手快,看着球从眼前飞过,立即伸杆拦住了球,将球守在了自己的马下。 “驾”一声令下,杨美钿加紧了马肚子,马便带着人朝着球门行进。 轩辕玉龙的球被抢,转身去追。 杨美钿身下的马跑的过慢,眼看要被轩辕玉龙追上,不得已之下,她将球打向了不远处的叶良星。 这一球叶良星没注意到,瞬时就被魏宇河拦截。 轩辕玉龙调转方向去迎接魏宇河,杨美钿奋起直追,硬生生守在了轩辕玉龙的前面。 球传不过去,魏宇河只能自己带球。 但是魏宇河身边也紧跟着宋程昱。 宋程昱打马球不行,但是骑马可是军中第一。 就算是一匹老马在他身下,竟然也被强行拉扯出速度来。 魏宇河被逼的太紧,只能另寻他法,随即他听到了纳兰荣锦一声叫唤,转身过去看时,纳兰荣锦也被叶良烨追逐着。 纳兰荣锦随即魏宇河一个眼神。 魏宇河心领神会,大喊了一声:“纳兰接球。” 叶良烨便离了纳兰荣锦的身,而去拦截。 但叶良烨还是小看了这帮世家子弟,那球在叶良烨离开纳兰荣锦的一刻,竟是传到了于宪伟手上。 叶良星反应过来,要去追于宪伟。 叶良烨被骗,蹬了马屁股,直直往前冲过去。 而这个时候于宪伟则是顺利将球打给了无人防守的纳兰荣锦手上。 纳兰荣锦趁着空档,骑马前奔,一杆猛地甩出去,球便朝着球洞去了。 叶良阳没想到球来的这么快,心里和身体都没能准备好,再整个人往上一个跳跃,腰间的“咔嚓”声,让他飞到半空中就落下了。 他疼的龇牙咧嘴。 而球,顺利进洞。 锣鼓一声响,纳兰荣锦的队伍得了一分。 杨美钿担心丈夫情况,叶良阳自己则是从地上爬了起来,说了声“没事,继续加油”。 杨美钿放下了心,但在她身边的轩辕玉龙则是一声挑逗道:“嫁给这么个无能相公,很丢人吧。” 杨美钿眉头一皱。 轩辕玉龙却是笑的更放肆:“不过比起你相公的无能,你这模样长得是真糟践,本王府上的丫鬟都比你长得好,这叶家怎么说也是江南世家,竟是娶了你这么个无颜女。” 这是赤裸裸的侮辱。 不远处的叶良阳注意到了这方,随即眯了眯眼,抬了手将球杆挥了出去,险些打到轩辕玉龙。 “叶良阳,你干什么!” 叶良阳故作惊慌,道:“呀,十三王爷怎么在我旁边诶,我刚才都没看到,对不起对不起……伤到了没啊,我这人眼神不太好,等会儿要打到王爷了,千万别怪罪……” 轩辕玉龙咬紧了牙关:“哼,看本王等会儿怎么收拾你!” 第二次发球。 马蹄声又一次响起。 但不一会儿,纳兰荣锦就用同样的招数进了第二球。 杨美钿深知,再不改变战略,恐怕会被以同样的办法吃死。 但她现下却并没有好的办法去应对。 “等会儿我们上场就盯紧我们各自要守的人,不管球去哪里了,都别管了。” 叶良星如此建议说。 但很快就遭到了大家的否定。 赛场上最重要的就是球了,球都不管了,还打什么。 如果死死的咬住一个人,宋程昱和杨美钿勉强能咬住,但叶良烨和叶良星骑马的技术还无法让那老马跟上他们的汗血宝马。 叶良阳也叹了一口气:“都怪我,连门都守护不住。” 叶良烨有些气馁,生着闷气:“会骑马的不会打球,能打球的不会骑马,我们这边除了大嫂协调点,其他人压根儿就跟不上。” 宋程昱全过程里面都没有说话,却在叶良烨这一句话中提醒了他。 “良烨兄弟说的没错,每个人擅长的东西都不同,所以我们不能用短处和他们拼!” 四人看向了宋程昱。 便听得他道:“两次射球都是纳兰荣锦,说明他是主力投球手,也是最该防范的人,我们一个人防不住他,就上两个,两个防不住就上三个。” 第39章 喉咙干就再多含一会儿 “大哥腰不好,暂时先不守门,大嫂能动性最强,球门先由大嫂来守,只要我们不失分,就有机会追平回来。” 杨美钿同意宋程昱所说的。 叶良烨虽然不想同意宋程昱的建议,但总归没说什么。 再次上场的时候,五人改了方案,主攻起纳兰荣锦。 纳兰荣锦怎么说都是文官,体力上并不占优势。 纳兰荣锦被叶良星和叶良烨围攻着,再难找到空隙接球。 轩辕玉龙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带球向前。 但他的射球就没有纳兰荣锦那样准了。 三次射球,一次未进。 他咬牙切齿,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了不爽。 但而后,他动起了别的想法。 这球开始不往球洞进攻,而是球球打在了守球门人的身上。 一个洞不过三个拳头大小。 但一个人的目标可就大了。 杨美钿扑球不成,身上几处则是被打的闷声叫疼。 叶良阳查看妻子伤势,只见那被球打过的手肘,都已然红肿。 他气愤不过,指着轩辕玉龙道:“你别太过分!” 轩辕玉龙吊儿郎当一笑:“哎呀,球场上的误伤罢了,你要是这么玩不起干脆认输算了,还打什么球。” 杨美钿拉住了丈夫不要和人起冲突。 一旁叶良烨和叶良星也心有不甘。 纳兰荣锦纵然知道轩辕玉龙这番做的不对,但毕竟是十三王爷,他也不好说什么。 “都说这十三王爷不着调,今日算是见识了。” “对一个女流也能下如此重手,景安王爷还能将自己宝贝女儿嫁给他去?” 周焕生叹了一口气:“人家十三王爷在景安王爷面前表现的可是乖巧听话,对华明郡主更是百依百顺,这事儿你我以及在场的这些人不说,景安王爷又如何能得知。” 文诚明笑了笑,将手上的茶盏放了放:“这丞相府又不是那皇宫后院里,倒是没有那些个不透风的墙,瞧着吧。” “哦。”周焕生捏了一把胡子,努了努嘴,只肖等着看了。 这边宋程昱几次尝试去抢球不成后,慢慢也摸出了其中的诀窍。 再配上每次中场休息时,杨美钿给她讲的技巧法则,慢慢熟悉了这场上的操作。 场上只有球杆挥舞时不算犯规,所以……当时宋程昱佯装去拦截球挥动了球杆却不小心一下子拍在了轩辕玉龙的马背上时,众人出了惊竟是说不出任何话来。 这马匹一拍,可谓是用了宋程昱上阵杀敌的力气。 那马儿,又是汗血宝马,一股力量从马脑子传递到了马蹄子。 竟是在草地上也跑出了一圈圈尘土飞扬来。 轩辕玉龙牵着缰绳,在马背上被甩得七晕八素。 末了还是纳兰荣锦找了个经验老到的马夫出面,才将这十三王爷给解救了下来。 事情传到文茵耳中时,她心中也暗爽了一番。 这个十三王爷活该被教训。 如果纳兰荣锦是因为伪君子而被文茵厌恶,那她厌恶十三王爷完全是因为他是比纳兰荣锦还要恶毒奸诈的阴险小人。 前世里,她便是终年藏在深闺之中,也听说了不少这位十三王爷风流韵事。 调戏良家妇女,终日厮混青楼妓院。 欺诈平民百姓,和地痞无赖们为伍。 是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就是可惜了华明郡主,为娘上次入宫找你姑母,听说圣上有意将华明郡主许给十三王爷。” 文茵挑了挑眉,随即便道:“放心吧,这婚事不会成。” “怎么说?” “景安王爷多疼爱华明郡主,他怎么能放任自己的女儿嫁给这么个纨绔子弟。”所以前世里,华明郡主嫁给了纳兰荣锦。 她重回如今也有月余,些许事情会因为她的所为而有了改变,但大体走向还是没有变的。 “也是。” 母女两个在这儿说着,外面的丫头跑了进来,一脸的惊喜之色。 “小姐,夫人,进球了,姑爷进球了!” 文茵欣喜,叶秀娣捏着佛珠恨不得大跳起来庆祝。 “具体说说,怎么进的球?” 小丫头绘声绘色的讲述方才在球场上发生的一切。 叶良星和叶良烨收住纳兰荣锦之后,又因为是杨美钿守球门,对方就不那么好进球了。 宋程昱先前在场上一直都处于可有可无的状态,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姑爷过分木讷。 但没想到宋程昱其实一直在观察和学习。 短短的时间里,就已经摸透了马球场的规则和诀窍。 在无人防守宋程昱之时,宋程昱一个人带着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将球射进了对方的球洞里。 守着门洞的赵世才直至球进了洞,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边输了一分。 纳兰荣锦紧皱起了眉头,将五个人重新拉过来重新提起精神来。 “只是巧合罢了,等会儿打起精神来,切莫再失分。” 纳兰荣锦这一声鼓劲儿却没有任何的效果。 宋程昱继续单打带球进了。 “进第二球了,太厉害了,姑爷太厉害了,给状元郎和十三王爷看得一愣愣的,小姐现在追平了!我们有机会赢。” 小丫头再传来消息时,文茵再也遏制不住脸上的笑意,恨不得现在就立即跑出去看。 叶秀娣也没想到宋程昱打马球能这么出彩。 竟然能够从纳兰荣锦手里得分。 “去吧,去吧,都追平了,就算输也不会输的难看。” 别说文茵想去看,叶秀娣也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什么输,我相公,必须赢!” 说着,母女两个终于迈出了房门。 在一众丫鬟的牵引下,在球场旁支了一个帐子端坐其中。 叶家的几个小辈儿也跟着坐了进来,叽叽喳喳的看评场上的情况。 宋程昱连进了两球,让纳兰荣锦也不得不更加正视起对手来。 便是发了猛力,纳兰荣锦使出了全身力气挣脱了叶良烨和叶良星的束缚,奋力朝着球洞挥了过去,进了第三球。 第三球落地,中场休息。 还剩一炷香的时间。 宋程昱从马背上下来,文茵拿了叶秀娣给的清水小跑到了宋程昱的面前。 “喝一口水,但别喝太多,喉咙里干就给水含一会儿。” 宋程昱照做,喝完水不忘问:“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赢。” “赢了,有什么奖励?” “你想要什么奖励。” “陪我睡觉。” “……” 第40章 男人的眼神灼热令人不适 杨美钿受了伤,被叶良阳抱去抹了药。 叶良阳看着还在流血的皮肉,心里疼的紧。 “都是为夫不好,太没用了……” “没有的事,是轩辕玉龙太小人,夫君自然是鼎鼎好的……” 偌大一个男人,蹲在杨美钿的面前,眼眶都跟着红了。 “为夫没事,只是辛苦了夫人。” “好了,简单收拾下,还有一炷香呢。” “不打了,行不行……” “自然是不行的,你文茵妹妹的面儿,可别这个时候丢了。” 杨美钿深知这场比赛对文茵来说多重要。 前任和现任夫君的比试,但凡传出去了,都是一个热闹。 赢了,丞相府有光、叶家有光、将军府有光。 但若输了,这些光可都要变成阴险小人们恶语中伤文茵的话了。 “可夫人,你这伤……” 叶良阳实在不忍心爱的女人挺着伤上场。 “大哥,等会儿我替大嫂上吧。” 文茵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她已经脱下了丝绸长衫,换上了窄袖束腰装扮。 一头的装饰也全部拿了下来,只用一个簪子挽了一个髻在头顶,看起来干练又清爽。 杨美钿一愣:“茵儿妹妹,也会打马球?” 叶良阳也有些意外。 他印象之中,这位妹妹从来都只练习琴棋书画,并未听说过玩马球的。 文茵将先前从薛琳那拿的金疮药递给了杨美钿,仔细说了用法后,道:“这事关乎文家的颜面,茵儿不会乱来的,只是委屈了大嫂为茵儿受了这番伤痛。” 杨美钿从文茵的眼中看出了坚定,也知晓这位妹妹有自己的主意,便不再推辞。 “那妹妹上场后,多关照下你大哥的腰。” “大嫂放心。” 于是,杨美钿下场,文茵上了场。 文诚明是因为看到了文茵,这才注意到了不远处自家夫人支棱起来的席面。 周焕生看向文诚明,道:“丞相大人是要去夫人那边?” 文诚明摩挲了一番手指,摇了摇头:“不了,和妇人闲聊不若和周大人在一处的爽快。” 周焕生摇了摇头,哪能不知道这文诚明心里想的是什么。 文诚明几年前纳了一个小妾,此后便和自家夫人貌合神离。 “不过都是些争风吃醋的事儿,做男人呐,得大度,先低低头,不算什么,您说是吧。” 周焕生家中除了正室外,还养了三房妾室。 作为一家之主,他自认为将家中关系处理得还算恰当。 而这其中妙诀不过于他能屈能伸,在外能当男子汉,在内也能当窝囊孙。 文诚明轻笑:“看球吧,我闺女上场了,你的状元郎可是要惨了。” 周焕生这才注意到杨美钿已经下场。 而守门的位置给了叶良烨,文茵骑着马立在了宋程昱的身侧。 “你女儿会马球?” “可不是,打得还不赖。” 先前叶秀娣没让文茵过来看球,也是有这方面的顾虑,叶秀娣担心文茵一着急冲上场去,输了不好看,赢了也只会落夫君的面子。 如今三比二,虽然是落后了,但不至于说难堪。 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对抗的还是京城里最会打马球的队伍。 夫妻俩个此时一同在场上,反而会成一段佳话。 纳兰荣锦并不知道文茵会骑马,更不知她还会马球。 看到文茵上场,他紧皱的眉头便是更无法放松了。 轩辕玉龙看到文茵上来,调侃道:“这就是丞相之女文大小姐,比起刚才那女人,确实好看不少。” 说着,一双眼还不忘在文茵身上打量。 文茵被轩辕玉龙灼热的眼神看得不是滋味儿。 宋程昱提着缰绳,向前了几步,挡在了文茵的身前。 “十三王爷,球场上棍棒无眼,等会儿若伤到了王爷,还请多担待了。” 宋程昱一言,引得轩辕玉龙一声冷哼:“玩阴招是吧,呵!” 纳兰荣锦朝着文茵看了过去,只见她一身素衣束腰,简约又干净,再看那脸面若桃花般,一双丹凤眼里包含着大家女子的自信雍容。 已然许久未见了。 再见这一面竟是不同于之前,让纳兰荣锦心中有了些许动容。 于纳兰荣锦而言,他们不过是月余未见过。 但对文茵来说,面前这个男人她可是近六年不曾与这个人会面了。 前世时光里,她将自己封闭在小院中,只听闻他娶妻生子,官运通畅,一路升官到了首辅,是朝堂上最受器重的大红人。 曾几何时,她也因为这个人而自怨自艾过,责怪上天为何让她命运如此多舛。 不过现下,曾经的有情人在面前,她脑子里满是纳兰荣锦在宋程昱面前拿出红肚兜时的失态,将信件给宋程昱时的算计。 这等小人,哪里值得文茵记挂。 便是对视向纳兰荣锦的眼神里,她都多了两分不屑与冷漠。 纳兰荣锦抿紧薄唇,俊俏的面孔下不知道是惭愧还是懊悔,但总归是有不甘在其中。 这女子月余之前对他还又爱又憎,分明的余情未了。 这才过了多久,竟已然到了翻脸不认人的境地。 如此大的变化,是因为宋程昱吗? 纳兰荣锦咬紧了牙关,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马球上。 一声锣响,球从草地上飞起。 文茵伸出杆子,率先将马球掌控住。 宋程昱远离而去,在文茵被围攻时,给出了足够的机会让文茵传球。 球传出来,叶良星踩在了马背上,将球控住。 纳兰荣锦一方人马被宋程昱的假动作所骗,气急败坏去追叶良星。 叶良星被彻底被围攻之前,很轻巧的将球给了叶良阳。 不过叶良阳深知自己水平如何,迅速给球传给了宋程昱。 又一次单带,文茵左右配合,宋程昱再次进球。 三比三平分了。 文茵开心下马,众人聚在一起击掌。 纳兰荣锦这边,几位世家子弟懊恼责怪。 “轩辕玉龙,能不能有个正形儿,花天酒地去妓院,这是赛场,别一双眼睛只跟着人家宋家少奶奶,好好看球!” 于宪伟不爽他,干脆指名道姓的提了出来。 轩辕玉龙被指责,脸颊一热:“说什么呢,刚才我哪没看球了。” 魏宇河也适时插了一句:“一双眼都要给人家看穿了,至于吗!你也不怕华明郡主知道了。” 轩辕玉龙气急,怒吼了两句。 魏宇河和于宪伟记着他是王爷的身份,有气自己咽了。 纳兰荣锦听着众人的话,紧紧抿了唇。 只是接下来,纳兰荣锦看轩辕玉龙的眼神也都变了。 第41章 饿了不想吃饭想吃 上一球里面,宋程昱也注意到了轩辕玉龙对文茵的越界打量。 于是这一球里面,他的杆子巧不巧的就爱在轩辕玉龙面前挥。 甚至于几次,马球打到了他的脸上,硬是让他成了一张大花脸。 惹得 轩辕玉龙气的全身颤抖,对身边的纳兰荣锦道:“你怎么回事,刚才你就任凭宋程昱将球打在我脸上!” 纳兰荣锦面色严肃,恭恭敬敬没有一丝纰漏道:“刚才我没注意。” “都三次了,你还没注意?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十三王爷想多了。” 纳兰荣锦的解释,没有让轩辕玉龙消气,反而让轩辕玉龙扔下了球杆直接下场。 “你们自己打去吧,老子不伺候了。” 赵世才还想挽留,纳兰荣锦却是拦住了赵世才:“没有他,我们四个人一样打。” 魏宇河和于宪伟原本就看不惯轩辕玉龙的浪荡气。 这下子彻底得罪了,也没打算低头。 四打五,便是输了也没有那么不光彩。 但宋程昱这边可没打算要吃纳兰荣誉的便宜。 他提议让腰不太好的叶良阳先退场。 叶良阳觉得也有这个必要,毕竟他在赛场上本就没起到什么作用,下场来了才公平。 免得人家说宋程昱这支队伍胜之不武。 叶良阳坐回到了杨美钿的身边。 场上四对四。 还剩半柱香。 打得更激烈了。 赛场 一开始,他们以为自己这边稳输。 如今逆风翻盘,别提多兴奋。 叶秀娣将赛场上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一方面是欣喜于自己女儿和女婿之间是真的互相敬爱,互相尊重,互相关怀和照顾。 另外一方面,她也没有忘记观察叶良烨的态度。 这孩子一根筋,轴得很哎。 叶良烨一双眼一直在文茵和宋程昱的身上。 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文茵和宋程昱相视一笑时,仿若世间的花儿都逊了色。 那是叶良烨从未见过的笑,爽朗脱俗。 他似是明白了一件事……文茵嫁给宋程昱过得很好。 而他的出现,似是只能增加文茵的负担。 …… 最后半炷香。 你追我逐,如火如荼。 纳兰荣锦这边四人已然跟不上体力。 宋程昱、叶良烨以及叶良星终日有过武学锻炼,持久力上自然是比这群世家子弟要强许多的。 以至于最后,纳兰荣锦一行人防守不过,又让宋程昱和文茵连进了两球。 香断。 比试结束。 纳兰荣锦输了。 “没事,输赢本就有运气成分,别丧气,改天再和他们打。” 赵世才体贴,安抚着纳兰荣锦。 魏宇河与于宪伟则是些许的不爽。 魏宇河将头上戴着的汗巾拿下来,重重扔到了地上去:“轩辕玉龙不是什么好鸟,你纳兰荣锦也挺有私心的,输了比赛,真无趣。” 于宪伟态度稍缓和些,其实也看出了方才轩辕玉龙是因为纳兰荣锦不理会对方欺辱他而离去,只是没说破,下了马便跟着魏宇河走了。 赵世才自然眼明心净,道:“如果方才轩辕玉龙没走,我们五个人继续打,不见得会输。” 是这样说没错。 但纳兰荣锦就是不想再让轩辕玉龙在场上那样虎视眈眈的盯着文茵。 “轩辕玉龙那小肚鸡肠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他肯定不会就这样算了。” “无所谓。”纳兰荣锦还喘着气。 赵世才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走了。 纳兰荣锦眼看宋程昱那方在庆祝胜利,自己咬紧了腮帮子。 他向文诚明和周焕生鞠了一躬后,讪讪离去。 此后,纳兰荣锦知道,自己是不会在这二人面前出现了。 …… 宋程昱将自己与纳兰荣锦打赌的事情给文茵说了。 文茵觉得奇怪:“什么车马布匹?你做了什么?” 宋程昱也觉得奇怪。 便听得丞相府小厮说状元府的马跑了,车夫拖着空马车回去。 至于说状元郎纳兰荣锦,就只能步行回去了。 走的时候,身影是极其的落寞。 宋程昱挑了挑眉,带着文茵随着小厮去了丞相府门前。 大炮小炮两个人正玩闹着。 宋程昱上前还没询问,就看到了大炮身上的颜料和泥土。 便也明白了纳兰荣锦为何会不顾脾性找他打马球了。 大炮懂事儿,不等宋程昱责备就主动承认了错误。 小炮也跟着哥哥乖乖巧巧的认错。 宋程昱只说:“下回,可别让人看出来事儿是你们做的。” 大炮小炮愣了愣。 一旁的文茵:“……” “好了,丞相府备了晚宴,你们也进屋去吃吧,注意别惹事。” 大炮小炮连连应声,一溜烟就往府内去了。 文茵有些不满宋程昱如此对待做错事的下人:“他们两是你从军营里带出来的,没被驯化过,性子还野着,你这次轻言的放过了他们,指不定下回还会给你惹出什么事情来。” 宋程昱不以为意:“我既然能带他们从军营出来,自然是我千挑万选过的,日后还靠着她们两个保护你。” 说来也是。 状元府的马车周边也守着不少家奴。 两个小伙儿就凭借自身的力气给那一群人搞得人仰马翻,也着实是有点本事的。 文茵正要想问问大炮小炮的功夫如何,有哪些战绩,宋程昱的手已然伸到了她腰间,给人搂在了怀里。 “你、你干嘛……这还在路边上呢……” “不碍事,没人。” 丞相府后门在西边。 这边挨着运河支流,又栽了一排排的杨柳树。 傍晚的风拂过,吹得绿丝绦阵阵摇曳,像是一个个舞女,展现着最妖娆的身姿。 宋程昱的下巴靠在了文茵的肩膀上,微微用了点力:“刚才打球,你累不累?” 他的嗓音沙哑着,沉沉的,似是从她身体传到她耳中一样。 酥麻,还带着痒。 “我才打了半场,肯定没有你累,你午膳时就吃的不多,也该饿了,进去吧,晚宴都备好了。” “饿是饿了,但不想吃饭。” “嗯?” “想吃夫人。” 他带着些许娇憨的语气,摩挲在她的脖颈处:“刚才我们说好了,赢了,就随我的。” 他怕被拒绝,还不忘补一句:“刚才打马球的时候,我都收着力,几乎没出汗,不信你摸摸……” 第42章 夫妻一间屋子要用心 文茵的手被宋程昱牵着往胸膛去。 里衫外衫都干燥无比。 今日的天,些许阴。 随时像是下雨的样子。 刚才比试时,又因为人在马背上,不是自己满场的跑动。 比起宋程昱平日在练武场上的训练,今日的活动量于他而言不过是洒洒水罢了。 “为夫有点等不及,不想洗澡了。” 他说话时慢慢的,一改了往日的粗鲁和野蛮。 竟是有点文弱书生的样子。 文茵抽出了放在他坚硬胸膛上的手,脸颊已然绯红。 “爹爹和娘亲还等着我们,吃了回去再说。” “那先亲亲,亲完了再进去。” 文茵舔了舔唇畔,犹豫了下,垫脚在他脸颊上轻轻碰触了一下。 随之就要离了宋程昱的身。 但宋程昱没让。 紧紧圈着她,抵着她。 文茵感受到了一股灼热,他的唇畔已然靠近了她咫尺间。 “我还没亲好。” “那也得等会儿再说了,这是丞相府门外,人虽然少,也不代表不会有人过,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呢。” 她带着些许责怪了。 宋程昱抿了抿唇,给人直接搂在了怀里。 然后朝着自家的马车去了。 进了马车,他便将人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你太嚣张了!” 不是太嚣张,只是忍不住。 府里面人太多了。 前庭后院的都是人,叶家的人,丞相府的人。 每一个人都会打扰到他。 丞相府里面又没有一个属于宋程昱的房间。 文茵的房间,他倒是想去,可岳母岳父哪能让他进去,宝贝女儿被他娶走估计就够他们恨了,他要再闯入文茵的房间里去,二老还不知道该怎么想他。 宋程昱是不得已,才给人搂进了马车里的。 “平日你也不是这样急躁的。” 是啊。 平日文茵说不可以,他也就算了。 就算晚上躺在文茵身边,她要是不愿意,也绝对不会勉强的。 但今日不同。 先是因为叶良烨,后是因为纳兰荣锦。 这两人惹到了宋程昱。 “要怪就怪你外面留的情太多,让为夫不舒爽了。” 文茵知道宋程昱口中所指。 她抿了抿唇,也感受到了他的丝丝委屈,便没再继续反抗了,任由了他来。 宽衣解带,亲密挨身。 不一会儿整个马车的温度也腾升了起来。 她被撩拨的面红耳赤。 粉到身上都开了花。 宋程昱沉溺其中,将人托得稳稳当当。 但又不能太大的动作,怕马车摇晃,出了任何的动静。 索索瑟瑟的,全身的力量都只能收着,无法舒展开去。 但也足够让宋程昱深深沦陷了。 好一番温存,文茵低低连喘。 内心深处似是找到了一口待凿开的泉水,泥土已然无法将其封住,水流滋滋往外突起。 只等最后一股大力将其捅破,喷涌算罢。 一阵天旋地转的,她还是仅存了一些些的理智。 她看到了帘布外面天色渐暗,丞相府内的菜香味儿也飘了出来。 她好言相劝宋程昱。 但对方似是没有听见一般,还在埋头苦吮。 文茵别无他法,硬是在宋程昱的肩膀上咬了一口,他吃痛了,才念念不舍的松了手。 得到了空隙,文茵拢了拢衣裳,给衣领拉高,起身离开了他的腿。 再整理了不曾拉开的束腰,道:“再继续就真过分了,娘亲没看到你我入席,肯定要出来寻人了的。” 宋程昱食髓知味,一脸沉溺,那股子不舒爽丝毫没有缓解的意思。 加之两个水囊没了,心里更是空落落的。 文茵上下摸索,又是一番检查,确定衣裳穿戴好了,就下了马车,回了丞相府之中。 席面。 人都在了。 文茵先入座,宋程昱而后跟进来,坐在了文茵的旁边。 又是一阵有说有笑,吃喝玩闹。 叶秀娣抬眼见到女儿进来,看到她衣裳还是下午打马球时的那件,不由得问上一句:“刚才去哪儿了,怎么连衣裳都没换一套。” 文茵一愣,便注意到了下午打了马球的杨美钿、叶良烨、叶良阳、叶良星,甚至于是叶良月都已经换了一套装扮出来。 文茵脸上一热,道:“女儿刚才累了,就回房歇了会儿,想来这不是要吃饭没时间换上了呢。” 叶秀娣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 但又一转眼看到了宋程昱,也穿着下午那一身衣装…… 杨美钿也发现了宋程昱和文茵二人在刚才那一个时辰里都没见人踪影,便打趣道:“妹夫大概是陪着文茵妹妹一起休息过了头,所以没换一身衣裳来的吧。” 宋程昱微微一笑,文茵则是满面的羞愧,像是被人抓到了小辫子一样。 “夫人,多吃一点。”宋程昱为缓解文茵的尴尬,连忙夹了菜放她碗中。 文茵瞪了一眼这个罪魁祸首,还嫌不够,悄悄伸手在他大腿处拧了拧。 坚硬的肌肉,在她纤纤素手之下,倒是没捏出什么东西来。 反而因为她手劲儿用的太大,给自己指甲挂到了他衣衫上,在抬手之时,指甲壳因此折断了一截。 “别动。” 宋程昱摁住了她的手,将其握在手心里:“这要处理一下,不然容易撕到皮肉里去,你这样怕疼,恐怕得哭鼻子。” 叶秀娣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况,让丫头随即去拿了纱布和剪刀过来。 “姑爷,还是让奴婢来吧。” 丫鬟要结果宋程昱手上的活儿,宋程昱却摇了头。 “我来就可以。” 他给文茵的手紧紧握住,小心翼翼的给她指甲清理平整,在看到指甲没有一丝缺陷才松开了文茵的手。 这一幕被在场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 叶秀娣也是抿着唇畔,笑的欣慰。 原先她还担心文茵这个二嫁嫁得不好,现在一看完全是想太多了。 宋程昱一个武将能细致到如此,多不容易。 就是当初叶秀娣和文诚明最恩爱的时期,文诚明也不曾帮叶秀娣修剪过指甲,何况还是大庭广众之下。 加之用餐时,宋程昱对文茵那溢出来的关怀,恨不得将饭菜亲手喂到文茵的嘴里去。 叶秀娣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文茵不解宋程昱这是怎么了,吃个饭一个劲儿的往她碗里面夹菜。 她哪里吃得了这些。 可一看叶秀娣的表情,文茵也明白了一个大概。 宋程昱这个殷勤是献给文茵的,但更是献给叶秀娣看的。 宋程昱想,他都这么努力了,让丈母娘晚上行行好,放任他和文茵一个屋应该不过分吧! 第43章 自古以来女子最重贞洁 叶良阳看着宋程昱和文茵之间的恩爱,也不禁拿了自己的筷子给妻子夹菜。 杨美钿被夫君这番对待,笑道:“行了,人家是为了晚上不和自己妻子分开,故意做给姑母和姑父看呢,你凑什么热闹。” 叶良阳一本正经道:“为夫当然是为了照顾夫人用餐。” 杨美钿眼珠子一转,便是道:“你觉得姑母和姑父能同意文茵妹妹的夫君进文茵妹妹的闺房吗?” 叶良阳深知女儿家出嫁之前的闺房,可是不允许任何男子进的。 倒不是什么法律规定。 而是自古以来女子最重贞洁。 女子闺房便是自己的亲爹都不会轻易让进的。 可别说出嫁之后的夫君了。 当初叶良阳陪着杨美钿回娘家,也不曾进过杨美钿的闺房,而是和杨美钿分开住,自己住在客房中。 大家子弟中,基本上都如此。 不曾有过破例,以表示对女子娘家的尊重。 杨美钿吃了一口点心,等着丈夫回答。 叶良阳抿了抿唇:“我觉得姑母和姑父应该不会同意这档子事儿,这事情可大可小,到底也是女儿家名声问题。” 老祖宗的规矩放在这里,是不好越矩的。 杨美钿继续道:“那我们就赌今晚上宋程昱能不能进文茵妹妹闺房吧。” 叶良烨眯了眯眼,道:“行,我赌进不了!” 杨美钿微微一笑:“那我就赌他进得了!还是老规矩,你若输了,一个月的晨练。” 坐在叶秀娣旁边的文诚明,时刻保持着自己的严肃。 小辈儿们玩闹自己也尽量不去打扰。 自己吃喝之余也是观察到了宋程昱对文茵的殷勤。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于是三两句便点拨了身侧的叶秀娣:“这女婿聪明,比我当年要聪明。” 叶秀娣冷笑了一声:“那是自然,能对妻子如此,宋程昱恐怕是这京城第一人。” “嗯,对,恐怕也是京城里第一个可以正大光明入住女儿未出阁前闺房的的大家子弟。” 叶秀娣听着这话,先是一愣,但立即就明白了文诚明的意思。 “你放心,不该发生的事,绝不会发生,晚上我派人封住茵儿的门房,绝不给任何‘登徒子’机会。” …… 宋程昱同叶良阳等人一同去了客房。 客房的位置在北边儿。 文茵的闺房在南边儿。 相距大概半公里。 不远但肯定不近。 坐在房内,遥望都遥望不到。更别说亭阁楼宇的遮挡了。 杨美钿和叶良阳本该是早早休息的,但因为晚上打赌的事儿,一直坐在了南边的凉亭处。 “有必要吗?不过是一个赌约,都不睡觉了。” 叶良阳频频打哈欠。 杨美钿则是十足的精神,还给叶良阳递了一块儿糕点。 叶良阳已经吃不下了,伸起了懒腰活动起腰身:“再等也不是办法,夫人好歹说个时间。” 杨美钿动了动眉,道:“那就等月亮藏到树梢后面时,若我们还没见到宋程昱,就当是夫君你赢。” 叶良阳嘿嘿一笑:“那岂不是胜之不武了。” 杨美钿心道这月光藏起来是夜里最黑的时候,如果夜最黑的时候宋程昱还没有来,自然今晚上也不会来了。 叶良阳活动着筋骨,看着文茵的闺房前面,三个老嬷嬷,五个小丫头……分别站在了门和窗户前面守着。 这架势分明是要守一夜的。 “我说妹夫就算来了,这人也进不去吧。” “那可不好说……” 杨美钿的话音刚落,便是一道黑影从凉亭上面窜了过去。 杨美钿一惊,拉住了叶良阳,让他别动。 叶良阳被吓住。 “看。” 顺着杨美钿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叶良阳便是看到了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在文茵闺房的屋顶上。 “他、他真的来了!胆子也忒大了些吧!” “你小点儿声,等着看。” 便是在杨美钿和叶良阳的目光之下,宋程昱打开了屋顶上瓦片。 人直接从屋顶上窜了下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进去时,还不忘轻手蹑脚的将瓦片还原。 叶良阳内心大大的佩服。 这才是真正的勇士,真正的狠人呐!遥想当年,他去了岳父岳母家中,可是老老实实待在客房里一点儿心思也不敢有的。 同时他心里也觉得自己悲催。 说好了不赌的…… 短短一天内,他平白多出了三个月的晨练! …… 房内。 漆黑。 宋程昱轻手蹑脚的下地。 慢慢走进了这偌大房间里的拔步床上。 这床,比将军府里的那张宽敞许多。 人在其中,恨不得可以绕圈玩儿。 他伸手掀开了床帘,却没见到人…… 藏在暗处的文茵,不动声色的拿了茶杯,抵在了宋程昱的腰腹处。 “别动,你被我俘虏了!” 低低的声,柔中带魅。 立即让宋程昱起了反应。 转身,便将文茵给搂在了怀里,整个人都竖抱在了肩膀上。 “诶,你放开我。” “放,马上放……” 便是一阵的迫不及待。 “刚才我没看到你,险些以为你跑去你娘亲那了,心里多不是滋味儿,你哪里能知道。” 文茵去推他,觉得他粗鲁了。 宋程昱却觉得这才哪儿到哪儿…… 方才,她是眼睁睁瞧着屋顶被开了一道光。 然后钻下来了一个人影。 若不是这个人晚膳的时候跟她说了晚上回来,此刻她恐怕得大叫个几声,让整个丞相府的护卫都来将他给抓住。 现在他上来便是一阵操作猛如虎,弄得文茵些许后悔刚才没大声喊叫了。 宋程昱也觉得怪。 这女人到底是怎么长的。 这劲爽的程度,让宋程昱想起了曾经入雪山时,战士们为取暖时做的猪脬袋。 当时他还纳闷为什么那些毛小子们看见猪脬就会笑得不知所谓,还反复拿着玩弄。 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 不少猪脬热水袋就是这么被他们玩破、玩坏了的。 他为此大发雷霆,处置了不少小战士。 现在想来,还是他过分严苛了。 行军打仗多艰苦的事儿,不过是几个猪脬袋,他都没让他们玩够。 不过猪脬袋毕竟是猪脬袋,比不得现下…… 第44章 总归还是解了乏 今晚上的宋程昱,来得忒用劲儿。 兴许是叶良烨和纳兰荣锦齐齐出现在他面前刺激了他。 占有欲格外强。 让她不能转身、不能抗拒。 惹得身上又是一处处的痕迹。 可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文茵感受到了一股暖流冲了出来。 她一惊,觉得不妙。 宋程昱也感觉到了不太对金额。 黏腻之中,悻然飘出了一股血腥味儿。 是,月事来了。 灯火点燃。 文茵看着床铺上的点点嫣红,脸颊灼热。 宋程昱瞅着她一副难为情的模样,也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气。 文茵悄悄去看他,带着些许的试探:“净房有热水壶……” 宋程昱听了,安静的起身去了净房拿水。 用盆子接着。 又拧了一个热巾。 文茵本来想自己拿过来擦拭。 倒是宋程昱很干脆的说:“我帮你。” 随即,男人的大手腕就放置在了她的脚踝上。 姿势虽然羞人,但他伺候的却到位。 力度刚刚好。 给她收拾的也干净。 “那个东西放哪里了?” 宋程昱问的是月经带。 布垫很厚,两指宽,两头都缝上了布带。 用的时候,则是将两头系在裤腰带上,中间厚垫放置于下身,用于接纳脏污。 他没用过,也没给谁用过,东西拿到手上还仔细揣摩了一番。 “原来这东西长成这样。” 也亏得是宋程昱一脸单纯。 也亏得文茵现在是他的妻子。 否则被人看到他拿着这东西的模样,定然是要被看作成变态。 “给我吧。” 文茵准备自己穿戴上。 但宋程昱却没给东西递给她,而是说:“我来。” 他原本有的情欲,在此刻都变成了好奇。 文茵咽了咽喉,觉得不好。 毕竟这世间还没有听闻过谁家夫君会帮女子做这种事的。 便是她娘亲和爹爹在最恩爱的那段时间里,每个月里也总有那么几天,文诚明是连叶秀娣房间都不曾进入的。 那些老婆子和老嬷嬷,每每也都会说,这种事情会给男子带来霉运。 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宋程昱可没这些讲究。 他只觉得很神奇。 这世间竟然存在每个月都流血却还不死的人! 饶是男子在战场上随便被砍一刀,血稍微流多一点,人的性命都难保。 看着面前的好奇宝宝,文茵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只能顺遂了他。 他便是轻手蹑脚的,将绳带放置于她的两侧髋部系好。 等做完了一切,文茵拉拢了裙衫,对他道:“都这样了,你还是回去吧。” “不带你这样的,这么快就过河拆桥。” 他微微皱了眉头。 文茵轻脸色微微一变。 尽管不想承认,但确确实实……方才宋程昱还是尽了心尽了力的。 “那你想如何。” 他还想继续开心。 至深夜,总归是指头解了乏。 …… 纳兰荣锦至夜才回的状元府。 到状元府门前时,双腿微微颤抖,脚步也处于虚浮状态。 他今日天未亮起的身去早朝。 于朝堂上站立了数个时辰。 结束早朝后,就跟着周焕生去了丞相府。 丞相虽设了宴,但总归不比家里,只略微动了筷子,守着读书人的礼仪,吃了少许。 而后怒从中来,上了马。 不过两圈下来,已然饥肠辘辘。 回来时,他本想去街边买些吃食,可他一身官袍在身,已然是舍不下颜面和劳苦民众坐在一桌。 何况,那些人深知他为官,哪里还会收取他的银钱。 思来想去,惦记着刚发的俸禄还要为端午节庆另外定制一套衣裳,更没了去酒楼的打算。 故,只能如此饿回了家。 此刻,他已然双目晕厥,头脑发昏了。 门口小厮见到他上前搀扶,他颤颤巍巍提起了衣裙,一步步走上台阶。 然后吩咐旁人:“本大人饿了,去厨房安排点吃食来。” 小厮连连点头,又问:“大人,是送去书房,还是文小姐那边……今日老太太又冲文小姐闹脾气了,午间的时候还打了人,文小姐那脸肿成了馒头,甚是可怜的样子……” 纳兰荣锦深吸了一口气,身心疲累。 随即,摆了摆手:“去文小姐那边吧。” 他话是这么说,可一想到文雯那双带泪的眸子,他便是觉得心烦意乱,全身因疲累而松懈下来的身躯不自觉的紧绷起来。 就像是拉到极致的弓,稍有不慎就会断裂。 所以在小厮准备去厨房招呼时,纳兰荣锦叫住了他:“还是送书房罢。” 小厮顿了下,然后连连应了声。 等吃食送过来,纳兰荣锦也顾不上饭盘里只是些晚间剩菜,一顿风残云卷。 待腹部填满了,他才回过神儿来,齿间似有潲水味儿在攒动。 也正是这时,将纳兰荣锦一手带大的褚管家进了门,见到桌面上的残余也微微叹气。 这些饭菜吃了三天了。 天热,已然有腐坏的趋势。 只是无奈,府上目前揭不开锅……这些东西就没舍得扔。 “大人,上个月还有些许赊账在,您看……”褚管家脸色难看。 “老太太给这些年家里存留点的银钱都拿去打点狱卒了。” 纳兰荣锦知道褚管家不到万不得已该是不会找他的。 自从纳兰荣誉进了牢狱,受到了些许虐待后,这位周氏便逼着纳兰荣锦拿了账房钥匙,全数都送去给了狱卒。 便是家中稍稍有些值钱的东西,如今也被典当进去。 偌大一个状元府,竟是看不到丁点儿装饰用的古玩字画。 就是用“家徒四壁”形容也不为过。 纳兰荣锦从袖口里拿出了一粗绳编织成的钱袋。 稍稍空瘪,到也有点分量。 他将钱袋放置在桌面上,道:“这些你拿去,看够不够。” 褚管家将钱袋放置在手上掂量了掂量。 回了一句:“差不多能给赊账扯平。” 纳兰荣锦长嘘一口气:“那就先还账去吧。” “可,这个月府内用度……” 空气凝结了起来。 褚管家知道自己不该问,但……哎…… 纳兰荣锦在脑海里开始思索家中可还有什么值钱的物件。 想了许久,起身去了一旁书桌,将 里头放着一条玉带子。 金丝绕织的腰带,中间位置放着一颗硕大的玉块,周边是同色调的但相对较小的圆玉。 各个晶莹剔透,浑然天成。 这是文茵送给他做定情信物的。 当初他只觉得这满是玉器的东西俗不可耐,可如今……家中唯一值钱的,竟只剩下了这个。 “这个该是值点银子的,你拿去典当了,这个月家中用度怎么也该够了的。” 褚管家也看得处玉带的价值,连连点了头。 纳兰荣锦也不忘记嘱咐道:“这些切莫让老太太知晓了。” “是、是,老奴懂得。” 褚管家拿着钱袋和玉带子,好生收纳在了胸前,临走时将在马车里面清扫出来唯一还算完好的脂粉盒子留了下来。 看着那粉盒子,纳兰荣锦抿了抿唇,还是拿去给了文雯。 她和文茵不同,自幼拥有的东西就少。 一盒脂粉盒就能够让她开心许久。 想到此,他又散开了阴霾。 第45章 她的这双手不干净了 一早起来。 文茵将手泡在了水盆之中。 又用了澡豆。 反复揉搓,直至白皙娇嫩的皮肤都红了。 旁边的丫头看着,觉着怪,便道:“小姐,这个手可不能再揉了,再揉得破皮了,夫人看到该多心疼。” 文茵也不想。 但忍不住脑子里全是昨晚上的画面。 她的这双手不干净了。 “再拿些草木灰来,还有猪胰子,皂角,都拿过来。” 小丫头愣着神,还是照做了。 等文茵双手恨不得掉了一层皮,她才作了罢。 洗完了手,用几层名贵的乳香厚敷着,文茵这心里才舒坦了一点。 上午她早饭都没用,光洗手过去了。 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则是到了午膳时间。 叶秀娣还在,文成明忙于朝中事务,还未归。 其他人员还是昨日晚宴的安排。 只是菜品和酒水换了花样。 昨日吃的是京中名菜,今日则是改了江南风味。 两餐做了对比,各有滋味儿。 昨日玩的太疯,今日午膳时,叶家人明显安静许多。 当然也有为明日端午龙舟赛事的缘由。 大家伙儿想着休息好点,明日争取拿一个好成绩。 叶良阳交代了这次龙舟比赛中江南队伍里的情况。 二十三人的队伍,二人候补,舵手一名、锣手一名、鼓手一人,在场划手十八名。 十八名划手里,叶家一族里就占了十余位。 其他八人分别出自江南各个世家子弟,少有个别是寒门之子。 便是这个别的寒门之子,也几乎依托在了某个世家之中才来的上京。 “说是全民动员起来的赛事,其实光自身提供龙舟这一硬性条件上,普通民众就无法参与其中。” 叶良阳如是说,些许感慨。 就像上一届的马球比赛。 普通家户里就没有马,更没有买马球装备,就别提昨日玩闹时的马球场地了。 如今的世道,穷人和富人之间隔着鸿沟。 他是江南县官,太理解民间疾苦,奈何能力有限,能够伸手的地方有限。 “妹夫,京中两支队伍状况如何?” 宋程昱坦言:“京中两支队伍,其中一支是由世家子弟和朝中文官组成,另外一支队伍则是由我们宋家直接从军中调出来了一支精兵参与。” 世家子弟和朝中文官,指的是赵世才、于宪伟、魏宇河等达官之子、轩辕玉龙等皇亲国戚,以及纳兰荣锦等年轻文官。 宋家从军队里调出来的精兵,除了宋家几子之外,皆是穷苦人家出身的优秀将士,每一位都在战场上杀过敌立过功。 叶良阳又问宋程昱对这次比赛,有何看法。 宋程昱回了一句:“我不知道是否‘能’赢!” 叶良烨听此,不禁嗤了一声:“这说的不是一句废话。” 叶良星也笑着跟了一句:“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赢,哈哈哈……” 但宋程昱却没笑,表情严肃。 叶良阳也深深吸了一口气。 杨美钿仔细听着,则是了解了另外一番意思。 文茵看了一眼身侧的宋程昱,等着他继续开口。 宋程昱的意思是,这场比赛,宋氏军队如果想赢肯定能赢。 光从配置上来说,他们这支队伍里,是精兵、是强将。 军队练武场上流下的汗血泪,绝对不会白流。 比起那些世家子弟,达官贵人,军队的战士就没有输的理由。 但摆在宋程昱面前的问题是:有多少人会盼着宋氏军队赢? 刚才宋程昱也说了,这支队伍里,全是凭实力进来的无身份无背景的穷苦兵。 比起江南富商世家,比起京中权贵,他们简直不值一提。 他们赢了,也就赢了,任谁提起这次的龙舟比赛,所有的荣耀可能只属于宋家、属于宋家军,也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参与比赛的那些将领的名字。 但如果是那些达官贵人们赢了,将使一群贵人们身上多了一层光环。 好比是纳兰荣锦昨日的那支马球队伍,光这马球冠军,就足够让他们在京城贵族里名声鹤立。 等叶良烨明白宋程昱真正的意思后,脸上多了丝嘲讽:“妹夫未免过分自信了。” “一炷香。” “你是说,你们划过运河,划完只用了一炷香时间?”叶良星反问。 叶良烨又是一声轻笑:“我们前日也划过了运河,甚至不到一炷香。” 宋程昱面色不变,将手中的酒杯慢慢从唇边移开,放置到了桌面上。 随着酒杯敲响桌面,他抬了眼,看向了叶家那方:“运河没划过,但我们曾横渡黑河。” 黑河? 叶良烨听闻,脸色一沉。 叶良星则是些许懵懵:“什么黑河?黑河是什么,比运河要长要宽吗?” 叶良阳解释道:“黑河地处边境,是我朝和高丽之间无人管辖的河流,该河地下常年设有黑礁与暗流,常年呈现灰黑色,所以名为黑河,但凡下水的船只和渔民,多是有去无回,不光如此,黑河比运河的长度要多一倍不止。” 叶良烨微微握紧了手心。 叶良星直接惊呼出了声音:“哇,这么厉害,我们一炷香才过运河,要过黑河岂不是至少得两炷香……那这么说,宋家军是赢定了。” 叶良星这个时候也反应了过来。 刚开始茫然的其他人,这下子也回过了味儿来。 只要宋家军想赢,明日的龙舟赛事根本没有悬念。 可对于宋家军来说,赢了却未必是好事。 兴许要得罪一票人。 叶秀娣轻轻一笑:“所以说,比赛不比赛的,意义根本不大,都是上面人玩来玩去的头衔而已,否则你看看若你们昨天几个人参加了上一届马球比赛,还轮得到纳兰荣锦、轩辕玉龙他们拿位首吗,不过都是政治立场罢了……” 叶秀娣一言,说的清楚明白。 文茵微微觉得失落。 原本她以为前世里宋家军龙舟失利是因为自己与宋程昱不和,比赛前一晚她与宋程昱大吵了一架才导致了他第二天发挥失常,错过了位首,而让纳兰荣锦那支队伍得了胜。 如今一看,这赛事位首是谁,其实早就已经安置好了。 那些京城子弟,怎么可能会放过在圣前展现的机会呢。 若没有宋程昱这一番话,她对明日端午还是抱有期待的,如今便不再多想了。 第46章 百官弹劾的真正原因 晚膳,叶秀娣没有摆宴了。 而是让各个小辈儿自己下菜单到厨房,安排吃食送到房间里去。 为的就是不让他们过分拘束,早早吃好喝好能休息。 不管如何,明日也要好好和那帮京城子弟比试一番。 叶良烨和叶良星住得近,直接将饭菜安排在了屋外的凉亭里。 叶良星吃着饭,喷着话,一副眉头紧锁着:“二哥,宋程昱中午说的那些话,我听着总不是滋味儿,心里吧,不得劲儿,不舒爽,但我又说不上来个怎么回事。” 叶良烨静静吃饭,直至一碗吃完了,才开始做回应:“赶紧吃,吃完赶紧睡,睡了明天用尽全力划,就对了,想那么多也没用。” “话虽然这样说,但二哥,咱们明天敢赢吗?” 就连叶良星也有了这样的顾虑。 叶良烨怎么想不到这层呢。 宋程昱带领的宋家军都会惧怕京城子弟们的势力,他们这支队不过是江南水乡的富商豪绅,怎么跟京城里的人杠。 也正是这个时候,叶良阳和杨美钿走了过来。 二人脸面上并无喜色。 叶良阳轻叹一口气道:“确实,明日就算是走个过场吧,爹刚才派人给我传了话,让我们明日做做样子便罢了。” “爹真的这样说?”叶良星有些不信。 叶良烨更是不爽:“凭什么!” “就凭爹和几位叔伯已经被扣在酒楼数日了,酒楼外面都是各个达官贵人家的护院在看守。”叶良阳语重心长道,“那帮人对明日的首位势在必得,我们断然是争不过的,一个虚名而已,何苦。” 叶良烨咬紧了牙关,所有愤懑只能化进了拳头,打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还没比呢,就输了,我们千里迢迢跑这一趟,原来只是为了给他人做嫁衣。” 亏得他们在江南水湖之中练习了半年之久。 都是白练的。 叶良阳也不想这样,但,没办法。 …… “龙舟赛事,就当真算了?” 文茵还是有些不死心的问,一个晚膳吃了半个时辰也没有下半两米饭进去,怎么都没有胃口。 宋程昱微动眼皮,反问:“不过是一场龙舟赛事而已,输和赢不重要。” 赢了,得人一句夸赞,然后埋下些许祸根。 输了,无关痛痒,还能顺遂平安。 代价之大小,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了。 是以,赢了并不划算。 “但你明明能赢,却要故意装输,我为你不值。” 文茵有些不舒快道。 宋程昱悠悠放下了碗筷,回应:“你可知叶家几位叔伯已经被扣在了安和酒楼数日。” 文茵一愣:“怎么会。” 宋程昱据实以告:“方才我看到了安和楼的小厮来了丞相府,且给了你大哥一封信,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大哥应该接到了你几位叔伯劝阻,让他们明日比赛随意一些,切莫去争名次。” 这一点是文茵不曾想到的。 “他们怎么敢,这里是皇城……” “可就是在皇城,他们不光扣押了你叶家的叔伯,连带着江南而来的那些绅士富商一个都没有逃过。” “至于吗,不过是个龙舟赛事!” “可这场龙舟赛事是为了陛下才举办的。” 文茵还是觉得不理解:“他们这样做,会不会太夸张,要是被人举报,江南富商里有谁沉不住气当着圣上的面告发了出去,他们又岂能相安无事。” “你这是气恼了。”宋程昱声音沉沉,“首先被扣押并非羁押,其次空口无凭还有可能得诬陷之罪,最后江南那些富商既然能做到富商的位置就绝不会是沉不住气之人,他们清楚的知道什么叫做退一步海阔天空。” 宋程昱接着道:“这虽然只是一场赛事,但其中的利益纠葛却并不简单,朝堂中,那些人还等着这场赛事崭露头角之后去拿事儿领肥差,求官告爵。” 文茵稳了稳心思,喝了一杯果饮。 经过宋程昱这一番提醒,她想到未来朝堂上发生的几件事。 一是西北方的水灾,当时轩辕玉龙就是在龙舟赛事之后被安排过去,因为救治有功而被就地被封了爵位,成为了陛下兄弟之中最先有爵位的王爷。 二是江南赋税徭役案件,由纳兰荣锦带着赵世才等人前往,不过三年时间便理清楚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羁押了一群贪官污吏,再回京城时便被封为了首辅。 三是针对东北农业的发展,于宪伟与魏宇河等人受圣命去东北潜心研究,最终做出了产量远远高于如今的杂交水稻,彻底解决了我朝百姓吃不饱饭的问题。 也是这一事件,直接让于宪伟和魏宇河成为了皇室之中唯二的异姓王,直接受命管辖东北境地。 还有这支龙舟队伍里的其他贵族子弟,在这次龙舟夺冠之后,便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地方,完美的完成了相应的任务,最后衣锦还京。 并非说这些人能力多么强,而是某些事情注定是会做成的。 这些落在他们身上的差事,也是人人都眼巴巴望着的肥差。 加之他们本身就具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几乎所有人不是家中祖辈便是家中妻子祖辈根基皆深厚扎实。 那些人回京之后,无一不成为了未来的京城大官。 短短几年时间里,京城官员几乎都被换洗了一遍。 就是文诚明作为丞相,也在这些年里逐渐丧失了圣宠,没了权力和地位。 意识到这里,令文茵又想起了前世的一件事。 当初宋家满门案为何连刑部都不曾审问过就被下旨斩立决于宋府之内,还有一个极其关键的原因。 便是:百官弹劾! 朝堂众百官,都在指责宋家贪腐、宋家叛国! 文茵整个身子都紧绷了起来,连呼吸都开始变得不再顺畅。 因为她发现,这次龙舟赛事,京城子弟如果赢了……那便是为宋家日后满门被灭留下了最大的隐患! 文茵的心,颤抖了起来。 宋程昱看着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的文茵,有些担忧:“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了?” “怎么了?”宋程昱没见过文茵这样,伸手要去摸她的额头,“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文茵猛地抓起了宋程昱的手,心里头憋着的话,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出来。 第47章 她当真这么在乎前夫 偌大的宋家能被灭门,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 其中千丝万缕的联系,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埋下了。 如今宋家武将在朝堂上一家独大。 已然惹了不少官员的嫉恨。 宋家五子,各个都是军中强将。 宋大将军丝毫不用担忧自己膝下是否能后继有人。 单单就是这偌大的宋家立在这里,已经让有心人开始策划了。 当树木长成了参天大树,开始遮蔽其他小树苗的阳光时,小树苗们便想着如何通过大树的根部汲取营养,甚至联合起那些蛀虫,就等什么时候风雨足够大的时候,将这棵大树一锅端掉。 好一会儿,文茵才冷静了下来,可脊背处的内衫却已经都湿透了。 宋程昱还是担忧不过,想请一个大夫来看看。 文茵擦了擦眉角处的汗渍,说话时,竟是带着喘息:“我没事,爹爹这个时候应该回来了,我想去找他,这两日我都没有好好和爹爹说过话。” 宋程昱觉得不妥:“那我陪你去。” 文茵没让:“女儿和父亲说话,你一个外人跟着像什么样儿。” “但你……” “这里是丞相府,我要是头疼脑热了,爹爹和娘亲肯定不会放任我不管的,你先好好吃饭。” 说罢,文茵起身,就朝着文诚明的书房去了。 …… 晚上,宋程昱纠结要不要再爬一次屋顶。 毕竟明日龙舟比赛,也用不着出什么力气。 他有精神陪文茵继续玩到半夜。 想着,他起了身。 只是还未出门,文诚明就先找了过来。 他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儿,恭敬给岳父大人倒水。 文诚明一脸的严肃,简单的寒暄两句。 两人面面相觑,倒是些许的尴尬。 “咳,程昱,你也坐。” 宋程昱呆愣在旁,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坐在了文诚明的身侧。 他觉得,不然还是坦白从宽吧。 对于他夜闯丞相之女闺房之事,他得率先认个错。 否则等人问起,恐怕就不只是责怪这么简单了。 就在宋程昱打算开口之际,文诚明长叹了一声,道:“你明日龙舟比赛,胜算如何?” 宋程昱微微一愣:“小婿,不太明白丞相大人的意思。” 文诚明抿了一口茶水,声音颇有些粗粝:“能赢,却偏偏要认输,本相倒是不知道宋家也是欺软怕硬的。” 宋程昱面色微变。 文诚明放下了茶盏,起了身,身姿不弱宋程昱高,却并没有人让人觉得他的气势也矮了一截。 “叶家协同江南子弟认输本相是能理解的,毕竟他们是民,面对的是官,他们从始至终就处于弱势的一方,如今是没得选,只能认,但你宋家……是兵,兵和官比,哪里弱了,你们怎么就认怂了呢?” 宋程昱知晓文诚明向来是文官之首。 这一次的京中子弟多和文诚明有所牵扯。 那些子弟的父辈大多也是文官,是和文诚明一个派系的。 按道理来说,文诚明该是向着那些贵族子弟们的,但如今这番话…… “你爹对于这次龙舟比赛,持有什么看法?” 文诚明继续追问。 宋程昱回想着自己离家之前宋岫岩的嘱托,他说:“悠着点,别在媳妇儿面前输太难看。” 当时他急着跟文茵上马车,有些声音听得并不清楚,但大体该是这个意思。 比试时,让一让那些京城子弟,就给江南子弟摁在地上摩擦一下便罢了。 直至方才,宋程昱都觉得明日比赛就是冲着第二名去的。 但经过文诚明如此一提点,宋程昱又反复细细回想了一下宋岫岩当时的嘱咐。 他说的好像是:“悠着点,别没了媳妇儿睡不着觉。” 额…… 宋程昱咽了咽喉道:“家父,对这次比赛,没什么看法。” 文诚明冷哼了一声:“那个老匹夫,现下竟是连这么重要的事儿都已经不管了。” “家父只是军中要事过忙……” “他忙个屁!这两天他日日缠着礼部尚书周大人下棋,想方设法想套人家的山水图!” 宋程昱被文诚明这么一怼,噎住了话。 “行吧,老东西不着调,小的也让人不省心,你以为你不去争一争这冠军,就是给了京城官员面子?就为你们宋家铺路了?” 宋程昱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文诚明则是道:“你怎么不想想,你的面子、茵儿的面子、将军府的面子还有我丞相府的面子,已然丢得不见影子了。” “这……”宋程昱不解的看向文诚明。 “纳兰荣锦的事儿,本相可还记着呢,茵儿刚才找本相哭诉,那身子抖得不行,她甚至觉得明日龙舟赛事结束之后,她就要被全天下耻笑了。” “全天下就都知道了我丞相之女再嫁的男人不如前头那一个!你让茵儿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 宋程昱觉得不该,文茵不似那番会重视这点颜面的人。 但文诚明还在继续夸大的说:“那纳兰荣锦伤茵儿多深你不是不知道,昨日打马球时你那股子劲儿去了哪儿,竟是让你对区区一个龙舟比赛都心有余悸的不敢赢,甘愿输给纳兰荣锦!” 宋程昱被文诚明这一顿教训,面色微沉。 “她当真这么在乎他……” “废话!” 一声决断,让宋程昱心里不是滋味儿。 “那是她最先看上的人,但那个人负了他,你说她在乎不在乎!” 宋程昱抿了唇,那股浪已然翻涌了起来。 “本相话已至此,你若为茵儿考量,明日就别想着输,堂堂正正的和纳兰荣锦再比一场,私下里你敢赢了他,公众场合上,你更加应该赢了他,否则怎么配为茵儿的夫婿!” 文诚明一声落,便摔门而去。 宋程昱伫立原地,双手则是微微紧握了起来。 不承想,纳兰荣锦在文茵的心中分量如此。 便是已经再嫁他了,却还是放不下,处处都不愿落下风头。 男人脊背僵直着,一股气则是从胸腔里喷了出来。 “大炮小炮!” 一声令下,门外藏在暗处的二人瞬时就冲到了房内:“大人,有何吩咐!” 他咬着牙,发了狠的道:“跟我调兵,去安和楼。” 第48章 不能助长歪风邪气 当夜。 一支精兵从城外练武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京城最大的酒楼之中。 叶良阳也不曾想到这事儿竟然还有转机。 便是在接到了叔父的二次报信之后,遂将自家兄弟召集了起来。 只言一句:明日,当用尽全力!杀他个京城子弟片甲不留! …… 将军府。 御林军统领魏文静、刑部尚书于潇寒接连拜访。 门前守夜小厮见状,立即去了将军房中禀报。 却被姜氏的大丫头莫萧告知:“老爷头疼不已,不宜见客,去让两位大人回吧,有事明日再商议。” 小厮看着屋内灯火透明,明白了莫萧这话里的意思。 他们老爷不想见客。 于是,小厮一路小跑到将军府门前,向两位大人回了话。 “老爷病了,夫人也病了,咱们大奶奶和二奶奶还有小少爷都病了,府上正一窝乱呢,今晚上真不能招待两位大人了,大人请回吧。” 魏文静和于潇寒听见这话,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病了,我才不相信今早朝上精神得恨不得就地翻跟头的宋岫岩能病!” “这分明是想包庇自己儿子不仅允许从外调兵进城!宋岫岩,你这个老匹夫,装什么装,竟然还带着自家老老少少一起装!” 魏文静忍不住,在门前破口大骂起来。 两人曾是同批进过军队的,后因各种缘由一个去了皇城做禁军首领,另外一个只是继续留在了战场上一路杀到了将军位置上。 于潇寒深深叹了一口气:“魏大人,罢了。” “罢什么罢,这混球摆明了要搞事啊!先前我都跟他说好了,比赛的事儿别掺和,他们一群当兵的非得来搅这趟浑水做什么!他们赢了又怎么样,战场上赢了才是真功夫!” 魏文静深深觉得宋岫岩就是在针对他们。 这老家伙在战场上出风头就算了,连京城比赛都不放过! 什么都要争第一! 于潇寒倒是觉得魏文静太激进,原本这事儿图的是让天子高兴,但朝中文官多以此做文章,想通过这次的事件顺利拿到那几项肥差。 故此,一项运动就变了味儿。 甚至还借用了各个府上的家奴去安和楼扣江南来的那些人。 事情本就是他们做的过了。 魏文静在于潇寒的劝说下,依旧不服气。 “于大人,这口气魏某定然是咽不下去的,这将军府求告无门,现在咱们就去军机处,告宋程昱一个乱调兵遣将之罪!我到底是看看他宋岫岩到时候怎么办。” 将军府小厮听闻,倒是皮笑肉不笑道:“两位大人尽管去,刚才我们老爷说了,端午节了,不少本在城外训练的京中将士都被允了休假,按照规定假期之中的将士不被限制出行。” 如此一说,就算魏文静告到了军机处,这私自调遣军队的罪名也就不成立了。 魏文静听闻,恨不得伸手要去打宋府小厮了。 “我搞你大爷……” “魏大人,魏大人……别、别这样……” “你过来,你过来,你他妈过来,老子要打死你!” “魏大人,切莫和一小厮计较。”于潇寒连忙拉住魏文静,还给小厮使了一个眼色。 小厮朝着魏文静和于潇寒深深鞠了一躬,便连忙回到了将军府内,啪嗒一声给大门关上了。 任凭魏文静怎么在门前踢打,大门都紧闭不开了。 房内。 姜氏听着莫萧的来报,狐疑的看向了自家男人。 “老五这一搞,让御林军统领和刑部尚书都来了,你真就不管管?” “管什么,老五又没错。”宋岫岩一本正经的说。 “可先前,我也听你说过,这龙舟比赛赢了会很麻烦,那些京城世家恐怕都得找将军府开涮。” 姜氏不太理会朝政,偶有听宋岫岩主动说起些无关痛痒的事儿。 “是啊,麻烦归麻烦,但这种歪风邪气咱们宋家就不能助长。” 江南富商绅士们来一趟京城,是放下了无数生意过来的,代价多大。 宋家军这些年在战场上拼死搏斗,难得有一个在圣上面前表现的机会,多不容易。 京城子弟吃着最好的、用着最奢华的,还常在圣上面前展现,已然在圣上心中有了些许的地位,如今还想通过这种办法在圣上心里扎根,凭什么。 这帮人又不交税,又不用性命博和平,但啥好处都是他们的,你说可恨不可恨。 “比赛,就是讲求一个公平公正公开,这帮京城子弟就是在‘互相帮助’里认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几斤几两,咱们这回就要让他们好好认识认识自己的无能。” 宋岫岩越说越激动了。 姜氏难得看到自己男人在自己面前如此正义凛然。 不禁看他的眼神,都柔和了两分。 她是真的慧眼,没有看错人,她相公好帅。 “对了,老大之前说会参与这次龙舟比赛的,今晚上是不是要回来了。” “嗯,他之前来信是这么说的,就是不知道老五怎么回的信。” “老四在边关,应该是回不来了,老二老三呢?” “老二老三觉得龙舟比赛没意思,不过老二惦记媳妇儿,明日估计能回来,让老二媳妇儿带着聪哥儿明日一同坐咱们席位上。” 姜氏点了点头,也有了盘算。 文茵已经在丞相府,肯定是随丞相府一桌,她是丞相府独女,坐在自家父母身边,问题不大。 大媳妇儿肚子已经太大了,眼看要生,明日肯定不方便出行,随时安排大夫和接生婆在家里更好些。 也就只有老二媳妇儿和聪哥儿的安置了,他们这边几个儿子都不在,位置有的多,让老二媳妇儿带着孩子来热闹热闹正好。 “你说说明日哪支队伍能赢?” “我不管哪一支队伍能赢,反正京城子弟最后一名!” “太绝对了吧。” “别不信,就那帮文不文武不武,只知道耍帅搞穿戴的家伙,凭什么能赢江南水乡这半年多的训练,又凭什么能赢咱们在战场上洒热血的战士们。” “这……让他们输太难看,是不是也不太好。” “放心吧,老五和江南的人心里都有数。” 宋岫岩如此说,但姜氏总觉得悬。 她五个儿子里面,最调皮的就属老五。 这个娃,总是容易搞些让人尴尬的事来。 总归有一点姜氏能够确认,那就是明日龙舟赛事,绝对精彩绝伦! 她甚至都可以想象到那帮京城子弟和京城世家们五彩斑斓的脸色了…… 第49章 南北文化差异的讨论 “五月五,过端午,赛龙舟,吃粽子,家家户户挂艾蒿。” 孩童们在大街小巷传唱着童谣。 新鲜的艾蒿味儿覆盖了满城。 运河两旁,各大大小小的商户已经摆好了小摊,摆放着各种好玩的好吃的小玩意儿。 劳苦民众都放下了活计,领着妻子儿女赶花街。 时而买一条银线手钏,时而买一串冰糖葫芦。 饶是平日不舍得花钱的没实用的东西,如今也趁着开心解开了钱袋子。 大人小孩儿都凑着这个热闹,官府兵卫有条不紊的维持着秩序,俨然一片盛世繁华的景象。 宫廷桥上,皇室金光灿烂。 宫廷桥下,达官贵人们一派祥和。 不远处设置了三处龙舟划手休息亭。 三支队伍正做着赛前的准备。 叶良星因为兴奋,早晨起的过早,吃的早饭也太早,还不到晌午便饿了。 于是很自觉地剥开了面前摆放的京城粽子。 粽叶一丝丝牵扯下来,伸嘴巴一咬,脸色就变了。 “啊,甜的啊……” 叶良星顿时觉得嘴巴被糊住了,那股甜腻的味道,险些要给他送走。 “京城的粽子,怎么会是甜的啊,竟然还放了枣子,这、这能吃吗?” 同样来自江南的其他子弟也纷纷表达了对甜粽的不满。 叶良烨在粽子盘中左右翻了翻,然后拿出了一个棕色绳线的递给了叶良星。 “这里头藏的五花,换这个吃。” 叶良星通过叶良烨的指点,又挑了两个棕绳的粽子,吃进胃里,才压下去了对甜粽的腻味儿。 然后又是一番对南北文化差异的讨论。 从豆浆的咸甜,换到元宵的口味,再到买菜时称的斤两数量…… 继而上升到昨日安和楼里发生的一切,表达起对京城子弟的不爽快。 又是一阵加油打气,鼓舞江南的气势。 竟是因为一颗甜粽,让整个江南龙舟队员们的气势拔到了最高点。 什么必胜的话更是手到擒来。 相比较起江南队伍的热闹,宋家军那边则是寂静无声。 所有人已经穿戴好统一的服装、统一的发饰、统一的口令。 说坐,无人起身。 说起,无人敢坐。 军队的肃穆,让伺候在一旁的小厮丫鬟都不敢多言上一句话。 至于说京城子弟队伍,花样便是多了。 吃食可不单单只有粽子豆糕这类,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点心玩意儿酒水果脯。 服装更是各自穿各自的。 长袍上是金丝银线所绣出来的牡丹龙葵,身上戴着的是玉带金冠富含了花香的囊袋。 一张张不曾经历过风雨锤炼,通体白皙干净的肌肤。 一个个身形挺立瘦削,漂亮的足以让过路女娃娃们脸红心跳的俊俏模样。 一数近二十名俊俏少男,俨然成为了这凉亭之中的一道风景,吸引了不少船只上、河岸上、宫廷桥上的侧目。 “那是谁?” 宫廷桥上,坐在圣上旁侧的景安王爷身边一娉婷女子突然开了口询问向自己的父亲。 这是景安王爷的独女,华明郡主。 景安王爷年事已高,些许老眼昏花,往着华明郡主所指方向看过去,只知晓是京城子弟的休息亭,却是不知道华明所指的是何人。 还是坐在景安王爷身后雍容华贵的老妇人眼神好使,一口便道:“那是今朝提名的新科状元,纳兰荣锦。” 华明郡主眼睁睁瞧着那边,一双眼潋滟了秋色。 “怎么,是看上了?” “呀,姑母,华明只是随便问问,您怎么这么说。” 华明口中的姑母便是如今的太皇太后。 也是景安王爷的妹妹。 太皇太后与景安王爷的关系,虽不是亲妹妹却胜过亲妹妹。 只因太皇太后身世凄苦,幼时便被父母抛弃,是景安王爷父母收养了她,景安王爷待她也一如亲妹妹一样呵护。 有了这层关系,太皇太后对景安王爷一家总归是多有照看的。 如今华明已然到了婚嫁的年纪,景安王爷和太皇太后也不得不张罗起这事儿。 陛下有意亲上加亲,将华明郡主许配给十三王爷轩辕玉龙。 华明也与轩辕玉龙几次接触,挑不出对方有什么错处,可总是别扭,不愿再进一步了。 倒是前日她安和楼吃饭时,无意间看到了从楼下走过的纳兰荣锦……一眼便记忆至今。 他一身官袍,步行匆匆,有老者无意间冲撞了他,他并无计较还给人些许银两送去了医馆。 京城子弟里,华明不曾见过有谁如此体恤民众了。 如今他站在一派京城子弟里,身上素净得没有任何的配饰,一张脸更是格外的出众,那份恬淡,让她不禁些许出神。 “纳兰荣锦曾有过婚配。” 太皇太后一句,让华明微微一愣,脸上立即就显现了一丝失望。 但随后,太皇太后便笑道:“不过如今已经和离了,他府上还不曾有一位正牌夫人。” 华明脸上随即一喜,也是这一喜,让太皇太后笑出了声音。 “你呀你呀……” “哎呀,姑母,你太过分了,打趣我。” “好了好了,哀家知道了咱们华明的意思了,景安王爷,你看呢。” 景安王爷看着二人玩闹,笑道:“全听太皇太后吩咐。” 这是这一句,太皇太后喊上了声在高位上,一身明黄且带着轩辕气势的帝王。 “皇帝,刚才这方的话你该都听见了吧,华明不喜欢那轩辕玉龙。” 皇帝恭敬聆听着:“儿臣明白,华明郡主自当选择自己喜欢的,朕也觉得状元郎与华明郎才女貌。” 华明的脸快要滴出血了。 她方才不过只是问了一句……怎么就如此了…… 可她那一双眼,却还是不自觉的往纳兰荣锦的方向看过去,衣襟端正,一表人才……当真是比那花里胡哨的十三王爷强太多了。 …… 文茵坐在文诚明与叶秀娣的身侧。 叶秀娣因着几位官员的夫人需要招呼,没坐在这一处。 文茵一双眼睛则是探着自己夫君那边情况。 宋程昱带着队伍,肃穆等待着。 期间她几次想和那头挥个手,但宋程昱都不曾将眼往她这处看过来。 宋程昱难不成是因为比赛紧张了,所以无暇往她这边看? 她昨晚上找文诚明之后天色就暗下来了,自己便直接回了房间。 本是想着宋程昱晚上应该会从屋顶进来的。 但等至半夜了,也没见到人。 后来就是听说宋程昱带着军队去了安和楼。 今早文诚明告诉她龙舟比赛,宋程昱和江南的队伍都会全力以赴,让她无须担忧。 只是宋程昱一早连一声招呼都没有和她打,就自己来了运河这儿。 虽然只是一夜未交谈,文茵这心里总是怪怪的。 感觉宋程昱在和她怄气…… 第50章 女人论政,不妥 “爹,你昨晚是怎么和宋程昱说的?” 文茵问。 文诚明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自然是按照你说的那样说的。” 昨晚上,文茵找到文诚明问了朝堂上的些许事。 从文诚明口中得知了宋家武将如今确有被文官针对的现象。 同时也大概说了朝中些许官员着实在等这次龙舟赛事之后会领到肥差,进而加官进爵。 文茵与文诚明分析了这其中的利害。 丞相府和将军府在这场比赛之中,不论输赢好似都不会有什么损伤和既得利益,但实际上却会改变如今朝政方向。 丞相府当初和状元郎结亲,是望着文官们团结一致,稳固朝堂。 这一点,文诚明能想到,陛下自然也能想到。 而后出了意外,让丞相府与速来不合的将军府结成了姻亲,陛下该有两种想法。 一是丞相府的无奈之举。 二是丞相府的有意之举。 文官武官三朝以来,素来不和,朝堂之上更是分为了左派和右派,为的就是平衡二字。 但如今这桩姻亲的存在,是否打破了这一平衡呢?陛下心中不明。 不过,文诚明心里很清楚的一件事是,陛下不希望有人会打破这个平衡。 陛下会希望这个平衡一直存在,如此朝堂才不会向左或者向右倾斜。 他依旧能够作为最公平公正的王者存在,文武百官依旧在他的号令之下。 这一次龙舟比赛,不光是百官知道宋家军的实力,陛下当然也知道。 宋家军半柱香渡过黑河的事迹,可是记在战功簿上的。 所以,这一次比赛,若是京城子弟赢了,陛下只会认为宋家军在帮助京城官员,进而推断武将和文官已然达成了某种默契。 如此状态下,陛下对将军府和丞相府又会是种什么态度呢。 文诚明昨日听得文茵一番话,心头也是一惊。 他没想到一个区区龙舟赛事,竟是被自己女儿推到了朝堂站位的问题上去。 如今的大赣是轩辕家的王朝。 做主的也是轩辕一家。 可这轩辕姓氏之所以能够登上这九五至尊之位,也曾是“谋反”而来的。 谋的就是团结了百官,推倒了曾今的昏庸帝王。 轩辕氏是如此上的位,自然会忌惮是否会有人这样上位! 百官过分团结,当然不会是陛下愿意看到的,他既然不愿意看到,那必定会有所动作…… 届时,丞相府和将军府就会成为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 文诚明理会到了这一层,便明白了这一次龙舟赛事……京城子弟就不能赢! 不管里面涉及了多少利益纠葛,多少复杂的关系,他文诚明可不想沾染这趟浑水。 文茵从亲爹验证了些许疑惑后,原本是想将这一番话说给宋程昱听的。 但文诚明转念一想,阻止了她。 这女儿家谈论朝政,可不是一件好事儿。 先皇因垂帘听政而被后宫控制了多年而苦不堪言,遂设立过不让女人可参军但不能从政的法规。 文茵与文诚明的这番谈论,已然是男人之中的大忌。 他作为亲爹可以不计较。 但宋程昱就不见得了。 所以,昨晚他让文茵先回房休息,自己则是夜间去找了宋程昱,从纳兰荣锦身上切入话题,让宋程昱势必要为文茵和自己的颜面扳回来一成。 “但这事儿可别再与你夫婿提及了,女人论政,不妥。” 文诚明是为女儿好,方才如此嘱咐。 文茵也理解父亲的心思,遂应了下来。 接着,她又问:“那今日的赛事,结果……” 文诚明道:“结果这不马上就要出来了吗。” …… “大哥,你来了。” 换好了衣装的宋程现步入了宋家军的队伍中。 宋程昱见到自家兄弟,立即前去迎接。 宋程现许久不见五弟,看着他的身板似乎比先前看起来更为结实了,便是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还不由得夸上一句:“这身体练得不错。” 宋程昱微微一笑:“大哥在境外可还好。” “好着呢,整日牛羊肉奶的,整个人都圆润了一圈。” 两兄弟简单交谈了一番,宋程现则是问道:“不是说龙舟比赛不打算赢,怎么又改了主意,竟是连夜送信到我那儿让我赶来参加。” 宋程现原本就是要在端午回来看大肚子媳妇儿的,正常归来约莫得下午才能到。 昨夜里遇上了宋程昱派来的人,这才着急赶路提前了半日马程到的。 宋程昱没多解释,只道:“突然不想输了。” 宋程现双手负背,往外探了探,便是看到了那边打扮得花里胡哨的京城公子们。 随即轻哼了一声:“可不是,原本也没有输的理由。” 他转了身,便是朝着整个休息亭的战士喊道:“全体都有!” 一声令下,唰唰唰全员起立,整齐划一,气势如虹。 “待会儿,我要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大赣宋家军的绝对风采!” “是。” 宋程现沉稳的声音极具穿透力。 而将士们的回应,更是振聋发聩。 饶是相隔有些许距离的京城队伍与江南队伍也因这一声纷纷探头而来。 叶良阳望着宋家军这边,扯了扯嘴角,随即朝着里间的各位弟兄二次鼓舞气势。 “各位,咱们苦练半年之久终于到了展现的时候了,我不管咱们第几名!记住,昨日的屈辱,我们要在今天讨回来!” “讨回来!讨回来……” 江南队伍和宋家军的声音自然也传递到了京城子弟这边。 他们相视一笑,似是看笑话一般,也不知道是其中的谁,还道了一声:“一群野蛮人。” …… 时辰差不多了。 三支队伍开始做起最后的准备。 叶良阳带着叶良烨计划着接下来可能面临的些许突发情况,突然见到了宋程昱在一旁岸边等他。 叶良阳没多想,上岸跟着宋程昱去了一旁。 “别说你是我妹夫,就要让我们等会儿放水哈,说好了,咱们公平公正公开……” “是,一定是公平公正公开的,但,我有一个想法。” 叶良阳狐疑地看向宋程昱。 只见宋程昱脸上挂着丁点儿不怀好意的笑。 “我想,让他们输的更难堪些。” 第51章 一比五赔率你们赌谁赢 比赛开始前一刻。 远离运河的赌坊,已经开始为这比赛谁赢谁输在下注了。 原本宋家军的呼声最高。 这一支常胜军队在大赣人民心中已然是战无不胜的存在。 但就在赌坊开局第二天,赌坊便传来了风声,许许多多的达官贵人都买的京城子弟。 其中就有十三王爷买了十万两重金在自己身上。 还有刑部尚书、御林军统帅…… 风声传出来,民众也跟着有了想法。 一是京城子弟毕竟是在京城,又是参与了各种各样赛事的队伍,不管是经验和实力来说肯定不差。 二是这种比赛,到底是赛的什么,是不是早已内定了冠军之位呢。 比较而来,加之大官们的参与,民众也心知肚明了,纷纷改买京城子弟胜。 即将开赛了,赌坊即将关闭最后的投掷的通道。 赌坊门前挤满了人。 都想着在最后关头搞一笔大的,要么发、要么就往运河里头跳。 路过此处的刑部尚书于潇寒大人正坐在官轿之中。 因昨日和魏文静半夜起来,又在将军府门口一阵闹腾,搞得过分疲累了,以至于今早起来的也晚了。 看着赌坊外面如火如荼的架势,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然后拿出了连夜从赌坊改的赌注单子。 他原本花了一万两买的京城子弟,但因昨天的事儿后连夜找人去了赌坊,将宝押在了宋家军身上。 这京城子弟赢了,他最多能得两万两,因为买京城子弟赢的人太多了,赔率只有一比一。 但若是宋家军赢了,他便能得十万两。 虽然但是……但一比五的赔率是真的香。 想到家产就此连翻五倍,自己儿子比赛输了这点儿小事儿好像也算不得什么了。 由此,眼前的雾霾全全扫开了。 …… 江南子弟这边听说赌坊在以这次赛事作赌。 并且几乎没有人买江南子弟赢,不由得气从中来。 于是纷纷拿出了自己私藏的银票出来。 简单凑凑倒是也凑了万八千两出来,直接交给了叶良烨的媳妇儿杨美钿。 让杨美钿买江南赢。 杨美钿觉得这帮家伙是意气用事,但还是照做了,拿了赌票好生收在了手里。 …… 赛事正式开始。 赌坊关了张。 运河两岸的民众,放下了手上的吃食玩乐,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三支队伍身上。 一支江南来的龙舟,船上刻着莲花摇曳的绿丝绦,个个气足神清,统一的浅云色束腰短衫。 一支来自军队的龙舟,黑沉的木头上至简单的雕刻了刀剑光影的痕迹,统一米汤娇衣裤,干练素净。 唯有那京城子弟花重金打造出的龙舟,样式别具一格,船头以金造龙头,龙上两只眼睛更是翡翠珠宝镶嵌,华贵雍容无比。 更别提其上十八人,个个风华绝代,恨不得引起河岸两旁未嫁姑娘的尖叫。 轩辕玉龙站在船身上,身上散着自负的光芒,一脸笑意似乎已经将冠军之位抢占在了手上。 魏宇河和于宪伟就此对视了一眼,朝着轩辕玉龙轻轻冷哼了一声:“看他待会儿还能不能张狂罢。” 两人昨晚就被自家父亲告知了情况,所以也很清楚今日会有什么局面。 于宪伟因着与赵世才交好,也透露了这事儿,他想着赵世才应该也在赌坊下了注,不想眼睁睁看着赵世才输。 赵世才家中明令禁赌,自然也没有沾染这事儿。 赵世才不太放心纳兰荣锦,他知道纳兰荣锦家中情况,于是道:“你没参赌吧。” 纳兰荣锦坦荡道:“我从不玩这些,你知道的。” “那就好,这场赛事牵扯背后已然牵扯了不少银两,我怕你忍不住诱惑。” “是赢是输,本就是凭天时地利人和,我断然不会做这等无趣的事。” “嗯。” “安心预备吧。” …… 随着哨声响起。 京城子弟的龙舟率先划出。 两岸锣鼓喧天。 船上,鼓点踩在了节拍上,配合着京城子弟们喊着齐整的口号。 浆前伸入入水点,经划水到出水点,周而复始,一双双胳膊便是像装了发条,不知疲倦。 所有人买京城子弟赢的人,高喊着、欢呼着,甚至跟在两岸奔跑,只为见证他们获得胜利的一刻。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在那支船的身后,江南队伍和宋家军的队伍,还停留在起始点,丝毫未动。 叶良阳作为鼓手,额上微微渗透出了汗渍。 他是心急的。 可又是极具期盼的。 坐在。 甚至于有人已经坐不住,问道:“阳哥,我们还不走吗,他们都、都划那么远去了……” 还不等叶良阳回应。 叶良烨就直接打断道:“安静点儿,听指挥就行!” 方才,宋程昱找到叶家兄弟,提出比赛开始之后他们延缓半刻钟再出发。 叶氏兄弟觉得这太大胆,风险系数也太高。 可转念又觉得,过分刺激! 那帮京城子弟为了赢不择手段,甚至对他们的叔伯实行扣押的手段让他们甘愿认输。 如今这一场比试,他们定然是要压着京城子弟上的。 只是这简简单单的赢了他们,总觉得不够解气。 若按照宋程昱的办法,让了他们之后还赢了他们,那这脸可以打得啪啪响之外,还能响出一道道回声来。 “他们的船华而不实,船身就比我们的重上一倍不止,你们说过渡运河不到一炷香时间,我从外打听到,他们平时在这运河练习,大致要一炷半香,这么干,我们也会赢。” 叶良烨和叶良阳双眼朝着宋家军的方向看过去,那方所有的战士都沉稳的将船桨放置在身前,丝毫没有动弹的迹象。 反而是他们江南队伍里,已经有人沉不住气提前将船桨放在了水中,等着随时能冲出去。 叶良烨眯着眼,心中竟是产生了对宋程昱的一丝丝敬佩。 宫廷桥上下,前方赛事情报也传了过来。 听闻江南队伍和宋家队伍纹丝未动时,所有人都泛起了嘀咕。 不知这两支队伍为何意。 百官交谈,皱眉的皱眉、嘲笑的嘲笑。 唯有丞相府、将军府这两处安安静静的等着好戏开场。 第52章 这放水放的也太假了 隆起大肚的贵妃娘娘坐在圣上的身侧。 她听着太监传来的通报,不禁心里也打起了嘀咕。 都说这次赛事早已在文武百官的监督之下,被定了是京城子弟夺得头筹。 宋家军和江南队伍应该配合才是。 但现下,宋家军和江南队伍迟迟不动,这放水放的也太……假了点。 再放眼往下方大臣位置看过去,自己的侄女儿文茵正与自己哥哥淡定喝茶,脸上并未有多余的情绪。 便是她那位脾性些许火爆的嫂嫂叶秀娣,更是平稳的剥起了肉粽在吃。 接着去看将军府,宋家一行人陪着小孩儿吃喝玩着,也没有任何的波澜。 是以,这到底演的哪一出…… 皇帝轩辕惊鸿看着身侧贵妃,轻声道:“贵妃是在担忧你那侄婿和嫂嫂娘家人吧。” 贵妃轻轻捂着腹部,直言道:“多少是有些的,先前听侄女说过那宋校尉为人过直,也不知道这场比赛有没有让他受了委屈……” 一旁皇后听闻,多少是听出了这里头仗宠找事儿。 皇后不语,一双眼则是去看了那边的惠妃。 惠妃乃刑部尚书于潇寒的亲姐姐。 惠妃已然听出了贵妃没事儿找事儿,随即朝着圣上道:“臣妾听闻这宋家军的船只是赛前两日才造好的,还有那江南队伍的船只经过了跋山涉水才送来的,刚才太监来报两只船都未动,臣妾担心他们那船只是不是漏水了划不了呀……” 惠妃这随口一说,皇后便是立即让人去查看了。 “要真是船只的问题,那这比赛可不就没看头了。”太皇太后也听到了这话,不免真的担忧起来。 唯有轩辕惊鸿和景安王爷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等太监再来报时,江南船只和宋家军船只则是已经动了起来…… 不过半刻钟,三支船队已然出现在了宫廷桥正前方数公里的河内。 三艘船在河面上,奋力前行着。 鼓点踩着节奏,一旁百姓为其摇旗啦喊。 咋一看,三只船不相上下,京城子弟的队伍似乎还要领先一点。 但仔细看过去,有心人便会看出来其中的差异。 那江南子弟整齐划一的双臂,在这鼓点号召之下,是又急又快,每一个人双臂弯曲的程度一模一样,左右的船桨在水中更是激起了一朵朵相同大小的浪花。 而宋家军更是夸张,十几双手臂力量雄厚,翻转起来时几乎要显现出晃影来。 这是他们出船时候的模样,如今水程过半了,他们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强度。 而京城子弟这边,那疲累之色已然显露,花里胡哨的华服之下,汗流满面,脊背统一出现了汗渍印记。 双手更是软绵无力,似是在艰难使用着吃奶的力气在划桨。 所以,很快的。 江南队伍和宋家军队伍,将京城子弟的船只甩在了后面。 纳兰荣锦注意到了两侧的夹击,他抬眼看着面前绚烂多金沉重得恨不得船头进水的龙头,只能深吸气也无他法。 输了,他只能认! 不光是技不如人,更是选了一帮无德无能的达官贵人子弟做队友。 轩辕玉龙奋力划着,他可还惦记着他买下的十万两银子在赌坊里,这要是输了……他是要倾家荡产的。 他不能输,绝不能输。 可脑子里不管如何叫嚣,身侧两支队伍还是超过了他们的船身,直直的朝着前方进发。 轩辕玉龙咬着牙,脑子一抽想到了个蠢办法,竟是将船桨从水里面抽了出来,去戳打两侧的他人船只中的划手! 叶良星好巧不巧被打中,险些因此掉落水中,他气愤的瞪着轩辕玉龙,轩辕玉龙趁势上赶,越过了江南队伍。 而宋家军的队伍也因为轩辕玉龙这样下作的手段而左右摇摆了起来,险些整支船队侧翻。 宫廷桥上。 文诚明见此,眉头紧皱着。 宋岫岩更是一拍桌子,怒气冲冲道:“十三王爷太过分了!这种肮脏手段也要用!” 宋岫岩想找其他官员论上一论这轩辕玉龙。 但百官深知那是王爷,不敢随意言谈,何况多数的他们不也盼着京城子弟赢来的。 姜氏拉住了四处蹦跶的老爷,连忙低声道:“圣上都没说话呢,你说什么,你看到了,圣上自然也看到了,急什么急!” 宋岫岩这不是太激动了呢。 在姜氏一番安抚下,宋岫岩重新将注意力放到赛场上去。 “儿啊,加油,弄死这帮杂种!” 宋程昱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唤了一声大哥,宋程现心领神会,将鼓点慢了下去。 随着鼓点减弱,将士们手上的力道也舒缓了些,船不再似箭一般冲出去。 而是在船尾刚刚超过京城子弟船头之时,宋程昱改变了船舵方向,干干脆脆的压住了后面船只。 京城子弟龙头被挡,打算将船头换移方向,但不管往哪里换,宋程昱都将船尾死死的挡在了他们身前,让他们无法移位。 也是这个时候,江南船只已经重振旗鼓,从后面追赶了上来,成功超过了京城队伍。 而在江南队伍赶超上来之际,两艘船逐渐拉开了与京城船只之间的距离。 最后离终点不过一公里距离了。 叶良阳和宋程昱对视了一眼,互相颔首点了头,双方便十分有默契的将鼓点重新打了起来。 两只船上所有的人员都明白到了最后关键的时刻了! 和京城队伍的赛事已然结束。 但和宋家军的比赛才刚刚开始! 文茵便是看到了那两艘船只似是离开弦的箭一样,朝着这方冲了过来。 水被激荡而起。 一层层一圈圈的涟漪,似是在文茵的心房里划开。 她看着站立在船只上的宋程昱,那一副沉着冷静的面容,俊俏刚硬的下颌线,悄悄的扎在了他眼中,怎么都移不开了。 直至宋家军率先冲过终点线,直至他带领着自己的队伍在陛 那种荣耀、欣慰、自豪的感觉,溢满了她的胸膛。 等他从圣上那边下来,文茵以为宋程昱会过来找她,或者过来领着她回到宋家桌面上去的……她一定不会拒绝他的牵手,他的拥抱。 就算是大庭广众之下亲密,她也甘愿的。 可,宋程昱没有。 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第53章 他们都倾家荡产了 京城子弟输了。 输的惨不忍睹。 二十来个人,纷纷带着不同的心情下船去。 唯有轩辕玉龙还不相信自己输了,在船上挣扎着说:“不可能输了,这场比赛肯定有假!肯定有假!宋家和江南的那帮人做手脚了,让圣上去查,去查!” 魏宇河与于宪伟很清楚轩辕玉龙为何会这番激动。 赵世才还想劝慰轩辕玉龙,被于宪伟拉住了:“算了,你要是倾家荡产了,恐怕也得这样。” 赵世才不明所以:“倾家荡产?” “你还不知道吧,这位十三王爷拿了自己所有的钱财良地换了十万两全部押进赌坊去了,这回输了一个精光。” 赵世才咋舌:“十万两?他一个月俸禄才多少,当王爷也没多久,怎么……” “他不是还有个大宅子,那个宅子可值点钱的。” 说罢,于宪伟和魏宇河就走了。 而轩辕玉龙情绪崩溃,甚至于对几个子弟动了手,场面不可开交。 也是这个时候,几个百姓从运河旁边掉了下去,周遭人连忙喊着“有人跳河了”! 河岸两旁管理秩序的警卫将人救了起来,只传了几声嚎啕大哭,高喊着“完了完了、输完了啊……我这辈子都完了……” 纳兰荣锦深知赌博危害,也庆幸自己没有参与其中。 他不想和这帮子弟再纠缠,也没脸上宫廷桥和群臣共舞,讪讪离开了这方…… 只是才走出来,他却注意到了河岸处警卫所救的人里面,有一个身影十分眼熟。 定睛看过去,竟是他府上的褚管家。 他快步疾走过去,人未到褚管家跟前,就看到了他手上一张已经被水浸透了的赌票。 其上写着二百两赌注。 赌的正是京城子弟拿位首。 纳兰荣锦站在原处,死死盯着褚管家腰裤上挂着的钱袋子,已然干瘪得没了形状。 褚管家拿着状元府上最后点积蓄,去赌了。 褚管家在人群里看到了纳兰荣锦,一声嚎叫哭咽,遂爬了起来,原本是想朝着纳兰荣锦的方向过去求宽恕,可……他没有,也没敢在这样一个场景下做这等事丢了纳兰荣锦的脸面。 于是换了方向,褚管家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赤脚跑开了。 纳兰荣锦看着褚管家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瞬时觉得全身都瘫软了起来。 同时,他心里怄着一股火气,又无处可发。 这个场面,这么多达官贵人,这么多人的百姓……他断然不能像轩辕玉龙那样发上一通脾气,也不可能像平民百姓一样往运河里栽。 他只能忍着,捏紧了拳头,全身紧绷着。 也不知道自己走的是哪条路,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的状元府。 只等他看到状元府几个大字时,小厮从里面焦急的跑了出来,对他说:“大人,褚管家上吊,人没了。” …… 端午宴结束。 叶家一众在安和楼摆了宴。 邀请了丞相府众人、将军府众人。 大家就这几日的事情各自言论。 谈的是一个畅快淋漓。 但就一件事很可惜。 便是叶良星知道无人买江南船队赢而让一众兄弟凑了钱去赌坊买赌票。 当时是真激动了,浪费了这万八千两银子。 他那点积蓄可是攒了好久好久的。 哎,原本还想买些好玩的东西回去给娘亲妹妹们。 现在,是连回去打点驿站的银子都没了。 杨美钿这个时候对叶良星道:“放心吧,你冲动,你嫂子可不冲动。” 叶良星一喜:“嫂嫂,你没去买赌票?” 杨美钿摇了摇头,还从怀里拿出了一张赌票来。 “买肯定是买了,但我们没输……” 叶良星一惊,除了叶良阳的其他人也凑了过去看。 “我呢,很清楚我们的情况,所以我买的是江南队伍拿第二名……不过呢,去赌谁是第二名的赔率不高,只有一比一,也就是说我拿了你们多少银子,现在可以双倍返还给你们。” 众人一听,兴奋了。 原本以为银子没了,不承想还多了一倍还回来。 “嫂嫂,这下子我可以买足够多的东西给妹妹和娘亲了。” …… 城里。 百姓还在庆祝端午节。 宫里。 贵妃却难产了。 消息从宫外传出来的时候,文诚明与姜氏还在安和酒楼。 了解情况后,他们只身便去了宫内。 文茵独自被送离了酒楼。 文茵和父母分别的时候,特别嘱咐道:“宫内有一位医师会剖腹接生之法,若太医们束手无策时,母亲父亲可千万要提一下这个人。” 文诚明特别询问了这个名字。 文茵如实以告:“薛琳,字孔璋。” 贵妃这一胎至关重要,此乃是新帝继位之后的第一位皇子,也是长子。 未来极有可能会继承皇位。 文家是否能百年安康,恐怕就要看这一回了。 所以贵妃和皇子,一个都不能出事。 文茵坐在马车之中,回想起了前世贵妃因为肚大难产,而诞下了一死胎。 之后贵妃便没了生育能力,几次想方设法争宠,也逐渐让皇帝失去了耐心。 而文家没了贵妃在宫里做支援,也似失了左膀右臂一般,开始走下坡路…… 可以说一切的开端都是来自这次难产事件。 只要贵妃能够平安顺利诞下皇嗣,未来文家在朝堂上说话多少能有些许的分量在,宋氏的惨案上,文家怎么也可以帮上忙。 提到宋家,文茵就不得不想起宋程昱了。 他已经两日不曾和她说话了。 她这个心,突突突的。 十分不舒爽。 白日宫廷桥上,他不理会她。 晚上安和酒楼,他也没理会她。 看着他与旁人把酒言欢,她却被冷落……心里相当不是滋味儿。 文茵捏着手绢,将手绢反复缠绕在指尖,竟是一脸的幽怨。 好一会儿,她注意到马车是朝着将军府的方向去的,于是叫停了马车。 让改道,去丞相府。 守在一旁的丫头眨巴了下眼睛,道:“小姐,不太好吧,夫人和老爷说让送将军府去的……” 一般女子出嫁了,节气过了的当天就该回夫家的。 但文茵不愿意。 她正在气头上。 那个不着眼的东西惹了她。 她若还恬不知耻的回将军府,今后岂不是要被他狠狠拿捏住! 第54章 在心头啃咬出个牙印 文茵回到丞相府。 丫头就打了一桶水,给文茵沐浴。 洗净后,文茵躺在了床榻上,脑子里乱乱的。 终是起了身,自己去花园走走。 外面烟火四射,百姓依旧热闹着。 她便学着像小时候那样,找人拿来了梯子,爬上了屋顶。 又备了点酒水小菜,看起了京城里的繁华景象。 运河两岸小商贩积极做着生意。 路上的孩子妇人难得出行,个个脸上都是欢声笑语。 但外面的热闹似乎更加衬托了她这一处的凄冷,更显得几分落寞了来。 抿了一口辛辣,又觉得无味儿,遂放下了酒杯。 她在将军府也偶有小酌,但那味道就清爽许多,也不知道那酒是宋程昱从哪儿弄来的。 坐在屋顶半响,文茵又觉得无趣了,起身准备下来。 却不想脚下一麻,竟是打了滑。 可这一声小心有个什么用,她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文茵紧闭着双眼,一张小脸害怕的变了形,只是好一会儿过去,她还没感受到疼痛,再睁眼的时候,那精致的下颌线便入了她的眼。 宋程昱…… 他搂住了她,脚步轻点,又重新回到了屋顶上方。 即就招呼着其他人离开了这一处,还嘱咐宋程昱好好照顾文茵小姐。 “你怎么来了?” 他已经换了一身装扮,一身素色,干净清爽,身上还留有些许的栀子花香味儿。 那是文茵吩咐湘竹做的,给摆放宋程昱的衣柜里也放了风干的栀子花,用于留香。 他这是已经回过了将军府,还换洗了一身。 宋程昱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你怎么没回将军府?” 文茵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还处于气头上的话。 只道:“也没人请我回去。” “那是你家,还需要人请?” “自然。” “那我现在请你回去。” “不回。” “理由呢。” “不想回。” 宋程昱微微眯起眼,走近文茵,带着不耐:“我再问你一遍,回不回?” 文茵皱起了眉头,不喜欢宋程昱这样的态度,很干脆的回应道:“不回。” 宋程昱抿唇:“你不回,那我回。” 说完,他一个转身,直接跳下了房顶。 稳健落地之后,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直至没见到人了,文茵一双眼,泛起了红。 他竟是真的走了。 她咬着牙,将手边上的酒杯和小碟子朝着屋子 她为他谋划,为他考量,现下竟是得了这么个下场。 这个男人没有心! 委屈在心里蔓延,她蹲下了身子,抱住双腿,将头埋了进去,便又是一阵呜咽…… 宋程昱看着面前可怜又可气的小女子,眉间的火气已然消散,他慢慢靠近了她。 “今晚上,我是住客房还是你闺房。” 一声沉吟,文茵抬起了头。 满面泪花的看向了那男人。 她伸出拳头要打他,宋程昱也不反抗,硬挺着。 “两天没和我说话了,一开口就像是吃了炸药包,想气死谁。” “从前我觉得你木讷,现下我却觉得你脾性一点儿不比那些京城子弟小,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 “今日比赛前后,你竟是连看都不曾看我一眼!” 宋程昱的心里还惦记着那日文诚明跟他说的那些话。 他说,文茵很在乎纳兰荣锦。 所以不愿宋程昱输给纳兰荣锦分毫。 他给这事儿记下了,且没法儿忘。 他将人抱在了怀里,他承认是自己小气,也大度不起来。 只是女人哭的娇艳欲滴,一双睫羽都挂湿了,他又心疼。 原本还想让文茵给自己认错,现下却是不哄她肯定是不行了。 拧巴死他算了。 “别哭了,都是我的错。” 他抿着唇,心甘情愿的说了这一句。 “本就是你的错,你待我不好了。” “是,是我不好。” 他给人圈得更紧了些,然后就去吻她。 文茵被吻得七荤八素。 回到房内时,她在桌子上,茶壶碗碟都落了一地。 只是月事未完。 他没发泄的办法,只能狠狠在她心头啃咬了一个牙印出来。 …… 第二日早晨,文诚明和叶秀娣从宫里回来。 也带来了好消息。 贵妃顺利产子,圣上龙颜大悦,赐了这次剖肚接生的主刀医师薛琳为太医院副院长。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圣上已经下旨将华明郡主许配给纳兰荣锦了。 吃过早饭后,宋程昱便带着文茵回了将军府。 文诚明伸了伸懒腰,准备回房间补觉。 叶秀娣则是拉住了文诚明:“华明和纳兰荣锦的婚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怎么就说圣上下旨了?” 文诚明挑了挑眉:“华明要嫁给纳兰荣锦,下旨不下旨也是迟早的事儿。” 叶秀娣不依不饶,问:“那你干嘛当着女婿和女儿的面儿提这事儿,有这个必要吗?” 文诚明理所应当道:“当然有必要,我这是在点这个女婿!” “点什么点,你没看到女婿听到纳兰荣锦的名字脸色都不好了。” “就是要让他不好!” “什么玩意儿。” “呵,男人的劣根性,我可比你懂!”被人惦记的才是香的。 叶秀娣瞪了一眼文诚明,也懒得和这个男人废话,转身便独自回房了。 …… 马车里。 文茵似是嗅到了些许不一样的味道。 前后仔细联想了一番,好似明白了什么。 看着闭眼假寐的宋程昱,她不禁问道:“你这两日情绪不对,是因为纳兰荣锦?” 宋程昱慢慢睁开眼,没回应。 文茵见他默认了,直觉不能让这个成为他们两人之间的隔阂。 她抿了抿唇,道:“我与他之间没有任何关联,你该知道。” “嗯,我知道。” “可你不高兴了,你在生我的气。” 文茵又想起昨晚上,他对自己的粗暴。 嘴巴上说着是自己的错,但动作行为上都是在泄愤,否则也不至于将她弄成那番的姿势来。 第55章 名声肯定没你的安危重要 马车内,静谧。 两人四目相对。 文茵觉得有必要将话说清楚。 否则,这迟早会成为他们之间感情破裂的导火线。 但宋程昱已然不想在这上面多花时间了。 解释和不解释,只会更凸显他的斤斤计较。 一路安静到将军府。 寒梅和湘竹就上前来伺候文茵下马车。 宋程昱去了宋岫岩书房,文茵独自回了小院。 湘竹一路将这几日将军府里发生的事儿给文茵说了。 “昨天不是端午节呢,大街小巷都热闹着,姜家几个小辈儿管不住自己裤裆去了窑子,找了头牌春风一度,一群人在里头吃喝了不少,欠了一笔银子,今早上欠款就送到将军府来了。因为他们没钱付账,就被妓院的人扣押着,等着将军府拿钱去赎。” “一个晚上就算吃好的喝好的,百八十两银子也够了吧,那位舅母怎么还拿不出?” 据文茵所知,陈臻这些年在将军府手上应该攒下了不少银钱。 加之这段时间住在将军府,有些个值钱且不打眼的小玩意儿也多少被她顺出去了一些。 自己儿子在妓院的消费,她怎么都该给得起吧。 寒梅这个时候补充道:“昨天姑爷那场龙舟比赛,惊动了整个京城的赌坊,寒梅瞧着这位舅母夫人恐怕是给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押进去了。” 之前也不知道是谁透露出消息来京城子弟的龙舟队伍必夺得头筹,搞得民众们一窝蜂的都参与了赌博。 “昨天夜里,运河里就捞出来了几具尸体,还有状元府上,那位褚管家挪用了府上的公款去赌博也全输了,自己无颜对自己主子,就上吊死了……都是因为这赌博害的。” 湘竹小声的说,文茵听了这是一惊。 一个龙舟赛事,竟是白白丢了些许人的性命进去。 “小姐,就别去给夫人请安了吧,那糟婆子还在里头闹呢。” 文茵在这件事里面掺和的已经够多了。 现下去,恐怕也讨不了好。 原本也是姜氏自己的家事,她去了,不免婆母自己觉得难堪。 文茵回了自己小院去。 等中午午膳,寒梅又传来了前厅的情况。 陈臻想找姜氏拿钱去妓院赎人,姜氏想趁着这个机会逼迫陈臻离开将军府。 陈臻嘴上是答应了,但钱拿了之后还是带着姜家的一群人要进将军府里面来。 将军府近日增添了不少护卫,在门口守着就是没让那群老妇孺进来。 陈臻也够狠,直接让自己的儿子瘫在了担架上,扬言自己儿子是被宋程昱硬生生打成了残废,要求将军府负责。 “百姓们这会儿都在外面看热闹呢,可难堪了。” 听着寒梅的话,文茵问道:“公爹婆母那边是什么情况?” 寒梅说:“说是已经去报官了,让顺天府知府来解决。” 正说着。 宋程昱进了院子,脚步匆忙。 “吃过饭,我要去趟顺天府,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就不用等我了。” 宋程昱拿起了碗筷,迅速往嘴里扒拉米饭。 没有多咀嚼,生生咽了下去。 文茵没有吃饭的心情,让湘竹给自己准备了一件披风和一顶白纱帷帽。 “慢点吃,我陪你一起去。” 宋程昱拒绝了:“公堂那种地方,你一个妇道人家过去不会喜欢的,在家等我就行,我不会有事。” 但这是自己的丈夫,文茵总归是担心的。 顺天府出面,那陈臻摆明了是要状告宋程昱打残了自己的儿子。 打人的事儿可大可小,在律法之中明确规定了将人伤至残废处以三年以上牢狱之灾。 宋程昱三两口吃了两碗米饭,放下了碗筷,准备出去。 文茵拉住了他的手。 宋程昱微微一愣,看向她,听得她道:“有必要的话,我不介意将那日的事说出来。” 文茵指的是那日姜明实要对她施暴的事。 名声顾然很重要。 但和宋程昱的安危比起来,名声便算不上什么了。 宋程昱反握住她的手在掌心:“那你更不能去了。” 同时安定了文茵的心:“爹娘早先派去江南调查的人已经回来了,还带回了不少证据,只等二舅的案子审理结束,陈臻就会被抓紧大牢,到时候一个区区的姜明实,便算不得什么事了。” 说罢,宋程昱便走了。 文茵看着他那离去的身影,轻轻吁了一口气。 几日前,她问了叶良阳天然泥灰岩烧制的办法,是想给院子里几处不平整的地方给铺一铺。 叶良阳当下和她说了,但她觉得太难听不懂,就让叶良阳抽空去告诉宋程昱,改天让宋程昱给院子修葺一番。 叶良阳应该是按照文茵所说的做了,让宋程昱注意到了天然泥灰岩这种材料。 这才发现了江南姜氏床板也是用这种材料制成,从而发现了床板里姜晟磊的尸体。 寒梅知道文茵放心不下宋程昱。 在宋程昱走后不久,自己也凑到了顺天府去了。 湘竹则是陪在文茵的身侧,时刻等着寒梅的消息。 接近傍晚,寒梅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告诉文茵没事了。 “刚开始那婆子还很嚣张,说宋家苛待亲戚,自己在将军府不过几日就被辱骂得要自尽了才好,说自己和儿子怎么受人欺负了,指着咱们将军大人和夫人一顿乱吠,就是下人奴婢出来指认她们的不是,都被呛得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二舅老爷的尸体放在公堂上,那陈臻就跟疯了一样,偏说那不是二舅老爷的尸体,江南那边运送尸体过来的时候跟着巡捕,出面证实了二舅老爷的身份,不管陈臻怎么狡辩也由不得她了,杀了人就得偿命,当场被拿下了。” “至于说那位二表少爷,经过查验,根本就不是二舅姥爷亲生的,是陈臻跟别的男人厮混出来的野种,当初二舅老爷就是发现了陈臻的苟且事才被陈臻杀害。” 而陈臻被抓后,姜明实眼看没了靠山,立即就怂了,不敢再找宋程昱的麻烦。 宋家表示也不打算找姜明实的麻烦。 但不巧那江南云楼的艺伎挺着大肚子找了上来,状告姜明实对她骗财骗色。 “现在宋家的案子是结束了,但姜明实和那位艺伎的案子还在审理,估计要掰扯到天明去了。” 寒梅说时,十分解气。 是觉得这些天的委屈都得到了释放。 “小姐,今晚上老爷夫人还让厨房准备大餐,说庆祝呢。” 寒梅说得喜笑颜开。 文茵的眼则是一直往外在望,可外面一如往常,什么也没有。 文茵按捺不住,开口问道:“他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第56章 有心人拿去献给了帝王 “小姐是说姑爷吗?” “嗯。” “姑爷从顺天府出来,就被召进宫去了,说是有急令让姑爷去办……” 寒梅顿了顿,继续道:“可能今晚上或者明日就要走了……” 文茵手心微微一紧。 这是要去西南方平定瘟疫去了。 那一场瘟疫,起来的凶猛,走的却缓慢,持续了一年之久。 让整个西南部都民不聊生,病殍遍地。 宋程昱这次带着皇命去,一是为救民众于水深火热之中,另一方面则是阻断西南人民逃窜到其他地区,防止其他地区也受到病疫感染。 尤其是阻断病疫来到京城。 前些日子,已然发现了两三疫病之人出现在了城外。 文茵捏了捏手心,回忆着前世宋程昱因为去了西南方救济而感染上了病疫,虽然在大夫的救助下活了过来,但还是留下了病根。 每逢阴雨寒湿的天气,就会咳嗽不止,胸闷心慌。 不得已开始常年服用药物用于治疗。 是药三分毒,常年用于药物,身体便没了从前那样健壮,即便已然比常人要强健许多。 这便也为宋程昱后来战死沙场做了铺垫。 如果他的身体一直若如今这番,武功和力气也曾有落下,说不定宋程昱在战场上就死不了。 “小姐,你怎么了。”湘竹望着文茵一脸的沉思,不由得问。 文茵扶了扶额,随即道:“湘竹你随我去找婆母。” 前日贵妃胎动。 她作为小辈儿不适宜守在皇门前等生产。 如今皇嗣诞下,她过去正好探望一番。 加之,姜氏的药大概也用完了,顺便找一趟薛琳也恰好。 姜氏这边刚刚处理完陈臻的事儿,其实是累了的,但见文茵着急,也随了她走这一遭。 路上,姜氏问她:“昱儿今晚或者明日就要走了,何必非得现在去,最后一晚你两多交交心岂不是更好些。” 文茵道:“娘亲说的是,但正是因为相公马上要走了,儿媳才想起来贵妃娘娘那儿有一件金丝马甲,马甲轻便可日常穿戴,可防刀剑,儿媳去探望贵妃娘娘,也顺便给这马甲拿回来给相公,山高水远的,总怕相公会有个不是。” 姜氏听闻,眼角笑成了一条缝。 又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腿:“不过你说的对,老五虎得很,你公爹带着他们五个去打仗的时候,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上阵杀敌干起来都是不要命的,每每为娘的训斥他,他都不以为意,满口都是死要重于泰山,为国效力死得好,但自从他成亲,便不再说这样的话了。” 文茵听着,不动声色。 “是以,我知道,他心里有了在乎的人,所以做什么都有了顾忌,你看姜明实被吊在城墙上的事儿,你我都清楚是谁干的,陈臻心里更是清楚老五就是这个罪魁祸首,但方才在顺天府陈臻几番激将昱儿都没能成功,他之所以能这么沉得住气,都是因为你呀。” 文茵面颊微微红了。 “你们成亲不久,其实该享受一下二人世界的,但老五的这个职位性质避免不了要东奔西走,你看下今晚上行不行,给咱们宋家再添一子嗣来,男孩儿女孩儿也都是好的。” 文茵双眼潋滟,抿着唇,不再好意思答话了,便是点了头。 要孩子这件事,她也想过。 是该要的。 也不是为要一个孩子傍身,是想老了以后可以像姜氏一样膝下儿孙满堂、享天伦之乐。 当然,所有的美好愿望前面还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阻止那桩惨案的发生。 马车进了宫廷。 姜氏将随带的礼物,让文茵一起送到贵妃那儿之后,自己便去了太皇太后那儿。 两人年轻的时候曾是闺中密友,偶尔太皇太后闲得无聊,也会召姜氏进宫谈谈闲话。 文茵则只身去探望了一番贵妃和小皇子。 文茵只比贵妃小个五虚岁,两人从小一同在丞相府里长大,感情倒是不错的。 闲聊之间不免聊得深了些。 话语里贵妃也叮嘱着让文茵注意点自己的肚子。 “宋校尉那么一个身强体魄的人,说不定你这肚子已然有消息但你恐怕还不知道。” 于是,贵妃就找了薛琳来。 无论如何都要给文茵把脉。 文茵的葵水才去,知道自己不可能有孕,但姑母玩性上来了,只能依着她。 薛琳隔着纱布摸了文茵脉象好一阵子,最终得出了未有身孕的结论。 贵妃听着有些失望。 文茵倒是坦然的。 两人对着小皇子又玩闹了会儿,文茵很自然的找贵妃要了那件金丝马甲,再看天色不早了,便主动离开了贵妃宫殿。 薛琳一直在旁伺候着,文茵走的时候,也带上了他。 站在长廊。 文茵首先告了一声恭喜。 薛琳两次鞠躬,回:“都托了宋少奶奶的福。” 当初文茵告诉薛琳贵妃会难产,薛琳还不信,只觉得宫中有最好的太医,怎么会随意让贵妃肚大如盆。 可进了宫之后,他才慢慢发现这里面些许门道。 宫里虽然有最好的太医,但这最好的太医却也是专属某些人所用。 贵妃的肚子,明显是被有心人故意养大的。 至于太医,他不会完全不提贵妃吃的过分丰盛之事,但怎么提的就不好说了。 那些宫女婢子为了贵妃能开心,自然也会忽略掉太医说过且说的不那么重要的话来。 就好比“吃食分量稍多了些,但千万也别饿着,紧着贵妃情绪最重要”。 然后每日送到贵妃面前的食物依旧是那些富含油脂、糖分较多的,便是少吃了也不会妨碍贵妃肚子大起来。 所以贵妃生产当晚,文茵便让自己的爹娘主动推荐薛琳剖腹生产,是给了薛琳一次机会,也是救了小皇子一命。 救了皇子,便是救了贵妃。 有了这两者的恩情,皇上不注意到薛琳都难。 前世,薛琳投靠了心术不正的珍妃,这才落得那番凄惨下场。 如今,薛琳投靠的是陛下,只盼他能走正路,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 “听我爹说,太医院有人已经研究出了治疗瘟疫的药物,薛大人觉得这药物能解决西南瘟疫问题吗?” 薛琳轻吸了一口气,道:“此药是在下研发的,但并未成功,如今已被有心人拿去献给了帝王,在下也听得今日早朝西南重灾情况,陛下准备将药物投放使用。” 薛琳正为此担忧着。 药成了,献药者自然是赢得无数荣耀。 而他若是想抢功,还得被批判为何要藏匿药物,置百姓于不顾的罪名。 药没成,献药者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将问题归咎于薛琳身上。 到时候,恐怕他也是难辞其咎。 第57章 轻薄他们的校尉夫人 “为何现在不向圣上提及药的问题?” 薛琳无奈:“陛下对此药已然有很大的期盼,我这个时候提药的问题,陛下恐怕不能接受,再者那两名疫病患者已经交付给了太医院,是一品太医大人亲自向陛下禀报这两名病患已有痊愈的迹象……” “痊愈的迹象?” “嗯,回光返照,一品太医大人判断失误,那两名病患已经在今早死亡,只是该消息没从太医院传出去罢了。” “这……” 文茵咋舌,倒是想不到这一品太医大人竟能如此昏庸。 想来也是了,如果这位一品太医够明智,后宫也不会出现那么多离奇死亡的案例了。 “薛琳想过告发,但这事儿若传到陛下的耳中,整个太医院都不会安宁,如此……在下也很难受,一方面是太医院上下数千名医官,一方面是西南无数等待着救济的民众……” “这些,你本不该相告于我的。” 文茵微微紧了紧手心。 薛琳则是道:“一是在下信宋少奶奶为人不会轻易将此事传出去,二是在下想请宋少奶奶给一个抉择,此事到底该如何解决。” 当初是宋家举荐薛琳入宫。 而后是丞相府在陛 但不管是宋家还是丞相府,对薛琳来说,知遇之恩只有文茵一人。 她信他能医治将军夫人,也信他能救贵妃难产。 有文茵对薛琳的这份信任,薛琳自然也不吝啬于将自己的信任给她。 文茵定定看着薛琳,饶是他没有今日这一问,文茵自然是要给他出主意的。 文茵问道:“这一副药没成,是不是在药引子?” 薛琳一惊,鞠了一躬:“正是。” “大人可用过雪莲做药引?” 薛琳微微摇头:“在下深知其功效,也确是最好的药引子,只是雪莲过分昂贵和稀有了,西南那么一大片土地所需雪莲数量实在是……” 薛琳话还没有说完,文茵便打断了他:“文茵曾听闻西南方有一雪山,其上盛产雪莲,只因其离了雪山便无法存活,故不曾有人采摘,若大人能在山上制药,说不定能解此次疫情。” 薛琳又是惊又是喜。 还想问文茵是听谁人所说,是否可确切有此事时,文茵又插了话。 “文茵告知先生这些,其实也有私心,此次宋校尉领命去西南赈灾,恐凶多吉少,还望先生随行务必照料妾身相公。” 薛琳听闻,想起前不久时和宋程昱之间还未有化解的矛盾。 但毕竟是文茵所提,他只能郑重颔首。 “若能匡扶百姓,在下愿倾囊相助于宋校尉。” “谢谢大人。” 话说完,文茵准备离去。 薛琳叫住了文茵,犹豫了一阵,终究是没有将想说的话说出口,而是敬重鞠了一躬,就此拜别。 …… 姜氏和太皇太后太久没聚,一时间聊开了,干脆晚饭留在了宫里用。 文茵率先出了宫。 离开宫门,她倒是没有回将军府。 而是直接坐上了马车去城外练武场。 车上还放了几百斤的面粉,几百斤蔬菜,几百斤的牛羊猪肉。 这些是给将领包饺子用的。 “湘竹已经去丞相府给丞相夫人报了小姐要的厨房伙计,现在应该也在去的路上了。” 寒梅说着,文茵点了点头:“待会儿边做饺子边下水,多弄上几口锅,都是武将,少不得一人吃上几十个,让干活儿的小厮手脚都麻利些。” 文茵还是第一次去练武场,以宋校尉夫人的身份去犒劳各位将领,没什么经验,也怕出错。 原本她不做这些也没有什么问题的。 只是偶尔想起前世时,宋程昱身边的一个副校尉的妻子在他们临行之前特意为他们几个领事开了小灶,由此在那帮将领心中,这位副校尉的妻子就成了他们心目中的“嫂子模板”。 整日一口一个找媳妇儿就得找副校尉夫人这样的。 文茵是不在意这些虚名的,但她觉着这事儿大概率是让宋程昱脸上无光了。 他一个正的,凭什么要被副的压上一头。 更何况,还是在比老婆这件事儿上。 文茵不知道的却是开一顿小灶,不过几两银子的事儿。 她这一出手就是犒劳了全军,上千两银子就哗哗出去了。 哪家将领看着这样的媳妇儿还不只能眼巴巴的瞅着。 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娶回去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家里还堆着成箱金银珠宝的“仙女”回去。 于是大家对宋校尉夫人那样的大家闺秀只能艳羡,可望不可求。 对副校尉夫人这样的小家碧玉还是能攀上一攀的。 一行人来到练武场。 最先发现来人是宋校尉夫人的是大炮。 大炮换了一身军装在身,凑过去就让小炮去通报宋程昱了。 文茵不见外,将大炮看待成自己人,对着大炮说明缘由后,由大炮安排直接架了火堆,上了锅。 几张台面也很快就搭起来。 丞相府里的几个厨房伙计也动起了手。 和面的和面,生火的生火,包饺子的包饺子。 寒梅和湘竹也加入到了包饺子的行列之中,包完就往锅里面下。 一碗碗饺子端上来,文茵看着没多的人手了,自己伸手去接汤碗递给将士们。 文茵今日穿着得随意,头上也不曾有多的珠花搭配。 是因为觉得军中这么严肃的地方,不适合穿戴的过分花哨。 可她却不知,就是这么素净大方的模样,更显得她惊为天人的面容。 吹弹可破的肌肤,两颗晶莹珍珠似的眼睛,因为忙碌而微微红的面颊,因为无措而些许仓皇的腼腆举止…… 宋程昱从营帐里出来,看到的便是一朵娇艳的花儿杵在了一帮乌漆麻黑的兵溜子里头,那内心澎湃的便立即大步冲上前去,给自己的媳妇儿从人群之中捞了出来。 文茵被无缘无故抱起来,还未看清来人,便是一阵惊呼。 险些以为这练武场里面是不是出现了大色鬼,竟然敢当着一众将领的面儿轻薄他们的校尉夫人。 等文茵被搂进了营帐,发丝凌乱扑面下,那穿着银色军甲的男人这才入了她的眼。 “宋程昱,你就不能温柔些!” 第58章 凑近点儿才能看仔细 宋程昱未动。 文茵立即感受到了来自四方的视线。 分别是几位军中将领,他们穿着的衣装和外面的战士不同,俨然是长官模样。 其中还有一妇人掩面在笑,素装打扮,姿色虽一般,但眉眼里多有些成熟稳重的魅色在。 这该是那位副将的媳妇儿孙曲巧了。 也是前世里,宋家军队里的模范嫂子。 几个人正围着饭桌,桌上的饭菜也已经被吃了大半,酒水撒了些许在外。 这一顿该是孙曲巧为几位长官开的小灶了。 文茵咽了咽喉,被盯得全身上下不适。 除了尴尬只能是尴尬。 还是孙曲巧眼疾手快,拉了自己的丈夫要出去,还给丈夫使了眼色,给其他人也一众领出去了。 “正好我没准备主食,各位吃菜肯定不够,咱们也出去讨一份热水饺尝尝。” “哦,对了,我还会调蘸料,你们吃辣的还是不辣的尽管和我说。” 孙曲巧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记提一嘴校尉夫人的好,喊着感谢之类的话。 不管文茵喜欢不喜欢孙曲巧,但这个人做出来的行为动作确实让人没话说。 也怪不得军中战士会以她为模子找媳妇儿了。 “你怎么来了?” 等营帐里没了人,宋程昱这才开了口。 文茵拨弄了下头发,道:“知道你马上要走了,过来看看你。” “现在看到了。” 他面色冷淡的,说出来的话反而像是要赶人走一样。 文茵气劲儿也不小,心中也傲着,听到宋程昱这话,立马回应道:“对,我看到了,我现在就走。” 说着,她要往营帐外面去。 宋程昱长臂一伸,就给人捞了回来。 这回力气足够大了,直接将人给摁倒了一旁的榻上。 床榻硬得很,文茵后背躺上去,全身不自在。 “谁让你来了,你就自己来,来就来了,两句话说不得,就要走,闹脾气也不该是你这样闹的。” 宋程昱是在气文茵连一声招呼都不打的来了。 又想一声招呼不打的离开。 军中将领常年面对着男人,看到女子出没还不得两眼放精光去。 就是刚才文茵拿着汤碗递给将士们那举动,就足够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想入非非了。 何况还是这么个跟“天仙儿”似得模样。 文茵觉得无所谓,他宋程昱可不愿意有谁多看自己媳妇儿一眼。 文茵不知道宋程昱心中所想,只当是这人还惦念着“纳兰荣锦前夫”的事儿,还跟自己找不自在。 她咬着牙,红着眼,瞪着他:“我好心好意来为你送行,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我怎么你了……” “凶我,吼我,还推我……” 宋程昱轻吸了一口气,伸手将人抱起来,然后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文茵不干,要起来,宋程昱拿捏住了她的手,有些霸道。 “你不是来看我的,凑近点儿才能看仔细。” “谁要看你,粗鄙不堪。” 宋程昱扯动了嘴角,勾了唇:“出门饺子回家面,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你搞这么大阵仗我是有些意外,你不是不爱热闹的。” “是不爱,但你不回家,我第一次来练武场,总不能空手来,人家副校尉的妻子也知道过来给你们开小灶,我不至于连这种基本礼节都不明白。” 宋程昱轻轻挑动了眉头,听出了点儿味道。 “你是不想自己这个校尉夫人被副校尉夫人给压了过去。” 文茵被看穿,不愿和他多辩驳:“随你怎么想。” “那我就当是这个意思了。” 文茵:“……” 这时,湘竹和大炮小炮从外面进来。 大炮一见里面宋程昱正抱着文茵,立即就给小炮拽了出去。 湘竹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毕竟是文茵屋里的人,将自己手上端着的一大碗饺子放在了床榻一旁的小几上,另外在小几旁放了一个包袱。 然后湘竹道:“小姐,您包的饺子也煮好了,旁边有蘸料,小心吃别烫着了。” 说完,湘竹也连忙退了出去。 宋程昱看着那一碗饺子,长臂伸过去就拿在了手上。 “你包的?” 文茵冷淡的应了一声“嗯”。 宋程昱拿着勺子在里面晃荡了下,看着那饺子不是太小就是已经被煮破了。 文茵也看到了碗中饺子的情况,微微蹙眉,这湘竹是真的老实。 她说给自己包的那些专门煮给宋程昱吃,湘竹就真的一点儿不掺假。 这碗里头就没有一个完整的能看的饺子。 面是面,馅是馅。 这哪里还有饺子的样儿,分明就是一碗肉面糊糊了。 眼看宋程昱要动手往嘴里送,文茵阻止道: “别吃了,我让湘竹再给你弄一碗过来。” “你是准备再去包一碗?” “怎么可能……” “那我就吃你包的。” “这种没味儿不好吃。” 皮和馅都在开水里混着了,哪里还有味儿。 宋程昱不在意,将一旁的蘸料全数倒了进来,搅和搅和,倒真的成了肉面糊糊。 接着就是宋程昱呼噜呼噜一阵,那一碗全部进了他的肚子。 “好吃吗?” 文茵问。 宋程昱用舌头顶了顶牙,道:“没尝出什么味儿,下回你给我多弄点,才几个不够吃。” 他想的挺美。 一吃都吃两顿去了。 文茵从宫里出来就马不停蹄的往这边赶,路上一直在担心等会儿包水饺可能会出现的各种状况,忧心得什么也没吃。 现下大事儿忙完了,肚子倒是开始叫唤了。 “怎么,你还没吃?” “吃什么吃……” 她推开了宋程昱,还是起了身:“我看你也看了,饺子也吃了,你明日还要赶路,我就不打扰你了。” 然后就对外喊着寒梅和湘竹的名字。 只是喊了两声,没人应。 宋程昱道:“我让大炮小炮给他们安置在营帐里了,没我吩咐估计出不来。” 文茵忍不住,要发脾气了。 宋程昱就趁着她还没完全发脾气之前,道:“这里是军营,不是将军府也不是丞相府,你让两个小姑娘在外面煮水饺给那帮臭男人看,你不心疼我还不愿意,这才让大炮小炮给她们另外安置去的,你别误会。” 他这是在强行解释。 文茵不予理会:“孙曲巧不也在男人堆里,你怎么没给她也找个地方安置去?” “她丈夫没到这个位置之前,她就在军营火头房里掌勺,这种场面人家应对了无数次,早就游刃有余了,再说孙曲巧的丈夫就在边上,谁也不敢多占她便宜。” 文茵又觉得不对:“那我在那里站着帮忙,你怎么就不让了,你不是也可以在边上威慑众人的。” “可我觉得就是有男人瞧你一眼,我都是吃了亏的,我这么漂亮的媳妇儿,我自己还没看够呢,凭什么给人看去。” 他一本正经,理直气壮。 一番话语,更是肺腑之言。 第59章 想起了不久前的新婚夜 文茵被他逗得没了气,也不去说他了。 接着去小几旁边给湘竹留下的包袱捡了起来。 包袱里面是一个镂空雕刻的桃木盒子。 光是看着盒子外表上的一层油光,便能够让人感受到盒子里装的东西价值不菲。 那里面放着文茵从贵妃那儿拿来的金丝马甲。 她将金丝马甲拿出来,轻轻一抖,上面的亮光就射入了宋程昱眼帘中。 “这个给你,刀枪不入,日常也穿上。” 宋程昱接过来,拿在手里掂量了一番。 十分轻便。 然后又抽了放置在一旁的剑,朝着金丝马甲狠狠劈了劈,竟是没有在金丝马甲上留下一丝的痕迹。 “这么好的东西,特意给我的?” 他问,一双眼澄澈的可以。 文茵点了点头:“你不是在战场上就是在危险中,这东西傍身,不管怎么样,你死不了。” 宋程昱唇角勾了起来,笑了:“你能这样心疼丈夫,为夫很高兴。” 文茵脸颊又染上了绯色。 他开心的过了,给人搂在了怀里,附身要去亲。 硬邦邦的铠甲,也咯着了她。 “疼、脏……你别……” 他刚吃那饺子,嘴巴里都是味儿。 湘竹为了饺子好吃点儿,特别给宋程昱的蘸料里放了大蒜。 还放了不少。 文茵伸着手,用手心抵住了他的下巴,五个手指大大的张开,一点儿也不想碰触他那油油的脸颊。 这一天两天的没着家,又是穿着铠甲操练的,身上都味儿了。 方才她就想说的……一直忍着呢。 这会儿宋程昱已经开始蹬鼻子上脸了,她不反抗肯定不行,指不定这人就要不分场合的干混账事儿来。 宋程昱被拒绝,脸上的笑霎时就蔫儿了。 “那你亲我一下,你亲完我,我就去洗澡,洗完澡再过来抱你。” 他有些赖皮。 文茵觉得很勉强。 只见文茵还没动身,他就威胁说:“你要是不亲我,我现在就吻你嘴巴,还伸舌头,恶心死你。” 文茵:“……” 她到底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所以这辈子来偿还他。 她屏住呼吸,闭了眼,很不情愿的凑到了他脸颊上,稍稍的碰触了一下下。 也是这一下下,在他脸蛋上留了丁点儿红唇的印子。 宋程昱心满意足的放了手,然后道:“我去洗干净,你等我过来。” 他即将出去,又觉得不放心,回过头来嘱咐道:“你别想着跑,外面那些臭男人可比我脏比我臭多了,晚上因为你的这顿饺子有不少战士还喝了酒,你不怕别人冲撞你最好待在这里哪里也别去。” 这一番话,足够让文茵变脸色了。 宋程昱看她怕的样子,又是一乐,掀开了门帷,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他一出去,文茵便听到外面有人打趣的对话声。 “看见没,宋校尉脸上的痕迹,都说那文大小姐与咱宋校尉不和,看来传言不真呐。” “可不是,你没瞧见宋校尉那乐开花的脸,嘿嘿……” 文茵没脸去听了。 只得狠狠跺了两脚,朝着地面发泄情绪去。 他都是怎么管兵的,上司的是非也敢议论。 她咬牙,等宋程昱回来,必定要先告状。 只是她还没等宋程昱回来,孙曲巧却先进来了。 带着两个粗实的丫头,竟是拖了一大桶水进来。 这是做什么? 孙曲巧对文茵道:“热水已经兑好了,宋少奶奶尽管清洗,我们几个就在外面把守着,绝不会有其他人进来。” 做完这些,孙曲巧还从丫头手上接过了两床被褥。 且说:“我家就住在这边上,这两床被子是给妹妹出嫁用的,只不过原本该去年就成亲的妹夫跟着去了战场没能回来,这被子也就没用上了。” 孙曲巧说这话的时候,多少逼出了泪。 但她很快就吸了吸鼻子,一脸明媚道:“您别觉得这被子晦气,没出嫁就算是娘家的东西,干净着的。” 说完孙曲巧这边的被褥也铺好了。 随即她带着两个粗实丫头就出了营帐。 文茵看着干净的水里头还撒了些许花瓣,却是没有丁点儿想洗澡的意思。 来之前,其实她便做好了要和宋程昱同房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一个校尉的营帐也这么的寒酸和简陋。 里面外面其实就是隔了一层防水还不防光亮的布料。 床上地上都是硬邦邦的。 虽然是夏日的夜,算不上冷,但总觉得这野外的地方有一股寒气从土地里冲上来。 这桶水和这两床被子,明显是宋程昱找孙曲巧要来的。 宋程昱细心。 但她不想用。 主要是不怎么喜欢孙曲巧。 一个总是游走在男人堆里面的女人,不是说她哪儿不正经,但行为举止上总归是不比良家人的。 多少孟浪了些。 宋程昱这一批将领里面,不少人都是有媳妇儿的,但没有一个是和孙曲巧这样会主动到军营里面来给将领开小灶。 她太主动了,太热情了,太奔放了,太令被礼义廉耻而捆绑的文茵不喜欢了。 这桶水,她不喜。 那两床被子,她更不喜。 孙曲巧明明可以不说那晦气事儿来的,但非得当着文茵面前来这一遭,不过是想让文茵对她多两分的同情,另外对她的用心再多两分的感谢。 只是她的同情和感谢可不想用在孙曲巧这种爱瞎搞关系的人身上。 另外,她也想问问宋程昱,为什么孙曲巧能够随意进出军营。 早先军队设立的时候,法律法规并不完善,所以对军营里面伙房、浣洗房等等都没有性别的要求。 那时这些事务按照传统也都是交由女人来打理,军营里也少不得有女人出入。 这也让不少饥渴男子想入非非,随后就发生了不少脏污的事儿。 但因为淫乱的事情发生的多了,先帝为了整肃军队,特别设立了新律法,不允许军营里随意有女人出入,只允许上级已婚将士家属偶尔探望。 所以这孙曲巧不论何种缘由进了部队的火头房都是不正当的。 想起前世宋家灭门案之中涉及的“放纵军队淫乱”的罪责,文茵的心更是定了定。 这孙曲巧必然得赶出军队去! 且,她要跟宋程昱说清楚律法条令的事儿,让他可别犯糊涂。 所以等宋程昱一回来,便是看到了坐在高位上一脸严肃的文茵。 宋程昱已经脱了铠甲,又脱了外衣,只剩了一层白净的里衫。 为了方便,他连亵裤都没有穿,里头空荡荡的。 原本他想着文茵该识趣儿,应该洗香香了躺在被窝里面等他过来。 但就她穿戴整齐的架势…… 让宋程昱想起了不久前的新婚夜! 这厮也是这番,冷若冰霜…… 第60章 灭门惨案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怎么了?” 宋程昱眯了眼,警惕着防范着,总觉得这个女人要干什么事儿了。 文茵仰了仰下巴,道:“孙曲巧上一次来军营是什么时候?” 宋程昱回想了下,应道:“应该是昨天,副校尉风湿犯了,她来照顾副校尉。” “嗯,那上上一次呢?” “可能是前天,也可能是大前天,火头房的伙计病了,她来搭把手。” “继续说,上上上一次。” “或许是隔了几日,具体缘由不记得了。” 实在是他不太关注孙曲巧这个人。 不貌美也无特点。 在男人堆里面放着,和一群男人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他甚至觉得副校尉娶孙曲巧为妻,只是贪图了这人一手好菜。 毕竟孙曲巧除了做菜还拿的上手外,真就没什么可以端得上台面的了。 军里战士总说以孙曲巧为“模范嫂子”不过是恭维副校尉罢了。 想到这里,宋程昱好像领会到了点儿什么。 文茵今日来就不太寻常,送的这顿饺子也奇奇怪怪,加之反复问及孙曲巧……该不会是、醋坛子打翻了? 瞬间,宋程昱就从文茵的美貌之中闻到了点儿酸臭味儿。 但文茵一脸正色,道:“你可知大赣律法里,军营不能随意有女人的出现。” 宋程昱顿了顿,自然是知道这条规定。 “孙曲巧不论何种缘由进出军队,你觉得她这么频繁,合适吗?” “按规矩来说,不太合适……” “现在那孙氏在哪儿?” “在副校尉的营帐里。” 文茵起了身,冷哼了下:“你们明早天不亮就要上路,她竟然还在连队过夜,是打算明日好跟丈夫一起上西南?” 这一声声的质问,让宋程昱不太舒服。 但文茵问得却也没错,女子随意出入军营,并不合适。 原本他觉着的醋味儿霎时消失殆尽了,面色也正了起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文茵还准备好生讲述一下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讲一讲那孙氏面对将领战士的时候一手眉眼抛得鱼如得水。 论一论若孙氏的妹妹如愿嫁给了那位不曾战死的将士是不是也要如此随意出入军营。 再道一道孙氏未来有没有可能继续给自己妹妹介绍军中的男人,两人成亲之后又能自由进出军营。 就孙曲巧这样的副校尉夫人,身边都得跟上两个丫头照拂,来一个人相当于来了三个。 来两个人岂不是得出现六个女子。 其他家眷若也要如此效仿,这军营哪里还有军营的样子,不都成了将领们的安乐窝,直接以营地为家了。 只是这些话文茵还没有说出口,宋程昱便招呼了大炮小炮进来。 一言道:“将孙氏以及她的两个婢子直接轰出去。” 大炮小炮皆是一愣:“宋校尉,这孙氏是犯了什么……” 两人常在军营里,对孙氏的印象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只是副校尉待他们还算是宽厚的,以至于听到宋程昱的话时两人已然懵圈。 文茵见此情景,觉得宋程昱还是上道的。 不想让宋程昱为难,文茵直接道:“淫乱军营!” 大炮小炮双眼骤然瞪大,心觉这罪责太重了,孙曲巧为人是轻浮了些,也常有与将士勾肩搭背之举,但“淫乱军营”是不是…… 大炮聪慧,已然从文茵的眼中看到了此事不可能有改,立即抓着小炮应了下来:“是,属下立刻将孙曲巧赶出军营去,日后也不会让她轻易进来。” 话落,两人出去。 不久后,便是营帐外面听到几道女声在喊叫。 “大炮小炮,亏得我日常还会紧着给你们送吃食,你们就是这样对我的,狼心狗肺!” “宋校尉夫人来了,就不给我这个副校尉夫人当回事了,势利眼看门狗!” “我不过是给校尉夫人送了两床被子,怎么就淫乱军营了,你们将这天大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良心过得去吗!” 大炮小炮去副校尉军营的路上,就已经摸清楚了文茵是什么意思。 大赣律法里,名为规定了妇人不能自由出入军营,便是家属也只能是一月一次的探望。 但孙曲巧和她身边的两个婢子几乎是住在军营里了,俨然不合规矩。 宋程昱虽是七品还是小官,但将军府的名声在那放着,上一次又在龙舟赛事上出了风头,已然在朝廷中有了树敌。 自己若不小心着点儿,日后有人参上他一本“放纵下属淫乱军营”,即便是军营上下一千多张嘴巴也说不清楚的。 宋校尉夫人是为了宋校尉考量的。 副校尉看着自己妻子被轰赶出去,虽然不满,但也深知这是军中律法所规定的,宋程昱这样做没错。 之所以要这么大张旗鼓,就是表演给其他战士们看,杀鸡儆猴。 也正是因为清楚宋程昱这样做的理由,他便没办法跟出营帐去安抚孙曲巧了,只能窝囊的在营帐里头干呆着,只等这次任务结束之后回来,再好好跟孙曲巧说道说道军中的法规去。 好一阵喧闹后,军营安静了。 大炮小炮再进来时,已然将孙曲巧赶离至军外五里地。 文茵对此很满意。 大小炮离开,宋程昱扯了扯嘴角,道:“这才是你今晚来的目的。” 文茵不可置否:“我的先看了你军营的样子,才能做这样的事儿,这是顺便要做的。” “那你主要做的是什么?” 他眸光开始紧抓着她的双目,身子也慢慢过来了。 他刚洗的澡,现在正香着。 别等会儿身上的香味儿散了,这个女人又要嫌弃起他。 文茵知道宋程昱想干嘛,轻轻咬起了唇畔。 只是,她还有一事没忘记:“先前你出去洗澡的时候,门口守着的两个小兵议论你和我了。” “议论什么了?” “说你我不和。”她撇撇嘴,“属下妄议上司,你觉得应当如何。” 宋程昱呲了呲牙,竟是觉得今晚上倒霉透了。 这帮子狗蛋子,硬是没给他一点儿在媳妇儿面前树立形象的地方。 明明人都要凑到文茵脸上了,这下子他一个鲤鱼挺身,立即就从文茵的身上起来,然后披上了外衣冲了出去。 文茵便听得营帐外面,宋程昱一声高喝:“方才哪个议论本大人和夫人了,站出来!去领三十军棍!” 接着就有两个小兵懵懵懂懂的认错。 随着军棍一声声落下,文茵心里舒坦了。 不是为自己解气舒坦。 而是为排除这些隐患而舒坦! 宋家灭门惨案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任何小问题都有可能会引起大问题。 树大招风,宋家这一生树敌太多了! 第61章 经过驿站可歇脚一个时辰 营帐外面,两个小兵被打得不敢吭一声。 营帐里面,文茵还在思忖从进军营的一刻开始到现在是否还有其他不合规矩的地方。 她看着小桌上还残留着孙曲巧做的一手菜,以及酒水。 菜品都是常规农家菜,比不上京城饭店和贵族人家,倒是没什么问题。 至于说那酒水,文茵伸手将放置在地上的酒坛子观摩了下。 普通的罐子,普通的盖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舀了一小勺,用手指头蘸取了一点放在了舌尖的位置上。 辛辣的味道入喉,她立即感受到了不对劲儿。 这酒,太醇香了,不太可能是凡品。 文茵思索着前世今生所碰触过的所有酒水,仔细回忆着自己好似在什么特定场合碰过接触过这个味道。 终于,她想起了。 是上次龙舟赛事上,摆在官宴上的酒品。 那滋味儿,和这里的几乎一模一样。 官宴所用的酒水,因为是御赐,又因为是不可多得从西域那边送来的贡品,所以一般场合下根本不可能接触到。 可这儿,竟然能够随随便便的来上一坛,可想而知问题能有多大了。 所以等宋程昱教训了外面的小兵归来之后,文茵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已然成了冬日里的冰雕。 宋程昱看她那架势,双手捏成了拳头。 而文茵也没有辜负宋程昱的厚望,直接指着那坛酒问:“这酒,哪里来的?” 宋程昱拧着眉,道:“孙曲巧拿来的,你要是不喜欢,砸了扔了都行。” 果然。 还是孙曲巧。 一个曾经在火头房搭过手的厨娘,竟然能够拿到御赐的酒水,这其中暗藏了多少关节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她几步走过来,问:“这酒,如何?” “醇香,好喝。” 得了宋程昱的回答,她继续追问,“比起官宴宫宴上的酒水,又如何?” 宋程昱微微一愣,这次眉头拧的更深了,情绪也严密了起来:“不相上下。” “孙曲巧是否有交代过这酒水的来路?” 文茵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抛出来,让宋程昱的脸面也暗沉了下去。 倒是一丁点儿那方面的心思都没有了。 他直言道:“说是家中酿造,有特别的酒曲……我只当是农家酒,没过细问。” 他喜欢喝酒,且不论酒水出身,只要好喝他都是爱的。 官宴宫宴上的酒水,他接触的少,偶尔进宫尝得一二,虽然惦念,但不敢将平日所喝的酒水与之相比。 若不是文茵这会儿提及,他依旧觉得这坛子里面装的不过是平平无奇的农家酒。 只是现在,他发觉了不对劲儿。 更知道自己不能坐视不理了。 “现在离天明,还有两个时辰,你要是明白事理的,就应当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 文茵面色淡然对宋程昱说。 宋程昱深吸了一口气,也明白文茵的意思。 他还有两个时辰去弄清楚这件事,否则等天一亮,他就要带着兵去西南,这件事便只能搁置。 可这么重要的事,搁置下来对他对宋家来说都是麻烦。 这个事情是出在了他的手里,若交由别人,恐怕查不清就算了,还会打草惊蛇。 “前有诡计才子韩信为帝王打下江山却被猜忌,最后因谋反罪责而身败名裂,近有首辅张居正死后被骂逆贼而抄家,满门流放,你说这后面,会不会有宋家遭奸人陷害毁一世英名……” 话说到此,文茵停了下来,定定的望着宋程昱。 宋程昱沉沉道:“嗯,方才我已经让大炮小炮寻了寒梅和湘竹过来,你有什么需求就让身边的丫头找大炮,他办事妥帖我放心,天亮之前我大概是难回来了……” 他话没说完,欲言又止。 只是一双眼在文茵的脸上反复打量着。 末了,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了,穿戴好了衣衫就往外去。 文茵看着他那风风火火出去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宋程昱虽然粗狂,但不迂腐。 只要这话点出来了,他就知道该怎么做。 所以,只要在这三年里面,她小心观察、运筹帷幄,还是有极大可能与宋程昱一同解决将军府未来可能会面临的窘境。 不一会儿,寒梅进来了,伸手去收拾一旁桌上的剩菜剩饭。 湘竹则是手上多了一份饺子,慢了一步进来。 “小姐,这是姑爷刚才让煮的,吃点儿吧,免得饿。” 湘竹将碗放置在干净的桌上,寒梅扶着文茵过来坐下。 湘竹再递给了文茵筷子,挪动了放置有些远的蘸料:“这个蘸料里没放大蒜,小姐放心吃。” “嗯。” 文茵将吃了两口,腹部不觉得难受了,又就了两口热汤便没了吃的心情。 湘竹这方收拾着桌子。 寒梅则是已经将孙曲巧拿过来的两床被褥换成了崭新的军用棉被,虽然不太好看,纯灰色上没有丁点儿绣花,但不妨碍这被子铺在榻上能软和一些。 文茵靠了上去,两个小丫头又给营帐反复收拾了下,文茵才顺了心闭上眼。 眼睛闭上,但睡不着。 脑子里还是宋程昱离去时稍显得孤寂的背影。 她起了身,寒梅上前询问:“小姐,怎么了,是不是还觉得硬了。” 文茵摇摇头:“现在什么时间了。” 寒梅道:“约莫一个时辰天亮。” “大炮还在外面吗?” 湘竹听到文茵的声音,伸手去掀了门帘,大炮正在外面站岗。 随即湘竹回应道:“人还在。” “嗯,你叫他进来。” 大炮进来,等着文茵吩咐。 文茵则是一句:“知道宋校尉此行最近的驿站在哪儿吗?” 大炮听到文茵的话,立即就明白文茵的意思,点了点头,道:“知道,只是马车过去,可能来不及赶上宋校尉他们,少奶奶能骑马吗?” “能。” 一声落地。 两匹野马则是从练武场地乘着夜色奔向了西南方。 而其后,跟着一辆马车,马车上还挂着将军府的幌子。 寒梅不懂:“小姐这应该是想送送姑爷吧,但为什么几个时辰之前又给姑爷赶出去干活儿,这追到了驿站又如何呢,辛苦一趟多累。” 湘竹敲了敲寒梅的头:“傻丫头,你懂什么,这叫情调。” 大部队从京师出发,但凡经过驿站都可歇脚一个时辰,补充粮草和水。 小姐大概是想趁着这一个时辰里和姑爷好好的摩擦下…… 想着,她看过的那几本插画图又从脑海里冒出来了。 寒梅盯着湘竹的脸,冷不丁道:“湘竹姐姐,你脸红个甚?” 第62章 只当是野鸭子在闹腾 陈副校尉恐怕这辈子都想不到,自己娶的竟是一个罪臣之女。 原本该在教司坊过活的女人,因为攀附了境外的势力,而从教司坊出来进了军营的火头房。 然后在火头房时就盯上了老实巴交的陈副校尉。 对了,那个时候陈副校尉还不是副校尉,只是一个不曾有过大功绩的老兵,还不曾有一官半职。 是遇到孙曲巧之后,他才慢慢有了功,才慢慢上了官路。 若往深了去想,自己的官路极有可能也是孙曲巧一手安排下来的…… 细思极恐。 他跟着宋程昱一同将人送进顺天府时,整个人像是从水里脱出来的一样。 无神、无措。 惊慌、难过。 各样的情绪在他的脸上从容的变换,不曾间歇。 宋程昱看着这位比自己年长的数十岁的副将呆愣的模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孙氏这事儿出了,恐是不能安生的,你打算怎么做?” 陈副校尉不知道,他脑子是空荡荡的,压根没办法去想这件事。 他一脸暗沉道:“宋校尉,这事儿我暂时不想着处理,等顺天府给出结果先,也等我从西南回来先,只是索性我与孙氏成亲不久,我们还没有孩子……一切我都不用着急去处理。” 宋程昱点了点头,看向了顺天府外面的天。 那晨光熹微,已然开始翻鱼肚皮了。 想到可能还在营帐中的女人,他长吁了一口气:“走吧……” …… 驿站。 宋程昱的军马刚至。 便是看到了一抹缙云色从蓝天与地面的交界处腾升而来。 那马匹上红火的人儿,娇艳逼人。 两颊绯红,清丽脱俗。 身段更是轻巧盈盈,在马背上一上一下的…… 注意到这一处,不只有宋程昱,整个军队的人都看到了。 大家伙儿眼光直直,看着那处儿似是从天儿降的“仙子”,不敢挪开。 生怕此生恐就这一次能遇天人的机会了。 “全体都有,席地坐。” 唰! 唰! 唰! 所有将领都坐在了地上。 宋程昱不疑有他,上前牵住了文茵身下的马匹。 “还好,赶上了。” 她微微喘着气,说话的气息也不稳。 但看到他的一瞬,嘴角拉开了一个弧度,笑的璀璨,似是比天上的阳台还要耀眼几分。 宋程昱脚下用力,猛地起身,便坐到了文茵的身后。 两人咫尺距离,他的手直接附在了她的手背上,人则是靠在她的肩颈处,道:“我来。” 眼看宋程昱要将马匹骑向另一个方向,文茵一愣:“驿站在这边。” 宋程昱没回应,双手则是压在了她腹部,让她坐得更加稳一些。 马匹奔向了远处。 不久来到了一芦苇荡中。 宋程昱先下马。 然后伸出手,环在了文茵的腰间,将人抱下来。 文茵下马,双脚却没有落地。 而是在宋程昱的怀里面,稳稳当当的。 宋程昱一言不发,抱着文茵就往芦苇荡里面去了。 文茵抬了抬头,看着他微红的眼角,凸起的喉结……心里百般滋味儿,脸颊则是越发的红润了。 他将袍子垫在了芦苇上,文茵则是躺在了他的袍子上。 然后一切……水到渠成。 芦苇一片片被压倒。 几只野鸭子扑打着翅膀激荡出了一阵阵的水花花。 哗哗哗的流水声。 呀呀呀的喧嚣声。 也是在这无人的境地里,文茵霎时明白了宋程昱为什么会放弃驿站里的床铺了。 驿站就那么大的地方,上千的将士都在外面等着。 动静再小也容易被人察觉出来。 何况驿站已然是很多年前建造出来的,里面的陈设自然老旧。 床凳子什么的,就是正常坐上去都恨不得吱吱呀呀两声。 何况宋程昱这般的蛮力之人。 若是因为过分激动而让木床坍塌了,她可真就要丢死人了。 这一处,空荡荡。 任何动静惹出来,也只当是野鸭子在闹腾。 只是几只野鸭张开翅膀飞过文茵的头顶时,她那股子羞赧还是情不自禁的从身体深处迸发出来。 被野鸭窥视的感觉,竟也这番的难过…… 驿站只能歇脚一个时辰。 宋程昱不得不加快动作,加重行为。 以至于些许地方被弄疼了,文茵只能踢他两脚作罢。 像是得了文茵的默认,宋程昱多少是放肆的。 竟然敢给她的腿掰直了去…… 她忍不住出口骂。 只是这种场景下,更突显了那句“打是情骂是爱”! 让宋程昱不自禁“爱”得更深更投入。 折腾了好一会儿,他完事儿,将人狠狠抱在了怀里,亲了又亲。 是对未来几个月可能都见不到文茵的眷恋。 “你这番,我很难细想你去西南之后身边没一个女人该怎么过活。” 文茵吐字尤其的慢,她眯着眼,诉着心里的不快。 宋程昱的手,没停歇的玩儿,道:“你放心,尝过你的滋味儿后,一般的女子都难入得了我的眼了。” 她冷哼了一声:“寻常女子是不能与我比,但谁知道你会不会狗急跳墙,慌不择食,找些野食玩味。” 他的手指头搓着,像是在回应她这句话。 让她咛叫了声。 也狠狠瞪了他几眼。 他才放软了姿态:“你是对自己不自信,还是对我不自信。” 文茵道:“那是怕成亲不到一年,会有个妇人大着肚子,或者抱个牵着个孩子来找我当大娘。” 宋程昱权当她是无事找事:“若真这样了,你怎么办?” “我就休了你,到时候你跪在我面前求我也不中用。” 文茵眼里揉不得沙子。 要宋程昱真敢这么干,她就会不遗余力的将背叛者划出自己的生命圈。 她的决绝和警告,丝毫没有威胁力,反而是在引诱他。 宋程昱看着她那粉唇皓齿,忍不住在她嘴上啃了啃,让她没机会继续说话。 于是在这三两句话之下,他的兴致又来了。 可相对应的,留给宋程昱的时间也不多了。 为了完成他的心愿,宋程昱能干的就只有不断的快、不断的用力…… 文茵咬着牙,双目紧闭,微微战栗的身躯本能的想抗拒。 便是上了马车,入了梦,她也只感受到了那的紧张和酸涩。 第63章 寂寞该是在所难免的吧 寒梅和湘竹坐在马车外,大炮赶着马车。 文茵在车厢里已经熟睡了。 寒梅轻声在湘竹的耳边道:“小姐骑马这一趟真的不太值,那腿内的皮肉都破了,该多疼。” 刚才也是寒梅给文茵上的药。 寒梅心疼的紧。 湘竹抿了抿唇,心道:你懂个屁。 寒梅又叹了一口气:“但小姐能忍受皮肉之苦去为姑爷送行,是不是也说明了小姐对姑爷也是有感情了。” 起码没有像先前那样反感了。 湘竹心道:大傻瓜,你才知道啊! 寒梅又靠在了车厢上,一双眼望向了旁边的芦苇荡:“只是不知道姑爷今后都会这样三番四次的往外面跑,小姐会觉得孤独吗?” 湘竹心道:独孤不知道有没有,但寂寞该是在所难免的吧,回头也给自己的那些小册子与小姐分享分享。 寒梅又对一旁赶马车的大炮说道:“到了城里,我们就自己找个马夫回去了,这个银袋子给你,找一匹喂好了的马再去追宋校尉他们吧。” 她将银袋子递给了大炮,大炮收下掂量着,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锭银子,将剩下的重新给了寒梅。 “这些足够买一匹好马了。” “拿着吧,是咱们小姐给的,留着以后娶媳妇儿也好用。” 寒梅的言语让大炮微微一愣,一双眼也瞥向了一旁的湘竹。 随即脸上微微染了红。 那小丫头自顾的看着马车外面的风景,没在意这处。 大炮轻咳了一声,还是给银子还了回去:“不合规矩。” 寒梅说大炮是榆木脑袋,也不再多费口舌,给银袋子重新拿回来了。 马车一路晃荡到城内。 大炮早已离去。 寻了新的马夫,马车继续往将军府前行。 只是遇到前方的挡路,湘竹干脆跳下了车,寻了附近卖话本的小摊。 寒梅则是陪在文茵的身边。 因为喧闹声过于持久,马车也静在原地,文茵睡够醒了。 “到了吗?” “小姐还没,前面挡路了,好像是华明郡主出行。” 听到华明郡主的名字,文茵微微一愣,脑子也逐渐清明起来。 算了一算时间,在前世华明郡主这个时候该准备出嫁了。 这一次出行,该是去参加尚书大人八十岁老母亲的大寿礼。 尚书大人周焕生是官场上的和事佬,和谁都能热闹上几分,算得上朝中难得的无派系的一卦。 这一次老母亲过寿,怕也是太皇太后指点了他,让他邀请了各个府上的青年才俊,让华明郡主一一相看。 当然了,华明最主要看的也还是状元郎纳兰荣锦。 其他人,不过是陪衬罢了。 文茵对寒梅道:“别去将军府了,改去丞相府。” “小姐,夫人说了,咱没事儿别老往回跑,这样不好听的……” 寒梅怕姑爷不在家,文茵就觉得将军府没意思要回去待着。 “你放心,我就回去看看,晌午后就回将军府,何况这路上不挡着呢,回将军府绕了一下路理由正当。” 寒梅想来也对,就叫车夫改了方向。 丞相府。 文茵远远就看到了一素顶轿子,两个轿夫老态龙钟,佝偻着身躯在一旁角落里乘凉。 寒梅见到这寒酸的轿子和轿夫都忍不住道:“肯定又是哪来的远房亲戚,就算没钱了也不愿步行,搞这两个比爷爷辈儿还老的轿夫,自己坐在里面能舒坦吗……” 文茵轻轻一笑,道:“你是没怎么读过书,所以不知道读过书的人骨子里的傲慢,轿夫还知道卖力气干活养自己,但有些人宁愿死乞白赖也不愿在外面抛头露脸。” 寒梅啧了一声:“怎地还有这种人……” “可不是呢,自以为读了两本书,就和普通人不一样了,但出身这种事没办法改变,读书使人明智,也能蒙蔽人的理智,走上些歪路邪路。” “小姐,你这话说得,好像和这轿子的主人认识似得……” 当然认识。 若不是宋程昱曾经提及,她恐怕也没办法想到那个女人已然不要脸到了如此境地,抢她夫君后还能恬不知耻的找她爹要嫁妆。 文雯这次来丞相府,就是找文诚明要一份出嫁的嫁妆。 至于说嫁给谁……文茵也门清儿,只能是纳兰荣锦了。 前世,她就听说过华明郡主嫁进状元府之后,因为妾室问题日子过得不欢畅。 但文茵想不到的是,让华明郡主这等出身显赫的女子都饮恨出家的妾室,会是文雯。 “小姐,慢点儿,扶着点……” 文茵下了马车,进了丞相府。 还未进去,便看到了一小丫头站在了厅门外面,一双耳朵竖着在听什么。 但随即意识到来了人,连忙低下了头去,站在了一旁。 “那是不是秋菊姐姐?”寒梅惊异道。 文茵瞥了一眼,确实是秋菊。 当初她身边养了梅兰竹菊四个婢子,现下只剩下寒梅和湘竹也是归功于了文雯。 这会儿见到故人,寒梅一双眸子红了红,文茵则是在那一瞥之后,便再没去过这个人的眼了。 “寒梅,你听好,你的姐姐只有湘竹,再加就是我,其他人可没资格当你的姐姐。” 寒梅一愣,不明白这里面的缘由,但文茵的话她不会不听,只能咬了咬牙,点了头:“是,小姐。” 文茵看着寒梅一脸的单纯隐忍,心里叹了一口气,回头再给她将其中曲折都说清楚才好。 为不值得人红眼睛,真不值当。 一主一仆慢慢进了大厅。 文诚明坐在高位上,叶秀娣一旁喝着茶。 在他们的身下,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正跪着,绣花鞋藏匿在月白裙摆 半身是茶花色的衣衫,素净典雅。 上头是两支碎珠花银簪子,两条长发耷拉在肩头顺到前胸,未出阁的姑娘家家样,好看归好看,只是不大方。 加之通身的派头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老式的花样,不禁透着几分的俗气。 文茵看着文雯身上的佩戴的东西,眼熟得能说出是哪年哪月哪日自己玩腻了送给她的。 只是没想到这些时日过去了,她身上也还是穿戴着这些玩意儿。 按理说纳兰荣锦那样的人不会不知道怎么心疼女人,加之状元郎的俸禄应该也说得过去…… 这番情况下文雯还如此寒酸,只能说明一个事儿。 纳兰荣誉下狱应该是伤了整个纳兰家的元气,让纳兰荣锦也开始捉襟见肘起来。 想起上次龙舟赛事上纳兰荣锦穿的素服,该是够说明问题的了。 状元府没钱了。 第64章 文雯上丞相府索要嫁妆 文茵的脚步刚进大厅,文雯的话语声也正好入了文茵的耳中。 “小女自知生来微薄,只是出嫁之事原本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奈何文雯在京城并无其他亲人了,三生有幸能被丞相大人和夫人收留,若不是无路可走也不敢向二位长辈开口求嫁妆一事。” 文诚明瞥了一眼门外站着的文茵,没多言。 叶秀娣自顾喝茶,根本没注意到文茵已经走了进来。 文雯则是继续说道着自己的话,声音里多少带着沙哑哽咽。 “如今婚嫁,入人家中,空手过去总归是要被看轻的,这才盼着二位能施舍两分怜悯,文雯日后能够在夫家好过些许。” “嗯,你想怎么安置。”文诚明对自家姓氏的人总归是没那么狠心的。 何况文雯能好,他日后也能少些事。 于是文茵便听得文雯轻声道:“文茵姐姐先前出嫁许是有些许剩余的,文雯不敢多要,许是捡几样现成的也够了的。” 文茵听着,脚步没再往里面去了。 而是与寒梅一同站立在了文雯的身后。 这个时候叶秀娣也看到了自己的女儿,正是一喜要上前起身。 文茵给叶秀娣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文茵,示意叶秀娣别声张,先听文雯怎么说。 叶秀娣的屁股又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稳稳当当的听。 库房那些东西也多是她原来送去状元府而后又拿回来的,后来嫁去将军府属于二嫁,文家没再大动干戈也只抬了小部分去那边。 文诚明因着文茵也在,思忖了下,指节道:“那就玉观音两对,玉镯子两对,多子多孙图一副,绸缎布料三十匹,金银首饰一盒,外加金银百两,至于说其他小件物品算是本丞相私给予你的红包,直接从账房报销就是了,流程你该都清楚,知道怎么办的吧。” 文雯微微抿唇,很干脆的磕了头,说着感谢。 但这眼泪慢慢也跟出来了。 “文雯在丞相府些许年,都亏了二位舍得,不嫌弃婢子粗鄙,能够日夜陪伴在文茵姐姐身侧读书画画写字,婢子才能有这些许才貌找个寒门官宦嫁,郎君日夜苦读从不懈怠,日后郎君能有出息,一定带郎君上门来拜访二位,报答丞相府的恩情。” 她说的字字肺腑,句句情深。 但文茵则是听出了些许不对劲儿。 她一方面感激丞相府对她的收留,一方面强调这些年守在文茵旁边费心侍候。 摆明是说,这些年丞相府养着她其实就是养了一个陪小姐寻欢的小婢女,丞相府到底是舍不得的。 接着一方面说自己嫁的一般,却强调夫君才貌和苦读日后定能有大出息。 实际的意思是,丞相府现在瞧不起她没关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未来如何还真不好说。 这话里话外,绝了。 文茵能听出来这些,文诚明自然也是听出来了。 文雯这是暗示文诚明给的少了。 但到底少不少呢,按照大赣民风来说,七品以下的侍郎女儿出嫁也就这个配置了。 她文家一个逃难来京城的远房亲戚,也不知道多少嫁妆才能符合她的口味。 文诚明看向了文茵,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文茵朝着自己父亲点了点头,示意直接让文雯自己提。 文诚明便按照自己女儿的意思道:“思来想去,你毕竟没有亲生父母在身边,去夫家那若没点儿东西傍身怕是不受待见的,你茵儿姐姐出嫁的时候你也帮着清点过那些东西,你又没看上什么的,但说无妨。” 叶秀娣听自己丈夫说这话皱起了眉头。 自己女儿的东西凭什么让一个外人挑三挑四! 但又看自己的女儿和丈夫挤眉弄眼的,只好静观其变。 有了文诚明的话,文雯拿着帕子止了眼泪慢慢道: “茵儿姐姐先前也是最疼雯儿了,姐姐说那对金鸾鸣翠珠,本意是彰显姐妹情深而不是用于琴瑟和鸣,若是由姐姐送与雯儿,倒是成全了这珠子的本意,配着那翠珠用的还有几张金甸子以及玉宝盒,毕竟不是凡品也不该用手碰触用普通的木盒装存的……” 文诚明意味深长的“噢”了一声。 这文雯倒是好眼力,开口就是金鸾鸣翠珠,只是不知道文雯是单纯喜欢这珠子,还是知道这个珠子价值连城呢。 见文诚明表情如故。 文雯的眉眼已然打开了:“金簪盈珠雯儿已然不敢多要了,只盼着出嫁的时候能够气派些,借用下茵儿姐姐当初的红顶珍宝八抬大轿,备用的喜服凤冠便是再好不过了,另外库房里不还闲置了那台拔步床,茵儿姐姐大概是不喜了的,命人稍改下花色,用于婚房,也能大大方方的。” 除去那金鸾,这些东西放在丞相府库房也只不过是占地方。 文诚明倒是无所谓给不给文雯的。 只是不知道一直在旁侧听的文茵是什么看法。 他也不急,继续问文雯,是否有其他需求。 文雯又说了两样有些分量但品质只能算中上的古玩字画后,到底是没再开口了。 见文雯没了需求,文诚明这个时候才问向了站在文雯身后的文茵。 “茵儿,雯儿刚才说的那些东西,你觉着如何?” 这一声,让文雯身子硬生生是一抖。 随即她侧目往后看到文茵时,整个身子都软了一截。 若不是手还撑着地,恐怕整个人都得趴下去。 文茵睨着眼,瞥向她,然后在寒梅的搀扶下慢慢往里走,坐在了文诚明的身边。 叶秀娣不等下人反应,自己就亲手给女儿倒了一杯茶水,由文诚明亲自送到了文茵的面前。 能够由丞相大人递茶水的人,恐怕除了皇族,也就只有丞相府上的两个女人了。 文雯看着文茵,看着她一身缙云色裙衫,雍容大方。 这是文雯曾梦寐以求想要穿着的颜色。 但因布匹档次的问题,普通布料根本无法晕染出这种华贵的色彩来。 布庄里同样都是缙云色的布料,她能买到的缙云色就只能是俗不可耐的粉。 而这种华贵的、绝尘的、仙女儿似的颜色,根本是她望尘莫及的。 再搭配的文茵天生自带的绝色容颜,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贵气,文雯觉得自己仿若是黑丑的小鸭,连身形都矮下去了一截。 第65章 那本就是姐姐的东西 文茵端着茶,陶瓷盖子轻轻一划,杯中的叶子便飘散到了一处。 茶香氤氲,淡淡的香气让人平稳沉静。 苦涩的味道入口,而后一股甘甜涌上来。 文茵抬了眼,看向了地上的文雯,道:“女儿今日回来,正有一事想与父亲商量,女儿在将军府过得不好。” 这一言,立即就引起了叶秀娣和文诚明的关注。 叶秀娣茶盏重重放在了桌上,险些泼倒。 “怎么了,茵儿,宋家欺负你了?” 文诚明也神色紧张起来,等着文茵的话。 而角处浅浅的上扬还是被文茵察觉到了。 文茵继续道:“那自然是没人敢欺负丞相之女的,宋家又是体面人家,公爹婆母都待茵儿极好,好吃的好喝的好用的都紧着我来。” “那是哪儿过得不好了?”叶秀娣迫切的看着文茵,脖子隔着桌子探了过来,关爱之情溢于言表了。 文雯也看着文茵。 一双眼睛里求知欲也相当的强烈。 文茵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睡得不好,宋家的床太硬了,女儿这次回来也是想说,当初爹娘给我打造的那张拔步床还在不在,我想带回将军府去……只不过现在……” 文茵皱着眉头,看向了文雯:“文雯妹妹要成亲了,作为丞相府半个女儿,爹娘要是不应了她,恐怕也说不过去。” 叶秀娣听到这里,一个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心直口快道:“半个女儿自是没有为娘的亲生女儿来的重要,那张拔步床用的是金丝沉木,单单是造就花了三年的时间,其上一百零八个人物一百零八个物件还有一百零八个红珠子,都是雕刻师傅精心打磨的,就算现在重新打一张,花费银两还是小事,就是又得三年时间,本夫人可舍不得自己女儿三年都睡不好。” 叶秀娣又拍了拍文茵的手背:“再说那床本就是给你的,旁人自然沾不得。” 文茵难为道:“可是文雯妹妹不就没有新床了……” 叶秀娣冷眼瞥向了文雯。 文雯紧了紧手心,很是体谅道:“既然姐姐要用,雯儿当然是要退一步的,如夫人所说一样,那本就是姐姐的东西。” 她就是想要,也没人愿意给! 文雯很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也没丁点儿的用。 在丞相府,文茵就是丞相大人和丞相夫人的天。 文茵笑了笑,对文雯道:“那就谢谢妹妹谅解了。” 文茵又看向了文诚明:“宋家那位大嫂不是生了吗,女儿瞧着是要送一份礼的,原本女儿也不知道要送点什么好,刚才妹妹一提醒,女儿才想起了那库房放着的金鸾鸣翠珠,那对珠子总归是兄弟姊妹之间交好的意思,怎么也不适合婚嫁用,不若拿过来送给宋家唯二的两个小孙辈才好。” 她急需补充道:“二嫂家的聪哥儿是生的早些的,但没道理女儿送了大嫂家的新生子就不给二嫂家的长子送上一份,那对珠子应该是够分量了。” 叶秀娣点了点头:“茵儿考虑的周到,该送肯定送,既然这样那对珠子你拿回去,回头送拔步床过去的时候,一同给你带去将军府,对了,有了珠子不能没有匣子,那几个金匣子也带走。” “谢谢娘。” 文雯的脸已然些许白了。 一旁文诚明基本也了解了文茵的意思,又问了两句其他是否还有需要,在得了文茵对其他物件无所谓之后,便道:“既如此,其他东西就给文雯当嫁妆去了。” 文雯跪在地上叩谢。 但手指甲已然给自己的手心抠出了血。 她这次来,就是为了那对价值连城的珠子,纯金打造的匣子,和那三年才得造成一张的拔步床。 原本这些东西她势在必得的,现在却因为文茵的突然出现都没了…… 她心有不甘,但总没办法和文茵去争。 她读的那些书让她没办法像市井无赖一样在地上撒泼,求着人家给否则就闹事的模样来。 于她而言,只能接受了。 不过她那脸上遮挡不住的铁青色,厅内的三人也都看清楚了。 叶秀娣不爱看她那副小家子的模样,继续道:“这是嫁了哪户人家,总觉得像是丞相府委屈了你,特意来一趟,竟是连张婚贴也不打算给我们?” 文茵脊背僵了僵,转过头改为了低头顺眉,道:“夫人玩笑了,丞相能帮文雯出嫁妆已然是文雯天大的福气,文雯夫君如今还只是偏远地方小官,是有心想请二位做高堂,但又不敢,怕体弱的婆母会二位过高的身份而吓着,又怕两位繁忙无空,这才没有给婚贴。” 叶秀娣轻轻哼了下:“这样说来,你还算懂事的。” 文诚明受了文雯两拜后,便让她起了身,眼看到晌午,准许了她去后院用饭,那意思是让她成亲前和丞相府里其他人去打打招呼。 文雯点了头,但心里依然做好了要直接离开的打算。 后院用饭,那是丞相府的下人才会做的事。 她自恃清高,断不会自降身份,即便旁人根本就看不上她那所谓的身份。 曾经,她以文茵的侍读就比其他婢子要显得高贵。 如今,她即将嫁入状元府便更加无法直视其他仆人了。 便是她走时,还特意喊了一声在外面守着的秋菊。 秋菊过来,不光喊了文雯一声“小姐”,还伸手扶着文雯转身。 那姿态比文茵还要端个几分。 等文雯离开,叶秀娣忍不住啧啧道:“她那样儿还真敢摆出大家小姐的谱儿来,知道她是嫁了偏远地方小官,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嫁了什么京城大官。” 文茵道:“说不定就是京城大官呢。” 叶秀娣直言:“怎么可能,哪个大官会要这样出身的丫头,给人做妾或者外室还差不多。” 说到这里,叶秀娣还不禁瞥了一眼文诚明。 文诚明嘬了一口茶,只当是没听到叶秀娣这话里的意思。 叶秀娣轻轻一哼:“现在的年轻女子,明明可以找个正经人家当正室,偏生眼皮子浅,为了金银布匹上赶着当那不知检点端不上台面只能藏在后院里的婆娘,文雯不管是嫁了偏远的小官还是京城的大户,总归是日后见不到的了。” 第66章 文雯是怎么离开丞相府的 叶秀娣留了文茵吃饭。 文茵吃过之后,便回了将军府。 叶秀娣是想女儿多陪陪自己的,但毕竟是出了嫁的女儿,不舍得也只能让她先回。 离开丞相府的时候文茵还找叶秀娣拿了一对坠子。 路上,寒梅陪着文茵坐在马车里。 寒梅终于没忍住,问道:“小姐,秋菊姐姐到底怎么了……” 当初她们是一起进丞相府的丫头,秋菊姐姐对寒梅这个小妹妹很是关照的。 看到了秋菊,寒梅自然是想和她多亲近些。 但文茵不让,总归是有缘由。 文茵捋了一下当初发生的事,然后道:“你还记得当初文雯是怎么离开丞相府的吗?” 文雯本身就没有奴契,自己是自由身,想离开便是能离开的。 但她毕竟在丞相府很多年,不能说走就走。 离开也得有一个由头,这样才不会让文诚明和叶秀娣多想她什么。 寒梅回想了一下道:“当初她离开,是说为了给丞相大人和夫人祈福,去的城外寒山寺带发修行。” “嗯,当时不光她一个人提出了这个请求,还协同了秋菊与若兰一起,并且以佛家子弟不好带有契约在身,要求给秋菊的奴契拿去,秋菊与若兰一直跟着我身边服侍的,娘也问了我的意见,我想着这三个姐妹要好,要真有佛心在身就此在寺庙一生,也是好事,就允了。” 京城中的大户人家,对待下人都是宽厚的。 特别是对自己的贴身婢女们,日子长也有感情,想着她们及笄之后会帮她们想好出路,也不会轻易留在自己身边。 毕竟这个世道,女子的花容月貌也就那几年。 过了这些年,在那些世俗男子眼里,已然成了“人老珠黄”。 “可现在这两人分明没在寒山寺修行,不然哪里能认识官宦,还给自己嫁出去了……” 寒梅反应了过来:“所以,小姐,你是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是被她们骗了,不过更让我惊异的是,她们要去的寒山寺,纳兰荣锦也经常去。” 纳兰荣锦在考取龚明之前和寒山寺里一位主持交好。 功名考取之后,纳兰荣锦也不忘曾经的故友,时常拜访。 寒梅瞪大了眼睛:“小姐,你不会是说状元郎和秋菊……” “不是秋菊,是文雯。” 寒梅表情都狰狞了起来,甚至掰起了指头算日子:“算下来,文雯秋菊去寒山寺的时候,正是小姐和状元郎议亲的时候!她故意的?” “可不是。”文茵面色从容,不过先前她也未察觉出这个事情,还是宋程昱提点了她之后才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关节。 “会不会是巧合,在文雯提出去寒山寺之前,她可从来不出丞相府的,她怎么会知道状元郎常去寒山寺。” 文雯将自己看的金贵,也将自己看得和文茵一样,所以终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所有需要采购买卖的事情都是交由了其他几个丫头去的。 “文雯确实不知道这事儿,这事儿是秋菊若兰告知给她的。” 文茵曾因为芳心暗动,和秋菊若兰分享过这事儿。 当时的她,对几个婢子也都是真心的,只是没想到她们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算计了。 文茵靠在了软垫上,继续道:“文雯知道这事儿之后,就耸动秋菊和若兰一起去寒山寺,盼着有没有机会能够接近状元郎。” “这……”寒梅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那肉嘟嘟小脸上的表情忍不住让文茵都捏上一把。 同时寒梅反问道:“为什么要去寒山寺接近状元郎,留在小姐身边一起嫁过进状元府了,岂不是更容易接近吗?” “话虽然这样说,但我是什么性子,我怎么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也是,状元郎就算真的看上了她们,丞相大人和夫人也不会答应。” 何况官宦家族里面,最不好听的就是正室身边的侍从被男主人宠幸的了,纳兰荣锦要脸面便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 再仔细思量一下。 当初文雯为什么会去耸动秋菊和若兰,而不是湘竹和寒梅呢。 一是这两人平日和文雯相对交好一些。 二是这两人年长些,知道在文茵面前有些能说有些不能说。 当然最重要一点则是这两人的外在条件,和文雯比起来,就是天地之差了。 文雯和她们站在一起,必定是惊为天人的存在。 除去文雯会打扮这点儿,要真素面朝天和寒梅与湘竹比,她恐怕还不如寒梅和湘竹。 文雯有自知之明,断不会带着寒梅和湘竹在身边,让自己去衬托她们的美貌。 不过这些话文茵是没必要和寒梅说了,寒梅这个傻丫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回到将军府,文茵累了直接回了院子歇着。 等晚间,天色暗了,路上的人也少了。 丞相府的拔步床则是送来了。 十几个劳力浩浩荡荡的才给这床搁置在了文茵的房里。 文茵避男,就只能在后边的凉亭里等着。 等房间重新被布置好,文茵才回去。 湘竹则是将丞相府送来的那对珠子以及匣子递交给了文茵。 文茵看了一眼,是那金鸾鸣翠珠没错。 “夫人想的周到,还给珠子配了金钏,这是挂在手上和脖子上都方便了。”湘竹说着,也将两个珠子分别装在了两个金匣子里。 “你拿着两个匣子分别送给大嫂和二嫂去。” 湘竹砸吧了下大眼睛,道:“要不要等一等,大房那边还没动静呢。” 寒梅也道:“是呀,前几日都说有胎动了,到现在还没生,不知道怎么回事。” 文茵心里有底:“你只管去,你去了,大嫂就生了的。” 湘竹一笑,看着匣子道:“那这不成了送子珠!” 寒梅打趣:“不一定呀,说不定是女儿呢。” 文茵则是肯定道:“是送子珠,去吧。” 两个丫头去了。 不一会儿寒梅就回来报了消息。 “小姐,你真的神了,大房真的生了个儿子,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文茵摇摇头:“那边人多,心意到了就行,就不让大嫂大哥难为了,二嫂那边的珠子送到了吗?” 寒梅摇头不知道,二嫂那边是湘竹去的。 正话语着,湘竹也回来了。 “二少奶奶没在房里,我过去的时候二少奶奶刚走,应该是领着聪哥儿去大少奶奶那边了,就给东西留给聪哥儿奶娘了,不过小姐……你知道我刚才看到谁了吗?” “嗯?” “我看到了秋菊。” “具体说说。” 第67章 天生不孕不育该如何 “我送东西过去的时候,秋菊就在院内站着,感觉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奶娘婆子什么的也没多跟她搭话,就在旁边什么也没干,干呆着。” “那应该是在伺候主子……” 湘竹一愣,不解:“主子?谁?” 寒梅便将之前在马车里和文茵的对话都给湘竹说了。 湘竹也惊了一个大惊。 “小姐说过状元郎要娶华明郡主,那这文雯过去,不就只能当妾了,当妾她也愿意?” 文雯自然是不愿意的。 否则在文茵嫁给纳兰荣锦的时候,她就可以入纳兰家当妾室。 文雯是有野心的,但她已经没有机会换个达官贵人了。 但她已经将自己的一生赌在了纳兰荣锦的身上,人都已经搬去状元府住着了,哪还能由得她愿意不愿意。 如今她只能多找些本钱,夯实自己在状元府里面的地位。 就算华明郡主进了状元府,作为新妇的华明郡主人生地不熟,她多少是占了先机的。 日后她只要好好算计,状元府的主母之位也难说是不是她的。 “她怎么会出现在二房那?”湘竹继续问。 文茵仔细思量着,想起了一件事:“二嫂的娘家好像在怀县,文雯也是从怀县来的,说不定是这里面的情谊……” “那她上午去了丞相府,下午就来将军府,是要做什么?” 文茵轻轻勾唇:“恐怕还是嫁妆的事儿吧。” 前世,她因为不知道文雯要嫁的人是谁,所以当文雯去丞相府要嫁妆时,她没多问给了也就给了。 只觉得自己婚姻不幸,能够让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过得幸福些。 如今想来,她是真的昏了头。 现下状元府在银钱上出了问题。 文雯在状元府的日子定然不好过。 她不好过还是其次,最关键的是纳兰荣锦如今的不好即将要有所改变了,人在逆境之中总是很容易改变自己的三观。 华明郡主是太皇太后最宠爱的侄女,是景安王爷最疼爱的女儿。 她想要嫁给谁,那便会是圣旨。 对纳兰荣锦来说,圣旨不能抗拒,而这段时间的落魄大概也能让纳兰荣锦理解什么叫做“背靠大树好乘凉”。 再加上纳兰老夫人的催促,纳兰荣誉在狱中的痛苦。 这些都让纳兰荣锦根本没得选。 所以文雯对这位还没有和自己丈夫定亲的华明郡主,已然没有可比拟的地方了。 她要在此之前,狠狠抓住纳兰荣锦的心。 华明郡主和文茵不同,那是皇家的人,轻易得罪了便是得罪了皇家威严。 文雯和文茵从小一起长大,文雯对文茵可谓是知根知底,文茵面对什么事情大概率会怎么做,文雯都能算计到。 但对华明郡主可就不一定了。 这位郡主的性情,除了传闻中的大气端庄外,文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想拿自己的嫁妆去解决纳兰荣锦的燃眉之急,也想让纳兰荣锦珍惜她的“全心全意”。 “丞相大人给文雯的那些东西都比得上一个地方官员嫁女儿了,她怎么还不死心!”寒梅听着来气。 文茵道:“因为她算准了我会因为怜悯同情,而顺遂了她的意。” 话锋一转,文茵对两个丫头道:“这两日,且看看二嫂有没有带文雯来找我,如果没有,那就算了,如果她们来了,看到她们的第一眼,你们只管去丞相府,将父亲承诺给文雯的那些东西都损了去,账房那边也记得打声招呼,分文不给。” 寒梅和湘竹听得清清楚楚,立即点了头。 “如果丞相问起,怎么办?” “我爹忙,没那闲工夫的。” 寒梅又继续道:“小姐怎么不直接告诉大人和夫人文雯要给纳兰府做妾,大人和夫人若知道了肯定不会轻饶了文雯。” “不必了,让他们知道无疑是多些烦恼罢了。” 只是,还有一事文茵却想不太清楚。 按道理若兰也应该跟在文雯身边的,但这两次怎么都没见到若兰? …… 宋程昱到达西南后不久,不少将士就感染了疫病。 症状各有不同,上吐下泻者、昏迷不醒者、全身青紫者…… 索性薛琳到的及时,将最新采摘的雪莲做了药引,先救治了这一批将领。 而后薛琳提出了文茵曾对自己的建议,要求在雪山上制药。 雪山上环境虽然艰苦,但这大概是唯一治理西南疫病的办法了。 宋程昱领着了一支队伍,承担起了保护薛琳上山的任务。 经过几日摸索,终于找到了一山洞躲避风雪。 偶有遇雪崩,宋程昱将薛琳以及书童护住,可谓是尽心尽力。 等一行人制作了足够的成品药丸下山后,一直坚不可摧的宋程昱却是病倒了。 床上,宋程昱还昏迷着。 薛琳摸着他的脉搏,认真诊断。 一旁的书童看宋程昱已然红润的面色道:“大人,这宋校尉身子骨是真强,至今为止我还没有见过哪个人感染了疫病能像他一样硬抗数十天的!这一帖药下去,竟是已经大好了。” 是啊,宋程昱早在上雪山之前已经感染了疫病。 他一直硬扛着,也没说自己的情况,还刻意与人保持距离。 属实难得的好将领。 不过。 即便他是好将领,也不妨碍薛琳不喜欢这个人。 摸着宋程昱的脉搏,薛琳断得他身强体壮,阳气颇盛,精血鼎沸。 是那种不可多得的壮阳之躯。 这种身躯之下,子孙多繁盛,便是到六十古来稀也能令女子怀上个一儿半女。 他轻轻一叹,想到前些日子为文茵把脉的时候。 他诊断出了文茵天生不孕。 以防他出错,还多脉了几回。 文茵这一生,便是调理下来,也不见得能有一儿半女。 可如今世道,就算不是官宦人家,就是平民百姓的家里,女子不孕都是难以被接受的。 宫中多少女子因各样的原因而导致了终生不孕,几乎就被打入了冷宫…… 这两人现在还是新婚,未见身孕也不至于被人说道什么。 只是等今年过去,来年的时候,外头的风言风语不免就要多起来了的。 思忖片刻,薛琳竟是为文茵而起了担忧。 女子不孕,宋家能接受吗? 又或者问宋程昱这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能接受吗? 第68章 此生恐不能有子嗣 在薛琳的眼中,宋程昱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粗人。 这样粗糙的人哪里知道什么是情比金坚,什么是与子携手白头到老。 那不过是一个靠着身强体健,想着建功立业,然后膝下满堂的人。 宋程昱的老子宋岫岩就是最好的例子。 天天标榜自己疼老婆,可一生就生了五个儿子。 还催着自己儿子早些成亲早些成家,早些生儿育女。 仔细想来……薛琳只会越发为文茵担忧。 他不是一个知恩不报的人。 对文茵的知遇之恩,他还犹记在心。 “大人,宋校尉醒了。” 一旁书童看到宋程昱睁开了眼睛,不由得欣喜道。 薛琳慢慢收起了把在宋程昱手腕上的手,面色微微沉了下去。 宋程昱躺了几日,感觉自己只是睡了一觉,从床上坐起来,精力充沛着。 大有想下地打上两套拳的冲动。 总归,是躺不住了。 宋程昱下床,看到桌面上放置的茶壶,不由分说的倒了两杯饮尽。 但又觉得杯子过小了,喝着不过瘾,于是将水壶直接放置在了嘴旁,将那一壶满满的水尽数灌进了肚子里。 书童看着他那样的姿势,发笑道:“宋校尉这身子,到底是我见过最好的了,如牛饮水恐怕就是这场面了。” 宋程昱朝着书童道:“你还小,还有机会练成我这样的,别学医了,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当兵?” 说完,宋程昱还在书童的肩膀和后背拍了拍。 书童被拍出了“重伤”,连连咳嗽:“咳咳咳,你、你轻点儿……” 宋程昱还在和书童玩闹。 是大病初愈后的舒爽。 只是他也注意到了薛琳的脸色并不好,于是便问道:“薛大人,这两日病疫情况如何,怎么看着愁眉苦脸的?” 薛琳微微摇头:“倒不是西南病疫的事。” 宋程昱眉头微微一皱,招呼了大炮小炮进来,然后询问了一番自己昏睡几日期间内是否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因为薛琳的药,病疫基本上得到了控制。 先前跟随薛琳一同上雪山的大夫也都学会了雪莲做药引的配方,药物也在大量生产中。 观察下来,除了一些不法分子趁机闹事,倒也没有出现过特别的事。 当然,那些不法分子在军队武装镇压之下,也不敢多造次。 总体来说,西南被控制的很好。 宋程昱点了点头,又去看了一眼薛琳。 薛琳眉间的苦涩依旧没有解开。 宋程昱担心他是不是太累了,于是道:“这两日多亏了薛大人照拂,如今西南疫病得到了控制,贵妃皇后那边还等着薛大人回去制药,不若明后日我派人将薛大人送回京师。” 因着之前不让姜明实被薛琳医治,宋程昱故意和薛琳闹腾一番的事儿,宋程昱多少是对不住薛琳的。 加之,他拿了薛琳的跌打损伤药方给了圣上批量生产后用于了军需产生了不错的反应,但薛琳当时却只在将军府被举荐为低等的医师,也有些说不过去。 这会儿,薛琳还成了他的救命恩人,成了整个西南的恩人,宋程昱多多少少良心还是动了动的。 他还补充道:“薛大人放心,此行西南,你的功劳最大。” 大炮看出了宋程昱的意思,跟着道:“在宋校尉昏迷之前,就已经传书到了京城,给薛大人记上一功了。” 薛琳看了看大炮。 又看了看大炮身边的小炮。 房门大开着。 门内除去刚才所言的几个人外,还有两个小厮。 门外则是站着四个士兵保卫安全。 不巧不巧,这个时候门外还走了一支安防巡逻的队伍,约莫个十三四个人的样子。 薛琳心下思忖,这么多人,该是够了。 于是,他起身朝着宋程昱作揖。 宋程昱一惊,不解薛琳为何要朝自己行礼。 便听得薛琳提着声音道:“宋校尉,您天生弱精,此生恐不能有子嗣,恕我无能为力,还是另请高就吧。” 说完。 薛琳甩了甩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离开了这一处。 书童怔愣了两分,左顾右盼又有些许的不知所措,立即跟着薛琳的身后出去了。 而此刻,门外原本好好巡逻踏步的将领们,瞬时之间像是被葵花点穴手止住了穴道,竟是一步未动,齐刷刷的看向了门内。 小炮看着自己大哥瞠目结舌的样子,还没反应过来,不禁问道:“弱精?弱精是什么?” 大炮咽了咽喉,捂住了小炮的嘴巴,对宋程昱道:“宋校尉,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小炮不明所以被大炮拉走。 走时,还不忘给站在宋程昱身侧的两个小厮使眼色。 两个小厮连忙动了身,一同退了出去。 出去的一刻,大炮非常体贴的关上了门。 至于宋程昱。 感受着世界都安静下来的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 晌午。 放饭。 营地,人声鼎沸。 上一次这么激烈还是在宋家以一万兵力剿了棒子十万兵力的时候。 薛琳书童平日打饭,可能也就一刻钟时间能回来。 但今日,书童打饭时间,却比往日多花了四五倍。 只因,总有人拦着他,不让他走。 薛琳吃着饭菜,听着书童诉说着营地里的情况。 “他们就抓着我问,问什么是弱精,大人您说这帮当兵的真的是一丁点儿常事都没有。” “他们一边不敢相信宋校尉有那方面的病,一边又觉得您医术高明不会诊断错误,叽叽喳喳矛盾的很。” “还说一年后看宋家五少奶奶有没有身孕就能知道今天到底什么情况了,不过有些人也是嘴碎,还说五少奶奶就算有身孕了也不见得能证明。” “我跟他们扯不清楚,看着饭菜都快冷了,这才回来。” 薛琳看着微凉的饭菜,心情也说不上好,倒是依旧些许的沉重。 书童觉得自家大人有些不对劲儿,放低了声音,悄咪咪问起来:“大人,那宋校尉难道真的……不行……” 薛琳淡声道:“这事儿你就别多问了,回头帮我找些朱启草来,晒干了磨成粉,加入些许宁神的香草料,做成香包或者除湿包之类的东西,给宋校尉送过去。” 书童听到朱启草,微微诧异:“朱启草不是亏阳补阴的东西吗?” 薛琳纠正道:“让你好好读书你不读,哪里来的这种虎狼之词,朱启草是能够虚改人体脉象的草药,稍有补阴的用处,可丝毫不会亏阳。” 书童不解:“拿这个东西干什么?” 薛琳慢条斯理吃着饭,反问:“你说呢?” 书童一愣。 第69章 状元郎什么时候成地方官了 宋程昱已经去了西南半月有余。 文茵闲来无事,倒是略感到了些许的无趣。 于是总能在树下的贵妃榻上反反复复回忆过往。 不过想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譬如文雯当初总喜欢说她某件首饰有些老旧了不好看了,她便会重新让娘亲去置办新的来,至于说旧的便会随意给哪个丫头去。 其中文雯自是拿的最多的那个。 其次是若兰和秋菊。 寒梅和湘竹几乎没有能够拿过一件像样的首饰。 还是后来文茵出嫁了,叶秀娣觉得两个丫头也不能寒酸了,还重新给她们打了一套首饰。 现在回过味儿来,这便是为什么到现在为止会是这两个丫头跟着自己了。 寒梅毕竟年纪小,不会算计。 湘竹却是聪明的,怎么会不知道自家小姐出手大方呢,只是她不会刻意的去贴近与讨好,总归是觉得文雯她们那样的做法下作了,所以不曾为伍。 想到这里,她便是将前些日子里叶秀娣送过来的两个首饰盒拿了出来,分发给了两个丫头。 寒梅和湘竹看着首饰盒里的东西,开心的不能自已。 当即就往头上插了两朱钗。 也是这个时候,小院来人了。 如文茵所想的那样,是二房的曹木棉带着文雯过来了。 湘竹看到二人的第一眼,便对寒梅道:“你在这儿伺候着,我先去丞相府了。” 寒梅点了点头:“你放心,我肯定伺候的好好的。” 湘竹首先从房门出来,见到曹木棉和文雯微微福身。 两方交接而过的时候,正好一缕阳光从湘竹的头上洒过,晶莹朱钗射出来的光经过了曹木棉和文雯的眼睛。 让二人不禁驻足,往湘竹头上的朱钗多看了两眼。 曹木棉轻轻一笑,道:“你姐姐出手是真的大方,身边的小丫头也能随随便便弄上这么一枝好钗子。” 但也是这一闪而过的,曹木棉看到了文雯头上插着的木簪子,微微摇头:“你说你这么聪慧的一个人,怎么会找上个丁点儿没家底的人家呢,上次见你的时候还能有些碎珠子,这才几日……” 曹木棉上下看了一眼文雯。 看到了她手上脖子上也是个精精光光的。 曹木棉浅浅道:“今日的事儿,我是不好帮你的,毕竟妯娌之间少这些纠葛的好,但总归你面子皮薄,我们老乡一场,也不忍心你就那样出嫁了,待会儿有什么话你还是自己说,我给你帮衬帮衬。” 曹木棉的各类打量和关切,文雯并不喜欢。 但此刻,她也只腆着笑容,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辛苦木棉姐姐为我跑这一趟了,日后若有需要文雯的地方,文雯一定竭尽所能。” 曹木棉点了点头:“只要聪哥儿的那位老师能找来,便是于我最好的帮忙了。” “姐姐放心。” 两人话说完,寒梅迎了过来,给两人请了进去。 小院里,文茵还躺在榻上,见来人起了身,姿态却还是慵懒着。 三人坐到一处。 寒梅倒茶,上果子。 接着一阵寒暄。 文茵不曾开口,都是曹木棉讲述着孩子的事儿、京师的季节习性,些许无关紧要的话。 文雯也不曾开口。 许是说的有些累了,曹木棉一个劲儿的给文雯使眼色。 但文雯就拉着自己的头发在把玩,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天真单纯的样儿。 末了,还是曹木棉有点忍不住了,对文茵说:“其实我们两这来,也是有事相求五妹妹。” 文茵饮茶,问:“什么事呢,二嫂但说无妨。” 曹木棉想让文雯主动提,但文雯半响没动静儿。 曹木棉咬了咬牙,只好道:“这妹子,这不是马上要成亲呢吗,家里不是京师的,从小也没父母管教,所以就没个长辈能够帮着出嫁,五妹妹出身丞相府,母亲也是江南大家,想着也是很不好意思开口的,就文雯出嫁的嫁妆,五妹妹看能不能……” “二嫂,丞相府已经给她一份嫁妆了,这是想让我再添吗?”文茵眉目微动,保持着平和。 曹木棉笑着说:“是呢,文雯这个夫家正在晋升期间,官场上总归是需要点银子打点,所以就想着你们姐妹一场看能不能相帮,我手头总归是不如五妹妹富裕,倒也拿了些给文雯……” 文茵放下了茶盏:“二嫂,这话不能乱说的,京城京官拿银子打点的意思就是贪污受贿的,别文雯妹妹还没嫁出去,就要给夫家招来一些祸端。” 文雯脸色一变。 曹木棉还不知情道:“不是京官,是边远的乡村里的芝麻大点儿官,那些地方官员总是很难……” “文雯,你说说是地方官还是京官?”文茵打断了曹木棉,一双眼睛则是看向了文雯,“状元郎什么时候成地方官了?” 文雯绕着头发的手指瞬间一僵。 那一副天真无辜的做派,到底是装不下去了。 曹木棉觉得文茵在说笑:“什么状元郎,状元郎当然不是地方官了,不过文雯找的人家是……等等……” 曹木棉霎时从文茵的一番话里听出了什么,她霎时将目光对上了文雯:“你要嫁给状元郎纳兰荣锦?” 一声质问之后,曹木棉又觉得不对:“不是啊,圣上已经下旨将华明郡主嫁给状元郎了,你还怎么嫁给他?” 文茵淡定看着一切:“当然是为妾……” 曹木棉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惊愕:“竟是妾!” 文雯的脸上的慌张已然肉眼可见的从皮肤表层浮现了出来。 曹木棉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人。 这次来,是因为文雯承诺了曹木棉会将京师最好的老师找来给聪哥儿教学,她受不住诱惑才答应了。 否则,她哪能这么好意思来找文茵开这个口。 原本是想着文茵文雯姐妹一场,自己只是做个引荐。 但她没想到文雯还敢有欺瞒自己的地方。 她嫁谁不是嫁,竟然要嫁给状元府。 文茵和纳兰荣锦之间的纠葛,将军府里上下都是清清楚楚的。 何况,文雯竟上杆子当妾……不论谁家的妾,但凡是妾,就没有正室不厌弃的。 当即,不等文茵开口,曹木棉就先将文雯赶出去了,丁点儿没留情面。 然后又是对文茵的一阵赔礼道歉!且发誓,绝不会再与文雯来往。 第70章 前庭后院热闹非凡 “小姐,我看二少奶奶那样也不像是假的,总归是被文雯蒙骗了吧。” 寒梅清理着桌面问。 文茵拿着蒲扇轻摇:“不能说是骗,只能说是利诱吧。” “什么利诱,文雯还有什么可以让二房图的?”寒梅不解。 文茵道:“聪哥儿马上到上私塾的年纪了,二嫂想让他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不想聪哥儿跟宋家兄弟一样未来上战场,文雯离开丞相府这些年和当年的夫子有联系。” “是曾经给小姐上过课的夫子吗?” “嗯,他如今名气已经大了,不大好请了。” 文茵睁开了眼,从榻上起了身。 “二嫂出身不好,和文雯是老乡,容易与她共情,就刚才她得知真相后痛哭流涕的样儿也不像是心思很深的坏人……罢了,等我写一封书信给那位夫子,免得二嫂以后还因此事和文雯有所来往。” 曹木棉不算坏。 但惹上了文雯就不见了。 若兰和秋菊原本也是普普通通安分守己的丫头,在文雯的带领下才会越走越偏。 又过了半月。 将军府大房摆上了满月酒。 姜氏和宋岫岩商议了,将原本该是晚上的宴会摆到了中午。 是不想和华明郡主出嫁冲突了。 京师里的关系,总归是错综复杂的,文官和武官办宴席是千万不能冲撞的。 华明郡主多少和皇家沾染了关系,将军府自然只能退让这一步。 宋家大房中午草草结束了满月酒后,宋家大房这边也不忘以将军府的名义送状元府一份礼去。 只见十里红妆,一百二十台嫁妆。 街边走道满是吹着唢呐敲锣打鼓的伙计。 纳兰荣锦坐在高大马背上,送亲的队伍几乎是从城西排到了城东。 场面可谓是壮观。 民众里,多多少少也要议论上两句。 “这状元郎是真英武不凡,前有丞相之女,后又是皇家郡主相嫁。” “先前还觉得这状元郎有毛病竟然会不要丞相之女,如今看,原来人家是有更大抱负呢。” “你们恐怕还不知道吧,状元郎今天除了娶华明郡主外,还娶了一房妾室哟。” “哟,郡主陪嫁丫头吧,不然就是先前的通房,反正都是走后门进去的哈哈哈,你不说没多少人知道滴,男人嘛。” 一个男人娶妻,前任和现任总是会被拿出来作为比较的对象。 文茵基本也能想象的到,京城如今最流行的八卦也不过是她和华明郡主之间谁好看,谁的家底多,谁更招状元郎喜欢。 虽然不喜欢被比较,但她总归管不住别人的嘴巴。 说就说吧,有些人想去和华明郡主比……都没有能够端得上台面的资格呢。 一顶没了珍珠的花顶轿子里,文雯穿着那一套文茵不要了的喜服在身上。 前后抬轿子的是两个年过七十的老轿夫。 轿子那样大,轿夫那样小。 又笨又重,轿夫艰难抬起来也是左右摇晃着不稳当。 文雯坐在里面,险些要被摇的呕吐出去……亏得在一早在客栈没吃多的东西才避免了出糗。 文雯熟读诗书礼仪,知道女子出嫁乃是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自然做不出让轿子从状元府出去绕一圈再回状元的烂俗事儿来。 她想要风风光光的出嫁。 前几晚就搬出了状元府,住在隔了两条街的客栈里面。 另外,她用丞相府给的银钱也买上了五台嫁妆。 比不上华明郡主的华贵,但好歹也达到了小户人家出嫁标准了。 只是那又大又沉的轿子与这些东西丁点儿不相配,多少觉得滑稽了。 当然了,更滑稽的事儿还在后头。 文雯先前和纳兰荣锦商议好了,很主动要求不和华明郡主争大门,她会从一旁的小侧门进去。 但没想到华明郡主这边的嫁妆实在是太多了。 到了吉时,那些嫁妆还没能抬进状元府,全部堆在了小侧门的位置。 以至于文雯的轿子到了门口没办法进去。 为了不耽误吉时,文雯还想能够和纳兰荣锦一起拜堂……只能忍着从后门进去。 后门又窄又小,那么大一顶轿子卡在中间,不能进不能出……里里外外惹出了不少笑话。 文雯没有办法,只能下了轿子…… 但新娘就算是下轿,双脚也是不能落地的……一旁的喜婆不让文雯下地走路。 逼着轿夫去背她…… 文雯哪里想让别的男人碰自己,但是喜婆的强硬,让她根本没办法反抗。 “都是可以当你爷爷的人了,这有什么好顾及的,何况你还穿着这么厚的嫁妆呢,你就当是你亲爹在背你。” 文雯若还是拒绝,喜婆就会说一堆不吉利的话,其中生不出儿子更是戳到了文雯的心窝子。 文雯的眼泪都快要滴出来了。 眼看吉时要过去,文雯便只能让轿夫背着自己进去。 但她没想到轿夫在喜婆的带领下,直接给她背到后院去了。 文雯还没反应过来,喜婆和一众聘请来送亲的人就吵吵囔囔的要红包。 秋菊事先准备了点红包,但明显没能满足喜婆的胃口…… 趁着新郎官不在,也趁着状元府里的人都忙着接前厅的华明郡主去了,一帮本就是低价钱请来没什么素质的人,霎时起了歹心。 干脆给文雯的喜服撕了。 美其名曰“闹洞房”。 前厅,热闹非凡。 后院,也热闹非凡。 等繁华过后。 也等宾客宴席散。 喜婆带着一群人从偏院走了出来。 然后她从袖子里拿出了些许碎银子,分发给了那些个老轿夫们。 “记住了,这都是华明郡主赏的。” “大伙儿今天做的不错,后头说不定还会找你们来享受享受。” 轿夫们喜滋滋乐呵呵的答应,随即离去。 文雯则是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原来……原来是华明郡主干的。 喜婆干完了事儿,回到了房间里,看着满地的狼藉十分满意。 秋菊已经被吓傻了,衣衫不整的在角落里哭,恨不得自缢了才好。 女子没了清白……还有什么活头。 文雯一张脸苍白,身上也只剩了一件肚兜。 她死死的盯着喜婆的脸,听得喜婆一字一句道:“你们这种小娼妓也敢打状元郎的注意,咱们王爷带兵打仗站起来的,和丞相府的文绉绉不同,你先前那点儿子破事儿咱们王爷一早就调查的清清楚楚了,今天只是警告,今后该怎么做,你自己得掂量掂量清楚了,别说景安王爷不会放过你,那太皇太后可也是咱郡主的靠山!” 说完,喜婆一脚踩在了那地上的凤冠上,又冷哼了一声,转身就往外去。 而文雯紧咬着牙。 尽管全身都在抖。 可她还是下了地,捡起了自己的簪子。 直接走到了喜婆的背后,刺了进去。 一下两下三下,刺得血肉模糊,血液横飞…… 秋菊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连喊叫的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文雯被血溅了一脸,周遭似是散着黑腾腾的雾气。 她说:“秋菊,今日的事儿守住了,你的仇,我帮你报!” 第71章 这野鸭子倒是生猛了 京城最大的热闹过了。 将军府的满月酒也办了。 接下来各家又开始忙各自的事去了。 自上一次顺天府定了陈臻杀害姜晟磊的案子后,姜明实与江南那位艺伎的案子也结了。 姜明实欺骗艺伎感情,需要对艺伎作出赔偿,且返还当初从艺伎这里骗得的银两。 另外姜家在青楼这边的欠债,直接将姜家在江南的宅子给抵了出去,没啥好下场。 姜氏心疼那几个没多大的孩子们,将他们直接留在了京城,找了仆人和夫子,将他们也安置妥当了,只等未来他们成人了后再断开救济。 姜氏觉得江南的宅子怎么都是自己二哥的藏了几十年的地方,不忍流落在外,干脆就自己买下来了。 另外,趁着京中无事,她便有了去江南为自己二哥办丧的想法。 宋岫岩对此是支持的。 随即就向朝廷请了假,去江南办丧。 宋岫岩都去了,宋家一行人便没了不去的道理。 何况这一次,还不仅仅是姜氏为自己二哥办丧,更重要的姜氏祖坟早前也已经迁到了江南,姜氏回去也是祭祖。 另一方面,宋家的叔伯也在江南方向,上战场这么多年,也该回去看看老太太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们了。 总归,将军府上下,除了些许留着看家的奴仆,其他人那是都出发了的。 前世,文茵没去。 这一世,她也让湘竹和寒梅收拾起了包袱。 宋家老三老四还在战场上,便没了他们什么事。 大房二房各一辆马车。 宋岫岩和姜氏也是一辆马车。 文茵一个人则是用了两辆车,一车坐人,一车放物件。 启程那天,颜美淑看着文茵那架势,多少心里不是滋味儿。 她抱着孩子,和自己丈夫絮叨:“这老五媳妇儿就没丁点儿眼力见儿?公爹和婆母也都是人和物件放一个车子里,她这么浮夸也不怕被人说?” 宋程现顺着颜美淑的目光看了一眼,但很快就收了回来,道:“人家亲爹亲娘心疼,专程给她送来的马车和箱笼,你这样酸被人听见了才会被人说呢。” 颜美淑瞪了一眼宋程现:“车上太挤,你等会儿自己骑马去!” 宋程现咽了咽喉:“也不用这样吧……我还想帮你抱抱孩子呢,抱孩子手酸不酸,我给你捏捏……” “走开!” “别这样。” 车还没走,这两人就腻歪上了。 曹木棉抱着聪哥儿上马车,便看到了这一幕,接着她便对上了已经在车上的二郎的眼。 “相公,这是我刚从厨房拿的酸梅汤,解暑用,喝点儿吧。” 宋程逸看着曹木棉头上的汗,想着从她腰间拿了帕子帮她擦,但她自己的动作更快,抬起手用袖子自己擦了。 宋程逸抿了抿唇,转了话题:“天热别瞎跑了,满头都是汗,赶紧上来,来,聪哥儿,爹抱。” 宋程逸接过了孩子,准备扶曹木棉时,曹木棉已经爬上车了,丝毫没有敢耽误的。 上车之后,曹木棉依旧没忘记将手上解暑用的酸梅汤送到宋程逸的面前。 宋程逸顿了顿,他不爱这种酸甜的东西……但他还是接了过来,喝下了。 曹木棉笑了笑,便再没了多的话,只顾着逗弄孩子了。 宋家才出京城。 便在城门口的位置碰上了叶家一行人。 叶良阳的父亲首先过来拜访了宋岫岩,并且愿意作为向导,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这等好事儿,宋岫岩当然不会拒绝。 中途因为遇到不少蚊虫,多亏了叶家送来了驱蚊的香包和驱蚊液才保得一个个娇嫩的丫环小姐不受苦。 走了半日,一行人便到了离京城最近的驿站。 也是到了驿站的机会,文茵才好和叶家的姊妹兄弟聚在了一起。 因为驿站的吃食不多,叶良星这个胡闹的,怂恿了叶家的兄弟和宋家的两个一起去外面打野鸭子去了。 文茵与几位姊妹说着闲话,也慢慢走进了周边的芦苇荡里找野鸭蛋、野鹅蛋。 她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什么。 直至……一片片的芦苇被那几个打野鸭子的男人压倒…… 文茵的脸,逐渐热了起来。 尤其是,当一行人走到了一大块被铺平了芦苇荡平地里,文茵咽了咽喉咙,只觉得没眼去看。 叶良阳和杨美钿还在打趣。 叶良阳是读书人,断然是用不上什么“偷吃”“颠鸾倒凤”等词汇,只道: “这定是哪里来的一对野鸭子玩闹出来的。” 杨美钿就随意许多了:“这野鸭子倒是生猛了,能给这一大片儿都压倒,你看看这处,泥地都凹陷进去了……” 文茵瞅着尤其凹陷的那一处看。 太清楚这一处的凹陷怎么来的了…… 宋程昱说平地不好使劲儿,所以特地的给她两侧放了两块儿石头……只是不承想这人力太大。 宋程昱反反复复摁压石头,直接给石头摁到泥里面去了……由此产生了中间这个大窟窿。 “看看这儿,还留了一条亵裤……这真真真是……不雅不雅。”杨美钿指着那一处嬉笑给文茵听。 叶良阳知道这会儿自己不该发言,很冷静的没说话,并且还避会开去了。 杨美钿觉着这种闺中事儿和要好姐妹分享,倒是好玩的,于是继续道:“这裤子有趣,你看中间竟然那么大一块,是要给自己找一处院子来乘凉了呢。” 文茵讪讪跟着笑,些许尴尬的笑。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说那条亵裤就是宋程昱的。 也不知道怎么跟杨美钿说宋程昱确确实实也需要这么个似“院子”般的大小。 上面的那些脏污,也是他们当初所留下的。 因为实在是太多了,湿透了,宋程昱不得不空荡着身躯骑马回去的……到底也不知道这样骑马对他来说有没有遭罪…… 她更不知道到底要找什么借口逃离这一处。 实在是,太难受了、太羞人、太令人不齿了…… 野外的事儿,根本就不是她这样的大家闺秀能做出来的事情。 杨美钿看着文茵脸颊红红,以为她是不是生病了,连忙靠近她问:“文茵妹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先回去?” 文茵点了点头:“是觉得日头大了点,我们先回去吧,哥哥们估摸也给野味带回去了……” 杨美钿转身要和文茵一同离去时。 叶良阳突然发现了地上的一个耳坠子。 于是,他道:“等等……” 第72章 一股沉沉的氛围就此染开 他认得这坠子,是叶家独有的工艺制作而成的翠珠。 因为制作程序繁琐,又因为所需要皆为上等翡翠,还未能普及于市。 文茵在出嫁之前,叶家便拿了两对坠子送于文茵作嫁妆。 其中有一对,还给了将军夫人姜氏。 他看到自己妻子杨美钿的两只耳朵上都挂着这同款的坠子,便对文茵道:“文茵妹妹,你的坠子……” 只是话语刚落,叶良阳便看到了文茵两个耳朵上却是挂着一对金银交接的龙凤耳环。 他一愣,没反应过来,手上的翡翠坠子便是被文茵给攥在了手里。 文茵脸颊热的很,强装着淡定道:“还好哥哥心细,不然这么好的坠子丢了,就可惜了。” 叶良阳觉得不对劲儿,想问什么,但还没问出口,就听得文茵从袖扣里拿出了另一只耳坠子,且道:“哥哥那儿可有好的首饰匣子能腾出来给我吗?” “妹妹要匣子是……” “噢,这坠子我今日带着是想着抽空给公爹的,公爹一直想要尚书大人家的一幅山水图,但是尚书周大人看中了婆母日常所戴的翡翠耳坠,婆母日常佩戴的耳坠子是我娘送的,深知这里面的情谊,断然是不敢相送的,正好我这里有一对,就想成人之美。” 一番话,她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要匣子是假,转移话题却是真的。 叶良阳和杨美钿听了,也是一笑:“妹妹在夫家能考量到这些,也是长大了,你嫂子那的匣子多了,你回头跟你嫂子去马车挑一个便是了。” 文茵道了谢。 一行人这才往回去。 文茵拽着那耳坠子,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天知道,方才叶良阳质疑“耳坠子”的时候,她有多紧张。 简直……比宋程昱找她在野地里办事儿的时候还来得刺激。 这沾满了泥泞的耳坠子分明就是上次文茵落下的。 天杀的宋程昱,下回任凭宋程昱怎么磨她,她都不会同意他干这种事儿了。 实在是,难堪…… 回到驿站。 宋家和叶家的儿郎们都打了不少鸭子和鹅。 叶家因为先前从江南来京城的经验,这一次回去还携带了不少的香料调味儿。 等野鸭和野鹅也都烤上了,孜然和辣椒面往上面一撒,别说多有滋味儿了。 再来二两江南特有的女儿红,一顿便饭,倒是吃出了宴会的感觉来。 等酒足饭饱,一行人准备上路。 正巧,将军府守门的人追了上来。 上来便是递了一封信给宋岫岩。 是宋程昱送来的家书。 “早晨,将军大人走了之后,这家书就来了,老奴想着将军大人和夫人肯定是挂念五爷的,所以一路追了过来,还好追上了。” 宋岫岩和姜氏则打开了家书细看。 了解到了宋程昱在西南的情况。 得知宋程昱在西南一切都安好,二老也放了心。 文茵也在一旁静静听着,但听着听着,便觉得些许不对劲儿…… 曹木棉和颜美淑跟着在一旁,互相与自己丈夫看了一眼。 这信上,竟是没有提一言文茵? 据他们所知,文茵和宋程昱早就是和好了的,当初宋程昱离开京城,文茵还特意去了一趟练武场相送了的。 军营里的那一顿饺子,姜氏可时常会在宋岫岩耳边念叨,反复强调老五的婚事办得好。 可如今…… 颜美淑微微挑了挑眉头,问向送信来的老奴:“就一封信吗?是不是还有一封?” 众人都望向了老奴。 文茵一双眸子也转了过去,抓着帕子的手,微微攥紧。 老奴不知道颜美淑为什么会这样问,只老老实实回答道:“没有,就这一封。” 姜氏和宋岫岩脸上露出了些许的尴尬之色。 平日里,几位儿郎外出寄回来的家书,多是一份给父母,一份给妻儿的。 许多体己的话,自然只能妻子在闺中才能相看的。 这宋程昱倒是丁点儿情谊不讲……没有单独的一封信便罢了,给父母的家书里竟是一句不提自己的媳妇儿,属实过分了。 曹木棉轻声道:“许是老五第一次婚后出远门,还没习惯着吧……” 曹木棉是想安抚文茵,但这话说了还不如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