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八零旺夫小戏精》 第1章 穿书即地狱 一阵冰凉的触感，在白雪脖颈间蔓延。 她从睡梦中睁开眼睛。 猛然间，一张陌生的脸跳进她的视野。那张脸年轻，狰狞，让她瞬间屏住呼吸。 白雪视线下移，男人正拿着一把水果刀，抵在自己下颌。 “你谁啊？！” 白雪揪着被子往后退去，疼痛感顺着脊背，在全身蔓延。 男人冷笑一声，玩味的看着她，“我，周志国，你对象。” 白雪皱皱眉，瞬间发飙。她母胎单身了二十多岁，一向洁身自好，哪里来的对象。 “臭流氓！” 咝…… 水果刀往前一送，白雪倒吸了一口冷气，她不敢骂了。 男人面容扭曲，咬牙切齿，“白雪。我是把你打了一顿，可我没打你脑袋！你少在这儿给我装失忆！说，你和刘成功到底有没有事？” 男人抽出水果刀，猛地扎在墙上，墙上的白灰扑簌簌的落下地。 刘成功？周志国？ 这两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头疼！ 一阵电锯压顶般的疼痛涌向头部，白雪抱着头，痛苦地缩在被子里。 脑中无数个剧情，像雪花一般迎面扑来她。 她已经厘清了一个事实，自己穿进一本书里，书名是《葬歌》。小说的背景设置在八十年代，讲述了国有大型企业里发生的悲欢离合。 小说的女主人公叫白雪，和自己同名同姓。 现实中的白雪，刚考上研究生。她家境殷实，父母在生意上很有成就，白雪从小耳濡目染，头脑非常灵活。她在上大学期间，就已经在互联网上给人做营销策划，月入十万。 书里的白雪，是胜利汽车厂的厂花。 她经人介绍，认识了厂长儿子周志国，两人“男财女貌”一碰即和。白雪长相漂亮，很有男人缘。而周志国控制欲很强，他经常监视白雪，动辄打骂。 尽管如此，两人还是磕磕碰碰走入了婚姻。 婚后，某天。白雪搂着周志国弟弟滚床单，被周志国抓了个正着。周志国抄起桌边的水果刀，没有丝毫犹豫，把白雪杀了。 全文结束。 坐在床上，白雪很想抽自己嘴巴，是不是当初的腹诽，遭报应了！？ 白雪怎么也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穿到一个极品身上。 “说，你和刘成功到底有没有事？！” 周志国冰冷的声音，从白雪的头顶倾泻下来。 根据原书判断，现在的时间节点，是周志国第一次暴打原主的那一段。 起因很简单，原主和单位同事刘成功眉来眼去，被周志国抓了正着。为了警告原主，周志国把她带到无人处暴打一顿。 事后，原主满身是伤。周志国不带她去医院，而是把原主送回家，对外宣称她是自己蠢，下楼时摔下楼梯。 白雪狠了狠眉眼，没想到自己一穿过来，就遇见了变态。 她心里笑了笑，原主被你吓破了胆，可我不会。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扮猪吃老虎。 白雪眉眼颤动，委屈巴巴地问：“志国！你为什么要这么想？” 周志国一愣，没想法白雪还对自己发脾气。 他怒火中烧，脸上尽是狠厉，“白雪，别演戏了。你看刘成功的眼神，那个腻歪啊。你敢说你俩没事？！” 原书里，原身是狐狸精人设，有事没事儿就喜欢勾搭人，散发自己大美人的魅力。可是原身胆小，和所有男人仅限于言语勾搭，至今没实质性进展。 想到这些，白雪瞬间有了底气。她泪眼蒙蒙，极具杀伤力。 “周志国！你冤枉好人，我和你谈恋爱呢，我怎么可能找别的男人？” “能何况，你是谁？你是厂长的儿子！我就是傻子，我也知道选你啊。我怎么可能去选一个老男人，还是个结了婚的老男人？” 说罢，白雪扭过头去，“气得”心口起伏不定，不再看周志国。 周志国就是个为色所迷的男人，拿经得起白雪这种大美女撒娇。 他喉头翻滚一遭，清了清嗓子，“真的？” 白雪狠狠仰起头，两颗黑黝黝的眸子盯着他，满怀幽怨。 “你说呢？” 周志国俯身抱着白雪，“以后，你要是再敢和刘成功说话，我就杀了你，把你剁成一块一块的。” 一阵阵寒意，顺着白雪的脊背往上窜。 周志国，你可以下线了！ 周志国的话，换做其他人听来，也许能理解成小情侣之间的情话。只有白雪知道，周志国是认真的，他做得出来。 这正是原主在书里的结局。 白雪扬着精致的小脸，目光天真又烂漫，“志国，我不会再和别的男人说话了。” 第2章 先下手为强 “哒哒哒” 门前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股机油味钻进白雪鼻腔。 白雪抬头看去，进来的是个五十多岁，他穿着蓝色工装，左胸口上印着几个大字“胜利汽车制造厂”。 男人看见自己的模样，吓得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来话。 白雪猜测，这男人应该就是原主父亲，白大海。胜利厂里一个老实巴交的工人。 他听说女儿摔下楼梯，匆匆忙忙赶回家。一看周志国在自己家，他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站在周志国身后唯唯诺诺。 周志国看见白大海回来了，有些心虚，起身要走，“你躺着吧，我还有事，走了。” 白雪谢天谢地，这个变态终于要走了。白雪勾起迷人的狐狸眼，温柔地笑着，“志国，路上注意安全。” 周志国微怔了一下，喉头翻滚，半晌才挤出一句。 “好。” 听见关门声，白雪松了一口气，缓缓躺了下去。 这时，白大海才开口，“小雪，咱们去医院看看吧？” 白雪打量一眼原主这位懦弱的老父亲，思索着要不要把周志国打自己的事情告诉他，想了想还是算了。 “爸，我没事。” 白雪用笑容安慰了一下老父亲，钻进了被窝。 白大海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合上白雪房门。 躺在床上，浑身的疼痛使白雪不能入睡。 她思索着现在的形势，只能自己单干。 白大海完全指望不上，自从老婆金丽秀去世后，他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长大，年复一年的劳作，让他整个人被磨得没了棱角。 姐姐白梅，和白雪关系不好，指望不上。 弟弟白俊，是个高中住校的小屁孩，更是指望不上。 一阵强烈的头痛袭来，白雪紧紧揪住被角，没一会儿，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被窝外，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压了下来。 “你睡了几天了？” 白雪吓了一个激灵，她猛地钻出被子望去，是周志国。他穿着皮夹克，双手插兜，正用冷冽的目光看着自己。 “志国，你怎么来了？” 变态！ 你怎么又回来了！？ 突然，周志国擒住了白雪的下颌。 “你睡了三天了，打算烂在床上吗？” 自己都睡了三天了，可见周志国下手打人有多狠！ 白雪佯装委屈，搂住周志国的腰身，两只肩膀不停地上下颤抖，就像安装了马达。 “志国，我头疼得厉害。” 周志国幸灾乐祸，脸上带着玩味，“活该。看你还敢勾三搭四。” “志国！” 白雪扑在地上，哭得要昏过去。 “好了，休息差不多了就起来。好好打扮打扮，陪我去参加个婚礼。” 原来，今天周志国的好哥们结婚，他特意来接白雪，就是为了让大家看看，他找了全厂乃至全市最漂亮的姑娘。 白雪抬起眼皮，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这娇滴滴的小丫头，看得周志国是血脉喷张。 他心旌摇荡，喉头翻滚了一遭。 周志国伸出拇指，把白雪眼底的泪拭去，“给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别给我丢人！” 白雪洗漱完毕后，按照周志国的要求，穿上衣柜里最漂亮的连衣裙。一袭碎花连衣裙外，白雪搭配了一件开衫羊毛衣，显得既时尚又复古。 站在镜子前，白雪轻轻抚摸着脸蛋。皮肤嫩滑白皙，就像白瓷。五官立体生动，配上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绝了！ “嘴巴涂点东西。”周志国嫌白雪太素。 他在白雪梳妆台上拿过一支口红，塞给了白雪。 艳红…… 白雪硬着头皮涂了薄薄一层，就跟着周志国出门了。 八十年代的婚礼，通常设在单位食堂，简单热闹。 白雪紧跟在周志国身后，走进长征厂第一食堂的大门，她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白雪低下头心里烦躁，心想周志国真是有毛病。人家结婚，你让你女朋友打扮得比新娘还惹眼。 “志国！” 戴着新郎胸花的男人，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 周志国和他寒暄了两句后，就被新郎带进了最靠前的一桌，新郎和周志国勾肩搭背，“志国，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啊？” 新郎还瞥了一眼白雪，那种目光，让白雪很不舒服。 周志国笑了一下，“还不知道呢。” 又和新郎胡扯了两句，新郎就被家人叫走迎客去了。周志国转身贴在白雪耳边，淡淡说了一句，“你太漂亮了，他一直盯着你看。” 白雪心中咯噔一下。 “你还不错，没和他说一句话。” 周志国说话带着笑意，眼底却没有一丝丝的温度。 “回去把这件衣服烧了。” “好，”白雪像只听话的小猫咪，“都听你的。” 好在婚礼准时开场，看着新人相互扶持走进舞台，一个计划灵光闪现，慢慢地在白雪心中酝酿。 婚宴完毕，周志国骑着摩托车送白雪回家。白雪紧紧搂住了周志国的腰，把脸贴在他背后。 “志国，好羡慕他们啊。我也想早点和你结婚。” 闻言，周志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把摩托车歪进路边的小路上，猛地转身抱住白雪。 他心脏猛跳，他强忍住内心的冲动，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似乎要把怀里的女人，嵌进自己身体里才肯罢休。 白雪浑身疼痛，开始缺氧，“志国，你弄疼我了……” 周志国手上力道松了，他眼中的寒冰化开，扬起拇指，在白雪的脸蛋上蹭了蹭。 “你说真的？” 白雪违背良心，重重点头，“真的，我一早就想和你结婚。但是担心你嫌弃我。毕竟我家就是普通工人家庭。” “这倒是。我父母那边，他们是会有想法。” 周志国的父母都是厂里领导，儿子娶一个普通工人家庭的姑娘，父母肯定不情愿。原书里，周志国和父母闹了很久，原主才最终攀上高枝。 白雪突然“失望极了”。 周志国搂住白雪，白雪钻进周志国怀中，开始激将，“志国，我们先订婚吧？我想要你一个承诺……订婚你能说了算吗？” “没问题。” 她“喜极而泣”，扑进了周志国怀里。 “志国，我太高兴了！” 呕…… 白雪差点被自己感动吐了。 雪白无双的脸蛋上，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意。 又和白雪说了一会情话，见时间太晚，周志国便把白雪送了回家。 白雪躺在床板上，忍着疼痛，闭着眼睛休息。 她突然想到想到书里关于原身尸体的描述，白雪打了个激灵，再也睡不着了，她真不想死在这个年代。 刚才，她主动要和周志国结婚，是有自己的目的。 她想出一个计划，准备引周志国入彀。 现在是八十年代初期，全国正在实行“严打”，只要是犯事儿了，药石无医。 “严打？……” 白雪笑着挑了下眼眉。 第二天晚上。 白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去了市里。 她躲在美美歌舞厅楼下。楼上的音乐声震得人心发颤，她抬头，顺着霓虹灯看过去。 眼前这栋建筑物，是市里的大歌舞厅，美美歌舞厅。 整个江州市最大的娱乐场所。 它的对面，就是江州市公安局。 在这里，胜利厂的厂公安处，绝对插不了手。 胜利汽车厂的公安处，管辖范围是汽车厂，虽然汽车厂占了江州市半壁江山，可是它的手再长，也插不进江州市的地界。 所以，长子儿子的身份，在这里不好使。 这不巧了吗？！ 白雪心中热血沸腾起来。 做好各项打算后，又养了两天身体，在一个吹着小风的夜晚，白雪把周志国约了出来。 周志国骑摩托，把白雪带到了厂里的歌舞厅，在一片嘈杂的迪斯科声音中，白雪紧紧依偎在周志国怀里。 她的嘴贴在周志国耳边，娇滴滴吹气。 “志国，你说和我订婚，是认真的吗？” 周志国扬起啤酒瓶，给自己灌了一口，“当然！你也只能是我的，早晚的事。” 白雪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角。 她躲在周志国怀里，突然抽泣了起来。 她扬起巴掌大的精致脸蛋，泪眼婆娑地看着周志国，“志国。我想要一个订婚仪式。” 第3章 挖坑 “什么仪式啊？” 周志国放下啤酒瓶，手指抵在白雪下颌上，抬高了她的脸蛋。白雪眉眼极具魅惑性，看得他一阵阵悸动。 “你说。”周志国喉头翻滚。 “我想让你在舞厅和我订婚，我喜欢人多的地方，我让她们都羡慕我。谁让我找个这么优秀的男人呢？！就要让更多人看见。” 白雪一把搂住周志国的腰，把精致无双的脸蛋，埋在他的胸膛。 周志国头脑发胀，脸色燥红。 他已经分不清是白雪的话起了作用，还是酒精起了作用。 他一挥手，抄过啤酒瓶给自己灌了一口。 “没问题！就在这儿，这是全厂区最大的舞厅了，你让我准备一下。过两天我们在这儿订婚。” 白雪摇头，开始撒娇。 “不嘛，这里太小了。我要去市里，最大的那家美美歌舞厅。这样才有面子。” 周志国有些犹豫。 他从小在厂里长大，吃喝玩乐全在厂里解决。他对市里并不熟悉。 白雪趁热打铁，小手捧着周志国的脸，眼巴巴的仰望他，“志国，你就让我涨一回脸行不？只有在美美歌舞厅，我才能风光一次。” 耐不住白雪的软磨硬泡，周志国只能答应。 白雪依偎在周志国怀中，红红的嘴唇早已经翘得老高。 周志国，这次你死定了！ 两天后的傍晚。 白雪站在镜子前，给自己画了个淡妆。 镜子里，厂花白雪美得惊心动魄，一笑一颦，举手投足，自己一个女人看着，都忍住不心跳加速。 她穿着原身最珍爱的羊毛呢套裙，这可是原身花了三个月的工资买下的。平时当做宝贝似的，供在衣柜里。 看着这裙子套在身上的效果，三个月的工资也值了。 “绝了！” 白雪忍不住赞了一句。 就在白雪欣赏自己的脸蛋时，楼下响起了摩托车的鸣笛声。白雪趴在窗台，伸出头往窗外看去。 周志国叼着烟，靠在摩托车边，朝自己招手。 白雪笑得灿烂极了，双手拢在嘴边，青春俏皮。 “志国，你都准备好了吗？” 周志国点头，“好了，赶紧下来吧！” 关上窗户，白雪扯上窗帘后，她的笑容随即收起，眼中泛起狠色。 她和白大海打了声招呼，匆匆下楼去了。 美美歌舞厅。 周志国拉着白雪走进去的时候，舞台已经布置好了。 在八十年代特有的金属拉花衬托下，“周志国白雪订婚仪式”几个金色大字，在一圈霓虹灯的围拢下，熠熠生辉。 此刻，距离求婚仪式还有十来分钟。 周志国揽着白雪的肩，坐在舞池边缘，和几个好朋友喝酒聊天。 “志国。真羡慕你啊。” “你和嫂子就是郎才女貌。” 在一众朋友的吹捧下，周志国惬意的翘起腿，他扯了一下领带，拿起酒瓶猛灌一口啤酒。 白雪在舞池周围扫了一圈。 她挽住周志国的胳膊，征求周志国的同意。 “志国，我想去下厕所。” “嗯。” 白雪起身后，耳后想起了夸赞的声音。 “志国！你可真是治妻有道啊！” “真听话，我女朋友要有嫂子一般听话，我就心满意足咯。” “哈哈哈！” 周志国和朋友聊着天，目光却跟着白雪动人的背影去了。 白雪围着舞台走了一圈，在一个穿着喇叭裤的男人身边停了下来，她用余光瞥了一眼周志国。 周志国的脸色变，他阴沉着脸，紧紧攥着啤酒瓶，仿佛是个即将爆裂的火药桶。 白雪对男人笑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魅惑至极，“同志，你会跳迪斯科吗？” 男人拢了一下羊毛卷，非常自信的扭胯，给白雪来了一段。把白雪逗得前仰后合，“同志，你跳得真好。” 和男人搭讪完毕，白雪又去了另一个方向。 掐着点，白雪慢悠悠的走回周志国身边，她讪讪笑了一下，“厕所可真难找啊。” “是么？” 周志国正要说话，“青春圆舞曲”的曲目播放完毕。 穿着连衣裙的女主持拿着话筒走上舞台，她的声音慷慨激昂，“朋友们！今天，我们这儿有个特殊的活动，那就是周志国同志，要向和白雪同志，在我们美美歌舞厅订婚。” “让我们祝福他们！” “喔！” 一阵欢呼声过后，舞池里让出一块空地。 白雪被周志国牵着，走向了舞池中央，五颜六色的灯光在她俩的脸上旋转。围观的小年轻们窃窃私语，他们从没见过白雪这么美丽的女孩。 可没一会儿，大家就发现不对劲。 但是周志国和白雪都阴着脸，大家都以为灯光太暗，看不出他们的真实情绪。 白雪见人越来越多，她踮起脚尖，把嘴唇贴在周志国的耳朵边，“志国，你知道刚才和我说话的是谁吗？” 瞬间，周志国整个人如同冰封。 “谁？”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我老相好，之一……” 第4章 那种照片 白雪声音压得很低，但她要确保自己和周志国说的每一句话，只有周志国一个人听见。 在外人眼里，他们这对小情侣有些奇怪，明明是开心的日子，怎么各个心事重重。 终于，周志国憋不住了，他就像失控的暴徒，反手给了白雪一个大嘴巴，一行血迹，瞬间从白雪的嘴角上流出。 “我打死你！” 众人吓傻了，随即尖叫着散开。 白雪“吓得”浑身乱颤，她跪在地上，左手抱住周志国的双腿，右手捂住自己的脸。 她哭得涕泪横流，“志国！我求求你了，别打我好吗？我前几天才被你打伤了，现在还没好呢，你放过我吧！” 众人互相看看，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男人，竟然是个暴力分子！ 周志国情绪一旦上来，就很难控制，白雪正是掐住了他这一点，才敢冒这个险。 他冰冷的手指攀上白雪修长白皙的脖颈，死死扼住，仿佛他再稍微用力，这个美好的生命就会像繁花一样，被碾入泥土。 “报警！”白雪不住地拍打着地板，发出惊心动魄的砰砰声。 “杀人啦！” 一个女声的尖叫，彻底点燃了全场。 舞池里的人纷纷忙活起来，他们有人下去报警，有人现场拉架，整个舞池里乱成一片。 警察到得很快，也就两三分钟的时间。几个警察冲进舞池，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周志国从白雪身上拽下来。 “我打不死你！” 周志国发疯，转身要打警察。 警察上前一脚，把周志国踹翻在地，警察从身后抽出手铐，往他的胳膊上一敲， “咔！” 周志国终于被控制住了。 白雪躺在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她的头发被扯得乱七八糟，脸上满是血迹，脖颈上有一道深深的扼痕，看上去十分渗人。 表面，她几乎昏厥了过去。 可她心里美得很，这下，周志国被抓了现行，插翅难逃！ 缓了一会，警察扶起她，她抹着眼泪控诉。 “警察同志，周志国是个变态！他威胁我和他结婚，如果我不和他结婚，他就杀我全家！” “什么？！” 警察们面面相觑，严打期间，竟然还有如此丧心病狂的犯罪分子。 周志国完全呆住，他怎么也想不到，白雪会和自己玩这一出，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反驳。 大家终于明白，为什么白雪走进来时，是那么不情不愿的。 白雪肩膀因为哭泣，不停抖动。 “同志！周志国不是人，前几天，他就打过我。我身上得伤到现在还没好！” 白雪撸起自己的胳膊，露出一道道青紫色的淤痕。经验老到的刑警们，一眼便知这是几天前的旧伤。 “他今天说要向我求婚，可我一点也不想嫁给他。我说我不愿意，可他一听就又疯了，开始打我。在场的人都能作证，他打我是下死手的。” 围观的人，开始为柏雪说话。 “是，我看见了，这位女同志被他逼婚，他打了这位女同志。” “呸！都是什么玩意儿？！” “暴力分子！” “就是……” 周志国狠狠瞪着白雪，眼珠子像是浸了血。 他拼命冲向白雪，要把她撕成粉碎，可惜的是，他被警察牢牢控制住了，半分也挪不过去。 “你给我老实一点，跟我们回公安局！” 周志国疯狂地喊叫，笑声已经不像人类了，“哈哈哈！你们敢抓我是吧？你们不知道我爸是谁吗？他是周立国！胜利厂的厂长！” 自报家门过后，周志国得意地勾起嘴角，他幻想警察们畏畏缩缩，替他打开手铐的模样。 舞池里的人们各个群情激奋。 “敢情是胜利厂的，难怪这么无法无天！” “这里是市里，不是你们厂里。要作威作福，就滚回厂里去。” “呵！好大的口气。” 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警察，轻蔑地笑了一声，抡圆了巴掌呼在了周志国的脸上。 “呸！这里是江州市！不是胜利厂！你小子耍什么威风？你老子是厂长又怎么样？你殴打妇女，故意杀人，已经犯了重罪！” 警察在舞池里看了一圈，“我们市里的人都能作证！对不对？” “对！我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这个姓周的要杀这女孩！” 狭小的舞池里，挤得满满当当，围观群众群情激奋，都愿意为白雪作证。 此时，白雪含着眼泪，给周围群众鞠躬道谢。 警察一看她的伤势严重，站着都颤颤巍巍的，眼中多了几分同情。 “同志，你还能走吗？我们去局里给你验伤。” 白雪泪眼汪汪，她重重点头。 “我能走！同志，我要让这个暴力分子付出代价！” 周志国被抓了，彻底被抓了。 本以为天下太平的白雪，也没过几天安生日子。 卧床养伤的第三天，白雪就被单位领导叫过去上班。白雪在厂招待所做前台，说是招待所，其实就是如今的大饭店。 站在招待所的大门前，招待所的牛经理直叹气。 牛经理很胖，声音亮如洪钟， “你啊！你平常不是很机灵的吗？你被周志国威胁了，为什么不找我解决？为什么不找妇联解决，非要闹到公安处才行吗？” 白雪打心底冷笑。 看来，厂长的魔力已经抵达。 她哭唧唧地看着牛经理，“经理，又不是我报的警。他打我啊……是人民群众帮我报警的。” 牛经理一把扯过白雪，苦口婆心。 “白雪，我给你指条明路。周厂长委托我来和你说，他家不计前嫌，只要你去公安局改口供，说你和周志国是恋爱纠纷。等他出来，周厂长马上安排你和周志国结婚！” 牛经理搓搓手，满脸期待。 白雪心里快笑岔气了，自己好容易逃出生天，还能去找死吗？ “不，牛经理，这件事情我不能让步。他是个暴力分子，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前途，向暴力分子妥协。” 白雪说得义正辞严，“别说她是厂长的儿子，就是厂长本人，也不应乱用职工赋予的权利，反过来欺压职工。” 牛经理不想浪费嘴皮子了，对付这种小姑娘，他是很有一套的。 “白雪，我明着告诉你，我有你的那种照片！”牛经理笑笑，叉着腰，神情非常得意。 “都在我办公室抽屉里锁着呢，只要你去公安局澄清周志国的事情，我就把照片还给你。” 那种照片？ 哪种照片？ 白雪挑了一下眉，迅速在原书中搜索“照片”的事情。 她想了半天，一无所获。 原主是爱勾搭人，爱攀高枝。但是她外形条件极好，又会审时度势，她和其他男人的勾搭，也仅限于言语上，完全没有身体接触。 原书里也写了，白雪和周志国结婚时，还是处女，这让周志国放心了好一阵子。 姓牛的怎么可能有那种照片？ 可牛经理言之凿凿，倒引起了白雪的兴趣。 “牛经理，什么照片啊？”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她担心由于时代不同，对“那种照片”的理解出现偏差。 “呵？” 牛经理勾勾嘴角，泄出淫笑，“白雪，在咱们招待所里，你就别装了吧！你和刘成功的事，谁不知道啊，我有你们乱搞的证据。给你点时间，想好答复我。” 甩下这句话，牛经理走了。 白雪决定去查找一番，她倒是要看看，这年代莫非还能ps不成。 第5章 这个人是谁 中午，白雪从食堂回来。 她猫在前台里扫了一眼大堂，趁着大堂没人，她拿起电话，拨通牛经理办公室的分机号。 “嘟嘟嘟……” 一阵忙音过后，办公室电话无人接听。 看来，姓牛的不在。 白雪决定主动出击。 她蹑着手脚上二楼，偷偷地推开牛经理办公室的门。 顺着门缝，白雪侧身钻了进去。 她刚把门合上转身，眼前的景象。让她猛地一炸，仿佛被雷击中。 办公室竟然有人！ 她想躲，可是眼睛猝不及防间撞进一双深眸。 这双深眸，属于一个男人。 男人五官立体，他站在窗台附近捧着书，撩起眼皮瞥了一眼自己。午后的阳光，均匀地铺在男人头发上，丝丝泛着金光。 他的眼尾，隐在刘海下的阴影里，像是曳了一尾墨，向鬓角处挑去。 他的嘴唇很薄，带着不近人情的凉薄质感。 白雪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陷了进去。上一世，她也算是见多识广，可这个男人的长相，一个字。 绝！ 见色忘事？不可能！ 白雪冲着男人笑了笑，压了一下手。 “没事儿，没事儿！您继续看书。牛经理让我取一件东西，我取了就走。” 男人没搭话，继续看书。 白雪淡定地，从容地，直奔牛经理的办公桌。 就在这时，走廊上响起脚步声。 “duangduangduang！” 这种脚步声，音量巨大。一听就是牛经理脚下发出来的。 倒霉！ 白雪暗暗叫苦。 她刚搭在抽屉上的手顿住了。 没半分钟，办公室的门锁发出响声，“咔”。 白雪做贼心虚，她一急之下，在房间里扫了一眼。房间里有个大书柜，和窗户正好形成一个夹角，加上窗帘遮挡，是个完美的藏身之所。 她直接把男人扯到柜子后面，并且捂住了他的嘴。 “嘘！” 白雪满眼乞求，把修长的手指搭在自己的唇上。 她的心，在耳边狂跳起来。她生怕自己被这男人轰出去，从而暴露。 好在，男人配合，一动不动。 男人的下颌，正好和白雪的头顶，维持在一个高度。 白雪仰头看向男人，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白雪快把持不住了。 这帅得很过分！ 可是很快，白雪稳住心思。 她撇过头去，专注听房间里的动静。默默祈祷牛经理赶紧走。 这时，电话铃响了。 “喂，我是牛国林。” 话筒的另一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很小，白雪听得不真切。 “我正要去找您汇报工作呢。”牛经理叹了一口气，很为难的语调，“我上午找白雪谈过了，她不答应。” 听见自己的名字，白雪屏气凝神，竖起耳朵。 对方又说了些什么，白雪依旧听不清，但是能感觉到对方情绪很激动。 “这种小姑娘我见多了，她应该是在要筹码。”牛经理语调越来越高，相当自信，“魏主任，您放心！她家就是普通工人出身，眼皮子浅。我看她想讹诈周厂长！要点好处罢了。” 魏主任，原书中周志国的妈，厂里的妇联主任。 她最瞧不起原身，经常给原身使脸色，下绊子。原身最后被剁，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气人！ 这俩人没一个好货！ 白雪胸口滚出一股浊气，尽数喷在男人的脸上。 “好好，我马上过去。魏主任您稍等。” 挂了电话，牛经理喝了两口水，匆匆关门出去了。 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白雪松了一口气。 她瞬间川剧变脸，退出书柜，她委屈巴巴地看着男人，“对不起啊，我刚才把你弄疼了吧？” 男人没回答，他走到沙发边，把书放回到提包里。他随后转身，以一种审慎的态度看着白雪。 白雪没时间解释，她假意笑了一下，迅速钻进牛爱国的办公桌里开始找。 还好，每个抽屉都没上锁。 “擦！” 白雪直接抽开最后一层抽屉，里面端端正正放着一本杂志。 “咳……” 白雪没忍住，直接咳了出来。 太震撼了！ 这书，就算是放在上一世，也绝对是禁书一份子。书的封面就是个大特写，该有的不该有的，全有了。 白雪下意识地看向男人，男人已经满脸通红，目光移向天花板。 白雪捧着书，往后翻了两页，里面的图更劲爆，这都不是重点！就在她翻到下一页的时候，最关键的信息来了。 书页的空白处，还有牛经理的批注！ 他的字体很特别，每个字的最后一笔，都会狠狠往上一挑。这些批注不仅记录了他的观看心得，还有一些某某女同志有着差不多的…… 有名有姓的几个女人，原书里出现过。 好家伙……颇具画面感的批注，在白雪眼前跳动起来。 白雪真的生气了！ 原主浪名在外，简直就是人人唾弃的狐狸精，可是和这些“老实人”相比，原主简直就是纯洁小白兔。 白雪咬着下唇，狠狠把书卷吧卷吧，塞进了自己的袖笼。 她开始继续翻找照片，可是翻了好一阵子，一张照片也没有，更别提那种照片了。 白雪有些失望，起身准备离开。 男人叫住了她，他的嗓音很低沉，但是很有质感，只是不带任何情绪。 “你是白雪。” 白雪收回脚步，转身警惕地看向男人。 她在原书里搜了一阵，原书里确实没有这么优质的男人！如果有，她怎么会全无印象。 这人到底是谁？ 第6章 我不服 男人的五官纹丝未动，他只是盯着白雪的眼睛。 白雪自认在揣测人心这件事上，从未输过。 但面对这个男人，白雪慌了神。换做平常，她只要盯着男人眼睛看三秒钟，这人什么目的，什么货色，她大概能猜八九分。 但是今天，她输得很彻底，她完全不能判断这男人的意图。 白雪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你是？” 男人没回答，只是看着她，男人的眸色很浅，眼底却是一片深海。 白雪迎着他的目光，丝毫不惧，反嘴讥诮道，“同志，你确认我的名字，是打算给牛经理告状吗？” 男人冷不防地笑了一下。 就在这一声笑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砰的一声，两人齐齐望向大门口。 牛经理喘着粗气，站在门前扫了两人一眼。 老牛脸上颜色很复杂。 上午，快下班的间隙。牛经理反锁上门，在办公室批注“杂志”。完事后，他顺手把书放在抽屉了，忘了上锁。 午饭后，牛经理刚回办公室就被厂长夫人叫走。走到半路，他才想起抽屉没锁。而他匆忙赶回来锁抽屉时，办公室却多了两个人。 牛经理脸色铁青，紧张地朝自己办公桌走去。 白雪眉眼一挑，知道牛经理是回来锁抽屉的。她往后挪了一步，通过袖笼，把杂志滑进男人的提包中。 白雪抿了抿嘴，装作无事发生。 姓牛的，我看你怎么找的到！你总不能去翻别人的包吧？ 就在牛经理的手将将搭在抽屉上的一瞬间，男人走到桌边，朗声说道。 “你好，我是温淮之。” “啊？！” 牛经理半弓着身子，扭身看向男人，脸色惨白中带着焦黑。就像被雷劈过一样。 “温厂长？” 男人轻嗯了一声，掏出自己的证件，在牛经理眼睛边晃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姓名， “温淮之。” 一串汗珠，顺着牛经理肥乎乎的脸颊，啪嗒一声砸在桌面上。 厂长办公室昨天通知，今天下午，新任副厂长温淮之会来招待所，办理入住，让他亲自接待。 而他，竟！然！忘！记！了！ 白雪凝眉看着男人，莫非，这个姓温的是在帮自己解围？ 他认识白雪？ 白雪迅速想了一遍原书的内容。 温厂长？ 原书里，厂里是有个温厂长。但是作者连名字都没给他起，只是借由周志国的嘴，一语带过。 那是在白雪和周志国婚后不久。 周志国叼着烟，一脸不屑，“我爸最近有些心烦，五机部派的姓温的副厂长，处处和我爸顶着干！” 原身当时想着和他弟弟偷情，只是随意附和了周志国一句，谈话没有继续下去。 白雪搜遍全书，只在此处，有“温厂长”三个字出现。 她偷偷瞥了一眼温淮之的侧颜，为温淮之不值。 长成这样的温厂长，连姓名都不配拥有吗？！ 同时，她也为自己未来的前景担忧。 把周志国送进监狱，铁定得罪了周厂长。刚刚，自己又当着温厂长的面偷东西…… 这厂子没法待了，自己要赶紧找出路。 好在是八十年代，已经开始搞活经济了。大可不必留在厂里混大锅饭，出去发财才是正路。 毕竟，站在时代的风口上，猪也能起飞。 牛经理腆着大肚皮，不停地给温淮之道歉，“温厂长！实在是不好意思，您什么时候来的？我，我有点事耽搁了。” 温淮之笑了一下，眼底却没有一丝暖色，“没事，我刚来不到两分钟。” ？！ 白雪懵了。 温淮之真的在帮自己，可是，为什么？ 就在白雪恍神间，温淮之看了过来。 白雪触电一般，立马接上温淮之的话，一脸震惊开始道歉，“啊？您是厂长啊，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就去给您沏茶。” “不用了。现在我想去休息了。”温淮之的脸上，有了一抹玩味似的笑意。 “好好！您稍等。” 牛经理立马吩咐白雪，下楼去取508的钥匙。 他十分热情地，把温淮之带到电梯间，两人一起坐上去往五楼的电梯。 白雪取了钥匙再上楼时，牛经理正在给温淮之介绍房间。 这个房间是招待所条件最好的套房。房间里面不仅配备暖气，还有冷气机。牛经理打开房门，阳光顺着窗台爬进来，均匀地铺在红色的地毯上。 白雪趁机凑上去，“温厂长，我帮您把包挂起来吧。” 她准备借着挂包的机会，趁机把杂志取回来。 “不用麻烦。” 温淮之仿佛看出了她的意图，把包随手放在了沙发上。 …… 白雪咬咬牙，决定再找机会。 牛经理指了卧室，准备开始介绍，“温厂长，” 温淮之抬手止住了，“我想休息一会儿，你们各忙各的吧。” 牛经理神色轻松了一下，微微颔首，“好，那您先休息。” 临走前，牛经理把白雪招呼过来，“温厂长，这是我们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她叫白雪。您有事就拨一个前台的电话，她会立刻过来处理。” “嗯。”温淮之莫名的笑了一下。 退出508号房，白雪不等牛经理继续和厂长道别，她立马钻进同楼层的厕所。 她趴在窗台上往下看，直到确定牛经理离开招待所，她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现在，她要赶紧拿回那本杂志。 十来分钟后，白雪提着茶瓶，敲响了温淮之的门。 “咚咚咚。” 温淮之打开门。 他看见白雪提着茶瓶，笑盈盈地站在门前，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他捏着睛明穴，略带倦意。 “谢谢，放在门边就行。” 白雪的目光将将擦过皮包，门就被合上了。 “哐！” …… 白雪嘴角抽搐了两下。 又过了十来分钟，白雪捧了一套新床品，敲开门。 “温厂长，我帮您换换床单。” 站在大门前，温淮之狠狠闭了下眼睛，他穿上刚刚脱下的外套，声音有些疲惫。 “换床单就不用了，我已经睡过了。” 可他还是往后退了一步，让白雪进门。 他走到沙发边，直接从包里抽出的杂志，在空中扬了扬，眉眼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你想要这个？” 白雪点了下头，迎着温淮之的目光一点不怯，“谢谢你帮了我，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啪”的一声，杂志被扔在地上。 “别误会，我只是不想耽误我的休息时间。” 温淮之脸上带着不屑，他走到窗边，掏出手帕开始擦拿过杂志的手。 擦完手后，手绢被他扔在垃圾桶里。 冷冰冰的声音砸下来，“别找借口，偷就是偷。” 白雪咬着下唇，似乎要咬出血了。 她的心热血澎湃，心道，这姓温的够带劲儿，自己的演技，真的毫无作用吗？ 看来他很难攻略，我再挣扎一下。 第7章 窝囊一家人 “温厂长，我！” 白雪哽咽得要背过气去，她搂着床品，呜呜大哭起来。 “你也看见杂志内容了。牛经理他就是流氓！他，他想欺负我。他今天还威胁我，说我如果晚上不和他……他就要整死我。让我失去工作。” 白雪偷偷地抬起眼皮，验收成果。 窗台附近，温淮之的眉眼闪烁，掠过一丝异动。很微弱，但是被白雪捕捉到了。 白雪趁势拱火，“我承认我去偷他东西，可是我是为了保护自己！我想有个把柄在手中，他就不敢欺负我，我就不会那么被动。” 说罢，白雪开始擦眼泪，随后叹了一声，“温厂长，你说得对，偷了就是偷了。我还回去就是了。” 她缓缓蹲下，刘海顺势搭下来，遮住她半张脸。 她的手刚碰到杂志，杂志被温淮之捡起，递到她的眼前。 “拿走吧。” 白雪勾起嘴角，心中狂喜，看来自己果然是没对手的。 再抬起眼皮时雪，白雪又恢复了楚楚动人的模样。 “谢谢你，温厂长。” 白雪收起杂志，起身告辞出了房间。 可白雪没留意，就在她关门出去的那一刹那，身后的温淮之，嘴角浮现出一抹莫名地笑意。 他已经看出来，牛经理和白雪之间的恩怨，绝不仅仅是“耍流氓”这么简单。牛经理不是善茬，而白雪正好可以治治他。 坐回到前台，白雪藏好杂志后，托着腮开始琢磨起来。 牛经理去找厂长夫人，两个人肯定在商量怎么对付自己。现在自己有杂志在手中，牛经理会老实。 但，厂长夫人呢？ 她会用什么手段对付自己？ 白雪托着腮，静静地思考着。 直到下班，牛经理还没回来。白雪很好奇，这两个人究竟想了什么惊天的法子，需要一下午的时间？ 怀着满腹狐疑，白雪下班回家。她刚掏出门钥匙，就听见屋里有人说话。 “爸，一会你先开口。我不想和白雪说话！” 声音尖细，这是姐姐白梅的声音，白梅是白雪的姐姐。她比白雪大六岁，她长得不如白雪漂亮，也没有白雪会来事，从小就不受父母喜爱，所以，她们姐妹关系很差。 在白雪十五岁的时候，母亲死了。白梅不想在这个家继续做苦力，她赶紧找人嫁了。之后，白梅就很少回家。 白雪顿住脚步，她很诧异。白梅竟然回家了，并且还是找自己？ 白雪正纳闷，白大海说话了，“你让我咋说？你妹子被人打了，我还要劝你妹子公安局改口供？” “不改咋办！？不改我们全家在厂里就待不下去了，牛经理说得很严重！” 哦……白雪明白了！ 白梅急得在家里乱窜，高跟鞋踩地发出咚咚咚的噪音。 白雪推门而入，幽怨地看着姐姐白梅，“姐，你就这么狠心？” 白梅冷笑一声，抱着手臂跷起腿。 “你少给我演戏，你和周志国到底咋样谁知道？说不定就是你蓄意陷害！” 呕吼…… 白雪觉得自己小看白梅了，她这么聪明的吗？ 我得试一试她！ 今天，白雪哭得眼睛疼，她不想哭了。 她委屈巴巴看向白大海，“爸，我没有陷害周志国，也不是我报的警。是周志国打我的时候，人民群众见我太可怜满身是血，他们报的警。” 白大海心疼坏了，他赶紧把白雪拉到自己身边。 转身冲着白梅吼了一嗓子，“你是不是人？你妹子被打成这样了，还是陷害周志国？” 白梅哑了一下，被噎得没话说。她气哄哄地坐到沙发上，帮自己辩解，“我就只是随口一说！“。 就这？ 初级段位都不够。 白雪心里暗笑了一下，敢情刚才那句神来之笔，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闺女，今天上班累了吧？” 白大海笑得很不自然，给白雪递过来一杯茶水。 白雪接过杯子，看白大海什么都写在脸上，她直截了当问:“爸？你有啥事就说吧。” 白梅清清嗓子，“我替爸说吧。就在刚刚，你们单位领导牛经理来找我了，然后又去找了爸。” 难怪牛经理一下午没回来呢，还真得挺忙的。 “所以，你是来劝我，去公安局改口供吗？” 白梅跷着腿，情绪非常激动。 “我不是劝你。我是求求你！别闹腾了好吗？你要不去改口供，我们一家子在厂里，还有立足之地吗？” 原书里，白梅是个不幸的女人。 她的童年和少年，生活在白雪的阴影下，没有一点存在感。婚后，她依旧是不幸的，她的丈夫是个暴力分子，对他非打即骂。 她活得很卑微，厂里幼儿园的工作，是她赖以生存的根本。 想到白梅的不幸，白雪语气软了几分，“姓牛的，威胁你了？” 白大海叹了一口气，“算不上威胁吧。” 白梅不同意父亲的观点，“怎么不算威胁？非要拿刀子抵着你，才算威胁吗？爸！别做梦了！” 白雪旧伤未愈，她们一吵闹，白雪的头疼发作。 但是此刻，她想起了一件事，她勾起嘴角，“爸，姐。你们放心吧，我会保护你们的。” 白大海觉得自己出现幻听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白雪，觉得女儿像是变了一个人。 白梅没好气，直接讽刺她，“就凭你？还保护我们？你不把我们害死就不错了！” 白梅像个怨妇似的，开始抱怨。 “你老老实实嫁给周志国不好吗？厂长儿子啊！我不指望沾你的光，但是咱爸，他是多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 白雪冷笑一下，直接戳破白梅。 “姐，被打的滋味不好受。我以为你会理解我。” 只这一句，白梅什么话也不说，拎着包走了。 第二天刚上班，白雪准备去找马经理摊牌。她刚坐在前台，连包还没来得及放下，就接到了马经理的电话。 “小白，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挂掉电话，白雪差点笑出来。 马经理是上赶着送死！ 白雪重新检查了一遍手提包，确认杂志安然无恙。她带着包直奔马经理办公室。 她屏气凝神，敲响了马经理的门。 “进来。” 推门进去时，白雪愣了一下，办公室里不仅有马经理，还有个中年女人。 看见白雪进来，中年女人站了起来。 她脸上带着很重的歉疚，还有几分欣赏，她走近白雪，轻轻托起她的手，声音温柔好听。 “你就是白雪吧？多漂亮的一个姑娘啊。” 第8章 周厂长的夫人真厉害 白雪猜到眼前人是谁了。 魏主任，厂里妇联的主任，周志国的妈妈。 白雪怯生生地看着她，大眼睛扑闪扑闪，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您是哪位啊？” 说这话时，白雪弱弱地，就像小白兔。 牛主任笑了，狠狠拍了一下脑门，“唉！是我疏忽了，忘了给你们介绍。小白，这就是你未来的婆婆，周志国的母亲！” 白雪暗笑，这俩人双簧唱得不错。 “孩子，你受苦了。等周志国那个混球出来，阿姨一定让他给你道歉！” 魏主任开始抹眼泪。 白雪开始佩服了，这女人的演技不错，感情流走得非常自然，竟然和自己不相上下耶！ 看破不说破，她想先摸清这女人的路数。 “孩子，阿姨知道志国喜欢你，婚房我都给你们备下来了。” 女人说得天花乱坠，就差给白雪写保证书了。 “一会儿啊，你就和阿姨去公安局，说你和治国是恋爱纠纷。他出来了，阿姨立马就给你们举办婚礼。” “当然，你父亲的工龄也到了，是该解决一下车间副主任的职位了。”女人说得很随意，类似于，自家花盆挪位置。 冷不防地，白雪笑了一下。 整个办公室安静了下来，魏主任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收也收不回来，十分难看。 牛经理瞪着白雪，觉得很没面子，他的语气非常严厉。 “你笑什么？” 白雪又笑了一声，笑得他们心里发毛。 “我笑，我父亲是机械动力分厂的，什么时候轮到妇联解决职位问题了？” 一听这话，魏主任脸色垮了下来。 她松开白雪的手，转身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她的身子微微往后靠着，显看上去非常闲适。 良久，她十指交握，搭在膝盖处，语气阴冷起来。 “你是不同意改口供了？” “从始至终，我只有一个答案，不改。”白雪相当硬气。 上一世短短二十二年，她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从来没有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事儿，人家就是看准你会退一步，这才步步紧逼。 让周志国坐牢！她绝不退让。 牛经理气急败坏，冲到白雪跟前，用劲一扯把她扯到角落。 “你疯了吗？！” 白雪不疾不徐，背着魏主任，把自己的包拉开一个小缝。 牛主任顺着小缝一看，自己的杂志躺在白雪的包里，他整个人都酥了。 “你……” 牛经理紧张极了，“你要干啥！” 白雪眉眼一挑，“给你个机会，好好想想你站在哪一边。” 牛主任脸上冷汗涔涔，汗水顺着下巴，啪嗒啪嗒往下坠。 “你这是要我的命！” 白雪哼了一下，轻松惬意，“彼此彼此。” 此时，牛经理脸上，已经毫不掩饰地蓄满了肃杀之意，他绷直了嘴角。 他的心思，在他脸上暴露无遗。他无非是想用强，要么干脆抢了这本书。要么，直接害了她的人。 “收回你的心思。” 白雪压低了声音，出言警告，“我昨天拿这本书的时候，温厂长可是亲眼看见的。所以，你老实一点。” 牛经理想起昨天的事，温淮之和白雪一起，出现在办公室。现在看来，温淮之是在给白雪打掩护。 “温淮之和你什么关系！？” 白雪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你说呢？” 牛经理就像被点了死穴。 身后传来的魏主任不耐烦的声音。 “白雪，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去不去改口供？” 白雪回身，依旧摇头。 “好！那你就别怪我了，听老牛说，你一家子都在厂里工作是吧？爸爸在动力机械分厂，姐姐在幼儿园，弟弟在高中读书……你还有姐夫，” 魏主任还要深扒白梅的丈夫，被白雪抬手打断了。 魏主任得意地笑了一下，“怕了？” 白雪呛了一句魏主任，“阿姨啊，你摆正自己的位置，好吗？” 魏主任气得五官乱飞，她可是厂长夫人，在厂里一向是众星捧月，哪里受过这种闲气？ “你说什么？！” 白雪嘴角一勾，淡然应对，“我说，有求于人的是你，请你认清现实。” 魏主任气急败坏，她的发型已经乱了，她怒气全冲着牛经理去了，“老牛！你管好你的下属！” 白雪拍了一下自己的包，用眼神警告了牛经理。 他想哭！ 牛经理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他哆哆嗦嗦走到魏主任跟前，开始和稀泥。 “魏主任，你给白雪一点时间。她是个聪明孩子，一定会想通的！” 想通？ 做梦呢。 让你们开开眼！ 白雪直接扯开办公室门，冲着门外大喊一声。 “我想不通！凭什么？周志国是个暴力分子，他把我打的遍体鳞伤，我为什么要去改口供？你们以权压人，我要去公安局告你们！” “……” 此时，门外已经聚满了人。 有招待所的工作人员，还有住客，大家都被白雪的声音引过来，站在走廊里看热闹。 “你们休想欺负人！”白雪痛哭起来。 白雪不按常理出牌，魏主任也慌了阵脚。 “白雪，你胡说什么？” 魏主任一把薅住白雪往里拖，她想教训白雪一下，让事态平息。 白雪疯狂挣脱，她拎着包往人群里挤。 “你是厂长夫人又怎么样？不会怕你的！我就是被你儿子周志国打了，他是暴力分子，他就应该坐牢！” 白雪抱着包，大义凌然地仰着头，“就算我失去工作，我也要抗争到底！” 顿时，狭长的走廊上，爆发出一片掌声。 “真没想到，长征厂里还有这种现象！” “现在是新社会了！怎么还能有以权压人的事情发生呢？” “真是让我们外地人开眼界了。” “这是周厂长的老婆？哎哟……真厉害啊。” 趁机，白雪挤出人群。 她今天故意把事态闹大，就是为了让周家忌惮声誉，从而保全白家。 原书中，白家就是一群窝囊废。就连白雪被残忍杀害，他们连发泄情绪的勇气都没有。 但现在不同了，自己既然占了这身子，白家的窝囊史，就可以终结了。 她透过人墙，偷偷看了一眼魏主任。 那女人满脸通红，站立不安，就像被人压上了审讯台似的。全然没有了厂长夫人的气派，要不是姓牛的把她推进办公室，她连接下来怎么办都不知道了。 她应该会消停一阵了。 坐在前台的板凳上，白雪开始复盘刚才的事情。 她托着腮，眼睛瞅着天花板。 一阵小风涌入，裹着沙子钻进她的眼里。白雪闭了闭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她掏出手帕，擦拭眼底的泪。 “叮！” 电梯间里，温淮之提着包走出来，恰好看见这一幕。 “多可怜啊，那姑娘哭了！” 身侧，传来人们的议论声，大家七嘴八舌传这刚才的事。 温淮之放缓了脚步。 第9章 你为什么哭 “周厂长的老婆，刚才把她打了一顿！” “为什么啊？” “听说，周厂长儿子和这姑娘谈对象，他是个暴力分子，恋爱期间把这姑娘打了，现在在看守所呢！周厂长老婆撒泼，要让姑娘去公安局做假口供！招待所的牛经理还威胁她全家！” “这姑娘硬气，说什么都不同意。” 温淮之的拳头硬了。 他之前就怀疑过，白雪偷杂志，不是因为牛经理要欺负她。而是另有原因。 果不其然，事情的根源在这。 他脸色阴沉下来，快步走到前台，“咚咚”，他抬起修长的手指，敲了两下桌面。 白雪抬头，正对上他盛怒的眼眸。 “温厂长，你有事吗？”白雪抽了抽鼻子。 “出来。” 温淮之的话，有种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白雪揉了一把眼睛，可是沙子依旧没出来。此时，她眼睛疼得厉害，眼泪就像坏掉了的水龙头，哗哗往外淌泪。 走到无人处，温淮之猛地转身。 白雪正好站在一棵青松前，光线透过松枝，斑驳的光，照在她光洁如瓷的脸颊上。长发稍微有些乱，刘海搭在睫毛上，衬得她楚楚动人。 挺拔秀丽的鼻尖，和身后的青松相得益彰。 温淮之的眉眼颤动，他迅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为什么哭？” 白雪本想戏精上身，说说自己被欺负的事情。可话到嘴边，她突然改了主意。 白雪指了一下眼皮，脸颊泛出红晕。 “眼睛被沙子迷了。” 温淮之眉眼一紧，看向白雪的眼睛。此刻，她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晶莹。 “真的？” 白雪点点头。 温淮之眉眼松了松，这孩是不想牵连自己？ 他抬腕看表，马上就八点半了，今天是他第一天上班，绝不能迟到。 “好，如果有事，你可以来找我。” 幸福来得太突然！白雪有些不敢相信，如果有事真能去找温淮之，那温淮之岂不是就是自己的靠山！？ 白雪喜上眉梢，乐滋滋地目送温淮之离开。 “呦，真有本事啊，周志国刚进去，你转身就勾搭上了这么俊的男人。” 这声音真熟悉。 白雪循声望去，张婉梅推着自行车站在树下，饶有兴致看着白雪。 自从白雪和和她男人刘成功闹绯闻，张婉梅就像接送孩子一样，每天接送刘成功上下班。 “你羡慕嫉妒恨？” “咳咳！” 白雪的话，差点把张婉梅呛死。 这句话还真的戳道他肺管子了，刘成功是厂里有名的美男子，而刚才那个男人，不仅比刘成功高，更比刘成功帅！ 就连气质，他也甩出刘成功十条街。 “呸！不要脸的狐狸精！” 张婉梅骂了白雪一句，推上自行车，消失在招待所的大门前。 刚骑车出招待所没两分钟，张婉梅就看见了那个男人。男人一手插兜一手提包，单看背影已经让人浮想联翩了。 凭什么？！白雪怎么那么好运气？张婉梅咬咬牙，她实在是气不过。 “铃铃……” 她按了两下铃铛。 温淮之听见身后有自行车，他往树边靠了靠。 “同志。” 温淮之打量一眼眼前的女人，脸上毫无表情。 “有什么事吗？” 张婉梅攥着自行车把手，欲言又止。 温淮之抬了下手腕，要绕开自行车，“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借过。” “有事！” 张婉梅豁出去了，“你认识白雪吗？” “认识。” “我是好心提醒你，白雪在我们厂里，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你不要看她长得好看，就和她走得近，她心肠可歹毒着呢！” 温淮之皱皱眉，换了一只手拿皮包，语气不耐烦起来。 “就这些？” 张婉梅傻了，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心想这人这么说，就是知道白雪有问题。这么俊俏的男人，能没结婚？他一定是个有妻室的男人，只想和白雪玩玩。 她又想到刘成功，自己这么可怜，都是这个该死的狐狸精！ 张婉梅越想越气，口无遮拦起来。 “我是好心。你既然已经成家了，就请善待你老婆。” “我就当精神出问题了。” 甩下这句话，温淮之头也不回大步向厂办公楼走去。 第10章 我要做外勤 张婉梅怔在原地。 我，精神病？ 好气！ 她跨上自行车，飞快地追着男人而去，她一定要和男人掰扯掰扯这件事。 温淮之身高腿长，他早已经走进厂机关大楼的大门。 这时，厂长周关山热情地迎了上来， “温副厂长！我代表全厂职工，欢迎您来长征厂主持技术工作啊！我相信，在你的带领下，我们的技术瓶颈，一定能够突破，再上新台阶啊！” “周厂长你好。” 温淮之十分绅士，伸出右手，和周关山浅浅一握。 厂办公楼前，密密麻麻站满了职工。 厂报社的记者们也在，他们举着照相机，录像机，调准好位置，记录下周关山和温淮之握手的影像。 站在周关山身后的，是长征厂几位副厂长，还有厂办主任。在周关山握手后，他们十分热情，和温淮之一一握手。 欢迎仪式结束后，温淮之回头看了一眼大门外。 “温厂长，有什么事情吗？又是就让办公室的小柳去做。”周志国的神情略带疲惫，还是很热情的问长问短。 “没事，刚才遇见一个神经病而已。” “呵呵，”周关山笑着带温淮之走进大楼，“最近啊，大家都一心搞活经济，发神经的人的确不少。” 张婉梅躲在墙后，狠狠呼吸着空气。 这男人竟然是副厂长？ 张婉梅一阵头晕，自行车差点翻了。她强撑着一口气，推车离开了厂机关大楼。 张婉梅气得发蒙，白雪那边也不轻松。 刚坐下没一会，白雪就被牛经理叫走了。 这次，谈判的地方不在办公室了，而是换到了更为隐蔽的天台顶。 白雪往楼下看了一眼，六楼，摔死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她故意笑了一下，“牛经理，打算把我从这里推下去吗？” 牛经理紧张地捏着手。 “不至于。” 牛经理悻悻笑了一笑。 他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抵在白雪眼前。 白雪眼中露出狡黠，“我的那个照片？” “哪有什么照片……”牛经理捋了一下发梢，整个人很没精神，“这是五百块钱，我想把那本书，买回来。” 在这个人均三四十块月工资的情况下，五百块就是巨款。 白雪很想要！ 原身是个月光，存折还还有两块钱……更可气的是，她枕头底下还压着欠条，还欠别人五十块钱。 但，白雪拒绝了。 “我可不想因为敲诈被抓进去。” “不不，我是真心的！”牛经理吓得够呛。 白雪背着手，绕着天台缓缓踱步。 牛经理就像电视剧的太监，谨慎地跟在太后身后，他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节奏，保持最佳距离。 几分钟后，白雪最终说了一句， “牛经理，你想拿回杂志，很简单。” 牛经理是个相当圆滑的人。在周志国的事情上和稀泥，自己顶多得不到提拔。但如果激怒白雪，她抖出杂志的事情，自己就会身败名裂。 况且，白雪身后还有温淮之。 温淮之二十八岁，就成了长征厂的副职领导。 放眼全国，这都是极其罕见的现象。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个人能力很强。第二，他家庭背景过硬。 不论哪点，自己都不能和他对抗。 想通了一切，牛经理心态平和了很多。他微微颔首，“你说，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先给我调给岗位吧？” 牛经理一愣，立马满脸堆笑，“对对！你早就该调岗了，前台工作太累，每天坐在那里腰酸背疼的。” 牛经理小机灵鬼上身，他立马举起一根手指。 “让你做招待所办公室的干事？怎么样？每天在办公室里工作，喝喝茶聊聊天，最好的工作了！” 关于调岗，白雪有自己的打算。 上辈子，她拿着研究生录学通知书，还没捂热乎人就没了，她不甘心！ 她一定要继续读书！她要在这儿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 现在的白雪，就是个高中毕业的前台，整天坐在那里无所事事，一个月30多块的工资，简直就是混吃等死。 白雪家原本就是做生意的，随着父母生意越做越大，她耳濡目染，也是个经营奇才。她要找商机攒下一笔钱，安心考大学继续读书。 “牛经理，我想做外勤。” 第11章 生意经 白雪的要求，让牛经理大跌眼镜。 厂办招待所的外勤，就是平时接人送人，风里来雨里去的帮人跑腿，一点油水也没有的工种。 男人都不愿意做外勤，更何况女人了？ 牛经理是人精，他知道白雪有自己盘算。 牛经理的目光意味深长，“好。既然你决定了，我这就安排。我尽量不给你安排出勤的活……” 正合我意！ 牛经理这么上道？白雪对他刮目相看。看来，牛国林做招待所的总经理，他是有真本事在身的。就逢迎人意来说，牛经理是顶级的。 “谢谢，牛经理。” 兵贵神速，第二天一早，白雪就从前台岗调整到了后勤岗。 新的转岗通知贴在报刊亭上，周围聚拢了招待所的职工。 职工们成群的议论起来，大家都有些惊讶。觉得牛经理因为魏主任的事情，在挟私报复白雪。 “这就是报复吧？” “可不是，姓周的在长征厂里作威作福，老婆也把自己当成了厂领导。更可气的是他儿子，就是一个臭流氓！” “别看白雪平时不咋滴，动真格的起来，人家是这个！” 职工们纷纷竖起大拇指。 白雪，一个名声不好的“狐狸精”，迅速成为了大家同情的对象。 趁着白雪收拾前台桌面的空挡，刘成功偷偷摸摸凑到白雪身边，声音暧昧，“白雪你放心，等我被厂里扶正了，第一件事我就把你给调回来。前台永远是你的！” 白雪恶心极了，她往后挪了一步，和刘成功保持距离。 “谢谢啊，不用。” 好死不死，刘成功刚凑到白雪身边，就被张婉梅看了个正着。她正提着饭盒袋，站在招待所的大门前。 “刘成功！你找死吗？” 刘成功正要在白雪面前表现一番，被张婉梅无辜打断。整个大厅的人都看着他，他很没面子。 刘成功扯了一下衣领，准备去和张婉梅干架。 “你这个疯婆子，这是同事之间的正常交流而已！你要不要上纲上线。” 白雪可不想掺和进来，她抓起包挤出围观人群，趁机遁了。 白雪刚弯出招待所的院门，迎头撞上了牛经理。 此时，招待所的大厅里骂成了一团，牛经理侧耳一听，就明白了张婉梅又在闹事了。 他向白雪招了招手。 “小白，张婉梅就是这么个人，别放在心上。你啊，做外勤也是正确选择，避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谢谢。” 白雪要走，又被牛经理拦住。 牛经理脸色微红，皮肤快被涨破了似的，他舔了一下下唇，“转岗的事情，我办好了。那本杂志，什么时候能还给我啊？” 呵……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牛经理，我也不为难你。” 牛经理不住点头，等着好消息。 “你再帮我做两件事，我就把杂志还给你。”白雪虽然不会暂时还给他，还是给他吃了个定心丸，“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提过分的要求。” 牛经理大喜，殷勤的就像清宫剧里大太监。 “好好！我就问问，不急。” 白雪被周家人迫害，丢了前台工作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厂区。 机械分厂刚开完大会，白大海就被人告知了这件事，他很想去厂机关大楼找人理论，终究叹了口气。偷偷躲在厕所哭了一会儿。 幼儿园，白梅正带女童去厕所，和她搭班子的老师，把白雪调岗的事情告诉了她。白梅咬了咬下唇，继续帮孩子整理衣服。 但是此时，白雪已经远离了这个旋涡中心。 站在长征厂的大门前，白雪坐上了前往江州市文化宫的公共汽车。 文化宫背面的小街，是江州最大的地摊市场，这里聚齐了各种小商品，还有服装鞋帽，是八十年代经济搞活的前沿阵地。 白雪在街上寻找商机。 她从街头逛到街尾。她观察地摊上的货品，同样在观察逛街的人。 这里销路最好的是鞋，一种是军绿色解放鞋，另一种是白色球鞋。 白雪远远地站在墙边，细细琢磨起来。 解放鞋卖的很便宜，三块钱就能买一双，买鞋的人年龄偏大，不耐其烦地和摊主讲价，最终能28元拿下。而白色球鞋，则能买到四元，买鞋的人偏年轻，摊主通常都是一口价不还价。 她刚刚看出一点门道，街头出开始骚乱起来。 “快跑啊！工商抓人啦！” 第12章 黄雀在后 一声尖叫，把小街割成两个世界，摆摊的小商贩开始慌乱。 动作麻利的摊主，一股脑收把货物塞进布袋子里，布袋子往肩上一抗，开始逃窜。动作稍慢的摊主来不及收货，直接弃之不顾，自己先溜。 “妈妈……妈妈！” 一个奶娃娃的啼哭声，吸引了白雪的注意力。 那是街尾附近一个卖鞋的女摊主。她背上背着一个孩子，她也顾不得哄孩子，一直忙着往蛇皮袋里塞鞋。 她一边收鞋，一边急躁的往街头张望。 孩子哭，她也急得哭。 白雪紧皱眉头，看不下去了。她快步走向女人，准备帮她一起收。谁知，乱冲的人流把白雪怼到墙边，她怎么也挤不过去。 “工商来了！抓人啦！” 一传十，十传百，伴随着这种尖叫声，整个小巷子被清空。 逛地摊的人门悻悻而归，街道空了。 白雪转身去找那对母女的时候，她们也消失了。就在白雪准备走时，路口传来了一阵狞笑。 “哈哈哈，这帮傻帽！平时一点油水也刮不出来，今天！老子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东西南北四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呵，敢得罪我们强哥，找死。” “看他们一个两个的怂样，还真以为工商过来没收了呢！” 呕吼…… 白雪止住了脚步，这还是个连续剧呢？ 顺着笑声，白雪眯着眼瞧去。 街头，走进来一群男人。 为首的是个瘦高个，他身后跟着三四个高矮胖瘦不一的人。 他们穿着统一，下半身牛仔喇叭裤，上半身夹克衫，留着半长不短的头发，蛤蟆镜搭在脸上。 这可是八十年代街溜子的标配…… 男人见白雪盯着他看，插着兜歪着脑袋走过去，“喂，小妞，你怎么不跑啊？” 白雪的眼睛倏然放大，惊恐地捂着嘴。 男人疑惑地抹了一把脸，非常生气，“老子长得这么俊！还吓到你了不成？” 白雪手指发抖，颤颤巍巍指向男人身后，“快跑！有警察。” 男人一愣，也不顾的求证白雪的话，他吓得慌了神，忙不迭地拔腿就跑。 “妈的！快跑！” 男人狠狠骂了一句，带着小弟们消失在了巷子里。 “哐！” 远处传来玻璃碎裂声，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妈啊！” 白雪侧了一下身子，她的脸上浮现出好看的笑。原来，那男人自作自受遭了报应，他跑得太快，一头撞在了打开的玻璃窗上。 白雪赶过去看时，男人早已经逃得无影，留下地面上的一滩血。 “蠢货。” 白雪冷笑了一声，这群人就是多行不义！ 她背着手正要走，被一个人叫住了，“姑娘……” 白雪打量一眼叫她的人，正是刚才背着孩子的女摊主，她抖动着身后将哭不哭的孩子，面带感激的向白雪道谢。 “大姐，别着急，刚才那人是骗你们的，没有工商来抓人。” 女人不住点头。 “这人是附近有名的流氓，经常过来敲诈我们，最近没弄到钱，他就开始使坏招阴我们。谢谢你姑娘！为我们报仇了。” 又凑过来一个摊主，握着白雪的手不肯撒，“谢谢你啊，姑娘！我看见他撞得满脸血，真痛快！” “姑娘，这个送给你！”一个老妈妈拿这一个毛线头绳，塞到白雪手中，白雪不住的往外推，却推不出去。 她眼眶子红了红，她在长征厂受了十几天的气，突然被这多人围着感谢，心里有些激动。 “大家快点收拾收拾，继续做生意吧。” 陆陆续续，又有好多摊主赶回来了。 白雪帮女人把布袋子拖回原地。女人开始摆鞋，白雪注意到了她的手，她手上的皮肤粗糙，开裂，一道道深深地裂痕里嵌着黑色的泥。 如果不说这是三十岁左右女人的手，白雪还以为是个种田的老爷爷的手。 “大姐，你男人呢？怎么不来帮你呢？” 女人眼皮耷拉下去，轻轻叹了一口气，“喝酒喝死了。” “对不住。”白雪开始帮他摆鞋。 “没事，妹子。都过去了。” 女人十分坚强，反手拍了拍背后的宝宝，这时的孩子趴在她背上，睡得很香甜。 “我现在就一门心思就是多挣钱，我要在江州城里活下去。我没工作，又不会啥手艺，只能摆摊挣点辛苦钱。” 见搭上话了，白雪开始询问摆摊的事。从女人口中得知，她摆摊之初，进货用了全部积蓄，一共一百块。 别说一百块了，原主十块钱都没有。 这半个月，白雪翻边遍了原身屋中各个角落，她在大衣兜里翻出来一张存折，里面只有五块钱。 五块钱！拿啥进货？ “妹子！这个送给你。”女人抄起一双鞋，拍了拍面上的浮灰，塞给白雪一双鞋，“我看你得是37的脚，别嫌弃姐的鞋，你帮了姐，我也没啥能送你的。” 白雪连忙推辞，女人却一定要感谢白雪。 两人推搡了半天，孩子在女人背后哼唧了起来。 “姐，这样吧。你要真想感谢我，就让我每天过来帮你摆摊。你看好吗？” 白雪拿定主意，她要跟着眼前这个女人摸摸门路。她现在对进货渠道两眼一抹黑，只要跟着别人多学多看，她很快就能摸到挣钱的路。 女人一愣，面有难色。 “妹子，不瞒你说，我摆摊两个月了，还没挣到钱呢。我付不起你的工钱。” 白雪连忙摆手，“我不要工钱。” 女人一脸怀疑，还带着警惕，“你白给我干活？那不行。” 白雪低着头，眼中泛出泪花。几秒种后，眼泪啪嗒一声垂在解放鞋鞋面上。 “姐，实不相瞒。我在厂里有工作。但是厂里领导排挤我，我在那里肯定干不长。我就想学习学习，以后能自己做点买卖。” 白雪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她讲了一遍自己的经历。 女人一边抹泪一边点头，“妹子，你不要工钱我也不安心。这样吧，姐管你饭。我叫胡大花，以后你就叫我胡大姐好了。” “谢谢胡大姐！” 女人给了白雪一个地址，让她明天早上九点半前过去，两人一起出摊。敲定了这件事后，白雪揣上纸条，回到了长征厂。 白雪刚溜进招待所大门，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白雪。” 她转过身去，就见温淮之提着包站在梧桐树下。他脸色不怎么好，正盯着自己，冷得像冰。 “你过来一下。” 第13章 小试牛刀 两人一前一后，往梧桐树林里走去。 脚踩在梧桐落叶上，发出细微碎裂的声音。 白雪偷偷瞥了一眼温淮之的手表，已经五点十二了，她必须得赶在五点半之前回去，否则她调岗第一天就有旷工嫌疑。 “温厂长，你有什么事情吗？”白雪紧跟温淮之身后。 温淮之停下脚步，转身，他愤怒了。 “我看见了你的调岗通知。你受到了不公正待遇，大可以向厂里领导反映。” “没有。没有不公正待遇。” 转岗，原本就是白雪自己的意思。只是她有私心，她不想告诉温淮之，自己调岗是为了翘班。 温淮之拳头紧攥，“他们威胁你了？” 白雪心中泛起嘀咕，她不明白，温淮之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白雪忍不住打量温淮之，男人神情严肃的额看着她。白雪抬头浅笑：“那我可以向你反映吗？温，厂，长。” 温淮之被这几个长音拖的脸色微红。 “当然可以，前几天我就说过，你有事可以找我。当然，我最近比较忙，你找不到我的话，也可以向你们服务公司的经理反应。” 白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肩膀止不住的颤抖，说了实话。 “温厂长，我是自愿申请调岗的。” 温淮之皱皱眉，不太相信。 招待所隶属于长征厂下属的服务公司，工作清闲工资高，很多人挤破脑袋想钻进去。而前台是个体面的岗位，比风里来雨里去的外勤好很多。 温淮之的模样，把白雪的心狠狠萌了一下，这位温厂长还真是贴心人啊。 “温厂长，谢谢你。但我真的是自己申请调岗的。我知道前台工作不错，可是工作岗位不分贵贱，哪里都有美好的前途！我想锻炼一下自己。” 此时，阳光透过树梢，阳光斑驳洒在白雪脸上，白雪的笑容明媚灿烂。 温淮之意识到，白雪肯定是不想麻烦自己。 他拿定主意，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翻开后，他在纸上唰唰写了起来。 “唰……” 一声清脆的撕裂声后，纸张抵在了白雪眼前。 “这是我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有事直接打这个电话。我这个人不说客套话，有事你大可以找我。” 白雪爽利地接了下来。 温淮之的字苍劲有力，收放有度。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让人眼前一亮。 “好，我记住了。” 两人一同往招待所走去。 路上，白雪心中盘算起来。温淮之在招待所只是暂住，如果他的房子安排好了，她遇见温淮之的机会，就会很渺茫了。 “温厂长，你的房子还没有准备好吗？” “不知道。准备好了会有人通知。” 走进招待所大门，白雪就和温淮之告别，她急匆匆的钻进招待所的楼梯，往二楼的办公室去了。 在同事面前露了个脸，也到了下班时间。大家似乎没人注意她，都各自忙着收拾东西，准备接孩子回家做饭。 白雪到家时，已经六点多了。 父亲白大海正在屋里抽闷烟，姐姐白梅也不知道为什么回来了。 “小雪，你以后就是外勤了？”白大海嗓音嘶哑，他很不甘心，“前台的工作就丢了？” 白梅翘着腿，眉头的川字纹很重，“让你去公安局改口供，你就是不去。怎么样？这不是给你穿小鞋了吗？” 白大海长吁短叹，白雪夹枪带棒。 白雪十分淡定，她围上围裙，去厨房做饭去了。 白梅走到厨房边，看着妹妹忙碌的身影，没好气的怼了他一句，“吃？你还有心情吃？” “你们就别操心了，是我自己申请的调岗。” 白雪开始磕鸡蛋，脑中盘算明天去地摊的事情。 白梅觉得白雪疯了，她第一次觉得妹妹神经不正常。她眉眼间有几分同情，语气松弛了一些，凑到白雪身边。 “你，你是不是被周志国打傻了？” 白雪回头，狡黠的一笑：“不是打傻了，是打清醒了。真的是我自己申请的调岗。我决定自己做生意了，调岗成外勤，方便出去学习。” 白梅和白大海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你疯了吗？！” 八十年代，经济浪潮席卷整个国家。 但是大型国有企业里，大家观念陈腐，依旧抱着铁饭碗的思维。觉得工厂就是最牢靠的，自己的好日子永不会变。 “没疯。” 白家人的认知有限，白雪就算告诉他们国内经济将发生巨变，他们也不会理睬。白雪只能就事论事。 “爸，姐。出了周志国的事情，我们家在厂里，会很难。” 一提这个，白梅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冷哼了一声，“你才知道吗？！还不都是因为你！” 白雪没搭理她的话，接着说：“所以，我要给我们家找后路啊。万一周家对我们下死手，我们也有退路不是？你们放心，我做生意，不会要你们一分钱的。” 白雪端着碗搅鸡蛋，砰砰砰的声音，很像战鼓，听得白大海热血沸腾。 “小雪，你长大了！” “爸，我说过的，我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白梅听见这话，一点也不看好白家的未来。 妹妹什么德行她最清楚，干什么都不行，脑子也不灵光。现在她竟然还瞧不上前台的工作了，前台可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岗位，她却说扔就扔。 “你就等着后悔吧！” 白梅实在不想在家里，她抄起包，气冲冲的走了。 吃过晚饭，白雪更是主动刷碗，让白大海感动不已。他觉得女儿最近真的不一样了。 第二天上午，白雪在招待所露了个脸后，就按照胡大花给的地址赶过去了。 汤家屯，是江州市最大的平房区。江州是老工业基地，大小国有企业很多，其中很多厂没有自己的住宅区，职工大都住在这种类似于汤家屯的地方。 白雪进门时，女人正在给孩子喂饭。 “我男人原来是罐头厂的，妹子你呢？你是哪个厂的？” “长征厂。” 胡大花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长征厂企业规模非常大，级别很高。江州仅此一例，全国也是罕有。 长征厂光是分厂就有百十来个，下属单位多如牛毛。还有自己的幼儿园，小学中学，就连职业培训的大学也有。这让江州市民非常羡慕。 “那么好的单位，你还出来做啥生意啊！？”胡大花不理解。 白雪耸了一下肩，“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我不能等着他们赶我走。” “对，是这么个理。” 胡大花羡慕起白雪来，感叹着年轻真好。 白雪和胡大花赶到文化宫时，地摊已经支起来七七八八了。好位置已经快没了，胡大花皱起眉头，“妹子，我先去抢位置!” 她抱着孩子，一溜小跑找空挡，白雪拖着一袋子鞋跟在身后，哼哧哼哧起来。 “这儿！” 胡大花占到街角的位置，狂喜，冲着白雪招手。 当她们把摊位支起来的时候，人群逐渐密集了起来。 白雪盯着摊位，目光一直落在【解放鞋，三元一双】上。 “胡姐，我跟你商量一个事呗？鞋的价钱，咱们该动一动了。” “为啥？” “好位置是关键，定价也是关键。” 第14章 薄利多销 胡大花摇摇头，连忙阻止。 “不行！这里不比商场，卖贵了卖不出去。” 白雪笑了，附在胡大花耳边，小声说道：“我不是要涨价，我是薄利多销。你的底价是多少？” 胡大花眨了眨眼，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她伸出两个指头，里外翻了一番。 白雪了解，这是两块二的意思。 也就是卖到高于这个价钱，胡大花就没忙活。 但，生意也分毛利和净利。进货成本算掉，还要加上人工成本，时间成本。 白雪在心中算了几秒钟，她眉眼一挑，伸出五个指头，给了胡大花一个价钱。 “咱们定五元两双。” 胡大花微微蹙眉，一脸犹豫，额头上的褶子仿佛刻上去的一般。 这鞋她进价两元，卖三块钱，她一双还能挣一块钱。可是卖两块五，那就少了百分之五十的利润。 胡大花急了眼，连连摆手否定。 “不行！不行！太低了！” 她的声调猛地一扯，把自己吓了一跳。 白雪拉了她一下，重新附到胡大花耳边。 “我昨天观察过了，这种鞋卖两块八的很多。但是摊主付出了很多时间，去和顾客讨价还价，不累吗？” 胡大花咽了一下口水，她已经开始口干。 每天最让她心烦的事情，不是出摊的辛苦，而是面对顾客的讨价还价。其实，三块钱能卖出去的鞋，凤毛麟角。百分之八十的鞋，最终是在两块八成交的。 但，两块五……她心一抽一抽的疼。 “可，两块五实在太低了。我，”胡大花抿着嘴唇，一脸不情愿。 “听我的，没错。” 白雪拿过纸板，在背面重新写了一个价格。 【五元两双，不还价。】 “这卖出去一单，你就能挣一块钱，还不用多费口舌……”说罢，白雪把纸板摞在鞋上。 胡大花顿时没了主意，她抱着熟睡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街上的人流。她紧张的坐在小马扎上，轻轻晃动着身子。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刚摆上纸板没两秒钟，就有顾客来了。 一个老同志带着老花镜，凑在纸板上看了看。 “同志，我要一双行吗？” 胡大花半张着嘴，向白雪投去询问的目光。 “大爷，您看我们都是明码标价，五元两双不还价。” “为啥不能要一双呢？” “薄利多销啊……” 这时，老人身后冒出一个农民模样的小伙子，“大爷！我要一双，要不我和你凑着买？” 拼单？！ 白雪差点没笑出来。 大爷有些拿不住，看向白雪，“姑娘，我和这小伙子，我们两个凑凑，能行吗？” 白雪十分热情，“当然可以！您二位要什么码的鞋？我来找。” “那好那好！我要42码。” “我要43码。” 白雪找鞋，包鞋十分麻利，她收了钱递出货物，短短一分钟，白雪就成交了一单。 她把零钱塞给胡大花，胡大花捧着钱就像做梦一样，还没醒呢。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白雪已经开始在纸板上补写内容了。 【不单卖】 没一会儿，胡大花的鞋摊被人围的水泄不通。平时一天也卖不出去几双的鞋，在两个小时内卖空了。 胡大花捋着领钱，坐在小马扎上算账。今天，她的的利润就有二十块钱。 周围小商贩们艳羡的目光，让胡大花很满足。 胡大花收拾摊位，脸上笑开了花，“白雪，一会儿有事吗？” 白雪摇摇头，“没啥事啊。” “那行，跟姐去鞋厂进货。” “好！” 白雪喜上眉梢，她没想到第一天就能接触到进货渠道。只要掌握进货渠道，自己再积攒下来一些钱，也可以把生意运作起来了。 胡大花背着孩子，带着白雪，来到市郊的江州大华制鞋厂。 胡大花走到门卫室，凑上去看了一眼，便敲响了玻璃。 屋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对着窗户坐着，他正捧着茶杯听广播。一见胡大花来了，他热情地迎了出来。 “大花，你怎么今天就来了？” 男人十分憨厚，瞬间脸色发红，显得十分局促。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因为你总是卖完了才来进货。你这么快就卖出去了？” 胡大花十分激动，把白雪扯到男人面前，给男人介绍白雪。 “她叫白雪！现在在帮我的忙，就是因为她的好主意，我上次进的货都卖光了！我又来进货了。” 男人看了一眼白雪，连忙躲闪过去，怯生生地，“年轻人就是不一样。有眼光，能办大事。” 经胡大花介绍，男人叫张广利，他是大华制鞋厂保卫科的职工。 胡大花第一次来进货时，鞋厂的门都没进去，是张广利听出她和自己同为青州老乡，这才帮忙让人通融，带着胡大花去厂里进货的。 这次，张广利又是亲自带着胡大花去了仓库。胡大花和白雪忙着点货，张广利已经把三轮车推了过来。 一看见三轮车，白雪松了一口气，心里一块巨石落地。这次进货量不少，足足有五十多双，如果扛到公交站，一定会累个半死。 胡大花脸色微红，抱着孩子挡着自己半边脸，“实在不好意思，张大哥。每次都麻烦你。” 让白雪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张广利不止把鞋送到公交站，他还直接把鞋送到了胡大花的家里。 三人合力，只跑了两趟，就把鞋全部卸到屋里了。 胡大花要留张广利吃饭，张广利怎么也不肯留。 “真的不用麻烦，我厂里还有些事儿。”临走前，张广利还留了一句，“有事去厂里找我。” 看着张广利蹬着三轮车的背影，白雪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她凑到了胡大花身边，“胡大姐，你打不打算再找一个？” 胡大花正帮孩子换尿布，没有意识到白雪说的是张广利。 她脸色瞬间暗沉下来，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止。 “唉！我带着一个孩子，又没工作，没人看得上我。我已经想通了，我就这么过吧，和孩子过一辈子。” “胡大姐，你还年轻呢。也应该为自己想想。” 胡大花苦笑一声，“啥年轻啊？老得满脸褶子！” 她继续埋头干活，仿佛是一头不知疲倦的牛。 换完尿布，胡大花把孩子放在床上，对白雪说：“姐去做饭！庆祝一下。” 白雪趴在床上逗孩子玩。 “小花……看这儿！” 白雪丢出去一颗大白兔奶糖。 孩子哇的叫了一声，兴奋地攥在手心，就像握紧了全世界。 小孩叫小花，还不满一岁半。白雪每次摸她脸蛋的时候，小花就笑得咯咯的，是个开心果。 白雪看着小花红扑扑的脸，心中发酸。 胡大花忙于生计，还没看出张广利喜欢她。而张广利也是个闷葫芦，他明明喜欢胡大花，却不说，只是暗暗对她好。 白雪暗下决定，她要找个恰当的机会，推两个人一把。 吃过午饭，白雪直接回到招待所。 她进办公室还没两分钟，就被牛经理火急火燎的叫到了天台。 “白雪，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温厂长是怎么回事？” 第15章 打上门 白雪靠在天台门边，打量着牛经理。他眼眶子通红，嘴角还起了个大水泡，一看就是着急上火了。 白雪没有因为牛经理的生气而生气，她相当平静。 “发生什么事情了？” 牛经理嘴唇绷得笔直，还抖了两下。 他要哭。 原来，今天早晨刚上班，牛经理就被温厂长叫到房间。他问牛经理，白雪为什么平白无故被转岗，这是不是牛经理的刻意报复？ 牛经理当下否认。 可，温淮之不信，他一个字也不信。 牛经理嘴唇翕动，滚烫的气体从胸腔中挤出，“我说你是自愿转岗的，温厂长觉得我威胁你！说我用工作换杂志，你说我冤不冤啊？” 白雪听后，只有两个字，感动。 可温淮之为什么对自己的事情这么上心？莫非……她脸色微红，不敢再想下去。 “是你背后告状？！” 牛经理语调很冲。白雪利用自己转岗，又要反过来向领导告状！ “我没有。我告状有什么好处？这中间肯定有误会。你等一天，等温厂长回来，我问清楚这件事的。” 牛经理情绪稍微缓和，答应等白雪的消息。 快下班时，白雪拨通了温淮之长办公室的电话，电话那头很快接通。 “温厂长，我是白雪。”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随后，言语就像平常一样冷漠。 “说。” “您什么时候回招待所，我有点事情想和你当面谈。” “晚上八点。” “嘟嘟嘟嘟……” 对方挂的很干脆，电话传来了忙音。 白雪只能先回家做饭，等忙完一切的时候，正好七点半。她和白大海打了一声招呼，就往厂招待所去了。 春末，微风习习。 路上都是晚饭后散步的职工，厂区小树林的梧桐树叶哗哗作响。 白雪揉了揉头发，风儿穿过她的发缝，带来一阵阵的清凉。 突然，白雪觉得自己眼前一晃。 有个黑影闪进了梧桐树林，往下面的食堂快速移动。随即淹没在散步大军的人流中。 白雪没在意，她认真思考着该怎么和温淮之解释。如果解释不清调岗的目的，温淮之就会一直针对牛经理，这对自己的计划不利。 白雪捏着提包袋子，如果和他直说，说自己调岗就是为了去学做生意？ 不！ 白雪立马否认了这个想法，温淮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白雪目前还没看懂。 她不能说实话！ 走进招待所大门的时候，白雪瞬间有了主意。她脚步轻快起来，心情也舒畅了很多。 “咚咚咚” 白雪敲响了518的大门。 “进。” 屋里传来了温淮之的声音。 白雪推门进去，发现温淮之正在伏案疾书。他抬头瞥了一眼白雪，用笔头指了一下沙发。 “坐。” 温淮之一个字也不多说，房间里只剩下笔尖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 白雪坐的很端正，像是一名接受老师检查的小学生。她双手贴在膝盖处，时不时瞥向温淮之。这男人认真的时候，就是迷死人的不偿命的时候。 又等了五六分钟，温淮之放了笔。 “你找我谈什么？” 白雪清了清嗓子，“还是转岗的事情。牛经理是无辜的，我真的是自愿转岗。” “理由呢？” 温淮之翘起修长的腿，整个人看上去严肃异常。 白雪抿了抿嘴唇，低头撩了一下刘海。 “我做外勤的话，自由时间就很多。我想复习参加高考，上大学。”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了温淮之的意料，他的身子往前倾了倾。 “周志国的事情，你知道吗？他是周厂长的儿子。”白雪开始转移话题。 温淮之点了下头，眉眼中多出几分狠色。 白雪注意到了他眼神的变化，但是不能理解。周志国打的是自己，并没有打你温淮之啊？你咋这么激动呢？ 不对…… 白雪又想到了那个猜想，瞬间心脏狂跳。 她咬了一下嘴唇，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周志国被抓了。我得罪了周厂长，长征厂肯定不能长待了。我要为自己铺后路啊。但，” 白雪咬着下唇，眉眼擅动，看上去楚楚动人。 “我高中毕业就参加工作了，想在外面找个和长征厂一样工资的工作，很不容易……所以，” “所以，你要参加高考。”温淮之脸色好了许多。 就在白雪要准备说“是”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拍门声。 “嗙嗙！” 温淮之微微皱眉，起身上前去开门。 门前，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凌厉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眼。女人长相富态，标准的女干部打扮。 温淮之并不认识她。 鉴于女人气势汹汹，温淮之的言语也不怎么友好。 “你找谁？” 女人毫不客气，顺着门缝钻了进来。 她直接抄起手中的提包，砸向沙发中的白雪。随即破口大骂起来，“小贱人！老娘我跟你一路了！敢情你晚上出来偷人来了？” 白雪微微一偏，包砸在了沙发靠背上，翻滚几下掉在白雪脚下。 这女人不是别人，真是周志国的妈，妇联的魏主任。 第16章 你攀高枝了 白雪岿然不动，精致的嘴角泛起一丝戏谑的笑，她好心劝诫。 “魏主任，我劝你闭嘴。” “我就要说！” 魏主任指向温淮之，冲着白雪歇斯底里的喊叫着，她的气不打一处来。 “你不肯把我儿子弄出来，就是为了这个小白脸！好啊，大半夜的，在厂招待所乱搞男女关系！” 白雪无奈地摇了摇头，稍微点了她一下。 “魏主任，你知道他是谁吗？” 魏主任挽了个臂花，眼睛在白雪和温淮之脸上扫了扫。 她轻蔑的笑了一声，“我管他是谁！？我知道他和你有私情。这就够了！” 今天，魏主任的气儿特别不顺。 周志国的案子，今天正式由公安局移交到了检察院。案子一进检察院，就意味着周志国坐牢，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她把一切都怪在白雪的身上。 她刚才在路边偶遇白雪，准备偷偷跟着她，到人少的地方给她一点教训。 可见白雪走进招待所，她就想跟上来看看。 一个姑娘大半夜往招待所里钻，是要做什么？如果能让她抓住把柄，再好不过。 就在魏主任得意时，白雪开口了。 “这位是温副厂长。” 白雪的话，犹如一盆冰水，把魏主任淋了个透心凉。她竖起眉眼，不可思议地在温淮之身上看来看去。 温淮之刚上任没几天，她还没见过呢。 但很快，魏主任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她开始撒泼。 “好啊！难怪你白雪这么硬气，说什么都不肯去公安局！搞了半天，是有温厂长给你撑腰啊？” 魏主任越说越激动。 嘴，开始瓢了。 “敢情你是攀上高枝儿了，难怪！你看不上我家周志国了，原来看上了厂领导了？” 温淮之听不下去了。 他不耐烦地看了一眼魏主任。 周关山沉稳练达，喜怒不形于色，他怎么会有这种老婆？ 但转瞬间，温淮之就想通了。周志国那种暴力分子，正是因为有这种母亲。 “你就是周厂长的爱人？”温淮之问。 魏主任顿时有被尊重到，她挺着胸脯，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 “是啊。就是我。” 温淮之走到窗户边，手肘搭在窗台上，仿佛不想和魏主任呼吸同一个房间的空气。 他目光坚毅无比，直视魏主任，“暴力分子的家属，竟然来威胁受害人，你的底气是什么？” 魏主任被他呛得一愣，连反驳都忘了。 白雪见温淮之如此硬气，内心早已经给温淮之疯狂打call。白雪激动劲儿还没过，温淮之径直走向沙发边。 他抄起话筒，修长的手指搭在拨号盘上。 “魏主任，你给我点建议。我现在是打给周厂长好呢？还是直接打厂公安处好呢？” “……” 魏主任一听“周厂长”三个字，仿佛被雷集中，大梦初醒。 骤然，魏主任满脸褶子上多了一层恐惧。 她突然想起前些天的一个夜里，周关山喝的醉醺醺的回家，躺在自己身边说胡话。 “姓温的！五机部空降的，就是来夺我的权！姓温的算什么东西，”周关山一拍胸脯，“老子才是长征厂的一把手。” 魏主任当时困得眼泪流，只把周关山的话当牢骚。 “他家要不是有大背景，他能不到三十就这个级别？呸，老子得罪不起你家，但老子能让你自己走！” 想起丈夫酒后的话，魏主任脊背后窜起一阵凉意。 温淮之家里很有背景，是他家老周都不敢得罪的人。她半张着嘴，脸色就像吃了毒药，她快步上前按下电话，笑的像哭。 “温厂长，我喝多了！对不住。” 道了个歉，魏主任抓起地上的包，灰溜溜的要逃走。 临走前，魏主任还不忘狠狠地瞪一眼白雪，那是无声地警告。 白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魏主任的变化天翻地覆，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指着温淮之骂，就差指着鼻子骂他奸夫了。 转眼间，她溜得比窜稀还要快。 温淮之走到门边，砰的一声把门合上。 他转身问白雪，“你复习用书买好了吗？” “……” 白雪哑然。 魏主任刚闹完还不到一分钟，温淮之立马接续上之前的谈话内容，仿佛魏主任从未出现过。 他是完全没把魏主任放在眼里吗？白雪想笑。 “还没有呢。我不知道要买什么样的书。” 白雪说的是实话，现在她的当务之急就是挣钱。 只有挣到足够多的钱，她才能安心去读大学。没有钱，一切都是空谈。 温淮之看了一眼腕表，“今天太晚了，你回去吧。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买书。” “？！” 白雪嘴角抽动了两下，她明天还要出去摆摊呢！ “不用，我，” 她刚要拒绝，温淮之打断了她的话，“中午吃了午饭后，一点前。我们在江州永华书店门口见。我给你挑复习资料。” 温淮之的话说到这个份上，白雪不能拒绝。 “好的。谢谢温厂长。” 白雪硬着头皮道谢，出门。 走在昏暗的路灯下，白雪叹了一口气。 明天一大早，她要赶去上班。九点半前，要赶去摆摊。一点钟前，她还要赶到永华书店。 一个字，累！ 第二天出摊，白雪摆摊的速度很快。 不到十分钟，五六十双解放鞋，整整齐齐按照码数，摞在了摊位上。可是过了一个小时了，摊位前空空荡荡，一双也没有卖出去。 白雪皱了皱眉毛，觉得有些蹊跷。 胡大花也挺着急的，伸长脖子往街头看，昨天这时候，他们已经快收摊了。 “姐，你在这儿守着。我去看看咋回事。” “好好！”胡大花使劲儿点头。 过了十来分钟，白雪脸色阴郁，走回到了胡大花的摊位上，她一把抽掉摆在鞋面上的纸牌。 “从街头到街尾，十来家卖鞋的都抄袭咱们。每个摊位上都挂着一模一样的牌子。” 胡大花脸色大变，她把这个月所有的盈利，都拿来进货了！ 如果这些鞋卖不出去，再过几天，她和小花吃饭都成问题了。 “这可咋办啊？”胡大花病急乱投医，“要不咱们降价？四块八两双？” 白雪立刻否定了她的想法，“胡大姐，价格战对于小本买卖来说，就是死路一条。你别着急，我再想个法子。” 第17章 永华书店 眼看着，一上午过去了，鞋摊前空无一人。 胡大花心理落差巨大。 她盯着一时冲动进回来的鞋，唉声叹气道，“唉，早知道是这个样，我就不进这么多的货了。” 白雪有些不高兴，做生意从来都是有赚有赔，哪里有只赚不赔的买卖呢？ 话说回来，只是一个上午而已，那就定了生死呢？ 这时，小花趴在胡大花身后，眼巴巴的盯着白雪看，她的眼睛里，像是晕了漫天银河。被她这么一瞧，白雪的心都化了。 “胡大姐，相信我。我会想办法的。” 胡大花勉强笑了笑。 “好的，大姐相信你。” 白雪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发现胡大花的一个优点。这姐姐虽然不适合做生意，但是听劝。 “咯咯！” 小花趴在妈妈背上，掩嘴笑了起来。就像读懂了大人们的心思一样。 白雪伸着脖子往巷口看，巷口一缕雾气徐徐升起，那是巷口摆摊卖梅花糕的摊位。 她忍不住捏了捏小花的脸，“小花，姐姐去给你买梅花糕，好吗？” 小花一听有吃的，她砸吧了一下嘴，把脸埋进胡大花后背。 “好。” 借着买梅花糕的功夫，白雪探查了其他鞋摊的情况。 跟风“两双五块”的摊位，已经有不少改成两双四块八了。更有甚者，已经降价“两双四块七。” 顾客们见降价了，反而不买了。 白雪的身侧划过一对母女。 老太太胸有成竹，“再等等，还能再便宜一些。” 果不其然，和自己猜想的一样，恶性降价只会让顾客举步不前。 “妈！你说的真对，那家已经是两双四块五了。”女儿兴奋地扯住老太太。 老太太依旧淡然，“再等等……还能再便宜。” “姑娘，你的梅花糕好了。” 做梅花糕的摊贩，递过来一个热气腾腾的纸包。 香气瞬间占据了白雪的鼻腔，白雪说了声谢谢，掏出一毛钱递给了摊贩，抱着梅花糕，兴奋地赶回胡大花的摊位。 “姐，你和小花，一人一个。” 胡大花接过纸包，心不在焉的喂孩子。 白雪看着直摇头，她意识到，胡大花还惦记卖不出去鞋的事情呢。 “姐，前面几家鞋摊，已经开始降价了。不出我作料的话，明天事情就会出现转机。” 胡大花似乎只听见了前半句。 她愈发心焦，“那，那咱们怎么办？！” 她的手一紧，梅花糕被压扁了。急得身后的小花直哼哼，“妈妈，要吃，要吃！” 白雪把梅花糕直接递给小花，开始安慰胡大花。 “他们这是恶性竞争，会亏本的。你放心吧，今天晚上一算账，他们就会肉疼，明天的情况一定会有转机。” 胡大花脸上有些安慰，但心底还是在打鼓。 这时，白雪看了一眼天，估摸已经到中午了，她还约了温淮之，要在一点前赶到永华书店。 “姐，我中午有点事，现在要走。” 胡大花慌乱了一下，脸色有些不自然，“那，” 还没等她说，白雪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胡大姐，做生意有一天没一天的，很正常。咱们呢，一定要放平心态，听我的，。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胡大花“嗯”了一声。 其实，她心中慌乱无比，看着白雪远去的背影，她要哭了。 白雪肯定是看这里没生意，这才要离开的。她说些大道理，就是想安慰自己。 “妈妈！” 小花满手黏糊糊的，在胡大花脸上抓了一把，这才把胡大花带回了现实。她把小花从背上解下来，放在膝盖上轻轻拍着。 “小花，你放心，妈妈不论多难，都会把你抚养成人的。” 她眼睛酸了。 白雪一路小跑，赶到永华书店。 书店门前，温淮之推着自行车，站在大树下。树影斑驳，凌乱地洒在温淮之的身上，就像铺了一层细碎的金箔。 白雪按着两肋，气喘吁吁地走向温淮之。 温淮之看见白雪后，先是抬腕看了一下表，“不错，还知道准时。” 白雪凑上去，看了一眼温淮之的手表。时针还差十分钟，才刚刚够上一点大关。 “温厂长，你准时的标准挺高啊。” “不然呢？” 温淮之不客气的回了一句。 白雪狠狠吐了一口气，还好自己时间观念强。就在这时，一条汗水从她的额头上滑了下来。 猝不及防间，温淮之从裤兜里伸出了手。 白雪猛地往后一退，红着脸迅速掏出手绢，自己开始擦汗，“不用麻烦你！我有手绢。” 下一秒，温淮只是伸了一下胳膊，眼睛扫过表面，脸上掠过一丝莫名的笑意。 “我下午两点有会，只有半个小时，你抓紧时间。” “……” 白雪：我不怕尴尬！ 温淮之停好车，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永华书店。 温淮之带着白雪，直奔高考复习资料区。这一块，人头攒动，比其他销售区热闹很多。都是些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 这几年刚刚恢复高考，每个年轻人都想去试试，通过升学，改变自己的命运。 白雪挤进人群，随手翻了一本英语教辅。 里面的内容让她产生了不真实感，这和她初一做的练习题难度相当。她又合上书看了一眼封面，是“高考复习资料”没错啊。 可是这难度…… 也太小儿科了吧？ 白雪一阵腹诽，撂下了这本教辅书。 温淮之凑到她身后。 他低下头，声音就像低音炮，在白雪耳边炸裂。 “你高中时，成绩如何？” 白雪喉头翻滚了一遭。 原身的学习成绩，如果放到上一世，那就是人神共愤。放在八十年代，应该也属于人嫌狗弃。 她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额，全班一二名吧。” 她没看温淮之的眼睛，挠了挠耳垂，小声补充了一句。 “倒数。” 第18章 小姨子挺能干 白雪装作若无其事，大大方方地挑选辅导书。 其实，她有心理准备。 温淮之这个人，表面看上去面冷心软。实则他真是个狠人，他说话做事，我行我素，完全不会顾及任何人的脸面。 他肯定会嘲讽自己。 白雪闭了闭眼睛，捏紧了手头的数学书。 “你成绩这么差，还有勇气参加高考。”男人浑厚冰冷，毫无温度的声音，从头顶倾泻下来。 果不其然…… 白雪心中不爽，就算是个咸鱼，也能有自己的梦想啊？ “但是，” 温淮之递过来一本数学教辅材料，声线也柔和了许多，“你勇气可嘉，知道学习的重要性，这一点是最重要的。” 白雪微怔，仰头好奇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我时间很紧张的。” 温淮之高傲得像只黑天鹅，他又塞过来一本英语，外加一本语文，“你基础差，就先学习这些吧。” 白雪翻了一下书，想哭！ 这哪里是给高中生做的？小学六年级，不能再多了！ 集齐了语数外三本宝典，温淮之催她，“走吧，就先把这几本书啃下来再说。” 白雪翻了一下价格，三本书加起来还不便宜，要三块一毛。自己全身也就五块钱，是原身仅剩的财产。花光就真没了。 她真不能浪费钱！ 白雪趁着温淮之转头的功夫，把温淮之塞给她的书放回原位，迅速挑选了几本能用得上的教辅。 她的小动作，被温淮之尽收眼底。 温淮之轻呵了一声，拿起同款，翻了一眼。 这几本书的难度，已经可以充斥京大这类顶级名校了，他惊诧地看向白雪。 “你真的勇气可嘉。” 白雪无奈地笑了笑，她微微偏着脑袋，快速走到柜台去结账。 温淮之回身，停留在被白雪放弃的那三本书跟前。他看了看白雪的背影，又看看躺着的书，嘴角莫名地勾起。 不多时，就轮到白雪结账了。 图书销售员拿起书本，快速地在算盘上扒拉了几下，“同志，一共三块三毛。” 白雪在衣兜里掏钱。 突然间，她的手停滞住了。兜里除了一张手帕，哪里还有什么钱呢！ 钱丢了？！ 这可是她最后五块钱！ 白雪有些着急，她又摸了摸裤兜。平平展展，没有放钱的迹象。 完了，肯定是在买梅花糕时，把钱弄丢了！ 不对……她又想起刚才在书店门口，她掏兜拿手绢擦汗，也有可能是那时候丢的。 “同志！” 图书销售员又叫了她一声，“一共是三块一毛钱。” 后面排队的人不乐意了。 “这位同志，你忘了带钱吗？下次再来吧。” 已经有人开始着急要插队了，“对啊，让我们先买吧，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这时，温淮之走了过来。 他掏出钱夹子，问图书管理员，“多少钱？” 白雪猛地回头，充满感激地看向温淮之。买东西没带钱，这可是她这辈子认为最尴尬的事了！ 这份恩情，我白雪记下了。 “一共三块三毛。” 温淮之递出钱，直接走出了永华书店的大门。 不到一分钟，白雪拿着书，还有剩下的零钱赶了上来，“温厂长，真是谢谢你。” 温淮之站在自行车跟前，突然笑了。 白雪把钱塞给温淮之。 “我的钱丢了。” 她又想到了自己的五块钱，心如刀绞。 白雪快步走到树下，围着树绕了一圈，又用脚在石子上划拉了两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什么也没有！ 钱丢了，肯定早就被人抢走了。 “愣什么呢？” 白雪突然回身看着温淮之。 此时，温淮之骑在自行车上，偏了一下头，示意让白雪赶紧上车。 见白雪在发愣，温淮之叹了一口气。 “快点，我马上要开会了，得赶紧回去。” 温淮之肯定以为自己要回厂上班，白雪嘴角抽了两下，她确实不能当着副厂长的面翘班。 “不用，我坐公交回去。” “你有钱啊？”温淮之直接讽刺了一句，“快点，别耽误时间。” 鬼使神差的，白雪坐在了温淮之的身后。 微风浮动着男人的衬衣，一股幽暗的香气，趁机而入。白雪脑中，浮现出年代剧里白衣飘飘的景象，她有些醉了。 “你就这样坐的？” 温淮之一句话，把白雪拉回了现实。 白雪看了下自己坐姿，又看看周围同样坐自行车的女人。 那几位女士，横坐在后座上，优雅地抱着自己的丈夫，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而白雪，直接跨坐在后座上，坐姿就像小学生。 “你不懂，这样坐最安全，有效地保持平衡。”白雪指着旁边一辆带孩子的自行车，补充解释，“你看，小孩子都是这样坐的。” 温淮之的脑袋，明显摇了摇。 温淮之骑车速度很快，坐公交车要半小时的路程，他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厂子大门口。 白雪扯了一下温淮之的衬衣。 “温厂长，我就在这下车吧。” 温淮之一点也不减速，“我把你放在机关大楼，离招待所很近。” “嗖！” 一声过后，白梅站在路边，她已经看傻了。 “呦，刚才过去那个，不是我小姨子吗？” 白梅的丈夫万宝林从报刊亭钻出来，怼了一下白梅的腰，脸上抹着一层让人恶心的笑。 白梅一言不发，黑着脸往家属区方向走去。 万宝林就像鼻涕，黏在白梅身后。 他揉搓着下巴，一脸坏笑。 “我这小姨子啊，真不愧是厂里有名的狐狸精。对象周志国刚进去，这么快就找了一个新男人啊？” “啧啧……” 万宝林砸吧了两下嘴，就像是在回味，言语愈加轻佻。 “骑车那男的，看起来挺带劲啊！比周志国强多了。” 白梅一言不发，脚步愈发快了。 她心里很不痛快，白雪是狐狸精没错！她自己怎么骂白雪都可以，因为白雪是她妹妹。她们从小关系就不对付，她甚至恨这个妹妹。 但侮辱性的语言，从丈夫嘴里说出，她的心莫名烦躁不安。 “别说了。” “别说什么啊？”万宝林来了兴致，看着妻子圆润紧实的臀部。 白梅闭嘴，快速往自己家走去。 万宝林见白梅不搭话，他脸色阴沉下来，默默跟在白梅身后。 白梅刚刚把钥匙插进大门，刚刚拧开，万宝林一下子按住白梅脖颈，直接把她推进了门。 白梅跌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别！” 万宝林反手关门，慢慢走向一脸惊恐的白梅。 第19章 谁帮你了 万宝林提上裤子后，白梅瑟缩在沙发一角。 “白梅！我告诉你，以后每天中午给我按时回家。” 皮带撞击门板的声音，震得白梅心中泛起阵阵寒意。 万宝林点燃了一支烟，靠在门边抽烟，他不屑地瞟了一眼白梅。 “老子的地都耕烂了，也没见长出来一根苗。我下个最后通牒，明年过年前，你要是在怀不上，咱就离。” 烟头砸在地上，溅起一阵火花。 关门声传进白梅的耳朵，她颤抖了一下。 白梅脱下被扯烂的衣裳，走进穿衣柜，挑了一件最漂亮的连衣裙。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像一个鼻青脸肿的怪物。 “呵……” 镜子里的怪物，对白梅笑了一下。 白梅毫不迟疑，她抽下柜顶的行李袋，把自己的换洗衣服全部装了进去。 她在这个家生活了五年，到头来，只有一包衣服。 白梅提着行李箱，回到了自己娘家。 傍晚下班后，白雪喜滋滋地揣着这个月的工资，回到家里。 她推开门，看见凉台附近晃了一下。 白雪紧紧捂着口袋里的368块钱，抄起门后的擀面杖，往凉台走去。她突然看见那影子是白梅，正蹲在地上搓内裤。 白雪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你啊，吓我一跳……” 白梅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还真把白雪吓了一跳。 白雪仔细瞧着她，白梅脸上没一块好皮肤，眼角淤青发紫，嘴角肿胀不堪，鼻腔附近还带着血痂。 “你的脸怎么了？” “和你有关系吗？” 白梅拢了一下头发，懒得搭理白雪。 白雪心里和明镜似的，白梅的丈夫万宝林是个家暴分子，常年对白梅非打即骂。白梅娘家人没一个能抗事儿，万宝林更加肆无忌惮。 白雪开始臭屁。 “你被打成这样，出去不是给我丢人吗？” 白梅手上的动作停止了，她紧紧咬着牙，忍耐了一下，继续搓内裤。 “早点离婚，还留恋什么？” 白雪恨铁不成钢，白梅和原主下场都不好。原主固然有自己的原因，可是白梅，那真是彻头彻尾的可怜女人。 白梅听不下去了，她猛地把内裤砸进小盆，开始吼叫。 “你没结婚，当然可以立马找一个男人！可是我呢？我已经结婚了，离婚了我怎么过？我还要不要做人？！” 白雪被她骂懵住了。 我找谁了？ “哐哐哐！” 大门处传来了砸门声。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喊话的是万宝林。 白梅一个哆嗦，下意识的往白雪身后躲了躲。她有些尴尬的看着白雪。 白雪脸色很严肃， “你在这儿别露面，我去开门。” 莫名其妙的，白梅竟然感觉到有些踏实。她点点头，快速躲进了凉台的角落。 “哐哐！” “开门！” 敲门声更大了，白雪迎了过去，“好了好了！别敲了，一会儿门板都被砸烂了。” 打开门后，万宝林一见是白雪，脸上的怒意消了几分。 “呦，小姨子啊？” 万宝林的话开始不正经起来，“真是几天没见，越来越美丽了。” 他嘴上说着荤话，心里却没忘正事。 他挤进门内，在屋里扫了一眼，“你姐呢，叫她出来。” 白雪指了一下凉台， “就在那呢。” 凉台上，白梅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自己怎么蠢得没了边，相信白雪这个玩意！她紧紧攥着手，整个人都傻了。 万宝林哈哈笑了，“还是我小姨子懂事。” 他正欲去凉台抓白梅，白雪却拦在他的身前，挡住万宝林的去路。 “姐夫，这儿也是我姐的家。我姐回家没犯法吧？” 万宝林被问愣住了。 他眨眨眼睛，“对啊，可是她是我媳妇儿啊，跟我回家不应该吗？” 白雪嗤笑。 “咋不应该呢？我姐在自己家过得痛快，还能回自己娘家啊？” 万宝林听出白雪话里有话。 他冷笑一声，冲着凉台吼了一嗓子，“白梅，你给老子滚出来。回家，现在！” 白梅把脸埋进缝隙，她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万宝林，我劝你现在回去，是为你好。” 白雪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抵在凉台门边上，就是不给万宝林一点缝隙。 “来！我来听听，我小姨子是怎么为姐夫好！” 万宝林气不打一处来，他又不敢和白雪动手，只能掏出一支烟抵在牙齿上，猛吸一口。 “我看见我姐被你打的满脸伤，我刚才一冲动，报警了……” “啊？！” 万宝林的腿一软，差点没趴下。 白雪颤动眉眼，十分认真的盯着万宝林，“所以呢，姐夫你赶紧走。出去躲两天。一会儿警察来了，我就告诉警察，你们是夫妻闹矛盾。” 万宝林鼻孔倏然变大，他胡乱把烟头按在窗台上。 “你真报警了？” 白雪忍不住笑了一下，假意往楼下看去。 “姐夫你要是不信，可以在这儿等一会儿。你看警察来不来……” 安静，极了。 凉台的角落里，隐隐传出白梅的啜泣声。 万宝林在头上使劲抓了两下，骂道，“臭婆娘！你哭什么哭，老子要被你害死了！” 白雪目光陡然变狠，“姐夫！是我报的警。” 万宝林的眼珠一滞，收起脸上凶相，透出了乞求的目光。 “哦，哦……那，白雪，我就先走了。白梅就先住在这几天。” 万宝林急匆匆的向门边走去。 “放心吧，姐夫。” 糊弄走了万宝林，白雪插着兜站在凉台门附近。 白梅背对着她，哭得肩膀一颤一颤的，整个人看上去情绪很差。 白雪把昨天刚洗好的手绢取下来，塞给了白梅。 “擦擦。” 白梅攥着手绢，依旧不肯露脸。 “别以为你帮了我，我就能原谅你！”白梅哭得更厉害了。 白雪反而笑了， “谁帮你了？” 说着，白雪哼着小曲，围上围裙去厨房做饭去了。 就在白雪将将走进厨房，楼下传来了白大海嘹亮的声音。 “宝林！你咋来了，咱爷俩喝两盅？” 第20章 窝囊的老爹 乍听这声音，白梅吓得几乎瘫倒，白雪冲出到阳台，一把扶住了她。 白梅由于过度紧张，软哒哒的往下坠，她牢牢地拽住了白雪的胳膊。 白雪的胳膊被拽的生疼，一直咬牙忍着。 透过扶栏，白雪偷偷往楼下看去。 万宝林单手插兜，气哄哄的走远了，完全没搭理白大海，路过他时就像路过空气。 白大海推着自行车，盯着万宝林远去的方向，他猛然间抬头往楼上来过来。 吓得白雪往后一躲。 几秒钟后，白雪再度探出头去时，白大海已经推着自行车，往家属院外走去。 “……” 白雪反手，拍了拍白梅的手，安慰她。 “没事儿，走了。” 白雪刚要继续去厨房做饭，白梅一把抓住白雪的手，怯生生的，“那一会儿爸回来了，我该怎么说？” 白雪很同情白家姐妹，正是有白大海这种胆小怕事的父亲，两姐妹的遭遇才这么惨。 “没事儿，他也走了。” “什么？” 白梅不敢相信。 她趴在凉台上，直到亲眼看见白大海登上自行车飞速离去，她才失望的收回视线。 她坐在地上，忍不住地放声大哭。 白雪劝到，“他靠不住的，只能靠你自己。” 白梅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白雪站在她身边。顺着白梅的脖颈看去，雪白的肌肤上是一片触目惊心。 白梅的胸口前，锁骨周围，几乎全是淤青。 有的快好了，有的还是新鲜伤。 “你要自己想好，是打算这辈子就翻在万宝林这个阴沟里。还是打算出来见见太阳。你自己决定。” 白梅在原书里，结局比白雪好不了多少。 她常年受家暴，年纪轻轻就患上了心理疾病，她总觉得这世界上有另一个白梅，一个满身是血的白梅。 由于心理压力过大，白梅在三十多岁时，患上了乳腺癌，白雪被杀之后没几年，白梅也病死了。 白雪想起原书的内容，觉得白梅很可惜。 她想这借今天的事情点拨一下白梅。如果白梅能幡然醒悟，也算是自己为白家尽了义务。 白梅抽了抽鼻子，她开始正视白雪。 作为妹妹，今天，是她第一次把自己当做姐姐看待。 白梅的语气缓和了很多， “我和你不一样，你有的选，我没有。” 白雪摇摇头，给了白梅一个诚挚的笑意，“谁都有选择的权利，任何时候你都有的选。” 白梅不说话，她转身把自己没洗完的内裤冲洗干净，晾在凉台上。 趁着白雪做饭的功夫，白梅提上行李袋，离开娘家。 【我留下，只会让父亲心焦。】 听见关门声，白雪放下土豆，她在餐桌上看见了白梅的留言条，白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白大海这种父亲，可恨又可怜。 白雪忙活了一天，肚子开始咕咕叫，她敲开两个鸡蛋，准备做个一莴笋炒蛋。 她备菜的速度很快，莴笋丝半分钟内切出来，鸡蛋下锅炒熟后，盛出来放下莴笋丝，扒拉两下后，香喷喷的莴笋炒蛋就出锅了。 刚刚把菜端到餐桌上，门口响起了钥匙噼里啪啦的开门声。 白雪以为是白大海回来了，她低着头削土豆皮，言语间带着讽刺，“爸，你是看见我姐走了，这才回来的？” “我姐回来了？” 一个低沉浑厚，但是透着清爽感的男声，在门前响起。 白雪抬起眼皮。 少年穿着蓝色运动衣，蹬着一双发黄的运动布鞋。军绿色的书包横跨在肩膀上，显得瘦高。 这小帅哥……妥妥的小鲜肉啊。 看样子，这位应该就是白雪的弟弟，白家唯一的男丁白俊。今天应该是他一个月一次回家的日子。 白雪勾起唇角，淡淡一笑，“是啊，大姐刚才走了。” 白俊把书包扔在沙发上，脸色严肃起来。 “大姐出什么事儿了？” 白梅虽然在住在厂家属院，但很少回家。在白俊的印象中，大姐只有大年初二回娘家时，她才回来。 白雪放下碗筷，给白俊盛了一碗饭。 原书里，白俊虽然年纪小，却是白家唯一能扛事的人。他因为白梅被家暴的事情，曾经暴打过万宝林，差点进了少管所。 而原身被周志国杀了后，白家人都不敢告诉正在上学的白俊。 “没什么事啊，就是回来看看。” 白俊一脸狐疑，不信白雪的话。 “那我爸为啥要走？！”白俊坐在白雪对面，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 白雪注视着白俊。 这家伙成绩不好，也没啥大作为，但是对家人的关心倒是实打实的。这点，比白大海强多了。 白雪把莴笋炒蛋推到白俊面前。 “你吃这个，我再去炒一个菜。” 白雪搂起身后的围裙，去厨房切土豆丝去了。白俊挤进厨房，挡在白雪身前。 “你很不对劲！” 白雪扬起眉眼，绕开了白俊。 “我怎么不对劲？” “你不会做饭！你蠢得就像猪。” “……” 蠢，不能学习吗？没天理了！ 白雪腹诽起来，这家伙的敏感劲儿，要是用十分之一在学习上，也不至于高中不能毕业。 白雪轻咳了两声。 “我打算自食其力了。” 白俊就像突然忘记了白梅的事，他一脸兴奋的凑到白雪身边。 “二姐！你是不是真的把周志国送进监狱了？” 白雪切土豆丝快的起飞，白俊看得瞠目结舌，好半天都忘记自己正在问问题。 直到土豆丝切完，白雪开始淘洗淀粉，她才回答了白俊的问题。 “算是吧，主要是群众见义勇为。” 白雪再一次把自己掩藏在人民之中。 白俊惊喜极了，一蹦三尺高。前些天在学校，听同学们说起周志国被抓，厂长家找白雪去改口供，被白雪断然拒绝，随后被整。 他是半毛钱也不敢相信的。 白雪，他二姐。是天生攀高枝的人，也是他白俊最瞧不起的人，比懦弱无能的白梅还瞧不起。 “二姐，我听说你不肯去改口供，一定要让周志国坐牢。是真的？” “嗯。”白雪轻轻应了一声。 “你怎么拒绝周家的？”白俊激动地直搓手，兴奋之情在脸上划出，滴滴答答的坠下来。 白雪开始热锅，葱姜蒜一起丢进去炝锅。 油烟冒起之时，白雪把土豆丝统统丢进窝里，发出砰的一声爆裂之声。 扒拉了半分钟，一盘色泽油亮，鲜香扑鼻的土豆丝出锅了，白雪把土豆丝倒进盘中，放在了餐桌上。 “吃吧。” “快说啊！” 白俊眼巴巴等着白雪的回答。 “能怎么拒绝呢？我就直接说不去，和暴力分子有什么好商量的。” 陡然，对面响起了掌声。 “啪啪啪！”白俊拍得巴掌震天响，白雪看着他微红的手掌心，觉得肉疼。 “好了好了。吃饭吧。” 白俊再端起碗筷的时候，整个眼睛眶都红了。 “姐，你真棒！” 白雪心里挺不好受，白家窝囊了这么多年，这一次也算是露脸了。 “小俊，我的事儿，对你有影响吗？” 第21章 发愁致病 “什么影响？”白俊夹起土豆丝，塞进嘴里。 “穿小鞋之类的。” 白俊摇头，狠狠地骂了一句，“妈的！他们敢！谁敢给我穿小鞋，我让他们得脚气。” 白雪笑笑，也开始吃饭。 她很欣慰，白家窝囊的性子，能从白俊这里断根。只不过他现在还小，思想还不成熟，需要好好引导。 “小俊，以后谁欺负你告诉姐，姐去给你讨公道。” “？！” 白俊发蒙，他皱着满脸玻尿酸的眉头，看着白雪。眼前的这个飒气的女孩，竟然是自己那个娇气包二姐？ “二姐，你怎么像变了个人？” 白俊没什么心眼，不懂就问。 白雪笑笑，把最后一点土豆丝都夹给了白俊。 “人嘛，总不是要变的。” 撂下这话，白雪系上围裙，走进厨房去洗碗去了。白俊看着白雪的背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这时，沙发一角的几本书，引起了白俊的注意。 “决战高考数学习题集？” “英语精讲100天！” “作文实用大全！！” 白俊越念越心虚。 他成绩非常一般，在班上排名靠后。今天月考刚考完，他已经知道自己糊了。 抄起三本书，白俊就站在了厨房门前，声音高亢中带着情绪，“二姐！这不会是给我买的吧？也不对啊，咱爸啥时候也没指望我能上大学啊？” 白雪转身扫了一眼书皮。 “是我的书。我要高考。” “……” 白俊大脑一片空白。 二姐成绩非常差。至今，他还记得那个夏天。爸爸想让二姐直接接母亲的班，去招待所工作。可是招待所回话，员工必须有高中学历。 爸爸为了让二姐上高中，花了不少钱送礼。 “姐，你没开玩笑吧？” 白雪很笃定，“真的。” 麻利的收拾完厨房，白雪从白俊手中接过三本书，钻进房间学习去了。 白俊愣愣地站在白雪门前，白雪的背影，在台灯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白俊看出了神，这让他既震惊又很沮丧。成绩最差的白雪，都要复习参加高考了。而自己的眼前，有一团雾，他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二姐，你都有自己的理想了。我为什么没有？” 白雪合上书，转身看着一脸丧气的白俊。 “你问问你的内心，你想做什么？” 白俊嘟起嘴，就像幼儿园考虑3+5的小孩。 “做什么？” “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想从事什么工作。”白雪解释道。 白俊脱口而出， “我想接爸爸的班，进厂当工人。这样就不用学习了，而且长征厂工资高，待遇也好，我就想过这样的日子。我就不想学习。” 八十年代，国有巨无霸大厂非常吃香。 拿长征厂为例，只要进了长征厂，一辈子厂里都包了。孩子上学，老人就医，自己的福利，这种优势简直秒杀所有人。 就连同时代的公务员，也是望尘莫及。 所以白俊有这种想法，白雪觉得很正常。不是每个人都能跳出时代，去观察以后可能出现的下岗潮。 “学习，你怕这辈子也摆脱不了。进厂也要学习技术。” “啊？！” 白俊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耷拉着脑袋，钻进屋里睡觉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俊起床去厕所。他路过白雪的房间，一道微光顺着门缝挤出来。屋里，发出“沙沙”写字声。 白俊坐回到床头，久久不能平静。 翌日，白雪去招待所露了个脸，直奔汤家屯去了。 小院里空空荡荡，大门紧闭。 往常九点多时，胡大花已经在院里忙活出摊的事情了，可是今天，小院里一个人没有。 “胡大姐？” 白雪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胡大姐？” 白雪冲着木板门里喊了一声，屋里发出咿咿呀呀孩童的声音。 “妈妈……妈妈……” 白雪担心出事，推开门走了进去。眼前的一幕，让白雪看着揪心。胡大花满脸通红，烧得昏昏沉沉，小花趴在妈妈怀中，抚摸着妈妈红艳艳的脸庞。 白雪连忙把孩子抱在一边，把自己带过来的肉包子塞到小花手中。 “小花乖，自己吃点包子。” 孩子饿坏了，抓起包子就往嘴里塞，吧唧吧唧的，她吃了两口，想起来了自己的母亲，爬过来又要喂胡大花吃。 “妈妈！吃包包……” 白雪眼睛一酸，把小花塞进胡大花嘴里的包子，塞回给了小花。 “小花，你妈妈在睡觉。你先吃。” 安抚好小花，白雪摸向胡大花的额头。白雪的手很凉，放在胡大花额头上，胡大花明显瑟缩了一下。 “嗯……” 胡大花鼻腔中，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她睁了睁眼睛，看向白雪，发出了微弱的声音，“你来了。” “怎么病的这么严重？我带你去医院。” 胡大花一闭眼，泪水顺着鬓角，流入了耳廓。 “没事，我休息一天就好了。” “胡大姐，还是去医院看看吧。”白雪又摸了摸她的脸颊，“你身上太烫了。” 胡大花看向角落里堆着的解放鞋，一阵唉声叹气。 “别笑话姐，就是发愁，愁的。”胡大花强撑着坐起，攥着白雪的手，眼巴巴地盯着白雪的眼睛，“妹子，你想出什么法子了没？姐这些鞋，可咋办啊？” 白雪自信的笑了，拍了一下胡大花的手。 “当然想出来了，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出摊儿事情交给我了！” 胡大花一听这话，眼睛变得有神，说话也中气十足。 “真的？快点告诉姐。是什么法子啊？” 白雪俏皮的摇摇头，开始拿乔。 “不行，说了就不灵验了，我今天自己去出摊，你等我的好消息就是。” 在胡大花的期盼中，白雪扛着大包，出了汤家屯。 其实她哪有什么主意，不过是安慰胡大花的话罢了。 胡大花性子急，担风险能力弱，实在不适合做买卖。 白雪正在琢磨胡大花的事情，她已经来到了小巷子。 好在，也不全是坏消息。今天的市场格外宁静，十来个卖鞋的摊位，统一去掉了“四块八两双”的牌子。 白雪占了个位置，不禁微微好笑。看来，大家已经疲于价格战了。 她在地上铺了一层白布，把鞋子按照尺码一一摆整齐后，坐在小马扎上，托腮，开始思考接下来的销售策略。 就在她琢磨怎么开辟新市场时，一只鞋飞过来，砸在了白雪的脸上。 “哐！” 白雪被砸的发昏。 猛然间，她抬头看去。一个俊朗的男人，眉骨上盘着一条蚯蚓似的伤疤。正俯身低头，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看。 原来是你…… 第22章 开发新商品 男人斜勾着耐克嘴，脸上带着挑衅。 “还认识我吗？” 白雪捡起砸过自己脸的鞋，起身。 她仰头盯着男人的眼眸，捋了一下凌乱的刘海。 俗话说，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对待眼前这种街溜子，服软是没用的。今天服了软，她以后就只能是被宰割的对象。 想明白一切，白雪握住鞋，准备给男人一个大嘴巴。 “死丫头！看什么看？我们强哥问你话呢！” 男人身边站着一个矮瘦子，气势汹汹喝问白雪。他身高不足160，瘦得就像杨柳摆风，骂人的时候却精气十足。 见白雪瞪着自己，男人收起了脸上的笑。 他立眉瞪眼，指着自己头上的蜈蚣伤疤，“你把老子害成这样，你还敢在这儿摆摊？就不怕我弄死你！” 白雪正要动手， “叮铃” 自行车铃铛的声音，从巷口传来，她的余光往街头瞥了一眼。 几个身穿橄榄绿警服的男人，推着自行车，正从街头走进小巷子。他们朝着自己的方向指了指，像是在找人。 白雪杏眼圆睁，表情十分夸张地看着街头。 男人重重地冷哼一声，“你少给老子来这一套。老子吃了你一次亏，还能吃第二次？” 瘦男人看见了警察，慌忙地扯了扯男人，紧张到五官扭曲。 “强哥，警察！” “少放屁！” 男人正要扬手给瘦男人一巴掌，他的手突然悬停在半空中。 “让让！让让！” 街头不正常的人员流动，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往街头看去，果然，三个穿橄榄绿警服的男人，正向他的方向赶过来。 他收起手，撒腿就跑。 迈出腿的第三步，他就被另外一个警察，从街尾方向堵了回来。 其中，一名警察扫了一眼地摊上凌乱的鞋，迅速用胳膊肘抵住男人的肩胛骨，把他押在白雪身前。 警察狠狠压住男人，把他抵在白雪眼前。 “同志，他在敲诈勒索吗？” 男人被警察压着，一脸痛苦。白雪扬起好看的眉眼，指着地上乱七八糟的鞋。 男人鼻孔微张，他扭曲着脖子，一脸乞求看着白雪。 在众人的注视下，白雪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 “没有，他试鞋。” 男人的头猛地一松。 警察不信，把男人狠狠往前一扯，再次抵在白雪眼前。 “同志，如果你被敲诈勒索了，一定要及时告知警方。我们会保障人民群众财产安全的。” “真没有啊。” 白雪微微好笑，如果警察再来晚几分钟，也许真的会上演敲诈勒索这一幕。但现在，这男人还没开始勒索自己。 没有证据，警察只好放了男人。 临走前，一个年轻警察转身回来，他扬手指着男人的鼻子，警告。 “姚强。这条街，以后就是我的管辖范围。你最好收敛一些！” 男人散漫的插兜站着，不搭理年轻警察。 这时，警察又转向白雪，“同志，我是文化宫派出所的警察。我叫英牧。如果你遇到敲诈勒索，可以去派出所找我。” 撂下这话，英牧冷眼瞥了男人一眼，推上自行车走了。 看着警察们集体撤退的身影，男人愣了一下。他转身，白雪已经蹲在地上开始收拾鞋。 男人把滚到街上的鞋，踢到白雪眼前。 桀骜的扬起下颌，“喂，你咋不告密？让警察把我抓走，就没人威胁你了。” 白雪冷不防的嗤笑一声。 告密……这是什么上古词汇？ 上一世，她做生意要的是双赢，是广结良缘，从来都不是两败俱伤。 “你笑什么？” 男人的眉头拧成一个结，紧张地看向白雪。 “你怕我笑？”白雪笑得更加肆意。 男人被噎了一下。 “你只是砸了我的摊子而已。”白雪收拾着鞋，重新按照尺码摆好，她似乎完全没把男人的威胁放在心上，“如果我为了这件事，就让你去坐牢，你顶多十天半月就放出来了。” 白雪撩了一下刘海，抬起眼皮，“然后呢？你肯定会继续报复我。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就此打断了吧。” 男人的眼睛倏然睁大。 他忍不住赞叹，“你是真聪明啊。” 白雪冷笑一声，被小混混夸赞也挺可笑的。 “当然，如果你今天弄伤了我。那就另当别论了。” 男人没接白雪的话，反而让人帮她把别处的鞋都捡回来。 他插兜，站在地毯前，说话语气依旧很冲，“喂。你今天的情，老子领了！” 白雪微微勾唇，她要的就是这句话。 男人翘起大拇指，反手指着自己的脸，洋溢着自信。 “我叫姚强，这一带归我管，以后有人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 撂下这句话，姚强带着小弟们走了。 “呸！” 白雪耳侧，传来厌恶的声音。 白雪寻声望去，发现是隔壁摆摊卖鞋垫的大妈正在鄙视姚强，她冲着姚强的背影，翻了个大白眼。 大妈嗑着瓜子，眉飞色舞。 “姑娘，你可别搭理这个盲流子。” 盲流子，是八十年代的热词。泛指没有工作，游手好闲的地痞。 约等于“流氓”。 “这家伙可是文化宫这片最大的盲流。他爸就不是好东西，酗酒打老婆，她妈受不了自杀了。” 白雪叹了一口气，这种家庭下长大的孩子，很难不长歪。 “他说的话，你就只当放屁。千万别和他搭上关系。”大妈苦口婆心地劝道，“他指不定又想怎么骗你的钱呢。” 白雪微微笑着，“我明白，谢谢大妈。” 这天，白雪从早上十点出摊，一直卖到下午四点，总共卖出去五双鞋。 收摊的时候，白雪琢磨起来。现在大家卖的价钱都一样，想迅速出掉这批货，基本不可能。 只有货品的差异化经营，才能立竿见影。 她需要一些新思路。 她收拾完摊子，把剩下的鞋送回到了汤家屯。 胡大花见白雪回家扛着一大包鞋，就知道今天的情况不行。她软哒哒地趴在床上，一脸愁苦。 “白雪，今天还是不行吗？” 白雪摇摇头，安慰道，“胡大姐。我回去想想法子。你先把自己和孩子顾好。” 其实，比起鞋子的销路，白雪更担心胡大花。 胡大花这种抗压能力，实在不是好的合作伙伴。但是白雪也不是过河拆桥的人，她必须帮助胡大花过了这个关，她才能安心地自己走下去。 沿着马路，白雪朝着长征厂方向走去。 街边劳保用品门市部的招牌，吸引了她的目光。 “师傅，有没有防水鞋啊？” 一个工人打扮的中年人，正在店里转悠，他拿起解放鞋瞅了瞅，又放回到柜台上。 售货员正坐在柜台里嗑瓜子，她烫了一头最时髦的羊毛卷。 售货员起不情愿地指了一下对面的柜台，“只有雨鞋。” 白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排黑色的雨靴，整整齐齐码放在柜台后的货架上。 工人摇摇头，不满意售货员的推荐。 “我不是下雨的时候穿，只是想要一双能稍微防水点的鞋子。雨鞋捂脚，穿着非常难受。” “没有。” 售货员翻了个大白眼，继续埋头嗑瓜子。 中年男人无奈地走了。 “想什么呢？”售货员盯着男人的背影，小声嘲笑起来，“防水不穿雨鞋，还想要防水布鞋啊？” 白雪灵光一闪。 防水布鞋？谁说不能有呢？！ 第23章 收获迷妹 据她观察，八十年代的鞋类很单一。 想要防水功能，那就只能穿雨鞋，想要透气，就穿布鞋。 有钱，能买得起皮鞋的人，另当别论。但是这个年代，物质不丰富，就算再有钱，也不太忍心穿皮鞋涉水。 如果对防水要求不那么高，只是日常小范围涉水，确实用不上雨鞋。 这时候，如果本身的布鞋能带点防水功能，那简直太完美了。 一道灵光，在白雪脑中渐渐有了雏形。 “同志，有防水胶吗？” 白雪的思路很简单，她要买一些防水胶，拿回家做实验。如果给布鞋涂上防水胶，能达到一般的防水功能，就算成功。 这是她实现差异化经营的第一步。 售货员翘起眼皮，上下打量起白雪。 “有啊，一块五一只。”她呸了一口瓜子壳，起身去拿胶水。 白雪咽了口唾沫。 一块五也太贵了！ 这可是八十年代，人均工资三十多块的世界。 如果按上一世月薪几千的水准来算，拿一只防水胶就要一二百块钱！白雪摸了摸口袋，她只剩下五毛钱的资产了。 不！她是负三块三的资产。 她还欠温淮之三块三毛钱。 她有些心灰意冷。 这时，售货员推过来一桶胶水。 “喏，就是这个，两斤装的。” 看着眼前一大桶胶水，白雪松了一口气，敢情是大包装。 “同志，有没有小包装的。我用不了这么多。”白雪知道这人服务态度不好，也不想和她起争执。说话时尽量用最好的态度。 谁知，售货员竟然态度出奇的好。 “有啊，”她转身又去找货，没一会儿，一斤装的胶水被推到白雪眼前。 “一块。”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白雪硬着头皮掏出五毛钱，她假意翻遍全身的兜，“哎呀！我忘了带钱了，我钱不够。过两天再来买吧。” 白雪放平心态，准备迎接售货员的冷嘲热讽。 谁知道，售货员收起胶水，十分和善地笑了笑，“没事儿，下次再来。” 奇了怪了…… 白雪顶着笑脸，“好的，谢谢你啊同志。” 就在白雪转身要走的同时，售货员叫住了她。 “同志，你这一身搭配得真好看。” 白雪低头，扫了一眼今天的穿着。她确实花了点小心思。 她用前台工作时穿的西裤，搭配上了一双白色回力鞋，干练之中洋溢着青春的朝气。两种完全不搭界的服饰，在她身上融合出一股异样的美。 “我只见过西裤配皮鞋的。没想到还有这种花样。” 售货员走出柜台，站在白雪面前开始打量。 白雪见她态度不错，又教了她几招。 比如，卷发棒用粗一点的，波浪大会显得更加年轻。牛仔喇叭裤配上白球鞋，又是别种风情。 售货员听得愣住了，抓住白雪聊个不停。 “同志，你皮肤也很不错啊！有什么护肤秘诀吗？” 白雪案头上，只有一瓶雪花膏。不过为了让皮肤更好吸收，她每天坚持不懈用热毛巾敷脸。 她把这个法子告诉了售货员。 “这样，有利于毛孔的吸收。” 服务员听得呆住了，直接冲到柜台，把最小号的胶水拿了出来。 “同志，这一罐是300克的，六毛。这种小包装的很少见，一般人我都不给看。”售货员声音压得很低，就像做贼。 白雪只有五毛…… 她狠狠心，拒绝了售货员的好意，“同志，你可以帮我留着吗。我过两天来取。” 拮据的感觉太难受了。 售货员一听她过两天还来，一拍巴掌，兴奋的就要叫出来。 “太好了！同志，你帮我搭配一下好吗？我觉得你穿衣服特别好看。” t！ 收获迷妹一枚。 回去的路上，白雪一路都在盘算搞钱的事情。 她打算先去机械分厂，找到白大海借点钱。 白大海这个爹，虽说窝囊，但是对待白雪还是很大方的。 原书里，白雪高中刚毕业时，疯狂迷恋港岛歌星，她要买录音机听歌。白大海愣是省吃俭用半年多，从牙缝里挤出一百元交给白雪。 “白雪！” 白雪刚迈进厂大门，就被人叫住。 她转头一看，叫自己的人，正是招待所的经理牛国林。 不会是要杂志来的吧？ 白雪两道好看的眉毛，微微拧了一下。 “牛经理，我正打算回招待所的。你有什么事啊？” 牛国林骑在自行车上，没有下来的意思，他抬腕看了一眼表，语气有些急。 “王会计在会计室发工资呢，赶紧去，都等你下班呢！” 白雪心头一喜，这不是瞌睡送枕头吗？ 谢过了牛经理，白雪一溜小跑回到招待所，从会计室里走出来时，白雪已经是荷包鼓鼓。 她手中攥着工资，心里盘算着用处。 工资发了385，虽说少。但能解燃眉之急啊！ 至少，能先把欠温淮之的三块三毛钱还上。 白雪躲在回招待所必经的小树林里，她等了半个小时，温淮之推着自行车，沿着小路过来了。 “温厂长！” 白雪躲在树后，探出头，朝温淮之招手。 温淮之往树林里扫了一眼，白雪就像一只小狐狸似的，躲在树后，冲着自己摇头摆尾。 他淡淡一笑，把车靠在路边停下，大大方方走进小树林。 他双手插兜，打量起来白雪。 “你怎么像做贼似的？” 白雪红了红脸，把事先准备好的三块一递到温淮之手上。 “还钱。” 温淮之接过钱塞进兜里。 “学习方面，有什么问题吗？” 白雪神秘莫测的笑了笑，没有回答。 白雪：太简单了，我不好意思说。 温淮之：肯定是太难了，她不好意思说。 白雪突然想起胶水的事情，现在有钱了，为什么不今天就买了呢？ 她斜着脑袋看向温淮之的表，刚刚五点半。她琢磨，五金门市部也许还没关门。自己也许能赶上。 挣钱的事情，赶早不赶晚。 “温厂长！能不能接你的自行车用一下，我买个东西就还给你？” 温淮之点了下头。 “行，一会儿我正好有事儿找你。” 白雪没来得及多想，骑上自行车就往市区方向去了。 温淮之看着白雪远去的背影，伸进兜里掏出还带着体温的三块三毛钱，面色也有了些许温度。 十五分钟后，白雪飙到五金门市部前。 羊毛卷售货员正在盘点，准备下班。她看见白雪喘着粗气，冲进来，笑道：“同志，给你留着呢，怎么这么急？” 她从最底层的货架里掏出300克的胶水，放在柜台上。 “喏，还能飞了不成？” 白雪苦涩的一笑，“没法子，家里漏水。” 付过钱，白雪转身就要走。 “同志，你，”羊毛卷售货员欲言又止。 白雪突然想起来答应她的事情，拍了一下脑门。 “你放心，我明天还过来！” “嗯！”售货员激动的点点头，同时伸出自己的手，“同志，我叫齐天娇。商业局的，目前在这里做售货员，你呢？” 白雪伸出手，和她重重一握。 “我叫白雪，在长征厂工作。” 第24章 实验防水布鞋 “哎呀！” 售货员激动地盯着白雪，“我就说嘛，咱们市里要有大美人，八成就是长征厂出来的。” 白雪这才认真地打量起售货员。 起初，她无缘故地怼顾客，白雪对她的印象不怎么好。 经过交流，白雪觉得她嘴甜，开朗，人也不错，如果能好好培训一下对顾客的态度，简直就是销售人才。 白雪围着她绕了一圈。 她身材高挑，五官还算精致，就是脸盘有些方正，头有些大。她烫了一头羊毛卷，反而放大了她的缺点。 “天骄，你试着不烫头，会更好看。” 齐天娇捋了一下羊毛卷，眯眯眼倏然睁大，她有些舍不得，“可是最时髦的不就是烫头吗？” 白雪认真地观察她，确定了自己的看法。 “流行的东西，不一定适合自己。” 白雪帮她把头发扯了扯，盖住下颌骨最突出的地方，拿起柜台附近的小镜子。 “看看，这样是不是更好看一些？” 女人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间愣住了。 白雪顺着她的眉毛轻轻捏着她眉骨的走势，“有眉笔吗？” 齐天娇兴奋的点头，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只眉笔，递给白雪。 白雪三两笔下去，帮齐天娇调整眉峰的位置。 她往下方压了一下齐天娇眉毛的弧度。因为她下颌角突出，面部扁平，显得脸蛋富有侵略性，在白雪为她调整眉毛的弧度后，整张脸瞬间温婉了很多。 白雪递来镜子，“喏，这样看起来，是不是好一些？” 齐天娇捧着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的眼神突然一亮，张着嘴合不拢。 “白雪同志！你，你真是太厉害了！” “都是经验。” 白雪并不是自谦。 上大一时，她接了一个短视频美妆博主推广的活儿。她给那位博主做了最全面的分析，最终总结出一个结论。 你的形象，没有任何记忆点。 单靠刷流量肯定不行。想要真的走红，必须得有硬东西，杀出重围。 接下来的一个月，她通过跟踪博主往期视频，对照同期走红博主后。对客户进行了全方位改造，硬是把她从一众白瘦幼里拔了出来，给她贴上拽姐的标签。 白雪上大二时，那位博主已经成了美妆博主的3。 没想到，那时候研究过的美妆技术，在这儿用上了。 白雪望了一眼挂钟，已经六点多了。她必须要赶回去还自行车，还要实验胶水上鞋后的效果。 她把眉笔还给齐天娇，顺带拿起胶水。 “齐同志，化妆也一样，找到适合自己的最好。你没事儿就对着镜子，自己琢磨一下。” 齐天娇望着白雪，怔怔地收不回目光，犹如仰望神祇。 白雪推上自行车，回头和齐天娇道别。 齐天娇紧紧攥着手中的眉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白雪同志，你在长征厂的哪个部门工作？” 白雪回头，冲着齐天娇灿烂一笑。 “招待所。” 骑上自行车，白雪一路狂飙回到招待所。 她想起温淮之找他有事，片刻没有耽误，停好自行车后，直接去了温淮之的518。 白雪站在门前，掏出钥匙。 “谢谢你，温厂长。自行车我给你停在楼下的车棚里了，靠近最里面的位置。” 温淮之点了下头，微微往门后考了一下，示意让白雪进门。 “进来，我有东西给你。” 白雪微怔一下，搞不清楚温淮之葫芦里卖什么药。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温淮之递过来了三本书。这三本书，正是白雪在永华书店偷偷放回去的三本书。 “做人不要好高骛远，选择适合你的最重要。” 温淮之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 “你全班倒数，基础一定不好。你那天拿的三本书，是我原来用过的。不适合你。当然，也不适合绝大多数人。” “……” 白雪被呛咳了。 “咳！” 这男人，够臭屁的！ 白雪想着，原身的成绩，确实差得人神共愤。她无奈地端着这三本书，要掏钱给他。 却被温淮之拦住了，“好好学吧，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怎么感觉有点暖？ 白雪鼻头微微发酸，逐渐抱紧了三本书。 谢过温淮之后，白雪抱着三本书离去。 其实这三本书也不是全无用处，比如，白俊就用得上。 白雪关门走后，温淮之坐在窗台上，远望着白雪的身影走出招待所大院。 此时，天色渐黑。 白雪瘦弱的肩膀，看上去像是能背负整个黑夜。 回到家后，白雪打开了日光灯，家里冷冷清清的，屋里没有半点动静。 看来白大海没回家，白雪也不用急着做饭，她开始用胶水做实验。 白雪在鞋柜里，翻出一双破破烂烂的解放鞋。一股臭气直喷鼻腔，白雪暗自憋了一口气。 “臭小子。太不讲卫生了。” 白雪两指夹着鞋，左看右看。这鞋是白俊的，鞋边缘磨得发白，后跟已经见底，应该是不打算要了的。 “就是你了！” 她拎着鞋，直奔阳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刷子，蘸了蘸胶水，开始刷鞋。她对两只鞋，分别采用了不一样的刷法。 其中一双，她涂满了整双鞋。 另外一双，她只沿着鞋底网上刷，和鞋底保持平齐，多刷出来两厘米高的防水台。 第二天白雪起了个大早，验收成果。 当她拎起涂满整只胶水的鞋子后，整个人都傻掉了。 这只鞋，硬得像雕塑。 就这样掉下楼去，应该能砸死人…… 她又拎起另外一只鞋，胶水过度后流下的整齐的边缘，柔软的鞋面，让白雪眼前一亮！ 这只涂了两厘米高胶水的鞋子，堪称完美！ “太棒了！就是你了！” 白雪翻出一个塑料袋，套上鞋子后，美滋滋的出门去了。 在招待所露了个脸，白雪直奔胡大花家。 今天，胡大花依旧躺在床上，看上去脸色蜡黄。 “胡大姐，还发烧吗？” 胡大花心疼钱，怎么也不肯去医院。白雪强制给她吃了退烧药后，也能暂时退烧，只是偶尔会反复。 “不烧了。”胡大花瘫在床上，恹恹地回了一句。 她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我就是发愁。我这个人不经事儿，一愁就生病。” 白雪把白俊的臭鞋子，在胡大花眼前晃了晃。 两个人都“呕”了一声。 白雪以手为扇，扇了扇浓郁的味道。 “胡大姐，你放心吧！生意马上就好了。”白雪兴致勃勃，把昨晚想到的点子，简明扼要的说给了胡大花听。 听罢，胡大花不仅没有放心，反而急的要哭。 第25章 信任白雪 她哭，孩子也跟着哭。 这两人哭作一团，房顶也开始跟着嗡嗡作响，白雪真是有些招架不住。 “胡大姐！你看，这鞋多好啊。” 白雪把臭鞋抵在胡大花眼前，指着高防水台，“外面都是泥巴路，穿这种鞋，回家用水一擦就干净了。” 胡大花噙着泪，不住摇头。 “不行，你涂上胶水，再卖不出去。岂不是全部要砸在我手里！” 白雪微微愣了一下，兴奋地心情被压制住，敢情是因为这个。 “白雪，咱们不折腾别的。还是想法子，怎么把这皮鞋卖出去就行！”胡大花咬着下唇，声音越来越小，“你涂胶水，就是在糟蹋鞋，糟蹋钱。” “这怎么能是糟蹋呢？” 白雪觉得，给鞋子涂胶水的法子很可行。 在文化宫背后的小巷子里，卖解放鞋的一抓一大把。大家拿货，都是从大华制鞋厂拿的，进价一模一样，谁也不能比谁低一分钱。 完全没有价格优势。 如果要突破重围，只能在鞋本身上下功夫。 白雪说破嘴皮子，胡大花就是不松口。 她不同意冒险的这个行为，让白雪心寒。白雪愈发觉得，胡大花不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 就在这时，一只软绵绵的小手攀在了白雪的胳膊上。 小花泪眼蒙蒙的盯着白雪，“姐姐……姐姐，我想吃糖。” 陡然，白雪的心要被萌化了。 她从兜里掏出一只奶糖，拔去糖衣，塞给了小花。 孩子眼睛一闭，眼泪“啪嗒”一下，砸在白雪的心头上。 看着母子二人相依为命的场面，白雪理解了胡大花的选择。她虽然不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但她是一个好妈妈。 白雪暗暗下了决定，在她离开母女二人单干之前，一定要帮助她们，让他们有一个稳定的经济来源。 “胡大姐。如果这鞋卖不出去，我自己买了。” 瞬间，胡大花眼中泛起了光。 但很快，她脸色通红起来，脸上带着羞臊不安的神情。 “白雪，我。”她哽咽住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劲，“大姐对不住你。” “胡大姐，别说这些了。咱们赶紧干活吧。” 胡大花立马精神百倍，已经能起床了。在白雪的教授下，胡大花开始给鞋子上胶水。上了三四双胶水后，昨天的300克胶水已经见底了。 白雪又去了昨天的五金店，准备买防水胶。 齐天娇并不在店里，白雪也没多想，买完胶水直奔汤家屯。 又用了整整一斤胶水，五十多双鞋子处理完毕。白雪把鞋子整整齐齐码在屋外的墙沿儿下。 等到第二天白雪来的时候，胶水鞋已经干透。 “太好了！用新鞋比用旧鞋的效果还要好！” 胡大花却一脸愁容，闷头开始装鞋。她总觉得事情不会顺利。正经鞋都不好卖，谁会买这种二次加工的鞋子呢？ 他们赶在十点前，在小巷子里占了个好位置。 摊位在街口，人流量不小。 支上地摊后，白雪展开纸板盒子，开始写价签。 【防水布鞋，一双三块六，两双七块。不还价。】 胡大花凑了上来，眉头紧蹙着，她觉得这个定价过于高了，大家工资都没多少，谁愿意多花几毛钱买这个啊？ “白雪，太贵了吧？” 白雪食指抵在唇角，使眼色让她小点声。 “姐！胶水没有成本吗？” 胡大花只好闭口不言。 这时，已经有买鞋的人围了上来。 “防水布鞋？” “我只听过雨鞋防水，怎么布鞋还能防水呢？不会是骗人的吧？” “不骗人不骗人，大家都过来看看吧！一试便知真假。” 白雪吆喝着，拿出一小碗水开始演示。 她把水顺着涂胶的鞋面倒下来，水滴滴答答地往地上坠，鞋面完全干爽。 “呦！还真的呀。” “这可是双正经好鞋。” 大家议论纷纷，街头有卖防水布鞋的消息，瞬间在小巷子里蔓延起来。 八十年代，很多地方都没有水泥路。一阵雨过后，不管你是皮鞋布鞋，统统给你变成泥巴鞋。 雨鞋捂脚，穿着又痒又臭，出行也不方便。小雨淋淋下，大家宁可承受泥巴鞋的痛苦，也不想去穿雨鞋。 经过白雪一番推销，仅仅一个小时不到，“防水布鞋”就被抢购一空。 胡大花脸红起来。 她偷偷看了一眼收拾地摊的白雪，心中暗暗发誓，以后白雪不论说什么，她都会不打折扣地支持。 回家的路上，胡大花心情很好。 她钻进小街里，在一个冰桶上买了两只冰棍，递给白雪一只，另外一只塞进了小花手里。 “白雪，辛苦你了。” 白雪心情好极了，她刚把冰棍塞进嘴里， “呦！这不是胡大姐吗？”一个轻佻浪荡的声音，在两人身侧响起。 胡大花抬头看去，当她看清楚说话的人时，脸色立马不怎么好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显出前所未有的气势。 “张赖子，你有什么事吗？” 张赖子，也是小巷子里卖鞋的摊主。和胡大花算是同行。 张赖子耍着手中的鞋带子，嘴角微微向一侧勾起，“当然有事啊。来，我问问你，你防水布鞋是从哪里进货的？” 白雪暗笑。 同行是冤家，真是一点不假。 可惜咯，你就算是问破天去，也问不出有厂子做这种鞋。 让白雪没想到的是，胡大花硬气无比，她往前走了几步，拦在白雪的面前，她仰着脸瞪着张赖子，“我怎么可能告诉你呢！？” 张赖子气不打一处来。 他“啪啪”两声打响鞋带，气势汹汹朝着胡大花和白雪走去。 “妈的！给你脸不要脸，大家货源都是一样，有钱大家赚！这是规矩！” 白雪被气笑了。 “呵呵，这是你定的规矩？”白雪挽着手臂，“来来来，我告诉你在哪进货的。” 胡大花一听急得要哭。 她正想去再进一双皮鞋，回去涂上胶水拿出去卖呢，这种商业机密，怎么可能告诉别人呢。 “白雪！” 胡大花赶紧拉扯住白雪。 白雪云淡风轻，拍了拍胡大花的胳膊。 “其实啊，我们这批货，是通过派出所的英牧进的。具体什么渠道，我们也不知道啊，” “真的？”张赖子将信将疑。 但是英牧帮过白雪，这一幕他是真的看见了的。 “真的！”白雪笃定地点头，“不信，你去问问他啊。” 那人突然扬起手中的鞋带，狠狠地说，“问问就问问！要是发现你骗我，我弄不死你！” 胡大花有些紧张地攥住白雪的手，她知道张赖子的为人。 白雪把冰棍裹在嘴里，漫不经心地盯着张赖子。 突然，一个人影在张赖子身后晃过。 “啊！” 张赖子惨叫一声，跪在地上怎么也爬起不来。 第26章 好朋友来了 “啊！” 又是一声惨叫，张赖子抽筋似的跪在地上，抱着身后男人的腿，开始求饶。 “强哥！强哥……” 白雪勾起唇角，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幕。 看来，桃子投下去了，李子也飞过来了。 姚强提起张赖子的脖颈，把他按在墙上。姚强膝盖一弓，冲着张赖子的腰眼子就是狠狠一击。 “今天给你一点警告，以后，不准欺负这两个人！” 姚强揪住张赖子的后襟，把他扔在白雪和胡大花脚下。胡大花吓得往后一退，抱着小花不敢出声。 白雪纹丝未动，饶有兴致地盯着这一幕。 张赖子的牙槽咬得咯咯作响。 他瞪向姚强。 “看什么看？”姚强厉声吼了一嗓子，“你再敢动他们一下，我把你腿卸了，听见了吗？” 白雪也看出，这男人不会善罢甘休。 她上前一步，“算了，没多大事。” 姚强瞪了张赖子一眼，在他头上比画了一个大巴掌，“还不赶紧滚！” 张赖子抛下一个凶狠的目光，飞速离开了巷子。 胡大花扯了一下白雪，冲着她使了个眼色。 “走。他也不是好人。” 白雪却笑了笑，笑得胡大花一头雾水。 “没事儿的，胡大姐。” 姚强看向白雪，用拇指指了一下自己，“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胡大花惊呆了，白雪不是坑过姚强吗？姚强怎么对她还这么客气呢？胡大花看向姚强眉骨上的疤痕，她想不通。 “还行。我们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姚强单手插兜，点点头，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胡大花赶紧牵着白雪，快步离开了小巷子。走到大马路上，看见车水马龙的街景，胡大花这才扬起袖管，抹了一把汗。 “白雪，你忘了吗？他可是文化宫附近有名的臭流氓。你怎么能认识他了呢？” 胡大花担忧地看着白雪。 白雪是个聪明的姑娘，更是个好姑娘。她可不能让白雪被小流氓祸害。 “你可千万不能和他多接触啊！小流氓都是这么追姑娘的。” 胡大花满脸忧愁。 “大姐，你想象力可真是丰富。” 白雪把前些天，自己摊子被姚强掀翻的事情，告诉了胡大花。 听后，胡大花又惊又奇，“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啊？警察在你身边，你都不报警？” “没什么损失嘛。”白雪笑笑，“何况，冤家宜解不宜结。要不是那天我放过他，今天只怕我们会遭到双重夹击。” 胡大花彻底服了。 她挽住白雪的胳膊，一脸佩服。 “白雪，你说我咋这么好福气，能遇见你呢！” 白雪俏皮地扬了扬眉眼，“因为你是好人啊！” 说起了姚强，胡大花依旧不放心。 “姚强这个人，你可千万不能相信他。” “我知道，他是文化宫这一带，名声最差的小流氓。” 胡大花叹了一口气，说起了姚强的事情。 “其实，他身世也挺可怜的。他妈，被他爸爸醉酒的时候打死了。爸爸坐牢了，再好的孩子也完了……可惜了，他长得还挺俊的。” 胡大花摇了摇头，越发叹息。 “他爸爸，原来还是鞋厂的领导干部呢。要没这档子事儿，他现在也应该有个好工作吧。” 白雪只知道他家庭不好，没想到，姚强原来的家庭竟然不差。 落差如此巨大，再强大的心里，也未必能承受。 “大姐，你咋知道这么清楚？” 胡大花红了红脸，冲着大华制鞋厂的方向努努嘴。 “张广利师傅告诉我的。他说，姚强的爸爸，原来就是大华制鞋厂的领导。” 原来是这样…… “那他爸爸呢？现在还在坐牢？” 胡大花摇了摇头，“听说已经放出来了。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守仓库，反正过得不好，是肯定的了。唉，原来还是厂长呢。” 白雪低垂下眉眼。 走到公交站，白雪对胡大花建议。 “姐，我看你的病还没好透，明天你再休息一天。后天我陪你去进鞋，咱们再花一天时间，做出防水鞋。” 白雪扬起精致的眉眼，迎着中午的阳光，看上去耀眼极了。 “以后，防水布鞋就是我们产品了！” “好！都听你的！” 胡大花干劲十足，血气充盈。整张脸看上去，已经逐渐有了血色。 眼看公交车越来越近，白雪挥别胡大花，快走两步，坐上公交车后，往长征厂去了。 回到厂里，白雪直奔招待所。 她在招待所领着工资，却整天不见人。 偶尔这样，也没人能怀疑一个外勤人员，但是每天溜出去不见人影，时间长了说不过去。 白雪偷偷溜进大堂，准备沿着侧面楼梯，钻进二楼的外勤人员办公室。 就在这时，她竟然看见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人，她身姿挺拔，穿着西装蹬着黑皮鞋，肩头夹着一个腋下包，正站在大堂里左顾右看。 “齐同志！你好啊！” 白雪正在纳闷，怎么会在这儿看见齐天娇。 牛经理就一脸兴奋地，从电梯里钻了出来。 齐天娇转身和牛经理打招呼时，正看见一脸惊诧的白雪。 她冲着白雪招了招手。 牛经理怔住了，脸色不自然起来，“齐同志，你，你认识白雪？” “是啊，我们是好朋友！” 齐天娇极其熟络，挽起了白雪的胳膊。 闻言，牛经理大惊。他看看齐天娇，又冲白雪是了个一会儿来我的眼神。 白雪压住心里的疑问，只是笑笑。 “齐同志，办公室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今天就可以上班了。” “那太好了，谢谢你啊，牛经理！” 齐天娇挽着白雪的胳膊，怎么都不肯撒手。 第27章 垂涎三尺 看着齐天娇和白雪关系如此之好，牛经理忍痛，做了个顺水人情，让白雪陪着齐天娇，去招待所干事办公室。 办公室里还有三个人，白雪并不好问齐天娇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一个商业局的职工，突然到了长征厂的招待所工作。 “白雪，意外不？！” 齐天娇毫不顾忌，扯了一把白雪，满脸兴奋。 白雪笑得灿烂，“是够意外的。这事儿晚点再说吧，我现在还有点急事。” “好呀！” 齐天娇背着手，心满意足，欣赏自己的新工作岗位。 白雪，来到牛经理的办公室。 牛经理一见白雪进来了，赶紧放下手中的茶杯。 他走到办公室门前，伸出头左看右看，直到确定走廊没人，他才关上门，殷勤地指了指沙发。 “小白，你坐！” 白雪坐下后，牛经理又罕见地端了一杯茶，“小白，喝茶。” 白雪呵呵一笑，“牛经理，我受宠若惊啊。你可别吓唬我。” 牛经理连忙摆手，脸上写满了心眼子。 “小白，我跟你就不见外了啊！”牛经理冲着干事办公室，飞了个眼神，神神秘秘的，“你和齐天娇，关系咋样？” 白雪眯起眼睛，敢情真是为了齐天娇的事儿。 “还行吧，怎么了？” 白雪说话滴水不漏，开始套牛经理的话。 “她爸爸，齐书记！” 牛经理兴奋的眼珠子都要飚出来了，他瞪着一双铜铃似的大眼睛，火急火燎的看向白雪。 白雪在脑中，急速搜索原书的情节。 齐书记…… 齐书记？ 长征厂的书记，白雪记得，是个叫金大力的人啊。 牛经理怪叫一声，“江州市的齐副书记！市里的第二把手！” 白雪泄了气，原来是江州市的书记，书里可是一点也没提，可不是因为自己记性不好。 突然，白雪的脑子里猛地一抽。 一道白光“唰”的划破混沌，齐天娇竟然是市委领导的孩子？！ 难怪了，她一会儿能是商业局的职工，一会儿又能钻进长征厂的招待所。 “听说，齐天娇调到长征厂，还点名要进服务公司的招待所，都是齐书记打的招呼。” 白雪紧蹙眉头，心中暗暗嘀咕，“她来这儿，到底为了什么？” 牛经理奉承似的往前推了推茶杯。 “白雪，你和齐天娇好好搞关系，到时候，也推荐推荐我吧……” 白雪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 “牛经理，你还打算去市里工作？” 牛经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脸无奈。 “唉，这不好说啊。我在周厂长和魏主任面前，也没什么希望了。人不就是这样，哪有希望，就往哪里钻嘛。” 这是事实。 周志国坐牢后，魏主任整不了白雪，她只能把气撒到白雪的直属领导牛国林身上。 牛国林原本是要进服务公司，做副经理的。现在被魏主任压着，只怕招待所经理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好，我记下了。” 千恩万谢后，牛经理把白雪送出了办公室。 白雪刚刚下楼，还没走出楼梯间，就被齐天娇堵住了。 齐天娇打开小西服，露出里面的碎花衬衣。 “白雪，你觉得我今天搭配得怎么样？”齐天娇转了个圈，拢了一下自己的新发型，“这个发型好看吗？” 白雪无语了。 她把齐天娇拉到一楼半的位置，“你来招待所工作，就是为了这个？” “不然呢？” 齐天娇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还有什么比打扮漂亮，更重要的事情呢？” 她看向白雪，眉眼中黯淡下来。 “我不像你，长得漂亮。我就是个普通人长相，爱打扮也没错吧……”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谢谢你夸奖。” 白雪虽然不赞同她这么激进，但是能理解她，“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来找我吧。” “太棒了！” 齐天娇拽着白雪，“你说说，我今天这身装扮怎么样？” 白雪拉着她的手，转了一圈。 “中规中矩了一些，你这里可以配一个条纹丝巾。”白雪在她领口上指了指，“化简为繁，点睛之笔。” 就在白雪点评齐天娇时，走道里传来了下楼声。 白雪下意识仰头看去，正好跌进了温淮之冷漠的眼眸中。 “温厂长。” 白雪打了一声招呼，往后退一步，把下楼的路给温淮之让出来。 齐天娇顺着楼梯道看去，整张脸瞬间变得通红，她站在一楼半的平台上，就像一尊木雕。 温淮之和她擦肩而过，看向白雪。 “你倒是难得一见。” 白雪捋了一下耳边碎发，微微颔首，“最近有点忙。” 直到温淮之下楼，走远，消失在他们两人的视线中，白雪才怼了一下齐天娇的胳膊。 “齐同志？” “嗯！？……” 齐天娇的脸，犹如塞满了炭的蒸汽火车头， “空空空！空空空！” 她脸色泛起潮红，一把勾住白雪的手臂，“白雪，你叫他温厂长？” 白雪点头，“对啊，他是我们长征厂的副厂长，温淮之啊。” “天啊！你们长征厂是什么风水宝地吗？女的这么漂亮，男的，大领导，大干部！竟然也那么帅？！” 齐天娇猛然间吸了吸鼻子，仿佛在空气中寻找温淮之留下的味道。 “真是来对了……”齐天娇暗自庆幸。 白雪无语，这位同志是花痴嘛…… 她拉着齐天娇，想带她去外面吸一吸新鲜空气，让她清醒一下。 二人刚走出招待所大堂，迎面过来了刘成功。 刘成功一改往日对白雪的殷勤，他扶了一下眼睛，转向了齐天娇，一脸文质彬彬。 “你就是齐同志吧？我是招待所的副经理，我叫刘成功。” 看着刘成功的脸，齐天娇又是一愣。 这个刘成功，虽说没刚才的温厂长那么英俊，但也还算是个奶油小生。 “嗯。” 齐天娇脸色微红，伸出手，和刘成功浅浅一握，“刘经理你好，我是齐天娇。” 白雪敢肯定，这个刘成功和牛国林一样，肯定知道齐天娇的背景。 但刘成功和牛国林不同的是，他对齐天娇没安好心。白雪轻轻咳了一声，紧张地望向招待所大门，“刘经理，你老婆来了。” 刘成功惊恐地低下头，尴尬地笑了一声，“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丢下这句话，他快速地钻进招待所大堂。 齐天娇往招待所门前看了一眼，不解地问白雪。 “哪来的人啊？” 白雪哪里看见了张婉梅，她只是借机吓走刘成功，顺便点一下齐天娇而已。 “啊呀……是我看错了。” 齐天娇回头看向刘成功的残影，叹息了一声，一脸惋惜。 “唉，英俊的男人，都结婚了吧……就算没结婚，也肯定有对象了。” 白雪突然想起温淮之，他结婚了没有呢？ 第28章 竟然有孩子了 第二天是个周末，白雪赖床，蒙头猛睡。 “咚咚咚！” 她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震醒，白雪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开门。 顺着门缝，一阵熏风挤了进来。 同时，挤进门的还有一个高大的身影。 白雪怔住了，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脸，就被那人撞进了门。她猛地往后一坠，险些坐在地上。 一只柔软且有力的大手，揽过她的腰肢。 白雪定神，仰头望向男人的脸。 顿时，她的小心脏被惊得砰砰作响。 “温厂长？” 白雪揉了惺忪睡眼，连忙推开了温淮之。 “温厂长你怎么来了？” 白雪慌忙整理衣襟。 就在刚刚，温淮之接住自己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睡衣的扣子扯开了，一片雪白分毫毕现。 “我来帮你学习。” 温淮之不紧不慢，从身后提出一个网兜袋子，里面摞着十几本各式教辅材料。 “不用麻烦你，我可以，” 白雪拒绝着，嘴唇，被两片软绵绵的物质堵上了。 她紧张地攥着衣襟，只能看见温淮之高耸的鼻梁近在眼前。 “白雪，我喜欢你！” 温淮之灼热的气息，涌进白雪的嘴唇，鼻腔。他的声音直接经由他的唇，入了她的耳。 白雪一阵意乱情迷…… 算了！豁出去了！ 被这么帅的男人一撩拨，她觉得自己要沦陷。白雪身子一软，任由温淮之把她抱到床上。 两人你上我下，你下我上，翻滚了好一阵。 “哎呦！” 一阵闷疼，袭上白雪脑门。 指尖的触感冰凉，从温软的床铺，变成了坚硬的水泥地。 白雪揉了揉脑袋，缓缓睁开眼睛……她坐在地上，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床铺，哪来的什么温淮之？ “呵呵！” 只是一场梦……自己竟然从床上摔下来了而已。 一阵小风吹过，白雪的胸口一阵发凉。 白雪低头看去，自己前襟的扣子呢？！ 昨晚睡觉的时候，明明还是完好无损的。 白雪撩了下头发，开始在床铺上翻找。就在她低头寻找的时候，扣子竟然缠在自己头发上，在眼前晃荡着。 白雪坐回到床上，托腮沉思。 自己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咚咚。” 门又响了。 白雪心脏哐哐哐的乱跳起来。 她连忙起身，欠出一点小门缝，往大门附近看去。门前光影下，有一道黑色阴影。 “咚咚！” 白雪揪着衣襟走到门边，清了清嗓子，“谁啊？” 她脸上一热，心跳愈发快了。 “我，齐天娇！” 白雪顿时松了一口气，同时，心底泛起一丝狐疑。 她拉开门，“齐同志，你找我什么事儿啊？” 齐天娇自来熟，她顺着门缝挤进来。挎着包，在白雪家客厅里晃荡了一圈，兴致勃勃坐在了沙发上。 她挑起细长的眉眼，这才注意到了白雪。 “哎？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白雪呛了一下，揶揄道：“还不是为了给你开门，从床上掉下来了。” 齐天娇受宠若惊，凑到白雪身前，拎起她挂着扣子的头发丝，在白雪眼前荡了荡，笑得乱颤。 “这扣子，怎么缠在头发上了？” “也是因为你。” 白雪扯过头发，狠狠吐了一口气，瞬间镇定下来。 “齐同志，今天是周末吧？” “对啊！周末，年轻人怎么能睡懒觉呢？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朝气。”她不怀好意地凑到白雪脸边，“你答应我了的，陪我做头发去。” “谁答应你了？” 白雪无语。 “你说过，我有事儿尽管来找你。我现在就有事……”齐天娇怕白雪生气，癞皮糖似的黏住白雪，摇晃着肩膀，脚不停地在地上跺着。 “求求你了，白同志。晚上我要陪我妈出去吃饭，想打扮漂亮一点。” 耐不住齐天娇的软磨硬泡，白雪只好答应陪她去弄头发。 路上，白雪给她打预防针。 “你头发刚烫没多久，肯定是弄不出来什么花样的。” “没事没事，只要和现在不一样就行。” 白雪在厂电影院附近，找了一个理发店。 齐天娇洗完头，坐在理发转椅上。理发师大姐一边拨弄着她的头发，一边直咂嘴。 “这怎么弄啊？剪短？” 白雪拎起一撮羊毛卷，问，“你这儿功率最大的吹风机，是多大的？” 大姐指了一下桌上的两台吹风机。 “喏，就是那个大的。” 白雪拿起吹风机，打开试了试温度。 她逐渐感觉到了烫手。 “好，就这一台吧。” 白雪拿起桌上卷梳，挑起齐天娇的一缕头发，贴在卷梳上。白雪左手使劲儿往下拉，右手把吹风筒固定在卷梳上。 十几秒，卷梳撤下来后，这绺头发直了。 “大姐，就按照这种手法，把她的头发都拉直。” 大姐看懵了…… 她连忙接过白雪的手中的工具，开始照做。 “丫头，你很专业啊。你是做美发的吗？” 白雪笑着摇头，“爱好。” 齐天娇笑嘻嘻地伸出大拇指，“白雪，厉害！以后咱俩就是铁姐们儿。” 白雪心里苦。 就在白雪观摩大姐拉头发时，她突然觉得背后热烘烘的，带着灼烧感。白雪回头，往背后的门外看去。 温淮之，目光和她撞在了一起。他的眼角弯了弯，似乎在笑。 此时，艳阳高照，初夏的小凉风在耳边细细作响。 温淮之手中牵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男孩胖嘟嘟的，一双小酒窝嵌在脸颊上，长得十分可爱。 男孩的另一只手，被一个衣着考究的女人牵着。女人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五官精致立体，看上去修养极佳。 阳光下，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像是在发光。 温淮之的脸上，显出罕见的温情。这让白雪想起刚才的梦。 她迅速转身过去，故意躲在齐天娇身侧。当她再抬头看向门前时，只剩下温淮之颀长挺拔的背影。 “白雪？你发烧了吗？” 齐天娇见她满脸通红，伸出手扯了一下白雪的袖口。 白雪拍拍自己的脑门，“不是告诉过你吗？我为了给你开门，从床上掉下了。撞到了脸。” 齐天娇嘟起嘴，自责地“哦”了一声。 白雪又朝门前看去，空荡荡的，什么都没了。 她心里暗叹了一句。果然长得好的男人，都结婚了。 电影院前。 温淮之买好电影票，塞给了男孩一张。 “小天。你和你妈一起进去吧，马上要开场了。” 男孩拿着电影票，极其失望。 “舅舅！你不去吗？” 第29章 闲话 温淮之“嗯”了一声，单手插兜站在母子二人跟前。 “我今天召集了工程师们开会，准备项目启动的事情了。” 小天急了，气得直跺脚。 “妈妈妈妈，舅舅是骗子。” 女人精致的眉头轻轻蹙起，落在温淮之脸上的瞬间，夹着不解。 “我的爷爷，你的姥爷。下了死命令，让我必须把你带回家。我的爸爸，你的舅舅，让我问问你，为什么分配到了江州工作，却不回家住。” 温淮之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姐。长征厂里，比较有意思。” 女人，叫温岭。 她是温淮之的表姐。 温岭和温淮之同姓温，不清楚情况的，还以为她们是亲姐弟。 其实，温淮之是随母姓。 温淮之从小养在姥爷家，和舅舅一家来往密切。他和温岭之间的感情，和亲姐弟无异。 听见表弟说这里有意思，温岭长出了一口气。 她四周看了看，觉得表弟实在敷衍她。 “长征厂是不错，可是大厂不都是这样吗？能有多少意思？” 小天眼中泛起光芒，他扯住温淮之的胳膊，问他，“舅舅，长征厂哪有意思啊？” 温淮之扬手，在小天圆乎乎的脑袋上摸了一把。 “人，有意思。” 约莫半个小时，齐天娇的头发拉得笔直。 大姐冲着镜子里的齐天娇努了努嘴，她放下吹风筒，甩了甩发酸的手，“同志，你看看怎么样？” 齐天娇左右晃动脑袋，观察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满意地点点头，笑得合不拢嘴，“感觉十七八的样子啊！白雪你说得对，直发更适合我。” 白雪把手搭在齐天娇头上，轻轻转动。 “以后呢，就别烫头发了。等你的直发长出来，从这里剪出一个斜刘海。正好可以搭在下颌角附近。” 白雪用手指，在齐天娇眉骨下方划了一下。 理发师大姐凑了上来，不住点头，“嗯嗯！这样就好看很多了。” 齐天娇兴奋地扯下围布，抱着白雪的腰不肯撒手。 “白雪！以后我就跟你了，你去哪，我去哪！咱们就是最铁的姐们儿！” 白雪勾勾嘴角，嘱咐道，“今天别洗头，洗了马上变卷发。” “知道啦，小雪！” 齐天娇像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白雪忍不住笑了笑。 好容易把齐天娇送走，白雪回到家里。 这时，白俊刚起床，揉着眼睛在客厅里晃荡。 他看见白雪回家了，又抬头看了一眼挂钟，“呦，二姐。大周末的，你竟然不睡觉了？” 白雪没搭理他，回屋取出三本书。 “这个，给你用。” 这三本书，正是温淮之送给她的三本书。 名为高考辅导书，实际上和小升初没多大区别。 白俊一看【高考】两个字，顿时头疼。他把书扔在沙发上，坐在一旁开始抠脚。 “我高一的课都听不懂，还高考冲刺呢？” 白俊自嘲起来，他收起书，码整齐了要还给白雪。 扣完脚的手，又去捧书…… “呕！” 白雪膈应极了。 她往后躲了躲，仿佛书上全是真菌。她一脸嫌弃地往后退，“白俊，加油！一切都有可能。” 白雪钻进屋里，开始刷数学卷子。 白雪坐在书桌前，在纸上奋笔疾书。 白俊捧着三本书，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凝视着姐姐忙碌的背影。 “怎么像在做梦呢？” 白俊嘟囔着，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辅导教材。 周末结束。 周一一大早，白雪去招待所露了个脸。趁着齐天娇还没来，她抄小路出了长征厂。 赶到汤家屯时，胡大花正在小院里喂小花喝粥。 她脸上泛着红晕，病气全无。 上午，两人又去大华制鞋厂，进了将近一百双的帆布鞋。 张广利一如既往，帮她们把帆布鞋送回到汤家屯的小院里。卸完货，张广利满头汗水。 胡大花递上去一条毛巾，“擦擦。” 张广利眼角带着一抹羞涩，接过毛巾。 “大花，你们好久都没去鞋厂了，我还以为你不做了呢？” 白雪正在整理鞋子，她半蹲在地上，回头，眼中带着一丝悲凉。 “张大哥，你是不知道啊。我大花姐病了，病的可严重了，卧床不起三四天呢。” 张广利一听胡大花病了，急的收起毛巾，攥在手中。 “你怎么不告诉我啊？谁照顾小花啊？” 胡大花一头雾水，自己就病了两天而已，起床做饭也没问题啊？ 她猛地看向白雪，一脸疑问。 白雪冲她挑了一下眉，深深一叹，“唉！我赶过来的时候，小花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小花可怜啊，你看她瘦成什么样了。” 张广利抱起坐在地上的小花，搂在怀里，眼眶子红红的。 “大花，咱们都是老乡。以后有事儿，你在不告诉我，我可真的生气了。” 张广利是国字脸，严肃起来自带气场。 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胡大花睁大眼睛，半个字也说不出。 白雪趁机举起二指发誓，“放心，张大哥。她不告诉你，我会告诉你的。” 直到张广利一步三回头，骑着三轮车走了，胡大花也没插上话。 张广利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 胡大花不解，侧脸问白雪， “白雪，你为什么说我病了三四天啊？这不是说瞎话吗？” 白雪半张着嘴，她想看怪物似的，盯着胡大花。她从没见过感情反射弧这么长的人，她眨了眨大眼睛，开始同情胡大花。 “姐，你真没看出来吗？张广利对你有意思啊！” 轮到胡大花震惊了。 她的反应，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扶住门框，脚底打颤，“你说什么？他对我有意思？怎么可能呢？” 胡大花的表情里，夹杂着不可思议的惊恐。 白雪服了。 “不然呢？你以为他为什么这么热情？学雷锋吗？” “不不！” 胡大花连忙打断了白雪的话，她捂着自己的耳朵，往自己屋里走去，嘴里不停念叨，“不可能，不可能。我是个寡妇，我有孩子。” 白雪冲进门，扳住她的肩膀。 她俯下身子，仰头直视胡大花的眼睛。 “姐！看着我，” 胡大花眼神无处安放，唯独不敢看白雪的眼睛。 “姐。你甘心当一辈子寡妇吗？小花一辈子没有爸爸？” 胡大花被这话激得一颤，她清醒了，呼吸逐渐平稳。 白雪很认真，“张广利我观察过，他是个老实人。你应该把他当作一个好男人正视，而不是一个好心人。” “这，有什么区别？”胡大花拧着眉头。 白雪深吸一口气。 “好男人，你可以依靠一辈子。好心人，只能帮助你一时。” 胡大花性格优柔寡断，做生意目光短浅，如果她一门心思做生意，经营只会越来越惨淡。如果她能找到像张广利这种好男人，她就能有稳定的生活，是她最好的归宿。 当然，依靠男人并不好。 但胡大花这种性格，在没有稳定工作的前提下，张广利是他最好的选择。 “可，他怎么会对我有意思？” 胡大花脸色逐渐显出红晕，她绞着手绢，心口起伏不定，“我不是黄花大闺女，我还有个女儿。负担很重。他不应该喜欢我。” “大花姐，你勤劳肯干，长得又端正，他为什么不喜欢你？换我，我也喜欢你！谁娶了你这种媳妇回家，那才是福气呢。” “别胡说了。” 胡大花害羞地钻出门，干活去了。 一整天下来，给鞋子涂胶水时，胡大花的心里都是不安的。 第二天，鞋子全部晾干。 白雪和胡大花一起收拾了五十多双鞋，拿到文化宫后的小街去摆摊。 “快看，就是他们。” “切……” 白雪耳朵尖，刚进小巷子时，她就听见摆摊的商贩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嘀嘀咕咕指着他们说闲话。 就连以往照顾过他们的大娘，看他们的眼神也变了。 第30章 防水布鞋热销啦 “白雪，你看他们。” 胡大花也觉察到异常，淡淡的双眉，拧在了一处。 白雪微微点头，“别搭理他们，咱们先把摊子支上。” 坐在摊位前，白雪把碎发挽向而后。 她的目光，在左右摊位上瞟了一眼，大家就像避瘟神似的，迅速挪开目光。就连隔壁摊位上，经常抱着孩子和小花玩耍的那一家，现在也是鬼鬼祟祟的。 白雪掏出一颗大白兔，故意在小花面前晃了一晃。 “小花，想吃吗？” “想！” 小花笑得苹果脸蛋挤在一处。 隔壁孩子舔了下嘴唇，满眼渴望的看过来。 白雪掏出另一颗糖，送到孩子眼前，“小豆豆也来一颗吧？” “好！” 孩子刚刚接过糖果， “啪！” 被她身边的妈妈扬手打掉，瞬间，孩子雪白粉嫩的小手上，泛起一层红肿。 “哇！” 小豆豆委屈的躲在妈妈怀中。 气氛瞬时尴尬。 小豆子的妈妈也没想到自己这么过激，她立马抱起小豆子，母女二人一起伤心起来。 胡大花不解，“你打孩子做什么啊？” 白雪趁势，拉了一把胡大花。 “呜呜呜……” 白雪也哭了起来。 胡大花看得一头雾水。 “白雪，你为啥哭了？” 白雪背过去，头抵在墙上，偷偷抹泪。 “胡大姐，我不知道怎么得罪小豆子妈妈了……连我递出去的糖，她都不让要。” 胡大花猛地明白了什么，她愤愤不平。 “我们白雪怎么了？” 小豆子的妈妈心虚，红着脸注视着白雪。 她有些自责，自己就算不让小豆子要白雪的糖。她也可以委婉拒绝。但是她，下意识的过激反应，伤透了这个女孩的心。 “对不起啊，是我，” 一时间，她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也是个直性子，一跺脚，“是张赖子，他告诉我们，不要和白雪说话。说白雪不干净，和姚强有一腿。” 白雪转过身，她淡然地擦干眼泪。 果不其然，昨天张赖子在姚强脚下吃了亏，他不会善罢甘休。今天造谣自己和姚强，是一石二鸟，把自己和姚强一起埋汰了。 “他还说，白雪你来历不明。说不定，就是姚强派来监视我们的，我们每天赚多少钱，你是一清二楚。方便姚强勒索我们。” 白雪暗暗给张赖子竖起大拇指。 这人逻辑严密，不容小觑啊…… 白雪没生气，胡大花反而气得直跺脚。 她抱起小花，起身就要去找张赖子理论。 “太气人了！我看他张赖子才是臭流氓，姚强都比他强！我要去找他，让他还你清白。” 白雪挡住了胡大花，冲她使了个眼色。 “胡大姐，等等看吧。说不定，今天就会有转机。” 胡大花已经下定决心，什么都听白雪的。 此时，白雪不仅不生气。目光中还撒发着从容不迫的气势。她虽然不明白白雪的“转机”指的是什么。 但，她决定听白雪的。 小巷子里，人流逐渐密集起来。 白雪一改常态，开始用力宣传自己的防水布鞋。很快，传统买解放布鞋的客流，都被白雪的防水布鞋吸引过来。 白雪拿出早就备好的泥浆，涂抹在防水台附近，鞋子很快变得污浊不堪。和刚刚踩过泥巴路时，差不太多。 “大家看，见证奇迹的时刻来了。” 白雪用清水，顺着防水台边缘冲下去。 水流过的地方，泥浆被冲掉，鞋面却没有打湿。 白雪用布头擦掉鞋面残留的水珠，高高举起，让大家看清实际效果。 “这就是防水布鞋。大家以后出行，再也不用担心弄脏鞋子的问题了。” “真不错！来一双。39码。” “我也要一双，42码。” “我要……” “我也要……” 胡大花的摊位前，人头攒头。 其他卖普通解放鞋的摊位，门可罗雀。大家都向这边投来羡慕又嫉妒的目光。 有了白雪的卖力宣传，“防水布鞋”销售情况出奇的好。不到一个小时，五十多双解放鞋都买的差不多了。 白雪收拾好地摊，挽着胡大花的胳膊，扬手挺胸路过张赖子的摊位。 白雪故意抬高声调，侧脸，兴奋的对胡大花说；“姐！今天收入真是不错啊，咱们下馆子去吧？我好想吃小炒肉呀。” 胡大花一听下馆子，心如刀割。 她咬咬牙，努力笑着，“好呀！” 看着胡大花和白雪远去的身影，张赖子气得牙关嘎嘎作响。 “爸，你看摊。我有点事儿。” 张赖子背着手，气哄哄的钻进人群，消失不见了。 白雪带着胡大花，挤进文化宫附近的国营饭店。服务员递上来一个菜单，胡大花不怎么识字，但是她认识后面的数字。 “一块，两块五……” 胡大花的心在滴血。 白雪在小花红嘟嘟的脸上捏了一把，“小花，你想吃什么呀？今天白雪姐姐请客呦！” 胡大花手中的菜单，明显抖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着白雪，眼角微颤，声音哽咽了， “白雪，我。你帮我挣了钱，应该我请客的！” 白雪的手，落在胡大花手背上。 她感觉到了那份粗糙，细细地，就像地上的小沙粒。这不是一个三十岁女人该有的润泽度。 “姐！我发工资了，请客不行吗？你的钱啊，就留着给小花上学吧。” 在白雪的坚持下，三个人点了三菜一汤。 其中，就有小花没吃过的红烧肉。 小花抱着碗，把肉汤都舔干净了。临走前，小花打了个饱嗝，捧着碗舍不得离开。 胡大花用手心摸了一把眼泪，低垂着头。 “谢谢你，白雪。小花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白雪也有些动情， “小花，姐姐以后会发财呦，有钱了每天都给你买好吃的。” “嗯！” 小花扯住白雪的胳膊，怎么也不肯松开。 三人走出国营饭店，迎面装上了身穿橄榄绿警服的男人。白雪一眼就认出来，眼前这个警察，是文化宫的片警，英牧。 英牧火急火燎走向他们。 “警察同志，你咋啦？” 白雪勾起好看的眼角，开始明知故问。 鱼，上勾了。 “刚才，张赖子找到派出所。硬说我给了货源。就是卖防水布鞋的货源。他说我不能厚此薄彼，大家都是这一带做生意的，不能只给你不给他。” 英牧热得直冒汗，叉着腰。 “我这是一头雾水，我啥时候给你货源了？” 胡大花紧紧搂着小花，她明白了白雪的用意。 她站在白雪身后，仰头看着白雪。白雪比她高半个头，但是迎着阳光这么看去，白雪就像巨人。 她躲在白雪的背阴中，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涌上心头。 白雪红着眼睛，攥着自己的斜挎包带。 “警察同志，对不起！” 白雪猛地俯身，居功，一气呵成。 英牧不知所措，摘下警帽擦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其实，昨天张赖子威胁我，让我把防水布鞋的进货渠道告诉他。我为了脱身，就说是你给我的渠道，我想让他知难而退。可他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白雪自责。 “没想到，他还真的感去找你。肯定对你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吧？” 英牧连忙摆手， “没事！最后，你们怎么脱险的呢？” 白雪眉眼带着哀伤，“就在他要实行暴力的时候，是姚强路过，救了我们。” “姚强？” 英牧瞳孔震惊。 “对，姚强帮我们赶走了张赖子。” 英牧叹了一口气，脸上松弛了一些，“真没想到，姚强还能扶危济困。” “嗯！姚强也是倒霉，他帮了我，今天就被张赖子造谣了。现在，小巷子里疯传，说我和姚强有一腿，是姚强放在小巷子里的间谍。” “太过分了！”胡大花抱着孩子，开始拱火，“白雪可是好姑娘，清清白白的，都被张赖子给毁了。” 随即，英牧紧紧握拳， “白同志，你放心吧。张赖子的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第31章 两清 离开国营饭店，英牧直接去文化宫后的小巷子。 午后，张赖子靠在墙边，悠哉悠哉的啃着手里的红薯，红薯皮零零碎碎洒了一地。 英牧瞥了一眼地面，没好气的走到张赖子身边，“张赖子，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很严重？” 张赖子瞥了一眼英牧。 他刚下去找英牧，说明自己的来意，他想让英牧分享防水布鞋的货源。英牧竟然装傻充愣，一口否定自己有货源。 张赖子觉得英牧在说谎，他就是不肯和自己分享赚钱的源头。 此刻，张赖子正在气头上呢，没想到英牧自己撞上来了。 他又撕掉了一层红薯皮，狠狠砸在地上。 “英警官！你不是故意来找茬的吧？” 英牧捏了捏拳头。 “你现在涉嫌诽谤，造谣白雪和姚强的事情。”英牧声调抬高，好几个附近的摊贩围了过来。 张赖子见有人围观，气得脸色发红。 “什么造谣？那是事实！” “造谣，造成了严重后果，是可以坐牢的！”英牧抬起手，指着张赖子的鼻子，厉声呵斥。 “白雪是个好同志。她见胡大花母女生活困难，每天赶过来学雷锋，帮助她们母女二人。而你呢？只会拆台，背后一刀。你算男人吗？” 英牧自带英气，声音振聋发聩。 “原来，是张赖子搞的鬼啊？” “这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人。” “……” 在众人的声讨声中，张赖子缩在摊位后。 他的眼上，翳了一层仇恨。 第二天白雪和胡大花按时出摊，把另外五十多双鞋销售一空。 眼见销售情况大好，胡大花兴冲冲地攥着零票子，一改往日守候观望的态度，胆大起来。 “白雪，咱们去进鞋。明天再做一批吧？” 白雪不同意，拉着胡大花往公交站走去。 “姐，我做这种防水布鞋，只是为了安慰你。当初你那么着急挣钱，生了一场大病。正是因为有了这个鞋，你的病才好了。” 胡大花脸红，她不可否认，自己就是性子急，还没本事。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眼中充满了希冀。 “白雪，你说咋办，我都听你的。” “大姐，我跟你说，你千万别急。好吗？” 胡大花眉头蹙了蹙，还是静下心来，听白雪说。 “这种防水布鞋，只能防一些生活用水，小泥巴坑之类的。” 胡大花突然有了主意，“那就多买点胶水，把鞋面涂满。不就可以了吗？” 白雪摇头，这是她试验过，且失败了的。 “没用的。我涂满过鞋面。晾干后，鞋面非常硬，脚感很不好，完全不能穿了……” 胡大花又开始着急了。 她咬指甲，眼中全是急切。 “怎么会这样，怎么办啊？” 白雪往公交站台附近的小巷口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眼前一亮。 “有法子了。” 一抹从容自信的笑，在白雪嘴角绽放。 白雪指了一下巷口的人，“胡大姐，姚强他的爸爸，之前在制鞋厂是什么领导啊？” 胡大花顺着白雪指去的方向，看见姚强站在那，叼着一根冰棍。 换做以往，她一定转头就走。 但，自从被姚强救了之后，她觉得姚强这人，也没有大家说的那么恐怖。甚至，还带着点江湖义气。 “张广利就说他爸爸原来是副厂长。” “哦，那我自己去问问吧。” 还不等胡大花给反应，白雪已经走到了姚强身边。 第一次被女人堵住去路，姚强的冰棍，差点顺着喉咙滑进去，差点没把他卡死。 “你，你干嘛？” 姚强站直了一些。 姚强至少180的身高，站在白雪眼前，就像一堵墙。 “张赖子造谣是吧？你放心，我吃了冰棍就去揍他。让他给你道歉。” 白雪冷不防的一笑。 “不是，我找你有别的事。” 姚强不知为何，脸色有点红。他站的更直了，清了一下嗓子，“你说。” “你父亲，之前在鞋厂，是做什么工作的？有技术吗？” 姚强的脸，瞬间由红转黑。 他直接把冰棍砸在地上，溅了白雪一脚冰碴子。 他扬起食指，眉眼中带着怨恨，他指向白雪警告，“听着！从现在开始，我和你两清了！你没在警察面前揭发我，我也帮你对付了张赖子！赶紧滚，你别逼我发疯。” 第32章 虚惊一场 胡大花吓得心中一哆嗦，她脸色惨白，冲到白雪身后，扯了扯白雪的衣服后摆， “白雪，别说了！你赶紧跟我走。” 白雪相当镇定，她推开悬在鼻子前姚强的手。仰头正视姚强阴狠的目光。 一字一顿，“姚强，我问你的父亲。并不是在羞辱你。” 姚强微微吃惊，但他的眼睛里，依然充斥着不信任。 “呵，少来了！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我见得多了。现在的我，就是过街老鼠。” 姚强要走，白雪堵住了她的去路。 胡大花惊得冷汗涔涔，跟在白雪身后。 “我知道你父亲，曾经在鞋厂工作。我想向你的父亲，讨教一些鞋子工艺的问题。” 姚强一听是这个，直接嘲笑起来。 “白雪，你不就是个臭摆地摊的吗？还请教工艺问题，呵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开鞋厂的呢。” 姚强的话，越说越难听。 胡大花是害怕姚强的，但此时，她也忍不了了。 “摆地摊的怎么了？我们凭的是劳动吃饭！挣的钱干干净净！” 白雪怕越说越偏，反而笑呵呵地扬起美眸，“职业不分贵贱啊，摆地摊的，就不能有自己开鞋厂的梦想吗？谁规定的？” “哈哈！” 姚强被白雪气笑了，他扬手给白雪鼓掌。 “好好，你们都是有梦想的人，是前途光明的人。我爸爸就是个杀人犯，还是个酒鬼。而我，是杀人犯的儿子，是社会垃圾。我不配和你们说话。” 甩下这句话，姚强走了。 望着姚强远去的背影，白雪神秘地挑了一下眉， “你早晚得回来找我。” 胡大花被这话整懵了，她扯了一下白雪的胳膊，“白雪，你找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雪侧脸，“就是为了鞋啊？他爸爸原来不是厂长吗？搞不好懂技术啊。” “可！”胡大花急得直跺脚，“你要找鞋厂的人问技术，你告诉我呀。你怎么能直接找姚强呢？他真的不是个好人。” 白雪并没有正面回应胡大花的话。 姚强的父亲是杀人犯，他自己也是街溜子，大家纷纷躲避这个人，也在情理之中。 她淡然一笑，没有说话。 胡大花着急，“走，咱们去鞋厂找张广利，他舅舅是鞋厂现在的书记，他能帮咱们找到厂里的技术人才，你想问什么，就去问。” 胡大花是做生意的新手，很多事情她考虑不周全。 白雪把胡大花带到人少的地方，压低声音，“姐，我是要问防水布用胶的事情。我想调制出一种特制胶。涂在鞋面上，既不会发硬，还要防水。” “对啊，鞋厂有用胶的师傅，问他们啊。” 胡大花把碎发挽向耳后，脸上被太阳照的通红，她的瞳色在阳光的映照下，就像一层淡淡地琥珀。 白雪长出了一口气，认真地盯着她浅色的眼眸。 “胡大姐。防水布鞋的主意，是咱们的。如果鞋厂的人，知道这种布鞋销路很好，你觉得，还有必要和咱们合作？到时候，这就不是你和张广利能控制得住的了。” 胡大花如遭雷劈。 她半张着嘴，整个人就像被施了定身法。 半晌过后，她捻了一下自己发涩的手，手心中布满细密的汗珠。 “白雪，以后我都听你的。” 白雪并没有多说，她神秘地笑了一下，附在胡大花耳朵边。 “大姐，这就叫商业机密。” 胡大花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离开文化宫后，白雪赶在午饭前回到招待所。 这两天，她花钱如流水。 在国营饭店请胡大花母女吃饭，加上买胶水又花钱。她身上的工资只剩下不到二十块了。 秉着能省一分是一分的道理，白雪决定中午赶回来吃食堂。 她端着饭盒，刚走进食堂，就听见有人叫自己，“白雪！这儿！” 她循声望去，齐天娇站在食堂靠窗的位置边，疯狂地冲她挥手。 白雪见她的头发恢复如初，又变成一头密密麻麻的羊毛卷，觉得好笑。她打好饭后，坐在了齐天娇的对面。 “白雪，你看我这头发。又变成这样了。昨天还可好看了……”齐天娇丧气的戳了一筷子豆腐，塞进嘴里。 “昨天好看不就行了。” 白雪开始吃饭，“你这个发型问题，咱们不都讨论过了吗？等直头发长出来，把卷剪掉就好了。” 齐天娇拖着下颌，脸上稍显红云。 “我不是赔我妈吃饭去了吗？其实就是相亲。”她用筷子，在铝制饭盒里戳来戳去，发出碰撞声。 “那也就是说，你相上合适的对象了？”白雪好奇的盯着齐天娇的眼睛。 “也不算是合适吧！” 她一粒米一粒米的往嘴里喂，心思不在吃饭上。 “你说巧不巧吧，我相亲的对象，竟然是长征厂的人，就是，” 还不等齐天娇的话说完，白雪的眼睛瞪得滚圆，心底“咯噔”了一下，莫不是温淮之？ 她又立马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怎么可能是温淮之呢，温淮之已经结婚了啊，连孩子都那么大了。 白雪苦笑一下。 齐天娇却没发现异常，继续说：“就是我爸爸的老同学，他是长征厂的总工程师，我的相亲对象，就是那个总工程师的儿子，叫刘嘉明。” 刘嘉明？ 怎么这么熟悉？ 第33章 舅舅 白雪在原书中搜索着，关于刘嘉明这个人的信息。 她突然想起了这个人。 那是原身在刚刚参加工作时，被一个叫做刘嘉明的人追求。 那一天，原身坐在前台里，偷偷摸摸地照镜子化妆。戴眼镜的刘嘉明怯生生地挤到近前，扶了一下厚如瓶底的眼镜。 刘嘉明自我介绍，是厂里的工程师。 原身一看他的镜片，就完全没了兴致。 没过几天，原身经人介绍，认识了周志国。周志国开了一辆进口摩托，穿着皮夹克，整个人站在树下，任凭风吹起他半长不短的头发。 第一眼，原身就被周志国的形象吸引了。 细细盘问下，周志国的履历就光鲜得多了，他不仅是厂里经销处的小科长，还是周厂长的大公子。 和周志国一比，原身觉得刘嘉明简直就是怪物。 书里描述，原主瞟了一眼刘嘉明厚厚的眼镜片，这里面承载的不是学问，而是无趣，是负担。 “他，是戴眼镜的吗？” 齐天娇叹了一口气，食指和拇指比画出一个厚度，整个人都垮了，“对啊！这么老厚，就像酒瓶底似的。整个人老气横秋的，穿着不合体的西装，我真是受不了。” 果然是他。 白雪嘴角抽搐了一下。 齐天娇继续抱怨，“可是我爸非常欣赏他的家庭，说他父子二人，是科研世家，是江州市最有智慧的家庭。” 白雪唏嘘不已。 如果当初，刘嘉明亮身份，说自己是总工程师的儿子，原身会选择刘嘉明吗？她如果选择了刘嘉明，就能逃脱被杀的命运了。 白雪立马否定了她的假设。 原身不甘于安稳的生活，她心里浪，就算是嫁给刘嘉明这种人。她会厌弃，会逃离，会重蹈覆辙。 性格，决定命运。 “白雪，我怎么办啊？我爸他一定要我们相处看看。我可真是看不上他……长征厂长的俊的男人一抓一大把，我爸怎么就这么不长眼呢？” 齐天娇抽抽鼻子，带着哭腔。 “那天，下楼的那个温厂长，就很俊啊。还有，这个什么刘经理，要是没结婚的话，我也会考虑他的。” 可惜了……人家都是名花有主了。 白雪收回思绪，她又想起了原身的遭遇。 原身就是因为看人只看外表，所以才被周志国掐住了。但凡她脑子机灵一点，人正常一点，都不可能和周志国那个变态走进婚姻的殿堂。 都说婚姻是坟墓，但用在原身身上，这不是比喻，而是写实。 白雪决定挽救一下齐天娇，“天骄，我觉得你爸说得对。” 齐天娇吃惊地望着白雪，眼中充满失望。 白雪看出她的情绪，却不想去迎合她。齐天娇如此重视自己的外貌，是典型的容貌焦虑。 “男人，不应该只看外表。你应该综合判断一个男人，是否能成为你的终身伴侣。这就包括人品，性格，还有事业发展。当然，如果你最重视外表的话，也应该把后面几点，当作同等条件去衡量。” 齐天娇听愣了。 白雪比她还小，怎么能想这么复杂的事情！ 突然，她放下筷子，抓起了白雪的手。 “白雪，我爸妈都没和我说过这些话。”她眼眶发红，鼻头也晕了一层粉，“他们只会抱怨我臭美！只会说我不知道操心自己的事情。” 白雪只是就事论事，真没想到齐天娇反应这么大。 她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给她一个最诚挚的建议。 “你可以尝试接触一下刘嘉明，实在不行，做普通朋友也不错。但是，不要轻易否定一个人。” 白雪这是对齐天娇说的，也是对原身的说的。 “嗯！我明白了。谢谢你白雪。” 吃过午饭，白雪偷偷躲在天台看书。 这些天，她把高一的英语复习完毕了，今天她在背语文书。 高一的语文内容，她在上一世大多学习过，复习起来没什么难度。无非就是后期找些卷子来刷，找一些考试的感觉。 直到太阳缓缓躲进远处的大楼后，白雪才揉了揉疲惫的眼睛，站起来抻了个懒腰。 “呼！” 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她收拾好挎包，准备回家休息了。 白雪刚下楼，一个熟悉的影子，迎面跌进白雪的眼中。白雪脚步一顿，觉得有些尴尬。 那人也看见了她，瞬间加快脚步，冲着她走了过来。 “白雪。你过来一下。” 白雪看着那人的脸，两条黛眉微微一蹙。 她不情不愿，却又迫不得已地朝着温淮之走去。 倒霉……怎么遇见了他！ 就在她眼珠乱转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在温淮之身后的小男孩身上。 这孩子就是那天在理发厅外，被温淮之牵着的那个孩子。他圆圆的脸盘上，嵌着一对明眸，就像两颗明星。 孩子扑闪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她。 “温厂长。” 温淮之点了下头，把身后的孩子推出来，推到白雪身前，“你现在没什么事吧？帮我带他去食堂吃饭。” 他抬起手腕，俊眉一拧，“我临时通知有个会，马上要去机关大楼。” 说完，温淮之蹲在孩子身前，指着白雪，“听她的话。我现在还有工作要忙。一会儿吃了饭，你直接去518等着，你妈会来接你。” “……” 白雪的嘴里，就像被人塞进去一坨棉花，卡在心头，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好的。”孩子无奈地点点头。 把孩子塞给白雪后，温淮之火急火燎往机关大楼去了。 白雪看着温淮之的背影，一时间晃不过来神，她很不理解，自己为什么成了保姆。 就在这时，一只小手拉了过来。 “阿姨……我饿了。” 白雪回过神来，脸上这才有了笑容，“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小天。”孩子砸吧了一下嘴，带着商量的语气，“阿姨，我不想吃食堂，我想吃炸鸡腿。” 白雪摸了摸自己日渐干瘪的荷包，狠心了一把。 “不行，你爸爸说了，咱们要去吃食堂。” “姐姐！”小天一改称呼，拉着白雪开始撒娇，“姐姐！求你了，我想吃鸡腿，食堂不好吃。” 白雪捏了捏手，这孩子也太会了。 想哭！ 白雪把手伸进荷包，感受了一下钞票的厚度。 她避开小天极具杀伤力的目光。心道，这孩子和他爸爸完全是两回事。他就是个超级暖男，而他爸爸，就是冷冰冰的雪山。 但，可怜的孩子，你找错了人。 “不行。”白雪狠心。 小天扯着白雪的胳膊，眼巴巴地牵着她，“我不会告诉他的。” “你爸爸让我带你去吃食堂，如果我不听他的，我工作就没了。”白雪愈加狠心。 小天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不太高兴。 “好吧，阿姨！但，他不是我爸爸，他是舅舅。” “……” 第34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白雪的心跳，莫名加速。 她脱口而出，“怎么会？” 小天眨了眨眼睛，拉着白雪的手仰头看着她，“真的呀！他不是我爸爸。我叫程云天。” 孩子一本正经地解释着。 “我爸爸在部队上工作，我的家在滨海。我妈妈带我回江州看太爷爷，我太爷爷让我妈妈把舅舅带回家。” 她噗嗤一笑，“这么大人了，不回家就不回吧，他还要工作呀。” 小天噘着嘴，眼中充满了悲伤。 “可，舅舅不回太爷爷家，他就无家可归了。” “？” 白雪心头一紧，语气低沉了一些，“无家可归，是什么意思啊？” 小天撅撅嘴，低着小脑袋。 “就是没有家的意思啊。我舅舅从小就没有爸妈，在我太爷爷家长大的。” 白雪的脚步，逐渐缓慢。 原来冰凉凉的温淮之，竟然还有这种身世。 此时，食堂里人潮汹涌。 白雪领着孩子，紧紧攥住他的小手。她在食堂排队，给孩子打了两个肉菜，又打了两份饭，两人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坐着。 孩子坐在对面，吃得很香。 白雪忍不住问，“小天，舅舅是你太爷爷的外孙，对吗？” 小天转了一下眼睛，略一思索，点头。 “对！他叫我太爷爷姥爷。舅舅跟我太爷爷一个姓，都姓温。” 白雪在孩子头上摸了摸，夸赞道，“你真聪明！” 小天突然笑了，他捂着嘴，一脸神秘，“我妈说，温家最聪明的是我舅舅，他是个天才。” 白雪眨眨眼，很是好奇。 “他，怎么个天才法？” 小天放下筷子，非常自信地拍了一下小胸脯。 “我舅舅，上的是科技大学的少年班。十五岁就上了大学，二十二岁博士毕业。江州市第一名！” 白雪哑然，差点没被噎死。 难怪，当初温淮之给自己挑教材的时候，那么自信！ 人家有自信的资本…… 饭后，白雪牵着小天的手，她掏出手帕，给孩子擦了擦油乎乎的嘴巴。 “吃饱了吗？” 小天酝酿了一下胃容量，害臊地笑了，“还没有。” 这孩子的笑容也太可爱了吧？ 白雪忍痛，带着孩子往电影院方向走去。即将抵达炸鸡摊时，白雪一把拽住满眼放光的小天。 “我给你买个鸡腿。” 小天哇的一声叫了出来，“太棒了！” 白雪用食指抵在孩子嘴上，煞有介事的警告，“但是你不能告诉任何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小天立马扬起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啃完鸡腿，白雪牵着小天，回到了招待所518号房。 进门的时候，已经八点了。 她帮小天打开电视，孩子窝在沙发看电视，白雪坐在他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盯着电视里两个最火的相声演员。 她抬头看了一眼表。时间一晃，竟然九点了，自己都有些困了。 “小天，你妈妈说什么时候来接你吗？” 小天眼睛盯着电视，百忙之中回答白雪。 “不知道。” “那你知道，怎么才能找到妈妈吗？” 小天摇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综艺大观。两个相声演员，惟妙惟肖的表演，把孩子逗得咯咯直笑。 又过了十来分钟，电视节目也结束了。 小天揉了揉眼睛，开始打哈气。 白雪站在窗边，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她又探了探身子，眺望远处的机关大楼。 机关大楼的顶层，灯火辉煌，应该还没有散会。 白雪转身看向小天，他已经开始打瞌睡了。 白雪叹了一口气，决定安置好小天，先让他睡觉。 “小天，走。我带你去洗洗睡吧。” 白雪说这话，小天一头栽进沙发上，呼呼地睡着了…… 白雪用劲，咬着牙把小胖孩子抱进屋里。屋里，传来一抹淡淡的清香，和温淮之身上的气味，如出一辙。 白雪心跳有些加速，她放下孩子，去卫生间投了一个毛巾，帮孩子擦了擦脸和手。再出来时，白雪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坐在沙发上，白雪叹了一口气。 自己真的成了保姆吗？ 白雪想着今天的事情，坐在沙发上，眼皮开始打架。没一会儿，她的头点着点着，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动了一下，继续打盹。 突然，她感觉到身上被人盖了一张毯子，毯子软软的，带着熟悉的清香味。 木质的，沉稳的。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嘴角露出甜甜的笑意。 一股热气，在鼻尖萦绕。 白雪一个激灵，倏然睁大了眼睛。 她这才发现，温淮之近在咫尺，那股热气，正是两人气息相交。白雪的眼睛，完完全全撞进了温淮之的眼眸中。 白雪心跳过载，“哐哐哐”地在耳边狂锤。 她迅速坐了起来。 “啊！” 她的脸颊，和温淮自高耸的鼻梁撞了个正着。 温淮之捂着鼻子，单手撑在墙上，痛苦地紧闭眼睛。 白雪情急之下，抄起书包就要跑。 没想到，带过来的语文书，从书包里掉出来了。好死不死，那本书，正好砸在温淮之的脚上。 温淮之缓过神来，俯身，帮白雪捡起来了书。 脸上带着不太自然的歉意，“我，开会耽误了。” 白雪“嗯”了一声，收起书慌乱地塞进包里。 “那个，孩子睡着了，他妈妈还没来，我就先走了。” 白雪强装镇定，收拾好包，走向门前。 “等一下。” 温淮之从包里掏出车钥匙，递给白雪。 “太晚了，你骑自行车回去吧。明天不用着急还给我。” “不用。” 白雪拉开房门，准备出去。 突然，一个黑影挡住了白雪的去路。 有了魏主任的前车之鉴，白雪真真的吓了一跳。 她和温淮之，在房间里待了这么久，依着魏主任的性子，说他俩在这儿偷情都有可能！ 白雪扬起笑脸，向黑影看去！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这…… 这不就是那天和温淮之一起，牵着孩子的女人吗？ 女人脸上带着一抹神秘的笑意，看看白雪，又往里屋扫了一眼温淮之，嘴角笑意更甚。 这就是小天的妈妈吧？ 白雪露出一个极其自然的笑意，微微颔首，和女人说了两个字。 “再见。” 温岭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她还是看出一些端倪。 她冲着白雪莞尔一笑，“再见。” 温岭进屋，关门，走向温淮之。 第35章 白雪堵人 温淮之疲惫地走向窗边，他推开窗户，双手撑在了窗台上。 “你对象？” 温岭瞥了一眼里屋的小天，小天睡得很香，轻轻地呼噜声，从卧室里传出来。温岭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很漂亮嘛。你这块坚冰，终于有人给你捂热乎了。” 温淮之远眺整个长征厂，夜深了，厂区也睡了。 他收回目光，随后转身，轻描淡写地否定了姐姐的猜测。 “不是对象，她是招待所的员工，被我临时抓壮丁，给你看孩子的。” 温岭脸色微红，解释道，“我这不有事儿耽误了嘛，我也不知道你今晚有会啊。” 温岭看出温淮之的异样，刚才那姑娘走后，温淮之就一直站在窗口。直到现在，他的眼睛还一直往楼下看呢。 她瞥了一眼窗外，嘴角勾得很高，“嘿嘿，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不回家住了，还说长征厂有意思了！” 温岭背着手原地转了个圈，一派天真烂漫，“你看上招待所的这个员工了。” 温岭细细回味刚才白雪的身姿，不住点头，“真不错，是个大美人啊。我弟弟的眼光，很可以啊。我可以向爷爷复命了！” 温淮之呵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 “姐，你的想象力，从小就比较丰富。” 温淮之低头，俯视长征厂。 自己在长征厂的住房，应该下个星期就会腾挪出来，到时候也不会住在招待所了。 至于为什么不回姥爷家住，也很简单。姥爷家在江州市郊的军区大院，上下班单程就要一个小时，为了通勤耽误时间，不值得。 楼下，月拱门边，白雪的身影出现了。 白雪走着，跺着脚，双手狠狠插进头发里，仿佛在懊恼些什么。 温淮之的眼角上，向下压了压。 就在她即将走出招待所大门时，白雪猛地转身抬头，往518号房的窗户看过来。 温淮之往后一退，当即呆立在窗边。 “哈哈哈！”温岭双手掩嘴，笑得乱颤。 由于第一批鞋存在质量隐患，白雪没打算在用原方法做第二批。现在，亟待解决的事情，就是重新配制胶水，真正能用在布鞋上的胶水。 翌日。 白雪起了个大早，她去招待所点了个卯后，直奔文化宫。她今天必须要见到姚强。 她把文化宫周围的小巷子，里里外外翻遍了。 终于，在临近中午的时候。 白雪把姚强堵在一家评书馆门前。此时，姚强正靠在墙角抽烟，和几个小弟商量一会儿怎么去讹钱。 “妈的！一会儿你们先冲进去，先找卖梅花糕的下手，他一早上肯定挣了不少。”姚强开始排兵布阵，烟灰随着嘴巴蠕动而抖动。 “强哥，”身边的小弟努努嘴，“有人找你。” 姚强点着烟头，眯着眼睛，瞥了白雪一眼。 他嘴巴僵住了，眼神带着慌乱。 他单手插进兜里，左右看看小巷子，埋头往后走去。 “别走啊。” 白雪堵了上来。 几个小弟都看呆了，一个两个围住了白雪和姚强。他们觉得自己老大太反常了，他眼神乱瞟，不敢看眼前这个女人。 “不会是……” 噗嗤！ 身边小弟笑出了声。 大家对视一眼，眼中带着异样的光。 “强哥，我们就不打扰了。先走了。” “对！我们先走，你们慢慢聊！” 小弟们很识趣地退了下去。 姚强见人都走了，也不打算逃了。他抱着手臂，叼着烟头，看上去非常散漫。 “干嘛啊？你来找打吗？” 姚强看上去强硬，实际上，他言语中透着虚，典型的外强中干。 “姚强，你打算一辈子，靠抢劫小商贩为生吗？” 这时，好巧不巧，有人路过他们。 那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她看见姚强，就像看见瘟神似的。女人扯过孩子，迅速绕出小巷子，往别的路上走去。 “你希望永远被人绕着走？” 姚强冷笑一声，满不在乎地抖着腿。 “那是因为他们怕我！” “对，他们是怕你，怕被你诶上，怕被你抢劫。”白雪字字珠玑，掷地有声，“这很光荣吗？值得炫耀吗？” 姚强有些不耐烦，把烟头随手一扔。 “他们怎么看我，我都无所谓。反正，我一出生就输了，永远翻不了身。” 旁边评书馆的醒木，“砰”的响起。 白雪细细听去，里面讲起朱元璋大战陈友谅的故事。 白雪沉下一口气，指了一下评书馆里。 “朱元璋的故事，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啊，耳朵都听烂了。”姚强翘起腿，满不在乎。 “朱元璋是不是比你惨？你再落魄，你去要饭了吗？你家再穷，你需要靠出家去混口吃的吗？” 姚强冷不防笑了一下，挑衅似的看向白雪。 “咋滴？我还能有皇位？” 白雪冷冷地瞧着他，极认真，“你可以有尊严。你可以不被人指指点点，不被人绕着路避开。” 这句话，就像一把利刃，温柔地戳进了姚强的心口。 他这个人，一向没什么大志向，只要吃饱喝足不饿死，哪怕蹲监狱坐牢，都没所谓。 但，他唯独缺了尊严。 他没体验有尊严是种什么感觉，但他知道，那一定是不同的世界。 姚强心头一热，眼泪差点涌了出来。 可，眼底依旧冷色明显。 “算了吧，我老爹就是个杀人犯，我是杀人犯的儿子。他就算是有技术，也早就废了，你就别打他的主意了。他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酒蒙子。” 姚强说到最紧要处，他感觉到自己的声带在抖动。 他转身，要走。 “试试！”白雪又拦住了他，眼中泛着恳求的光芒。 “没希望的。” 姚强摇了摇头，拒绝了白雪，走向巷子深处。 白雪不再追他，而是抬高了声调，“姚强！试试说不定就成了。你不试的话，永远没有成功的机会！” 第36章 尊严 姚强停下脚步。 他没有回头，他把双手插进兜里，紧紧攥着拳头，仰天看向炽热的火球。 良久，他轻轻一叹，“你找不到别人了吗？” 白雪心头一喜，大声回复，“对！我找不到别人了，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姚强转身，脸上的寒冰终于融化。 “好，看在你帮过我的份上，我就给你个面子。” 姚强没有再犹豫下去，他带着白雪，来到自己父亲姚建新看仓库的地方。这是他内心最大的伤疤，他把这个伤疤揭开，带血鲜血，展现在白雪眼前。 “我爸是个杀人犯，而且杀了我妈。你，不怕？”姚强给她一个机会。 白雪一脸严肃。 “姚强，我觉得你以后不应该把杀人犯三个字挂在嘴边。你父亲经过法院判决，在监狱服刑，已经赎罪了。你们都应该往前看。” 姚强似懂非懂，眼中有了少见的温情。 白雪跟着姚强走进仓库，一股潮湿的闷臭气息，扑面而来。越往深处走，酒气又涌了出来。 姚强抽了抽鼻子，有些心烦，“老东西又喝酒了，指不定还没醒。” 白雪往前走着，四下打量这个仓库。仓库有三百多平，高度有五米多。里面存放的都是些机械零件，螺丝，螺母什么的。 凑近时，铁锈味很重。 就在白雪继续往前走时，她的脚下踩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白雪抬脚，往后一跳。 “啊！” 脚下有人发出一声尖叫。 姚强听见这种杀猪似的叫声，笑得乱颤，捂着肚子。 白雪低头看去，就见地上爬起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人，开始扯自己身上的中山装，他扶了扶眼镜，眼镜怎么也扶不正。 这位，就是姚强的父亲姚新建。 昨天晚上，他喝得晕乎乎，起夜回来后没找到床，索性就躺在地上睡了。 姚强大笑过后，又泛起一层冷笑， “我就说吧，他早就喝得七荤八素的了。你找谁不行，你找他？” 此时，老人双手抓着眼镜，凑到姚强眼前，激动地怪叫了一声。 “小强！” 老人突然言语哽咽，“小强你来了，你提前告诉爸爸啊！” 姚强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告诉你，告诉你，你就提前多喝点呗？” 白雪瞪了姚强一眼，走到老人身边，主动认错。 “叔叔，对不住，刚才我没看见你。踩疼你了吗？” “你是？”姚新建扶着眼镜，凑近白雪。 白雪大大方方伸出手，和姚新建握了一下，“姚叔叔，我是姚强的朋友，我叫白雪。我今天来，是有点问题向你请教。” “啊？” 姚新建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忙着擦擦手上的脏污，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孩，握着女孩儿的手，手开始颤抖。 “我，小强从没把朋友带过来啊。白同志，你是第一个！” 说罢，姚新建哆哆嗦嗦走到自己床边，他用手拍打着床铺。 阳光下，粉尘飞扬。 他拘谨地凑过来，请白雪和姚强坐在床上。 姚强哼了一下，“算了吧，我坐在地上，也比坐在你那黑乎乎的床上干净。” 姚新建苦笑一下，不吱声。 白雪开门见山，顺便岔开父子二人的尴尬话题。 “姚叔叔，我想请教你一下，你原来在鞋厂工作的时候，了解鞋厂用胶的问题吗？” 姚新建已经修好眼镜，他重新戴了上去。 他开始细细打量白雪，“白同志，你问这个做什么？” “让你回答你就回答！”姚强没好气的吼了一句。 白雪有些忍不住了，她扯了姚强的胳膊，“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姚强不耐烦地翻了一眼，真的闭嘴了。 姚新建见儿子怂了，他也拘谨的往后挪了挪。 “白同志，实不相瞒，我原来在大华制鞋厂的时候，就是厂里的技术骨干，后来才提的领导岗位。鞋子用胶这种事情，就是我的本职工作。” 白雪微微吃惊。 姚新建思路清晰，完全没有常年酗酒的感觉。 白雪在姚新建住的地方扫了一眼，虽然这只是仓库一角，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但是床头还堆着书，摞成小山一样高，其中不乏专业书籍。 白雪终于放下心来，把自己最近卖防水布鞋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给了姚新建。 听后，姚新建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坐得笔直，顺带摸了一把脸。 “白同志，你用错胶了。”姚新建的目光中，透着自信，连姚强都不自觉的看了过来。 “你用的是工业用胶，这种胶强度高柔软性差。布鞋柔软，是个经常会用的东西，如果把工业用胶涂在布鞋上，用不了几次就会脱落。” 白雪听闻姚新建的话，眉头深锁。 她心想，这下糟糕了！ 自己当初太过于自信，以为只要涂一半的胶水，既能解决防水问题，又能解决胶水质地太硬的问题。 按照姚建新的判断，那鞋穿不了几次，就会脱胶了。 白雪紧紧捏着拳头，脸色煞白。 她很自责，当初为什么不能再等等，等自己亲自穿上几天，等待试验成功后，再把这个产品拿出去卖呢？ 现在，那批防水布鞋，已经卖出去100双了。如果全部的人都找她退款，就是300多的损失。 而自己的总资产，只要十几块钱。 白雪想哭…… 姚强坐在白雪身边，看出了端倪。 “喂，你卖的那些防水布鞋，都是用工业胶涂出来的？” 白雪点头。 姚强立马转向姚建新，言语带着焦躁不安，“现在这种情况，怎么解决？！怎么解决胶水脱落的问题？” 姚建新搔了搔头皮，略一沉思。 “快点想啊！” 姚建新依旧在思考，良久，他叹了一口气。 “重新试验，调制出来一种布用的防水胶。” “那你能行吗？”姚强对姚建新不放心，从他出生以来，这个父亲除了喝酒就没干过正经事。 姚建新猛地起身，狠狠拍了一下胸脯。 “当然！我是厂里的技术骨干，专门研究胶水好些年了。” 姚强仰望着邋里邋遢的姚建新，他扣子都是歪的，衬衣领子发黑，衣襟也是一般扎在裤子里，一般吊在外面。 姚强对姚建新的话，不做希望。 但是姚强在姚建新眼中，看出了前所未有的精气神，仿佛是一个将死之人，获得了特赦。 “要不，让他试试？” 姚强试探性的问白雪。 白雪起身，冲着姚建新鞠了一躬，“谢谢叔叔！那就麻烦你了！” 姚建新完全怔住了，他像被施了定身术。 “喂？”姚强怼了一下姚建新，“你真能行？！” 姚建新用黑黢黢的袖口抹了一把眼泪，重重点头，“能行！交给我，没问题。” 姚强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仓库，他总觉得姚建新今天特别不一样。 这？ 就是尊严？ 第37章 刮目相看 防水胶的事情，拜托给了姚建新后，白雪和姚强回到了文化宫附近。 白雪要在这儿转车，回长征厂。 站在公交车站牌下，姚强单手插兜，漫不经心地问白雪。 “喂，你说你这个人，真是奇怪。放着长征厂的好工作不做，长得又这么漂亮。非要在这儿风吹日晒地摆地摊儿？” 姚强想不通，呵呵笑了一声。 白雪心里门清。 八十年代指望企业过活的人，最终都没什么好出路。但她嘴上却不能说真实原因，只是耸了耸肩膀。 “我要挣钱啊！企业上只能混口饭，饿不死而已。” “你个小姑娘挣什么钱？挣钱不是老爷们儿的事？” “我要攒钱上大学。” 白雪的话，就像一颗大核桃，堵在姚强的喉咙里。他注视着白雪，眼睛中多了几分崇拜的光。 “就是你！” 身侧，一个老太婆怪叫了一声，把姚强的思绪扯了回来。 老太婆发了疯似的，拉扯白雪，“你看你卖的什么破鞋？” 老太婆愤怒地掏出纸包，把鞋子砸在白雪身上。 白雪镇定如初， 姚强先是怔了一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扬起手，抵在老太婆的肩头，“喂，骂够了吗？” 白雪不慌不忙，捡起地上的鞋。 这双解放鞋已经脱胶，并且连带着把下面的橡胶底撕掉了一大块。 她在姚新建那里得知胶水有问题后，就预感到会被人退货。只是没想到，退货这么快就来了。 就在白雪抬眼时，她突然看见，对面的小巷子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张赖子…… 张赖子脸上挂着偷笑，当他看见白雪的瞬间，猛地往后一缩，躲进了墙后。 白雪扫了一眼手中的鞋，既然鞋子真的废了，自己也不能不认账。她掏出三块六，递给了老太婆。 “大妈，对不住了，这是退给你的钱。” 老太婆的脸色一滞，像是没有预料到白雪答应得这么痛快，她脸色有些慌张，原地愣了几秒钟。 姚强见她竟然不接钱，吼了一声，“嘿！给你钱了！还不走？” 白雪扯了一下姚强，“注意态度！” 老太婆接过钱，瞬间消失在公交车站。 白雪溜进文化宫背后的小巷子里，远远地望向张赖子的摊位，这个时间段，张赖子的摊位上，竟然挤满了人。 她转身嘱咐姚强，“你找个人，去看看他卖的什么鞋？” 姚强不以为然，“还找啥人啊？我自己去看。” 不等白雪拉住他，姚强已经装作逛街似的，往张赖子的摊位走去。摊贩们一见姚强进来了，纷纷低头埋脸，不敢看他。 只有张赖子父子二人，忙着收钱卖鞋，没有注意姚强就在摊位边晃悠。 两三分钟后，姚强过来报告。 “他卖的防水布鞋，生意很好。” 白雪眼底带着似笑非笑的笑意，呵了一声，“看来，他也学会自己用胶了……” 姚强狠狠呸了一声，“妈的！学人精。” 白雪思维顿了一下，瞬间，她的脑中一片炸裂。 她想起了一件事。 她突然抄起退货的解放鞋，仔细查看起来鞋底子。 果然…… 她记得非常清楚，自己进货涂胶的那些解放鞋，鞋底子是墨绿色的。而手上这双解放鞋，鞋底子是屎绿色。 因为不是同一批鞋，橡胶和牛筋的混入量不一样，这才导致了鞋底颜色的轻微差异。 如果白雪不亲自给鞋子上胶，是不可能发现这些差异的。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白雪压低声音，“姚强，你去找个人，在张赖子的地毯上顺出来一只鞋。” 又是几分钟过后，一个小个子偷偷摸摸地挤了过来，他左右瞧瞧没人，便从裤裆里掏出一只解放鞋，递给白雪。 “啪！” 姚强照着小个子的手扇了过去。 “哎呦！”小个子惨叫一声。 路过的人瞥了一眼这两个人，却没人敢多看一眼。 姚强压低声音，吼道：“你咋这么不要脸呢？你咋不把你的家伙掏出来呢？” 小个子委屈巴巴，想哭。他抽了抽鼻子，“强哥，我没地方藏啊！” 白雪接过鞋，道了一声谢，“没事，谢谢你啊。” 她翻过鞋底，细细一看。又摸了摸胶水，和她用的防水胶如出一辙。 她呵呵笑了一下，心下了然。 打发走了小弟，姚强问白雪，“看出啥了？” 白雪把两只鞋的底子翻出来，亮在了姚强眼前，“你看，这两个鞋底，是一样的颜色。而我卖出去的鞋底，和这颜色不一样。” 姚强很聪明，瞬间懂了。 “妈的！张赖子想害你，老子这就去把他的脸皮撕下来，贴在他爸的屁股上！。” 姚强气得脸红。 白雪从容不迫，她扬起手，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姚强瞬间闭嘴。 “别轻举妄动。我有法子。” 白雪知道，这种质量不过关的鞋子，卖出去的越多，亏本的几率越大。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时间就会给张赖子一个大逼斗。 现在，她最要紧的，就是把这件事通知胡大花，让她有个被退货的心理准备。 白雪和姚强告别后，来到了汤家屯。 胡大花正在院子里逗小花玩，阳光均匀的铺洒在两个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此情此景，让白雪有些不好开口。 “白雪，你咋来了？” “阿姨……” 小花张着手，要白雪抱她。 白雪掏出两个大白兔，逗小花玩。 “小花，这两颗糖给你，你把妈妈借给我一分钟好吗？” “嗯！” 小花抓起糖，开开心心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 白雪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了胡大花，胡大花一听，整个人六神无主，脸色惨白。 “白雪！怎么办啊？那岂不是要赔死了？” 她强行让自己镇定。 可是不论她怎么努力，她的手依旧在发抖。 白雪给她一个定海神针，“胡大姐，现如今我们先不要动，什么事情都不要做。等姚强那边的胶水研制成功后，我们再生产鞋子。倒时候或退货换，我们也好有一个退路。” 胡大花没了理智，她怔怔的望着白雪。 她像是听懂了，又像是完全没听进去。 “胡大姐，你别担心。这次所有的损失，全有我一个人负责。” 第38章 这就是家 等待的过程，一向漫长。 白雪每天捧着书，躲在招待所的天台上复习。 累了，她就趴在太阳的凭栏附近，极目远眺。 就在某个下午，白雪靠着凭栏伸懒腰，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她的眼帘。那人同时看见了她，挥舞着手臂，冲着她高声叫喊。 “白雪！白雪！” 那是姚强。 白雪也冲他招了招手。 “白雪！下来！” 姚强兴奋的神色溢于言表。 她知道，姚新建成功了。 白雪的心脏，也忍不住的狂跳起来，白雪迅速把书塞进包里，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她不顾招待所众人指指点点，一把薅住姚强，两人快步往招待所外去了。 刚迈出招待所的大门，白雪迅速往左一拐，把姚强挤进了小树林。 她的笑容，一下子从嘴角蔓延出来，生动无比。 “成了？” 姚强憋着笑，五官有些扭曲。 两秒钟不到，他实在忍不住了，他死命的点头，“成了！成了！” 白雪一个没忍住，扯住姚强的袖口，原地跳起。远远看去，她上下蹦跶着，就像一只欢快的小白兔。 温淮之推着自行车，正好路过他们。 此时，白雪正掩着嘴，想尖叫又不敢尖叫的模样。 温淮之收回目光，在路过小树林的那一瞬间，脸色便沉寂下来。 “走吧！咱们赶紧去啊！” 温淮之的身后，传来了白雪的声音。 白雪兴冲冲地往长征厂大门走去，和温淮之朝着相反的方向，逐渐背离。 仓库。 姚新建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蹲在仓库门口。他拿着一把刷子，在小铁皮桶里不断搅合，脸上神采奕奕，嘴里还哼着小调。 白雪见状，快步向前。 姚新建听见脚步声，抬头，他突然拘谨起来。 “小强，白同志。胶调好了，我试验过了。” 他耷拉着脑袋，耸着肩膀走向仓库背面。他在窗台上取下一只破布鞋，走回到白雪身边。 白雪正要接，被姚强拦住了。 “什么臭烘烘，脏了吧唧的东西，你就敢往一个姑娘手里送？” 姚新建很尴尬，他那这些收回自己的手中，不知所措。 白雪侧身，送给姚强一个闭嘴的警告。 姚强单手插兜，无奈地出了一口气。 白雪接过鞋，笑盈盈地说了声：“谢谢！” 随后，她细细观察着这双破布鞋。鞋子刷过胶，胶面光滑均匀。她上手掐了一下，回弹性很好，完全没有破损。 当初，自己拿白俊的鞋做实验，涂满胶水的鞋，硬邦邦的能砸死人。而这双鞋，柔软轻盈，就像一层防雨布。 “我试验过，泡了两次水。胶面完好无损。”姚新建声音局促，时不时偷望姚强。 “对了！” 他猛地想起什么，整个人就振奋起来。 他慌里慌张，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塞给了白雪。 “这是胶水配方。你收着。” 白雪看了一眼配方，是几种胶水的名字，还有精制淀粉。她把纸张捋整齐，叠好压在手中。 “姚叔叔，真没想到。您这么快，就把胶水配制出来了。” 姚新建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头皮，白花花的发根，占据了他发量的大半。 “其实，我原来在制鞋厂的时候，就研究过这种胶水。只不过，那时候喝酒喝得多，每天就想着喝酒的事儿，什么也顾不得。当我想做点什么的事情后，就……坐牢了。” “呵！”姚强不合时宜的冷笑一声。 白雪托着这张纸，无比沉重。 明明一克都不到的重量，却让她觉得有千斤重。 “谢谢你！姚叔叔。” 姚新建怯生生的偷看了一眼姚强，这才尴尬地冲着白雪一笑，“是我要谢谢你。让我又重新感受到了原来生活的气息。” “姚强。” 白雪侧脸，把姚强叫了过来，她把那张纸拍在了姚强手中。 姚强瞥了一眼手中的纸，不解，“干什么？” “这个配方，以后就是我们的生意。你用这个入股。” 姚强满腹狐疑，他就像甩垃圾似的，甩掉了手中的纸，“什么入股？什么生意？” 姚新建转身过去，偷偷抹泪。 有了胶水，剩下的就是去进鞋了。 胡大花虽然通过防水布鞋，挣了一些钱，可是那些钱都是她生活的钱，不能再用作进货。 白雪咬咬牙，决定向白大海借点。 天色擦黑，白雪回到家里。 今天的白大海，买了一点花生米，正坐在收音机前听着广播，自斟自饮。白雪为了一会儿好开口借钱，她一进门的就钻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白雪干活麻利，不到十来分钟，两道小菜端上桌了。 白大海叼了一筷子凉拌土豆丝，入嘴的瞬间，白大海不住点头，“嗯！不错不错！爽口得很啊。” 白雪轻轻挑眉，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爸，和你商量个事儿？” 白大海停下筷子。 “借我一点钱吧，我过两个月，保准换给你。” 白大海一言不发，放下筷子回屋去了。白雪望着白大海的背影，心里有些落寞。 果然，白大海就是个不当事的。 就在白雪失望准备吃饭的时候，一个暗红色的本子，递在了白雪眼前。 “这是咱家存折，你用多少，取多少吧。” 白雪的筷子悬在土豆丝上，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她觉得，白大海也不是那么差的父亲。他只是胆小，没担当，但是自己能做到的，他也在尽力。 就在这时，屋里的大门被推开。 白雪往门前看去，竟然是白梅回来了。 白梅二话没说，放下包掏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了几十块钱，递到白雪眼前。 “喏，给你。” 她扬着下颌，言语生冷，和白雪保持一定距离。 门板薄如蝉翼，里面说什么话，外面都听的一清二楚了。白梅应该是听见自己找白大海借钱了。 白雪皱了皱眉，看着白梅手中的钱。她莫非怕自己在白大海的存折上取多了，就拿这几十块堵自己？ “不用，”白雪接过白大海递过来的存折，在白梅眼前扬了扬，“爸已经借我钱了。” 白梅依旧把自己的钱扔在桌上， “刚发的，拿着。过了这村子就没这店了。” 白梅补了一句，“你也不看看爸的存折，里面还有没有没钱？据我所知，咱爸可是有多少花多少的人。” “啊？” 白雪大惊，白梅的话提醒了她。 她翻开存折一看，更是大惊，“爸，你还有三千多呢？” 白梅也是一愣，凑到白雪身边，盯着存折上最后的数字，果然，余额还有342012元。 白大海手指嵌进发缝，用力搓了搓，雪白的头皮在灯泡下飘飘扬扬。 “你爸没啥本事，攒点钱的本事，还是有的。也为了你们兄妹几个，以后能应个急啥的。” 白梅红着眼，没好气的嘟囔着，“谁用你应急！” 第39章 围堵 白雪赶忙收起存折，举手，指了指自己。 “姐姐，我啊，我现在就要应急。” 白梅被白雪逗笑了，眼角却闪出了一点晶莹，“你干嘛借钱啊？不会又是去买什么羊毛大衣吧？” 白雪连连摆手，“姐，哪能啊！我拿去钱生钱。” “好，那我就相信你，这钱你拿着。”白梅并不问白雪具体做什么，只是把钱塞给白雪。 攥着白梅这个月的工资，白雪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有了归属感。 “谢谢，姐姐。” 白梅傲娇地走进厨房，开始忙活起来。 白大海从没见过姐妹俩这么和睦，他搓搓油乎乎的脸，觉得自己应该是喝多了。 第二天去银行取钱，白雪只取了200块。 她把这笔钱，作为进鞋的本金。 谁知，她刚和胡大花准备出门去鞋厂的时候，姚强就出现了。姚强递过来一个信封，什么话也不说。 “给我的？” 白雪没接，心里泛起嘀咕，不会是情书吧？自己顶着一张厂花的脸蛋，是不是太迷人了？ 她皱皱眉，有些不想接。 接了，自己不答应，岂不是伤了姚强的自尊心。 “接着！磨磨唧唧的。”姚强把信封塞进白雪手中，一脸不耐烦，“钱还不要。” “……” 白雪撑开信封，里面竟然躺着一摞票子，她目测一下，应该有一两百块钱。 “你？” 白雪想问他钱从哪来的，却顾及了姚强的脸面，没有问出口。 她知道姚强以敲诈勒索为生。 但，两人接触了这几天来，白雪觉得姚强不是什么坏人，只不过家长疏于管教，走了歪路。 姚强却很大方，“放心吧，这是我爸攒的钱，一共210块。他说给我入股用的。” 白雪把信封还给姚强。 “你的钱，我不能要。胶水是你爸爸研究出来的，我算你技术股。” 白雪征得胡大花的同意，给姚强算了技术股。利润除去下一期进货的本金，三人平分。 姚强一听这个结果，顿时脸色发黑。 “不行！这就是我入股的钱。你要不收的话，我的胶水秘方就不给你们了。” 白雪无奈，只好接了这个信封。 胡大花在一旁，早就看得瞠目结舌。她在文化宫附近摆摊一年了，只见过姚强收钱，还没见过姚强出钱。 “这，就算是正式合伙了？” 胡大花觉得自己在做梦。 “对！” 白雪伸出手，颇有仪式感，“来吧！咱们握手吧。” “握手咯！握手咯！” 小花背在胡大花身后，拍着巴掌跟着起哄。 姚强单手插兜，漫不经心的和白雪握了握手，又和胡大花握了握手，他挠了挠眉骨上的伤疤，“走了。还有事儿呢。” 当他走出汤家屯后，回头望了一眼破破烂烂的平房区。 他心中陡然一热，原来，自己也可以有不同的人生。 从此，他没事的时候，再也不在文化宫附近瞎溜达了。他有事没事，就往姚新建的仓库里钻，看一些他自己也看不懂的书。 胡大花和白雪，在制鞋厂进了200双解放鞋。 张广利骑着三轮，拉了两趟，才把所有的货卸进了胡大花家里。经过三天的高强度劳作，白雪两人，已经把胶水刷的差不多了。 胡大花看着成品，就像看见一摞摞的票子。 她双眼放光，轻轻抚摸胶面，忍不住的咂嘴，“啧，看看着胶面，真是没的说啊。” “多亏了姚强的爸爸，要不然，咱们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提到姚强，胡大花脸色就冷了下来。 “白雪，我这心底总不踏实。” 白雪一语道破她的心思“因为姚强？” 胡大花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嗫嚅道，“对，我总觉得吧，这个人很危险。你是没看见他原来凶神恶煞的样子，我现在看见他还发憷呢。” 听见胡大花对自己的评价，姚强止住了脚步，就连呼吸他也憋住了。 他的心，就像被人掐死后，扔进了冰冷冷的井水中。 就在这时，白雪把他捞了出来。 “大花姐，他抢过你的钱么？” 胡大花一怔，她回忆了一下，摇头否定。 “这倒是没有。” “我想，他心底应该是存着一份善念的。你带着孩子，孤苦伶仃的，他也没好意思下手。” 胡大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白雪继续说道，“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他就应该去抢别人。这份营生，说到底就是不光彩的。但是，现在他愿意改，我们应该相信他，给他一个机会。” 姚强冷冰冰的心，重新被捂热乎了。 他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已经嵌进了手掌中，掐出几道深深地血痕。 第二天九点多，白雪帮着胡大花一起出摊。 白雪刚把鞋子码上，还没摆上价签，就被几个人围在中间。 “你总算是来了！” 其中，一个瘦高个男人，把手中的布鞋扔给白雪，脸色被气得发红。 “看看！我没穿两次呢，脱胶成什么样子了？” 白雪吸取上次的教训，翻开鞋底。 她咬了一下下唇，这是墨绿色的鞋底，正是自己做的第一批防水布鞋。看来，姚新建说的一点没错，用工业用胶涂抹鞋面，果然会脱胶。 又接过来好几双鞋，白雪一一检查，她有了新的发现。这里面既有自己卖出去的，也有张赖子的那批鞋。 但，白雪都一并收下。 她收一双，在鞋底写上一个号码，又在纸上，写上了另外一个对应的号码。 随后，她把纸撕下来，交到要退货的人手中。 “赔钱！你给我一张破纸做什么？” “就是，赶紧赔钱！” 面对咄咄逼人的顾客们，白雪态度很好，开始安抚群众。 “大家别着急，这批鞋子呢，是有些问题。我也不推脱责任，你们想退款，想换货，我都答应。你们先把这张纸收好，一会儿就明白了。” 胡大花已经吓得够呛，她站在白雪身边，抱着孩子，冷汗涔涔。 “呦，谁敢换货啊。你质量不好，换了不还要坏吗？” 就在几米远的地方，张赖子啃着红薯，开始冷嘲热讽。 这时，白雪瞥见了姚强。姚强正不紧不慢，叼着烟从巷子口走进来。白雪冲着他飞了一个眼风，姚强心领神会。 第40章 退鞋风波 白雪的鞋摊前，热闹异常。 张赖子的鞋摊前，也不遑多让。 父子俩现在忙得热火朝天，张赖子忙着收钱找钱，他爸爸忙着找鞋，交给顾客。 张赖子犯贱，时不时地挑起眉眼，看白雪的热闹。 “怎么办啊？” 胡大花见退货的越来越多，买鞋的一个没有，她心中七上八下的，快要哭了。 “大姐，你看着鞋摊。我去去就回。” 白雪站在小板凳上，拍了一下巴掌，吸引退货的人注意。 “同志们，要退钱的，跟我走。” 众人面面相觑，但是听说能退钱，大家还是跟着白雪，朝着张赖子的摊位附近走去。 白雪笑盈盈地，挤进张赖子的摊位。 “借过，借过。” 她把破损的布鞋，摊开，放在张赖子的摊位上。 “你干什么？捣乱吗？” 张赖子的父亲指着白雪，语气十分冲。 张赖子却一脸淡然，从容不迫，他叼着烟卷，嘲笑起来白雪，“爸，她这是嫉妒咱们挣钱了，眼红的厉害。” 白雪微微一笑，不搭父子两人的话茬。 她不紧不慢，拿起其中两双鞋，阿紫所有退货人眼前亮开，“大家看好了，这两双鞋的鞋底子，是不同的颜色，对吗？” 退鞋的老婆子凑上去。 果然，一双鞋的底子发黄，是屎绿色，另外一双鞋底，是墨绿色的。 老婆子问警惕地看向白雪，“不同颜色，咋啦？不打算退钱？” 白雪态度极好，“退钱当然是要退的。但，我只能退墨绿色的这一批鞋，因为黄色鞋底的，和我这一批压根就不是一批鞋。” 一见诡计被戳破，张赖子神情紧张起来。 “你要退鞋，就回你摊位上去！你在我这儿胡咧咧，有什么企图？” 白雪狡黠的笑着，她在张赖子的摊位上，随意抄起一双鞋。顺着人流的方向，在每人眼前掠了一下。 鞋底，赫然就是屎绿色。 “大家，看出问题了吗？” 大家开始窃窃私语，都明白了白雪为什么要把她们带到这里来。 这时，跟着白雪过来的十来个人，瞬间化作两股人流。中间出现一道明显的分界线。 “我是墨绿底的！” “我也是！” 人群中，有人想起来了什么，掏出手中的纸条。 “刚才这个小同志在鞋底做了标记，我这儿有纸条。证明我的鞋就是墨绿底。” “对啊，这里面混进来了骗子！” “小同志，你可真聪明。” 突然，白雪转身，她眯起眼睛，两道秀眉弯弯的就像新月。 “大家可以跟我回去退钱了。当然，如果有人硬是要讹我，那咱们就只有派出所见了。” 白雪这话，是冲着人群说的。 但是目光，却偏向了张赖子。人群外，一片嘈杂声响起。 “让让！让我们进去一下。” 白雪身子一偏，主动让出一条路。 几个彪形大汉挤了进来，扬起手中的满是泥巴的解放鞋，直接拍在张赖子脸上。张赖子还没来得及闭嘴，嘴巴里溅满了泥花。 迎着风，白雪抽了抽鼻子，空气中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味道，白雪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呕……” 张赖子干呕了一声。 大汉踩在鞋摊上，一手揪住张赖子的脖颈子，就像老鹰掐小鸡。 “妈的，臭骗子，你连老子都敢骗？” 张赖子明知因为鞋的事情，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哆哆嗦嗦地问。 “我，我骗你什么了？” “你他妈的说鞋子不漏水，老子浇粪的时候就没换雨鞋！老子刚踩进去，鞋底子都要掉了。弄得老子洗了一整天的脚，还是丑的！” “呕！！” 张赖子直接吐了。 汤汁喷溅在大汉的胳膊上，大汉觉得晦气，赶紧往后躲了躲。 “妈的！退钱！” 身后几个人跟着逼近，“识相的，就赶紧退钱。” 张赖子父子被逼到墙角，他们知道这皮鞋质量有问题。如果换货的话，鞋子还是有问题，过几天又要闹一出。 如果退钱的话，自己岂不是要赔光光！ 思来想去，父子二人对视一眼，他们对了彼此一个坚定的眼神。 “好好，大家退后一点，我退钱就是了。” 就在大家刚刚放松警惕的瞬间，张赖子父子二人，就像两只活泥鳅似的，钻进人群里就消失了。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刚溜出小巷子口，就被堵在那里的姚强抓了个正着。 姚强松松垮垮靠着墙，他看见张赖子父子时，瞬间来了精神，不紧不慢地抽出裤子上的皮带，狠狠在墙上抽了一下。 “啪！” 砖头被抽下一大块，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渣渣。 “姚大哥，你放过我们。” 张赖子软哒哒的，就要跪下。 张父连连作揖，对着姚强嬉皮笑脸，“姚大哥，我求求你了。姚大爷！放过我们吧。” “哈哈！” 姚强被老头子弄笑了。 “张大爷，你搞错辈分了吧？” 姚强毫不客气，一手一个拎起来，拖着他们往派出所走去。 白雪回到了自己的摊位。 她回头数了一下要退鞋的人，已经只剩下5个了。 她拿出本子，开始登记。 “同志们，要退要换都可以。大家不要着急。”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犯了难，“唉，我只是想要一双防水布鞋，咋就那么难呢？” 白雪拿起新制作的防水布鞋，递给男人。 “大叔，你先看看这鞋的质量。” 那人接过鞋，来回翻腾，他用手抠了抠胶面，软性适中，一点脱落的迹象也没有。 他面现难色，“那，我要是换鞋，又坏了怎么办？” 白雪一听有门，心中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大叔你放心，我这个防水布鞋是特制的。不会脱胶，如果真的脱胶了的话，你拿过来，我认！我退你钱。” 男人扫了一眼手中的鞋，下定决心。 “好，丫头。就从你这个人品，我信了。给我换一双。” “我也换一双吧。” “我也换！” 这一天下来，不仅把退货的问题解决了，带过来的几十双布鞋，也销售一空。 白雪叫上姚强，几人在文化宫附近的国营餐厅聚餐。之前，姚强总是和混子们一起吃吃喝喝。 今天，他觉得意义非凡，竟然有女孩肯和自己一起吃饭。 他紧张地掏出烟，企图用烟雾，遮挡一下自己激情的情绪。他划亮火柴，透过橘光，他看见了小花了脸，小女孩脸色红扑扑的，盯着姚强手中的火柴。 姚强想了想，还是吹灭了火柴。 白雪对姚强的每一次进步，都不吝赞美。 “姚强，不错啊。你还知道关心小孩子了？” 姚强脸色微红，尴尬地呵呵笑了一声。 吃过晚饭，几人在文化宫门前告别。胡大花家里文化宫不远，走路也就十来分钟，她带着孩子，往汤家屯方向走去。 白雪在公交站等车，可等了十来分钟，眼看过了最后一班车的时间，公交车还没有来。 这时，姚强不知道哪弄来一辆自行车。 他停在白雪身边，一偏头，“走吧，我送你回去。” 白雪又往路口看了一眼，乌漆嘛黑的什么也没有。 八十年代可没有摄像头，万一遇上一个变态，自己岂不是要交代在这儿了。为了自身安全着想，白雪只好坐在自行车后。 “麻烦你了，长征厂。” “行嘞！” 姚强怪叫一声，驮着白雪飞速前进。 从长征厂大门进去，先是一个缓缓的上坡，就在路过机关大楼时，路面又成了一个缓缓的下坡。 姚强不踩刹车，自行车飞速向下冲去。 白雪不敢看，紧紧揪住姚强的衣服，失重感带来的紧张刺激，让她忍不住发出尖叫声。 “啊！” 她不知道，自己闭起眼睛的时候，有一个人却睁着眼睛。 温淮之刚刚开完会，刚走出机关大楼，就看见这一幕。 昏黄的路灯下，白雪坐在一个男人身后，她紧紧揪住男人的衣服，脸上带着意犹未尽的大笑。 第41章 挣钱了 白雪眼见前方就是家属区，外人进出还要登记，她觉得很麻烦，于是拍了一下姚强， “行了，就送这儿吧。” 姚强前后看看，有些不放心。 “能行吗？这还没到你家吧？” 白雪呵呵一笑，“没事儿，你赶紧回去吧。一会儿厂子大门要是落锁，你就该出不去了。” “行，” 姚强把自行车一横，换了一个方向。 “那我就先走了，”他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眼中却多了一些异样的情愫，“明天见。” “明天见！” 白雪回头，和姚强挥手告别。 目送姚强离开后，她顺着梧桐树大道又走了几步，就在她准备拐进家属区时，她觉得身后有些异响。 白雪猛地回头，背后的树林中有个黑色的影子，躲进了树丛中，虽然看不清具体样子，但是白雪确定，那是个人影。 她提起一颗心，快步向梧桐大道的前方走去。 这时，身后响起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这声音在幽暗的梧桐大道上，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白雪。” 她吓得一个激灵，脚步越来越快。 “赶紧走！赶紧走！” 白雪一门心思要逃走，她必须摆脱这个声音。 突然，身后响起自行车链条的声音，白雪撒丫子跑得飞起。 “白雪！是我。” 这声音…… 白雪脚步逐渐放缓，因为她听出来了，这是温淮之的声音。 温淮之骑着自行车，直接在白雪面前来了个急刹车。 白雪一见是温淮之，没好气地干笑一声，“温厂长，您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你没事躲在树后面做什么？” “我为什么要躲在树后面？” 温淮之反问，言语中带着几分讥诮，“我看到你是你，半夜不回家，和，” 后面的“男人”两个字，被他生吞了进去。 临时换成，“出去瞎晃荡什么？” 白雪一心想着生意的事情，她完全没看出温淮之脸色有变。 她现在生意还不稳定，没能挣大钱。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有副业，如果这件事传进厂子里，她估计要被开除，那就真的没退路了。 她狡黠一笑，“这是秘密。” 温淮之脸色很冷，他明明看见白雪坐在一个男人身后，两人有说有笑。那男人穿着喇叭裤，蹬着尖头皮鞋，不像是有正经工作的人。 想到这儿，温淮之言语更冷，就像一盆冰块，从天而降砸在白雪脸上。 “你不是想复习高考吗？那就好好复习，不要半途而废。你刚刚复习了几天？就开始谈恋爱了，如果不想去考试，就别浪费钱买辅导材料。” 白雪哑然。 原来，温淮之是看见自己坐在姚强的自行车上了。 可，怎么解释呢？ 但，自己长了嘴！ 白雪仰起头，“温厂长，我们有谈恋爱。” 温淮之默默收回自己的目光，微微扬起下颌，“你有没有谈恋爱，和我没关系。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甩下这句话，温淮之骑上自行车，往招待所方向去了。 接下来，一连两天，上次刷胶的两百多双布鞋销售一空。中午摆摊儿结束后，胡大花把姚强和白雪请到自己家中。 她亲自炒了几个拿手菜。 姚强也高兴，买了两瓶啤酒开始喝。 吃得差不多了，胡大花掏出账本，开始给两个人算账。她脸色喜眯眯的，搂着账本笑得合不拢嘴。 白雪塞了一块馒头，“大姐，高兴坏了吧？” “那是！” 胡大花用笔画拉着数字，十分熟稔。 “我们一共卖出去215双，除去退货的17双，减去本金，还有制作胶水的费用，净赚了260多块！” 姚强手中的馒头掉了。 “什么？这才几天？！挣了260多？！”他眼珠子也呼之欲出。 白雪看了一眼院子外面，对着姚强“嘘”了一声。 “财不露白。” 姚强似懂非懂，点头。 胡大花声音也小了几个维度，“这钱，咱们三个人平分，一人88块。” “真够吉利的。”白雪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接过胡大花递过来的钱，真有些激动。这钱可比在厂子里做前台拿的多多了。 好好干！离财富自由不远了！ 白雪给自己加油鼓劲。 姚强接过钱，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这，就是钱的味道！我太喜欢了！” 胡大花起身，准备把账本藏进屋里。 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妈妈！妈妈！” 第42章 女人要自爱 白雪见胡大花昏倒了，连忙上前查看，她把手指搭在胡大花的脖颈处，发现脉搏是正常的，应该不是心脏骤停。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姚强，帮忙，赶紧送医院！” 有了白雪的指挥，姚强二话不说，扛起胡大花就走。 白雪把账本揣进兜里，抱起小花紧跟着姚强去了。一路上，小花哭得稀里哗啦，不停地在白雪怀中往前伸胳膊，想抱住自己的妈妈。 “妈妈！” 白雪被折腾的全身是汗，却还是极有耐心的哄孩子。 “小花不哭，妈妈就是病了。” “不是！妈妈死了！” 小花哭的撕心裂肺。 白雪是既心疼，又好笑，这要是自己孩子，她高低今天逃不过一顿毒打。 “你妈真没死！” “不，死了……哇……” 白雪见她这么闹腾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她一手掐着孩子，一手掏出一颗奶糖，递到小花手中，孩子这才止住了哭闹。 姚强把胡大花送进最近的医院，在急诊室里，医生初步检查后，递过来一个缴费单。 白雪匆匆看了一眼数字，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把小花塞给姚强。 “你看一下孩子，我去缴费。” 白雪刚走出两步，就被姚强叫住了。 “等着！” 姚强掏出刚分红的88块钱，塞给白雪。 “我看过了价钱了，你的钱肯定不够，这个给你。” 白雪苦涩的笑了一下，接过钱，“行，那我就不客气了。你先垫着。” 医药费一共是152块钱，白雪和姚强的分红加在一起，刚刚够缴费的。 白雪为了更好照顾胡大花，干脆请假，专心在医院照顾母女二人。 一连几天，白雪都没有在招待所出现了。温淮之觉得有些蹊跷。 原来上下班时，自己总是能碰见白雪。但是几天下来，白雪竟然消失了。莫非，自己那天晚上说的话太重，伤了她？ 温淮站在窗口，有意无意在楼下扫着空荡荡的小广场，他思索了一下，随即拨通了牛经理的电话。 几分钟后，牛经理恭恭敬敬的出现在518。 “温厂长，您有什么事情吗？” 牛经理站在518号门前，抱着手，显得很拘谨。 温淮之清了一下嗓子，开门见山。 “白雪去哪了，我这几天都没看见她。” 牛经理微微颔首，更加拘谨，“白雪向我请假了，她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几天。” 温淮之的神情松了松。 “她家住在哪？” 对于这个问题，牛经理一点也不意外。 这更让他确定了一件事，温厂长和白雪的关系果然不一般。 牛经理回答的非常痛快，脸上笑意满满，“家属区，南院，69栋楼4楼左手。” “牛经理很爱护员工啊，记得这么清楚。” 温淮之冷不防的来了一句，把牛经理吓得一个激灵。 他哪里是爱护员工啊？他早就把白雪家地址背的滚瓜烂熟，随时准备去“要”自己的杂志。 牛经理的脸色一阵青红。 “啊，对。如果单位上有急事儿，我好去通知他们。” 牛经理尴尬的笑了笑。 温淮之记下了白雪家的地址，却没有第一时间去。 他打发走了牛经理后，从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开始整理工作上的事情，直到晚上八点。 天黑如墨，星星遥遥的挂在天边，一闪一闪的。 温淮之站起来，抻了抻胳膊，他拿上外套去了南院。站在白雪家楼下，温淮之抬头扫了一眼四楼的窗户，幽暗的灯光，从玻璃里透出来。 他捻了一下手心，微微发涩。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温淮之下意识的转身，想走。 就在转身的瞬间，温淮之正好怼上了白雪的脸。白雪脸上蜡黄，眼神疲惫的看着他，有些惊讶。 “温厂长？” 白雪声音发虚，刚刚说出温厂长三个字，就软塌塌的往下坠。 温淮之眼疾手快，伸手揽过白雪的腰。 她整个人陷进了温淮之坚实的胸腔中，昏了过去。 “白雪！” 温淮之一手托着白雪，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脸。 毫无动静。 温淮之紧紧蹙了蹙眉，他不由不说，打横抱起白雪就往职工医院去了。 把白雪放在急诊室床上的时候，一张纸条，从白雪口袋里滑了出来。温淮之捡起纸条，展开一看，发现是江州第一医院的住院缴费单。 她扫了一眼白雪的脸，又盯着单据。 “同志，麻烦让让。” 白大褂医生走到温淮之身边，要为白雪做检查。 “嗯。” 温淮之失了魂似的，默默退出急诊室。 刹那，急诊室里传出白雪的声音，虚弱疲惫。 “我没病。” 温淮之瞬间回神，他转身回到急诊室，发现白雪从床上跳下来，开始穿鞋了。 原来，这几天为了照护胡大花和小花，白雪累得精疲力竭。她今天和姚强换班回家，就是为了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 温淮之冷峻的脸，压了上来。 他按住白雪的肩，让她动弹不得。 “病了就要住院。”他的声音冷冽，让白雪周身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白雪扬起下颌，盯着温淮之的脸。 “我没病啊。” 急诊室的医生见白雪醒了，也没必要在这儿浪费时间，他指了一下对面的病房，“你要没事，我就要去对面了，还有人昏着呢。有事儿叫我。” “好，谢谢医生。” 医生走后，温淮之的下颌紧了紧，欲言又止。 白雪挥开了他的手， “我真没病，温厂长，谢谢你送我过来。但是我现在要回家了。” 温淮之亮出白雪掉出来的纸条，抵在她的眼前。 “你还小聪明，化名胡大花去看病？”温淮之勾起一侧的嘴角，脸上的神情非常复杂，“你，你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病？” 温淮之声音很小，他明明说着最狠的话，眼中却泛出前所未有的关切。 “女人，要自爱。” 第43章 帮我保守秘密 白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浑蛋…… 白雪撇了撇嘴，要不是看见他送自己进来的份上，又是厂里的领导，她真的会反手给他一个大嘴巴。 白雪扯过自己的包，掏出胡大花的病例。 “看好了，年龄35岁。是不是我？” 温淮之接过病历，他眉眼颤动了瞬间，却很快平复下来，不说话。 白雪扯过病历，又翻开给他指着医嘱，“你仔细瞧瞧，胡大花住院是因为营养不良，长期辛劳所致的积劳成疾。是不是你想的那种病？” 温淮之傲娇的扬了一下下颌，一本正经反问白雪，“我想的哪种病？” “？！” 白雪懒得再回答，她探下身去，开始穿鞋。 温淮之收好了胡大花的病例，声音“不卑不亢”。 “胡大花是谁？” 白雪知道瞒不住。 她走出职工医院的时候，顺便把胡大花的情况，告诉给了温淮之。 温淮之却抽丝剥茧，一语中的，“你为什么要帮她？” “她是我的生意伙伴。”白雪声音很小。 温淮之震惊了。 他本身就是个天才，白雪这句简单的话，已经让他把整个脉络联系在了一处。 “你申请做外勤，就是为了去做生意挣钱？你说要学习呢？骗我的吗？” 温淮之的问题就像糖葫芦串。 白雪尴尬地笑了一下，“学习是真的，做生意也是真的。我可没有骗你。我做生意就是为了攒钱，将来有上大学的资金。” “呵”温淮之冷笑了一下，直摇头，“你还真够自信的，这么确定自己能考上大学……” 别的事情，白雪真不敢保证。 但是学习和挣钱这两档子事，白雪还是相当自信。 “对啊。” 温淮之清了清嗓子，决定不掰扯学习的事情了。 “你上学能花多少钱呢？家里不能出钱吗？” 白雪耸了一下肩，自己穿到这种家庭，只能自强不息。 “我妈去世好些年了，我爸爸一直单身。他就是个普通工人，挣的钱很少，我已经参加工作了，再去上学的话，就不能伸手找家里要了。” 温淮之自幼家庭条件优渥，完全没有往这方面考虑。他承认，自己眼皮子太浅了。 “好。”温淮之眯起眼睛，“还有一个问题。胡大花没家人吗？为什么你要照顾？” “没有，她是寡妇，还带着一个两岁多的孩子。” 温淮之看向白雪，眼中有了和以往不同的柔光。 以往的白雪，在他眼中，算是个特立独行的人，爱耍小聪明的人。但现在，他觉得白雪是个坚毅善良的人，也是有理想的人。 “温厂长，和你商量一个事儿吧？” 白雪的姿态放得极低，眼巴巴地仰望温淮之俊朗的脸。她捏起食指和拇指，比画了一个很小的距离。 “就一点点小事儿！” 白雪的眼睛微微眯起，神情狡黠，像极了一只微笑着的小狐狸。 温淮之的喉头翻滚了一遭。 “你说。” 白雪不客气，直接说了自己的诉求，“你能帮我保守秘密吗？” “帮你一起骗人？”温淮之扯了扯自己衣襟，有些燥热。 “算是吧！”白雪扬起眉眼，耐心等待温淮之的回答。 “可以。” 温淮之露出了笑容。 白雪休息了一夜，整个人精神多了。 她带着早饭赶到医院的时候，发现姚强满脸通红，像是一夜没睡。 白雪递给他一个包子，“姚强，你累了吧，赶紧回去睡觉。” 姚强打着哈气，强说：“不累！” 这时，病床上的胡大花幽幽醒过来，她拍了拍睡相正酣的小花，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白雪，姚强。这几天为了照顾我，把你们折腾坏了。谢谢你们。” 她捻着被角，把脸埋进被子，铁皮床发生了轻微的颤动。 “大姐，你说这话就见外了。” 白雪冲着姚强飞了个眼刀，姚强心领神会，“是啊！胡大姐，咱不是合伙做生意的吗，这就是哥们儿了。” 白雪没忍住笑。 胡大花也被姚强逗乐了，鼻涕眼泪一把抓。 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景象，白雪内心泛起一阵忧虑。胡大花母女二人，无依无靠，就算是有自己和姚强搭把手，也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她站在窗边微微思索了一下，计上心来。 不如，就借着胡大花生病的机会，把张广利和她，各往前推一步吧！ 中午，趁着胡大花和小花午睡的时机，白雪装作要去鞋厂进货的模样，来到了鞋厂的门卫室。 张广利见白雪来了，十分热情地迎了出来。 “白同志，你来了！” 他伸长脖子，热切的目光在白雪身后看了看，发现空无人影的时候，张广利脸上明显的印着两个大字。 “失望！” 白雪切入正题。 “张大哥，别看了，胡大姐没来。” 张广利这才注意到白雪脸色不好，整个人看上去忧心忡忡，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同志，出啥事了？” 张广利脖子前倾，拳头微微攥起，看上去有些紧张。 “胡大姐病了。”白雪偷偷抹泪。 “啊？！病了？你咋不早点来告诉我。我知道她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这一病可咋办，孩子可咋办，她咋办啊？！” 张广利机关枪似的，一顿乱突突。 白雪更加坚信，张广利心中有胡大花，而且埋得很深。 白雪见他真情如此，决定放弃演戏环节。 她把张广利带到背人处，认真地问，“张大哥，你对胡大姐是啥想法？” 张广利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被白雪这么一问，他才明白自己应该是露馅了。 他脸色通红，低着头，就快要扎进土里了。 “你有自己的感情，就应该大胆地说出来啊，难道你让一个女人先开口吗？” 张广利迅速看了一眼白雪，又赶紧抽回了自己的胆怯的目光。 “我，我不好意思说。” 他又想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急吼吼地问白雪，“大花她，真的病了吗？” 白雪点头。 “真的病了，住院好几天了。” “那赶紧去啊！” 说完，张广利冲进办公室，和同事说了两句，抓起自己的外套就跟着白雪去了医院。 他到医院的时候，胡大花正靠在床头上，有气无力地陪着小花玩。 胡大花一见张广利来了，整个人都僵住了，还是小花扬起手，和张广利打了一声招呼，“张叔叔！” 张广利再也不压制自己的情感。 他冲到胡大花床边，狠狠攥着拳头，鼓足勇气，“大花，你能不能，” 他刚要切入正题，整个人就泄了。 白雪从他的肢体语言，就觉得他内心还在疯狂挣扎。 就在白雪失望的瞬间，张广利突然挺起肩头，他站得笔直，“大花！你能不能，能不能下次生病的时候告诉我？” “……” 白雪觉得自己是气球，被扎爆了。 她再也看不下去，快步走到两人身前，她看向一脸蒙圈的胡大花， “大花姐，张广利喜欢你。” 说完，白雪又看向惊慌失措的张广利。 “张师傅，胡大姐也喜欢你。” 张广利嗫嚅了一会儿，又是咬嘴又是小碎步。过了约莫两分钟，他整个人精神百倍，挺了挺胸脯，嘴角绷得笔直，看上去就像要作报告似的。 “大花，我！你要是不嫌弃我，我想照顾你，还有小花。” 他一句话也说不完整，但，就是情真意切到了极致。 第44章 五百块疑云 可胡大花摇摇头，面带着决绝的笑意。 “张师傅，以后别说这些了。” “啊？为什么？” 张广利疑惑地看向白雪。 白雪说胡大花也喜欢自己，他这才鼓足毕生勇气，开口说出自己的感情，没想到被胡大花泼了一盆冰块。 白雪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 “胡大姐，你别再委屈自己了。你应该向前看。” 胡大花低头看了一眼小花，孩子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她一阵阵心疼。 “张师傅，我有孩子，是个寡妇。你又没结过婚。咱俩……终究是好说不好听，你还是找个条件般配的吧。我不想拖累你。” 张广利听见是这个原因，反而松了一口气。 “大花，你想多了。” 胡大花幽怨地看了一眼白雪，又把目光移到了张广利身上。 “张师傅，我是过来人。以后你就别来我家了，寡妇门前是非多。” 张广利嘴唇翕张，又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 胡大花用话堵住了他，“我累了，你赶紧走吧。” 张广利老实到家，胡大花让他走，他就真的理解了字面意思。 “好。” 他垂着头，非常丧气。 他走到门边，拉开门，回头望了一眼闭着眼睛抱着孩子的胡大花，还是一头钻进医院走廊。 幽长的走道里，传来落寞的脚步声。 “白雪，你真不应该把他带过来。” 胡大花贴着小花的脸，又把她抱紧了一些。 白雪也不说话，她看出来了，胡大花是喜欢张广利的，她的想法单纯善良，她不愿意张广利因为她，成为身边人的笑柄。 毕竟，在八十年代这个相对闭塞的环境下。一个没有任何婚史的男人，娶一个寡妇，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几天后，胡大花身体调养得差不多了，母女二人，被姚强用三轮自行车接回家。 “姚强，白雪。大姐多亏有你们了。” “大姐，我不是街溜子了？”姚强转身看了她们一眼，脸上浮现出年轻人的朝气。 胡大花脸色一红，想起之前自己对姚强的评价，心中过意不去。 “姚强，之前姐对你态度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那不行！” 姚强扬起下颌，哼起了小曲儿。 白雪见他蹬鼻子上脸，狠狠扯了一把姚强的后衣襟，“明天罚你自己出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吃胡大姐做的烀饼子了！你得给我做三顿饭，我才能原谅你。” “哈哈哈！”胡大花抱着小花，两人笑成了一团。 小花挂着自己的脸，开始嘲笑姚强。 “真馋！姚叔叔真馋！” 欢声笑语间，三轮车稳稳地停在了胡大花的院门前。 一阵熏风飘来，掺杂着红烧肉的香气。小花抱着妈妈，抽了抽鼻子，她奶声奶气地开始撒娇。 “妈妈，我闻见红烧肉了……” 胡大花捏了捏她的脸，“还说姚叔叔嘴馋，我看你的嘴最馋。小花就是个小馋猫！闻见别人家的饭菜香，就忍不住了。” 就在这时，小院子的门，猛地从里面打开。 张广利围着围裙，手持锅铲，紧张地站在胡大花面前，“不是别人家做饭，是我做的。我做的红烧肉闷蛋。” 胡大花一见张广利竟然在自己家，脸色霎时间就不好看了。 “哇！” 小花尖叫一声，挣脱了胡大花的怀抱，兴冲冲地跑进院门前。她踮了踮脚，盯着砂锅里咕噜咕噜地蒸汽。 张广利眼疾手快，他一把把小花抱紧自己怀中，眼中全是关心。 “烫！小花，记住了，离锅远一点。会受伤的。” 小花十分懂事，她点点头，眼巴巴地盯着锅里沸腾的肉，她舔了一下自嘴唇，咽下一口吐沫。 “张叔叔，我想吃肉。” “行！你等一下。”张广利麻利地走进厨房，拿出小碗。 等张广利给小花盛了一碗肉，小花坐在小桌子边吃得香喷喷的时候，胡大花的心突然软了几分。 如果自己男人没死，他也能给孩子炖红烧肉吧？ 胡大花眼中，警惕少了几分，柔情多了几分。 “你咋来了？” 白雪见状，扯着姚强出了院子。 姚强哪能放过这种好看的戏，他凑到门缝边儿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往里瞅，耳朵片子都要挤进门缝里了。 停了一会儿，姚强兴奋地转过头， “白雪，他俩一起摸了孩子的头！” “白雪，张广利说自己每天都会来！” 白雪见大势已定，冲着姚强招了招手，“看够了吗？” “没有！” “那你自己继续观看。记得，明天给我汇报。” 白雪离开汤家屯，回到长征厂，正好赶上午饭时间。 她打开抽屉拿饭盒的时候，赫然发现，饭盒下面的包里，塞着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白雪” 白雪微微皱眉，拿着信封端详了一会。 她迎着阳光，看着牛皮纸信封里的东西，有点厚。 “这是什么啊？不会是情书吧？” 想到这儿，白雪心底有些犯嘀咕。 原身长得好看，又喜欢勾三搭四的，指不定又在哪留下孽缘，留给自己接锅。 她暗暗叫苦，捏着信封，准备扔掉，眼不见心不烦。 突然，她又细细地捏了捏信封，觉得手感不对，这里面装的不像是普通的信纸。打开信封一看，白雪傻眼了。 这里面果然不是信纸，而是钞票！ 五张灰蓝色的百元大钞。 她半张着嘴，赶紧把信封塞进自己的包里。走进食堂打饭时，白雪还是懵的。 “谁能给自己500块钱呢？” 姚强？ 白雪瞬间否定自己的猜想，姚强自己入股的210，还是他爸姚新建给的。 胡大花？ 那就更不可能了……胡大花身上的钱，仅仅够她自己生活。 齐天娇？ 不对，“白雪”两个字的字迹，笔走龙蛇，一看就是有书法功底的。齐天娇那两笔字白雪见过，说是娟秀，也挺勉强的。 能是谁呢？ 500元钱在八十年代，是一个普通工人一年的收入，绝对不是一笔小钱。 突然，一个人的影子，缓缓出现在白雪的脑海中。 莫非是他？ 第45章 强行借款 吃过午饭，白雪埋伏在招待所附近的小树林里。 几分钟后，她就远远地瞧见温淮之过来了。 温淮之身高腿长，如松如柏，扎在人堆里一眼就能瞧见。白雪窜出小树林，躲在一棵大梧桐树后，冲着温淮之招了招手。 “喂！” 温淮之看见白雪，有些惊讶。他还是左右瞧瞧确定没人后，钻进了小树林里。 “今天没去做生意啊？”温淮之嘲讽道。 白雪不搭这个话头，她掏出信封，抵在温淮之眼前，“这是你塞进我包里的？” 温淮之眼皮撩起。 点头，“是啊，借给你的。” 白雪“呵”了一下，眼睛瞪得滚圆，“温厂长，我还不知道有强行借钱的。” “你不是缺钱吗？我送上门还不好？” 温淮之冷不防地呛了白雪一句，白雪竟然反驳不了。 胡大花住院，自己把利润全部垫了进去，确实是没钱。可，这件事儿只有自己和姚强胡大花三人知道啊，温淮之是怎么知道自己没钱的呢？ 她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你咋知道我缺钱？” 温淮之脸上浮现出轻蔑的神情，白雪的问题，让他不知道有什么解释的意义。 在白雪的一再逼问下，温淮之耐心解释。 “胡大花的缴费单子在你手中，病例也在你这儿。她是个寡妇，还有孩子，家庭情况应该不好。大概率她住院的钱，是你出的。” 白雪没有正面回答温淮之。 她把信封塞到温淮之手中，“我不缺钱。” 说完，白雪转身要走，温淮之快走两步，又把信封丢进白雪的布包里。 “做生意总能用到钱。你留着用吧，等挣到钱了再还给我。” 温淮之目光灼灼。 白雪看了一眼包里的信封，她轻轻咬着嘴唇。 也是，流动资金多一些，确实是一件好事。 胡大花留下进货的资金，是自己和姚强入股的钱，还有她的积蓄，满打满算也就六百元钱。 进鞋数量有限，如果有了这五百块，他们就能扩大生产！ 想到这儿，白雪一咬牙，决定收下这笔钱，“那，谢谢了。我给你算利息。” 温淮之无所谓的插兜站着，“随你。” 本以为本金有着落的白雪，在第二天一早，就听见了一个惊天好消息。 她刚到汤家屯，还没推开胡大花家门，就被胡大花一把拽进屋里。 “白雪！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白雪眨着眼睛，心想胡大花肯定是和张广利谈拢了，现在向自己报喜来了。 可，不对啊？ 按她的性格来说，她应该脸红，怎么会这么兴奋？ “什么好消息啊？” 胡大花压低声音，但是声音中带着尖利。从她的表情判断，白雪知道她处于极度兴奋之中。 “张广利的舅舅，是鞋厂的厂长。他前两天就和他舅舅说了，希望厂里能让咱们先卖鞋，后清账！结果你猜怎么着？” 白雪呵呵一笑，“能怎么着，答应了呗！” 胡大花有些失望，“你咋知道？” 白雪觉得她被幸福冲昏了头，连基础判断都消失了。 白雪调戏道，“因为你是她外甥媳妇啊，这还不赶紧答应！” 胡大花脸色绯红，她系上围裙，往灶台附近走去，“你没正经，八字还没一撇呢，别瞎说。” 不管怎么样，进货的资金再也不用愁了。 白雪攥着包里的信封，狠狠松了一口气。 忙碌了一天，晚饭后，白雪刷了碗筷，直接拎着包出门。 白大海喝的晕乎乎的。 “姑娘，早点回来！最近听说厂里不太平，有个流氓经常半夜出现，吓坏了好多姑娘。” 白雪“哦”了一声，钻出了单元楼栋。 招待所。 白雪敲响了温淮之的房门。 “咚咚。” 白雪盯着自己的脚尖，等待里面的人应门。 可是等了几秒钟，毫无动静。 “咚咚咚” 白雪扬手，加重了一些力道。 门开了，温淮之一反常态，穿着一身运动服站在门前。这家伙身材好极了，腹肌在跨栏背心下，若隐若现。 “我在换衣服。准备去打球。” 温淮之解释自己为什么开门晚了。 白雪在包里开始掏， “进来再说吧。” 温淮之往后让了让，让白雪进门。 白雪就这么掏着包，走了进去。她没看见脚下的地毯边缘微微翘起。 “嗯！” 她闷哼一声，脚尖被地毯边缘这么一勾，整个人失控扑向了前方。好死不死，温淮自就站在她的正前方。 温淮之被突如其来的白雪扑到，直接往后踉跄了几步，坐在沙发扶手上，好在他腹肌核心力量够强，没有躺在沙发上。 但，白雪的手，却摸在了最不应该触碰的地方。 一团软绵绵的触感，在白雪手中变化了一下。 瞬间，白雪觉得自己被电击了。 该死了！ 而，温淮之，就像被雷劈了一样。 “拿开。” 温淮之低声喝斥，他满脸绯红。 白雪这才回过神来，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慌乱的在包里翻找信封。好容易找出来，白雪撩了一下头发，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 她笑语晏晏。 “温厂长，谢谢你。这钱还是还给你。” 温淮之扯过沙发垫，抱在怀中。 神色如常地扫了一眼信封，“不是说借给你了吗？怎么还扯这件事。” 白雪比他还要镇定。 “现在我们做生意，不需要本金了啊。厂里的人答应，我们可以先进货，后清账。所有，我就没有资金压力了。” 温淮之勾了勾眉眼，他不觉得天下有掉馅饼的好事。 “你做的什么生意啊？” 白雪把自己和姚强胡大花合伙卖鞋的事情，告诉给了温淮之。温淮之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白雪。 良久，他问：“你，二次加工？” “对！加工防水布鞋。前些天，你见到的那个送我回家的小伙子，我委托他父亲帮忙研制了一种防水胶，用在布鞋上，效果非常好。” “真有你的。” 温淮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白雪并不知道，这是温淮之第一次夸人。 “所以，这钱就用不上了。还是感谢你，温厂长。我没有忘记学习的事情，我每天都有复习。” 接过信封，温淮之眉眼一挑，让白雪警惕了一下。 “好，周末我分好了房子，你去我的新家里，帮我个忙。我就考考你，看你最近学习成效如何。” 这，是，等价交换吗？！ 白雪瞪大眼睛，觉得温淮之对事物的衡量出现什么误解。 “怎么，没时间？” 温淮之的话里，竟然有点威胁的意味。 这家伙莫非是在拿我做生意的事情威胁我？ 白雪软了软，假笑。 “哪能没时间呢。温厂长呼唤，就是下火海也有时间。” “把你的练习卷带上。” “好。” 走出招待所，白雪脚步加快。她扬手在自己头上锤了一下，十分懊恼，“白雪！你怎么走路不看路呢？！” 一道黑影，在她背后闪过。 第46章 胡大花要走 经历昨晚的惨痛一幕，第二天醒来，白雪还觉得左手发麻，她按了按手背，凹下去一个小白坑，手还有些发肿。 “这……” 白雪嘴角抽搐了两下。 摆摊的时候，白雪依旧恍惚。 胡大花觉得白雪今天不太正常，她怼了一下白雪的肩头，很担心她。 “白雪？你不舒服吗？” 白雪摇了摇头，“没事，我就是没吃早饭。” 白雪起身，要去买一个梅花糕。 在等待梅花糕制作的过程中，卖梅花糕的老板和小摊贩的聊天内容，吸引了白雪的注意。 小摊贩是卖袜子的。 他靠在墙上，叹了一口气。 “唉，我看你这个梅花糕摊子，也做不长了！” “谁说不是呢？” 梅花糕老板用火钳捅了捅煤炉子，整个人都没了精神，唉声叹气起来，“你说说，这做得好好的，为啥要搞个批发市场啊？” 小摊贩掏出抽了一半的烟头，点燃，烟雾徐徐上升。 “反正啊，我是不去的。这儿多好啊，又没房租。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梅花糕老板跟着附和，“谁说不是呢。我听说，摆摊的很多人都不想去。” 就在这时，小木桶里的蒸汽越来越大。 梅花糕老板麻利地打开盖子，用竹签挑起雪白的梅花糕，塞进报纸里，递给白雪。 他热情地看着白雪，问：“姑娘，你们呢？去批发市场吗？” 白雪因为胡大花生病的事情，已经好些天没来了，她还真不知道有批发市场这回事。 白雪接过梅花糕，露出甜甜的笑容。 “这我还真不清楚，批发市场在哪呢？我回去和胡大姐商量商量再说吧。” 小摊贩扔了烟头，冲着西南方向，努努下巴， “喏，就在江州火车站对面。叫什么前进市场。” 就在回去的路上，白雪已经下了决定。 去，必须要去。 首先，摆地摊不是长久之计。市里早晚要整治，将来，留在这里的人，都会成为游击队。 其次，批发市场地址在火车站对面，简直就是洞天福地！决不能因为有房租，就短视地选择摆地摊。 当务之急，一定赶在大家觉醒之前，在批发市场里占一个好位置。 想明白了一切，收摊后，白雪叫上姚强，去胡大花家，开了一个“股东大会”。 听了白雪的讲解，胡大花眼前一亮。 批发市场对她最有吸引力的一点，就是不用再风吹日晒雨淋。 姚强更是举双手赞成，他在文化宫附近混了这么多年，他早就腻了，一早就想换位置了。 “换！赶紧换！” 原本以为大家一致通过，但胡大花却眉眼低垂，露出一些伤感的情绪。 白雪偏头，觉得她有心事。 “胡大姐，你怎么了？” 胡大花紧紧搂着孩子，把下颌搭在小花的肩头，她苦笑一声，遮掩过去，“没啥事啊，就是眼睫毛掉眼睛里了。” 白雪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翌日。 白雪正蹲在地上整理鞋子，胡大花扯了一下白雪的后襟。 白雪回头，就见胡大花面脸绯红，依旧带着浅浅的伤感。 “白雪，我，我已经和张广利好了。” 陡然，胡大花眼眶子一红，就像自己背叛了集体似的，她声音哆哆嗦嗦起来，“但，张广利想带我回他老家青州结婚。他父母年纪大了，他以后要留在青州尽孝。” 白雪笑得很灿烂。 “大姐，哭啥啊，这是好事！” 白雪蹲在地上，扫向胡大花的手，因为粗糙而干裂的手，似乎润了很多。 “胡大姐，这真的是好事。”白雪重复了一句。 “好什么啊？我不想去。”胡大花垂头丧气。 白雪知道她言不由衷，于是有心调戏，“对！那就不要去了，和我们一起做生意，多好啊。” 胡大花突然急了，“那他怎么办啊？” “哈哈哈！”白雪掩嘴大笑起来，“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胡大花被白雪这个一闹，害羞的转过身去，脸色涨红的就像猪肝。 白雪考虑问题很实际，她拍了拍胡大花的肩头，“胡大姐，张广利回青州，那这边的工作，是不是就没了？” “嗯……” 胡大花皱了皱眉，眼中泛起忧愁。 “那，你们以后怎么生活呢？” 胡大花叹了一口气，她老家就是农村的。农民从土地里想抛出来一些吃食，简直太难了。风调雨顺尚且温饱，要是遇上什么不好的年景，那简直太惨。 “张广利说了，他想回家种地。” 八十年代，种地当然不是个好选择。这个年代，大家都是从农村往城里涌，因为城里有挣钱的机会。 “胡大姐，张广利家，在青州哪啊？” 胡大花想了想，“就在青州吧，离青州市不远。” 白雪给她出了个主意，“大姐，张广利有鞋厂的资源。你们就算回青州生活，也应该继续做生意啊。” “可以吗？” 胡大花倒是没想到这个，她是传统思维，觉得自己嫁人了，一切都应该听男人的。 “当然！你也知道做生意多赚钱啊，你和张广利都是勤快人，一定会致富的。” 胡大花眼中带着异样的光。 趁着中午吃饭的功夫，白雪溜到文化宫附近，找到正在抽烟的姚强。 姚强一见白雪来了，偷偷按灭烟头，装作正在看风景的模样。 “你咋来了？” 白雪冲他招了招手，“我和你商量一件事。” “这么正式……”姚强扯了扯自己牛仔服的衣领，有些不自然，“你说吧。” “胡大姐要和张广利结婚了。他们要去青州生活。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把胶水的配方，给胡大姐，让她带到青州去做生意。” 细细观察着姚强的情绪变化，白雪继续说，“这样，胡大姐和张大哥在青州也有个营生。你觉得咋样？” 姚强脸色骤变。 “白雪！” 第47章 白大海回老家 白雪被姚强的咋咋乎乎吓了一跳，她也没有客气。 “干嘛？！你舍不得？” 姚强气得喘气不匀，他戳一下自己的心口，“什么舍不得啊？你把我姚强看扁了。我生气。” 白雪哭笑不得，明明是姚强先发疯的。 “你生啥气？” “我气你把我姚强看扁了。这种事情你为什么要来问我？我们是合伙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白雪被他吼的愣住了。 她仰望着姚强，突然觉得姚强不止180了，甚至更高。 “行，那谢谢了。” 白雪呵呵一笑，姚强不耐烦的抽出一支烟，摆了摆手，走向小巷子深处。 胡大花和张广利领了结婚证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和张广利一起回青州。白雪和姚强去送行，刚进胡大花的小院，就看见穿着西装的张广利。 张广利看上去神采奕奕的。 “新郎官，恭喜啊！”白雪掏出红包，塞进了张广利的手里。 姚强愣了愣，他从小属于半流浪状态，对这些人情往来完全没有概念。他盯着白雪的红包，有些尴尬。 “这，你咋不早点告诉我？”他嘟囔着。 白雪哭笑不得，却也理解。 张广利连忙摆手，想把红包还给白雪，“小白！你这就见外了，大花住院的时候，是你和姚强没日没夜伺候，又出钱，又出人的。” 听张广利这么说，姚强心里稍稍踏实一些。 这时，胡大花穿着一身红衬衣，带着小花从屋里迎了出来。 她的脸，比衣服还要红。 “你们都来了，” “可不？我们要送你上车啊。算是出嫁了。” 白雪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她托着胡大花的手，把信封拍在胡大花手心。 “拿着，嫁妆。” 胡大花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信封里装的是什么。 “这是钱？” 胡大花坚决不肯收。 张广利拿过来白雪给的红包，也不肯收红包了。 “不是钱，”白雪解释，“这是防水布鞋的胶水配方。你们拿着这个配方，回青州做防水布鞋的生意。会保障你们的生活的。” 张广利一听是胶水配方，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胡大花，两人对视一眼，都在摇头， “不不！小白同志，你对我和大花好，我们心领了。但是我们回家种地，真的不需要这个。” 白雪微微叹气，胡大花找张广利，真是找对人了。 “张大哥，你有鞋厂的资源，我再把胶水配方给你们两口子。不说别的，利润至少比你们种地好太多了。” 张广利不好意思挠挠头，“我不会做生意啊。” 白雪掩嘴笑了，“胡大姐会啊。你有这么好的资源，不做生意，真是浪费啊。” 胡大花还是觉得不妥。 “白雪，这不太好吧？” 白雪知道胡大花担心什么，她揽过胡大花的肩膀，给她吃了一个定心丸。 “放心！你在青州做你的，我在江州做我的。咱们互不搭界呀。” 胡大花终于安心收下了胶水配方。 两人把胡大花一家三口，送到了长途汽车站。 他们目送公共汽车远去，前方扬起了一片尘土，灰蒙蒙的天色下，胡大花伸出脖子，不住的冲他们挥手。 白雪眼睛有些发烫。 直到汽车便车一个小白点，白雪收回目光，和姚强往文化宫方向走去。 “姚强，现在变成咱俩合伙了。我就把接下来的打算，和你说说。”白雪顺着墙根走，开始和姚强讲以后的事情。 姚强踱着步，步子虽然散漫，但他听得很认真。 他也很赞成白雪要去批发市场发展的事情。 “那就这么定了，过两天我们去看门面。” “好。” 白雪侧身，扫了一眼姚强的衣裳，姚强上半身穿着牛仔衣，衣兜里插着一副墨镜。下半身穿着牛仔裤，裤腿比女孩的裙摆还要大。 她皱皱眉，“姚强，我有两件事，要提前和你打个预防针。” 姚强被她看得发怵，他收了收自己的衣襟。 “一，市场和地摊不一样，不能凭心情去或不去，你要保证每天都去市场上班。二，批发市场不是文化宫，你不能再穿成这样了，尤其是你的喇叭裤。” 姚强扯了扯自己裤腿，迎风哗啦啦了一下。 “咋了？我多潮流啊。” 白雪无可奈何的比画了他一下，“你穿成这样，还有人敢去找你买鞋吗？” 姚强被噎了一句。 他清清嗓子，开始挽尊，“我都是这种衣服，你说我穿啥？” “穿最普通的裤子。” 姚强在路过的行人身上瞥了一眼，随便划拉的指向一个男人，“就那样？” “对。” 姚强很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回到家后，白大海正歪在沙发上吃花生米。 “小雪回来了？” “嗯，爸饿了吧？我去做饭。” 白雪系上围裙，刚迈进厨房，又把脚收了回来。 “爸，我不打算摆地摊了。” 白大海眼中掠过一丝异样，却很快用笑容掩盖了，“不摆地摊就对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去摆什么地摊啊。好好上班，然后找个好男人结婚。” 白雪笑笑，把厨房里的豆角端了出来，她坐在白大海身边，开始掐豆角。 “爸，我打算去批发市场租个门面，开始批零兼营。” 女儿步子迈得太大，白大海差点没呛死， “咳咳！”他捋了捋心口，用袖口摸了一把嘴角的酒渍，他眼中带着紧张，小心翼翼地看向白雪， “这是为啥啊？摆地摊多好啊，又没房租！” 白雪给白大海倒了一杯水，递到他的手边。 “批发市场刚成立，但肯定是以后的发展趋势。摆地摊不是长远之计，所以，我就先去市场占个好位置。” 白大海一听女儿这么能干，总算放心了。 “那，租个门面肯定要不少钱吧？你要多少钱？爸爸出。” 白雪连连摆手，“我不是找你要钱的。租门面的钱，我自己有。我就是和你说一下，让你知道，你的两百块没白投资！” 白大海高兴，就着花生米，自己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 一口闷下白酒，白大海被呛得流泪。 “好，好！我老闺女能干啊。” 白雪微微一笑，端着豆角准备进厨房准备晚饭。 “对了白雪，我明天要回老家一趟。” 第48章 有人跟踪我 老家？ 白雪细细在原书里搜索着关于老家的事情，却一无所获。她的到来，似乎打乱了原书里很多事情。 引出了不同的人，不同的事。 “老家，还有人？” 白雪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白大海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了，“唉，你妈在世时，我们基本和老家都断了联系了。昨天你姨夫拍电报回来，让我一定要回去一趟。谁知道啥事儿呢？” 几十年不联系，突然联系。 白雪深知，按照事情的发展规律来看，突然出现的亲戚和同学，应该不会带来什么好事。 但是，白雪也没有多想。就在白大海回老家后的第二天，白雪就带着姚强，来到火车站对面新建的批发市场。 刚看见批发大楼的招牌，姚强就龇牙咧嘴起来。 他捂着肚子，满脸冒汗，两只脚在地上点来点去，像一只蹩脚的鹌鹑，“哎呦！白雪，我吃坏肚子了，我要去窜稀！” 白雪抽了一下鼻子，觉得空气里已经有味道了， “那，一会儿，” “快别说了，”姚强打断白雪的话，急哄哄地向她伸出手，“我一会儿去找你！你有厕纸吗？” 白雪在包里掏出一沓卫生纸，赶紧塞进姚强手中。 “快去吧。” 姚强的屁股就像是被点了火似的，一下子钻得没了影。 白雪也没耽误时间，挺身走向“前进市场”。 她在三龙办公室里，找到了商铺租赁负责人，潘科学。 潘科学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身中山装，戴着一幅玳瑁色的眼镜，看上去彬彬有礼。 他把各层商铺的价目表，一字排开，放在自己办公桌上，热情地给白雪介绍。 “画勾的就是租出去的，没画的，就是还留着呢。” 白雪凝视着桌上的纸，琢磨了一下。 “潘科长，我看商铺的月缴费分为两种，一种是月租，还有一种就是管理服务费。月租根据楼层和位置不同，那管理费呢？” 潘科长扶了一下眼镜，目光在白雪身上游移。 “我们这个市场啊，每个商铺的面积都差不多，所以管理费也都大差不差。一个月在3块钱左右。” 白雪点头，迅速在桌面的图纸上，扫了一眼各个房屋租赁价格和管理费用。默默记下楼梯口几个铺面的价格。 “潘科长，我能实地去看看吗？” “当然！” 走出办公室，白雪直奔自己最心仪的那家商铺。这是位于批发市场一楼的商铺，不仅在楼梯口，而且临街。 “就这间吧。” 潘科学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热情的笑意。 “白同志，你真是好眼光啊。但是这个，” “怎么了？” 潘科学面有难色，“这个铺面呢，管理费要高一些。” 刚才还说管理费都差不多…… 白雪冷笑一声，这个潘科学应该是看这个铺面位置好，故意想抬高价格。白雪想知道，这个高一些，是高多少。 “您说。” 潘科学伸出三根手指，后面又比划了一个零。躲在厚厚镜片后，老鼠一样的眼睛中，透着狡黠的光。 “这个30块。” 白雪挑了一下眉，心想，你还真是敢开口啊。 “潘科长，您刚才不是说，商铺的管理费用大差不差，一个月在3块左右吗？” 潘科学陪着笑脸，显然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白同志，是这样的。这个商铺不仅是我们前进市场的，更是临街的，属于共管。所以管理费，和市场里其他的铺面不一样。” 白雪往前走了几步，指着另外一个铺面。 “潘科长，那个铺位已经租出去了。为什么我在刚才的价目表上，看见那个铺面的管理费用是4元。” “……” 潘科学的样貌，长得十分像老鼠。 此时，白雪觉得，他就是一只被逼近鼠笼的老鼠，还发出“吱吱吱”的叫声。 一阵尴尬的对峙过后，潘科学脸色发黑。 “这家铺位就是贵，你要是嫌贵，就不要租。里面两块三块的铺位有的是。” 甩下这句话，潘科学转身要走。 “慢着……别走啊。” 一句轻飘飘的警告，随着初夏的小风，灌进了白雪的耳朵。 就见姚强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裤腰带，走向白雪身边。 “这是咋回事啊？” 潘科学一见姚强，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挪动着脚步，一会儿前，一会儿后，似乎在挣扎。 眼见姚强上来了，他躲无可躲。 潘科学脸上堆笑，殷勤地点头哈腰，“强哥！你咋来了？” 姚强扬手，揽过潘科学的肩膀，勾住他的脖颈，往自己身前狠狠一扯，“你刚才说啥呢，嫌贵，就别租是不？” 潘科学嘴角翕张，眼角也开始颤抖，他怂着脖子，陪着笑脸，“不不！哪能啊？强哥，这位白同志，是你啥人啊？” “妈的，你这破市场空空荡荡的！都没人租，你他妈还敢坐地起价？” 姚强狠狠一把，把潘科学推了个趔趄。 他指着白雪，一字一顿，“记住咯，这是我铁姐妹儿！” 就在姚强介绍自己的时候，白雪看得很清楚，潘科学的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往地上砸。 “啪嗒……啪嗒……” 在姚强的“过问”下，合同签的非常顺利。 白雪按照月租三十元，管理费四元的原价，租下来了前进市场的门面。 在回家的路上，白雪捏了捏包里的合同，安心无比。 姚强吹着口哨，心情格外的好，“你看看，我也不是一无是处吧？” 白雪勾起嘴角，恬淡地一笑。 “对对，你总是能派上大用场。” “那是！” 姚强得意的背着手，踱着步子，像个旗开得胜的将军。 白雪回到长征厂的时候，天色就像锅底灰似的，半点亮光也瞧不见。 “轰隆隆” 头顶一阵雷声砸下。 紧接着，在西南方向，又落下了一道闪电。这道闪电，仿佛闪烁了一下的灯泡似的，紧紧在天边勾勒出一个轮廓，就倏然消失不见了。 白雪加快了脚步。 “轰！” 白雪的身后，又响起一声惊雷。 借着另外一道闪电的光，白雪陡然看见身后有个男人的影子，被无限拉长。随着闪电的消失，男人的影子也消失了。 白雪的心脏怦怦直跳，她加快脚步。 谁知，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白雪急速扫了一眼周围，发现就在前方百十来米的地方，是厂机关大楼的大门，里面还有零星灯光。 她铆足全部力气，撒开腿往机关大楼里冲去。 就在冲进机关大楼的一瞬，白雪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推着自行车，气定神闲地往外走。 “温厂长！” 那人就是温淮之，白雪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似的，扑上去攥紧了温淮之的自行车。 第49章 不会吧，爱上我了吗 “出什么事情了？” 温淮之盯着白雪惊魂未定的眸子，眉眼紧蹙了一下。 白雪没回答温淮之的问题。 她在确认安全后，第一时间往后瞥了一眼，发现机关大楼外的大路上，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 她眉头拧得很紧，她坚信刚才的人影，不是错觉。 温淮之顺着白雪的目光，往她身后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有人跟踪我。”白雪紧抿嘴唇，解释自己刚才的古怪行为。她为了安全起见，攥着温淮之的车把，不肯撒手，“温厂长，你现在忙吗？” “没什么事，准备回招待所。” 白雪红了红脸，提出了无理要求。 “温厂长，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温淮之瞥了一眼白雪的脸，白雪两道柳叶弯梅之下，带着一双惊魂未定的双眸。 她口里微微喘着气，整个人看上去紧绷着。 他点了一下头。 温淮之跨在自行车上，偏了一下身子，“上车，我送你回去，马上要下雨了。” “谢谢。” 白雪横跨，坐在了温淮之的车后座上。 温淮之微微一滞，觉得很有意思，白雪这种上车的法子，可是小孩子才会有的法子。没有女人会这么坐车。 这个想法，只是在温淮之心头掠过，他没有来得及多想，驮着白雪朝家属院方向去了。 “南院，69栋。” 白雪仰望着温淮之的后脑勺，报出了自己家的地址。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白雪脱口而出，她突然想起自己在家楼下偶遇过温淮之。 看来，应该不是巧合。 温淮之语气很平常，“我问的牛经理。” 一个问题憋在白雪嗓子眼处，始终没有问出口，那就是，“你问我家地址做什么？” 白雪咬着下唇，彤云布满了脸庞。 十来分钟后，温淮之把自行车拐进了69栋1单元楼下。 白雪跳下车，透过昏沉的光，她急速地说了一声“谢谢”。她钻进楼栋，往四楼家里跑去。 楼下。 温淮之并没有走，他仰头，盯着四楼左手的那户人家。 等了三四分钟，白雪的脚步声早已经没了，而四楼左手那户人家的灯依旧没亮起来。 太反常了…… 温淮之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他那双漆黑的瞳仁里，一点亮光也没有。他停好自行车，快步上楼，准备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四楼左手，大门虚掩着，透着一点点窗外的微光。 屋里传出金属碰撞水泥地板的声音。 温淮之把手伸进去，顺着墙壁摸到灯绳，他轻轻一扯。 “咔！” 白炽灯光骤然亮起。 眼前的一幕，让温淮之瞬间暴怒。 一个男人把白雪压在地上，男人的手，正落在白雪雪白的小腹上，上下游走。 温淮之箭步冲进屋里，男人却抽身而退。 他爬上窗户，纵身一跃！ 这可是四楼。 温淮之贴在窗户边，发现男人身段极其灵巧，他踩在三楼的窗户沿儿上，轻轻一跳，勾住另外一户人家的晾衣杆。 几步辗转腾挪过后，二楼，一楼！ 他仿佛一只黑狐，急速地消失在了暗夜中…… 温淮之刚要下楼去追，白雪闷哼一声，扶着头在地上挣扎起来。 温淮之这才细细去看白雪，顿时整个人就像被冰封了似的。 白雪的裤子，已经被男人退了一半。同样意识到自己走光了的白雪，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迅速提起了自己的裤子。 “别动！” 温淮之上前，掏出手绢，按在白雪的额头上。 “你头上有伤。你扶着，我去追人！” 白雪攥住手绢，十分镇定对温淮之说，“他是周志国，他还有刀。” 周志国这个名字，就像一个机关。 温淮之脸色陡然发狠，他整个人开始颤抖。 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冲向窗边，一条大长腿已经垮了上去，白雪强忍着眩晕，爬起来拖住了温淮之的胳膊。 “不行，太危险了。报警！” 温淮之心头剧烈起伏着，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神中带着决绝的狠厉，仿佛只有现在从四楼跳下去，他才能解气。 “你等着，我去追他。” “不用追了，报警。你不能涉险。” 温淮之原本剧烈起伏的心口，猛地一滞，他看向白雪的眼睛时，眼中带着腥红的莹光。 他一把揽过白雪，狠狠把她掐在自己怀中。 白雪完全愣住了…… 温淮之这是爱上自己了吗？ 不对！这份感情来得莫名其妙，太反常了，温淮之应该是有别的什么事情。 “温厂长。” 温淮之依旧紧紧搂住白雪。 他心口剧烈的起伏着，整个身子都出于战栗状态。白雪有些呼吸不畅。 “温厂长……咳咳” 白雪猛地咳嗽了两声，扬手锤了一下温淮之的后背，“我上不来气了……” 此时，楼道里传来脚步声。 白雪回头望去，白俊斜挎着书包，正惊恐地看着自己。 血，顺着眉毛，毫不客气的钻进白雪的眼睛。 白俊整个人都快疯了。 他看见自己姐姐被打伤，裤腰带还吊在白空中，露出白花花的肚皮。一个男人就想变态似的，紧紧搂住自己姐姐不撒手。 他砰的一下撞上房门，准备关门打“狗”。 “姐！你被他欺负了？” 白俊急得窜出眼泪，他去厨房抽了把菜刀出来，要为白雪报仇雪恨。 “不不！” 白雪扬手，一把把温淮之推开，顺带着把他扯了回来。 此时，温淮之跌坐在地上。 他失了魂似的，盯了一眼自己双手，他双眼迷离无神，搓了搓白雪留在他手上的血，十指狠狠嵌进发疯。 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转眼间，白俊提着菜刀，已经砍了过来。 “我他妈的剁了你！” “白俊！” 白雪扑上前，抵住了白俊即将下落的手臂，菜刀悬在半空中。 白雪心跳剧烈，她低头凝视着温淮之，他坐在角落里，整个人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 白雪仰头，盯住了白俊带着杀意的眼眸， “不是他，是周志国！” 第50章 报警 白俊一怔，手上的力道缓和了很多。 他拿刀尖指着指着温淮之，眼中带着提防，问自己二姐，“那，那这男的是谁？” “温淮之，新上任不久的副厂长。” “哐”的一声。 菜刀从白俊手中掉出来，拍在地上，差点没把他脚背剁掉。白俊吓得往后一退，咽了一口唾沫。 “温厂长？！” 白俊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菜刀的落地声，却让温淮之缓过神来。 他突然站起来，扣上西装扣子，整个人的状态恢复如初，“白雪，你确认刚才那人就是周志国？” 白雪越来越觉得温淮之不对劲，刚才失态成那样，怎么一下子就好了？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白雪点头， “没错。他找我报仇来了。” 周志国的脸，白雪在晕倒前看得很清楚，他阴鸷，带着杀意的目光，这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报警去吧。” 温淮之想也没想，拉着白雪，要往外走。 白俊似乎瞧出来了什么，嘴角泛出笑意。 二姐不愧是二姐啊，厂花把副厂长都给征服了…… 白俊捡起菜刀，放回厨房，他站在大门前， “姐，我陪你去报警。” 白雪瞪了他一眼，“你明天还要上课呢。你就别跟着掺和了，你赶紧洗洗睡。” 白俊撇撇嘴，目送两人手拉手下楼去了。 窗帘被风扯得呼呼啦啦响，白俊瘫坐在沙发上，抱着后脑勺， “切，这还怎么睡觉啊。” 温淮之骑车，带着白雪在厂区的梧桐大道上狂奔。 一路，厂区里安静极了，只有自行车链条发出的声音。 白雪突然扯了一下温淮之的衣裳，“温厂长，不去厂公安处。去江州市公安局。” “明白。” 温淮之惊叹于白雪的思维缜密。 如果去了厂公安处，公安处接警的人，一定会先报告给周厂长。这样，白雪就失了先机。 经过一路狂奔，温淮之的自行车，停在江州市公安局大门前时，他的背上已经微微渗汗。 他刚要下车，白雪抓住了他的车把。 眼前的女孩，目光灼灼，“温厂长，谢谢你帮我。但，我自己进去就好。” 温淮之淡淡一笑，戳破了白雪的心思。 “怎么？怕连累我？” 白雪轻轻在头上的伤口上摸了摸，咝了一声。 “算是吧，你赶紧回去吧。” “你倒是挺能操心。” 温淮之停好自行车，不由分说，背着手走进了公安局的大厅里。 白雪见状，皱了皱眉，只能跟在他身后。 “同志。” 一个穿着橄榄绿警服的年轻警察，从值班室里站起来，他刚准备问温淮之有什么事时，就见温淮之的白衬衣上沾满了血，身后跟着一个姑娘，头上在渗血。 他神色立刻紧张起来，走出值班室， “同志，报警吗？” 白雪点头，“对，我来报警，我被逃犯偷袭，是这位同志救我，并且陪我来报警的。” 警察一听是这个情况，随即带着二人，敲响了另外一个办公室的门。 “张队长，有恶性事件。” 白雪和温淮之，被警察请进了那间办公室。 “这位张队长，是我们局刑侦一队的队长。” 办公室里，那位被称作张队长的谢顶的警察，正翘着腿喝茶。 他扫了一眼白雪和温淮之，抿了一口茶水后，放下杯子，坐正了一些。 “同志，你报警吗？” “对。是我。” 他起身，给白雪二人倒了两杯茶，态度很好地安抚白雪，“慢慢说，别紧张。” 白雪倒是不紧张，她只是头疼。 白雪把在长征厂家属院发生的事情，和张队长详细地讲了一遍。 她刚回家，就被躲在门后的人偷袭了。借着闪电的光，白雪看清了男人的脸，就是前些日子已经判刑的周志国。 张队长不等她往后说，直接扬手打断了她的话。 “同志，事情发生在长征厂家属院。我们江州市的公安局是不能接警的。” 白雪看得出，他们不是不能接，而是不想接。 “你现在趁着这件事刚刚发生，赶紧回你们厂公安处报警。” 就在警察收笔，准备停止记录的时候。 温淮之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证，放在桌上，推到警察面前。 “轰隆隆！” 窗外，一声巨雷响起。 一道紫电从天边滑下，扯出一道白紫色的电光。光，映在温淮之的脸上，他的眼眸透着坚毅和执着。 那么一瞬间，白雪的心开始怦怦乱跳。 温淮之声音低沉，带着不可抗拒的威慑力，“同志，我是长征厂的副厂长，我叫温淮之。我希望你们局能接警，出了事情，一切有我负责。” 白雪狠狠吸进一口气，又徐徐呼出。 这…… 她要昏倒了。 和她同样震撼的，还有张队长。 长征厂的副厂长？！ 和江州市市长是一个级别，张队长细细观察了一下温淮之，觉得他顶多二十七八岁。这么年轻，就是这个级别？ 张队长不太相信，他拿起工作证，对着照片和真人，反复查看。 几分钟后，他觉得自己鲁莽了。 他站起来，合上工作证，十分郑重的交到了温淮之手中。 他微微颔首，“温厂长，恕我问句不该问的话，这个案子发生在你们厂里，为什么一定要在江州市报警？” “因为这姑娘说的周志国，是我们厂子的儿子。也是服刑人员。” 张队长倒抽一口凉气。 思索片刻后，他点点头，“好，这个案子，我接。” 调取档案后，张队长确认，周志国就是前段时间故意伤害案的犯罪人员。他被判处8年有期徒刑，目前应该在江州第一监狱服刑。 他抄起电话，给江州第一监狱去了一个电话。 约莫十几分钟后，江州第一监狱就给了他反馈。 周志国并没有保外就医，也没有假释。现在就在第一监狱服刑，狱警刚去确认过。 挂掉电话，张队长很为难。 “白同志。人在惊恐地时候，容易看错，你是不是因为太害怕周志国，从而把入室抢劫的人，看成了他呢？” 这时，法医已经处理好白雪的伤口，一个大大的纱布，贴在她的额头上。 她的头，还是一阵阵发昏。 白雪很笃定，摇了摇头，“不，那就周志国的脸。我没有看错。” “咝！” 一阵头疼袭来。 陡然，另外一个人的名字，在白雪的脑中涌现，她语调压得很低，“不，还有一个人，周志国的弟弟，周志军。” 现实中，到目前为止，白雪并没有见过周志军。 但是原书里提过，周志军和周志国两人外形非常相似。原身第一次见到周志军时，就是因为错把他当成周志国。 像一只小狐狸似的，依偎在周志军怀中撒娇。 周志军见嫂子如此热情，长得又如花似玉，顿时对她产生了不伦的情愫。 温淮之眉目低垂，思索了一下，仅在几秒钟后，他走向张队长， “我打个电话。” 第51章 直接找我好了 张队长赶紧把桌上的电话，推到温淮之手边。 温淮之接过电话，快速拨出去一个号码。 “喂，秦主任吗？我是温淮之。” “对，你现在来一趟江州市公安局。” “你没听错，就是江州市公安局！请你快点。” 张队长偷偷瞄了一眼温淮之，暗自捏了一把冷汗。今天夜里，江州市公安局可要热闹了…… 张队长先给白雪做笔录，笔录记到一半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值班的小黄带了一个中年男人进来。 男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身板挺得笔直，看上去十分正式。 他一见温淮之，立刻点头哈腰的走进办公室，脸色恭顺中带着惶恐。 “温厂长，您，” 温淮之起身，和他浅浅一握后，直插主题。 “秦主任，我问你一件事，周关山周厂长，是不是有两个儿子？” 秦主任扫了一眼坐在桌前的白雪，看见白雪受了伤，而温淮之身上都是血。他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些事情，顿时神色紧张起来。 “这，和周厂长有什么关系吗？” 秦主任偷奸耍滑，反而要套自己的话，温淮之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 他声音非常低沉，“回答我的问题。” 秦主任连连点头，仍然显得非常为难。 长征厂和江州市，关系一向不怎么和睦。尤其是江州市公安局和长征厂公安处，经常因为管辖的问题，直接闹到省公安厅。 再加上一些地方上和企业上的经济碰撞，导致厂里和市里，就像两个分割的社会。谁也瞧不上谁，谁也不想融入谁。 今晚可热闹了，长征厂的副厂长报警，直接越过公安处，来到了江州市。举报的对象很有可能就是周厂长的两个公子。 这！ 太不妙了！ 简直让江州市看了大笑话。 秦主任唉声叹气，觉得温淮之实在太年轻，不懂得轻重。 “周厂长是有两个儿子。老大周志国，” 秦主任瞥了一眼白雪，阴阳怪气，“因为故意伤害，正在服刑。” 他收回目光，继续说，“老二，周志军，沪市读大学。” “周志军在家吗？” 秦主任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是现在还没放暑假，应该是还在学校上学吧。” 张队长拿起笔，问秦主任。 “周志国和周志军两个人，就你个人而言，你觉得长得像吗？” 秦主任拧着眉头，想了想，回答。 “像。” 暴雨倾盆而下，瞬间，雨声淹没了他们的对话。 张队长看了一下手表，“温厂长，今天应该是查不出什么结果了。明天我们会去调查，周志军是否在沪市的事情。” “好，麻烦你。” 张队长亲自把温淮之送出公安局。 看着瓢泼似的大雨，温淮之往后看了一眼白雪。 就在这时，秦主任站在廊下，十分殷勤，“温厂长，你和白同志等一下，我马上把车开过来。” 温淮之点点头，也只能这么办了。 秦主任找警察借了一把伞，冲进雨中。 几分钟后，一辆银白色的桑塔纳开了过来，稳稳停在回廊下。 桑塔纳在八十年代，价值比现在的奔驰s级差不多。白雪觉得自己开眼了，副厂长每天吭哧吭哧的蹬自行车，办公室主任都开上轿车了。 车辆，行驶在回长征厂的路上。 秦主任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温淮之。 他清清嗓子，“温厂长，我冒昧地问一下，出了什么事情吗？” “白雪被人入室埋伏，打伤了头，险些被强奸。”温淮之说这些话的时候，白雪分明听见骨骼“咯咯”地响了两声。 白雪低头看向温淮之的手，借着昏暗的路灯，白雪看见他拳头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 秦主任似乎猜到了一些，他并没有很惊讶。 “温厂长，恕我直言。江州市的警察接警后，一定回去周家调查，周厂长就会知道是您报的警，您……会比较被动。” 温淮之胸腔中挤出一声冷哼，他的手放松了很多。 他抬起眼皮，瞟了一眼后视镜里，秦主任隐藏在镜框后的双眼，淡然的收回目光。 “被动，你指什么？” 秦厂长被噎了一下，红着脸勉励解释，“周厂长对您，也许会有看法。” 温淮之翘起了腿，修长的指尖，在膝盖处有节律的敲击着，显得从容不迫。 “让他直接来找我好了。” 白雪心脏一阵狂跳，她侧脸看向温淮之。 暴雨冲刷着他身侧的玻璃，迎着窗外的霓虹灯，发出五颜六色的暗光。他的身子，仿佛陷入一张绚丽多彩的画布中。 白雪有些迷糊了。 第二天，白雪在家躺了一天。 第三天起床，她先去职工医院换了一个纱布，这才去了前进市场。 姚强远远地就看见白雪过来了，他冲到白雪身边，刚要和她打招呼，就看见白雪头上顶着伤，脸色也不好。 姚强顿时火冒三丈，下颌角紧了紧。 “你被人打了？” 白雪神色凝重，点点头。 “妈的个蛋！谁敢打你，老子去把他的皮掀下来。你说，谁把你打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思考，白雪也不确定袭击自己的人，到底是周志国，还是周志军了。 她脸色沉重，往自己的门市部走去。 “说啊！” 姚强在她身后乱蹦，就像一只被激怒的猴子。 白雪猛地回头，盯着姚强的眸子，眼中充满不理解。 “猴子”就像被施了定身术。 “你说，一个人和另外一个人怎么可以像到这个程度？就连声音，眼神，都一模一样。” 姚强满不在乎，脱口而出。 “说不定就是同一个人。” 一声轻微的炸裂声，在白雪耳边响起，她的心撕开一条裂缝，一道光插了进来。 第52章 不速之客 对啊！ 从来就没有周志国和周志军之争，也许从头到尾，就是同一个人。 回到门市部里，天空中又开始飘雨。 姚强给白雪搬来一个板凳，让她坐下。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了吧？”姚强一直在意着白雪头上的上，他拧着眉头，眼中带着怒意。 姚强是自己的合作伙伴，自己这件事情，自然不能瞒着姚强。 白雪花了十几分钟，把自己和周志国的恩怨说了一遍。从当初周志国逼婚，到她亲手送周志国坐牢。 姚强听后，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他并没有说什么。 姚强站起来，双手插进裤兜了。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只是扯了一下衣襟，看向白雪的目光，充满了使命感。 下雨天，白雪本以为生意不会好。 但是到下午两三点，快关门的时候，白雪今天已经销售出去70多双防水布鞋了。 其中有批发，也有零售。 临关门前，姚强算账时，笑得嘴巴都快歪掉了。 “白雪，今天挣了小一百块！” 姚强抖了抖手中的零票子，钱的味道随风乱飘。 白雪也很高兴，她搓了搓手，觉得自己离财富自由的梦想不远了。 姚强锁门后，白雪拎着包，往公交车站走去。姚强紧赶两步，把自行车横在白雪眼前，拍了拍后座， “上车，我送你。” “算了，你今天来得那么早，自己赶紧回去休息吧。” 姚强不依不饶，满眼写着三个大字。 【不放心】 “真不用！” 白雪指了一下天，天色大亮着，“这才三点多，再说也不下雨了。就算真是周志国，他能在大白天把我咋滴？” 白雪笑笑，迎着到站的公交车跑去。 她没注意到，姚强蹬着自行车，一直默默跟在她的身后，直到她下车，直到她走进招待所的大院。 白雪钻进办公室，就撞上了齐天娇。 齐天娇一见白雪头上有伤，硬是把她压着，要看她额头上的伤口。 看着发际线里一道暗红色的伤疤，齐天娇心疼得直骂娘。 “浑蛋！还没抓住人？这些警察都是吃干饭的吗？”齐天娇叉着腰眼眶微红，仿佛受伤的是她自己。 心疼之余，她发誓要给白雪治好额头上的伤痕。 “白雪，我妈认识一个非常厉害的老中医，我去问她要联系方式。我带你去，争取不留疤。” 白雪觉得好笑，这道伤痕在发际线里，原本也看不见。 但好笑之余，白雪更多的是感动。 她拉住齐天娇的手，微微一笑，“谢谢你，天骄。” 齐天娇撇了撇嘴，“你再跟我客气，我可就生气了。” 下班后，白雪直接去了518。 她经过前天晚上的事情，发现温淮之似乎有什么隐情，以至于他那么失态。她想去看看，现在温淮之的情况怎么样了。 她屏气凝神，敲响房门。 屋里很快响起了动静，白雪站直了一些，调整脸上的笑容。 门，被打开了。 看着屋里的人，白雪微微怔了一下。 开门的人竟然是牛经理。 白雪极其自然的笑了笑，往屋里看了一眼，“牛经理，我找温厂长。” 牛经理脸上浮现出一丝莫名其妙的笑意，他打开门，把白雪让了进来。 518收拾的非常整洁，完全不像有人住的模样。 “温厂长分了房子，现在不住在招待所了。”牛经理解释道。 白雪有些失落，她怅然若失的往卧室里扫了一眼。自己之所以和温淮之有交集，就是因为他住在招待所，而自己在招待所上班。 现在，他搬走了。 看来，以后自己和他，不会再有什么机会见面了。 白雪有些失神的点点头，“谢谢你牛经理。”她转身要走。 “白雪，你等一下。” 牛经理从裤兜里掏出一封信，展开后，递给白雪。 信封上，“白雪”两个字铁画银钩一般，白雪接过信封后，她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这是温厂长让我转交你的。” 白雪道了声谢，一头钻进楼梯间。 她迫不及待的打开信封。 【周末，这个地址，带卷子来。】 白雪扫了一下信纸下方的地址，轻声哼了一下。 “你倒是不忘记这件事！” 她收起信封，脸色微红地走出招待所大门，往南区家属院方向走去。 刚上四楼，白雪就听见自家门里，传出陌生人的声音。 “姨夫，别忙了。” “没事儿，周乔，你就坐着休息。” 姨夫？ 周乔？ 白雪贴在门后，竖起耳朵往里面听。原书里，白家和娘家没什么往来，白雪对那些亲戚，更是一无所知。 突然，一只手搭在白雪的肩膀上，吓得她差点叫出来。 “我。” 白梅的脸凑了上来，带着微笑，“你咋不进去？” 白雪暗暗松了一口气。 自从自己帮助白梅赶走那个家暴男后，姐妹俩的关系缓和了很多，白梅不仅借给她钱做生意，还时不时回家打扫卫生。 白雪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指了一下屋里，“家里来人了，周乔。” “周乔？” 白梅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她来咱家做什么？” 白雪摇摇头，附在白梅耳边，“咱爸前两天回老家了。” “哼！” 白梅眼睛一翻，非常不屑，她拉着白雪走到楼梯间，“一会儿进去，你少搭理她。” 白雪想知道更多。 “为啥啊？” 白梅叹了一口气，高跟皮鞋踩在地上，有节奏的叩击地面，整个人显得非常烦躁。 “咱妈在村里的时候，和姓周的家里有婚约，结果姓周的和咱妈的妹妹鬼混到了一起，咱妈一气之下，这才跑到城里来的！” 呕吼…… 很开放啊！ 白雪掩着嘴，十分震惊，“为啥我一点也不知道？” “因为你还小。当然啥也不知道了。” 白梅急赤白脸地往白家大门看了一眼，相当愤怒。 “真是不要脸到家了！竟然还敢来！” 说完，白梅气冲冲地上楼，掏出钥匙就挤了进去。 白雪赶紧跟上去，就见白梅停在了大门口，原本要杀人的气势，也收拢了一下。 白雪往屋里看去。 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她屁股搭在沙发沿边儿，显得十分拘谨。 女孩穿着碎花衬衣，一条灰色裤子，脚上是一双破旧到发白的布鞋。 白大海指着女孩，热情地介绍。 “白梅白雪，这是你们的表妹，周乔。” 周乔扎着两只麻花辫，站起来的时候，辫子一颤一颤的，看上去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女孩抿了抿嘴，声音发颤。 “白梅姐，白雪姐，你们好。” 白雪冲着她笑了一下，白梅却冷着脸，把白大海拽到了凉台上。 白梅极力压低声音，屋内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爸！你忘了他们怎么对妈妈的，你怎么还把周家的人带到江州来了？” 白大海尴尬地往屋里瞅了一眼，往下压了压手，示意让白梅小点声。 白梅声音没小，他的声音却非常小，白雪竖起耳朵屏气凝神，才听了一个大概。 “你姨夫打电话来，说周乔初中毕业就没读书了，大姑娘在村里种地也不好。他们两口子求我，让我把周乔带到城里，招工。” “那你就带？！”白梅毫不客气，声调反而飙高了。 白雪借着余光，瞥了一眼周乔。 周乔坐回到沙发上，完全没了刚才的拘束感。她眼睛滴溜溜的在家里乱转。 白大海是个老好人，他扯了扯嘴角，笑得十分无奈。 “他们说你妈临死前，给他们写了一封信，已经原谅他们了。说有事让他们找我，我就答应了。” “啥！？信呢？”白梅的眼睛瞪得滚圆。 第53章 羡慕死了 白大海挠挠头，脸色涨红，“他们说时间太久，找不到了……” 白梅半张着嘴，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竟然又笨又蠢。 “爸，你太草率了。请神容易送神难！” 白雪暗暗摇头，替白家操心。 突然，坐在沙发上的周乔，猛地站了起来，她脸色通红地往阳台上看了一眼，抓起沙发一角的行李袋， “姨夫，你别忙了，我这就走。” 撂下这话，周乔拎起行李袋，快速往门边走去。 白大海抱怨了白梅，“你呀，你说话声音太大了！让周乔都听见了！” 白梅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她往前挪了两步，想去叫住她，走到阳台门边，她又停住了脚步。默默退回到阳台。。 白大海冲到周乔身边，准备赔笑脸。 就在他要开口之际，他的胳膊被人揪住了，他回身一瞅，竟然是白雪。 白雪冲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微微摇头。白大海似懂非懂，疑惑地看着白雪。 就在这时，刚准备夺门而出的周乔，“嘤”的一声。 昏倒了。 白雪回身，冲着白梅恬淡的一笑。 白梅走过来，附在白雪耳边，小声问：“这是咋了？” “咱们遇上高手了。” 白大海让白雪白梅一起，把周乔扛到白雪房间。 白雪抱着手臂，盯着“昏死”的周乔，白雪突然想起一件事。 白家只有两间房，白俊和白大海睡一间，白梅没出嫁时，和白雪睡一间。周乔来了，岂不是只能和自己睡一间？ 白雪把白大海扯出房间，十分不情愿， “爸！我和她住一间？” 白大海忙得大汗淋漓，他抽出毛巾擦了擦汗。 “你就先对付一下，等她招工走了，就好了。” “爸，你说这话不亏心啊？她是大学毕业还是咋滴？一个初中生，还想招工！”白梅毫不客气，怼了一句自己老好人爸爸。 白大海紧张地往屋里瞅了一眼， “祖宗！你就闭嘴吧！” 白雪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周乔可不是善茬。 看来以后，有的麻烦了。 “爸，你尽快给她联系招工吧。”白雪抓起围裙，挤进厨房忙活晚饭的事情了。 直到晚上十点多，白雪才走进自己的房间。她盯着床上的周乔，默默地在衣柜里掏出铺盖，开始给自己打地铺。 躺在地上，白雪总是不踏实。 也许是因为白天太累，没一会儿，白雪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半夜，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的声音，把白雪吵醒了。她借着月光，往床上看去，发现床上已经空了。 她假装熟睡中翻了个身，眯眼看去。 发现周乔正站在自己的书桌前，仿佛定住了似的。她慢慢走向自己，俯身，盯着自己的眼睛。 白雪极慢的速度合上眼睛，心脏也慢了半拍。 直到周乔确定白雪确实睡着了，她才又站回到书桌边。手，缓缓搭在了书桌的抽屉上。 “咯吱吱……” 木质摩擦特有的声音，在房间中被无限放大。 周乔的手，最终放弃，垂了下来。 她离开桌子，回到床边。 此时，地板上“睡着”的白雪，紧紧攥着被角。 浑蛋！ 抽屉里装的可是自己的老本，一个存折，里面夹着三百多块钱的现金…… 第二天白雪起了个大早，她没顾得上洗漱，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把抽屉中的钱和存折统统塞进包里。 想了想，她又把辅导卷子也塞进包里。 今天是周末，白雪在前进市场忙活了大半天，把关门的工作留给姚强后，白雪赶回了长征厂。 回到厂里，白雪往半山腰的专家楼方向走去。 专家楼，就是分布在长征厂后山上，星罗棋布的小洋楼的总称。 半山上住着的，全部是长征厂的重要领导。其中就包括周关山厂长，还有总工程师刘学明。 沿着山路，缓缓上行。 空气在雨后愈发清新，白雪深吸一口气，侧身看向山下，她顿时愣住了。整个长征厂尽收眼底，明明是工业化的景色，却显得无比壮观巍峨。 不知不觉间，白雪站在了16栋楼前。 这是一栋三层高的洋楼，这栋楼的廊檐下，爬满了粉白色的蔷薇花，把外墙包裹住。 白雪站在楼下仰望去，仿佛置身在花海仙境一样。 鼻腔中，目光里，馥郁芳香。 “在这儿。” 温淮之站在二楼，双手撑在窗台上，俯视楼下的白雪。 白雪听见温淮之的声音，仰头。 今，温淮之没穿西装。在白衬衣外，搭了一件薄羊毛背心，看上去居家气息十足，整个人暖了不少。 白雪绷直嘴角，人和人果然是不能比的！ 温淮之一个人住在一栋楼里，自己却要和一个心机鬼分享房间…… 委屈！ 想到这儿，白雪搂着自己的包，越来越紧。她暗下决心，自己一定要早日实现财务自由！她也想要一栋这样的房子。 温淮之下楼，给她开了门。 “请进。” 白雪顺着门缝挤了进去。 当她看见内里陈设的时候，白雪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眯着眼睛，冲着温淮之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温厂长，你家有没有藏东西的地方啊？” 温淮之皱皱眉， “多大？” 白雪掏出存折，十分郑重，“这里有我的生意本。” 温淮之嘴角斜钩了一下，还是把白雪带进了一楼楼梯下的书房，他抬手指着一幅画。 “墙里，有个保险箱。” 藏好东西，白雪真正松了一口气。 她走出书房，在客厅里环视一周。这里面家具齐全，哪哪都收拾的一尘不染。而温淮之让自己过来帮忙？能做什么呢？ “温厂长，你这儿很干净啊，还需要我打扫吗？” 温淮之靠在门框上，一本正经的问：“谁让你来打扫了？” 第54章 你给我做饭 温淮之把白雪带到厨房。 八十年代人家的厨房，大多是水泥砖砌成的，家庭条件好一些的，会在水泥预制板上，贴上一层瓷砖。 但是温淮之的厨房，让白雪震撼了。 灶台，依旧是水泥预制板制作，上面贴着一层白色瓷砖。但是上面，竟然有实木吊柜。 白雪往门后一看，更是吃了一惊。 门后有一台冰箱…… 八十年代，有冰箱的家庭简直是凤毛麟角。冰箱，洗衣机，彩电，是八十年代绝对的奢侈品。 温淮之绕到门后，打开冰箱下层。 他抽出来冰箱盒子，里面装的满满当当都是蔬菜，土豆，胡萝卜之类的。他又打开冰箱上层，又把里面的肉取了出来。 “你给我做五天的饭。” “……” 白雪强忍震惊，扒拉了一下眼前的菜。 “温厂长，你怎么确定我会做饭？” 温淮之挑了一下眉，带着微微吃惊的表情，“我以为女人都会做饭。” 他抱起菜，准备放回到冰箱里。 白雪把菜盒子压了下来，她扯了扯嘴角，撸袖子开始备菜。 “我倒是会做饭。” 白雪转身，依旧十分不解的盯着温淮之的眼睛，“但是为什么要做五天的饭？” 温淮之右手抬起，左手压在白雪的头顶。 白雪脖颈刹那间僵直，脸色微微泛红。就见温淮之打开吊柜，从里面取出了几个铝制饭盒，噼里啪啦一阵后，温淮之把饭盒摞在灶台边。 “我不想吃食堂，我也不会做饭。你帮我做一个星期的菜，我把他们全部速冻上，然后要吃饭的时候，我就热一下。很省时间。” 穿过来这么久了，白雪已经爱上食堂了。 长征厂的食堂特别棒。由于不缺钱，用料足，食堂阿姨也没有“帕金森”，她只要能赶回来，中午必定会去吃食堂。 她很难想象，竟然还有人不爱食堂。 “你觉得食堂难吃？” 白雪有些心虚，如果他觉得食堂难吃，那么自己做的饭菜也未必能入他口。 温淮之的剑眉上扬了一下，他靠在门框上。 “我对口腹之欲没兴趣。能填饱肚子就行，只要不是太难吃。我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排队上。” 白雪暗暗竖起大拇指，温淮之绝对是996的典范！ 她挽好袖口，系上围裙，开始洗菜备菜。温淮之则从身后掏出一本书，倚在门框上，默默读着。 这个比白雪家客厅还大的厨房，顿时安静的只剩下翻书的声音。 白雪心跳挤进了耳朵。 她转身扫了一眼温淮之，发现他读的是一本英文书。至于是什么类型的书，白雪看不清。 “温厂长，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温淮之没有抬头，他蹙着眉毛，轻轻回了一句，“没有。” 白雪自顾自的开始忙起来。 人一旦忙起来，就会忘记很多事情。比如，她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所有的菜都处理好以后，白雪盯着眼前的六种蔬菜，两种肉，开始了排列组合。 猪肉可以切丝，配上青椒是一道青椒炒肉。配上胡萝卜，是一道胡萝卜炒肉。 这就解决了两道菜。 猪肉切成肉片，可以用豆芽和白萝卜打底，做成水煮肉片。这就是第三道菜。 至于牛肉，就更简单了。切成块炖肉，配上胡萝卜土豆，就是一道土豆胡萝卜焖牛肉。在用西红柿炖一炖，又是一道西红柿牛肉。 五道菜，齐了。 两个多小时的忙活后，白雪总算是不负重托，把五道菜都做好了。两个盘子三个盆，这五道菜一字排开，摆在灶台一侧。 白雪把厨房打理干净，这才回头准备叫温淮之验收。 她转身时，吓了一跳，温淮之的动作一成不变，就像被人点了穴似的，他微微偏头，依靠在门框上，盯着手中的书。 白雪轻声一叹，唯一变了的，也许就是温淮之手中的书，阅读进度过半。 “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温淮之捧着书，抬起头，目光在白雪脸上停留了一下，又转移到灶台边。 他抽了抽鼻子，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 “好了？” 白雪点头，她指了指客厅里的座钟，“两个多小时了。你就一直站在这儿？” “嗯。” 温淮之合上书，走进灶台。 他俯身下去，目光停留在水煮肉片上，他打量了好一阵子。 “这是什么？” 白雪抽出一双赶紧的筷子，递到温淮之手边，“水煮肉片，你尝尝。” 温淮之接过筷子，夹起浮在最上层的一片肉，当他把肉片放在嘴中的一瞬间，他脸色大变。 整张脸变得通红，身子也僵直了。 “我忘了告诉你，这道菜辣。” 白雪连忙找水壶，给他倒了一杯水。 几秒钟后，温淮之的脸色逐渐平复，他狠狠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角浮着一层泪光。 “不是辣，是烫。” 白雪吐了一下舌头，“我又忘了告诉你，上面泼了一层热油，看不见热气……” 温淮之把筷子搭在盘子沿上。 他转身，看着白雪，眼中有些异样。 “你手艺不错。” 白雪微微偏头，她对赞赏一向来之不拒，“谢谢了，温厂长。” 她本以为温淮之会像正常人一样客气一下。没想到，温淮之直接端着水杯，走出了厨房。见白雪没跟着出来，温淮之还转身招呼了她一下。 “卷子呢？” …… 好气！ 白雪看向屋外，此时屋外已经黑得透透的，半点不见光亮。正常人不是应该客气一下，至少应该说一句，要不先吃一点吧？ 然而，并没有。 白雪忍着饿，坐在客厅里开始答卷。 语数外各一张卷子，白雪答完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后的事情了。把最后一张数学卷子交给温淮之的时候，白雪饿得两眼冒金星。 她猛地站起身，“温厂长，我饿了。” 温淮之翘着腿，正在批改英语卷子。他也不抬头，指了一下厨房方向。 等白雪再出来的时候，她发现温淮之靠在沙发上，一种奇异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咋了？我脸上有油？ 白雪走进厨房，掏出手绢擦了擦。 她发现手绢干干净净的，这才放心的走回客厅。 温淮之叠好三张卷子，起身，走到白雪近前，交给了她。 “你可以用之前买的那套书了。” 白雪展开卷子，除了自己故意做错的那几道题之外，其他的都是全队。 白雪微微一笑，故意凑近温淮之身边，“温厂长，你说的哪套书？” 温淮之盯着白雪的眼睛，“高中的成绩，真的是你的吗？” 白雪狡黠地笑了一下。 她背过手去，故意高高扬起下颌，“我这个人，只要想做，没什么做不好的。” 温淮之并没说话，他又接过卷子，把白雪错的那几道题，把详细的解法写在了卷子空白处。 “你拿回去琢磨琢磨，不会再来问。” 挺会啊！ 白雪忍不住赞了他一句。 这是还要自己过来的意思。 可，白雪头疼。 她回头望了一眼厨房，不会他还要让自己来做饭吧？ 温淮之开门的动静，咯吱一声，惊起林中几只飞鸟。鸟儿振翅而去，留下残余的鸣叫。 他蹙了蹙眉头，“你等一下。” 白雪站在大门前，外面的天漆黑一片。 半山腰上，小树林密布，只有沿途的微弱灯光，照亮着下山的路。其他零星洋房的灯光，就像天边的星星，微不足道。 温淮之转身回屋里拿了一件衣服，给自己披上。 “我送你下山。” 贴心，不贴心，全有了。 一路上，两个人没有半句话。只有走路的声音。 眼看着就要到厂区了，白雪停下脚步，“温厂长，我自己回去就行。” 温淮之还没回答，身后的小树林里传来一阵躁动，夹杂着人的惊呼声，这声音让白雪觉得非常耳熟。 “放开我！” 第55章 抓错了人 “放开我！他妈的！小心爷爷我掀了你们的脸皮，贴在你们的屁股上！” “……” 这声音太耳熟了，白雪撇下温淮之，迅速往小树林里钻去。 当她看见眼前一幕的时候，还是惊了。 “姚强？” 姚强被几个大汉按在身下，手上多了一副银镯子。 大汉各个面带兴奋，其中就有一个，白雪还认识。他就是江州市公安局的张队长。 张队长面色严峻起来，他一把揪起姚强的头发，姚强“咝”了一下，面色痛苦。 当手电筒照在姚强脸上的时候，张队长明显失望了。 “说！你为什么跟着她？” 白雪同样疑惑的看着姚强，姚强的脸被按在地上，五官扭曲起来，委屈的都要哭了。 “她是我朋友！我要保护她啊！” 只一瞬间，白雪眼眶子发烫起来，她不顾一切推倒压在姚强身上的警察。 “他是我朋友！” 姚强被白雪扶起来，他浑身一颤，觉得林子外，一道寒光直射在他的身上。 姚强猛地看去，就见一个身高腿长穿着西装的男人，他双手插在裤兜里，靠在树边，冷峻的盯着自己。 白雪把手绢递给姚强，帮他拍打身上的尘土。 “你一直跟着我？” 姚强觉得自己很失败，他不仅没有保护白雪，竟然还没人按倒了，太丢人了。他突然发了狂似的，嘶吼起来，“你们他妈的谁啊？我刚跟你们没完！” 白雪扯了他一下，给他飞了一个眼刀，低声说， “警察。” 姚强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他开始擦自己脸上的沙土，抱怨着，“哼！就只知道抓我，你们怎么不去抓那些探头探脑的呢？” 张队长引起警觉，他迅速在林子中间扫了一眼。 “还有人？” 温淮之走到白雪身后，用审视的目光，扫描仪似的扫了一道姚强全身。 “除了你，还有谁？” 姚强指向温淮之所住的16号楼，语气十分不爽，“我躲在那边等白雪出来的时候，发现有个人在屋外探头探脑的！” “多大年纪？什么样？” 白雪脱口问出，张队长喉头翻滚了一下，白雪把自己想问的全问了。 姚强比划着。 那人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一米八左右身高，浓眉大眼，耳垂很大，他穿着黑色的衣服，抱着胸口，双脚交叉，躲在窗帘后偷看。 “就是他！” 白雪敢肯定，姚强描述的人，那个动作，就只周志国本人。 排除了姚强的嫌疑后，张队长带着人赶紧往山上搜去，可是搜了半天，始终不见人影。但他们在姚强提供的地点，发现了有人长时间站立的痕迹。 他们不敢贸然去周关山家里搜索，于是决定和领导汇报后，去第一监狱，查一查周志国到底在不在监狱里。 警察走后，白雪和温淮之说了声再见，立刻和姚强一起下山去了。 温淮之矗立在树林边，凝视白雪远去的背影。 直到她变成一个小黑点，直到他再也瞧不见那个黑点，温淮之脸色逐渐冰冷起来，转身，回到了自己的16号楼。 姚强把白雪送到家楼下。 白雪指了指门洞，“我家就住在上面，我自己能回去了。” 姚强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担忧。 白雪有些不好意思，她绷直了嘴角，微微叹了一口气，“姚强，今天谢谢你了。以后这么危险的事情，就别做了。今天要是警察把你弄伤了，怎么办？” 姚强搓了一下鼻子，抽了抽，一脸不在乎的模样。 “老子把他公安局掀了！” 白雪“噗嗤”笑了一声，“拉倒吧，咱们还是挣大钱比较重要。” 姚强双手插兜，脚尖在地上戳来戳去。 “行，你上去吧。我在楼下看着你，你上去后，给我打个招呼。” 白雪点头，钻进了黑黝黝的门洞。 不到一分钟，四楼，左边的阳台上。露出来一张好看的脸蛋，她笑盈盈地趴在栏杆上，冲着自己挥手。 姚强仰头，冲着她挥了一下手。 他转身潇洒地走来了。 直到姚强走到另一栋楼的背面，他这才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阳台，已经人去楼空。他有些失望，但脸上还带着笑意。 白雪一转身，周乔的脸凑了上来。 “表姐，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吗？” 她问话的目的性很强，眼中带着欲望的光。 这点，让白雪非常不适。 她冷冷地说了两个字，“不是。” 白雪绕过她，回到自己房间，当她坐在桌前准备把卷子放进桌子里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抽屉被人翻过，书本叠放的角度完全有些许不同。 “砰！” 白雪合上抽屉，转身去了白大海的房间。 第56章 赶人 屋里。 白俊正搂着脚丫子剪指甲。白大海靠在床头，闭着眼睛，跟着广播里的评书摇头晃脑。 白雪推开门，砰的一声。 白俊抱着脚丫子，他从白雪眼中读出一股杀气。就见白雪走到白大海床边，扬手把收音机的关了。 白俊放下指甲剪，等着看热闹。 白大海打了个哈气，抱怨起来，“咋关了呢？正听见雍正遇见血滴子呢……” 他往枕头后缩了缩，一股脚臭味涌进了白雪的鼻头。 “爸，我有事和你说。” 他睁开眼睛，见到白雪站在床前，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小雪，你回来了？” 白大海脸上带着笑意，惬意的拍拍肚皮。 白俊瞥了一眼桌上的闹钟，有些担忧，“姐，你晚上就别出去。不安全！你，” 白雪向他飞过去一个眼刀，带着警告的意味。 白俊的话来了急刹车，瞬间闭嘴。 他答应过白雪，不把那件事告诉白大海。 父亲胆小怕事，白雪担心他知道了，徒增烦心事。白大海喝得七荤八素，也没听出白俊的话里有话。 他又打了个哈气，眼角挤出一点泪，“回来了就赶紧去睡觉吧，明天你还得去上班。” “我可睡不着。”白雪扯了个板凳，坐在床边盯着白大海，“爸，周乔什么时候走？” 白大海惬意的神情，挂在嘴角，逐渐凝固，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找到工作就走。” 白雪手指嵌进发缝，狠狠往后一捋。 “爸，她一辈子找不到工作，还能住一辈子？” 白雪可不打算忍，她扫了一眼白俊，又看向白大海，“你们把值钱的东西都看好了，省得丢了没地方找去！” 说完这话，白雪回到了自己房间。 昨天因为周乔突然装晕，白雪这才打的地铺，今天她可不想再惯着这事儿。 她把床上的铺盖收拢收拢，抱到客厅。 “周乔，你以后晚上就睡在这儿吧，我睡觉浅，有人在我房间里，我就睡不踏实。” 周乔怯生生地往后一缩，“二姐，那我打地铺吧。” “不是打地铺的问题，我不习惯屋里有别人。”白雪毫不心软。 白雪望着周乔绞着衣角，一副被欺负，又不敢还击的小媳妇模样。真心为这个心机女叹服，不愧是自己那位姨妈的孩子。 周乔声音哽咽， “二姐，我一个大姑娘，睡在客厅……不太方便吧。” 白雪把铺盖扔在沙发上，红唇勾起。 “你猜，这里为什么叫客厅啊？” 周乔顿时哑了。 白大海和白俊躲在门后， 白俊扑哧一声笑了，两手拳头紧紧捏起，“还是我姐有办法！” 白大海仿佛没看见似的，退回到床边，极轻的坐下，没有弄出一点点的声音。他掀开被褥，从里面翻出来一个纸包。 展开后，里面是一张存折，还有几张五十元的票子。 白大海舒展了一下眉头，把钱塞进自己枕头下。决定明天去一趟银行，把这些钱也一起存进去。 “砰！” 白雪把周乔关在门外。 她转身找了一床干净的床单，给自己的床换上了。这一夜睡的还不错，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白雪刚走进招待所大门，就们齐天娇叫住了。 “白雪！” 齐天娇快跑两步，站在了白雪身前。她细细查看白雪的脸，“咦，你怎么有黑眼圈了？” 白雪在眼睑下方按了按，确实有些浮肿。 她分析，应该就是前天自己在地上睡了一夜的结果。 “唉。”白雪摇头叹气，“家事不宁。” 在齐天娇的追问下，白雪把自己家多了个表妹的事情告诉了她。 齐天娇指了一下花坛附近的报刊栏，“有个公示，说是可以申请宿舍啊，你咋不申请一个？” 白雪扬起下颌。 “那里可是我的家，我得守住自己的阵地！要走也是她走。” 齐天娇竖起大拇指。 “我就佩服你不顾脸面的样子。” 白雪噗嗤一笑，两人肩并肩的走进招待所。 今天天气大晴，白雪在前进市场忙活了一整天，临到五点多钟，才匆匆赶回招待所露面，下班。 由于家里多了一个吃闲饭的，白雪也不赶着回家做饭。 她慢悠悠地买了点菜，赶在七点前回到家里。 推开家门，白雪就看见白大海，白梅，坐在沙发上，商量着事情。周乔坐在阳台门边的小板凳上，低着头。这么一看，她更像一个受气的小保姆了。 白雪没吱声，走进厨房开始准备做饭。 “白雪，你也出来一下。” 有了白梅的话，白雪这才抱着刚买的土豆坐在餐桌边。手上忙着削皮的事情，耳朵听着白梅说什么。 “周乔，我们托儿所招临时工，我看挺适合你。有吃有住，一个月二十多块钱。 平时帮着老师照顾一下孩子，打扫卫生。” 周乔咬着下唇求助似的，看向白大海。 “姨夫，我妈说了，不能当临时工。要找个正式工作。” 白梅一看见她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人，还想咋的？给你个厂长当，你能干？” “姨夫，你不是说我来等着招工吗？”周乔就像没听见白梅的话似的，依旧盯着白大海，“你可是答应了我爸妈的啊。” “喂！是我在和你说话啊。” 白梅翘起腿，高跟鞋悬在半空。 白雪算是看出来了，白大海没啥本事，还死要面子。说不定在周家说了大话，把胸脯都拍肿了。 白雪削土豆皮，手突然停了，她眯起眼睛盯着周乔。 “你有工作不去，我白家也不养闲人。要不这样吧，你每个月交十五块的伙食费和房钱。你就慢慢等工作吧。” 周乔眼睛瞪得滚圆，看向白大海。 “姨夫！” 白梅放下腿，冲着白笑了笑。 “白雪说得对，既然你不去幼儿园，执意要留我家，我看就这样办吧。” 白大海见两个女儿就像商量好了似的，执意如此，他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他突然起身，五官揪在一起，往厕所冲去。 “哎呦！我肚子疼，你们自己决定吧！” 屎遁…… 白雪勾起嘴角，继续削土豆。 白梅有些不耐烦，瞥了一眼周乔。 “喂，托儿所那边等我回话呢，你赶紧决定。我也好让她们去社会上招人，有的是人想干这工作呢！” 白雪适时补了一句。 “你要是继续等工作呢，就把饭钱交给我。要不，今晚也就断顿了……” 两姐妹一唱一和，把周乔逼进死胡同。 她想了一两分钟，最终气哄哄的一跺脚，不情愿地瞪了一眼姐妹俩，“去就去！” 翻过天，白梅就把周乔带进了托儿所里。 白大海听见关门的声音，这才装作睡醒刚刚起床的模样，谁知，刚出门就撞见白雪在喝水。 白大海笑得很不自然，“刚才谁走了？” 白雪呵呵一笑，无奈。 “爸，你把周乔弄咱们家来，太草率了。” 白雪没有多说什么，穿鞋，准备出门上班。 白大海叫住了她，“小雪。” 白雪背着包，回头望着白大海。 白大海紧抿着嘴唇，他眼神闪烁，声音压低了很多，“你爸没啥本事，喝醉酒了就喜欢吹牛。那天你爸喝醉了，就答应了下来……没想到，给你们找了这么多麻烦。” “人送走了，就行了。” 白雪扯开房门，回头冲着白大海笑了，“爸！晚上给你切半斤猪头肉？” 白大海眼眶子发烫，重重点头， “好嘞，加一勺辣椒！” 白雪刚到招待所，就看见大堂里站着两个警察，正在和前台比划着什么。 其中那个年纪稍大的，她还认识。 第57章 我这辈子跟定你了 “张队长。” 白雪热情地迎了过去。 张队长盯着白雪额头上的纱布，指了一下，“好点没？” 白雪心中一暖，点头，“好多了，谢谢你。” 张队长摆了摆手，“要是男孩啊，我也就不问了。女孩子，你这个一定要处理好，不然留疤就不好了。” 两人寒暄着，走向招待所外的花坛。 站定后，张队长给白雪讲了调查结果。 “白同志，沪市那边的调查结果有了反馈。周志军在沪市上大学，这些天没有离开沪市。同学和老师们，都可以作证。” 白雪凝眉沉思，整个人紧绷着。 张队长看出她的紧张，言语中带着宽慰。 “白同志，我已经向我们领导申请去监狱确认周志国的服刑情况。你尽管放心，我会第一时间给你反馈情况。” 白雪有些晃神，她转向这个看上去大大咧咧的警察，眼中满是感激。 “你是不知道，我们公安局和监狱是两个系统。我们去监狱这属于越权，挺麻烦的。”小警察解释起来。 张队长瞪了他一眼，“废什么话！” “谢谢你，张队长！” 白雪眼眶红着，她这次没有演技，而是真情实感。 “别谢我啊，我这是为人民服务。况且，”张队长搓了一下脸，干巴巴的脸皮，笑得满是皱纹。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江州市报警，我挺佩服你的。你硬气，我们警察更不能怂！” 说了声再见，张队长夹着公文包，领着小警察，风风火火走出招待所的大门。 白雪目送着他们，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转角处。 她慢慢收回自己目光，眼神散发着凝重的光，她踱着步子，拎着包，往大门口走去。 那夜，昏倒之前。 那张脸在闪电之下非常清晰，那就是周志国的脸，狰狞中带着复仇的欲望，自己绝对不对看错那张脸！ 既然周志军的嫌疑排除，那就一定是周志国。 他真的回来了…… 白雪双拳攥得越来越紧。 他用的什么方法离开监狱，他离开监狱为什么没人发现，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周志国要找自己寻仇。 这次，我不会再给你留任何机会，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 白雪扬起头，直视远方，目光前所未有的坚毅！ 她来到前进市场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远远地，就听见姚强招呼客人的声音。 “同志，我们这儿是批发，不讲价。” “凭啥不能讲价？” “你妈……同志，请看价签，不讲价的。”姚强尽力，耐着性子陪着笑脸。 “好吧好吧，要一双39的。” 中年男人不怎么痛快的递上零钱。 姚强麻利的接过钱，塞进包里。俯身开始翻找39码的防水布鞋。他头上抹了摩丝，低头时，也不显得蓬乱。再抬头时，依旧造型如初。 “您的鞋。慢走！” 中年男人临走前，回身看了一眼姚强。 “行啊，小伙子态度挺好，不错。” “谢谢夸奖，有需要您再来。” 姚强招招手，送走了中年男人。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白雪看在眼中，她眼角露出欣慰的笑意。看来，姚强已经很努力适应着新身份。 姚强坐在马扎上，翘着腿喝茶。 他一见白雪过来了，迅速起身，脸上带着抱怨。 “这儿有我呢！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啊，别这么着急过来。” 白雪抿嘴笑着，从身后抄出来一提包子，“哪么多废话，你还没吃早饭吧？” “对！” 姚强拎起一个冒着蒸汽的包子，往嘴里塞。 “呦，这味儿和我爸做的差不多。我爸现在就是每天忙着刷胶，都没时间给我包包子了。”姚强头一次主动提起姚新建。 自从胡大花去了青州之后，姚新建的仓库，就成了白雪和姚强的仓库。姚新建闲暇之余，就帮着姚强给解放鞋刷胶。 这让他有回到了曾经在鞋厂忙碌的日子。 “对了。” 姚强放下包子，灌了一口水。 “我爸又在改良胶水了，说是以后刷的鞋，会更软。” “太好了！” 白雪忍不住为姚新建叫好，“你爸真是厉害啊，不愧是和胶水打了半辈子交道的人了。” 姚强挠挠头，仿佛白雪在夸自己。 “等新胶水出来，我把配方给胡大姐他们送过去。”姚强又叼起包子，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我爸说，让你没事就去他仓库，请你吃饭。” “好。”白雪答应的非常痛快。 白天，招呼顾客全靠姚强。 白雪负责点货，整理账目。 他们在前进市场倒腾鞋，已经有半个月了。经过白雪的整理，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卖出防水布鞋一共1250双。 刨去房租，还有月末要给鞋厂结算的进货款，毛利大概有1000左右。 算完账，白雪把毛利的数字画了一个圈，抵在姚强眼前。 她顺带做了个一个噤声的手势。 姚强原本就是大眼睛，这一瞪，更是不得了，像是两只铜铃。 “这么多？” 姚强咬着下唇，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问白雪。 白雪噗嗤笑了一下，点头。 “如果情况好，到了月底结算时，应该翻倍。” 姚强努力调整自己呼吸，渐渐地，他心口起伏的幅度，小了很多。 江州市是淮南的省会，经济状况在全国都是很好的。这里最牛的长征厂，普通工人工资也就三十多块，也能过出了人上人的感觉。 现在，一个月能挣一千！ 他鼻孔微微放大，环顾了一下这个小店，无比自豪！ “防水布鞋可以继续做下去。但是任何一个单品，都不能做太长久的打算，” 白雪托腮，开始讲自己未来的计划，“我现在要找一种新的鞋，配合防水布鞋一起卖。这样下去，咱们慢慢探索，争取赚更多的钱。” 姚强收回目光，往前盯着忙忙碌碌的市场。 他的心，极速沸腾起来。 “白雪，我这辈子跟定你了！” 第58章 和稀泥 白雪没忍住，哈的一声笑了出来。 “我们这是合作。” 白雪刚说完，她“咝”了一声，赶紧扶着发缝附近的纱布，眉头蹙了蹙。 她的伤口又开始疼了。 在姚强的强烈要求下，白雪被他送上了回厂里的公共汽车。 临上车前，姚强强调。 “白雪，你放心，我会好好做事的。” 透过他的目光，白雪知道他说的话不打折。 “好，那就交给你了。” 白雪回到厂里的时候，已经快到下班的时间了。沿着梧桐大道走向招待所，她发现，周围的空气中，酝酿着下班前的躁动。 白雪加快脚步，埋头钻进招待所。 她的脚刚迈进铁门，就被一个人影拦住了去路。 白雪准备错身过去，被这人叫住了，“白雪，” 白雪这才仰起头，看了一眼男人的脸。 这男人正是那天在江州公安局里，被温淮之一个电话叫过来的中年男人。长征厂的办公室主任，秦英华。 男人脸色严肃，“你跟我过来一下。” 办公室主任，在长征厂是个很特殊的位置。他仿佛就像古时候的大太监，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权利，但离权利核心近，所以人人羡艳又忌惮。 但是白雪却不怵他。 因为，她就只是一个招待所的外勤而已。 犯不上…… “秦主任，有什么事吗？” “嗯，有事。” 秦主任转身往招待所后院走去，并不说有什么事情。 虽然她不说，白雪也猜到七八分。 大概就是因为自己报警的事情吧…… 招待所的后院，有一个篮球场，穿过篮球场，是一排仓库。仓库里存放着一些招待所装修后淘汰下来的家具。 秦英华径直走到最后一间仓库，他推开门，“咯吱” 合页生锈，发出细细的响声。 秦英华微微颔首站在门前，在身边欠出一条缝。 白雪顺着秦英华的肩线望过去，一个熟悉的背影，正背着手，站在棕褐色的书桌边，和旧家具带来的暮气融合在一起。 听见开门的声音，那个背影转身过来，眼中蕴着怒意。 白雪不怵，迎着她很有礼貌地点了一下， “魏主任，你找我。” 魏主任背着手，逐渐从暗色的角落里走出来，踱步走到白雪面前。 “白雪，你是仗着温淮之的势吗？” 白雪明知故问，她勾起嘴角，笑得明艳。 “魏主任，请问我是欺男霸女了，还是为祸一方了？” 白雪眯起眼睛，凑近了魏主任，她故意扬了扬眉梢，“要说仗势，我觉得你在仗周厂长的势。你一个妇联主任，怎么这么牛气啊？” 魏主任没想到白雪这么厉害，竟然敢和自己顶嘴。 她看向秦英华，而秦英华半张着嘴，似乎被白雪的出格言行定住了。 “白雪！” 魏主任只能自己上，她硬着头皮大喝一声。 “我这是就事论事，你少给我东拉西扯。你把我儿子周志国害进监狱还不算，现在又让江州的警察去调查周志军？” 魏主任喘气不匀，她捋了捋自己的心口。 “我志军的名誉都被你毁了！他现在在学校非常被动！” 生活像弹簧，你弱它就强。魏主任嚣张惯了，白雪打定心思，绝不让步。 “我可不像你，有这么大本事能左右公安局的调查。江州市公安局他们秉公办案，一切可疑分子都要调查。” 魏主任一听这话，心底的炸雷顿时被引爆。 她收起最后一点耐心，迈着大粗腿，冲到白雪身边，指着她的鼻子开骂。 “狐狸精！你就仗着和温淮之的势，就敢在我面前吆三喝四？！你就想骑在我家老周头上拉屎？” 白雪脑中，渐渐浮现出魏主任描绘出的画面。 她实在没忍住，捂住嘴巴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我警告你，你要是毁了我家志军的前途。我让你一家不得好死！” 秦英华在一旁观察白雪，他觉得这个白雪非常奇怪。 她不仅不怕魏主任，甚至就连周厂长，她似乎也不怎么放在眼中。 这不禁让秦英华想起，前几天温淮之陪着白雪去报警的事情。 温淮之不惜得罪周关山，也要陪着白雪去江州市公安局报警。可见，他和白雪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想起温淮之的背景，秦英华开始左右为难。 最终，他决定和稀泥…… “魏主任，借一步说话，”秦英华把魏主任拉到一旁，声线压得非常低，“你看她精神有点不正常啊，是不是吓傻了？” 魏主任拧着眉头。 眉心处，川字纹搅和着抬头纹一起，看上去类似于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田埂，十分诡异。 “她说她看见周志国了，说不定是看错了。” 魏主任想了想秦英华的话，突然回过来味道了。 她一把推开秦英华，把他闪了个趔趄。 “滚蛋！姓秦的，你枉受我家老周的栽培！你这个见风使舵的小人，你是不是跟了温淮之了，你和这狐狸精一伙的吧？” 白雪挑挑眉，抱着肩头，气势上一点也不弱， “你别乱吠，你这么想知道温淮之的事儿，不如把他叫过来问一问啊。” 说完，白雪留下一个鄙夷的目光，扯开了仓库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魏主任和秦英华同时被噎住。 直到白雪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才慌忙转身，举手起誓，“魏主任！我是周厂长和你一手提拔起来的，我绝不对可能有二心啊！” 他声音哽咽，五官扭曲，看上去像是要哭了。 魏主任看向秦英华，又把目光转向白雪消失的地方，她两道眉毛几乎连在一起， “她，真的疯了？” 白雪穿过招待所后门，准备去办公室。 她刚路过前台附近，被躲在里面照镜子的新任前台周美玉叫住。 “白雪姐，刚才有电话找你。” 第59章 入戏 周美玉放下镜子，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递给白雪，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 道了一声谢后，白雪直接把电话机，从前台提出来。 她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 电话机悬在半空。 她的脑中浮现出刚才魏主任教训自己的声音，她说自己“仗着温淮之的势”。 不…… 我只会仗自己的势！ 这就是自己为什么辛辛苦苦摆地摊，租门面的原因。只有自己有钱了，才不必看单位领导的脸色，才敢和领导拍桌子。 这，就是底气。 白雪笑了笑，放下电话机，按照纸上的电话号码拨过去。 电话里，响起张队长的声音。 “江州市公安局。” “张队长，我是白雪。” “哦，白雪啊。” 张队长的呼吸声，重重的涌进话筒， “昨天，我们去江州市第一监狱确认了，周志国在监狱里服刑。也翻看了管理日志，他最近没有外出就医等情况，也就是说，那天入室的另有其人。” 白雪握着话筒，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张队长，你们见了他本人吗？” “见了，确认就是周志国。” “好的，谢谢你张队长。” 电话里，张队长欲言又止，在“嗯”了两声后，他才接着说。 “白雪，我们会继续调查这个案子的，最近，你还是要自己小心。” 他的话没有说的很明白，白雪却心领神会。 这案子到现在，该差的都查了，该跟踪保护的也跟踪保护了，警方也不可能全天围着你转。 白雪带着感激，“明白，谢谢张队长。” 挂掉电话，白雪走出招待所。 坐在去前进市场的公共汽车上，白雪仔细回忆起魏主任教训自己的话。她对已经坐牢的周志国，并不怎么在意。 就算是自己“冤枉”他越狱，她也只字不提。 是她更在意小儿子周志军的名誉呢？还是她就知道周志国的事情？ 至于警察在监狱的调查结果，白雪也并不怀疑。毕竟，周志国这几天都没有出现，很有可能是通过他特有的渠道，回去了。 无论如何，那个打昏自己的男人，一定是周志国没错。 下车后，一阵初夏的热浪，裹着尘土袭来。 白雪掏出手绢，掩着口鼻往前进市场走去，就在看见“前进市场”四个鎏金大字的那一刻，白雪决定了。 她要主动出击。 这一次，就是你死我活。 周志国是个变态，他对自己下手极其狠毒。那夜，如果温淮之没有跟上来，自己大概率已经被他强奸分尸了。 想到这儿，白雪拳头攥得越来越紧。 “白雪？” “白雪！” 白雪猛地抬起头，发现姚强插着兜，拎着一瓶汽水往她手里塞。 “想什么呢？叫你几声都没反应。” 白雪接过汽水瓶，她吸了一口，汽水甜滋滋的冰凉沁人，她突然轻松了很多， 她大步走进门市部，坐在马扎上。 一瓶汽水下肚，白雪已经想出了对应办法。 她勾了勾手，姚强瞬间附耳过来。 “还记得我说的周志军吗？” 姚强猛地钻起来，满眼都是愤怒，“妈的！他又出现了？” 白雪摇摇头，“目前还没有。但是我准备先发制人了。” “我要参加！” 姚强已经开始搓手了，迫不及待了。 一阵燥热的风吹过门市部，白雪和姚强两人，有说有笑起来。姚强屁颠颠的给白雪买冰棍，白雪把自己的手绢递给姚强擦汗。 远远地看去，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情侣。 前进市场关门后，白雪坐在姚强的自行车后，“姚强，晚上有事吗？” “陪你呗！” 白雪面色红晕，扬手在姚强后背狠狠一锤。 “走，厂里新开了一个歌舞厅，咱们去跳舞？” “好嘞。” 一连好几天，白雪和姚强都维持在这个状态。 他们流连于长征厂和江州市比较出名的几个歌舞厅，夜夜笙歌。 两人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十分高调在厂区里出没，就像无业青年似的。 这天，关了门市部的店面，白雪回家换了一套布拉吉的连衣裙，和姚强肩并肩的走在厂区的梧桐大道上。 裙子是艳红色的，坠着白色小花，格外引人注目。 白雪正在和姚强说笑着，她脸色突然沉了一下。她低下头，刘海很自然的遮住了她浓妆艳抹的脸蛋儿。 就在十来步后，她和温淮之擦肩而过。 温淮之停下脚步，手搭在自行车把手上，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姿高挑的背影。 “白雪。” 白雪转身，有些惊讶，语气嗲嗲的，“呀，是温厂长啊。好久不见。” 温淮之上下打量着白雪，皱起了眉。 白雪的裙子贴身，把她整个曲线暴露了出来，她很苗条。裙子的颜色虽然很艳，但是穿在白雪身上，她的脸色衬托的就像娇艳欲滴的牡丹花。 温淮之扫过姚强的脸，停留了不到一秒，脸色一如往常。 “你周末把卷子带来。” 白雪微微眯起，粉红色的小嘴唇半张着，看上去很想笑，却又强忍着不笑。 “温厂长，你太可爱了。” 姚强扶着自行车，憋着笑看向别处。 白雪嘟着嘴唇，一跺脚，娇滴滴的风情万种起来，她走到温淮之身边，用一种近乎于同情的目光，盯着眼前的男人。 “温厂长，现在都提倡搞活经济。学习有什么用啊？还不是要找工作……我也不想去你家了，做饭真麻烦。” 白雪伸出葱葱玉指，迎着阳光来回看着，心疼地在手上摸了一下。 “你看看啊，上个星期在你家当保姆做饭，累得要命！人家的手指粗了好多啊。” 温淮之面色未变，他目光灼灼看向白雪，从容地问出了两个字。 “实话？” 白雪哼了一声，脸色很不情愿。 “当然是实话了，你以后别找我了。我现在可忙了……” 说完，白雪回身拍了一下姚强，急迫的坐在姚强的车后座上，“快走吧，一会儿歌舞厅就没好位置了！” 白雪抱着姚强的腰，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温淮之的背影。 那背影，宛如松柏，直挺挺的，就算是大雪压顶，也不会折去他的分毫。 她收回自己的目光，脸上笑意更甚。 就在自行车即将出长征厂大门的时候，白雪的心抽疼了一下，自己明明演技那么好，为什么有这种感觉？ 温淮之推上自行车，沿着梧桐大道，往半山腰的专家楼走去。 一路上，梧桐树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温淮之的脚步越来越快，任谁和他打招呼，他都像没听见似的。 回到16号楼，温淮之停好自行车，拎着自己的包，一头钻进书房。 他掀起墙上的挂轴，露出保险箱的一角。 第60章 堕落 厂区文化宫歌舞厅。 白雪不会跳迪斯科，她跟着节奏，在姚强的带领下，胡乱扭动的身子。 她很美，随便往那里一站，人们忍不住会多看她几眼。 人们纷纷开始议论她。 “看，那不是厂花么？” “呦，可不嘛？周志国刚进去，这又找了一个男人……没见过啊，这男人不是咱们厂的吧？” “我听说啊，白雪和新来的副厂长打得火热。这……哈哈。” “真是贱呐！狗改不了吃屎！” 讥诮声，讽刺声，谩骂声， 在白雪和姚强耳朵边飘来荡去，节奏强劲的迪斯科也挡不住。 姚强突然不扭了，他咬着牙， “狗日的！老子去撕烂他们的嘴。” 白雪扯住他的手，两人回到座位上。白雪撬开一瓶汽水，递给姚强。姚强正在气头上，翘着腿抖动，他偏头，不接。 白雪硬是塞进他的手里，“喝吧！嘴长在别人的脸上，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姚强从小混社会，一向都是拳头开路。 他没受过这个气。 “白雪，你不生气吗？” 姚强不可思议的盯着白雪，白雪这个人有主意，聪明，绝对不是甘心受气的人。而今天，她却能忍成这样。 白雪笑笑，抬手在舞池里指了一圈。 她压低声音， “咱们只要达成自己目的就行了。你如果冲动去打人，你进局子不说，那咱们要做的事情呢，这么多天的努力呢？打水漂了。” 白雪摊开手，淡淡一笑。 姚强咬着下唇。 他心道，也不是打水漂啊。 这几天和白雪泡舞厅，他觉得这是神仙日子。甚至，周志国那个混蛋一辈子不出现，更好。 临近十点，歌舞厅的人逐渐散去。 姚强骑着自行车，送白雪回家。 按照事先约定，今天，姚强要装作自行车链条坏了，让白雪自己回家。 白雪下车，狠狠踢了一脚自行车，“气死我了！早不坏晚不坏，偏偏人家累的要命的时候，它坏了。” 姚强满眼宠溺，他声音加大。 “小雪，要不我推你回家吧？” 白雪抄起包，在姚强背后使劲一砸，“滚蛋吧你，还不嫌丢人的！有钱你就买摩托啊，也不知道哪里弄个破自行车，每天丢人现眼的！” 白雪拎着包，气哄哄的往家属区走去。 “哒哒哒！” 高跟鞋踩地的声音，越来越远。 姚强盯着白雪的背影，而实际上，他在观察有没有人跟踪她。 白雪走了二十多分钟，已经来到自己家楼下。她突然停住脚步，往身后扫了一圈。 十点多，万籁俱寂。 家属区安静极了，拉灯绳睡觉的声音，在此时也清晰可辨。 这时，白雪家楼栋前的小树林里，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白雪的手往兜里插着，装作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她攥了一把事先准备好的辣椒面，随时准备发出攻击。 楼栋上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灯光下，男人的身影一晃而出。白雪捏着辣椒面，抽出手。 脚步慢了一下。 那人突然加快脚步，抵在白雪身前。 白雪脚步一顿，心跳极速在胸腔中乱跳。就在白雪即将洒出辣椒面的那一刻，她突然看清了男人的脸。 “回来了。”男人的声音，从白雪的头顶倾泻下来。 “温厂长？！” 此时，温淮之身后不远的房间，玻璃推开了。他谨慎的往前走了一步。 温淮之轻轻嗯了一声，“你过来，我有事和你说。” 温淮之插兜往外走去。 白雪想起去舞厅前遇见温淮之的情形，脸色一红，“温厂长，你是想教育我吗？你就别费精神了，我不值得。” 她暗骂周志国，要不是为了引出周志国，她才不会把好不容易经营好了一点的形象，再次撕毁。 现在，全厂的人都在议论自己，说自己狗改不了吃屎。 但是她下定决心，这件事决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温淮之。当她控制不住想和温淮之解释的时候，她就会想起那夜，温淮之失控的模样。 白雪不寒而栗。 白雪昂首挺胸，跟着温淮之走了几步。 “温厂长。”白雪打了一个哈气，她用手捂着嘴，泪花泛滥，“有事儿就在这说吧，我困了，想睡觉。” 温淮之转身，从包里掏出一本存折，递到白雪眼前。 白雪微微愣了一下，很自然地接了过来， “谢谢你啊，还特意送过来。” “我送过来，也是以后不想再见到你，既然不学习了，以后就没必要再见面。”温淮之拉上手提包，转身走了。 就在走出两步之后，他顿住脚步，转身。 他抬腕看了一眼表。 “最后奉告一句，还是注意安全。” 温淮之转身要走，白雪叫住了他，“温厂长，你等一下。” 温淮之再次转身过来，他的目光在白雪脸上停留了几秒钟，眼中似乎带着殷殷期待。 就在下一秒，白雪从自己包里翻出一堆零钱，又把存折里的三百块钱抽出来。 她数了数，全数塞到温淮之手上。 “这是还给你的钱。”白雪低着头，声音很清晰，“利息我回去算一下，再补给你。既然划清关系就彻底一点，利息我这几天寄给你。” “不必了。” 温淮之胡乱把钱塞进包里，大步流星往家属院铁门处走去。温淮之心口起伏不定，他觉得这个女人没救了。 “堕落。”温淮之脑中迸出两个字。 “哒哒哒！” 他身后传来了高跟鞋踩地的声音。 温淮之的心口撞击着，他脚步越来越快。他不想再为这个堕落的人耽误时间，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直到，他的胳膊被人拉住。 “温厂长，你等一下！” 白雪的声音，在温淮之耳侧响起。 温淮之停下脚步，他没转身，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你还有什么事吗？” 白雪扶住包，绕到温淮之身前，她面色如常，“温厂长，有一说一。既然我借你的钱结清了，那我给你写的欠条，你也应该还给我。” 白雪伸出手，抵在温淮之眼前。 第61章 绝交 温淮之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尽力让自己的情绪不外露。 几秒种后，他恢复如初。 他的脸色冷得像是淬过冰，眼中迸射出极寒的光，“不知道扔哪了。” 白雪哦了一声，无所谓的摇摇头， “没事，你改天写一个收条，注明欠款结清就好了。你写好了，我去拿。” “倒不必麻烦。” 声音冰柱一般，噼里啪啦砸在白雪的眼前。 温淮之在提包里翻出笔记本，他找了个灯光明亮的地方，“唰唰唰”一阵地笔走龙蛇。 不到半分钟，温淮之签下自己大名。 “嚓！” 笔记本上的一张纸被拽了下来，递到白雪眼前。 “你看一下。” 白雪结果纸，她看了一遍，这些字明明都认识，却一个字也没读进去。白雪叠起纸条，塞进包里。 她冲着温淮之投去一个明媚的笑容，这个笑容，却撞在冰山上，瞬间支离破碎。 白雪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里，她和白俊擦肩而过，一个字也没说，就像路过的是空气。 她关门，躺在床上。 白俊捧着一本英语书，站在白雪门前。他透过门缝，觉得这一幕很诡异。 白雪回家后，不论多晚都会看书学习。而今天，她不仅没有学习，就连脸都没有洗。 白俊在白雪门前晃荡了几分钟，实在忍不住，推开了白雪的房门。他把脑袋塞进去，小声翼翼的询问，“姐，你不舒服？” 白雪翻了个身，有气无力地回了一个字。 “困” 初夏的阳光，透过窗帘扑在白雪脸上。 她强撑着睁开眼睛，一股浓浓的脂粉味涌进鼻腔。她惊讶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昨晚竟然真的睡着了。 “对不住了，温厂长。” 白雪默默念叨着，爬起床。 她一边洗漱，一边回忆昨天对温淮之的态度。她真心希望周志国就藏在某个角落看着，她真心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盯着镜子里的脸，白雪忍不住拍了拍。 “等事情都结束后，我在和你解释吧。” 一个甜美的笑容，在镜子里绽放。 今天，她和姚强约定，两人要去市里最大的歌舞厅。 白雪从衣柜里翻出原身的裙子，她挑了好半天，才选中一款短款连衣裙。虽说是短裙，但也在膝盖以下。 当她穿着高跟鞋，出现在厂招待所的时候，瞬间吸引了男人们的目光。女人们依旧如常，对她唯恐避之不及。 “这才老实了几天啊，又开始浪了！” “就是，你看这裙子短的，就怕别人看不见她的大白腿！” 女人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议论白雪。 白雪提着包，一点也没往心里去。她在办公室里露了一个面，就打算直接去前进市场。 刚出门，白雪就被人叫住。 “白雪。” 她转身一看，眼前树下站着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 竟然是好久不见的刘胜利。 自打穿书以后，白雪就对原身这个曾经暧昧的对象，避之不及。但是今天，白雪决定不躲避他了。 原因很简单，她就是想把周志国赶紧引出来。当初，周志国第一次殴打原身，就是因为原身和刘胜利有说有笑，激怒了周志国，彻底把他心底的恶魔释放出来。 周志国！你快点出来啊。 白雪暗暗叫苦。 面上，白雪笑意盈盈，冲着刘胜利打招呼，“刘经理，你这么早啊。” “等你啊……” 刘胜利眼睛不老实起来，在白雪脖颈处扫来扫去。 白雪发恶心，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她往后指了指。 “刘经理，你夫人在那边呢。” 刘胜利惊恐地回头，在身后瞅了一眼，发现半个人毛也没有。他怨毒的看向白雪，嗔道，“小白，你真是学坏了！怎么还会吓人了呢。” 呕…… 白雪想吐。 就在两人聊得“热火朝天”时，齐天娇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齐天娇推着自行车，站在白雪身后， “白雪，我找你有事。” 刘胜利被齐天娇凌厉的目光逼走了，他不住点头哈腰，就像个小太监，“齐同志啊，你们聊，你们聊！” 齐天娇鄙夷的目光，送走了刘胜利。她转身，十分不客气的在白雪脸上刮了一道。 “喂，你到底是什么回事？” 齐天娇扯了一把白雪的裙子，这裙子又短又薄，完全不是白雪平时穿衣服的风格，她说起话来毫不客气。 “你哪弄得这些丑衣服，为什么每天穿成这样？” 她知道齐天娇是关心自己。 白雪掩嘴，漫不经心的笑着，“这就是我原来的衣服啊。” 齐天娇一脸震惊，她努力摇摇头，让自己清醒。 “不！怎么可能，穿这种衣服，不是你的性格！” 白雪在齐天娇心里，是颇有些江湖气的女孩，她很有品味，怎么可能穿这些土掉渣的衣裳呢！ “白雪！”齐天娇为白雪着急，“每天过来接你那个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肯定就是社会上的混子，你离他远一点！” 白雪哭笑不得。 如果不是为了尽早抓住周志国，白雪真的很想抱着齐天娇，告诉她，我没事，我很好。 此时，白雪心头暖洋洋的。 但，她只能拒绝齐天娇的好意。 “天骄，虽说你是我的朋友，但是那个人也是我的朋友。他叫姚强，哪天我把他介绍给你认识。” 齐天娇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的白雪。 她紧紧抿住嘴角，眼中充盈着泪水，眨眼间，泪水就像连成串的珠子，“哒哒哒”的往下掉。 “你太让我失望了！” 齐天娇骑上自行车，迅速拐进招待所背后的自行车棚。 结束前进市场的营业后，白雪坐在姚强自行车后，两个往市里最大的歌舞厅，“美美”歌舞厅里去了。 这就是几个月前，周志国因为殴打白雪，被当场擒获的那家歌舞厅。 白雪和姚强坐在角落里，高调的跳完舞后，又灌了几瓶汽水，磨蹭到晚上十点多后，这才骑车往长征厂方向回去。 车上，姚强小声嘀咕。 “白雪，咱们泡舞厅这都一个多星期了。钱花了不少，可是人从来没出现过啊。” 白雪声音压得更低， “耐住性子。” 说完，白雪摸了一把自己的衣兜，确认辣椒面的位置。 突然， “砰”的一声过后，姚强的自行车开始歪歪斜斜起来，他大声预警，“白雪，车爆胎了，你先跳下来。” 白雪轻盈地落地，她绕道自行车前。 果然，前胎憋了。 就在姚强下车检查自行车胎的功夫，白雪顺着马路往后走。她借着月光，发现路面上零零散散，落着不少图钉。图钉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幽幽银光。 “妈的！我车胎被图钉扎爆了。不得好死的玩意儿。” 不远处，姚强咒骂起来。 这不正常！ 白雪暗暗摸进了自己的衣兜，捏起一把辣椒面。 刹那间，一双沾染着铁锈味的大手，攀上白雪的口鼻。白雪被人往后一扯，瞬间失重，往下倒去。 惊慌失措间，白雪假意顺着那人的方向踉跄了两步。 突然，反手一挥，白雪扬出自己手中的辣椒面，那人就像事先预料到似的，转身，掩住口鼻。 “姚强！”白雪尖叫着求助。 那人见姚强已经举着棍子冲上来，他转身就要跑。 慌乱间，白雪只看见那人的背影，至于是不是周志国，她还不能确定。 白雪下定决心，不管你是不是周志国，决不能让你逃了！ 就在那人转身的空档，白雪迅速从另一个兜里掏出匕首，用尽全力扑上去，她拖住那人的脚，向上一捅，匕首直直插进那人的大腿。 “啊！” 那人惨叫一声，翻到在地上。 第62章 抓住了 就在那人翻身，抬脚，冲着白雪脑袋踹下去的瞬间。姚强一个飞踹过来，踢翻了男人的脚。 姚强的力度极大，直接把男人的小腿踹得砸在地上,发出咣的一声。 “啊！！” 又是一声惨叫，男人地趴在地上，痛苦地吟叫出声。 白雪翻身爬起来，冲向男人。 男人五官扭曲着，整张脸因为承受痛苦而变形，但白雪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这，就是周志国！ 白雪居高临下，盯着脚下的男人。她眼中没有仇恨，也没有兴奋，她只是掏出手绢，蹭了一下手上的血。 “姚强，送公安局吧。” 周志国翻身坐起，他惊恐地瞟了一眼腿上插着的刀，整个人软哒哒的。 “白雪，你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放了我好吗？” 白雪默不作声，嘴角眼梢，尽是玩味。 “白雪，我求你了……你要是把我送进公安局，我这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周志国跪爬到白雪跟前，白雪往后退去。 她恬淡一笑， “我就是希望你一辈子都出不来呀。” 闻言，周志国全身开始战栗，他结膜充血，就像一头饿狼瞪着月光下美艳的白雪，“臭婊子，你害我一次，又害我第二次。老子出来就是为了杀你！没想到着了你的道！” 一个男人歇斯底里的时候，就是他的陌路。 “白雪，我诅咒你！我要杀了你！” 姚强怕出事，护在白雪身前。 此时，吵闹声吸引了路人，眼见人越聚越多，白雪担心他真乱溜走，于是和姚强使了一个眼色。 姚强走到自行车边，从篮子里掏出一串麻绳。 他一脚蹬在周志国背后，用麻绳穿过他的手臂，反绑成了一个粽子。 周志国腿上插着刀，他吓得满脸惨白，没有力气反抗。 江州市公安局。 白雪先姚强一步，快速走进公安局值班室的大门，她扬手敲响玻璃，满脸急切。 “警察同志，张队长在吗？” 就在这时，坐在值班室沙发上的人，放下报纸。他惊诧的望向窗前的白雪，“白雪，你怎么来了？” 原来，躲在角落看报的人，就是张队长。 白雪提起一口气，满脸喜悦。 “张队长！我们抓住周志国了！” 张队长非常震惊，他直接把报纸拍在手边的茶几上，急匆匆的推门出去，他边走边问，眼中满是震惊，“你确定就是周志国？” “不会错的。他自己也承认。” 这时，姚强疫情把五花大绑的周志国，按进了公安局。 张队长快步上前，围着周志国绕了好几圈，他整个人都惊住了。 “没错！他就是。” 说完这话，张队长低下头，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他亲自去江州第一监狱，确认周志国正在服刑。现在，周志国穿着便装，出现在了这里…… 不对！ 为了进一步确认自己的猜想，张队长招呼了几个警察过来，让他们把周志国押进审讯室，先找法医处理伤势。 随后，他把白雪和姚强带进另外一间办公室，让他们稍作等待。 他自己则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他要确认一件事。 十几分钟后，张队长背着手，一脸沉重的回到了白雪所在的办公室里，开始亲自给白雪做笔录。 当他得知白雪姚强用计引出周志国后，张队长激动地拍桌而起，他在办公室转了几圈连连赞叹。 他给两个人竖起大拇指，送给他们四个字。 “有勇有谋！” 姚强激动着攥住手，整个人的呼吸越来越重。 他做小混子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被警察夸奖，他越想越激动，呼吸滚烫起来。 简单问了一下事情经过，张队长看向挂钟，“今天太晚了，你们都先回去。明天下午再过来，我们做一个详细的笔录，可以吗？” 白雪当然无有不应。 她太累了，急需睡觉。 得知姚强自行车被周志国洒的钉子扎破，张队长主动提出，把自己的自行车借给姚强，让她先把白雪送回家。 路上，繁星满天。 白雪仰着头，和星星对视。她的腿在自行车两边一甩一甩，心情好极了。 “你害怕吗？白雪。” 姚强兴奋之余，响起白雪被周志国拖走时的情形，还是心有余悸。 白雪高兴地哼着歌， “怕？我高兴得很，我无比轻松！” 白雪仰望着姚强的后脑勺。 她陷入了深思，自己是穿书的人，预先知道结局。所以为了避免被杀戮的命运，只能先下手为强，把周志国弄进监狱。 她本以为一切随着周志国入狱，就烟消云散。 没想到周志国竟然又回来了，还想先把自己弄死。那就别怪自己再把他送进去了。 “姚强，你绝对我的心狠吗？” 姚强慢悠悠的骑着车，转身看向白雪的脸。 “我佩服得很！” 回到家里，白雪睡了一个无比甜美的觉。 梦里，她成了大富婆…… 第二天一大早，白雪笑着醒了。 她换上了朴素的衬衣长裤，穿着白色运动鞋，朝气蓬勃的迈进招待所大门。 走在狭长的办公楼道里，白雪脚步愈发轻快，她打算赶紧露个脸，就去前进市场开始做生意。 就在这时，她被一只肉乎乎的大手，抓进了办公室。 白雪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 “牛经理！” 牛国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掏出手绢胡乱擦汗。 白雪往后退了一步，谨慎地瞪着他，“牛经理，你要做什么？” 牛经理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通气，他转身，满脸愁容的看着白雪。他掏出烟，狠狠抽了一口。 “你把周志国给送公安局了？” 白雪点头，心想，这消息传播速度相当快啊。 “没错，他想杀我。” 牛经理紧紧蹙了蹙眉头，对着白雪招手。 白雪预感到他有话要说，短暂放下戒备，往前挪了两步。 “你赶紧走，魏主任让我先来截住你，估计是要给你好看了。你听我的，你今天不要再厂里露面！” 正合我意啊…… 白雪勾起嘴角，今天她正好要去考察一下市场，开拓生意。 她临走前，手搭在门把手上，转身冲着牛经理经理灿烂一笑。 “谢谢你了，牛经理。这算你完成的第二件事……” 白雪消失在办公室门前，听着远去的脚步声。 牛经理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无奈的笑了。他似乎已经忘了杂志的事情，忘了自己和白雪还有这个约定。 离开招待所，白雪快步往长征厂大门走去。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厂机关大楼对面的回廊下。 那人正是周志国的妈，魏主任。 此刻，魏主任面部浮肿，情绪激动的和对面的中年夫妇讲着什么。两人眉眼横飞，看上去十分气愤。 白雪紧了紧心头，猛地停住脚步，往梧桐树后躲去。 她腹诽起来，真是冤家路窄。自己本想赶紧离开厂里，避开她找麻烦，没想到竟然差点撞了个正脸。 白雪回头，往招待所方向瞧去。 自己往回返？不太现实，公交站就在厂大门外，往回返是南辕北辙。如果从另外一个门走出厂里，指不定到中午也未必能到前进市场。 就在白雪踟蹰之间，一辆黑色轿车，稳稳停在白雪身边。 车窗摇下，露出了温淮之清俊冷冽的脸孔。 “上车。” 第63章 被偷窥 白雪看向回廊下，魏主任方向。 魏主任无意间往汽车这里瞟了一眼，白雪立马撤回身子，躲进梧桐树后。 “温厂长，你怎么在这儿？” 白雪神色淡定，关注魏主任动向的同时，还要应付温淮之。 “她马上过来了，你上不上来？”温淮之往里让了一个位置。 白雪迅速俯下身，扯开车门，钻进后座。 “开车。” 温淮之嘴角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意。 车辆直奔厂大门方向去了，路过机关大楼时，白雪往下一仆，伏在后座上，她的头直接搭在温淮之的腿上。 过了约莫一分钟后，温淮之的腿动了动。 “起来吧。” 白雪借着后视镜，往机关大楼回廊边看去，魏主任的身影已经很模糊了。 白雪收回目光，正视温淮之一眼，然后迅速看向窗外。一别几天，白雪又想起自己和他曾经说过的狠话，脸颊微微发烫。 但这家伙也太执着了吧，为了利息，竟然跟着自己？ 她清了清嗓子，“温厂长，我现在没带钱。利息，我明天给你行吗？” 温淮之在自己裤腿上拍了拍，不屑的目光，在白雪的脸上扫过， “我这么闲吗？” 他提了一下自己手边的包，亮在白雪面前。 “我去市里开会。” 白雪被噎住了，但她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哦，误会了，我还以为你找我要钱呢。”白雪呵呵一笑，随即望向身边的温淮之，“那你找我干什么？继续教育我？” 温淮之翘起腿，微微握拳撑住自己的脸颊，他望向白雪，眼中带着一丝丝玩味。 “你今天怎么穿得不像花蝴蝶了？” 白雪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 真的！ 这一身衣裳，和昨天的反差太大了。就是一件最普通的短袖衬衫，配着黑色西裤。 白雪以手握拳，假意咳嗽了一下， “我今天比较忙，没时间去舞厅。” “哦……”温淮之恰到好处的拖了一个长音，“把周志国引出来了，确实没必要去舞厅了。” 白雪谨慎的看向后视镜，正对上司机震惊的目光。 白雪赶忙收回眼睛，她询问似的目光落在温淮之的脸上。 “没事，” 温淮之有些佩服白雪的审慎了。 “你挺有本事的。” 白雪见他不忌惮司机，自己也就无所谓了。 她把碎发拢在耳后，从容一笑，“不然呢？周志国想要我的命，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总得死一个嘛，那就看谁手快了。” 温淮之迅速收起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他轻抚着额头，目光落在窗外。 白雪往外看了看，不远处就有公交车站。 “前面下车，谢谢。” 温淮之偏头看她，“你去哪？” 白雪本想说前进市场，但她想了想，还是说，“火车站。” 温淮之吩咐司机，“绕一下，去火车站。” 司机点头，往火车站方向左打方向盘。 临下车前，白雪说了一声谢谢，又对司机也说了一声谢。这才推门下去，正要关门时，耳边响起温淮之冰冷的声音。 “晚上把卷子带来。” 温淮之眉眼往上轻轻挑起，似乎话中有话。 白雪皱皱眉，看来今天不会轻松了。 但是看在他今天给自己解围的份上，白雪还是点头答应了， “好，七点钟。” 这一幕，被在路边买冰棍的姚强，看了一个正着。 他躲在冰棍车后，等着白雪过马路。 白雪被夏日的阳光晃得眼花，她掏出包里的折扇，展开遮住了日光。等她走到马路对面的时候，已经被晒的昏头转向了。 “白雪。” 白雪一只脚刚刚搭上马路牙子，就被从冰棍车后窜出来的姚强吓了一跳。 “人吓人，吓死人！” 白雪没好气的翻了他一眼。 姚强脸上冷冷地，温度和手里的冰棍差不多，他说话语速极快，来不及给白雪反应的时间。 “你怎么来这么晚？我们还要去公安局。” 白雪扬起精致的小脸，怼了姚强。 “你吃枪药了吗？警察说下午两点前去，现在才十点！” “两点前，” 姚强狠狠咬了一口冰棍，瞬间脸色更难看了，他捂住嘴，整个五官扭曲起来。 好容易缓过劲儿来，姚强气哄哄的说，“你也说了是两点前，现在就是两点前！” 白雪莫名其妙的看向姚强。 这家伙年纪轻轻，就到了更年期了？ 白雪笑了一下，她明白了，“姚强，你是大姨夫来了吧？” 姚强一愣，拧起剑眉。 “我没有姨妈，哪来的大姨夫？” “好好，”白雪掩嘴大笑起来，“你没有姨妈……” 白雪笑着，往门市部走去。 整个上午，姚强都窝在小马扎上生闷气，生意全靠白雪张罗。白雪爬高上低的给客人们拿鞋，收钱找钱，一上午下来，白雪忙得大汗淋漓。 “喏……” 一根冰棍，抵在白雪眼前。 姚强翘着腿，神情非常傲娇，“知道我平时有多累了吧？” “知道了！” 白雪一把夺过冰棍，瞬间入口，脸上写满了满足。 此刻，一道灼热的光，从前进市场门前的报刊栏附近射出，直达白雪白皙透亮的脸庞上。 “咝！” 她轻轻扶了一下头。 “怎么了？”姚强关切的蹲在白雪面前，盯着白雪发缝里的伤痕，“伤口又疼了吗？” “不是头疼。我突然觉得脸上刺痛了一下。” 白雪活动了一下脖颈。 第64章 告状 吃过午饭，白雪和姚强一起去了公安局。 在警察的安排下，他们等在了问询室。 几分钟过后，张队长披着衣服走进办公室，哈气连天。 “久等了吧？我刚眯了一会。” 张队长黑眼圈吊在脸上，全脸浮肿，一看就是一夜没睡。 “没有，刚来五分钟。” 白雪坐正了一些。 张队长端起茶杯，给自己灌了一口浓茶。 他放下茶杯，呵呵一笑，“白雪啊，你可真是立了大功了。周志国这个人，冥顽不灵。他在羁押室里，可是足足骂了你一夜。” 姚强噌的一下站起来，紧紧攥着拳头。 “王八蛋！他还敢骂人？老子去掀了他的脸皮。” 白雪尴尬的冲警察们笑笑，她扯了一下姚强的胳膊，飞过去眼刀， “姚强，坐下！” 张队长看看白雪，又看向姚强，脸上浮现出一层若有似无的笑容。 “姚强同志，你也很不错啊。勇于和犯罪分子作斗争，我在这里对你提出表扬！” 姚强瞬间呆住，他长这么大了，还从来没有被警察夸奖过。 “这个……那个……” 姚强的手，在桌面上蹭来蹭去，脸色微红，“其实我也没那么好。白雪是我朋友，我就是帮她的忙。” 询问正式开始后，白雪把昨天遇袭的细节，原原本本讲给了张队长。 张队长凝眉沉思，笔尖在记事本上划过，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问询到最后阶段，张队长问了白雪一个问题，“白同志，你是如何确定，第一次袭击你的人，就是周志国本人呢？从而决定对他实行诱捕的？” 白雪扬了扬眉，神色愈发凝重。 “他第一次袭击我的时候，我看清楚了他的脸。但是，你们又说他在监狱服刑，这让我一度产生过怀疑。我怀疑我是不是看错人了。” 白雪叹了一口气，笑了笑继续说：“其实，最终还是凭感觉。” 张队长面有愧色，他放下笔，合上了笔记本。 “白雪同志，这，是我的疏忽。” “不不，”白雪连连摆手，“其实你已经很负责任了。” “对了！” 白雪眯起眼睛，她突然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周志国为什么能离开监狱，又能出现在监狱里呢？” 对于这个问题，张队长没有正面回答。 “白雪，这件事情还没调查清楚。现在一切的线索，都出于保密阶段。” “保密？！” 白雪身边的姚强拍案而起，“他越狱啊！还想杀人！凭什么保密。莫非你们，” 姚强的后半句话，被白雪凌厉的目光杀了回去。 他想说，莫非你们是一伙的？ 张队长尴尬了笑了笑，“姚强的心思，我很能理解。但这是我们内部的调查，不到时候不能公开。还望你们理解。” 姚强悻悻地坐在板凳上，耷拉着脑袋，不耐烦地，“切……” 张队长坐得笔直，他十指交握，言语十分严肃。 “但是，我在这里向你们保证，经过这件事后，周志国会把牢底坐穿。” 姚强猛地仰起头，眼中充满了兴奋。 “真的？！” 张队长点点头，就像哄小孩儿似的，“真的。” 同时，白雪胸腔中挤出一股灼热。她穿到这个世界好几个月了，刚睁开眼时，就被周志国暴打，威胁。 她本以为送周志国进监狱，就能解决这一切，没想到，周志国有过墙梯，她竟然出来了。白雪暗暗祈祷，希望这一次的绝地反击，能够换一个长久安宁。 结束了在公安局的笔录，白雪回到长征厂时，已经接近下班的时间了。 她刚钻进招待所大楼，牛经理就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他紧拧眉头，冲着白雪招手，“过来，有事。” 白雪跟在牛经理身后，两人一起往天台走去。 牛经理脚步很快，走起路来，有种地动山摇的架势。他这么着急，应该就是魏主任的事情了。 白雪忍不住想笑，魏主任真觉得自己是长征厂的皇后了，每个人都要怕她，从她？ 站定后，白雪先给牛经理吃了一个定心丸。 “牛经理，你放心吧。我会尽量躲着魏主任的，不让你为难。” 牛经理很胖，由于刚才走得太快，已经开始大喘气了。他靠在平台边，摆着手，“不，不是这件事。” 他掏出手绢，在额头上蘸了蘸。 “下午，张婉梅来找我。” “张婉梅？！”白雪精致的眉眼动了动，她有不好的预感。 “对，就是刘成功的老婆。她来我这儿告状，说你上班不务正业，去前进市场做生意。” 牛经理谨慎地望着白雪，似乎在等待白雪否定的答案。 “哦……” 白雪拖了一个长音，“她没看错人。” “白雪，你，”牛经理插着粗壮的腰肢，气得直摇头，他声音压得很低，“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为什么要让她看见，她和你不对付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 牛经理指着白雪的鼻子，“你！你然我怎么说你好呢？” 白雪眼见牛经理比自己还急，不感动是假的。 “我本想拖住她，可张婉梅明摆着就是想把事情闹大。她说我这个直属领导既然不管，她就只能向服务公司反映了。” 白雪望向服务公司的方向，恬淡地笑了一下。 牛经理一脸震惊的看向白雪，脸色很是同情，“白雪，昨天周志国是不是又刺激到你了？” 其实，事到如今，招待所的工作对于白雪来说，已经是可有可无了。这两个月，她之所以留在招待所工作，无非就是原身没钱，她不能饿肚子。 经过两个月的努力，买鞋的生意走上正轨，如果她全心全意去做生意，应该在半年内，就能攒下上大学的全部费用。 现在，是时候抽身了。 她转身，目光柔和的看向牛经理，微微颔首，“牛经理，谢谢你对我的照顾。这件事就算第三次，我会信守承诺，把杂志还给你。” 牛经理脸上的神情凝滞。 他是真的忘记了了杂志的事情，在白雪的提醒下，牛经理的眼眶红了红，“杂志的事情都过去了。你呢？你现在可是火烧眉毛了。” 牛经理收起手帕，往前上一步。 “白雪，你说，我能做些什么？” 白雪望着服务公司，从容一笑，“你就下班回家吃饭吧，什么都不用做。” 吃过晚饭，白雪带上卷子，来到了半山腰的16号楼。 “进。” 温淮之微微侧身，把白雪让进门。 “这是利息。” 白雪递过来一个信封，温淮之点头接了，他没客气，直接把白雪带到了厨房。 看着满满当当的菜堆在灶台附近，白雪头疼。她转身扯开冰箱们，发现冰箱里已经空空如也。 “我做的饭，这么好吃吗？” 温淮之看向天花板，声音有些奇怪，“我就是图个方便。” “哦……”白雪有些失望。 她关上冰箱门，开始备菜。 她发现，这些菜竟然和上次的一模一样，土豆，胡萝卜，西红柿。 看来这个人吃饭真的不讲口味，就是图个方便。 “哗啦啦……” 水声在厨房里蔓延。 白雪往后瞥了一眼，温淮之依旧抱着一本英文书，靠在门框边等自己做饭。 白雪有些失神，回过头来继续洗菜。 像今天这样的日子，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她又回望了一眼温淮之，想说自己打算辞职的事情。 最终，她还是没说出口。 白雪暗付道，如果说了，他会觉得我在向厂长告状吧？ 第65章 辞职海阔天空 做了五六个菜，白雪收拾完厨房后，已经累的筋疲力尽。 温淮之没有怜香惜玉，又把卷子怼在白雪眼前。 “今天还是三套，语文数学英文。” 白雪想哭，她挑起了可怜巴巴的眼睛，“温厂长，我最近实在有点累。要不周末吧？好吗？” 温淮之摇头，满脸不近人情，“周末我有事。” 他翘起腿，继续读书。 白雪长长叹了一口气，干脆盘腿坐在地上，“悲愤”交加。 埋头苦写，完成三套卷子已经快十点了。 白雪把笔拍在桌子上，往前推了推卷子。 “我写完了。” 温淮之抬腕看了一眼手表，他起身，走到门边，回望地上坐着的白雪，“我送你回去。” “什么？现在不改？”白雪瞪着充血的眼睛。 温淮之深吸了一口气，扯开大门，“嗯，我困了。要早点睡觉。” “你！我自己走。” 白雪气急败坏，温淮之却执意要送她。 两人一前一后，往山下的家属区走去，路过周厂长家小楼的时候，温淮之瞥了一眼灯火通明的窗户，里面的人似乎在吵架，偶有哭声传出来。 “他们，找你麻烦了吗？”温淮之眯起眼睛。 白雪狡黠地笑了，“魏主任早上想去找我，我溜了……” 温淮之皱皱眉，脸上浮现出一丝异样， “你能躲一辈子吗？” 白雪耸了一下肩膀，脸上丝毫没有畏难的神色。 她已经拿定主意，明天自己就去招待所辞职。自己离开招待所后，就不是长征厂的人了，魏主任又能拿自己怎么办？ 如果她撕破脸皮，敢拿自己爸爸姐姐下手，那就别怪自己也有手段了。 温淮之停住脚步，目光落在白雪脸上。 “有需要我帮忙的，你可以开口。” 白雪淡然一笑，背着手绕过温淮之， “真没有。” 温淮之跟在白雪身后，嘴角扬起一抹软软的笑。 和温淮之道别后，白雪睡了这几天以来，唯一的一个踏实觉。 第二天一早，白雪揣上辞职信，就去了牛经理的办公室。 “进！” 牛经理一看来人是白雪，惊得冲她翻眼皮。 “你的事儿晚点再说。” 白雪一看，原来办公室里还有一个男人。那人五十多岁，瘦高个，地中海。 男人转身，望向白雪，脸瞬间拉得很长。 “你就是白雪吧？” “是啊，你是？”白雪拖了一个长音，她没见过这个男人。 牛经理满脸冒汗，带着谄媚的笑对男人说，“对，她就是白雪，万经理。” 白雪看向这个男人，他应该就是服务公司的总经理，牛经理的直属领导，万寿城。 万寿城往上沙发上一坐，翘起腿，眼中泛着不友好的目光。 “你别走，我今天就是来找你的。” 白雪暗笑，看来，张婉梅的状，已经告到服务公司去了。 “行，您说。” 白雪不卑不亢，却把一旁的牛经理都要吓出精神病来了。他挪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他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我接到厂里人的举报，说你每天不上班，在外面自己搞小生意对吗？” 万寿城冷哼一声，翘起腿。 他的语气十分严肃，“你这是非常恶劣的行为！要受处分！” 牛经理掏出手绢擦了擦汗，他挤到万寿城身边，点头哈腰，“万经理，咱们也不能听一面之词吧，要不调查一下？说不定是误会呢。” 万寿城一个凌厉的眼色杀过去，牛经理就像被塞了一口大粪。 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什么误会啊，我看处分也不必要了，直接开除！”万寿城大喝一声。 就在牛经理心口狂跳的时候，办公室门被敲响。 “咚咚咚。” 听见这声音，牛经理就像遇见救星，他冲上去，打开办公室的门。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牛经理办公室的门前。他戴着眼镜，下巴微微扬起。 “秦，秦主任！” 牛经理整个人紧绷起来，就连坐在沙发上的万寿城也连忙起身，迎着秦英华走了过来。 他伸出双手，脸上挂着敬畏和讨好， “秦主任！您怎么来了？” 秦英华淡淡一笑，递上自己的手。 他到招待所，可是经过温淮之受益的。 自从温淮之知道白雪擒住周志国后，就知道魏主任肯定要继续揪住白雪打压。他让秦英华帮他照看白雪。 秦英华思量了一个下午，决定“投靠”更有前途的温淮之。 温淮之背景深厚，技术过硬。加上年纪很轻，怎么看，他都是比周关山更有前途的领导。秦英华决定，也为自己的前途搏一把。 他答应了温淮之。 秦英华是整个厂里消息最最灵通的人，昨天张婉梅去服务公司告状的事情，他就通过眼线听说了。 魏主任直接找到万寿城，示意他借此大做文章，整死白雪，秦英华也知道。 秦英华故意在白雪脸上扫了一眼，透出和善的目光，他随即看向了万寿城。 “万经理，你要开除白雪啊？” 万寿城一脸痛心，指着白雪，“是啊，她太不像话了！不好好上班，自己在外面做生意。这简直就是尸位素餐。” 秦主任呵呵一笑，拍了一下颤抖着的万寿城。 “万经理，别激动嘛。年轻人犯错误就批评嘛，没必要开除吧？” 万寿城呆住了，光秃秃的额头上，瞬间淌出豆大的汗珠。 他是经过魏主任授意，这次的目的，就是要把白雪赶走。可是秦主任这个关头杀出来，不可能是偶然。 秦英华是个人精，他为什么要偏向白雪？偏向白雪，对他有什么好处！这些问题在万寿城脑袋里跑了几个来回，依旧毫无头绪。 和万寿城的一头雾水不同，牛经理心里门清。 他明白，白雪肯定是搭上温淮之那条线了。不然，整个长征厂，能请动秦主任来救急的，没有别人了。 牛经理更加确定，自己一定要牢牢站在白雪一边。 “是啊，万经理，要不你再考虑一下？”牛经理的语气，显然比刚才有力地多， “白雪是外勤人员。她只要不耽误本职工作，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这才厂里也是约定俗成的。” 白雪知道，时候到了。 她掏出包里的辞职信，递到牛经理手中。 “牛经理，谢谢你替我说话，这是辞职信。” 牛经理懵了，托着信一脸询问的目光，落在秦主任脸上。 “白雪，辞职可不是开玩笑，你自己可想好了！”秦主任神色严肃，目光炯炯，聚集在白雪的脸上。 秦主任的眼中，似乎还在暗示些什么。 白雪微微颔首，道了一声谢。 她又转向了牛经理，目光同样意味深长，“牛经理，麻烦你今天帮我办一下。” 第66章 后手 几天后，当牛国林翻出最新一期的厂报，开始一天摸鱼生涯时。他才明白，白雪的眼光是多么深远。 【如果人人都做蛀虫，长征厂如何立于企业巅峰？】 “噗！” 滚烫的茶水，把牛国林烫得跳了起来。 他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立马卷起报纸，快步走到外勤人员办公室，牛国林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目光焦灼不安。 “白雪呢？” 办公室一角，仅剩的一个男职工正在吃包子。 他嘴里塞的满当当的，傻乎乎的摇摇头，“不知道啊，好几天没见到了……” 牛国林狠狠拍了一下脑门，他急糊涂了，白雪早在五天前，就已经辞职回家了。办理辞职的手续，还是他亲自去给白雪办的加急。 他快步下楼，瞪上自行车，朝家属院方向飚去。 就在他刚拐进家属院的一瞬间，他眼前瞬间一亮。一个身材苗条，走路风风火火的身影，闯进自己的眼帘。 牛国林加速，一溜烟的奔向那个人影。 “白雪！” 白雪正要往公交站走去，一听有人叫她，便回头瞥了一眼。 “牛经理，你早啊。” 白雪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不好意思的冲着牛国林笑了笑。 “对不住啊，牛经理！我现在就上去给你拿，” 白雪狡黠的笑了笑。她是答应过牛国林的，这几天要把杂志还给他，可是辞职后的几天，她每天都泡在前进市场，忙的晕头转向。 今天看见牛国林，她才想起来这件事。 牛国林掂起小短腿，喘着粗气，“不是。我不是找你要书，你看看这个。” 牛国林掏出报纸，把标题指给白雪看。 “长征厂是解放后共和国建立的最大的汽车厂，历经风雨四十余年……服务公司做的就是服务，招待所又是服务公司重中之重，现如今，招待所生了蛀虫……” “对于蛀虫，我们不能任其妄为。白雪同志，应该做出深刻检讨……” 白雪在心中默默念着，眉头越蹙越紧。 就算是批评文章，也没有点名道姓的。如今自己被厂报点名批评，目的就是让自己变成整个长征厂的笑柄。 白雪视线迅速下移，指尖指着通讯记者的名字。 牛经理叉腰，气得原地转了好几圈，“记者，红梅。就是张婉梅！太不像话了！” 白雪长长出了一口气，如果是张婉梅，这件事反而简单多了。 “牛经理，谢谢你。你几次三番的帮助我，我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牛经理神情严肃， “这些话就别说了，我老牛虽然私德不怎么样，但是我佩服你。”牛国林眯起小眼睛，四下看看，确定没人他才开口，“白雪，要不这件事，向上反应一下？” 牛国林指了指天空。 白雪明白，他这个向上的意思，指的就是温淮之。 “你虽然辞职了，但是你爸爸和姐姐还在厂里工作。就连你弟弟，也在子弟高中读书，你不能让自己名声就这么被毁了，会连累他们。” 白雪思索了几秒钟，露出云淡风轻的笑容。 “没事，我能搞定。谢谢你，我先走了。” 直到白雪大步流星往厂门外走去，牛经理也没听清楚，他扶着自行车把，原地发愣。 “搞定……” 是什么意思？ 白雪没有去前进市场，而是直接去了报社。 不管牛国林帮自己，是巴结温淮之也好，还是想早点拿回杂志也罢。有一句话，牛国林说得对极了。 白家一家都在厂里，自己被冠上“蛀虫的名号”，会连累他们。 这件事甚至比周志国的事情，还要严重。 周志国被自己弄进监狱，大家对自己很大程度上抱有同情。但是如果被按上“蛀虫”的帽子，那就不能翻身了。 张婉梅，你必须要付出代价！ 长征厂报社，位于长征厂广播大楼后，是一个独栋的三层小楼。 白雪来到了记者办公室， “请问，张婉梅在哪？” 白雪语调很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坐在门口办公桌后的小伙子，抬起笔往后指了一下，“里面的办公室。” 白雪淡淡一笑，“谢谢你。” 小伙子顿时脸色通红。 “这不是白雪吗？” “嘿嘿，有好戏看了……白雪可不是个软茄子……” “就是，周志国都能被她弄进去！” 白雪身后，传出记者们窃窃私语的声音。这声音不聒噪，这声音是白雪前行的战歌。 “砰！” 白雪一把推开里屋办公室的门。 此时，张婉梅正翘着腿，惬意无比的照镜子。她一见白雪站在门前，顿时有些慌张起来。 “你，你不会敲门啊？” 白雪微微一笑，走到张婉梅桌前。她把报纸扔在了张婉梅桌上，报纸展开后，恰好露出张婉梅的社论。 “呦，为这事啊？” 白雪点点头，“是啊，我想问问你啊。作为记者，你报道一件事情，最重要的原则，应该就是真实吧？” 张婉梅见白雪跟自己发狠，她拍桌而起。 “你算什么东西，你一个蛀虫！你在外面做生意，是我亲眼看见的。” 白雪噗嗤一笑，举起报纸，指给张婉梅。 “看看你写的是什么，招待所职工！我已经辞职了，你怎么还写招待所员工啊？” 张婉梅的瞳仁突然放大，她不敢相信白雪的话。 长征厂非常难进，放眼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单位。白雪怎么可能放掉这块肥肉！绝对不可能！ “辞职？”张婉梅抱着手臂，往后靠了靠，“你少骗人了。我才不信呢！” 此时，门前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大家都在等待有什么后续。 “你可以去调查，厂里已经批准了。没人能做得了假。” 张婉梅被噎住了，就像一团棉花塞进喉咙，不至于堵死气道，但也是吐不出来，咽不下去，难受到了极致。 白雪抄起报纸，狠狠往桌上一砸。 “啪！” 张婉梅吓了一个哆嗦。 “红梅记者，你工作上把私人恩怨掺杂进来，已经失去了做记者的本分。你不配，你但不上记者两个字。” 说完，白雪收起报纸，往门前走去。 站在众人面前，白雪潇洒转身，扬起手中的报纸。 “红梅记者，你必须和我等报道歉。否则，下一个辞职的人，就是你。” 张婉梅坐在椅子上，气得心口忽上忽下。 她的胸前非常丰满，从旁人的角度看去，简直波涛汹涌。 她做梦也想不到，白雪竟然辞职了！这个贱女人，为了和自己作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张婉梅猛地站起来，发疯似的冲向白雪。 “啊！” 一声惨叫，在白雪身后响起。 张婉梅趴在地上，嘴巴鼻子鲜血横流。两颗白花花的门牙，躺在血泊里，看上去非常渗人。 白雪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走到张婉梅身前，俯身一看，张婉梅的腿卡在板凳里，还没来得及拔出来。 “啪啪啪！” 白雪忍不住给她鼓掌， “牛！” 白雪没有多耽误，她直接挤出人群，在一群爆笑声中，大步流星的往公交站走去。 她在前进市场忙活了一天，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就在她掏钥匙时，听见屋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姐夫，你家白雪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第67章 不要脸的母女 白雪攥住钥匙，贴着门板细细听上去。 “你说长征厂啊，招待所的前台，是多好的工作啊！她竟然辞职了……” 女人哀叹一声，带着哭腔。 “我家周乔，每天在幼儿园做临时工，辛辛苦苦起早贪黑，你看这小脸啊，蜡黄蜡黄的，真让人心疼！” 白雪靠在门边，嘴角扬起一抹不屑。 敢情是周乔的妈，原身的亲小姨，金丽华来了。 这消息还真是灵通啊，自己辞职还没几天呢，远在深山的她们，都知道这个消息了。 “她既然这么不珍惜这份工作，就应该让给周乔啊！我们周乔肯吃苦的，肯定能干出来。” 屋里，金丽华声音明显软了很多，听上去带着几分媚态， “姐夫！你帮我们去招待所里问问嘛……现在还有没有机会挽回，让我们周乔去顶了白雪的岗位。” 白大海一直没吭声。 金丽华开始咄咄逼人，“姐夫！你倒是说话啊，白雪好端端的浪费这么好的工作岗位，这对我家周乔不公平！” 白雪被气笑了。 她把钥匙往钥匙孔里一捅，瞬间拧开门锁。 金丽华一见白雪回来了，瞬间收起脸上的媚态。她直了直身子，微微扬起下颌。 “呦，小雪又长漂亮了……” 周乔，坐在金丽华身边，抬头挺胸直视白雪。 “表姐，你回来了。” 白雪把包挂在门后，脸上满是戏谑，“咋了，这是我家。我回家还要向你们打报告啊？” 周乔脸色一沉，撒娇似的扭向金丽华。 “妈，你看看她！” 金丽华板起一副大人脸孔，开始教训白雪，“你表妹是关心你，你怎么浑身带刺呢？” 白雪瞟了一眼白大海，白大海捧着茶缸子，开始喝茶。 白雪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换鞋后走到客厅。 “小姨啊，看你说的。好在我的刺，长在身上了。不像您，您的刺都长在脸上了吧？能防手榴弹吗？” 金丽华坐在沙发上，就像被手榴弹炸过一样，惨不忍睹。 “妈，” 周乔急的要哭，她知道白雪说的不是好话，但是她真的没听懂，“她说这话什么意思？” 金丽华气急败坏，一把甩开周乔的手，骂了一声。 “蠢货！” 金丽华深深呼吸了一下，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不和白雪正面刚，而是转向了白大海。 “姐夫，你家白雪，” 金丽华欲言又止，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处，透出关切的模样，低声说：“白雪这里是不是出了问题？” 白大海脸色不好看起来，他却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白家的大门被撞开，发出“哐”的一声响。 白大海仰头一看，竟然是白梅气哄哄的进来了，他“咝”了一声，紧皱眉头继续当鸵鸟。 “金丽华！你脑子就是有病。” 金丽华被白梅这么一骂，瞬间暴起。 “白梅，你是小辈！怎么和你小姨说话的？” “小姨？”白梅抱着手臂，鄙夷的在母女脸上扫了一眼，“敢情你还知道我妈是你姐啊？你去问问你现任丈夫，原来和我妈是啥关系？” 老底被揭穿，金丽华气得血气翻涌。 她“嘤”的哼了一下，翻了个白眼，软绵绵的往后倒去，周乔接住母亲，痛哭起来，“妈妈！妈妈……你别吓唬我啊。” 此情此情，白雪摇摇头，“你们不愧是母女，招式都不带换一下吗？” 白梅狠狠啐了他们一口，拉起白雪的手，往大门口走去。 “走，咱下馆子去！” 坐在厂文化宫对面的小饭店里，白梅给自己倒了一杯啤机。她托着泛红的脸，整个人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白雪点了两个家常菜，一个青椒肉丝，一个炝拌黄瓜。 这还是这对姐妹，平生第一次在一起下饭馆。 白雪举起汽水瓶，在白梅啤酒杯上轻轻一磕，白梅皱了皱眉，盯着白雪手中黄乎乎的瓶子， “咋，你不喝酒了？” 原身是喝酒的，酒量还不小。 但白雪觉得，喝酒就是逃避现实的行为，她很不喜欢喝酒。 “戒了。” 白梅一饮而尽，她目光温柔的落在白雪脸上。 “真好，你现在特别好。” 白雪又帮白梅满上，还给她夹了两口菜，“你也不错啊，现在这么勇。做人就应该洒洒脱脱的，对不？” 白雪话说到一半，白梅眼泪啪嗒落地。 “我刚才骂金丽华，其实也不全是因为恨她。毕竟，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了。” 周围的喧嚣声，改过了白梅的哭腔。 “因为什么？” 白雪的筷子悬在半空，她盯着白梅通红的眼睛。 白梅狠狠咬着下唇，贝壳似的牙齿下，嘴唇边缘已经发白。 “万宝林，有问题，” 白梅肩膀就像是装了马达，不住地颤抖起来。白梅手中攥着的啤酒杯，杯子里淡黄色的液体往外翻涌着，撒在白梅的虎口处。 “他有问题！他，” 白雪精致的眉头凝成了川字纹。 “姐，他又打你了？！” 白梅摇摇头，表情却比挨打了还要痛苦。 白雪请轻抚了一下刘海，目光直视白梅，“姐，这种男人，你还不离婚，是打算留着过年当下酒菜吗？” 第68章 我有办法 “你还年轻，啥也不懂。” 白梅端起啤酒杯，两口下去一饮而尽，透过玻璃瓶底，一股灼热的哈气沾染在瓶底上。 她把杯子往桌上一磕，充满了无奈。 “离婚，这是最丢人的事情了。我宁可做寡妇，我也不能离婚。” 说完这话，白梅的眼珠滴滴哒哒地往下垂，看得白雪心中不好受。 老一辈儿的话，宁拆三座庙不毁一门亲。白梅只要自己不坚定离婚的心思，白雪也不能硬逼着她离婚。 想到这儿，白雪只能端起汽水瓶，在白梅的杯口轻轻一磕，她送给白梅一个从容的笑意。 “姐，无论如何我都支持你！生活是自己的，我就不多掺和了。但你记住了，身后还有我们呢。” 白梅掏出手绢，蘸着眼角的泪花。 她盯着白雪的眼睛，嘴唇轻微颤动起来。 眼前的白雪，和之前那个令人生厌的妹妹，判若两人。 她曾经一度怀疑，白雪是不是得了“精神病”，但是经过这两个月相处，她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精神病”妹妹。 “不说我了，” 白梅嘴角扬起笑，她给白雪夹了一筷子菜。 “你，是真的辞职了？” “是啊。” 白雪很轻松，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膀，“你也知道的，我第二次把周志国弄进去了，” 白梅噗嗤笑出来，冲着白雪竖起大拇指。 “小雪，姐服你！” 说话这话，白雪突然放下筷子，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 “辞了就辞了，我还有积蓄呢！你要用钱啥的，就告诉姐，姐还能养活你。” 白雪抬起眼皮，火辣辣的热流在眼底涌动。她拎起汽水瓶，在白梅的杯子口重重磕了一下。 “别担心我，我现在好着呢。” 两人磨磨蹭蹭地聊天吃饭，走出小饭馆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把白雪送到楼下，就在白雪准备进楼栋时，白梅叫住了她。 “小雪，明天咱们去逛中心百货吧？” 中心百货，是整个省城最大的商场，白雪还真没有去过。 “好！” 白雪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第二天下班早，白雪回到长征厂，她想和白梅一起坐公共汽车去中心百货。她在幼儿园门前等白梅，一直等到老师们都走光了，也没见到白梅的影子。 “这就是她妹妹吧？” “可不，多好看啊。唉……” 隐隐的议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白雪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 她大步迈进幼儿园，准备去找白梅，谁知刚走到滑梯旁边，就看见白梅一脸心事耳朵从教室里走出来。 “姐！” 白雪迎了上去，挽住白梅的胳膊，关切地问她，“你怎么了？出啥事了？” 白梅紧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白雪眉眼一挑，联想起刚才被人议论的事情。她明白，肯定是自己连累了姐姐。 “有人欺负你？” 白梅摇摇头，整个人情况很不好。 “你不说，我进去找他们去！” 白雪转向往回走，一把被白梅抓住了手。 白梅压着白雪的手，把她拽出了幼儿园。 她又急又气，整个人开始颤抖，明显是强忍着不良情绪，“我说还不行吗？我，我就是被转岗了。” 原来，白梅今天接到转岗通知。 她原本是幼儿园里，担任教学任务的老师。可是今天被幼儿园人事科的通知，她被调进了后勤。 幼儿园的后勤，无非就是给孩子擦屁股，照顾生活。 “那你现在干的活，和周乔那个临时工一样？” 白雪叉着腰，气得七窍生烟。 白梅狠狠跺脚，五官气得扭曲起来，“我可是正经老师！教小孩子学问的，现在可好了，我成了打杂的阿姨！” 白梅站在幼儿园树下，靠在白雪肩头抽泣起来。 白雪逐渐平静下来，她拍打白梅的肩头，轻声安慰，“姐，你放心。我有办法帮你。” 第69章 魏主任被抓 自从辞职后，白雪就打开了新思路。 她现在时间充足，不用去应付招待所的露脸，也不必考虑原本就很脆弱的人际关系。她现在只有姚强一个同事，简单干脆。 姚强退居幕后，开始给顾客打包，找鞋。 白雪负责洽谈，收钱。 中午吃了饭，白雪去马路上买了两根冰棍，塞了一根给姚强。 白雪坐在摇摇椅上，惬意地望着蓝天，她看向姚强， “姚强，照现在的态势发展下去，咱们以后就成了批发商了。”白雪眯起眼睛，享受难得的闲暇时光。 姚强有一搭没一搭，翻看着早上的出货单子。 他心里美滋滋的，白雪辞职了正好，对生意也上心了很多。 白雪说得没错，今天一早上，卖出去五十多双鞋，只有两双是零售的，其余全部都是批发。做批发商可比零售舒服太多了。既不用给人找鞋试鞋，也不用磨嘴皮子和人讨价还价。 突然，姚强嘴里的冰棍不动了。 他整个人木棍似的，杵在白雪眼前。 “怎么了？” 白雪停止摇晃，坐直了一些。她仰头看向姚强，姚强手中的冰棍都要化了，水顺着他的手腕子淌下来。 “喂？你傻了？” “不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 原来，这几天出货量特别大，姚新建自己刷胶的速度，已经赶不上进度了。店里的货卖出去以后，他们的门市部将面临无货可卖的局面。 “要不，你去帮你爸刷胶，我在这儿自己看店。” 白雪认为，这是给父子俩创造相处的好机会。 姚强使劲摇头。 白雪掩着嘴笑起来，如果姚强是个胖子的话，以他此刻摇头的速度，他脸上的肉都能起飞。 “那我去。” 白雪站了起来，她扯下套袖“啪啪”排干净套袖上的灰尘，收进了记账桌子下的抽屉中。 姚强一转身，拦在门前，他拧着眉头十分不情愿， “你可拉倒吧，我不放心。还是我去吧。” 白雪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她惬意地坐回到摇椅上，继续摇着老头乐。 “那就谢了。” 下午和上午一样，出货的速度就像打仗，半刻不能停歇。 临关门前，门市部货架上基本就空了。 姚强插着兜，嘴里叼着烟，扫了一眼空荡荡的货架，“我明天去仓库刷胶，明天你就休息一天吧。” 和白雪商量好后，他又目送白雪上了公交车。 等公交车消失在马路尽头，怎么也看不见的时候，姚强才蹬上自行车，往自己住的地方骑去。 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的白雪，全然没有注意到车后目光灼灼的姚强。 她目光在稍纵即逝的街景上划过，思索着白梅工作的事情。 白梅是幼儿园正式职工，却被调岗成和临时工一个岗位，这就是侮辱性转岗。肯定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自己现在辞职，他们在工作岗位上不能使绊子，只能对自己家人报复。 昨天是白梅，今天就很有可能是白大海。 明天，会轮到白俊吗？ 白雪目光变得深邃悠长，她望了一眼不远处即将达到的长征厂，决定晚饭后，应该去找温厂长反应一下这个问题了。 回到家的时候，白雪先趴在门上听了一下，确认金丽华不在自己家，这才开门进去。 一股酒味扑鼻而来。 白大海正坐在阳台上，摇着扇子喝小酒。 “小雪，你小姨回去了。你以后按时回家就行。” 白雪呵呵一笑，放下钥匙。 “爸，敢情你也知道我避着她呢？” 白大海叹了一口气，端起小酒盅一口闷。 “唉，我也没法子啊。我总是抹不开面子……连累你们姐妹了。” 白大海就是老好人，又好面子，弄成现在这样，也怪不得别人。白雪轻摇了一下头，埋进厨房做饭去了。 晚饭后，白雪离开家，往专家楼走去。 就当她沿着小路，往温淮之的16号楼方向看去的时候，不远处的周关山家，传来了动静。 白雪立马躲在树后。 “老周！你就不管管吗？” “老周，江州市公安局的警察们，什么时候能在长征厂撒野了！？” 这是魏主任的声音，尖叫着。 白雪掩在树后，慢慢探出半个脑袋。 门前，几个身穿橄榄绿制服的警察，正站在魏主任身边，其中一个女警察，拽着魏主任把她拉出家门。 “同志，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否则不会来你家请你的。” “什么证据！什么证据，你们血口喷人！” 魏主任歇斯底里的尖叫着，含血的目光就像一头怪兽，时刻能把女警一口吞噬。 女警十分无奈，和周围几个男警察交流了一下目光。 其中，一个男警察往前挪了半步，“同志，你丈夫也是长征厂的领导，你一定要把这件事闹得这么难堪吗？！” 男警察的语气越来越重，魏主任嚣张的气焰被压制下来。 她仰着头，往楼二某个房间望过去。 白雪也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窗帘后有一个人影，那身影并不高大，藏在窗帘后看不清脸。 “周关山！你就这么爱惜自己的羽毛？” “哈哈哈，你输了！” 大吼一声后，魏主任有些癫狂的笑了。 看着被警察架走的女人，白雪收回自己的目光，她又往二楼那个房间看了一眼。此时，房间已经关了灯，没有了人影。 警察走远，白雪这才从树后走出来。 她循着幽暗的小路继续走，站在温淮之的16号小楼前，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咚咚。” 白雪敲响门，几乎是同时，温淮之手执铁铲，打开了房门。 “温厂长，你，还没吃饭吧？” 温淮之微微侧身，把白雪让了进来，他嗯了一声后，随即朝着厨房走去。厨房里传出来饭菜的香气，闻着很像自己前几天炖的土豆牛腩。 白雪站在厨房门前，盯着温淮之的背影。 “温厂长，刚才魏主任被警察带走了。” 温淮之低头，扒拉着锅里的菜。 “嗯，我刚才看见了。也看见了你。” 白雪抿起嘴唇，整个后背靠在门框上。魏主任也被抓走了，也就是说，周志国越狱的事情，很有可能是魏主任背后操控的。 既然这样，魏主任的罪名可就大了。 这辈子能不能出来，还要打个问号。她又怎么再整自己和家人呢？ 见白雪半晌没说话，温淮之关了火，转身过来， “你今天找我，有事吗？” 白雪咽了一下唾沫，心中犹豫起来。 现在魏主任被抓，应该不会有时间为难白梅了。也就是说，这个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既然这样，还是不要告诉温淮之。 她眯起眼睛，摇摇头，“没事啊，我就是看看你的菜吃完了吗？” 温淮之斜钩气嘴角，把土豆牛腩盛出来。 “确定没事？我明天要出差了，你今天要是不说，可就找不到我了。” 白雪咬咬牙，还是摇头。 “真没事。” 温淮之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饭，坐到了餐桌上，他撩起眼皮，放下筷子。 “你姐被调岗的事情，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额……” 白雪抿了抿嘴，眼角扬起一抹温柔， “温厂长，我确实是为这件事来的。但是我刚路过周家，看见魏主任被抓走了，我想她没时间为难我姐了。” 温淮之一丝犹疑也没有，他翘起腿，靠在椅子上。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白雪怔了一下，还是道了一声再见，默默走出温淮之的家。 一路上，白雪都在思索刚才温淮之的意思，他连说了两个我知道了，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出手帮自己，还是不打算过问的敷衍之词？ 白雪咬了一下下唇，她在看见魏主任被抓后，就应该及时转身回家。而不应该在傻乎乎的去找温淮之。 她觉得自己有些狼狈。 第二天早上，白雪拎起包刚下楼，迎头就撞上了白梅。 白梅看上去神采奕奕的，走路的脚步，就像踩在了轻快的鼓点儿上一样。 “哒哒哒……” 她迈着高跟鞋。 “白雪，过来过来过来！” 白梅挽起白雪的胳膊，脸上笑开了花。 “我跟你说一件大好事，”白梅掩嘴大笑起来，身子乱颤，“我又被调岗了！这次调到去教学前班了……天啊，我可太开心了。” 白雪脑袋里“嗡”的一下，闪过温淮之的影子，他翘着大长腿坐在餐桌边，漫不经心的让自己回去。 “知道了”原来是马上去办的意思…… 白梅自顾自的高兴着， “早上我去上班，院长亲自告诉我的，她对我很亲切啊！让我有如沐春风一般的感觉。” 看来，温厂长的魔力已经抵达。 “喂，你脸怎么红了？” 白雪被白梅扯了一下，她赶忙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笑着解释， “我替你高兴啊。热血澎湃！” “太好了！” 白梅抱着白雪，原地转圈，“我想第一时间让你知道，还好你没出门。要不我今天一天都不安生。” 白雪把白梅送到幼儿园，她看着姐姐一步三回头满脸笑意，替她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了，温厂长，可惜你出差了。” 白雪背着手，往厂大门方向去了。 但是白雪怎么也想不到，一场让她更加头疼的风浪，正在前进市场里等着她。 第70章 突然出现的男人 刚下公交车，白雪就看见对面市场门前，围了不少人。 她有些不好的预感，加快脚步朝市场走去。 “狐狸精呀……” “嘿嘿，还勾搭别家男人，真有意思了，我倒是想看看，这狐狸精有多美。” 有眼尖的人见到白雪过来了，窃窃私语起来。 “就是她。” “就是她，门市部里卖鞋的，叫白雪。” 白雪立刻意识到，他们在谈论自己。 “呦，这就是狐狸精啊，可真好看。” “可惜了我是个女人，我要是男人，我也被迷得她五迷三道的！哈哈哈！” 白雪抱着手臂，笑着转身，瞪着拿自己寻开心的中年女人。 “是吗？那可惜了，你长得就像猪头一样，就算变成男人，我也看不上啊。” …… 短暂的沉默过后，前进市场的大门前，爆发出一阵珊瑚海啸般的笑声。 “你！臭不要脸！” 白雪没搭理她，大步朝着自己的门市部走去。 站在门市部前，白雪一阵头晕目眩。 一张张大字报，就像狗皮膏药似的，贴在门市部前的铁皮门上。 【大家千万别来这个店进货，小心老板勾引你家男人】 【店主叫白雪，是长征厂有名的破鞋。以勾搭别人老公为业，是长征厂有名的狐狸精。】 【女人现已经被长征厂开除，大家不要在这里买鞋。】 白雪眼角的杀意渐渐蕴了出来。 此时，议论声在耳畔响起。 “我说呢，怎么长征厂的人出来卖鞋。搞了半天是被开除的！” “就是，走走走。” 白雪撕下大字报，摞成一摞，往市场管理科走去。 她笑盈盈的，把一尺来厚的大字报，拍在了潘科学的桌子上。 “咣！” 潘科学吓了一跳，他仰头一见是白雪，整个眼睛笑眯了起来。潘科学连忙放下手中笔，走出座位。 “白同志，你这是？” 他一眼瞟在白雪拍在桌上的纸，随意拿起来一张，扫了一眼内容，他的脸色就很不好了。 “这是谁啊？！这么大胆子。” 白雪轻声叹了一口气，看上去很委屈。 “潘科长，我就是想让你帮我问问各家商户，问问她们有没有看到贴大字报的人。” 白雪一眨眼，眼泪挤了出来。 “我和他们都不熟，他们也未必肯帮我。就麻烦你了，好吗？” 潘科学哪敢说半个不字，他脸色铁青，一想到姚强，整个人就不好了。 “当然！你在这儿等我，我亲自去办！” 不到一个小时，潘科学就急匆匆地回来了。他至少问了十几个商户，统计了大家的证言，潘科学告诉白雪。 贴大字报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长得很瘦，不高，中长发，穿着最普通白衬衫蓝裤子，蹬着一双黑色皮鞋。 “是不是嘴瘪下去了，像是少了两颗牙？” 白雪勾起嘴角。 潘科学的小眼睛倏然睁大， “有一个商户上去问她怎么回事，她不肯张嘴，就像一个哑巴。你这么一说，很有可能就是缺牙。” 谢过潘科学，白雪回到门市部。 其实，姚强的鞋还没刷好，今天本来不需要到门市部来的。可是她既然来了，看见这些东西，就要趁早解决。 张婉梅现在跳出来，几次三番针对自己。 如果自己继续沉默相对的话，她只会变本加厉。这一次，她要让张婉梅知道一下自己不是软柿子，让她瞧瞧自己的手腕。 白雪离开前进市场，先去了一趟姚新建的仓库。 刚接近仓库大门，里面就传出姚强大呼小叫的声音。 “喂，你别弄了，我来吧！” “唉？我说了我来，你赶紧去休息！” 白雪躲在门后，往仓库里看去。姚新建坐在地上给鞋子刷胶，姚强叉着腰不让他弄。 “好了好了，我这双刷完就去睡觉。” 姚强不由分说，夺过姚新建手上的刷子，很不耐烦地说，“你这都几双了？不守信用。” 白雪眼角突然有些发烫，她不想打搅这对父子相处的时光，她默默放下手中的麦乳精，转身走了。 她要去找张婉梅，彻底解决一下这件事。 白雪紧紧攥着拳头，脚步越来越快。就在她刚走进家属区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你是白雪吗？”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白雪停住脚步，转身。 当她看清楚男人脸的瞬间，白雪的脑子就像被炸了似的，烟雾迷茫好一阵子。 第71章 我不是好欺负的 她的面前，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身高一米八左右。那张脸，和周志国有八分相似。只不过眼前这个人戴着眼镜，看上去轮廓柔和很多。 白雪扬起眉眼，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言语十分平静，“你是周志军吧？” 男人原本带着怒意的脸色，变得柔和， “你就是白雪。” “对，没错，就是我。” 闻言，男人绷了绷嘴角。随即，他躲在镜片后的眼角泄出了笑意。 “别紧张，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就是想向你道歉，” 他微微欠身，对白雪说了一声抱歉，“我妈妈和我大哥的行为，给你带来了伤害。我替他们向你道歉！郑重的道歉。” 道歉？ 白雪心下打鼓，细细打量眼前的周志军。 这家伙在原书里，违背人伦道德，和自己的嫂子搅和在一处。在原身被杀时，他可不是什么有担当的人，眼看原身被自己大哥宰了。 现在，他又像个有担当的谦谦君子，和自己道歉？ 事出反常必有妖…… 当初，魏主任为了让自己改口供，几次三番逼迫自己，态度极其恶劣。今天周志军来找自己，态度180°大转弯，莫非是硬的不成来软的？ 白雪呵呵一笑， “其实你没必要找我，周志国在你妈的帮助下越狱，这是重大刑事案件。我原谅不原谅的，对量刑没有什么影响。” 撂下这句话，白雪转身，往家属院里走去。 周志军紧跟白雪，解释起来。 “白雪你误会了。我不是来当说客的。我大哥周志国殴打妇女，原本就应该接受法律的惩罚，我妈更是不对，竟然帮助他越狱，这两个人都应该遭受到法律严惩！” 这样啊…… 白雪心中的大石头落地。 看来，魏主任被抓走，果然是参与了他儿子周志国越狱的事情。 这下就好了，她真的回不来了！ 白雪看向周志军，这家伙的脸还真像周志国。白雪想想就讨厌，她收回目光，盯着地上的小石头。 “你妈妈的事情，也查清楚了？” 周志军使劲点头， “是的！我妈怕我哥哥在监狱里过的不好，就找人帮忙，让他时不时出来透透气……” 白雪惊了！竟然还有这种骚操作。 “没想过到我哥死性不改，竟然袭击你。这也是他活该。白雪！我再一次向你道歉。” 说完，周志军站得笔直，又是一鞠躬。 白雪默默退了一步，这家伙的伪善劲头，真的很像“小日子”。 白雪明白。周志军的目的，绝对不可能是道歉。这家伙刚见自己之前，还盛气凌人的模样，怎么可能专程来道歉的呢？ 不。 不要相信。 白雪微微一笑，和周志军来了个太极。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像我道歉，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周志军被白雪的笑容迷倒，他喉头翻滚了一下， “好，我能登门，专门来给你道歉吗？” 白雪睁大眼睛， “你今天来，不是专门道歉的吗？” 周志军被问住了，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白雪假意没看出来他的窘迫。 “好了，我真的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白雪夹着包，快速消失在家属区大门。 周志军盯着白雪苗条的身影，眼中的青涩逐渐褪去，泛出一层贪婪的光。 他呢喃着，“大哥，你眼光很不错啊。” 白雪快步走进张婉梅住的门洞，找到了她家。 “咚咚咚！” 白雪敲响门，把耳朵凑在张婉梅家门板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屋里，很快传来了刘成功的声音。 “来了。” 白雪没吭声，等着刘成功开门。 很快，“咯吱”一声，门被牵出一个小缝，探出半个男人脑袋。 白雪扬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刘成功的头发乱糟糟的，一见白雪，又是兴奋又是紧张，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他的眼睛直往屋里瞟，按住一侧脖颈，声音压得很低。 “你咋来了？” 呵，又是个让人恶心的人。 白雪强压住想吐的冲动，笑眯眯地一把推来刘成功。 “刘经理，张婉梅在吗？” 刘成功又一次紧张地望向卧室，他半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那就是在了。” 白雪大步往卧室方向走去。 刘成功拦住白雪，眼中充满了乞求，“白雪！算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三道血痕，赫然出现在刘成功的脖颈上。 看样子，他们刚打过。 张婉梅坐在卧室床上，见到白雪进门，她快速捂上嘴巴，迅速关上了房门。 “你来做什么？！” 屋里，传出张婉梅的叫骂声，她的话听上去含糊不清，像是在漏风。 白雪笑了笑，“你的牙还没补上呢？” “关你屁事？” 白雪冷冷一笑，“你有牙没牙，当然和我没关系。但是你毁我名声，你觉得和我有关系吗？” “你放屁！” 屋里传来张婉梅急促有短暂的骂声，听上去紧张又无力。 “张婉梅，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你毁我名声，就不知道我有后手吗？大字报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写。” 白雪呵呵一笑，站在张婉梅门前。 “我给你两天时间，去市场上公开给我道歉。如果两天后，我的名誉没有恢复的话。你报社的工作，就可以辞了。” 刘成功左看看，右看看。他完全猜不透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他扯了一下白雪的胳膊，被白雪厌恶地挡了一下。 “白雪，什么大字报？” 白雪勾起嘴唇一角，“你可以问问你的妻子呀。问问她，那么早去前进市场做什么去了？” “娘的，你敢威胁老娘？”屋里，传来了张婉梅的叫骂声。 “听着，这不是威胁。我说到做到。” 甩下这话，白雪离开了张婉梅的家。 “啊！” 身后，传来张婉梅尖叫的声音。 白雪拿捏住张婉梅，还是有手段的。张婉梅和报社的经理有婚外情，在原书上写得清清楚楚。 当初，张婉梅第一次打上门时，白雪只是轻轻一点，张婉梅就软了。 刚才，白雪甚至没点名这件事，张婉梅只能用尖叫反抗。 想到这张王牌，白雪狠狠勾了一下嘴角。 回到家里，白雪正要开门进去，就听见薄薄的门板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叔叔，你别忙了。我不渴。” 这声音真耳熟。 白雪推门进去，看见齐天娇竟然坐在她家沙发上。她坐得端端正正，整个人就像气质娴静的淑女。 “白雪回来了！” 齐天娇撒欢似的，迎着白雪跑过来。 刚才还笑嘻嘻的脸上，顿时阴了一层乌云，她朝着白雪的肩头狠狠一锤，把白大海吓了一下。 “这，咋回事啊？咋还动上手了，”白大海很担忧白雪。 “爸，没事。她是我同事。”白雪解释着。 齐天娇气急败坏，在白雪的胳膊上狠狠一掐，眼眶子终于红了。 “同事什么啊？我就回家照顾我妈几天，你就被辞退了？你被辞退了也不找我给你出气，你就是没把我当做朋友！” 齐天娇抱着手臂，往后退了一步。 誓要和白雪划清距离。 齐天娇关心自己，白雪非常感动。但是自己这趟浑水，白雪并不想把齐天娇牵扯进来。 她耸了一下肩，挽住齐天娇的胳膊。 “我不是被辞退，我是辞职。” 齐天娇半个字也不信，长征厂的工作就是铁饭碗，工资比地方上要高好几块钱。白雪怎么可能辞职呢？ 她狐疑地看着白雪，撅起嘴。 “胡扯八道，你骗我！说，是不是周关山他们逼你辞职的？” 白大海站在一旁，倒吸一口凉气。他上下仔细打量这个方脸盘的姑娘，目光最终停留在方天娇白花花的手腕上。 一只银色小表，在她雪白的腕子上熠熠生辉。这丫头年纪轻轻就有手表，还这么大口气，对周厂长指名道姓…… 她到底是谁？ 白大海正在琢磨，让他更加震撼的事情发生了。 齐天娇叉腰，气得心口起伏不定。 “我今天刚听说这事，我一猜就是周关山那老东西使的坏。你把他儿子老婆都弄进去了，她就拿你开刀！敢欺负我姐们儿？我齐家也是好惹的！” 齐天娇撸起袖口，大步朝着门前走去。 第72章 你的朋友不得了 白雪脑袋嗡的一下，她一个箭步冲上去，堵在门前 魏主任被抓，周关山未必拉得下脸面来撕自己。刚才自己已经去警告过张婉梅，她也不一定敢动。 接下来，没有外力介入的话，这件事会沉寂一段时间。 白雪可不想让这件事再起波澜。 她抬起双臂，搭在齐天娇的胳膊上，无奈。 “算了，我和你说实话吧。我是主动辞职的，因为我在做生意。在厂里上班没法子兼顾我的生意。” “呵，少骗人了！” 齐天娇掀起了白雪的手，“你少糊弄我，我就从没听说过长征厂的人辞职！” 白雪半张着嘴，没法解释。 齐天娇说得没错，长征厂的职位就是金饭碗，外面的人挤破脑袋也想进来。 “你就继续糊弄我吧，”齐天娇委屈地撅起嘴，觉得白雪并没有把她当做朋友。她咬着下唇，“你说，你做什么生意，能让你放弃长征厂？” 白雪只能回屋，把前进市场门面的租赁合同翻出来，递给了齐天娇。 “这是合同。我在前进市场卖鞋。” 白雪把自己卖鞋的经历，和齐天娇简单地讲述一番后。齐天娇突然睁大眼睛，她想起来了一件事。 “你当初去买胶水，就是为了弄这个？” 白雪笑意盈盈，目光柔和地注视着眼前的齐天娇，如果没有这个姑娘，主动卖给自己一小桶胶水，自己的生意，只怕还会无限延后。 “对，就是为了把鞋刷上胶水，然后去卖。” 齐天娇拍拍心口，软绵绵地坐在沙发上。 “你吓死我了！” 白雪心口暖暖的，就像捧着小太阳似的，她坐在齐天娇身边，用肩膀怼了怼她，“周末，我带你去看看我的门市部？” 齐天娇低头，看上去有些生气，嘴角却在疯狂上扬。 “行，还算你有良心。” 紧接着，齐天娇突然抬起头，抬手把白雪的脸蛋歪在一边，她两道柳叶弯眉拧在了一起。 “你额头上的疤痕，还是很深。” 白雪推开她的手，快速把刘海扒拉下来，遮住发缝里的伤口。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痂皮脱落后，颜色就会慢慢变浅。 “我明天陪我妈，去找大师治病，我把你一起带上。” 白雪连连摇头，自己明天还要去市场呢。 “不用，我这儿马上就长好了。” 白雪一偏头，正怼上了齐天娇幽怨的目光。她漂亮的杏眼中，蓄着一池春水，轻轻一戳，就能把白雪淹死。 “好吧。” 白雪只能答应。 齐天娇脸上，迅速盈满笑意，她轻快地站起身，走向门边。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来接你。” 说完这话，齐天娇又跟白大海道别，拉开门心满意足地走了。楼梯道里，传来齐天娇轻快的脚步声。 白大海背着手，走到阳台上。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往楼下看去，伸长脖子就像长颈鹿似的。 过了好一阵，他才意犹未尽收回目光。 “小雪，她是谁啊？” 白雪开始系围裙，“招待所的同事。” 白大海连连摇头，他想知道的，和自己问出口的不是一个问题。 他又从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声音压低了一些。 “她是哪个厂领导的女儿？” 白雪挑了一下眉眼，白大海平常闷不作声的，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对这些事情相当敏感。 “不是厂领导的女儿。” 白雪有心逗他，一盆冷水浇了一个透心凉。 “怎么可能呢！”白大海嘀咕起来，“她年纪轻轻，就戴着手表啊。那手表可值不少钱，我看我们车间主任老婆腕子上也有一只。” 白大海观察细致入微，白雪都想给她点赞了。 “她是江州市委书记的女儿。” 短暂的沉默过后，白大海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你，你说齐书记？就是报纸上那个？” 白雪也常翻报纸，江州日报上确实见过齐书记。 “嗯，就是他。” “呜呜呜……” 白大海捂着脸，痛哭起来，眼泪顺着指缝划过黝黑的手背。他的肩膀颤抖着，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白雪心里不好受。 白大海为什么要哭呢？ 难道是觉得落差太大了？女儿的朋友，竟然是齐书记家的千金小姐，而自己只是一名普通工人。 “爸。”白雪眼眶发酸，上前安慰白大海。 陡然间，白大海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兴奋。 “小雪！你一定要和齐同志好好相处，我们老白家真是烧高香了！这辈子一定会翻身的！” 白大海的声音颤抖起来。 …… 白雪什么也没说，一头钻进厨房干活去了。 难怪白家混成这副模样，根源就在白大海身上。他每天喝酒，麻木自己的神经。两个女儿身处险境，他连一个屁也不敢放。 现在发现自己的朋友是齐书记的女儿，白大海就像看见了救世的神。 白雪磕到第二个鸡蛋的时候，她实在憋不住了。 她撩起厨房门帘，走进客厅。 此时的白大海，还沉寂在刚才的喜悦中，在客厅里背着手来回走。仿佛，此刻的他就是齐书记。 “爸，你想过什么日子？” 白大海停下脚步，他迷茫地望着白雪，不懂她的意思。 “厂里那么多标语，你就一条也没看进去吗？” 白雪压制不住心头的火，但凡白大海对自己家庭有责任感，原身和白梅，也不会早早就没了。 “幸福生活，要靠双手去奋斗。” 一听这话，白大海就像被敲了一记闷棍，整个人萎了下去。 他坐在沙发上，抄起旁边的酒瓶，灌了自己一口酒。 烈火灼心。 白大海抱住头，整个五官扭曲到变形。 “我曾经也是优秀工人啊！你妈走的那么早，我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一声哀嚎，从他心口挤出…… 第73章 朋友的妈妈 第二天一早，白雪被闹钟震醒。 她迷迷糊糊揪着被角，想起今天和齐天娇的约会，白雪立马翻身坐起，下床洗漱。 路过客厅，让她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桌上竟然摆着一小碗面条，还有一颗鸡蛋。面条是最简单的清水面，上面覆着两片青菜叶子，鸡蛋也是水煮蛋，看上去寡然无味。 但是这一刻，比任何浓油酱赤都来得有味道。 这是白大海的手艺。 原书中，白大海懒到抽筋。自从老婆去世后，他从没有下过厨房，能在食堂解决的，他就在食堂解决。 实在没有吃的，他宁可饿肚子，也坚决不动手。 白雪坐在餐桌边，挑起几根面条。她凑上鼻子轻轻嗅了嗅，明明是那么普通的香气，却散发出一股蟹肉面的香味。 面条入口时，堵在喉咙口，有些涩涩地咸味。 白雪抽了抽鼻子，眼泪啪嗒一下滚进碗里。 她嘟囔着， “真难吃啊。晚上我还是给你切半斤猪头肉吧。” “咚咚咚！” 敲门声把白雪扯回现实。 她摸了一下发烫的眼睛，快步走到门前，“谁啊？” “是我！” 门外传来齐天娇的声音，“你忘了？快点走啊。” 白雪车开门，一头钻进卫生间，“对不住了，我刚起来。你怎么来这么早啊？” 齐天娇进门后，扫了一眼桌上的面条。 “哎，没办法。我妈说大师那人很多，不早点去排队，只怕一天都看不上病！” 白雪匆匆忙忙洗了个脸，快速进屋换了一下衣服。 走出房间的时候，她正怼上齐天娇火辣辣的的目光…… “不公平，你就随便洗了个脸，就这么好看！” 齐天娇靠在门框上，一脸生无可恋。 就在她发牢骚时，楼下响起了汽车鸣笛的声音。齐天娇赶紧撇了撇嘴，“快点，我家太后等着急了。发脾气了！” 白雪胡乱挽了个头发，匆匆忙忙跟着齐天娇下楼去了。 八十年代，汽车在国内是稀罕物。 不论你什么品牌，什么颜色，只要停在路边，就会被人围观。白雪和齐天娇刚下楼，就见穿着中山装的司机，已经开始在车边维持秩序了。 司机是个年轻人，他急得满头大汗。 “小朋友们，围在这里很危险。我马上就要开车了。” 半大小子跟着起哄，“你开呀，你倒是开呀！” “就是，我们就是来看你开车的，”小子们无赖似的，围在汽车周围，不停地伸头往里瞅。 顺着他们的目光，白雪看见车里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体态优雅，脖颈修长，宛如一只骄傲的天鹅。她的身材和齐天娇差不多，都属于瘦高型。 但是，白雪看不清脸。 因为此刻，女人的脸被纱巾覆盖着，捂得严严实实，脸上还架着一副墨镜。 “你为啥遮住脸啊？！” 一个小男孩叫了起来。 这句话，让孩子们更好奇了。小脑袋凑在车边，一个个就像参观动物园似的，往车里面看。 终于，车里的人坐不住了。她抬手示意，让司机再按一下喇叭。 就在这时，齐天娇走上来。 “小孩儿们，赶紧走吧，回家吃饭去。”齐天娇连哄带骗，妄图把孩子们引走。 孩子们各个猴精。 “我刚吃了早饭，你少骗人了。” “就想骗我们走，没门儿。” …… 白雪知道齐天娇对付不了他们，她红唇一勾，抱着手走上前。 随便找了一个眼熟的孩子，俯身对他说， “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玩呢？” 小男孩吓了一跳，反问，“我咋了？” 白雪叹了一口气，十分同情的盯着男孩看， “我刚才看见一群子弟学校老师进了家属区，听说今天是突击家访。现在已经往楼上走了。好像就是那栋楼。” 男孩脸色吓得惨白，整个人都不好了。 “真的？”他惯性地反问一句。 白雪勾起嘴角，无所谓的笑了笑，“你回家一看不就知道了……” 男孩鬓角下，淌下一行汗珠。他僵直着身子，往自己家挪去。 听见白雪的话，刚才还围着车兴奋的孩子们，个个蔫了吧唧，就像被降了冰霜的茄子似的，瑟瑟缩缩往自己家楼栋去了。 齐天娇用肩膀怼了一下白雪，竖起大拇指，“真有你的！” 白雪无奈的耸了一下肩。 这对于小朋友来说，会不会太过于残酷了…… 她回过头来，正对上墨镜女人的目光。明明隔着厚厚的墨镜片，白雪依旧觉察到了一丝不快。 齐天娇帮白雪打开车门。 “白雪，你坐后面。这是我妈妈。” 白雪只能硬着头皮钻进车里，热情地和女人打了声招呼，“阿姨你好，我叫白雪。” 齐天娇的母亲鼻腔中挤出一声“嗯”，算是打过招呼了。 匆匆瞥了一眼，白雪再没有看她。 “白雪，我妈找的这个大师，可厉害了。咱们要是去晚了，可排不上队。” 身边，齐天娇的母亲翘起腿。 “你也知道时间紧啊？” 齐天娇回过头来，撒娇似的盯着母亲，她双手合十，开始给母亲道歉，“妈妈，我下次不会耽误时间了！” 齐天娇的目光，又移到白雪脸上，尴尬的笑了笑。 一路上，白雪如坐针毡。 车离开江州市，一路疾驰，往郊区驶去。热闹的景象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绿油油的稻田。 泥土的腥气涌入车窗，白雪深深嗅了嗅。麦苗香气掩映其间，八十年代的一切，都刻上了可爱的烙印。 “快到了。” 司机放慢车速，指了指右边的乡间小道。 白雪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半山腰上，有个系着红布带子的山洞边，黑乎乎的一行人影，已经开始大排长龙。 齐天娇伸出头，往那边瞧了瞧，“喔！妈，你说得果然没错，我们应该早点来。” 齐母没说话，她弹了弹裤腿上的灰尘。 这时，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安排几个人下车步行。因为眼前是一条羊肠小道，只能凭借两条腿走过去了。 齐母下车，和司机一前一后，往半山腰走去。 司机一溜小跑过去，先去领号。 白雪一把揪住齐天娇，小声问，“你妈也来看病？” 齐天娇眨眨眼睛，“是啊。” 白雪有些发懵，她扫了眼半山腰上的山洞，怎么看也不像能看病的地方。她很不明白，为什么齐书记的夫人，要来这种地方看病。 “怎么不去医院呢？”白雪小声问。 齐天娇两道弯眉拧在一起，快拧成麻花了。 “去了，看不好！” 突然，齐母的脚步停下来，她转身望向齐天娇，齐天娇立马站的笔直，就像一个小宫女似的。 “妈，我马上来了！” 白雪暗笑，难怪齐天娇说自己母亲是太后，这么一看，很形象啊。 顺着山坡走了没几步，就排上队了。 白雪粗略的点了一下人头，前面排队的，少说也有50个人。司机站在最前面，点头哈腰的和红布条子下的中年妇女说着什么。 女人连连摇头，司机脸色苦闷。 两三分钟后，司机哭丧着脸，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我们要排队，至少排到中午。” 齐天娇顿时泄了气，她随便靠坐在山边的岩石上，哭唧唧起来，“去找他们插个队啊，我妈脸都成这样了，怎么都不照顾一下！” “闭嘴。”女人声音猛然变大，把白雪吓了一跳。 女人手提着包，严肃地走向齐天娇。 “你的思想有问题，平时你过分打扮自己外表，我也随着你了。但是，你怎么能这样？你颐指气使给谁看啊？人人都是公平的。来这里，人人都有病，人人都要排队。” 齐母的声音压得很低，还是被周围的人听见了。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传来。 白雪忍不住，重新打量起齐天娇的妈妈。她身材挺得笔直，似乎是从骨子里传导出来的力量。 齐天娇脸色微红，狠狠跺了一下脚。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还不是担心你脸痒！你这几天连上班都上不了，在这儿排队，得多难受啊！” 齐天娇声音哽咽，低头，咬着下唇。 齐母扬手，在齐天娇肩膀上拍了拍灰尘。 “痒，就忍着。” 第74章 山上的大师 齐天娇只能萎着精神，默默站在母亲身后。 这一站，就是两个多小时。 正午，烈日当空，山坡上的野草被抽去了脊梁，软哒哒地贴在地皮上。山坡上的人，同样无精打采，三三两两或靠或坐，挥汗如雨。 终于排队到了齐母。 齐母让出来前面的位置，看向白雪， “你先看吧。” 白雪连连摇头，“阿姨，你先你先，我这个其实没什么大碍的。就是天娇比较心疼我，硬拉着我过来的。” “真好，也没见她心疼过我。” 齐母阴阳怪气了一通。 白雪尴尬地笑了一下，请齐母赶紧坐下，“阿姨，来坐。” 齐母上前一步，坐在了“大师”对面。 白雪打量着“大师”，他是个中年人，穿着一身青灰色的袍子，袍子薄薄的贴在身上，浆洗得快破了。 他身材敦厚魁梧，蓄着满脸络腮胡子，他微微张开眼睛，问齐母， “你有什么疾苦？” 齐母缓缓掀开脸上的纱巾，发出嘶的一声，她手指微微战栗。 白雪顺着丝巾展开的地方看去，吓了一跳。 齐母脸上的肌肤，有一大半窜满了红斑，红斑上凸起一个个小水泡，在午后的阳光反射下，闪耀着晶莹的光。 白雪嘴角绷得笔直。 她再次看向齐母。 此刻，齐母下颌凸起了两块，整个人绷得紧紧的，看样子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 大师脸色微变，他揽过自己的袖口，示意自己准备把脉，让齐母把手抬上来。 齐母挽起袖口，把手搭在诊脉托上。 大师搭上三指，闭眼，一派气定神闲。他轻轻摇了一下头，嘴中吐出两个字。 “病因。” 齐母叹了一口气，开始讲述病因。 随着她说出的每一个字，她脸上的肌肉开始颤动，细汗从鬓角边淌出。 上周，齐母所在的单位组织下乡帮农，齐母在田里摘菜，从早上去忙到傍晚结束，中间没怎么休息。 晚上回到家里，脸上有些发痒。起初她没有在意，这几天越来越严重，去医院用尽各种法子，也无济于事。 等她讲述完病因，大师的诊脉结束。 他收回手指，抄起一旁的毛笔，摇了摇头， “去看皮肤科有什么用呢，皮肤只是表证，病根还在五脏六腑之内。你这是内热，热气上涌引起的风团，恰好在脸上的皮肤表现出来了而已。” 闻言，齐母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她转身看向齐天娇，脸上充满了兴奋的神情。 “看看，不愧是大师啊。我在江州中心医院找了三四个专家，没一个知道我这怎么回事的！药膏子抹了几天，脸都快烂了。” 大师捻着胡须，呵呵一笑。 “别高兴得太早，你不仅要抹药膏，还要贴膏药呢。内服我开的方子，不出半个月就能好。” 齐母不住点头，满脸崇敬地注视着眼前的大师。 “行行！都听大师您的，只要您让我的脸没事，抹什么药膏都行。” 齐母笑着，脸上猛地一抽，手指又贴了上去，轻轻触碰了一下浮起的皮肤，齿尖发出“咝”的一声。 白雪眉头紧蹙。 不对劲！ 白雪换了一个角度，细细观察着齐母脸上的风团。 这风团是成片成片的，微微浮起在皮肤上。凸起的边缘发白，越像中间聚拢时，颜色越深。 上一世，同寝室的女生，就曾经得过这种病。 也是在夏天，也是在太阳暴晒过之后。白雪陪着她去校医院，医生诊断的就是日光性皮炎。 确诊后，医生给她开了一剂止痒的药，回寝室慢慢养着就好了。 那是白雪第一次听说这种病，还特意去网上查了一下详细的病因，注意事项等等。 半晌，白雪捏捏手，往前走了一步。 “阿姨，您脸上这个风团，发烫吗？” 齐母转身，瞥了一眼白雪。 她不喜欢白雪，太漂亮的女孩她都不喜欢。尤其是见到白雪把孩子们都骗回家时，她就更不喜欢白雪了。 有脑子，又漂亮的，都很危险。 她的脸上，全无表情。 “烫得要死，怎么了？” 就在这时，白雪注意到，大师的笔尖上，涌出一滴墨汁，砸在泛黄的毛边纸上。他和白雪对视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白雪勾起了嘴角，这个大师应该已经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内火引起的，而是肌肤因为过度紫外线的照射，引起的局部炎症反应。 “阿姨，你脸上肌肤是日光性皮炎。” 齐母皱皱眉，回身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齐天娇愣愣地盯着白雪，眼中还带着一丝丝崇拜的意味，这让齐母更加心烦。 “你懂什么？别瞎说。” 说完这话，齐母就准备交钱，然后取膏药。 白雪往前一步，拿起中年女人递上来的膏药，她盯着黑乎乎的膏药，又看向齐母满是风团的脸。 “阿姨，你脸上有很多水疱，用这种膏药只会让脸上病情加重，怕是会引起细菌感染。” 大师脸色很不好看了，他冲着打下手的中年妇女使了个眼色。 中年妇女立马心领神会，开始组织群众。 “你一个小丫头，怎么这么喜欢出风头。大师的医术是被广大群众验证过的！你就别在这蛊惑人心。” “就是！我们都相信大师。” “我们不欢迎你！” 几个妇女围了过来，开始对白雪指指点点。 齐天娇见白雪被攻击，她忍不了了。她上前一手一个，扯开白雪身前的女人。 “干什么啊？欺负人呢？” 齐天娇个子高，她挡在白雪面前，就像保护神似的。 她附在白雪耳边，声音压得很低，“有话回去再说，这里很复杂。我看，这几个女人都是这儿的地头蛇。” 就在这时，山洞外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捣乱？” 第75章 假面皮 白雪穿过缝隙，往山洞外看去，就见几个身材魁梧的农村汉子围了上来，他们穿着洗得薄薄的汗衫，叼着烟。 司机很警觉，瞬间挡在齐母跟前。 “邱大姐，你先走。” 齐天娇也很紧张，紧紧拉住母亲的胳膊，怎么也不肯撒手。 白雪却淡定异常，她转身望向了大师，眯起眼睛，脸上满是狡黠的笑意。 “大师，对不住啊，是我看错了。”白雪拖了一个长音，凑到大师近前，“您，能原谅我吗？” 大师放下毛笔，眼睛珠子来回转了两圈。 他放下笔，冲着几个男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些人心领神会，在白雪几人身上扫了一眼，警告式的指了指他们，然后骂骂咧咧地往山下走去。 齐天娇一见危机瞬间解除，她完全看蒙了，她一把扯过白雪，小声嘀咕。 “他们为啥都走了？” 白雪笑了笑，一脸神秘， “你猜。” 齐天娇拧着眉头，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为什么呢？！” 聪明如齐母，她在白雪和大师几句话过招的瞬间，就看穿了这件事。“大师”作假，自然不希望把事情闹大。 她站起来，拍了一下身后的灰尘。 “那今天就这样吧，谢谢大师指点。” 甩下这话，齐母扬起高傲的脖颈，在司机的跟随下，快步下山去了。 走到山脚下，齐夫人停下脚步，她转身看向白雪，脸上寒意稍稍褪去几分。 “日光性皮炎，你怎么知道我是这个病？” 白雪淡淡一笑，问齐母， “您叙述病因的时候，我注意听了。您是否接触过类似芹菜，还有茴香之类的植物？” 齐母的瞳仁紧缩了一下，防备的目光盯着白雪。 “你怎么知道？” 白雪从容地笑了， “茴香和芹菜，还有野香芹之类的植物，都是呋喃香豆素的植物。这种植物会让日光性皮炎加重。您帮农，在日光下暴晒了一天，脸上变成这样，也就八九不离十是这个病了。” 为了让齐母放松对自己的警惕，白雪只能扯淡了。 “因为我也得过这个病，所以查了很多资料。” 瞬间，齐母的警惕一下子放松了。 她长长出了一口气，走近白雪，“你的脸也变成我这样了吗？” 齐母指了一下自己惨不忍睹的脸。 白雪点点头，充满同情的看着她， “和您的差不多。” 齐天娇高兴极了，她一把勾住白雪，手在白雪光滑的脸蛋上摸来摸去，“白雪，你这特恢复得太好了吧！太棒了，我妈有救了。” 白雪连连摆手， “阿姨您别担心，这种病原本不严重，只是因为太痒了，容易抓破，反反复复的就好不了。” 齐母疯狂点头，简直就像看见了救星。 她眼眶子通红，“你果然是得过这个病的，就是很痒！又烫又痒，痒得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要不是长在脸上，我恨不得把这块肉割掉。” 血淋淋的画面感来了，白雪打了个寒噤。 “阿姨，咱们回城吧，我去给你买止痒的药。抹上就不痒了。” 闻言，齐母脚上就像按了风火轮，催促着司机，几人一溜烟就回到了车上。 进城后，路过第一家药店时，白雪就让司机停下来。 她走进病房，两分钟后，她就拎着一瓶炉甘石洗剂和一包棉签回来了。 齐天娇拎起粉色的小瓶子，十分好奇。 “这啥呀，上下还分层了？” 白雪解释，“这叫炉甘石洗剂，摇匀，涂抹在需要止痒的地方，马上就见奇效了。” 齐母迫不及待了，她取下纱巾，往前凑了凑身子。 白雪使劲摇着瓶子，取出棉签，沾满了粉红色的汁液。 当她把棉签蘸在齐母脸上的时候，齐母“啧”了一声，随着粉红色液体面积逐渐扩大，她眉头肉眼可见舒展开了。 “怎么样？” 齐天娇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扭着身子，眼巴巴盯着母亲的大花脸。 她很想笑，又不敢笑。 齐母瞥了一眼女儿，不住地点头， “好多了，好多了！” 白雪一点点抹药，目光落在齐母通红的眼睛上。 “阿姨，最近要管理好情绪。这样有利于病情早日康复。” “好好！” 齐母嘴上答应着，点头的瞬间，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坠了下来。 白雪在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了齐母，“阿姨，这是vc片，你每天吃一颗，促进肌肤愈合的。” 齐母接过瓶子，顺势抓住了白雪的手。 “白雪。阿姨姓邱，叫邱敏，你以后就叫我邱阿姨吧。早上的事儿你别在意，阿姨的脸太难受，心情就很差。之前对你态度不好，别介意。” 白雪连连摆手， “邱阿姨，你别在意才是。我刚才把那位大师给得罪了。” 一提那个人，邱敏就气不打一处来。 “还神医呢，我看就是招摇撞骗的恶霸！”邱敏往前挪了一下身子，“小王，你明天和公安局反应一下，这种恶霸怎么没人管管呢，老百姓辛苦攒点钱，全给他骗走了！” 邱敏翻了一个大白眼。 “最可恨的就是这种人，还把病情给耽误了，一定要从严处理！” 司机连连点头， “邱大姐，你放心。我一定去反映这件事，盯着他们办！” 邱敏刚刚解气，她突然看见后视镜里的自己，整个人都蒙了。镜子里的人，半点也看不出自己的影子，完全就是一个大花脸。 就像登台唱戏的戏子，没有涂匀水粉似的。 她瞬间萎了，幽怨地望向白雪， “白雪，阿姨的脸虽然不痒了，但是总不能每天顶着大花脸出门吧？阿姨已经一个星期没去工作了，这太耽误时间了。” 白雪细细观察了一下邱敏的脸，她脸上虽然看着很严重，但是好在没有溃烂，问题应该不大。 “阿姨，涂抹炉甘石是暂时性的，不痒的话就不需要抹。现如今，要尽快找到芦荟，用芦荟敷脸的话，又能消炎，又能修复。” “芦荟，芦荟。” 齐天娇念叨着这两个字，反复记忆。 她甚至连芦荟是啥，都不清楚。是植物吗？长在树上，还是贴着地皮？南方的，北方的？亦或者是外国的呢？ 邱敏虽然也不太清楚芦荟是啥，但是她觉得自己可以去打听一下。凭他的人脉，不信打听不出来这件事。 “白雪，阿姨马上就去找芦荟。到时候还要麻烦你来我家帮我敷脸。好吗？” 邱敏诚挚地邀请白雪，白雪欣然答应下来。 第76章 打错了人 第二天一早，白雪就去了前进市场。 她刚刚开门营业，就看见姚强骑着三轮车，驮着一大堆鞋进了前进市场的大门。 白雪迎了上去， “这批鞋已经晾干了？” 姚强扭过身子，盯着自己这两天的劳动成果。 “干了，昨天大太阳！今天我一早过去，就干透了。” 白雪回望了一眼空空荡荡的货架，终于放心了。原本她打算把最后几双鞋零售出去就回家呢。 盯着眼前堆成山的鞋，她知道自己今天有的忙的。 白雪撸起衬衣袖子，准备卸货。 姚强拦住了她， “别动，这是老爷们儿干的。你去马路边，给我买一瓶冰镇的汽水，要橘子味儿的。越冰越好。” 白雪动作麻利，两分钟后赶了回来。 她把汽水放在桌子上，开始帮姚强卸货。 姚强扫了一眼大太阳下的白雪，叹了一声，“唉，你就是个劳碌命，有人给你干活，你都不知道享受一下。” 白雪淡淡一笑，“我这人受不了别人干活我看着，感觉自己就像资本家。这样不好……” “哈哈哈！” 姚强爽朗的大笑起来。 白雪按照鞋号大小，把货柜上的鞋子一一整理完毕。 她擦了擦手，递给姚强一条毛巾，“给你，擦擦汗。” 姚强刚接过毛巾，就有一个熟客走了过来。 “呦，你们今天终于开门了，我可是来了两趟了。” 白雪喝了一口水，开始解释，“这位大哥，实在对不住了。我们前两天缺货，你看，这才刚刚补上呢。” 客商仰头，望着高高的货架，十分满意。 “太好了，我们镇上就缺这种鞋呢。我的门市部也空了。” 客商掏出一张纸，上面写满了自己需要的货品。每个码子多少双，写得一清二楚。白雪拿着单子，开始给客商配货。 姚强咕咚咕咚喝着汽水。 客商凑到姚强身前，“小伙子，你俩是两口子不？” “咳咳！” 姚强被汽水呛了，翻上来的二氧化碳差点没把他憋死。姚强抄起毛巾，抱着嘴巴开始咳嗽。 不一会儿，姚强的脸变成猪肝色了。 白雪正好转身，听见了客商的话。 她从容地笑了笑，对客商说，“他是我哥。” “哦……” 客商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目光落在白雪的身上，他脸上笑意满满。 “姑娘，你有对象吗？” 姚强瞬间好了，他抄起毛巾，挤进白雪和客商的空档，“麻烦让，我给你装包。” 白雪淡淡笑了笑，又开始算账。 “姑娘……” 客商正要再问，一张收货单已经抵在他的眼前。 白雪笑颜如花， “同志，一共是56双鞋。我按照最低批发价给你。一双鞋34元，一共1904，我把最后的零头给你抹了。您就给190吧。” 白天生意很好，五点下班的时候，姚强今天运过来的货，几乎卖了一半。 姚强回望货架，嘴角抽搐， “白雪，我明天还是去刷鞋吧……”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姚强把白雪送到车站。 他还是一如既往，看着白雪坐的公交车消失在马路尽头，他这才收回了目光。他突然心里空唠唠的。 就在刚刚，他意识到一件事。 比起赚钱，还是每天都能见到白雪，更让他开心。 和姚强完全相反，坐在公交车上的白雪，唇角一直不自觉地上扬着，经过这几个月的生意，她已经攒下了一千多块钱。 按照这种速度，她在明年夏天的时候，应该可以成为万元户！ 万元户啊…… 她大学四年的学费，生活费，全部都挣出来了。 想到这些，白雪就觉得开心。 下车后，白雪迈着轻快的脚步，迈进了长征厂的大门。这个时间段，长征厂几十个分厂，车间，机关单位，幼儿园，统统放学了。 梧桐大道上人流如织，人声鼎沸。 白雪顺着小道，往家属区走去。就在她路过厂图书馆附近时，一个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白雪。” 白雪仰起头，正对上了周志军的脸。 白雪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她往后退了两步，攥着自己的手提包，“你要做什么？” 周志军脸上泛起让人笑意，就像一张假皮贴在周志国的脸上，白雪看得浑身难受。 “白雪，我妈的案子，已经移交检察院了，罪名很重。” 他竟然在笑！ 白雪强行镇定，淡淡地回了一声， “哦。” 就算魏主任现在被枪决，白雪也笑不出来。 周志军的笑容，让白雪心惊胆寒，这种“谦谦君子”般的诡异，可比他哥哥周志国暴力变态，要恐怖得多。 见白雪没什么反应，周志军脸上笑意更甚。 他上前一步，脸上带着讨好， “周志国，我哥。他这辈子应该出不来了，他已经移交到了辉山监狱，那里都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 周志军陈述这件事的时候，情绪非常好。 类似于自家仇人，终得报应。 这太诡异了！ 白雪脸上依旧非常平静，“谢谢你告诉我，再见。” 就在周志军窃喜的瞬间，白雪迅速绕过周志军，小跑着往家属院方向跑去。 约莫半分钟后，白雪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这声音是男人脚步发出的声音，她心中狠狠一提，捏住包，撒开腿跑了起来。 没想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仿佛已经贴在了白雪的身上。 她紧了紧下颌， 暗忖道，周志军，既然你比你哥哥还要变态，那就别怪我把你家一锅端了。想到这儿，白雪猛地停下脚步，抡起手中的包，回身就是一甩。 “咣！” 白雪傻眼了。 她的包不偏不倚，抡在温淮之的额头上。 包里的账本，手绢，笔，零零碎碎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温淮之往后踉跄了一步，用手撑住路边的梧桐树，这才勉强站定下来。 “温，温厂长，怎么是你啊？” 她慌忙蹲下，收拾了一下地上的物件儿，疯狂地往包里塞。等白雪站起来的时候，她脸颊绯红，就像抹了两道胭脂。 白雪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望向温淮之的脸。 他额头上左侧，明显有一道红痕。 “对不住啊。我还以为是坏人。” 温淮之闭了闭眼睛，心口往下沉了沉， “青天白日的，” 温淮之闭了一下嘴巴，继续说：“你，你的警觉也没错。” 第77章 姐姐的事 眼见温淮之脸上的红痕越来越重，白雪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道歉。 “温厂长，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我送你回去吧。” 温淮之有些头昏脑涨，他没心情和白雪争辩，他轻抚着额头，点了一下头。 “嗯。” 白雪把温淮之送回家，迅速去了卫生间，找了一条毛巾，用凉水浇透了毛巾，拧干后按在温淮之左额头上。 她又去冰箱里翻了一下，看见冷藏柜里还有一个西红柿。她把西红柿洗干净了，又回到客厅，取下毛巾，把冰冰凉凉的西红柿压在温淮之脸上。 过了一两分钟，白雪挪开西红柿，她松了一口气。 温淮之额头上的红痕，渐渐退去。不仔细盯着看，完全看不出受了伤的样子。 “欸，终于好了。” 白雪收起西红柿，站了起来。 温淮之轻轻抹了一下冰凉的额头，抬眼望向白雪，“你警觉性很强啊。这是好事。” 白雪苦笑一下， “你不知道，刚刚周志军拦着我，和我说话来着，吓死我了……” 白雪把毛巾从新放进卫生间，她走出来时，放下袖口，准备回家。 温淮之猛地站起来，面色十分严肃。 他叫住白雪，“你刚才放回去的毛巾，是什么颜色？” 白雪停顿了一下，转身把毛巾又拿了出来，“这条，怎么了？” 温淮之狠狠摸了一下额头，心情看上去十分糟糕。 他咬着牙，“这是我洗脚的。” 白雪两指夹着毛巾，就在她不知道怎么处理毛巾的时候，温淮之这才想起刚才白雪说的话。 “你说的是哪个周志军？” 白雪翻了个白眼，相当无奈，“还能是哪个周志军啊，周厂长的二公子，周志国的亲弟弟呗。找了我两次了，一次比一次神经病。” 白雪把周志军和自己说的话，简单地告诉了温淮之。 温淮之眉宇之间，隐隐现出了狠厉。 他转身出门，直奔山坡下不远处的周家小楼去了。 白雪愣了一秒钟，她赶紧扔了包，冲出去追上温淮之，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温淮之给拖了回来。 回到16号楼，白雪快速反锁上门，靠在门板上喘着粗气。 她抹了一把汗。 “温厂长，我和周家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现在魏主任也被抓了，暂时应该没什么事，千万别去找他们。” 白雪双手撑在膝盖上，言辞恳切。 温淮之正在盛怒。 “他为什么找你？” 白雪嘴唇微微张开，她也不知道答案啊！ “目前，还不清楚。” 温淮之就像着了魔似的，他凝眉沉思，在屋里来回转悠。这一幕，让白雪想起自己被周志国入室打伤的那个雨夜。 那一刻，温淮之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他慌乱无措，完全像个孩子。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白雪知道他陷进自己的情绪了。 白雪笑着挡在温淮之跟前，她扯了一下温淮之的胳膊。 笑声灌进温淮之的耳膜，就像春风拂过山野间的风铃，发出一串串悦耳的声音。 “我还没感谢你” 温淮之的深思，瞬间就被白雪扯了回来。 “谢我什么？” 白雪眼见有成效，继续岔开话题。 “谢谢你帮我姐姐啊，我姐姐白梅，现在工作上的难题已经解决了。” 温淮之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是把这件事交给了秦主任，至于他具体怎么操作的，温淮之一概不知。但是看白雪情绪很好，温淮之想秦主任应该处理得很妥善吧。 温淮之刚下火车，就钻进机关大楼工作，这刚下班就挨了白雪一记闷棍，现在头脑还有些发昏。 他坐回到沙发上，轻轻揉捏睛明穴。 他没有睁眼，只是把后脑搭在沙发靠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白雪说话。 “最近你学习情况怎么样？” “晚上，我会看书学习。” 温淮之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他起身快步走到门前，在包里掏出一只钢笔，走到白雪身边。 “这是送给你的。” 白雪惊讶，看着温淮之手中墨绿色的笔杆，逐渐攀上自己的手。 “谢谢你。” 这支笔，是温淮之出差时，在酒店楼下的纪念品店看见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这支笔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是白雪。 白雪随身带的那支笔，笔杆已经裂开了，甚至还有些漏墨。 她，应该拥有一支新的钢笔。 白雪细细看着手中的笔，顿时鼻头发酸。 这不是市面上常见的英雄钢笔，而是r国的万年笔，价值不菲。 上一世，白雪曾经买过类似的笔，送给同学做生日礼物，14k金的笔尖，售价在一千元以上。 白雪见时间太晚，家里人还等着自己回家做饭。 她起身，望了一眼厨房。 “温厂长，你一会儿热饭吃吗？” 温淮之点点头，上个星期，白雪做的菜还冻在冰箱里，一会儿解冻一下就好。 “那我先回去了，我爸等我做饭呢。” 温淮之按照惯例，把白雪送下下坡，眼看白雪走进家属区的门，温淮之把她叫住了。 “我的菜快吃完了。” 白雪忍不住笑了，他转身捏着自己的包，“我周末去你家。” 说完，白雪大步往家属区走去。 她轻快地一溜小跑，几分钟就回到了自己家里，刚推开门，白雪就被冲上来的白梅狠狠搂在怀中。 几秒钟过后，白雪肩膀上的衣服湿透了。 白梅越哭越厉害，就像一个小马达似的，在自己怀中不停抖动。 “姐怎么了？” 白雪用眼神问询白俊，白俊摇摇头，手足无措地有些发慌。 她又扫视了一眼客厅，发现白大海不在， “别找了，大姐一回来，爸看情绪不对，他就躲进屋里了。” …… 白雪实在想不通，这姐弟三人是做了什么孽，能拥有白大海这种软脚虾父亲。 白雪只能轻轻拍打白梅的后背。 “姐，有啥事咱们坐下说。” 白梅好容易撒开手，紧接着，她双手牢牢攥在衣摆上，颤抖起来。 “万宝林搞破鞋，” 第78章 白俊打架 白梅眼泪再度决堤。 听见是这么个事，白雪一点也不意外。 万宝林家暴白梅，就说明他这个人心里极度扭曲，心理扭曲的男人通常会呈现三个特点。 家暴，出轨，自大。 原书曾经描写过这么一段。 万宝林在长征厂，就是锻造分厂里，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小技术员，每天下班没事，就喜欢和比他第一级的工人们，在厂子门前吹牛咵天，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关于家暴，白雪是亲眼见过白梅身上的伤，这是坐实了的。 没想到，出轨也来了。 这么一看，万宝林真是三样剧毒都占齐了。 白俊气得窜天猴似的，蹦了起来。 “妈的！他和谁搞破鞋？！” 关于对象，白雪却没兴趣知道。只要坐实能有出轨这件事情，这就是老天在拯救白梅，让她赶紧逃出樊笼，让她不至于被这个男人拖累死。 白梅瑟缩在在沙发一角，微微摇头。 “不知道，但是我自己的家，我能看出痕迹。”白梅狠狠咬住下唇，“比如，他兜里多了那个东西。我们是不用的……” 白俊听得一头雾水， “啥啊？！” 最终是大姐，不舍得脏了弟弟的耳朵。 白俊更是着急，“你不用什么啊？！” 白俊急得开始跺脚，整个人更像窜天猴了。 白雪眉眼逐渐收紧，泛出一丝丝狠色，她扯了一张小板凳，坐在白梅的对面。 白雪严肃异常， “姐，我之前问过你这个问题。今天，我再问你一遍。” 白梅坐正了一些。 “你问。” “你想不想离婚。” 白梅一听这话，满面难色。她曾经和白雪讨论过这个问题，自己要是离了婚，会被人戳烂脊梁骨的。 她犹豫着，一句话不肯说。 白俊凑到白梅身前，坐在她身边。 “姐！我二姐说得对，万宝林就不是人，他打你，还搞破鞋，赶紧离婚啊！” 白梅扑到沙发靠背上，使劲儿哭。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哭声，在白家上空氤氲，久久不散。 第二天下午，白雪还是差不多的时间回家，一进家门，他就看见白俊蹲在阳台上洗衣裳。 这个弟弟她了解，衣服都是甩给白梅，或者自己洗。 今天这是怎么了？ 白雪蹑着手脚，凑到白俊身后。她猛地伸手一拍白俊的后背，白俊尖叫一声扭身过来。 他一转身，反而把白雪吓了一跳。 就见，白俊脸上一块青一块紫，就像画了特效殴打装似的，看上去很骇人。 “你脸怎么了？” 白俊咬了咬嘴巴，低头不语。 “被打了？” 白雪使出屡试不爽的激将法，这一招果然有用。 白俊猛地窜起来，一脸不平衡，“什么被打啊！王大成的脸比我更惨。” 白雪惬意的靠在门框上， “说吧，王大成是谁啊？为啥打架啊？” 白俊狠狠戳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只能和白雪坦白了。 “同学。我俩打架了。” 白俊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他软了软身子，凑到白雪身前。 “姐，你是我姐，算是家长吧？” 白雪“呵”的一声冷笑，直接戳破了白俊的小心思。 “你打架，叫家长。所以，你想让我去学校。” “对对对……” 白俊兴奋地就像得到一只香蕉的猴子，接连说了六七个好字。他见白雪还没答应，使出杀手锏，双手合十，眼巴巴的瞪着姐姐的答复。 白雪的心软了几分。 “好吧。” 她转身想找冰块，给白俊敷一下脸。可她回望空荡荡的客厅，别说冰箱了，家里就连冰块都没有…… 实惨！ 想到冰箱，白雪更加羡慕温淮之的小洋楼了，看来，自己还需加油努力。 她去厕所投了一个毛巾，凑合着帮白俊“冰敷”。 翻过天，白俊等着白大海走后，才敢在床上翻了个身。 这一夜，他始终把脸冲着墙睡，整个身子都麻了。他一动，骨骼开始咯咯作响。 他忍着僵直的身子，爬了起来。 “姐，啥时候走啊？” 白俊的脑袋伸进厨房， 白雪端出来一碗面条，放在餐桌上，“赶紧吃吧，吃完了就走。” 白俊瞥了一眼座钟，风卷残云的把面条干完了，他转身回屋，换上一件干净的白衬衣。 “姐，走吧！” 半个小时后，白雪站在子弟学校大门前。她透过铁门，遥望操场后的教学后，顿时拉过白俊， “我昨天忘了问你，你为啥和同学打架？” “我不想说。” 白俊脸色很不好看，他插兜走进学校。 既然白俊不说，白雪也不打算再问。她默默跟在他的身后，两人并排往走过操场。 老师的办公室，位于教学楼左侧，是一栋单独的办公室楼。白俊班主任张老师的办公室，就在二楼左手第一间，是高一年级组的办公室。 “张老师你好，我是白俊的姐姐，白雪。” 白雪站在张老师桌子前，做起了自我介绍。 张老师正在批改作业，听见白雪的声音，她放下了手中的笔。 “我是张美红，白俊的班主任。” 张老师，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个子不高，身材微微发福，但五官还算标致，可以看出二十多岁时的她，拥有过不错的皮相。 她扬起下颌，神情带着倨傲打量着白雪， “你是他大姐，还是二姐？” 白雪心里泛起嘀咕，她问这个问题，肯定别有深意。 白雪笑了笑， “我是二姐。” “呦……”张老师拖了一个长音，冲着白俊竖起大拇指，“你还挺会叫家长的啊。” 白雪不明所以，但这张老师的讽刺人的模样，实在让白雪有些恼火。她压了压火，等待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白俊嘴角绷得笔直，站在另外一个男生身边。 张老师扬手，指了一下白俊身边的男生。 白雪顺着她所指，望了过去。 “他叫王大成，和你弟弟打架的就是他。一会儿他家长也来，你们两家合计合计，看怎么处理这件事儿。” 这话，就像导火索，点燃了王大成。 “我妈忙着呢，没时间来！我家不像她家，一个个狐狸精似的！” “放你妈的屁！”白俊和王大成对骂起来。 王大成指着白俊，继续开骂， “我说错了吗？你姐就是个婊子！他肯定是和秦主任有一腿，不然秦主任怎么会把我妈调岗！？让你姐补上？” 王大成怒气冲冲，心口快速起伏。 “我妈一个教学前班的老师！现在可好，弄去搞托儿所了，这几天我妈忙得都累病了！哪有时间来学校听你们瞎扯淡？” 白雪听明白了，王大成的妈妈，和白梅是同事。 因为白梅调岗的问题，连累到了她。 白雪见白俊又绷不住了，准备打架。 她忙上前拦在两人跟前，“白俊，闭嘴。” 白雪拿定主意，这件事，因为自己而起，她决定承担起这个责任。 “同学，你妈的事情，我晚点会给你答复的。” 王大成一见白雪过来，更是生气，他指着白雪吼叫， “我妈说了，你和你姐都是婊子！说不定就是你先勾搭上秦主任的，滚蛋！谁要你的答复！” 白俊冲上去，就要和王大成拼命。 “我打死你！” 比较值得玩味的是，由始至终，张老师坐在办公桌后，稳如泰山。 最终，两人还是被一名路过的体育老师分开的。 白雪猛地转身，对上张老师的双眸。 张老师吓了一跳，眼神慌乱起来，“你看什么看？” 倏忽间，白雪扬起好看的嘴角，“张老师，王大成同学的家长应该不会来了，我还是去找她吧。” 张老师神情僵硬，一言不发。 “你敢！我杀了你！” 身后，传来王大成愤怒的吼叫，听起来撕心裂肺。 白雪面对王大成，没什么情绪，她走到王大成身边，凝视着他愤怒的眼睛。 “你放心，我不是去找你妈打架的。这件事，我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莫名的，王大成安静了一些。他的泪水，顺着充满胶原蛋白的脸庞，簌簌落下。 白雪再一次看向张老师， “张老师，两个孩子可以回班了吗？” 张老师扔下笔，斜钩了一下嘴角。 “当然。” 第79章 幼儿园里事发了 离开子弟高中，白雪快步往幼儿园走去。 谁知，刚过转角，就听见幼儿园里传出叫骂声，哀嚎声，还有叽叽喳喳的小孩子的笑声。 与此同时，白雪身侧响起讥诮声， “快走啊，一会儿热闹就没了。” “啥事啊？”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人们三三两两，互相偕着，往幼儿园的小铁门附近聚集着。 白雪加快脚步。 当她站在人群外围，踮起脚往里面看时，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万宝林，你他妈的混蛋！” 呜呜呜…… 是白梅的哭声，白雪眉眼紧皱，扒开人群往里面钻去。一路上，涌进白雪耳朵的，是一阵阵嘲笑的声音。 “呦，又来一个。” “热闹了，她妹子可不是省油的灯。” 白雪挤到白梅身边，就见白梅脸上浮着巴掌印，嘴角，鼻孔，还有鲜血渗出。 白雪掏出手绢，塞到白梅手上。 她猛然间转身，指着万宝林，“你又打我姐了？！” 万宝林整理着衣襟，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呸，是你姐疯了，她打我！” 白梅“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仿佛把一辈子的委屈，通通卸载。此刻，她不需要脸面，她只想哭。 “我为什么打你，你他妈的搞破鞋……” 白梅抽噎着，白雪反而松了一口气。 至少白梅知道反抗了…… 就在这时，从幼儿园里冲出来一个人，尖叫着冲向白梅， “放你妈的屁，你才是破鞋。” 白雪迎着声音望去，竟然是周乔。 周乔露着胸脯，怒气冲冲的朝着白梅冲过来。 万宝林不想事态闹得不可收拾，伸手挡住了周乔。 周乔的胸脯，搭在万宝林的胳膊上，两人眼神拉丝，腻腻歪歪，一切不言自明。 “姐，就是她？” 白梅哭得软哒哒的， “对，周乔这个烂货。趁着午休功夫，和万宝林在仓库里乱搞。被保卫科的人发现的时候，他俩裤子都脱了……” 白梅哭得撕心裂肺。 幼儿园老师跟着偷笑，趴在门后看热闹的孩子们，也跟着傻笑，一个个脸上神采飞扬。 白雪沉下了脸，朗声对幼儿园里的人说：“老师们，你们觉得这个热闹，是应该让孩子们看的吗？” “……” 现场一片宁静， 园长陶玲的脸上挂不住了，在她的示意下，幼儿园老师立马各回各班。 周乔一见白雪控制住了局面，狠狠跺了一下脚。 万宝林为了给周乔出气，冲上前指着白梅，“你还敢污蔑我？你和秦主任有一腿的事情，只怕整个幼儿园都知道了吧？” “你胡说八道……” 白梅吼叫的已经没了力气，她哭得满眼通红，像是噙满了血。 “我没有，我都不认识秦主任！” “放屁。”万宝林插着腰，觉得自己反击的好时候到了，“你不认识他？他能给你调岗？他咋不给我调岗呢？” 问出灵魂三问，万宝林觉得自己站在了舆情巅峰。 他扬起下颌，扫过每一个看热闹的人。 “万宝林，你知道污蔑，捏造，是要坐牢的吗？” 白雪搂着白梅，勾起嘴角。 万宝林一见白雪威胁他，他更来劲了。 他拍打着自己脸，凑近白雪， “白雪，我知道你有本事。你能把周厂长儿子弄进监狱，可是老子不怕你！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的声调越来越高，一个反手直接指向白雪， “你白雪狠，老子万宝林也不是吃素的！” 眼看双方火药味越来越浓，整个幼儿园安静了下来。 大家屏气凝神，都等着事态最终的发展。 “嘎吱” 幼儿园大门外，一辆黑色轿车，稳稳停在幼儿园大门前。 一个年轻男人推门下车，他的出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男人单手解开西装扣子，转身扔在车后座上。 他搭着车门，冲着司机吩咐。 “你先回机关，我自己走回去。” 司机扫了一眼幼儿园的“盛况”，咽了一下唾沫，“温厂长，我和您一起去？” “不用” 砰的一声，温淮之关上后门，往幼儿园走来。 就像摩西分海似的，人群逐渐分裂成两边，给温淮之留出了一条通道。 此时，万宝林还在激动， “白梅，你他妈的肯定和秦主任上床了！不然你凭啥被调岗？自己不干不净的，你还有脸管我？” 白雪也注意到温淮之进来了，她有些恍惚。 太不真实了…… 温淮之先是看了一眼白雪， “这是你姐姐？” 白雪搂着哭得七荤八素的白梅，点头。 下一秒，温淮之就绕到了万宝林面前，脸上的寒冰射人。 “白雪姐姐调岗的事情，是秦主任听了我的话去办的，你有什么异议吗？” 万宝林正骂的起劲，见有个小白脸过来插嘴，气得恨不得把这个男人嘴撕了。 他掏出一支烟，抵在嘴边。 “你谁啊？还秦主任听你的，你算……” 万宝林的脸瞬间吓白了。 “个卵子”三个字，硬生生被万宝林吞了下去。 秦主任都要听他的，他能是谁啊？！ 厂里能指挥的动秦主任的，出了周志国，就剩下几位副厂长了。别的副厂长也都五六十了，只有…… 万宝林想哭，自己在厂里本来就没有根基，现在可好了，连根都不会有了。 “温淮之，总厂的副厂长。” 全场哗然。 陶敏园长哆嗦了一下，往后看向自己的副园长，语速极快的吩咐道，“周乔开除。让她明天不用来了。” 温淮之轻描淡写的自我介绍，直接把万宝林的心捅了一刀。 他一把揪下自己嘴角的眼，胡乱揉吧揉吧扔在地上。 “温厂长，我！我嘴欠……” “不，你不是嘴欠。”温淮之脸上带着笑，走向白雪和白梅，当她看清白梅脸上的伤时，他突然转过身去， “你自己去厂公安处去吧。” 万宝林一个激灵。 “温厂长！我不是诬陷你，我，” 白雪知道，万宝林踩在了温淮之的底线上。她从容的牵起白梅的手，往前挪了一步， “万宝林，你把我姐打成这样了，去公安处自首一下，没问题吧？” 白雪勾起嘴角，从容不迫。 “温厂长这是在救你，如果我去报警，警察来抓你，可就不是拘留这么简单咯。” 就在大家低声议论温淮之和白家关系的同时，周乔炙热的双眸，全然看不见灰溜溜钻出人群的万宝林，一心落在了温淮之眉眼冷峭的脸上。 第80章 去白雪家吃饭 “你怎么来了？” 白雪迎着温淮之走去，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外。她脸上的情绪相当复杂，又惊又喜，还有一些小小的羞涩。 “谢谢你，温厂长。” 白雪还是微微颔首，落落大方地向温淮之表示感谢。 同时，她也忧心忡忡。 白梅现在的处境，多半和秦主任帮她调岗的事情有关系。如今，温淮之来了，一切谣言不攻自破。 但是，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情没有解决。 “稍等一下。” 白雪把白梅拉到一边，把白俊和同学打架的事情说了。 白梅头脑昏昏沉沉，听了两遍，才听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白雪征得白梅同意后，这才又重新回到温淮之眼前。 “温厂长，能不能再请你帮我一个忙？” 温淮之笑笑，“好。” 白梅大骇，温厂长的级别那么高，别说自己了，就连幼儿园园长只怕也见不到他。而白雪，看上去和他相当熟悉。 白雪又把陶敏园长请了过来。 “陶园长，我姐姐的工作岗位，能不能恢复成原来的岗位？” “中班老师？” 陶园长神情紧张，偷偷望向温淮之。 白梅擦干了眼泪，走到陶园长身边，她抽了抽鼻翼，“是的，因为我的事儿，耽误了廖雪华同志的工作，我想和她道歉。” 温淮之这才知道，白雪刚才去和姐姐商量什么事去了。 他看向白雪时，冷峻的脸上，陡然多了一抹温柔。 温淮之转向陶敏， “陶园长是吧？我是温淮之。” 陶敏吓得一个哆嗦。 当初，是魏主任让她叫白梅吃吃苦头，她才给白梅调岗的。现在温厂长亲自来了，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还不等温淮之继续说下去，陶园长吓得冷汗涔涔。 “温厂长！是魏主任让我给白梅一点颜色……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温淮之什么话也没说，他扬手止住了陶园长的话。 “所有人，回复原来的岗位。” “好好！” 陶园长点头，如同小鸡啄米。 事情算是圆满解决了，白雪暗暗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周乔的脸，正对上了白雪的眼睛。 陶园长立马明白过来，她招呼过来幼儿园的门卫，在把群众疏散的同时，也把周乔往幼儿园里撵。 “干啥啊？” 周乔挺着大胸脯，一脸娇滴滴的。 “你不配在幼儿园继续工作了。” 周乔一下子愣住了，她这才想起，自己根本就不是幼儿园正式职工， “温厂长！你要为我做主啊。” 她转身，冲着温淮之求救。可惜，温淮之没听见她的话，他现在正在和白雪说话呢。 “你跟着我来的？” 白雪小声问。 温淮之摇摇头，白雪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紧接着，温淮之的话，让她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甜。 “我刚开了会回来，刚路过这儿，看见你挤进去了。好一会儿又没出来，就跟过来看一下。” “哦……” 白雪的嘴角，忍不住扬了扬。 白梅活了二十多年，从没有一天像今天一样，太扬眉吐气了。 她顾不得脸上的疼痛， “温厂长，谢谢你帮了我！晚上我家能请你吃了便饭吗？就在家里。” 陶园长眼睛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心想白梅你是多大脸啊？温淮之和市长一个级别的人物，能去你家吃饭。 “好。” 温淮之答应了。 陶园长鼻孔倏然放大，她头昏脑涨，差点没昏过去。 白雪也有些不可思议。 温厂长还真是平易近人，不把自己当外人。 “太好了！那就定了，我现在回去准备晚饭，您晚上下班直接去我家就行。我家在，” 白梅的话，被温淮之打断了。 “家属区，南院，69栋楼4楼左手”温淮之脱口而出。 白梅呆呆地盯着温淮之，“你怎么知道？” 温淮之勾起嘴角，眼睛里散发着柔和。 “我去过你家。，我去找白雪。” “……” 白梅大脑一片空白，她怎么也想不起来，温厂长什么时候去过自己家，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告诉过她？ 温淮之走后，白雪直接把白梅带回家。 陶园长就像送贵宾似的，站在幼儿园门前，“白梅，你受伤了，就别想着来上班的事情。好好休息几天。” “谢谢你，陶园长。” 走出幼儿园的范围，白梅呸了一声。 “势利小人，当初让我调岗的时候，那个居高临下啊。” 白雪笑笑。 “姐，还有王大成他家的事。” 白梅牵起白雪的手，叹了一口气，“唉，这是我的错。我只想到自己的苦处了，一点也没想过别人。是我太自私了。” 从白梅的口中，白雪这才知道，王大成早年丧父，和妈妈廖雪华相依为命。母子两人的生活过得很不如意。 也难怪，王大成今天那么生气。 白雪心中发酸。 “走，去菜市场。今天姐姐好好给你们露一手。” 白梅花钱，就像下个月不过了似的。她买了一大堆的牛肉，猪肉，还有鱼。简直就是什么贵买什么。 姐妹俩走出菜市场时，白雪恍惚间有种逛奢侈品店的感觉。 路人盯着他们的菜篮子，两眼放光。 刚回家，白梅就钻进厨房，开始忙活了起来。 白雪笑着靠在厨房门前，“姐，你休息一会吧，这才中午呢？” “不不，来不及了，也就几个小时。我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人家温厂长对我们家有大恩，我应该的。” 白雪无奈的笑笑，只好把药箱子拿到厨房，帮白梅处理伤口。 下午六点，伴随着厂里下班的铃声，温淮之准时敲响了白家的大门。 “这才刚下班？” 白雪盯着门前的温淮之，愣了愣。 “你飞过来的？” 温淮之冷笑一声，挤进白家大门， “我下午一直在开会，现在真的饿了，来早一点，不行吗？” 温淮之前脚进门，后脚就跟着白大海。 白大海拎着一瓶白酒，提着一袋子花生米，他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愣了一下。 “你谁啊？” 温淮之转身过来。 白大海没见过气势这么强的人，他的酒瓶子歪了一下，顿时畏畏缩缩地望向自己的女儿。 就在这时，厨房帘子掀开。 白梅听见动静，准备出来瞧瞧，一见温淮之来了，白梅热情地迎了上来。 “温厂长！” 白大海身子一软，直接出溜了一下。还是白雪眼疾手快，搭住了白大海，让他不至于摔倒。 “爸，这是总厂的温副厂长。” 一道暴雷垂下。 白大海“嘤”了一声，嘴角抽搐。他连分厂的副厂长都没资格见，现在总厂的副厂长竟然来到自己家了…… 这哪说理去？ 白大海鼻腔一痒，嘴角发咸。 白梅急着掏出手绢，“爸……你咋流鼻血了呢？” 白雪转身一看，白大海鼻腔里涌出两道红龙，顺着人中两侧，直接挂在他的嘴角上。 此时，白大海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温淮之，就像定住了一般， “温……温厂长！” 温淮之递上自己的手，“你好，我是温淮之。” 白大海颤颤巍巍奉上自己的手， “你，你好温厂长！我是机械分三分厂，动力车间，机械维修小组的白大海！” 白雪轻轻抚着额头，她叹了一口气。 第81章 心动 白雪把温淮之迎进客厅，给他倒了一杯茶。 温淮之接过茶杯，很自然的走到阳台上，他站在阳台一角，眺望着整个长征厂。 他转身，带着冷冷地疏离之感。 “你们都去忙吧。” 白梅钻进厨房，准备把鸡汤先端上来。白大海站在客厅，就像罚站似的，站在自己卧室门前。 白雪刚准备回屋，就听见门前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几秒钟后，白俊顶着猪头一样的脸，开门进屋。 白大海愣了一秒钟，他立马往厨房里看了一眼，目光又落到了白俊脸上。 他很恍惚。 白俊和白梅的脸，为什么都受伤了。 想了想，白大海问出一个让白雪爆炸的问题，“你的脸怎么了？你和你姐打架了？” “……” 白雪刚要解释，白俊一下子看见凉台上的高大身影。 他眼中一亮，扔下包，就冲到了凉台上。 “温厂长，你咋来了？！” 白大海满脸震惊的盯着阳台，自己儿子女儿都认识温厂长，自己却连他的脸都不认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淮之转身，盯着白俊的脸。 他放下杯子，脸色更冷了。 “你的脸怎么了？” 白俊撇了撇嘴，他靠在凉台边，有些烦躁。 “打架了呗。还能咋样……” 白俊回答的理所当然，仿佛不打架就不是男人一样。 温淮之没有问下去，白俊十六七岁，正是青春热血的年龄，打架挂彩，实在是在常见不过的了。 “开饭了。温厂长您赶紧入座吧！” 客厅里，传来白梅的声音。 鸡汤的香气顺着风，飘进了白俊和温淮之的鼻腔里，他们几乎同时往前一步，白俊窜了一下，顺着温淮之的身侧，挤进客厅。 白俊坐在餐桌上，刚要动汤勺，被白梅拿筷子狠狠抽了一下。 “没规矩，你应该先请客人入座！” 白俊看了一眼白梅的脸，顿时站了起来，整张脸因为气愤而扭曲。 “姐？你又被那个王八蛋打了？！” 白俊又急又气，眼珠子就像塞进红葡萄酒里的葡萄似的，他攥着手中的筷子，双肩颤抖， “老子去把万宝林杀了！” 此时此刻，站在餐桌前的温淮之，拳头紧了紧。 白大海呵斥了儿子一句，“闭嘴。” 随即，他脸色缓和了很多，望向白梅，“又闹别扭了吧？那就回家住几天吧。” 白雪有些想笑，她就站在白大海身后，白大海说话时，腿在颤抖。看来，这几句话的勇气，还是温淮之给的。 白梅一边盛饭，一脸无所谓。 “爸，万宝林今天在幼儿园，和周乔搞破鞋，被幼儿园门卫大爷抓住了。我打了他，他也打了我。” “周乔？” 白大海顿时冷汗涔涔。 白梅挑起红肿的眼睛， “是啊，这就是你随便往家里领人的恶果。” 白大海完全不敢再看女儿一眼，他低下头，默不作声。 白雪却不这么认为，她把温淮之安排坐在主位上，先是给温淮之还有白大海一人盛了一碗汤，这才汤勺递还给了白梅。 “姐，你这种思想不对。” 白梅和温淮之，同时看向白雪。 白雪用两只筷子，给白梅做了演示。她先举起一根筷子，“这是周乔。” 她把筷子排在桌上，又指了一下剩下的三根筷子， “这是张乔，这是李乔。当然，还有可能是韩乔。苍蝇不叮没缝的蛋，万宝林原本就有问题。就是吸引苍蝇。” 白大海神情紧张，他眯着眼睛盯着白雪。 “大姐你应该认清现实。赶紧离婚。” 白雪说出的话，让他毛骨悚然的话。白大海端着汤碗，汤碗中的鸡汤泛起阵阵涟漪。 他鼓足勇气，刚要呵斥白雪，就见温淮之放下筷子，神情严肃极了。 “白雪说得对，暴力分子应该尽快远离。” 白大海先是一愣，随即放下碗筷，“啪啪啪”的开始给温淮之鼓掌，“温厂长说的对！我那女婿特别不是人，经常暴力对待我女儿，我早就让我女儿和她离婚了。” “……” 白大海的反应，白雪并不意外。 她意外的是，温淮之的反应。 正所谓宁拆三座庙，不毁一门亲。 温淮之和自家人并不熟，和姐姐白梅更是第一天认识，他却反其道而行之，主动劝离。 白雪有些诧异。 她微微转身，看向身边的白梅。白梅原本还游移不定的眼中，多了几分自信的神采。她轻轻摇着下唇，似乎在决定着写什么事情。 吃了晚饭，白俊扯住温淮之下象棋。 温淮之连杀了他三局，白俊顶着一张肿脸，有些想不通。就在这时，温淮之的身边，白俊书包里露出一角。 温淮之直接扯了出来。 “几何，36分……” 白俊脸色一变，扯过卷子，开始强行挽尊，“我，我今天受伤了，没发挥好。” 温淮之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笑意，落在厨房洗碗的白雪的背影上。 “没事，你姐不是翻身了么，你怎么不向他取取经？” 温淮之鼓励的话语，让白俊浑身汗毛孔倒数。 “我就算了吧，我脑子笨。” 温淮之扬起下颌，“你的成绩，比白雪之前还要差吗？” 白俊嘿嘿两声， “那倒不至于，” 白俊声音压的超级低，除了他和温淮之，谁也听不见，“我姐高中时，数学上10分都困难。” 温淮之嘴角急速抽动了一下，眼中透出一抹神秘的光彩。 临近八点，温淮之起身。 “我该走了。” 白家人“嗖”的一下集体站起来，尤其是白大海，站的笔直笔直，就像在接受检阅的部队。 他想说些什么，但总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嘴巴一张一翕过后，腼腆的笑了。 反倒是白梅，她自信的多。 “温厂长，今天谢谢你帮我，我会记住你说的话。” 温淮之嘴角露出些许笑意。 白俊是最轻松的一个，他依依不舍靠在门边，“温厂长，你下象棋真有一手，那天教教我呗？” 温淮之扬了一下眉，随即冷笑一下。 “你确定让我教你下象棋？” 白俊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他扯了一下自己的衬衣，“怎，怎么了？” “我觉得，你的时间应该用在补习数学上。” 温淮之站在门前，神情非常严肃。 白大海一听这话，就像被针扎了一眼，他瞪起眼睛盯着白俊，“你听见没？温厂长教导你要好好学习！” “哦……” 白俊撇了撇嘴，后悔得要死，他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最终，在白家人一字排开的注视下，白雪送温淮之下楼。 温淮之白雪，和出去遛弯的人群顺着走出家属院大门，就在刚刚跨过铁门的那一刻，温淮之停下脚步。 “就送这儿吧。” 白雪往路边挪了挪，隔开人流。 “有话要说？” 温淮之的言语一项简短。 白雪点点头。 温淮之跟着白雪，往梧桐树林里走了几步，他停下脚步，树叶在他脚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温厂长，你为什么这么痛恨暴力分子？” 白雪知道自己的问题很多余，但是两次下来，温淮之的反应都有些过激，这并不是正常的反应。 白雪怀疑，温淮之也许受过什么刺激。情绪障碍可大可小，适当的倾诉，有利于情绪障碍消失。 温淮之帮过她，她也想帮帮他。 白雪扬起精致的眉眼，在暗淡的路灯下，白雪的眼睛就像暗夜星河，猛地闪耀在温淮之的心里，他的心跳骤然加快。 第82章 姚强真帅呀 “很简单，打女人和打孩子，都不算人。” 留下一个冷峻无双的回眸，温淮之拎着公文包，消失在梧桐树林里。周围只剩下“咔咔”树叶碎裂的声音。 白雪站在小树林里，晃了几秒钟的神。 在回到家时，白梅已经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白雪倒了一壶茶，把白梅叫到了阳台上，姐妹俩坐在小板凳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今天月色不错，和星星相映成趣。 “姐，你今后怎么打算？” 白梅双脚交叠，惬意地晃着。这副闲适的神情，和她被打肿的脸格格不入。 她抿了抿嘴角， “我想清楚了，人生的路很长，我不能吊死在这个恶人身上，我要和万宝林离婚。明天我就去找他。” 白雪偏头，脸带笑意的看着姐姐，她拿起茶杯，和白梅的茶杯轻轻一磕， “姐，恭喜你了。” 白梅淡淡一笑，姐妹俩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突然，白梅扯了一下板凳，坐在了白雪对面。她瞪着双眼，眼中浮现出一丝八卦之光。 “小雪！你和姐姐说实话，你和温厂长啥关系？” 白雪知道这话他们早晚要问。 心中有了准备，白雪一点也不慌，她托腮迎着白梅的目光去了，扑闪着大大的眼睛， “没有任何关系。” 白雪说的是实话，白梅却半个字也不信。 她在白雪脸上轻轻一点， “他这么帮我们，你还敢说你们没关系？他肯定是看我家妹子漂亮，嗯，一定是这样……” 白雪收回目光，凝视远方。 她又想起了温淮之的事情，温淮之一遇见暴力分子，他整个人都会失控。他心里肯定隐藏着一段往事，一段让他不堪回首的往事。 “温厂长不一样的。” 白雪呢喃了一句。 白雪和白梅挤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上。第二天白雪起床时，白梅已经去上班了。 白雪站在阳台上伸懒腰，刚刚做了一个下蹲，她吓了一跳，阳台一角，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 白雪回望了一眼屋里，白大海此刻正在呼呼大睡，就像刚刚入睡的模样。 白雪准备好早餐， “咚咚咚” 传来了敲门声， “是我，白雪开门。” 白雪心中一提，门外是齐天娇的声音，这两天事情太过炸裂，她把齐天娇找芦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白雪赶紧上前开门， 齐天娇站在门前，笑得脸上开花，她从身后扯出来一个布袋子，撑开了亮在白雪眼前， “这东西就是芦荟吧？” 看着一片肥厚硕大的叶子，静静地躺在米色布袋子里，白雪冲着齐天娇竖起大拇指。 这个年代，听说过这玩意的人都不多，更别提找了。 “你在哪找到的？” 白雪把齐天娇让进门里，齐天娇得意地往沙发上一坐。 “植物园啊。我妈问遍了她的老姐们儿，就没几个人知道这东西。后来我灵机一转，想到了植物园。” 齐天娇捋了捋刘海， “嘿嘿，我一去说明用途，人家可大方了，直接给了我十几片呢。” 白雪刚准备坐下吃饭，就被齐天娇催了，“快点去我家吧，我妈都等得急死了。” 白雪塞了一口面， “你妈脸还好吗？” 齐天娇叹了一口气，“抹炉甘石就好，不抹就不好。我爸每天见到我妈就害怕，说她是个大花猫。” 白雪掩嘴笑了，胡乱扒了几口面条，转身换了衣服就跟齐天娇出门去了。 坐在齐天娇的自行车上，白雪突然想起一件事。 “去火车站一趟。” 白雪扯了扯齐天娇的衣裳，“我得去门市部交代一下。” 白雪兴奋极了，来了一个急刹车，她转身问白雪， “你的门市部？” 白雪点点头， “太棒了！我倒是要看看，我们白雪怎么一步步成为富婆！” 原本坐公汽还要半个小时的路程，齐天娇骑自行车只用了二十五分钟。自行车钻进前进市场的时候，白雪的手心里全是汗。 白雪下车定了定神，带着齐天娇快步走向门市部。 姚强正在招呼客人，他远远就看见白雪过来了，还带着一个人。 姚强挥了挥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你今天来得挺早啊？” 白雪给姚强介绍了一下齐天娇， “这是我朋友，齐天娇。这是我朋友兼生意伙伴，姚强。” 姚强说了一声你好，随即收回自己的目光。 齐天娇却不一样，她脸颊微红，上下打量着姚强。姚强虽然不穿喇叭裤了，也不留长头发了。 但是姚强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模样，加上俊俏的脸，还是让齐天娇心如鹿撞。 “姚强，今天要辛苦你了。我要去一趟天骄家里，有点事情。”白雪有些不好意思，这几天她都没来，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姚强无所谓的摆摆手，脸上浮现出一抹笑， “你去就去呗，还特意来跟我说一声啊？” “对啊，我不跟你报备，我也不放心。” “去吧去吧！” 姚强脸上不耐烦，但是嘴角上却满是笑意，“你在这儿太挤了，我不好营业，你以后能不来就别来。” 白雪知道姚强是在开玩笑， “行了，我走了。” 白雪和姚强挥了一下手，带着齐天娇走了。 齐天娇登上自行车时，还匆匆瞥了姚强一眼。夏季的风吹过姚强的短袖衬衫，掀起他衣服的一角，雪白的腹肌在阳光下耀眼的发光。 齐天娇的心就像被人撞了一下，咣咣咣在胸腔里狂跳起来。 路上，齐天娇有一搭没一搭问起姚强的事儿。 白雪觉得有些反常，她扯了一下齐天娇的衣裳后摆，“你，觉得姚强不错？” 齐天娇生性大方，她一点也不避讳自己的想法。 “对，他很英俊。我喜欢这样的男人。你不觉得他很像方天明吗？” “方天明？谁啊？” 白雪有些发懵，脑中搜索原书里的方天明。 还没等她理出来一点头绪，齐天娇就嘿嘿一笑，“大电影明星啊！方天明你都不知道吗？” 白雪扯了扯嘴角，她是真得不知道。 同时，对于姚强的长相，白雪也没怎么关注过。 “啧啧……”齐天娇沉浸在刚才和姚强的邂逅里，“真是太帅了，就连额头上的那道疤痕，看着都俊的不得了！” “……” 白雪忍住没说，其实自己就是那道疤痕的创造者。 第83章 一号楼 齐天娇沿着卫湖，一路骑行。 白雪跨坐在她的自行车后，欣赏沿途的风景。 白雪穿书两个多月了，眼前如此优美惬意的景色，她还未见过。卫湖的沿湖路，掩映在高大的梧桐树里，遮天蔽日的树荫，让这个街道比外界的温度低了两三度。 湖水隐隐泛着腥气，混合着大自然的清新，有些相得益彰的感觉。 白雪深深一嗅，让清新的空气荡涤自己的肺。 就在这时，齐天娇拐进路边一个幽深的院子里。 院门前有个墨绿色的小岗亭，里面站着一名武警战士，齐天娇和武警点了下头、就在这一瞬间，整个院子尽收白雪眼底。 院子里长满了参天大树，树下，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十几栋小别墅。灰墙红瓦，看上去是有些年头了。 “这是你家？” 齐天娇“嗯”了一下，她在挂着“1”号牌子的小楼下停了车。 “这就是我家了。” 齐天娇等白雪下来，她提上布袋子，快走两步进了屋，她冲着屋里喊了一声。 “妈，赶紧出来。我把白雪给接来了！” 白雪环视了一眼周围的房子，大多数和这小别墅差不多，分别挂着“2”,“3”，“4”…… 这些号码牌。 她听说过，齐天娇的父亲是江州市的一号人物，看来这栋小别墅，就是传说中的一号院了。 半分钟不到，齐天娇又跑了出来。 这时，白雪正望向围墙后的另一个院落，齐天娇笑着挽住白雪的胳膊，“别看啦，那边是部队上的房子，那边的领导们小气得很！我多看两眼，他们就要批评教育。” 齐天娇没心没肺的笑着，“不像我家这边，我想让我的朋友过来，就可以让我的朋友过来。” 这时，邱敏脸上围着围巾，站在大门前，他冲着白雪摇摇手。 “白雪！你可来了。” 邱敏亲自下楼，把白雪接进门。 白雪有些不好意思，邱敏看样子已经很久不下楼了，她下楼一次还要全副武装。 走着，白雪问起邱敏的情况。 邱敏告诉她，最近两天每天涂抹炉甘石，已经好多了。但是，脸上红肿未消。 邱敏坐在沙发上，轻轻掀起自己的纱巾。 “你看。” 白雪凑近，用手指在邱敏脸上轻轻摸了摸，脸上的水疱消得差不多了，但是风团还在，并没有减缓的架势。 “阿姨，你先去把脸上的炉甘石洗掉，咱们准备用芦荟吧。” 邱敏郑重地点点头，转身上了二楼。在白雪的要求下，齐天娇去厨房烧了一锅水，白雪在厨房开始清洗芦荟叶子。 “要煮熟吗？” 齐天娇把火开到最大。 白雪把洗干净的芦荟放在案板上，开始切成适合锅具大小的段。 “消毒，把表皮烫一下。你再拿一个干净的大碗，也要烫。” 就在两人忙活的时候，邱敏已经洗干净脸走进厨房。 白雪等着水沸腾上来，快速把一小节芦荟丢进去，两三秒以后快速捞出，过了一下凉水，然后放进消毒了的碗里，开始剥皮。 她用手轻轻蘸了一下芦荟上的胶质，在邱敏耳后，手腕处涂抹了一下。 “这是做什么？” 齐天娇凑了上来。 白雪解释，“预防过敏，这种天然植物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用。” 邱敏有些心焦，她的脸已经烂了十几天了，再这么下去，她会崩溃…… 白雪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转身安慰她。 “阿姨别担心，这种概率不大，我只是以防万一。” 邱敏眼眶子有些发红，她抽了一下鼻子，在白雪手上拍了拍， “没事，谢谢你啊白雪。” 白雪淡淡一笑，扭身看向齐家客厅的座钟。嘀嗒嘀嗒一阵过后，时钟划过了十个小格子。 白雪绕道邱敏身后，细细观察刚才涂抹芦荟的位置。 她又托起邱敏的手，雪白的腕子上，丝毫未见红肿。 “恭喜阿姨，你并不过敏。” “太好了！”齐天娇搂住母亲，眼泪喷了出来。 邱敏拍了拍她的肩，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傻孩子。” 白雪把芦荟肉挖出来，放在碗中，使劲搅打，让它成为泡沫状。白雪俯下身子，用手指蘸着芦荟胶，一点点涂抹在邱敏的脸上。 薄薄的一层。 “妈，感觉怎么样？”齐天娇很着急。 邱敏绷直嘴角，点了点头，“很舒服，凉冰冰的。” 白雪笑了笑， “芦荟全身都是宝，尤其是果肉，有消炎镇痛的功效。” 几分钟后，白雪放下碗，她长长出了一口气。 “大功告成！” 白雪凑近邱敏的脸，又确认了一遍，脸色如常，并没有过敏。 “阿姨，晚上睡觉前用清水洗脸就行。最好是温水。” 临走前，白雪又嘱咐了一遍，让邱敏每天按照这个顺序给芦荟消毒，然后敷脸。 忙活完邱敏的事情，临近中午。母女二人一定要留白雪在家里吃饭，白雪却还在担心门市部的事情，说什么也不留。 送走白雪，齐天娇刚进门，就撞在母亲邱敏的身上。 “我记得你说白雪是长征厂的啊？这怎么又是前进市场？” 齐母说着，托着小镜子查看自己的脸。 齐天娇把白雪辞职，去做生意的事情告诉了邱敏。邱敏放下镜子，眉眼中滑过一丝震惊。 “他是得罪了周关山是吗？” 齐天娇呸了一声，又把白雪被周志国欺负的事情，给邱敏讲了一通。听后，邱敏也没心思管自己的脸了，她满脸严肃的坐回到沙发上。 “无法无天了！” 齐天娇却是笑得花枝乱颤， “妈，周关山老婆也被抓进去了。哈哈哈……”齐天娇忍不住爆笑起来，“都说恶人有恶报，我看真是这样。” 邱敏这才知道，原来周家几乎全军覆没了。 她翘起腿，非常严肃，“德不配位，活该。” 邱敏不吐不快，可是说完这话，邱敏又有些伤怀。 “之前你说白雪这好那好，我还不信。这么一接触下来啊，白雪这丫头真是个宝贝。”邱敏心情好了一些，“对了，白雪有对象吗？” 齐天娇想起了姚强。 她赶忙摇摇头， “没有！” 邱敏嘴角勾起中老年妇女特有的慈爱之笑， “等我脸好了去上班，我帮她留意留意，保准给她找一个如意郎君。” 第84章 姐，我会帮你的 离开市委一号院，白雪回到了前进市场。 忙活没几分钟，姚强就凑了上来， “上午来那个，是你长征厂的同事？”姚强比划了一个大方脸，眯起眼睛模仿齐天娇说话的模样。 气得白雪抽出一双鞋，狠狠抡在他的后背。 “啊！” 姚强发出一声惨叫。 “我就说说嘛，至于这么认真？” 白雪扬手指着他的鼻子，出言警告，“第一，说我朋友就是不行。第二，你不能嘲笑任何人的特点。这样很没有礼貌。” 白雪铁青着脸，看上去极为严肃， “行了！我记住了。” 说完，姚强冲下楼梯，转身补了一句，“但是她的脸真的很方啊！” 白雪恨不得冲上去锤他一顿，但是太阳太毒了，白雪刚刚踩在太阳下，就想被烈火烫了脚底似的，她猛地收回自己的脚。 “你有本事就别回来！”白雪没好气的警告姚强。 在前进市场忙活了小半天，下班后，白雪直接回了家。 她刚打开门，就看见白梅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对面坐着另外一个人，正是偷情被抓的万宝林。 “白雪回来了？” 万宝林支出大黄牙，冲着白雪笑。 白雪收起钥匙，充满关切地望向白梅。 白梅立马起身走过来，附在白雪耳边，“我约他过来的，今天谈离婚。” 白雪端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凉台上剥花生，准备晚上做饭用。同时，她的耳朵就像天线似的，细细听着两人的谈话内容。 “行吧，既然我们都要离了，那就谈谈条件吧。” 白雪往客厅里瞥了一眼，桌上出现了三本存折，就听万宝林继续说，“这是家里的全部存款，一共是二百三十块钱。都是我存下来的。” 她又望向白梅，白梅一脸鄙夷。 “你赶紧拿走，我一分不要。” 万宝林十分痛快的收起了三本存折，又想了一下，“对了。房子的问题，这房子当初是分给我的，你工龄不够。所以，” 还不等万宝林说出更恶心的话，白梅赶紧抬手止住， “你放心啊，我是不会跟你争房子的。你该结婚结婚，该怎么样怎么样，我绝不打搅。” 白梅的语气十分鄙夷，这让万宝林很不爽。 他翘起腿，指着白梅开始奚落。 “你他妈的皮痒了是么？”万宝林活动了一下脖颈，白梅条件反射似的，往沙发里缩了缩，“我艹，你跟老子结婚多少年了！一个蛋都生不下来，你还有理了？” “哐！” 阳台上发出一声巨响，把万宝林吓了一跳。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白雪正在摘豆角的铝盆打翻了。万宝林没好气的翻了白雪一眼。 白雪拎着铝盆，走上近前。 “万宝林，你咋就不怀疑是你自己不孕不育呢？” 白雪的话一出，白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得眼泪横流，七八年的怨气一扫而空。 万宝林脸色憋得就像要爆炸的猪肝，他咬着牙，怒视白雪。 男人最不能接受的两个字，就是“不行”。 他强行憋住自己的怒气，指着白雪的鼻子， “你算个什么东西，又攀上高枝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吧？我是顾忌温厂长，我不是怕你！” 白雪正要说什么，家里的门响了。 来得也不是别人，正是小姨金丽华，她今天来，就是要为周乔的事情，找白大海要一个说法。 金丽华抱着手臂，扫了一眼屋里的人。 “你爸呢？” 她语气很冲。 白梅气不打一处来，“我怎么知道？滚蛋！”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沙发附近的男人，见白梅对他也没好气，也就猜出了七八分。 “你就是万宝林？” “是啊，怎么了？”万宝林也在气头上，说话的声音比金丽华还要冲。 金丽华冲上去，扬手就给万宝林一个大巴掌。 “你还问我怎么了？我姑娘一个黄花大闺女，就这么让你给睡了！你必须要赔偿我们的损失！” 看见两人狗咬狗，白梅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她冷冷地笑着。 金丽华一见白梅看笑话，更是气上加气，她冲上前指着白梅的鼻子开始大骂，“你这个蠢货！连自己男人下半身都管不住。难怪是个不下蛋的老母鸡。” 白梅眼眶子有些发红。 白雪见状，知道白梅在盛怒下要吃亏。 她突然扬手开始鼓掌，整个客厅安静下来了。 “金丽华，你和周乔不愧是母女啊，都有一样的手段一样的爱好。” 白梅突然受到了提示，掩嘴大笑起来。 “还真是！姐妹的男人睡着香是么？”紧接着，白梅冷笑声更大了，“我和万宝林已经要离婚了，这里不欢迎你们任何人，要说什么滚出去说。” 白梅扬手一指大门，“你们赶紧滚！” 就在这时，金丽华眼睛一亮。 她心底开始盘算起来，全家这么费劲的把周乔弄进城里，不就是想让她嫁给城里人么？现在白梅主动把男人让出来，那不是正好！ 听说，这个万宝林是长征厂的正式职工，还是个技术员。 金丽华高兴坏了，但是为了利益更大化，她还是压了压心中狂喜。 “喂！我女儿跟你，可是黄花大闺女，你必须要负责！” 万宝林原本就不想和白梅过了，白梅生不出孩子，床上又无趣，怎么看都不如年轻的周乔有意思。 他一听金丽华让自己负责，万宝林笑开了花。 “可以可以，我一定娶她！” 金丽华脸上笑开了花，她转身瞥了一眼白梅，满脸都是胜利者的姿态。 “咣！” 一声巨大的推门声，把屋里的人吓了一跳。 白雪往门前看去，正是周乔。她胸脯高高挺起，在气愤的作用下一颤一颤，就像波涛汹涌的海面似的。 “负什么责？妈！” 周乔瞪着自己的母亲，“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找他家要钱啊，你怎么还提上结婚的事情了。” 说完，周乔抱着胸脯，在万宝林面前转了一圈，上下打量这个男人。 自从，他在幼儿园对温淮之匆匆一瞥后，万宝林在她心中，已经不算是男人了。 不，他连公狗都算不上。 “也不看看你什么德行，我才不会嫁给你！” 说完，周乔摇晃着胸脯， 跑了…… “哈哈哈哈” 白家的客厅，传来白家两姐妹的狂笑声。 金丽华狠狠剜了一眼姐妹俩，又担心自己女儿，只能追着女儿跑了出去。 万宝林一见周乔不肯嫁自己，他瞬间变了脸，他走到白梅身边，勾起嘴角，露出了无赖的笑脸。 “别开心了。我啊，不会跟你离婚的。下半辈子，是死是活，都是你了！” 撂下这句话，万宝林拎着包，悠闲惬意的离开了白家。 白梅气得瘫坐在沙发上。 眼泪瞬间止不住的涌出眼眶，她的肩膀就像装了马达似的，“我怎么这么命苦！” 这时，一双白皙有力的手，搭在了白梅肩膀上。 “姐，我会让他乖乖求你离婚的。” 第85章 两个戏精很搭 到了周末，按照约定，白雪去温淮之家给他做饭，顺带考察这一周的学习情况。 这一周事情非常繁杂，说实话，白雪并没有看书复习。 但她也挺自信的，毕竟自己一路学霸走上来的，学习这件事刻在了骨髓里，就算是一两月不碰书本，她也有信心应付考试。 这一周发生的事情，在白雪脑中飞速闪过，等她收回深思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温淮之的16号小洋楼前了。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敲响温淮之家门。 温淮之开门的瞬间，他的视线越过白雪的肩线，凌厉了好几分。他下了楼梯，目光凝视着小山径对面一丛树林。 “你让一下。” 温淮之声音冷冷的，但不乏关切。 他擦过白雪的身子，大步流星往对面的树丛里走去。温淮之站在树丛里，声音冷峻。 “出来！” 树林里，发出枯叶被踩碎的声音。 “我再说一遍，出来。” 温淮之声音冷冽，白雪不明白出了什么事情。她走到温淮之身后，凑上去一看，竟然发现周乔挺着大胸脯，怯生生的躲在一个大杉树后。 “你跟踪我？” 白雪立马明白了，周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肯定是一路跟着她过来的。至于为什么跟踪自己，白雪也看得出来。 周乔的眼睛滚圆，带着无辜。 “表姐，我想和你道歉。但是一路上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知不觉，就跟到了这里……” “不知不觉，是么？” 白雪冷不防地笑了一下， 周乔低着头，默默捻着自己的衬衣角，竟然哭了出来，“不然呢……表姐，对不起啊。我不应该……” 白雪懒得听她废话，这声表姐，自己可是承担不起。 既然比“茶”，那就看谁更“茶”好了。 白雪扬起精致无双的眉眼，连忙摆手，“你哪里对不起我了啊，你是对不起我姐。你跟我道歉没用的，去找我姐道歉吧。她还在家睡觉呢。” “不不！” 周乔就像被欺负了的小白兔，她媚眼如丝，一直往温淮之身上飘。 白雪坐实了自己的想法，这家伙跟踪自己，果然是为了温淮之来的。也难怪了，温淮之这种长相，这种身材，加上又是副厂长，确实够迷人的了。 为了给白梅报仇，白雪顺势挽住温淮之的胳膊，她故意要惹恼这个女人。 可她挽着温淮之的一瞬间，白雪有些后悔，她觉着自己莽撞了。但好在温淮之没有甩开他。 白雪越发胆肥。 “喂，你有看什么呢？” 白雪早就烦死了这对母女，天下不要脸的都聚成一家子了，她的脸故意贴在温淮之的胳膊上。 “你和你妈有一个爱好是吧？都喜欢抢姐妹的对象！” 此言一出，温淮之站直了一些。 他轻轻捻了一下手指，涩涩的。他清了清嗓子，任凭白雪靠在自己身上。 周乔也是高手，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坠了下来， “表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妈妈，但是我真不是跟踪你的，我就是想向你道歉。” 就在白雪翻了她一个大白眼之际，温淮之说话了。 “没什么好道歉的。白雪说的很对，你要道歉就去找白梅，你对不起的是她。和我们白雪道哪门子歉。” 白雪仰着头，怔怔的看向温淮之。 温淮之低头，一脸温柔， “白雪，不要在这种人身上耽误时间，我还等着你给我做饭呢。我饿了。” “……” 白雪暗暗叹了一下，这是实话，自己确实该去做饭了。 两人“卿卿我我”，白雪挽着温淮之的手，温淮之低头满眼柔情的望着白雪，两人就当周乔是树根下的一坨屎似的，漫步走回16号小洋楼。 刚回到屋里，听见门“咔哒”一声合上后，白雪立马抽出自己的手，端端正正站在门前。仿佛两个人就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卸磨杀驴？” 温淮之嘴角微微扬起，带着几分调笑。 白雪一见他这样，反而无所谓了。她背着手走到客厅里，眼睛若有似无的瞟了一眼温淮之。 “温厂长，你是驴吗？” 温淮之脸颊绯红，但是掩映在门边的阴影里，白雪什么也看不清。 他清了清嗓子，神色严肃起来。 “正题来了，你的卷子呢？” 白雪就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哗啦啦的淋了个透心凉。 “温厂长，您是不是久居高位，都没有人告诉过您，这种急转弯很煞风景的吗……” “什么急转弯？” 温淮之一脸疑惑的盯着白雪略带狡黠的眼睛。 白雪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不解释了。温淮之这个人，他肯定是出身优渥的家庭，从小受着严格的教育，缺少正常人的感情罢了。 “没什么……做卷子吧。” 白雪拖了一个长音，从包里抽出一沓卷子，盘腿坐在地上就着茶几，开始刷卷子了。阳光透过树影，插进窗户，形状斑驳的映在白雪的脸上。 温淮之脸色发烫，他觉得白雪全身都泛着金光。 好半天，温淮之才捋顺了自己呼吸，他走进书房。再出来时，他的手上多了一本书。这不是什么专业书籍，而是一本八十年代畅销书《黑郁金香》。 这是大仲马所著的爱情故事。 他从没看过描写爱情的书籍。 温淮之看了看白雪，又盯着封面上那朵黝黑的郁金香，温淮之有些恍惚。由于儿时的那段刻骨铭心的经历，他从来没有期待过自己的爱情。 他也从未把身边的任何女性，当做有别于男性的性别去看待。 可是巧了，白雪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的撞进了他的生活，他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温淮之默默低下头，翻开了第一页。 他的目光再次挑起，落在白雪的头发上。白雪头发乌金一般，映照在太阳光下，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这和黑色郁金香何其相似啊…… 目光收回，温淮之默默勾起嘴角。 第86章 门市部出事了 两个小时后，白雪把三张试卷摊平，放在桌上。她的手压在试卷上，往前一推， “写完了。” 温淮之合上书，书名朝下压在沙发边。 白雪伸长脖子，十分好奇。这书的颜色不太像理论书籍。 “看什么书呢？” 谁知温淮之脖子一红，把书藏在身后，“机密。” 白雪撇了撇嘴，她想到温淮之书房里有保险箱，应该就是藏这些机密的吧。 她耸了一下肩膀，若无其事的起身，拍了拍身下的灰。 “我去做饭了。” 温淮之翘着腿，已经开始批改卷子。 他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抬头。直到白雪掀开门帘走进厨房，厨房里传出一阵哗哗的冲水声，温淮之这才抬起头，望向白雪的背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淮之收回目光，继续批改白雪的卷子。 不到二十分钟，三张卷子批改完成。 让温淮之惊讶的是，白雪说自己没有看书，但是她的卷面成绩依旧很高。数学除了一处笔误，接近满分。 语文也就在阅读理解上失了一些分数。 英语更是一题未错，作文能当做标准答案来赏析了。 温淮之卷上卷子，走到厨房门边。 “你，突然开窍了吗？” 白雪正在削土豆皮，温淮之浑厚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白雪吓了一个哆嗦，差点没把自己手指头削破。 “开什么窍？”白雪转身看着门前的温淮之。 哗啦哗啦…… 温淮之摇着手上的卷子。 白雪想锤自己一顿，她怎么就忘了收敛一点呢？竟然一气儿全部认真作答了！ 白雪有些尴尬，但是一点也不慌张。 “是啊，我重新捡起书本的那一刻，我就像神仙附体了似的……” 她不可思议，脸上铺满了幸福的笑意。 “应该是老天都想让我圆大学梦！” 温淮之收起卷子， “白俊的数学卷子我看过，成绩一塌糊涂。也不知道……”温淮之拖了一个长音，“他会不会有你这么好运气，神仙附体。” 白雪被温淮之说的发毛。 她清了清嗓子，又笑了一下，转身回头继续削土豆皮。 “谁知道呢。”白雪有些敷衍，“我劝过他学习，似乎没什么用。” 温淮之没再说他，他把这件事默默记在心中。 周末过完，转眼又到了周一。 白雪正在门市部里盘点货品，就在她刚刚记录完第一层鞋子数量时，身后就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白雪回头看去。 一个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提着一网兜的鞋，怒气冲冲往自己门市部这边走过来。 “咣！” 男人气哄哄的把鞋砸在门市部门前，瞬间滚的七零八落。 “退货！” 姚强正在吃包子，气得差点没噎死。 白雪上前捡起一只鞋，态度十分好，“大哥，为什么要退货啊？” 男人的手指在鞋上狠狠一戳。 “眼瞎啊，看不见？！” 白雪顺着他指的地方，仔细看去。原来鞋底子开胶了…… 男人踢了一脚地上的鞋。 “这都是买鞋的顾客退给我的，你们给我退了。” 白雪很惊诧，她蹲在地上一一查看，还真和这男人说的一模一样，鞋底子都开胶了，再穿两次鞋底子全部会脱落。 而这种问题，就是鞋厂出品时的问题了。 “好，稍等。” 姚强咽了几口水，这才把包子给噎下去。 他涨红着脸，冲到男人面前，一把揪起男人的衣襟。就在白雪制止他的时候，姚强的拳头已经扬得老高了。 就在姚强的拳头刚要落下时，一张五十元的钞票抵在了两人中间。 八十年代初，平均工资也就十的，五十元的钞票并不多见。顺着拿着钞票的手，姚强看见了一张化了妆的方脸。 那张脸带着十足的傲气，下颌高高扬起。 “不就是钱吗？五十够吗？” 那男人双眼放光，他正准备接钱，“啪”他的手被姚强一巴掌打回去了。 “妈的！你还敢接，这几双鞋顶多二十！” 瞪了男人一眼，姚强转身在包里掏出二十块钱。刚要递出去，姚强又把钱收了回来，他用脚数了数地上的鞋， “一共七双，238” 姚强又掏出一些零钱，塞到男人手中， “赶紧走！” 男人眼巴巴盯着五十块钱，他有些不满足， “不用赔偿吗？” 姚强忍了忍，只是骂了他一句，“赔偿你妈……” 齐天娇没见过姚强这种男人，他长相英俊，痞气十足。听见这句话后，齐天娇噗嗤笑了出来。 白雪知道这男人有心讹诈，也没拦着姚强。 男人灰溜溜的走后，白雪这才转向了齐天娇，“你怎么来了，阿姨的脸，有什么问题吗？” 齐天娇背着手，故意瞥了姚强一眼。 “我妈的脸好着呢，已经准备去上班了！她让我过来谢谢你。” 后半句，齐天娇说的有些心虚。 白雪一听不是邱敏的脸的事情，便没有在意齐天娇的存在。她蹲在鞋旁边，细细查看鞋子的问题。 这几天下来，退鞋的进货商已经有两波了。 第一波，解放鞋有一双是底子开胶，白雪并没有多想，认为应该是运气不好，正好遇见了开胶鞋。 但是今天，这男人拿来的七双鞋，全部都是开胶的鞋。 “瑕疵率越来越高……” 姚强也蹲了下来，“是啊，我爸，”他即可咽回去自己话，就像咽了一只苍蝇，“姚新建说他刷胶的时候，有时候还顺带补鞋。” 白雪扔下手中的鞋，琢磨起来。 看来，应该是最近这一批鞋都有问题。 这时，她突然看见了齐天娇的鞋子，这才想起来齐天娇还在这儿。白雪仰起头往齐天娇脸上看去。 齐天娇竟然盯着姚强两眼发直。 白雪微微一笑，轻咳了两声， “天娇，你有事？” 齐天娇这才有些慌张的收回目光，连连摆手，“没事，我妈说她去上班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你找个对象。” “哐！” 白雪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他转身一看，姚强若无其事的踢开板凳，直接砸在了货架上。 第87章 齐天娇请客 白雪以为他撞到了脚，细细一看，姚强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 白雪莞尔一笑，摆手拒绝。 “不用不用，我现在专心搞事业！” 齐天娇愣了一下，自己妈妈介绍的男人，一定是非常优质的男人。白雪又没有对象，为什么拒绝的这么干脆呢？ “你，有男朋友？” 齐天娇问着白雪，目光却不自觉的望向姚强。 白雪连忙否认， “没有啊。我是真的不想找对象。我现在在搞事业，你看我每天多忙啊？” 齐天娇松了一口气， 同样，姚强的肩膀也松了一些，整个人看上去状态好多了。 “那行吧，我回去跟我妈交代一声，别让他瞎忙活了。这个年纪的女人，就以自己当红娘为乐。” 白雪找了一张报纸，开始打包地上的鞋。 齐天娇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五点多了，“白雪，我要请你们吃饭。我发现一个特别好吃的馆子，环境好卫生也不错！” 一听请吃饭，姚强这才回头看了一眼齐天娇。同时，向白雪投去了有些期待的目光。 白雪累了一天，并不想出去找罪受。 “不用，我一会儿就回家了。” “那哪行啊！”齐天娇又把自己母亲搬了出来，“我妈说了，她的脸多亏了你，你必须要接受！” 在齐天娇的软磨硬泡下，白雪只能答应。 吃饭的事情，姚强不落下。但是对于齐天娇，他可一点好脸也不想给。 这家伙找死，竟然敢给白雪介绍对象！ 当姚强骑着自行车，跟齐天娇来到江州饭店时，姚强对齐天娇有些改观了。这家伙虽然最贱，脸又大，但是并不小气。 江州饭店，可是江州最大的国营馆子，曾经接待过外宾。姚强做梦都想来这儿吃一顿，可是天不遂人愿，他没钱…… 现在好了，有人请客。 姚强捋了捋发梢，插着兜气派十足的跟在齐天娇和白雪身后，挺直身板走进了江洲饭店的大门。 饭菜香活着酒香，直逼姚强的鼻孔，喧嚣声此起彼伏。 大厅里，坐满了几十桌的食客，姚强从没见过规模这么大的馆子，他心口乱颤，整个人热血沸腾起来。 就在这时，身边一桌，有个小个子窜了起来。 “强哥！” 姚强偏头一瞅，竟然是自己在少年宫混大街时的小弟，小弟都能来这儿吃饭了…… 姚强心酸。 “你咋在这儿呢？” 姚强扫了一眼桌上的人，没一个认识的。 “我家老奶奶过寿，我大爷请客。”小个子不好意思的揉了揉头。 姚强心里平衡了一些。 “行，那我就不耽误你了。” “强哥，你咋在这儿呢？” 姚强用大拇指翻了一下齐天娇和白雪，漫不经心地的单手插兜，扯了一下嘴角， “唉，俩姐们儿请客，不来不行。” 说完，姚强在小个子身上重重一拍， “那你忙着，我先走了。” 姚强跟上了白雪的脚步去了。 小个子矗立在原地，对姚强依依不舍，姚强走出去很远了，他还眼巴巴的往姚强这边望。 这一切，都被齐天娇记在心里，她脸色枣红，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太有架势了…… 齐天娇的心开始乱套。 服务员安排好位置，递上来一个菜单。齐天娇一眼没看，直接递到了姚强手上，“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姚强先是看了一眼白雪。 白雪微笑着点头，“你点吧，我随意。” 姚强也不客气，他想把自己想吃的几个菜点个遍，齐天娇有钱，那就狠劲造。随后，他的目光挪向了菜单的价签上。 就在看清价格时，突然，姚强坐直了一些。 他眉眼温柔了好几分。 原来，曾经这么高不可攀的饭店，价格也不过如此，他也能负担得起了。 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向白雪投去了温柔的目光。他很感激眼前这个女人，是白雪拯救了他支离破碎的人生。 如果没有白雪，他现在只怕还蹲在少年宫附近捡烟头抽呢。 “就一个烧鸡，一个青椒蛋吧。” 姚强把菜单递给了齐天娇， “不够啊！”齐天娇嘟囔着，“咱们三个人呢？怎么也得四个菜。” 姚强往后靠了一靠，气势十足， “你看着点吧。” 最终，在齐天娇的安排下，一共上了四菜一汤。这里的菜品分量不小，加上喝酒，姚强走出江洲饭店的时候，已经摇摇欲坠了。 “你能行吗？” 白雪有些担心，姚强喝成这样了，竟然要自己骑自行车回去。 “能行！” 姚强摆了摆手，和白雪告别。 他又转身瞥了一眼齐天娇，挤出一份笑意，“多谢款待。” 姚强的车，“s”行往前冲。 “不行吧！” 齐天娇扯了一把白雪，满眼的都是担忧。 远处路灯下，几个人提着棍子，怒气冲冲的往姚强这边来了，白雪一见这几个人的架势，就发觉很不对劲。 她一下子冲到姚强身后，扯住姚强的自行车后座。 “下来！” 就在姚强停住车的一瞬间，几个持棍的男人已经冲了上来。 “就是他，这就是姚强！没错。” 几人扬起棍子，眼看就要落下，齐天娇神不知鬼不觉都额冲了出来，超出一个大扫把往几个人身上抡去。 大扫把是竹子扎成的，扫把头全是尖尖的小竹尖，杀伤力不小。 “哎呦！” 其中一个男人，直接被齐天娇抡得掉进了臭水沟里。他好不容易爬了出来，一身的屎臭味。 这味道，迎着风灌进姚强的鼻孔。 呕！ 姚强趴在墙根直接吐了。 就在这时，听见动静的饭店服务员赶了出来，白雪让姚强自己扶着墙，冲着服务员大吼一声。 “赶紧报警！” 报警两个字，就像炸雷。 几个人也顾不得姚强了，他们扔下棍子，钻进对面的小巷子里，瞬间不见了。 白雪松了一口气，冲着齐天娇竖起大拇指。 “行啊，有两下子。” 齐天娇扬了一下眉眼，咯咯笑着，“我这是从小练就的功夫，遇见棍子，最有用的就是这种大扫把。” 齐天娇抡着扫把，在地上横扫一片。 “看看！多厉害。” 齐天娇突然看向姚强，满眼关切，“他喝成这样了，咱们把他送回去吧？” 白雪扯了扯嘴角，齐天娇不会是看上姚强了吧…… 但是姚强站都站不稳了，白雪只能答应和齐天娇一起把他送回家。她刚把姚强扶到车后座上，白雪就是一怔。 她并不知道姚强住在哪…… “送去他爸爸家吧。” 齐天娇有些诧异，她推着自行车，回望了一眼白雪，“他爸爸家？他们不住在一起？” 白雪淡淡笑了一下，没有解释。 两人步行了一个多小时，最终赶在九点前，把姚强送到了姚新建住的仓库。齐天娇不知道这里还能住人，她上下打量着这个满是机油味的地方。 “谢谢你们了，” 姚新建安顿好儿子，有些激动。 这么多年了，儿子从来没有个自己住在一起过。能和他多说上两句话，姚新建已经觉得是上天的恩赐了。 今天，姚强竟然睡在了自己的床上，姚新建眼眶子红了。 白雪有些心酸，还是莞尔一笑， “姚叔，那我们就不打搅你休息了。你早点休息。” 走出仓库，齐天娇和白雪漫步在月光下，她回想起刚才仓库的模样。 “白雪，他们家住在哪啊？他爸今晚值班对吗？” 这每一个问题，都想刀子似的，戳在白雪的心上。她不知道怎么和齐天娇解释姚强的家境。 白雪想问齐天娇，你是喜欢姚强吗？ 想了好几次，白雪最终把问题咽了回去。 “你和刘嘉明怎么样了？” 第88章 白梅态度坚决 齐天娇一愣，直接反问， “刘嘉明？” 她皱了皱眉头，这才想起刘嘉明这号人物。 就在邱敏带她相亲之后没多久，邱敏就忙于工作，直到这次被日光性皮炎折磨。 母亲没提过，父亲又忙于工作，齐天娇则完全把刘嘉明这个人忘了…… 看着齐天娇的表情，白雪默默送了刘嘉明两个字。 实惨！ 齐天娇没心没肺大笑起来，“我就见过他一次，他长什么样我都快忘记了。好像是戴着厚厚的眼镜……” 她一拍巴掌， “对！就是他，酒瓶底眼镜！” 齐天娇属于典型的容貌焦虑，她注重自己的外表，更注重未来另一半的外表。她现在已经把刘嘉明忘了，看来两人的事情黄了。 至于姚强…… 他长相俊，性子痞，随时流露出那种桀骜不驯的感觉，简直能把齐天娇这种乖乖女杀死。 可， 白雪不敢往下想。 如果有机会，她要先探探姚强的口风，再说吧。 白雪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她洗漱一下，躺在床上倒头就睡。她要积攒精神，明天还有更急迫的事情等着她。 第二天一大早，等白大海白梅都去上班后，白雪这才起床，她直接去找了万宝林。 站在机械分厂报刊栏下，看着满墙中级技术人员，高级技术人员的照片，竟然没有万宝林。 白雪就是一阵腹诽。 万宝林这种臭流氓，竟然还是技术人员，想想就可笑。他在厂里十几年，就是个最最普通的初级技术员。 可见，平时他都去研究什么去了。 “大爷，我找万宝林。” 白雪露出甜美的笑容，凑近门房，“您能帮我打个电话，叫他出来吗？” 大爷一见小姨子找姐夫，就知道没好事。 毕竟，万宝林睡表妹的事情，在整个长征厂都传开了。 “好，你稍等啊。” 大爷的笑，意味深长。 十来分钟后，一身蓝色工装的万宝林，叼着一支烟，嘚瑟的走出了大门。 白雪瞟了他一眼。 这家伙满脸胡子茬，头发油腻腻，衣服上的污渍东一块西一块的。看来白梅不在家，没人给他洗衣服收拾，这家伙也没有浪荡的资本了。 “你，你姐让你来的？” 万宝林有点不切实际的的期待。 白雪一眼瞧穿了他，这家伙是真不想离婚了。 “对啊，我姐让我来通知你，带上户口本，明天去民政局办手续。” 万宝林夹着烟，狠狠摔在地上，橙红色的火花砰的溅起很高。 “离婚，做梦吧。” 万宝林摇头晃脑，衣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 门卫大爷偷偷探出半个脑袋，等着看万宝林的笑话。白雪把周志国送进监狱，又让魏主任也进去了，在长征厂早就被传的神乎其神了，还收拾不了你这个万宝林？ 白雪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 “唉……我姐交代我了，你明天要是不去民政局的话，那就只能去法院了。” 万宝林紧张的站直了一些， “法，法院？” 白雪偏着脑袋，有些不耐烦， “对啊，去民政去离婚，是协议离婚。去法院，那就是诉讼离婚。到时候把你和周乔的事儿翻出来做证据，法院会直接判你们离婚的。” 白雪无所谓的摆了下手，“就是时间问题了。” 万宝林知道白雪故意气他，于是更加无赖起来。 “去啊！谁怕谁呢，老子拖死她！” 甩下这句话，万宝林转身要走。白雪刚刚侧身，就看见报刊栏的另外一面。 【技术人员职称评定，截止日期……】 瞬间，白雪勾起了嘴角。 她冲着万宝林的背影喊了一句， “姐夫，你今年三十了吧？” 被莫名其妙问了这一句，万宝林有些好奇，他转身回来，目光油腻的在白雪身上扫了一眼，“咋滴？” 白雪以手为扇，扇了一下燥热的空气。 “哎呦，真是可怜啊，三十岁了还是小技术员。” 万宝林瞬间脸色发白，他不自觉的望向白雪身边的报刊栏。这里面有技术人员评定，他正在争取中级职称，初审就在半个月后。 看着万宝林的神情，白雪也知道自己押对了。 万宝林立马收回目光，故意站在报刊栏前，挡住白雪的视线。 “小技术员怎么了，我是白梅合法丈夫，我说不离婚就不会离婚。” 白雪笑着挥了挥身前的空气，里面除了万宝林的口臭味，就是烟味。白雪往后退了一步，“行，随你。那你就连小技术员都别做了。” 白雪狡黠的往万宝林身前一凑，眼中五分威胁，五分狡黠， “你信我有这个本事吗？” 白雪推开万宝林，在她身后的报刊栏上敲了敲，指尖划过“中级职称”几个大字，发出“滋滋”的声音。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过后，白雪消失在了厂门前。 明明是盛夏，万宝林却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站在烈日下几分钟，万宝林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中级职称”几个大字。这个机会两年一次，自己已经错过五次了。 这一次，不容有失！ 从现在开始，到评审结束后，自己家庭决不能出现问题。 为了安抚住白梅，下班后，万宝林直接拎着酒菜去了白家。白大海一见他手上提着猪头肉，喉头顿时滚了一遭。 “嗯嗯！” 白梅狠狠咳嗽了两声，白大海这才收回目光。 “岳父，来，咱们喝两盅！” 万宝林极其殷勤，从厨房拿出盘子，开始倒腾熟菜。 白大海挺直了腰杆， “砰！” 他一个大巴掌拍在桌面上，大喝一声，“喝你妈，赶紧拿着这东西给我滚蛋！” 白梅和万宝林都是一惊。 万宝林是懂白大海的，这个老头窝囊着呢，现在竟然敢跟自己这么冲？肯定是跟温厂长搭上了线，整个人都硬气了。 白梅则是震惊，父亲这是吃错药了？ 万宝林是不敢再这时候发疯的，他赶紧赔笑脸，上前给白大海倒了一小盅酒，就像个小太监伺候皇帝似的，就差跪下了。 “您，喝一口。” 白大海吞了一口口水，气哄哄的转身回屋。 哐的一声传来。 关门声把整栋楼都震得发颤。 换做平时，万宝林早就发疯了，他非得把这一家骂的狗血淋头。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想哭！ 他振作了一下，走到白梅身边，努力挤出几分笑容，“梅梅，今天白雪找我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白梅这才知道，今天白雪去找了万宝林。 她的心中，一阵阵暖意袭来…… 但是面色上，却丝毫没有化冰的意思。 这时，白雪也下班了，她刚走到门前，就听见万宝林在和姐姐求复合，她生怕姐姐露馅，赶紧推门进去了。 “万宝林，你吃错了药吧？”白雪把钥匙扔在桌子上，开始换鞋，“我去找你，是我姐要和你离婚。我不是去找你来给她认错的！” 俩姐妹一对眼神，白梅就知道白雪的良苦用心了。 她挽着手臂，冷若寒冰。 “万宝林，你就别白费功夫了。我坚决和你离婚！” 第89章 事情闹大 万宝林见白梅如此坚决，意识到了这次很不正常。她一定是有家里人给她撑腰，温淮之也给她撑腰，所以她才敢跟自己叫板。 万宝林眼睛一转，决定自己先沉住一口气，不要激怒白梅，等把这件事拖到职称评定后再说。 他拿定主意，立刻放下身段。 “好好。”他脸上现出一抹哀伤，“梅梅，我走！你别生气了好吗？” 白梅抱着手臂，半眼都不想看他。 直到听见一声关门声，白梅的心口往下一陷，这才松了一口气。 听见关门声，白大海走了出来。 他见桌上的猪头肉和酒还在，就像苍蝇见到了腐肉似的，立刻坐在桌子边上，用手拈起一块，随即放进自己的口里。 白梅见到这景象，一口气涌上来差点没气死。她冲到餐桌边，抄起盘子钻进厨房，全部倒进垃圾桶。 “吃吃吃！你除了吃就不知道做点别的！” 白大海满嘴油，无辜地瞪着眼睛。 “不吃就浪费了，猪头肉又没犯罪……”他小声嘟囔着。 白雪也要被白大海气死了， “爸，你也别怪我姐生气，你太不合时宜了。” 白大海猛地窜起身，也气得浑身乱颤。 “好好，都是我不对！你爸做什么都是错！” 摔下姐妹俩，白大海气冲冲的钻进屋里生闷气，白梅绝望极了，趴在沙发上痛哭起来。 白雪心疼白梅，坐在沙发边，轻轻拍着白梅后背，帮她顺气。 “姐，万宝林今天来这么一出，你可千万别信。” 白梅听出白雪话中有话，她抹了一把眼泪，看着白雪， “他有阴谋？” 白雪点点头，把万宝林评职称的事情告诉了白梅，白梅越听越慌，万宝林已经评选五次了，一次都没评上。 如果这次在评不上的话，他会不会杀了自己…… 白梅想到这儿，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可不想在等一个月，她必须要立刻和万宝林离婚。 白梅惊慌失措，全部被白雪看在眼中。 “姐，没事。”白梅轻声安慰，给白梅出了一个主意。 白梅握住白雪的手，压低声音问道：“能行吗？” “你就放心吧。” 白雪胸有成竹。 第二天白梅起床时，把睡得正香的白雪叫了起来。白雪洗漱完毕，随便吃了两口包子，就跟着白梅去了幼儿园。 幼儿园的门卫格外热情。 “妹妹跟着姐姐来上班了？” 白梅使了个眼色，冲着白雪点点头，白雪心领神会走到了门房里，白梅则钻进幼儿园的办公室里，准备上班。 白雪笑着，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 “大爷，前些天帮我姐姐的是不是您啊？” 大爷神情一顿，随即脸上泛出一抹神秘的笑意，“你说的是那件事吧？” 说那件事的时候，大爷脸上还多出一份鄙夷。 白雪点点头，“对，我姐夫那件事。” 大爷绘声绘色，把他听见动静去捉奸的事情，眉飞色舞给白雪讲了一遍。就连两个人裤子退到什么位置，大爷都给描绘出来了。 白雪眼底冷了冷， “大爷，能帮我们做个证明吗？” 大爷愣了愣，“啥证明？” 白雪随即把白梅打算和万宝林离婚，需要人作证的事情，和大爷说了。 其实，白雪心底也拿不准，毕竟戳破这件事，何为这件事作证，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大家都是长征厂的职工，虽说不在一个具体单位，但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家不一定会为了你出头…… 白雪有些期盼的望着大爷，手中的笔微微发涩。 谁知，大爷听后，一口应了下来。 “没问题，应该的！” 白雪趴在门卫桌子上，快速把刚才大爷陈述的事情落在纸上，大爷很痛快的签字，最后还郑重其事的按下了手印。 “这就行了嘛？”大爷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谢谢您了！” 白雪眼中满是感激。 谢过了大爷后，白雪又找到院长，还有当天的值班老师，分别写了他们的证人证言，无一例外，她们都很痛快的签了自己的名字。 临走前，两人都嘱咐自己，需要帮忙随时过来。 白雪心中门清，这并不是大家帮扶正义，而是“厂长魔力”到达了。 但，白雪依旧很感谢她们。 一一谢过大家后，白雪揣上本子，打算明天再和万宝林谈最后一次。离开长征厂，白雪直接去了前进市场。 她刚迈进前进市场的门，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自己的门市部，被人群围的水泄不通。姚强站在中间，被十几个人围着要钱。 “退货！还钱！” 姚强强忍着心烦，斗大的汗珠顺着眉毛淌下来…… “滚蛋，我再警告你们最后一次！” 一个微胖的女人叉腰，指着姚强开喷，“呦，你是霸王吗？你们家的鞋出了问题，不仅不退货，态度竟然这么恶劣。” “走！报警……”中年男人怒不可遏。 “就是，无法无天了。” 十几个人的叫骂声，瞬间淹没了姚强的声音。此时的姚强，扬手抹了一把眼睛，就在他近乎于绝望的扫了一眼台下众人的时候，他的目光猛地撞在了白雪脸上。 一抹急切的担忧之情，在姚强眼中晃过。 他用眼神告诉白雪。 “别过来，快点走！这里危险……” 第90章 大华厂的高厂长 白雪挺直了身板，往人群里挤。 姚强脑门上冒汗，不停地挥舞着手，让白雪不要进来。 可是，白雪不能让姚强一个人冲在前面，这个门市部的合同是她签的，冲在前面的应该是她，而不是自己。 退一步说，这种事情，是躲不掉的。 姚强从板凳上蹦下来，气急败坏的走到白雪身边，“你这么回事？听不懂人话是吗？” 人群里有人认出了白雪。 “就是她！这个女的就是这里的负责人！” “是她，没错！” 美丽的女人，总人让人拥有更深的印象。 白雪瞬间被人圈住，愤怒的人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开始找白雪要钱。 “退钱！” “退鞋！” 声浪越来越大，几乎要把白雪淹没了。 姚强冷汗涔涔，急得要发疯了。 可是白雪却异常淡定，她脸上带着一抹一如往常的微笑，“大家排队吧，一个个的退钱，你们这样挤在一起，我也不知道应该先退哪位的啊？” 大家一听退钱，都安静下来。 在白雪的指引下，人们开始有顺序的排队，白雪验了货以后，按照当初买鞋的价格，逐一退款。 姚强眼神泛着狠色，站在门市部里生闷气。 好不容易挣来的钱，就这么退回去了。姚强恨得牙痒痒，整个人周身都拢上了层肃杀之气。 忙活了一两个小时，白雪终于打发走了所有退货的人， 姚强这才阴着脸走上去， “按我说，就不应该退鞋！等鞋厂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再看这边怎么办！” 白雪扫了一眼看热闹的商户，把姚强拉倒门市部里，解释道：“做生意做重要的，是要有信誉。除非你以后不做这个生意了，明白吗？” 姚强似懂非懂，他凝望着白雪的明眸，觉得她说的话很有道理。 低头看着满地的破鞋，姚强还是有些心烦意乱。 “现在去厂里，把鞋子都退了！” 白雪点头，笑着让姚强去把三轮车弄过来。姚强骑车，白雪坐在斗里，脚下有五十多双掉底子的鞋。 两人在烈日的炙烤下，来到了鞋厂。 看见“大华制鞋厂”招牌的时候，白雪还是能感觉到，姚强的背影很犹豫。 他爸爸姚新建，在坐牢前，是大华厂的领导。这是姚强从小长大的地方，现在故地重游，白雪知道姚强心里肯定不好受。 “姚强，我骑进去，你找个阴凉的地方等我。” 白雪跳下车，摸了一把头上的汗。 姚强不屑地哼了一声， “不行，我必须保护你！”他快了几步，把三轮车蹬到大华制鞋厂门前。 鞋厂的门卫师父，是原来赵广利的朋友，他是认识白雪的。白雪十分友善的和他打了声招呼，门卫就把白雪的三轮车放进厂里。 姚强骑车，直奔鞋厂的仓库去了。 听说鞋子大面积出现掉底子的问题，竟然有五十多双，仓库的管理人员也做不了主。他打了个电话，把销售科的王科长叫了过来。 王科长看见白雪，就想起来她是张广利的熟人。 “退鞋？” 王科长脸上满是笑意，笑意却不达眼底，“我没听错吧，如果我的记性没出差子的话，这些是你们和厂子里佘的。” 白雪知道碰上硬茬了。 她在王科长脸上看到一抹轻蔑的笑意。 在王科长眼中，张广利不过是厂里的看门人，当初也不知道厂长着了什么道，竟然同意一个门卫的朋友佘鞋。 这大大影响了销售科的业绩！ 姚强紧紧攥着拳，抵在王科长面前。 白雪担心姚强动粗，直接把姚强拽了回来。他紧紧捏住了姚强的胳膊，能动嘴就不要动手，动手就输了。 “佘鞋，这一批鞋是佘的。佘鞋你就给我残次品吗？” 白雪随便抽出一只鞋，鞋底子掉了一半，就像嘴巴脱臼的鸭子……凭空乱晃荡。 “什么残次品！别信口雌黄！” 王科长态度强硬，白雪知道这家伙就是外强中干，和他废话就是浪费唇舌，不如直接去找厂里领导来得痛快。 白雪自己抱了一半鞋，又让姚强报上另一半，两人大步流星的往大华厂办公楼里走去。 王科长快步跟上。 “你们要做什么？” 白雪转身莞尔一笑， “找你没用，我去找你们厂长啊……” 一个大白眼翻过来，白雪已经走进办公楼的大门了。 王科长琢磨起来，让他们去找也好。如果厂长同意退鞋，那就是厂长自己的事情，反正鞋子不是从自己这儿退的，不影响自己的销售任务。 王科长往楼梯口指了一下。 “二楼，最里面一间。” 白雪露出灿烂的笑意， “谢了。”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几十双臭解放鞋，噔噔蹬蹬上了楼梯，一路上引得办公楼里的人七嘴八舌起来。 姚强紧跟白雪身后， “他刚才一点也不想退鞋，为什么现在又变了，还告诉我们厂长的办公室呢？” 白雪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老狐狸呗。” 等白雪站在厂长门前，王科长突然跟了上来，敲响了厂长的门。这道门仿佛一道结界似的，王科长已经微微躬身。 “高厂长，有人找。” 他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清宫剧里的公公。 白雪强忍住笑，却也时刻提防这个姓王的，她瞥了王科长谄媚的脸，现在还看不透这家伙为什么跟上来。 “进。” 办公室里，传出一个中年男人低沉的声音。 王科长挤进办公室的门，他的腰身比刚才还要压得低，“高厂长，这些人在厂子里无理取闹，还冲到办公室来闹事，我实在是拦不住了。” 白雪不吃惊，她从大学开始就帮人做营销，不要脸的货色见得太多，犹如过江之鲫。 但，姚强懵逼了。 “放你妈的屁！你他妈的还给我们指路来着！” “是你逼我的！” 王科长义愤填膺，颇有些受了委屈无处申冤的架势。 姚强气得心口起伏不定，胸腔里就像被塞进去一团火，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高厂长缓缓走出办公桌，围着姚强转了一圈，几秒钟后，他停在姚强身边，扬起眉眼， “你姓姚？” 第91章 你爸爸在哪 高厂长的话，听得姚强浑身猛地一抖。 他整个人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他不自觉得往白雪身边挪了一步，就像白雪是他的墙，他需要躲在白雪身后。 白雪也很给力，顺势挡在了姚强面前，保护欲满满。 “高厂长，我是门市部负责人，这些事情我全都可以负责，你有什么事情就和我谈好了。” 高厂长打量了一眼白雪，嘴角露出了真挚的笑意， “你是白雪同志吧？我听广利提过你。她说是个很仗义的人，是个热心肠。” 广利…… 王科长顿时懵逼了，高厂长管看大门的张师傅叫广利？！那个老实巴交的男人，竟然被高厂长称之为广利！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王科长的头一阵眩晕，他疯狂的脑子里搜索，自己有没有得罪过张广利…… 白雪点了点头，她把鞋堆放在墙角。她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后，和高厂长浅浅一握，随即露出恬淡的微笑。 “你好，高厂长，我是白雪。” 高厂长微微含笑，随即开始说正事，他指了指墙角的鞋，问白雪，“这些解放鞋，就是广利和我谈好的，让我佘给你的那一批吧。” “对。” 白雪抽出其中一双，平心静气的向高厂长解释起来。 从第一天发生有人退鞋的时候开始，到最近出现大规模退鞋潮结束，仅仅用了两三分钟，白雪就解释清楚了一切。 高厂长接过鞋子，翻看鞋底脱胶的情况， 白雪补充说明，“高厂长，据我观察，这一批解放鞋在粘鞋底时，应该是漏掉了某道工序，您看看是这样吗？” 话音刚落，白雪的眼睛紧盯着高厂长，等待着他的回答。 高厂长却什么也没说，他反而将目光移向了姚强。 几秒钟后，高厂长脸上再度出现和煦的笑意， “你躲在女人身后，算是什么事儿呢？” 姚强脸色一黑，正欲翻脸，又听高厂长接着说道：“自打你一进门，我就认出你了。你是强子吧？小时候没少到我家蹭饭。” 姚强黑乎乎的脸，当即红了几分， 他轻咳两声，用于掩饰， “咳……我是。” 可是高厂长是谁，姚强真的记不住了，父亲刚出事时，他也就只有六岁。 王科长彻底懵了，他的腿一软，扶着门框子筛糠。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震得他喘不上来气。 不仅这女的高厂长知道，这男的更是和高厂长是老相识了！ 可是这男人的反应太奇怪了，要自己是高厂长的老相识，肯定高兴坏了。可是，为什么这男人看上去这么窘迫的呢？ “强子，刚才听白雪说鞋的情况，你们还有些专业嘛。是不是你爸爸教你们的啊？” 一听高春伟提起了姚新建，姚强的脸色立马由红转黑。 他狠狠瞥了一眼高厂长，一脸狠色。 就在姚强夺门而出的一瞬间，白雪上前，拽住了即将发疯的姚强，白雪凭借多年的直觉判断，这位高厂长对于姚家，毫无恶意。 “姚强！你现在和我合伙做生意，不能扔下合作伙伴就走。你听听高厂长怎么说。” 姚强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高厂长走到姚强面前，他刚要开口，却看向门前的王科长， “小王，你走吧。我这有点事。” 王科长如蒙大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哈腰， “好好，高厂长您忙，有事就招呼我一声。” 看见办公室的门关上后，高厂长这才继续开口，“我就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我老婆做的炒鸡蛋，每次配着炒鸡蛋能吃一大碗米饭。” 鞋厂家属院的生活，在姚强眼前一闪而过。 那段时间，是姚强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光。 住在鞋厂家属院时，姚强小小的，小到已经记不清高厂长的老婆是谁，又长得什么样了，只记得那时周围都是欢声笑语。 他无意间抬头，往办公楼对面的红砖房家属区瞟了一眼，慌张的收回目光。 “不记得了。” 见姚强情绪不对，高厂长也不在提过去的事情了。 他拿起鞋，继续和白雪讨论鞋子的问题， “白雪，鞋的问题我已经知道了。最近外省退货的比较多，你们不是个例。我也暗中调查了车间生产情况，最近厂里人心浮动，风气很坏，直接影响了鞋子的质量。” 听见高厂长这么说，白雪心口一陷，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查清楚原因，那就太好了！” 同时，白雪也向厂长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高厂长，我建议您把这批有问题的货，尽快召回厂里，如果在市面上流通的话，对大华厂的口碑有致命伤害。” 高厂长满是皱纹的额头正中，又拧出来一道川字纹，顿时皱纹纵横交错，看上去苍老极了。 “这都是积弊了。鞋子太多，召回来不太现实。最近，南方私营鞋厂多了起来，抢顾客，抢技工。归根到底都是抢我们这些企业的饭碗，我们厂里技术人才被挖走了好几个，厂子里的人心都乱了。” 说完，高厂长轻轻一叹，眼中满是希望的光，望向了姚强，“强子，你爸爸现在在哪呢？” 白雪随即也看向姚强，姚强下颌角突出，整个人强忍着怒意，瞟了一眼桌面上的透明玻璃烟灰缸。 白雪微微偏头，用眼睛警告了姚强。 如果不是白雪在这儿，姚强一定会给这姓高的老家伙做一个“开瓢手术”。 高厂长立马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妥当。 “强子，你别介意。你那时候还很小，你还记不记得，我就住在你们家斜对面？我和你爸爸是很好的朋友？” 姚强记不住炒鸡蛋，也记不住高叔叔，左邻右里是谁，他也完全记不清了。 鞋厂家属院里，他只记得母亲被打得头破血流，软哒哒的靠在窗台下，一脸毫无生机的模样。 姚强默不作声，高厂长只能转向白雪。 “我想把姚新建请回来，继续回厂里指导技术工作。” 第92章 白俊丢了 闻言，白雪惊喜地望向姚强。 可是姚强脸上毫无喜色，甚至还洇满了厌恨。 他扬手指着高春伟的鼻子， “姓高的！别以为老子小时候吃了你家两口饭，你就敢你上赶着糟践老子！你要是再敢提姚新建半个字，老子给你开瓢。” 姚强插兜，仿佛又回到一个月前，那个无法无天的赖皮模样。 白雪觉得姚强有些过分。 但，他脆弱敏感的自尊心，都是来自姚新建，来自鞋厂，来自那个悲苦的童年。想到这儿，白雪竟然说不出斥责的话。 高厂长依旧仰首挺胸，他并没有被姚强的气势吓到。 “姚强，你和你爸一个臭毛病！就剩下可怜的自尊心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威严感。这是姚强十几年来，都没有感受过的压迫感，姚强明显愣了一下。 高厂长趁热打铁。 “现在国家的道路都变了！你也应该变一变了。如今这个社会，什么最重要？吃得饱能挣钱最重要！” 姚强有些振聋发聩的感觉。 同样，白雪也怔住了，眼前的高厂长，他的眼光比很多人都要长远。他很清楚的看见了国家改革的决心。 在未来的几十年里，发展经济就是主色调。一切的重中之重。 良久，姚强的心口平稳了下来。他看向高春伟的眼神，也不再狠厉。 “这件事我说了没用，我回去和姚新建商量一下。” 高春伟呵呵一笑，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姚强眼神闪躲。 临走前，他有些想和高厂长道谢的冲动，可是话到嘴边，这话被自尊心拦住，怎么也不肯放行。 白雪见姚强走出门，她也紧跟上去。她扶着门把手，回身冲着高厂长微微颔首，“高厂长，谢谢你。” 高厂长憨厚地笑了一下。 “姚强这孩子，还是不错的。你们好好干，有问题的鞋拿回来，我照单全收。” 白雪心里暖暖的。 不为自己，而是为了姚强。 姚强的母亲死了，父亲坐牢。姚强的青少年时期，是以一种惨烈到无声的形式，在社会这个大泥潭里滋长起来的。 而现在，高厂长愿意拉姚新建一把，其实就是在给姚强新生的机会。 “谢谢！” 白雪眼眶子发红，退出高厂长的办公室。 她就像一只愉悦的小鸟，迈着轻快的步子，追着姚强的步子去了。 白雪走后，高厂长蹲在地上细细研究那堆鞋。他的手突然落在胶面上，他发现这种胶水质地很软，和大华制鞋厂的鞋面用胶，完全不同。 他用指甲在胶面上抠了一下，竟然没有脱落的痕迹。 高厂长扔掉手中的鞋，若有所思。 办公楼下，姚强坐在自行车上，转身看着笑嘻嘻的白雪。他却皮笑肉不笑起来，“现在回前进市场？” 白雪摇摇头， “去菜市场！今天我做几个菜，露一手。你啊，就把这个好消息赶紧告诉你爸。” 姚强的假笑，逐渐在脸上凝固。 他骑着三轮车出了大华厂，不搭白雪的话茬。 白雪看出异样，在姚强背后戳了一下，“你在犹豫？” 姚强冷笑一声， “呵，我有啥可犹豫的？” “不，你确实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因为你根本不打算把高厂长的邀请，转达给你爸爸。” 咔滋一声，姚强按下手刹。 他迅速转身看向白雪，脸上充满了恐惧。 他的声线微微发颤， “你怎么知道？” 果然，白雪叹了一口气，她的心里很不好受。 “你的心思太容易猜了。你怕你爸进厂以后，就不给咱们干活了。对吗？” 从姚强的沉默中，白雪知道了答案。 “可是，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的。你爸爸有技术，有能力，你忍心让他一辈子呆在暗无天日的仓库里给咱们刷胶吗？” 姚强陷入沉默。 “高厂长让你爸爸去厂里，是肯定你爸爸的能力。” 看着姚强情绪松动，白雪乘势而上，她已经听出姚强内心的缝隙炸裂的声音，她要继续攻陷姚强的内心。 “你父亲重回大华厂，这也是一个机会。你爸爸只有离开那个仓库，才是真正的重新融入社会。” 是啊，杀人犯。 杀人犯的儿子。 姚强狠狠搓了搓脸，他清楚，姚新建只要重回大华制鞋厂，就证明他被别人接纳，他并不是个一无是处的杀人犯。 但是，姚新建他愿意吗？ 姚强心中忐忑不安， “白雪，我先把这件事告诉他吧。你等我消息。” 白雪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平时这个点儿，白俊早就回家吃饭了。可是今天，白俊还没回家。 “兔崽子！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白雪刚进门，就听见白大海骂骂咧咧起来。 白大海见白雪回家了，面上有些尴尬。 白梅却无所谓的帮白雪接过来手提包，呵呵一笑，“咱爸这是骂我呢。” 白大海神色闪躲， “行了，就别胡咧咧了，赶紧分头去找你弟弟去。半大小伙子最容易惹事儿了，他又顶着一张招事儿的脸，别回头再！” 白大海来了个急刹车。硬生生的把后半句话吞了下去。 白雪忍住笑，白大海这他并不是担心白俊的安全问题，他是担心白俊半夜不回家，和小姑娘钻树林去了。 白雪还没来得及换鞋，就和白梅白大海一起走出家门，找白俊去了。 第93章 等价交易 三人下楼后，站在家属院南区大门口，白雪指向电影院方向，开始分配各自任务，“姐，你去电影院那边去看看吧。” 白梅点头，“好！” 白雪又指向另一个方向， “爸，你去后山的小山坡附近找找，那边林子密，容易藏人。我去学校看看去，一个小时后，不管找到他没有，咱们都回来集合。” 白雪分配完任务，大家都朝着各自的方向散去。 白雪沿着厂区大道，独自前往学校。长征厂子弟学校的高中部，离家属区南院不近。具体位置比较偏僻，位于长征厂最西南角。 由于远离家属院，八点多，路上行人稀少。 偶有两三个散步的人，也只是走到半路就往回返了。白雪加快步伐，朝着学校方向大步走去。 一路上，白雪都在琢磨白俊的事情。 莫非他在学校惹事，又被老师留下来了？想到这儿，白雪也觉得有些好笑。白俊十六七岁了，却还像一个小孩子似的，不让人省心。 就在白雪陷入沉思的时候，正对着她的方向，传来自行车推行的声音。白雪眯起眼睛看去，暗黄色的路灯下，赫然是白俊。 白俊穿着洗得发白的运动服，在路灯下泛着黄色的微光。 而白俊身边，是推着自行车的温淮之，两人在路灯下并肩而行。 温淮之的车把手上挂着手提包，在行进过程中一荡一荡。白俊也看见了白雪，踮着脚和白雪挥了挥手。 “姐！” 白雪不知道温淮之为什么和白俊在一起，但是她想给白俊一点教训，白大海因为他不回家，已经急坏了。 白雪快步上前，一把扯过白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 “白俊，你长出息了啊，你放学为什么不回家？你知不知道，大姐和爸爸都在外面找你呢？！” 白俊委屈巴巴，耷拉着脑袋。 看着他的模样，白雪决定吓唬吓唬他，让他不敢再犯。 “爸刚才急得心脏疼，你等着，回家再教训你！” 白俊一脸惨白，向温淮之投去求救的目光。 白雪心想，别以为和温淮之在一起，温淮之就能为你撑腰。 她瞪了白俊一眼，“你看温厂长也没用。” 白俊往温淮之身边瑟缩了一下，“可是，我刚才和温厂长在一起啊，是他不让我回家的！” 白俊很委屈，白雪很震惊。 这一刻，白雪心里划过很多种奇形怪状的想法。比如，温淮之他莫非是…… 白雪看向温淮之的目光，越来越复杂。 就在白雪的大脑天马行空之时，温淮之轻咳了两声，“咳咳，是这样的。我今天正好有时间，下班后带白俊去车间里转了一圈。” 白雪脱口而出。 “去车间？” 温淮之点了点头， “你弟弟不是不爱学习，等着接你爸的班进厂当工人吗？我今天让他去车间里看看，工人真实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白雪望向白俊，此时的白俊，面色沉重。 “姐，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 白雪更吃惊了，她冲着温淮之挑了一下眉，示意让温淮之借一步说话。温淮之心领神会，停下自行车，跟着白雪往路边让了让。 白雪站在树上，撇了一眼自行车边的白俊。 她转过身来，好奇地目光落在温淮之的脸上， “温厂长，这是咋回事啊？” 温淮之淡淡的笑了一下。 原来，温淮之下班后，在学校门前等白俊放学，直接把他带去了铸造分厂。在那里，白俊看见了真实的工厂生活。 工人们的知识储备，一点也不比在学校少。而工人们的工作环境，却比学校恶劣很多。 “我让他自己选。如果他想进厂做工人，不用等你爸退休。高中毕业我就可以安排他进厂。” 温淮之勾起一侧嘴角， “接过，我还没说完呢，白俊直接发誓，说他好好学习。一定会好好学习。” 果然，白雪叹了一口气。 说一万遍，不如亲眼看看世界。 白雪脸上浮现出温柔的光，她没想到温淮之只是随口一提白俊成绩差，他还竟然真的会放在心上。 白俊如果好好学习，那还真的可以帮白家振兴。 “谢谢你，温厂长。你是白家的恩人。” “我这个人，喜欢等价交换。” 白雪嘴角抽动了一下，这个姓温的果然是不会吃亏。看来，周末又泡汤了，得在厨房做一天饭！ 回家的路上，白俊的心情一直很沉重。 直到和温淮之在岔路口分别，白俊看着温淮之变成一个小黑点后，他转身默默跟着白雪回家，双手插兜，开始踢路边的小石子。 他突然顿住脚步，问白雪，“姐，我是学习的料吗？” 白雪不想给白俊喂鸡汤，学习这件事，一是吃天赋，二是吃勤奋。 “白俊，这要问你自己。” 白俊低着头，仿佛被人死死往下按似的， “就在放学之前，我最瞧不起的人就是咱爸。他啥本事没有，只会喝大酒吹牛逼。啥事不能抗，窝囊数第一。” 白雪噗嗤笑了，因为白俊总结的相当到位。 评论着自己的父亲，白俊的眉眼中，流出了一些自责，“站在工厂车间里，我才发现我自己错了。爸爸用最辛苦的劳动供养我，我没资格有任何怨言……” 他的声线在颤抖，在中轴线附近来回跳动，声音越来越小。 “姐。我就不起誓啥的了，太俗气。从今天起，你带着我一起学习吧。” 莫名其妙，白雪眼中滚烫起来。 回到了家，白俊胡乱塞了几口馒头，就钻进房间开始学习。白大海听说儿子要学习了，虽然不相信，觉得他是三分钟热度，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白雪也没闲着，她重新复习了一遍英语书，赶在十二点之前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白雪赶到了前进市场。 姚强正在收拾货架，白雪凑到姚强身后，准备问问他姚新建的事情。白雪正要开口，就听见身后有人的脚步声。 “您好。” 白雪以为来人是顾客，笑容满面的转身迎接。 下一秒，笑容在她脸上按下暂停键。来的人哪里是顾客啊，明明是温淮之。可是他为什么能找到这儿来呢？ 姚强也听见动静，他转身看见是温淮之后，脸色就不好看了。温淮之的目光，没有一秒钟是停留在姚强的脸上的，他完全把姚强当做空气了。 站在台阶下，温淮之招了招手。 “白雪，你过来一下。” 白雪脑中发懵，他突然想起昨天临别前，温淮之那句不痛不痒的话， 我这个人，喜欢等价交换…… 白雪心底一抽，预感到温淮之这次找自己，只怕是没好事。纵使一万个不愿意，白雪还是跟着温淮之，走到前进大门前的报刊栏下。 站定后，白雪谨慎地笑了一下， “温厂长，你有什么事么？” “你报恩的时候到了。” 温淮之神色严肃地说。 白雪心头一紧，不自觉的往后挪了两步。她心中就像藏了一个鼓，不停地在心口乱锤。 白雪闭了一下眼睛，她心一横，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你要我做什么？” 温淮之憋着笑，白雪这幅神情就像即将上战场，视死如归的女战士一样。 可是自己明明没有开口呢。 温淮之试探性的问， “你在害怕？” 白雪腰背挺得笔直，紧张地笑了一下，“我有什么好怕的？我说过，你是白家的恩人。我这个人有恩必报的，你说吧。” “没啥大事。” 温淮之的眼角，突然显出了久违的狡黠。 “我姥爷让我去相亲，我不想去。我说我有对象了。你周末的时候冒充我对象，跟我回家吃饭。” 就这…… 白雪顿时歇了一口气。 她满脸笑容，演戏可是她的强项！ “没问题啊，你说个时间。我随时准备着。” 温淮之震惊了。 他完全没想到白雪答应的如此顺爽，让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冒充我对象，你行吗？”温淮之心中有些不安，自己姥爷那双眼睛，可是有名火眼金睛。 “你小瞧我。” 白雪挑起眉眼，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第94章 对台词 温淮之确实没想到，白雪就这么痛快的答应下来。可是这姑娘一向不按常理出牌，想到这儿的温淮之，很快释然。 “好，我今晚正好有时间，我们对一下台词。” 白雪掩嘴暗笑， “对剧本是吧，那可以。你说在哪见，几点？” 温淮之眼睛弯了一下，和白雪的交流，从来都是顺滑如丝的，这种感觉很奇妙。 “七点半，电影院右手边。” 白雪点点头。 她目送温淮之走出前进市场的大门后，收回目光往门市部走去。姚强还在整理鞋子，白雪也掏出账本，开始算账。 啪！ 一只鞋从货架上掉下来，姚强弯腰去捡。白雪精致的侧颜冷不防地溜进姚强的眼睛，他的喉头蠕动了一下。 姚强张开嘴，准备问白雪，温淮之找她做什么。 话到嘴边，姚强又给嚼吧嚼吧吞了。他捡起鞋，拍打着鞋面上的浮灰，刚要把鞋放回原位时，他眉头一皱，决定不讲究那么多了。 “白雪，他过来找你啥事啊？” 白雪放下笔，一本正经地说，“没啥事，就是警察找过他，让他转告我周末去一趟公安局。” 姚强一听公安局就犯怵，他神色立刻紧张起来， “为啥啊？” “就我们厂魏主任的事儿。”见姚强还要问，白雪立马补了一句，“魏主任，就是周志国的妈。” 姚强的嘴角扯了一下，“那我陪你去。” 白雪连忙否了，“别，我自己去就行了。魏主任在厂里和我有点过节，和你没打过照面。” 见白雪坚决不让自己跟着，姚强也只能答应。 白雪重新拿起笔，她不想让姚强继续这个话题，她用笔在空中虚点了几下，“对了，我忘了问你，回大华鞋厂的事情，你告诉你爸没？” 姚强眼中划过一丝紧张不安。 白雪坐正了一些，严肃地看着姚强的眼睛，“你没告诉他，是吧？” 姚强把鞋撂在鞋架子上，随手拉过来一个板凳，翘着腿开始抽烟。 “我还没想好。” 白雪有些感动，她放下笔，把凳子往前拉了拉，和姚强坐得近了一些。 “你听我说，不要把你爸爸困在我们这个小门市部。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这样很自私。” 姚强没否认，在白雪眼中，这就是承认了。 白雪勾起嘴角，指了一下空荡荡的货架，“确实，没了你爸爸帮忙，我们很快就会没有货卖。但是，我原本就打算换一种鞋子试试啊。” “你总说换一种鞋，可是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能换什么鞋！” 姚强觉得白雪在安慰自己。 “新鞋，我自己想设计一款新鞋子，不同于解放鞋的鞋。你爸如果去了厂里，那不是更好吗？他可以生产我设计的鞋子啊！人熟好办事。” 姚强的眼睛，倏然睁大。 “白雪，你脑袋瓜子里，究竟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啊？” 白雪莞尔一笑，她知道，自己已经打消了姚强的后顾之忧。 “可以去问你爸了吗？” 姚强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问，晚上就去问。” 晚上回家吃了饭，白雪换上一套运动服，打算混在人群里，去和温淮之碰头。 “你还要出去？” 白梅坐在沙发上嗑瓜子，她瞅了一眼白雪。 白雪做着扩胸运动，顺带清理嗓子，掩饰自己，“嗯嗯！对，我要出去跑步。锻炼身体。” “啥？” 白梅不敢相信，白雪是最怕累的人。 “要我陪你不？” 白雪在地上拎了一瓶汽水，塞进白梅手中，“姐，外面太热，你就安心在家吹电风扇吧。” 白梅撩了一下头发，“那你自己去受罪吧。” 说完，白梅继续嗑瓜子看小说。 白雪偷偷摸摸，顺着人群往电影院方向走。她突然想起，这个时间段正是晚场电影开始的时间，白雪想哭。 万一要是被人看见了，指不定又要瞎传什么闲话。 电影院后山就是小树林，青年男女恋爱圣地，厂区大龄青年必去的场所…… “白雪！” 这一声划破夜空，白雪直接打了一个哆嗦。 她循声猛地看去，就看见温淮之站在电影院附近的艺术画片下，冲着自己挥手。白雪脸色爆红，她想找个地缝原地消失。 白雪在众目睽睽之下，使出百米赛跑的气势，站在了温淮之身边。 她假装刚才在锻炼，原地跑步，一直保持着锻炼的架势， “你好啊，这么巧啊！” 白雪冲着温淮之疯狂使眼色，温淮之挑了一下眉， “是挺巧的。” 他突然压低声音，脸上却没有丝毫抱歉的神情，“我也不知道电影现在开场。”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白雪冲他扬起下巴，努了努嘴， “分开走吧，你在电影院后门等我，” “你去干什么？” “买两瓶汽水。” 总算是把温淮之打发走了，白雪一回头，就碰上大家闪躲的目光，她意识到有不少人正在看热闹。 只是电影快开场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白雪走到附近的小卖部，高声说， “同志，一瓶汽水。” 她回头看看，发现电影院的检票员已经开始催促了，“大家快点进场，电影马上开始。” 八十年代电影票不便宜，少看一分钟都是亏钱。 在售票员的吆喝下，看热闹的人纷纷进场了。 “你的汽水。” 白雪迅速伸出一个指头， “再来一瓶。” 白雪付过钱后，抄起两瓶汽水直奔电影院后门。此时，电影院附近已经空了，空中回荡着“庐山恋”的片头曲。 白雪绕道后门，一眼就看见身高腿长的温淮之。他站在后门的路灯附近，身影被路灯拉的长到变了形。 白雪轻轻一叹，多好的一副皮囊啊。 可惜了，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把汽水递到温淮之手上，温淮之先是顿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谢谢。我还没喝过这个。” ？！ “怕胖啊？” 白雪忍不住赞了一句，莫非八十年代的人，已经开始戒糖了。难怪他快三十了看着这么年轻，果然是驻颜有术啊。 温淮之冷冷地说，“倒牙。” 白雪没憋住，笑了一下。 两人一直往山上走去，直到遇见一个大石墩，这才停下了脚步。白雪比划了一下大石墩的高度，也就一米多点，她突然来了兴致。 “我们上去？” 说完，白雪把汽水瓶塞给温淮之，自己三两下就爬上了上去。她往山下看了一眼，嘴巴没闭上。 这个时间段，长征厂各个分厂和家属区，一片灯火通明。那些串在一起的灯泡，就像缀在夜空中的繁星。 而长征厂，是宇宙序曲里特殊的一笔。 重工业带来的冲击，迅速占领了白雪的意识，让她无比震撼。 铁汉柔情混在人间烟火里，世间最美的景象，大抵如此了。 “难怪，外面的人这么想挤进来。太震撼了……” 白雪突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就在这时，温淮之也上来了。她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轻松惬意的笑了一下。 “温厂长，我们对台词吧！” 白雪话音刚落，她的左上方的密林里，传来皮带扣撞在树上的声音。啪的一声，十分清脆。 紧接着，是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埋怨声， “你轻着点。弄痛我了！” 第95章 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白雪穿书之前，也是个二十五六的女青年，这声音一听就是在办事儿了。她心底汗颜，就算是八十年代，也不乏开放人士。 自己听见也就罢了，可，身边就是温淮之啊！ 太尴尬了。 白雪的目光快速划过温淮之的脸，小声说，“温厂长，咱们换个地方吧。” 温淮之面色如常，就像旁边的声音只是说话聊天似的。 “这里挺好。” 白雪扯了一下嘴角，硬着头皮建议，“这有人，一会儿咱们对台词的时候被人听见，也不好吧？” 温淮之沉默了一秒钟，点头。 “知道了。” 白雪笑逐颜开，如蒙大释。 她迅速往爬上来的地方走去，蹲下来扶着石块，准备下去。白雪往下一看，突然有点头晕目眩。 一米五左右的大石块，上来容易下去难。 白雪转身，准备招呼温淮之扶她一下。 可就在下一秒，她看见温淮之从兜里掏出一只银白色的手电，他轻推按钮，一束灯光直奔密林而去。 “哎呦！” 小树林里传出一阵惊呼，紧接着就是呼呼啦啦提裤子的声音。皮带扣撞着钥匙链，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谁啊？！” 男人没好气的骂着。 女人的声音，紧张中带着娇喘，“赶紧走，巡山的来了。快点……一会儿厂公安处该找我爸爸了！” 就在两个人忙里忙外的时候，周围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温淮之举着手电，原地转圈。 此刻，白雪眼中的温淮之，就像一个雷达探头。 骂声，尖叫声，套衣服的声音，意犹未尽的埋怨声，小鸟受惊直冲云天的振翅声…… 白雪半张着嘴巴，好一阵没回过神。 两分钟后，周围逐渐安静下来，周围静谧的像是原始森林。温淮之心满意足的收起手电，提起裤腿原地坐下。 “好了，没人能听见我们对台词了。” 他淡然如初。 白雪简直是大开眼界，她坐在温淮之身边，忍不住为他鼓掌，“温厂长。看不出来啊，您还挺缺德的。” 温淮之一拱手，脸上毫无表情。 “承蒙夸奖。” “哈哈哈！” 白雪忍不住笑了。 在她眼中，一本正经的温淮之，竟然还有恶作剧的一面。他做了，做得那么坦然。 可转念一想，那些热恋中的情侣们何罪之有啊？人家血气方刚，找个地方泄泄火，招谁惹谁了…… 要是因为手电筒的事情，落下病根？ 白雪暗自祈祷，大家要是落下病根，可千万别找我白雪，我没有参与这件事情！冤有头债有主，是你们的温厂长干的好事！ “时间不早了，说正事吧。” 温淮之把汽水递给白雪，“首先，是我们认识的经过，还有相恋的理由。我说你听，然后你把他背下来。” 白雪接过汽水。 温淮之就像背课文一样，毫无感情。 “我和你相识在长征厂的招待所，那时的你，是招待所的前台。我第一次来厂里，是你把我带到房间里去的……” 白雪暗暗听着，越听脸越红。 温淮之有意隐去牛经理批注杂志那件事，但，剩下的细节，简直就和现实一模一样。 “我们接触多了，我发现你很漂亮，又勤劳。于是你就向我表白，” 白雪听到这儿，抬手打断了温淮之的话，“等等！这里逻辑不顺，为什么你发现我很漂亮，我却要对你表白？” 温淮之一本正经看着白雪， “因为我救过你。” 逻辑陷阱！ 白雪狠狠闭上眼睛，这个温淮之明明就是老狐狸啊！ 她灌了一口汽水，有些生气，“逻辑有问题，反正你是编瞎话忽悠你家人，就干脆全部编瞎话好了。” 突然，白雪觉得自己有机可乘了。 她眯起眼睛，看上去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狐狸。 “温厂长，你不会是在假公济私吧？” 温淮之正色问，“什么意思？” 白雪呵呵一笑，“你刚才说的这些话，除了我们相恋这件事，基本就是现实发生的。你不会是喜欢我，用这种方式向我表白吧？” 温淮之显然被噎住了。 白雪看着温淮之微红的脸蛋，一脸得意的笑着。 温淮之清了清嗓子，脸色沉了下来。 “你还挺自信的。可惜了，我只是想象力比较匮乏而已，我能想到的情节，只能是把现实发生的事情，加工一下。” 白雪“哦”了一声。 温淮之趁势补刀， “我是不认识别的女性，如果我还认识其他人，我也不会找你。” 白雪松了一口气。 还好温淮之不是用这种方式表白，他要是真的喜欢自己，自己还要费劲拒绝呢。现在正是自己事业的开拓期，要赶紧攒钱明年高考！ 谈恋爱？ 真没时间。 白雪偷偷撇了一眼温淮之，这家伙的脸还真是好看呢。 可惜了，脑子不太正常。 “你家的事情，我说说看，如果错了你及时纠正。”温淮之丝滑的切入正题。 “你爸爸叫白大海，是动力分厂二分厂的普通职工。妈妈叫金丽秀，原来是厂招待所的，去世后，你顶了她的班进厂。还有一个姐姐，厂办幼儿园的老师。弟弟白俊，上高一。” 白雪惊了，他是查过户口吗？ “我查了你家户口。”温淮之一脸坦然。 白雪捏着手，“温厂长，您这是在违法边缘蹭了蹭。” 温淮之耸了一下肩，依旧很坦然。 “你也不吃亏，我接下来要说我家的事情了。我家的事情，在长征厂里，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白雪瞳孔地震。 “为啥？！周厂长也不知道？” 温淮之从容一笑，流出十分狡黠的笑意。 “他确实不知道，因为是绝密。” 温淮之的事情，白雪听他外甥小天讲过，可温淮之说是绝密，白雪非常好奇。 “我从小跟着我姥爷长大，跟我姥爷的姓。我妈妈在我六岁的时候，走了。” 温淮之眼中擦过一丝悲伤，瞬间熄灭。 白雪听小天说过这件事，却远不如听温淮之亲口说出来的震撼。 “走了，就是死了的意思。”温淮之解释了一下，“我姥爷是军人，有些……所以，我们的档案都是绝密。” 温淮之的意思，恰到好处的停滞了。白雪也不多问，总之白雪预感到，他姥爷应该军衔不低。 温淮之气质清冷，身上也没什么普通人都有的热乎劲。他的穿着很讲究。手腕上那块表就不是凡物。白雪猜想，他的出身应该不一般，只是白雪本人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原书中也没有关于温淮之的介绍。 一切，全靠白雪自己脑补。 “慢着慢着，温厂长。逻辑出现了大问题。” 温淮之挑了挑眉，他承认白雪学习已经突飞猛进了，可是白雪反复强调逻辑这件事，温淮之产生了怀疑。 “你很在意逻辑。” 能不在乎吗？ 白雪惨然一笑，自己穿过来前，法学辅修最好成绩的一门学科，就是逻辑学。她不能容忍逻辑有漏洞。 “是，数学题做多了，想得比较全面。”白雪强行解释。 温淮之眼底有一丝异样， “说说看，哪里有逻辑漏洞。” “我和你，差的太远了。你一个那么大的领导，而我只是个体户。完全不可能走在一起啊。你这个剧本的出发点就错了啊。” “哈？” 温淮之直接笑了一下，他看着白雪的神情，就像看见了怪物， “白雪同志，你高中课本还没复习到五四运动吗？” 白雪愣了愣，立马明白温淮之的意思。 她为自己的狭隘脸红。这个年代，离新青年的五四运动，也早已经重建了半个多世纪了。 在这个世界里，工人阶级是抬头兵，农民阶级是顶梁柱，人人都是社会的栋梁，都为社会创造价值，各个都有光明的前途。 “是我想多了。” 第96章 我抱你 “好，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温淮之站起身，他走到石头边缘，手掌撑在石头上，纵身往下一跃，轻轻松松就跳下了石头。 白雪一脸茫然，大长腿果然有大长腿的好处。 温淮之仰望着白雪，“你怎么还不下来？” 白雪摊了一下手， “我腿短。” 温淮之无奈的站在石头边，伸出双臂，就像爸爸在接顽皮爬上墙下不来的女儿，“过来，我抱你。” “……” 白雪清了清嗓子，“搭把手就行。” 说着，白雪小心翼翼地沿着石头边缘坐下来，她往前蹭了蹭，握住温淮之的手。下一秒，温淮之没有给白雪心理建设的时间，他猛地往前一拉，白雪尖叫一声失了重心。 温淮之另一只手向上一勾，不偏不倚，正好掐住白雪的腰。 白雪稳稳落地。 “你要疯啊！” 白雪毫无预兆的骂了一句，她喜欢冒险，但是，所有的冒险之前她都会细细勘察，确保成功率后她才会付诸实践。 而刚才，温淮之打破了她的界限。 白雪甩掉温淮之的手，整个人都不平静了，还在轻微发抖。 “有我，你怕什么？” 温淮之反问，他是那么镇定，镇定到白雪无可辩驳。 “那就这样说好了，周日上午九点半。我在你家楼下等你，你什么都不用准备，我已经准备好了。” 白雪莫名其妙的点了一下头，“好的。” “走吧，我送你回家。” 温淮之插着兜，顺着小路往山下走去。 就在半山腰上，白雪听见有上山的脚步声。她快速往前走了两步，“温厂长，我们绕一下吧，有人来了。” 温淮之反问， “你心虚什么？” 白雪恨不能给他一脚，“我是为你好啊，你是厂长！我连职工都不算，我能心虚什么？” 温淮之沿着原路，继续往山下走。 “看见就看见，能怎么样？” 白雪跟在他身后，恨得牙痒痒。她恨不得当场反悔，让温淮之另寻别人！ 就在这时，温淮之停住了脚步。 白雪猛地撞在温淮之后背，劲瘦的后背差点把白雪撞昏过去，白雪抚了抚额头，越过温淮之的肩线偷偷看去。 月光下，赫然是万宝林和周乔这对奸夫淫妇。他们手牵手，一脸激情的往山上走呢。 周乔看见温淮之，立马甩掉了万宝林的手。 白雪在她眼中，看见了娇羞和欲望。白雪淡淡一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多用于男对女，而今天，她竟然看见了女对男。 “万宝林，你挺有意思啊。前几天你还对我姐情根深种的，今天就和周乔钻小树林了啊？” 万宝林见温淮之在场，完全不敢还嘴。 他笑得比哭还难看，“白雪啊，你误会了。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我深爱你姐姐的。真的！” 周乔一听，气不打一出来。 气万宝林，更嫉妒白雪。周乔知道自己和温淮之也没戏，索性豁出去了，她往前一站，胸脯乱颤。 “你不也和男人钻小树林啊？谁比谁高贵？！” 白雪故意气周乔，她上前一步，挽住温淮之的胳膊，“我和温厂长谈恋爱呢。我们男未婚女未嫁，钻小树林又咋了？” 白雪鄙视的目光，在周乔身上扫过，“刚才啊，我们就在小树林里商量结婚的事情。倒是你，你让万宝林娶你啊？” 周乔顿时被气得失去理智。 她扯住万宝林的胳膊，“说，你娶不娶我？！” 万宝林狠狠皱了皱眉，他最近在评职称，如果因为婚姻家庭的事情把职称的事情闹黄，真是得不偿失。 见万宝林竟然犹豫，周乔气得发疯，她上去开始捶打万宝林。 “说啊，你到底离不离婚？” 白雪趁机拱火，她假装十分担忧，“姐夫，我姐那边你就别担心了。她是真的不想和你过下去了。” 周乔一听这个，更是来劲。 “你还是个大男人呢，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说啊，什么时候离婚？” 万宝林还想着评职称的事情，一直不松口。 周乔使出杀手锏，她坐在地上哇哇哭了，“万宝林，你要是不赶紧离婚娶我，我就去公安局告你强奸！” 这两个字，把万宝林吓得一个哆嗦。 他和周乔的第一次，就是一个没人的破厂房里，那天他喝多一点，迷迷糊糊的遇上周乔。周乔扶着他回家，他还以为是白梅呢，半路上他把周乔带进厂房里，半推半就之间…… 清醒之后，他才发现身下的女人不是白梅，而是周乔。 想起第一次，万宝林打了一个激灵。 万宝林咬咬牙，“好，我娶你。” 可是话说出来，万宝林心口疼，他的中级职称怎么办呢？！他把目光移向了高高在上的温淮之，周乔又自己的把柄，而自己看见温淮之和白雪钻小树林，难道就不是把柄吗？ 万宝林突然走向温淮之，点头哈腰起来。 “温厂长，我职称的问题，你能不能帮我解决一下？” 温淮之挑了一下高傲的眉眼，微微眯起眼睛，先是笑了一声，“你喝大了吗？” 万宝林没听出温淮之的意思，连连摆手。 “没啊，我没喝酒。” 他又揪起自己的衣服，闻了又闻，除了有花露水的味道，半点其他味道都没有啊。 他觉得温淮之没听清自己的话，他索性说明白一点。 “是这么个意思，温厂长。你帮我解决一下中级职称问题，我就不把在小树林看见和你白雪的事情说出去。这件事对你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 温淮之淡然一笑，他托起白雪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去可以现在就去帮我广播一下。刚才白雪不是说了吗？我们要结婚，正在商量日子呢。” 第97章 堵路 说完这话，温淮之拉着白雪，两人大大方方往山下走去。 万宝林看傻了，这个狐狸精小姨子可真有本事啊！前脚把厂长儿子蹬了，后脚就找到了副厂长结婚！ 她魅力怎么就这么大呢？ 万宝林一脸震惊。 下了山，白雪的脚刚踩在电影院的土地上，就猛地把手抽出来，她的手现在发烫了。整个人也发烫了。 她刚才对周乔说那些话，其实就是为了激怒周乔，让周乔缠着万宝林结婚。自己的姐姐才能早日脱身。 既然目的达到了，白雪也就没多想。可是刚刚温淮之重申要和自己结婚，白雪几乎要昏死过去。 “温厂长，你这不好收场啊。他们真的会乱说的。” 白雪一脸忧愁。 温淮之却一脸漫不经心。 “让他们去说好了，我们现在在恋爱，想什么时候结婚就什么时候结婚。” 白雪咬了一下嘴唇，四下看看无人，她低声纠正。 “我们不是恋爱！刚才是在对剧本，你还没出戏呢？” 温淮之恍然大悟， “对不住了，我忘了。” 白雪气哄哄的离开，温淮之回到自己停车的地方，他推着自行车走出电影院。一路上，电影院放电影的声音，不绝于耳，女主笑声很好听。 温淮之单手扶把，他闻了闻自己的手，手上还残留着白雪的味道。他嘴角微微斜勾，觉得电影里女主的笑声，还没有白雪骂人的声音好听。 白雪狂奔回家，站在家门口大口喘气。 白梅心疼得递过来一杯凉水，“你这是去跑步了，还是去卖苦力了啊？” 白雪被白梅逗笑了。 她接过杯子，冲着白梅眨了眨眼睛，“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白梅叹了一口气， “我还有好消息呢？万宝林现在要是死了，对于我来说就是好消息。” 里屋，传来白大海的咳嗽声。 “咋说话呢？！” 白雪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把白梅拉倒凉台上，她关上凉台的门，告诉白梅万宝林已经同意离婚的事情。 白梅虽然很兴奋，但是兴奋之余，白梅关注的点却不在万宝林身上。 “你为啥去小树林啊？” 白雪脸色一红，她只顾得把万宝利同意离婚的事情告诉白梅了，却忘了还有这茬子事儿。 白雪打了一个哈气， “姐啊，我很困了。我去洗澡睡觉。” 白梅又要问，白雪接着糊弄，“姐，我一会儿洗出来再说啊。” 白雪洗了个史上最快的澡，趁着白梅在凉台上看风景的功夫，白雪钻进房间就去睡觉了。 晃过神来的白梅，回到卧室时，白雪依然熟睡过去。 第二天白雪醒来的时候，白梅已经去上班了。白雪洗漱完毕，发现白梅还给自己准备了早餐。 白雪挺感动的，她吃了早餐后，直奔前进市场去了。 白雪刚打开门，姚强也跟了上来，帮白雪整理门市部。 整理着手中的鞋，姚强心情不咋滴。 “白雪，我和姚新建说了大华制鞋厂的事情。他给否了，说他不想去厂里上班，现在看仓库挺好的。” 白雪手上的动作顿住了， “你问原因了吗？” 其实，白雪是知道原因的。毕竟姚新建是坐过牢的人，他不想回忆过往，更不想见到原来的人。 “他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一个杀人犯，也没脸回去。”姚强苦笑一声，他很理解姚新建，“别说他了，就连我也没脸回去。” 说完这话，姚强默默收拾着鞋子。 他脸上写满了无声的失望。就像聋哑人溺在水中求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姚强收拾第二层鞋柜的时候，鞋子反反复复掉下来，姚强重复着弯腰捡鞋的动作，他就像一个机器人似的，神情麻木。 最终，白雪捡起那只鞋。 “你爸不去也好啊，咱就继续做防水布鞋。其实这个季节正是防水布鞋大量出货的季节。少了你爸还真不行呢。” 姚强再傻，他也能听明白白雪是在安慰他。 他努力笑了笑， “白雪，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白雪耸了一下肩膀，说出让姚强一生难忘的话。 “人不应该较劲啊，总是要自己成全自己的。觉得自己该努力了，就拼了命的去努力。觉得自己想躺平睡觉了，那就睡吧，好好休息！” 一天下来，姚强的精神头都不高。他做什么都无精打采的，临下班时，白雪准备收拾关门，她走下台阶，正要把展示用鞋收起来，突然看见不远处的梧桐树下，一个影子恍然而过。 白雪循着踪迹看去，却没有人。 姚强凑了上来，顺着白雪的视线往树后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堆放着一些防雨布。没有异样。 “怎么了？” 白雪微微一笑，“没啥，眼睛有点花了。” 下班回家，白雪刚推开家门，就听见凉台里传出走路的声音，脚步声带着急切，听上去很不正常。 白雪放下包，走向凉台。 白梅紧抿着嘴，正在来回踱步，紧张地啃指甲。 “怎么了？” 白梅吓了一跳，她扶着心口，“唉呀妈呀，你咋回来了？” 说完这话，她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整个人看上去失魂落魄的，“这么晚了啊，你等着我去做饭。” 白雪拦住了白梅的去路。 “姐，出事了？” 白雪的嘴角绷得笔直，看上去有些犹豫。 “说啊，出啥事了！” 白雪着急了，她把白梅拖回屋里，按在沙发上，“是不是万宝林又闹妖了？” 白梅社交关系很简单，能把她弄成这么焦虑的样子，也只能是那个变态姐夫了。 果不其然，白梅一脸忧愁的说出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原来，万宝林今天又反悔了。他去幼儿园，不是去和白梅离婚，而是去和白梅下跪道歉的。 白梅气得闭上眼睛。 “真不是人！姓万的一到幼儿园，我正在教学呢。他当着全班小孩儿的面，扑通一下就给我跪了。 说什么，小孩子的世界是最纯洁的，希望用这份纯洁，洗刷我的罪孽。” 白雪已经想象到白梅当时的大处境了。 “你呢？咋处理的。” “我让小班长去保安室，直接让保安给他轰出去了。” 白雪给白梅竖起大拇指。 白梅站起来，抄起围裙去准备晚饭。白雪靠在门框上，看着姐姐忙里忙外的样子，她的肩膀明显耷拉了下去。 和昨晚的兴奋，形成鲜明对比。 “姐，你先做着饭，我出去有点事。” 白雪没等白梅答应，她眉眼中带着几分狠色，推门就走。 第98章 万宝林的阴谋 白雪直奔万宝林家，万宝林家里亮着灯，听上去还有几个人走动的声音。 在原身的记忆里，万宝林家是农村的。 他由于成绩不错，考上中专毕业分配进了长征厂，他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从不进城。 此刻，他家绝不止有一个人，里面还有谁呢？ 白雪站在门前，贴着耳朵细细听。 “小周，你听我解释！我们两个现在这个情况，真的不适合结婚。你要理解我啊。” 白雪冷笑一下，敢情是万宝林把这房子变成小树林了…… 周乔也不是吃素的，她声音很尖，和她妈妈金丽华有八成相似，“你睡了我，提上裤子就不认账是吗？” “怎么可能呢？” 万宝林笑声发腻，“你这么美，能睡到你，简直就是我的荣幸。” yue! 白雪庆幸自己还没吃晚饭。 “你昨天可是答应要和我结婚的，今天就不认了？小心我去举报你！” 万宝林的声音冷了几分， “小周，你说咱俩现在结婚有啥意思？你是农村出来的，没工作。我倒是有工作，可我就是一个小技术员，一个月十块钱的混着。你甘心情愿嫁给一个穷光蛋？” 周乔竟然意外的安静了。 就听万宝林又说，“咱们俩现在结婚，就是穷帮穷。穷帮穷的结果只会是更穷。没意思……” 他拖了一个长音。 “那你的意思是，我等你有钱了再娶我？”周乔很精明，她一下子就能抓住问题的核心，“你当我是傻子啊？” 万宝林笑了一下，屋里传出窸窸窣窣抚摸的声音。 “现在不是有转机了吗？温淮之要和白雪结婚，我不和白梅离婚。我俩就是连襟。我和厂长是连襟啊，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想不到的好处很多的！” 又是一阵怪异的声音传来，周乔不干了。 “我和白雪还是姐妹呢！” 万宝林被气笑了，“你可拉倒吧，白雪正眼都不瞅你一下，这种连襟和仇人有啥区别。” 也许是怕周乔生气，万宝林笑着又补了一句， “周乔，我在这儿给你起誓。只要我解决我的职称问题了，我立马就跟白梅离，转头我就娶你……” 接下来的话，白雪实在听不下去了。 她神色如常，往楼下走去。如果再听万宝林说的话，她怕中午吃进胃里的食物也保不住了。 万宝林这么贱的男人，她没见过。 不过也好，白雪知道他的底牌了。 白雪插兜，走出万宝林家的门洞。她踢着小石子漫无目的在厂区里晃荡。再抬起头时，眼前，竟然出现了一片密林。 她吓了一跳，快速往四周看去。 小树林里掩映着洋楼。 “呃……” 白雪的心开始乱跳，自己的腿是有毛病啊，竟然一路走到了温淮之家。眼前，就是温淮之16号小楼，屋里有灯光溢出。 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的内心是想让温淮之帮忙的？ 白雪厚着脸皮，上前敲响了温淮之家门。 “咚咚咚” 几声响过，无人应答。 “没人么？”白雪伸长脖子往里看了一眼，屋里明明有灯啊，“这是没听见吗？” 白雪红着脸，再一次敲门。 这次，白雪把重力加了一倍，依旧无人应答。 一缕奇怪的味道，顺着门缝钻进白雪的鼻腔。她狠狠抽了一下鼻子，这味道焦中带糊，闻上去不妙。 白雪浑身一个激灵， 肯定出事了！ 她快速离开大门的位置，绕到温淮之家厨房。白雪在这里做过几次饭，很清楚他家一楼的布局。厨房位于楼后，斜对着大门。 站在厨房窗台下，白雪踮着脚往里一看，吓得花容失色。 厨房屋里冒着浓烟，滚滚翻腾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温淮之这是死在里面了吗？ 白雪没有多想，她俯身找了一个趁手的砖头，咣的一声砸破窗户。浓烟顺着破洞滚滚流出。 白雪咳嗽了两声，她拔掉剩下的玻璃碴，伸手进去打开窗户。 她冲着厨房里声嘶力竭的叫喊， “温厂长！” 白雪爬上窗台时，她看不清厨房里具体的情况，嘴里还在叫着温淮之的名字， “温厂长！温淮之！” 直到她的脚往下探，找落脚点的时候，她已经被呛得满面泪流，她还是在叫温淮之的名字。 “温淮之！你死了没有？！” 白雪急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陡然，一只大手扶住了白雪的腰，把她往下一搂。白雪顺着那股劲，直接跌落在一个坚硬耳朵胸膛上。 “你说谁死了？” 男人冷冰冰的声音，从她头上倾泻而下。可很奇怪，这声音的尾音里，竟然夹杂着滚烫。 黑烟逐渐散去，温淮之的脸映在白雪泪汪汪的眼睛里。和以往不一样，这次他的眼睛里，带着柔情。 白雪见他一脸睡相，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放开我！”白雪气得推开温淮之，“你是不是蠢？做饭的时候厨房不能离开人，你倒好，跑去睡觉去了？” 温淮之扫了一眼厨房狼藉，他没否认。 原来，就在刚才热饭的时候，温淮之回了一趟书房，他随便抄起报纸看着，谁知道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 他也是听见碎玻璃的声音，这才惊醒。 “你在担心我？” 白雪嘴角斜勾着要上天了，“我当然担心你啊，温厂长啊，你是我在厂子里的靠山！你要是死的这么壮烈，我以后靠谁啊？” 温淮之怔了一下。 随即眼睛挪了视线，白雪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她顿时脸色一红，紧紧揪住自己的衬衣衣襟。 就在刚才翻窗子的时候，她用力过猛，胸前的扣子崩了，胸前一片清凉。 “你没死我就走了。”白雪又尬又气。 她准备出门，却被温淮之拦了下来，“我还没吃饭，你给我下点面条。” 就像被洗脑了，白雪竟然点头应了。 温淮之收拾着厨房里的碎玻璃渣子，白雪擦因为锅糊了产生的烟灰。 白雪忍不住教育他，“独门独院有好处，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拿今天说，除非你整栋房子着了，不然邻居根本就看不见。” 温淮之一言不发，似乎在沉思。 白雪打开冰箱，在里面翻找了一阵，“就简单点吧，西红柿鸡蛋面。” 温淮之倒完垃圾，回到厨房。 他盯着白雪苗条的背影，问道，“你来找我，是有事吧？” 白雪心一横， “我能有啥事？我就是饭后散步，无聊路过这儿。”白雪的肚子咕的一声，不合时宜的提出抗议。 白雪尴尬一笑， “吃多了。” 第99章 抓个正着 白雪做面条很麻利，她打鸡蛋进碗飞速搅拌，蛋液在锅里迅速凝结，她用筷子在里面拨炒几下，快速离锅。 番茄洗干净，切丁后，用猛火翻炒至起沙。倒了一碗开水后，又煮了两三分钟。浓香的西红柿味盖住了厨房的焦糊味。 白雪把鸡蛋放进去后，又放了适量面条。她刚要把挂面带收口的时候，温淮之说， “多加点。” 温淮之远远的指挥她。 “够了，这一小把就煮一大碗。” “两个人不够。” 温淮之凝视白雪的眼眸，让她的小谎言无处遁形。白雪微微吐了一下舌头，照做起来。 很快，浓香四溢的面条出锅了，白雪也给自己盛了一小碗。 温淮之真的饿了，他坐在白雪对面，直接开吃。 白雪也吃，但是她吃得心事重重。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情？” 温淮之又问了白雪一遍，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出捉摸不透的笑意，“可别说你想我了，这话我不信。” 白雪愣了一下，她放下筷子，这几天，温淮之很反常。 “我也不信。” 闻言，温淮之还是笑了。他掏出手绢，在嘴角沾了沾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 “行吧，说正事。” 白雪思想斗争，仅仅维持了半秒钟。 她决定不把万宝林反悔的事情告诉温淮之，如果她说了，温淮之一定会帮自己，不为别的，就为自己救了他。 而自己，反而又欠了温淮之一个大人情。欠来欠去的，容易搅和不清。 白雪先是一抿嘴，随即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 “真没事！如果真要有什么事情，那也有可能是我紧张了。” “紧张？” 白雪点头，“不是周末要去你家吗？我紧张了行吧。” 吃了晚饭，温淮之把白雪送回家。路上，温淮之问白雪，昨天对的台词没忘吧，如果忘了的话，现在他们可以再对对。 白雪一路脚下都踢着小石块，完全没注意听温淮之的话。 “白雪，你在听我说话吗？” 她抬起头， 满脸茫然。 “啊，你刚才说什么？抱歉，我刚才头疼。” 她哪里是头疼，她明明是有心事，有很重的心事。 “我说，其实你没必要紧张。我姥爷是个和善的老头，你可以装作不善言辞，这不是你的拿手好戏吗。他不会问你很多的。” 白雪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心事，她点点头， “好的，你放心。” 温淮之断定她在扯淡！ 两人相识时，打从温淮之看见白雪第一眼，他就看透了这个丫头。她应对事情的能力，老道的就像特工。对待一切突发事件，游刃有余。 她绝不可能紧张。 这也是温淮之找白雪帮忙，很重要的一点。但是，白雪闭口不言，温淮之也不好再问下去。 把白雪送到家属院门前，温淮之说了声周末见，转身要走。他刚走出没两步，回过身来叫住白雪。 “今天，谢谢你了。” 白雪知道温淮之指的是厨房那件事，她无所谓地摇摇头。 “客气了。” 目送白雪上四楼后，温淮之转身走了。 他还要回家准备一下明天下分厂检查的事情。从部里下派到长征厂，已经几个月了，温淮之打算亲自摸清每个分厂的底子，然后再进行技术改造。 清晨的阳光，斜斜地平铺在笔直的水泥路上，就像覆盖着一条金色地毯的康庄大路。 温淮之骑着自行车，穿行在这条金色的大路上，他今天目的地是动力分厂。动力分厂是长征厂的核心，下辖十八个车间，都是为发动机生产服务的相关车间。 温淮之没有带秘书，更没有通知任何人，主打一个出其不意，全面深入的考察。 他混在上班的工人队伍里，直接进入了分厂大铁门。 温淮之刚找到自行车棚，正在停车的大功夫，就听见一墙之隔的车间里，有几个人在闲聊。 温淮之正在锁车，他靠在红色砖瓦墙上，有意无意地听着。 “万技术员，你说的是真的？” 浓浓的烟味，从厂房里飘出来。温淮之收起钥匙，抬头仰望对面墙上的严禁烟火四个字，脸色瞬间冰冷下来。 “我骗你干啥？我小姨子马上就要和温厂长结婚了。到时候你们都来参加婚礼啊。” “哈哈……”一个略老的声音嘲笑起来，“就算是真的，你家小姨子和厂长结婚，轮得着你请客？” 这句话，引起一阵哄笑。 敢情车间里的人是万宝林，他开始宣传自己和白雪的事情了。温淮之的嘴角，下意识的扬了起来。他提着包，饶有兴致站在原地。 “我咋就不能请客！我是温厂长的连襟，婚礼我能不操心吗？”万宝林的声音焦急中带着嘲讽，似乎自己和温淮之的关系相当熟悉。 “你说你家白雪的命咋那么好捏？”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酸酸地，“先是和周厂长的儿子谈恋爱，转身又找了温厂长。” 万宝林嗤笑道， “能呗！我那小姨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老能了。当初我和她姐刚结婚，她就一个劲儿的瞅我飞眼神……” 红墙内，传出一阵阵哄笑声。 “不能吧！” “你可别扯了，谁不知道你啊。你和白梅结婚的时候，白雪才十一二岁？” 车棚内，温淮之的拳头紧了。 他系上西服扣子，提着包，大步流星绕出车棚，往红墙内的车间走去。 一股浓厚的机油味冲出车间大门，直扑进温淮之的鼻腔，他提着包站在大门前，神色严肃的往里车间里扫了一眼。 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坐在机油桶上，他们有的人嘴里叼着烟，有的人嘴里叼着油饼。 各个眉飞色舞，完全没注意到有人来了。 “哐。” 温淮之扬起胳膊，在铁皮门上敲了一下，几个人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眼前这个俊朗的男人是谁。 “你找谁啊？” 一个愣头青窜了出来。 同时，万宝林叼着烟，他的目光和温淮之的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间，万宝林一下子呆住了。 长长的烟灰掉落在裤腿上，咝的一下冒出焦糊味，把他烫得跳了起来。 他啪啪两下排掉烟灰，裤子上已经出现了一个烟洞。 “温厂长！” 万宝林站的笔直，就像要接受首长检阅。 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目光纷纷落在温淮之的脸上，身上。原来这个年轻人，就是刚进厂没多久的温厂长，那个神秘的温厂长。。 有了年纪稍大的人看出端倪，他叼着油饼呵呵一笑，“咋了啊，小万。看见连襟吓成这样？” 皮鞋声越来越近，大家都提着一口气。 周厂长深耕厂子多年，虽说高高在上，但是他看见大家都是和颜悦色的，哪怕身份地位天差地别，和周厂长接触，也会让人产生如沐春风的感觉。 但是这位温厂长不一样，他，就像和他们隔着一个世界。 温淮之神色冷冰冰的，扫过他们每一个人，就在众人提心吊胆的时候，温淮之嘴角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请问，这是什么车间？” 万宝林像极了有奖竞猜，他举起手高声回到，“温厂长，这是动机分厂的检修车间！” 温淮之很满意他的回答，他冲着万宝林招招手，万宝林喜上眉梢，就像小丑似的颠颠儿的跑过去。 “你回头看一下，”温淮之吩咐。 万宝林又迅速回头，扫了一下车间。 就听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他的头顶倾泻下来，“记住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名字，抽烟的人，违反了安全条例。吃油饼的，违反了生产条例。” 全厂鸦雀无声。 万宝林咽了一口唾沫，硬着头皮，“我记下了！” “好，你跟我出来。” 温淮之轻蔑地扫了一眼车间，带着万宝林走出车间。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嘴里叼着油饼的工人，狠狠呸了一口。 “有啥了不起的！嘚瑟那样，我爸那可是第一批进厂的老职工了，解放前是锄奸队的！就连周厂长见到我爸，那也得客客气气的。” 众人会心一笑，他们显然挺烦了。 “那让你爸来管管这个小年轻啊？” 那人有咬了一口油饼，一边叹气摇头。 “唉，不行了。厂子都让这些外人给占领了。就拿刚才的万宝林来说吧，什么玩意啊，一个农村招工招进来的货色。哪有咱们这个人根正苗红呢？” 他嘴里的油饼正在嘴里嚼，突然脸色变差。 “温厂长不会给他开后门呢吧……” 此话一出，剩下的几个人全部傻了，各个神情凝滞。 第100章 威胁 分厂厂办门前，温淮之停住了脚步。他转身盯着心虚的万宝林，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白梅离婚。” 万宝林先是愣了一下，瞬间明白，刚才温淮之出现在车间，绝不仅仅是来抓安全生产的问题。 他肯定听见了自己的话。 万宝林心中一凉，决定死猪不怕开水烫。他不要脸地笑了，脸上带着威胁的意味，“温厂长，您这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和我抢老婆呢？” 温厂长紧了紧拳头。 “我要和白雪结婚。但是前提啊，就是不能有你这个连襟。”温淮之的话，带着几份戏谑和威胁。 万宝林咬咬牙，也决定死扛到底。 “婚姻自由！结婚自由，离婚也要自由。温厂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仗势欺人是么？” 温淮之一脸轻松起来，他仰头望着蓝天白云，整个人看上去惬意得很。 “没错。” 万宝林差点被这两个字噎死。 “你自己选吧，你是想要工作呢，还是想继续和白梅死缠到底。” 温淮之勾起嘴角，抛给万宝林两个选择。 万宝林气得要发疯了，“就算你是厂长，也不能无法无天吧！说开除我就开除我？我是在车间抽烟了，车间抽烟顶多写检讨，扣工资呗。你凭啥开除我啊？” 一通发疯似的言语，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温淮之淡淡一笑，压低声音俯身凑到万宝林的耳朵边。 “因为我今天要开始整顿动力分厂啊。我要安排全体技术人员考试。如果你今天就离婚，我可以把考试时间挪后一个星期，如果你今天不离婚的话，我明天就考试了。” 万宝林瞳孔地震，他简直被温淮之捏住了七寸。 自己进厂十年了，两次技术考试都没过关。所以和自己同期进厂的人里，只有自己还是初级技术员。 如果考试，自己肯定是最后一名，没跑了！ 温淮之是有备而来，太可怕了…… 万宝林看向温淮之，整个人开始轻微的颤抖。就在半分钟后，万宝林给出了答案。 “好。我离。” 温淮之对这个答案相当满意，他微微一笑，转身走进动力分厂的办公楼。 车间里，几个工人纷纷探出头，叼着油饼的那位嗤笑道，“看见了没，人家是连襟，有说有笑的。” 几秒钟过后，一个小工人摇摇头。 “不对啊，你看万宝林的脸上，就像输了钱似的。” 众人伸长脖子，盯着万宝林。 “喂，厂长连襟，你咋了？” 油饼大哥油乎乎的手，拍在万宝林也不干净的工作服上。 万宝林猛地挥开男人的手， “别他妈的瞎说，谁是厂长连襟。你们都忘了是咋的，我不是要和白梅离婚吗？黄脸婆一个。” 说完这话，万宝林走进车间里。 众人一头雾水。 油饼大哥笑得比谁都开心，“哈哈，看来小白脸厂长，不喜欢这个连襟啊。” 白雪忙完一天的事，回到家时，屋里原本就不大的餐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 除了猪头肉，还有烧鸡。凉拌菜也有三四个，盛况堪比过年。 白雪洗了个手，乐呵呵地坐在桌子边。 此时，白大海提着一包花生米，一回家了。他看见桌上满满的菜肴，虽然高兴，但是笑不出来。 “咋地啊？以后不过了是咋的？” 白梅心情非常好，她笑得直不起腰。 “爸，说啥呢！不仅要过，还要过得更好。这都是我准备的，我要庆祝自己离婚啊！” 最震惊的要数白雪，这和昨天的情况来了个大反转啊。 “姐，万宝林又抽风了？” 白梅点头，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赫然是绿色的离婚证。她松了一口气，把本本放在桌上。 “这家伙今天上午，急匆匆地找到幼儿园。我以为他又要闹事呢，没想到是急着和我离婚。” 白雪嗤了一声， “不会是周乔要去派出所告他强奸吧，把他吓得赶紧和你离婚？” 白梅的头摇得像是拨浪鼓。 她突然把手搭在白雪的肩膀上，重重一捏。 “万宝林说，今天温厂长去车间找他。温厂长的态度很明确，说绝对不会和他万宝林做连襟，让他赶紧和我离婚，温厂长才能和你结婚。” 白雪还没来得及给出任何反应，白大海尖叫一声，幸福地昏了过去。 第101章 答应了 白雪吓了一跳，因为白大海直接砸在了白雪的脚边。 摔倒前，没有任何征兆。 白雪和白梅两个人，忙活了半天，又是熏风油精，又是掐人中的，白大海依旧没醒过来。 白雪觉得先来个心肺复苏比较靠谱。她跪在白大海身边，找准白大海心口位置，狠狠一拳轮下去，白梅吓得一哆嗦。 “小雪，你这是干啥呢？” 白雪没空说话，她双手交握，半跪着用尽全身力气开始按压。一次，两次，直到白雪累得要疯了，白大海依旧没有给任何反应。 “呼！” 白雪站起来，抹了一眼汗。 “姐，不行了！这样下去很危险，我找人借三轮车去，送他去医院。” “嗷！……”地下的人，嘴中突然冒出一声嚎叫。 去医院，这三个字就把一剂强心针，被白大海扎醒了。他翻身坐起，瞪了白雪和白梅两姐妹一眼。 “你们咋这么不会过日子呢？啥一点点小事就要去医院！” “爸？！” 白梅都要气死了，自己这个亲爹，简直就是葛朗台…… 白大海没搭理白梅，他拉着白雪的手，死死攥在手心里不肯撒手，语重心长。 “小雪啊，你还没当上厂长夫人呢，别大手大脚地花钱！温厂长知道了可咋想你？” 厂长夫人？说得和真事似的，白雪咬了咬下唇。 温淮之的事，周末再算。但是今天，她要把话说清楚。 “爸，你就别做梦了。我和温淮之的事情是假的，我就和他演一场戏，故意气周乔，加上威胁万宝林的。但是我今天和你们说的这件事，绝对不要外传。” 白大海难掩失望的情绪。 失望这两个字，就像刻在他的脸上了似的。额头上一个，眼睛里一个。 最终，白大海满眼落寞，坐回到小板凳上喝闷酒。 “呵，也是。温厂长怎么可能看上一个普通工人家的孩子呢，你爸爸我白大海，屁也不是。做我女婿，还不够他丢人的呢。” 白雪不乐意了。 她想起来温淮之的原话，开始教导白大海。 “爸，你还生活在一百年前吗？现在是工人阶级当家作主。他就算是厂长，也是工人阶级的一份子！厂长咋了，凭啥不能做你女婿？厂长就高人一等？” 白大海直奔要点。 他狠狠挥挥手，“说啥也没用。又不是我女婿！” 和白大海的消沉不一样，白梅乐呵呵地招呼白雪吃菜，两姐妹在餐桌上有说有笑。 白梅是过来人，自从温淮之在幼儿园帮自己解围后，她打眼一看，就知道温淮之和自己妹妹有戏。 而且，还是大戏。 姐姐的事情解决后，白雪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八点半，白雪准时来到了前进市场里。 白雪在门市部打扫卫生，姚强九点左右也过来了，开始准备营业的事情。就在两人商量进货事情时，姚新建走了过来。 姚强听见脚步声，以为是顾客。 他猛地一回头，看见姚新建站在门市部前，姚强的脸色陡然一变，像是掉进冷库里一样。 “你咋来了？” 姚新建穿着一身洗得薄薄的汗衫，紧张地攥着拳，像是一根木桩。 白雪心里挺难受的，她笑脸迎上去。 “姚叔叔，进来坐啊。外面太阳太大了。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弄瓶冰镇汽水。” 姚新建感动得眼眶发红， “不用忙，小白。我来这儿就说一句话。” 姚强心烦，抱着手臂靠在货架上。 “有话快说，说了赶紧走。” 白雪忍不住了，翻了姚强一眼，“你闭嘴能行吗？怎么和你爸说话呢？” 姚新建连忙劝阻。 “白雪，我没事的。我就是想说，我想说我决定了，我去厂里工作。” 白雪皱起眉头，狐疑地看着姚强。 姚强被白雪看得浑身发麻，他哆嗦了一下，“你看我干啥？你这是啥眼神啊，看我的瘆得慌。” “你威胁姚叔叔了？” 姚强气得直跺脚。 “我没有！我威胁他干啥啊，我吃饱了撑的，他爱去不去，和我又没啥关系。” 就在姚强和白雪争辩之时，姚新建实在待不下去。 他顺着墙根灰溜溜地走了。 白雪不放心，忙完早市后，趁着晌午吃饭的功夫，她来到了姚新建家的仓库。姚新建正蹲在水龙头下洗菜。 他很有耐心，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地洗。 洗干净菜叶后，他把菜放在案板上，剁成碎末，统统放心一个铝锅里。铝锅里是一锅白粥，兑上菜叶子，就是姚新建今天的午餐。 白雪走进仓库门边的鸡窝，从里面掏出两个鸡蛋。 听见母鸡咯叫声，姚新建转头看见了白雪。白雪头上顶着鸡毛，脸上还有灰尘。她一边和母鸡作斗争，一面把手伸进鸡窝里。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 白雪赢了。 她手中握着两个鸡蛋，兴奋地走到姚新建面前。 “姚叔叔，你每天应该保证吃两个鸡蛋，这样才算是营养均衡。人啊，一缺营养就不行，什么毛病都来了。” 姚新建笑了，忙着放下大勺子，去屋里拿出来一条崭新的毛巾递给白雪。 “小白，来擦擦。” 白雪接过毛巾，把鸡蛋塞进姚新建手里。 “姚叔，你赶紧把鸡蛋卧进去。” 按照白雪的嘱咐，姚新建在青菜粥里打进去两个鸡蛋，搅和搅和，香气四溢。 “姚叔叔，还有剩的不？给我也来一碗。” 白雪样貌如此出众，却一点架子也没有，他不仅不嫌弃自己这里脏，还不嫌弃自己吃的这些简单至极的东西。 姚新建破防了，他鼻子酸酸的，整个人轻微颤抖。 “叔再给你做点别的，这就是我随便对付一口的。”姚新建觉得自己的青菜粥拿不出手。 白雪找了一个干净的碗，递到姚新建面前， “怎么会呢？叔，我就爱吃这个。” 白雪没说谎。 白雪爸爸早逝，是妈妈一手工作一手把她养大的。妈妈工作很忙，早餐为了省事，基本就是青菜粥里卧鸡蛋。 回想起那段时光，虽然很清苦，但是白雪甘之若饴。 “好！” 姚新建把手在裤腿上蹭了蹭，直到确定干净了，他就像接圣旨似的，接过白雪手中的碗。 白雪坐在姚新建对面，和他一起喝粥。 “姚叔，你今天的决定，是你自己的决定吗？” 姚新建不住地点头，脸上带着一些和年纪不符的羞涩之感。 “是的，我想好了。” 白雪心中疑问满满。姚新建明明一口回绝了姚强，怎么今天又想通了呢？很不对劲。 “姚叔，是不是姚强……”白雪疑惑地看向姚新建。 姚新建很惶恐，疯狂摆手，“不是不是！绝对不是。小白，真的不是姚强说了什么不好的话。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是个人，也是一个父亲的选择。我不能那么自私。” 说到这儿，姚新建捧着碗，有些吃不下去了。 他声线嘶哑起来。 “我应该多为姚强想想。我已经毁了他的童年，我不能毁了他一辈子。我只有找到一个能被社会接纳的工作，我们父子两个才算能抬起头来。” 白雪低着头，盯着碗中的青菜叶子。 青菜漂浮在粥面上，晃晃荡荡的就像浮萍。 “姚强以后也会结婚，也会生孩子。你想啊，谁愿意嫁给一个爸爸是杀人犯，并且还没工作的人呢？” 白雪紧抿下唇。 她恍惚间，回到了自己家的餐桌前。小小的白雪捧着碗，看着青菜叶子在碗里游泳。 “妈妈，你为什么不能去开家长会？” 妈妈声线嘶哑，她轻轻地清着嗓子，显得有些窘迫。 妈妈在小白雪的头上轻轻抚摸，“妈妈要出去给小白雪挣学费呀……小白雪要弹钢琴，要画画。妈妈还要给你漂亮的裙子，你就是最好看的小公主了。” 白雪一眨眼，眼泪打在青菜粥里，二十年过去了。 第102章 扯你皮带 周末一晃眼就到了。 白大海睡得昏昏沉沉，起床后，站在阳台上挥舞自创的太极拳，刚刚酝酿出一个左抱球，他就瞥见大门边，报刊栏下的温淮之。 温淮之生的身高腿长，气质卓然，白大海眼睛一扫，整个人都蒙了。 他冲出阳台，使劲儿拍白雪的房门，发出砰砰的声音。 “白雪白雪！你赶紧起来，温厂长站在楼下看报纸呢，你现在去说不定还能遇上他。” 咯吱一声，白雪叼着牙刷，从厕所门里走出来。 白大海还没想到白雪起得这么早，他愣了一下，随即催促白雪， “你赶紧的啊，怎么就不知道着急呢！” 白大海的额头上，渗出细微的汗珠。 他不知道温淮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但他想让白雪赶紧下楼，和温淮之来一场“偶遇”。 见白雪还在有条不紊刷牙，白大海恨不得代替她去。 “你倒是快点啊，一会温厂长走了！” 白雪开始涮牙刷，牙刷在水杯里搅和，发出砰砰的声音。这声音搅得白大海心烦意乱。 白雪放好牙缸，抬头望着白大海。 “我不下去，他不能走。” 白大海冷笑一声，觉得女儿在拿自己开涮。 “他一个堂堂大厂长，在楼下等你？”白大海的声音带着戏谑。 白雪点头，相当自信。 “怎么就不能等我？” 说完，白雪对着镜子，开始擦雪花霜。她和温淮之约的是八点半，可是现在才八点钟呢…… 他来这么早，把自己衬托的像是迟到了一眼。 白雪穿上一套普通的白色连衣裙，抓起包就下楼去了。白大海躲在阳台上，当她看见自己女儿众目睽睽之下，坐在了温淮之的自行车上。 他整个人下巴都扬了起来。 他走到阳台边，仿佛是中央领导在检阅部队，他清清嗓子，发出类似于男高音的腔调。 “小雪，不用忙着回来！好好玩。” 白雪没听见，楼下的职工们听的一清二楚。 老邻居吕英勇站在楼下，扯着嗓子喊，“老白，你家姑娘又谈对象了？” 又…… 白大海扯了扯嘴角，觉得这个字很不中听。 “是啊，” 白大海恰到好处拖了一个长音。他叉着腰，冲楼下说，“你觉得这个年轻人怎么样啊？” 吕英勇点点头， “不错！” 吕英勇也有一个女儿，叫吕秀秀，比白雪还大两岁。现在长征厂的电影院当售票员，至今没有恋爱经验，这可愁坏了老吕。 虽说女儿容貌上比不了白雪，但是也不差。 让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女儿至今都没有对象。 “老白，让你家白雪的对象，给我家秀秀也介绍一下呗。” 白大海心中一喜，总算是问到正题上了。 他清了清嗓子，让楼下的人听得更加清楚。 “温厂长很忙的！怕是没有时间啊。” 原本叽叽喳喳的楼下，骤然宁静下来，白大海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看着楼下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他身板挺得笔直。 “温厂长？”吕英勇结结巴巴，“哪个温厂长？” “还能是哪个温厂长啊。就是咱们总厂，新调过来的温厂长呗。” 就在白大海吐气扬眉，大杀四方的时候，白雪坐在温淮之自行车后，来到了卫湖之滨。 不到九点，燥热的风裹着湖水的腥气，涌进白雪鼻腔。她望着卫湖美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这不是齐天娇家门前的那条路吗？ 就在白雪晃神之时，温淮之的自行车已经减速。白雪屏气凝神，透过温淮之的胳膊边往前看，果不其然，白雪看见了武警站岗的岗亭。 这就是齐天娇家！ 白雪紧紧攥着温淮之的皮带。 温淮之的腰，不自觉的晃动了一下，他回头问白雪，“怎么了？” 白雪躲在温淮之身后，应付道。 “没什么，刚才没坐稳。” 白雪默默祈祷，齐天娇不要在家，他一家子最好都不要在家。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温淮之的自行车经过了武警岗亭，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反而继续往前走。 白雪松了一口气。 温淮之的皮带上，留下白雪指尖的汗印。 就在白雪精神松懈的一瞬，温淮之的自行车毫无预兆的拐进旁边的院子。白雪的身子突然往后晃了一下，抱住温淮之的腰。 “欸……你慢点！” 白雪吓得叫了出来。她坐自行车，一般是横跨在自行车后座上，可是今天她穿了裙子，只能侧身坐。 温淮之一个急转弯，白雪重心不稳，差点掉下去。 “你怎么连自行车都不会座呢？” 她紧紧抱住温淮之的腰，定住神，一点也不客气。 “你再来一个急转弯，我保证让你人仰马翻。” 温淮之露出淡淡的笑容，车速减慢。 就在两个人进入市委大院旁边的院子时，这一幕，恰好被买菜回来的邱敏看见了。 她站在湖边的梧桐树下，眉头微微皱起， 不对啊，白雪不是说自己没有男朋友的吗？ 温淮之载着白雪，进入了市委大院隔壁的院子。这个院子叫三合院，在江州是个很神秘的地方。 就算是齐天娇，也仅仅知道这是部队的院子。至于里面住了谁，具体是哪个部队，他父亲也一无所知。 铁门紧锁，温淮之下车。 白雪仰头往铁门的门楣上看了一眼，上面有三个大字，“三合园” 看门的小战士认识他，快速从岗亭里走出来，把铁门给温淮之打开。 小战士笑得很青涩， “首长刚回来，一直在等你。” 温淮之无奈的笑了一下，对小战士说，“我姥爷和你说什么了？” 小战士一手扶枪，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白雪。 “首长说，他今天见孙媳妇，一大早就出去遛弯买了好多东西回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没和小战士寒暄几句，温淮之领着白雪，走进了齐天娇谓之于神秘的院落。院子正中央，有一栋三层高的小楼。 左右两侧，各有一间平房。 温淮之把自行车停在平房黑板附近，“你先在院子里溜达一下，我去看看，我姥爷在哪。” “嗯。” 白雪点头，目送温淮之走向小楼。 哗啦啦，一阵流水声，从平房附近传来。白雪有些好奇，她顺着流水声，走了过去。 第103章 树苗 一个清癯的老人，挽着裤脚，穿着跨栏背心，正在给小树苗浇水。阳光透过水雾，散射出金色的光。 老人发色灰白，做起事情来，手脚却很麻利。 白雪心想，他应该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白雪回望了一眼洋楼，这洋楼比隔壁齐天娇家还要气派。刚才那位小战士，称呼他姥爷“首长”。这房子，果然配得上这两个字。 “小同志，” 老人的声音，把白雪的思绪撤回现实。 白雪回望着老人，阳光下，老人灰白色的头发熠熠生光。 “小同志，你看什么呢？” 老人的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 白雪怔了一下，她总不能说自己看着首长家的房子，被震撼到了吧？于是，她快速扯了个理由。 “我看您种树啊，夏天种树还挺少见的。” 老人有些惊讶，他放下手中的水管，上前把水龙头拧上了。 流水声戛然而止。 老人微微皱眉， “夏天不能种树吗？” 白雪尴尬的耸了耸肩膀，“也不是不能种树，就是夏天种树，成活率比较低。” 老人脸色明显沉了下来，他侧身看着自己刚刚摘下的小树苗。 “为什么？” 白雪嘴角扯了扯，这不是常识吗……白雪记得很清楚，她在学校参加植树节，曾经问过老师类似的问题。 “为什么植树节在春天？” 随后，白雪把老师的话，原封不动的叙述给了眼前的老人。 “小树苗都是经过移植的。如果夏天的时候，把小树苗重新栽种，水分蒸发过快，导致小树苗受损的根系得不到很好的恢复。不利于小树苗的成活。” 白雪尴尬地耸了一下肩膀， “夏栽，就是要命。” 当时，老师的话让白雪深受震撼。现在，白雪的话也让种树的老头深受震撼。 他抄起铁锹，狠狠插在小树苗旁边，开始一撬又一撬的铲土。 “白忙活了！” 老人铲土时，胳膊上的肱二头肌时隐时现，白雪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爷爷还是健身达人。 几秒钟后，小叔一圈的土已经铲完了。老人蹲在地上，开始用手，一点点去除树根附近的泥巴。 白雪见他神情执拗，哭笑不得。 “为什么还要挖出来啊？种就种下了，说不定还能活呢？” 老人神色十分严肃，说起话来义正词严。 “说不定？我就受不了说不定三个字！不行，我必须要去找卖树的人，我要找他给我个说法。这不是骗人么？” 这还是个倔老头，白雪哭笑不得。 就在这时，白雪身后传来了一阵小跑的声音，紧接着，温淮之出现在了白雪跟前。 他一脸责备的神情，看着眼前的老人。 “姥爷，乔大夫不是不让你出门吗？” 姥爷！？ 白雪的目光，再度落在老人身上，这老人竟然是温淮之的姥爷，小战士口中的首长。 老人走到水管边，一把扯掉胶皮管。 他一边洗手，一边回望白雪，脸上泛起温和的笑意，“这位小同志，就是你对象吧？” 温淮之脸不红心不跳。 “是啊，她叫白雪。” 老人洗干净了手，接过警卫员递上来的毛巾，他胡乱抹了两下水，又把毛巾扔还给了警卫员。 此时，老人从白雪脸上，看出一点异常。 “怎么？我不像他姥爷吗？” 白雪相当镇定，急忙收敛了一下自己诧异的神情，解释道，“那倒不是。只是您心态年轻，和您一比，我觉得温淮之是老气横秋的。” 哈哈哈…… 老人透出爽朗的笑声。 眼前这位老人，正是温淮之的姥爷，温景如。 温景如在军委干了一辈子，一直生活在京城，直到确定温淮之被五机部派往了江州，他才和组织上联系，表明自己来江州养老的意愿。 眼前这栋房子，他住了不到半年。 半年里，冷冷清清的，平时只有警卫员和秘书可以说话。偶尔儿子一家过来，孙女带着小天。 这半年里，最让温景如操心的，还是亲手带大的外孙子温淮之。 就在前几天，他开始准备安排温淮之相亲。温淮之却说自己已经有对象了，已经处了两个多月了。 在温景如的盘问下，温淮之应对自如。 对象的年龄，家世，相恋过程，温淮之对答如流，完全不像临时现编的。为了印证最后的真实性，温景如说，那就把你对象带回家吧。 温淮之很痛快的答应了。 看着外孙子的对象，老人鼻子有些发酸。他轻咳两声，掩饰过去。 “小二。帮姥爷把树挖出来。” 小二…… 白雪强忍住笑，竭尽全力调整呼吸。她偷偷瞄了一眼温淮之，这个一本正经到极致的男人，竟然还有如此可爱的名字。 温淮之脸色微红，他走到树边，他握住树轻轻一提。 小树苗就完好无缺的被提起来了，温淮之拎着树苗，环顾四周。 “姥爷，你退步了。” 温淮之转身，向白雪解释，“我姥爷全军比武大赛，也没输给小年轻。你说他能提不起一棵树吗？” “小气！” 温景如冷不防的拆穿温淮之，一脸傲娇。 “小二，你不愿意我当别人面叫你小名嘛，姥爷以后记住了！” 白雪掩嘴，还是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温景如也从泥坑里走出来，温淮之套上胶管，用自来水帮他冲洗脚面和腿上的泥巴。 温淮之蹲在地上，动作很轻柔。 “姥爷，摘树这种事，你就不能自己干。万一滑倒了怎么办？” 温淮之声线柔和，仿佛他手下的不是一双耄耋老人的脚，而是一个婴儿的柔嫩双足。 温景如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他猛地套上鞋子，从鞋底挤出来的水渍溅了温淮之一脸。 白雪再一次忍不住笑了。 “对了对了！差点忘了正事，我要去找卖树的人！奶奶个熊，竟然敢骗老子！” 温景如迅速放下裤腿，抄起手边的小树苗，急匆匆的向着铁门走去。 踏着湿淋淋的鞋，温景如刚走到铁门边，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猛地转身又走了回来。 第104章 退钱 “你，陪我去。” 温景如的目光，落在白雪身上。 白雪求救似的望向温淮之，她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说小树苗的事情了，现在竟然还要陪老人家去扯皮…… “姥爷，算了。不就是一棵小树苗么。” 温淮之帮白雪打圆场。 姥爷是健步能手，搞不好这棵树，是他早晨走了五六里路买回来的。眼看现在快十点了，越来越热，白雪现在出去只怕会中暑。 听了温淮之的话，温景如立刻暴躁如雷。 “傻小子！这是石榴树，不是普通的杉树！” 温景如在院子里随手一指，白雪发现，整个院子都被杉树笼着。杉树笔直冲向云霄，小院遮在树荫里，阴阴凉凉的。 白雪岔开祖孙两人对话。 “石榴树，有什么讲究吗？” 温景如扬起手，用食指在温淮之和白雪中间点着。 “你们啊，一个明白种树的知识，却不知道石榴树的寓意。一个看上去挺聪明的，却连老头子的心都看不明白。” 温景如叹了一口气，背着手，干生气。 白雪哄人技巧一流，为了圆满完成温淮之交给她的任务，白雪摆出一副求知欲满满的笑脸。 “石榴树有什么寓意啊？您就给我们普及一下这个知识点嘛！” 老头傲娇，背着手，斜睨了两人一眼。 “小同志不错，不懂就问。” 温景如清了清嗓子，背着手在平房门前转了一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多子多福，取一个好彩头罢了。” 话音落地，温景如自顾自的哈哈大笑起来。 温淮之耸了一下肩膀，他似乎早就预料到是这个结局，趁着老头大笑期间，温淮之凑到白雪面前。 “你挺高明啊，我姥爷就喜欢别人问他问题。一问就高兴。” 就在白雪细细听温淮之说话的时候，温景如一个转身吓了她一跳。 “说什么悄悄话呢？” 白雪指了一下温淮之，温淮之的脸色立马紧张了起来。谁知，白雪轻松地笑了一下， “温淮之说您博学多识。” 老头眯起眼睛，满意的点点头。 “走吧，现在去还能逮住那个卖树苗的。” 温淮之从屋里取出车钥匙，准备开车带他们去，老头一见他拿出车钥匙，连连摆手。 “开车，这就没意思了。走着去显得诚心。” 白雪眯起眼睛，看向头顶的日照。透过水杉郁郁葱葱的枝叶，白雪差点被刺眼的光晃得昏过去。 走出小院，温淮之攥着小树苗，走在最前面。他回头看了一眼温景如，扯了扯即将被汗湿的衬衣衣襟。 “姥爷，在哪呢？” 温景如随手往前一挥，“就在前面。” 这一句“前面”，让三个人走了一个小时。远远地看见一个男人，拖着自行车，沿湖叫卖小树苗，温淮之都要崩溃了。 “姥爷……你这前面可够前的了。” 白雪走得满脸通红，现在是八月盛夏，周围的空气就像火焰。她偷偷看向温景如，年近七旬的老人脸色依旧，背着手脸不红心不跳。 只在看见卖树苗的人时，眼睛里微微泛起恨色。 “您身体真棒。” 白雪发出由衷的赞叹。 这句话，就像打开温景如前进的喷气开关。他迅速走向温淮之，从他手上夺过小树苗，一溜烟的功夫就追上骑自行车的人。 卖树苗的被温景如逼停，整个人都呆掉了。 “老，老人家。你怎么了？” 温景如一把拽过买树苗的人的手，把石榴树的树苗塞还给他， “退！” 温景如说话中气十足，气场开满，吓得卖树苗的中年人一个哆嗦。随即，中年人很快镇定下来。 他翻看起树苗的根须，随后把树苗抵在温景如面前， “我树苗有啥问题吗？” “没啥问题。”温景如狠狠瞪了中年人一眼。 中年人冷哼一声，毫不退缩，嘴角还带着讥诮的笑意。 “没问题啊，那就恕不退换了。” 一听这话，温景如气得两眼冒金星。 他稳住步子，一把揪起中年人的领子，眼中满是杀气。 “混蛋玩意，我有没有和你说，我为什么买这棵树？我外孙带对象回家，我取一个多子多福好彩头！” “你让我赶紧把树种下，说明年就开花结果了！正好赶上他们生娃娃……” 白雪脸色涨得通红。 温景如抄起树苗，扬手要打。 “诶？姥爷！” 温淮之连忙劝下温景如，赶紧把能抄起来打人的家伙事全部踢开。白雪暗暗赞叹，她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冲的老头！ 他姥爷有这份心，确实很让人感动。卖树的人，却利用老人讨好彩头的心，把本来很难种活的小树苗推销给老人，实在不应该。 白雪决定，帮姥爷教训一下这个中年人。 “你赶紧退钱，不然，我就只能把你送派出所了！” 中年人十分狡猾，他嘴角勾起，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他掏出毛巾，在自己脸上开始抹汗。 “我犯啥法了？这位女同志，你可不要乱说！” 白雪淡然一笑，胸有成竹。 “果树品种，没个年还能开花结果？你就是利用老人家急切的心理，把你的果树苗卖出去。你这不是诈骗是什么？” 中年人明显噎了一下。他眼睛一转，开始狡辩。他拍了一下自行车后座上，绑着的十几株果树苗。 “我这都是嫁接进口的好苗子！不是你嘴里的土苗子。我这是种下去，保准明年就结果，你都没种树就敢说我诈骗？我还要说你诬陷咧！” 白雪都有些佩服这个人了，逻辑很完美。 白雪呵呵一笑，一下子戳破了他的要害。 “姑且，我不论你明年能不能开花结果，那需要时间去验证。今天的问题，就是这么热的天，这树苗种下去就活不了！” “你，你放屁！” 中年人被戳中要害，心虚化为怒气。 温淮之脸色冷了下来，他走到中年人身边，抵在白雪和男人中间。 “放干净你的嘴。” 温淮之这一声警告，男人直接懵了。他的气势顿时矮了几分，“你们没有证据，不能冤枉人。” 白雪高兴了， “你说我冤枉你？可以啊，咱们去公安局，我再去找个植物专家过来，当着警察的面，我们问问他夏天能不能种树？对了，还要问问他，你这是不是进口的苗子，到底值多少钱。” 白雪冲着温景如使了个眼色。 “姥爷，他找你要多少钱来着？” 温景如叉着腰，气势十足。 “十二块。” 第105章 较真的姥爷 对于树苗的价格，白雪没有概念。她并不知道树苗值多少钱。但当务之急，是要把温淮之姥爷的钱要回来。 这个老头极其认真，少一块钱，只怕都不行。 白雪一脸势在必得的模样，丝毫不让步。 “行，就十二块。姥爷走，咱们去公安局去报案。” 一听报案两个字，中年人萎了。他迅速从兜里掏出一把钱，抽出几张票子，愤恨地塞进温景如手里。 “我算是倒大霉了！舍财免灾！” 中年人连树苗也不要了，一溜烟地消失在路边的小路上。 温景如看着手中的钱，脸上却不开心。 “他还倒霉了？倒霉的不是我么？” 温淮之上前，叹了一口气，“姥爷，您这急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下啊？这动不动就出来十里地找人，你警卫员呢？也太不合格了。” 温景如背着后，冲着白雪撇嘴， “丫头，看见没？年纪轻轻一幅老气横秋的模样，你看上他什么了？” 白雪一个没忍住，笑得前仰后合。 温景如和温淮之，简直就是祖孙活宝。 温景如背着手，气哄哄的走了， “我还不是为了你么，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走在回程的路上，温景如故意不和温淮之说话，他背着手加快脚步，站在树荫下猛地回头，冲着白雪勾勾手。 “丫头，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白雪就像一只听话的小白兔，她一溜小跑来到了老人身边。 “你说。” 温景如清了清嗓子，“咱们走快点，撇开他。” 白雪会心一笑，回头偷偷看了一眼温淮之，冲他眨了下眼睛。温淮之也不负白雪所望，他就像心领神会一样，止步不前。 白雪紧紧跟在温景如身后，竖起耳朵听温景如的话。 “丫头，你对种树很在行啊。但，我听温淮之说，你在招待所是前台岗位啊。一个前台工作人员，还会种树？” 白雪笑了一下，用食指和中指比划了小小一下，“是啊，了解过一点种树的知识。” 温景如发出感慨。 “前台，嗯……不得了，博闻广识。” 白雪脸色微红，难道温淮之没有告诉他姥爷，自己现在已经不做前台了吗？ 心中打鼓了半天，白雪还是实话实说。 “我曾经是前台。” “曾经？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温景如有点吃惊。 白雪从容一笑，整个人都散发着自信的光芒，她回答道，“我现在自己做生意啊，中央不是号召要搞活经济吗？我就先行一步了。” 温景如叉着腰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把搭在树梢上蔫了吧唧的小鸟吓了一跳，顿时振奋起精神，发出好听的鸟鸣。 “你这丫头啊，没想到你还有这么高的觉悟！不错不错！” 温景如一阵笑声过后，又回到了原始问题。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种树？” 对于这个问题，白雪只能打了个马虎眼了。 “其实，我也不会种树。我只是把树种死了以后，才知道夏天是不能种树的。不过这也不是绝对，有些地方夏天凉快，种树也能成活。但是江州这个温度，应该不行。” 白雪掏出手绢，蘸了蘸额头上的汗珠。 温景如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初见白雪时，温景如并不喜欢她。 他的观点很鲜明，女人太漂亮，多半会自我欣赏严重，又经常伴随着脑袋空空。但是经过刚才的观察，温景如判断，白雪完全没有这些缺点。 甚至，她还是个很有想法的姑娘。 “丫头，你觉不觉得老头子我，是个麻烦的人？” 温景如挑了一下眉头，等着白雪的回答。 “您这不叫麻烦，你这叫较真。”白雪诚挚的望着温景如的眸子，“这个社会，就是缺乏较真的人。人人吃亏都算了的话，这个社会还怎么发展呢？” 温景如眼前一亮，他很满意的指向白雪， “你说的对。我确实不是因为那些钱斤斤计较的。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做人做事，都要凭良心。” 白雪觉得这老头，太合自己的脾气了。 “您这种特质，我很欣赏。” 前方又是一阵狂笑，温淮之隔着他们百十来米的远远的样子，慢慢踱步。他知道白雪有本事把自己姥爷哄得很开心，只是没想到白雪这么有本事。短短几分钟之内，这个倔强的老头已经笑了三次了。 “你这个丫头，很聪明。”温景如背着手，步伐坚实而有力。 “思路非常清晰，把卖树的吓得一愣一愣的，太有意思了！我老头子到江州半年了，从来没有今天这么痛快。” 白雪吐了一下舌头，神情十分俏皮，“您都看出来了？我就是吓唬他的，难道这么热的天，我还真跟他去派出所？那我就亏大了。” 又是一阵大笑声从前方传来，温淮之听得耳朵都麻了。 “你这个丫头不错！有勇有谋又大方。难怪我外孙子一直没对象呢，敢情他是等着在江州认识你。” 白雪心中发出了一声欢呼。 她猛地回头，冲着温淮之比划了一个“yeah！” 看来，这次自己的任务完成的还比较圆满。 沿着湖边树荫，白雪拖在温景如身后，又走了半个多小时，远远地看见温家的院子，白雪都快哭了。 就在这时，铁门从里面打开，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快步迎着他们走过来。 当男人越走越近时，白雪发现，这个男人不到四十岁，已经扛上了大校肩章。他步履如风，一溜小跑到温景如跟前。 唰！ 男人敬了个军礼。 “首长！” 白雪震惊，这个男人是大校，管温景如叫首长…… 温景如得是什么级别的大领导啊？ 第106章 老头的倔脾气 男人快步走到温景如身边，帽檐之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首长！”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温景如暴脾气，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这时，温淮之凑到白雪身边，小声说，“这个男人，是我姥爷的警卫参谋，姓赵，叫赵家栋。” 白雪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是点点头，说自己记下了。 就在温淮之和白雪低头说话时，温景如冲两个人招招手。 温景如情绪非常好，“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小二的对象，白雪！” 又是小二？ 白雪强忍住想笑的冲动，假借清嗓子掩饰过去了。 她递出自己的手，和赵家栋浅浅一握，自我介绍起来，“你好，我是白雪。” 赵家栋身子挺得笔直，就像一把利剑。 和白雪打过招呼后，赵家栋神情有些尴尬起来，他压低了声音，对温景如说，“首长，柳司令来了。” 温景如挑了一下眉，故意漫不经心的问。 “哪个柳司令？你是怎么办事的，我今天孙媳妇上门，一律不见外客。” 赵家栋的脸色更加尴尬，他微微扯了一下嘴角，往门后看去。 就在这时，一阵爽朗的笑声，从铁门后钻出来。顺着声音，白雪望去，“三合园”下的铁门里，走出来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 他穿着绿色军装，但是没有加军衔。 就在这一瞬间，白雪发现温景如脸上不情不愿的感觉完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灿烂的笑容。 “老柳啊！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柳司令眯着眼笑得灿烂，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红色的请帖，压在了温景如的手上。 “老温，我是来给你送请帖的！” 温景如哈哈大笑，用食指点他，“你？你找新老伴了？” 柳司令脸上，扫过一微米的不悦，随即很快收敛，“我就算了吧！这是重孙子的满月酒……” 柳司令的脸上，蒙上一层胜利者的光荣。 两人唇枪舌战，白雪看得头皮发麻。这两个老头加起来快150岁了，还像个孩子似的，一定要在言语上争个高低。 提到“重孙子”的话题，柳司令显然占据了高地。 “老温，你外孙子还没谈对象呢？” “你什么眼神啊，老眼昏花了……”温景如喷了他一句。 温景如脸色不悦，他招呼过来温淮之和白雪。 “这是我外孙子，温淮之。这个是我外孙对象，白雪。他们今天回家，就是要说结婚的事情，你看，这不巧了吗？” 柳司令在温淮之脸上看了一眼，又扫向白雪，小小的绿豆眼里，顿时有些光芒了。 “郎才女貌啊。” 温景如扬起下颌，“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家的孙子。我孙子媳妇，又能干又漂亮！” 柳司令神情不太自然。 他孙子媳妇，是文工团的一枝花，可是和眼前的白雪比起来，样貌上气质上，还是差一个档次。 “这位小同志，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温淮之拦住白雪的肩膀，介绍给柳司令，“柳爷爷，白雪是自己做生意的。” “啊？！” 柳司令大跌眼镜。 他觉得温淮之是不是成绩太好，性格太孤僻，导致得了神经病。一个没工作的女个体户，竟然带温家？ 他震惊了，不可思议地望向温景如。 可是温景如一脸淡定，“老柳，你也太跟不上时事了吧？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中央号召全民搞活经济，我家外孙媳妇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就冲这点！我温景如第一个佩服！” 莫名其妙的，白雪眼眶子发烫。 白雪觉得给温景如来一个“大助攻” 她挽住温淮之的胳膊，往前挪了一步，“姥爷，其实呢我也没您说的这么好啦。做生意也是很辛苦的。” 柳司令一听这个，心里舒坦多了。他就知道，做生意肯定不如在文工团，至少社会地位上千差万别。 白雪拂了一下刘海，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只是做生意呢，真是太好挣钱了。比我在长征厂上班时的收入，翻了几十倍不止……” “这么多啊？” 温景如何白雪两个人一唱一和，配合相当完美 “只多不少呢。” 柳司令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看着柳司令的神情，温景如痛快极了！他鼻孔微涨，张罗起来，“走啊老柳，咱们进去，今天一起吃个便饭啊！” 恍惚间，老柳被老温拿捏住了，拿捏的死死的。 “哦，好的。好的。” 餐桌上，白雪和温淮之“相敬如宾”，两人你给我夹一筷子菜，我给你盛一碗汤，柔情蜜意地看着温景如喜上眉梢。 饭间，柳司令还有几次发难，都被白雪化于无形。最终，柳司令还是眼红，自己那个孙媳妇也不错，但是和白雪比，还是差不少的。 “小同志啊，我看你谈吐不凡。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和温家小子是同……”柳司令拖了一个长音，觉得白雪看上去比温淮之小不少。 “你们是同校？” 白雪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是高中毕业，” 柳司令觉得，自己自从见到温家这个孙媳妇后，嘴巴就没有闭上过。白雪从国家政策能谈到城市规划，国企弊端，聊到民营经济。完全不像泛泛而谈！甚至他最近出席的改革会议，理解的还要深刻。 她怎么可能是高中毕业？！ 温淮之给了柳司令致命一击，“柳爷爷，她说的是实话，她就是高中毕业。不过她最近在自修，准备考大学了。” 柳司令服了，他伸出大拇指。 “丫头，很不错！” 温景如一脸得意。 这顿饭，温景如吃得无比痛快。午饭过后，日头晕了一层金色，整个湖边氤氲热气，让人上不来气。 送走柳司令，温景如坐在树荫下乘凉。白雪坐在他身边，一直陪他聊天。柳司令的震惊，同样也让温景如震惊。 白雪这个丫头的见识，远远看不到边。而在她的身上，温景如看不到任何浮躁之气。 吃过晚饭，温景如让赵家栋把车钥匙给温淮之找出来。他嘱咐道，“小二，外面天黑不安全，你开车把白雪送回去。” 温淮之不接钥匙。 “姥爷，我骑自行车就行。” “拿着，乖。” 温景如把钥匙塞进温淮之手中，眼中深意很重。 温淮之还想抵抗，“姥爷，我一会而送了白雪，就直接回家了。我拿钥匙的话，一会儿还要转回来。” 白雪看出来了，淡淡一笑。 温景如就是想让温淮之回家。 温淮之的反抗，换来温景如一个怒视。递出去的钥匙悬在手边，温淮之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第107章 姜还是老的辣 白雪坐在副驾驶位，远眺卫湖。路灯倒映在湖水里，一片波光粼粼。 “你很有天赋。” 温淮之冷不防的说了一句。 白雪侧过脸，微微颔首， “谢谢夸奖，演戏呢，我确实是有些天分在的。” 温淮之的眼睛，在白雪脸上停顿了半秒钟后，随即跳过，一种琢磨不透的神情，逐渐在他的眼角荡漾开来。 把白雪送回家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温淮之马不停蹄地返回三合园，准备把钥匙交给赵家栋后，赶紧骑自行车回家。 想起桌上还有一摞发动机维修图，他就有些头疼。如果不早点回去的话，今天这些事情是做不完的。 走进三合园，温淮之往后院走去。 往常这个时间，赵家栋应该在这里，为姥爷汇总今天的参考消息。他刚开到后院，没见到赵家栋，却撞上温景如冷若严霜的脸。、 比脸还要严肃的，是温景如的语调。 “你过来。” 温淮之觉得有些诧异，原本坚毅沉稳的步伐，现在更加稳重了几分。他走到温景如身边，束手而立。 “姥爷。” 温淮之微微颔首，显得十分恭敬。 温景如放下报纸，重重地砸在石桌上，“温淮之，你自从到了江州后，真是长出息了！” 温淮之聪慧异常，温景如一句话过后，他立马明白了什么事情。 原来，温景如早已经看出，白雪和温淮之并不是恋爱关系。白雪只是温淮之请过来敷衍自己的“演员”。 温淮之低着头， “姥爷，我不应该欺骗你。” “呵！” 温景如气得站起身，叉腰在院子里徘徊。他厚重的呼吸声，十几米开外听得清清楚楚。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戎马当年的小伙子了，如果换做当年，他能抽出马鞭，教训温淮之一顿。 看着姥爷盛怒的模样，温淮之心中升起疑惑。 白雪的演技天衣无缝，而自己也不差，完全表演出了恋爱中的感觉啊？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温淮之清了清嗓子，秉着有问题要及时发现问题的学术精神，直接问道：“姥爷，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温淮之的这个问题，把温景如气笑了！ “你是打算总结经验教训？以后继续骗老子？” 温淮之从容不迫， “你从小教导我，有问题发现问题，及时纠正。这是个好习惯。” 温景如抄起报纸，攥成一个直筒形状，照着温淮之的脑袋上就是一下子。 砰！ 温景如解气了。 “很简单，你搭着白雪肩膀上的手，是虚搭着的。我问你，这样正常吗？正常的小伙子恨不得把姑娘压在身子下面，你倒好！连碰一下都费劲？” 原来是败在细节上…… 温淮之有些懊悔，他咬了一下下唇。 “姥爷，我下次注意。” 温景如绷直嘴角，坐回石凳上，抿了一口水。 “你下次注意？你还想骗老子……是不是想把我气死啊？我们这批老头子，就连柳光华都有重孙子了！我呢？” 温淮之脱口而出， “你不是有小天吗？” 温景如抄起扶手边的拐棍，在地上敲了敲，发出震人心魄的咚咚声，他的眼底泛出一抹寒意， “小天不姓温。” 温淮之被温景如的气势镇住了，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自己虽说是姥爷的外孙，但是自己姓温，姥爷一直是把自己当成孙子培养的。 看来…… 但是…… 温淮之的神情严肃起来， “姥爷，我现在刚刚进入长征厂，很多事情都没有捋顺，很多工作也没有展开。就拿机械改造来说，我，” 温景如是暴脾气，温淮之也不想解释那么多。 他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工作状态后，直奔主题。 “我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做，要不然也不会想出这种招数。我也不想骗您。” 祖孙二人，对彼此的了解都很深入。 温景如看了温淮之一眼，知道他心意已决。 温景如低下头，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温淮之站在后院，看着姥爷落寞的背影，一时间心里不舒服起来。 直到听见关门声，温淮之收回带着歉意的目光。 他把车钥匙放在石凳上，转身走出后院，来到平房边。温淮之推上自行车，回家。 刚出铁门，他的余光瞥见一簇橙红色的微光，在树下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一个高大的人影走出树荫。 顺着昏暗的路灯，温淮之看清楚那人的脸。 “赵参谋？” 赵家栋叼着烟，从树后走出来，他脸上神色依然严肃，就像一张铁板。他二指夹烟，冲着温淮之走过来。 “淮之，我们谈谈吧。” 两人沿着卫湖走，一路上只有湖水的腥气，两人都没有话。 一阵脚步声过后，赵家栋先开了口。 “淮之，首长今年七十六了。你是他倾注心血最多的孩子，比你姐姐温岭要多很多，他对你是抱有最大期望的。” 温淮之默不作声，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无论是学业还是事业，都是姥爷的骄傲。但是姥爷现在一门心思，想让自己结婚生子。 “这也要看缘分，对吗？” 温淮之反问赵家栋。 赵家栋又点燃了一根烟，烟雾随着微风，钻进温淮之的鼻腔。他不抽烟，对烟味也不敏感，只是这微微一嗅，让他有些恍然。 小时候，他写作业，姥爷只要有时间，就坐在他对面抽烟，默默地看着他的一切。 “淮之，这是首长最大的心愿。” 说完这话，赵家栋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碎。他意味深长的在温淮之肩头拍了拍，声音显得很没精神。 “我先回去了。” 温淮之站在路灯下，直到看见赵家栋返回三合园，他才骑上自行车，往长征厂方向去了。 一路上，在温淮之的脑海中，一向挺拔如松的赵家栋的身子，也有些微微耷拉了。 回到三合园，刚关上铁门，赵家栋的身子瞬间恢复笔直状态。他大步流星走进温景如住的小楼，敲响温景如的门。 “首长，按照你的吩咐，我都办妥了。” “好，你早点休息去。” 坐在床头的沙发上，温景如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合上手中的书，呵呵笑着，“小二，我看你往哪跑……” 第108章 约会 第二天，白雪起了个大早。 她梳洗完毕后，给自己煎了一个鸡蛋。吃过早饭，她就下了楼。 白雪拎着小包，刚刚走到家属院的大门口，远远地就看见齐天娇大步流星地朝着家属院走过来。 齐天娇脸色阴沉，步履飞快，白雪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白雪快走两步迎上去，“天娇，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齐天娇一见白雪，撇了撇嘴。她看见白雪非但没有惊喜，反而更加不高兴了。 齐天娇把手上的提包换了一只手，她双手叉着腰，指着白雪，脸上晕着轻蔑地怒气， “白雪，你不老实！” 白雪被这个评价弄得一头雾水。 她仔细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是自己做了什么事，得罪了齐天娇？ 不对啊！自己和齐天娇快半个月没见面了，不见面，又怎么得罪呢？ 白雪微微蹙起眉头，“你说说看。我哪里不老实了。” 齐天娇的嘴角依然晕着怒意，“白雪，你明明已经有男朋友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雪眼睛转了一圈，细细思索，自己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我有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话刚出口，白雪的喉头猛然间一顿，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自己和温淮之假装谈了两天对象，仅此而已啊。 可，这是假的。 白雪无奈地笑了一下，“我真没有男朋友，我有男朋友怎么会不告诉你？” 看着白雪如此云淡风轻，齐天娇更生气了，她扬手在白雪胳膊上拍了一下，重重地发出啪的一声，“你少骗人了，我妈都看见了！” 白雪瞪圆了眼睛，一脸无辜。 “你坐在一个男人的自行车后面，你和他一起进了我们家隔壁的三合园，你还抱着那男人的腰，和他有说有笑的！” 齐天娇一句一顿，语气很重。 白雪听后恍然大悟。 她这才想明白，应该是自己和温淮之一起回家的时候，被邱敏看见了。 可是，白雪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当时路上并没有人哪，邱敏是怎么看见自己的呢？ 齐天娇冷笑一声， “哼！你看，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你就是有男朋友了，说！到底是谁？” 白雪犹豫。 她很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齐齐天娇，可是她转念一想，齐天娇家和温淮之家隔得那么近，万一两家大人认识聊闲天的时候露了馅，那不就暴露了吗？ 白雪可是答应温淮之，要陪他演戏的，如果是自己暴露，岂不是太没有诚信？ 白雪心一横，只能承认自己的“恋情”…… “好吧。我认了，我就是有男朋友了。” 白雪委屈了一下，她觉得自己的牺牲太大了。 得加钱…… “你说那人是谁？” 齐天娇语气放缓，她的眼角终于露出了笑容，而且这笑容还有些莫名其妙，带着一些坏坏的感觉。 “我妈说了，那男人看着比你大一些，长得是非常英俊，我妈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英俊的男人。是姚强吗？” 白雪泄了一口气。 呼…… 姚强虽说长得也很不错，但是和温淮之比起来，还是有一些差距的。 白雪摇摇头，“你再猜猜看，” 齐天娇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她一跺脚，嘟囔着嘴巴。 “算了，你直接告诉我，我又不认识几个男人，更别提帅的男人了。你这不是为难人吗？” 白雪呵呵一笑，说出了三个字。 “温淮之。” 齐天娇的下巴快要垂在地上了。 她突然兴奋地尖叫起来，她掩着嘴，眼睛瞪得滚圆，地上狠狠跺着脚，她毫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 周围人却觉得她像神经病，一个两个绕着他走。 白雪觉得她有点太引人注目，于是把齐天娇拉倒没人的地方，站定后，白雪这才放开齐天娇的手。 但是齐天娇依旧在兴奋中，满脸惊讶是掩不住的。 “白雪你可真有本事！我的天呐，你竟然把温淮之拿下了。”齐天娇重重的调匀呼吸，一脸潮红，“实不相瞒，温淮之可比电影明星帅多了。” 白雪假笑，她很想戳穿自己和温淮之的假爱情，但她什么都不能说。 白雪想哭，这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太难受了。 齐天娇则一脸轻松自在，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本意。 她用肩膀怼了一下白雪，言语完全变了一个人，“雪儿，你既然有了温淮之了，你就把姚强让给我，好不？” 白雪越发想哭，自己和姚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何谈让不让？！ 白雪苦笑，一脸无奈。 “我早就说过了，姚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就是生意搭子。他不是我的，你这话说得真奇怪！” 齐天娇的名字没起错，刚才还喊打喊杀的，现在开始撒娇。 “雪……他那么听你的话，我就以为你们好了呗……求求你了，帮帮我好不？” 白雪无动于衷。 “雪，你就帮帮我吧！” 齐天娇像是中了化骨绵掌，整个人萎在白雪身上，白雪费劲推开他，无济于事。 白雪叹了一口气，觉得齐天娇和姚强真是孽缘。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呢？” 齐天娇终于眉开眼笑，她揽着白雪的肩，把白雪往没人的地方勾。 她边走边说。 “很简单，你帮我俩约会。” “你想约在哪？怎么个约法？” 白雪没想到，80年代的女青年竟然这么开放，简直比上一世的自己还要开放得多，竟然主动约男人。 齐天娇眼睛一转，有了主意。 “就这个周末，你帮我把他约到公园。江州市中心那个人民公园，里面有个大湖，咱们去划船。” 看着齐天娇炙热的眼神，白雪被烧的生疼，只能答应下来。 好不容易摆脱了齐天娇，白雪直奔前进市场。 她到的时候，姚强早已经开始整理防水布鞋了。 白雪凑到姚强身后，她想问姚新建的事情。 “姚强，你把去厂里上班了吗？” 姚强就像对待陌生人似的，他想了一下，“应该去了吧。” “应该？” 白雪又问了姚强一些其他的问题。 姚桥只知道自己的父亲“可能”去了工厂，至于活干得怎么样，人住的舒不舒服，他什么都不清楚。 白雪皱了皱眉，有些不满。 “你爸现在住哪里？” 姚强瞪着两只无辜的大眼睛，完全不明白白雪在说什么。 “他能住哪，他不还住老地方吗？” 白雪无语，她忍不住闭了闭眼睛，猛地把防水布鞋从姚强手中抽了出来，语气有些严肃。 “姚强，你爸现在不看仓库了，仓库凭什么还留他住？你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姚强被白雪戳穿，却不以为然。 他又从白雪手中把防水布鞋重新拿回来，开始摆鞋。 “我就不信了，他一个人还找不到住的地方，你就别瞎操心了。” 白雪收敛了一下情绪，知道这件事急不得，想要融合父子俩的感情，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白雪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至于姚新建的事，他还是亲自去看看，比较放心。 白雪决定缓和一下情绪，她怼了一下姚强， “喂，你周末有事吗？” 姚强眼睛发光，他瞪大了眼睛点点头， “没事啊，你有啥事？” 第109章 姚新建的房子 白雪直接说出实话， “姚强，你还记得齐天娇吗？” 姚强眼睛咕噜转了一下，瞬间乐了。 “你说那个大脸盘子？那印象也太深刻了。”姚强不光说，还在自己脸上比画了一下，比画了一个很圆很圆的东西。 白雪气得翻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说好听点的吗？” 姚强呵呵一笑，满脸找骂的无赖相。 “咋了？大脸盘子还不能让人说？她就是大脸盘子。” 白雪反其道而行之，故意笑着说，“我觉得大脸盘子挺好看。” “对，你觉得好看就行。” 姚强又呛了一句白雪。 白雪懒得搭理他，开始整理鞋。 姚强觉得白雪生气了，他软了下来，“白雪，你提她干什么？” 白雪呵呵一笑。 “周末去人民公园划船，你去不去？” 姚强一听这件事，两眼放光， “你也去吗？” 白雪只能点点头，“去，我也去。齐天娇也去。她约我俩去划船。” 姚翔已经完全忽视了齐天娇三个字，他高兴得要尖叫出来了。可，面上，姚强还是冷冷地“嗯”了一下。 他暗中憋着狂喜，淡淡地说。 “知道了。” 白雪白天在门市部卖鞋，但她心中一直为了姚新建的事情不安。她觉得姚强非常不靠谱，她决定下班后，还是去仓库看一眼。 今天的鞋卖得很快，三四点钟，就已经差不多清空了。 白雪坐在公交车上，她看见姚强往往反方向骑着自行车去了，她立马在下一站下了车。 白雪直奔姚新建住的仓库。 白雪站在仓库的铁门前，往里看了一眼。 此时，看仓库的人，已经换成了老两口，门前的那只狗也不见了。 白雪上前，向老两口打听了姚新建的去处。老两口只是摇摇头，说这是厂长让他们来的，他来的时候，这已经没人住了，并不认识白雪说的那个男人。 白雪和他们道谢后，直奔大华制鞋厂。 白雪赶到的时候，已经六点了。大华厂里响起了下班的铃声，工人们陆陆续续地推着自行车往外走。 白雪躲在远处的树后，约莫十来分钟后，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白雪才看见姚新建出来。 姚新建穿着蓝色的工装，工装旧旧的，和最普通的工人没有任何差别。这一刻，姚新建脸上泛出平静，他仿佛在这个工厂干了20年，就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姚新建和门卫打了一声招呼，走出了厂子大门。 白雪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去哪。走了大约10来分钟，白雪看见姚强拐进了一处玉米地，顺着田埂走了进去。 玉米地？ 姚新建住在这儿？ 就在白雪晃神的时候，姚新建钻进了田埂附近的一个水泥管子里。不一会儿，水泥管子附近传出了狗叫的声音。 白雪顺着田埂走过去，姚新建正在生火做饭。 白雪绕道姚新建身后，她发现姚新建把水泥管子里布置成了一个临时的住所，里面竖着木板，木板上铺着铺盖。 旁边的那只狗，正歪着脑袋看着自己。 它正是姚新建从仓库里带出来的那只狗，这狗认识白雪，不叫不闹。 瞬间，白雪的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而姚新建正在准备自己的晚餐，还是那锅白米粥，姚新建蹲在地上洗菜。 “你怎么不找个新房子？” 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把姚新建吓了一跳。他一转身，发现是白雪出现在这儿，他的脸不自然地笑了笑。 “白雪，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白雪没有顺着姚新建的话说下去，她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姚叔，你为什么不找一个房子？” 姚新建看见白雪哭了，一时间也很感触，眼眶子跟着翻红。但是他是个男人，他并不想流泪，他转过身去搅和锅里的粥。 他的嗓音嘶哑。 “小白，其实高厂长给了我一间房子。是单身宿舍，有二三十平呢，但是我不想去住。”姚新建的话语中，充满无奈。 “为什么？” 白雪不相信有人天生喜欢露宿。数不清的蚊子在头顶上盘旋，这不是一般人忍受的了的。 白雪拧着眉，等待他的回答。 “大华厂的人都认识我，我不想白白白天面对他们，晚上还要面对他们。” 白雪低头，心中很不是滋味。她理解姚新建的难处，于是又问他，“那租房子呢？咱们去租个房子也可以啊。” 姚强摇了摇头，言语中满是心酸。 “孩子，你没租过房子。租房子得有街道的介绍信，街道必须要你去派出所开一个没有犯罪的证明，才会给你开租房子的介绍信。” 姚新建的眼中黯淡无光。 “算了，我是刑满释放人员。我是不可能租到房子的。”姚新建说不下去了，他摸了摸狗头，递给了小狗一块肉。 白雪紧紧攥住了手，手指边缘逐渐发白。 “这是什么狗屁规定！” 姚新建愣了一下，呵呵了一下，他觉得这么漂亮的姑娘骂人，还挺有意思的。 “姚叔！我会想办法让你住上房子的，但是今天你得跟我走，你不能住在这。” 姚新建吃惊地看了一眼白雪，又看了看自己的水泥管房子，他实在不忍心麻烦白雪。 “孩子！没事，你不用管我。我自己住在这很好，你看天这么热，这还很通风呢。晚上吹着小风，喝点小酒。很好了。” 白雪不由分说，带着姚新建往市里走去。 姚新建拗不过白雪，只好跟在白雪身后。 第110章 白雪发飙 等到达长征厂的时候，白雪和姚新建站在厂子大门前，他们饿得两眼冒金星。 白雪带着姚新建往里走，他们在电影院附近的小餐馆里，点了两个菜。填饱肚子后，白雪就把姚新建带去了厂招待所。 姚新建站在招待所房间门前，用手在裤腿两边蹭了蹭，“白雪，这……” 他脸上的神情很拘谨，带着让人心疼的自卑感。 “床单太白了，我身上很脏，我会蹭脏的。” 姚新建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时，白雪和身边的小前台使了个眼色，前台原来认识白雪，立马给了白雪一个面子，“叔，没事！我们招待所有的是新床单。” 白雪面带笑意。 “是啊，姚叔。你就安心住下来。我明天带你去租房子。” 姚新建挪进房间，十几年了，他还从没有住过这么干净的房间。他沿着墙边，脚上就像绑了铅条似的。 他往厕所里探了一眼，惊讶中，眼睛开始颤抖。 “啊？这里还有厕所啊。” 八十年代，房间里有卫生间的招待所，凤毛麟角。只有长征厂这种规格的单位，才能有这种配备。 小前台十分自豪。 “是啊，叔。我们单位的招待所，比市里的大饭店还要高级呢！” 姚新建听的一哆嗦，快速在屋里扫了一眼。地上铺着红色地毯，还有电视机，床头还有收音机…… 这得多少钱啊？！ 姚新建转向白雪，“白雪，这儿太贵了。咱们走吧……” “不贵不贵！” 小前台早就和白雪通了气，她的目的就是要把姚新建留下。 “白雪是我们这儿的老员工，我们给她优惠价。非常优惠，您就放心好了。” 小丫头很机灵，白雪暗暗为她竖了个大拇指。 姚新建被白雪按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他紧张地坐了半个屁股，“白雪，这钱我会还你的！” 白雪给姚新建倒了一杯茶，脸色不开心。 “叔，你再说这些就见外了。” 小前台见自己任务完成，和白雪使了个眼色，就退出房间了。房间里，只剩下白雪和姚新建。 突然，姚新建抱头痛哭起来。 见此情形，白雪关上门，默默的退了出去。 刚下楼，白雪就正对上了一个女人的脸。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好久不见的张婉梅。 “倒霉……” 白雪暗暗叫苦，自己辞职这么久了，第一次故地重游，却遇上了这个货。白雪不想和她正面冲突，绕到廊下楼梯附近的花坛边，准备出门。 “呦，你还真是饥不择食啊。听说你弄了个老头子来住招待所，我赶来看热闹呢！” 身后，传来了张婉梅的嘲讽声。 她的声音很奇怪，口齿不清，发出几声“嘟”的声音。这倒是让白雪想起了一件事，瞬间没憋住，白雪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哈哈，你的牙还没长出来呢？” 这一句话出口，路人们哄堂大笑。就连张婉梅身边畏畏缩缩的刘成功，都忍不住笑弯了腰，他偷偷瞅向老婆的瘪嘴，笑得更大声了。 张婉梅气得要命，她捂着自己的嘴，破口大骂。 “臭婊子！我打死你个贱货，连老头子都不放过的贱货！” 白雪眼色陡然一变，她一改往日气死人不偿命的做派，快步走到张婉梅身边。还没站定，白雪扬手给了张婉梅一个大嘴巴。 “啪！” 整个招待所门前等小广场，瞬间安静。 “你几次三番地侮辱我，是不是以为我怕你啊？”白雪掏出手绢，擦了擦手上张婉梅残留的皮屑，猛地把手绢砸在张婉梅的脸上。 这个手绢砸在张婉梅脸上，效果类似于板砖。 张婉梅差点没昏过去。 白雪一脸轻蔑，“你错了，我只是不想和你一般见识。”白雪从容地一笑，“记得把脸洗干净，二皮脸容易出油。” 如果张婉梅针对的是自己，白雪也不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可是她今天挑错了人，她竟然去污蔑姚新建。 白雪不可能饶过她。 张婉梅愣了好一会，这才捂着脸，在错愕的神情中回复神志。 她冲着刘成功尖叫，整个人像是在地震。 “姓刘的！你他妈的是不是和她有一腿，我被打了你看不见吗？！你在看笑话吗？” 刘成功一脸无动于衷。 张婉梅豁出去了，她豁着牙，尖叫着冲向白雪。 “我跟你拼了！” 这句话，白雪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无视张婉梅，准备这女人冲过来的时候，送给她一脚。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结结实实挡在白雪的面前。 那背影扬起胳膊，毫无预兆的抵住张婉梅落下的手臂。 第111章 假戏真做？ 现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整个小广场安静得就像午夜时分，落针可闻。 其中，有个开过全厂职工代表大会的人，一眼认出了站在白雪面前的男人，他首先发出一声惊呼。 “这不是温厂长吗？” 见有人说话，招待所的人也认出了温淮之。 “对，就是温厂长。温厂长刚到咱们长征厂的时候，在我们招待所住了一两个月呢！” 说话的人，处处透着自豪。 白雪细细嗅着温淮之身上的气味，沉稳凌冽。白雪一时晃神，她竟然也分不清这气味，是温淮之身上自带的，还是她身后花坛里青松的清冽气味。 温淮之穿着白衬衣，他站在白雪身前，就像一堵高大而温暖的墙。 温淮之抬起手，迟迟没有落下，他死死攥住张婉梅的胳膊，使劲一按。 他的眼底，布满了狠厉。 “这位同志，你刚才污蔑白雪的话，她已经可以报警了，你知道吗？” 张婉梅也认识温淮之，但是她一点都不怕。 她毕竟她只是个小记者，别说自己了，就连自己报社的主编，和温淮之的级别也是千差万别。她才不会去怕一个遥不可及的厂长。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张婉梅扬起脸，毫不畏惧。 “你怎么知道我污蔑她？我说的可是事实，她就是个贱货！我刚才亲眼看见，她把一个老头子带进招待所了。你说孤男寡女一起进招待所，能有什么好事？” 现场发出窃笑声，一个个人，眼神若有似无地飘向白雪。 温淮之的手往下一按，张婉梅痛得尖叫起来， “啊！” 撕心裂肺的声音，让在场人跟着倒吸一口冷气。 温淮之的声音，和他的姓氏截然相反。 他的声音冷得就像寒冬里的冰块，让人心里发颤，“我再和你强调一遍，我不许任何人污蔑白雪。白雪是个好姑娘，” 张婉梅见这个温淮之竟然替白雪背书，顿时想起了他们之前的事情。 她正在气头上，什么话也不过脑子了，立马口无遮拦地尖叫起来。 “温淮之！你和白雪是睡过的吧？你们两个肯定睡过！” 刘成功站在一旁，他的腿已经软了。 他紧紧闭上眼睛，他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竟然娶了这么一个二百五。 刘成功和张婉梅不同，张婉梅在长征厂，就是普通老百姓。可是刘成功毕竟还有一官半职，他可不想让自己的仕途，断送在小小的招待所副经理这个职位上。 想到这些关窍，刘成功一把扯回自己的老婆，指着张婉梅的鼻尖开骂。 “你给我闭嘴！” 张婉梅顿了顿，刘成功竟然让自己闭嘴？ 张婉梅气得一回身，反手给了刘成功一个大嘴巴，“啪”的一声，刘成功两眼冒金星后，仿佛被打醒了一般。 刘成功站在原地，他脸上带着恨意，这恨意逐渐加深，仿佛缠斗在一起的不死不休的两个人。 然而，张婉梅毫无察觉，继续语无伦次地尖叫。 “姓刘的！你早就和白雪睡了吧？要不然她在招待所的时候，你就那么关照她，每天两个人眉来眼去的，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瞎了吗？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张婉梅不停地咒骂，刘成功也没客气，他扯过张婉梅的胳膊，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嘴巴。比他的还要清脆响亮。 挨了刘成功一巴掌，张婉梅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如果今天不把这件事闹开，她张婉梅没法活了！ 她冲向白雪怒，尖声怒吼， “你别以为有温淮之给你撑腰，你就可以在长征厂为所欲为！我告诉你，你就是个贱货，长征厂容不得贱货！” 事态升级，眼看着就成了大乱斗。 温淮之牢牢地把白雪护在身后，任凭张婉梅拳拳落在自己身上。 “太过分了！”终于有路人发声，“怎么连温厂长都打上了呢？” “是啊，温厂长太温柔了，竟然不还手……” “这是有家教！” 此时，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温淮之眉眼一狠，直接把乱拳相加的张婉梅震慑住了。 “我不管你和白雪之前有什么恩怨，但是，我警告你。白雪和我是恋爱关系，如果你再污蔑她，我会去找你们的领导谈，明白吗？” 温淮之的这句话，就像长效镇定剂似的，张婉梅顿时傻了眼。他是不在乎当官，但是她很在乎这一份工作。 围观的人全部愣住了，大家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同样震惊的，还有白雪。 白雪冷在温淮之身后，一屁股坐在花坛上。 她和温淮之明明是演戏，怎么演着演着，温淮之还当了真？ 就在这一瞬间，白雪猛地站起来，抵在温淮之和张婉梅之间。 白雪使劲冲着温淮之使眼色，短短几个飞眼过后，眼睛开始抽筋。温淮之就像瞎子似的，完全没看见白雪的眼色。 白雪无奈地挠了挠脑门，她很想找个地缝，原地钻进去，把自己和这个混乱的世界隔开。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白雪为了不让事情继续激化，她赶紧拉着温淮之钻出人群。 身后的小广场里，传来了刘成功和张婉梅吵架的声音。 刘成功的声音很大，越来越尖厉。 白雪觉得自己走出了百十来米外，还能听见他们吵架的内容。 “离婚！我这次必须要和你离婚！姓张的，你就是个神经病，你是个泼妇！” 张婉梅也不示弱，她的声音总能压过刘成功一头。 “有本事你就给我离一个看看。看是你死还是我死？！” 刘成功毫不示弱，看来他已经决定拼死一搏了。 “我今天就是死，我也必须和你离婚。” 白雪被他们吵得头疼，脚步越来越快，她扯着温淮之钻进附近的小树林。 这片树林，位于家属区和电影院之间，十分静谧，且没有一个人。 白雪四下探查一番，确定没人后，她猛地甩开温淮之的手，目光灼灼地瞪着温淮之。 “温厂长，这里不是你姥爷的家，你还演什么戏啊？” 温淮之一言不发。 清冷的月光，铺在温淮之的头顶，把他深邃的眉眼遮蔽在头帘之下。白雪完全看不清他的神情。 白雪着急了，心想这人不会是魔怔了吧？ 联想起上一次，他在自己家里魔怔时的神情，白雪心里有些后怕，她上前仰望着温淮之的眼睛。 “喂？！温厂长，你还没睡醒吗？可这还没到睡觉的时间！” 白雪急切地等待着温淮之的回应。 温淮之低垂的眼眉扬起，终于，月光洒在了温淮之的脸庞上，越发显得他清冷。 他的表情十分严肃，语调相当认真。 “假戏真做，可不可以？” 顿时间，白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停了，这几秒间，仿佛飞逝，又仿佛过了一辈子。 白雪直接爆了口。 “你有病！” 她头也不回地，钻出小树林，消失在温淮之的视线中。 温淮之并没有追着去，他靠在大树下，用尽全力调整呼吸。他生平第一次有了冲动，他的脸色泛起潮红，类似于发烧的感觉。 冲动过后，一阵阵心慌让他的脚像灌了铅似的，坠在原地，重得一动也不能动。 家属区。 一个风一样的女子，在飞速奔跑。 白雪感觉到自己要飞了起来，她用尽大学时测试1200米时的速度狂奔，街道上所有的人，都向着她身后退去。 第112章 骗子？ 白雪打开门，不顾家人惊愕的目光，她冲进房间钻进被窝里，气得浑身乱颤。 咚咚咚…… 白梅轻声推开门，她轻声问白雪，“小雪，你不舒服吗？” 白雪狠狠闭上眼睛，她捂住耳朵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温淮之使出这么大的力气，让自己配合他演一场戏，难道就是为了真的和自己假戏真做？ 自己聪明了一辈子，精明了一辈子，却被温淮之织了这么大一张网。 哗！ 一股凉冰冰的空气涌入，白炽灯的灯光，猛地晃进白雪的眼睛。 白雪还没来得及反应，白梅的手已经搭在了她的额头。白梅又探了一下自己的额温，她的声音很焦急。 “小雪，你发烧了！” 白雪坐起来，摇头否定。 “没有，我就是在被窝里憋久了。” 白梅一脸心疼，又探了一下白雪的额温，果然好了很多。 “你这是怎么了啊？刚才红着脸冲进来，就像要杀人似的。” 白雪抿了抿嘴，她突然有点想哭。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还有一个姐姐关心着她。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白雪的思绪。 很快地，门前传出白大海的声音，“温厂长！请进，快请进。” 白雪刚回复过来的精神，立马又暴躁了起来。她跳下床，趿上鞋子冲进客厅。 “你来干什么？” “找你。” 温淮之一脸淡然，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白雪回身，扫了一眼满脸激动的白大海，目光又落在焦急地白梅脸上。她不想让家人为自己的事情操心。 于是，白雪拽着温淮之的胳膊，把他扯出门外， “走，出去说。” 来到楼下，白雪找了个避人处站定后，白雪抱着手臂，显出抗拒的姿态。 两三秒的沉默过后，温淮之率先破冰。 “我姥爷看出来了，我们在合伙骗他。” 白雪的身子瞬间僵住了，她觉得自己就像被人扔进冰窖里，整个人都没了知觉。自己的演技可以说是毫无痕迹，怎么可能被识破？ “怎么可能？！”白雪脱口而出，她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我这个人，别的不敢说第一，但是我的演技是经过验证的！” 说到一半，白雪戛然而止。 温淮之见她一脸吃瘪的模样，顿时来了兴趣。他俯下身子，故意离白雪很近，“你经过什么验证？” 白雪小时候，因为样貌优秀，曾经入选过某大片的小演员。第六代著名导演，曾经夸奖过白雪，说她演技自然真情流入不着痕迹，应该从小培养，送进电影学院深造。 妈妈却觉得娱乐圈是个大染缸，希望白雪好好学习文化课。白雪成绩很好，慢慢地，她也就和电影学院渐行渐远。 刚才，温淮之竟然说表演被识破，简直让白雪觉得受到了侮辱。 温淮之灼热的气息尽数铺在白雪脸上。白雪往后退了一步，她要尽可能离这个心机男远一些！ “说正事。你姥爷怎么看出来的？” 温淮之抱着手臂，漫不经心地说：“细节。我的手搭在你的肩上时，是虚搭着的。中间留有一定的空隙。被我姥爷注意到了。” 就这？！ 白雪就要气死了，没想到是温淮之这个猪队友暴露了。但，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这次暴露是温淮之的错。 反正自己的演技已经炉火纯青了。是时候该就这件事做个了结了。 白雪露出专业的笑容， “温厂长，既然这场戏就结束了。那么再见。” 甩下这话，白雪要溜。 温淮之一把扯住白雪，由于惯性，白雪跌进温淮之的怀中，重重的撞在他的胸膛上。隔着胸腔，白雪感觉到了温淮之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你要干什么？” 白雪竭尽全力，挣扎着。 无论她怎么动，她就像被机械手臂困住了似的，丝毫挣扎不得。白雪低头，温淮之劲瘦儿有力的臂膀，撞进了白雪的眼中。 “有话好好说。” 白雪的话软了几分，她转身，满眼委屈的盯着温淮之的眼眸。只这一眼，温淮之的神情中，充满了温情。 “别费劲了，我不会放手的。” 温淮之声音冷冰冰的砸在白雪头顶，白雪气得乱颤，“你到底要干什么？！” 温淮之一向话不多，却句句直中要点。 “我要你做我对象。” 白雪一听这户，恨不得抡他一拳。怒极反笑，白雪还真的笑了，她仰头是温淮之深邃的眼眸。 “你绕这么大的湾子，又是对台词，又是见家长的。敢情就是为了和我假戏真做？” 温淮之愣了一下。 他之所以和白雪提假戏真做，主要是为了姥爷。 赵家栋说的没错，姥爷年纪大了，说句不好听的话，过了今天还不知道明天怎么样呢。姥爷很喜欢白雪，而自己，也确实没有时间接触别的女性了。 白雪…… 温淮之低头，目光在白雪脸上划过。 月光下的她，美得惊心动魄。白雪不止美，而且聪明，有韧性。是他见过为数不多的有独立自主精神的女性。 “那我问你，你既然要假戏真做，你喜欢我什么？” 温淮之想出不下十个关于白雪的优点，他想用这些优点说服自己，他应该选择白雪。可是每当自己把白雪的优点在内心过一遭的时候，他的思维又回到原点，那是所有生物都应该拥有的原点。 舒适感。 “我和你在一起，很舒服。” 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白雪的心。抛去所有外在的因素，人和人相处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感觉，不就是那份来之不易的舒适感吗？ 可惜了，时间不对。 白雪叹了一口气，她拉开温淮之的手，神情相当镇定。 “我不跑了，你先把我放开。我们好好谈谈。” 温淮之就像听话的孩子，松开白雪。 白雪靠着树，目光惋惜的在温淮之脸上扫了一道，这颜值简直太可以了，哪怕你出现在上一世，我白雪都会倒追你。 可是现在，真的不行。 白雪略显得悲伤，她清了清嗓子。 “抱歉，我没时间谈恋爱。我现在的目的就是挣钱，我要考大学。这个你是知道的。” “这不巧了吗？我也没时间谈对象。” 温淮之说的一本正经。 白雪扑闪着大眼睛，若不是认识温淮之两个月了，早就领教过他的手段，她甚至会怀疑这个人的智商有问题。 “那，你还要什么假戏真做？” 温淮之想了一两秒的时间，回答道，“你不觉得我们还挺合适的吗？咱们都没有时间谈对象。” 第113章 厂长的魔力 哈…… 听见温淮之这么说，白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是又生气又觉得好笑。两个没时间谈对象的，就一定合适么？ 这是什么魔鬼逻辑。 如果按照温淮之的说话，那么两个离婚的人也合适，两个大学毕业的人也合适，甚至于，两个遛狗的人也合适。 她抬起双臂，笔画了一个大大的“x”。 “演戏可以，真恋爱免谈。” 说完这话，白雪决绝的转身而去，不给温淮之留一点点说话的机会。温淮之站在树下，目光随着白雪的身影转到四楼。 一路上，白雪能感觉到，温淮之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身上，直到开门回家的那一刻，温淮之还在楼下某处，目光深邃的盯着自己。 可是，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由于母亲的耳濡目染，让白雪从小就明白一件事，男人是靠不住的，想要过的踏实安心，女人还得靠自己。 这个观点，是刻在白雪dna里的东西。 她第一次从妈妈里听到那个观点时，她刚刚上小学。那是一个寒冬，窗外烈风呼号。妈妈的朋友来访，她觉得妈妈一个人带自己生活，很可怜。 于是，她想给妈妈介绍一个男朋友，说有个男人有个依靠。妈妈笑着拒绝了，很坚决的拒绝了。 “女人啊，还是靠自己获得踏实一些。” 白雪不知道妈妈的朋友什么时候走的，但是她知道，那天晚上后，这个想法在她心底生了根。 白雪站在窗台边，透过窗帘缝隙，望着温淮之高大瘦长的影子。在昏暗的路灯下，温淮之的身影显得冷清清的，几乎长成了一条线。 他很优秀。 可，时间不对。 白雪放下窗帘，回到书桌边。 第二天白雪去招待所时，姚新建已经走了。白雪的目光从空荡荡的放房间里扫过，落在隔壁房打扫卫生的刘姐身上。 “刘姐，402的住客什么时候走的？” 刘姐低头换床单，抬头看见白雪时，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一大早就走了，应该是六点多。临走前，我还给他塞了两个鸡蛋呢。他死活不要！我硬塞给他的！” 这时，楼下管餐厅业务的科长王炳也来了。 他的笑容比刘姐还要灿烂，夹杂着几分讨好。 “白同志，我还给他塞了一瓶牛奶。他也是死活不要，我好说歹说，他才肯收下！我听那位同志说，你和他儿子是好朋友……他不会是？” 王炳眯起小眼睛，等待白雪的答案。 “他是我一个远方叔叔。” 白雪知道，他们肯定误会姚新建和温淮之有关系，只能简单解释一下。但无论如何，他们也算是帮自己解决姚新建早餐问题的人。 白雪冲着两个人道谢。 “谢谢你们了。” “不谢不谢！”两个人的头，摇的就像拨浪鼓。 就在这时，前台小汪急匆匆地赶上楼，她掏出一张纸条递给白雪，“这是那位大爷留下的纸条，让我务必交给你。” 白雪的目光，依次从他们三个人身上扫过。 原神在招待所干了三年，她太了解招待所的人了。这群人仗着在招待所时正式职工，向来眼高于顶，能把自己手边的事情做明白就不错了。 还服务意识？想屁呢。 现在却对自己一个离职员工这么客气。只有一个原因，厂长的魔力。可是这厂长的魔力也太大了吧？难怪之前姓魏的能在长征厂呼风唤雨…… 温淮之只是在自己脸上扣了一个女朋友的章子，整个招待所就对自己趋之若鹜了。那自己要是真的成了副厂长夫人，那岂不是在长征厂能呼风唤雨？ 想到这里，白雪撇了撇嘴角。 白雪去前进市场，忙活到中午，也没有看见姚强的身影。她一遍收拾鞋，一遍嘟囔，这家伙兴许是新鲜劲儿过了，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 不过，白雪并没有深想。她今天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早点去大华厂，绑姚新建租一个能住的房子。 五点钟，白雪准时关掉门市部的大门。坐上公共汽车，又倒了两次车，来到大华厂的时候，正好离下班还有几分钟。 白雪站在门卫室附近，没一会儿，下班的铃声就响起了。按照以往惯例，姚新建还是最后出来的。 他看见白雪背着小包，站在厂子大门前时，步伐瞬间加快，迎着白雪走上去。 姚新建脸上神情复杂，他还没说出一句话，白雪脸上带着微笑，头一偏，“走，姚叔，我带你去租房子去。” 姚新建面显难色。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再麻烦白雪了。 “小白，真不用。你听我说，我现在住在那挺好的。”他还刻意转了一圈，扯着自己洗的雪白的衣裳。 “你看，我在厂里的浴室还能洗澡，洗完澡我就去水泥墩子里睡上一觉，不知道又多美。” “什么？！” 陡然间，两人身侧传来一个男人低沉，又带着愤怒的声音。 “老姚，我让房管科的把钥匙给你，这群人没给？！你竟然去住水泥墩子？” 白雪转身望去，她的目光跌进了厂长高春伟带着怒火的眼神中。 高春伟气得五官扭曲，整个人都涨红了。 “这群王八蛋，你等着！” 说完，高春伟风风火火的要往办公楼里走。姚新建见状，紧跟着高春伟身后，死死把他拖住。 “高厂长！不是那么回事。” 高春伟惊愕，站定，他的脚往前挪了半寸，又逐渐收回。 他一脸悲悯，声音很沉重，“老姚，你别袒护这些人了，他们向来是看人下菜。今天，我就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 不得已，姚新建只好红着脸，解释起来。 “高厂长，真的不管他们的事，是我自己的原因。” 在高春伟的追问下，姚新建只能把自己尴尬处境全盘托出，他还不到五十五，身子已经佝偻起来，看着像六七十岁的老人。 高春伟的眼睛红了。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114章 没人瞧得起个体户 白雪和姚新建跟着高春伟，来到大华鞋厂对面的国棉一厂。国棉一厂是个大厂，比大华厂的规模大一倍不止。 “我和这里的朱厂长挺熟的，让他匀出来一个宿舍，给你住。不成问题。” 白雪回头望了一眼大华厂。 国棉一厂和大华厂是斜对面，从路程不超过十分钟。通勤距离很近，住在这儿，又远离大华鞋厂，在合适不过。 高春伟找到了国棉厂的朱厂长，说明来意后，对方非常爽快，也不问具体原因，二话不说，就把厂子里一间单身宿舍的钥匙递给了姚新建。 “老朱，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以后有用的着我的地方，我赴汤蹈火。” 朱厂长在姚新建身上狠狠一锤。 “行了吧，你说这话是要羞死我吗。去年，要不是你主动让出一亩地，我们这儿房子都盖不起来。” “邻居嘛，互帮互助。” 两人呵呵一笑。 朱厂长把钥匙递给高春伟，他今晚还有重要的接待工作，也没时间和他们看房子。临走前，朱厂长嘱咐，“老高，有事儿让这位同志直接去找我，我每天都在厂里。” “谢谢！”姚新建不住道谢。 目送走了朱厂长，天色逐渐暗沉下来。 来到单身宿舍时，站在楼下，姚新建的目光在新建宿舍楼上来回扫着，简直看傻了眼，“高厂长，这房子也太好了吧。” 高春伟呵呵一笑，“老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当初他国棉一厂扩宿舍区的时候，地不够用。还是我们大华厂给他了一亩地，这才把眼前的几栋楼盖起来。” 白雪望着眼前五六栋红砖小楼，心底泛起感慨。这世间的事情大抵如此，因果循环罢了。 两人跟着高春伟来到一楼最里面一间房。 这是单位上最常见的筒子楼。说是单身宿舍，其实往往一大家子都住在里面。临近饭点，走廊上搭建的临时厨房里，烟熏火燎的。 当高春伟把宿舍门打开的时候，白雪往里面扫了一眼，正对着房门的是一张书桌，书桌左侧是大衣柜，右侧就是一张不宽的双人床。 白雪非常满意，她侧身把姚新建让进来。 “姚叔，你看看多好啊。” 姚新建相当满意，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离开阴暗幽闭的仓库。姚新建背过头，不住的点头。 “好，好。”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 白雪眼见房子的事情尘埃落定，自己呆在这儿也没有意义，白雪往后退了一步。 “姚叔，既然你找到房子了，我就先回去了。” 姚新建不好意思说的抿了抿嘴， “白雪，这件事真是太麻烦你了。我送你出去。” 白雪一面摆手，一面往后退。 “姚叔，你赶紧收拾一下东西，就住下吧。这路我都熟悉，不用送。”说完，白雪车开门，钻进人间烟火。 身后，传来了高春伟的声音。 “老姚，白雪和你家姚强，在处对象吗？” 这几句话，瞬间就淹没在锅碗瓢盆交响曲之中。白雪无奈地笑了一下，矮身钻出了筒子楼的大门。 白雪走后，高春伟为了帮姚新建解决晚饭问题，两人来到国棉一厂附近的小饭馆里。高春伟要了两个菜，两人面对面坐着，一人面前一瓶啤酒。 姚新建脸色微红，举起酒瓶，十分恭敬。 “高厂长，我嘴笨。我已经找不出什么词来感谢你了。” 姚新建真情流露，眼眶子红肿起来，“为了我家的事情，你没少操心。这十几年过去了，你还要为我的事情操心。” 姚新建嘴角抽动，瞪着眼睛，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 “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 姚新建低下酒瓶瓶口，在高春伟的瓶身上重重一磕。 高春伟有些惶恐，他举起酒瓶，用同样的姿势在姚新建的酒瓶上磕了一下。言语中带着埋怨。 “老姚！咱们老邻居，老朋友，老同事。你说这些就过分了。我知道你为了那个案子，心里有结。你能出山帮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高春伟给姚新建分析厂里的形势。 由于经济搞活，死人鞋厂如雨后春笋一样兴起。私人鞋厂的工人，可以从临近村里，镇里去找人。但是技术人员，他们只能依赖国有大厂的技术人员。 经过几轮的高新挖人，大华厂懂技术的工人们，已经被挖的七零八碎。 “老姚，你是我高春伟的恩人。也是大华厂的恩人。”他给自己灌了一瓶啤酒，把酒瓶地朝着桌面上狠狠一磕。 高春伟很自责。 “要不是今天我听见你和白雪的对话，我还不知道你竟然住在那种地方！”高春伟捂着眼睛，按了按。 他转头，撇看着门前拴着的那只狗时，那是姚新建一路带着的狗，刚才他们在水泥墩子里收拾铺盖时，把狗牵了过来。 高春伟的内疚之情从腮帮子里喷薄而出，他眼睛里泪光闪烁。 “你放心，这条狗以后在厂里养着。亏不了它的。” 酒过三巡，两人又谈起姚强的事情。 高春伟确定白雪不是姚强的对象后，开始为姚强以后的生活操心。他给姚新建盛了一碗鸡汤，递给姚新建。 “老哥，姚强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事儿，已经把孩子耽误了。” 他说的是实话，非常恳切。 姚新建闷了一口酒，唉声叹气。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孩子在遇到白雪后，上进了很多。他跟着白雪做生意，也不出去打打闹闹了。” 高春伟用筷子摇了摇。 “做生意，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觉得哪个姑娘，能嫁给一个没工作的个体户啊？” 姚新建愣了一下，筷子上的肉掉在碗里。 “白雪说，现在是经济改革……” 姚新建的话说到一半，就被高春伟打断了。 “老哥，经济再咋那么改革，还是皇粮吃得踏实。这话，白雪说得。姚强说不得。” 姚新建一脸疑惑，看着高春伟。 “白雪是个丫头，怎么折腾终究是要嫁人的。你看她长得那么好看，随随便便找个有公职的人嫁出去很简单。但是姚强呢？” 高春伟语重心长，“姚强，还是需要一个正经工作。” 姚新建觉得高春伟说的很有道理。儿子姚强，已经被他坐牢的事情，耽误了小半辈子，他要为儿子的后半生负责。 “高厂长，” 高春伟不高兴了，“叫我老高！你别跟我见外了。我是看着姚强长大的，这孩子的事情我惦记着呢。” 高春伟说出自己的看法，他想让姚强进厂。 姚强如果想学技术，就可以跟着姚新建学习技术。姚强想做销售，就可以去销售科跟着学习。 “姚强这孩子，你是知道的。他对我有怨气，我怕是劝不动他。” 见姚新建还在犹豫，高春伟轻轻一叹。 “老哥，想想小强的前途。孩子现在知道什么？都是玩性大的年龄。你要替他把关，帮他的前途铺好路！” 姚新建点头， “好，我去和他说。谢谢你，老高。” 姚新建和高春伟喝得正痛快时，白雪已经倒了两趟公交车，回到长征厂附近。 她刚下公交车，往厂子北大门里走去时，就听见身后响起了“咔哒咔哒”皮鞋磕在水泥地上的声音。 那声音，离白雪越来越近。 第115章 可怕的脸 白雪加快脚步，赶紧离开。 一股燥热的夏风，裹挟着身后那人的气味，涌入白雪的鼻腔。气味带着青松特有的凌冽，让她周围的气温凭白降了好几度。 白雪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温淮之，目光沉稳。 “温厂长，你跟踪我？” 温淮之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换了一只手提包，提出自己的目的。 “我们再谈谈？” 白雪撇了撇嘴，她低头看了一眼温淮之腕子上了表，已经七点半了。白雪饿得心里发慌。 “我要饿死了，边走边说吧。” 温淮之脸色不变，很自然地跟上白雪。 “巧了，我也没吃饭。前面有个小饭店，我请你吃饭吧？” 白雪仰头，望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人。既然自己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好，那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白雪摇摇头，拒绝了温淮之。 她冲着马路边上一棵大杨树走去，站定后，白雪回头望着男人璀璨如星辰的眼睛。 “就在这儿说，你有什么事情？” 白雪刻意拉开着两个人的距离。。 温淮之同样神情严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 “我们来个戏中戏，如何？” 戏中戏…… 白雪都要给他鼓掌了。温淮之被他姥爷戳穿后，再把白雪带回去，大可以说两个人经过这次认识后，真的在恋爱了。 毕竟这种事情，谁也无从查证。 “还是演戏。” 温淮之补充解释，莫名的，他的眼神有一丝丝闪躲。 见白雪依旧不表态，温淮之有些着急。他往前进了一步，问白雪，“怎么样？你觉得可以么？” 白雪一直低着头，她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良久，白雪扯了扯嘴角，仰起头望向温淮之。 “你累不累？” 温淮之被她问得怔了一下，他想起今天的工作安排。“我早上八点上班，六点下班。下班后，一直在公交车站等你，站得有点累。” 白雪觉得他们不在一条线上。 她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我的意思是，你有功夫演戏，还自导自演戏中戏。不如去真的找一个对象。” 白雪迅速在脑中翻出温淮之的优点，这几乎是上一世女人挑男朋友的首选优点。温淮之都有，而且每一样都能打满分。 “你长得这么英俊，又是名校的高材生，现在还是大领导。你怎么会找不到对象呢？”白雪指了一下不远处的厂机关大楼，又指向江州人民公园山尖上的红色宝塔。 “只要你现在找对象，不出一个小时。女人们能从厂里排到人民公园，你信吗？” “我有这么多优点吗？”温淮之脸上带着莫名笑意。 白雪觉得有个巨坑在前方，她谨慎的点点头。 “是……” 果然，温淮之旁若无人的笑了。 “既然我这么好，你为什么不接受我？我愿意和你谈对象，真的假的都可以。” 如果不是周围人多，白雪一定会拿起包狠狠砸他。 明明是一个冰山，怎么转眼成了二皮脸？ “我再说一遍，温厂长。我现在首要目标是挣钱，不是谈恋爱。我真的没时间谈恋爱，你明白吗？” 白雪的话还没说完，温淮之的手，已经探进自己的包。 他掏了一下，取出一本红色的小册子。 白雪认得，这是八十年代的存折。 “我的工资和奖金，都在这里面。”温淮之把存折递给白雪。 好奇心驱使，白雪鬼使神差接过存折，翻开，她的目光直接划到最后一页的最后一行。 壹万伍仟肆佰贰拾肆块…… 白雪屏住呼吸，温淮之这个万元户，竟然想用存折拿下自己。自己是为这一万多块钱就出卖自己的人吗？ 但，一万块！真的很多啊…… 白雪强压着对钱的喜爱，冷着脸把存折还给温淮之。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每个月的工资加奖金，有三百多元。我个人不抽烟喝酒，没有不良喜好。唯一的开销就是买书。” 白雪步步紧逼， “你想说明什么？” 温淮之脸上冷冷地，又热热地，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融进一个人的脸上，莫名地平衡住了，还带着易碎的美感。 “我想说，你上学的钱，应该够了。” 一时间，白雪心中喷出一股暖流，暖流出来的一瞬间，白雪被烫了。就像火山口喷薄而出的岩浆。 如果在自己经济独立后，白雪会毫不犹豫的保住温淮之，深深吻下去。 但是，时间不对。 白雪狠了狠心，把存折塞进温淮之的口袋。 “我自己挣钱，用得安心。” 白雪神情如常，连最起码的同情也没有，她转身离开，快速往厂大门里走去。 温淮之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白雪的背影。 他的心，同样被岩浆炙烤着。这种感觉，让温淮之这块万年老冰炸裂了一条缝，悄无声息地裂开了。 就在白雪离开的同时，他们谁也没有注意，温淮之身后闪过一个男人的身影。那个身影修长笔直，挺拔如松。 黑影越过人群，快速向马路对面的小巷子里走去。他在小巷子里弯了几条街，最终走到一辆黑色轿车附近。 轿车，八十年代很少见。影子抵达轿车边时，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孩子。 “真高级！” “我想坐上去。” 小孩子们蹲在车轮子边，小手轻轻在轮胎上划过。 “……” 一股巨大的压力，无形的压在每一个孩子们的心头。他们齐齐往后看去，所有的孩子们都惊住了，宛如看见了阎罗王。 然后，孩子们忍着哭声，一哄而散。 坐回到车上，赵家栋照了一下镜子，他的手攀上严峻的脸，嘟囔道：“我有这么可怕吗？” 第116章 报信 “吓走”孩子们，赵家栋开上车，返回三合园。 今天，他原本是按照温司令的指示，来厂里给温淮之送秋季换季的被子的。但是，他的车刚刚一转弯，就看见温淮之站在长征厂的公交站台前。 温淮之伸长脖子，盯着每一辆公交车上下来的人。但，他始终没有上车…… 赵家栋判断，他这是在等人。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赵家栋把车弯进对面的小巷子里。他躲在巷子口的树后，默默盯着温淮之的一举一动。 夜幕降临。 赵家栋身形依旧笔直，他抬腕看表，临近七点半的时候，温淮之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首长，淮之他，” 赵家栋是侦察兵出身，探听消息于无形，是他看家的本领。温淮之和白雪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听完赵家栋的汇报，温景如一拍沙发，站起来在书房来回转圈。 “你说！我怎么样了这么个笨蛋……” 温景如气的直挠头，他站在原地，觉得嘴唇发干，他扬了一下手，跟随他二十多年的赵家栋，非常适时的把水杯递了上来。 “首长，喝茶。” 温景如接过茶杯，仰头一饮而尽。他尴尬极了。 “家栋！你说说，哪有找女孩子谈对象的，先把自己的存折递上去的！” 温景如一甩袖子，又开始在屋里转圈。赵家栋站在原地，不动如松。他逼温淮之大十来岁，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 “首长，淮之这是真诚。” 温景如紧紧闭上眼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 陡然间，温景如的眼睛上，蔓延出另外一种神情，那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神情，带着隐隐的期待。 “家栋，你分析一下，白雪有没有欲擒故纵的成分？” 赵家栋闻言，神情变得不太自然起来，他清了清嗓子，回答温景如的话，“首长，据我判断，女方不像是欲擒故纵。” 一时间，温景如的书房，弥漫起尴尬至极的氛围。 赵家栋紧紧捏着自己的手，他是实话实说。白雪刚才的表现非常自然，就算是他这个老牌侦察兵，察言观色到极致的人，也看不出白雪有任何欲擒故纵的成分。 “也许是两个人不合适吧。” 赵家栋挤出来一句话。 可，温景如皱着眉头站在窗户边，他点燃了一支烟，烟味越来越重。他仿佛没有听见赵家栋的话似的，开始自言自语。 “我这个外孙子，你是了解的。他从小经了那些可怕的事情，感情上是木讷一些。但是淮之这孩子这么优秀，没别的毛病啊！白雪那丫头为啥就看不上他呢？” 张家栋紧了紧嗓子，鼓起勇气。 “首长，也许是两个不合适。不然，在给淮之介绍别的姑娘……” 可怜的赵家栋，他紧张的鬓角流汗，温景如依旧什么也没听见。温景如关上窗户，掐灭手中的烟头。 他一脸忧愁，背手走出房间。 “首长，” 温景如朝着自己的无妨走去，他的头耷拉着，仿佛这个世界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再叫了第二声首长后，赵家栋终于放弃了。 回到自己的床上，温景如辗转反侧。 温淮之从小到大，周围又那么多的姑娘，他连正眼都没瞧过一下。这个白雪在他心中的分量绝对不一般，温景如能感觉到，温淮之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第二天一早，赵家栋站在楼下，他军装笔挺，就像一个卫兵似的守在小楼门前。 “咔！” 七点钟，温景如拉开了小楼的门。 这是温景如雷打不动的时间点，每天六点五十起床，十分钟穿衣洗漱，伴着七点钟的报时声，准时走出自己的房门。 “首长？” 赵家栋的目光落在温景如脸上，身上，瞬间惊得怔住了。他赶忙挪开视线，却又不得不继续盯着温景如。 温景如的鼻尖上，嘴角上，分别起了一个大火泡。尤其是鼻尖上那一颗，宛如黄豆，还是即将爆炸的黄豆。 赵家栋回忆昨天晚上见到温景如时候的模样，首长的脸光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啊？ 这火泡…… 赵家栋叹了一口气，觉得这颗火炮成长之迅速，就像一点也不给任何人缓冲的机会似的。 顺着温景如的脸往下看，赵家栋彻底震惊了。首长！一向很注意形象的首长，竟然把衣服里外里的穿反了。 锁边的布料，就那么分明的露在外面，首长，首长却浑然不知！ “对了，家栋。” 一声呼唤，把尚处在震惊中的赵家栋拉回现实。他又一次站的笔直，等待温景如的指示。 温景如的嗓子也哑了，应该是上火。他眼睛周围还糊着干巴巴的眼屎…… 赵家栋一阵心酸。 “首长。” “昨天，我让你送去给淮之的被子。你送到了吗？” 晴天霹雳！ 赵家栋愣在当场，他为什么去长征厂啊？他是去送被子的！换季的被子……温岭特意让人从南疆弄过来的，上好的棉花制作的被子！ 看着赵家栋紧张的神情，温景如的脸上，陡然升腾起笑意，他上前狠狠在赵家栋的肩头一拍。 “太好了！” 纵使身经百战如赵家栋，此时也闹不清首长的脾气了。 首长是上火，烧坏了脑子？ 他不敢想。 “首长，您坐！我现在就去沏一壶菊花茶，好好给您败败火。然后，咱们就把寒专家请来三合园，让他给您把脉。” 温景如瞬间来了精神，他似乎又没听进去赵家栋的话。 白雪要在九点前，赶到前进市场上班。 昨天，白梅幼儿园晚托，她没回家睡觉。没了白梅，白雪就没有早饭吃。 她在路边买了一个包子，沿着厂区大道往大门外走去，白雪边走边吃。 这种奇异的吃法，引得路人纷纷回首看笑话。 “多不文明啊。” “怎么能拿着饭，一边走一边吃呢？” “真是稀罕了。” 大姑娘小媳妇，掩着嘴嘲笑白雪。男人们侧目，摇头鄙夷。 白雪却不以为然，上一世的人为了赶时间，经常边走边吃。和不吃早饭得胃病比起来，她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走到厂大门时，身后汽车的声音涌进白雪的耳朵。那声音越来越近，白雪很自然的往里靠了靠，紧紧挨着小树林走。 几秒钟后，机动车的声音越来越大，还出现了摇玻璃的声音。 “你好。” 白雪的刚咬下一口包子馅，嚼的正香。 第117章 温景如出马 第117章 前方没人，白雪回头看了一眼后方，同样没人。 车上的人喊自己？ 白雪看向车窗，她本以为车上的人是问路的，可是当她看见车里的人时，白雪差点没被嘴里的包子噎死。 “咳咳！” 白雪没想到，在这能见到张家栋。她狠狠咳嗽了两声，包子馅终于咽下去了。白雪脸色通红。 “赵参谋，你好。” 白雪白包子藏在身后，神色如常，相当镇定。 此时，白雪紧紧捏着装包子的纸，心里忐忑不安。温景如知道自己和温淮之做戏骗她，不会是让赵家栋过来兴师问罪的吧！？ 白雪越发不安，往后退了退。 你们兴师问罪，能不能不找我？总导演和编剧都是温淮之啊！ “你好，白同志。我来这儿给淮之送东西，他人不在厂里啊。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白雪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找麻烦来的。 “他兴许是去分厂了吧。他的秘书应该知道啊？” 白雪硬生生的把温厂长三个字，咽进肚子里。如果她刚才说出温厂长，就是在赵家栋面前自拆西洋镜。 索性装傻充愣，最安全。 “我也找不到他的秘书……”赵家栋面现难色，求助似的看向白雪。 白雪正好和他四目相对，也不能硬生生的把他的眼神挡开，白雪心一横。明知道前面是坑，也必须得跳下去。 “赵参谋，要不你把东西给我，我交给他？” 赵家栋脸色的颜色更难看了， “其实，我不是给他送东西的。” 白雪心中咯噔一下，心想果然是个坑。 她硬着头皮，继续听下去。 “首长病了……” 坐在温景如跟前，白雪的嘴角急速抽搐了几下。赵家栋所谓的首长病了，就是温景如的脸上长了两个火泡，其中一个就快爆炸了。 “家栋！你看看你，怎么能夸大我的病情呢，我就是上火而已。你这不是耽误年轻人的工作吗？” 白雪心想，温景如对自己的病情，认识的倒是相当准确。 赵家栋难得弓着身子。 “首长，是我心急了。” 随后赵家栋看向白雪，脸上显出笑容，“小白她听说您病了，一定要来看看你，我拦都拦不住。” 温景如何赵家栋两个人的双簧戏，相当精彩。 “是吗！小雪，真是有心了……” 白雪正要说话，她瞥见温景如的手指动了动。半秒钟后，赵家栋颔首，语气有些急迫。 “首长，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个电话没有打，我先出去了。” 温景如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哎！你说你，还是个年轻人呢，记性都不如我一个老头子。赶紧去吧。别耽误正事。” 温景如和赵家栋虽然配合的好，但是在白雪这种顶级戏精的眼前，他们还是暴露了。 听见关门声后，温景如的目光落在白雪身上。 “小白，你和姥爷我说实话，你觉得温淮之这个人怎么样？” 关于温淮之的优点，白雪已经和温淮之本人坦诚相告过。今天，温景如又问，白雪依旧原封不动的搬了过来。 “他很英俊，是名校的高材生，年纪轻轻的，又是长征厂的领导。他条件很好，非常好。” 温景如目光如炬，仿佛能看透白雪的心。 “丫头，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我今天故意叫你过来的吧？” 温景如坦诚，白雪也不再隐瞒。 她点头，比温景如问的还要坦诚。 “温爷爷，对不起。我和温淮之一起欺骗您，是我们的不对。但是温淮之这个人，他是个专注工作的，真的没有时间恋爱，请您理解他。” 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毫无预兆的涌进白雪的耳膜。 白雪脸上一阵青红，勉励解释。 “我也有错，我不应该帮助他。” 白雪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几乎听不见了。 面对白雪的坦诚，温景如又是一阵呵呵大笑。 “好了，小白雪。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诚实的回答我就好。只要你诚实的回答我。我就原谅你们合伙骗我的事情。” 白雪一听这个，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位大首长只要能原谅自己，比什么都好了。她可不想自己生意还没做起来，就得罪这么大一号人物。 “您问。” 白雪竖起耳朵，一脸诚挚。 温景如的动作更加惬意了，他靠在沙发背后目光灼灼。 “你为什么不接受温淮之？”这话一说出来，温景如的目光中，晕上了淡淡的悲伤。 这种悲伤怎么来的？白雪一无所知。 白雪和温淮之说的是实话，她把同样的话，也说给了温景如。 “我现在一门心思挣钱，我想在明年高考前，攒下一笔学费和生活费。” 温景如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答案。 他为曾经以为这是白雪欲擒故纵的手段，而感到脸红。 温景如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温淮之会傻乎乎的把自己的存则递上去。原来，不是温淮之傻，而是自己傻。 “孩子？” 温景如声线颤动，“你上大学，家里不出钱吗？” 白雪从容一笑，仿佛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应当应分的似的。 “我是辞职考大学的，本来就应该自己挣钱。我已经二十了，应该为自己要选择的生活区努力。我不需要家里出钱。” 温景如征战南北，建国后又一直身居高位。他见过的人，比白雪吃过的米还要多。 可，面对白雪，温景如第一次觉得自己狭隘了。 “姑娘，你了不起啊。” 温景如叹了一句，心口莫名的挤出来汹涌澎湃的热浪。这就是缘分，外孙子年近三十，还没找对象，看来，冥冥之中，这就是天意啊。 白雪正在脸红，温景如猛地坐直，把对面的白雪吓了一跳。 “姑娘，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温淮之？！” 第118章 高手 温景如的这个问题，让白雪嘴角抽搐了一下。 白雪低下眉眼，摩挲着自己手中的杯子。 她默默想着温景如的话，她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似乎是让她当场给出答案，似乎又留给了白雪余地。 温景如眼神恳切，白雪心软了。 “好的，姥爷。” “考虑”，这两个字非常有意思。我可以深思熟虑过之后否定，也可以深思熟虑之后肯定。 白雪有些心虚，冲着温景如笑了笑。 但紧接着，温景如提出了另外一个要求。 这个要求，瞬间让白雪明白了，自己这点小聪明，在温景如面前，就是裸奔。 温景如脸上带着慈祥的笑。 “小白。你还记得柳司令吗？就是那个爱嘚瑟的老头子？” 温景如满眼都是期盼。 白雪点点头。 “记得，他过来给您送请帖的那位。” 温景如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他对白雪的回答非常满意。 “下个星期，就是他重孙子的满月酒了。你和淮之上次不是答应过他吗？ 要一起参加他家孩子的满月酒。虽然，你和淮之的事情暂时还没说定，但请你务必过去，给他一个面子，也算是给我一个面子？” 霎时间，白雪僵住了。 她曾经被无数人夸赞过演技走心，情绪到位。但是在温景如这个老爷爷面前，她的演技，全是废的。 眼前这位，才是演技之王，是真正的高手。 温景如能给你挖一个巨坑，在无形之间。你轻松的跳起来，自信满满的能过关，，等到了半空中，你才会发现这就是一个坑，一个巨坑！ 然而，一切都晚了。 领悟的太晚了，如果自己能在他上一个问题就识破的话，现在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但，温景如已经把自己架在火上了，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只能答应。 白雪心中叫苦。 面上，却依旧如初，她还是那个善解人意的白雪。 “好的，姥爷。我会和温厂长联系的。” 解决了温淮之的事儿后，温景如吩咐赵家栋直接把白雪送到她工作的地方。白雪很清楚，这是摸底，也是考察。 赵家栋开车，在江州市轻车熟路。他刚来这个城市仅仅半年不到，他已经把这儿摸得一清二楚了。 他的车，在二十几分钟后，稳稳地停在了前进市场的大门前。 白雪下车，隔着窗户和赵家栋说了声谢后，挎着包，径直往前进市场里走去。 赵家栋掏出烟盒，磕出一支烟。 他没有急着走，他坐在驾驶位上，砰的一声打燃火机，点燃烟后惬意的靠在皮质座椅上，他仿佛是在抽烟解闷。 他漫无目的的看着，其实，他一直注意着白雪的动向。 他的眼睛，若有似无地飘着白雪的背影，直到他看见白雪走进一个门市部。 把侦察兵的手段用在一个女孩身上，简直不要太简单。 就在赵家栋以为一切都很平常的时刻，他的目光，和姚强锐利的眼神陡然相撞。 赵家栋旁若无人挪开了眼睛，他的眼中没有半点慌乱。 他散漫的抽着烟，而姚强在狠狠剜了赵家栋一眼后，一言不发。 半分钟后，赵家栋扔下烟头，开车走了。 姚强紧随着黑车的屁股看去，他发现那是一辆军车，挂着军牌。 姚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姚强脸色平静下来，他只是淡淡的往车的方向瞥了一眼，问白雪。 “谁送你来的？” 白雪远眺了一眼黑车。 她并不想过多解释自己和温淮之的事，这是自己和温淮之的私事，解释起来很麻烦。 白雪是冲着姚强平淡一笑。 “一个朋友，你不认识。” “还有我不认识的朋友？” 姚强单手插兜，愤愤然地不服气。 在他的心中，他对白雪的一切了如指掌，就像自己最好的朋友一眼。他和白雪，那可是过命的交情。 白雪原来是酒店前台，现在和自己合伙做生意。她家里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还有一个父亲。他的男性朋友，也就只有那个人模狗样的厂长。 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个部队上的男性朋友，怎么回事？ 姚强的不悦尽数写在脸上。 他开始不控制自己的情绪了，脱口就问，“我咋不知道你有部队上的朋友？” 白雪很不喜欢这样的问题。 她是一个人，人都是有隐私的！ 白雪放下包，眼神中带着冷峻。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咱们是朋友没错，但是该有的界限感，还是应该有。” 姚强秉着不懂就问的精神，一脸茫然问白雪。 “啥是界限感？” 白雪脸色更加冷峻了，她用最直白的话，和姚强解释，“就是你和我之间，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人，不应该管对方更多的事情。” 姚强没见过白雪生气，他的气势瞬间弱了。 他嘟囔着，开始扯开话题，“白雪，我和你说个事？” “你说。” 白雪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水。她望向姚强，现在的姚强才算正常了一些，白雪也心平气和了不少。 “那啥，姚新建让我进大华厂上班。” 姚强在后脑上挠了挠，他闪躲白雪投向自己的目光，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我也不知道为啥。” 他还补了一句。 姚强打心里是一点也不想进厂的，他觉得人生最痛快的事，就是和白雪拼出一番新天地。 白雪曾经规划过他们的事业，姚强听得心驰神往。 他这么说，只是在试探白雪，他想看看白雪的反应，看看她是否珍惜自己。 谁知，白雪听后毫无反应。 “你怎么想？” 姚强的喉头翻滚一遭，他硬着脖子，豁出去了。 “我觉得，进厂挺好。” 他鼻头红了，眼眶子跟着发烫。他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他姚强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对白雪，他从来没有说过违心的话。 白雪一脸淡定。 “行，你想去就去吧。这个门市部你就别担心了，我自己能做起来的。至于钱，” 白雪这是要分家…… 姚强心中一阵怒火升腾，他抄起鞋，直接砸在白雪脚边。他不想等白雪和自己掰扯钱的事情。 太难受了，他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待。 姚强走了，在白雪眼睛里越来越小。 莫名其妙…… 此时此刻的姚强，就像一只发疯的狗似的，直冲黑色的大铁门去了。 进厂，80年代，进厂是无上光荣的事情。 姚强原来在街上做街溜子，是因为没有进厂的资本和机缘，他现在能进厂了，怎么别别扭扭，一点也高兴呢？ 姚强进大华厂，可以和姚新建修复父子关系，白雪乐见其成。在姚强这件事上，她绝对不能自私。 眼见姚强要走出大门了，白雪突然想起明天的事。 “姚强！” 姚强闻言，身子一滞。整个人就像按下暂停键一般。 白雪放下杯子，追了两步，她冲着姚强喊了一句。 “喂？明天还要去公园呢，你别忘了。” 姚强的脑袋，肉眼可见的耷拉了下去，一米八的大个子看上去就像一米六。他头也不回，低头插兜往外走。 “你去不去啊？” 白雪加大音量。 姚强依旧没回头，他扬起手摆了摆。 “你自己去。” 第119章 闹别扭 十几个小时，转瞬即逝。 白雪还没有想好怎么和齐天娇解释姚强的事情，她已经站在了让人民公园的大门前。热浪一阵一阵，打在白雪身上。 白雪低头看着脚边蔫了吧唧的草，觉得自己也快化了。 “喂！” 不知道齐天娇从哪个方向窜出来，一把搂住白雪的脖子。她把脸蛋搭在白雪的肩头，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气，萦绕在白雪鼻尖。 “好啦，多热啊！” 白雪扯住齐天娇的手，把她拉倒自己面前。 齐天娇头发直直的，搭在脸颊两边。这个发型，正是白雪刚认识齐天娇时，建议她理的发型。 白雪顺着齐天娇的发尾往下看，齐天娇穿着的确良的中长裙子，裙摆在膝盖上方一寸的位置，两条修长白皙的腿，展露无遗。 “真好看！” 白雪由衷的赞叹一句。 齐天娇身材高挑，简单修饰一下，绝对是气质型的美女。但她总是纠结于自己的脸型，略显得信心不足。 “真的？” 齐天娇依旧不自信。 “真的！”白雪给她加油打气，她扯着齐天娇的胳膊，让他注意周围的人，“你看看，你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齐天娇撇撇嘴，“他们那是看你！你裹一个麻布袋子，他们都觉得你好看！” “……” 白雪无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衣裳， 今天她穿着浅灰色的衬衣，坐公交车久了，褶皱很明显，确实很像麻布袋子。 白雪挽着齐天娇的胳膊。 “天娇，你这样想，就有点病态了。不信你自己仔细观察一下周围的人，你看看他们到底在看谁？” 说完，白雪和齐天娇使了个眼色，往公园大门里走去。 齐天娇逐渐震惊。 白雪说得很对，人们的目光并没有因为白雪的离去而离去，他们的目光真的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 就在这时，一个打着伞的女孩走了过来。 “同志，你的裙子真美。是在哪买的？” 齐天娇的脸色骤然发红，得到女人的赞美，可比得到男人的赞美要难得多。 她心脏怦怦乱跳，扯了一下自己的裙子。 “这，这一件好像是我妈在江州商场买的。” 女孩的目光，在齐天娇身上扫了扫，“你穿这个衣裳真好看，我也去试试。谢谢你了同志！” 女孩微微颔首，离开了公园。 齐天娇心中大喜，顶着大太阳向白雪奔过去。白雪站在人民公园大门下的背阴处，正在看着齐天娇笑。 “我说得对吗？” 齐天娇信心满满， “对！我们小雪说什么不对呢？”齐天娇脸上一直晕着笑意，“你约姚强是几点啊？” 白雪呆住了。 她清了清嗓子。 “天娇，我和你说件事。” 齐天娇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往公园大门前看去，拧着眉头。公园前人流如织，唯独没有姚强的影子。 齐天娇心急如焚，就像被放在太阳下炙烤。 “不会是姚强不来了吧？” 齐天娇嘟囔着，失望至极。 “谁说我不来了？” 男人的声音，如同夏日最清凉的一缕风，比冰箱里钻出来的那股风还要清凉。齐天娇鼻孔微涨，脸颊泛起潮红，目光灼灼的盯着姚强。 白雪也盯着姚强，一脸惊喜。 姚强不仅来了，还刻意打扮了一下。姚强五官清秀，略带痞气，稍微一折腾，穿上短袖衬衣陪着黑色西装裤，整个人看上去非常英俊。 “你来了！” 齐天娇难掩喜色，蹭到了姚强跟前。她低着头，活脱脱的一只小鹌鹑。 姚强的目光，一直落在白雪身上。 他敷衍着齐天娇， “嗯。” 就这一个字的敷衍，齐天娇已经激动的腰蹦起来，她咬着下唇，强压住自己的情绪，就像情窦初开的小鹿。 “走呗，这么热。” 姚强眯起眼睛，有些不耐烦。 姚强故意站在齐天娇身边，一路上，他既不和白雪说话，也不看白雪一眼，尴尬至极的氛围在三个人中间糜烂。 齐天娇受不了这份尴尬，却又很想和姚强聊天。 “小姚，你喜欢，” 看啥电影，四个字还没出口，姚强看见了不远处的公共场所，他就想看见了亲爹。 “你们走着，我先去趟厕所。” 齐天娇泄了气，她抿着嘴唇，目送姚强钻进厕所。她转身看向白雪，目光似乎能戳破一切。 “你们闹别扭了？” 白雪背着手，她也不知道自己和姚强算不算闹别扭。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姚强要进厂上班，她应该替姚强高兴。 白雪摇摇头， “没有。” 齐天娇一副再世诸葛的模样，背着手，紧紧攥着手里的小包，“你就别忽悠我了，他不理你，你也不理他。不是生气了，还是闹了鬼吗？” 白雪噗嗤大笑。 “齐天娇同志，注意你的唯物史观。” 齐天娇突然间软了下来，她在白雪身上蹭来蹭去。 “你就告诉我嘛，我替你分析一下！” 白雪被缠得燥热，只能把姚强要进厂上班的事情告诉了齐天娇。听闻姚强要进厂，齐天娇欣喜若狂，她真的怕自己父母不接受一个没正经工作的男人。 “太好了！” 齐天娇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高兴地要叫出来。她捂着嘴，原地跺脚。 姚强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 “是啊，是很好。” 第120章 公园奇事 姚强竟然在附和着自己说话？！ 齐天娇的呼吸都要停滞了，她激动的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齐天娇紧紧攥着拳头，她捏着自己胸前的衣襟，望向白雪，脸上掩饰不住的高兴。 白雪冲着齐天娇挑了一下眉，转过身去，眉眼就暗淡下来。 古怪！ 姚强这家伙今天阴阳怪气极了。 白雪心中有些不爽，姚强又抽什么风呢？ “真的挺好的！” 白雪也附和着姚强的话，重复，机械性的重复。 齐天娇在两人之间横扫一眼，她突然眉头皱了一下，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小雪，姚强走了，你的门市部可咋办？那么大个店自己能忙得过来吗？” 齐天娇刚参加工作时，被分配到商业局，商业局下属有几个门市部，齐天娇他都待过。 她很清楚在门市部的辛酸。 这些店虽然看着小，但是事情可一点不少。每天起早贪黑的盘货，进货卖货，能把一个人所有的精力掏空。 齐天娇非常心疼白雪。 “你得再找一个人。” 白雪苦笑，自己是要挣钱的，不是去当老板的。 她无所谓的耸了一下肩膀，“没事，我一个人能行。” 姚强沉默不言。 他的心里很不舒服，又听白雪说自己一个人也能行。他心里更不舒服！ 他冷冷一笑，心中就像被打翻了调料瓶子，各种味道聚集在心头，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了。 姚强咬着下唇，心底的冷和夏日的烈，完全不搭调。 “好……我看你一个人能撑到什么时候，你可别到时候求着我回去，”姚强心里说着最狠的话。 一行人走着，齐天娇远远的看见了人民公园的湖。 齐天娇飞速往湖边的售票亭走， “白雪快点，咱们赶紧去划船，划着船，有了风就凉快了。” 白雪热得够呛，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掏出手绢扇风，开始四下张望。 她突然看见桥墩下，有一个小卖店，小卖店前横着放置这一个大木盒子，木箱子上堆着两床大棉被，这就是八十年代的土制冰箱。 白雪拉了一下齐天娇的手， “你先去买票，我去买几瓶冰镇汽水，咱们船上喝，” 不说不打紧，一听这话，齐天娇砸吧了一下嘴，她仿佛也渴得要命。 “好，你快去快回，我要橘子味的。” 姚强站在两人中间，他不知道是该跟齐天娇去买船票，还是该跟白雪去买汽水，想了想他故意看着齐天娇，脸上满是笑容。 “我陪你去买船票，” 齐天娇又是一阵激动，她眼睛往上一翻，脸色红的像猪肝，差点没昏过去，他故意清了两下嗓子，冲着白雪扬眉。 白雪很识趣的走开了。 齐天娇和姚强两个人，一前一后朝着售票亭走去，他们租的是一艘天鹅顶的船，船的造型落在水中，就像一只穿行在湖面上的白天鹅。 坐在船上，小舟荡漾，微风轻拂，果然要比走在公园里凉快许多。 白雪把汽水递给他们，自己留了一瓶香蕉味的。 喝着汽水，欣赏湖面风光。杨柳枝轻轻拍打水岸，水汽里带着一些夏日特有的腥味扑鼻过来，白雪惬意地眯起眼睛。 齐天娇和姚强划着船，白雪坐在他们对面，她把手搭在了船舷上。 一阵水声过后，白雪觉得自己手臂上一片清凉，她看了一下手，手臂上竟然莫名的湿了。 就在这时，一阵尖利的口哨声，透过湖面传了过来。 对向过来一艘船，穿上坐着两个青年，两人都是二十郎当岁的模样，他们穿着紧身的化纤体恤衫。 一人用船桨挑着湖里的水，往白雪和齐天娇这边的船扑过来，那水渍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白雪的手上。 白雪掏出手绢，轻轻擦拭着手臂上的水渍。 并不想搭理着两个人。 姚强此时发现了端倪，他拉下墨镜，沿着墨镜边缘瞧过去。 “看什么看？” 对面的小年轻不知道深浅，他看着姚强穿着很正式，白衬衣，黑色裤子，还以为是个坐机关的小白脸。 “喂？你再看一眼？” 另外一个小流氓语气更重。 姚强摘下墨镜，瞪着两个穿着喇叭裤的小流氓，“我看你，你能那我咋样？” 对面船上，传出两个人的嘲笑声。 “我不拿你咋样！你放心，我没特殊嗜好，我就看你这两个妹妹挺好看的，让他们过来，陪我俩玩玩呗。” 齐天娇的脸有些发燥，像是涂上一层淡淡的橘红。她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不免心潮澎湃。 那两个人，言语中透着轻浮，眼睛时不时的向齐天娇和白雪飘来。 白雪收起手绢，目光中满是沉稳， “喂，你们嘴巴放干净点。” 那男人一听美人发声，高兴地乱叫起来，“呦呦！这声音可真好听，就像百灵鸟似的。” 姚翔真的怒了，他放下船桨，翘着腿指的那两个人。 “来，你们过来，我陪你们玩。” 白雪冲着姚强摇头，她不想横生是非，这可是在船上。白雪敏锐的扫了一眼船体，八十年代的公园游船，既没有救生圈，更没有救生衣。 姚强似乎屏蔽了白雪的话。 “来！” 眼见事情要闹大，白雪只好出言制止，、 “姚强。算了，咱们走吧。” 白雪的话，成了导火索。 姚强脸色一黑，故意和白雪别着干。他直接把墨镜拍在了齐天娇的手上， “拿着！” 说完，他顺着船舷往下一探就钻进了湖里。顿时，齐天娇傻了，一屁股挪到姚强坐的位置上，往下看去。 哪里还有姚强的影子。 姚强就像一条黑泥鳅鱼似的，入了湖，便无影无踪。 不到一分钟，对面两个小流氓的船上传出了惊呼声。 “你妈逼你疯了，放开！” “想死啊你！” 白雪顺着两个人的惊呼声看过去，他们的船身开始剧烈摇晃，那两个小流氓就像旱鸭子似的，扶着船桨，一动不敢动。 只剩下咒骂！ 两个人脸色吓得惨白，开始向周围求助。 “救命！” “救命！这有个精神病！” 第121章 我是累赘 “救命啊！狗娘养的，你要疯啊！” 尖叫声，哭泣声接连传来。 “妈的，救命啊，我不会游泳！” 白雪看去，两个人的鼻涕泡都吓出来了，紧接着“砰砰”两声，水面砰溅出巨大的水花，一阵咕噜声过后。 船上， 空了。 前后不超过两秒钟时间，两人接连掉进水里。这一幕，引得周围船上的人纷纷看过来。 就连不远处的岸边，也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在水岸上围观。 白雪迅速扫下那艘船，停滞了晃动。白雪心中一紧，整个人迅速紧绷起来。 姚强，闯祸了…… 此时，姚强从那艘船底下钻出来，他一声嘶吼露出脑袋，他高高扬起拳头，仿佛胜利者似的发出怒吼。 “哈！” 他大口呼吸着，衣服湿哒哒地贴在周身，身上劲瘦的肌肉，在阳光下分毫毕现。 齐天娇掩着嘴，脸上迅速泛起红色。 她丝毫不顾忌现在的情况，捧着嘴为姚强摇旗呐喊， “姚强你真棒，真爷们！” 白雪无奈的看了一眼齐天娇，心想这下要出事，这两个人要是真在一起，指不定要惹出多大的祸事来。 一个敢干，一个敢叫好！ 今天要是这两人出事，姚强就麻烦了！ 白雪想也没想，她立马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扑通一声，直接跳到了湖里。 整个公园都安静了。 刚出水面，姚强抹了一把水渍，他见白雪跳了进湖里，朝自己游过来，整个人攥住船舷，呆若木鸡。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多蠢的事。 “救人！” 白雪一边游泳，一边怒吼。 十几秒过后，这两个人逐渐没了力气，不断地往湖底沉，大股大股的气泡从水底涌出。 姚强迅速一个猛子扎下去，下水捞人。 找准位置，白雪也扎了进去，几秒钟过后，白雪拽着其中一个人的胳膊，游了出来。 现场一片掌声雷动。 姚强劲大，直接拽着那个人，就像扔麻袋似的，砰的一下扔到了船上。 而另外一个人，在出水后清醒了。 他见是白雪抓着他，竟然在白雪救他的途中，手逐渐攀上了白雪的腰。 感觉到咸猪手后，白雪并没有急着反击，此时反击的话，这个人一定会惊慌失措，那么，白雪会被他拖入湖底！ 白雪强忍恶心，把男人拖到船边。 男人一手紧攥船舷，白雪趁机翻身上船。刚上船，白雪顾不得曲线玲珑毕现，她靠近被自己拖上来的男人，眼中泛起温柔的神情。 “好看吗？” 男人一怔，随即拼命点头。 “好看好看！” 白雪没有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直接一脚踩在男人的手上。 疼的男人哇哇大叫，连呛带咳。 男人憋得满脸通红，太阳尖刀一般的刺向男人的眼睛，男人既睁不开眼，也张不开嘴了。 “女侠！我错了我错了！” 全场哑然，他们都看不明白了。明明刚才把人拖上去，怎么现在开始打人了呢？ “你还摸不摸？” 白雪厉声喝了一句。 现场，所有人都看懂了。不断咒骂眼前这个落汤鸡。 “真是色胆包天啊！” “疯了吗？” “报警吧……” 船上，齐天娇终于看出来端倪，她撑起船桨，用最快速度划到那只船的旁边。 齐天娇眉头上蕴着一层黑色，她扬起手中的船桨，戳在那个男人的脑袋上，啪啪啪地打着。 男人一阵头晕目眩，连声求饶。 “姑奶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白雪见齐天娇在后面吃力，她也不放松，脚下力道更重，男人龇牙咧嘴，眼泪横流。 “我问你，还瞎不瞎说？”白雪又问一句。 男人摇着头，他只能可怜巴巴的扒着船舷，即上不来，也不敢掉下去。 船下。 姚强在湖中飘着，他仰望着白雪。 白雪身后强烈的太阳光把把包围着，白雪周身散发着金色光芒。姚强恍惚，这时，他意识到一件事。 白雪很强，完全不需要自己去帮忙，她自己能做的很好，而自己，真的是个累赘。 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如果白雪不出手，自己就会像个傻子一样看热闹。这两人真的出事了，自己得偿命。 姚强苦笑了一声笑，暗暗嘟囔。 “没错，我就是个傻子。” 上岸后，齐天娇愤愤然，她狠剜了一眼两个落水狗。 那两人也正巧看着她。 “看什么看？你再看我就报警，说你调戏我们俩，你们这两个臭流氓！” 两人心中有鬼，纵使被掀翻船也不敢去公安局，两人对视一眼，灰溜溜地钻进人群逃走了。 自己和姚强的第一次约会，就被这两个臭流氓搅和了！齐天娇非常不甘心。 她回头望着姚强，姚强的头发贴在脑袋上，就像被晒化了的野草，蔫了吧唧的，完全没有精神。 但，他的五官立体分明，越看越英俊。 齐天娇忍不住往姚强胸口上看去，两块鼓囊囊的东西，齐天娇心跳过速，她赶忙别过眼睛去。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能想这些呢！？ 她沉寂在自己的慌乱中，没注意姚强走向了白雪。 他对白雪说，“白雪，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去大华厂了。”、 白雪微微点头，脸上全是鼓励。 “你好好干。” 姚强的眼中充满了无奈，也全是不舍。他很想让白雪撒一次娇，只要一句话，“你留下来吧。” 但，白雪还是趁他微微一笑，灿烂极了。 白雪的手搭在姚强的肩上，重重一捏， “你好好干！一定能干出来个样子的。但是你记住了，别像今天这么鲁莽，很危险。” 姚强知道白雪说的是真心话，他强忍着眼泪冲着白雪点了一下头，转身看了一眼齐天娇，头也不回地走了。 齐天娇愣在当场，呢喃着， “怎么就走了呢？” 齐天娇回过神来，扯了一把白雪湿乎乎的袖子。 “白雪，他说进厂这件事，刚才不是说过吗？为什么又说一遍？”齐天娇满脸疑惑。 白雪弹了一下身上的水渍。 一语双关，“他也许脑子进水了吧。” 白雪凝视着姚强远去的背影，姚强大步流星地走着，他一直仰头看天。没人看见，他早在转身的那一刻，泪流满面。 第122章 进厂上班 决定进厂后，姚强被高春伟亲自带进大华制鞋厂。 在走廊上，高春伟帮姚强整理着衬衣领子，语重心长，“小强，你是我看着长大的，高叔会一路扶着你。记着，厂子就是社会，你原来的脾气收敛一些。” 高春伟是好心，但是姚强听着这话，句句带刺。 “好。” 姚强不能在上班第一天和厂长翻脸，他记住白雪的话，他想在厂子里干出一番样子。 站在走廊，高春伟指着最后一间办公室。 “你去销售科工作。销售这个工作呢，如果做好，非常有前途。” 姚强脸色微微沉下去，他一挑眉。 “我不是说了，我想去学技术吗？跟着姚新建就行。我想学学怎么做鞋，怎么调胶。” 高春伟无奈的笑笑。 “这就是你爸的意思，当然，也是我的意思。你这孩子有一股劲儿，学做销售，会有很大的前途，相信我。我看人没错的。” “销售能拿多少工资？” 高春伟抬起手，一个巴掌笔画出来，在姚强眼前翻了一下手掌。 “你爸一个月也就五十多块的工资，在技术工人里已经是顶天的了。但是销售，你做好的话，至少翻五倍。” 白雪的话，在姚强的耳边萦绕。姚强整个人人精神百倍，白雪要挣钱去上学，他只要好好攒钱，一定能供白雪上学。 我只要好好干，一定能干出样子来！ 姚强真挚地看着高春伟，点头，“好，我听你的。” 由于是高春伟带进来的人，销售科对全体职工，对姚强都很热情。尤其是科长王大喜。他是亲眼看过高春伟对姚强好得不得了的样子，他的谄媚劲儿，尤其到位。 一上午，他几乎都围着姚强转。一会儿给他科普大华厂的光荣历史，一会儿带着姚强在办公楼里人们。 大家知道姚强的底细，也知道他是姚新建的儿子。所以对姚强的热情，仅仅限于表面。 毕竟，谁不怕杀人犯呢？ 姚强没文化，但是不妨碍他心思敏感。同事们对他的热情来得快，消散得也快。尤其是年轻的同志，看着他还故意绕道走。 我来这儿是干销售的，不是来交朋友的。姚强自我安慰着。 一连好几天，姚强的情绪都不好。和同事们打招呼的时候，成了他人生最艰难的时刻。如果换做从前，他遭人白眼时，才不会选择忍气吞声。 某天，下班。 姚强朝着大门口走去，他插着兜，步履如风。 “小强！” 姚强不想停止脚步，叫他的人正是姚新建。 “小强，你等等我。” 姚新建的声音加大，姚强就快跑起来了。姚新建比他更快，直接在姚强身后拍了一下，迅速拦在了姚强身前。 他气喘吁吁地勾着腰，说话大喘气。 “小强，走，去我那里吃饭吧。我今天给你做点好吃的。” 姚强不耐烦，嘴角扯了一下，“我自己有家，有吃饭的地方。” 他冷冷甩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往大门后走去。就在他即将迈出厂子大门的时候，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修长苗条的身影，惹得姚强心中乱套。 “白雪？你怎么来了。” 姚强双手插兜，勾着腰，脸上忍不住地泛起惊喜。 白雪从身后抄起一个网兜。里面有几个熟食的包装，还有几瓶啤酒。刚要和姚强说话，白雪越过姚强的肩线，看见姚新建脸色不好地走了过来。 白雪绕过姚强，迎着姚新建去了。 “姚叔？你看我带了什么，走！去你家吃饭去！” 白雪把网兜袋子在姚新建面前晃了晃，“里面有猪头肉，还有花生米，几样小菜，几瓶酒。今天去你家，咱们一起吃饭？” 姚新建愣住了，下意识的，带着问询的目光望向姚强。 此时，对他爱答不理的姚强，瞬间脱胎换骨。 “你怎么傻了？我刚才不是说了要去你家吃饭吗？赶紧走吧。我都饿了。” “哦，哦！” 姚新建没想到是这个结局，有些慌乱，有些惊喜。 来到姚新建的家，白雪忍不住赞叹，“姚叔，你真是个会生活的人。你看你把家里收拾的多干净啊。” 白雪并不是无脑赞。 姚新建让这个家里，充满了生活气息。窗台上养了好几盆花，花盆缺口，一看就是别人废弃不要被他捡回来的。 花，有粉色的小花，还有白色的大花，交织在一起，也都是路边叫不上名字的野花。 顺着窗台往下看，是书桌，上面摆了一排书。 姚强默默记下，原来白雪喜欢这样的家。他抿起嘴角，决定把自己的狗窝好好收拾一下。 “来！放这里吧。” 姚新建把折叠餐桌拿出来，摆平后，还用干净的抹布擦了又擦。 “我现在也没别的事儿，看看书，收拾一下屋子，很充实。” 姚新建拿出盘子，和白雪一起吧熟食弄进盘子里。白雪有翻了翻姚新建放在门口的菜篮子，有菜有蛋。 她掏出一根苦瓜。 “姚叔，我去弄一个热菜。” 姚新建不肯让白雪动手，还是在白雪一再坚持下，白雪拿上食材，来到走廊上的书房准备炒菜。 姚新建住的地方，就是筒子楼。这种楼最大的特点就是公用厕所，还有，厨房就在公共走廊上。 每当到了做饭时间，噼里啪啦的响起锅碗瓢盆交响曲，油烟满天飞。 姚强依靠在墙角，看着白雪整理食材，“你说你，让他干不就得了。”姚强用目光呵退每一个看向白雪的人。 “没事，我就喜欢做饭。” 白雪没撒谎，她是喜欢做饭。但是她不喜欢洗碗。 几分钟的功夫，热气腾腾的苦瓜炒蛋，端上了餐桌， 苦瓜，姚强最最痛恨的食物，因为白雪魔力的加持，姚强把这道菜一扫而空。 儿子吃得香，老子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偷偷摸着眼泪，自从自己入狱后，姚强就开始混社会。那些没有爸妈的日子，能不饿死已经是万幸，每当想到这个，姚新建就心如刀割。 “姚强，上班几天了吧？怎么样？”白雪问姚强。 “很好。” 姚强正叼了一块猪头肉，他嚼着白雪买的肉，心中暗暗发誓，他要干出来一番新天地。 姚强攥紧筷子，心中不痛快起来。言语又有些不爽， “你呢，没了我，忙得过来吗？” 白雪不想跟他置气，“挺好的，你放心。” 姚新建左看看白雪，又看看姚强。顿时明白了一件事，姚强喜欢白雪，白雪儿姚强没这意思。 他是过来人，知道动情时的感觉。姚强的一些细微小动作，统统逃不过他的眼睛。 姚强想靠近白雪坐，又故意坐在了白雪对面。他和白雪对话时，闪避的眼神，全部都是胆怯。 “姚叔，” 白雪的呼唤声，把姚新建拉回现实。 他不自然的答应了一声。 第123章 新花样 白雪放下筷子，和姚新建说起正事，“姚叔，我现在有一个想法，你帮忙看看，看现在可行吗？” 姚新建坐直了一些，十分认真地聆听白雪的话。 解放鞋制作成防水布鞋的生意，已经临近尾声。前进市场里做这个生意的人越来越多，光是临街铺面上，就有三家。 她白雪，要换赛道了。 “我想设计一款布鞋，类似于回力运动鞋的那种。您帮忙看看，可行吗？” 姚新建细细思索了一会儿。 白雪是他的恩人。他一定要把这件事办成了，办得漂亮，而且不能让白雪多花一分钱。 姚新建把自己的想法说给白雪。 “白雪，姚叔给你个建议。鞋样不用大改，就用厂里现有的鞋样。这样在费用上就省了一大笔。想做出和别的鞋子的区别，你可以在鞋子的配图上，做一些心思。” 白雪眼前一亮。 正是这个道理！ 现在，自己的声音不成规模，只能小打小闹。如果订单量达不到的话，厂里不可能为自己开辟一条新的生产线。 姚新建给出的建议，是在鞋子的花纹上做改动。这样既区别于传统回力鞋，又能开辟出自己的新产品。 这个建议非常中肯，一箭双雕。 “这样吧，白雪。你先把图样给我画出来，我们再商量之后的事情。你看可以么？” 白雪喜上眉梢。 “谢谢姚叔！当然可以。” 吃过晚饭，白雪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洗漱完毕后，她坐在桌子旁，开始设计鞋子的图样。白梅躺在床上听广播，她看见白雪在写字，把广播的声音关掉了。 “小雪，你累不累啊？工作了一天还不早点睡？” 白雪回头看着上铺的白梅，白梅的头发垂吊下来，活像港片里的女鬼。 她不禁莞尔。 “我还有点事，今天晚上要晚点睡。” 白雪把台灯压低，尽量不让光线影响白梅的睡眠。 “行吧，我先睡咯、”白梅一阵慵懒。 上铺传来窸窸窣窣整理被子的声音，几分钟过后，细密的呼吸声，从上铺传了出来。 白雪静下心来，对着回力鞋先画出一个鞋样，回力鞋周围是红色的波浪线，看上去简单大气。 白雪细细思索着属于自己的图案。 她随手填了一个五角星，开始脑补成品的模样。 “嗯！不错。” 白雪心中忍不住的高兴起来，五角星可以放在鞋子左右两侧各一个，看上去积极向上，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很快，她脑中又浮现出另一个新想法。 脑中所想，笔下已经显形。两道斜杠似的花纹，跃然纸上。斜杠宽度约是一厘米，可以设计成天蓝色，或者深蓝色，都是青春的象征。 半个小时不到，白雪手下已经有了七八个待选项目。她看着眼花缭乱的草稿纸，心中一片莫名的激动。 如果说防水布鞋是她对传统用鞋的试探，那么运动鞋类，就是他对年轻的，新兴市场的一种尝试。 既然是年轻的，那就一定要新奇，要与众不同。自己笔下的这些花纹，一定不要和市面上任何一种鞋重复。 对！ 要做就做最特别的。 白雪把草稿纸妥善收好，收进自己的包里，她要去问问姚新建，看他有没有见过类似的鞋样。 自己要用这个方式，投石问路。等这笔生意铺开后，她积攒了一定的财富后，她要拥有自己的鞋样，自己的生产线，甚至自己的品牌自己的厂！ 白雪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她离开房间，拿起一瓶汽水，轻手轻脚的往凉台上走去。路过客厅时，白俊正在房间奋笔疾书，准备迎接高二的学习，屋里传出沙沙写字声。 白雪握着汽水瓶，依靠着栏杆，微微勾起嘴角，远眺整个长征厂。长征厂家属区逐渐沉积，而远方的锻造分厂里，依旧灯火通明。 “真有干劲啊！” 白雪深深呼吸着八十年代的空气，她喜欢这种积极向上，很有拼劲的年代。 正当白雪收回自己的目光时，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毫无预兆地钻进白雪的眼帘。 “温淮之？” 白雪盯着家属区门前的影子。 这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家属区里遛弯的人早就回家了，他的出现非常突兀。 几秒钟过后，温淮之已经穿过家属区的大门，朝自己家的方向走过来。白雪心头一紧。 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恍神间，温淮之已经离白雪家的方向越来越近了！她可不想让白大海半夜激动得睡不着。 白雪心一横，抄起汽水瓶飞快地往楼下跑去。 她成功地把温淮之拦截在楼栋门前。 “你来这儿干什么？” “找你。” 温淮之毫不避讳，他故意扬起好看的眉眼，像是在威胁白雪，“我和你谈谈周末的事情，你是让我在这里说，还是咱们去别的地方说？” 白雪一把拽住温淮之的胳膊，把他往家属院外拉去。 一个好笑的场景产生了，将近190的男人，被一个比他矮一头的女人拉扯着，慢悠悠的往外走去。 白雪心中愤愤然，认为温淮之简直拿捏住自己了，现在离周末还早着呢，有事就不能白天说么？非要大晚上说！ 两人钻进小树林，刚刚站定，白雪就语气不佳。 “你有事不能白天说么？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我家人都休息了。我弟弟还在刻苦学习。” 白雪的话出口，瞪着温淮之的眸子。 他的眸色深不见底，却透露出和年龄不相符的委屈…… “你，你以后别晚上过来。” 白雪的语气软了一些。 “对不起白雪。我白天实在忙得不可开交，我连晚饭都没有时间吃，刚下班我就过来了。” 温淮之目光灼灼。 白雪的心烫烫的，果然，真诚才是必杀技。 第124章 给我个准话 白雪心软了，她往后退了一步，看向温淮之的眼眸。 “你找我什么事情啊？” 她的语气更加软了。 温淮之的声音低沉，就像喉咙里被塞进去了一架低音提琴。“你那天去三合院，还记得柳司令吗？柳司令家办满月酒，咱们要一起去。你当时答应过的。” 温玉珠点头，一点也不意外。 “我知道，这个周日。” 这件事温景如特意又和她说过。 温淮之惊奇地看向白雪，“你怎么知道？” 白雪眼神毒辣，温淮之这种神情，一看不就不装的，他是真不知道他姥爷已经找过自己的事情。 白雪向温淮之勾了勾手，温淮之附耳来听。 白雪低声， “你姥爷找过我。” 温淮之低头，居高临下盯着白雪的脸蛋。清冷的月光下，白雪的脸蛋儿莹润得就像蜕了壳的鸡蛋。 他的心脏怦怦乱跳。 “我姥爷找你做什么？” 白雪把前几天的事情，一字不落地告诉了温淮之。包括赵家栋怎么过来找他，她怎么去的三合园，中间她和温景如的谈话内容一字不差。 叙述完，白雪耸了一下肩膀。 “所以，我以为你会白天来找我说这件事儿。谁知道你大晚上跑过来，要不是我看见你了，我爸，” 白雪又想说白大海的事情。 突然，温淮之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 “哈……” 白雪撩起眼皮，盯着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心想，长得好还是有豁免权的，换做别人敢在自己说话的时候这么一笑，自己绝对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白雪被问得莫名其妙，想也没想就反问一句，语气中带着不耐烦的情绪， “什么怎么样？” 温淮之的眼眸中，又蕴上了狡黠的笑意，他往前探了一下身子，俯身下去，和白雪的距离只有不到十公分。 “我姥爷问你的问题，和温淮之处对象，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白雪在心中，狠狠骂了一通温淮之。温淮之这个人，表面上一本正经，就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似的。 现在撩起人的手段，倒是一点也不逊色。 可惜，你撩错了人！ 上一世，追白雪的人也能排上好几公里，白雪对付这些人的手段，也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著称。 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白雪勾起红唇，整个人显得轻松惬意。她扬起脖颈，踮着脚尖，故意和温淮之凑得更近一些。 白雪能感受到温淮之的呼吸，能看见他笔挺的鼻梁。 呼呼…… 温淮之的呼吸，仿佛烈日灼灼。 他急了，就是现在！ 白雪勾起好看的狐狸眼，眉眼往上一挑，嘴唇上蕴着胜利者的微笑，“温厂长，你是在追我吗？” “追你？” 八十年代，这个词并不普遍。白雪甚至认为，就算是这个词是个普遍被大众认知的词，温淮之这种一心工作的人，也未必知道。 “追你是什么意思？” 白雪的话被温淮自的“无知”打岔，就像是重拳，一拳锤在软绵绵的棉花上，毫无作用。 她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就是你想追求我。” “对。” 出其不意！ 白雪想哭，自己的绝招在温淮之身上毫无作用。而自己今天竟然被温淮之调戏了两次，他次次得手！ 白雪恨恨地看向温淮之，讽刺道，“你还挺大方的。” 温淮之一脸胜利者的表情，再一次点头，天真地质问。 “我就是在追求你。你没对象，我也没对象，大家都是单身青年，我为什么不能追求你？” 温淮之今天的行为，白雪初以为是调戏。可是每当自己怨愤的目光怼在温淮之脸上的额时候，白雪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他是磊落的，他也是光明的。 他从没有藏着掖着，拐弯抹角。他的这份坦荡，让白雪脸红。上一世自己是孤身奋战久了，就连最真诚的告白也无力支撑了。 她突然脸色发红，觉得自己对不起温淮之的这份坦荡。 白雪收起所有对付其他人的手段。同样诚挚地看向温淮之， “好，我给你答案。” 温淮之的下颌一紧，他站直了一些，静静的，极其认真地准备听白雪的话，此时，密林里静谧极了，知了虫的叫声，不但不显得聒噪，反而成了他们之间的背景音。 “我现在真的不能分心。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温淮之没有失望，他的脸依旧带着绅士一般的笑意，让人沉醉在春风中似的。 “我知道，你要上大学，你要为大学挣学费。” 白雪点头，并把自己接下来的打算，也一并告诉温淮之。 虽说事以密成，做大事前往往要保密，但是对于温淮之，白雪觉得保密条款失效，她不想让温淮之觉得自己是在敷衍。 “我知道了。你什么可以，可以接受我的追求？” 温淮之更进一步，仿佛白雪已经答应了他，至于能不能成，只是时间问题。 白雪被噎了一下，想把这个问题拆分了说。 “温厂长，你这个是两个问题。一，我是否能够接受你。二，我什么时候能够接受你。” 温淮之明明被戳破，却依旧坦荡。 “好，那你挨个回答我。” 白雪都想笑了，温淮之这个人，明明那么优秀，怎么…… 她突发奇想，“温厂长，你有恋爱经历吗？” 温淮之的脸色微微发红，就像清晨出光的那一刹那间，萎靡在天边的红色云彩。 “没有。” 白雪得意地笑了，“我想也没有。” 温淮之不依不饶，依旧惦记着自己的问题，他有些着急，上前扳住白雪的肩膀。 “你不要回避，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这个人没有恋爱经历，因为我从没有遇见过你。现在，我用最认真的心问你，你接受我么？时间我可以等！多久都可以！” 白雪的心都要炸了！心脏闷在胸腔里，呼之欲出。 上一世追她的人，能干的，优秀的，英俊的，阳光的，一向不乏其人。但是像温淮之这种最顶级的男人，无论是样貌还是学识，她承认自己有些动心。 “好，考上大学的时候，再说吧。” “明年？！” 第125章 套路！被套路？ 温淮之的言语急迫，他的心跳速度，绝对不比白雪的慢。 白雪点点头，满脸绯红。 她感谢这昏黄的月光，可以很好地隐藏自己的情绪，如果是大白天一切无所遁形的时候，她就像挖个地洞跳进去算了。 “嗯，明年。” 白雪沉下一口气，祈祷着这尴尬的时刻赶紧过去。 “考上，和我谈对象？如果，” 如果你没考上？…… 温淮之一愣，他这是说了什么！他想收回自己的话，可是聪明如白雪，他已经能感觉到一股灼热的目光，就像火焰枪似的射向自己。 “没有如果！” 白雪咬着牙！强忍着生气的欲望瞪了温淮之一眼。 凭自己的本事，在这个年代能考不上大学？她就只怕自己考得太好，让你们误以为自己是神仙转世。 “这样吧，你每周二四六，来我家三次，我给你补习。我一定要让你考上大学。” 白雪哑了，她一脸茫然。 现在姚强不在门市部，自己每天上班身兼数职，累得要死要活的，哪有时间隔天去他家里补课啊！ 白雪摇头，当即否定了温淮之的提议。 但，她却要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真实实力，真心心累。 “我，” 白雪开始演戏，“我现在没有时间去你家补课。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件事，最近就要启动，我还要兼顾门市部的事情，一个人恨不得分成八瓣用。” 温淮之闻言，不仅不认为这是麻烦事，反而脸上还带着憧憬一般的笑意。 “你没时间，我去找你。” “啊？！” 白雪惊住了，温淮之忙得脚不落地，经常加班加到八九点才从机关大楼里走出来。白雪与他偶遇，都不止一两次，可见他加班的频率很高。 就这么忙，还有时间去找自己补课。 不对！ 这家伙虽然刚才说得真诚，但是怎么想，都带着一些套路的成分。但，瑕不掩瑜。白雪决定反向调戏，自己也不能吃亏。 白雪点头，如果你真有诚意，我就看你能不能履行。 “行，我一直在前进市场。” 温淮之脸上带着孩子般纯真的笑意，他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原本就好看的眉眼中，此时已经蕴满了星河。 “那就说定了，二四六，我去前进市场接你下班，好吗？” 白雪故意拖着他，想看看他的最真实的反应。 “温厂长，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啊。我怎么记得你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的，你怎么有时间呢？不要勉强。” 温淮之倒是一派云淡风轻。 “不勉强，时间挤一挤总会有的。” 既然温淮之这么肯定，倒是让白雪想起来一件事。 自己的门市部，明天就是盘点的时间了。这是每个星期一次的大盘点，非常重要。结束这天的营业后，她不仅要把存货盘一盘，还要把上个星期的进出账给算清楚。 原来，这项任务都是自己和姚强一起完成的，至少需要一个小时。现在姚强不在，工作时间至少翻倍。 白雪勾起眼角，“那你明天下班后过来，帮我点货。可以吗？” 温淮之的嘴角抽搐了两下。 今晚，他一直认为自己才是掌控全局的人。但，什么时候这种优势发生了逆转？ 白雪成了最大赢家。 白雪挑起精致的眉眼。 “不愿意？” “好！”温淮之眉眼高高扬起，比白雪的更高一些，他玩味似的看向白雪，“明天不见不散。” 终于送走了温淮之，白雪回到家里，手中还攥着那瓶汽水。她坐在书桌旁边，咕咚咕咚地把剩下的汽水一饮而尽。 “哈哈哈！” 上铺，突然传来白梅的笑声，强忍着，却又没憋住。 白雪望去，白梅两脚蹬起，用粉色的毛巾被捂住自己的脸，笑得乱颤，整张床在跟着颤抖。 白雪半口汽水没咽下去，气得咳嗽。 “姐！你大半夜不睡觉，吓唬人呢？” 白梅也跟着咳嗽了好几声，她坐起来，披头散发地盯着白雪。 “你还说我，你呢？半夜不睡觉，夜会情郎？” 白雪翻了一个大白眼，他终于明白了，白梅根本就没睡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睛里盯着呢。 “什么情郎，就是温淮之找我有事。” 白梅掩着嘴，她一点也不相信这个妹妹的话。温淮之正常进门，白雪冲下去，一把薅住温淮之的胳膊，就往小树林里拖。 “妹子，你这也太着急了吧。你把温厂长拖小树林里干啥了？”白梅眼中，带着异样神采。 白梅煞有介事。好像已经脑补出了一场爱情的动作片似的。 “姐！你思想不干净，得把脑子掏出来洗一洗了。” 白雪很佩服白梅的想象力，她是怎么可以想到，自己把温淮之拽进小树林，是去办事去了呢？ 白梅靠近床沿，头发低垂下来。 白雪往床上一看，就觉得自己看见港片里的女鬼似的，她一脸无奈，“姐，你把头发扎上去，咱们再说呗。” 白梅见白雪肯谈，高兴极了，她翻身下床，坐在白雪身边的床上。她在桌边抓起一支铅笔，在自己的长头发上绕了几下，往下一插。 “好了。” 白雪从没见过这么干净利落地扎头发，不禁鼓掌起来。 “姐，厉害了！” “厉害什么？赶紧和我老实交代。”白梅盘上腿，坐在床上，就像村口树梢下的老娘们等待听八卦似的神情。 她满眼冒光。 白雪扯了扯嘴角，不管是什么年代，八十年代也好，上一世的年代也罢，大家八卦前的神情都是一模一样。 “姐，要准备花生瓜子矿泉水不？” 白梅扯住白雪， “别废话，赶紧说。你和温厂长是有事儿不？” “不是。” 白雪否定了自己和温淮之的关系，她要怎么说呢，他们现在是真的没关系！ “我不信。” 白梅回忆起刚才那一幕。楼下，白雪拽着温淮之，温淮之耷拉在她身后走着，满脸都是宠溺的神情，任凭白雪拉扯。 要说他们没事？白梅第一个不相信。 “不可能。你忽悠我。” 第126章 盘货 不等白雪解释，白梅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想象空间里。 她是过来人，白雪和温淮之的肢体语言那么亲密，说这两个人没事？打死她也不会相信的。 白梅托腮，畅享白家的美好未来。 “哎呀！我做梦也想不到，厂里的大领导能成为我白家的女婿。”她的嘴角，忍不住的疯狂上扬，“我们白家，终于可以在厂子里扬眉吐气了。” 多么真挚而朴素的愿望…… 白雪轻轻一叹。 是啊，温淮之如果成为白家的女婿，白大海会高兴疯。他说不定会回乡祭祖，认为是白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白雪看向白梅，白梅十指交握，紧紧攥在一起，眼中泛出希望的光芒。 “太有面子了……” 她说话的语气带着笑意，强行忍着狂笑的冲动。 白雪不忍心给姐姐头上泼冷水。这个世界上，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就算现在温淮之觉得她好，可是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 女人啊，还是要靠自己。 白雪又想起了自己的妈妈，那是一位独立自强的女人。 “姐，我们不靠他，我自己也会让白家在厂子里吐气扬眉的。” 白雪的话，让白梅愣了一下。 随即掩嘴笑了，她扬起手在白雪脸上蹭了蹭，目光中全是褒扬， “姐相信你。” 白雪开始收拾桌面上的杂物，白梅凑上前，拉住白雪的手，十分正式的叮嘱她。 “小雪，温淮之的事情，你自己可是要想清楚。姐看得出来，温厂长是真的很喜欢你。你看看他为咱们家做了多少事。” 白雪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往事历历在目。 尤其是温淮之在雨夜救下自己的那一刻，温淮之情绪失控前，唯一做的事情，就是保护自己。 白雪攥着被子角，翻了一下身子。 这一夜，白雪的梦里，温淮之就像走马灯似的，在自己的前梦境里乱搅和。一会儿他被雨水淋湿，满身是水的出现在白雪面前。 一会儿，他又变成了卖树的贩子，拦住自己的自行车，找自己要十二块钱的树苗钱。 清晨。 白雪被阳光刺醒的时候，她浑身酸痛，翻了一个身。 白雪俯身看向梯子边的拖鞋，只剩下一双了。白梅已经走了。她缓缓坐起，蹭到床边，伸了一个懒腰。 她看向自己的包，突然想起一件大事！ 她今天还要去找姚新建，把自己昨晚的画样交给他。这件事不能再拖了，现在前进市场里，白雪已经知道三家都在卖防水布鞋，自己的生意萎缩严重，必须马上找到新的突破口。 她穿上拖鞋，快速钻进厕所洗漱。 一切整理完成，白雪拿上白梅给自己准备的早餐，匆匆出门去了。 大华制鞋厂，门卫认识白雪，白雪打了一声招呼后，直接去生产车间，找到正在教授学徒的姚新建。 姚新建面带笑意，举着布鞋给学徒们讲授怎么涂胶。此时，他整个人是放松的，完全不同于和姚强在一起时的拘谨。 姚新建的眼镜框腿断了，他用医用胶布贴在，凑合用。白雪看着一阵阵心酸。 “师父，有人找。” 身边的小徒弟提醒着姚新建。 姚新建回头看见白雪，脸上的笑意更甚，他把鞋递给学徒，快步走向白雪。 “白雪，你来了！” 白雪点点头，“姚叔，你现在忙么？我的画样已经做出来了，我想拿给你看看尽早确定。” 姚新建注视着白雪。 这个姑娘真是处处给他惊喜。昨天刚刚说的事情，今天一大早已经办完了，这种效率，让他震惊。 “白雪，咱们出去说。” 姚新建带着白雪，往厂房外走去。 身后，徒弟们开始交头接耳。 “谁啊？这么漂亮？” “我见过她，是一个体户，上次因为鞋子质量问题，闹去厂长办公室了。” “呦……这么漂亮，当个个体户可惜了。” 一声嗤笑，带着警告的意味， “个体户咋了？” 瞬间，所有人都闭嘴了。 姚强翻了一个大白眼，插着兜往窗户边走去。大家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的回到各自工作岗位上去了。 白雪跟着姚新建，走进车间大门附近的回廊。 姚新建找了一个长条凳，让白雪坐下，他坐在了对面石凳上。 白雪从包里掏出笔记本，把自己的十几张草图递到姚新建手中。 “姚叔，您帮我看看，哪个画样合适一些。” 姚新建翻看着画样，这让白雪又想起一件事，“姚叔。你再帮我看看，市面上有没有和我这些画样重复的？直接弃掉不选就行。” 白雪对待这件事，非常重视。 姚新建更为重视，他打心底发誓，要帮白雪把这件事做成，做好。 “好。” 白雪环视了一下四周，车间里时不时伸出的头，让白雪眉头紧皱一下。 “姚叔，我就不耽误你工作了。等过两天我再过来。” 姚新建往白雪身后看了一眼，明白白雪的好意，他眼中满是感激，“好！你这些就放在我这儿，我会认真对待的。” 白雪和姚新建告别，面带笑意的走出大华厂。 身后，姚强狠狠地抹了一把汗。 就在刚刚，白雪扫视车间的时候，他就像有心灵感应似的，快速收回自己的头，这才没让白雪发现。 姚强扶着心口，突然，身后传来了姚新建的声音。 “小强，你来找我吗？” 姚强吓了一跳，转身，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姚新建。他强忍着不爽的情绪，勉强和姚新建搭话。 “是啊，我刚才咋看见白雪了。” 这是他最想知道的，他想知道，白雪一大早来找姚新建做什么。 姚新建就差把心脏掏出来给儿子看了，他殷勤的走上前，展开白雪给他的草稿纸，低声说，“白雪画的图样。” 姚强想起来了，白雪昨天晚上吃饭时，说过这件事。 他满意的点点头，就像大领导似的，在纸样上戳了两下，“人家来找你，就是信任你。你好好办事。” 姚新建连连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 姚强得到满意的答复，他插兜，迈开大步子往车间外走去。出门的瞬间，他的脸上漾满了笑意。 临近下班前，白雪接待了十几个批发鞋子的个体户。他们拿货数量不等，多的十双，少的一两双。 白雪把地上的鞋子收回到货架上，从抽屉里掏出记事本，开始盘点这个星期的出货情况。 一会儿蹲下一会儿站起，白雪巴拉着鞋号，一一记录在自己的本子上。 “砰”她狠狠合上本子， 她扫了一眼前进市场的大铁门，路灯都亮了，前进市场的个体户们纷纷关门离开。温淮之连半个影子都没有。 男人，果然是靠不住的。 她收回目光，坐在桌子边开始算账。 不知过了多久，白雪的耳朵动了一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忍不住抬头望去。 路灯下，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夹着一个公文包，一溜小跑冲向自己。 白雪微微发怔，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自己的凳子，手中的笔攥得很紧，眼中充满了防备。。 第127章 被套 “同志，你是白雪吗？” 白雪紧攥着的笔，瞬间松了一下。 她微微点头，猜测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 “是啊，你是？” 男人的语气很着急，他紧绷着自己的嘴角，伸出自己的手。“你好，白雪同志，我是温厂长的秘书，我叫李卫民。” 就在温厂长三个字说出来的一瞬间，白雪脑补出来了剧情。 温淮之时脑袋有病吗？自己没时间来，让自己的秘书过来？这个人完全没有诚意，不值得相信。 “你来找我，” 白雪的话，带着询问的语气。 “温厂长有事情走不开，让我过来帮你点货。” 李卫民的眼神有些不自然，他放下包，开始撸袖子准备干活。看着堆积如山的货架，李卫民有些犯难。 “白同志，我们从哪里开始？” 果然，温淮之自己没时间，竟然让自己的秘书加班！ 不是人…… 白雪最不喜欢这种领导，自己什么破事都让收下去做，就差让手下去给他擦屁股了。 白雪强忍着气愤，她勉强笑了笑。 “同志，我这里不需要你帮忙。麻烦你，回去转告温厂长，我这里也不需要他，让他好好忙自己的工作就是了。” 秘书，是最懂得察言观色的。 他看出来，白雪的话里分明带着怒意。 李卫民咬了一下嘴唇，嘴唇翕动，欲言又止的模样全部写在脸上。 “白雪同志，其实，” 李卫民扶了一下眼镜，往前走了半步，停在白雪身前。他眼中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这不是一个秘书应该有的神情。 莫名地，白雪的心颤抖了一下。 “温淮之在哪？” 秘书沉默不言，他回头望着鞋架子，“我帮你整理吧。” 分明是在逃避，白雪心头一凉，她觉得事情肯定不简单。一定是出事了。 白雪的语气加重， “李秘书，温淮之在哪？” 李卫民再次扶了一下眼镜，他没有躲闪白雪的眼睛，而是低头不语，仿佛在挣扎一些什么事情。 “吞吞吐吐的，到底怎么了？” 白雪语气更重了，带着明显的怒意。 李卫民的勇气，从下颌角奔涌而出，他的喉头翻滚一下，扬起眼睛直奔白雪的眼睛。 “是这样的，温厂长病了。” 就在中午，温淮之从动力分厂出来，刚刚登上自行车准备去食堂的时候，他的胃部一阵绞痛，瞬间，冷汗遍布整张脸。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五个小时后了。 “温厂长刚醒。第一句话就让我过来办这件事。帮你盘点。” 原来是这个理由。温淮之病了……他不是工作，也不是其他事，而是病了。这让白雪瞬间脸红，她自责到想抽自己一巴掌。 “他现在在哪？什么病？”白雪的语气非常着急。 秘书很为难，推了一下眼镜框，“温厂长在厂职工医院，他是胃溃疡。医生说他饮食很不规律。但是！但是，温厂长不让我告诉你。” 白雪沉下一口气， “没关系的，今天就到这儿吧。” 说完这话，白雪把包递给李卫民，她胡乱把地上的防雨布往里扯了扯，就关灯，拉下卷闸门，一气呵成。 站在病房门前，白雪没有急着进去。 她透过病房木门上的小玻璃窗，观察着坐在床上的温淮之。温淮之脸色惨白，穿着病号服，靠在床边捧着一本书。 白雪推门进去，秘书很识趣的留在门外。 温淮之就像没听见推门声似的，他的目光停留在书本上。淡淡地，略带疲惫地说一句， “饭收了吧。” 白雪瞥向小桌板上的餐盒，里面满满当当的，饭菜纹丝未动。 “为什么不吃饭，还想在晕倒一次吗？”白雪的话语，带着讥讽。，还有几分心疼。 温淮之这才抬起眼皮，看见是白雪，他面无血色的脸上，泛起来一阵阵的笑意。温淮之坐直了一些，放下书本。 “对不起啊，今天是第一次，我就违约了。” 白雪脸色很不好，板着脸，一丝丝的不良情绪全部写在脸上。她似乎没有听见温淮之的道歉声。 “你为什么不吃饭？” 温淮之撇了一眼让她毫无食欲的餐食，脸上带着微笑，“你这是在关心我么？” 调戏？ 这都什么情况了，这家伙还在调戏自己？！ 白雪怒了。 “那你就等着饿死好了。” 白雪的怒气冲冲，温淮之反而笑了，笑得还挺开心的。 白雪被笑得心慌，忍不住，翻看了他一眼。 “你笑什么？” “我笑你生气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温淮之拖着下颌，仿佛在注视一个闹事的小孩子似的，但是眼中的认真，半分不假。 “对不起白雪，我今天真的是违约了。” 温淮之一个病人，竟然和自己道歉。白雪心中发虚，原本还很生气的她，瞬间消了大半，她摆摆手。 “算了吧，你有过去给我盘货的时间，还不如好好吃饭。省得病情加重，还要怪罪到我头上来。” 温淮之往前探了一下身子，坚决否定了白雪的提议。 “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不会食言。等我好了，我立马就去。” 面对如此真诚的男人，白雪再一次的软了。 “那，我有时间，给你做饭。” 温淮之眯起好看的眼睛，一脸得逞的笑容，“好，那就每周二四六，你来我家帮我做饭吧……” 第128章 医院探病 ！ 这是什么情况？白雪陷入了头脑风暴。 她屏气凝神，梳理了一下刚才两个人的对话。明明是温淮之要去前进市场给自己补习的，怎么变成自己去他家做饭了？ 还一个星期三次？ 白雪明白了，一切洞若观火。 不知不觉间，温淮之又给白雪设了一个大套子，给自己找了一个免费保姆。 这个人的诡计之多，计谋之狠，让白雪倒吸一口凉气。可惜了……白雪嘴唇微微一勾，眉眼狡黠地扬了扬。 温淮之，你的心眼子，用错了人。 白雪嘴角一扬有了主意，她扫了一眼桌板上的饭，继续拿这些没动过的饭说事儿。 “这些饭，你为什么一口没动呢？” 温淮之闭上眼睛，额头上的虚汗缓缓渗出，“真是太难吃了，如果能吃到家里做的饭，就好了。你做的饭就还不错，我挺喜欢的。” 温淮之的眼神，若有似无地暗示白雪。 白雪见温淮之已经上钩，她走到窗边，狠狠叹了一口气。 “哎，我也想现在就给你做饭，可惜了，现在这么晚了。不如这样吧，我一会儿去一趟三合园，告诉你姥爷，说你病了，觉得病号饭难以下咽，让你姥爷给你弄一点家里饭？” 白雪的手撑在窗台上，遥望三合园方向。 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了咀嚼声。 “不用麻烦你，” 温淮之的声音短而急促，白雪转身，温淮之竟然托着饭盒，开始吃饭了。屋里饭香四溢。 “你看，这也挺好吃的。” 温淮之笑得很灿烂。 白雪比他笑得还要灿烂，她冷哼了一声，心想，看你还敢不敢套路我！ 温淮之一点点挑着餐盒里的饭，白雪看见温淮之时而皱起的眉头，有些不对劲。她走到他身边，扬手在饭盒上探了探温度。 温热…… 温淮之现在胃溃疡，如果吃得不舒服的话，病情会更加严重的。 “不能吃就算了。” 白雪从温淮之手中夺过饭盒。 “凉了，吃着伤胃。” 温淮之如蒙大赦，他放下筷子，仿佛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我现在一点也不饿，确实吃不下去东西。”温淮之往后靠了靠。 白雪瞥见桌上的病历，“你是胃溃疡？” 温淮之一脸无奈，“只是有胃溃疡的趋势而已。应该是这两天吃饭不规律，胃病严重一些了。” 临走前，白雪告诉温淮之，明天自己会给他送饭的。 离开医院，白雪站在住院部楼下，她仰望着温淮之亮着灯的病房。自己认识温淮之这么久，他吃饭一向很不规律。 为了不和食堂人挤着吃饭，他让自己一次性做一个星期的饭，放在冰箱里冻住，然后解冻。 这样做，吃饭是方便了。可是营养呢？万一要是没热透呢？ 温淮之这个人，表面上看着成熟稳重，但他完全没有生活经验，没熟透的可能性很大。想起前些日子的火灾，温淮之在热饭的时候都能睡着，白雪就是一阵阵心寒。 翌日。 白雪早早去了前进商场营业，十点钟不到，白雪就关了门，回家。 在回家途中，白雪经过菜市场，买了利于消化的鸡肉，还有一些青菜。回家给温淮之熬粥。 白雪把鸡胸肉取下来剁成细蓉，用鸡骨架熬汤。 汤汁煮粥，粥煮得差不多了以后，白雪把鸡蓉放进去迅速搅散，鲜气四溢。临出锅前，白雪把青菜碎加进去，还放了一些胡萝卜茸。 整个汤粥不论是从感官上，还是口味上，平衡感达到了极致。 白雪用一点点盐调味，她用小勺子舀了小半碗，品尝着。这味道和妈妈给自己做的病号餐，几乎一模一样。 白雪拧上保温桶的盖子，赶在十二点前，站在了温淮之的病房门前。 这时，病房里围着好几个人，都穿着长征厂的工作服，看着他们锃亮的皮鞋，白雪大概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李卫民最先看到白雪，他也看见白雪手中的保温桶了。他连忙对围着病床的几个人说， “刘主任，张厂长，齐处长，不如今天汇报工作的事情就到这儿，温厂长要吃午饭了。” 这几位厂里的领导，齐刷刷地看向白雪。 其中，有一个人是认出了白雪，他立马神经紧绷进来，和其他几位面面相觑。用眼神告诉同伴们，这个女人不简单。 温淮之见状，扬手把白雪招呼到身边，他牵了一下白雪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这是我对象，白雪。” 几人互相看着，脸上刀刻斧凿一般地显出两个字，“震惊”。 “哦！” “你好你好。” 几个人尴尬地寒暄着，原本还不怎么想走的几人，一个个脸上冒出细汗，如坐针毡。他们就像商量好似的，开始往外退。 一边退，一边点头哈腰。 “温厂长，那您休息。” “您休息，我们改天再来。” 半分钟不到，大家就像避瘟神似的，纷纷避开白雪。一溜烟地消失了。最后一个消失的，是李卫民。 “白雪同志，那我就先出去了。” 白雪脸色微红，点头。 白雪猛然间起身，站在温淮之身前，白雪给他舀了一碗粥。粥香四溢，温淮之接过粥的时候，眼前一亮。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昨天做梦都想喝粥。” 白雪没应温淮之这句话， “趁热喝吧。” 温淮之喝了一碗，又要了一碗。白雪盛粥时，脸色微变，“咱们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向他们几个人介绍我，对你对我都不好。” 温淮之煞有介事，往病房门前撇了一眼。 “有什么不好的，我看就很好。” 白雪心里很清楚，自己是感激温淮之地。在周家这件事上，如果没有温淮之施加的影响，自己姐姐，爸爸，早就被整得没人样了。 “他们忌讳周厂长。所以，刚才见到我，一个个避之不及。” 温淮之笑了，自己提起保温桶，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粥，“你还挺敏感的。不过，我是故意的。” 白雪震惊了， 温淮之真是没事找事。 “为什么？” 温淮之放下碗，眼中泛着诚挚的光，他的身子往前探了探，声音低沉而浑厚，“你不应该背负无端的骂名。也不应该承受异样的眼光。我也要让周厂长知道，这个长征厂不姓周。” 回前进市场，公交车上，白雪的眼眶子一直是红的。 温淮之这个人，总是在关键时刻让自己感动。 一路上，白雪的脑子乱糟糟的，想起温淮之和自己的过往，他甚至比自己还要在乎自己的名誉，自己的清白…… 可，为什么呢？他是一开始就想和自己处对象吗？ 白雪想不通。 回到前进市场时，已经快两点了。白雪提着保温桶，走向自己的门市部，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自己门市部前的台阶上，他用小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 第129章 让人厌烦的男人 姚新建坐在大太阳下，整个人晒得冒油。他低着头，认真的在地上写写画画。 “姚叔！” 白雪快步上前，打开自己的门市部大门，把姚新建迎了进去。安顿好姚新建，白雪匆忙去买了两瓶冰镇汽水，递给姚新建一瓶。 白雪觉得地都是烫的，姚新建怎么坐在这儿呢，不怕中暑吗？ “姚叔，您真是的，您怎么不找一个阴凉的地方呢，天气这么热，坐在这里太危险了。” 姚新建憨厚的灌了一口汽水。 “我怕你看不见我。” 白雪哭笑不得，拿着扇子胡扇着，给姚新建降温。 “姚叔，您找我什么事啊？” 姚新建拿出昨天白雪拿给他的鞋样，挑出一红五星的图案，并且把另外的画样也都拿了出来。 “我觉得这个图案最好。” 姚新建笔画了一下自己的鞋子，“五角星的图案，可以缝制在鞋子左右两侧各一个，非常新奇。我在市面上从没见过。” 白雪拿过其他的画样，一一问过。 “对了，还有这个两条斜杠的，也还不错。但是，五角星的这个，我觉得更胜一筹。” “这几样，市面上有，我翻过厂里的加工记录，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相似的地方。” 姚新建极具耐心，把相似图标的原图标的都标了出来。让白雪方便对比。 “姚叔……” 白雪想说出感谢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她又觉得所有的感激都太薄了。 “定了？就是这个红五星吧？” 姚新建粗粝的手，在白雪的画样上摩挲，“这个真是不错，我回去给你制作一个鞋样子。把大小和角度矫正好，过两天我做一个鞋样给你。” “好！” 一向伶牙俐齿的白雪，觉得自己言语匮乏极了，一切都在她的莹莹泪水中。 姚新建有些不知所措，他举着汽水瓶， “白雪，你是个好姑娘，更是个能干的姑娘。姚叔在这儿，预祝你成功。” 白雪紧抿下唇，点头。 “谢谢你，姚叔。” 送走姚新建，白雪默默坐回到自己的门市部，她左右观察着自己周围的店铺，又多出一家卖防水布鞋的了。 夫妻俩忙活的热火朝天，正在上货。 加上之前的三家，目之所及的范围内，防水布鞋的竞争日趋白热化。 “该动了。” 白雪给自己加油打劲，她这个人，越有压力，弹得越高。压力越大，她越是兴奋。她对做生意带来的快感，有一种偏执的执拗。 所以竞争不是问题，没有竞争才是问题。 一下午，白雪工作劲头十足。今天的批发商不多，来买鞋子的都是零售。白雪依旧服务热情，不会因为顾客试鞋换鞋的繁琐，有任何怨言。 白雪忙着收钱，侧身传来了令人厌烦的声音。 “这么漂亮，挺会做生意啊。” 每一个字都挺正常，还带着赞美的词语，可是这些字结合在一起，怎么听怎么让人恶心。 白雪扬起好看的眉眼，坦坦荡荡的把鞋子递给顾客，面带微笑， “欢迎您再来。” 白雪收回目光时，撇了一眼说话的人。 说话的是个瘦长脸男人，他正是那家新开门市部的老板。他的妻子，正忙着在店里理货。 男人的目光，在白雪脸上肆无忌惮的扫着。 白雪想吐。 男人穿着长筒袜，套着一双凉鞋，裤子是超短裤，上身搭着翻领t恤，领口上插着蛤蟆镜。他头发比一般男人稍长。看上去十分油腻。 他看向白雪，笑得洋洋自得，肆无忌惮。 她直接冲着男人冷哼一声，转身回到了门市部。她砰的一声扯过一张板凳，坐在桌边喝汽水。一副气定神闲。 男人吃了闭门羹，冷着脸走了。 这种男人，她是见过的，女人冲他笑一下，他会觉得女人喜欢他。女人和他说一句话，他立马就觉得女人想和他滚床单。 脏了眼睛…… 六点左右，前进市场的门市部逐渐关门，呼啦啦扯卷帘门的声音，就是前进市场下班的天然铃声。 白雪坐在门市部前，开始整理鞋子。 “妹儿啊，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白雪抬头，发现一个孕妇笑盈盈的看着自己，这个孕妇，正是那个猥琐男人的老婆。她一脸笑容，看上去亲切自然。 白雪有些惊讶，女人若不是就站在自己跟前，她还真看不出女人怀孕了。女人穿着时兴的长裙，她身姿婀娜，前凸后翘，完全没有孕期的味道。 白雪跟着微微一笑， “马上就走。” “那行，我们先走了。再见啊。” 白雪挥挥手，和女人告别。但是对于她身边的男人，白雪依旧没有半分好脸色。 前进市场里，门市部基本都关门了。 白雪站在鞋架附近，开始清货，这本应该是昨天的工作，由于温淮之住院，白雪只能把这个工作挪到今天。 她上下翻找，不停的记录，半个多小时后，白雪理清了鞋柜上所有的货品。 她坐在桌子边，从抽屉里掏出记账本，开始整理着一个星期的销售情况。临近七点，天色发黑，远远地黑幕正在吞噬深蓝。 白雪仰望了一眼天空，继续整理账本。 整个前进市场安静极了，只有马路边过车时，发出车辆轮胎碾压路面的情况。白雪低头，开始沉浸在计算里。 这个年代，计算机可是稀罕物。她暂时还没有买入的打算。算盘就更不用提了，她完全不会…… 想要算账，只能打草稿。 白雪苦笑，低头继续算账，钢笔擦过纸张发出的沙沙声，让他心中无比宁静。 就在这时，白雪的记账本上洇上一个人影，那人影越来越重，越来越厚，压的她看不清纸上的字了。 白雪猛地抬头，望向身前的人。 竟然是温淮之。 温淮之居高临下，挡着白织灯的灯光，他的脸色被头发挡住，温玉珠看不清他的面容。 白雪只能从他不怎么稳健的步伐里，揣测他现在的身体状况。 “你是逃出来的？” 第130章 逃出来的 白雪试探性地问温淮之这么一句。 逃出来的？ 温淮之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白雪，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聊天呢？” 白雪放下笔，抱着手往后靠去，她上下打量这温淮之，扬起下巴示意温淮之看看自己的衣裳。 “我又不瞎，你这里面的病号服还没脱干净呢，你让我怎么想？” 温淮之瞥了一眼自己衬衣里的衣服，没错……确实是医院的病号服。 他避重就轻，单手插着兜走进门市部，他扫了一眼白雪的货架，“说吧，我现在帮你干什么？” 白雪见状，瞪大了眼睛。 “您可别忙了，我哪敢劳烦您？您在这儿晕倒，我扶都扶不住你。” 白雪劝道，温淮之不以为然，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既然答应了白雪要来帮她盘点，不让他干都不行。 温淮之撸了一下袖子，准备上手，态度十分强硬。 “你不吩咐，我自己随便干了，”温淮之从货架上取下一只鞋，查看尺码。 白雪着急，这可是她一个小时的战绩，他不允许有任何人破坏。 白雪把解放鞋得从温淮之手里抢出来。 “你可拉倒吧，我这刚刚收好的。你要是给我弄坏了，我今天晚上都吃不上饭！”说起吃饭，白雪想起来另外一件事。 她看向温淮之对了，神情严肃了好些。 “你吃了晚饭没？” 温淮之无意间撇了一下自己扁平的小腹，这一幕，被白雪尽收眼底。 白雪只需要瞥他一眼，就知道这家伙又没吃饭。 白雪很生气，她很不喜欢不爱惜自己的人。 “温厂长，你知道胃溃疡最怕什么吗？最怕的就是吃饭不规律。你每一天饥一顿饱一顿的，你还要不要出院了？” 白雪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了话痨。 “胃溃疡你不重视，在拖下去你知道是什么吗？你铁打的身子吗？”白雪柳眉倒竖，着实生气。 温淮之顺势坐在白雪的凳子上，翘起腿，眼中早已经运上来异样的光。 “我早就没事了，昨天，只不过是有点不舒服。机关上就是这样，尤其喜欢小题大做。” 温淮之的解释，白雪半个字也不相信他的。 温淮之见白雪还在生气，她的小脸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愈发的神情凝重。 他只能扯开话题，“你要是不让我替你干活，我今天就坐这不走了，咱们谁也别想吃饭。” 死皮赖脸？ 白雪着实没想到，温厂长看起来高冷，还有些霸道总裁的意味，怎么办起事儿还这么厚脸皮呢？ 在温淮之的坚持下，白雪只好把账本递给了他。 接过白雪的账本，温淮之脸上瞬间有些刮目相看的味道，这上面条条框框罗列的数据，不亚于长征厂的专业会计。 “你还挺专业的。进出流水写得这么清楚，” 白雪同样惊讶地看着温淮之，反问他，“你不是五机部委派下来的科学家吗？你怎么还懂看账本了？” 温淮之呵呵一笑，脸上透着神秘。 “我，就是要让你看不透。” 白雪“且”了一声，心想，看账本有什么了不起的，自己之前最喜欢做生意，看账本的事情手到擒来。 温淮之，无非也就是接触过，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 白雪饿得发慌，她把中午洗干净的保温盒，从柜子里掏出来。 “你在这慢慢算，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过来，” 温淮之只是应了一声，开始低头算账。 白雪提着饭盒，走出了前进市场，她准备去附近找一家餐厅，看看能不能给温淮之弄一些吃的。 白雪的背影印在温淮之的眼睛里，他嘴角浮现出一抹甜甜的笑。 白雪刚拐出去没两步，就发现对面的小巷子里藏着一家餐厅，那是一间非常小的餐馆，看上去还挺干净的。 此时，小餐馆里坐着两桌客人。老板和老板娘闲来无事，围在收银台上嗑瓜子。 白雪走进去，对老板说。 “同志，我能借厨房用一下吗？” 老板和自己的老婆对视一眼，看了一眼白雪手中的餐盒，“姑娘你要吃啥菜？我做给你不就行了吗？ 白雪摇了一摇手中的饭盒，脸上显出无奈的神情。 “我做病号餐。” 老板恍然大悟，把白雪让进厨房。厨房小小的，很暗，但是挺干净的。操作台上码放着新鲜的蔬菜，还有一些猪肉。 “同志，我不用白用你的厨房。我给你使用费，材料费。” 老板连连摆手， “不，同志，你这就太客气了。你看这儿有啥能用，你就说。你随便用，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是啊，” 老板娘凑了进来，“我认得你，你是前进市场的，你随便用。” 白雪心中涌过热浪，老板好心行方便，她也不能占便宜。她又扫了一眼厨房，现有的食材挺丰富的。 有很新鲜的山药，还有肉沫。加上小葱，简直就是完美的养胃粥啊。 “不行！我用你的食材，还得用你的厨房，付钱是必须的。” 在白雪的一再坚持下，他们收了5毛钱的食材费。白雪实在是不好意思，又偷偷在盆下面压了一块钱。 没有过多寒暄，白雪用老板煮的白米饭，迅速地熬成了一锅粥，她把山药剁成蓉，再配上猪肉末，放在锅里简单的一烩。又煮了上10分钟，就成了一款非常美味且养胃的山药肉末粥。 临出锅前，白雪撒上一把葱花，又淋了些许麻油。 凑近鼻尖，白雪嗅了嗅。 “完美！” 老板和老板娘的眼睛都要看直了，这姑娘干活太麻利了，并且做出来的饭喷香四溢，他们从来没见过剩饭还能这么用！ 白雪给老板留了一半，剩下的它盛在饭盒里，快步走向前进市场。 就在接近大门时，白雪放慢了脚步。 她看见温淮之坐在灯下，一手按着胃，一脸痛苦。另一只手却一直在纸上写写画画，速度非常快。 白雪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加快脚步走进大门。 她却没有注意到，此时，她的身后有个黑影一晃而过。 白雪来到温淮之身前，一把夺掉温淮之手中的笔。 温淮之抬头，看见是白雪来了，脸上痛苦的神情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微笑。 白雪放下保温盒，眼中带着怒火。 “你就别干了！到底是怎么来的？你肯定是偷偷从医院跑来的，绝对不可能是忘了换病号服！” 白雪说得生气，还在桌子上敲了敲。完全就像训斥小学生的班主任。 温淮之很配合白雪，他挺得笔直。白雪站在，温淮之坐着，温淮之的眉眼正好在白雪的眉眼附近，两人相隔咫尺。 温淮之的眉眼里像是塞进去了一阵个银河系似的，他眼睛弯弯，眼下特有那么一抹神秘的黑色，也消失不见了。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白雪打开饭盒，一股奇异的鲜香瞬间占据了温淮之的注意力。 白雪的语气却是越发严厉， “我是怕你死在这！我可担负不起这个责任。我生意还要不要做？” 白雪狠狠剜了温淮之一眼，盛好一碗粥，给温淮之递了过去。 温淮之接过粥，他的喉头翻滚了一下，嘴上却在拒绝，“你看看这是什么？看起来乌七八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白雪强忍着，听温淮之继续说。 温淮之拿起勺子挑了挑，没有要吃的意思。 “这个粥真的不如中午那顿。” 闻言，白雪把碗从温淮之手中夺过来，咚的一声撂在桌上，粥花在碗边漾了一下，回到碗内。 “这就是我做的。” “……” 温淮之迅速端起碗，完全不顾及温度。 白雪眉眼一挑，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她嘴角勾起笑意，抽出温淮之刚才算的账本。 一看之下，白雪立马感受到了造物者的恶意。 温淮之没有草稿纸，更没有在账本上打草稿，账本上干干净净，只有一行行清晰的数字。 “你，怎么算的？”白雪紧抿着下唇。 “心算。” 温淮之抽出喝粥的功夫，回答白雪。 看着简洁的账本，白雪喉咙发痒，她狠狠咳了两声，掩饰了一下慌乱的内心。 “那，你原来学过会计？” “不知道算不算学过，我看过一本会计书，自己就会了。”温淮之回答的轻松惬意。 白雪沉默了，这不仅是造物者的恶意，还有世间的参差……自己学习能力已经是很强的了，可是在温淮之面前，她沉默了。 “那你挺强的了，我还得用草稿纸。”白雪勉强服软。 温淮之放下勺子，一脸震惊， “你竟然不会用算盘？！” 竟然…… 不会用算盘就低人一等？ 白雪阴着脸，要不是眼前这位是病号，她一定会把温淮之赶出去，并且把碗扔了。 “不会。” 白雪强压着怒火。 温淮之完全没注意到白雪的情绪，他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粥。 搅和搅和，喝了一口，继续说，“不会算盘没什么的，算盘应该很快就会被淘汰，以后的社会，我个人猜想，应该向着计算机的趋势发展。。” 算你有眼光。 白雪神情缓缓舒展了。 温淮之竟然看的这么远，八十年代初期而已，他竟然已经看到几十年后的社会。他说的一点错没有。 未来，就是计算机的天下。 在不远处，前进市场的铁门外，姚强躲在梧桐树后的阴影里，远远的看见这一幕。 前进市场全部暗下来，只有白雪的门市部里灯火通明。一个熟悉的男人坐在他常坐的那个位置上，用着他常用的笔。 太扎眼了！ 第131章 决裂？ 姚强性子急，不是能忍耐的人。 眼前的这一幕，在他看来就是打情骂俏。 姚强插着兜，晃晃悠悠的走到门市部前，温淮之越过白雪的手臂，一眼就看见了姚强冰冷的脸。 “你朋友来了。” 温淮之提醒白雪，白雪转身看见姚强，眼底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明天不上班吗？” 姚强往前挪了几步，却不再走近。他站在台阶下，目光直接怼在温淮之的脸上，掩不住的嫉妒。 他并没有接白雪的问题，劈头盖脸给白雪难堪。 “难怪你赶我走呢，敢情是我在这儿碍着你谈对象了……” 姚强的冷嘲热讽，让白雪感到莫名其妙。自己什么时候赶他走了？不是他老爸说让他去奔个好前程，他自己也答应了吗？ 白雪忍不住，开始和姚强较真。 “姚强，” 她的“强”字还挂在嘴边，一双大手，毫无预兆地覆盖在白雪肩头，那只手把白雪揽住重重一勾。 顺着惯性，白雪跌进了身边人的怀中。 温淮之…… 白雪僵硬的靠在温淮之结实的臂膀上，淡淡地消毒水味涌进鼻腔。 温淮之神色严肃异常，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你既然知道自己碍事，为什么不赶紧走？” 白雪震惊了，她偏头仰望温淮之。她认识温淮之也有段时间了，这个人虽然不热情，但绝对是不刺头。 今天这是发什么疯…… 白雪有些着急，依着姚强的性格，这件事儿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姚强的性格，被白雪摸得透透的。 姚强在街上混了十年，一向是以拳服人，怎么容得了温淮之对他说这种话？ 就在白雪恍神间，姚强冲上来，一把揪住温淮之的衣襟。 论身高，温淮之比姚强略高。但是姚强一点儿也不示弱，攥着温淮之的领子，扬手就要打。 白雪怕极了！ 温淮之可是一个病号，如果他被姚强打了，不仅温淮之会出危险，姚强更有可能去坐牢！ 白雪薅住姚强的胳膊，厉声呵斥，“姚强！你给我放手！” 白雪急了，姚强更急。 “白雪，你对他可真是好啊！” 姚强红了眼，他顾不得了，他要和眼前这个男人一较高下。 “哎呦……” 突然，姚强就像触电了似的，身子往下一躬，直接弯成了一只大虾米。 “啊……”又是一阵惨叫。 白雪顺着姚强高高举起的手看去，温淮之的一只手，正牢牢按住姚强的手腕子，手腕子和手臂，形成一个略小于90°的夹角，看上去十分恐怖。 “温厂长，放开他吧。” 温淮之非常听话，白雪说放手，他一下子就松开了。姚强吃痛的劲儿一过，顺着下坠的力量，直接跪在地上。 奇耻大辱！ 姚强指着温淮之，开始说狠话，“你给我等着，我叫人过来，打不死你！” 白雪头皮都要炸了，姚强一身混子习性，依旧未改。 白雪怕出事，她拖住姚强的胳膊，把他往大门拖去。 “姚强，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你说！怎么算有意思？我被人揍一顿就是有意思对吗？”姚强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声音开始颤抖。 委屈的泪水，在姚强的眼眶子里游泳，他甩开白雪的手，强忍住想哭的冲动。 姚强盯着白雪，带着仅存的期盼。 “白雪，你铁了心的要跟他，是不是？” 白雪突然意识到，姚强对于自己，竟然是喜欢。之前，白雪总是觉得姚强有些奇怪，齐天娇要给自己介绍对象，他莫名生气，自己和温淮之走得近，他铁青着脸不说话。 原来是这样…… 白雪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沉下眉眼，做出一个决定。 正视姚强时，白雪显得很坦然。 “对，我和他现在就在处对象。” 第132章 工具人 亲耳听见白雪的证实，姚强的心，就像被人用尖刀剜出来，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陷进一团污秽中。 痛！ 前所未有的痛。 他年幼时，母亲被杀，父亲坐牢，那时他也痛，却没有今天白雪给他的更痛。 姚强的眼睛，只是无力地在白雪脸上瞟了一眼，随即转身。 他也不清楚，凝固在脸上的是什么样的神情。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五官逐渐缩紧，向鼻子中央紧缩成一团，狠狠地拧着，被榨干。 自己的脸就像一团抹布，随着被拧干后，有些许液体流出。 这是自从母亲死后，十几年来未曾溜出来的过的液体。他用光溜溜的胳膊狠狠抹了一把，用舌尖抵在胳膊上，轻轻一点。 苦地，涩的，让人厌烦的。 姚强甩开步子，在街上狂奔。 身后，前进市场。 温淮之身子一软，向后倒去。好在白雪眼疾手快，一下子托住了温淮之的后背。 “你还好吗？”白雪急了，眼中满是关切。 温淮之的眼皮，松哒哒地在白雪的脸上抹了过去。 随即，他就想没事儿人似的，坐在凳子上。 “别担心我。” 白雪头疼极了，赶紧给温淮之倒了一杯温水，“你赶紧喝点温水，喝完了我送你去医院。” 一杯温水下肚，温淮之的脸上又多了些许神采，就像没事儿人似的。 白雪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她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了大霉，什么事儿都撞上了。 “你跟我演戏呢？” 白雪没好气地质问温淮之。 温淮之见白雪真的生气了，他也不逗白雪了，“我刚才就是起猛了，加上用劲过猛，脑子一时缺氧。” 想想也是，如果真的很不舒服，他怎么有力气和姚强动手？ 想起姚强，白雪心中泛起悲凉。 因为今天的事情，自己以后和姚强，应该就是形同陌路了吧？白雪心中空唠唠的，她和姚强一起奋斗的日子，走马灯似的在脑中转圈。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白雪安慰自己，释然一些，她希望姚强在以后的日子，都好好的，要一直好好的。 “你不应该，” 白雪一时语塞，如果说先动手，应该是姚强先动手的。只是姚强技不如人，还没挨到温淮之，就被温淮之按在地上了。 “算了，”白雪不愿意再想这件事，“你藏得挺深的啊？你有功夫，之前练过？” “对，我从小跟着赵家栋练过一段时间，赵家栋是军中三界个人搏斗冠军。我呢，个人近身搏斗，没有问题。” 温淮之一脸从容，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半点夸张的意味都没有。 此言一出，白雪真的替姚强抹了一把汗。 从刚才的情形判断，温淮之按住姚强的手腕子，已经相当克制了。如果他再往下按个十几度，姚强的手怕是废了。 姚强是混街道的，主打的就是一个狠。 但是遇上温淮之的技术流，姚强就是送人头的。 白雪瞥了一眼温淮之的腕表，现在已经八点了。路边行人稀少，街上左右的店面都关门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白雪收拾完门市部，直接拉上了卷闸门，她转身看着温淮之，“走，我送你回医院，” 温淮之脸上，还是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你送我去医院？我要真跟你去了，岂不是坐实，我是从医院逃出来的，我不回医院，我要回家。” 白雪无奈，心想，反正也都是一个方向，去哪，都得先回厂里。 “行，我送你回家。” 八点多，公交车上已经没什么人了，白雪和温淮之上车的时候，车上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司机，另外一个就是售票员。 上车后，白雪习惯性地走向最后一排，温淮之跟在白雪身后，直接把白雪挤进了最后一排的最后一个位置。 而他，把白雪牢牢控制在位置里。 车的发动机，轰隆隆的转动，巨大的噪音，伴着夏日夜晚的凉风，充斥着白雪的整个感官。 “刚才，你说的是真的吗？” 一股滚烫的热气，贴着白雪耳周的肌肤，涌进白雪的耳膜。 白雪也不跟温淮之装糊涂，她扬起精致的眉眼， “你可别误会！我只是想，现阶段和姚强的关系单纯一些而已，既然我对他没有这个意思，我就要及时撇清，让他不要往那方面想，而你，就是我的挡箭牌。” 白雪勾着红唇，目光在自己的“工具人”身上做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停留。随后，她望向窗外，似乎在考虑其他的事情。 “你就是在利用我。”温淮之的眼中有些许失望。 白雪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毫不留情反攻其软肋， “你利用我见你姥爷，我怎么就不能利用你？一个人有利用价值，总比一点用没有的强。” 温淮之没有顺着白雪的话再说下去，他另辟蹊径，反推了这个问题。 “白雪？” 他的眉眼之间，隐藏着危险的光。 白雪心头怦怦直跳，生怕下一步就跌进温淮之地陷阱。 “嗯？” 白雪屏气凝神，极其认真地听着温淮之的话。 “你不和我及时撇清这种关系，就是有这个意思，对吗？” 瞬间，天旋地转！ 白雪觉得自己陷入了这个男人的逻辑陷阱里。 太可怕了。 白雪心中慌乱极了。上一世，自己没有搞不定的男人，只是自己沉寂在赚钱的美妙人生里，懒得去和男人周旋。 这一世，可好了，自己竟然被温淮之逗的团团转。 白雪失了方寸。 她心脏在狂跳，她目光看向窗外，极力保持着平静。 温淮之却像掌控一切的智者，他托着下颌，翘起修长的腿，目光深邃地望着白雪目之所及的地方。 此后，两人再也没说话。 半个多小时后，班车稳稳地停在了长征厂的大门前的公交站边。 下车后，白雪迈开步子，往厂大门走去。 温淮之紧跟其后，闲庭信步。 顺着厂区大道，走了半公里。马路右手边，就是厂里的职工医院，白雪停下脚步，指着职工医院灯火通明的急诊室。 “你看，医院开这么亮的灯，就是在等你回去。我送你进去。” 温淮之摇了摇头，他单手插兜，站在白雪身前。 “我真不是逃出医院的，我只是着急去给你盘点，病号服也没换。你放心吧，明天我会把病号服洗干净送回来的。” “谁担心你了？” 白雪脸色泛红，却坚持揪住温淮之的逻辑漏洞。 “好，好。” 白雪的脸色，已经说明一切。 温淮之心中隐隐的得意。 在白雪的坚持下，她把温淮之送回了家。 目送温淮之走进家门，白雪松了一口气，往山下的家属区走去。 今天这些破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呢？ 白雪低垂下眉眼，心里慌乱极了。她没有谈过恋爱，真的要接受温淮之吗？和他恋爱，结婚，早早的被困在婚姻里吗？ 不，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就算在八十年代，她也要活出自主女人的模样。她的初衷不能改变，她要攒钱，要上大学，要读研究生，要实现自己的富婆梦。 她决不能允许自己的节奏被打乱。 山坡上路灯昏暗，山坡下的家属区倒是一片灯光璀璨。白雪扶着半山腰上的凭栏，一步步坚实的往下走去。 突然，林子里的草丛里，钻出一片稀稀疏疏的声音，白雪往林子里一瞥，竟然发现林子里窜出一个人影。 白雪来不及惊呼，她迅速锁定一个石块，抓起来朝着林子里的黑影砸去。 不会是周志军吧？！ 白雪的心，被紧紧揪起。如果是周志军的话，只怕今天自己要遭殃了。 第133章 父亲 白雪抄起石头，就要砸过去，她的手刚扬起来，正要瞄准目标。林子里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温淮之清俊的面庞，从大杨树后显现出来。 他竟然鬼鬼祟祟跟着自己，已经走到山下来了。 “你干什么？吓死人了！” 白雪抑制不住想要发飙的情绪了，她吼了一声。 温淮之，已经站在了白雪跟前，他脸上的神情，分明写着委屈二字，“白雪，我只是怕你有危险，抄小路过来送你。” 两种极端的情绪搅和在一起，白雪哭笑不得。 温淮之的手，下意识在自己的腹部扶了一下，他的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皱。白雪意识到，他的胃还在痛。 白雪气愤的情绪瞬间消散了。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温淮之轻声呢喃。 “好。” 白雪就像一只极其听话的小白兔，跟着温淮之往山下走去。两人并肩走着，仿佛今天所有的试探和猜疑到此为止了。 温淮之遥望着山下万家灯火，提醒白雪。 “周末的事情，你别忘了。我九点钟去你家楼下等你。” 白雪心中有些吃不准， “你的胃不要紧吗？要不，还是好好休息几天，你姥爷那边，我可以帮忙去说。你身体不舒服不能参加宴席，我想他不会生气的。” 温淮之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只是在表面，他依旧不露声色。 “我早就没事了，今天晚上再吃一顿药，明天就不会有事。” 白雪觉得，温淮之才是最执拗的那个人。 “好吧，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白雪还在为他担心，胃溃疡的威力，实在不小。自己母亲当年沉醉于工作，也得过胃溃疡这种病，备受折磨。 但是，这种话题太过于沉重，白雪觉得和他聊点其他的话题。 “周末的时候，我穿什么衣服合适？” 温淮之眼波泛起，面带羞涩地注视白雪， “你穿什么都好看，简单大方就可以了。” 温淮之这句话，让白雪想起周志国。当初，周志国让自己去参加婚礼，逼着自己浓妆艳抹，压死群芳。 不就活脱脱一个变态么？ 呸呸！ 白雪很快打散了自己的想法，揉吧揉吧扔了出去，周志国怎么配和温淮之相比呢？ 姚强飞奔回家，看着冷冰冰的狗窝，他待不下去。 他想到了姚新建。 唯一和自己有联系，又和白雪有联系的，只有姚新建了。 姚强登上自行车，一溜烟地钻进国棉厂的宿舍区。他站在姚新建的宿舍前，盯着门缝，屋里传出微光，姚新建还没睡觉。 “咚咚！” 姚强敲门，带着怒意。 “谁啊？” 门缝里，挤出姚新建疲惫嘶哑的声音。 “我。” 姚强带着怒意，他恨不得姚新建跪在他面前，把他迎接进去。可事实，也差不多了，姚新建激动地打开房门，就像迎接皇帝似的。 “姚强，小强，你咋来了？” 姚强没好气地额翻了他一眼， “咋，不欢迎啊。” 姚新建一脸惶恐，放下手中正在缝制的鞋样，转身去桌上给姚强倒水喝。 姚强拎起鞋样，不屑地瞥了一眼鞋面上，刚刚缝制一半的红五星图案。他不记得厂里有生产这种鞋。 “这啥啊？” 姚新建弓着身子，把水递到姚强手边。 “白雪，这是我给白雪做的鞋样。这丫头真的是了不起啊，能闯，能吃苦。” 一提白雪，姚强顿时火冒三丈。 他抄起鞋子，揪住上面的红五星，狠狠一扯，直接把整个鞋面扯废了。 “撕！” 鞋面上的白色帆布，跟随红五星一起被扯了下来。吊在半空中，晃晃荡荡的。 姚强把鞋扔在地上，和姚新建撒气。 “你不用巴结别人了！人家压根看不上你！热脸贴冷屁股，不嫌丢人啊？” 他每一句话都是说给姚新建的，又像每一句都是说给自己的。 儿子虽然对自己爱答不理，但是和自己发疯，他还是很少见到。姚新建意识到，姚强和白雪出了问题。 “你，怎么了？” 姚新建把撕碎的鞋子收在一边，不让姚强看着心烦。 姚强忍了忍，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毕竟惹自己的是白雪，不是姚新建这个王八蛋。 但是为了面子，他也不和姚新建说原因。 姚强不说，但是姚新建不能装不知道。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白雪。 姚新建皱了皱眉， “为了白雪吧？” 姚强对姚新建的问题，打心底是带着期盼的，姚新建一说出白雪两个字，姚强瞬间软了。 “总之，你以后不要见白雪了。” 果然。 姚新建把布鞋重新掏出来，开始继续说手中的话。现在鞋面已经被扯烂了，得换上白线，先修补鞋面再说吧。 “我说了！你不要再见白雪了！” 姚强厉声呵斥，声音在整个筒子楼里回荡。隔壁窸窸窣窣的唠叨声，钻进姚新建的耳朵。 他拉下眼睛，眼神泛着纠结的爱意。 姚强，一个原本幸福快乐的孩子，因为自己犯罪入狱，失去了本来应该拥有的童年，失去了母亲。 他没人教，没人管，自己在街上流浪长大。 他的一切乖戾，都是自己造成的。想到姚强这些年在外的日子，他心如刀绞。 但，姚强始终要面对社会，这样的性格是不行的。 姚新建狠了狠心，他要让姚强知道，他不是天下第一唯我独尊的，他还有一个老子。他也不是野孩子，他还有一个父亲。 “姚强，你真的错了。” 唯唯诺诺的姚新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站在他面前，一个神情严肃，不容置喙的男人。 第134章 太有面子了 姚强一愣，心中怒火升腾。 “你知道个屁！” 他身子躬成虾米，眼睛瞪得滚圆，口无遮拦起来。 姚新建，他从来没把他当做父亲看待。这个男人，只是一个让他抬不起头的人，是他悲惨人生的罪魁祸首。 对于姚强的辱骂，姚新建一点也不意外，短暂的心痛过后，他的神情就很坦然了。 姚新建不怪姚强，这是自己应得的。别说他骂自己一个屁，就算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姚新建也会挺着忍受。 可，姚新建还是黑起脸来。 “你恨我，我没话说。可是你不能这么说白雪！” 瞬间，姚强呆住了。 他的身体逐渐平静，直到他站直了身子，脸色涨红。 “姚强，白雪把你从泥潭里拖出来！她是你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如果没有白雪，说不准你现在已经蹲监狱了。” 姚新建的眼睛洇出水花，“别像我，这辈子就毁了。” 一语点破，姚强身子软了。 他仿佛踩在棉花上，晃悠悠的，没有支撑。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大手搭了过来，把姚强扶在凳子上。 姚强坐在凳子上，换了好久，才定下心神。 他仰望着姚新建，眼中盈满了绝望的泪水，“白雪她谈对象了。我心里憋屈！她和长征厂的副厂长谈对象了。” 猜到了…… 姚新建心中松了一口气，可短暂的轻松过后，一股极大的悲伤萦绕在姚新建的心头。 能和白雪谈对象的，应该是年纪差不多大。这么年轻，就能坐上长征厂副厂长的位置，应该是背景深厚，学历极高的人。 至少，人家没有一个杀人犯父亲。 姚新建的手，颤颤巍巍搭在姚强头上。 当他切实感受到，自己的一念之差影响到姚强一辈子的时候，一只名为无力感的大手，狠狠扼住姚新建的脖颈，让他快要窒息了。 “姚强，你要变得更强，才有资格去竞争。而不是瞎闹。” 这句话，姚强听进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姚强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他打扮得十分精神，穿着白衬衣蓝色裤子，脚上的皮鞋擦得蹭亮。 他端着一个小本本，恭恭敬敬地请教王科长，自己到哪才能推销出去鞋子。 王科长知道姚强的底细，既然是高厂长带过来的人，他也乐得教授。 “姚强，北城供销社的货要出完了，你可以去那里试试。这个供销社下辖好几个乡镇，能做成这笔业务，也算是给咱们科立功了。” 姚强喜上眉梢，坐在去北城的公交车上，整个人斗志昂扬。 周日。 温淮之穿着白衬衣，西裤笔挺，他把自己车停在白雪家楼下的报刊亭附近，他双手插兜，一脸平静地盯着玻璃窗里的报纸。 白雪提前五分钟下楼。 站在温淮之面前，白雪吃了一惊，她竟然和温淮之穿的一模一样，同样的白衬衣，同样的西裤。 唯独差异化就是鞋。 温淮之穿着黑色的皮鞋，白雪穿的是回力鞋。回力鞋配上西裤，综合掉了西裤刻板印象，显得青春洋溢，简单大方。 邻居们成群，围坐在一起看他俩。 “这男的是谁啊？老白家姑娘又找对象了？” “我倒是见过他俩几次，这男的是我们长征厂的吗？……” “……” 议论声直冲四楼，白大海靠在阳台栏杆上，心潮澎湃。其实，邻居们的直线距离，离白大海很远。但，看邻居们的猎奇神情，白大海能猜出来他们的心思。 想知道是吧？我老告诉你们。 “温厂长！” 白大海冲着楼下温淮之招手，温淮之仰头看了一眼白大海，冲他微微颔首示意。 “白叔。” 一声白叔…… 白大海的心就像过电，还是高压电，他更加来劲。望着楼下快炸锅的邻居们，他凭生出一股披靡天下的气势。 “温厂长！上来喝点水啊？” 白雪眯起眼睛，白大海的目的也太明显了。 这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她闺女和温淮之在处对象啊！ 不行…… 白雪狠了狠眼睛，扬起脸，“爸，我们还有正事！先走了。” 冷冷的一句话过后，白雪提着包离开这个是非地。 “有啥正事啊……不就是谈对象嚒。” 白大海的声音，顺风能飘十里地。 这句话，就像一滴水滴进了温度极高的油锅里，砰的一声炸开了花。 “我就说那男的怎么那么眼熟！这么有派头……原来是温厂长，前些天他去分厂检查工作，我还远远地瞧见过！” “那你刚才咋不说？” “人太多！我没挤进去！” “天啊，老白家的姑娘，竟然和温厂长谈对象了……老白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不！是祖坟喷火了。” 白大海站在楼上，翘着腿欣赏楼下的人震惊的神情。他心底简直要爆炸了，白雪跟温厂长谈对象，简直比和周志国有面子多了！ 周志国？ 白大海想起这个人，狠狠地呸了一口唾沫。 “呸！” 就你，也想和我姑娘谈对象？等着把牢底坐穿吧！还是温淮之好，对自己很和善，一点厂家架子都没有。 完美！ 白大海摇头晃脑。 “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 白大海兴奋至极，转回客厅张开双臂，挺直腰背来了一段沙家浜。 白雪跨坐在温淮之的车后，两人就这么一路出了长征厂。 温淮之意识到，这一路，他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笑声。 “白雪，你就不能横着坐？” 白雪两只脚踩在自行车边缘，对于温淮之的建议，她充耳不闻。 “咋了？” “这是小孩的坐姿。”温淮之不禁笑了。 白雪怕他听不见，大声说，“你知道小孩为什么这样做吗？” “好玩？” 温淮之只能想到这个原因。翘起腿，还能在地上蹬来蹬去的，应该很有意思。 “错！因为安全。” 温淮之恍然大悟，难怪上次去三合园时，白雪坐在后面东倒西歪还扶着自己的腰，敢情是安全。 温淮之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腰。 就在这时，前方很自觉地出现一个小坎儿，温淮之眉眼一弯，迎着坎过去。 “通通！” 两声，白雪坐在后座上崴了两下，瞬间抱住温淮之的腰，温淮之背后一片暖意。 “好险！”坐稳后，白雪嘟囔了一句，“你看看，如果刚才我横着坐，我俩就得一起翻下去。” 温淮之的脸上露出得逞的神色。 “嗯！你随意吧。” 前方的人越来越多，温淮之的车速也逐渐慢了下来。 白雪在周围扫了一圈，这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热闹程度堪比火车站。 一个陌生的环境。 白雪穿过来几个月了，她从没来过这里，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这是哪啊？” 白雪扯了一下温淮之的衬衣。 温淮之十分注意前方的行人， “汽车站。” 难怪…… 就在白雪四下胡乱看时，一个小孩尖厉的哭声，吸引了白雪的注意力。 “爹地……” 第135章 人贩子 顺着孩子的哭声，白雪很快锁定了孩子的方位。 汽车站进站口附近，一个穿着碎花衬衣的老年女人，拽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子，拼命把他往汽车站里扯。 “爹地！救我！” 孩子哭得撕心裂肺，鼻涕泡鼓出来了。他眼中充满了惊恐，在地上被女人拖行，怎么也不肯跟女人走。 “停车。” 白雪拍了一下温淮之的后背。 她还不等温淮之停稳车，白雪已经从车架上跳了下来。她大长腿一迈，几秒钟后，就站在了男孩身边。 白雪打量着男孩的衣服。 男孩穿着小短裤，米白色的衬衣，黑漆漆的皮鞋里，是高筒白色袜子。他带着背带，装扮得非常洋气。 再看这个拽孩子的女人，她衣着很普通，甚至算得上拮据，脚上的布鞋在鞋尖处，已经磨烂了。 温淮之停好自行车，走到白雪身边。 “出什么事了？” 白雪努了努嘴，靠在温淮之身边，低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这女人，和这孩子，不是一家人。” 人贩子！ 温淮之的眉眼，急速冷静下来。 他的神情就像温暖的季风，在瞬间遭遇了西伯利亚寒潮。凝固在脸上，泛出冰冷至极的寒光。 此时，孩子巨大的嚎叫声，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人们纷纷围了上来看热闹。 女人被看得有些心慌，她一把横抱起男孩，脸上的情绪拥挤在一处，慌张，害怕，愤怒…… 当所有的情绪聚集在一起时，脸周的血管拥挤起来，红得就像不怎么新鲜的猪肝。 “你和这孩子什么关系？” 只有白雪站了出来。 女人一见是个小丫头片子，没当回事，言语中还有几分威胁的意味，“别碍事，这是我孙子，我带我孙子坐汽车，回老家！” 男孩像白雪投过求救的目光。 “爹地！” 他还在呼唤着自己的父亲。 白雪冷笑一声，眼中的光芒，似乎已经看破一切，“你老家是哪的啊？” 女人眼睛一转，眉毛倒竖，原本还有些和善的脸，变得狰狞。 “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别管闲事！” 这个女人带着浓厚的隔壁省份的口音，和男孩的口音相去甚远。 男孩见白雪有意救他，拼命扑向白雪，开始说带着港城口音的普通话，“姐姐！姐姐，我木想走啊……” 此刻，白雪已经完全确定，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人贩子。 “这是你家孩子吗？” 女人的神情相当镇定，完全没有刚才呵斥白雪的意思，还显得很委屈。 “看你这丫头说的。这就是我孙子！我儿子有事儿在外地上班，让我把孩子接回老家。” 此时，围观群众看出一些端倪， 有个戴眼镜的大姐走上前，问女人，“他既然是你孙子，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 女人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显得十分无奈。 “我孙子在南边长大的，打出生就没见过我这个奶奶。你们养过孩子吗？这是孩子认生。” 戴眼镜的女人有些尴尬，开始劝白雪。 “小姑娘，你没生过孩子，有的孩子确实是认生。” 戴眼镜的女人退回到人群里。 白雪拧眉，等待事件进一步的发酵。 她只抱着一个观点，孩子这么闹，绝不可能是这孩子认生。 见围观群众软了，女人十分得意，顺带口地编起瞎话，她说得绘声绘色。 “你们是不知道带孩子多难啊，这孩子刚才和我去商场，闹着要什么小汽车。我一个农村老太太，哪来的钱啊？” 女人还不忘给孩子身上泼脏水。 “唉，都是被他爸妈惯坏的。” 白雪又看向孩子，孩子哭得要昏厥过去了，在女人怀中反复弹跳，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小小的眼睛里全是对未知的惊恐。 “你既然是这孩子的奶奶，你说孩子的父母叫什么？” 白雪故意抛出一个愚蠢的问题。 白雪深知，不论这女人说什么，这孩子都会反驳，如果只是单纯的人贩子，她很少有机会知道孩子父母是谁。 女人淡淡一笑，十分从容。 “唉，你这个丫头，还较真呢。好吧，我就告诉你，自证清白。”女人趁人不备，狠狠掐了一把孩子，孩子又是一阵哇哇大哭。 “他爸叫徐大强。妈妈叫李翠花，都是我们村里的。” 孩子看准时机，抓住女人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你说谎！我没有妈妈，我妈早就死了，我爸爸姓秦！” 孩子的这一句话，全场大惊。 因为不可能有任何一个孩子，会诅咒自己的母亲。 啪的一声，在毫无预兆的的情形下，女人抬手扇了孩子一个大嘴巴，孩子被他打蒙了，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女人热泪盈眶，捂住嘴，痛斥孩子。 “你这个小兔崽子！你妈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什么都给你最好的。你竟然咒她死？” 女人掩面痛哭起来，马上演变成捶胸顿足。 “小浑蛋啊！我们一家子白养活你了。” 路人议论纷纷， “这孩子，是忘了本啊！” “该打，该打……” “小孩子不打，长大了还得了吗？” 老太太见时机已到，要赶紧离开。她一把揪起地上的孩子，往车站里拖，这时，孩子已经被打蒙了，完全没有抵抗。 白雪伸开双臂，拦住了女人的去路。 “放开他！” 白雪声音里带着威严，“我再说一遍，你放开他！” 女人计上心来，开始发动群众攻击白雪，她索性放下孩子哭了出来。 “没天理了啊！一个小丫头，竟然当街想抢我孙子，上哪说理去啊！” 见路人还在疑惑，她索性困住孩子坐在地上撒泼起来。她疯狂地瞪著水泥地，鞋子都掉了。 白雪拦在前面，没有要放人走的意思。 “你这个老刁婆子，你自己是个人贩子，还想倒打一耙？这孩子身上的衣服，是你媳妇能节衣缩食买得起的吗？” 原来，孩子在挣扎中，衣服散乱开来，白雪看清孩子脖子后的商标。这件衣服，是世界最著名的b牌的儿童款。 “说看！多少钱啊？”有位大姐不懂就问。 “对啊！” 在群众的疑问声中，白雪说出了衣服的价钱，按照上一世的价格，白雪简单估算了现在的标价。 “这件衬衣，至少三千块。” “啊？！” 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女人的手，明显的颤抖了一下。她盯着孩子的衣服，满眼都是贪婪。这孩子卖出去有没有三千块还不一定呢？ 这衣服就要三千块？！ 女人横下一条心，衣服孩子，统统都是她的！ “你胡说！”女人强忍住痛，扯下男孩的衣服，“一件衣服值这么多钱” 白雪从容的鄙视她。 “你没见过，不等于他不存在。” 女人见时间差不多了，不能再和白雪浪费时间。他扯住孩子的手，疯狂的把他往车站里拖。 白雪也不客气，上前扯住女人的头发，狠狠往后一扥。 “你不能走！” 女人趁白雪抢孩子的空挡，转身，抬脚就要踹白雪。下一秒，女人毫无预兆地飞了出去。 “啊！” 一声惨叫后，女人用身体画了一个下坠的弧线。 哐当一声落地后，白雪看见了温淮之冷峻的脸。 温淮之挑了一下眉， “报警吧。” 第136章 迟到 报警。 这两个字就像惊雷，轰的一声把女人雷蒙了。 女人倒在地上，抱着肚子哎呦哎呦地装死，干脆不起来了， “报警啊，你把我打伤了，报警！”女人连声哀嚎，博取路人同情。 白雪走上前，抱着手臂，冷脸盯着女人的戏份。 她演得很生动，可惜，生理反应不够。哀嚎了半天，脸色没变，还是蜡黄蜡黄的。 白雪当众拆女人的西洋镜。 “当然要报警啊，我看是见义勇为的人坐牢，还是人贩子坐牢！” 女人脸上慌乱了一下，她起身冲向孩子，紧紧薅住孩子的手，又开始把他往车站里拖。 “快走，赶紧跟奶奶走！” 群众里有人火眼金睛，指着女人大叫起来， “你看！她怕了！准备逃跑了。” 女人原本揪着孩子的手，此时也松了一些，她见有人瞧出她慌张，顿时强硬起来。她指着围观群众，大骂起来， “你们放屁！谁怕了？报警啊，我还要报警呢，你们合伙抢我孙子。” 这句话一出口，女人彻底把自己和人民群众搞成了对立面。 温淮之上前，有了刚才那一脚，女人看见温淮之全身开始打摆子，嘴里依旧不客气。 “干什么？你要抢孩子！” “对。” 温淮之话不多，一个简简单单的字，就把对方镇住了。 还没等温淮之动手，女人就松开了孩子的手，紧张防备，害怕自己第二次被踹飞。孩子愣在原地，他仰望着温淮之冷峻的脸庞，有些不知所措。 让白雪震惊的一幕发生了，温淮之缓缓蹲下，和孩子保持平视。 “来，我们去找警察。” 孩子伸出双臂，冲到温淮之怀中，把小脑袋埋进了温淮之宽阔的胸膛之中。白雪也蹲在孩子身边，孩子眼中冰消雪融，冲着白雪露出世界上最好看的小笑容。 “多谢姐姐。” 温淮之的脸上，显出了罕见的温和。 围观群众彻底看明白了，大家三下五除二地把女人控制住，女人杀猪一般的嚎叫起来。 “救命啊，杀人啦！” 车站管理人员姗姗来迟，问清楚情况后，他们直接叫来了警察。 派出所，白雪和温淮之陪着孩子录笔录。孩子太小，并不知道自己家在哪，也说不出家里的联系方式。 温淮之抬腕看表，时针已经划过十一点大关了。 白雪凑到他身边，脸色微红， “对不起啊，今天耽误你的事情了。咱们现在走吧？应该还来得及。” 温淮之一脸轻松，反过来安慰白雪。 “我也不喜欢那种场合，有事耽误了，正好。” 给两人做笔录的警察，扫了一眼他们。 “你们还有事吧？不然你们先走好了。孩子的事情不用担心，家属肯定会报警，我们会把他平安送回去的。” 听见白雪要走，孩子拉着白雪的手，不肯放。 他的南方口音很重，带着哭腔， “姐姐！不走啊，你别走……” 白雪蹲在地上，她一向见不得孩子哭，孩子哭，她也跟着流泪。 “你叫什么名字？” 白雪掏出手绢，帮孩子擦眼泪，孩子的眼睛就像一汪泉水，不住地往外涌出最清澈的液体。 温淮之掏出手绢，让白雪也擦擦。 “小明，我学名是秦家明。”孩子回答。 白雪把手绢塞到孩子手中，狠了狠心。 “我记住了，小明。姐姐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走。因为这是几个星期前，和一位老人约定的事情。我不能不守信用，对吗？” 这位叫秦家明的孩子点头，他很懂事，也竭力证明自己很懂事。 可，他漆黑的小眼睛中，依旧带着惊恐。 白雪抚摸着孩子的头，给他讲道理。 “这里是警察局，你在这儿是最安全的。你先留在这儿等你爸爸过来，我和这位叔叔要去履行诺言了。” 白雪伸出二指，对孩子起誓。 “我们最多两个小时以后就会回来，到时候，你如果没被爸爸接走，我们就又见面了。” 孩子强忍眼泪，点了点头。 白雪和孩子拉了一个勾后，转身叫温淮之走，可是温淮之的眼睛，却一直落在秦家明的身上。 “没事的。我们一会儿再回来。” 白雪扯了一下温淮之的手，把他带出了派出所。坐在温淮之的车后，两个人都沉默了。白雪猜不出温淮之心中想什么，她只是觉得温淮之有些…… 反常。 站在柳家的小楼前，屋外似乎已经热闹过了。 红色的鞭炮外衣堆了一地，踩在上面，就像踩在软哄哄的棉花上。屋里人声鼎沸，说笑声此起彼伏。 透过窗户，温淮之看见了温景如，姥爷神情有些尴尬，还不耐烦地盯着手表看。 “你是对的。” 说完，温淮之牵起白雪的手，扣响柳家的大门。 来开门的，是柳司令的警卫员。 “温同志，你终于来了，温司令一直在等你呢。” 警卫员十分热情，把温淮之和白雪让进小院子里。 走进客厅，白雪一眼就看见坐在正中间桌子上的温景如，她热情地冲着温景如招招手。 温景如见温淮之和白雪是牵手走进来的，大喜。 他得意地起身，清了清嗓子。 全场一片安静。 “同志们。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外孙子，温淮之。现在工作调动到长征厂了。他身边的这位，就是他对象，叫白雪。” 白雪和温淮之非常有默契，他们紧紧牵着手，和看向他们的宾客们一一致谢。 “郎才女貌？不对。这简直就是金童玉女！” “太般配了！” 赞美声此起彼伏。 白雪被温淮之牵住的手，此时动了动，她觉得温淮之手上的汗都要把她淹没了。 就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目光，透过在座人群，射向白雪和温淮之。 白雪顺着目光来源看去，那目光属于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他瞬间收起自己阴冷的目光。 看向白雪时，眼中满是热情。 男人从厨房走了出来， 白雪看向温淮之，此时的温淮之也看见了男人，但温淮之的脸上已经蕴上一层厌恶的神色，就像看见垃圾桶。 “淮之，好久不见。” 男人准备上前和温淮之拥抱，而温淮之递出了自己的手，简单而清冷的一句祝贺语，显得很敷衍。 “恭喜。” 第137章 虎头奔 男人有些尴尬，他和温淮之浅浅一握，目光再次飘到白雪身上。 “这位？” “我是他对象。” 白雪立马变成小白兔，依偎在温淮之身边，单纯无公害。 “哦！” 男人意味深长，音调也拖得很长。 经温淮之介绍，白雪得知男人叫柳崇山，是柳司令的孙子。也是今天宴会主角的爸爸。 白雪一脸好奇，对新生命的好奇。 “走，咱们进去看看孩子吧？” 柳崇山也十分开心，“稍等，我进去看看，我媳妇喂奶喂得怎么样了。” 白雪望着他的背影，把温淮之拉到一边，带着八卦神情。 “你俩有过节？” 温淮之从容的挑挑眉，不顾一屑。 “老黄历了。” 白雪心中有数了。 几分钟后，白雪和温淮之跟着柳崇山一起，来到了孩子睡觉的房间。乍一看摇篮里的孩子，白雪强行憋着笑，她紧紧攥着温淮之的手，下死手捏住。 小婴儿鼻孔朝天，眼睛大而无神，脸盘圆得就像圆规画的一样。 白雪觉得自己市面太窄，没见过这么难看的孩子。 白雪扫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孩子妈，孩子妈长相精致，有着十几年后的主流审美脸型，尖下颌，大眼睛。 反观这位柳崇山，脸上的各项缺点，就像粘贴复制一样，烙刻在孩子脸上。 太伤感了。 白雪开始装傻。 “呀，这孩子长得不像妈妈呀。”她扑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向柳崇山，“长得好像你啊！” “哈！” 温淮之的笑声，毫无防备的从胸腔挤出来。温淮之一向沉稳有度，今天真的没憋住。 产妇幽怨的盯着白雪，白雪一脸惊慌，捂着嘴惊恐的看向温淮之，她的眼中，盈满了不安的眼泪。 “淮之，人家是不是说错话了？” 温淮之轻咳两声，他这个人从不说假话。 “咱们出去吧，该开席了。” 白雪轻声忏悔， “孩子，对不住了……” 身后，传来两人低声争吵的声音。 坐在温景如身边，白雪和温景如道歉，她压低声音，把刚才在车站前发生的事情，简单说给了温景如。 此时，温景如看向白雪的神情里，全是光。 “小雪，你今天就算是不来，姥爷也为你们高兴。” 白雪扬起狡黠的眼睛， “真的？你是不是在心里，已经确定我是骗子了？” 温景如呛咳两声，一眼严肃， “不能够！你怎么可能是骗子呢？” 他们身边，赵家栋憋着笑，假装咳嗽掩饰过去了。趁着温景如和白雪说话的功夫，赵家栋扯了一下温淮之。 把刚才惊心动魄的那一幕告诉了他。 “你们还好来了，就在刚才，温司令已经问我有没有带枪了！”赵家栋摸了一把鬓角上的汗珠， “他刚才气坏了。” “？！” 温淮之看向白雪，手指间涩涩的，他庆幸自己多亏听了白雪的话。 几个人正在说话，柳家的大门前，出现一位警察。看见警察的出现，柳家顿时安静了，柳司令站起来，一旁的温景如，也微微皱起眉头。 白雪一看，正是刚才在派出所里做笔录的那位。 警察也看见白雪，激动的走了过来。 还没等他俩说话，柳司令的孙子柳崇山也站了出来，他脸上带着看笑话的意思，嘴上却很关切。 “出了什么事啊？天大的事情，也请让他们把饭吃了。” 警察站在原地，和柳崇山解释。 “是这样的，这两位同志见义勇为，把一个孩子从人贩子手里解救出来，现在家属一定要当面感谢这两位同志。” 白雪带着戏谑的笑意，往柳崇山脸上看去。 这家伙的怒火，正顺着牙关咯咯作响，奔涌而出。 白雪拉着温淮之的手在，在众目睽睽下，走出了柳家的小院。来参加宴会的人纷纷放下筷子，或趴在窗台上看，或挤在大门前看。 此时，屋里只有三个人，还稳如泰山的坐在桌前。柳司令，温景如和赵家栋。 铁门外，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这是八十年代极其罕见的奔驰，也叫虎头奔。 拥有这种车的人，非富即贵。哪怕贵如柳司令的宾客，也鲜少有人见过这辆车。 就在大家议论这是什么车时，车上迈步走下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男人带着金丝边眼镜，却遮不住他英俊了脸。 紧跟着他下车的，就是刚才那位小男孩，秦家明。 秦家明跳下车，一见白雪瞬间哭了出来，撇开男人的手，拥进了白雪怀中。 “姐姐，你不来找我，我就来找你了！” 男人扶了一下眼镜，蹲在地上，把孩子搂在怀中， “别哭，” 男人的口音，也是粤语。 他仰望着白雪，脸上写满了感激。他往白雪身后看了一眼，屋里的人头攒动，应该是在摆宴席。 男人脸上写满了歉疚。 “不好意思啊，耽误白小姐的事情了。” 秦家明拉住男人的手，指向白雪身边的温淮之，“爹地，还有这个叔叔，是他打走了坏人。” 男人起身，双手握住温淮之的手，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情。 “两位，今天孩子的事情，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感谢好了。请告诉我你们的姓名，我上门重谢。” 此时，白雪身后发出了稀稀疏疏的议论声。 “这男的看上去很眼熟啊。” “对，是谁呢？” 就在人群中，白雪又感受到那股不和谐的目光，冷冷地，如芒在背。 这个目光的主人，依旧是柳崇山。 他现在恨得牙痒痒，明明是自己儿子的满月酒，风头全部给温淮之和他对象抢走了，没天理了！ 就在这时，赴宴的宾客里，有人认出了男人。带着兴奋的语调。 “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他是港城的名流，秦淮安！” “你咋知道？” “报纸上，我当时就觉得，这男人长得就像港片里的大明星似的，你看，是不是很像那个谁？” 这话，不仅柳崇山和屋里的人听见了，白雪也听见了。 “我是秦淮安，港城人。” 男人开始自我介绍，“我带着孩子出来工作，没想到孩子交给保姆后，保姆太不尽忠职守了，孩子被人抱走了才知道。” 男人脸上出现狠厉的颜色。 白雪出言安慰， “没事，这不是找回来了吗？也算是有了教训。” 男人眉眼低沉， “人，我已经开了。” 眼前这位派头十足的男人，正是港城首富，秦家的长子嫡孙秦淮安。而他身边这个小孩，就是秦家三代单传的金疙瘩，秦家明。 第138章 突发情况 白雪很理解秦策的心情，如果是自己的孩子被人弄丢了，自己也一定不会再信任这个人。 “白小姐，还有温先生。请您二位把地址告诉我，我一定上门重谢！” 秦策的言语恳切，但白雪和温淮之都觉得很麻烦。 温淮之直接拒绝了。 “这件事和我没多大关系。是白雪发现你家孩子被人拐了，也是她把孩子救出来的。你应该谢谢她。” 白雪刚要解释，这件事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办到的时候，一双软绵绵的小手，就攀上了白雪的腿上。 秦家明抱着白雪的腿，仰头，眼巴巴地哀求白雪。 “姐姐，你告诉我知啊！我爹的就要返港城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临走前我想去你家找你玩！” 盯着黑漆漆的小眼睛，白雪的心化了。 她掏出包里的纸和笔，把自己的地址写好，叠成一个小方块，塞进了小家伙几千块的衬衣里。 “好了，这就是地址。” 孩子很满意地掏出地址，交给自己的父亲。 “爹地啊，我赢过你啊！”秦家明语气相当兴奋。 小楼前，大家都感叹孩子的聪明伶俐，也同时鄙视人贩子的作恶多端。 秦策收好纸条，脸上带有歉意。 “白小姐，温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下个星期返港，所以时间比较紧。明天晚上好吗？明天晚上我去白小姐家拜访？” 他扶了一下眼镜，等待白雪的首肯。 “好。” 白雪以为答应了，男人就会赶紧走。 没想到男人搂过孩子，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说起了孩子的事情。 “二位，我真是太激动了，话有点多了。” 白雪建议。 “孩子找到了，你安心就是。你也可以把孩子留在家里呀，不必要带出来，这么小的孩子又这么好看，确实挺危险的。” “没办法……”秦策脸上泛起苦涩。 这毕竟是柳家的宴席，被自己中断了。 白雪硬着头皮，继续听秦策说。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我也是没办法，孩子母亲因为生他，难产走了。我家里的老人也都相继故去。其实，我们没有家，我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家。” 一句话，把白雪的神思撞回到上一世。 她眼睛仿佛被一层雾蒙住，透过蒙蒙雾气，白雪看见妈妈站在家门口。这是搬家的日子，小白雪哭闹不肯走。 妈妈蹲下来，搂住她的小肩膀。 “妈妈走到哪，哪里就是你的家。” 秦策的声音，再次在白雪的耳边响起。 “所以，我是发自内心地想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死后都不知道怎么向我太太解释。” 孩子抱着自己的父亲，头靠在父亲的腿上轻轻蹭着，亮晶晶的眼睛变成雾蒙蒙的了。 孩子哀怨的神情，就像一把利剑，直戳进了温淮之的心中。霎时间，温淮之原本还带着温柔的眼神，变得冷峻起来。 周围的温度，骤降了好几度。 当白雪意识到温淮之不对劲的时候，温淮之的脸上已经冷汗涔涔。 “我不舒服，先回家了。” 在秦策惊讶的目光下，温淮之走向自己的自行车，推上就走。 秦策看向白雪，一脸不知所措， “我讲错话了？” 白雪也不知道。温淮之一向沉稳大气，情绪非常稳定，今天是怎么了？ 白雪有些不好的预感，仿佛，她又看见前些日子里，雨夜中的温淮之。 她顾不得多想，冲着屋里喊了一声，“姥爷，我去追他，你一会儿自己回家了。” 来不及和秦策解释，白雪蹭了一把秦家明圆滚滚的脑袋。 “姐姐走了。” 撂下这句话，白雪迈开步子追着温淮之去了。屋里，温景如脸上显出担忧的神情，他和赵家栋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收回目光。 “呵……” 柳崇山的胸腔里，挤出怨愤。明明是自己儿子的主角，风头全部被温淮之和他对象抢走了！哪说理去？ 但，他看见秦家的虎头奔，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他虽然是柳司令的孙子，可是柳家到他这一辈，已经人才凋零。爷爷是司令，父亲也是军区干部，可是轮到他这儿，就只是飞行基地的后勤。 还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干事！ 爷爷守旧，不肯给他说情升官。爸爸能力有限，自顾不暇，说什么也不算了。 他想改变。 打定主意，柳崇山笑盈盈地迎着秦策走过去，“秦先生，要不留在我家吃个便饭？我家孩子满月。” 目送走了白雪和温淮之，秦策的脸就很平淡了。 他看着和自己说话的柳崇山，脸上虽然还在笑，可是眼底蕴着冰。 “恭喜，我还有点事，不打扰了。” 撇下这句话，秦策矮身迈进自己的虎头奔，他一招手，秦家明也乖乖的跟了上去。目送虎头奔的尾灯消失在巷子口，柳崇山尴尬的笑了一下。 当他转身走回自己房间时，脸冷得就像冰箱里的大奶糕。 “咋了？” 柳崇山的妻子正在奶孩子，伸着脖子往窗外瞅，“外面闹哄哄的，出啥事了？” “一群精神病！”柳崇山没好气的说。 白雪好容易爬上温淮之的车，温淮之一言不发，就像一台骑自行车的机器人似的，一溜烟飚回了自己家。 小山坡在他的轮胎下，如履平地。 回到小楼前，白雪下车。温淮之把自行车扔到台阶下，直接拿钥匙捅开了门。他抵在门前，没有让白雪进门的意思。 “你回家吧。” 白雪盯着温淮之的脸，他脸色很红，眼睛也是赤红，额头上渗出汗水，心口剧烈起伏。 白雪扬手，按在温淮之的额头上，他的额头，就像一台没关闭的电熨斗似的，白雪猛地收回手指。 “好烫！” 她又在自己头上试了一下温度。 “你发烧了。” 温淮之强行要关门，白雪顺着门缝一滑挤了进去，就像一只在水里畅行无阻的泥鳅鱼。 温淮之跌跌撞撞，往自己屋里走去。白雪跟在他身后，左右摇晃，仿佛是他的大护法。 看见了床，温淮之坐在上面，他闭上眼睛，猛地向后倒去。整个床板为之一振。 他睡了。 白雪来到卫生间，找到毛巾，打湿后拧干，把凉丝丝的毛巾搭在温淮之的额头上。温淮之浑身打颤，抓住白雪的手。 顺着肌肤，白雪能感觉到温淮之的手冰凉，这是高热前的症状。 她把手从温淮之手中挣脱出来，她来到厨房接了几乎水，开始烧水。人体达到高热，只能用温水降温，如果贸然用冷水，病患很有可能产生惊厥。 看着炉子，白雪想着刚才的事情，温淮之又受什么刺激了吗？ 恍神间，温家的门响了。 谁呢？ 第139章 就是防你 白雪十分谨慎，自己和温淮之并没有恋爱关系，如果两人大白天猫在屋里，被人瞧见，肯定又是一场风波。 白雪顺着厨房，小心翼翼走到客厅。 在客厅的窗户前，白雪掀开窗帘一角。门前赫然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温景如，另外一个是赵家栋。 俩人神情严肃中带着警觉。 白雪赶紧开门，“姥爷，赵参谋。他发高烧。” 温景如脸色暗沉，他往客厅里指了指， “进去说。” 温景如走进房子，在白雪的带领下，直奔温淮之的卧室，看着床上已经烧得通红的温淮之，温景如叹了一口气。 随即，他眼中满是悲戚的神色。 “小雪，麻烦你了。你回去吧。” ？ 白雪睁大眼睛看着温景如，白雪判断，温景如他不是在跟自己客气。 可，现在自己怎么能回去？温淮之病的这么重，还是和自己在一起生病的。自己现在回去，算什么事？ 白雪摇头。 “姥爷，我们送他去医院吧。他温度太高了，我怕一会儿出危险。” 温景如没有点头，他只是朝着赵家栋勾了勾手， “家栋，喂他吃药。” 白雪被温景如的操作弄迷糊了。 温淮之高热，连生病的原因是什么都不知道，吃哪门子药？ 温景如不会是年纪大，糊涂了吧？！他糊涂，白雪可是不糊涂。她一个二十一世纪好青年，怎么能没有科学意识呢。 白雪很强硬的拦着赵家栋， “不行！” 她又转向温景如，开始讲道理，“姥爷，不是我不相信您。温淮之现在很危险，应该送医院去检查，确诊。是普通感冒病毒引起的？还是细菌感染引起的，你这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他喂药。” 就在这时，厨房里冒出热气。 白雪惊得一跳，她烧水忘了时间。 白雪一把抢走赵家栋手里的药丸，然后冲到厨房，在雾气蒙蒙之中，白雪关掉了燃气阀。几秒钟后，她又跑回温淮自的卧室。 “听话！” 温淮之扫了一眼温景如，温景如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白雪凑近，但是听不见他说的是什么。 “白雪，这是我的家事。这里已经没你的事儿了，你可以回家了！”温景如目光如炬，拿出战争年达的气势，注视着挡在温淮之身前的姑娘。 白雪一点儿也不怵。 白雪的个性很强。对手强，她更强，此时，白雪已经横下一条心，决不能让温淮之吃乱七八糟的药。 她张开双臂，抵在温淮之和赵家栋之间。 “你错了！我是温淮之的对象，我不允许你喂他乱吃药。” 紧张的空气，在温淮之卧室上空凝结，细微的炸裂声，就像肥皂泡破裂前的征兆。 啪嗒。 一个细小的裂缝产生了，细纹蔓延，滋长。 啪！ 一切都破了。 “唉……” 温景如无奈的笑了，他指着白雪，“我就知道，你们对彼此都有意思。这是瞒不住的。” 白雪震惊！ 这温家一家子，都是天坑啊？ “你在炸我？” 白雪直言不讳。 温景如苦笑一声，摇头，“我是真的要喂他吃药。” 白雪有些着急了， “你又不是医生，你凭什么给他乱吃药？” 温淮之把赵家栋招过来，“家栋，你看着淮之，别让他出危险。” 随后，温景如的目光，又落回到白雪身上。 “你跟我来，我把淮之的事情告诉你。” 白雪谨慎，不肯离开温淮之半步，她把老头子调虎离山。 温景如又好气又好笑。 “你啊！机灵过头了。我是他亲姥爷，我能害他吗？” 白雪暗想，害是不能害的。可防不住老糊涂啊？ 温景如背起手，走出门外。 一道夏日烈焰从窗帘的缝隙处射进屋里，打在暗红色的地板上。 亮得刺眼。温景如的背影，在这道光线周围晃动，暮暮蔼蔼，显得是那么不真实。 温景如坐在那道光之下，指了一下自己对面的沙发。 “坐。” 白雪坐在之前，坐下之后，两次回首往温淮之的屋里看。她心中一直防备赵家栋给温淮之偷偷喂药。 温景如抄起茶几上的报纸，卷成一个纸筒，在白雪眼前晃了晃， “好了，别看了。” 他轻声叹了一口气，“我告诉你一件事。但你要保证，不要让淮之知道你知道了，明白吗？” 这话听着虽然拗口，但是第一时间，白雪听明白了。 “那您还是别告诉我了。”白雪决绝。 白雪预感的到，这肯定不是一般的事情。如果让自己保守什么没必要知道的秘密，那简直就是心理负担。 温景如眯起眼睛，像是在给白雪机会。 “不想知道？” 白雪当即摇头，一点面子也不给温景如，“我真不想知道，我心眼小，心里容不得事儿。” “哈哈哈！” 温景如知道白雪生气了，这丫头的脾气，他可是太喜欢了。不矫揉造作，直来直去，关键的时候不乏心眼子。 这样的孙媳妇，他可是太满意了。 “淮之他这里，有病。” 他带着老人斑的手指，指向自己的心脏，温景如脸色变得苍白，冷不防的把这个秘密告诉了白雪。 这句话入耳，白雪瞬间炸了。 “姥爷！您是狐狸精转世吗？我说了我不想知道！” 白雪气得直翻白眼，有种被人欺骗的感觉。 片刻，她又有了新的发现。 “不对啊，心脏病怎么会突然发烧？心脏病不送医院？”白雪觉得这很反常识，她紧张的站起来，就要往外温淮之屋里冲。 “疯了！心脏病不送医院抢救！” 白雪额头上开始飙汗，手止不住的颤抖。 “站住！” 温景如一声厉呵，把白雪钉在客厅里。 “他不是心脏病，他是心病。” 身后，温景如的声音苍凉而悲戚，仿佛一下子又老了二十多岁，就像一位耄耋老者。 第140章 缘来缘故 心病…… 白雪重复这两个字，她的身子就像被温景如苍老的声音缠住，回牵。 不知不觉，白雪又坐回到温景如对面。 这一次，她身子软软的，靠在沙发边缘。她一言不发，只是用目光注视着温景如，眼里的情绪绵长而悲伤。 “淮之没有父母，你知道吗？” 温景如的两只手逐渐捏紧，放在身子两旁，他眼中的悲伤，逐渐演变被愤怒。短暂愤怒消散后，又慢慢地换做绵长的悲。 白雪很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我知道，听小天说的……” “哈，” 温景如的情绪稍微好了一些， “岭岭的儿子，那孩子是个小机灵鬼。但，他也只知道舅舅没有爸妈，却不清楚在他舅舅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温景如眯起眼睛，悲伤随着不断涌入的熏风，滑到了二十年前的夜晚。 夏夜，软绒绒的风，在京城飞来飞去。 走出军委大门，温景如就看见赵家栋站在车前。他不似以往沉稳，他抽着烟，整个人脸上就像笼罩着乌云，在黑色的轿车前来回走动。 温淮之脸色暗沉，走向汽车。 赵家栋听见了温景如的脚步声，慌忙踩灭烟头，一溜小跑迎了过来。他看见身后不断涌出的官员们，脸色依旧止不住的慌张。 “上车再说。” 温景如知道出了大事，他依旧沉稳，和同事们一一告别后，这才矮身坐进自己的汽车里。 直到车辆启动，温景如才开口。 “说。” 时年，赵家栋也将将二十多岁，他强压住情绪，转身看向温景如，可是眼中的悲伤再也抑制不住地奔出来，像一匹脱缰的野马。 “首长，温，温英走了。” 走了……是所有人对于死亡的隐晦表达，意思相同的还有“没了”“去了” 但无论是什么词汇，表达的都是一个意思。温景如的掌上明珠温英，再也没有呼吸了。 连夜，温景如乘坐专机去了西南，在西南小城的筒子楼里，温景如第一次见到了自己外孙。 一个瘦瘦小小的，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 缩在一张板凳上，眼中没有任何情绪，看上去就像一个木偶。男孩直愣愣地盯着对面的房门，房门上还吊着一根皮带，像是一直勾魂的手。 穿着白色警服的公安，正站在角落做记录。听见几个人进门的脚步声，公安向这边看过来，合上纸笔。 温景如向他招了一下手。 公安扫了一眼温景如的军装，他立马明白眼前这位军人和受害者的关系。公安小跑过来，脸色沉重，敬礼。 “首长好！” 小男孩打了一个寒颤。 温景如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孩子身上，带着沉重，他很费力才把目光拉回到公安身上。 “人呢？” 他声音发涩。 公安以为这位首长问的是自己的女儿，他连忙指了指隔壁的房间，“死者已经检验完毕，安放在屋里的床上。” 温景如强压住悲伤，淡淡地回了一句， “谢谢了。” 公安脸上的神情很不平静，他往后退了一步，把前方的路让出来， 温景如站在门前，凝视着床上那具直挺挺的身子，盖着白布。 他的脚步留在水泥地上的分界线上，他回头望向公安， “还有一个呢？” 公安定下神来，不解地看向温景如。 “杀人犯。” 温景如补充说明后，他还是走进房间，从头部掀开铺盖在温英身上的白布。他将近十年没见温英，再见她时，一个站着，一个躺着。 赵家栋在飞机上，把温英的遭遇告诉了温景如。 温英被丈夫勒死后，掉在门把手上伪装自杀。经公安勘察，温英脖子上有两道勒痕，一道是生前伤贯穿脖颈到耳后，这是致命伤。 另外一道勒痕和颈纹基本平行，是死后伪装的伤痕。 两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同时出现在温英白皙的脖颈上，温景如强忍住泪痒，盖上了白布。 公安站在尸体的另一边， “首长，还在抓捕。” “好。抓住后，务必加快审讯进度，争取，下个月2号之前判下来。”9月2号，是温英的生日。 那个无耻且冷血的男人，应该陪葬。 白雪的呼吸被冻住了，明明是八月的天气，她却冷得发抖。 “姥爷？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杀人？！” 白雪望着温景如，目光不由自主地在温淮之屋里留恋了一眼，再转身过来时，白雪眼泪挂在睫毛上，哗的一下泄了出来。 温景如掏出一盒烟，在手指上磕了一下。 一只淘气的烟顺着烟盒掉在地上，温景如俯身捡起来，看了看烟嘴上的灰尘，最终塞进嘴里。 “那个男人，就是个居心叵测的小人。只是温英年轻，她不懂，她也看不出来！”温景如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他眼中的泪，压抑了三十年。 三十年前，某个再寻常不过的夏夜。 温景如忙完建国庆典安保工作，回家后，妻子已经把饭菜都准备好了。满满一桌子，有着那个年代很少能吃到的五花肉。 温景如脱下军装，看着满桌子的菜傻乐呵， “这么丰盛啊？有啥喜事？” 妻子一脸喜气，手上忙个不停。 “是小英让准备的，说晚上带对象回家，让我们见见。” 温景如的好情绪，持续到看见温英对象后，立马烟消云散。男人比温英大十岁，是温英在大学的老师。 “有伤风化！” 温景如直接掀了桌子，吓得警卫员冲进门。 温英脸色羞红！ “爸，你是老封建吗？这都什么年代了？” “什么年代也不行！” 温景如和女儿大吵一架，温英是个烈性子，第二天就和老师私奔去了西南，后来据温景如打听，那个男人原本就收到了西南某高校的聘书，带温英走，只是顺带拐个女学生去。 白雪掏出手绢，抹干了眼泪。 “就因为是师生关系，所以你不允许他们来往？” 温景如长叹一口气。 温英在私奔的一年后，温景如的心软了。他想让女儿回来，也想拉下面子去承认这个女婿。 可，正当他要动身时，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打电话的人，正是他的女婿，那个比温英大十岁的大学老师，冯怀章。 “温首长，你很想温英，是吗？” 温景如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对方呵呵一笑，很有掌控全局的意思， “这样吧，温首长。我们来做一个交换。你把我的工作调动到外交部，我想被外派到f国。一切安排妥当后，我就把女儿还给你。” 第141章 照顾生病的人 温景如是个很有原则，也很较真的人。 交易，别说是交易女儿，就算是交易一只小狗，他也绝不可能答应。这是对他人格的侮辱。 “混蛋！” 给出两个字的评价后，温景如很果断地挂掉电话。他派赵家栋去了一趟西南，和温英当面说了这个情况。 温英一直哭，说什么也不肯回家。 赵家栋急坏了，以为温英怀疑电话事件的真伪。他指天发誓，告诉温英，如果自己有半句虚言，那就死无葬身之地。 温英抱着脸痛哭， “来不及了，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赵家栋把这件事在电话里告知温景如，温景如让温英把孩子打掉，离婚。可是温英就像被恶魔控制住了，说自己已经嫁人，就不要父亲操心了。 从那一天起，温景如就意识到，自己永远失去了这个女儿。后来，温景如也多多少少听说温英被丈夫打的事情，每当他想出手的时候， 白雪的眼泪再一次飚出。 “所以，温厂长的妈妈被打，甚至被打死，他都是看见了的？”白雪的声音颤颤巍巍。 温景如眼中泛起苦涩。 “是。他受过刺激。我把小淮之带回家后，他每隔两三年，就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所以这个症状我很熟悉。”温淮之发病的症状有几个，比如突然失神，或者高烧不退。 突然失神？ 白雪联想起自己被周志国绑架的那一天，温淮之就是突然失了魂，他瘫坐在地上的那一刻，白雪记忆犹新。 至此，白雪终于懂了。 她掏出刚才被扣下的药，“这是医生给他开的，你刚才回去拿的？” 温景如点头， 白雪看着拇指大小的白药片，眉头紧皱一下，她去厨房拿了一个碗和勺子，把白药片放在碗里按碎。 用温水化开后，轻轻搅匀。 “这么大的药片，你们硬喂下去，很容易噎死他。”白雪端起碗，往屋里走去，她站在门前看向温景如， “你放心，温厂长的事情，我会烂在心里。” 温景如走进房间时，白雪已经让赵家栋把温淮之扶起来了。赵家栋拖着温淮之的身子，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颌。 白雪很有耐心，一勺一勺地喂他吃药。 喂完了药，温景如又来到客厅，白雪跟着走出来。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没问。 “姥爷，冯怀章呢？” 温景如眼中的痛苦更甚，声音也愈加痛苦， “其实，公安一直没有抓住他。” 白雪心口乱跳，那是后没有监控，抓一个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可依照温景如的地位，公安不可能不重视温英的案子。 这么多年凶手都抓不住，可见冯怀章不是一般的狠人。 “嗯……” 温景如发出一声闷哼，紧接着一轮天旋地转袭来。白雪冲上前，扶住即将到底的温景如，她大声呼救。 “赵参谋！赵参谋！” 赵家栋犹如一支箭，转瞬飞到白雪身边。 他扶起温景如， “首长！” 赵家栋脸色发白，让白雪把门打开，他背起温景如走出大门，白雪急忙看看屋里的温淮之，又看看赵家栋塞进汽车的温景如。 还是赵家栋帮她做了决定。 “白雪！留下照顾淮之。首长是老毛病了，情绪激动起来就要犯病。我送他去医院。”、 白雪用尽全身力气点头。 回到温淮之身边，白雪探了探温淮之的额头。 他现在身上还在发烫，烫手。 但是用过药后，说胡话的频率显著降低。白雪从厕所找出来一个盆，倒上烧开的水，开始给温淮之擦脖颈，手心，颈窝等地方。 把这些地方擦拭得发红后，白雪解开温淮之的扣子，帮他脱下衬衣，白雪把温淮之的手臂高高抬起，开始擦拭他的腋窝。 一切完毕，还有一个重要的位置，腹股沟。 白雪的手搭在温淮之的皮带扣上，她很清楚皮带下方是什么东西，她沉下一口气，狠狠呼吸了两口。 “电影上见多了，这算什么！？再说，你的，我也算是摸过了。”她脸不红心不跳，给自己加油打气。 白雪狠狠心，扯开皮带扣，直接把温淮之的裤子扒了。 擦拭完关键位置后，白雪给温淮之盖上毛巾被。 收拾完水盆，白雪又把剩下的开水灌进暖水瓶里，放在温淮之的床边，好让他随时有热水喝。 忙完一切，白雪累得晕乎乎，坐在温淮之的床边。她用手探向温淮之的额头，温度已经降下来一些。 她摸了摸了摸温淮之的脸，原本涨红的脸，颜色也平淡下来。 “好，不错。” 一句话撂下，白雪直接昏昏沉沉，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她自己都不太清楚了。 迷迷糊糊间，一双大手覆盖了过来。白雪微微眯起眼睛，她突然看见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缠在自己的腰间。 手臂连着手掌，就像一条蛇似的，在自己纤细的腰身上蔓延，缠绕。 白雪紧张地转身，迎着白皙月光，一张英俊至极的脸蛋跳进白雪的眼中。男人目光澄澈，却又是带着火。 冰与火的融合，形容这个男人，一点也不为过。 白雪突然睁大眼睛，她缓过神来了。 “温淮之？！” 白雪一个翻身坐起，扯了一下自己敞开的胸襟，迅速把扣子扣好。雪白的肌肤在刚才的拉扯下，分毫毕现。 “你有毛病啊？！” 白雪被温淮之这么一欺负，整张脸扭曲在一起，她都要哭了，“你混蛋！死变态！” “死变态？” 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白雪脑中一炸，挥手抡向身侧躺着的温淮之，却打了一个空，手掌落在一片柔软上。 第142章 白雪彻夜未归 白雪猛然间坐起，一阵心悸传来。 她瞧着自己抡过的枕头，哪里来的温淮之啊？只有一个空枕头，和些许阳光残片。 窗台附近，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人脚步挪动的声音，白雪循声望去。 温淮之正穿着睡衣，软绵绵地靠在窗台上。他的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狡黠意味，目光在自己身上撩着。 白雪的视线猛地滑在自己的床边，自己竟然睡在温淮之的床上！ 白雪掀开被子，开始检查自己的衣服。 完好！ 她又扯开搭在腿上的被子，裤子也完整。她狠狠松了一口气。 温淮之靠在窗户边，意味深长地盯着白雪慌乱的模样。他呵呵笑了一声，温柔的神情在眼波间流转，完全没有昨天那副吓人模样。 他问白雪， “我的裤子怎么被人脱了？你干的？” 白雪脸不红心不跳。 “不是我，是赵参谋。他帮你脱裤子，让你睡得舒服一点。” 白雪警觉，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自己为什么睡在了这里？外面的天都亮了，自己肯定是在这儿过夜了。她仔仔细细把昨天的事情翻了一遍。 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睡在这儿？ 她眉头紧皱，再一次看向自己的裤子。 “想什么呢？” 温淮之的一句话，打破了白雪的神思，白雪盯着温淮之的眼眸，总觉得他很想笑。 “我昨天高烧，我有心无力。” 有心？！ 白雪气得脸色发红，这家伙高烧，竟然还有心思做那个事情？！ 如果换做平常，就算是貌如潘安，我白雪也会把你脸打瘪。你就庆幸你是温淮之吧！要不是你的童年太悲惨，你绝对活不过今天早上。 想起温淮之的事情，白雪把怒火强压了下去。 她翻身下床，把自己的衣服扯整齐了。 “你饿了吧？” 白雪一个严肃的大拐弯，让温淮之有些不知所措。他以手握拳，清了清嗓子，显得有些尴尬。 “就吃面条吧。” “好。” 白雪俯身下去，开始找鞋。 就在她把脚套进鞋里，准备坐在床上系鞋带的时候。她坐在一个异物上，有的地方硬，有的地方又是软的，还会动。 她转身一看，惊得差点跳起。 温淮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躺了回来，还是躺在自己睡过的位置。白雪随手一抓，准备站起来。 慌乱间，她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白雪慌乱地在一阵忙活，套上鞋直接冲了出去。 好死不死，就在出房门的那一刻，白雪的左脚踩在右脚的鞋带上，差一点就人仰马翻。 “啊！” 白雪强忍住失控感，一把扶住客厅中央的柱子，这才平安着陆。 “你没事吧？” 温淮之的关切，从屋里飘出。 白雪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冲向厨房。她最讨厌让人看见自己摔跤了。 “没事！” 站在厨房的冰箱前，白雪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自己今天的脾气怎么这么好呢？她很纳闷。 白雪在厨房里忙活起来，温淮之就抱着手臂靠着厨房的门框。白雪忙碌的背影，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温英。 温英的脸跃然眼前，逐渐和白雪的背影重合起来。 如果妈妈当初有白雪一半的勇敢，她是不是就能活到现在呢？她能看见自己上学，参加工作，结婚。 想起往事，温淮之的心中一阵阵抽动，疼得就像被千万根银针刺了似的。 给温淮之做完饭，白雪站在餐桌前。 温淮之盯着孤零零的一只碗，挑起精致的眉眼， “怎么，就一碗？” 白雪反问，“你想吃几碗？” 温淮之被的筷子悬在半空中，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白雪同志，我是关心你。我的意思是，你不吃饭吗？” 白雪的头摇得像是拨浪鼓， “我不吃，我要赶紧回家。我，” 提到回家，白雪的话停了一拍，她想起昨天对秦家明的承诺。今天，自己会在家里等着他。 “秦家的人要去我家，我回去准备一下。” 温淮之的眼睛垂了一下， “我陪你回去。” “你就在家歇着吧，昨天病得那么严重。”白雪说着，已经站在温家的大门前，她还是不太放心。 白雪嘱咐温淮之， “我家没电话，你要是不行了，就给你姥爷打电话。” 话音刚落，白雪扯开门，担忧的目光在温淮之的身上刮了一下，随即收回眼神，合上门。 砰的一声过后，整个房间又冷了起来。 温淮之放下筷子，神情凝重地盯着眼前这碗面条。面条逐渐膨胀，慢慢地塞了一碗，他这才开始动筷子。 离开温淮之家，白雪直接赶回家。 她的钥匙刚从门上拔出来，就怼上了白大海兴奋冒光的眼睛。 “小雪！你昨晚去哪了？” 白雪一见这表情，气就不打一处来。天下竟然还有父亲，欣喜于自己女儿晚上没回家的。 她脸的脸还是陪着笑。 “爸，你觉得我应该去哪好啊？” “随便去哪，只要和温厂长在一起就好！” 白大海完全没感觉到自己言语不妥当，白雪有苦难言，还真就如白大海的愿了，自己做了一晚上保姆。 “对对对，你猜对了。” 白大海就像一只窜天猴，猛地跳了起来，两眼放光。 “真的！？” 白雪点头，把残酷的事实告诉了白大海， “昨天温厂长发烧，我就一直守在他身边，端茶倒水，做保姆！” 白大海嘴角抽动，惊讶中带着隐隐的失望。 “这，这也好。至少和温厂长的相处时间多了。” 想到这儿，白大海呵呵笑了，他很开心，掩饰不住的开心。厂里也没有谁有这份殊荣，能到温家做保姆。 “爸，你真是……” 白雪一时间找不到词形容白大海。正常的父亲，首先应该想到女儿是不是被人占便宜啊，女儿是不是遇到危险。 他可好，他对白雪做了一夜保姆的事情，很满意。 白雪又想起对温景如的承诺，她压下不适感，嘱咐白大海。 “爸，温厂长不愿意让人知道他病了。你别出去说。” 白大海指天发誓。 “我发誓！我说出去半个字，天打五雷轰。” 放下手指，白大海脸上显出一抹纠结。 这种可以让他身价倍长，脸面倍增的事情不说出去，他心里要痒炸了！ 就在心痒难耐的时候，白大海想起来一件事。 很重要的事情。 第143章 上门 白大海心急如焚，在白雪身边乱转悠。 “闺女，你说温厂长病了？” 白雪点头。 敢情白大海刚才关注的点，并不是温淮之生病的这件事。 白大海立马忙活起来，钻进自己屋里开始翻箱倒柜，屋里发出哗哗的翻找声。 没一会儿，白大海一手拎着一个袋子走出来。 白雪瞥了袋子一眼，一只袋子里装的是白酒，另外一只袋子里装着两瓶罐头。 他把东西放在桌上，找了个干净的抹布，开始擦灰。 屋里灰尘飞扬。 看样子，这两样宝贝不知道藏了多久。 “这白酒啊，是前年别人送我的，我一直没舍得喝。这罐头，是去年中秋厂里发的，我也没舍得吃。” 白雪要崩溃了。 “爸，谁家人病了喝酒啊？”白雪又扫了一眼满是灰尘的罐头，“这罐头也得要保质期吧？你让病人吃去年的罐头。” 白大海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就是这个意思，送什么不重要。再说，人家一个大厂家，家里啥没有？” 白雪想了想，温淮之家出了书，确实啥也没有。 思路回到正轨，白雪狠狠翻了一眼白大海。 “爸，你是我亲生父亲不？你怎么就不关心你女儿的安全问题呢？你女儿一个人在外面过夜了！她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白大海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 突然，他哈哈大笑起来，连连摆手。 “那不能，你想多了。我一看温厂长就是好人，他能把你咋的？！” 就在父女两人说话时，门被撞开了。 白梅站在门前大喘气，她看着白雪时，眼泪汪汪的，眼泪直飚。 “你可回来了！” 白梅冲向白雪，一把把白雪搂在怀中，狠狠地攥着白雪，白雪都要上不来气了。 原来，白雪一夜未归，可把白梅急坏了。她一大早去幼儿园请假，先去先前的市场找了一圈，都说没见到白雪过来。 她回到家里，准备看看白雪回来了没。白雪如果还没回家，那她就只能去找温淮之要人了。 白梅如此着急，白雪心中暖洋洋的。 “姐，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到底去哪了！”白梅依旧很着急。 昨夜，她盯着窗外的月光，几乎一夜不眠。白雪没回家，她想到了一万种可能性。每一种，白雪的下场都不好。 “你可吓死我了。” 白梅的情绪依旧很激动。 白雪把和白大海的说辞，又给白梅灌了一遍。和白大海的反应截然相反，白梅挺生气了的。 “咋了，他发烧就要你伺候！他家人呢？” 白梅一个大白眼。 白大海气得直跺脚，“你没听见你妹子说啊，温厂长自己住，自己住！” 白梅依旧不放心， “自己住才危险呢？你咋就能确定不出事？要出事咋办？” 白大海鼻孔微张，他就要被气死了。 “能出啥事，能出啥事？他一个那么大领导，又长得那么俊，多少女人往身上贴啊？” 白梅气鼓鼓的，准备和白大海吵架。 咯吱， 整个白家安静了。 白雪往门前看去，竟然是温淮之软哒哒，一脸笑容地站在白家门前。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交代你在家休息吗？” 白雪走到门前，她生怕温淮之昏倒在自己家门口。 白梅和白大海对视一眼，两人脸色惨白。 “我不让你说吧！” “我说什么了我？” 白大海咬牙切齿，白梅脸色蜡黄。 他们的对话，温淮之站在门前，多少听了一些。他走进白家，顺手合上房门。他脸上带着歉意。 “白叔，大姐。我昨天突然发了高烧，多亏有白雪照顾。真是不好意思，她一夜未归，让你们担心了。” 温淮之彬彬有礼，谦逊和善，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 “所以，我刚好一点，就想着过来和你们解释一下。” 温淮之的话，让白大海舒坦极了。比被省市领导接见还要舒坦百倍。 白大海十分得意，他瞪了一眼白梅。 “怎么样？人家温厂长是好人！能把你妹子怎么样，看你急得，一点方寸都没了有了，你爸平时怎么教育你的？” 白雪暗笑，白大海竟然成了谆谆善诱的家长了…… “白叔，你别怪大姐。这都是我的错，她一个女孩，确实不应该彻夜不归。” 温淮之亲自道歉，白梅更是脸臊得没地方放。她脑中一片空白，开始搜索自己说了哪些过激的话。 温淮之走近白梅，他目光严肃的先看了一眼白雪。 “大姐，你放心。我以后会和白雪好好处对象的。” 白梅惊呆了，白大海乐坏了。 白雪要气疯了！ 她狠狠扯过温淮之，把他连推带搡地弄进自己屋里，砰的一声把门砸上了。 把温淮之抵在墙角，白雪眼睛要喷火，她用眼神怼了温淮之一下，小声狠狠地嘀咕起来。 “喂！谁和你谈对象了？你烧糊涂了吗？” 温淮之狡黠的神情露了出来，他苍白的脸上，抹上了一层红晕。 “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在谈对象。” 屋里，一阵沉默。 白雪意识到自己掉进了天坑里。 屋外，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 白大海兴奋地在屋里走动，他对白梅嚷嚷起来，“我就说吧！温厂长是个好人，人家现在和你妹子谈对象呢，咋就不能多接触接触？” 白梅那边，还沉寂在震惊中，没缓过神来。 楼下。 突然变得嘈杂起来，白雪还在个温淮之探讨眼前这个问题。 可，楼下声音越来越大。 “呦，这是啥车啊？看着可是真的气派啊……” “是啊，这车比周厂长的车还气派呢，这是啥车啊，我咋从来没见过啊！” “我知道，我知道。这叫啥，” 楼下传来一个男人兴奋的声音， “这叫奔驰！” 第144章 秦先生 楼下的议论声，就像小虫子似的在白雪耳边萦绕，她撇下温淮之，走到窗前。 顺着窗台往下看去，白雪看见一辆加长的大奔停在楼下，司机正绕过来开门。 车门里，一个西装革履装扮时尚的男人先下车，紧接着，一个穿着小衬衣小短裤的男孩，跟着蹦了下来。 “呦……” 老大娘们的惊呼声，窜了上来。 “这么洋气呢？” “看这孩子穿得多好看啊，就像一个洋娃娃似的。” 赞美声此起彼伏。 白雪身后，贴过来一个人。两人虽然没正经贴上，但是白雪能感受到他的热度。 “呵，真够早的了。” 白雪回头看了一眼温淮之，温淮之眉眼如常，依旧是个局外人，他的嘴角却勾着。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怎么从温淮之嘴里说出来，阴阳怪气的呢？ 白雪觉得很奇怪。 就在白雪走出客厅，和家人解释要来客人时。 门响了。 咚咚…… 两声很有礼貌的敲门声过后，温淮之仿佛这家的主人似的，随手拉开大门。 秦策站在门前，身后的秦家明探出小脑袋。 秦策看见开门的是人是温淮之，眼中还是划过一丝惊讶。秦家明却是满满的惊喜，他先父亲一步，迈进温家。 “温叔叔，你好。” 小家伙抄着蹩脚的普通话，递出自己的手，十分绅士，和温淮之浅浅一握。 当他看见温淮之身后的白雪时，脸上立马盈满了孩子气。 他冲到白雪跟前，抱着白雪不撒手。 “姐姐！” 温淮之淡淡一笑，眼神玩味地看了一眼这孩子。他往后退了一步，把秦策迎进门。 “温先生，你住在这儿里吗？” 温淮之摇摇头，指向白雪，“目前还没有，我和白雪还是恋爱关系，结婚了以后有可能会住在这儿。” “是这样啊，”秦策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白大海站在客厅的沙发边，精神已经被震碎了。 这是什么情况？！ 他的目光落在秦策身上，又落在温淮之身上。这两个男人，一个比一个气派…… 这？ 就在这时，秦策结束了和温淮之的招呼，走向白大海。 “这位是？” 白雪正被秦家明抱着，脱不开身。 温淮之只好做了一次介绍人，把白大海介绍给秦策。 “秦先生，这位是白雪的父亲。白，” 温淮之看向白大海，一时间没想起来白大海的名字。白大海慌忙介绍起自己来， “温厂长，我叫白大海！” 秦策眯起眼睛，看向温淮之，眼中充满了惊奇。 “温厂长，你就是长征厂的温厂长？” 温淮之点点头。 秦策笑了，他再一次伸出自己的手。 “前些天，我刚刚见过你们厂的周关山厂长，当时，还准备和你见面，可惜，你不在厂里。” 温淮之只是笑了一下，没有多重视秦策的话。 他依稀记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去省政府的企业家大会。但当时他还有其他任务，设备分厂的器械出了问题，他那天没有得空。 温淮之很坦然， “今天不是见到了吗？” 秦策收回目光中的震惊。 他很少震惊，比如得知这位温叔叔就是温厂长时，他没想到，这么年轻英俊的人，已经成为了长征厂的副厂长。 秦策是个很成熟的人，他知道，温厂长的事情，不是今天的重点。 他立马热情地握住白大海的手， 往身后扫了一眼忙里忙外搬礼物的司机。 “白师傅。你女儿白雪，他把我儿子小明，从人贩子手里救了回来。我今天来，就是特意感谢你们的。” 白大海和白梅面面相觑，同时望向白雪。 白雪真是出息了！不仅自己吃苦耐劳出去做生意，就连见义勇为的好事儿，她也做出来了。 白大海眼睛框发红，想哭。 “白师傅！你家白雪好样的……” “就是，这种好人好事。应该上报纸！” 白大海往门前看去，邻居们都挤在大门口，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往白家看热闹。 “秦生，已经运上来了。” 司机也是一口粤语，他站在门前满当当的礼物边，束手而立。 “ok啊，你返车里先。” 司机和白家在场的每一个人，一一挥手告别后，这才挤到门前，顺便帮秦策把门带上。 砰的一声。 白大海已经沉醉，没醒过来。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见义勇为是应该的。”白大海盯着这些包装精美的礼物，一时间心潮澎湃。 “你们还是都拿回去吧，” 他扫了一眼，咽了一口唾沫。 鹿茸，人参，鱼翅…… 这些都是他听说过，却完全没见过的贵重物品。 此时，一直缠着白雪的秦家明发声了，他走到白大海前面，摇着他的手，仰望着他。 “白爷爷，这些都是我父亲亲自挑选的，都是很补的东西。请你不要拒绝。” 人小鬼大，白雪忍不住笑了一下。 但，白大海的话是对的。 “秦先生，我们家真的不需要这些东西。况且，这么多我家也堆不下啊。” 白雪无奈，扫了一眼自己家的客厅。 秦策让人拎过来的礼物，占据了客厅的三分之一，现在白家走路转身都困难。 秦家明顺着白雪的目光，同样在这间屋里扫了一道。 他走到秦策身边，扯了一下秦策的手。 “爹地，你如你给姐姐换一间房子！这间房子真的是太小了。” 第145章 秦策是谁 白大海被惊得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发木。 白梅屏住呼吸，她更不敢说话了。 白雪暗暗竖起大拇指，这种顶级阔人，果然是壕无人性。看着秦家明一本正经求秦策的模样，白雪忍不住笑了。 “小明，我不能要大房子呀。” “为什么？” 秦家明扑闪着大眼睛，一脸疑惑。 “因为我会迷路啊。” 白雪掩嘴笑着。 温淮之脸上的神情，就像被蜡封住了似的。他一直盯着眼前的一幕，仿佛自己是个局外人。 白雪把秦策和秦家明引到沙发边，白大海挺直了腰板，屁股搭在沙发沿上，小心翼翼陪着说话。 白梅进厨房忙活泡茶。 温淮之坐在另外一张单人沙发上，翘着腿，看着白家人忙里忙外。 白雪钻进厨房，帮忙洗杯子。 白梅趁着这功夫，一把薅住白雪，几分钟过去了，白梅的瞳仁还在地震。 “小雪，这位秦先生是谁啊？那么大气派。还有司机？！” 这一切，都是身为普通职工的白梅，所不能想象的。 白雪很平淡，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他到底是谁，应该是个港商吧。” 白雪端茶盘出来走进客厅时，温淮之正翘着腿，目光落在秦家父子身上。白雪把茶杯一一放在他们面前，特意在温淮之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白雪离开客厅，走进厨房时，温淮之也装作没事儿似的，跟了进去。 刚收拾完水壶，白梅很识趣，离开厨房。 温淮之见没人，他站在白雪身后，轻咳一声。 “你刚才看我，有什么事儿么？” 白雪洗干净盘子上的茶水，转身回来盯着温淮之的脸，昨天温淮之盯着那对父子后发烧的情形，历历在目。 “我就看你在不在发烧。” 白雪想伸手探探他的温度，手刚抬起来一般，悬在半空， 她又准备收回去。 就在她的手即将回缩时，温淮之拽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上。 白雪满脸飙红，狠狠剜了温淮之一眼。 “我没发烧。” 温淮之眉眼中，带着一种得意的笑，“对吗？” 白雪猛地抽回手，咬牙切齿。 “对！你好着呢。” 温淮之的神情严肃起来，眉眼中的那一抹戏谑也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柔。 “你放心吧，我会发烧了。” 什么意思…… 白雪猜不透，发不发烧也不是你能说了算的啊。 白雪看了一眼温淮之，随后走出客厅。 看见白雪走出厨房，秦策站起来，他很正式的掏出一个金色的小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张名片，微微躬身递到白雪的身前。 “白小姐，这是我的名片。今天我们可以正式的认识一下了。” 之后，他又掏出一张名片，递到温淮之手中。 “温厂长，这是我的名片。” 白雪扫了一眼名片内容。 【秦策，电话……地址……】 名片很简单，连公司的名字都没有。白雪并没有当做一回事，只是微微颔首，然后收起名片。 白梅正要看，秦策又很贴心的给她和白大海一人发了一张，同样彬彬有礼，毕恭毕敬。 “如果有事情，我秦策办得到的，一定鼎力相助。” 秦家明扯了一下父亲，秦策淡然一笑，“还有，大家如果有时间，去港城旅游，我们全家都会很开心的。” 港城…… 白大海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就在前几天，同班组的黄山，还在跟自己吹牛逼，说他家在港城有亲戚，给他寄了一斤冬菇。 呵！ 白大海的腰板挺得笔直，目光落在那堆礼物上，脸色潮红。 冬菇算得上什么？我这儿还有鹿茸，还有人参，还有鱼翅呢！ 这个牛逼，他白大海吹定了！ “姐姐，去港城旅游吧？” 秦家明一脸期盼，盯着白雪，等待回复。热烘烘的目光，从白梅和白大海脸上飚出，把白雪架上火上烧烤。 “小明，今年不行啊。我这儿还有很多事情呢，要不以后？” 白雪一个皮球，把时间踢到明年去了。 白雪在心里给小明道歉，脸上却是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秦家明的失望，全部写在脸上，“姐姐，你很忙吗？” 白雪点头，“是呀，姐姐最近在运作一个大项目。很大……” 白雪比画了一个大大的圆饼，开始哄小孩， 秦家明眼睛亮晶晶的，替白雪想办法，“那你很忙的话，让我爹地请你啊。你去港城工作，专门陪我玩好不好？” 温淮之的目光，落在秦家明身上，随即转向了秦策。 很显然，秦策并没有阻止秦家明的话，反而眼中带着隐隐的期待。 白雪呵呵一笑，摆手打起了哈哈。 “小明，等姐姐我有时间了，会去港城看你的。不过今年呢，我是真的走不开。” 失望。 秦家明低垂下眼眸，可怜巴巴地走到秦策身边。 同样，失望的还有白大海和白梅。 全厂唯一高兴地，就是温淮之。 秦策搂住秦家明的小肩膀，在他柔嫩的脸蛋上轻轻一刮。 “乖仔，听话。” 白雪走到秦家明身边，蹲着，和他平视。 “小明，姐姐是大人了。和小孩子不一样的，姐姐要工作，要养活自己啊。你呢，你只用开心地玩就好了。” 秦家明委屈巴巴，撅着小嘴巴不吱声。 他很想埋怨秦策，却又不敢。 他躲在秦策身后，一脸无辜地盯着白雪。 眼神杀？ 白雪一向扯谎很在行，但是今天，她觉得自己败下阵来了。 她牵过秦家明，在小明翘翘的鼻头上戳了一下。 “小明。其实呢，姐姐去港城不容易的，要签证什么的。但是你来这里，很简单的吧？” 秦家明躲在白雪耳朵边，小声回答。 “是的。” 秦家明偷偷看了一眼秦策，他转身搂住白雪的脖子，开始说悄悄话。 “我爹地下个月还会来的，姐姐，我想见到你。” 白雪噗嗤一下笑了，她扬起自己的小拇指，和秦家明的小拇指勾在一起。两人大拇指相碰，算是盖章。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秦家明被白雪成功忽悠。 “嗯。”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秦家父子总算走了。 没几分钟，温淮之也走了。整个家这才安静下来。一整天，白大海就像打了鸡血，背手围着礼物瞎转悠。 他砸吧这嘴，脸上的笑容要漾出来，泼在长征厂所有人的脸上。 “欢迎大家收听淮江省新闻。今天新闻的主要内容，港城经贸团一行完美落幕，经贸团团长，朗华集团董事长秦策先生，对这次的访问行程非常满意……” 白大海的收音机里传出秦策的名字。 白雪正在洗碗，她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秦策？ 他竟然是这次经贸团的团长？！ 白雪虽然不知道秦策是谁，也没有听说过朗华集团。但是，她深知经贸考察团团长的重要性。 能担任考察团团长的人，一定是当地最有财力，或者影响力的集团总裁。 秦策，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竟然有如此巨大的影响力。 白雪拧了一下眉毛。 我，什么时候才能这么有钱呢？！ 第146章 确定生产 耽误了一天生意，白雪心痛万分。 她初步估计了一下，至少损失了一百块。 这一夜，守着屋外价值万元的礼物，白雪愣是没睡好。屋外的礼物再值钱，也不如自己挣得香。 “咝！” 白雪起床，一阵头昏袭来。 她看了一下座钟，已经七点半了。上铺的白梅早就去上班了，白雪赶紧收拾一下自己脸，换上衣服直奔前进市场。 白雪刚穿过市场的铁门，远远的就看见姚新建坐在楼梯下，在包里翻找东西。 白雪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姚叔。” 姚新建抬起头，眼中神情很复杂。 当白雪走进时，姚新建脸上带着尴尬的笑意，把白雪扯到一旁。 白雪估摸了一下时间，现在顶多才八点半。姚新建这么早过来，肯定是找自己有大事。 “姚叔，抱歉啊，你等多长时间了？” 姚新建扯了扯嘴角，“没事，没事，几分钟。我就怕等不到你。” 等不到…… 白雪眉眼一扬，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姚叔，你昨天也来了吧？” 白雪眯起眼睛，看姚新建的神情，搞不好他前天就在这儿等着了。自己和温淮之去赴宴，是前天的事情。自己在温淮之家睡了个大早，是昨天的事情。 这两天，她都不在前进市场。 姚新建咳嗽了一声掩饰过去。 咳咳！ “没有，我今天刚来。我真的就只等了一下。” 白雪仿佛看穿了一切，摇摇头， “不，你肯定昨天也来了。姚叔，真对不住，昨天我有点事，这里没有营业。” 姚新建只好挠挠脑袋，承认了自己连续在这儿等了两天的事情。 “没事，都怪我，是我没提前给你约好时间。” 姚新建脸上泛起细密的汗珠，眼睛不断的往公交站附近看，他似乎很赶时间。 “白雪，鞋我弄好了，你看看。” 他从包里掏出了承诺给白雪的鞋，白雪拿着鞋一看，顿时惊呆了。 鞋子做工完美，针脚均匀，红星是手工一针针的绣上去的。如果不仔细贴着看，白雪还以为是机器缝制的。 “姚叔，这是你的手艺吧？” 对于自己的手艺，姚新建相当自信， “对，你看怎么样？” 白雪把鞋子那远一些，翻来覆去看着这双鞋， 鞋子做工肯定没问题，现在白雪正在掂量红星的大小和角度。当她仔仔细细看了一圈，觉得姚新建所缝制的位置，非常完美。 “太好了，简直就是完美。” 白雪忍不住赞叹一句。 “姚叔，我决定了，就用这个版本，星星选择红色。以后市场打开了，再做蓝色的星星。” 白雪把鞋子抵在眼前，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就是我喜欢的样子。” 听见白雪肯定，姚新建终于了一口气。 “你说满意，叔就放心了！” 白雪很感动，姚新建等了自己两三天，就是为了这件事。 白雪的眼睛有些发潮。 “叔，我去给你弄点水来喝。稍等一下。” 姚新建练练摆手， “我要迟到了。这个鞋，你具体要做多少双，跟我说，我回去就安排生产。” “叔，这些的价格怎么计算啊？” 白雪问起了鞋子的具体价格，姚新建早已经替她算好了，他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本子，把自己打好草稿纸撕给白雪。 “白雪，这是厂里能接受的最低的价格，这双鞋如果批量做1000双以上，就是2块1毛5，如果能再往上做到2000双，那就是1块9毛5了。” 白雪接过纸，字迹清秀整齐，和打印的似的。 “你可以看看这个价格，你看看合适吗？” 姚新建干枯炸裂的手指，在纸张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白雪的心，就像在严寒里被泡进温泉中，她扫过每一项价格， 她的声音开始发涩， “合适！合适！” 白雪紧绷着肌肉，不断点头。她生怕自己晚松懈一点，眼泪就要蹦出来了。 运动鞋的价格一向高昂，零售价格在八块钱左右。 现如今，自己设计图案的运动鞋，竟然能做到这么低的价格，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呢？ 白雪迅速在脑中盘算起自己的积蓄来，前些天给姚强退股，退了一千块钱。自己手头上还有不到三千。 白雪咬咬牙，决定先拿一千双试水。 “姚叔，那就先打一个低，先做一千双吧。” 姚新建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好！根据我的经验，每个尺码集中一下，女士集中在37，38码，男士集中在42，43码，你看怎么样？” “太好了！有姚叔你在，我少走了很多弯路。” 白雪说的是实在话，没有姚新建，白雪这个是就做不起来。 姚新建点头，在纸上记录。 白雪和姚新建约定去厂里交订货款的时间后，姚新建收起挎包，准备赶紧去上班。 “好，那我就回去安排生产的事情了。” 姚新建刚走出两步，他突然止住脚步，转身看着白雪，眼中多少带着些歉意。 “小雪，叔还有一件事。” 白雪意识到他想说什么，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您是要跟我说姚强的事？” 姚新建脸色瞬间红了，他点点头，“对！这臭小子不懂事，给你添了很多麻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替他向你道歉，” 老子说自己儿子是癞蛤蟆，白雪头一次听见。 心酸占据了大多数。 “姚叔，姚强是个挺好的人。但是，我，” 白雪拒绝过很多男人，唯独没拒绝过家长，她有心里难受，说什么心里都是别扭的， “其实也怪我，我一早应该和姚强说清楚的，没想到他误会了。” 白雪自责，她并不是不想和姚强说明。只是她一心挣钱，就没看出来姚强对自己有意思！ 当她真的瞧出来时，已经晚了。 姚新建见话说开了，自己也放开了说，“白雪！我是知道你的为人的，你不可能让他误会些什么，一定是这臭小子想多了。” “……” 白雪盯着姚新建，满眼都是感激。姚新建太懂自己了，她几乎是眼中含着泪，“姚叔，你不要担心，我会处理好和姚强的关系的。” 送走姚新建，白雪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跟着姚新建的背影走。 今天的事情，让她重新认识了姚新建。他沉稳，大度，有技术，绝对是个可以交流的好朋友。 白雪收回神思，准备开门营业。 她正在摆鞋，一个人的影子挪了过来，挡在白雪的鞋摊前。 第147章 拦截 白雪仰头看去，影子属于一个女人。 还是一个怀了孕的女人。 白雪一眼就认出了她，女人正是同排门面的商户，前些天忙着收货的那个孕妇。 “小妹，别忙活了，来个苹果？” 女人笑意盈盈，冲她递过来一个苹果。 白雪从不吃陌生人递过来的东西，这是她临上大学前夜，母亲对她的嘱咐。 比如，离开视线的水不要喝，陌生人递过来的吃食别要……十几个注意事项，让白雪背了一个多小时。 白雪婉拒，她一脸无奈，扬起脏兮兮的小手，在女人面前翻了翻，脸上显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大姐，您看我手这么脏，您自己先吃。” 女人很热情，把苹果往白雪身上塞。 “妹子，没事！你先拿着，一会弄干净了再吃，” 白雪依旧婉拒。 “大姐，我这会真的没空，不然您先放你那，有空我过去找您？” 就在两人你推我往时，孕妇的男人也来了。就是那位穿着高筒袜，皮凉鞋的男人。 站在白雪跟前，男人的眼睛带着别样的笑意。 “姑娘别客气，我媳妇怀孕了，吃的东西很多。你拿一个吃就是，也不值钱，大家都是邻居互相照顾应该的。” 白雪并不适应这种强行送东西的事情。 其实，她现在顺水推舟，接过苹果，圆了所有人的面子也不是不行。 但，白雪就是不想和这个男人有任何来往，哪怕是一个苹果。 她依旧有礼貌的摇了摇头， “谢谢你们，我，” 白雪刚要说什么，她突然发现男人总是盯着自己在看，眼睛里藏着某种特殊欲望，似乎拔不出来。 白雪低头，她发现自己衬衣两个扣子之间，赫然透出一条缝。 一抹春光，白晃晃的，在两条布之间若隐若现。 混蛋！ 白雪咬了咬牙，强忍着发飙的冲动。 自己平时已经很注意领口的情况了，没想到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白雪心里要爆炸，脸上却笑得很灿烂， “大哥大姐，我真不是客气，我这个人不吃水果。大姐，你怀孕了，应该多补充补充营养。” 男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他尴尬的脚，在地上蹭了蹭，皮凉鞋白袜子越发明显。 他言语间讥讽着， “媳妇儿，她是嫌弃我们的水果了。” 女人却很大度，她微微一笑，向白雪表达歉意。 随后，她拍了一下自己的男人。 “你看看你，小姑娘都让你吓坏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老婆这么喜欢吃的！” 说完女人有和白雪道了个歉， “对不住啊。你别往心里去。” 女人连推带搡，把自己的男人拉走了。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白雪叹了一口气。 “唉……” 她突然觉得，这个女人还挺不错的，能说会道，待人和善。 可惜了，找了只狗。 忙完一天的事，白雪举着一根冰棍，挤上回长征厂的公交车。 她在最后一排找到一个临窗的位置，坐在窗户边，白雪吹着小风，很是惬意。 五点多的江州忙碌极了，接孩子的，下班的，闹哄哄的形成一个自行车大军。 “江州饭店到了！” “江州饭店到了，有下车的没？要下车往前走。” 售票员有气无力的报站名。 就在公交汽车靠站时，白雪的眼前，划过一辆熟悉的车。 那辆车是黑色加长轿车，正好停在酒店门廊下。 “这不是虎头奔吗？” 白雪心中暗想，八十年代的小轿车都罕见，更别提大奔了，这辆车在江州是独一份，非常显眼。 白雪的目光，落在虎头奔上。 白雪想起昨天的广播。 考察团不是已经回去了吗？怎么秦策的车还在这呢？ 就在这时，司机下车。 这不是秦策的司机吗？白雪探出头去，盯着车上的人，颇为好奇。司机下车后，拉开车门，用手挡住车顶。 秦策，从里面矮身下车。 他下车时，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秦策三十多岁，身姿挺拔，英俊精明的脸上，不乏温和。 白雪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收回目光，白雪往车里寻找孩子的身影，那辆车里空空荡荡，并没有秦小明的影子。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大红色真丝连衣裙的女人，从酒店大门内迎了出来，女人的腰间系着金色腰带，腰肢堪堪一握。 真丝质地的衣裳，随风摆动，丰满的臀线和胸部曲线，分毫毕露。 秦策迎着女人走上去，伸出自己的手，女人很自然的挽住秦策，把一头乌黑的卷发搭在了秦策肩上。 他们似乎在说些什么话，比如，让你久等了。 几秒种后，公交车启动。 随着轰隆隆的发动机声，白雪笑了一下。 难怪秦策没回港城呢，敢情是在这儿有女朋友了。 同时，白雪也替秦小明操心，她细细回忆刚才女人的样貌，思索着她能不能当好母亲呢？ 半个多小时后，白雪走进长征厂家属院。 她朝着自己家方向拐去，刚看见黑黝黝的门洞，白雪就被一个人堵在路边。 “干啥啊？！” 白雪吓了一跳，眼前竟然是温淮之。 白雪扫了一眼周围的人，邻居们正看着她俩窃窃私语。白雪脸色微红，拽起温淮之的胳膊，把他拉倒背人处。 “你这是偷袭！” 白雪的心脏还没恢复平静。 温淮之不以为意，他脸上晕着一层笑，让人不能琢磨。 “你忘了什么事情吧？” 白雪还真的想了一下，自己和温淮之有约定什么吗？ 没有！ “你烧糊涂了，我这个人记性非常好，从来不会忘记什么，就算忘记了，也是你强加给我的。” 温淮之被噎了一下，只好笑着说。 “二四六，你要去我家做饭，然后我给你补习。” “……” 白雪倒吸一口凉气，今天不就是星期二？ 自己怎么把这么大一个天坑忘记了？ 她眯起眼睛，露出讨饶似的笑容。 “温厂长，我和你商量一件事吧？我今天特别累，能不能……” “不能！” 白雪的“祈求”，被温淮之拦腰砍断。 第148章 梦话 白雪想哭，自己今天在店里忙了一天，最看重的就是晚上回去，好好洗个澡休息，今天可好了。 “没商量的余地吗？” 白雪眼睛睁得大大的，决定再给温淮之一次机会。 温淮之摇头，一点机会也不给白雪。 “赶紧去拿书，我在这儿等你。” 白雪躲了一下脚，有气无力地往自己家单元门走去。在一阵艳羡的目光中，白雪坐在温淮之车后座上，向半山腰的专家楼处进发。 路过菜场，白雪清了清嗓子。 “温厂长，您想吃什么啊？奴婢去买菜。” 温淮之呛笑了。 他指了一下自行车前面的口袋，白雪越过温淮之的胳膊，往里车篓子里看了一眼。 “什么东西？” 温淮之故作神秘，他的声音低沉，就像播音员似的， “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回到温家，白雪撸起袖子站在冰箱前。温淮之拎着布袋子进门，冲着白雪摇了摇，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你今天有口福了，不用你做菜。这是赵家栋刚才送过来的，是江州大酒店名厨做的几样菜。” 白雪接过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有几个铝制饭盒摞在一起，有四样菜。 其中，最让白雪心动的，就是蒜香鱿鱼。 “这个……” 白雪几乎是含着眼泪，她最爱的菜就是鱿鱼，穿过八十年代，江州她就没碰见鱿鱼！她以为，未来十几二十年，她都会和鱿鱼无缘了。 江州不是临海城市，八十年代的运输不发达，估计很多人都见过鱿鱼。 “你喜欢吃鱿鱼？”温淮之微微勾起嘴角，他还以为白雪只爱钱，对其他的一切都毫无兴趣呢。 白雪不住地点头，“那可真是太喜欢了。” “好。” 温淮之帮白雪摆好饭盒，他走进厨房，拿出两副碗筷。 晚饭过后，已经七点多了。 温淮之收拾完桌上的碗筷，抬腕看表。 白雪心中泛起嘀咕，高中课程对于自己，没有任何难度，如果让温淮之每个星期拿三天出来，就为了给自己补课，太浪费时间了。 她凑到温淮之身边，小心翼翼地问， “温厂长，你还有事吧？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白雪抓起自己包，就要往门前走。 “你回来。” 温淮之扬起眉眼，眼神就像一条钢丝绳似的，把白雪抓了回来。 “我是有事，但是我的事儿耽误不了。你现在时间有限，满打满算不到一年。学习的时间一点也不能少。” 白雪想哭，她稍微松了一点口。 “其实，我每天在家自学，我觉得我不需要补习啊。” “是么？” 温淮之眼中透出一丝丝诡异逇光芒，盯得白雪汗毛孔倒竖。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白俊说你在高中常年倒数……” 温淮之故意拖了一个长音，把诡谲气氛拉到极致。 白俊！ 白雪咬牙切齿，自己成绩是倒竖没错，可是这是一个弟弟该说的嘛？ 白俊，你完蛋了…… 收回恨意，白雪悻悻笑了。 “我这不是怕耽误全厂工作吗？你一个大厂长，日理万机的。总是辅导一个垃圾高中生，不太合适。” 温淮之走到白雪跟前，他眼中泛着异样的神采，仿佛有光。 “白雪，你是打算故意考不上，然后拒绝和我处对象的事情吧？” 额…… 白雪一怔，温淮之的思维还真是发散。谁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那，倒是没有。” 温淮之笑了，就像一只绝美的狐狸。 “你放心，我一定把你辅导进大学的。” 白雪暗暗叫苦，放不放心倒是另外一回事，自己的成绩怎么样，自己心里很清楚，她就担心考场发挥太好，不好把握分数。 摆在眼前的是另外一件事，自己真的要每个星期见三次温淮之吗？ 强行补习完毕，白雪回到家时，已经九点多了。 洗洗睡，成了今天唯一的消遣娱乐，躺在床上，白雪累得直哼哼。 “小雪？” 白雪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谁知眼皮太重，猛地撞在一起。 “小雪？醒醒。” 是白梅的声音。 白雪强行翻了一个身，费劲睁开眼睛，望着白梅。她突然看见白梅身后的光，明明自己只睡了几分钟，天怎么都大亮了！ “唔……” 白雪抓起毛巾被，捂在被子里烦躁起来。 “小雪，你怎么不舒服吗？” 白梅的手探了过来，几秒钟后，白梅收回了手。 “没发烧啊？那你怎么说胡话呢。” 一晚上，白雪嘴里都在念念叨叨的，白梅完全没听清。她下床洗漱完毕后，白雪窝在床里还在念叨。 白雪一听这个，心想坏了！ 不会是自己夜里做了那种梦，叫出什么不该叫的吧？她猛地坐起身，一脸惊恐外加不好意思地盯着白梅。 “我说啥了？” 白梅不懂，也没听太清楚，只能重复白雪在梦里的呓语。 “什么奶切，什么康切……” 白雪还在昏睡中，没有完全醒来。等着白梅再度重复一遍时，白雪瞬间明白了，她也放下心来，还好不是什么虎狼之词！ “姐，是英文。nature和ntrol。” 白雪松了一口气，白梅却哈哈大笑起来。 “姐没学过英文，我说你的口音怎么还怪怪的呢。”白梅笑得眼泪直奔，她笑了一会，在白雪肩头上拍了一下。 整个人变得严肃，却也不失温和。 “小雪，姐真没想到。你现在就像脱胎换骨似的。你放心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姐姐永远支持你。” 白梅见白雪学习如此认真，睡梦中还在背英文，她暗暗发誓，自己依旧再苦再难，也会供白雪读书。 “什么时候考试啊？” 白雪打了一个哈气，下床坐在桌子边，开始梳头。 “今年是赶不上了。明年我会参加考试的。”白雪扎了一个简单的马尾辫，大气又精致。 白梅揽过白雪的脖颈，在她的鼻尖上轻轻一点。 “小雪，钱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别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安心读书。我，” 白雪知道白梅心疼自己。 可是她自己有挣钱的能力，就绝对不能啃家里。 “姐，你放心吧。我自己能行。” 吃完白梅准备的早餐，白雪就去了前进市场。 她正在拉卷帘门时，就听见隔壁铺位上，传出一个熟悉异常的声音。 白雪望去，竟然是姚强。 姚强把样鞋挂在脖子上，正在和商户推销。 第149章 吴金凤 “同志，我们大华鞋厂的鞋，质量是能够保证的。我可以给你最低价格，一百双以内是1块8五百双以内，是1块7” 姚强把解放鞋挂在胳膊上，从包里掏出自己准备的价单。 “这是我的名字，还有联系方式。我是大华鞋厂销售科的，你要进货，可以直接去鞋厂找我，我给你最优惠的价格。” 白雪收回目光，她知道姚强看见她了。 姚强还在置气，他和所有经营解放鞋的人推销，就是不看自己这边一眼。白雪摇了摇头，继续忙着手上的活。 “大兄弟，你的单子给我看看。” 不远处，响起孕妇大姐的声音。 姚强屁颠颠地跑了过去，递上自己的单子。 几分钟后，姚强就做成了生意。 “大姐！你放心，赶明天，我就把鞋子给你送过来。你行动不方便，以后要什么鞋，你就给我办公室打个电话。” “哎呦，真热情！” 孕妇大姐对姚强赞不绝口。 姚强越过白雪摊位，准备进前进市场里面推销。白雪叫住了他，姚强的步伐，在白雪跟前停留了半秒，还是缓缓转身。 他神情冷冰冰的，就像白雪欠了他八百块钱，一直拖了好几年。 “啥事儿？” 白雪伸出手，憋着想笑的冲动。 “单子给我瞧瞧，我也订鞋。” 姚强冷哼一声， “呵，白老板，你就不用在我这儿定了，我这里都是不值钱的解放鞋。我爸给你弄的那批鞋，已经在生产了。我去看过了，质量样子都不错。” 甩下这句话，姚强的目光在白雪脸上刮了一道，决绝地离开了。 白雪望着姚强的背影，他钻进前进市场大门的那一刻，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成熟了，却依旧有着孩子似的执拗。 “同志，这防水布鞋咋卖？” 白雪的深思，被买鞋的老爷爷唤了回来，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八个小时后，白雪开始收摊。她把桌面上的鞋，都一一收回货架，按照鞋码尺寸，重新摞好。 完事后，她掏出笔记本，开始记账。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白雪看不清了。她走到门边，扯了一下灯绳。周围的关门声此起彼伏，前进市场进入了休眠期。 “哎呦！” 女人的尖叫声，划破宁静的市场。 白雪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孕妇大姐正坐在自己摊位前，低声痛苦地叫着。 白雪扔下笔，三两步跑了过去。 她先是往他们店里扫了一眼，没找到她丈夫的影子。 白雪不敢擅自扶大姐起来，她心焦如焚，“大姐，你怎么样？” 女人捂着肚子，脸上渗出细细汗珠。 “我，肚子有点疼。” 白雪顺着女人所指的方向，往下看去，见到女人没有流血，白雪稍稍安心。 “大姐，我叫白雪，你叫什么名字？” 白雪想用名字安慰女人。 女人痛苦地笑了两声， “大妹子，我叫吴金凤。” “吴姐，你丈夫呢？” 白雪脸色阴沉，这男人真够可以的啊，竟然甩下自己大肚子老婆看店，自己不知道去哪撩骚去了。 吴金凤叹了一口气，呼吸逐渐急促， “他一早就去了镇里，给镇上的门市部送鞋去了。” “好的，吴姐。” 白雪这才松了一口气，那男人也不是一无是处。 白雪见她面色痛苦，尽可能的想让她放松，“吴姐，你现在深呼吸，等我回来，我去打电话，叫救护车。” 救护车，女人眼睛睁得滚圆，一把薅住白雪的胳膊，不让她离开。 “白雪，姐家里没钱，姐不能去医院！” 她都要哭了。 白雪心里不是滋味，“吴姐，你想想肚子里的孩子，万一出了危险呢？” 一提到钱，女人的脸色都好多了。 她坐起来，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孕肚，还在上面拍了两下，“我好多了，肚子也不疼了。” “真的？”白雪一脸狐疑。 吴金凤狠劲点头，面色笃定， “真的，你看，一点儿没有了。” 吴金凤干脆翻身坐起，一点痛苦的神情也没有了。 白雪直叹气，心里有些发酸。钱，还真是个好东西，不管花出去没有，都是能救命的。 白雪见吴金凤没事，她点点头，准备回去继续算账。 “妹子！” 吴金凤面现难色，她按着肚子绕到白雪身前， “妹子，你能不能帮姐一个忙？”、 吴金凤皱着眉，两只眼睛眯在一处，显得很不好意思。 “你说，” 吴金凤抽泣起来，她握住白雪的手。 “我知道你劝我去医院，是为我好。但是我家穷，没什么钱，送医院我家负担不起。” 她家没钱？ 白雪心底笑了笑，她家的钱，只怕都穿在他男人身上了。 白雪叹了一口气，点到为止。 “大姐，女人应该对自己好一些。” 吴金凤似乎没听出白雪话里的意思，她只是尴尬地笑了一下，“妹子，你放心，我自己能感觉到，我现在身体好着呢，就是有点头晕，” 女人的话顿了顿，白雪没接话茬，听她继续往下说。 “能不能麻烦你，把我送回家？” 吴金凤的声音越来越小，祈求的目光落在白雪身上。 她见白雪没有直接答应，吴金凤忙着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妹子，我家不远。就在那栋楼。我其实能自己回家，但，我怕万一，我半路上晕倒了……” 白雪遥望着吴金凤指的那栋楼，和她确认。 “就是那栋四层楼高，涂着白顶子的那栋？” 吴金凤点点头，期盼着白雪的回答。 大肚子，弱女人，两个因素叠加在一起，白雪还是心软了。 “好，你等我一下。” 白雪关上门后，搀扶着吴金凤走出前进市场大门，从白雪答应她那一刻起，吴金凤的嘴就没闲过。 “妹子啊，你有对象没啊？” “你长得这么俊，何必自己辛苦呢？” 白雪只是笑笑，鲜少搭话。 两人路过小饭店时，老板正好端着一只锅出来倒水，他看见白雪，十分热情地打招呼。 “姑娘，你上次留的山药肉末粥，我老婆全喝完了，可美了！” 白雪向他挥了挥手，打了招呼。 “你会做了不？可以自己做着吃啊，很养胃的。” 老板抹了一下自己脑袋， “还不会呢，你动作太麻利了，我都没看清。” 白雪留了一个心眼，她冲着白顶子的房子指了指，“大叔，我现在把这个大姐送回家。就在那栋楼。” 老板冲着白雪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但他听白雪说， “我一会儿送完人，就回来教你们。还有好几种粥呢，我都交给你们，你们还可以用这个做生意呢。” 老板顿时来了兴致，不住点头。 “好的！太感谢你了！” 第150章 阴沟 幽暗的房间里，白雪迷迷糊糊间睁开眼睛。 疼！ 后脑勺处，一阵闷痛袭来，她紧紧闭上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 “还算你有良心。” 男人的调笑声，毫无预兆的跳进自己的耳朵。 “你还亲自把人给我弄来了，” 男人的声音很耳熟，是那种让人一听就反胃的声音，白雪在脑子里搜索着这个男人的声音。 “呵呵呵……” 女人的奸笑声，顺着门缝挤进来，“我还不明白你，我怀孕后，你憋了这么久，肯定是憋坏了吧？” “吧唧”一声亲嘴的声音传来。 白雪大致明白了。 “与其让你出去花钱，胡搞乱搞的搞出一身病，还不如我亲自给你选一个大闺女。” 又是男人的笑声挤进门里。 很淫，很贱。 “还是我媳妇儿好啊！” “那是，我给你搞一个极品，让你发泄发泄。你得领我的情，记我的恩！好好待我们母子二人。” “那必须的！” 男人笑得直哼哼，野猪扑食似的，就和他本人一样，让白雪一阵阵地犯恶心。 至此，白雪明白了一切。 一阵阵恶寒传来，她好心好意送回家的孕妇，竟然是个丧心病狂的变态。 白雪回忆起刚进门发生的事情。 吴金凤打开门，她正要跟进去。突然，吴金凤脚下一软，哎呦哎呦的捂着大肚子叫唤。 白雪好心把她安置在沙发上，吴金凤要喝水。 白雪刚离开床，还不到两秒钟，她后脑上一疼，眼前就黑了。 白雪攥着臭烘烘的床单，嘴角就是一抹冷笑。她为自己的马失前蹄而心痛，自己很少圣母的，没想到第一次献爱心，就被人给坑了。 白雪眉眼狠了狠，心道， 吴金凤，那你就别怪我了！ 白雪正在思索怎么逃走，门外的两个人又开始说话。 女人带着醋意， “你赶紧进去弄，弄完了我们把她扔大街上。”女人冷笑一声，明明是温血动物，说出的话却是那么冰冷，“她被你弄了，肯定也不敢报警。” “不好吧……”男人声音低沉。 白雪很清楚，男人这不是在拒绝，而是在盘算其他的事情。 “有啥不好？”女人调笑，“你就是只猫，还不想吃荤腥了？” 男人恶心的笑声再度涌进门内。 “你费这么大的劲儿，就让我弄一下？我可不能浪费，让我多弄几天。然后，” 男人适时地拖了一个长音，恶意陡生。 “然后，把她弄死。人死了，你害怕她报警？” 死？ 白雪听闻这个字，周身传来一阵巨麻的感觉。她的头皮，她的脸，她的每一寸肌肤，就连她的嘴唇也麻了。 吴金凤的这个男人，是个比她还要恐怖的变态。自己只是没有搭理他，他就起了杀心。 行吧。 白雪深深呼吸，叹了一口气， “那就一起去死吧。” 门外，吴金凤的声音显得很不耐烦，“以后再说，你先进去弄吧。哼哼唧唧的，烦死人了。”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他觉得这种事情不是说来就来的，尤其是面对白雪这种极品，他需要情绪，他需要下酒菜。 “老婆，你在家等一会儿，我去切一斤猪头肉，在搞两个小菜，回来咱们好好吃吃喝喝的，然后在办事儿。” 吴金凤也跟着呵呵笑了。 “死鬼，快点。” 砰！ 大门合上了。 白雪计上心来。 她故意在床上蹭了蹭，发出动静。 果然，几秒钟后，吴金凤推门而入。她拉开灯，冲着白雪走过来，白雪装作昏昏沉沉摸模样，努力挣扎起来。 “大姐，我怎么了？” 她声音虚弱，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说是电影明星的长相，一点也不为过。 吴金凤假意安抚着白雪，可是话中带着杀意，字字带刺。 “妹子，我家男人你见过吧？” 不等白雪回答，吴金凤继续往下说，“我男人可喜欢你了。你就当帮帮姐姐，姐现在大肚子，服侍不了我家男人。” 吴金凤眉眼挑起，眼睛里反着淫光。 “男人嘛，那方面的欲望就是强一些，你理解理解。” 理解？我理解你奶奶！ 白雪心中掀起狂浪，脸上却是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 “大姐，你把我骗来，就是为了这点事？” 吴金凤懵了，白雪瞧见了，吴金凤的瞳仁倏然变大，还咽了一口唾沫。 白雪趁热打铁， “大姐你早和我说啊，你家大哥那么英俊。其实，其实我早就有些喜欢她了，” 白雪低垂眼眸，面现桃花，显得娇滴滴的。 从吴金凤这个角度看去，她美翻天。 吴金凤一脸狐疑，盯着床铺上的大美人。 “真的？那你为什么见到我男人，正眼都不看一眼？” 因为他丑！因为他恶心！ 白雪强忍住想呕吐的冲动，咬着下唇，一脸娇羞地蹭到吴金凤身边，她声音压得很低。 “因为，我不好意思。” 不等吴金凤给任何反应，白雪挽住了吴金凤的胳膊，头搭在吴金凤的肩膀上。 “大姐。我一早就看上你家大哥。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咱们以后一起服侍他，好不？”白雪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掩住自己发红的脸蛋。 “你别笑话我呀，一个大姑娘说这些话，我也不嫌害臊。但是我是真心的。” 白雪微微瞥了一眼吴金凤，女人眼珠里，忍不住的妒火升腾。 差不多了…… 白雪嘴角微微勾起。 “大姐，你放心。以后大哥不论怎么对我好，我保证，绝对不会让大哥亏待你。更不会亏待你的孩子。” 第151章 鬣狗夫妇 吴金凤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子。 她瞬间意识到自己处境很危险。 吴金凤叉着腰，质问白雪，“你什么意思？打算反客为主了是吧？” 白雪委屈巴巴的，扬起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暴怒的吴金凤，吓得往床板里缩去， “怎么会呢？你好好生孩子嘛，你生了孩子以后，肯定肚皮松垮垮的，脸上也没什么光泽了。大哥反感你，很正常呀。” 白雪噘着嘴，一脸无辜。 “我就不一样了，我还是小姑娘。怎么来说，我也比你好看一些嘛。” 人设方面，白雪一向拿捏得非常准确。 现在，她所扮演的女人，就是个美丽的，没脑子的，还有些娇纵的小女孩。 看着吴金凤越来越生气，白雪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咱们也是缘分嘛，我们两个门市部离得那么近，到时我会一并照看的，你放心啦。” 白雪说话的语调嗲嗲的，尽量贴脸。 门外响起了开门声。 “我回来了，开饭吧。” 男人声音里夹杂着急躁不安，他就像要扑在白雪身上的鬣狗。 门内，传来白雪的尖叫声， “姐！你别这样！我是真心的，我是真的喜欢大哥！” 男人一听这话，他扔下手中的食物，冲进房间。 站在门前，男人差点没吓死。 自己老婆吴金凤手里攥着大砍刀，直冲白雪命门而去。白雪吓得直哭，看见自己顿时像是看见救命稻草。 “大哥！救我啊。” 男人被白雪甩了几天冷脸，一听白雪叫他大哥，整个人都酥了。就像刚刚出锅的炸鱼，一碰就碎。 不由考虑，男人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攥着老婆的手。 “你疯了？！” 男人怒骂一声，“到底是咋回事啊？！” 吴金凤尖叫着，醋意就像打破了一坛子山西陈醋，泼在地上，整个屋里都酸的吓人。 “这个臭狐狸精，竟然说喜欢你。还说要跟我二女共侍一夫！” 女人的脸黑的可怕，男人的脸，红的就像烧红的烙铁似的。 “真的？” 他喉头颤动起来，吴金凤深知自己男人的德行，若不是太了解，她也不会用这么蠢的法子讨好丈夫。 可惜，她碰上了白雪。 “混蛋！你是不是也这么想？” 吴金凤明白自己地位受到威胁，顿时发疯。 男人满脸期待望向白雪， “你真的愿意？” 白雪哭得梨花带雨，“我当然愿意了，我就是愿意，你老婆才要杀我啊。” 男人喉头翻滚一遭，他盯着白雪精致无双的脸蛋，细细品味。 “也不是不行啊。你看，我的生理问题也能解决，还有人帮衬一下生意，简直就是两全其美呢。” 你在想屁！ 白雪想赶紧让眼前的雌雄双煞归西。 吴金凤看见自己男人和白雪站在同一阵地，顿时气得眼睛鼻子都歪了。 她抄起菜刀，狠狠朝白雪砍下去。 白雪尖叫，可怜的声音飘荡在屋里， “大哥，我怕！救我呀。” 男人想也没想，抵住自己老婆的手腕，一把抢走她手里的刀。 哐！ 刀插在门上。 吴金凤不服劲，扬言。 “姓陈的！今天，不是我死，就是她死！” 说完，吴金凤跳下床，要去拔刀。 男人一见自己媳妇这么不懂事儿，他真的怒了。他挡住吴金凤的去路，抬起胳膊，结结实实给了吴金凤一个大嘴巴。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过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你打我？” 经典台词，经典桥段上线。 所有的女人，在自己男人打自己后，都是一脸震惊，捂着自己发烫的半边脸，质问男人为什么要动手。 有的男人连连道歉，但，有的男人…… 比如眼前这位，他仿佛在向白雪邀功。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你看看人家，这就叫真爱！” 白雪含着眼泪，上前一步， “大哥，你终于明白我了。可是，你别和大姐动手，大姐也死担心自己以后捆不住你的心。” 吴金凤真的疯了。 她已经被男人打脸，还要被一个小丫头拖出来鞭尸。 “姓陈的！我今天和你拼了！” 话音未落，吴金凤觉醒了，她终于明白，造成她这副状态的，并不是白雪，而是眼前这个贪得无厌的男人。 她冲上前，和男人扭打起来。 男人也失了心智，和正在怀孕的吴金凤动起手来。 动物世界上演了，这次，是两只鬣狗缠斗在一处，一公一母，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 白雪趁机，顺着墙角往外溜了。 两人打了几十秒，才反应过来。 男人坐在吴金凤的大肚子上，狠狠揪住吴金凤头发的手，也松了一些。 “人呢？” 他瞬间瞪大眼睛，盯着身子下骑着的吴金凤。 “？” 吴金凤同样瞪大眼睛，盯着鼻血，在屋里巡视一番，空无一人。 夫妻的目光终于对上了， “浑蛋！你中计了！” 男人翻身坐起，他气得反手给了自己媳妇一个大嘴巴，“臭女人，你吃什么干醋？这女人就是激你的！” 吴金凤坐在地上，她仔细想了想，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有脸我说？” 鬣狗夫妻互相埋怨起来，“那丫头一说喜欢你，你连走道的劲儿都没了吧？不要脸的东西，你这下可有好戏看了，等着坐牢吧！” 坐牢？ 这两个字就像某种开关，“咔哒”一声，在男人心头绽放出邪恶的花朵。 “着火了！” 白雪一边冲，一边砸向每一家房门。 这个关键时刻，她需要外援。 她决不能被邪恶的两口子抓回去。如果喊救命，没人会应她，只有喊着火了，她才能有一线生机。 “着火了！着火了！” 白雪声音越来越大，尖叫着，随着开门声此起彼伏，白雪的脚步逐渐加快。 前方，黑漆漆的楼栋门。 当白雪看见那个黑洞时，激动的要哭了。明明是那么黑，给的就像能吞噬一切的黑洞，但是在白雪眼里，那就是逃生法门。 “咣！” 就在即将逃出生天的一刹那，白雪撞在了一堵坚实的墙上。她心中一沉，顺手摸去，好奇怪啊！ 明明是那么硬，怎么有如此软呢？ 还有温度？ 陡然间，一双大手攀了上来，白雪僵硬的肩白，被两只强有力的打手紧紧掐住。 妈啊！ 不会是那个丑活变态跟上来了吧？白雪吓得尖叫起来。 “滚蛋！臭王八蛋，你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什么货色！” 白雪彻底慌乱了，大声呼救， “救命！” “不！”白雪哭了出来，激动地声音发颤，“是着火了，不是救命！” 白雪惊吓之余，对着男人一套拳打脚踢。 “我！是我。” 男人任凭白雪打着，他搂住白雪的腰，把她往门外脱去。 路灯，昏黄的灯光下。 男人困住白雪，在自己结实有力的臂膀中。 “睁开眼，看看！是我！” 白雪的声音，就像被突然拔掉电源的录音机。 她停止了踢打。 “你？” 陡然间，白雪一阵爆哭，把头抵在温淮之的胸膛上。 “温淮之，你怎么来了？太好了！” 第152章 制服 今天是周四。 一早就约定好了，二四六三天，白雪会去温淮之家补习功课。 但，今天下班准时。温淮之就站在白雪家楼下的小树林里，等白雪回家，然后两人一起回家。 温淮之的心思很简单，如果“二四六”这个习惯能坚持的话，自己和白雪的关系，那就稳固了。 温淮之抿着嘴，心中高兴。 谁知，一个小时后，等到天都快黑了，温淮之还不见白雪的影子。 一种隐隐的不安，在温淮之的心头升腾起来。 按理说，七点半了，这个点按照平时，白雪早就回家了。 温淮之站在楼下，遥望白雪位于四楼的家。那个家里，昏黄的灯光已经亮起，就像所有的家庭一样，忙活晚饭的事情。 他们或许以为自己和白雪在一起吧？ 温淮之也不再犹豫，他蹬上自行车，来到了前进市场。 时针划过八点大关。 前进市场空无一人。 大楼里，没有一家商户的灯亮起。唯一的灯光，只有前进市场大门上，吊着的那盏白炽灯泡。 白炽灯幽幽地泛着昏黄的光，在夏夜的微风下摇摆。 温淮之盯着灯泡，心里头更是不安。 如果白雪是按时下班，她应该早就到了家了……她如果没下班，那么她应该就在市场里加班。 市场没人，难道白雪在回家的公交车上？ 不！ 温淮之摇摇头，他不能要有侥幸。 温淮之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走到公交车站附近摆摊的大爷跟前。 白雪是大爷这里的常客，温淮之一问，老大爷就想起来了。 “哦！你说的是十六号门市部里，卖鞋的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吧？” 温淮之苦笑，漂亮确实是白雪外在最大的标签了。她走上路上，很难让人不多看她两眼。 但是，深入接触白雪之后，温淮之才感觉到，漂亮两个字，反而是白雪身上最不起眼的标签。 “对，就是她。喜欢扎马尾辫，” 大爷豁着牙，笑得很开心。 “对对，就是她。她扶着一个孕妇，往那边走了。” 大爷扬手，指向马路左边。 温淮之的眉眼顿时紧张起来，在温淮之的印象里，白雪可从来没有孕妇朋友。 “孕妇，是哪里来的孕妇？” 老人告诉他， “好像，也是做生意的孕妇。才搬进来不久。” 温淮之谢过了老大爷后，就朝着老大爷指明的方向走去。 他有了老大爷这个成功经验，便一路走一路问。有的人记得，一个女孩扶着一个孕妇过来。有的人不记得，也不能提供具体位置。 每当走到岔路口时，温淮之就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这，是一个十字路口。 路口破败的房子附近，有一个小餐馆。店主正坐在小板凳上嗑瓜子，他左顾右盼的，像是在等什么人。 “你好同志，请问你见过一个女孩，扶着一个孕妇走过去吗？” 漂亮姑娘，在温淮之这里，已经不是最显著的特征了。现在他寻找的目标，就是一个女孩和一个孕妇。 店主收起瓜子，一脸笑意。 “巧了，我也在等她呢！” 店主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你说的是个高个儿女孩，长得很好看。喜欢穿一件白衬衣，运动鞋的。在对面市场里做生意的那个？” 温淮之双眼炯炯有神， “对，就是她。” 店主起了警觉之心，上下打量眼前这个衣着不凡的男人， “你是谁啊？” 温淮之脸色微红，一本正经回道。 “我是她对象，她还没回家，我找她来了。” 温淮之害羞，但是焦急的神情就要从两只眼睛里飚出来了，店主被烫伤了似的，起身。 “我也在等她呢。她走的时候，说一会儿就回来的啊。就把孕妇送回家，她就回来教我煮粥。” 温淮之心头一凉，白雪把和自己有约的事情都忘了…… 但，这不是重点！ “同志，她去了多久了？”温淮之的眼神就要贴在店主脸上了。 店主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自己小店里墙上的挂钟。 “过去都两个多小时了！她还没回来，我还在等她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啊？那孕妇走路不是很稳，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温淮之真的急了。 白雪从来不是不守信的人，她在那么短的时间答应这个店主，没回来的话，肯定就是有事！ 温淮之的眉眼更加着急了，他一把抓住老店主，把老大爷吓了一跳。 “您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温淮之眼中，殷殷切切。 他似乎把店主当成救命稻草。 店主指了一下不远处的那栋白顶的楼， “别着急小伙子。就是那栋楼，姑娘临走前亲口对我说的，说他就去那栋楼送孕妇，让我等着他，他马上就回来。” 温淮之的眼睛稍微缓和一些，现在，已经很清楚了。这是白雪在留信号。 她是个很警觉的人，时刻在为自己留信号。 温淮之向店主说了一声谢谢，便甩开步子，用最大的步伐，往那栋楼去了。 温淮之站在白顶楼楼下时，就听见白雪大声喊着火的声音。 此时，确定白雪中气十足，温淮之的嘴角狠狠扬了一下。 他站在楼栋门口，就是为了迎接白雪。 此时，白雪头发上淡淡的香气，涌进了温淮之的鼻腔。 温淮之心疼极了，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在白雪头顶上摩挲着，言语间显现出前所未有的温柔。 “没事了。” 白雪颤抖的手，搂住温淮之的腰，怎么也不肯撒手。 她暴哭起来，她的情绪很复杂，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表达。 她为自己的蠢悲伤，也为自己劫后余生而庆幸，同样为温淮之和自己的合拍激动。 但，所有情绪里，最大的那种情绪，还是伤心。 她从来不是什么圣母，但为什么，今天做了一次圣母，就这么倒霉呢？差点被人先奸后杀？ 她后怕极了。 就在这时，温淮之闻到了一抹异常的气味，那是人血的味道。 温淮之小时候闻过最浓烈的这股味道，这辈子挥之不去。 他心跳加速，紧紧搂住怀中的白雪。 第153章 温淮之的命令 “你给我滚过来！” 白雪身后，传来那个姓陈的男人的嘶吼。 男人已经追到了楼梯口，他见白雪拥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气不打一出来。 他冲上前，准备把白雪抓回自己家。 “你给我滚回来。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了，我好好疼你！” 白雪不疾不徐，转身看向这个让她作呕的神经病。男人一身血，脸上也溅上了血点子。 男人也看着自己带血的双手，狠狠在自己花衬衣上蹭了一下。 白雪往楼上劈了一眼，各个房间人头攒动，都在往楼下看热闹。唯独，三楼靠最里面的那一家，窗户洞开，却没有半个人影。 白雪大致猜到了，那个房间里，也许现在是人间地狱了。 “你杀人了？” 男人一听杀人两个字，慌得开始发抖。但是白雪还靠在男人怀中，这让姓陈的变态忍不了。 他现在，已经杀红了眼，不介意再死一两个。 姓陈的眼睛喷血， “你不是说要服侍我吗？” 白雪一脸沉默。 “你脑子是不是忘了上弦啊？” 她现在心中很不舒服，这一对变态夫妻该死，可是肚子里的孩子，有些无辜。毕竟，她还没见过这个世界。 如果吴金凤顺利生产，孩子也会没有父母，成为孤儿。 如果孩子生不下来，那还是一个生命，一个没来及看清世界的生命。 白雪心中隐隐地疼，很不是滋味。 “你骗我？！” 男人嘶吼一声，仿佛遭受到极大的背叛，他不甘心地瞪着白雪，要把白雪从温淮之怀中抢过来。 白雪深深呼吸一口气，把男人和她怀孕的老婆的变态行径，挡着所有邻居的面说了出来。 温淮之眉眼中，泛着前所未有的狠色。 邻居们，一点也不隐瞒。 “姑娘，你放心！我们已经有人去报警了。” “这家伙就不是好东西，他经常趁老婆不在家，往家里带不三不四的女人。在屋里鬼叫。” “大白天的也干，太恶心了！” 温淮之拳头紧了，他在大家的七嘴八舌中，结合白雪的证词，这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有多恶心。 男人见自己被所有人议论，抄起一根木棍子，疯狂地开枪。 他每一个目标，都是冲着白雪去的。 “你在这儿等我。” 温淮之把白雪安顿在人民群众之中，他攥着拳，走向男人。 就在离男人还不到两米时，温淮之准确地躲过男人的木棍攻击。他扬起大长腿，往前一踹，一脚，直奔男人下腹的紧要处去了。 男人直接横翻在地上，皮凉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应声落地。 白袜子在空中荡着，就像一条白旗。 男人躺在地上直哼哼，捂着下腹，眼泪口水狂喷。 几名热心群众，上去就给男人五花大绑起来，等待警察的到来。 警察随后赶来。 在楼上，警察发现了让他们触目惊心的一幕，那个叫吴金凤的孕妇已经被刀砍死了，躺在血泊里，眼睛瞪得滚圆。 一把大砍刀，直接插在吴金凤的脑门上。 这场面，就连经验丰富的警察看了也是直摇头。 “太残暴了。” “太恶心了！” 屋子里满是血，血腥味透过门缝，透过窗户弥漫在整个白顶楼的周围，仿佛这栋楼的顶子已经不是白色。 在公安局，白雪做完笔录。 警察拿起暖壶，又给白雪续了一杯茶。 “小姑娘，你真是勇敢啊，不对！是机智和勇敢并存。” 白雪抬头，望着这个慈眉善目的老警察。 白雪笑得很勉强， “警察叔叔，他们两个没想让我活着出去，我要是再不勇敢一点，命就没了。” 白雪身后，传来温淮之拳头砸腿的声音。 砰的一声。 老警察笑笑，随后又是一声叹息。 “刚刚，那边已经审出来了一些事情了。”老警察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审讯室方向，“你的判断是对的。你的做法也是果决的，陈志勇确实没打算让你活着离开。” 对于这一点，白雪很清楚。 温淮之站起身，走到窗户边，他觉得自己快要上不来气了。熏风摇动窗帘，温淮之看着无边夜色，心里稍微平静一些了。 “警察叔叔，我建议你们查查这个姓陈的，应该还有别的女孩受到侵害了。他们夫妻二人，不会是第一次作案。” 老警察很感兴趣，他掏出纸笔， “说说看，你为什么这么判断？” 白雪把自己在屋里听见的夫妻对话，原原本本告诉了老警察，一字不差。 “他们这么明目张胆的，就是拿捏好了，受害的姑娘或是害怕，或是为了顾全颜面，不会报警。” 老警察叹了一口气，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 “是啊，” 他突然望向白雪的眼眸，非常好奇。 “如果你今天和其他女孩一眼，遭遇了这种事情，还被扔在大街上，你会选择报警吗？” 温淮之也看了过来，紧张地他自己都快绷不住了。 白雪想了一下，回道。 “我必须要报警。沉默，就是纵容犯罪。” 老警察放下杯子，他重新拿回手中的笔，在纸上端端正正写下几个大字。 【沉默，就是纵容犯罪。】 合上钢笔，“咔哒”一声后，老警察用手指在这几个字上狠狠戳了两下。 “姑娘，你这几个字，分量太重了！” 离开公安局，白雪坐在温淮之的车后座上，依旧两条大长腿在车轮附近晃荡。 温淮之肌肉紧绷，骑行车因为白雪的腿的摇摆，左摇右荡的。 “下来！” 温淮之停下车，瞪着白雪。 白雪吓了一跳，坐在车后座上，收回自己的大长腿，她撇了撇嘴角，“凶什么啊？我不晃悠就是了。赶紧走吧。” 温淮之没有继续骑车的意思，他扶着车把，一字一顿，让白雪听的清楚明白。 “以后不要自己回家了，我每天去市场里接你！” 白雪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别，” 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她的嘴巴就被温淮之的大手死死捂住。温淮之的另外一只手揽在白雪后背，猛地一扥，白雪跌进温淮自的臂弯中。 她就以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怪异姿态，被温淮之控制住了。 温淮之的声音异常严肃，眼中泛起不容置喙的光芒。 “我不去接你，你不准和任何人走。哪怕这个人要死在你面前了，也不行！明白吗？” 第154章 斗心 死…… 白雪扯了扯嘴角，“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温淮之非常严肃，打断了白雪这个可怕的念头，“就像这个孕妇，她在你面前说自己肚子疼，你就敢送他回家！” 白雪脸上一冷，心想完蛋了，这个黑历史，以后很定会被温淮之拿出来反复鞭尸。 自己还怎么过，以后还要不要面子了！？ 白雪黑了脸，脸色比温淮之还要严肃。 “你以后别来找我。” 温淮之愣了一下，不明白白雪为什么这么说。 “这么危险，我为什么不来？你不去我家补课，你怎么考大学？” 白雪眯起眼睛，她觉得温淮之思维真的很厉害啊。一句话，两个大帽子扣了下来，把自己压的昏昏沉沉。 白雪眯起的眼睛，突然就像一只小狐狸似的，眼角下压。 “你一定要来？” 温淮之想也没想， “对，我一定要来。” 白雪点点头，把自己预先设计好的坑，埋了下去。 “那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温淮之嘴角突然盈满了笑意，他也意识到了，白雪给自己挖了一个坑。但是，就算前面是天坑，他今天也要跳。 温淮之点头， “你说。” “我扶孕妇回家这件事，你别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只有我们俩个知道。” 白雪又眯起眼睛，给天坑上暖心的贴了一张被子。 “那哪行啊？好人好事，应该宣传。明天我就给江州日报去一个电话，让江州日报的记者去你的门市部，好好宣传一下。” 温淮之把白雪搭过来的被子，撕的稀碎。 白雪冷冷一笑，勾起嘴角，带着威胁。 “唉，那我就就此消沉，再也考不上大学了。” 撂下这句狠话，白雪向后背着手，仰首阔步的往长征厂方向走去了。温淮之摇头笑了。紧跟着白雪走去。 回到家里，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温淮之站在楼下，往楼上瞥了一眼。 四楼，温家的窗户黑乎乎的，一点也没有操心女孩子不回家的事情。 “我送你上去？” 白雪摇摇头， “算了吧，我家人都睡着了。” 临近门洞前，白雪冲着温淮之露出正式的微笑，“温厂长，今天谢谢你了。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学习的。” 白雪的这句话，仿佛给温淮之塞了一颗定心丸。 一路上，温淮之仿佛在棉花上骑自行车。 第二天白雪没有去前进市场，她睡到中午才昏呼呼的起床。 走出房间，白梅准备好的鸡蛋面条，已经涌出碗外。 看着眼前红黄交错的西红柿鸡蛋面，白雪恍如隔世。如果昨天自己在孕妇家交代了，那白家老小，应该会非常难过的…… 前进市场，姚强骑着三轮车滑进大门。三轮车后面，堆着满满一车斗的解放鞋。 进门后，姚强的目光，首当其冲落在白雪的门市部上。 白雪没来，门市部大门闭紧。 “呵，又睡过头了。” 姚强收回目光，往吴金凤的门市部去了。门市部大门紧闭，没有人上班的样子，姚强有些心烦，他早上专门和王科长请假，特意过来送鞋的。 “邪了门了，今天都不上班吗？” 姚强撇了撇嘴，心里很烦。他跳下三轮车，和吴金凤隔壁门面的老板打了一声招呼。 “大哥，这家店今天没营业吗？” 店主眉眼挑起，啧啧了两下。 “你是来送货的吧？以后就别来了，再也不会营业了。” “啊？”姚强大跌眼镜。 他好不容易才做成一单生意，说黄就黄，搁谁谁受得了？ 姚强两步夸上台阶，神情焦急， “大哥，咋回事啊？” 店主扫了一眼姚强，认出了他， “你是和那个铺位的小姑娘合伙做买卖的吧？我看你就眼熟的很。” “是啊，就是我。”姚强焦急的等待回答。 店主欲言又止，看着姚强焦急的神情，他还是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把吴金凤一家的恶心事，告诉了姚强。 瞬间，姚强瞳孔地震。 “你说什么？！你确定，就是那个姑娘？”姚强不敢相信，拉住店主过去白雪的铺面上，再一次确定。 店主十分肯定， “就是她，那姑娘差点被两口子给害了！还好那姑娘聪明。” “人抓住了吗？！”姚强狠狠攥住店主的手。 店主害怕他的目光，缩了缩手， “小伙子，你放心吧。那姑娘好着呢。就是吴金凤倒霉了，被他男人一个大砍刀砍在脑袋上，当场一尸两命。” 血腥的画面，在姚强脑子里萦绕。 如蝇附膻，姚强心头一阵阵热浪翻滚，嘴角猛地一颤，突出三个狠辣决绝的字。 “死得好。” 店主从没见过哪个人是这种神情，他赶紧甩开姚强的手，颤颤巍巍。 “大兄弟，那我走了！” 撇下这句话，店主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姚强把鞋送回厂里，他站在理货车间，看着工人骂骂咧咧把鞋子回归原位。姚强忍了一下，他想了几秒钟，决定去长征厂里找白雪。 哪怕，他不能白雪说话，他也想知道白雪受伤没有。 站在长征厂大门前，姚强犯难，他只知道白雪家在长征厂家属院的南区，但是具体在哪一块，哪一栋，他一无所知。 面前，是一片钢筋水泥，姚强叹了一口气。他不想去问白雪家在哪，他也不想让白雪知道自己来过。 就这样，路边一座就是八个小时，天黑透了。 姚强遥望着万家灯火，他站起来，锤了锤发木的腿，最后看了一眼住宅群，转身一片孤寂。 “姚强？” 还没走出两三米，身后传来让姚强激动的声音，他攥着拳，肌肉紧绷。 埋头继续往前走，他不打算回头，他怕自己一旦回头，心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姚强加快脚步，冲进黑夜。 “姚强！” 第155章 姚强呢 白雪又喊了一声。 被吴金凤绑架后的第二天，白雪没有上班，她昏昏沉沉睡到中午起床，坐在餐桌边默默填肚子。 吴金凤的事，对于白雪的冲击力不小。让她最难以释怀的，就是吴金凤肚子里的孩子。 她一闭眼，她就能感觉到孩子的影子，在自己眼前跳动。 整个下午，白雪都躺在床上，噩梦缠身。 直到天黑后，白雪才起床出来遛弯，谁知道刚下楼没走两步，就看见南区大铁门外的马路牙子上，坐了一个男人。 男人耷拉着脑袋，起身。 姚强继续走着，第三声“姚强”，被白雪咽进肚子里。她的眼睛里泛出一股暖流，慢慢收回，往相悖的方向走去。 没走出十米，一个高大的，带着怨气的影子，覆盖在白雪脸上。 “呵，你不是很聪明吗？” 姚强毫不留情的喷白雪，他语气夹杂着怒火，所有的情绪从突出的下颌骨处涌出。 “你竟然和陌生人回家！你怎么蠢成了这幅模样？” 白雪被骂懵了，她晃了晃神，仰头瞪着姚强。 “你不了解当时的情况好吗？！他是一个孕妇，一个孕妇向我求助，我能怎么办？” 白雪语调越来越高， “要是有孕妇向你求助！你会拍拍屁股走？” 姚强冷哼一声，轻蔑的瞥了白雪一眼。 “废话，我是王八蛋嘛，别说孕妇了，就算她孩子从裤裆里掉出来，老子也当做没看见！” 白雪闻言，无奈地朝姚强竖起大拇指。 “你，很好！” 白雪被气坏了，转身就走。 姚强和白雪说了几句话，心顿时软了下来。他跟着白雪，就像是一只提线木偶，那只线绳，始终牵在白雪手中。 “喂，白雪。你站住！” 白雪脚步越来越快。 姚强个子高，没几步就追上白雪，他张开双臂，拦在白雪的面前。 “你这么让人不省心！” 姚强红着脸，埋怨似的开始自言自语， “唉，算了，我还是回去上班吧。省得你哪天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姚强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打火机在半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正好抵在烟上。 姚强的脸忽明忽暗起来， “你呢，下班就早点回家，关门啥的还是我来。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想想就头疼！” 一番话下来，全是埋怨和唠叨，白雪的眼眶早已经发烫。 姚强在厂里上班上的好好的，前途一片光明，白雪不想耽误姚强的事儿。 白雪狠了心， “姚强，其实门市部现在运转很正常，我自己挣钱也不用和你分，挺好的。” 白雪心里挺不好受的，但撒谎演戏，她很在行，只不过今天这个慌，让她实在难受。 姚强无所谓的摆摆手，他转了一下脸，没把烟雾吐在白雪脸上。 “钱不钱的，我无所谓。你不给也行。” 白雪咬了一下下唇，看来，必须要使用杀手锏了。 “姚强，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你就别在我这儿耽误时间了。” 白雪只能把最浓的盐水泼向姚强。 她的神情严肃极了，紧绷着嘴唇，清丽的脸庞也因为过分严肃，显得挺好笑的。 几秒中后，站在对面的姚强，猛然间笑了。 他笑得乱颤，按住自己的下腹部。 “你在想什么呢？” 姚强眼角挤出一道泪，仿佛在看世界上最好笑的喜剧。 “我是有喜欢的人，但真的不是你。” 姚强的话，让白雪愣了几秒钟。她盯住姚强的脸，细细观察他每一个表情神态，纵使演技如白雪一样出神入化，她在姚强的演技上，也不能发现楼栋。 姚强说的话是真的么？ 白雪皱了皱眉头，仔细思索着。 白雪思维清晰，不论姚强的话是真是假，她只用抓住一点就好。 “姚强，我店里真的不需要人了。你好好上班，认真工作，那才是你最好的路。” 这件事后，一个星期过去了，白雪也没再见过姚强。 这天，姚新建来到白雪的门市部，带来了一双鞋。 姚新建从包里掏出鞋，背在身后，走向正在给客人包鞋的白雪，白雪送走客人，这才看见姚新建背着手站在她身边。 “姚叔！你来啦？” 白雪扯过板凳，热情的招呼姚新建坐下。 “白雪，你看。” 姚新建从背后拿出鞋子，抵在白雪眼前， “这是第一批鞋。我看你是38的脚吧？我就给你送来一双，你试穿试穿，看咋样呢。” 白雪承认，这太让她惊喜了。 白雪擦了擦手上的灰，毕恭毕敬接过这双鞋。白雪激动地说不出话，她托着鞋底，就像在观察绝世珍宝。 “谢谢！” 白雪感激的望着姚新建，眼角润润的。 姚新建告诉白雪，第一批五百双鞋，下星期就能全部赶制出来。下星期他会亲自把鞋子送过来的。 安排好时间问题，姚新建要走。 “姚叔，你最近见到姚强了吗？” 姚新建眼睛里有些惊讶，他和白雪因为鞋子的问题，见过几次面，可是每次见面，他们都刻意不提起姚强的事情。 今天，有些奇怪。 姚新建摇摇头， “没有啊，咋了？” 白雪黛眉轻蹙，整个人看上去不太自然。 “姚叔，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坦白一下。” 白雪把上次和姚强见面的事情，告诉了姚新建。 姚新建显而易见的紧张了起来， “我这几天有些忙，没注意啊，” 姚新建的焦急情绪蔓延到了嗓子眼，每个字，都被烙印上了不安。 白雪心中更难受了，姚新建一定是在忙自己这一批鞋。白雪在心中默默为姚强祈祷，他一定不要出事。 姚新建见白雪情绪不对，他拉过白雪，声音低沉的就像低气压， “他说了不想再厂里干了？” 白雪回忆了一下姚强的原话，摇摇头， “也没，他只是说，要回这个门市部。我拒绝了他，让在继续在厂里好好干。但，他一个星期都没出现了，我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 “好。” 姚新建嘴上说着好，心里却一点也不好，他还要安慰白雪， “你别着急，我回厂里去问问！” 送走姚新建，白雪的心也乱了。 她坐在板凳上，手中捻着姚新建留下的鞋。鞋在白雪手中，已经不是鞋子了，而是念珠。 姚新建一直在厂里，却没见过姚强，这太不正常了。 第156章 露馅 又到了约定时间，温淮之收拾好厂里的工作，急匆匆的登上自行车，往火车站对面的前进市场去了。 下班时间，自行车大军淹没城市。 停在路边黑色大奔，显得尤为突出耀眼。 温淮之刚拐进火车站路口时，就看了黑色的虎头奔，这辆车太过扎眼，让你看不见都不行。 温淮之脚下速度放慢，他靠边，看向这辆汽车。 秦策的汽车停在前进市场正对面的马路上，他来这儿做什么呢？温淮之眉眼间带着一丝怀疑的神色。 就在下一秒，虎头奔启动，缓缓随着自行车大军，汇入了江州市的晚高峰。 直到虎头奔远去，只留下一个直径毫米的小圆点，温淮之才探出身子，继续往前进市场去了。 温淮之的车拐进前进市场的院子，白雪正在收摊儿。 她宛如黑瀑布似的长发在背后晃动，温淮之起了一些小孩子的心思。他把车远远地停在铁门附近，轻手轻脚地走进白雪的门市部。 “对不住啊，我们打烊了。” 白雪没回头，她抱着一个本子，在纸上写写画画，登记鞋子的码数。 温淮之本想戳一下白雪的头，可是扬起指头，又觉得自己很幼稚，想想终究放弃了。 “咳” 他轻咳一声，提醒白雪自己来了。 白雪转身看是他，摇了摇头，很是无奈。 “温厂长，你又来了？我看你能坚持多少天。” 温淮之就像赌气似的，他一点也不担心这个，温淮之这个人最大的特点是天才般的头脑，其次就是持之以恒。 “好，你想打赌吗？” 温淮之终于找到不那么幼稚的玩笑方式了，“如果我坚持到你明年考试，不论你考试成绩如何，你都要和我谈对象。” 白雪眼睛挑了挑，泛起狡黠， “好啊！但凡有一次没来，你就输了哦。” “没问题。” 温淮之还给出了补充条款，“如果我出差，不在江州呢？” 白雪也不想赶尽杀绝，她动了恻隐之心。 “那这个情况除外，你看怎么样？” 两人达成一致。 白雪关门后，坐上温淮之的后座，她刚拍拍温淮之的背，说了一声好了，温淮之却没有动，他转身看向白雪，把刚才在对面看见秦策的虎头奔的事情，告诉了白雪。 “他为什么来这儿？” 温淮之自言自语，剑眉拧着。 这让白雪想起另外一件事，秦策在江州有个女朋友。 白雪勾起嘴角，笑了笑。 “他是不是来火车站接人呢。” 白雪的一句话，把温淮之的思维拉出固定框架。他先行代入，认为在前进市场附近看见秦策，秦策就是来找白雪的。 他已经完全忘了，前进市场的对面，还是江州的交通枢纽，江州火车站呢。 温淮之呵呵一笑，觉得自己挺有意思的， “也是。” 温淮之登上自行车，直接往长征厂去了。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微微反黑，白雪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家里， “你有菜吗？” 温淮之在搓香皂洗手，顺手把香皂塞进白雪手里。 “有，你自己去看看。” 洗完手，白雪扯开冰箱一看，大惊。 冰箱里不是有没有菜的问题，而是菜太多了，该怎么选择的问题。温淮之钻进书房，忙活工作去了。 让他震惊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十来分钟后，温淮之的书房门毫无预兆的响起。 “吃饭。” 温淮之大惊失色，白雪动作这么快吗？他放下钢笔，快速走到餐厅，可当他看见餐桌上的两只碗时，他再一次的惊呆。 桌面上的两只碗里，红红黄黄的很好看，这是两碗颜色鲜亮的西红柿鸡蛋面。 “就吃面条？” 温淮之有些失望，他拿起筷子，看着自己眼前的这碗面。说实话，作为一碗面条，它的颜色已经登峰造极，香味也无可挑剔。 但，作为白雪给自己做的晚餐，他还是失望的。 “白雪同志，你最近的厨艺有退步的趋势啊。就给我下面条？” 白雪不惯这个事儿，她是实用主义，在繁忙了一天的工作后，吃饱大于吃好。 “爱还不吃吧。” 白雪自己开动了。 温淮之无奈，只能也跟着吃。可是他的舌尖刚刚触碰到面条时，他眉毛鲜得挑了一下眉。 这简直比鱼肉面还要鲜美啊！ 温淮之看向汤底，这碗面条的汤汁浓郁，和以往自己吃过的西红柿鸡蛋面都不一样，就像是用大骨汤熬煮的。 可，就是十来分钟的时间，白雪怎么有时间去熬骨头汤呢。 “好吃不？” 白雪勾起眼睛，小狐狸似的等待温淮之的回答。 温淮之清清嗓子，神情很平淡。 “可以。” 白雪继续进攻，她并不满意温淮之的回答， “可以，那就不怎么样，唉！我做饭的手艺果然是退步了，以后还是不来了。” 这句话，就像一根针戳在温淮之的心上。 “好吃！我明天还要吃。” 白雪冷笑一声，起身， “抱歉，明天不来！” 吃了晚饭，白雪叫温淮之进去刷碗。他刷的不亦乐乎，还觉得两只碗一个锅不过瘾。 白雪暗喜，这也太合拍了，自己最讨厌的就是刷碗，终于撞上一个喜欢洗碗的男人了。 听着厨房流水声，白雪捧着英语课本，坐在沙发上吃苹果。 几分钟后，温淮之绕道白雪身后，他扫了一眼英语课本，随口问了白雪几个问题，白雪虽然打起来哈气，但是对答如流。 温淮之双手撑在沙发上，逐渐加深难度。 就在二十几个来回后，温淮之已经把口语难度加到专业级了，白雪依旧对答如流。 “停。” 温淮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白雪被他惊得一个机灵，浑身鸡皮疙瘩泛起，白雪顿时意识到自己露馅了，她竟然展露了自己真实的英文水平。 她连忙一个哈气掩饰过去。 “怎么样？你认输了？” 温淮之瞳孔里全是震惊，他非常清晰的记得，白雪在做试卷时，还出现一些语法错误。 但，就在刚刚，她就像是一个专业的口语翻译，无可挑剔。 温淮之好奇， “你是怎么做到的？” 白雪揉了揉眼睛，真实的困意汹涌来袭。 “下死功夫呗。我每天起早贪黑的背英语，你没看我这么困吗？其实，我为了学习的事情，真的没少用心。” 第157章 意外的客人 温淮之没有释然的神情，他的嘴角上抹上一层淡淡的笑意。 “你在英语上，下这么大功夫，是打算朝着英文方向发展？” 白雪被温淮之问愣住了。 上一世，教育就是这样，不管你朝哪个方向发展，只要上学，就必须要学英文。只要想上好学校，英文必须拔尖。 白雪嘴角勾了勾，心里有些苦。其实，她并不喜欢英文。 但，自己学英文十几年了，要是在没点拿出手的，也太可怜了。 “并没有啊，” 温淮之松了一口气，他点点头，坐在白雪的对面。在西裤的衬托下，温淮之的大长腿简直逆天！ 白雪的目光，在温淮之的腿上扫过，随即收回。 “没有就好。语言这个东西，说到底是工具，是每个人应该掌握的。但我个人认为，并不适合作为专业去学习。包括最近很火爆的英文，也是一样。” 白雪震惊了，温淮之的眼光也太好了吧！ 语言类不适合作为专业去学习，还是上一世，白雪在某个高校招生会上听说的，是学校某个著名学术男神的言论。 大致意思和温淮之相近。语言类只是工具，很重要。正因为重要，每个人都必须要会，所以不必要作为专业去学习。 “我认为，语言类专业，以后的大趋势不好。” 温淮之和学术男神，两个人的观点，逐渐重合。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白雪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就像是时空长河中交错的手，在不经意间握住，随即向着彼此固有的道路缓缓流去。 时空，这一错就是四十多年。 “好。” 白雪使劲儿隐藏内心的激动，她看着温淮之，眼角流露出异样的神采。 这个男人，总是让她惊喜。 复习完毕后，白雪准备回家。 两人已经形成默契，白雪走到门边时，温淮之也跟到门边。甚至连一句“我送你”都是显得多余的。 白雪回家时，已经快九点了。 这个时间段，白大海和白梅已经休息了，白俊这个月住校复习，还没回家。但白雪掏钥匙的功夫，就听见屋里有说话的声音，还是招待客人的声音。 “不好意思啊，我家白雪还没回家。” 是白大海的语调，唯唯诺诺，就像受气包。 白雪掏出钥匙，刚推开门，就撞在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小朋友的眸子里。 “姐姐！” 秦家明没有给白雪任何反应，他从沙发上窜起来，直接扑进了白雪的怀中。 白雪愣了一下，这回去才几天啊？怎么又来了？ 白雪的目光挪在秦策身上，眼中带着疑问。 秦策，就在几天前，她还亲眼见过。这么快就回来了？他来自己家做什么呢？只是带孩子玩吗？ 好几个疑问在白雪眼前绕啊绕，让她捉摸不透。 白梅从厨房挤出来，端着一盆水果， “小雪，你咋才回来啊？秦先生等你一个多小时了。” 白雪无奈，掏出包里的书， “补习。” 白梅心领神会，脸上的笑意更甚。白大海原本还带着怨气的脸，也蕴上了一层喜色。白家全家上下，都很支持白雪和温淮之接触。 白雪这才抱着小明坐在秦策对面， 她望向秦策， “秦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秦策脸上笑意满满，还有一些抱歉的神情，他伸手，把小明拉到身边，在他胖乎乎的小脸蛋儿上轻轻一捏，满脸宠溺。 “我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又来江州了。”秦策抿了一下嘴唇，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继续往下说，“保姆因为丢孩子的事情，被我开了。一时间，我找不到合适的人帮我带孩子……” 这个谎言，很明显就被白雪看出。 秦家在港城什么地位，家里就一个保姆吗？开了就没有第二个可用？白雪不信。 但是面上，白雪依旧很理解的点点头。 “是啊，小孩子的问题，马虎不得。” 秦策脸上露出笑意，他不住点头， “是啊，我正为这事儿发愁呢。总不能让孩子一直在车上，或者宾馆。临时交给其他人，我也不放心。” 秦策的目光，再度落在白雪身上。 “这孩子却说，把我放在姐姐家不就行了？” 秦策退了一下眼镜框，是那么彬彬有礼。 “所以，我就不请自来了。” 对于“寄存”孩子的事情，秦策想得很周详。他先是给白家又送了很多礼物，堆在客厅一角，对打扰白雪表达歉意。 “白小姐，这个费用问题，您觉得怎么样合适？” 一提钱，白雪连忙拒绝。 只是帮忙照看两天孩子，就算是她掉进钱眼里，也没有收钱的道理。 “秦先生，您客气了。我也很喜欢小明。你要是放心，就把孩子放在我这里，就当陪我了。但是，我不能收你的钱。” 秦策大喜。 站在自家阳台上，白雪牵着秦家明的手，和楼下的秦策道别。看着秦策走远，白雪望向小明的眼睛。 这孩子的目光澄澈透明，但总是隐隐地透出一抹忧伤。 白雪牵着秦家明的手，更紧了。 白雪蹲下，扳过小明的肩膀。 “小明，你什么时候来江州的啊？” 小明扑闪着这大眼睛，“我刚到呀，爹地在机场接到我，就带着我过来了……” 果然，秦策一直在江州，压根就没离开。 白雪的手，忍不住在秦家明的小胖脸上揉了揉。 在她心中，小明无疑是个可怜的孩子。 他从小妈妈难产死了，爸爸忙着谈生意和谈恋爱，也未必真的有很多时间陪他。 白雪的心软成一团， 白雪可不想再把这孩子托付给任何人，否则，这孩子就像抹布，被人甩来甩去，太可怜了。 她拉着小明的手，有了自己的打算，“小明，明天姐姐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小明不住地点头，欣喜若狂。 “太好了！姐姐！” 第二天，白雪带着秦家明，出现在了前进市场的门市部。 秦家明从来没有来过批发市场，这里乱糟糟的，闹哄哄的，每一处都让他应接不暇。他的小眼睛里充满了惊喜。 白雪递给他包子豆浆，小明吃得吧唧吧唧的，格外香甜。 第158章 女朋友 秦家明坐在小板凳上，两只脚在地上点来点去，看上去活泼又欢快。 “姐姐。” 他扯了扯白雪的衣襟。 “我能不能在你家多住几天呀？我不敢和我爹的讲，我爹得来接我的时候，你讲给我爹的好不好？” 白雪蹲在地上，望着小明的眼睛。 “小明，遇事情不能逃避哦，你要是自己想来我家，你就要自己和你父亲讲，你要大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可，” 秦家明的小眼睛低垂下来，看上去有些胆怯。 “我不敢。” “不敢？” 白雪很意外，她对秦策的印象还不错，是个很有爱心的好爸爸。应该和小明也是无话不谈的父子关系。 “嗯，”小明咬了一口包子，“爹的工作很忙，平时都是保姆在管我。” 白雪微微皱起眉头，这和秦策说的可是不一样。在秦策的叙述中，他自己是个绝世好爸。 “他出门时，不是经常把你带在身边吗？” 秦家明把包子含在嘴里，声音有些委屈， “是的，他每天带着我去世界各地。但是，他很少同我玩，因为爹地太忙了。他每天要开会，很多的会。” 白雪叹了一口气，自己和小明的情况类似。 母亲做生意时，陪伴自己的时间非常少。所以从小，白雪就是个很有主意，且独立自主的人。 这样的生活很锻炼人。 但，缺点就是有时会觉得孤单。 好在，白雪妈妈和秦策不同，她用尽所有的精力给白雪最好的生活，有空就会陪伴白雪。 所以，白雪的童年是充满爱的，是幸福的。 秦策，有空谈朋友，没空陪儿子…… 白雪一阵腹诽。 “阿嚏！” 秦策用手帕按住口鼻，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司机贴心地问， “秦生，需要我把冷气调低一点吗？” 秦策摇摇头，紧接着又是一个喷嚏， “没事，先回酒店。” 虎头奔稳稳地停在江州大饭店的门廊下，两位秘书已经等候在那里。他们很贴心，一个给秦策开门，一个给秦策挡头。 秦策在秘书的簇拥下，回到酒店房间。 处理了一下公事后，秦策听见关门声。 他扯下领带，疲惫不堪地靠在沙发靠背上。今天早上八点钟开始，他的行程就被塞满，直到天快黑了，他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秦策闭目养神，靠在沙发上，修长的指尖轻轻地在睛明穴上揉按。 “叮咚。” 门铃响起，秦策重新戴上眼镜。 他捋了一下头发，发丝散乱，显得整个人多了一些慵懒的意味。 他走到门前，借着猫眼看了一眼。 门外，是个身穿白色真丝连衣裙，戴着墨镜的女人，女人一头波浪卷，风姿绰约，她双目含春，盯着猫眼，仿佛她知道里面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她。 秦策嘴角勾起一抹春色，他拉开了门，张开双臂。 “美华。” 那个被她称作美华的女人，扭动着身子，顺势钻进了秦策的房间。她纤细的手指，在秦策的胸肌上轻轻一点， “秦生，你还真是忙呢……” 她的尾音拉得很长，就像女中音，有着诱人的声线。两人郎情妾意，在荷尔蒙的催化下，很快抱在一起，随着套房外的一片狼藉，卧房里已经满园春色了。 一个多小时后，女人趴在秦策的肩上。 她声音很柔媚，融进所有女人渴望的，那一抹不知道怎么去形容的“女人味”。 “秦生，咱们在一起，时间也不短了。你什么时候娶我啊？” 这一个字，让秦策所有的欲望，悄然无味。 眼前的女人似乎不懂港城的规矩。 港城的男女，可是没有这种要求的，大家更像是遵循本来属性的动物，一眼看上去和的话，就多玩玩。 “张小姐，我从没说过，要给我儿子找后妈。” 秦策眯起眼睛，就像是一只狡猾的猎手，猎到狐狸后，玩一玩就扔了。 张美华，却笑了笑，她起身，在玲珑有致的身体上裹上浴巾，她垫着脚，走到自己的皮包边，从皮包里掏出一份文件。 她媚眼如丝，又倒在了秦策怀中。 “秦生，我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这个合同，你签了，咱们就两清了。” 秦策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眼底泛光，在张美华精致的下颌上轻轻一捏，随即接过张美华手中的合同。 呵呵一声笑，秦策把合同插在张美华的心口。 “美华，做人不能太贪心的。这个合同，我是不会签的。” 张美华彻底怒了，她蹭的一下站起来。 就在她要发火之时，秦策的手，又攀了过来，只是这一次，秦策不带任何男女之情的欲望。 他把一张卡抵在女人手中， “美华，好聚好散，这里面有十万港币。你懂我说的吧？” 张美华眼睛泛光，盯着手心中的黑色卡片。她是了解行情的，这张卡持有人，必须资产上亿。 而现在，里面有十万港币。 自己只是贸易公司的公关小姐，要不停的应酬各种客户，一个月一百多块钱的工资。她攀上秦策，其实也没奢望嫁给他。 只是秦策的态度，冷得让她心寒。 但张美华很会安慰自己。 钱，有钱就够了。 这卡里的十万块钱，够自己不吃不喝攒七八十年了。有这笔钱，她可以出国上学，从而改变自己的人生。 她接过卡。 “谢谢了。” 第二天，秦策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处理好公务，下午他就去了前进市场。 秦策脱下西装，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衣，他敲了敲车窗， “你在这儿等我。” 秦策故意弄乱了一下头发，往市场大门里走去。就在和三轮车擦肩而过的瞬间，三轮车尾的一根棍子伸出来，把秦策雪白的衬衣上扫出一道黑痕，秦策皱了皱眉。 秦策转身，刚逃过另外一辆三轮车，就看见了秦家明的影子。他站在小凳子上，在货架上帮忙整理布鞋。 白雪递给他一瓶橘子汽水，秦家明回过头来，脸上的笑容就像被蜂蜜浸泡过似的。 这一瞬间，秦策晃神了，他心中扑腾腾的乱跳起来。 这个场景太熟悉了，他似乎在梦里见过。 第159章 好消息 那还是妻子怀孕初期，秦策的手搭在妻子的腹部，两人畅享关于孩子的未来。 当夜，秦策做了一个美梦。 妻子带着孩子，在柔软细腻的沙滩上奔跑，自己的镜头，在妻子和孩子的脸上来回游弋。 在秦策关于秦家明的印象里，那是他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第二次，就是今天。 他从没在孩子脸上看见这么爽朗的笑，毫无负担地笑。 “姐姐，你也喝，很好喝呀。” 秦家明把汽水瓶塞到白雪手中，“我爹地就不肯给我喝汽水，他说喝多了汽水长蛀牙。” 白雪接过汽水瓶，放回到桌子上。 她站在小明身后，时时刻刻护着孩子的安全，她随手帮秦家明整理乱飞的头发。 “你爸说得很对，喝多了是长蛀牙。但是，我们可以少喝一点呀。” 白雪扳过秦家明的小肩头，给了他一个狡黠的笑容。 “你答应我，晚上好好刷牙。我还能奖励你一根大雪糕。” 小明尖叫起来，一蹦三尺高。 阿嚏！ 身后传来一声喷嚏声，白雪和秦家明齐齐看过去，两人吓了一跳。 秦策略带嗔怪的脸色，走进了秦家明身边，他在秦家明的小鼻头上刮了一下，“说爹的坏话？” 秦家明害怕似的，躲在白雪身后。 白雪立马明白了秦家明的意思，解释道，“我们才没有说你坏话，我们只是就事论事对不对？” 白雪拉过秦家明，在孩子头上轻轻抚摸。 “小明答应我了，晚上会好好刷牙的。” 秦策微微一笑，熏风适时地刮过秦策的身子，把他身上的沉木香气带到了白雪的鼻腔。 这男人的样貌和身形，包括品位，简直就是杀人级别的。 白雪多看了他一眼，迅速收回目光。 可惜了，白雪叹了一声。 相比秦策这种明骚型的，白雪更喜欢温淮之那种暗骚型，那才是真的杀人不见血，百里不留痕。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白雪故意岔开话题，疑惑地看向秦策，在她的印象里，自己并没有告诉秦策自己的工作地址。 秦策解释道， “我去你家，是叔叔告诉我你的店面地址的，说你把孩子带过来玩了。”秦策的脸上带着歉疚的神情。 “真是对不住了，让你工作还要带孩子。” 白雪耸了一下肩膀，显得云淡风轻。 “这是乐趣，有个孩子陪着我，还挺好玩的。”白雪在小明头上轻轻一蹭，两人挤了一下眼睛， “是不是？” “是！我很开心！” 两人一唱一和，秦策看得晃神了。这是他梦寐已久的家庭生活的状态，可惜过了三四年了，依旧没有和他心意的。 “好好，被你们打败了。” 秦策装作心痛的模样，把秦家明拉过来。 他对白雪说，“白小姐，我有个冒昧的请求。” 这时，有人过来看鞋，白雪帮他找尺码，随口应付这秦策， “说。” 秦策抚了抚眼镜，脸颊在阳光下，显得微红。 “我想给你家装一部电话机，这样小明住在你家的时候，也方便和我联系，你看怎么样？” 买鞋人把鞋还给白雪，走向另外一家门市部。 白雪拿着解放鞋，心里就是一沉。秦策也太不像话了，想把小明甩给自己，当甩手掌柜了。 白雪把鞋子塞到小明手上， “小明，我看你能不能帮我放回原位。” 小明很高兴地接受这个任务，白雪走到秦策身边， “秦先生，借一步说话。” 秦策跟着白雪来到桌子后，很认真地和秦策谈论小明的问题。她本可以不管闲事，但是小明这孩子正是需要家人照顾的时候，他不应该被塞给别人。 “秦先生，首先声明。我不是不想帮你带孩子。小明这孩子很可爱，我很喜欢他。” 秦策眼中透着期待的光芒，等待白雪接下来的话。 “但是，” 一个转折砸下来，秦策知道白雪是严肃的，他的神情也正经了好几分。 “你给我家装电话，无非就是想把孩子经常放在我家。这样对孩子的心灵有多大创伤呢？他在潜意识里，会认为爸爸不想要他了。你不能这么自私……” 秦策的目光，从严肃里拔擢出来，逐渐蕴上了一抹温柔。那是打心里翻出来的温柔，不是商业场合上的儒雅随和。 他舔了一下自己下唇，眼角带着异样的神采。 “白小姐，我懂了。” “真的？” 白雪本以为他会生气，或者自己在需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一分种时间不到，自己竟然成功说服了港商大佬！ 白雪简直要给自己鼓掌了。 “太好了！” 小明毫无预兆的钻了出来，拉着白雪指向货架。 “姐姐，我好厉害的，我已经摆放好了，你看看整齐不整齐啊？” 白雪煞有介事，围着货架转了两圈，她直接给小明鼓掌，真诚且热烈。 “真棒！” 秦策把秦家明接走后，白雪又开始忙活生意上的事情。她开始筹备大减价，准备把手头上这批防水布鞋都出货后，再把自己的运动布鞋弄过来。 忙到六点多钟，白雪拉下卷闸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她走出前进市场的大门，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过来。那身影高挑，匀称，只众人的目光中，发出自信的光芒。 “天娇，你找我啊？” 齐天娇迈着轻快的步子，跳到白雪身边，她勾住白雪的脖子，激动着眼睛发亮。 “我当然是来找你的，不找你，我来这破地方干嘛？” 白雪使劲儿推开她，故意生气。 “对对对，我这种破地方，不配让你过来一趟。” 白雪背着手，佯装生气。 齐天娇挽住白雪，她知道白雪和她闹着玩呢，白雪可不是小气吧唧的人。 她勾起白雪的下颌，小眼睛中满是神秘色彩。 “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听不听？” 第160章 看电影 “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白雪背着手，继续往前走。果不其然，白雪还没走出半步，就被齐天娇急不可耐的抓住了。 “姚强的事情……” 齐天娇满脸羞红，仿佛一个十六岁的少女。 白雪怔住了，她这几天正琢磨姚强的消息呢。搞了半天，他的消息在齐天娇这里。 “姚强怎么了？” 白雪没有显现出任何清楚，那副神情很淡然。 “前几天，我下班的时候碰见姚强了。他已经在大华制鞋厂上班了，是正式工人。我约他去看电影，他也答应了。” “好事啊！” 白雪直言不讳。 姚强现在答应和齐天娇约会，也就是朝着正常生活迈步。他正在一步一个脚印的踏实前进。 但话出口的一瞬间，白雪又担心起齐天娇。 姚强的家庭情况……齐天娇应该还不知道。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了，这件事就会是一个地雷。 随时会爆。 “想什么呢？” 齐天娇见白雪晃神，用肩膀头顶了顶白雪。 “没什么，我就是有点累。” 齐天娇在包里翻腾一阵，掏出两张电影票，抵在白雪手上。 “你啊，就是找罪受。长征厂待得好好的，出来干什么个体户啊！” “喏，你再叫上你对象，咱们四个一起去。” “什么对象啊！？” 白雪不承认温淮之， 齐天娇嘿嘿一笑， “你别忘了，我妈可是见过的。你抱着一个男人的腰，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往三合园里拐了。” 齐天娇掩嘴，笑得天真烂漫的。 她伸出五根长长的手指，然后紧紧合上，捏成一个拳头，仿佛是五指山合拢。 “小妖精，你休想瞒我。你是逃不脱我的监视的！” 白雪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探探姚强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收下票，答应了齐天娇的事情。 “好，我带他去。” “这还差不多！”齐天娇揽住白雪的脖子，两人一起往公交站方向走去。 齐天娇座上回家的公交车，白雪座上去长征厂的公交车。下车的那一刻，望着街道上的自行车大军，白雪突然有了个主意。 她眼睛一亮，快步走向总厂机关大楼。 白雪躲在机关大楼对面的梧桐树林里，直到她看见温淮之的身影。温淮之出来的时候，大楼附近已经没人了。 白雪绕道温淮之身后，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敲。 “喂！” 温淮之似乎早有预料，他从容转身，勾起好看的弓形嘴唇， “你来接我？” 白雪扯出一个营业性的笑意，她从兜里掏出电影票，递了一张给温淮之， “明天，七点半，厂电影院门口。远山的爱情。” 温淮之脸上的笑容，白雪从来没见过。 他接过小小一张电影票，就像盖世奇珍一样，拖在掌心。 “谢谢你，我还从来没看过电影。” 啊？！ 白雪的眼睛瞪得滚圆，差点掉在地上。她震惊了，学霸就是这么忙吗？ 虽说是八十年代，但看电影的人也不少啊。白雪在网上看过报道，当年的一部“庐山恋”可是让年轻人疯狂呢。 有的人看了十几遍，有的人对台词倒背如流。 “你很忙，没时间看电影吗？” 温淮之摇摇头，给出一个狠下头的答案。 “那倒不是，电影院太臭，又很吵，我不喜欢。” “……” 白雪默默抽回温淮之手中的票，温淮之动作奇快，拇指和十指轻轻一夹，把电影票控制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 “我想和你去看电影。” 白雪抽了抽嘴角， “别勉强啊。我无所谓的，这个电影票是齐天娇给我的，你不看的话，我再给别人就是了。” “我看！” 温淮之把电影票藏在自己的衣兜里，生怕白雪反悔。 第二天晚上七点半，白雪提前了十分钟达到电影院门口。她穿的很简单，一件白色衬衣，配上黑色短裤，她的腿型很好看，在短裤的衬托下，显得年轻而富有活力。 和他同时到达的，是温淮之。 就在两人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齐天娇和姚强一人举着两瓶汽水，蹭了过来。 齐天娇的脸上泛着惊喜的光芒。 “天啊！” 她捂住嘴，原地跺脚，兴奋的就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狗，团团转。 “你对象是温厂长！” 白雪努力笑着，挽住温淮子的胳膊，温淮之也很配合，和白雪靠在一起，两个就是甜甜蜜蜜的小情侣。 “我妈看见的就是你？你住在我家旁边？！” 温淮之纳闷，问齐天娇， “什么意思？” 齐天娇把自己家的地址告诉温淮之，温淮之恍然大悟，他的神情依旧冷峻， “那是我姥爷家。我住在厂里。” “哦。” 温淮之冷冰冰的，完全没有让人继续聊下去的意思。齐天娇叹了一口气，目光飘向白雪。 她为白雪感到惋惜，温淮之是好看，可惜了，一点点情趣也没有。 在齐天娇的介绍下，温淮之和姚强浅浅一握。 他们见过两次面，每一次都是火药味十足，就在前不久，还差点打了起来。 今天，两人握了一下手，也算是正式认识了。 姚强把手上的汽水递给温淮之，温淮之并不喝汽水，但他还是说了声谢谢，还是接住了。 温淮之和白雪，跟在姚强和齐天娇身后，两对一起往电影院走去。 站在电影院大门口，趁着排队检票的功夫，温淮之凑到白雪耳边。 温淮之滚烫的气息，从心口处挤出，自上而下倾泻在白雪脸上， “你拿我当挡箭牌？” “怎么了？不行啊？” 白雪扬起笑脸，翻了他一眼，“我给你利用，你也给我利用，这是互利互惠！谁也不吃亏的。” 白雪的目光，挪到姚强的后脑勺上。 姚强看上去和前几天差不多，还更精神了一些。 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啊。 白雪松了一口气。 坐在电影院里，白雪和齐天娇挨着，她左手边是齐天娇，右手边是温淮之。 姚强，远远地坐在齐天娇身边。 刚坐下没两分钟，白雪就觉得电影院里气味感人。 有烟味，有汗味，还有臭脚丫子的味道。 白雪抽了抽鼻子，气味更加丰富，她又闻到了大蒜味。白雪缓缓闭上眼睛，努力调整情绪。 难怪温淮之从不看电影，这电影院的味道也太霸道了！ 白雪在影院四周望了一圈，只在四个角上，有几个排风扇。几个排风扇的电影院里，塞进去了七八百人， 不臭才怪！ “你是对的。” 白雪在黑暗中，和温淮之对视一眼，充分肯定他的选择。 “辛苦了。” 第161章 白雪睡着了 灯光逐渐暗沉下来，喇叭里传出八十年代特有的质感。 “同志们，电影将在两分钟后开始播放，请大家安静观影。” 齐天娇怼了一下白雪，用手挡住自己的声音， “你听过这个电影吗？” 白雪摇头，穿过来几个月了，她每天都在搞钱和学习，哪有时间去看电影？ “我在大众电影看过这个电影的简介，是一个特别英俊的演员演的，演员叫启明。你一会儿就知道他有多帅了。” 白雪不追星，更没时间追星。 “剧情呢？” 齐天娇巴拉巴拉说了一分钟，知道电影屏幕上开始播放厂标。 剧情很简单，讲的是一个技术青年，在厂里遭受到不公正待遇，在机缘巧合下出门散心，在山上偶遇归国侨民陆先生一家。 青年和华侨女儿一见钟情，两人经过重重磨难，走在一起了。华侨女儿为了技术青年，留在国内，两人一起用自己的知识建设国家。 哦…… 原来是白富美爱上穷小子。 白雪懂了，这种剧情在八十年代挺普通的。白雪觉得悄然无味了，还不如这个年代的刑侦片呢。 电影开放，莹白色的光，映照在每个观影者的脸上。 五分钟后，温淮之耳边传来了细密的鼾声。他低头一看，白雪的脑袋左摇右晃，开始一点一点的。 “白雪？” 温淮之轻声唤了一下白雪的名字。 白雪猛地抬头， “你叫我？” 白雪有些脸红，开始解释，“我没听见，我看电影呢。” 温淮之暗暗笑着， “好。” 又过了几分钟，白雪的头晃的更厉害了。温淮之怕她闪到了脖子，只能把白雪的头揽过来，让白雪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这一幕，被毫无心思的姚强看的一清二楚。 齐天娇听见异响，把目光从电影里的英俊小生的脸上拔出来，她偏头看向白雪，白雪不仅睡着了，还在打鼾！ 她忍不住捂着嘴笑。 姚强的肺都要气炸了，这是温淮之对自己的挑衅。 没错！一定是这样。 姚强眼睛一转，想出来一个好主意。 他起身弓着腰，对齐天娇说， “我去趟厕所，借过。” 齐天娇扯着腿，让姚强从自己身边走过，她腿上的肌肤和姚强的手上的肌肤相撞的那一刻，齐天娇就要昏过去了。 接着屏幕的光，齐天娇看向姚强的剪影。 他鼻梁高耸，眉骨立体，整个脸型瘦长，看上去和启明还有几分相似呢！齐天娇心花怒放起来。 姚强路过白雪时，故意踢了一下白雪的脚。 白雪醒了一秒钟，给姚强让位置后，继续靠在温淮之的肩头上，睡得很香，很沉。 姚强在外面抽了一支烟回来，远远地就看见白雪的头，依旧靠在温淮之肩膀上，两人就像老夫老妻一样。 他的肺都要炸开了。 回程路上，姚强想了一个更狠的办法。他走到白雪身边时，直接佯装站不稳，踢了一脚白雪的腿。 白雪被疼醒了。 她瞪了姚强一眼，几秒钟后，在姚强幽怨的目光下，继续进入梦乡。 “你一定是故意的！” 姚强时不时瞥向白雪，他恨不得把温淮之拉出来剁馅。 两个小时后，电影结束。 全场灯光亮起，电影院里即刻沸腾起来，有事的人着急回家，没事儿的人等着听完片尾曲。 很多人在电影院里流连忘返，造成严重的交通堵塞。 “叫她？” 齐天娇建议。 温淮之摇了摇头，脸上全是宠溺的神情。 “你们先走吧，让她在睡一会儿，” 也许听见了声音，白雪在温淮之的肩膀上悠悠醒来，她打了一个很大的哈气，抻着长长的懒腰。 盯着观众退场，白雪一点也不在意。 “走吧？” 齐天娇蒙了， “白雪，我一块二毛钱，就是请你来睡觉的么？” 白雪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电影院里真的很适合睡觉啊，这么暗，又还挺安静的。上一世，白雪睡不着的时候，就去电影院里补一个觉，体验不错。 “我下星期请你看。” 白雪只能想到这个补偿方法。 齐天娇不依不饶，气得跺了一下脚， “白雪，你要尊重艺术！启明演的那么好，你竟然一点都没兴趣，气死我了！” 白雪实在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齐天娇这个人可太有意思了，简直就是八十年代的追星族。一个电影在他心中，就那么神圣，你不看就是侮辱他的偶像。 齐天娇不想理白雪，他转向了温淮之。 “温厂长，你说良心话，电影好看吗？” 温淮之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我没看。” 齐天娇拧着眉头，就要气爆炸了。 “你又没睡觉，你怎么就没看呢？！” 温淮之没说假话，他是真的没看。如果身边不是白雪，他一早就撂挑子走了。 “没意思，我就不看。” 齐天娇被温淮之的话杀死了，她冷笑一声，在白雪和温淮之两位不懂艺术的人脸上划过。 “难怪你们俩能走在一起呢，没情趣！” 给白雪和温淮之扣了一个章，齐天娇转向姚强， “你呢？你觉得好看吗？” 姚强被温淮之和白雪两人弄得一点心情都没有，别说电影了，他连呼吸都忘记了。 “没看。” “……？！” 齐天娇本想发脾气，可是面对姚强，她又发作不起来。她讨好似的看向姚强。 “你们都不喜欢，那就是我的问题。我下次找个有意思的电影，我们再过来看吧？” 齐天娇如此委曲求全，白雪皱了皱眉。 站在电影院门前，齐天娇让姚强送自己回家。姚强故意爽快的答应了，两人消失在电影院附近。 白雪则在温淮之的身边，两人一起往家属楼附近走去。 临近十点，黑幕扯了上来，只有星星点点的灯光，照着他们回家的路。 路上空无一人。 白雪和温淮之两人，并肩走在厂区的小路上，路的一侧，是一道有些陡峭的小山坡，山坡上是一片林子。 “吼……” 小林子里，传出很奇怪的声音。 第162章 粘住了？ 白雪竖起耳朵，凝神听着。 那声音很怪异，听上去像是有人受伤，在痛苦的呻吟着。 白雪站在树林边，转身问温淮之， “你听见了吗？好像有人受伤了。” 温淮之跟了过去，听了半晌，他摇摇头， “什么也没听见。” 白雪叹了一口气， “这么明显的声音，你都听不见？不会是电影院的声音让你耳膜受损了吧？” 温淮之按了按耳朵， 就在这时，痛苦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你听！” 她快速钻进树林，趴着小山坡，往声音的来源处找去。温淮之也听见了，他紧跟白雪的步伐。 月光的照耀下，小山坡的顶端，有一黑一黄两只狗，屁股对着屁股，发出野兽般痛苦的嚎叫。 “嗷！” 温淮之脸色微红，他清了清嗓子。 就在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白雪朝着树上狠狠一拍，树林里惊起了几只飞鸟，啪啪地扇动翅膀，往空中窜去。 “王八蛋！谁啊，要不要脸！坏事做绝了吧？竟然把狗屁股粘在一起了！” 白雪忍不住地咒骂起来。 “浑蛋，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温淮之震惊了，他借着月光，仔仔细细观察白雪的神情。 白雪虽然是演技派，但是她现在愤怒的情绪，根本就不可能是演出来的。 她眼底泛红，嘴唇一张一合，整个人因为生气，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白雪上前，要去查看狗的情况。 “嗷！” 狗叫得太惨了，看见人过来后，它们很想躲开。无奈，两只东西被活生生地粘在了一起。 “什么变态都有！” 白雪眼见这样下去不行，她转身，朝小山坡下跑。 温淮之拽住白雪， “你要去哪？” 白雪急得要哭了，“我回家拿剪刀啊，它们的屁股被人用强力胶粘住了！我把它们的毛剪开。你没见着它们疼得在叫唤吗？” 温淮之听后，脸上的神情相当复杂。 温淮之抵在白雪身前，他低头目光炙热， “白雪，有没有可能，它们不是被人粘住的？” “怎么可能，你看他们多痛苦啊！” 白雪心口起伏不定，甩开温淮之的手，就要下山。 月光太暗，她没看清前方的小石块，白雪着急，一脚踩上去。 她瞬间失去了重心。 温淮之眼疾手快，跨步上前，一把扯住白雪的胳膊。谁知白雪往下坠的劲道很大，直接把温淮之带了下去。 温淮之顾不上自己，他伸手护住白雪的脸，两人抱在一起，滚了几圈后，被大叔拦腰截住。 “嗯！” 温淮之一声闷哼，他的后腰撞在大树上。 紧跟着，林子里安静了。 温淮之的大手覆盖在白雪的头上，白雪的脸紧紧贴在温淮之的胸膛上。 “你没事吧？！” 温淮之翻身坐起，把白雪的脸捧在手心，借着月光。 同样，借着月光，温淮之的眼睛跃然跳进白雪的眸子里，他眼神澄澈如水，里面全是担忧。 “没事。” 白雪慌乱的收回目光。 “呵呵！” 温淮之长叹一口气，气得发笑。 “你真不知道它们在干什么？” 白雪很笃定，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枯叶子，发出咔咔的声音。 山坡上，两只狗还在哀嚎，听上去惨绝人寰。 白雪扬起眉眼，一点也不害臊。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认为它们在交配？交配时怎么可能这么惨，狗交配我又不是没见过。母狗在下，公狗在上。” 白雪言之凿凿，把她某次看见的狗交配的情况，讲给温淮之听。 她觉得温淮之没见过世面，连狗交配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你看它们，屁股对屁股？这就是被人害了！” 温淮之摇摇头，长吐一口气。 “你就别耽误人家干正事了。” 就在温淮之话音刚落的瞬间，山坡上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 “咔咔咔”落叶被踩得稀碎。 白雪顺着脚步声看去。 两只狗，一黑一黄，迈着轻快的步子朝自己跑过来，路过自己时，两只狗同时朝自己投来轻蔑的一瞥，白雪分明瞧见大黑狗身下，还没来得及缩进去的棍子。 白雪脸色瞬间通红，她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逼斗。要是自己面对这么一个女傻帽，她一定认为这女人在演纯情。 两只狗，很快消失在山坡下了。 温淮之耸了一下肩膀，问白雪， “它们被粘住了？” 但！ 白雪要哭了。 她要冤枉死了，她一直以为狗之间的交配，就是公狗在上，母狗在下，谁知道还有这种逆天的姿势呢？！ 为了避免最大的尴尬，白雪强行岔开话题。 “既然分开了，那我们也分开吧。” 嗯…… ！？ 白雪眼睛瞪得滚圆，狠狠揪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自己这是说了些什么鬼话，我疯了吗？ 温淮之强憋着笑， 他插兜往山下走去，到了山坡下，他转身看着白雪在撞树，发出“砰砰”的声音。 “走吧，我送你回家。” 路上，温淮之很好奇， “你说回家拿剪刀，是准备做什么？” 白雪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她冷着脸，态度不好的回了一句， “把他们的毛剪开。” 白雪一把扯住温淮之，警告他，“这件事，你不许再提了！是我少见多怪了。” 说着，白雪脚下步伐加快，往家属院方向走去。 “喂，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温淮之是大长腿，他快走两步，立马跟上了白雪的脚步。他站在白雪身侧，把她堵在路边。 “你快点问，我要困死了。” 白雪假装打哈欠，不敢直视温淮之的眼睛。 “你今天为什么这么累？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秦策，秦策把孩子放我家了。我带了两天孩子。” 白雪把秦策把小明放在自己家的事情，告诉了温淮之。 温淮之的神情瞬间紧张起来，他紧跟着白雪的步子， “他怎么又来江州了？不是刚走两天吗？” 第163章 新鞋上架 白雪困得只流眼泪，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秦策又过来了。 “不知道。” 温淮之盯着白雪泛着晶莹的眼睛，知道她已经马上就要睡着了，心里非常心疼。 “下次，他再把孩子扔给你。你就把小明交给我，我把他带去我姥爷家。我姥爷正愁没孩子玩呢。” 白雪摆了摆手，顺带揉了一下眼睛。 “不会了。” 温淮之讨厌现在的自己，话太多了，他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情着急了，今天是第一次。 “为什么不会了？” 白雪笑了笑，开始踢路边的小石头。石头啪嗒一声撞在马路牙子上，声音让白雪清醒了一些。 “我说，你不能把孩子随便扔给别人。这样对他幼小的心灵伤害很大的。我怕让他多陪陪孩子。” 白雪撇撇嘴， “他只顾得自己谈对象了，把孩子塞到我家。哪有这样当爸爸的啊？” 温淮之关注的点，和白雪关注的点相差十万八千里。 “他有对象？你怎么知道？” 温淮之的心怦怦乱跳，他实在是搞不懂了，今天的自己怎么就成了这幅样子。 白雪把某天在公交车上，路过江州大饭店的情形，告诉温淮之。 “我看他们很热络的，还相拥着一起进饭店了，应该认识很久了。”白雪自顾自的分析，“小明就可怜了，爸爸恋爱了，放在他身上的精力，自然就少了。” 秦策，有女朋友。 温淮之嘴角勾起，脸上蕴上一层不为人察觉的笑意。 白雪回到家，洗了个澡倒头就睡。 第二天去前进市场的时候，姚新建已经骑着三轮车，等在白雪门市部前了。白雪见到姚新建后，小风火轮似的跑到他身边。 “姚叔！对不起啊，久等了吧？” 白雪没有手表，只能估摸时间。她八点出门，现在怎么也八点半了。 姚新建摆摆手，指了一下身后满当当的筐子， “我今天没事做，专门为你服务。你查收一下，这是前期的五百双，每一双我都质检过了，全部是良品。” 白雪高兴坏了。 她忙去开门，和姚新建一起把鞋弄到门市部里。她的解放鞋，防水布鞋都卖得差不多了，就等这批货。 果然如姚新建所言，这批布鞋不仅是良品，还是上品。 “姚叔？这帆布也不一样啊？” 白雪捻着手中的运动鞋，和姚新建给他的样品不同，这批鞋子的帆布更厚，质量更好。 “你真细心。” 姚新建随手捞过来一只鞋，指给白雪看， “这是国棉二厂最新的帆布，每条经纬线都加粗了，更加耐磨。” 白雪心潮澎湃，这种品质的运动鞋，在整个市场上都是空白。姚新建可是用心良苦，竟然在用料上帮自己谋划，白雪心中一阵阵的暖意袭来。 “对了，姚叔。我见到姚强了，昨天。” 姚新建松了一口气， “我还正要和你说呢，我在厂里没见到这孩子。我去问他们的王科长，王科长说他去跑业务了，就连他都不知道姚强去哪了。” 白雪安慰姚新建， “没事的，他现在挺好的。” 姚新建脸上也很松弛，他帮白雪把鞋子按照鞋码归类， “他现在出去跑业务，也好。总不是比当初好多了，他原来在街上闲逛，到处惹是生非的。” 和姚新建聊了很长时间关于姚强的事情，姚新建终于放下心来。 他长叹一口气。 说到底，现在的姚强，比几个月前的姚强好了不知多少倍。 送走姚新建，白雪开始整理展示台。 她把纸箱子打成桌面，铺上一层宝石蓝的天鹅绒缎面，看上去就像高端鞋子的展示台一样。 现在她打算强推这一款运动鞋，就要改变销售方式，就不能像原来卖防水布鞋似的，在地上支摊子，显得太过于粗狂。 她把鞋带打成花式，两只鞋或平行放，或上下交叠放，就像商场里的展示柜一样。 台式柜弄好了，接下来就是定价了。 回力运动鞋，市面零售是八块五。前进市场批发价可以做到七块钱。她的定价，要突破一下，如果和回力一样，肯定是不行的。 如果适当降一点价，把价格控制在零售七块五上下，这样就能拉开目标人群。现在的营销策略，不能和上一世相比。 八十年代，人们荷包瘪瘪，最好的抢占市场的方式，就是价格实惠。 只要自己价格区间打的好，加上品质优秀，挣钱是迟早问题。 白雪抄起纸板，庄重的写下几个大字。 【明星运动鞋，零售七块八，批发六块五。】 一天下来，白雪的门市部前很热闹，但是看得多，买的少。 没人知道“明星”是个什么品牌，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品牌的鞋子，质量怎么样。 周围，几个卖鞋的个体户，也围了上来。 “姑娘，你不做防水布鞋了？” 白雪还是对竞争者报以微笑， “不做了，换一个新品类。” “姑娘，你这鞋在哪批发的啊？质量很不错啊。” 学人精…… 白雪在心里狂喷他们，但是面上依旧和善，“这是我自己设计的，自己定做的。” “哦……” 学人精们拖出长音，一个个脸上带着嘲讽的目光。 “还定做呢，真是会吹牛啊。” “呵，年纪轻轻，就会撒谎了。” 议论声，从四面八方朝着白雪涌过来。 面对这个事情，她一点也不奇怪，也半点不伤心。做人就是这样，你与众不同，就会让人喷，随他去吧。 临近下班，白雪找了几双运动鞋，塞进网兜。这是他给家人还有齐天娇准备的礼物。 白雪回到厂里时，正赶上下班铃声响起。 白雪迈着大长腿，快步往招待所走去，迎面就看见齐天娇骑着自行车过来，白雪拦住了她。 “我送你个礼物！” 齐天娇托着手中的运动鞋，眼睛泛光。 “你说，这是你设计的！？”她呼吸急促起来，“真的！？” 白雪笑笑，脸上很从容。 八十年代，如果谁能设计一双鞋，并制作出来。在普通的购买者看来，简直就是太厉害了。 但是在上一世，这种事情很简单。简单到你出一张图，去工厂沟通一下用料，第二天就能给你鞋样了。 齐天娇抱着鞋转圈。 她一眼就眼见白雪手中还有几双鞋，她面上眯起笑意，用肩膀怼了怼白雪， “这里面，有温厂长的鞋吧？” 温淮之…… 白雪脸色炸红，她是真的忘了。 第164章 他们恋爱了？ 白雪埋头，假装整理包里的鞋。 她生怕齐天娇追着温淮之的事情不放，这丫头要是闲得厉害，说不定还要拉着自己去送鞋呢！ 可是过了好几秒钟，齐天娇也没下文。 白雪偷偷抬眼望着她，就见，齐天娇的脸比自己还要红，红得就像是中暑了。 “你没事吧？” 白雪拍了拍齐天娇的脸，她的脸颊温度很高，烫得吓人。 “你中暑了？！” 白雪提起一口气，她知道前面有个药店。 “你等着，我去给你买藿香正气水。” 齐天娇嗔怪起来，她跺了一下脚，脸上不仅红了，还泛着油光。她把白雪拽到报刊栏后，确定没有半个人影，她这才开口。 “我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白雪瞬间松了一口气，瞬间矮了几公分。 “我还以为你发烧呢！” 齐天娇完全没听进去白雪的话，她全部心思，都在自己的“小秘密”上。也不管白雪听不听，她用手拢了一个小喇叭，贴在白雪耳朵上。 “昨天，姚强送我回家的时候，我追求他了。” 白雪呼吸冻住了，她好半天都没缓过来神。 “你，” “对！就是我。”齐天娇脸上不再通红，而是泛着自豪，“我喜欢他，我就追求他。” 白雪有点紧张，齐天娇终究是迈出这一步了。 “他，”白雪的话没说完，又被齐天娇兴奋的声音盖过去了。 “他没反对！” 白雪长出气，无奈的要命！ 这个没反对的解释可多了。他是答应了？还是没回应，最可怕的就是没回应了，说明这个人是渣男。 “到底答应了么？” 白雪比齐天娇还要着急，这两位都是他的朋友，也都是他关心的人。他不希望这两人有任何不好。 “算是答应了吧。”齐天娇沉浸在幸福里。 白雪打破砂锅问到底，她的手搭在齐天娇的手上，用劲一按。 “什么叫算是！姚强的原话是什么？” 齐天娇有些害怕，她往后躲了躲，神情变得狐疑起来， “小雪，你怎么了啊？你怎么这么激动？” 白雪长叹一口气，她能不激动么…… 姚强如果和齐天娇能走到一起最好，但面临他们的，是一堵铜墙铁壁，很难翻越的铜墙铁壁。 “因为你们都是我朋友，我想让你们都好，” 白雪说的很真挚，可惜，齐天娇并不了解内情。 她再一次露出幸福的笑容，回忆着昨天晚上的事情。那个朦胧的夏夜，是她这辈子最难忘的夜晚。 微风，裹着湖水的腥气，齐天娇站在湖边，背着手，娇俏的仰头看向姚强。 “我喜欢你，我们恋爱吧。” 姚强想了一会儿，并没有给出齐天娇肯定的回答。 “你不愿意？”齐天娇眉头轻蹙，有些失望。 姚强笑了笑，扬手在齐天娇头顶上摸了一下，笑了笑。 “你愿意？！”齐天娇激动的就要哭了。 姚强没说话，还是笑了一下，几秒钟后，他点点头。 白雪听后，心里越发的不平静起来。姚强从头到尾，只是给齐天娇暗示，他半句明示的意味都没有。 “就这？” 齐天娇点头，兴奋地点了好几次，“对！这就够了，现在我们恋爱了。” 嗡…… 白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思维。可是好半天下来，白雪的心情依旧很不平静。 齐天娇太单纯了！ 姚强，从小在街上混的孩子，拿捏人心是最基本的手段。白雪敢肯定，姚强并不喜欢齐天娇，他现在和齐天娇恋爱，还如此模棱两可，到底图什么？ 报复自己？ 不会吧，姚强不可能这么幼稚吧， 但是，这个事情绝对有隐情，这个事情绝对是个雷。 爆炸点又在哪里呢？ 白雪脑中一片空白，她想得脑仁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望向齐天娇。齐天娇抱着鞋，眼中满是幸福和憧憬。 不行！ 白雪下定决心，她要去和姚强谈一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但是现在，她要先稳住齐天娇， “天骄，你和姚强谈对象。可以多观察他一下，不要急于和他，”白雪眯起眼睛，用小眼神警告齐天娇不要轻易越界。 齐天娇咬着下唇，脸色更红了。 “你瞎说什么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又猛然抬高，“我和我妈约好了，下星期我带姚强回家，让他们见见。” 说起下个星期的事情，突然，齐天娇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挽住白雪， “你带上温厂长，和我一起去。” 白雪突然麻了，让自己去已经够让人麻爪了，还让自己带上温淮之，那不是火上浇油么？ “我去，他不一定有时间。” 齐天娇一副讥诮的神情，“他姥爷不是住在我家旁边吗？怎么，他放假还不回家？” “不回。” 白雪说的是实话，温淮之就是这个样子，他真的不回家。 因为他这个问题，温景如隔三差五，就让赵家栋来长征厂堵他。 齐天娇尴尬地笑着， “也是啊，厂长很忙的。这么大的厂子，哪哪都是事儿。” 和齐天娇约定了下星期的时间后，白雪提着一袋子鞋回家。她刚收回钥匙，就见家里的几个人，围在茶几边上乐得团团转。 “小俊，你回来了？” 白俊在学校住了半个月了，白雪乍见他，觉得他又长高了，还瘦，还白，简直就是八十年代小鲜肉。 白雪心中泛起姨妈笑，白俊这张脸，不知道要迷到多少小姑娘啊。 “二姐！” 白俊脸上的笑容不再是单纯的傻萌，而是透着智慧的光。 整个人看上去稳重多了。 第165章 被拒绝的礼物 白雪放下兜鞋子的网兜，走进客厅。 她好奇的往茶几附近瞥了一眼，“看什么呢？” 白俊微微侧身，显出茶几一角。 白大海和白梅两人齐齐看向她，眼中充满了光。 白雪看着桌上那东西…… 瞬间，白雪就像看见了一坨屎瘫在上面，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是一只电话机。 白雪皱着眉，瞪着白大海， “你让他们进门装的？” 白大海微微一怔，眼睛开始乱翻，“我也没法子啊，我刚回家人家就来敲门，我总不能把人赶走吧？” “就是应该赶走！” 白雪暗暗骂了一句，这玩意在八十年代，初始费用至少几千块。秦策把这玩意装在自己家里，就像给自己套了一个狗绳子。 自己明确拒绝他装电话的提议，他还是给自己家装了。太不尊重人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气哄哄的坐回到沙发上。 现在，电话也装了，要想电话绳不变成狗绳子，她只能做一件事，就是还钱。 白雪冲进屋里，把自己压箱底的一千多块钱翻了出来。她数了数，塞进包里，准备出去去找秦策。 全家人都盯着她，不明所以。 白雪刚打开门，她登时傻了。 眼前明明只有一条下楼的路，但是在白雪眼中，它瞬间变成无数条路，让她迈不开步子。 秦策在哪？我应该去哪里找秦策？ 铃铃铃…… 一阵电话铃声的躁动，让白雪打了个激灵。她的目光落在电话机上，意识到这个电话就是秦策拨过来的。 白雪抓起话筒，言语不怎么友好。 “喂，你在哪？” 电话那头，传出秦策温和的笑意。 “白小姐，别生气。我打电话就是来和你说一声，想和你道歉。是我自作主张了。” “我问你在哪？” 白雪的声调猛地抬高，把白大海和白梅吓了一跳。 他们想象不到，白雪竟然这么冲，一点面子港城第一富豪留着。 “白小姐，时间太晚了。我派人你去接你，十分钟后，你下楼。” “好。” 砰的一声挂掉电话，白雪回到屋里，她合上门，屋里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翻找东西的声音。 白俊看向白大海，又望向白梅，一脸懵懂。 “这电话谁给咱家装的？我二姐为啥生气？” 他的话就像一阵风飘过，没人在意。 白大海更不懂了，秦老板给自己家装电话，明明是沾了大便宜的好事，为啥白雪这么生气呢？ 话又说回来，秦策为啥要给自己家装电话呢？ 电话可是个稀罕物，就连自己分厂的厂长家，也没有电话咧。想到这儿，白大海的腰杆进一步挺直。 “爸，你说这个秦策，是不是对咱家小雪有意思？” 白大海脸色一白，嘴唇狠狠翕动了一下。 他的神情相当为难。就像在一块金子和一个大钻石之间左右摇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挑选。 “秦策又是谁？” 白俊急了，在姐姐和爸爸之间团团转。 他半个月没回家，家里怎么多了这么多事？ 白雪并不知道此时，客厅已经闹翻了天，她在卧室里又翻找了一会儿，零钱凑了不少，连五十块也没有。 时间到了，白雪把所有家当塞进包里，扯开门下楼。 哒哒哒…… 白雪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白家人围在凉台上，排成一排往楼下看去。楼下，正是那辆加长的虎头奔。 目送姐姐上了豪车，白俊彻底晕了。 坐在车上，白雪一言不发，她目光非常严肃的落在车窗外，天色很晚了，街上只有零零散散散晚归的工人。 她思索着，一会儿该怎么和秦策开口。 几分钟后，车辆停在江州大饭店门前，就是白雪看见秦策和张美华约会的地方。白雪警觉地扫了一眼。 这么晚，来酒店？ 她攥紧了自己的包。 司机带着白手套，给他打开车门，很贴心的给白雪指路。 “白小姐，秦生在咖啡厅里等你。就在这个旋转门进去后，一直走穿过酒店大堂，就是了。” 白雪点头，说了声谢谢。 听见是咖啡厅，白雪紧绷的精神才稍稍放松。她按照司机指路的方向，穿过大堂，径直往咖啡厅里走去。 刚走到咖啡厅门前，白雪就看见秦策站了起来，冲她挥了挥手。 服务小姐紧跟着白雪走了进来，她递给白雪一张菜单，白雪并没有接，只是很自然而然的说了两个字。 “美式。” 小姐愣一下，美式咖啡是隐藏菜单，基本没人知道，更没人点。 她善意提醒。 “小姐，美式很苦的。您看要不要再看看，”她又把菜单抵在了白雪手边，白雪依旧没看，但是很有礼貌的对服务小姐笑了一下。 “我习惯美式。” 秦策好奇的看着白雪，他对白雪产生了好奇。 眼前这位姑娘，处处给自己惊喜。她明明只是一个小商贩，不仅能识破人贩子，救下自己的儿子。她品味也不错，喝咖啡还挺讲究的，无奶无糖，非常健康。 而她，似乎对这种场合很熟悉，一点也不像内地的姑娘，多少有些怯生生的陌生感。 她很不同，透着一种松弛的感觉。 秦策的目光，越发的暧昧一些。 “白小姐，你这么晚了喝美式，不会睡不着吗？” 白雪微微一笑，直接点了一下秦策。 “秦先生，您给我姐装电话，这么大的事情都不通知我，就不怕我谁不知道了？” 秦策呵呵一笑，指尖在咖啡杯的边缘摩挲起来。 “白小姐你别误会。我给你家装电话，只是为了联系你方便一些。打扰到你的生活了，我再次向你道歉。” 白雪没有顺着秦策的话往下说，她在包里翻出一千块钱，压在桌上，推到了秦策身边。 她并没有掏出在她屋里翻出来的，剩下的几十块零钱，这可是她以后的应急钱。 “这是一千，你先收了。我知道装电话的钱肯定不止这个数，剩下的钱，我过些时候补齐给你。” 过些时候？是多久，白雪心中没有底。 她含泪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自己这批运动鞋能尽早卖出去，好赶紧把钱还清楚。 钱，对于秦策来说，完全不在乎。 他还是收了钱， “白小姐，就这一千块可以了，剩下的钱，我不需要了。” “我需要！” 白雪一点喘息的空间都没有给他，白雪的神情相当严肃，“我不喜欢欠钱，你说，还差多少钱，我会还给你的。” 秦策无奈，他第一次因为给女人送礼物，而显得这么难堪。 在港城，女人们都是蜂拥而至，一个包，一只表，就能让他们做任何事情。在内地也是一样，就拿张美华说，那种级别的大美人，一张卡也搞定了。 白雪？ 秦策目光灼灼，眼中泛着异样的光看向白雪。 白雪是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里，最美的。她不施粉黛，甚至完全没有打扮，就能在瞬间把那些港城小姐杀掉。 灯光搭在白雪脸上，她的肌肤就像过了水的荷包蛋，嫩嘟嘟的。 秦策的心漏了半拍。 “秦先生？” 白雪见他在走神，不免有些心烦意乱，白雪伸出手，在秦策的面前晃了一下，“秦先生，还差多少钱？” 为了再一次见到白雪，秦策第一次心甘情愿被人鞭尸，当着人的面，把自己扒的干干净净。 “一共是2980” 第166章 存折 白雪心中流泪，感觉自己被人抢劫了2980自己挣2980容易吗？小几个月的个体户，风吹日晒雨淋，也就只有两千块。 哗…… 电话线一拉，初装费就把这几个月的辛苦，化为乌有了。 白雪狠狠咬牙，她相当无奈的接受了现实。 “好，一个月之内，我尽量还给你。” 对于内地的工资水平，秦策非常清楚，内地工资普遍非常低。挣得多一些的，也就是一百多块钱，普通人就是十块。 白雪就是一个个体户，能挣这么多？ 秦策对白雪的收入抱有疑问，想给白雪一个台阶下， “不用着急，我不急着用。” 谁知道白雪的话很硬，硬的差点崩掉秦策的牙， “我着急。” 秦策毫无预兆地笑了一下，他不仅一点不生气，反而对白雪更加好奇了。 白雪谈完正事，喝了一口咖啡。 眼前这杯咖啡的口感，她觉得还不错，端起来又喝了一口，没一会儿，白雪眼睛眶子发烫起来，她穿过来好几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喝咖啡。 这味道，太让人怀念了。 眼见干掉小半杯，白雪起身告辞。秦策陪他走出饭店，站在旋转门前，秦策微微躬身，帮她拉开车门。 “白小姐，我为我的行为道歉，希望没有影响我们之间的情谊。” 白雪诧异，又觉得很好笑。 自己和他有哪门子情谊？要说情谊，也是自己和小明的情谊。要是没有小明这个孩子，今天的事情，和抢劫没有区别，她必须报警。 见着眼前的男人风度翩翩，认错态度诚恳，白雪还是努力笑了一下。 “没事，装了就用吧，还能拆是咋地？” 白雪说了一声“再见”，车辆缓缓驶出江州大饭店。 到了长征厂门口，白雪没让司机进厂。车停在了厂子大门前，白雪趁着夜色，脚步沉重地走了进去。 回想，刚出门的时候，还是正一千元，现在转身就是负1980了。越想，白雪越没有精神。 她刚要钻进自己家楼栋，温淮之突然冒了出来。 毫无预兆，白雪愣在当场。 “你怎么来了？” 白雪抚着心口，被吓了一个激灵。好长时间美缓过来劲儿，她也没空回答温淮之的问题。 温淮之背着手，脸色一如既往地冷，他继续追问， “你和秦策去干什么了？” 白雪往楼上撇了一眼，脸上带着深藏不露的笑容，她指着楼上自己家里的方向，问温淮之， “是白大海告诉你的？” 白大海说话，向来都是这样，他不敢负责，也不敢把自己兜进事儿里，说话向来就是说一半留一半。 温淮之点点头。 “是的，你爸说你去找秦策去了。” 白雪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问温淮之， “他就没和你说，我为啥去找秦策？” 温淮之摇头，板着脸， “没有。” 白雪长叹一口气，把白大海今天做的事情，告诉了温淮之。如果没有白大海贪便宜，放人进来装电话，自己早就吃完饭睡觉了。 “你去找秦策干什么呢？让他拆电话？” 白雪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她摇摇头。 “还钱呐！按电话得好几千块呢，我凭什么要他给我家出钱啊？所以，我去找他，给他送钱去了。” 温淮之心跳加速，他看着白雪的脸，自己的脸色开始发红发燥。 正如白雪所说，按电话需要好几千块钱，所以一般家里是不会装电话的。几千块，一个普通工人不吃不喝，将近十年的收入。 白雪那么辛苦的做个体户，就算再挣钱，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吗？ “白雪，你的钱够吗？” 白雪没听出温淮之话中的意思，她还沉寂在烦躁中。 “当然不够了，我刚交了一千多的钱给鞋厂定制运动鞋。手头上就剩一千，刚才全部给他了。” 白雪揉了一下眼睛， “不说了，我上去睡觉了。” 温淮之拦在白雪跟前，他在自己包里翻了一下，递出一个崭新的存折， “这个你拿上，去取钱。明白把剩下的钱全部还给秦策。” 温淮之的语气严肃，不给白雪任何思考的机会。 白雪冷不防的笑了， “你挺有意思啊，出门带存折。” 温淮之美搭理白雪的俏皮话，他也懒得解释自己今天刚去换了新存则。 “给你就拿上。赶紧把装电话的钱给他。” 白雪摇摇头，觉得很费劲，“疯了吗？用你的钱还给他，我就不是欠钱了？我这是才出狼穴又进狗窝，没什么区别。” 温淮之气得发笑。 “我成了狗了……” 白雪吐了吐舌头，今天实在太累，她有些失言了。 “不不，我就是打个比方。我不能用你的钱去还债。” 温淮之拽住白雪的手，硬是把崭新的存折塞进白雪手中。眼见着崭新的存折发皱，白雪心疼的不行。 她只能拿过存折，放在手心按了按，企图恢复原貌。 “嗯……” 白雪看着存折余额，整个眼睛倏然睁大。 “温厂长，你竟然是万元户啊？” 万元户，是八十年代很牛的一群人，他们存款过万，在当时是妥妥的富有人群。 对于钱，温淮之没有概念。 “哦，这是我上学以来的津贴，还有各种奖项的奖金，参加工作后的工资奖金，全部在这里了，我没有动过。” “你没有开销的！？” 白雪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一个人的钱，竟然是从学生时代开始攒起来的。 “当然有。” 温淮之给白雪解释， “这里面最大的一笔钱，是我的一个专利发明，获得五机部的科技创新特等奖，奖金是五千元钱。” 其他的收入，温淮之也告诉了白雪。他现在做副厂长的工资，是三百多元，加上奖金，应该是四百多块。 所以，他成了最早一批的“万元户”。 震惊， 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五千块的奖金，在这个年代，完全可以想象那个发明的重要性。 “所以，你需要多少钱就取多少钱。” 白雪依旧不肯接受，这和拆了东墙补西墙，没有任何区别啊。 温淮之盯着白雪纠结的眉眼，明白她的想法。 “白雪，我知道你不想用别人的钱去还债。但是你欠我的钱，和欠他的钱，是两回事。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第167章 找姚强去 白雪懂了。 温淮之的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他和白雪的关系，比白雪和秦策的关系，是完全不一样的关系。 “我能明白。” 白雪咬了一下下唇，脸颊上的红色，就像是上了一层顶级水粉，淡淡的，泛着橙红色的光芒。 白雪手持存折，在温淮之眼前晃了一下。 “我明天取点钱，然后还给你。” 温淮之的头摇得就像闹铃，“放你这里，你帮我保管。” 白雪直接给否定了， “那哪行呢！我还欠着你钱呢，我再拿着你存折，没这个道理。” 温淮之转身，大步流星地往铁门外走去。他扬起手，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和白雪道别。 白雪笑了一下，她把存折收在自己的包里，按了一下，她上楼的时候，手一直按在存折上，暖暖的，充满力量。 第二天上午，白雪在门市部忙了半天后，关门去了大华鞋厂。 她没有经过姚新建，而是直接去了销售科。 “姚强在吗？” 办公室里闹哄哄的，大家围城一群，讲着全国各地的笑话。听见门口有人问姚强，大家都转过身来，用极其神秘的目光，在白雪身上打量着。 男销售员们互相对视一眼，漏出的笑意，让人感到很不适。 “你找姚强啊？” “你和他啥关系啊？” “哎呦，姚强这小子，艳福不浅啊。” 白雪脸色冷下来，这就是当面调戏吧。 销售科的人，走南闯北，在厂里是特殊的存在。他们不需要多少文化知识，他们更需要适应社会的能力。 所以，这些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很江湖。 白雪也不甘示弱，红唇一勾，有心整治他们。 她清了清嗓子，直接搬出高春伟的名头，“高厂长让我过来找他啊，说是好几天不见他了，挺想他的。高厂长让姚强去他办公室里，两人叙叙旧。” 这些普通的销售人员，基本上没可能见到高厂长。 一听高春伟的名头，他们的屁股，立刻从桌子上挪下来，烟头也按灭了，一个个站得笔直。 “同志，你是厂办的？” “厂办什么时候来了这么漂亮的姑娘了，我们都没见过，对不住啊。” “是是，我们管不住自己的嘴，你别生气啊。” 白雪见他们转的挺快，也懒得再和他们周旋，直接插入主题。 “姚强呢？” 其中，有一个人知道姚强的行踪， “他说这几天去下面的县里跑业务，好几天都没见到人了。你要是找他，在厂里找不到的。” 姚强几天没上班了…… 白雪前两天才见到他，他不太可能去下面县里去了。白雪想到了一个地方，姚强的家。 但是，白雪也不知道姚强家住在哪，她只知道，姚强的家位离青少年宫不远。去青少年宫那边打听一下吧。 “好，那我去跟厂长说。” 白雪转身，离开了销售科的办公室。 身后，传来一阵议论声。 “她叫什么啊？咋长得这么俊呢？” “你去打听一下呗。让你的副厂长舅舅，给你介绍一下对象？” “对对！我今晚就去说。” 白雪发了一个大白眼，她加快脚步，离开大华制鞋厂。 说来也巧，白雪坐公交车去青少年宫，刚下车，就看见了姚强原来的小跟班。 白雪冲过去，一把抓住正在敲诈小商贩的胖子。 胖子吓的一个趔趄， “你！” 他刚要撞开白雪，就认出了白雪，胖子不好意思的搓了一把脸， “你啊，你干啥啊？” 胖子的语气很谨慎，谨慎中带着防备。 “我找姚强，你知道住在哪里吧？” 胖子眼神躲闪，他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有些乱糟糟的心。 “你，他不是跟你干呢？你找不到他？” 白雪微微一笑，往派出所方向指了指，“我认识里面的警察，你不告诉我的话，我就找警察也是能知道的。” 白雪眼神狡黠，看得胖子心脏病就要发作了。 他不傻，他能听出这是白雪威胁他的话。白雪进派出所哪里是去找警察问姚强的住址啊，明明就是找警察来抓自己勒索人民群众。 “好好！” 胖子想哭。 走街串巷，十来分钟后，白雪站在了姚强的老楼前。 白雪打量着这栋破败的老楼，房龄少说也有50年了。房梁上老鼠乱窜，绿藤绕在墙缝里，一起都是生命力的象征。 “就这里。” 撇下白雪，胖子一溜烟地跑了。 姚强赤裸上身，揉着惺忪睡眼，扫了一眼敲门的白雪。 “别敲了，吵死了。” 姚强打了个哈气，回到自己脏兮兮的床铺上，继续睡觉。白雪站在姚强门前，犹豫要不要进门。 因为，太脏了。 地上扔着西瓜皮，烟头，油乎乎泛着光，让人怕滑倒。 “把门带上，一会儿老鼠该进来了。” 姚强扯过毛巾被，把自己的肚子盖上。白雪惊了，明明是肉粉色的毛巾被，已经被姚强用成灰色了。 “你这儿老鼠也不少吧……” 果然， 吱吱吱！ 白雪一阵心悸，循声望去，窗台上，老鼠们成群结队了窜了过去。她全身上下泛起鸡皮疙瘩。 “有啥事，赶紧说了走。我这儿和下水道差不多，不适合你。” 姚强坐起身，靠着枕头，他胡乱在桌上抹了一把，摸出一支烟，开始抽烟。 阳光透过窗户，铺在姚强的头顶，他五官立体，还有些异域风情，从白雪这个角度看上去，姚强就像掉进下水道的王子。 “你喜欢齐天娇么？” “管你屁事？” 白雪压了压自己的情绪，又问了姚强一遍，“你喜欢齐天娇么？” 姚强叼着烟，露出好几个月不见的无赖的脸，烟头的橙光闪来闪去。 “你管得太宽了吧？” 白雪来这里，不是和姚强耍嘴皮子的，她只是为朋友好。 “听着，齐天娇没谈过恋爱，心思单纯。你如果不是认真的喜欢他，你就给我离他远远地。” 第168章 还钱 姚强把烟头往窗外一撩，一道优美的橙光弧线下坠而去，几秒钟后，楼下传来男人的咒骂声。 “哪个混蛋王八干蛋的好事？！孙子！你给我滚出来，爷爷我不撕烂你的皮！” 姚强探出半个身子，笑呵呵的往楼下看去，他半边身子倚靠在窗口，仿佛就是一个无赖。 他冲楼下的男人招手， “来来来，你上来，爷爷在这儿等着你。” 楼下的人，顿时哑了火。 白雪都要疯了，她气得淌过垃圾堆，挪到姚强身前，她顺着窗户往下一瞅，楼下穿着跨栏背心的大爷，就像见了鬼，溜了。 “你高空抛物，这么危险的事情。你犯错在先，你还有脸骂人？” 白雪气得脸色发白， “你咋不扔个烟灰缸出去呢，直接把人砸死算了。” 姚强笑着，抄起床头上的玻璃烟灰缸，在手里掂量掂量，至少两斤。 “我看行，一会儿我就干死他。” 白雪知道他故意和自己闹别扭，一个大白眼翻过去，站远了一些。 姚强见白雪不回嘴，他心里也软了，气势上更软了。 “白雪，你说齐天娇单纯，没谈过恋爱。那意思就是骂我复杂，经常玩弄女同志感情了？” 姚强声音猛地颤抖起来，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我他妈的也没谈过对象，我到现在都还是童子身！我怎么就复杂了我？” 姚强的肩膀来回抖动，就像安装了马达。 白雪懵了，她有些自责。 她回忆着，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话，几秒钟后，她想起来了。 “齐天娇问你愿不愿意和她恋爱，你为什么不给准话？” 姚强就像盯着白痴一样盯着白雪， “我他妈的就是想经常见到你！你不是齐天娇的朋友吗？你不愿意见我，你至少愿意见她吧。” 白雪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你不同意我去门市部上班，我就只有这个法子了。” 姚强的声音陡然变软，堵上了二十多年男人的尊严。 白雪却不能心软，他很清楚一个道理。在感情上，不能同情任何一个人，如果心软，就是在软刀子。 拖泥带水要人命。 纵使姚强目前再可怜，白雪也记得自己来这儿的初衷，她狠了狠心，走到姚强面前。 “姚强，还是那句话，你如果没有认真和和天骄相处的想法，就不要去招惹她。那样对他不公平。” 姚强强忍着泪水，他板过白雪的肩膀，盯着白雪绝情的眼眸。 “白雪，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他嘴角绷得笔直，脸上的肌肉极力往两侧拉扯，控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 “因为我不如温淮之对么？” 姚强打胸腔里挤出自嘲的笑声，滚烫。 “我听齐天娇说了，他姥爷是首长，很大的领导。他呢，自己又是长征厂的领导。确实啊，你怎么会选择我呢。” 这不是选择，这从来都不是选择。 白雪很想和姚强辩驳一下，可是话到嘴边，他说什么都是错了，都是没有意义的了。 白雪走到门边，留给姚强最后一句话。 “你应该成熟一些。” 门板砰的一声响，把姚强的思绪拉回显示。他眼角润了，趴在床上，用脏兮兮的单子把自己裹住。 “成熟？” 姚强狠狠抹了一把眼泪，“你要是嫌我不成熟，我可以改。” 白雪离开青少年宫，往银行方向走去。在银行里，她用温淮之的存折取了1980块钱，随后去了江州大饭店。 现在这个点，白雪不确定秦策在不在，但是这钱一天不给他，白雪心里就闹得慌。 她来到前台， “同志，你好。秦策先生在哪个房间？” 前台小姐撩起眼皮，打量了一下白雪，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但是，这里有电话，你可以和他通话。” 白雪心头一喜，也没在意前台的目光。 自己也是做前台出身的，他们看的，听的，都很多。免不了讲一些入住客人的事情，久而久之，他们就形成了这个职业习惯。 不伦看到谁，都会脑补出一部电视剧。 “谢谢了，请帮我联系他一下，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他。” 前台小姐还算和善，帮白雪拨通了秦策房间的电话。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时，白雪又在前台小姐的脸上看见那一抹奇怪的笑。 类似于八卦，类似于看笑话…… 大抵此类。 “您的姓名？” 前台望向白雪。 白雪脸上的笑容很甜美，“我叫白雪。” 前台点头，继续盯着电话机，“秦先生，这位小姐叫白雪，现在在我们前台这里，说有很重要的事情等您。” 又说了些什么，前台挂掉电话。 前台小姐指了指侧面的沙发区，“白雪，秦先生说他有事，让您在这儿等他十来分钟，他尽快下来。” “好的。” 白雪微微颔首，以示谢意。 她坐到沙发上，目光在一次飘到前台。她突然发现，前台小姐，满脸红光和身边的同时说着什么，眼睛时不时的往楼上撇。 另外一个前台，若有似无得目光，落在了自己脸上。 这就是江州的涉外饭店…… 什么素质啊？ 白雪冷笑一声，做服务业见客人，五花八门的很正常，想吐槽憋不住，更是正常。但是大庭广众就开始八卦客人了，也是见了鬼。 白雪腹诽，但是也不想去麻烦。她换了一个角度，看向饭店的电梯间。 电梯间里人进人出，显得非常热闹。 叮咚…… 一阵香风袭来，白雪顺着人流往电梯间里看去。一个中长发的熟女，正撩着半干不湿的头发，从电梯间里走出来。 女人不到四十，看上去全身上下散发着成熟女人的性感。她的穿着很时尚，丝质衬衣搭配包臀群，系上宽皮带，腰身凸显的让人流鼻血。 白雪毫无预兆的看向前台，发现那个前台小姐亢奋的鼻孔微涨，扯着同事看这个刚出来的熟女。 两人窃窃私语。 熟女从白雪身边走过，身上发散着沐浴露的香气，那是一种海洋的香气。 不到两分钟，秦策也从电梯见里走了出来。他的头发是干的，但是身上散发的气息，和刚才那个熟女的气息一模一样。 白雪微微勾起嘴唇，她终于明白前台看的是什么热闹了。 白雪走向秦策时，故意回头看了一眼前台小姐，她暗暗伸出大拇指，向前台小姐笔画了一个赞，她还眨了一下眼睛。 白雪这一回头，把前台小姐吓的脸都白了。 她收起脸上的笑意，假装忙自己的事情。 秦策满面红光，带着欲火未消，问白雪， “你怎么来了？” 白雪却当什么也看不出来，她掏出信封，交给秦策。 “我来还钱啊。” 秦策扫了一眼白雪手中的信封，并没有接，他脸色突然暗了一下，“白小姐，我昨晚想了一下，这件事是我欠考虑了，我为我的鲁莽向你道歉。” 是啊，2980 自己平白无故的花了2980！就是因为你欠考虑了。 白雪咬着牙，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没事，电话早晚每个人都要装的吧，早使用早受益。” 秦策被白雪的大度折服，同样，也很佩服白雪的眼光。 她说的没错，电话就是大趋势，港城每家每户都有电话，港城的未来，就是内地的未来。 “是白小姐大度。不跟我一般见识。其实，这钱你随便什么时候还我都行，我不着急。” 白雪扯了扯嘴角， “我着急，我一天不还钱，我就吃不下去饭。” 白雪把信封塞到秦策手中，秦策只能接着了。 第169章 牛排 提起吃饭，秦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他抬腕看表，现在马上就快到饭点了。他向白雪提出了邀请。 “白小姐，这间饭店顶楼的餐厅不错。主厨是港城过来的执掌米其林餐厅的厨师，手艺绝佳，牛排一绝。” 白雪望着他，没说话。 “可否赏脸，我们共进晚餐？” 秦策脸上的笑意，让白雪产生了警惕。 “对了秦先生，您在江州这么久了，小明呢？” 秦策微微一怔，随即笑了。 “小明在港城上幼稚园，现在学校已经开学了。不好请假出来了。” “哦……” 也难怪，依照小明的年龄，今天是应该上幼儿园了。 “吃牛排就算了，我回来还有些事情。” 白雪没有给秦策继续邀请的机会，微微点头，转身走了。 白雪刚走出旋转门，身后传来了秦策的脚步声。他身形高大，相貌英俊，他来到酒店门廊前，吸引了进出门乘客的注意力。 “白小姐，我想问问，你这些钱，是不是找人借的。如果是借别人钱的话，就请你拿回去吧，你真的不用着急的。” 白雪笑了笑，很巧妙的警告了秦策的心思。 她不是傻子，秦策的心思，她多少能猜出来一些。 这男人是情场老手了，他先用钱试探自己的底线，如果自己真的接受他装的电话，那么今天晚上，他就敢把自己弄到床上去。 但是自己把他装电话的钱给他，也就是明确拒绝他的邀请。 白雪见他依旧不肯罢休，她决定加一把猛料。 “放心吧，这些不是别人的钱。是我对象温淮之的钱，他也让我赶紧把钱还给你，这部电话我可不能占你便宜啊。” 事实证明，搬出温淮之，果然有效。 “好，那你帮我转告温厂长，我真的是欠考虑了。” 白雪点头，扬长而去。 坐在公交车上，白雪遥望了一眼江州大饭店的顶层。 牛排…… 自己几个月没吃了，说实话，还真是有点像想念了。八十年代，物资相对匮乏，白雪穿过来只吃过猪肉，鱼肉，鸡肉。 她唯一一次吃鱿鱼，还是托了温淮之的福呢。 想起牛肉，白雪忍不了了。她下车后，直奔长征厂卖肉的供销站，这个点，供销站里亮起了灯，开始准备打烊的事情。 擦擦声，是大师傅临走前在磨刀。 白雪撩开帘子，钻了进去， “同志，有牛肉吗？” 大师傅仿佛在读天书，他睁着滚圆的大眼睛， “什么玩意儿？啥条件啊，吃牛肉……” 白雪轻咳两声，这人的嘴也太损了，她翻了一眼，“咋了，不能吃是咋了？” 大师傅嘿嘿一笑，把手上的刀收起来。 “不是不能，是没有。俺们这儿牛肉要预定，还要粮票。” 麻烦死了…… 白雪原本还想跟他拌两句嘴，瞬间没了兴趣。她买了一斤猪肉，准备回家吃炸酱面。 大师傅人还不错，帮帮白雪切了最适合做炸酱的后腿肉。 “牛肉是好吃，但是没脂肪啊。吃了就是吃了，还是猪肉顶饱，你说是不是？嘿嘿……” 白雪没说话，她现在已经不再想牛肉的事情了。 她拎着一包肉，她刚打开家门，一股极其熟悉的黑胡椒味直冲鼻腔，白雪嗅了嗅，盯着桌上的精美食盒。 四份餐盒。 “这什么啊？” 白雪用钥匙挑开盒子，里面是摆盘精美，热气腾腾的牛排，香气直冲白雪天灵盖。 白大海显然接受教训，他连连摆手。 “秦先生的司机硬是塞进来的，我一个指头都没动啊。” 白大海脸色很难看，他怕白雪发火。 “对，我给咱爸证明。” 白俊就差指天发誓了。 “那人硬挤进来，送完这些东西就走了。” 白雪盯着满桌子的牛排，自己也总不能把牛排送回去吧？ “爸，你们先吃吧。” 女儿的话，就像圣旨一样，白大海立马给自己满上小酒，坐在桌边。他不会用刀叉，直接上筷子。 白雪疲惫不堪，盯着美味的牛排，没有半点食欲。 白大海叼着牛排，满嘴冒油。 “小雪，你咋不吃啊？” 白雪耸了一下肩， “我不爱吃。” 白大海指着自己嘴里的牛排，十分惋惜，“可好吃了啊，咋就不爱吃呢，你尝尝，真的特别好吃。” 白雪闭了闭眼睛，提起手里的猪肉。 “我爱吃炸酱面。” 白雪把另一份牛排，推到了白俊身边， “小俊，长身体呢，多吃点牛肉有好处。” “姐！你真不吃？”白俊馋猫似的，但有些不好意思。 “姐不爱吃，我就爱吃炸酱面。” 回到厨房，白雪透过门帘，看屋里全家吃牛排的模样。他们吃得很香，他们从来没有吃过牛肉吧？ 白雪的心理活动复杂起来，迅速在原书里翻找着原身的家庭食物情况。他们最奢侈的食品是猪头肉，确实没有吃牛肉的任何记录。 她盯着手下的猪肉，又想起秦策看着自己的模样。 她心里逐渐发毛…… 第170章 镶嵌 白雪剁肉臊子速度飞起，熬酱的速度也很快。 半个小时后，面条煮好捞起，铺上肉酱，满满的香气在屋里弥漫。 白俊端着碗，站在厨房门口。 “姐，还有不？” 白俊吧唧着嘴，一脸讨好的神情。 白雪大跌眼镜，“你吃了两份牛排了，还没吃饱？” 白俊喉头翻滚，意犹未尽， “我早就饱了啊，但是你的肉酱味道太香了吧，把我的馋虫勾搭出来了……” 白雪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碗递给白俊。 “你明明就是没吃饱。大小伙子确实应该多吃一点，牛排不能当饭吃。还是吃面条吧。” “谢谢姐姐！” 厨房外，传出吸溜吸溜炫面条的声音。 白雪刚煮好一碗面，白俊手中的面又炫光了。 “嗝！” 他打了一个饱嗝，满足的拍着圆滚滚的肚子。 吃完饭，白雪想起来一件事。温淮之的存折还在自己这儿呢。 如果今天不还给他，她睡不着。白雪把收拾碗筷的事情交给白梅，自己回到屋里，取出存折。 这时，挂在门后的鞋，提醒了白雪一件事。 她把原本要给白大海的43码男鞋包了起来，她猜测，温淮之的脚应该也是43码的。 白雪抱着一双鞋，出现在温淮之面前。 “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就是送鞋？” 温淮之摇头，笑了。“这就是你自己设计的那双鞋么？” 温淮之拿出一只鞋，托在掌心里，对着灯光观摩起来。 白雪掏出存折，递给温淮之，说明自己这次的来意， “我来还你存则的。我取了1980” 温淮之看也没看，直接把存折扔在茶几上，眼睛里满是这双鞋的影子。他似乎挺感兴趣的。 白雪清了清嗓子， “其实，我知道你穿不上，但你可以放在鞋柜里，做个纪念。” 温淮之眉眼挑起，嘴角勾起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 “你知道我不穿？” “是啊。” 白雪实话实说，她认识温淮之几个月了。无论天气多热，温淮之除了皮鞋，就是皮鞋。每天都是皮鞋。 “你只穿皮鞋。” 白雪给温淮之贴了标签。 “你错了。” 温淮之狡黠的笑起来，仿佛自己赢得很痛快似的。他拉开自己的鞋柜，里面除了三四双皮鞋外，还有两双运动布鞋。 都是雪白的回力鞋。 白雪脸色微红， “你也有布鞋啊，那这双你留着吧。这就是我自己设计的……” “好，等我下次打篮球赛时，我就把你设计的鞋穿上。” “啊？” 白雪大跌眼镜，她还以为温淮之时工作狂人，除了工作什么都不会做。 “你还会打篮球？” “不然呢！” 温淮之气得想笑， “我在学校就是篮球队的。现在在长征厂里，我也是篮球队的主力。” 白雪强行挽尊，她不想让温淮之觉得自己总是在给他贴标强。 “确实，你这么高的个子。” 白雪的目光，猛地装进温淮之的眼睛里。这让她想起学校里的事情，似乎每个会打篮球的男生，都格外受女生关注。 他这么俊，又是主力队员。 为什么会没有对象呢？白雪的好奇心拉满。 这时，温淮之从白雪手里接过另外一只鞋，两只鞋凑成一对儿，放进鞋柜。 “这个月底厂里篮球赛，我代表总厂机关参赛，到时候你过来看。” 白雪脸色微红， “好的。” 温淮之把白雪送回家后，自己回家坐在沙发上看书。 他拿起书本时，目光落在红色的存折上。存折边，露出信纸一角。 温淮之往前欠了下身子，拿过存折，打开后信纸掉落在脚边。温淮之捡起信纸一看，直接气笑了。 “真行！” 这张纸，竟然是白雪写给自己的欠条。 【欠条，白雪借温淮之1980元。壹仟玖佰捌拾元整。借款人，白雪。】 竟然连大写的事情都考虑到了，温淮之叹了一口气。 “字倒是很漂亮。” 温淮之瞥了一眼手中的借条，恶作剧似的站了起来。他在屋里扫了一眼，客厅最显眼的地方发，就是在墙上订了一个奖状框。 这是厂里交房时就有的，温淮之嫌碍眼，他把奖状框取下来，掏出里面的奖状纸，把白雪的欠条镶了进去。 再次挂号后，温淮之抱着手臂，欣赏自己的杰作。 “顺眼多了。” 白雪回到家里，疯狂打喷嚏。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她翻出鞋子，把女款37的鞋，递给正在凉台刷鞋的白梅。 “姐，我忘了给你了，这就是我设计的鞋子。” 白梅连忙把手上的水蹭干净，就像接过宝物一样，捧着白雪给她的布鞋。 “真好看！” 白梅觉得自己词穷了，她只能想到啊这个词。 白梅声音哽咽， “妹子，真的好看……” 白雪和姐姐聊了一会儿，又敲响白俊和父亲的门，她挤了进去，把42码的男款鞋递给白俊。 “小俊，这就是我自己设计的鞋。你试试。” 白俊一脸懵逼。 “姐！你也太厉害了吧？竟然自己做了鞋？” 白俊扔掉笔，上下左右翻看手中的鞋子，他觉得自己在梦游。 “穿上，我看看！” 几秒钟后，白俊刷刷的穿好鞋，站在白雪很跟前。雪白色的运动鞋，配上精气神十足的红色星星，十分抬人。 “真好看，我弟穿啥都好看。” 白雪抱着下巴，欣赏自己的杰作。 就在这时，一股灼热的射线直射白雪后背。 嘶…… 生疼！ 白雪转身，撞上侧躺在床上的白大海眼中，白大海一脸幽怨，凝视白雪。 “谁都有，就我没。” 第171章 运动鞋 白雪愣住了。 她抿了一下嘴唇，眯上眼睛，对老父亲抱歉道， “爸，您那双我给您拿回来了，但……” 白雪拖了一个长音，指了一下远处的额专家楼方向。 “我刚才不是去找温淮之了么，您脚上的码数和他正好一样，我就先把那双鞋给他了。明天，我再拿一双给你。” 白大海释然，露出非常满意的笑容。 “小雪，爸和你开玩笑呢。你把鞋拿给温厂长，爸爸求之不得！” 嘿嘿一声笑过后，白大海搂着被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白雪还想和白大海解释些什么，已经听见白大海均匀的呼吸声传了过来。 第二天，白雪起床后，就发现白俊把旧鞋泡在水盆里，水盆里的水已经黑了。 白雪露出满意的笑容，这家伙一定是穿着自己给他的新鞋去学校了。 八十年代，可选择的鞋样非常稀少，白俊穿着白雪设计的鞋子，简直就是行走的模特。 果不出白雪所料。 白俊刚到学校，就被同学们围观了。 “俊子，你这鞋可太飒了吧？我从来没见过，从京城买的？还是海城带的？” 白俊嘴角斜勾，一脸不屑。 “咋地？我们江州就不能有好鞋，看你得瑟那样子，不就是显呗么。你爸是销售科的，总是出差！” 全班哄笑。 “是啊，京城咋滴？京城多了不起啊？我就觉得京城土！” 有同学跟着起哄。 “海城还行，我看和江州差不多。白俊，你这鞋真是在江州买的？几个大百货商场我都逛了啊，没你脚上的鞋啊！” 同学插腰，仿佛拆穿了白俊的伪装似的，一脸嘲笑。 “安静安静！” 白俊脸色自豪，站在自己的凳子上，把脚踩在自己的桌子上。 “看好了！这是我姐姐，我二姐白雪自己设计的！” “……” 全场一片哑然，一秒钟后，教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爆笑声。 “哈哈哈！” “你开玩笑嘛？” 其中，有一个特别了解白俊家情况的人，他妈妈就是学校的老师，是曾经白雪高中时期语文老师。 “白俊，你少吹牛逼了啊。你姐白雪我知道，是我们学校有名的大傻子，考试从来没及格过。高中毕业都是你爸给她走的后门！” 哈哈！ 又是一阵爆笑声涌进白俊的脑子。 “是啊，你姐长得很漂亮，那咱没话说。但是你姐是有名的花瓶子，她会不会系鞋带都是个问题，还设计鞋？” “切，别开玩笑了。” 一阵阵嘲笑声，就像热浪，在白俊的胸膛间翻滚。白雪现在有多优秀，你们谁都不知道！你们只会拿老眼光看人。 白俊的拳头逐渐捏紧，咯咯作响。 “你们知道个屁！” 白俊吼了一声，冲向那个教师子弟，就是他，就是他带头说自己姐姐白雪是个大傻子。 突然，一个瘦弱的身影插在白俊面前。 白俊猛地刹住脚，他在晚一秒钟，这个瘦弱的女同学就能被她撞翻。 “你干嘛？让开。” 白俊没好气的翻了女孩儿一眼。 眼前女孩叫马小倩，是白俊同班同学。 她头发很长，拢在耳后扎成马尾辫。她眼睛不大的，却闪着机灵的光，但和眼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的神情，她表情严肃，和这个年龄段的女孩不相符。 “你的鞋子很好看，能告诉我在哪买的吗？” 白俊听见姐姐的鞋被人肯定，瞬间怒火消了一半。他喘着粗气，从桌子上蹦下来。 “你真的觉得好看？” 白俊指了指自己脚上的鞋子。 马小倩点头，脸上的神情依旧严肃。 “我喜欢这个鞋，因为我没见过。我不愿意和人穿一样的鞋。” “呦！” “哈哈……” 因为马小倩的话，教室里传呼哄笑声，他们的言语越来越过分，仿佛要把白俊和马小倩两个人淹死。 “呦！你俩挺般配啊，竟然喜欢一样的东西。” 白俊没搭理他们的闲言碎语，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马小倩的跟前， “马小倩，这鞋就是我姐姐设计的。她自己现在开了一个门市部，专门卖自己设计的鞋。你要喜欢，我中午带你去看看。” “好。” 两人一拍即合。 白俊脸上露出了自豪骄傲的光。 马小倩依旧冷着脸。 “谢谢。” 白俊一副无所谓的架势，他单手插兜，把包扔在自己的桌面上。 “那中午你过来找我。” 白雪今天生意不行，她已经完全放弃了防水布鞋的生意，把赌注都压在自己新设计的运动布鞋上。 可惜，今天看得多买的少。 白雪并不着急，接受新事物，都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她愿意等待。 白雪穿着自己设计的鞋，站在门市部前，招来客商。 她就是模特。 路过的人，总是用欣赏的眼光在她身上打量。在白雪的尽力吆喝下，一上午，她零售了八双鞋出去。 中午，吃了点饭，白雪坐在摇椅上小憩。 “姐？” 白雪压在脸上的扇子，突然被提了起来。迎着阳光望去，白雪微闭着眼睛。 白俊的脸，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鲜活的力量。 “你怎么来了？” 白雪坐直了一些，这才看见白俊身后还有一个人，并且还是个女孩子。 白俊翘起大拇指，往身后指了指。 “我给你带来一个顾客，我同学。” 再小的苍蝇也是肉，白雪从不嫌弃顾客少。她从白俊手中夺过蒲扇，用扇子扇开白俊，热情地朝着女孩走了过去。 “同学！你好啊！” 白雪听见自己的声音，她恍然失神，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红楼梦里的凤姐儿，从骨子里透着十足的精明。 白雪脸色微红，迅速收敛了一下自己凤姐的笑声。 “同学，你是要看白俊脚上那双鞋吧？你穿多大码子，我找给你试试？” 白雪顺带，把自己的脚伸出去。露出带着红星的运动鞋。 白雪身材修长，脚不大不小，在黑色裤子的衬托下，显得鞋子非常好看。这种美，和白俊的运动式的美不一样。 白雪的美，带着一种收敛的松弛。 “对，我喜欢你的鞋。” 白雪见她点头，迅速估摸了一下女孩鞋码， “你是37的吗？” “是的。” 白雪动作奇怪，转身在货架上翻找起来。几秒钟后，白雪掏出一双崭新的鞋，递到了马小倩手中。 马小倩看了下自己手，掏出手绢擦干净了，这才郑重地接过鞋。 这一点小小的动作，让白雪十分感动。 马小倩穿好鞋，站在干净的地面上踩了踩，她左右看看，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容。 “终于找到一双鞋，和别人的鞋不一样了。”她呢喃着。 白俊自豪极了，他搭着白雪的肩膀，介绍给马小倩。 第172章 生日呀 “这就是我二姐啊，这鞋就是我二姐设计的！怎么可能有一样的呢？” 马小倩并没有搭话，她的目光，始终温柔而有力的落在鞋上。好半天，马小倩才换下鞋子。 “这双鞋多少钱？” 白雪把价格牌挪到她面前，“我零售是七块八，批发价是六块五。你是白俊的同学，我今天就六块五给你。” 马小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抱着鞋，盯着白雪。 “我没有六块五。” 白俊一下子从板凳上窜起来，他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被白雪拦住了。 白雪脸上依旧笑意满满，丝毫没有因为女孩说自己没钱，就对她有任何不尊重的地方。 “那你有多少钱？我看如果合适，我也可以给你。” 白俊气得发颤，他扯过白雪的胳膊。 “姐！凭啥啊！？没钱就别买啊，浪费我的时间。” “白俊，闭嘴！” 白雪翻了白俊一眼，然后走到马小倩身边， “你真的喜欢这双鞋？” 马小倩点点头，她掏出自己包里皱巴巴的几张钱，捋整齐后放在白雪手心。 “我就是这么多了。” 马小倩还是冷着脸，一点求人的意思也没有。 白俊越看越气，他狠狠地喘着粗气， “我怎么就瞎了眼，带着你这么个玩意儿过来！” 白雪再次用眼神杀退白俊。 “你别管了，该干嘛干嘛去！” 白雪呵斥完了白俊，转过头来继续和马小倩交谈起来。 “要不这样？你帮我在学校推销这个鞋，你卖出去六双，我这个鞋就送给你，好不好？” 马小倩原本严肃的目光，突然有些神采了。 但是，不到一秒钟，马小倩就摇摇头， “算了。我不想和别人穿一样的鞋。我卖出去六双，学校里就有六个人和我穿的一样，那我还不如不穿。” 个性…… 白雪笑了一下，自己十来岁的时候，也特别讨厌别人和自己用一样的东西。可现在二十多了，白雪转头一看，那时候的自己多可笑啊。 白雪把身后的货架让了出来。 “同学，我身后将近五百双鞋。工厂里还有五百双。我这一批货就是一千双，如果销量好的话，我还会追加订单。” 白雪说到两千双的时候，马小倩的眼睛睁到最大。 “所以，你觉得不和别人穿一样的鞋，这个想法，现实吗？” 马小倩沉默不语。 白雪继续说， “重要的是穿出你自己的个性，比如你怎么搭配。你是搭配裙子？搭配运动短裤？这鞋都能让你与众不同。” 马小倩倒吸一口凉气，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事情。 在内心纠结了很久，马小倩从白雪手中取回钱，数了一下， “一共是一块五，我帮你卖五双鞋，你送给我一双，好吗？” 她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光芒。 那是她很久未曾有过的期盼。 就像，枯木逢春。 白雪也没多想，点头答应了。 白俊见白雪答应了，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如果马小倩是男孩，白俊现在能一巴掌把她打死。 白雪把鞋给马小倩包装好， “这鞋你先拿回去，就当样鞋给同学们试穿，满意了你来我这里拿货。” 马小倩点头，提上鞋走了。 白俊不想跟他一起回学校，他站在白雪身边，承认自己的错误， “姐，我错了！我不应该带这么个东西过来。你这下要赔本了吧？其实她是上学期转学过来的，我和她不怎么熟悉。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说话。” 白雪怂了一下肩膀。 “无所谓。一双鞋而已，怎么赔本？她在学校要是努努力，就是我的活字招牌。” 白俊想哭，觉得是白雪在安慰自己。 自己一个一米八的男人，竟然还要姐姐安慰，说上去也真够丢人的了。 白雪知道白俊自责，自己一味安慰，也没有用。 白雪笑了笑， “喂？你给我盯着她？看她有没有认真推销鞋。” “好！” 白俊直接敬礼，发誓一定会好好的办好白雪交代的事情。 送走白俊，白雪开始忙活下午的事情。一直到天色擦黑，白雪才关门，正式结束今天的工作。 她打了个哈气，走出前进市场。 “白雪。” 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跃进了白雪的耳朵。 白雪眯起眼睛，顺着声音望去，是温淮之。他靠在马路边的梧桐树下，正带着笑意看向自己。 温淮之很少笑，但是今天有些奇怪，温淮之不仅笑了，还笑得还挺开心的。 “你有喜事儿？” 白雪直言不讳。 温淮之勾起嘴角，摇摇头，“这算是什么喜事啊，只是生日而已。走吧，我带你去吃饭去，可以吗？” “你过生日？！” 白雪瞪大眼睛， “你过生日为什么不早点说？我可是没有生日礼物准备给你的。” 温淮之清澈的眉眼扫过白雪伪装的脸。 “你还是算了吧？你现在是负的1980块钱，我就不强求了。” 白雪倒也不勉强，也不嘴硬。 她呵呵一笑，很自然的应承下来， “那行吧。我就不打肿脸充胖子了，这笔账你算上，等我有钱了给你补个生日礼物。” 温淮之没说话，他只是拍了拍自行车后座，白雪自然的坐了上去，温淮之登上自行车，往前骑去。 看着偶尔擦肩而过的汽车，白雪突然想起一件事。 温淮之自己有车，但是他自己出行，一定是骑这辆自行车的。 白雪疑惑的问， “温厂长，我记得周厂长有一辆林肯，你不是也有车吗？为什么不怎么用呢？” “那是公车。”温淮之脱口而出。 这句话，回得白雪哑口无言。 是啊，那是公车。 白雪扬起脖颈，凝视着温淮之的后脑勺，微风扬起他的头发，仿佛是一把小刷子似的，在白雪心尖上挠着。 第173章 风流成性 白雪有些困，坐在温淮之的车后，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她很欣赏。 温淮之后脑勺形状饱满，看上去十分和谐，多一分则显得太突兀，少一分就会很瘪。看着看着，白雪逐渐闭上眼睛，她今天太累，有些困了。 “到了。” 温淮之服了，他在白雪的脑袋上轻轻一戳，叹了一口气。 “你刚才睡着了？” 白雪打了个哈气，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是啊，迷糊了一会儿。” “太危险了！” 温淮之叉着腰，捋了一下头发，原地转了一圈，他把无奈两个字刻在脸上了。 “你知道这样很危险吗？” 白雪不好意思的抽了一下嘴角，“没事儿，我自己心里有数的。” 温淮之依旧不依不饶， “你有什么数？人睡着了，你还觉得自己能知道些什么？你翻下来，就摔了你知道吗？！” 白雪也不弱，直接反驳，“我抓住你的皮带了啊！这还能咋样？” 温淮之声调抬得更高。 “不够！下次你要睡着前，直接抓住我，我停下车让你睡一会儿。” 看着温淮之严肃的目光，白雪的怒气反而没了。 她眯起小狐狸似的眼睛，把脸凑到温淮之跟前， “你今天过生日嘛……不能生气。” 说完这话，白雪环顾四周，她傻眼了，拽住温淮之的胳膊，指着眼前的江州大饭店。 “在这里吃？” 温淮之点头，很是疑惑。 “是啊，顶楼有一家西餐厅，我想着你给我做了那么多饭，我请你吃点不一样的，这里有你喜欢的鱿鱼。” 白雪的嘴角极速抽动了一下，她呢喃道， “巧了。” “什么巧了？” 这句话竟然被温淮之听见了，白雪眼睛眯起，只好把昨天秦策邀请自己在楼上西餐厅吃饭的事情，告诉了温淮之。 “你去了？？” 温淮之的眉眼，在极短的时间内抽动了一下，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 “当然没有了。我为什么要和他吃饭。” 白雪反问温淮之。 温淮之非但没有接话，反而转过身，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停好自行车，温淮之带着白雪进入江州大饭店，白雪见他轻车熟路的，想捉摸他一下找乐子。 “温厂长，你约会的时候，是不是都来这里啊？” 温淮之想也没想，反问白雪， “我和谁约会？” 白雪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迎难而上。 “比如说，女孩子。” “不认识女孩子，我和你吃饭，是第一次单独和女孩出来吃饭。” “真的？” 白雪狡黠的目光，在温淮之的眼角擦过，两人眉眼相交的那一刹那，电梯抵达了第16楼。 江州市最高大楼，江州大饭店的16楼西餐厅。 白雪走出电梯间，她就像是一个电影明星似的，瞬间吸引了餐厅内所有人的注意力。不论是国人，还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统统把惊讶地目光投向白雪。 “喔！” “太美丽了。” “她和这位男士，非常相配！” 白雪被这种目光灼得发烫，她快步跟上温淮之的脚步，两人一起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向最里面临窗户的位置。 叮咚，身后电梯再度打开，里面走出来两个人。 一男一女，男人风度翩翩，带着十成十的派头。女人一脸风光，脸上带着娇羞，和男人十指相扣。 男人瞧见白雪的背影，瞬间停住了脚步。女人贴心的走到男人身边，挽着男人高级定制的衬衫。 “秦生，你怎么了？” 女人齐耳短发，声音却很娇媚，声音中充满了关切。 秦策扬起手，身后的女人瞬间闭嘴。秦策转身，看向女人，眼中带着十足的歉意， “刘小姐，今天就到这儿，我还有点事儿。你先回去吧？”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是没有一点打商量的余地。 这位被称为刘小姐的女人愣了一下， “秦生，不是要吃晚餐吗？在忙也要用晚餐呀。” 秦策扬了扬嘴角， “真的没时间，你先回去。我有时间再约你，好不好？” 秦策把女人送回电梯，朝着白雪的背影走来。他脸上挂着笑意，殊不知，这一切早就被白雪从玻璃的反射中，看的一清二楚。 秦策身边，这是白雪看见的第三个女人。 白雪冷冷一笑，觉得自己被人当保姆了。她之前帮秦策带孩子，也是觉得他挺惨的，既然在谈女朋友，肯定是忙着给小明找个后妈，没想到他是约炮的。 白雪眉眼间有些暗淡。 温淮之扬手，在白雪眼前晃了一下，“你怎么了？” 白雪不打算回答，因为，马上就会有人插进她们的谈话。 “白小姐，温厂长。好巧啊！” 温淮之微微欠身，和秦策打了一个招呼，“是挺巧合的，秦先生住在江州大饭店是吗？” 秦策点头， “是啊，这里有我的股份。每次上来到江州，我都是住在这里的。” 温淮之没继续往下说，他在等秦策走。可是秦策不仅没走，反而坐在了他们身边。 “不介意吧？” 白雪扬起眼角，对秦策说， “秦先生是在等人？” 秦策连忙摇手，“不是不是，我上来吃饭，正好碰见你们。不如，这顿饭我做东，好不好？” 白雪脸露难色，他可不想让秦策在这儿。 “秦先生，今天是淮之的的生日，” 白雪还没说完，秦策顺坡爬了，“那正好啊，我做东，给温厂长庆祝一下！” 他见两人都没说话，秦策眯起眼睛，直抵问题核心。 “温厂长，你不介意吧？” 温淮之脸色很正常，却说着最不平常的话， “我介意。” 秦策微微一愣，瞬间给自己找补回来，“温厂长真是幽默啊，尤其是你这种冷冷的幽默，非常有意思。” 就在秦策自顾自笑着的时候，刚才的刘小姐，转身回来了。 她抱住秦策的肩膀，把尖尖的下颌抵在秦策的肩膀上。 “秦生啊，我的外套丢在你房间了。你帮我拿一下，好吗？” 瞬间，秦策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站起来，刻意看向白雪，整个人目光深邃，似乎有很多话要说，白雪则故意别过眼睛，看向了温淮之。 “那，我就失陪了。” 秦策黑着脸，转身带着女人走了。 女人就像一只小白兔，跟在秦策身后，就在白雪看她的一瞬间，女人转过来，双眼露出精明的光。 白雪冲着女人，微微一笑，女人别过脸去，继续跟着秦策走了。 知道他们两人钻进电梯，白雪嘴角扬起笑容，冲着温淮之竖起大拇指。 “刚！” 第174章 省钱 牛排很快上桌，温淮之见白雪刀叉使用娴熟，还兼具优雅，温淮之非常诧异，以至于他的疑问脱口而出。 “你经常吃？” 白雪淡淡一笑，随口扯谎。 她的动作更加优雅，更加娴熟，她嘴角扬起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她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我经常看。” “看？” 温淮之心中掀起波澜，白雪不会是经常偷看别人吃牛排吧？ 这……未免也太可怜啊。 “对啊，我就是看，看电视上。” 白雪为了让自己的逻辑圆回来，还特意组织了另外一个谎话。 “当然，我家没有的电视。我看招待所的电视……电视上的译制片里，经常有吃牛排的事情啦。” 白雪扑闪着大眼睛，给自己喂了一块起成熟的牛排。 牛排滑嫩，入口软糯又不失嚼劲。 秦策那家伙说的没错，这家牛排果然非常棒！ 白雪有感而发， “我是第一次吃牛排，味道真的不错！” 吃完牛排，煎鱿鱼又上来了。白雪望着空盘的牛排，瞬间又有了食欲。 全程生日宴下来，温淮之兴致勃勃看着白雪吃，自己也吃的多了一些。 饭后，他推着自行车，和白雪散步回家。 “你喜欢今天的晚餐吗？” 温淮之低头，望向身侧的白雪。 白雪点点头，却也不免替人心疼， “喜欢当然是喜欢了，但是一顿一百多。抵我上班时三个月的工资了。” 温淮之微微一笑，觉得这不是问题。 “你喜欢就好，我们再过来吃就是。” 白雪连连摇头，她可不想被人噶韭菜，哪怕这钱不是自己的，她用的也心疼。 八十年代，这种涉外餐厅都是赚外汇券的，面对的顾客也不是国人，大都是在国内出差，或者做生意的境外人士。 花这份冤枉钱，实在是没必要花冤枉钱。 白雪挑了挑眉眼，十分自信， “我自己都会做，下次我买了牛肉，我自己能做。” 温淮之惊讶了，白雪会做普通的饭菜，他能理解，可是牛扒…… “又是电视上看的？” 白雪依旧神秘一笑，这次她换了一个说法。 “书上看的。烹饪书。” 温淮之信了， “那好，记得给我做一份。” “没问题啊，牛肉你买。” 温淮之和白雪回到厂里，站在白雪家楼下，还是摇了摇头， “不对啊，我是要带你吃饭。不是让你给我做饭。下次，咱们还是去餐厅吃。” 白雪把一百块的重要性，再度给温厂长科普了一下。 虽说，温淮之被她短暂劝服，但白雪心里甜得就像含了蜜糖。 “以后再说吧。” 温淮之微微一笑， “好，以后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白雪门市部刚开门没几分钟。齐天娇就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 “白雪？” 齐天娇三两步跨上台阶，怼在白雪眼前，“白雪，姚强家啥情况啊？” 白雪正为这件事发愁呢。 她早就知道齐天娇会问这件事情，但是她没想到的是，齐天娇找自己问。 “怎么了？” 白雪拖延时间，开始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 齐天娇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翘起腿，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意思。 “周末，不是要带姚强回我家么？我妈不知道哪里抽风，一定让我先把姚强家里的情况问出来，告诉他们。” 白雪微微调整呼吸，听着齐天娇继续说。 “你说这不是找事儿吗？姚强家庭啥情况，和我有啥关系，我是和姚强恋爱，又不是和他家人恋爱！” 齐天娇放下腿，冲着白雪喊冤。 “你说对不！？这帮老封建。” 白雪说实话，“你妈做的没错，你恋爱，你妈也担心。想替你把把关。” 齐天娇不想提心烦的事情，她拖住白雪的手，不让她忙活。、 “白雪，你和姚强熟的很。他家是啥情况？我记得我见过他爸爸吧，他爸爸情况不太好。” 白雪屏住呼吸， “你应该去问问姚强。” 齐天娇开始撒娇，她的双脚在地上蹬，就像撒娇的小女孩似的。 “白雪……求求你。我不好意思问姚强，所以我才过来问你啊。” 白雪心智坚定，她是齐天娇的朋友。不论姚强把她当不当朋友，她也把姚强当做朋友。 有的话，白雪绝对不能说。 “你去问姚强。” 白雪的态度很坚决，齐天娇完全愣住了， “白雪，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 白雪狠狠心，把球派给了齐天娇，“这是你和姚强之间的事情，不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情绪。你和姚强在一起，要理直气壮的。而他，也要对你坦白。” 齐天娇不明白白雪为什么如此坚定，明明是一句话的事情。 他爸爸是做什么的，他妈妈的情况如何。 “我知道他家庭情况不好，可我看中的是姚强的人。”齐天娇妄图解释自己的心虚，她没有勇气。 “你看中他的人，更应该让他对你诚实相待。去吧。” 白雪心中焦灼，她知道他们的前景毕竟有坎坷的，可是坎坷来得这么快，白雪心中隐隐的疼，始料未及的疼。 关门回家，坐在回家的公共汽车上，白雪依旧在琢磨这件事。 晚上，白梅叫白雪吃饭，白雪坐在饭桌上，心不在焉的叼着土豆丝，十来分钟过后，白梅开始收拾碗筷了，白雪还在叼土豆丝。 “小雪，今天出什么事情了？” 白雪猛地一惊，筷子上的土豆丝砸在碗里，油花在碗里散开，迅速扑向碗沿上。 “没什么啊。” 白雪笑了笑，眼睛落在白梅充满关节的眼神上，“姐！我真的没事。” 白梅叹了一口气，自己妹妹这些天总是心不在焉的，不会是和温厂长出什么事情了吧？ “小雪，温厂长最近还好？” 白雪又是尴尬的笑了一下，她心中隐隐不安，总是觉得今天的事儿没完呢。 “好着呢，姐，别瞎操心了。” 砰砰砰！ 门前，穿出大门被敲响的声音，白雪心头猛地一惊，紧张的往门前看去。 第175章 坦白 “我去开门。” 白雪顺着白梅的身影，往门外看去，她的心总是怦怦乱跳。 这是怎么了…… 白雪问自己。 门打开的一瞬间，齐天娇顺着门缝挤进来。她毫无预兆的扑在白雪身上，哭的梨花带雨。 齐天娇哭，白雪反而松了一口气。 既然知道是什么事情让她不安了，那反而好办了。 白雪掏出手绢，在齐天娇眼角蘸着泪花。她朝白家所有在家的人使了个眼色，大家都很配合，回屋的回屋，出门的出门。 啥时间，客厅里空荡荡一片。 “出什么事了？” 白雪扶起齐天娇，把她带进自己的卧室。 齐天娇坐在白雪床边，哭哭啼啼的抹眼泪，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就像安装了永动机活塞。 “哇！” 齐天娇再一次扑进白雪怀中，无限的委屈都倾泻出来。 “白雪，姚强他不要我了！他要和我分手！” 白雪愣了一下，不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事情。明明是齐天娇去问姚强家庭情况，为下个星期见家长做准备，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变成了分手？ 莫非？ 白雪提着一颗心，看向齐天娇，“是你要和他分手，还是他要和你分手？” 齐天娇就像看怪物似的，盯着白雪的眼睛。 “我怎么可能和他分手，他那么好看！他肯定是有别人了，他说什么都要和我分手！” 不对劲儿……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的。 “他要和你分手之前，发生了什么？” 齐天娇蹭了蹭眼泪，开始拧手绢。手绢在齐天娇的指尖绕啊绕的，看的白雪有些发昏。 “我刚开口问他家庭情况，家里几口人什么的。他就突然像是疯了一样……” “他什么都不说，就要跟我分手！” 齐天娇猛地窜起来，委屈的在屋里乱窜。 “我心里咋就这么难受啊！就像被人戳了一刀……”齐天娇站在窗边，哭得更加凄惨。 “白雪……”她抽泣着，整个人开始发红，从脸上逐渐蔓延到了手臂，紧接着就是指尖，她就像是要爆炸了似的。 “我真的不能和他分手！我太喜欢她了。” “天娇，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恋爱一件事。你可以考虑一下别的，” 白雪的话刚说完，就被齐天娇打断了， “我现在考虑不了别的事！” 眼见齐天娇这样，白雪心里难受极了。是劫还是缘，白雪觉得已经不重要了，年轻人就是这样，为了自己看中的人，可以不顾一切。哪怕以后会后悔，这趟雷也是必然要自己趟过去的。 “走，我带你去问问她。” 齐天娇和白雪赶到文化宫附近的时候，这里很热闹。年轻男女不回家，就在街上瞎溜达，有人扛着录音机，在街上放迪斯科。 齐天娇被白雪牵着，从这些人中间穿梭。 换做以往，齐天娇一定会多看几眼，甚至停下来买瓶汽水，坐在路边看大家热闹，但是今天，她就像看见了毛毛虫，只想一心躲开。 “在那里！” 白雪眼尖，穿过人群时，就在文化宫附近的台阶上，扫到了姚强的身影。 姚强叼着烟，坐在台阶上喝啤酒。 他远远地就看见白雪向齐天娇指自己，姚强黑着脸，提上啤酒瓶，钻进人群。 白雪拽住齐天娇，紧追不舍。 绕过青少年宫后面的小树林，白雪直接把姚强堵在了树后。 白雪还没开口，姚强就开始放飞自我。 他无所谓的目光，在白雪和齐天娇脸上扫视。但是，这种眼光下，隐藏的就是怯弱。 “还带帮手来了？” 姚强嘲讽齐天娇，他单手解开花衬衣的扣子，深深吸了一口烟，把烟雾喷在齐天娇的脸上。 “告诉你我家情况，听了别害怕。” 姚强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流氓一般的微笑。 “我是杀人犯的儿子，我爸杀了我妈。” 白雪紧紧攥住齐天娇的手，怒视姚强。姚强明明可以换一种方式去表达，但是他偏偏选择了自暴自弃的那一种。 仿佛，他是把自己和齐天娇放在了对立面。 仿佛，是这个无辜的女孩要把他拉出来鞭尸。 他把一切怨气，都撒在齐天娇的身上。 “姚强，你太过分了。” 白雪对姚强失望透顶。 白雪拉着齐天娇，要带她走。可是下一秒，齐天娇挣脱了白雪的手，缓步走向姚强。 姚强慌了，他眼神闪躲，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要做什么？” 齐天娇很严肃，迎着月光，眼中透出白雪没见过明亮。 “你爸爸我见过。在一个破旧的仓库了。如果你爸爸真是故意杀人，现在应该是死刑了。说明，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杀人犯。” 姚强整个人就像被胶水黏住，连呼吸都停止了。 除了白雪，从没那个女孩能正视他家的事情。 不，这已经超越了正视范畴，这是一种视野，这种视野对于姚强来说，就像春风拂面，然他觉得很温暖，能够泰然处之的视野。 “还有，” 齐天娇猝不及防的扑在姚强身上，她搂住姚强的脖子，用丰满的嘴唇盖住了姚强惊愕的嘴。 “我喜欢的是你，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姚强完全被齐天娇镇住了，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挣脱齐天娇的吻时，他觉得自己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啊！” “好浪漫！” “真是青春啊……这就是思想的解放。” 周围的尖叫声不绝于耳，姚强在齐天娇的亲吻下，他脸色逐渐发红，气息也开始紊乱。 他勉强睁开眼睛，在周围的尖叫声中，开始正视这个可有可无的女孩。 他曾经嘲笑的大方脸，这个长相不起眼的女孩，在迷离的路灯下，她在熠熠发光，原本的大方脸也逐渐圆润。 姚强的心怦怦乱跳，几乎晕厥过去。 姚强没想到，这个让他无比嫌弃的女孩，竟然是这么飒。 白雪站在离他们最近的地方，紧张的呼吸要停止了，谁知道，让她震惊的事情再度发生。 姚强拉着齐天娇的手，飞快离去。 当他跑出十来米，姚强在一片尖叫声中停了下来，他转身，冲着白雪挥手，眼睛里满满都是自信的光芒。 “白雪，谢谢你！” 白雪一时间头脑发昏，她不知道该对他们说些什么…… 姚强和齐天娇走了，就在一瞬间，大家的精神回归原位，该聊天的聊天，该跳舞的跳舞，仿佛之前激动人心的一刻，完全没有发生过似的。 第176章 聪明人 这一夜白雪没怎么睡得安稳，她的脑子里乱哄哄的，为姚强和齐天娇的事情发愁。 齐天娇虽然不在乎姚强的家庭情况，但不证明邱敏和他的父亲也不在乎姚翔家的家庭情况。 正是因为齐天娇家庭情况太好，可以说，他的父母不把姚强查得底儿掉，根本就不可能让他们在一起。 姚强，是完全禁不住查的。 现在，有一件事情是板上钉钉了，齐天娇和姚强真的走在一起了，但是他们的前路是怎样的？ 越想，白雪越想越心慌。 昏昏沉沉在床上躺了八个小时，她仿佛睡了，也好像没有睡。 第二天一早醒来，白雪抄起桌上的小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白雪吓了一跳。 她就像一只大熊猫似的，眼睛下方挂着两坨巨大的黑眼圈。白雪强打起精神，洗了把脸，她对着镜子梳好了头发，就像往常一样去了前进市场上班。 今天上午的销售情况，和往常也差不多。 零售倒是卖出去了一些，但是批发这一点始终不见成效。对于批发的停滞，白雪也不着急。 新品，没有经过市场考验，卖不出去是很正常的，这是新品的惯例。 新品打开市场是非常难的，但是一旦市场打开，前途不可估量。 白雪决定用平常心对待，她要和时间相守，只有这样，她才能不骄不躁，慢慢地积累做鞋品生意的经验。 忙完上午的事情，白雪往公交车站走去，她在大爷摊上买了几瓶汽水。 回到门市部，白雪坐在摇椅上，享受着短暂的休息时光。 她眯着眼睛，望着铁门外火车站的车水马龙。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撞进了白雪的眼帘。 那影子纤弱，瘦小。 白雪只需要一眼，就认出她属于一个人，白俊的同学马小倩。 白雪放下汽水瓶，冲着马小倩招了招手。 马小倩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她的步伐速度都没有变，她走到白雪身边，从包里掏出来了一沓零票子，放在桌上，推到白雪眼前。 “这是46块8，我们之前说好的，我卖出去6双鞋，你就给我一双鞋。” 白雪并没有当面点钱，她拿起钱，直接放在了抽屉里。 “好，你等一会儿，我给你拿鞋，当然还有你的那一双。” “两双三八，三双三七，一双三六。”马小倩把鞋码告诉白雪，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我的那双鞋是三八的。” 白雪动作麻利，包好六双鞋放在桌上。然后单独找出一双三八，准备另行包装。 马小倩特异独行，应该是不想把自己的鞋和其他人的鞋包在一块。 果然，白雪还没来得及包装，马小倩说， “鞋子直接给我就好了。” 马小倩接过鞋，把属于自己的那双鞋穿在了脚上，随后，她又把自己换下来的鞋包了包，塞进了书包里。 她在地上踩了踩鞋，非常满意。马小倩提起剩下六双鞋就，转身要走。 “马同学。” 白雪好奇的叫住了她， “马同学，别着急走啊，坐下休息会儿。” 白雪撬开了一瓶汽水，递给了马小倩，看着橙色汽水，马小倩喉头翻滚了一下，她舔了舔嘴唇，最终答应白雪坐下休息一会儿。 她很小声说了一声谢谢，拿过汽水，抿了一小口，汽水甘甜的滋味，让她一贯板着的脸上有了些许笑容。 白雪眯起眼睛，目光在马小倩脸上游移。 她清楚地记得，在她和马小倩达成协议后，这才过了两三天，马小倩竟然卖出去了六双鞋，白雪好奇她是怎么一边上学，一边卖鞋的。 “马同学，你能给我讲一下，你是怎么把这六双鞋都卖出去的吗？” 马小倩一如既往的平淡，似乎完全不把这个当作大事。 她喝着汽水，和白雪讲起了自己卖鞋的过程。 “很简单。白俊子啊学校很受欢迎，我就跟了他两天，看哪些女孩子会偷看白俊，我就上前推销白俊脚上的鞋，” 听后，白雪哈哈大笑，她简直就要为马小倩鼓掌了。 “马小倩，你真的非常有经商头脑！” 白雪自认为很有经商天分，但是对于马小倩的天分，她也不吝惜溢美之词。 马小倩似乎第一次听说过这个词，她望着白雪，一脸淡然，没有问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白雪有些惊讶，这个女孩子，仿佛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 白雪不去琢磨人家的私事，因为一个人的成长环境不同，性格不同，必然会造就很多的不同。没有深究的必要。 白雪微微一笑，她打开抽屉，从里面翻出来了一包鞋带，递给了马小倩。 马小倩从没有见过红色的鞋带，她眼睛睁大了一些。 “我送你一副红色的鞋带，你可以和白色的鞋带可以交替使用。红色鞋带和鞋子侧面的红星更配哦。” 这一秒，马小倩震惊了，她盯着手中的鞋带，眼睛里泛出异样神采。 仿佛，只需要一根鞋带，自己脚上的鞋子，立马和别的脚上的鞋不一样了。 她站起身，深深点头，诚挚的说了一声， “谢谢你。” 送走马小倩，白雪望着她的背影，心生感慨。聪明的人很多，他们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罢了。 就拿马小倩来说，她相当聪明，知道怎么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惜，很多这样的聪明人，他们看不清自己的才华在哪，从而把这份才华掩埋在尘土里。 白雪收回深思，靠在摇椅上，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忙活下午的生意了。 晚上回家后，望着桌上的四菜一汤，白雪松了一口气，她也是能吃上现成饭的人了。 白梅自从和万宝林离婚以后，整个人都变了。她会换着法地给家人做不同的饭菜，每天都不重样。 白雪吃得非常开心，吃完晚饭，白雪接过刷碗的活，忙完一切，白雪为了不打扰白俊的学习，她就穿上运动鞋，去楼下散步。 初秋的夜风，有些发寒。 白雪站在楼下，一阵冷风吹来，白雪冻得打了一个哆嗦、 直到她跑了十来分钟后，白雪才觉得周身暖烘烘的。 不知不觉间，白雪已经跑出去了老远。当她发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白雪发现自己已经快跑到子弟中学了。 “跑了三公里了……” 白雪嘟囔了一句，决定转头回家。 “你们要干什么？！” 就在这一时，路边的小树林里，传来了女孩的尖嚎声， “你们放开我！” 第177章 女流氓 白雪借着昏暗的路灯，往树林里看去，树林郁郁葱葱的，显得十分幽暗，只是里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大了，似乎不止两三个人。 白雪站在树林前，仰着脖子往里面瞧，一片黑乎乎的深夜瞧不清，她的心中咯噔一下，白雪心想，不会是遇到耍流氓了吧？ 白雪虽然有点慌，但是她一点也不怕。 她的目光，快速在脚边扫了一道，她要看看有什么趁手的兵器，可以用来救人加防身。 就在下一秒，白雪又听见了一些声音。 “姓马的……” 模模糊糊的，但是白雪听见了一个人的名字。 “马小倩！你倒是挺能挣钱的呀？你胆子很大，挣钱挣到我们五朵金花头上来了？” 马小倩的名字，白雪听得很清楚，她还捕捉到另一个至为关键的信息，按住马小倩的是女孩。 女孩…… 白雪松了一口气。 只要是女孩，自己也就不弱。 为了安全起见，白雪在路边找到了一根棍子，她拖着棍子往林里走去。 借着月光，白雪看清楚了。 被围攻的人果然是马小倩，马小倩被几个女孩按在了树上，其中一个女孩揪住马小倩的马尾辫，狠狠往后扯。 马小倩整张脸被扯着仰天望去，林中惊起一片飞鸟，哗的一声把几个女孩吓了一跳。 “妈的！该死的鸟！” 其中一个女孩被吓得一跳，冷不防的骂了一声。 白雪暗笑，虚张声势的人，通常心里是孱弱的，她需要透过乱喊乱叫，人多势众，来增强自己的气势。 此时，马小倩眼睛瞪得滚圆，里面只有不屑和愤怒，她一句话也不想回答这几个女生。 “喂，出了什么事啊？” 白雪先开口了。 五个女孩齐齐回头，其中，一个女儿看着白雪的脸，吓了一跳，她似乎认识白雪，赶紧捋了捋头发，装作淑女似的躲在了这几个女孩身后。 为首的女孩先开口，她先冷哼了一声， “大姐，这不关你的事，赶紧回家去。” 白雪也是高中走上来的，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成群结伙欺负人的事情，她也不是没见过。 白雪不怵她，而是扬手指向马小强，“我认识她，她就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被你们按在这儿了，怎么能说不关我的事呢？” 女孩儿仰天笑了几声，仿佛是她是掌控一切的主。 “正好，你是她的朋友是不？你来给评理，看你的朋友做了什么缺德事。” 原来，中午时间，这五个女生其中一个闲来无事，跟踪去取鞋的马小倩，她发现马小倩卖给他们的鞋，竟然是从前进市场买回来的。 几人一合计，决定晚上下课去之后，就把马小倩堵在林子里头，好好修理一顿，让她退钱。 “前进市场六块五，她卖我们七块八！这钱可是真好挣啊。” 几个女孩喋喋不休起来，只有最后一个女孩满脸通红，一句话不说。 白雪听后，哭笑不得， “鞋就是我卖的啊，你们有事就找我！” 几个女孩微微一怔，为首的那个女孩愣了一下，他记得，白俊说这鞋是她姐姐设计的，莫非…… 不等他们问出什么，白雪补了一句， “你们几个也太霸道了，零售卖给你们当然是7块8一双了，马小倩中间挣个差价，赚个跑腿费，有什么错！？” 另一个女孩气得要命，他上前又给了马小倩一个嘴巴， “啪”的一声，把白雪的心都震碎了。 做生意本来就主打一个信息差，她光明正大的挣钱，没什么好丢人的，反而是那些不守契约精神的人，才是最无耻的人。 白雪抄起棍子，指着打了马小倩一巴掌的女孩， “钱是他凭本事挣的，你凭什么动手？如果你不想要鞋也可以，你交出来，我立马把钱退给你。” 白雪气得够呛，她又补充了一句。 “但是，你们今天必须给马小倩道歉！” 马小倩全程被白雪镇住了，她被打了一巴掌，都不如白雪护着她的气魄来的震撼。 躲在最后那个女孩，她生怕事情闹大，她怯生生的站出来，扯了扯前面最嚣张的女孩，低声说， “咱们走吧。” 女孩大怒，狠狠挥了身后女孩一拳，“走什么走，我告诉你，今天这个钱他是退定了！” 女孩往后看了一眼这个扯他的人，微微皱眉。 “你吃了耗子药了？你平常的精气神儿呢！别整的像个鹌鹑似的，我看着恶心。” “你别闹了。他是白俊的姐姐。” 此言一出，当场的几个女孩瞬间脸都吓白了， 其中，一个人顿时想明白了，难怪这鞋是从她这里买出来的，白俊果然没扯谎，这鞋就是白俊姐姐设计的。 他们身后，传来了马小倩爽朗的笑声。她觉得自己从未笑得如此开心过，从未如此畅快过。 几个女孩，这才借着月光仔细看着白雪的脸，这样一看，白雪果然和白雪有几分相似。 白雪长得非常漂亮，让几个女孩不由得不相信，她是白俊的姐姐。 瞬间，打在头位的那个女孩，她捂着脸仓皇而逃，生怕被白雪看见自己的脸。 剩下的几个女孩，也统统捂着脸跑掉了。 “白俊在学校这么受欢迎吗？” 白雪回头，望着马小倩。 马小倩很认真的点头，“是，白俊长得好看，他们都喜欢他。” 白雪急速勾了一下嘴角，难怪白俊之前的学习那么差！女生围着他团团转，能学习好了才出了鬼！ 马小倩“咝”了一声，额头上渗出晶莹的小汗珠。 她的脚一瘸一拐，咬牙往前走去。 “我扶你。” 白雪帮马小倩拍去身上的浮灰。 马小倩的脚，因为被他们追逐，踩到石块上扭伤了，脚面肿的老高，就像发面馒头，她现在走路很困难。 白雪上前扶住她。“我送你回家，” 第178章 筒子楼 马小倩虽然不想再领白雪这个情，但情况很现实，她靠自己没法走多远，只能点头答应。 “谢谢你。” 马小倩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她从来不曾对谁说谢谢。 今天太例外了，她对白雪说了两次。 白雪搀扶着马小倩，她一瘸一拐的，在白雪的陪同下，沿着梧桐树小路往下走。 马小倩的家，住在长征厂的西区。 西区，是全厂最差的住宅区，密密麻麻百十来栋楼，鳞次栉比的排列着，清一色全是筒子楼。 这个时间段，也是这里最热闹的时间。 饭菜飘香，和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最具生活气息的景象，在这里混成一团扑向白雪。 白雪打量起这些筒子楼的布局，每个人的家都不超过四十平方，住宿条件非常简陋。 整个西区，原来就是职工单身宿舍区，后来单身的人也结了婚，有了孩子。 十几年过去了，他们始终分不到两室一厅的房子，于是，拖家带口的挤在了这里。 马小倩一家，由于是调动工作的外来户，更不可能分到房子。来江州好些年了，他们一家四口，依旧挤在逼仄拥挤的筒子楼。 马小倩走在昏暗的小过道上，冷不防问了白雪一句。 “你们家住在南区吧？” 南区的房子，虽然比不上北区的大，但是和西区的房子相比，简直是天堂和地狱的差别。 “是啊。” 白雪声音压的低了一些，她有些不希望让马小倩听得太清楚。 可是，马小倩还是听见了，并且这两个字被无限放大。 最终，马小倩笑了一笑。 “两室一厅，住的舒服吗？我听说每家都有厕所，还能在厕所里洗澡。” 白雪微微一怔，脸色不免发红起来， “还行吧。” 她尽量把生活说的不如意一些，“洗澡还是要自己烧水，打水。很麻烦。” 她的麻烦，是相对于上一世的麻烦，不能一拧就出热水的麻烦。这点麻烦对于马小倩来说，就是甜蜜的负担。 筒子楼的生活，白雪没有体会过，原书里也没有描述过。 原身的母亲是护士出身，由于一次救援行动，母亲得了奖状，所以才有幸分到了南区的房子。 原身就是在南区长大的，那里不算最好，但是也不算差。 白雪路过走廊，她尽可能躲避着堆放的杂物。 这筒子楼里的生活，用马小倩的话来说，这就是苟延残喘。 白雪重复了一遍“苟延残喘”四个字，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处处透着绝望。 可明明是在一起的一家人，就算是住在最小的房子里，也不用上这四个令人绝望的字吧？ 哐当一声，白雪不知道踢到了哪家的锅。 发出一阵剧烈响动后，白雪扶着马小倩的胳膊，分明感受到她胳膊上欺负的鸡皮疙瘩。她对于这里的厌恶，已经起了生理反应。 “这太窄了，我还是自己回去，”马小倩声音局促起来。 白雪摇头，继续扶着马小倩往楼上走去， “马上就要到了，我送你回去。” 走到三楼的走廊最尽头。马小倩推开了自己家的门。 站在门前，白雪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房子，最多不超过30平方，主人用花布隔出了两个空间。其中，最靠里的角落，被布帘子围着严严实实的，应该是大人们住的地方。 靠近门边的地方，有两张极窄的床，其中一张床，被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占着，男孩翘着腿，躺在床上吃雪糕。 看见马小倩回来了，男孩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才回来？你想把我饿死吗？” 马小倩言语平淡，甚至都不抬眼皮， “你不是还没死吗？” 男孩不服气，嘴上输了让他更加生气，“傻大姐！我说了，我饿了！你赶紧去给我做饭。” 这是别人的家事，白雪也不能插嘴，她把马小倩扶到了自己的床边，把马小倩安顿下来。 眼见马小倩坐着了，完全没打算去给自己做饭，男孩子发了疯，他噌的一下从床上窜起来，照着马小倩的头就是一脚。 “嗯！” 马小倩的头被他猛地一踹，闷声哼了一下，头部歪向一边，哐的一声砸在了木头床的靠背上。 “傻大姐！让你不给我做饭，我打死你！” “哇！” 哀嚎声冲破了屋里沉闷的气氛。 此时，所有的委屈从马小倩的胸腔里宣泄出来，她趴在床头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白雪不知道怎么安慰马小倩，但是她明白应该怎么对付坏心眼的小孩。 男孩冲上来，想撕扯马小倩的头发。谁知白雪快人一步，直接拦住了男孩的腰，板住他的肩膀，把他推到床上。 “你在干嘛呢？你信不信我报警啊，把你抓紧监狱，每天让你吃不到冰棍。还有无数个恶霸打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男孩子一点也不怕，他开始疯狂的咒骂。 这话，不应该从一个男孩嘴里说出来，而是像粪坑在喷粪。 男孩的表达能力支离破碎，但是从他的言语中，白雪还是听出来了一些事情。 他是马小倩的弟弟，他们的父母两班倒，现在都在上夜班，男孩在家里等着马小倩回来做饭，等得饿得要死，也没有人回来给他做饭。 “傻蛋！你赶紧去做饭啊，哭什么哭？” 男孩竭尽全力嘶吼。 她完全没有半点对家人的尊重，甚至连人和人之间的尊重都没有了…… 白雪心中烦死了，她最讨厌孩子在一遍骂骂咧咧的。如果是大人，白雪早就硬刚起来了。 白雪扯了一下嘴角，拽过男孩的衣服，白雪也不惯着他，把他头抵在马小倩的脚边，男孩口中发出嘶吼。 “放开我！” 白雪的语调抬得很高，一半教训，一半威胁。 “你姐姐刚才扭伤的脚，他是故意不回来给你做饭的吗？再说了，人少吃一顿，也饿不死！” “我现在就要饿死了！”男孩不依不饶，和白雪对骂起来。 “行，你死一个给我看。” 白雪不由分说，一把推开男孩。 男孩哇哇大哭，他的哭的声音比马小倩还大，仿佛自己才是受委屈的那个人。 “你又是哪钻出来的？你们都不是好人！” 男孩吼叫着，小小的指头指向姐姐马小倩，“你赶紧给我滚蛋！” 马小倩逐渐止住了哭声，她接过白雪递过来的手绢，擦干眼泪，眼中又恢复了淡漠。 “你放心，我知道我是多余的，我早晚要走。” 男孩冷笑一声，这一声冷笑，让白雪不寒而栗。都说小孩子是最纯真可爱的，但是在这个男孩身上，白雪只觉得恐怖。 “还早晚呢？你别做梦了，你在家住不了几天了。” 第179章 小崽子 马小倩的手停顿住了。 白雪看向马小倩，女孩眼中不再是淡漠，而是恐惧。 她双眸战栗，嘴唇也跟着止不住的颤抖，看她这幅样子，白雪知道她预感到了些什么。 “嘿嘿！” 男孩冷不防的笑了，他见姐姐傻了，怕了。他便得意起来，在床上翻滚着，就像一只野猴子。 原本薄薄的床板，在他的上下翻腾下，颤颤巍巍的就要断了。 咯吱咯吱，床板发出危险的声响。 “傻了吧？我妈已经给你安排相亲了。你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就可以滚蛋了！” 弟弟的这句话，就像晴天霹雳一样。 白雪还没有晃过神来，马小倩猛地起身，她拖着肿胀不堪的脚，冲出门外。 白雪料定马小倩腿上有伤，走不远。 她转身盯着马小倩的弟弟，眼中带着猜疑的目光， “喂，你说的是真的？” 男孩哈哈大笑起来，自鸣得意的模样，说出让白雪毛骨悚然的话，“当然是真的啊，我妈给我姐找了一个好男人。比她大二十岁，还是个老光棍！” 恶毒…… 白雪浑身汗毛孔倒竖，这只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他怎么能对自己的姐姐，说出如此恶毒的话呢！ 白雪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马小倩眼神中没有小女孩的清澈，总是晕着一层冷漠。 看来，根源就在她的家庭。 是她的家庭夺走了她眼里的光。 白雪越想越气，心中发冷， “小逼崽子，你以后都没饭吃了。” 白雪扯开房门，追着马小倩的身影去了。 身后，大门洞开，响起男孩的咒骂声。白雪丝毫没入心，只当背后有只讨厌的小狗在乱吠。 白雪钻出筒子楼，她左右看看，没有发现马小倩的影子。 “怎么会？” 白雪嘀咕着，马小倩跑出来依旧半分钟，脚还受伤了，她怎么就可能跑多远呢？ 顺着马小倩可能去的方向，白雪一路找着。 每经过一栋楼，白雪都会绕一圈，看看马小倩是不是躲在里面哭，可白雪找了两个多小时，都快找到长征厂大门口了，也没有看见马小倩的影子。 “找什么呢？” 一只大手覆盖在白雪肩头，把白雪惊得一跳，她转身，看见了温淮之带着惊讶的脸。 “白雪，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回家？”温淮之抬起手表，亮给了白雪，他的脸上稍显担忧。 “十点多了！” 白雪把自己在找人的事情，简单的和温淮之说了一遍。 温淮之叹了一口气，哭笑不得。 “白雪，你是不是困了啊？” 说起困这个字，白雪真的打了一个哈气。 温淮之扬手，在白雪头顶上狠狠一揉。 “你自己都说那个同学受伤了，她能拖着受伤的脚走这么远？她家房顶上，你看过没有？” 五雷轰顶，白雪被雷的外焦里嫩。 看来，关心则乱这句话一点错没有。白雪走出筒子楼没看见马小倩，她整个人就慌了，慌乱之下，她竟然顺着路往下找。 事实证明，温淮之说对。在筒子楼楼顶，白雪发现靠在墙边，瑟瑟发抖的马小倩。 白雪叹了一口气，把马小倩扶了起来。 “走吧，别在这儿坐着了。” 马小倩是个坚强的女孩，也是冷漠的女孩。但是白雪的关心，是她从没体验到的温暖，她突然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就在某个角落里，马小倩妈妈的声音随风飘向楼顶。 “你姐呢？！” “儿子！别生气，等她回来了，我把她的腿打断！” “心疼死我了，儿子啊，妈妈的心肝宝贝。” 母亲恶毒的声音，在楼顶上方盘旋。 它顺着寒风和整个长征厂焦灼在一起，仿佛被炼成钢铁，融进了这个沉重，坚硬的钢铁巨兽中。 “我没地方去了。” 马小倩目光呆滞，准备锁在楼房一角，继续过活。 “有。” 温淮之让白雪把马小倩扶起来，马小倩这才注意到，就在楼顶门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他是温厂长。” 白雪介绍。 马小倩眼中闪过一丝慌张，随后再度死气沉沉下来。 白雪搀扶着马小倩，从楼房的另一侧下楼。纵使换了一个方向下楼，弟弟欢愉的笑声，还是顺着这讨厌的风传进马小倩的耳朵。 温淮之和白雪两人，把马小倩安排进了厂里的招待所。白雪弄来了冰块，给马小倩的脚做降温处理。 没一会儿，马小倩的脚就消肿了。 白雪见马小倩情绪稳定一些，就让她不要多想，今天早早休息养伤。 温淮之把白雪送回家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白雪蹑手蹑脚走进房门，趴在床上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早，白雪带着包子去了招待所。 白雪扬起手，刚要敲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白雪一怔，盯着马小倩慌乱的脸， “去哪啊？” 马小倩脸上尽显焦急。 她眼睑下放的黑眼圈，暴露她一夜没睡的事实。 “谢谢你。但是我现在必须要走了，我不能结婚，我还是个孩子。” 对于这件事，白雪也很生气。 但，一切都是那孩子的一面之词，纵使她爹妈再宠爱儿子，应该也不会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吧？ “小倩，这件事说不准是你弟弟在扯谎。” 马小倩脸上更慌了，她是了解自己的弟弟的。马小强，他蛮横无理，最是口无遮拦，这件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可能性很大。 “白雪，你不了解我家，他们真的做得出来。” 第180章 袭击 白雪的目光，若有似无的在家里扫了一道，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半个影子，白俊果然还没回来。 白雪眼睛眯起，这女人就是利用这一点，开始往白俊身上泼脏水。 但，这事情不是重点。 白雪刚准备反驳马小倩的妈妈，白俊便推门而入。 他手中擒着一个篮球，满身是汗，一看就是刚运动完的样子。 白俊看见家里坐了一堆人，他捋了一下头发，英俊的面容让警察看着都有些震惊。 “你是马小倩的妈？” 白俊看了女人一眼，这女人刚才说的话，他可听得一清二楚。 女人正要回答，话头又被白俊抢了过去， “我勾搭你女儿？呵，你可真有意思。” 白俊猛地把篮球砸摔在地上，砰砰砰的几声把女人震得心里乱跳。 他冲到女人身旁，指着她的脸，大声呵斥。 “我现在学习的时间都不够！你竟然还污蔑我勾引你女儿？还彻夜不归？” 白俊目光狠厉，就像动物世界上，被人虎口夺食的小虎崽子。 白雪冲上去挡在白俊身前，她怕事情进一步发酵，白雪冲白俊使了个眼色，白俊心领神会，立马闭嘴。 白雪转身。 走到了马小倩母亲的面前，她声音很冷，但是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马小倩什么时候回家，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说了算。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你来我家瞎闹腾也没用。” 马小倩的妈妈彻底要疯了，白雪藏了自己的女儿，还如此强势。 她心一横，开始对警察撒泼。 “警察同志，你们别相信他们！他们姐弟俩这是在斗笼子，他们就是想把我女儿藏起来，” 马小倩的妈妈就像疯了似的，甚至不惜往自己女儿身上泼脏水。 “指不定啊，我女儿现在已经和他弟弟有了关系！他们怕我发现，就开始污蔑我，说我要把女儿嫁给一个老男人。” 女人眼圈发红，演技爆棚。 白雪暗中给她竖起大拇指，当她的面颠倒是非的人不多，这女人算是一个狠角色。 七点多的白家，乱成了一锅粥。 白大海也不知道躲在哪去了，白梅加班，也没回家。 就在这时，百家门前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一个身影推门而入。 白雪冲着门口看去，竟然是温淮之来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切莫名安心。 温淮之眼神冷冽，瞬间让屋里的温度下降了十几度，除了白雪，每个人的身体，都不由自主的进了寒冬。 马小倩的妈妈也闭了嘴，目光被温淮之的气势吸引。温淮之没有说一句话，但是他已经让所有人都安静了。 来白雪家的两位警察，是厂公安处的警察。他们曾经给厂里召开的大会，做过安全保卫工作，这两个警察对视一眼。 说话声小的就像蚊子。 “温厂长？” 另一个人眯着眼睛，点头， “应该是的。” 他两个人互相看看，更是心领神会，他们一句话也不说了，等着看事态发展，在做评估。 温淮之冰冷的目光，在白家所有人身上划了一道，他和上门，走到白雪身前。 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是空气，包括白俊。 “今天周二，你没忘记吗？” 周二！ 白雪头都要炸了，温淮之的生活规律的就像电子钟，一分钟都不会差。 “没忘。” “带上书包，走吧。” 白雪点点头，转回屋里拿出来了一个书包，跟着温淮之准备出门。 马小倩的妈妈一见白雪要走，自己女儿的事情还没找落，她又开始撒泼， “警察同志！你不能不管！这女人拐了我的女儿，我女儿才17岁，怎么就能被他拐走？你们今天一定要帮我把女儿讨回来，” 女人连蹦带跳，就差躺在地上打滚了…… 警察都是人精，他们并没有搭马小倩妈妈的话。因为他们意识到了，温厂长和白雪关系不一般。 如果现在两人谈对象，那未来，白雪就很有可能是厂长夫人。 开玩笑？厂长夫人，谁能得罪！ 更何况，厂长还在这儿呢。两个警察就想没听见女人的求救似的，统统哑火。 马小倩的妈妈怒从心头起，她蹭一下从地上爬起来，饿虎下山似的冲向白雪。 “你不能走！” 她张牙舞爪的，爪子就像雨点般的，落在白雪身上。 温淮之见女人攻击白雪，他转身后，反手摁住女人的手腕，轻轻一压， “嗯……” 女人一声惨叫，眼睛翻白，差点没昏死过去。一切在电光火石间，女人的另一手瞬间飞了过来，照着温淮之的脖颈挠了过去。 半秒不到，温淮之脖颈上赫然出现三道深深地血痕。 两个警察看见温淮之手上，两个人脸色都变了，惊得就像看见鬼。 他们冲向女人，三下五除二把女人反手背着铐了起来。 女人就像被疯狗咬了，跳起来叫骂，“你们不是人民公安么？竟然对一个女人动手。” 全程，警察没有搭女人半句话。 两人齐齐看向温淮之，神情紧张中带着恐惧。温淮之白皙的脖颈上，三道血痕中深处血渍。 白雪板过温淮之的脸，温淮之脖子上的三道血痕，触目惊心。白雪咝了一声，他的腿都软了…… 仿佛，这三道血痕本应该长在她自己脸上。 其中，一个年轻的警察吓得直抖，另一个警察年纪稍大，他二话没说，反手给女人铐上手铐，厉声呵斥。 “你要疯啊!？温厂长你都敢袭击！” 第181章 认真做饭不要糊弄 马小倩的妈妈叫赖东梅，是长征厂三产纺织厂的挡车工。 要说纺织厂的厂长是谁，她或许知道，但要是提起总厂新上任的副厂长，她就两眼一抹黑了，啥也想不出来了。 赖东梅狂吼一声。 “什么温厂长？你就是冷厂长来了，也没有用！我就知道我女儿不见了！” 赖东梅口水乱喷，就像一个失心疯。 两个警察要吓疯了，生怕赖东梅这个蠢货再袭击厂长，时刻提防这个女人。年轻警察眼尖，他刚进门时，就看见白雪家里有电话。 警察言语十分客气，“同志，我能用一下你家电话么？” 还没等白雪回答，温淮之脸色阴沉可怖起来，他目光轻蔑，在警察脸上扫了一道， “怎么，你们还打算叫增援么？” 警察嘴唇翕动，被温淮之吓得够呛，温厂长这种态度，显然是对他们不满意啊。 另外一个警察迟钝，嘴却很快， “温厂长，是能叫……还是不能叫……” 他声音很弱，就像蚊子嗡嗡乱飞。 “如果你们两个男人，还不能制服一个女人，你们大可以叫人增援。但，我劝你们把她放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有温淮之这句话，两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抓人困难，放人却容易得多！ “好好！都听温厂长的……” 温淮之领着白雪，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去了。 白俊站在客厅角落，愣了一下后，赶紧恢复过来，他防备着赖东梅偷袭自己。 想起刚才她挠温淮之的神情，白俊不禁打了个寒噤。 马小倩不声不吭的，这疯女人竟然是马小倩的妈？ 白俊不怎么相信！ 温淮之领着白雪走了，赖东梅整个人瞬间变得正常。她很猛，但是她不傻，警察对这个姓温的厂长毕恭毕敬的，他应该是个不小的人物。 她所能想到的最大的人物，就是他们纺织厂的厂长了。 “同志，姓温的是新调来的厂长？哪个分厂的？” 赖东梅有求于人，语气也温柔很多。 年纪大的警察嘿嘿一笑，冲着赖东梅伸出大拇指。 “这位女同志，你知道总厂么？” 赖东梅瞬间脸色发白，她就是做梦，也不敢往总厂那里想。全长征厂十几万人，各种分厂车间多如牛毛，她怎么敢往总厂里想！ 赖东梅挠了一下头皮，她的头皮已经木了。 “他，他是总厂的厂长？” 她嘴唇发颤，不敢相信。 可是，警察给她最后的暴击，警察脸上还挂着笑容，“你说对咯，温厂长温淮之，就是总厂新任的副厂长。” 赖东梅懵了，白雪也懵了。 她跟着温淮之下楼后，温淮之骑上自行车拖着她，他们并没有去专家楼。温淮之脚下生风，直奔厂医院去了。 “你不舒服？” 白雪一脸关切，看着温淮之停车。 温淮之脸色很不好，他在自己脖子上指了一下，“要赶紧处理，我怕有病毒。” 温淮之的话，让白雪大跌眼镜。 有病毒没错，可这点小伤，自己在家完全能够处理，来医院简直就是小题大做。 温淮之快步走进医院，此时天色已晚，他直接给自己挂了急诊。 “同志，麻烦帮我处理一下伤口。” 温淮之把挂号单递给大夫。 值班医生是个年轻的大夫，他看见温淮之脖子上的“重伤”后，有些憋着笑。仿佛温淮之再来晚一步，他的伤口就愈合了。 “好，我给你上点红药水。” 温淮之微微皱眉， “需要打破伤风么？” 值班医生以手握拳，轻咳两声。 “应该不用吧。” 从白雪的角度看去，这个医生的嘴狠狠抿着，肌肉紧绷，完全就要笑出来了。 但是白雪看向温淮之，他一脸严肃， “应该太模棱两可了，我被一个人抓了，她指甲缝里不干净。你确定不需要打破伤风吗？” 医生再度观察了一下温淮之的伤口，给出自己的专业意见。 “我认为不用。” “好。” 温淮之这才放下心来，接受医生给他的伤口消毒。 走出医院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温淮之和白雪并排走回家，就在上坡时，温淮之问白雪。 “刚才在医院，你是不是挺想笑的，和那个医生一样。” 白雪并不否认，她站在温淮之身侧，目光又落在那个伤口上。 “是啊，我觉得你小题大做了。” 温淮之叹了一口气，他低下头，整个人的情绪不怎么好。 “对不起，我很在乎这个。”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撞在白雪心中，就像一阵巨雷似的。 陡然间，白雪想起温景如的话，温淮之有“心病”。刚才所有的一切现象，瞬间有了解释。 “其实也没有小题大做。”白雪脑中搜寻着词汇，开始给温淮之的行为开脱，“指甲就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很脏！” “我有洁癖。”温淮之的头更加低垂。 “不是洁癖！指甲里真的有很多病毒和细菌。”白雪使劲儿往伤口上安罪名，最终她还是提起终极解决方案，“我觉得太危险了，我们回去打破伤风吧？” “不是，是我心里难受，我想不开。”温淮之的情绪非常低落。 白雪拉住他的手，往山下拽， “真不是你的问题，走！我们去医院打破伤风，现在真的很危险。” 噗嗤！ 温淮之毫无预兆的笑了。 这一瞬间，他们好像明白了彼此，白雪收起刚才紧张的情绪，温淮之也不再情绪低落，两人沉默不语。 山坡上，只剩下自行车链条滑动的哒哒声。 站在温淮之家偌大的客厅里，白雪肚子饿了。他往厨房里瞥了一眼， “我去做饭吧，面条行么？” 提起面条，温淮之笑了。 他领着白雪来到厨房，打开冰箱门。一大块鲜嫩无比的牛肉，赫然躺在冰箱的冷藏层里，仿佛每一根神经线都在跳跃。 白雪小心翼翼地取出牛肉，摊在瓷砖平台上。 她转身，兴奋地夸赞温淮之， “你真厉害啊，这牛肉很新鲜的啊！你哪弄来的？我上次去供销社买牛肉，冻肉也要提前订呢。” 牛肉色泽鲜亮，白雪看得心花怒放。 在这个年代，白雪几乎没见过牛肉，更别提这么鲜嫩的牛肉了。 温淮之并不懂这些，他只说：“这是一早赵家栋送过来的。挺奇怪的，我只问他牛肉在哪买，他就说我什么都不懂，他说替我去买。” 白雪暗笑，赵家栋是对的。 温淮之确实什么都不懂，猪肉鸡肉放在一起，他只怕是都分辨不出来谁是谁。 想着这些可笑的事情，白雪开始准备腌制牛肉。 “温厂长，你说这块牛肉放冰箱多久了？” “早上送过来的吧，十个小时？” 温淮之皱皱眉，不解地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 第182章 洁癖 马小倩的妈妈叫赖东梅，是长征厂三产纺织厂的挡车工。 每天埋头在工厂里挡车，抬头就只知道纺织厂的事情。 要说纺织厂的厂长是谁，她或许知道，但要是提起总厂新上任的副厂长，她就两眼一抹黑了，啥也想不出来了。 赖东梅狂吼一声。 “什么温厂长？你就是冷厂长来了，也没有用！我就知道我女儿不见了！” 赖东梅口水乱喷，就像一个失心疯。 两个警察要吓疯了，生怕赖东梅这个蠢货再袭击厂长，时刻提防这个女人。年轻警察眼尖，他刚进门时，就看见白雪家里有电话。 警察言语十分客气，“同志，我能用一下你家电话么？” 还没等白雪回答，温淮之脸色阴沉可怖起来，他目光轻蔑，在警察脸上扫了一道， “怎么，你们还打算叫增援么？” 警察嘴唇翕动，被温淮之吓得够呛，温厂长这种态度，显然是对他们不满意啊。 另外一个警察迟钝，嘴却很快， “温厂长，是能叫……还是不能叫……” 他声音很弱，就像蚊子嗡嗡乱飞。 “如果你们两个男人，还不能制服一个女人，你们大可以叫人增援。但，我劝你们把她放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有温淮之这句话，两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抓人困难，放人却容易得多！ “好好！都听温厂长的……” 温淮之领着白雪，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去了。 白俊站在客厅角落，愣了一下后，赶紧恢复过来，他防备着赖东梅偷袭自己。 想起刚才她挠温淮之的神情，白俊不禁打了个寒噤。 马小倩不声不吭的，这疯女人竟然是马小倩的妈？ 白俊不怎么相信！ 温淮之领着白雪走了，赖东梅整个人瞬间变的正常。她很猛，但是她不傻，警察对这个姓温的厂长毕恭毕敬的，他应该是个不小的人物。 她所能想到的最大的人物，就是他们纺织厂的厂长了。 “同志，姓温的是新调来的厂长？哪个分厂的？” 赖东梅有求于人，语气也温柔很多。 年纪大的警察嘿嘿一笑，冲着赖东梅伸出大拇指。 “这位女同志，你知道总厂么？” 赖东梅瞬间脸色发白，她就是做梦，也不敢往总厂那里想。全长征厂十几万人，各种分厂车间多如牛毛，她怎么敢往总厂里想！ 赖东梅挠了一下头皮，她的头皮已经木了。 “他，他是总厂的厂长？” 她嘴唇发颤，不敢相信。 可是，警察给她最后的暴击，警察脸上还挂着笑容，“你说对咯，温厂长温淮之，就是总厂新任的副厂长。” 赖东梅懵了，白雪也懵了。 她跟着温淮之下楼后，温淮之骑上自行车拖着她，他们并没有去专家楼。温淮之脚下生风，直奔厂医院去了。 “你不舒服？” 白雪一脸关切，看着温淮之停车。 温淮之脸色很不好，他在自己脖子上指了一下，“要赶紧处理，我怕有病毒。” 温淮之的话，让白雪大跌眼镜。 有病毒没错，可这点小伤，自己在家完全能够处理，来医院简直就是小题大做。 温淮之快步走进医院，此时天色已晚，他直接给自己挂了急诊。 “同志，麻烦帮我处理一下伤口。” 温淮之把挂号单递给大夫。 值班医生是个年轻的大夫，他看见温淮之脖子上的“重伤”后，有些憋着笑。仿佛温淮之再来晚一步，他的伤口就愈合了。 “好，我给你上点红药水。” 温淮之微微皱眉， “需要打破伤风么？” 值班医生以手握拳，轻咳两声。 “应该不用吧。” 从白雪的角度看去，这个医生的嘴狠狠抿着，肌肉紧绷，完全就要笑出来了。 但是白雪看向温淮之，他一脸严肃， “应该太模棱两可了，我被一个人抓了，她指甲缝里不干净。你确定不需要打破伤风吗？” 医生再度观察了一下温淮之的伤口，给出自己的专业意见。 “我认为不用。” “好。” 温淮之这才放下心来，接受医生给他的伤口消毒。 走出医院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温淮之和白雪并排走回家，就在上坡时，温淮之问白雪。 “刚才在医院，你是不是挺想笑的，和那个医生一样。” 白雪并不否认，她站在温淮之身侧，目光又落在那个伤口上。 “是啊，我觉得你小题大做了。” 温淮之叹了一口气，他低下头，整个人的情绪不怎么好。 “对不起，我很在乎这个。”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撞在白雪心中，就像一阵巨雷似的。 陡然间，白雪想起温景如的话，温淮之有“心病”。刚才所有的一切现象，瞬间有了解释。 “其实也没有小题大做。”白雪脑中搜寻着词汇，开始给温淮之的行为开脱，“指甲就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很脏！” “我有洁癖。”温淮之的头更加低垂。 “不是洁癖！指甲里真的有很多病毒和细菌。”白雪使劲儿往伤口上安罪名，最终她还是提起终极解决方案，“我觉得太危险了，我们回去打破伤风吧？” “不是，是我心里难受，我想不开。”温淮之的情绪非常低落。 白雪拉住他的手，往山下拽， “真不是你的问题，走！我们去医院打破伤风，现在真的很危险。” 噗嗤！ 温淮之毫无预兆的笑了。 这一瞬间，他们好像明白了彼此，白雪收起刚才紧张的情绪，温淮之也不再情绪低落，两人沉默不语。 山坡上，只剩下自行车链条滑动的哒哒声。 站在温淮之家偌大的客厅里，白雪肚子饿了。他往厨房里瞥了一眼， “我去做饭吧，面条行么？” 提起面条，温淮之笑了。 他领着白雪来到厨房，打开冰箱门。一大块鲜嫩无比的牛肉，赫然躺在冰箱的冷藏层里，仿佛每一根神经线都在跳跃。 白雪小心翼翼的取出牛肉，摊在瓷砖平台上。 她转身，兴奋的夸赞温淮之， “你真厉害啊，这牛肉很新鲜的啊！你哪弄来的？我上次去供销社买牛肉，冻肉也要提前订呢。” 牛肉色泽鲜亮，白雪看的心花怒放。 在这个年代，白雪几乎没见过牛肉，更别提这么鲜嫩的牛肉了。 温淮之并不懂这些，他只说：“这是一早赵家栋送过来的。挺奇怪的，我只问他牛肉在哪买，他就说我什么都不懂，他说替我去买。” 白雪暗笑，赵家栋是对的。 温淮之确实什么都不懂，猪肉鸡肉放在一起，他只怕是都分辨不出来谁是谁。 想着这些可笑的事情，白雪开始准备腌制牛肉。 “温厂长，你说这块牛肉放冰箱多久了？” “早上送过来的吧，十个小时？” 温淮之皱皱眉，不解的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 第183章 跟踪 “排酸啊，”白雪开始解释起来，“排酸后，牛肉可以达到最好的口感。鲜嫩多汁！” 温淮之眼中泛出光， “书上看见的？” 白雪点头，脸不红心不跳。 她的手上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了，她把牛肉分割一块一块的，放置在案板上，抹了一点盐。 白雪用刀背轻轻拍打牛排。 啪啪啪，发出轻声。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温淮之凑了上来。 白雪眯起眼睛，笑得非常可爱，“让他们放松啊，一会儿就要上锅了。” 半个小时后，厨房烟熏火燎过后，两份牛排被白雪端上了桌。 为了尽量让摆盘好看一些，白雪切了两片西红柿，又弄了两片黄瓜，配着鲜嫩多汁的牛肉，卖相虽说不如餐厅的，倒也别出心裁。 “没有刀叉，就用筷子吧！” 白雪递给温淮之一副筷子，两人就这样开始吃饭了。 “挺好。” 饭后，温淮之掏出手绢，沾了沾嘴角，“除了不怎么好看，味道方面，还是可圈可点的。” 白雪猛地站起来， “你这就是坐着不腰疼。你家这大盘子，土得掉渣了，摆个炖菜还差不多。还要求那么高。” 白雪微微眯起眼睛，一点也不服气。 她端起盘子，怼在温淮之眼前。 “你看，大牡丹！” 就在这时，她的手一滑，牡丹盘子点下来，直直的砸在温淮之的裤子上。 “嗯！” 一声闷哼，温淮之低下头，抱着自己腿。从白雪的角度上看去，温淮之的额头上全是冷汗，她吓坏了，忙着捡起盘子，开始查看温淮之的伤势。 一个油印，赫然印在温淮之皮带下，西裤之上。 这个位置…… 白雪倒吸一口凉气，她开始手忙脚乱起来，她想给温淮之擦擦，可是手绢拿在手上，这个位置又不好下手。 “你，我，我弄伤你了吧？！” 温淮之咬着下颌，站了起来。 豆大的汗珠， “没事，我去换条裤子。” 白雪看着他进屋，只能先收拾碗筷。她把碗筷洗干净，桌子擦干净之后，温淮之才慢悠悠的从卧室里走出来。 “你没事吧？” 白雪微微咬起下唇内侧的肉，她只敢偷偷看一眼温淮之的脸，便迅速扯开眼睛。 “没事。开始学习吧。” 正事儿，往往过的很快，白雪写完一张数学卷子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白雪回家，刚打开房门，白俊的脸就迅速凑了上来。 “姐！” 白雪撩了一下眼皮，马小倩的妈妈来闹事的时候，白俊就回家了，现在过去三四个小时，这家伙怎么还这么精神呢？ “咋了？” 白俊凑得更近，眼中带着好奇， “马小倩是咋回事啊？你把她藏起来了？” 白雪嗯了一声，把马小倩的事情告诉了白俊，嘱咐起来，“你们学校里，那五朵金花以后少搭理他们。” 白俊不屑的嗤了一声。 “姐，你放心。我现在一心只读圣贤书，什么都顾不上了。” 白雪摇摇头，觉得白俊误解了她的意思， “我说的不是让你离女孩儿们远一点，我是让你离五朵金花远一点。那五个姑娘，没一个好东西。” 白俊哈哈大笑起来， “姐，什么五朵金花五朵狗粪的，我一个也不认识。” 白雪抽动嘴角，白俊这话，她倒是相信的。 男孩和女孩的思维就是这么不一样。女孩儿往往觉得自己已经表现的够明显的了，男孩却以为你没事瞎转悠。 “行吧，你早点睡，明天还要上学呢。” 白雪说起睡觉，打了一个哈气。 白俊不听，把白雪拉到阳台上。 “姐，我和你商量一件事呗。” “说！” 白雪又是一个哈气。 白俊指了指自己的鞋子，“在学校里，好多女生都找我买这双鞋。我可以帮你卖啊，但是你？” 白俊三根手指在一起搓，做出一个笔画的数钱的手势。 “给我一点跑腿费？” 白雪挑了一下眉毛，找白俊买鞋，还都是女生？看来，颜值高在什么时间段都是吃香的。 “行啊，一双鞋我给你一块六。零售价你按七块八卖。底价是六块五，盈利多少你拿多少就行。” 白俊一碰三尺高。 “成交！” 美美的睡了一觉，白雪起来就去上班。经过长征厂机关大楼的时候，白雪感觉到不太对劲。 她试探性的加快脚步，身后的脚步声也变大了。 她突然放慢脚步，身后的脚步声也逐渐放缓。 这是有人跟踪啊…… 白雪冷冷一笑，眼角划过丝丝从容。她不疾不徐的走着，突然，停在机关大楼对面的报刊亭，开始读报。 趁着干事员换报纸的空挡，白雪借着玻璃看清楚背后的人影。 赖东梅，她正躲在梧桐树后，伸出半个脑袋，紧紧盯着自己的动向。 想通过跟踪自己，找到马小倩？ 白雪勾起嘴唇，心想，你在做梦！ 她立马往回走，面对突然折返的白雪，赖东梅吓了一跳，她躲进梧桐树后，大气不敢喘。 白雪正在盘算怎么甩掉赖东梅，前方就看见了齐天娇的身影。 如今，她有了爱情的滋润，整个人都在发光。 “白雪！” 齐天娇也看见了她，疯狂地朝她挥手，“白雪，真是巧啊！” 白雪快走几步，上前挽住了齐天娇。齐天娇刚想和白雪谈谈姚强的事情，就被白雪拉住招待所方向走去。 齐天娇看处白雪神情有异，她不时的回头往后看，像是在躲什么人。 “喂？你怎么了？” 白雪撇撇嘴， “我被人跟踪了，你帮我一个忙。” 齐天娇很兴奋，她攥着白雪的手，“你说，快点说！我等不及了。” 白雪继续往前走着，嘴中开始描述赖东梅的模样。 “就在咱们身后，有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女人脸上有一个大痦子。看上去不像好人。” 齐天娇往后一眼，瞬间就发现了白雪描述的人。 “看见了，长得像个媒婆似的？” “对，你帮我把她拦住，别让她跟上我。” 两人商量了一下，立马兵分两路。齐天娇朝着赖东梅走去，拦着赖东梅问东问西。 白雪则趁势溜了…… 经过赖东梅这么一折腾，白雪到前进市场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本以为大门紧闭的门市部，却已经做好了营业的准备，白雪刚走到门市部里，马小倩就递上来几十块钱。 “白雪姐，刚卖出去了几双鞋，你点点。” “你真行！” 白雪高兴的接过钱，脸上的笑容稍纵即逝。 第184章 出事了 “小倩，刚才我上班的路上，被你妈跟踪了。虽然暂时避过去了，但是这里也不保险了。” 马小倩如遭雷劈，她怔在原地，脸上开始冒虚汗。 “我妈，我妈她怎么会找到你？” 她语无伦次地问着白雪，白雪只好把昨天赖东梅去自己家闹事的事情，告诉了马小倩。 “她还把温厂长给挠了。” 白雪补了一句。 马小倩一脸惨白，但是她毫不惊讶。 “白雪姐，我妈就是能做出这种事儿的人。对不起，给你和温厂长添麻烦了。” 马小倩少言寡语，说这么多话也是难的。 “也别想太多，咱们想想法子。” 马小倩脸色很难看，就像准备赴刑场的人。她苦涩地笑了一下，摇头，“早晚的事儿，我还是今天就解决了吧。” 白雪惊了，马小倩小小的个子，却说出这么有能量的话。 “你打算怎么解决？” 马小倩眼睛闭上，再睁开时，眼睛里充满了力量。 “我晚上回家，我要和他们说清楚，这个婚我不会结。” 忙完一天的事情，白雪对马小倩的工作能力很满意。她站在门市部前，就像换了一个人，脸上全是自信的笑容。 临关门前，白雪问马小倩， “你以后想做什么工作？” 马小倩抿了一下嘴角，她对白雪敞开心扉， “我也不知道，只要能养活我自己，做什么工作都行。” 马小倩在白雪心里，已经人心合一了。她除了一脸无欲无求的模样，她的内心，似乎也是无欲无求。 “人总是有真正擅长的事情，当你在某个不经意间，发现自己擅长什么，你做起来就会有激情了。” “是么？” 马小倩听了白雪的话，心中向往起来。 短短几秒钟后，她又产生了悲观情绪， “我真的能找到自己擅长的事情吗？”她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自己这样的人，还会有什么擅长的事情。 “一定会！” 白雪鼓励他。 伴着夜幕，白雪和马小倩一起回到长征厂。 走到西区和南区的岔路口时，马小倩跟白雪道别，“白雪姐，谢谢你。我回去了。” 白雪不放心，还是坚持把马小倩送回家。 路过逼仄地走道，离马小倩家还有几米远的地方，就听见屋里有个男人的声音，开始骂骂咧咧。 男人声音粗鄙不堪，邻居一个个探出脑袋看热闹。 一个热心小伙提醒马小倩， “你爸又喝多了。” 马小倩红着脸点头。 她不是害羞的脸红，而是愤怒。 “妈的！人呢？跑出去一天了吧？孩子也不管！” 马小倩脸色十分难看，她还是鼓起勇气，攥着拳头，推开了自己家的门。 屋内，短暂的安静了几秒钟。 随后，一个小孩子的声音传了出来，是马小强。 “爸妈！她回来了，打死她！”马小强开始委屈地哇哇大哭，痛斥昨晚马小倩的暴行， “她故意饿我！不给我吃饭！” 此时，赖东梅完全偏向儿子，在她心中，女儿就连一只狗都不如。 赖东梅的眼睛，在马小倩脸上狠狠刮了一道。 “马小倩，你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既然你没心思带你弟弟，那就赶紧出嫁吧？别浪费我家的粮食！” 马小强得意地抱住赖东梅的肩膀，跟着附和。 “就是，就是！” 马小倩一听让自己出嫁，就知道他们已经下定决心，马小倩心一横，走向父亲马江涛。 “爸，让我出嫁的事情，是真的吗？” 马江涛喝了一口酒，迷迷糊糊夹起肉，往自己嘴里塞。 “嗯。” 他不耐烦地点头，一句话也不想跟自己的女儿说。 马小倩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没心思自怜自艾，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加油鼓劲。 “你们死心吧。我是不会嫁人的。” 马江涛借着酒劲，直接把杯子砸了。 咣的一声落地，把赖东梅心疼坏了，她看着地上粉碎的玻璃碴，脸上冒出心疼的光。 “他爸！一个杯子三毛钱呢！” 马江涛晕晕乎乎的，完全没听见赖东梅的抱怨，她颤颤巍巍走向马小倩，直接摔了女儿一巴掌。 “妈的！彩礼我都收了，你必须嫁人！” 白雪听见巴掌声的时候，她直接冲进马家的门。她掏出手绢，捂在马小倩红肿的脸上。 “现在什么年代了，婚姻自由你们不懂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女人，马江涛愣了一下。 白雪劈头盖脸又是一通教训，“浑蛋。她才是17岁，未成年！你们逼她结婚就是违法犯罪。” 违法犯罪这个大帽子扣下来，马江涛醒了几分酒。 “你，你谁啊？” 他晃晃悠悠，围着白雪转圈，“你个臭丫头，你敢教训我？马小倩是我生的，我养的！我让她去死，他都得去！” 马小倩一听急了，“凭什么啊？” “凭你是我的女儿！” 马江涛火冒三丈，脸色在酒劲的加持下，红得就像猪肝。 马小倩气得哭了出来，自己做女儿，从来没有享受过父母的爱，她生下来就是累赘，就是个给人当保姆的命。 “还有你！” 马江涛转身，恶狠狠地走向白雪，他指着白雪的鼻子，几乎要动手打人了。 “你哪来的滚哪去！” 马小强趁火浇油，说起昨晚的事情，开始告状， “爸。这女人还骂我小逼崽子！” 这一句不打紧，马江涛知道儿子受了委屈，他整个人都不能控制了，他在屋里乱转悠，他想找个趁手的兵器教训白雪。 “妈的！臭婊子，你还反了天了，敢骂我的心肝宝贝儿？” 眼见丈夫情绪失控要出事，赖东梅急了，她冲到丈夫跟前，死死抱着马江涛的腰。 此时，门外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邻居。 叽叽喳喳开始议论马家的事情，马江涛心情更烦躁了，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马家最宝贝的，就是他儿子马小强。 他一把推开赖东梅， “滚，我要让她知道，不能碰我儿子！” 赖东梅死死抱着他不撒手，“老马！别犯傻，这女人是温厂长的对象！” 此言一出，屋里屋外都安静了。 “温，温厂长。你说是总厂的温厂长？”马江涛目光笔直，似乎看着白雪，似乎有没有看她。 “对！” 赖东梅冷汗涔涔，几乎瘫了。 “嗝！” “嗝！” “……” 马江涛连打了三四个嗝，他猛地一直，就像一尊石雕像似的，哐嘡一声砸在了地上。 “老马？！” 赖东梅跪在地上，使劲儿拍打马江涛的脸。 一两分钟过后，马江涛的脸都被打肿了，他那一缕断掉的气儿，始终没续上。 “老马！你咋不喘气儿了呢？你别吓唬我啊……” 哀嚎声，冲破筒子楼的红色瓦片，直冲天际。 第185章 住在白家 马家母子乱成一团，赖东梅还是疯狂摇晃马江涛，马小强冲到马小倩身边，开始撕扯姐姐。 马小倩见父亲像是没气儿了，她反而心静如水。 她一把推开马小强，脸冷得就像冰块。 “滚蛋，现在没人给你撑腰了。” 马小倩这话一说出口，她自己的眉眼颤动了几下。她突然觉得自己冷血的像是怪物，好在那句话的声音小，屋里乱作一团，除了马小强之外，无人听见。 白雪凝视着地上的马江涛，他很有可能是心脏骤停。 她看向围观邻居， “大家伙帮忙一下，去打个电话叫救护车，好吗？” 白雪看着众人，所有人的眼神无一例外，畏畏缩缩。 “谁敢管她家的事儿啊……” 一个男人的声音，一语道破天机。 马家人口碑很差，和邻里发生争端是常事儿。 邻居不小心弄泼她家的酱油，明明还有一点儿底子，马江涛都能撒泼打诨，说整瓶酱油都被弄洒了。 就在前一个月，马小倩和邻居家孩子玩。他自己不小心扭了一下脚，赖东梅硬是无赖对方孩子，把马小强弄骨折了。 今天报应来了，真摊上事儿，没人敢管一下。 不仅邻居无人出手，就连马小倩，也只是冷眼看着。 最终，还是白雪下楼找了一部电话机，等救护车来的时候，马江涛已经硬了。 邻居大妈拉过白雪，好心告诫。 “姑娘，你好心我们都知道，但是你要小心啊，赖东梅可不是善茬。说不定她还要怨你打电话耽误了时间。” 白雪嘴角一抽，照这么说，马家简直就是恶魔化身啊…… 白雪谢过大妈，表明自己会小心的。 邻居们一个个脸色凝重，目送白雪和马小倩往厂医院走去。 路上，马小倩让白雪回家，她怕自己妈妈在医院发疯，说不定还要诬陷白雪。 白雪只是从容一笑，把手搭在马小倩的肩膀上。 “你放心吧，邪不压正。” 医院里， 马江涛直接被送进了太平间，站在太平间外，赖东梅抱着马小强哭起来，最终不停地开始咒骂女儿。 “白眼狼啊！你这个遭天谴的，你竟然把你爸爸气死了。” 骂完了马小倩，赖东梅瞪着白雪。 但是碍于白雪未来厂长夫人的身份，她敢怒不敢言，她把所有的怨气都发在自己女儿身上。 “马小倩，我告诉你！你爸现在没了，这婚你必须结！” 马小倩脸上一点痛苦的神情也没有，反而是解脱。 她走到赖东梅身边，抽出她手中的帕子， “这是我的。” 全场一片愕然，安静的落针可闻。 哇！ 赖东梅的哭声更大了。 马小倩嫌他们呱噪，她插着裤兜，径直走出太平间。 白雪跟在她的身后，不免有些震惊了。 她还从没见过这么飒的女孩子，白雪暗暗向他竖起大拇指。 “不孝！”赖东梅声嘶力竭的骂了起来，“老马！我对不起你啊！你看我都生了个什么不孝顺的玩意儿啊。” 白雪听见这些话，不免替马小倩捏一把汗，这种帽子扣下来，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要投降。 走出医院，白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赶上马小倩。 “去我家。” 白雪挽住马小倩的肩膀。 马小倩心存感激，今天要不是有白雪给他撑腰，她不会有这种反抗的勇气。 “谢谢你，白雪姐。” 白雪在她头上轻轻一摸，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被这个叫马小倩的女孩吸引。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 白雪蹑手蹑脚打开灯， “你先去洗洗脸，我给你安排睡觉的地方。” 就在这时，白俊走了出来，穿着一个宽松的大裤衩。白雪见状，连忙把白俊堵在房门前。 “今天马小倩住一晚上，你不准穿着大裤衩出来！” 白雪尽量压低声音， 白雪扫了一眼走到厕所的马小倩，很疑惑。 “姐？你咋和他走那么近？” 白雪把刚才马家发生的变故，告诉了白俊。白俊吓得眼睛滚圆，他就像避瘟神似的，把白雪拉倒了凉台。 白俊一脸疑问。 “姐，马小倩是不是有神经病啊，他爸死了，我咋看她完全不在意呢？我咋觉得还还有点高兴呢？” 白雪无奈，只好有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白俊。 “活该！” 白俊叉着腰，气得要命。 “妈的！马小倩才17岁吧？这是人吗？死得好！” 白俊正在气头上，没注意马小倩站在了凉台门前，正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他，白俊吓得够呛。 “你干啥啊！？” 马小倩就像看过空气，把目光挪到了白雪脸上， “白雪姐，我睡客厅就行了。麻烦你。” 几个人正忙活着决定睡觉问题，白梅打着哈气走了出来。当她听说马小倩是白俊同学时，不免又是一阵阵遐想。 白雪又只能把白梅拉到一边，开始和白梅解释了半天。 白梅脸上布满了同情，“这孩子也太可怜了。” 她想也没想，就把自己的床让给马小倩，她抱着铺盖睡在客厅沙发上了。 临睡前，白梅还嘱咐白雪，好好开导一下孩子。 躺在上铺，马小倩依旧冷冷地盯着天花板，她是真的笑不出来。 “没睡呢吧？” 白雪用脚轻轻蹬了一下上铺的马小倩，马小倩翻身，往下铺的白雪看去。 微弱的台灯下，白雪躺着，头发就像乌黑的缎子，散落在雪白的脸蛋周围，她美的就像一幅画。 人美心善，马小倩忍不住红了眼圈，她不知道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好事，能遇上白雪。 “小倩，你爸没了，你妈估计把气全部撒到你头上。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对于这件事，马小倩倒是无所谓。 “白雪姐，你觉得我心狠吗？为什么我爸死了，我一点也不伤心呢？” 白雪摇了摇头， “他们不配做你父母。” “是啊，他们把我卖了……”马小倩冷笑一声，瞬间所有一切纠结都散开了。 白雪笑了笑，提醒马小倩。 “对了，还有彩礼钱。他们不是收了那个人的彩礼么？你妈既然不肯退钱，就让她自己出嫁好了。” 第186章 救人 上层床铺，传出隐隐的啜泣声。 白雪心中不免唏嘘，这还是马小倩今晚第一次哭。 “哭吧，总归是父亲，哭出来心里好受一些。” 白雪从枕头下掏出手绢，起身，递给马小倩。 马小倩撩起乱蓬蓬的头发，头发下隐着这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泪水化作雾气，氤氲在眼睛周围，看上去就像一层油画刚做了模糊处理。 “我不是为他哭。他死了，我一点也不伤心。白雪姐，说来你可能觉得可笑，还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 白雪心酸极了，扬手在马小倩头顶上抹了一把， “赶紧睡。” 第二天起床时，白家人都出门了。 白梅给两人准备了早餐，放在桌上满满当当的，豆浆油条包子，让马小倩难以抉择。 “姐，我一会儿能跟你去门市部么？” 白雪心想，马小倩一定是不敢去学校，她怕赖东梅在学校堵他。白雪点头，答应了。 两人吃了早饭，刚下楼还没走出南区铁门就被两个警察拦住去路。 警察问马小倩， “你是马小倩？厂子弟高中的学生？” 马小倩点点头。 警察随即看向白雪，“你就是白雪了？白俊的姐姐？” 白雪不明所以，嗯了一声。 “跟我们走一趟吧？马小倩的母亲赖东梅，去我们厂公安处举报你，说你诱拐他女儿，还害死他丈夫马江涛。” 马小倩拦在白雪身前，阻挡警察。 “警察叔叔，你们一定是弄错了！白雪姐是帮助我，不是诱拐我！你们别听我妈瞎胡说。” 警察哼了一声，觉得马小倩已经被白雪洗脑，不值得相信。 “马江涛死了，你妈说是白雪气死的，还假惺惺打电话去救他，耽误时间把你爸害死了。这没错吧？” 马小倩眼角通红，就像画了一层朱红色的眼影。 “她放屁！我爸是自己喝多了，自己摔死了。赖东梅就是要陷害白雪姐。” 白雪嘴角一扯，看来那位邻居大妈说的没错，赖东梅果然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啊。 “小倩，别争了。我去公安局，这么严重的指控，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警察很同意白雪的话， “白雪这位同志很不错，知道轻重缓急。对嘛，跟我们走一趟，去公安处问一问就什么都知道了。” 马小倩又急又气，跟在白雪身后来到厂公安处。 谁知，到了询问室门口，警察就不让她在跟着了。 “你还是高中生吧，赶紧回去上课去。” 警察把马小倩拦在门外，不让他进去。马小倩拽住警察的手，“警察同志，我爸的死，和白雪姐真的没有关系！” 另外一个警察不耐烦，一把扯开马小倩的胳膊，厉声警告。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你爸死了，你现在应该去陪你妈，你在这儿哭哭啼啼的，有违孝道。” 马小倩完全听不进去警察的话，不断地和警察解释。 “赖东梅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这是诬陷！” 警察被马小倩的话气笑了，走到马小倩面前， “我说你这孩子，你就是欠管教吧！难怪你妈气得报警抓你呢。” 在这个年代，没有父母的不是。 白雪很明白这个道理，她抓住马小倩的手，冲着她使了个眼色，“小倩，废话就别说了，你现在应该去上课。” 马小倩和白雪眼神相交的那一刻，她明白了白雪的意思。 白雪让他不要单独去门市部，落单的自己非常危险。马小倩抹了一把眼泪，“好，我去上学。” 望着马小倩离开的背影，白雪松了一口气。 站在公安处大门前，马小倩紧张的扫了一眼公安处四周。她捏住手，一路飞驰奔向子弟高中。 正值课间，马小倩冲到白俊桌子边。 白俊正在背书，被马小倩吓了一跳。这丫头满眼通红，头发乱哄哄地瞪着自己。 “你咋了？” 周围的同学鸦雀无声，都在等待马小倩回答。 马小倩拉起白俊，直接把白俊拽到教室外。教室里响起一阵哄笑， “看看人家马小倩，说爱就爱！你们要什么脸呢？输了吧？” “输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白俊听见身后的声音，脸红到了脖子根。但是马小倩就像完全没听见似的，她就像一头田间耕地的牛，低着头使劲拽白俊。 “马小倩！你疯了？” 白俊忍受不了异样的眼光，他明明是个纯洁无瑕的男孩子，现在全被马小倩毁了。 他挣开马小倩的手，马小倩被她扬了一个趔趄，扶着墙才勉强站起来。 “你姐，白雪，被警察抓走了。” 白俊愣了一两秒， “为啥？凭啥带走我姐啊？！” 白俊急了，像一头被蒙住眼睛的瞎狗，在屋里东撞西撞。 马小倩把赖东梅诬陷白雪的事情，告诉了白俊。白俊气得哇哇乱叫，完全不能控制情绪，他拽着自己的头发，在天台上转了两圈。 转身，他指着马小倩，眼中全是愤怒，愤怒的汪洋瞬间淹没马小倩。 “你就是个扫把星！扫把星！” 白俊不解气，他冲上前，还是止住了脚步。如果马小倩不是个女的，他现在能把马小倩按在地上胖揍一顿。 “我姐怎么就这么倒霉，遇上你这个扫把星！” 马小倩眼含着泪，不解释。 “白俊，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你姐救出来。你和我发脾气，你恨我，请放在事后。你现在你说这些，无济于事。。” 马小倩的沉稳冷静，让白俊怔怔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白俊感受到了人间的参差。 好半晌，白俊不得不承认，马小倩说的很有道理。 “你说得对。” 白俊靠在天台的扶手上，秋风飒飒，在他的发丝上胡乱撕扯着，白俊转身看向马小倩。 “你说现在怎么办？我去找你妈？” 马小倩脸色很难看，提到赖东梅，她就觉得自己的人生毫无希望可言。 “你姐是温厂长的对象，是么？” 白俊眼中陡然出现了光，他打了个响指，啪的一声。。 “我们去找温厂长！他一定会想法救我姐出来的。” 第187章 公安处 说走就走，白俊带着马小倩，两人在众目睽睽下，一前一后跑出学校。 “呦！这是私奔呢吗？” “啊……” “真勇敢呀。” 白俊的班上欢腾起来，白俊远远地就听见他们的叫声，一阵阵心烦。但这个时候，他顾不上回去打人。 他和马小倩使出百米赛跑的功夫，一溜烟冲向温淮之所在的总厂机关大楼。 门房， 白俊把脑袋伸了进去，一个五六十岁的大爷翘着腿，坐在电风扇边哼着小调。 “大爷，开下门，我找人。” 大爷眯起眼睛，盯着白俊看着， “你找谁啊？” “温淮之，温厂长。” 大爷呛咳了几声，站起来走向白俊，他呵呵笑了两声，觉得白俊真是天方夜谭。 “你是温厂长什么人啊？” 大爷的目光在白俊脸上撩了一拳，猜测白俊的身份。 他穿着白衬衣，一看就是质量不怎么额样的，温厂长和何等身份？白俊穿成这样，不可能是温厂长的亲戚。 白俊脱口而出，“我是他小舅子。” 大爷笑得乱颤，还带着身后另外一个看报纸的大爷一起笑话白俊。 这时，马小倩也把头挤进来，跟大爷解释。 “她姐叫白雪，就是温厂长的对象！我们找温厂长有急事，麻烦让我们进去。” 大爷听都懒得听，他觉得这两个家伙就是小骗子。 “走走，赶紧离开这儿，我念在你们年纪小，你们赶紧回去，省的我一会儿把你们抓起来，让你们家长领你们回家。” 大爷转身，和身后另外一个大爷嘲笑起来， “这什么年头啊？小崽子都敢冒认温厂长的小舅子……” 白俊急了，他一把推开玻璃窗，大吼， “我们有！温淮之就是和我姐搞对象呢！” 大爷横眉怒视，走到窗户前，就在他刚举起手准备赶人时，他的眉眼立刻温柔了起来。 “温，温厂长。” 他点头哈腰，赶紧走出门卫室，还不等老头子开口，就听温淮之说，“他说的没错，他姐确实是我对象。” 大爷腿开始打摆子， 心想完蛋了，温厂长谈对象，和谁谈对象，什么时候需要向自己报备了。 “温厂长，对不住了。我，” 温淮之只是冷冷看他一眼，就没在搭理他，看着温淮之领着两个小孩子走进办公楼，大爷往后看了另外一个大爷一眼。 “老张，我是不是不能在这儿干了？” 身后的大爷折起报纸，往温厂长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能吧？” 离开门房不久，温淮之驻足，转身。 他看向了白俊，“白雪出事了？” 白俊愣了一下，脸上泛起惊喜的光芒，“你真是太厉害了！你咋就知道我姐出事了？” “少废话。” 温淮之脸色发黑，“快说！” 白俊把马小倩扯出来，马小倩虽然脸色不好，但是一点也不害怕。 她把自己家昨天的变故，还有白雪因为妈妈的诬告，被抓进公安处的事情，一并告诉了温淮之。 温淮之二话没说，掏出车钥匙，往停车区域走去。 他走到一辆黑色桑塔纳身边，停了下来。 温淮之眯了一下眼睛，随手招呼过来一个干事，“你现在去和我秘书蔡家田交代一声，我有重要的事情，市里的会，你让他委托另外一位领导去。” “上车！” 温淮之偏头，白俊和马小倩就像听话的机器人，瞬间爬到车上。 温淮之发动汽车，瞬间消失在厂机关大楼。 真飒！ 白俊顶着温淮之的后脑勺，他的心砰砰跳着。温淮之知道姐姐出事儿了，比自己还要着急，看来姐姐这次真的找对了人。 路上，温淮之一句话没说，几分钟后，他直接把车开进厂公安处。 稳稳地停在大门前。 值班警察冲出来，刚要让他把车挪走，不准放在大门前时。警察看见了温淮之的气势，煞气带着阴厉。 警察往回挪了一步，话头也瞬间缩了回去。 温淮之快步走到他跟前， “你们刚才抓了人，叫白雪，在哪？” 警察沉下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他指向楼上，“刑事课抓来的人，都在二楼。你上去问问。” 温淮之点头，带着白俊和马小倩直奔二楼。 刚走出二楼楼梯间，马小倩的脚步顿住了，一秒钟后，温淮之身后响起一声皮肉撞击的声音。 “啪！” 温淮之回头看去，马小倩满脸通红，头发蓬乱，低头站在一个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胳膊上带着黑袖章，满脸沟壑纵横，里面全是泪水。 “奶奶……” 马小倩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温淮之朝着白俊招呼一下， “你看着她，我去找白雪。” 白俊点头，犹如小鸡吃米。他傻乎乎的站在马小倩身后，脸涨得通红，他不知道怎么“看着”她。 “死丫头！你爸养你那么大，你竟然和外人合伙，把你爸爸气死了！” 老太太就是马江涛的妈，留在农村带大马小倩的人。 她一身黑色，就像一根铁棍儿似的，伫立在马小倩眼前。只有在奶奶身前，马小倩才显得有那么一点人气。 “啪！” 又是一个大嘴巴，老太太哭闹着，撕扯马小倩身上的花衬衣、 “不孝啊！你爸死了，你怎么还有脸穿这种衣服！” 白俊觉得老太太战斗力太强了，他强行给自己打气，开始“看着”马小倩，“老奶奶，你这就不对了！” “我有什么不对？” 老太太眼中带血，和头顶的一头银发，行程了鲜明的对比。 “你就是那个小混蛋吧？”老太太上前一把揪住白俊的衣服，就是不撒手。 马小倩狠狠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眼睛时，他眼中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 “奶奶，我爸把我卖了。他让我嫁人。” 本以为说出这些，奶奶会理解她。 可惜，她想多了。 “马小倩，你是女孩。你爸养女孩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让你嫁人吗？！”马老太太继续抹泪，“谁能白养女孩子！你照顾弟弟也照顾不好，你还把你爸给气死了，你就是个扫把星啊！” 老太太的哭嚎声，在走廊里蔓延。 警察们纷纷凑上来看，老太太撒泼，直接坐到地上，开始控诉。 这时，从办公室里出来的赖东梅，一见到母亲这个架势，也跟着开始撒泼。 她上前拉扯白俊， “妈！就是这个男孩儿啊，他和马小倩在谈对象啊。她姐姐为了不想出彩礼钱，就把马小倩给拐走了！” 赖东梅瞪了一眼女儿，恨极了。 “马小倩就是个傻子，联合外人，把自己爸爸害死了！” 老太太的矛头，联合赖东梅的矛头，齐齐指向马小倩和白俊。 温淮之正在处长的陪同下，走出办公室，听见马家人诬赖白雪，温淮之眉头紧皱，走了上去。 突然，赖东梅就像疯了似的，扑向白俊。 “小白脸！我打死你！” 她的手高高扬起，手腕却迟迟落不下来，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擒住，动弹不得。 第188章 公安局闹事 赖东梅仰头看去，温淮之带着杀意的眼眸，已经贴上来了。 马老太太不知道温淮之是谁，见着有人阻挡儿媳妇教训人，马老太太顿时发飙，她冲到温淮之跟前，开始撕扯。 “又来一个小白脸是吧！？我打死你！” 老太太眼中猩红，仿佛要把温淮之生吞活剥。 公安处处长刘泉看见这一幕，他吓得腿都软了，刘泉立马招呼警察，赶紧上去把马家人从温厂长身边控制住。 马老太太气势更胜， “你们警察都是吃白饭的吗？你们不去抓坏人，跑过来围着我一个老太太？” 赖东梅看见温淮之，脸都吓白了。 她现在已经没了丈夫，要是再得罪温厂长，自己连工作都保不住了。 “妈……” 赖东梅扯过马老太太，偷偷指了一下温淮之，她吓得缩回眼睛， “妈，他就是温厂长。” 老太太冲他使眼色，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她扯过赖东梅，声音含在后喉咙里骂着。 “蠢货！你紧张什么劲儿？” 赖东梅都要哭了， “妈！这是厂长！他一句话，我就没工作了。” 马老太太胸有成竹，她浑浊苍老的脸上，晕着一层斗争者必胜的颜色。 “蠢货啊，现在应该是他怕你！不是你怕她。” 说完，马老太太勾起嘴角，自信满满。 “你给我学着点。” 话音刚落入赖东梅的耳朵，只听砰的一声，马老太太扑倒地上，开始拍地板，地板被他砸的震天响。 “没天理了啊！这什么厂长啊，竟然仗势欺人！” 民警越聚越多，前来办事的厂职工，顺着楼梯道也走了上来，聚集在一处开始讨论这件事。 刘泉担心这样下去影响温淮之的威信，一个眼神杀过去，办公室主任心领神会，开始组织公安清场。 “大家各回各位。” “同志们。不要围观，” 温淮之的眼神冷冽，在刘泉和众位警察脸上扫过，大家就像被雷击了似的，一个个哑口无言。 “不用清场，大家可以在这儿随意评论。” 温淮之此言一出，不仅刘泉和警察们傻了，就连马家老太太和赖东梅也愣住了。 温淮之不按常理出牌，老太太刚扔出来三个三试探一下，温淮之直接扔了王炸。 “事情我也了解了。马江涛因为酗酒，心脏骤停。这点经过厂医院和公安局法医课的联合解剖，已经得到证实。” 马老太太揪着儿媳妇，两人交换眼神，开始分级别攻击。 “温厂长！您不能仗势欺人啊！我知道我得罪的是你对象，但是，你对象胡说八道的气死我男人，也是真事！” 赖东梅掩着脸，情绪相当激动，泪水顺着指缝滑落， “我可怎么办啊？你以后让我孤儿寡母怎么办啊……” 赖东梅身后，传来一个银铃般的笑声， “呵呵，怎么办？” 那笑声陡然停止，变得严肃且带着压迫性。 “你们孤儿寡母怎么办？我就给你们指条路。你男人临死前，收了一个姓朱的三百块的彩礼钱。” 众人回头一看，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姑娘背着手走出来。 马小倩激动的迎上去，原本带着愤恨的神情，开始晕上了欣喜的神色， “白雪姐！你吓死我了，” 马小倩哭了。 她这一哭，赖东梅气得差点没死过去，她指着马小倩的脸，破口大骂， “死妮子啊，你真是狗东西。你爸死了都没见你哭，现在你仇人放出来了，你竟然替他委屈？” 温淮之走到赖东梅身前，极其认真地，严肃地对赖东梅说， “现在证据确凿，你的丈夫死于酗酒引起的疾病，如果我再听见有人诬陷白雪。我就不客气了。” 赖东梅瞬间哑了。 马老太太没见过温淮之这么横的主儿，她抽了一眼儿媳妇，觉得在公安处僵持下去没有意义，她以退为进。 “嗯……” 老太太闷哼一声，直接摔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温淮之装作没看见，他拉着白雪，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 “我送你回家。” 白雪淡然一笑，牵着温淮之的手，消失在公安处二楼的走廊。如果换做平常，白雪一定会打掉温淮之的手，但是今天，她觉得这双手特别温暖有力。 “谢谢你，温厂长。” 白雪扬起精致的眉眼，眼中全是柔情。 温淮之低头看向白雪，心中扑通通的开始乱跳。 白俊紧跟着二人走掉，马小倩紧随其后。 临近走廊尽头，马小倩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奶奶，奶奶偷咪咪的睁开眼睛，观察情况。 马小倩的脸上，满是失望的情绪。她转过身去，这一转身，她已经把自己和那个家庭撕裂了。 马小倩紧紧攥着手，跟这白雪两人下楼。 白俊突然转身，一脸同情， “也够为难你的。你妈也你奶奶，都像精神病似的。” 马小倩冷眼扫过白俊，她姐姐的智慧，似乎一点也没给这个孩子留下痕迹。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有个和睦的家庭。你运气很好。” 白俊顿时得意起来， “确实，我两个姐姐，对我都很好。我爸虽然，” 提起白大海，白俊立刻觉得自己不应该提起父亲，他担心马小倩多想。 谁知，马小倩就像洞悉一切。 “你爸应该也是好爸爸。” 楼下，白雪和温淮之等两人下楼。温淮之指着两个孩子，“我送你们去学校上课。” 白俊点点头，有厂长开车送上学，简直不要太爽了！ 马小倩一脸不情愿，她走到白雪身前，“白雪姐，我怕他们去学校闹……” “行，那你跟着我。” 白雪让温淮之把白俊送去学校，自己和马小倩坐公交车，去前进市场开门营业。 车上，白雪和马小倩挤在最后一排。 “你最近不要回家，就先住在我家，避避风头吧？” 马小倩知道自己给白雪添了很多麻烦，她为难的咬着下唇。 白雪呵呵一笑，撞了一下她的手臂， “就这样决定好了，你但凡能说一个自己能去的地方，我就不能留你。” 哗…… 马小倩的眼睛就像泄了闸的水龙头似的。 第189章 住在你家 白天，在前进市场门市部的时候，马小倩销售特别卖力。 她观察人的手段确实是一流的，通过区分不同人的不同需求，她能精准捕捉到潜在客户，同时销售出去自己的商品。 让白雪更为惊奇的是，她还能创造需求，让客户产生购买的欲望…… 这种能力，简直太难得了。 一天下来，白雪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白雪去摆摊大爷那里撬了两瓶汽水，递了一瓶给马小倩，“你可真是厉害啊，我今天要给你奖金！” 马小倩连连摆手，脸上全是歉意。 “白雪姐，你可千万别说这个，我已经够亏欠你的了。我卖出去一双鞋，我心里就好受一点。” “拿着，咱们不说着这些丧气话。” 马小倩接过汽水，第一次甜甜的笑了。这是劳动后带来的喜悦，是任何东西替代不了的。 喝完汽水，白雪关门回家。 就在她下楼梯时，看见温淮之迎面走了过来，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 “你们回家？” 白雪点点头，“是啊，这么晚了，不回家还是摆摊儿啊？” 温淮之自然而然的牵着白雪的胳膊， “你今天回不去了。” 他看了一眼马小倩，眉头微微蹙起，“你妈和你奶奶，抱着你弟弟，把白家大门堵上了。” “啊？” 白雪睁大眼睛，闹到自己家去了？ “我爸他肯定吓坏了，赶紧回去！” 白雪不由分说，开始掏零钱，往公交站走去。 温淮之一把扯回白雪的胳膊，如果不是重心稳，白雪差点就跌坐进了温淮之的怀中。 “干什么啊？” “放心吧，你爸我已经让蔡秘书去分厂接去我家了。”温淮之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还有你弟弟，我也让人去学校接了。” “我姐呢？” 现在所有人都有着落了，就差白梅。 “她今天夜班，不回家。” 白雪惊讶之余，突然一股暖流灌进心中，就像冰原上冒出的一股温泉。让她整个身子都发酥了。 她撩起眼皮，看着温淮之，眼中满是感激。 “温厂长，我没想到，你还是这么细心的人。” 温淮之扬了一下下颌，显得十分傲娇， “我的优点，你慢慢探索好了。今天晚上，你们就先住在我家里，以后慢慢再说。” 坐在温淮之的车上，白雪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着急的扯了一下温淮之的胳膊， “现在我家被堵住了，应该报警啊！我们为什么要躲？” 温淮之扯了一下嘴角，十分轻微。 “我也报警了，公安处的人说了，走廊是公共空间。他们不能赶人。”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白雪微微眯起眼睛，可是哪里不对劲呢？ 就在温淮之和白雪谈话时，身后传来马小倩的哭泣声，白雪回头，把手绢递给马小倩。 “没事……” “有事！”马小倩哭声越来越大，“我把你们一家子都连累了。还连累了温厂长！” 温淮之眼角一挑，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马小倩。他脸上没有丝毫责备的神情。 白雪看向温淮之，今天这件事，确实把温淮之拖下了水。 “对不起啊，温厂长……” 温淮之扬起手，在白雪头上搓了一下，“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们可以提前适应一下生活。” …… 白雪睁大眼睛，立马坐直了很多。 马小倩也停止了哭泣，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自己的麻烦对于温厂长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想着，心中轻松了一些。 温淮之把车停在院子前，他指着山下的岗亭，“在长征厂里，这个地方时最安全的了，下面有岗亭守着，他们进不来。你就安心住下。” 白雪点头，脸上谈不上是什么表情。 马小倩心中戚戚然，她自己已经是借人篱下了，现在还害得白雪一家跟着自己寄人篱下。 直到温淮之家，在客厅里见到白雪的爸爸和白俊后，马小倩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两人不仅高兴，而且很高兴。 尤其是白雪的爸爸，他高兴地眼角乱飞起来。他背着手，站在温家大客厅的座钟前，细细观察着这个庞然大物。 白雪恍如隔世，温家空荡荡的客厅，瞬间因为自己被塞得满当当的。 她拉过温淮之，不好意思的道谢。 “你给添麻烦了，你应该是喜欢安静的人。这样太吵了。” 温淮之没有顺着白雪的话往下说，他只是指了指白雪的书包， “你看，你现在学习也没障碍了，晚上到书房来找我，我们继续。” 这句话一点，白雪霎时间脸红起来。 吃了晚饭，马小倩主动收拾碗筷，温淮之起身，冲着白雪微微偏头，白雪心领神会。 当她拿起书包走向温淮之书房的时候，她心里咯噔一下，明明是正大光明补课，怎么白俊白大海看自己的眼神，那么奇怪呢？ 白雪眯起眼睛，狠狠回瞪他们。 两人立刻收起目光，开始个忙个的事情。 “俊子，赶紧去写作业。” “好的。” 白大海头一次过问白俊的学习情况，白俊也是第一次好声好气的回答。父子俩慌里慌张，钻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站在温淮之的书房里，白雪懵了。 “我坐哪？” 温淮之指向自己的书桌，“你坐那里写卷子。” “你呢？” “这儿。” 温淮之往沙发上一坐，当真从身后抽出一本书，开始读了起来。两人就这么在一盏灯下 第二天一早，马小倩要跟白雪去门市部。 白雪让他留在温淮之家里看书学习，不要出门。现在不论是去学校，还是跟自己去门市部，都不如在这里清净。 马小倩一脸担忧，送走白雪。 白雪虽然担心着马小倩的事情，但是她自己没有放松警惕。她下山后，一路左顾右盼，生怕撞上马家的人。 她抓着包一溜小跑出了厂区，坐上公共汽车后，白雪被人群拥挤着，往火车站方向去，她这才真的松了一口去。 刚下车，她就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黑色轿车是加长的，一眼就看出价值非凡。。 但凡是路过的人，总是不免围观急眼。 第190章 偷袭 就在白雪的目光将将划过汽车时，车门开了，抻出来一只锃亮的皮鞋。 “白小姐。” 是秦策。 秦策西装革履，陪着这辆豪华轿车，让人觉得深处子啊电影拍摄现场，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白雪不免心中咯噔一下，但还是笑着迎了上去， “秦先生，好巧。” 秦策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他站在车边，笑得肆意。 “不巧，我是专门过来等你的。” “等我？” 白雪指着自己，她不能明白自己和秦策相约过什么。如果是装电话的钱，自己已经全部还给他了。 “你家出了什么事情么？” 白雪不想把马家的事情告诉秦策，她觉得自己和秦策，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没事。” “真的？”秦策的声音有些疲惫，“我昨天打了你家电话，从晚上七点开始，一直打到凌晨，全部是无人接听的。” 白雪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敏感如秦策，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言语不合适。已经冲破了普通朋友的界限感。 “哦，我也是找你有点事情。” 说完，秦策转回头，从车上取下来一样东西。 一只牛皮纸做的文件夹，十分精致，秦策绕开文件夹，从里面取出来一张儿童简笔画。 画上有三个人，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孩子。三人在草地上站着，孩子指天向着大红色的太阳。 孩子牵着女人的手，男人站在他们身后。 秦策把画递给白雪，眯起眼睛， “这是小明在幼稚园画的，他说这个女孩是你，一定要让我把画作带给你，我不能辜负了他一片心。” 白雪听得心中发潮，她接过来小明的画，手指在纸张上摩挲，发出沙沙声…… “我也挺想他的。” 秦策的眼睛睁大了一些， “下次他放假，我带他过来找你。或者，你闲着的时候，跟我去港城玩玩也好啊。” 白雪脸上显出无奈的神情，回头忘了一眼自己的门市部，耸着肩膀。 “唉，你还是有时间带小明过来玩吧。” “也好。” 秦策温柔的眉眼，落在那张三人行的画作上。 三天前，港城，半山家中。 “爹地，你陪我画画？” 秦家明放下游戏机，惊奇的盯着秦策，秦策拿着一张纸，还有一盒彩笔，站在他的身前。 “我们来画一张画，爹地给白雪姐姐带过去，好么？” 秦家明脸色稍显的有些委屈， “爹地，你又要去江州了？” 秦策在秦家明胖胖的脸蛋上揉了一下，“是啊，爹地在那边谈一个项目，要往返很多次的。” “我能去么？” 秦家明瞪大也眼睛，眼中满是祈求。 得到否定答案后，秦家明彻底死心。他走到秦策面前，抽出秦策手中的纸，“爸爸，你说要画什么？” 白雪把画收好，准备和秦策道别。 “呼……” 一股莫名的风，朝着白雪的脸上涌过来。紧接着，就是两声属于女人的惨叫。 “啊！” “哎呦！” 白雪觉得自己眼睛不够用了，当她看清事情结果时，赖东梅和马家老太太，已经躺在地上了。 一个歪嘴斜眼，一个抱头哀嚎。 两人统统窝在地上，就像两只即将煮熟的大虾米。 此时，秦策身边，多出来两个穿黑衣的保镖，他们一左一右，把高大的秦策牢牢地护在中间。 “秦生，有人偷袭！” 其中一个保镖上前，一手一个，控制住眼前两个女人。 秦策见路人围观的越来越多，觉得很丢脸，他眉眼间晕着一成狠色，“妇人而已，用的着你们这么激动么？” 就在这时，保镖从马老太太手中抢过来一只改锥。 秦策顿时皱眉，厉声道， “报警吧。” 白雪看愣住了，马家老太太真够可以的，竟然想拿改锥捅自己？白雪脊背发凉，一时间后背窜起冷汗。 由于马家人偷袭港商，还有杀伤性工具，她们很快被江州市警察局带走。 江州市局的审讯室，马老太太蹭的站起来，她完全不像一个六十多的老太太，反而像是跳高运动员。 她指着警察，厉声喝道， “凭什么抓我们？我们只是要找白雪理论！” 警察背着手，面色严厉的站在两个女人跟前，来回踱步，仿佛已经洞悉一切。 警察指向白雪， “你们是找她？” “对！” “别倚老卖老！你手里的冰锥，明明是扎向这位的！”警察指向秦策，目光却落在马老太太身上，“你知道这位是谁啊？你这是破坏江州市的经济建设！” “你胡说，我就是扎白雪的。” 警察伸出指头，摇了摇，这种叼老太太的半个字，他都不相信。 “别胡说了，秦先生身边两个保镖，对你的行为看得一清二楚。你们就是冲着秦策先生去的，” 马老太太顿时火了，她在警察局破口大骂。 “你冤枉我！我就是要给白雪一点颜色看看，你说的什么秦策，我不认识！” 她的声音，很快淹没在警察的审讯声里。 走出审讯室，白雪心中扑通通的乱跳。她找到办案警察，还是和他们解释清了自己和马家的事情。 白雪实话实说，她不想冤枉人， “马老太太，确实是冲着我来的。” 警察收起笔，只是淡然的笑了一下， “同志，你心眼好我看出来了，但是她不论是冲着谁去，已经涉及故意伤害了。她没扎到你，是她的幸运。” 对于这一点，白雪很清楚。 解释清楚了马老太太的事情，白雪心中也没有负担了，至于警察怎么判断，那就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事情了。 走出警察局，白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今天晚上就能带着爸爸弟弟还有马小倩回家，睡个踏实觉了。 秦策让秘书和保镖先走，自己留在了白雪身边。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只要你跟我开口，我一切都能帮你解决。” 白雪嘴角急速抽搐了几下，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她故意盯着秦策，露出狡黠的笑意， “秦先生，你真的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秦策眼中闪着诚挚的光，非常严肃，他又一次重复自己的话，“任何事情，只要你来找我，我就去帮你解决。” 白雪背着手，径直走下公安局的台阶。 “如果我杀人了呢？” 她猛地一回头，脸上的笑意全无。 “我要是真的杀人了，你也能帮我解决？” 秦策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消失，“我喜欢，我说过，任何事情我都能帮你解决。” 白雪呵呵一笑，脸上的笑意回复正常。 “我怎么可能杀人呢，马江涛确实是自己酗酒，心梗死了，和我可是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秦策快步跟在白雪身后，几乎贴在白雪身后，白雪感觉到自己的衣服吸在秦策的西裤上了。 白雪非常不适应这个距离，她加快脚步。 就在最后一节台阶，秦策绕在了白雪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就算他因为你死了，没关系。我赔她钱就是了，”秦策露出老道的一面，他眉眼弯弯，仿佛一切都掌握在他手中。 “没有钱决绝不了的问题。你看看他们刚才的模样，不就是虚张声势，找你要钱呢？” 对于这一点，白雪不否认。 马江涛的死，对于他们肯定是有伤害的，但是这份伤害化作什么最实际，当然就是利益了。 否则，他们不可能一直盯着自己。 马老太太老谋深算，她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他的目的应该是两个，一是利用缠着自己，从温淮之那里换得一点好处。 二，如果温淮之不肯就范，他们就从自己这里弄钱。 “秦先生，你说的没错。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秦策让开路，和白雪肩并肩的走着，他低头望着白雪卷翘的睫毛，睫毛浓密上翘，就像一只展开的鸦翅。 他的心醉了。 “这就是你拼命挣钱的原因？恕我直言，白小姐，你真是我在内地见过的最通透的女人。” 白雪心中发笑，秦策果然是个多情种子，在内地阅女无数的那种。可惜了，自己不是什么小白花，也没打算傍大款。 既然谈起了钱，白雪只好把自己的三观摆正。 “钱确实是好东西，但是挣钱只是我的爱好。对于钱本身，我并不执着。” 白雪说话这段话，他们已经走出了公安局大门。在秦策的一再坚持下，白雪只能坐上他的车，让他把自己送回前进市场。 秦策把白雪送到前进市场大门口，他坐在车里，隔着玻璃，目送白雪远去的背影，秦策收回深思。 他敲了一下副驾上的秘书。 秘书迅速转回头，露出一个很职业的微笑。 “秦生。您吩咐。” “那两个女人多关几天，不要他们轻易出来。” 第191章 夜谈 夜幕降临，白雪和白大海还有白俊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马小倩站在阳台上，温淮之坐在另外一节沙发上。 吃过晚饭，马小倩抢着刷碗。 直到天边的暗蓝色被黑暗吞噬，温淮之依旧坐在沙发上。白雪凑了过去，打了个长长的哈气。 “温厂长，你该回家睡觉。” 温淮之就像没听见似的，把报纸对折，开始读另外一面。 “温厂长，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白雪明目张胆的赶人，白大海和白俊躲在屋子里，怯生生的不敢吭声。马小倩也坐在屋里，也紧张不安起来。 “没事，我守着你们，你去睡觉吧。” 守…… 白雪脸色微红，刚才自己一直和家人在一起，马小倩也在身边，就没有把马家女人偷袭自己的事情告诉他们。 温淮之也不知道。 他是担心半夜马家人再过来找事，自己应付不来，白雪心中反酸，很感动。 “你过来。” 白雪朝着温淮之够了一下手指，把温淮之引导阳台上。白雪用最简单的语言，把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温淮之。 她的声音压得非常低，白雪的最完全凑在温淮之的耳朵上。 温淮之耳朵通红，脸却是白的。 “秦策？他也在？” 温淮之眉头立马皱起，完全没有掩饰。 “是啊，她给我送小明的画。马家老太太拿改锥扎我，正好被他的保镖发现，以为是要伤害秦策。两人，一个人一个过肩摔。” 说到这个摔法，白雪心有余悸。 “活该。” 温淮之给了他一个评价。 白雪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他们晚上在公安局关着呢，肯定出不来。你就回家休息吧？” 温淮之掩饰不住的担忧挂在脸上。 他往屋里看了一下沙发， “我就睡这儿吧？” 就在这时，白梅推门进来了。 她这是刚下夜班。 “不行，我姐要睡沙发呢，你现走吧，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好吗？” 临走前，温淮之可怜巴巴的，却也不能不走，他看了一眼白雪，还是钻进了黝黑的走廊中。 躺在床上，白雪虽然很累，累得哈气连天，但是她心中甜的发齁。温淮之现在和自己，仿佛就像是恋爱已久，却依旧满是爱意的恋人。 可，他们明明什么都不是啊。 “白雪姐？” 马小倩的头发披散下来，白雪立马收起自己脸上的偷情蜜意，她看着马小倩，“怎么了？” 马小倩是个心思敏感的女孩，她对白雪也不藏着掖着。 “我妈和我奶，是不是出事了？” 白雪一脸惊奇，看向马小倩。 “我猜的，我妈和我奶不是善罢甘休的人。他们做事，也不会半途而废、” 马小倩笑得想哭。 “你看，我就是这么了解他们，都是万年的狐狸，谁也不敢沾惹他们的。我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不可能放过我。” 白雪把白天的事情，告诉了马小倩。 “你猜得没错，他们都在看守所呢。” 马小倩毫无表情，没有悲伤，没有欣喜，她只是躺回了自己的床上，淡淡地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活该。” 白雪突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 “不对啊，你妈和你奶都被拘留了，你弟弟呢？他怎么办？” “咱们都不用管他。我既然已经和这个家掰了，那就永远不会管他的事情，任何事情。” 白雪心中澎湃起来，毫不夸张，马小倩是他见过的最沉稳的孩子，没有之一。 第192章 欠打 一连几天下来，白家门外都很安静。 白雪照旧去门市不开门营业，白大海白梅按部就班去上班。马小倩也恢复正常学业。 这天，刚放学，马小倩就像急着甩开白俊似的，她拽起书包，钻进人群。 白俊打篮球专业，跟踪人的本事也不弱。 七拐八绕下拉，白俊跟着马小倩来到了西区。白俊对西区的路挺熟悉，他有几个同学住在这里。 跟踪马小倩，简直就是驾轻就熟。 马小倩刚钻进西区的一栋筒子楼，就被白俊叫住了。 “喂！” 马小倩愣了一下，回头转身看见白俊，脸上没有任何神情。 “你怎么跟来了，我就是回家取点东西。” 白俊快走两步，来到马小倩身边。 “你家死过人，我陪你进去。” 马小倩透过昏暗的光，看向白俊，她抿了抿嘴唇，脸上依旧暗淡的没有神情， “随便。” 马小倩低垂着头，快步走向自己家门。她生怕邻居们看见她似的，一阵风一样左右腾挪，来到了自家门前。 她掏出钥匙，深深吸了一口气。 咔。 门锁一声响，马小倩推门进去。 屋里黑洞洞的，白俊紧跟其后，嘟囔了一声， “咋不开灯呢？” 马小倩声音微微带着颤动， “不用了。” “你不是来拿东西的吗？”白俊的话一出口，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立刻闭嘴。 “哦！我知道了，那你不是来拿东西的。” 白俊嘿嘿一笑，仿佛自己勘破了宇宙真理。 马小倩也不隐瞒，嗯了一声，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回家看看，那个小逼崽子饿死了没有。” 她极其熟练的在黑暗中摸到灯绳。 咔哒。 屋里亮如白昼，白俊猛地闭了一下眼睛。马小倩走进屋里，二三十平的房间尽收眼底。 马小倩蹲在，在床底扫了一道。 “不在。” 这是，年轻的男邻居站在门口，他脸上带着同情的神色， “小倩，你还好吧？” 马小倩点点头，脸上努力挤出来一点点的和善，“挺好的，我家的事情，给你们大家添麻烦了。” 家里死了人，对左邻右里其实是暴击。 “没事没事。” 男邻居连忙摇头摆手，显得有些局促。 “对了，马小强呢？” 马小倩不愿意承认那个小畜生是自己弟弟，通常叫他马小强。 “厂里来人把他接走了。是妇联的人，听说送进厂福利院了。”男人脸上带着诧异的神色， “对了，你妈呢？” 马小倩丝毫不避讳家丑，“她闹事儿，被警察抓走了。” 男邻居脸上的颜色更不好看了， “唉，你一个姑娘，真是难为你了。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我们左邻右里都是能帮忙的。” 这时，正在做饭的邻居们统统围了上来。 大家对马家人深恶痛绝，但是对马小倩都很同情，觉得这个女孩子是个可怜人，不应该出生在这种家庭。 “是啊，小倩，有事情告诉我们啊。” “小倩，你现在住在哪啊？” 马小倩回答完所有人的问题后，她一一和邻居告别，挤出人群。在人们的目光中，她走出了西区大门。 她心中滚烫起来，这些平时对自己家厌恶至极的邻居，原来是如此温暖。 在白俊的陪同下，两人一起去了厂福利院。 长征厂规模宏大，福利院就像一个学校似的，有两栋专属楼房。一栋用来安置老人，类似于托老所。 另一栋安置儿童，类似于托儿所。 马小强就被安置在“托儿所”。透过窗户，白雪看见马小强翘着腿，坐在床上抱着头看天。 一个男孩子路过他，他上去一脚把男孩子蹬翻在地。 男孩子的头撞在桌角上，疼得哇哇直哭。 “你，” 白俊钻进拳头，正要推门进去。 马小倩收回目光，攥着书包带走出走廊。白俊紧跟在他身后，他还理解马小倩了， “难怪你和哦我姐都叫他小逼崽子，看来真的是。他欠打。” 马小倩不回答他的话，而是径直走向办公室。 “同志，请问马小强是谁送来的？” 她要确定一件事，是谁把马小强弄过来的。 工作人员扶了一下眼镜，一脸头疼的神情，“你是马小强什么人？” “姐姐。” 工作人员如蒙大赦， “你赶紧把他弄走吧，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这孩子简直就是祸害。” 马小倩反而笑了。 “您说的没错，他就是祸害。” 面对马小倩这幅神态，工作人员知道她肯定是不能把马小强带走的了。他叹了一口气，徐徐道来。 “是这样的，马小强是厂办的蔡家田同志带过来的。” 蔡家田，马小倩觉得非常耳熟。她道谢后，快速离开办公室，生怕工作人员把马小强这个祸害塞给他。 “喂！” 白俊跟在他身后，两条大长腿也变成了小跑。 “你是去找蔡家田么？” 马小倩猛地止住脚步，一脸震惊看向白俊，“你知道蔡家田是谁？” 白俊得意的笑了，他摇着头，仿佛终于在自己身上找到了优点。 温淮之在和自己去公安处时，拉过一个小干事员，说让他通知秘书蔡家田，找另外的厂领导是去市里开会。 “你是忘了还是没听清啊？蔡家田是温淮之的秘书啊！” 马小倩确实不知道，她当时自责委屈着急，好多种情绪挤在一处，哪有闲工夫记着温淮之和别人说话的事情呢。 两人回到家，白雪正在屋里乱走。 看见马小倩和白俊安然无事回来，白雪瞬间止住脚步，语调抬得很高， “你们去哪了？！” 马小倩迈着小碎步，挪到白雪身边。 “姐，你别着急。我俩没瞎跑，也没有撞见危险的事情，”白俊拿捏住白雪的情绪，这个点白雪这么着急，无非就是担心他们出危险， “马小倩回家去找马小强，想看看他的死活。你猜猜马小强在哪呢？” 白俊的脸上，露出一种隐秘的笑意，仿佛白雪猜碎了脑袋，也绝对想不到马小倩去哪了。 白雪瞬间呆住了，随即，脸上露出柔和的光。 马小倩在她心中立体起来，一个倔强的，把自己包裹的很强硬的女孩，终于露出了一点温软的迹象。 “白雪姐。” 马小倩拉过白雪，他觉得之后的事情应该由自己开口，而不是由白俊开口。 “温厂长的秘书蔡家田，把马小倩送进了厂里的福利院。” 温淮之…… 白雪心头滚起一阵热浪，温淮之那么冷，甚至还带着腹黑的人，竟然会细心到这么细枝末节的事情。 白雪收回对温淮之的深思，问马小倩， “你打算怎么办？接你弟弟回家么。” 白俊撮着嘴，替马小倩答话，“姐，那小子可别管他，就是个恶魔。自己都被塞进福利院了，还在福利院打小孩呢。” 白雪低垂下眉眼，随后看向马小倩这个正主。 “你怎么想的呢？” 第193章 不是扶弟魔 马小倩当即摇头，不带一点点的犹豫。 “不，我决定和马家决裂了。我只是去看看他还活着没有，也算是尽最后一点心。这是赖东梅的儿子，不应该让我负责。” 很好…… 白雪在心中暗暗给她一个大拇指。 拒绝扶弟魔，从马小倩做起。 白雪的目光带着某种意味，在白俊脸上扫过。白俊吓的一个哆嗦，“姐，我回屋写作业去了。” 白雪不禁莞尔，和马小倩比，自己简直太幸福了。 弟弟懂事，也比较有上进心，还有什么比这些更好的有点呢？ 就在这时，白大海开门进来，拎了一斤猪肉头，马小倩很懂事从白大海手中接过肉。 “白大爷，我去接您切了。” 说完，马小倩就钻进厨房。 白大海指了一下马小倩，对白雪说，“这姑娘挺好，不吭不哈的，眼里有活。” 白雪忙着给白大海倒了一杯茶水， “爸，我眼里也有活吧？” 哈哈哈…… 白大海的笑声，在白家屋顶飘荡，趁着白大海进屋换衣服的功夫，白雪坐在沙发上，给温淮之去了一个电话。 端着电话话筒，她看着钟，心里盘算温淮之有可能在加班。 白雪刚准备挂电话，那边响起来熟悉的声音。 “我是温淮之。” 白雪脸颊微微发烫，“我是白雪。” 话筒里的男声，明显笑了一下，随即又严肃起来，“有什么事情吗？” 白雪抿着嘴唇，把蔡家田做的事情告诉了温淮之， “是你让他这么做的吧？” “哦……”温淮之轻声哦了一下，仿佛是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情。那件事情渺如尘烟，他有些想不起来了。 “不记得了，也许吧。” 白雪抱着话筒，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温厂长，您记性可是真差劲。” 还不等温淮之说些什么，白雪瞥了一眼厨房的马小倩， “就这样吧，我准备去做晚饭了。” 砰的一声挂掉电话，斩断了温淮之即将说出口的那句话。 白雪刚离开沙发，电话响起，她以为还是温淮之，抬起电话就问，“还有什么事情？” “白小姐？” 话筒中，传出秦策带着港腔的普通话。 白雪立刻坐正了一下，端着话筒，“秦先生，您有什么事情吗？” 秦策知道白雪刚才那句话不是对自己说的，他心中有些不痛快起来。 “打扰白小姐了吧？” “倒是没有，您说。” 白雪和秦策说话一向很客气，客气的就像两个昨天刚认识的人。 “是这样的，白小姐的运动鞋我上次见过。我想投资你的鞋，我们一起把这双鞋做出品牌来，就像国外的运动鞋品牌，都是很厉害的。” 投资…… 白雪头皮一阵发麻。 自己就是个价值不到五千的门市部，秦策是港城首富，他说一句话，港城的经济圈就要地震的那种人，投资我一个五千块的门市部。 白雪哈哈大笑起来。 她沾了沾眼角的泪花，抬起眼睛是，白家人和马小倩，已经全部围在他的面前了。 “别开玩笑好吗？秦先生，您资产少说十几个亿，您投资我的门市部……” 白家人眼睛放光，就连马小倩迷迷蒙蒙的眼中，也多少透出震惊的光。 “不是开玩笑。” 秦策的声音低沉，让白雪有了一种幻觉，面对秦策的不是一个运动鞋而是ai，而是电动汽车，而是太阳能电池板！ 可，白雪人间清醒。 往往糖衣炸弹炸下来，不管外表多华丽，它就是一颗真的炸弹。秦策投资自己的门市部，绝对不可能只是投资门市部。 想起和秦策出入酒店的女人，白雪头皮发麻…… 这种投资很美，很诱惑，利用秦策的钱，加在运动鞋品类上，凭借自己的本事去开拓市场，自己至少少奋斗十年。 但是，白雪不想上秦策的床。 “秦先生，谢谢你的好意了。心领了。” 白雪的拒绝很坚定，秦策也明白说下去没意思了，他和白雪寒暄了几句天气情况，也就把电话挂了。 白大海急得直跺脚。 “傻丫头！秦策要给你钱，你都不要？！”白大海想哭，自己女儿怎么一时聪明一时傻。 聪明的时候就想机灵鬼儿，傻的时候就像路边的傻狗，扔个肉包子都不会捡。 “爸，天下没有免费的饭。” 说完，白雪也顾不得白大海错愕的眼神，撩起厨房帘子进去做饭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白雪来到门市部，将近十点钟的时候，有一个中年妇女进来看鞋。 “姑娘，这鞋质量很不错啊，样子也好。” 白雪得到夸赞，未免很高兴， “您有眼光，这是用的新型布料，特别耐磨损。” 女人点头，擒着鞋迎着光，细细端详了好一阵子，“先给我一百双吧，我去看看销路咋样？” 白雪心潮澎湃！ 一百双？简直是自己做鞋以来，接到过的最大的订单。 “您打算在哪卖？”白雪随口一问。 女人转过身去，继续看她的鞋子。过了一会，他仿佛刚听见似的，缓缓回到，“在西郊附近。” 白雪也不多问，问多了反而有探听商业秘密的行为。 她按照女人要求的尺码，帮女人码好货，女人交了钱以后，自己出去了一会儿，半个小时后，女人齐了一辆三轮车回来。 白雪帮他把货品搬到三轮车上，又递女人一个纸包。 女人掂了一下，不明所以。 “这是啥啊？” “送您的，都是鞋带儿。有红色的，又蓝色的，您可以当做小礼品送给客人，他们会喜欢的。” 女人展开纸包，脸上显出喜色。 “小姑娘，你可真会做生意！” 白雪淡然一笑，目送女人骑车离开前进市场。 女人离开前进市场，顺着火车站方向一直骑行。在路的尽头，她右拐进入一个小巷子。 接着七拐八绕，女人把车骑进路边的一个院子里。 第194章 上门了 院子里是一个小型仓库，在仓库侧的的棚子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虎头奔。 就在女人准备停车时，虎头奔的司机下车，打开后面的门。 一只价值不菲的皮鞋露了出来，却没有落地。 车上的男人翘起腿，点燃一支烟，烟雾顺着门缝往外飘。 这只香烟的味道，和国内的烟草味截然不同，沾染着浓烈的香气，仿佛添加了最上等名贵的香料，让人一闻就终身难忘。 女人瞬间低下头，快步走向男人。 她站在车门边，不看车里的男人，言语间十分恭敬，“秦先生，鞋我已经买了一百双回来，接下来该怎么做？” 秦策看了一眼司机，司机快速从车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眼前的女人。 “这是四千元，你拿着钱去江州市最热闹的地方，盘下一个门面。你的门面里在卖一些别的鞋，和这些鞋混着卖。” 女人连连点头， “记下了。” “还有。” 秦策嘴中吐出烟雾，女人狠狠嗅了一下，这种名贵的味道，她只怕一辈子也闻不上了。 “但是今天这一批鞋，你要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明白？” 女人应承着，犹如小鸡啄米。 “我明白！” 交代完这些事情，秦策让司机开车，离开小院儿。 就在他和女人的三轮车擦肩而过的时候，秦策叫停。他探出头，在三轮车上随手捞起一双鞋。 “42码。” 他脸上露出喜悦，这正是自己的鞋码。秦策把鞋放在自己身边，他掏出钱夹，放了一张港币在三轮车上。 他招了招手，女人再一次小跑上来。 “你今天开张了，我拿一双鞋。剩下的钱不用找了。” 直到虎头奔驶出大院，留下一道残影。 女人这才缓缓看向自己手中的信封，她两只撑开一看，里面满满都是灰色百元大钞。 女人目光落在三轮车后，满满堆成小山一般的鞋子上。白色的鞋和金色的山，不自觉的重合起来，这不是鞋山，这是金山。 同样盯着鞋看的，还有白雪。 只不过，门市部货架上的鞋，稀稀拉拉只剩下十几双了。白雪果断关上门市们的门，带着刚才收到了七百块钱，往大华制鞋厂去了。 白雪直奔生产车间，找到正在教授徒弟的姚新建。 “姚叔！” 白雪躲在姚新建身后，猛地在他肩头上拍了一下。 姚新建有半个月没见到白雪了，他见白雪精神这么好，一看就是有好事发生。 他嘱咐两句徒弟后，带着白雪出了车间，两人往报刊栏附近走去。 姚新建呵呵一笑， “怎么样？鞋卖的挺不错的吧？” 白雪惊呼， “不愧是我姚叔啊！你真是有本事，你怎么猜到的？” “猜的。你是干实事的人，我想能让你这么放松的事情，应该就是业绩上的事情了吧。” 在白雪心中，姚新建真的是获得很通透的人。尤其是在戒酒后，整个人和原来唯唯诺诺的形象完全不一样了。 “没错，我今天在追加订单了。” 果然，姚新建大喜。就在刚刚，他还为白雪这批鞋捏一把汗。打算早点下班，去门市看看白雪的经营情况。 如今看来，一切都是自己瞎操心。 “好！” 姚新建言语激动，“订多少？我带你去办公室。” 他越说这些，言语越是激动， “车间的人对这批鞋不看好，我就说你看好的事情，绝对没问题！他们还不相信，我说准备的那批红星肯定白费了，我倒是让他们看看……” 姚新建把白雪带到车间的办公室，两人敲定了一千双鞋子的生产合同。 拿着合同，姚新建小心翼翼的把合同收进文件夹里，带着白雪去财务上交定金。 一切完事儿，姚新建送白雪出厂。 路过大华厂机关楼时，白雪往上面指了一下，“姚叔，最近姚强怎么样了？你见到他没有？” 提起姚强，姚新建乐不可支。 “见了！他现在精神很好，我看做什么事儿都非常认真。”姚新建叉着腰，心口欺负的厉害、。 “前几天，高厂长还夸他来着。说他业绩在销售科都是有口皆碑的，是一个认真负责的销售员。” 听闻姚强不错，白雪松了一口气。 提起姚强，似乎一天总有和姚强相关的事情发生。 临下班时，白雪被齐天娇堵在了门市部里。 “白雪，明天我带姚强回家见我爸妈，你答应过我，带上你家温淮之，和我一起去。” 白雪条件反射似的蹦起来，辩驳起来， “什么我家的温淮之？我家是我家，他不是我家的人！” 眼看白雪着急，齐天娇更来劲了， “呦，来劲了。” 白雪不是害羞的人，齐天娇来劲，她更来劲。 “你不是带着你对象去见家长么，怎么处处离不开温淮之的名字。你是想他了？还是惦记他？我去和他说说？” 大杀器！ 此言一出，齐天娇气的要哭。 她狠狠跺了一下脚，仿佛白雪再说一句关于温淮之的事情，她就要和白雪决裂似的。 “白雪！我生气了！” 白雪哈哈大笑起来，她的手搭在齐天娇的肩膀上， “小娇娇，你千万别个我来劲。我会想着法的把你气死的。” 齐天娇知道白雪厉害，只好举手投降了。 两人闹完，齐天娇有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正事儿。白雪早就答应过她，如今又正式回复了一遍。 “我记住了，周日早上。” “对对！”齐天娇双手紧握，憧憬着他和姚强的未来。 白雪却心中不安稳，她拉过齐天娇，两人沿着熙熙攘攘的马路踱步，白雪的声音，淹没在自行车铃铛声中。 “姚强家的事情，你和你父母说过了么？” “当然说了！” 齐天娇补了一句，“我妈你是见过的，她是个非常开明的女人。他不会因为姚强的家事，就对他这个人不满意的。” 真的么？…… 白雪心中泛起嘀咕。 她不是不相信齐天娇，也不是不相信邱敏。 她是不信任这个世界的普遍认知规则。 “白雪，你就别操心这些了。你要记得周末一定要来啊，带上温淮之一起过来。我妈说了要给你们做好吃的。” 在齐天娇再三嘱咐下，白雪回家就给温淮之打电话，让他务必把周末的时间腾出来。 电话里，温淮之答应的很痛快。 事实证明，温淮之在不打折扣的执行白雪的要求。周日一大早，温淮之就推着自行车，在南区大门口的报刊亭附近等白雪。 “你很准时啊。” 白雪背着手，俏皮的站在温淮之身前。看着一身灯芯绒西装的白雪，温淮之眼前一亮。 他从没见过那个人，能把棕色的西装穿的如此出彩。 “好看。” 白雪挑了一下眉，十分自信。 “正式场合，打扮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温淮之登上自行车，两人迎着秋高气爽，在大马路上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她家在，”温淮之正要问齐天娇家住在哪。 白雪扬起脖颈，嘿嘿一笑，“就住在你姥爷家的隔壁！” 第195章 不受重视 温淮之起初还将信将疑，直到在三合园附近看见齐天娇和姚强时，他这才相信白雪不是拿他开玩笑。 齐天娇伸出手，主动和温淮之握了一下。 “你好，温厂长！没想到吧？我们竟然是邻居。” 温淮之点点头， “我姥爷家就是住在这里，”他转身指向比市委大院还要高一墙的院子，“但是我姥爷搬过来不到一年，之前我们一直住在京城。” “也难怪，我出门进门的，从来没有见过那院子里的人。” 齐天娇说话已经很客气了，她曾经在自己家阳台上，垫着脚往三合园里瞅，还被那边的当兵的人约谈过。 姚强站在齐天娇身边，浑身不自在。 齐天娇的父亲，是市里的大领导。温淮之的姥爷住在高墙大院，应该也是很大的官，只有自己，身世是那么不堪。 他突然自怜自艾起来。 此时，他不自觉的又把目光落在白雪身上。 白雪没有母亲，父亲就是个普通工人，但是她站在温淮之身边，神情轻松自在，就像一只凤凰鸟，和温淮之是天作之合。 齐天娇的性格张扬，已经很耀眼了，白雪一字不说，站在齐天娇身边，是比她耀眼的多的存在。 反观自己，就像是一只蛆虫，完全配不上齐天娇，更别提配得上白雪了。 这时，齐天娇带着大家走向岗亭。 “请进，进去第一栋楼，就是我家了。” 齐天娇拉着白雪的收往里走，温淮之紧跟着他们进去，姚强跟着温淮之，他觉得自己的腿在颤抖，仿佛门前的武警随时能把他扔出去。 姚强呼吸急促，整个人心跳加速。 齐天娇带着大家跨过铁门，转身一看，姚强还在铁门外磨蹭，齐天娇不乐意，跑过去一把薅住姚强往里拽。 “姚强？磨蹭什么呢？” 齐天娇的一阵叫声，把邱敏引了出来，邱敏站在双开门前呵呵笑着。她先是看了未来女婿一眼，目光随即落在白雪和温淮之身上。 她是见过他们在一起的。 这两个人太耀眼了，让人舍不得把目光挪开。 邱敏走下台阶，牵起了白雪的手，“小雪啊，你怎么一直不来，想死我了。” 随即，邱敏看向温淮之，扬起手指着温淮之的脸， “我认出你了，你是隔壁首长家的孩子，对么？” 温淮之见到年长的人，随即也收起自己一贯的冷漠，他露出晚辈特有的，带着一些羞涩的笑意。 “阿姨，你好。我叫温淮之，隔壁住的老人是我姥爷。” 邱敏不住的点头。 “你真是年轻有为啊，听我家天骄说，你是长征厂的副厂长？这个年纪就是这个级别，我家老齐也是望尘莫及啊。” 邱敏汗颜。 他家老齐在江州市已经是一把手了，年纪比温淮之大一倍，职位也就只比温淮之这个小年轻高半级而已。 正在说话间，齐家的保姆走了过来。 “邱主任，齐书记已经在后院儿坐着了。” 邱敏带着所有人来到后院，后院经过她的精心布置，已经从后花园变成菜地。 邱敏拉着白雪，不停给她介绍自己种菜的事情，偶尔和温淮之攀谈几句。 姚强紧紧跟在齐天娇身后，他觉得邱敏完全没看他。 这时，另外一个人的目光，就像一道冰锥似的，戳向姚强。 两分钟前，齐天娇的爸爸齐成国，端着报纸，坐在后院等待女儿带男朋友进来。 他有些紧张的望向后门，跟着邱敏进来的，是个高大俊朗，满脸贵气的男子，他出现的瞬间，齐成国理解了一个词，蓬荜生辉。 可当那个男人和前面的漂亮姑娘眉目传情的时候，齐成国彻底失望了。 紧接着，他女儿齐天娇出现了。 他身后也跟着一个年纪相仿的男人。齐书记盯着男人看了一眼，难掩失望的情绪。 男人长得也不错，但是无论是气质，还是形象，都和前面的男人相去甚远。 邱敏紧着给齐成国介绍， “老齐！你知道这位是谁么？”邱敏把温淮之领到齐成国面前。 齐成国心中咯噔一下，心中不明白邱敏什么意思。 这男人明摆着和前面的漂亮姑娘眉目传情呢？难道还能是齐天娇的对象？就算是齐天娇的对象，自己也不允许这种三心二意的男人，做他齐成国的女婿。 “隔壁老首长，这位就是隔壁老首长的孙子，温淮之。他也是天娇厂里的领导，长征厂新调过来的副厂长。” 温淮之？！ 齐成国震惊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前几天缺席市里会议的，竟然是就是眼前这位温副厂长。 他直接站了起来，迎着温淮之伸出自己的双手， “温厂长，看来咱们还是有缘啊。” “淮之，这位是齐成国，齐书记。” 齐成国，是市里召开的一个关于科学生产会议的主持，就是眼前的齐成国书记。 温淮之因为白雪的事情，没有参加这场会议。 他微微颔首，迎了上去， “不好意思，齐书记，当时我有些事情耽误了。” 其实就算没有白雪这档子事儿，温淮之也不喜欢参加那种会议。 科学生产，是每个企业自己的事情。市里没有专门人才，却管得太宽，完全说不到点子上，开会纯属浪费时间。 齐成国倒也实诚，连连摆手， “其实这个会就是个走形式，你们厂来了另外一位副厂长，这就够了。” 说起工作问题来了，姚强更是无地自容。他脸色沉下来，往齐天娇身后挪了一步。 第196章 沉默的无视 两人寒暄了一阵，邱敏又把白雪介绍给齐成国。 齐成国听说过白雪，当他知道是白雪把邱敏脸治好的时候，他同样显得十分热情。 和白雪打了招呼过后，今天的重头戏就来了。 齐天娇领着姚强走向父母，“爸妈，这就是姚强。” 邱敏和齐成国，两人这才把放在温淮之和白雪身上的关注，分了一些给姚强。 不甚热情。 “哦，小姚啊。你坐。” 邱敏指了指齐成国对面的石凳，姚强和这才和齐天娇两人坐下。齐天娇一脸无所谓，大喇喇的坐在父母对面。 她既不知道怎么介绍姚强，也不知道怎么进行接下来的话。 还是邱敏打破僵局，开始闲聊起来， “小姚啊，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白雪陡然一愣，目光扫向了齐天娇。 齐天娇眼睛眯起，笑盈盈地坐在了妈妈身边，就像一只依人小鸟。 “妈，我不是告诉过你么？姚强爸爸是大华厂的领导，妈妈去世了。” 白雪心中咯噔一下，果然还是出事了。 她盯着齐天娇的眼睛，心中就像在乱锤重鼓。天骄！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呢？ 此时，姚强的脸，烧得就像火烧云。 他的目光在温淮之毫无波澜的脸上掠过，这就是彻彻底底的鄙视。这种鄙视，就像无形的狗绳子，拴在他的脖颈上，让他透不过气。 “齐天娇，别说了。” 姚强低垂着头，攥着拳头，从白雪这个角度看过去，姚强嘴唇翕张，似乎在做最后的决定。 “什么别说了？” 齐天娇扑闪着大眼睛，她极力掩饰自己的心慌，但是身体机能不可能欺骗任何人。豆大的汗珠，从齐天娇额头上渗出来。 “爸妈，姚强他很紧张，你们就别问了。我不是昨天都告诉过你们么？你们怎么还在问？” 她显得非常生气。 太幼稚了…… 白雪替他捏了一把汗，这种骗局在普通人家面前耍，都逃不过去老人的眼睛。更何况是齐家？ 齐成国只要让秘书一个电话去大华厂，一切都知晓了。 白雪看向齐天娇，她越来越生气了，似乎还在埋怨邱敏问多了。齐天娇的主意太大了，这样下去，非常危险。 果不其然，姚强绷不住了。 他猛地站起来，给齐成国和邱敏深深鞠了一躬。 “我爸爸是在大华厂工作，他曾经也是厂领导。但是十几年前，我爸因为酗酒杀了我妈，坐牢出来了。” 腾…… 齐成国猛然间站起来，严重泛起一丝狠色。 白雪的心提到嗓子眼里了，她的手下意识的握住温淮之的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两人就这样十指相扣起来。 温淮之的另一只手也搭了上来，轻轻拍了一下。 仅仅一秒钟后，齐成国脸上的狠色消失了。他摘下眼镜，走到后门前，“邱敏，你招呼一下他们，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个电话要打。” 齐天娇看向妈妈，邱敏举着水果刀，开始削苹果。她翘着腿，完全没有搭理姚强的意思。 “白雪啊，阿姨给你削个苹果。” 白雪不断调整自己呼吸，他觉得自己都要窒息了。 整个后院落针可闻，白雪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身板挺得笔直，在姚强和齐天娇脸上游弋，最终，他的目光被二楼飘出的一缕青烟吸引。 “阿姨，对不起了，我还有事。” 姚强毫无预兆地站起来，直接冲向来时的铁门。齐天娇站起来要追他，可是刚走出两步，立马回身，恶狠狠地瞪着邱敏。 “哼，我还以为你们像个思想多么开明，搞了半天，你们才是彻彻底底的老顽固！” 邱敏被气得不轻，把刀直接插在苹果上。 “齐天娇，你是不是疯了？”邱敏指着齐天娇开始训斥，“你爸爸比我有涵养，没当场赶人。但是现在我请你把他弄走！” 齐天娇往铁门处一看，姚强已经不见了。 姚强既然听不见这话，齐天娇也松了一口气。 “你太侮辱人了，他爸爸犯罪！和他有什么关系？” 邱敏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还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失望？因为你的欺骗！” 齐天娇不甘示弱，开始疯狂抹眼泪。 “我还不知道你们，我要是不骗你们，你们连见他都不可能见，你们就是瞧不起他们，你们就是嫌弃他！” 邱敏一阵阵心悸，脸色开始发白。 “我们不该嫌弃他么？” 白雪几次想劝他们，都被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吗，联手击退。 齐天娇焦急的往大门口看去，回头怒视邱敏， “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摔下这句话，齐天娇直接拎起包，冲向大门前。 白雪看向邱敏，她担心邱敏说出那句最老套也最无用的话，“你有本事就别回来，永远别回来。” 事实证明，邱敏什么也没说。 她眉头轻轻蹙了一下，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最终又退了回来。她闭上眼睛，前后重心不稳晃了两下。 她软软的往下一滑，瘫倒在石凳边。 “邱阿姨！” 白雪在她倒地的同时，上前托着邱敏的头。她用尽全身力气托着邱敏，让她的头不至于撞在凳子上。 此时，楼上书房窗帘上掀出一条小缝，几秒钟后，齐成国冲到小院里。 他满脸沟壑纵横，从白雪手中接过邱敏，欲哭无泪。 “温厂长，让你看笑话了！” 温淮之往三合园方向看了一眼，很快做出一个决定。 “齐书记，现在不讨论这些了。邱阿姨要赶紧就医。” “是是！” 齐成国招呼屋里做饭的保姆，赶紧去打救护车的电话。 温淮之的目光，再度落在三合园，“齐书记，你要相信我的话，我去隔壁把我姥爷的医生请过来，会比救护车快。” 第197章 搭上线了 齐成国一脸焦急褪去，露出希望的光芒。 “好好！麻烦你了。” 分钟后，温淮之拉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急冲冲地赶了过来。同时跟过来的，还有一个白发老者。 齐成国把目光从妻子邱敏身上收了回来，有些拘谨的落在眼前的老者身上。 老者气度不凡，健步如飞。 一点也不亚于前面的两个年轻人。他上身是最普通的白衬衣，下身穿着军绿色的裤子，脚上胡乱踏着一双鞋，鞋面上还有泥巴。 齐成国阅人无数，老人出现的瞬间，他就认出了老人的身份。 他身板瞬间挺得笔直，和老人对视了一眼。 “首长！” 老人正是温景如，他见到齐成国，只是摆摆手，随后对中年戴眼镜的男人吩咐， “小李，你赶紧去看看。认真看。” “是！首长！” 只见这名叫小李的军医，从身后拎出来自己的行李箱。他把行李箱放在桌面上，拿出听诊器，眯起眼睛细细听诊。 放下听诊器后，他先给邱敏号脉，然后查看各项体征。经过几分钟的诊断，小李松了一口气，他把听诊器收回到行医箱里， “首长，这位同志没事的，她就是急火攻心昏过去了。” 温景如脸上如释重负，刚才温淮之冲进家里找医生，可把老爷子吓得够呛。 “那就好，你先用个什么法子，让人醒过来，” “是，首长！” 齐成国看着军医掏出针灸包，开始给邱敏施针，明晃晃的几根银针下去，邱敏嘤的一声回过神来。 回过神的邱敏，抱住被子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抱头痛哭。 哭声响彻整个房间。 温景如不明所以，用胳膊肘兑了一下白雪， “这是怎么了？” 白雪冲温景如使了个眼神，温景如瞬间不问了。 温淮之搀扶着温景如， “姥爷，我送你回去吧？” 温景如也不想掺和别人家人，见人没事了，就在温淮之的搀扶下准备离开。 齐成国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连忙走上前， “首长，今天真是麻烦你了。让您受惊了，我家这事儿忙完后，我一定带着我爱人，登门道谢。” 温景如身份很敏感，他不愿意和地方大员过从甚密。 他委婉拒绝了， “没事就好，我呢，也清净惯了。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齐成国爬到这个位置，什么话听不明白呢？现在情况特殊，不该有的礼节，坚决不能有。 “麻烦首长了！我送您下楼，” 齐成国转回到楼上的时候，听见邱敏正在和白雪说话。邱敏泣不成声，每一声停顿里，都是因为悲伤呜咽的泪。 “齐天娇她怎么能这样对我们啊！” 隔着门缝，视觉效果把妻子拉的很长，齐成国闭着眼睛，心中浮现出齐天娇小时候的模样。 “白雪，姚强是你的朋友，对么？” 邱敏猛地起身，抓住白雪的手，“你劝劝他，让他不要缠着我家天骄好吗？天骄人傻，就喜欢长的好看的男人，你看看她都选了什么人啊？” 邱敏着急，已经慌不择言了。 当她意识到自己前后的话有矛盾时，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白雪，你别怪阿姨说话难听。姚强和我家齐天娇真的不合适！” 白雪沉下一口气，最让他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阿姨，我会和姚强谈一谈的。” 门后，齐成国的目光逐渐复杂起来。离开齐家，白雪在市委大院门前看见了温淮之，温淮之站在树下，默默无言的看着他。 白雪拖着腿，疲惫不堪的走向温淮之。 “走，去我姥爷家，他等着你。” “好。” 白雪几乎被温淮之牵着走进温家的，刚进去，院子里就飘出饭菜的香气。温景如系着围裙，站在石桌子前摆弄锅铲。 “白雪来了，赶紧的去洗手，今天中午我们吃锅子。” 一阵秋风袭来，确实到了吃火锅的季节。 温景如让赵家栋端上来片好的羊肉，几盘羊肉摆在桌上，摞得像小山峰似的。 温景如那筷子在锅里搅和，试试味道。 “真鲜啊！” 他掘起一筷子羊肉，让它滑进沸水里。用筷子快速搅散后，香气子啊小院子里弥漫四散。 “白雪，隔壁发生什么事情，我就不问了。但是你真是太不像话了，自从上次在柳家吃过饭后，你可从来都不见我啊？” 原本还因为齐天娇和姚强心事重重的白雪，瞬间被温淮之打散了神思。 “姥爷，最近发生太多事情了，真是不好意思。” “知道不好意思，就给我经常过来！” 温景如给白雪夹了一筷子羊肉，脸上的怒意也没了。他用筷子，指着外孙子温景如，又划到白雪的脸上。 “你们俩有事？” 温淮之差点被呛死，他刚准备放进嘴里的羊肉片，也落进碗里。 “姥爷，我俩就是在恋爱啊，我俩能有什么事儿？” 白雪转身，瞬间用脚狠狠踢了一下温淮之。 “呦，谁踢我啊？” 赵家栋怪叫一声。 瞬间，温景如的笑声淹没小院里的尘嚣。笑声顺着风，越过高高的院墙，灌进齐成国的耳朵。 他坐在妻子身边，掏出手绢压在妻子红肿的眼睛上。 “邱主任，你说那个杀人犯的儿子，是白雪的朋友？” 邱敏哭的差不多了，她按住自己的红肿的眼睛，坐起来。 “是啊，怎么了？” 齐成国冷笑一声，“你和天骄一个毛病，太容易相信人了。白雪那丫头一看就是人精，她把姚强介绍给齐天娇，自己却找了温淮之。” 邱敏愣了一下，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别瞎说，白雪不是这样的人。” 齐成国又是一声笑，“那我问你，温淮之什么时候和白雪谈对象的？多长时间了？齐天娇为什么要去长征厂工作？多长时间了？” 邱敏恍然大悟，她坐直了一些。 “你的意思是，齐天娇去长征厂，是奔着温淮之去的？而白雪要抢温淮之，所以把自己小白脸朋友姚强扔出来当烟雾弹？” “不然呢？” 齐成国又是一番大笑。 此时，白雪在他心中，已经成为了野心家。 “不至于，白雪是个不错的丫头，和我们天骄是真朋友。” “邱敏，你的敏感度怎么这么低？你太不了解人性的复杂程度了！” 齐成国背着手，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第198章 被甩 齐天娇在卫湖边追上了姚强，她死死地拽住姚强，把姚强按在湖边的大杨树上，怎么也不肯放他走。 姚强阴沉着脸，随手一挥。 “齐天娇！你他妈的别缠着我，滚蛋！” 齐天娇痛哭流涕，她的脸贴在姚强胳膊上，蹭得粘糊糊的。 姚强很想逃，但是他再也不想见到齐天娇。 “说真的，我俩里外里，那都不合适。你看看你，长得就像个五角方片似的，要多丑有多丑！” 齐天娇心中很疼，但是他觉得这不是姚强的真心话。 “姚强，我错了！我不该自作聪明。” 她和姚强商量好，她对姚强家的事情隐瞒一部分，把姚强介绍给自己的父母。姚强见齐天娇如此有信心能瞒过父母，他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他有私心。 齐天娇的父亲是市里的领导，他只要和齐天娇在一起了。自己找到市领导的女儿做对象，他就能扬眉吐气。 “好了，咱俩就这样吧。” 姚强被打回原形，重新恢复到小混子的模样。他解开衬衣扣子，露出若隐若现的胸肌。 “以后他妈的别来烦我，我见你一次骂你一次！” 他甩开齐天娇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市区走。 齐天娇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她使劲儿哀嚎着，仿佛只要自己声音够大，姚强就能回心转意。 直到她自己累了，觉得路过的人都在看她，齐天娇这才罢休。 她跪坐子在地上，看了一眼自己家的方向。 那个家她再也不想回去了，齐天娇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往长征厂走去。 在招待所马经理的帮助下，齐天娇搬进招待所背后的单身宿舍。 说“搬”，并不准确，她是委托白雪，从自己家拿出来几件常穿的衣服。拿衣服的那天，秋风瑟瑟微凉。 邱敏看着白雪远去的背影，齐成国凑了上来。 他站在邱敏身后，幽幽地说， “过几天，你去隔壁谢谢老首长。”齐成国眼中的阴霾重了几分。 “好。” 齐成国脑中酝酿了一会儿，继续嘱咐邱敏， “你可以打听一下，温淮之和白雪的感情问题，如果可以，就介绍一下咱们家天骄。” “啊？” 邱敏回身看着自己的丈夫，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男人。 “不好吧，白雪和温淮之处对象，两人关系很好的。你这样做，不地道。” 齐成国法令纹狠狠往上扯，他心中有了盘算。自己现在这个年纪，在江州市书记的位置上，如果上面没人，想再进一步很难。 但有了温家助力的话，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他一定还能踏进省委大院的门儿。 “别傻了，如果她真的为天骄好，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天骄和姚强裹在一起。现在呢？天骄被她带坏了！离家出走了！” 邱敏半信半疑，对于白雪的为人，她觉得自己不会看错。 “老齐，你真的想多了。” 邱敏不想和齐成国在讨论这个问题，她想自己静一静。 躺在床上，邱敏反复回忆齐天娇的变化。 她觉得自己女儿越来越自信，越来越好，这都是认识白雪以后的变化，她不相信丈夫说的。 回到长征厂的招待所，白雪把行李袋给齐天娇送过去。 齐天娇给白雪开门后，又钻进小床，把自己用被子裹起来。 “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白雪掀开被子一角，逗齐天娇开心。齐天娇猛地一扯，把杯子盖上。 “不吃，我要饿死！” 白雪叹了一口气，“呦……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想请某人下馆子呢，某人竟然不领情。” 齐天娇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白雪，我真没心思吃饭。” 她看上去脸色蜡黄，头发就像枯草似的，披散在脸周围，看上去情绪非常不好。 “对不起。” 齐天娇抱着被子，遮住半边脸，“我撒谎骗了你。我就打算去糊弄他们，没想到姚强还露馅了！” 白雪心疼的看着齐天娇，她理解齐天娇的做法。 但，这种做法真的不对。 “你也别怪姚强，我觉得他是对的。他现在自己说了，总比以后让人扒出来的强得多。” 齐天娇扬起手，啪啪给了自己两个大嘴巴。 “白雪，你说我是不是贱？！姚强说我长得丑，让我滚远一点！” 齐天娇捂着脸，又是一阵大哭。 “混蛋，我到现在还想着他！一到吃饭的点，我就惦记他是不是吃饭了。一到睡觉的点，我就想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样，睡不着。” 白雪被她这种举动震住了，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问出了一个最让她害怕的问题。 “天娇。你们有没有，” 白雪的“发生过关系”这几个字还噎在喉咙里，就被齐天娇抢了话头。 “我们睡了。” 白雪犹如冰封，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变大了两倍。 “你和他睡了？！” 齐天娇哇的一声，再度哭了出来。 “对！就在他那个爬老鼠的房子里！他说我丑，说我的脸就像五角方片似的，他让我滚蛋！白雪……” 齐天娇扑向白雪，白雪却往后一顿，站起来对齐天娇说， “你等着，我去找他。” 齐天娇光脚跑下床，硬是把白雪拽了回来， “算了……” 齐天娇咬着下唇摇头，“没用的，他不会和我好了。” 白雪要被齐天娇的话气死了，她大口大口呼吸，想让自己不要缺氧。 “齐天娇，你是缺心眼么？他这样的瘪犊子，就算是要跟你复合，你也不能要！” “啊？！” 齐天娇泪汪汪的眼睛，瞪得就像两个玻璃球。 “为什么啊？” 白雪一愣之余，更生气了。 “你不会还打算和姚强好吧？他要是真的在乎你，他在你那么伤心的时候，就不会火上浇油。” 齐天娇重新坐回到床上。 “没办法了，我现在已经和他睡了。我必须和他结婚。” 白雪闭上眼睛，再一次调整自己的呼吸，八十年代的人相对保守，只要是和男人发生过关系，就是丑事。 姑娘不嫁这个男人，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个年代，确实因为这种事情，生出过不少悲剧。 “齐天娇你想好了，你爸妈能同意么？” 齐天娇横下一条心，“不同意也得同意，我已经是姚强的人了。” 见齐天娇如此坚定，白雪想明白了一件事。 “齐天娇，你和我说实话，你敢和你爸妈撒谎，是不是因为你拿准了，只要你和姚强发生过关系，他们就会没脸让你嫁其他人？” 白雪从齐天娇的表情上，得到了答案。 白雪摇着头，毫不留情的戳穿齐天娇的心思，“只是你没想到，姚强竟然不理解你的付出，对么？” 齐天娇低着眼皮，她眼皮就像坠了千斤顶似的。 “没错。” 白雪扯了一张凳子，坐在齐天娇的对面。 “天骄，你怎么这么有主意啊？” “我能咋办？！我就是喜欢姚强，没他我活不了……” 白雪整个一个大无语，齐天娇和姚强认识也就两三个月，怎么就能断定姚强就是她能相伴一生的人。 白雪换了一个思路。 “你这个法子，你也不敢和姚强说，对么？因为姚强死要面子，他一定不会死乞白赖的要去做齐家的女婿。” “对！”齐天娇豁出去了，“姚强就是这么个人，没本事还要脸！” 白雪摇了摇头，她眼睛框也红了。 “他会逃走。” 齐天娇直接懵了，她坐在床上，开始发抖。 她双肩止不住的颤抖，就像被人安了一个小马达似的，“白雪，他真的会逃走么？他走了，我怎么办？！” 齐天娇就要失控了，白雪按住她的肩膀，只能先安慰。 “我瞎猜的，你别着急。” 齐天娇很了解白雪，他按住白雪的手，不让她离开，“白雪，你最聪明了。你不会对说瞎说让我着急的，你最了解他了，对不对？！” 白雪眼睛一睁一闭，随后站了起来。 她把齐天娇揽进怀中，轻轻在齐天娇的肩膀上拍着，“你放心，我现在就去找他。” 第199章 堵人 离开齐天娇的宿舍，白雪直接出了长征厂，往青少年宫方向姚强住的地方去了。 白雪站在姚强家门前，手敲肿了，也没人开门。 “别敲了！” 隔壁冲出来一个小混子模样的人，叼着烟，上下打量着白雪。 “姚强不在。” 白雪态度非常好，“你知道姚强去哪里么？” 小混子叼着烟，一脸轻蔑， “妞都不知道他去哪了，我们能知道？反正他昨天晚上就没回来。” 果然，姚强跑了。 为了让齐天娇不多想，白雪拔腿就回到长征厂，在招待所的宿舍里，白雪把姚强没回家的事情告诉了齐天娇。 齐天娇顿时愣住了，过了好半天，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白雪！你果然没说错，姚强那混蛋真的跑了。” 白雪尽量安慰齐天娇，姚强虽然好面子，不能扛事，但是遇到大是大非，姚强还是能想明白的。 “你别着急，明天我去他们单位找他。” 齐天娇一把薅住白雪，“我和你一起去！” 白雪坐在床边，再三思量，还是否定了齐天娇的要求， “算了吧，我明天先去探探路，等找到他人了，我再叫你过去。” 齐天娇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她还在生姚强的气，如果真的在大华厂看见姚强，她怕自己忍不住和姚强厮打起来。 “好吧，明天一定要告诉我消息。” 答应了齐天娇，白雪回家赶紧睡觉。第二天一早，白雪就急冲冲的来到大华制鞋厂，她直接找到了销售科。 姚强正在和单位上的小年轻斗地主。 啪啪啪！ 纸牌拍在桌子上，震天响。 “有意思啊，一大早就开始打牌？” 白雪出言讽刺。 哈哈哈！ 办公室里传来了哄笑声，一个带着眼镜的矮个子穿出来，走到白雪近前。 “这位同志，他们可不是一大早开始的，他们是从昨晚就开始了！” 又是一阵哄笑，姚强把手中的牌递给身后的人， “你帮我打一盘，赢了归你，输了我担着。” “好！” 有这种好事看，没人再盯着白雪了。 姚强走出办公司，带着一夜没睡的臭气，“你咋来了？” 白雪微微偏头，让姚强跟自己出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华厂的办公楼，走到办公楼后背人的小树林里。 站定后，白雪直接指着姚强的鼻子， “你挺有本事啊，你还敢骂齐天娇！？” 姚强一脸无所谓，他一只脚点地，不停的抖腿，“我就骂她了，怎么了？我和她现在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你以后别再我面前提她！” 白雪压制情绪，可是过了两三分钟，依旧压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扬手，在姚强身上狠狠一锤。 “你有脸说这种鬼话？你现在要和她分手了？你当初，” 白雪谨慎的看了一下四周，直到确定四周无人，她又是狠狠一拳，这才继续说下去， “你当初别睡她啊！” 姚强脸色顿时涨的像猪肝，他理亏，也带着恨意。他不明白齐天娇这个大傻子，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白雪。 男人理亏，通常就会往一个极端走去，破罐子破摔，姚强也不例外。 “我就是小混子，配不上书记家的千金大小姐。你去和她说一声，我真的高攀不起。” 白雪一把扯过姚强，就像看着一个恶魔。 “姚强，我是觉得你和齐天娇不合适。但是我看见你们那么开心地在一起，我以为你是真爱，没想到你就是个渣滓。” 姚强破罐子破摔，他双手插兜，开始乱晃悠。 “没错啊，我就是渣滓。我告诉你，我也睡了不止她一个人……” “啪！” 白雪控制不住了，扬手给了姚强一个大嘴巴。 姚强瞬间眼泪流了出来。 “你凭什么教训我？” 白雪摇了摇头，满脸都是失望，“我确实没资格教训你。但是你身为一个男人，不能做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情。” “我能怎么办？” 姚强委屈站在白雪面前，他居高临下看着白雪，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白雪，他现在能拿转头把她砸死。 “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我跪着求齐家的人？说我睡了你们的女儿，对不起了，如果你们不嫌弃我爸是杀人犯，他把……” 说着说着，姚强自己也说不下去了，二十几年的委屈集中在一起，快要把他堵死了。 他心口使劲儿起伏着，想要用所有的力气去避免在白雪眼前失态。 “这就是齐天娇所希望看见的后果。” 姚强看得透彻，他抹了一把眼泪，“白雪，我要是和她在一起了，我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第200章 套话 劝服姚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白雪也不打算和姚强就这件事再争执下去，她只想让这件事稍稍冷静下来，大家都能做出最理性的决断。 白雪回到门市部，投入到工作中。 她把剩下的鞋子都拿出来零售，整整齐齐摆在门前的桌子上。目前还剩三十多双没卖出去，现在这些鞋子，就是白雪这几天的任务。 坐在门市部的凳子上，白雪盯着稀稀落落的人流，无精打采起来。 齐天娇的事情让她心烦意乱。 姚强是他最初创业的伙伴，无条件的支持了她很多，她不能眼见姚强因为这件事就消沉下去。 齐天娇是白雪最好的朋友，对于她，白雪多少心有亏欠。 今天听了姚强的话，白雪觉得这件事更难了。如果他们俩复合，真的能进入婚姻的话，家庭地位的悬殊，还有姚强与生俱来的那股别扭劲，他们两人也走不远。 而且，姚强态度强硬，他真的不想和齐天娇再好了。 白雪本以为，这就是今天最让自己头疼的事情了，没想到半个小时后，她就听见了一件更为棘手的事情。 白雪卖出一双鞋，正在给客人包鞋。 “给您，拿好。” 白雪刚收好钱，远远地，马小倩一眼严肃的跑了过来。 “白雪姐……” 马小倩双眼通红，泛着想哭的神色。 “赖东梅去学校闹事了，”马小倩脸色只有恨色，“我不想耽误同学上课，我就跑了。” 白雪觉得马小倩很厉害，如果是自己的话，只怕觉得脸都丢光了。而马小倩心中，仅仅不想耽误别人学习。 “你奶奶呢？” 马小倩摇摇头， “她不在，应该是没放出来。” 白雪闭了闭眼睛，觉得这件事非常棘手。赖东梅放出来了，马家老太太被放出来，也是早晚的事情。 这两个人一伙在一起，就是强强联合，自己别想有好日子过。 当务之急，必须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白雪去撬了两瓶汽水，递给马小倩一瓶。白雪翘着腿，坐在板凳上细细研究起来。 “姓朱的这个男人，你知道在哪工作吗？” 马小倩欲哭无泪。若不是马小强最快说出这个男人，马小倩都不知道还有这人存在，说到底，这件事还要感谢那个逼崽子。 马小倩苦笑一声，摇头。 “白雪姐，我是真不知道。” 白雪点点头，她已经想出来应对的办法了，她微微一笑，嘴角扬得高高的。 她附在马小倩耳边，嘀咕了几句， 马小倩睁大眼睛，很是疑惑， “能行吗？” 白雪胸有成竹，“你就放心吧！” 晚上，下了班，白雪回到长征厂却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去了马家。马家三十平方不到的房间里，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 现在的马家，和白雪上一次看见的，完全不同。 衣服乱七八糟的搭在马小倩的床上，鞋子踢得满天飞，就连马江涛临死前摔的杯子残渣，也铺在地上，无人清扫。 “你来做什么？” 赖东梅碍于白雪的身份，不敢撵他出去。 她叹了一口气，“我家男人的丧事刚办完，我家老太太还在坐牢，都是因为你！你来这儿是看笑话的么？” 白雪来之前，心中还在犯嘀咕，要是马家老太太在，自己还未必斗得过他们两个人。但没想到，赖东梅自爆了。 马老太太不在家，那自己可以自由发挥了。 “你要感谢，你养了一个好女儿。” 白雪抱着手臂，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赖东梅被气笑了， “好女儿，未来的厂长夫人，你是来想气死我的么？我今天去学校，她就差把我打出去了！” 白雪点头，开始演戏。 “是啊，马小倩说她的亲事是马江涛生前给她订的，她应该遵循父亲的遗愿，也算是送父亲一程。” 赖东梅被白雪震下来了，他将信将疑。 “不可能吧？我家那丫头，我了解的很！” “真的。” 白雪露出想哭的情绪，“我也劝过他，不要这么傻，她不听啊。她说家里已经收了钱了，她不嫁的话，这个家就彻底散了。” 白雪躲着，偷偷擦眼泪。 “她只有一个要求，他要在结婚前，亲眼见一下那个姓朱的男人。” 赖东梅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 “还算她有良心！” 白雪仅仅几句话，就让赖东梅掉进了瓮里。 白雪得到了姓朱的地址后，匆匆离开了马家。 她刚下楼，马小倩就跟了上来，看见白雪的神情后，马小倩心中轻松了很多， “白雪姐，你知道姓朱的在哪了。” “那是。” 白雪背着手，一边走，一边把姓朱的工作单位告诉了马小倩，“姓朱的全名朱海军，在江州火车站机务段做检修工。” “咱们什么时候去？”马小倩急不可耐了，她太期待白雪说的结果了。 “明天。” 第201章 朱海军 第二天一早，白雪带着马小倩，去往江州火车站机务段。 好在火车站就在前进市场对面，找到机务段也不是难事。 在白雪精湛的演技下，机务段的人以为白雪是朱家的亲戚，很客气地把朱海军暂住在机务段沿线的地址，告诉了他。 “你去房子里找他就行，今天他休息。” 谢过了机务段的人，白雪带着马小倩，沿着火车线，找到那个破旧的平房。 平房外围成小院子，晾晒几件洗得发白的铁路工装。 “你退到树后面。” 白雪指了一下铁轨后面的小树林，她自己走到小院子里，轻声敲了敲门。 “朱师傅？” 几秒钟后，屋里传出一个昏昏欲睡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个大哈气。 “来了。” 一个将近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脸胡子拉碴，披着衣服走出房子。他扯开房门，房子上扑簌簌的直掉灰。 男人打了一个哈气。 “你认识我？” 白雪淡然一笑，反问，“朱师傅，你是和马家订了婚约，是不？” 朱海军瞬间清醒，那可是他花了一千块要办的事情，是父母的棺材本还有自己十来年的工资，决不能出岔子。 “是啊！” 白雪一脸同情，摇摇头。 “我就是来提醒你，她家姑娘才16岁。你要和她结婚的话，你就犯罪了。要坐牢的啊。” “啊？” 朱海军一脸震惊，他又很快想了回来。 “那我再等两年，能行么？” 白雪嘿嘿一笑，“你熬得住么？就算你熬得住，人家大姑娘也未必熬得住啊。” 此言一出，算是点在了朱海军的死穴上了。 “浑蛋！我去找姓马的，退钱！” 说着，朱海军开始披衣服，他脸色涨红得就像酱油似的，整个人看上去气得要爆炸了。 “没用了。” 白雪叹了一口气，“马家的当家的死了，” “什么？！” 朱海军要急疯了，“你说马江涛死了？” 白雪点头，一脸同情地看向朱海军，“你的钱只怕是有安排打水漂了，他老婆赖东梅，根本管不住女儿的。她女儿也不愿意嫁给你。” “浑蛋！” 朱海军打开自来水管，狠狠搓了一把脸。 白雪火上浇油，“她现在家里准备耍赖了，说她的钱肯定是不会退的。你要是真的要娶，她就自己嫁给你。” 朱海军顶着湿漉漉的脸，整个人都在冒烟。 “不要脸！” 朱海军眼中发红起来，“她多大年纪了？还想老牛吃嫩草！” 白雪尴尬了，这个姓朱的挺闷骚啊，自己一把年纪了，还不是想娶一个十七八的小姑娘。 “就是！”白雪附和着。 朱海军瞬间回过神来，反问白雪。 “说了半天，你是哪个？” 白雪神秘地笑了一下，指着长征厂的方向。 “我就是马家的邻居，我太讨厌他们家了，我和他们家闹过矛盾。我就见不得他们家欺负别人的模样。” 一听是这个，朱海军眼中充满了感激。他快步上前，擦干净自己手中的水渍。 他重重地握住白雪的手，使劲摇晃，挤出来几滴眼泪。 “同志！谢谢你！好人不多了……” 白雪跟着叹气， “一点一滴，从我做起。” 说完，白雪脸上显出担忧的深思，“你打算怎么办？” 朱海军握着拳头，手臂上肌肉喷张，青筋浮在肌肉上，看上去愤怒异常。 “我要去马家退钱！” 白雪点点头，给他指明方向。 “那你得赶紧去了，”白雪眉头拧着，脸上显出忧虑的神情，“马家男人死了，我看他们家最近一点都没收拾，地上摔的杯子碎渣，在他男人死后都没整过。” “怎么说？” 朱海军觉得白雪话里有话，紧张的眉心拧成川字纹。 “我怀疑他们准备跑了。” 见朱海军不太相信，毕竟长征厂的职工，怎么可能说跑就跑。白雪火上浇油，把马家得罪副厂长的事情，告诉了朱海军。 “不信你可以去厂里问，尤其是去公安处问。他们马家得罪了副厂长，在厂里已经待不下去了。” 朱海军倒吸一口凉气。 “谢谢你！我明天就去！” 白雪离开了破房子，若无其事沿着火车线往回走。马小倩在敝人处，冲到白雪身边。 刚才白雪和朱海军交谈的过程，她都听见了。 “白雪姐，你引朱海军去找赖东梅，她肯定是不会退钱的。到时候，他只会逼着我出嫁……” 马小倩眼睛红了起来。 白雪在马小倩鼻头上轻轻一刮，“笨蛋，你以为我真让他去你家要钱啊？我只是想引她去你家，和你妈见上一面。” “见赖东梅？”马小倩不理解。 “对啊。”白雪俏皮地背着手，“他要是万一看上你妈了呢？正好可以分散你奶奶和你妈的战斗团，你就可以安枕无忧了。” 马小倩想不通，但是她相信白雪。 “你就放心吧，我刚才说那么多话，只有这一句话有用，我就是要引她去见赖东梅，在他心中埋一颗种子。” 马小倩不理解，但她依旧觉得很神奇。 “白雪姐，你就是再世女诸葛！” 白雪对这个称呼，哭笑不得。 这只是简单地拿捏人心罢了。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人总是怕失去，一旦要失去了，稻草就想抓住不放。 “你只要别怪我太狠心就行。毕竟，那一头是你妈。” 对于赖东梅，马小倩完全没有负担。赖东梅对他很不好，在她心中完全没有存在感，可以说整个马家，在他心中都没有存在感。 每每想到家庭关系，马小倩都觉得自己是个怪胎。 她对家人的冷漠，甚至抵不上路边的一只狗。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这样的人，可当她见识过白家的和谐后，她释然了。 她明白，自己对家人所有的热情，都在一次次失望中被抹干净了。 “你放心，她死了我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白雪点点头， “小倩，你的头脑很清醒，不拖泥带水这一点，你比很多人都强。” 门市部里忙活到下班的时间，回到家中，白梅已经把晚饭准备好了。 白雪搂住白梅的肩膀，疲惫不堪的脸搭在白梅肩头，声音也娇娇弱弱的，听上去让人心疼。 “姐……还是有你在家好。” 白梅刚要拍拍白雪的脸，茶几上的电话机就开始铃声大作。 铃铃铃…… 白梅挣开白雪的怀抱， “去接电话吧，我把面条捞出来。” 白雪嗯了一声，轻快地跑向电话机，“喂？” 电话里，传出秦策的声音， 原来，他刚接到公安局的问询，马老太太关押时间快到了，公安局问他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是否还需要继续羁押。 秦策和马老太并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他把这件事的决定权，交给了白雪。 “大致就是这样，你看现在应该怎么处理？” 白雪这才明白，原来马老太之所以能羁押这么久，都是因为秦策在暗中使劲。 她的计划还有最后一步，她要看看朱海军的进一步动作。 如果自己所料不错的话，朱海军应该明天上了晚班后，就会去找赖东梅要钱。她想看看，自己种下的种子，究竟能不能开花 “秦先生，再等几天，可以么？” 秦策半点都没有犹豫，直接给了白雪肯定的答案， “好的，你随时给我电话。这两天我都在江州大饭店里住着。” 说着，秦策把他房间的电话告诉白雪，让白雪记录下来。 白雪再次算计着朱海军的上班时间，在机务段时，白雪曾经看见过他们的排班表，朱海军是上夜班。 应该和他猜想的大差不差。 一千块钱，放在这个年代，简直就是一个人的老本了。白雪觉得朱海军不会是按捺得住性子的人，他应该是一下班就会去找赖东梅。 “好，谢谢秦先生。” 刚要挂电话，白雪又想起来另外一件事。 第202章 算盘打得响 白雪心中盘算，朱海军去找赖东梅要钱。 如果他种在朱海军和赖东梅心中的那颗种子没有生根的话，赖东梅就很可能去公安局，找马老太太一起商量这件事。 白雪不能给他们见面的机会。 “秦先生。”白雪叫住了电话，她攥着话筒，言语恳切， “务必再等几天。” 电话里，传出男人的笑声，让人觉得很松弛。 “好的，交给我，你放心。” 再一次谢过秦策后，白雪挂断了电话。 果然不出白雪所料，第二天一大早，赖东梅正要去纺织厂上班，大门就被敲得震天响。 咣咣咣！ 马小强揉着惺忪睡眼，冲着家里大门骂了一句。 “吵死了！想死啊！” 赖东梅也骂骂咧咧的，嘴里叼着一张饼，非常生气地扯开大门。 “谁啊！一大早想吓死人？！” 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赖东梅吃了一惊， “你谁啊？” 赖东梅并不认识朱海军，把马小倩嫁给朱海军的主意，是马海涛一手包办的。 “你是马海涛的媳妇儿？” 朱海军不由分说，叼着烟走进门。 赖东梅吓的往后退了一步，丈夫有些小赌的习惯，她担心眼前这个男人是债主。 赖东梅直接和丈夫撇清关系。 “马江涛已经死了，他一分钱也没留下，你要是讨债的话，我们家你看看，你觉得啥值钱就拿走啥。” 朱海军单手插兜，在屋里转悠了一圈。 “拉倒吧，你家这些东西卖破烂都没人要。” 赖东梅也开始耍无赖，开始继续嚼饼。 “那就没办法了，我家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朱海军笑了笑， “你们玩的挺花啊，马小倩还没满十八，你们就敢让她和我结婚？你们想害死我？” 赖东梅猛地一惊，瞪着朱海军的脸。 “你，你是朱海军？” “啊对。你说的非常正确。” 赖东梅反而松了一口气，她还挺开心。把马小倩嫁给朱海军，就是一石二鸟。 她得了钱，还把马小倩给扫地出门。 “她已经十七了，你再等一年！你们就能结婚了。” 白雪掐的时间非常准，马小倩起床后，就在西区自己家楼下蹲守朱海军。果不其然，在赖东梅上班前的半个小时，朱海军出现在西区门口。 他钻进自己家楼栋后，马小倩就跟着进去了。 门外，马小倩听见赖东梅说把自己嫁人的时候，马小倩气愤的推门而入。 “你别做梦了！我是不可能嫁给他的。” 赖东梅没想到马小倩自己回来了，她正要破口大骂的时候，马小倩直接补了一句。 “我不是和你说过么？要嫁这个男人，你自己可以嫁！反正马海涛已经死了，你是寡妇，我看你俩年级也挺合适的。” 这句话是关键，马小倩临出门前，白雪特意交代她的这句话。 白雪还向他解释了这句话的意义，给种下的种子浇水，静待花开。 赖东梅看向朱海军，脸腾的一下变得很红。朱海军也咽了一下口水，仿佛整个身子燃烧起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赖东梅在生气，但是气焰明显弱了很多。 赖东梅比朱海军大两三岁，还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 和干巴瘪瘦的马小倩相比，赖东梅确实是更胜一筹的。一股莫名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氤氲着。 “混蛋！我打死你！”马小强见马小倩又进来了，气得上去要打她。 马小倩也乐得自在，她见时机成熟，也不便多留，以免节外生枝，在马小强的追赶下，她一路跑出了西区大门。 马家。 赖东梅的脸还红着。 “这……” 她不好意思的把饼放进了盘子里，整理了一下头发，显出长久未有的娇羞之态。 “那，大兄弟。我会劝他的，你放心。” 朱海军摸了一下头发，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明显的低了好几度。 “以后再说吧，我还不急。” 赖东梅心中乱跳，脸上也有了一抹红晕。和手臂上的黑色袖箍形成鲜明对比，她盯了一眼自己的黑色物件，脸上显出嫌恶的神情。 马小倩风驰电掣，跑回到了白雪家里。她推开门，白雪正翘着腿，坐在桌边悠哉游哉的吃早饭。 “妥了？” 白雪看着马小倩兴奋的目光，心中有了底。 马小倩点点头，脸色止不住的喜色往外冒。 “妥了。” 白雪没有迟疑，她放下筷子，直接去到电话边，把电话打到秦策住的房间。 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声音慵懒。 “喂，找哪位？” 白雪记得这个女人的声音，就是温淮之请自己吃牛排时，遇上的秦策身边的那个女人。女人的声音非常有特点，清冷孤绝。 “麻烦找一下秦先生。” 白雪不卑不亢。 对方冷笑一声，“找秦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就在白雪还没回答的时候，她听见话筒里传出急促的脚步声，秦策用港城特有的方言，教训的电话里的女人。 “这是我的电话，你有没有一点教养。” 电话里的女人干笑一声，似怨似嗔。 “怎么了？你还生气了……” “滚！” 秦策在电话里，很不礼貌地下了逐客令，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过后，白雪听见了秦策的声音。 “让你见笑了。” 白雪的喉头翻滚了一下，“我是白雪。” 秦策淡然一笑， “我知道，这部电话只有你知道号码。” 白雪不想就这个问题再和秦策说什么，她说了自己找秦策的目的，“是这样的，马老太那边，你可以帮我安排放人了。” “没问题啊。” 秦策答应的非常痛快。 但同时，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白小姐，礼尚往来，我帮你一件事。你能不能请我吃饭？” 白雪心中咯噔一下，自己这是被架在火上烧烤了。 “好，没问题。” 白雪的心在双重流血。她既不想和秦策吃饭，也心疼自己的钱包…… “什么时候？” 秦策步步紧逼，白雪只能给出一个最宽泛的时间，“这几天行么？因为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时间。” 秦策那边呵呵一笑， “好的，我随时恭候。” 白雪挂掉秦策的电话，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她和秦策说话会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怎么都找不到松弛的区域。 第203章 捉奸 秦策办事效率很快，结束和白雪的通话后，他就通知公安局放人了。 办完马老太太的手续，已经是下午了。 马老太太走出看守所的大门，夕阳斜照，晃得他看不清前面的路。 她一路走一路问，从江州市郊的看守所走回到市区的时候，马老太太的脚后跟全部磨破，血糊糊的已经看不清肉了。 她敲开门，赖东梅正在和马小强吃面条。 她冲上去，从赖东梅手中抢过来碗，就像一个饿死鬼似的，吸溜吸溜往嘴里赶，几秒钟后，一大碗面条一扫而空。 “妈……” 赖东梅吓得站在马小强身后，紧紧搂住他。两人警惕的盯着马老太，就像马老太不是人，而是一只恶犬。 “看什么看啊？我在里面受苦，你倒是好得很，在家吃香喝辣！” 赖东梅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的空碗，这就是清水白菜面，怎么就成了吃香喝辣了？ “妈，你这么说就丧良心了，你看看小强的碗，也就只有一个鸡蛋。我的碗里您也吃了，连鸡蛋都没有。” 马老太太哼了一声， “呸！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把鸡蛋吃了？你从来就是贪吃婆！” 赖东梅也不想再和婆婆争辩，她安排马小强吃了饭后，自己又把锅里剩的一点汤喝完了，收拾收拾就准备睡觉。 马老太睡在马小倩的床上，她指着自己的脚，开始骂赖东梅不孝顺。赖东梅只能帮老太太又是洗脚，又是消毒，忙活了好一阵子，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睡下了。 刚要睡着，赖东梅想起了朱海军今天找来的事情。 鬼使神差，赖东梅脸色微红，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给马老太太。 这一夜，赖东梅乱梦不断，她总觉得要出事。醒来后，赖东梅完全没有睡觉后的轻松感，反而越来越累。 想起自己家的柴火用的差不多了，今天还要去楼下劈柴，赖东梅就是一阵阵的头疼。 趁着马老太太还在打呼噜，赖东梅一刻也不敢停留，把马小强送进托儿所后，她去纺织厂上班去了。 下午六点多，马老太太被饿醒了。 她拖着脚，在屋里翻找吃的，找了好久，她才在马小强的被子底下，翻出来半块饼干。 她把饼干塞进嘴里，继续开始翻。 就在这时，楼下传出了赖东梅的声音， “别忙活了，擦擦汗。” 马老太太眉头一挑，她赶紧挪到窗前，顺着半明不暗的光往楼下看去。 赖东梅正站在一个男人身边，男人在自己家柴火垛旁边劈柴。 马老太太见赖东梅揪着手绢，就像一个十七八的大姑娘似的，她心头猛地窜起怒火，拖着不好使的脚下楼去了。 赖东梅一见自己婆婆来了，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妈……” 这时，朱海军抹了一把汗，提着斧子看向马老太太。 他正琢磨眼前的老太太是谁的时候，老太太直接开喷。 “呦，我儿子才死了没几天吧，你就已经给自己找好下家了？” 赖东梅脸色一红，心虚的在周围邻居的窗口扫了一眼，她知道有人看她，而且还不少。 “妈！你这么说，太侮辱人了。他不是下家，” 马小强在院子里风跑着玩，她见到奶奶下来，正在训斥妈妈。于是上前想和奶奶解释。 “奶奶，他不叫下家，他叫朱海军，是我未来姐夫。” 赖冬梅见儿子如此懂事，心中也暖暖的，她刚走近小强，想表扬他的时候。陡然，脸上一阵火辣传来。 “啪！” 赖东梅懵了，婆婆一点面子也没给她留，上来就是一个大嘴巴。 “妈！小强说的是真的，她真的是我家未来女婿。” 马老太太在农村，什么没见过？赖东梅的解释放在她面前，连个屁都不如。 “你少给我放屁！” 马老太太直接开骂，路边上公共柴火垛边，围上来很多看热闹的人。包括白俊和马小倩，他们躲在报刊栏后面，两人瞪大了眼睛，等着这边上演最激烈的戏码。 “你那点心思，瞒不过的老太太的！不知廉耻的东西，你真把他当女婿看？” 白俊扯住马小倩的书包，兴奋的直跳脚。 “喂！你说我姐咋那么厉害呢，真给你找好了后爸！” 马小倩也很唏嘘， “白雪姐说了，这只是事情发展的一个方向。她的目的，不是给赖东梅找对象，而是离间她和我奶，让他们不能一起找我的麻烦。” 马小倩不禁对白雪的手段叹为观止起来。 “没想到，白雪姐种下的种子，还真的生根发芽了。” 白俊点头，一脸的赞叹。 “我姐做到了！” “是啊，还很完美。” 就在两人说话时，柴火垛旁边，传出赖东梅的哭嚎声， “妈！你这是不想让我做人了！” 马老太太不甘示弱，直接开骂， “是你自己不要脸，不要怪在我的头上。”说着，马老太太坐在地上哭嚎起来，她带着血的脚丫子看上去恐怖异常。 朱海军担心事情闹大，蹲在地上和马老太太解释。 “你别误会，我真的是朱海军！不信你去翻你家儿子的收条，我给你孙女马小倩下过聘礼的，礼金是一千块。” 马老太太眼睛倏然睁大，她爬起来，冲到赖东梅身边，仿佛从来没有受过伤。 “赖东梅！你是不是想把这一千块眯了？” 马老太太指着她继续开骂， “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钱的事情？！哎呀！我儿子死得好惨啊，他没好死啊，肯定是被你这个巫婆害死的。” 周围，邻居们传出窃笑声。 “这老婆子真有意思，前些天还说是马小倩把他儿子害死的呢？” “就是，今天又变成儿媳妇了……” 眼见议论声越来越大了。 在赖东梅的催促下，朱海军灰溜溜的走了。 邻居们又是一阵窃笑， “呦……这还偷偷摸摸的走了，不会是真有事儿吧？马家可真热闹。” 第204章 突然出现 马老太可不是好惹的，见众人看她家的笑话，她瞬间把骂大街的本事施展出来。 她叉着腰，毫不遗留地攻击现场所有围观人群。 “今天你们看我马家的热闹，早晚有一天，我要看看你们的热闹！” 马老太一句话，效果堪称举着炸药包炸大街。 “什么玩意儿啊？马家就是烂，全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就是，尤其是这家的老太太，马江涛不愧是老太太的儿子，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身经百战的赖东梅，也不禁开始愤恨。 自己的声誉被老太太毁了不说，她现在简直把马家的人都丢光了…… 赖东梅红着眼睛，走到老太太面前。 “妈，你还是回村子里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马小倩听见这个，简直就要叫出来了，赖东梅对奶奶下了逐客令，直接宣告两个人同盟的关系崩了，看来自己再也不会被找麻烦了。 马老太太更生气，儿子尸骨未寒，大仇未报，儿媳妇竟然对自己赶尽杀绝。 老太太破口大骂，上去撕扯赖东梅。 “浑蛋！不要脸的浪蹄子，你要赶我走也可以，把我儿子的遗产给我！你不是还收了刚才那人的钱了吗？都给我。” 赖东梅显示出了贪婪的本色，却还是挂上了“马小强”的遮羞布。 “你别做梦了，这是我儿子未来的钱，我要留着钱养儿子。”赖东梅狠狠笑了一下，“你这个老家伙，身子都埋进土里大半截了，还在想什么啊？” 马小倩狠狠呼吸，她转身走了。 “喂？！” 白俊纳闷了，明明看热闹看到兴头上，马小倩怎么说走就走呢，这让他十分不解。 白俊眼睛从这场热闹里拔不出来，又担心马小倩的去向。 挣扎了两三秒，他还是追着马小倩去了， 白俊在马小倩身上拍了一下，“喂？你咋不看了，说不定一会就闹得更大了。” 马小倩猛地转身，就像看白痴一样，盯着白俊。 “你的智慧是不是都变成了样貌，贴在你脸皮上了？” “啥意思啊？” 白俊故意装作听不懂，反而更来劲儿了，“你是夸我长得好看！” 马小倩无奈， “是啊，你也就剩好看了。” 白俊见马小倩心情实在不佳，也不想再逗她生气，他双手插兜，默默地跟在马小倩身后。 快走到南区，马小倩才认真的看向白俊。 “白俊，我家就是这么不堪。”她勾起嘴角，罕见的给白俊一个笑容，“是不是很恶心，你看，我自己都觉得丢人。” 白俊却很明智地岔开了话题。 家庭是选不了的，想改变也是天方夜谭，何不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将来或许就能跳出这个怪圈子了。 “马小倩啊，你现在也不会有人找你麻烦了，不如咱们想想，怎么在学校把鞋推销出去，挣钱才是要紧事！” 马小倩又笑了，笑得很灿烂。 两人回家后，白俊直接和白雪道喜。 “姐！我怕封你做神算子！” 白雪见到他和马小倩脸上的笑意，就知道这次自己算的还行，她只是淡然一笑，摆了摆手， “唉……封神榜就是算了，我还是去准备做饭吧！” 说着，白雪开始系围裙。 马小倩很有眼力，她也找了一个围裙，钻进厨房和白雪一起忙活。 “白雪姐，我现在真高兴！” 马小倩脸上全是忍不住的笑容，白雪认识她快一个月了，还从来没见过马小倩这么开心。 “以后就好好生活吧！” 第二天一早，白雪从前进市场接了一辆三轮车，去大华制鞋厂提货。 姚新建远远地就见白雪来了，他赶忙迎上去， “白雪，你咋自己来了呢？我给你送过去啊。” 白雪连忙摆手，显得非常不好意思，“这哪行啊？你上次就给我送了，这次再给我送鞋，岂不是成了我的员工了。你现在是车间主任，大师傅，应该有自己的事情。” 姚新建完全不在意， “别说是车间主任了，就是，” 姚新建脸上划过一丝尴尬，随即收敛，脸上重新带着热情，“我就是愿意给你送鞋，也不麻烦。” 安排装卸的功夫，白雪问姚新建， “叔，最近看见姚强了吗？” 姚新建脸色立马转阴，紧张的问白雪，“他又咋了？” 白雪淡然一笑，把所有的不好的情绪，都隐藏在心中没有露出来。 “他哪能出事啊？我就是过来问问你，看见他了没有。” 姚强稍稍松了一些， “没啊，他最近应该是在跑业务吧。” 白雪呵呵笑着，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了。装好鞋子，白雪和姚新建道别后，她在马路上转了一圈又绕回来大华制鞋厂。 这次，白雪直接去了销售科。 白雪和销售科的每个人都打听了姚强的去处，他们也说没见到姚强的人，白雪找到了王科长。 王科长一见白雪来了，十分热情。 但听见白雪问姚强的情况，王科长的脸色就变了。 “也就是你来问，我才敢说实话。姚强他好些天没出现了！我这儿一大堆的货款等着他去催收呢。” 王科长从抽屉里掏出一沓纸，摔在桌面上。 “姚强做业务实在是不上心，我说你不行就去催债吧，他的形象气质挺符合的。他答应了，这还剩这么多呢，一笔都没催回来！” 白雪不想听王科长叨叨，但是也不能不听。 “王科长，这件事你先别告诉姚新建，我这两天去找找姚强。找到他以后，我好好批评他！” 王科长这才消了点气。 临走前，他还在不停的骂骂咧咧， “太不像话啊！太不像话了！” 白雪把鞋子拖回门市们，统统塞进货架后，白雪回到长征厂，在招待所见到了齐天娇。 她冲齐天娇使了个颜色，两人不吭不哈地往天台走去。 站定后，白雪把齐天娇往她自己身边拉了一下，面色沉重， “姚强不见了。” 齐天娇仿佛没有听见白雪的话，她怔在原地，几秒钟后，她笑了一下， “你说什么？” 白雪绷直嘴角，重复了一次， “我去厂里找他了，他不见了。” 齐天娇浑身发抖，她颤颤巍巍的抱着白雪，把脸埋进白雪的臂弯。 “我怎么办啊！我这辈子就完了吧？对！我这辈子就算是完蛋了！” 白雪抱着齐天娇，忍不住泪水横流。 “没事，我啥也不干，我也给他揪回来！” “白雪！我咋办啊？” 此时，另外一个声音挤了进来，把齐天娇和白雪吓的一个哆嗦。 “什么怎么办？” 第205章 闭门羹 第205章 齐天娇和白雪齐齐回头看去，就见邱敏站在天台的门前，正在盯着他们看。 齐天娇吓得就要昏过去了。 在震惊中，她已经回忆不起来，自己对白雪白雪说过什么话了。 她惊恐的望向白雪。 白雪冲她使了个眼色，掏出手绢帮齐天娇擦干净眼泪，这才走到门前，和邱敏打招呼。 “阿姨。” 邱敏一脸疑惑，她看了一眼白雪后，这才走向齐天娇， “你刚才说什么怎么办？” 齐天娇紧紧咬着下唇，下唇和牙齿接触的边缘已经开始发白，她摇摇头，嗫嚅道。 “没什么……” 邱敏一下子气上心头，大喝了一声，“齐天娇，你是不是还在惦记姚强？你胆子可真是大啊，姚强这种人你都敢往家里领？！” 齐天娇瞪着母亲，似乎觉得她没听见什么要紧的。 “你给我回家！” 说完，邱敏就要上前扯齐天娇。齐天娇吓得往白雪身后躲去。 “赶紧跟我走！向你爸爸认错去！” 齐天娇心中有了底，自己刚才确实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她逐渐松了一口气。 白雪见齐天娇脸色好了一些， 忙转向齐天娇，握着她的手，开始劝他， “你先跟阿姨回去，” 说完，白雪给了齐天娇一个肯定的眼神，至此，齐天娇的脸色逐渐回复平稳。 她竟然点了点头。 见白雪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自己女儿劝好了，邱敏真心感谢白雪。 “白雪啊！阿姨真是让你见笑了……这丫头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儿，阿姨也不知道操这份心。” 白雪心中很不舒服，她眼睛红红的， “阿姨，你先带着天骄回去。她这几天坐立不安的，回去好好待她。” 邱敏点头，硬是扯着齐天娇，把她带回家里。 刚进家门，齐成国就急不可耐的等在了客厅里。 “舍得回来了？” 齐天娇有些纳闷，自己的父亲竟然没训斥自己，并且，情绪似乎没那么差，脸上还微微泛红。 这是怎么了？ 齐天娇非常纳闷。 “嗯。” 她只是应付了一下，就打算钻进自己的房间。 “你给我站住！” 身后传来了齐成国的声音，“你别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你把我的老脸都丢光了，我们以后慢慢算账！” 齐天娇站在冷冰冰的客厅里，身上冷得发抖。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和姚强已经有肉体关系了，如果知道，只怕会杀了自己。 “你现在进去洗脸！” 洗脸？ 齐天娇惊呆了，她猛地回头看向父亲，觉得他很严肃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让你去洗脸！跟我们去隔壁的三合园，去拜访温首长！” 齐天娇愣了一下， 齐成国劈头盖脸就是痛骂。 “不懂是吗？你妈被你的事气的差点死了！是隔壁的温首长把他的贴身医生叫过来，把你妈救活了！你应该不应该去感谢一下人家？” 一听是这件事，齐天娇真的松了一口气。 “哦，哦，” 她连忙跑回屋里。 齐成国在身后看了齐天娇的身影，满脸都是无奈，他看向邱敏，脸上带着埋怨， “她小时候挺机灵的啊，怎么现在蠢钝如猪啊！” 邱敏叹了一口气，并不接丈夫的话。 十来分钟后，齐天娇洗干净脸，还换了一身衣服出来。 齐成国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 “这还差不多！” 随后，他亲自拎上礼品，带着母女二人去往隔壁的三合园。门口站岗的武警，可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直接拦住了。 “没有通报，不能进入！” 齐成国脸色很温和，就像他上报纸时的笑容一模一样。 “同志，我们就想感谢一下温首长，麻烦你进去通报一声。” 武警收起手中的枪，转身进入岗亭，抄起电话和里面的人通话，不到半分钟，武警依旧一脸严肃的走了出来。 “你们回去吧，温首长不见外客。” 外客…… 这两个字深深刺痛了齐成国的心，他自己是市里的一把手，也是一方大员。可就是这种身份，在温首长这位军队老元勋面前，就连见面的资格也没有。 “首长还说了，那件事不用放在心上。” 说完，武警小战士端着枪，继续回到岗亭站岗。 倒是齐天娇，一脸轻松。 她总觉的自己爸爸是无所不能的，今天看见他也吃了闭门羹，心中反而有些暗爽。 “爸，既然没事了，我就要走了。” 齐成国没说话，只是背着手离开了三合园，等站在市委大院门前的时候，他投向齐天娇的眼神中，带着不容置喙的狠色。 “回家，我们谈谈。” 齐天娇头一次见父亲这种目光看着自己，瞬间觉得自己有些腿软。 “好……” 齐成国在前面走着，齐天娇跟在他身后，母亲邱敏站在最后，仿佛两个人把齐天娇夹在中间，让她痛苦不已。 回到家里，齐成国把礼物撂在门边，用力扯了一下自己脖颈上的扣子。 直到解开扣子，他脸色才稍微好看一点点。 “我问你，你看上姚强什么了？” 齐成国的语气平缓，似乎还没有很生气的意思。见父亲态度没那么恶劣，齐天娇的语气也缓和了一些， “不知道。” 她明明知道，她看上姚强的脸了，然后慢慢陷入姚强爱答不理的这种状态。 那是她从小与生俱来的自尊，越是对她爱答不理的人，她越是想要征服他。姚强就是一个例子。 “呵……” 齐成国笑了，满脸嘲笑。 “你又不是不认识温淮之，你觉得姚强是那点比得上温淮之？” 齐天娇不傻，她几乎是瞬间明白了父亲的用意。 “爸？你说什么呢！温淮之的对象是白雪！” 齐成国很从容，也很自信。 “白雪？不不。” 齐成国冷不防的笑了，在他眼中，自己的女儿单纯的就像傻子，“白雪和温淮之不合适，他的家庭就是普通工人！家庭地位相差太悬殊了，他们不可能真的走到一起。” 齐天娇闭上眼睛，她往后退了一步。 离大门越近，她心中越是踏实。 “你太让我失望了，我和白雪是朋友！” 第206章 姚强失踪 齐天娇离开家，重新回到长征厂的宿舍里去，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哭了很久很久。 她心里想着姚强，同样也惦记着白雪。 她对自己的父亲失望透顶，那个曾经让他引以为豪的父亲，竟然是个心机这么深沉的人。 温淮之和白雪正在恋爱，他竟然想把自己横插进去。他这么做的目的，齐天娇也很清楚，一是看中了温老爷子的地位，二就是看中温淮之地位。 想到半夜，齐天娇还是体力不支，逐渐睡了过去。 白雪是个守信用的人。 第二天她从床上爬起来，特意穿了轻便的鞋子。她决定这两天不营业，一定要把姚强给找出来。 她又去了姚强租住的地方。 这里的邻居告诉她，姚强已经好几天没回过家了。白雪找到街道上，街道工作人员帮她打听姚强的事情。 可是过了一两个小时，问了好几十号人，没有一个人知道姚强的踪迹。 就这么过了两天，白雪把江州市姚强可能会去的地方，全部走了一个遍，竟然没人看见过姚强的影子。 两天下来，白雪的腿都走细了。 第二天傍晚，白雪拖着沉重的步子，拽着栏杆，这才爬到自己家门前。 她掏出钥匙开门，一张冷冰冰的脸，让秋天的穿堂风更冷了。 “你怎么来了？” 温淮之翘着腿，坐在自己家沙发上，正在翻看报纸。温淮之听见白雪的声音后，直接把报纸拍在桌子上，把正在喝小酒的白大海吓了一跳。 “赶紧过来！温厂长等你好久了。” 白大海指使白雪，白雪却一脸淡定，她放下包走向温淮之，笑呵呵的问他。 “怎么了？” 温淮之站起身，勾了勾手， “你跟我来。” 他和白大海点了一下头，把白雪带进了凉台，站定后，温淮之脸上全是暗色。 “你这几天去哪了？” 白雪坐在小板凳上捶腿，她的腿发木，手发麻，哈气连天的一脸无奈。 “还不是姚强。他没影了。” 温淮之这才知道，姚强失踪了。 温淮之紧皱眉头，按理说，姚强失踪了应该是齐天娇去找，可是为什么白雪要去找人呢？ 白雪没说原因，温淮之也不便多问。 “总之，我必须找到姚强。” 温淮之皱了皱眉，蹲在白雪身前，在白雪肿胀的小腿上按了一下。显出一个个白坑，温淮之神情中带着担忧。 “明天还去？” “对啊！” 白雪长叹一口气，她这次是铁了心，必须要把姚强给找到，他和齐天娇的关系，他必须当面给齐天娇一个答复。 温淮之嗯了一声， “我明天有假，我陪你一起去。” 温淮之也是说到做到的人，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在楼下等白雪。 白雪带着温淮之，来到了大华制鞋厂，站在大华制鞋厂门前，白雪深深呼吸着，调整自己的情绪。 “这两天，我找遍了姚强可能去的任何地方，现在，只有一个地方我没去过了。” 白雪望着鞋厂里，目光深邃。 “哪？” 白雪均匀的吐出那股气， “姚强母亲的墓地。” 白雪见到姚新建时，姚新建正在给徒弟讲解怎么贴鞋底，他手上污渍黑黑的，就像长在手上的一层皮。 白雪强装笑了两声。 “姚叔。” 姚新建很敏感，一见白雪来了，还带来一个人，顿时就明白这件事情不简单。 他偷偷看了一眼温淮之，猜到这位就是白雪的对象。白雪选择温淮之，一点错都没有，自己儿子和眼前这个人比，确实一点点也比不上。 他让徒弟们自己练习，自己擦拭着手上多余的胶水，脸上带着热情。 “小白，你来了。” 白雪点点头，示意让姚新建和自己出去， 走到背人处，白雪告诉姚新建姚强不见了的事实，姚新建仿佛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似的。 “姚叔，我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 姚新建眼眶子发红，他狠狠抹了一下眼泪。 “谢谢你白雪，我也是刚听说我家强子几天没上班。我寻思下班出去找找，没想到着工作都被你做了。” “叔，我现在还有一个地方没去，” 姚新建似乎心中明白白雪要说什么，他撤下套袖， “我带你去！” 一个多小时后，姚新建带着白雪和温淮之，站在了妻子的墓园前。 他手指微微发颤，自己来到这个墓地，还是第一次。他心中有愧，甚至不敢往里多看一眼。 白雪看出他的情绪。 “姚叔，我们进去，你在外面等一下。” 姚新建狠狠闭了一下眼睛，这是他自己的家事，怎么到了墓园门前，还要别人代劳呢？ “没事，我和你一起。” 温淮之并不了解姚强的家事，他只觉得这老头有些古怪。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走进墓园。 秋风瑟瑟，横扫地下的落叶，更显得墓园冷清。 “就是这里了。” 姚新建颤颤巍巍，抚着石头做的墓碑，他半跪在地上，有些想触碰那个名字，可是手指刚悬浮在“红”字上方的时候，就像触了电似的，瞬间收回。 白雪收回目光，落在墓碑旁边一颗红苹果上。 “姚强来过。” 温淮之点点头，“确实，这颗苹果还算新鲜。我刚才路过管理人员的时候，特意打听了一下，昨天确实有个年轻人来过。” 姚新建跪在妻子的墓碑前，用手轻轻拂去上面的落叶。 “小白，姚强走了，别管他了。” “走？” 白雪很不想承认这件事，但是她心中也有个隐隐的怀疑，姚强确实是走了。 “他能走到哪里去？” 姚新建含着泪，摇头， “不知道，这孩子从小就没有家，已经习惯离开了。”姚新建多少知道姚强的离家，和他处对象的事情有关系。 他望着白雪，脸色满是愧色。 “白雪，帮我和那姑娘道歉，我儿子真是配不上他！” 至于姚新建为什么判断姚强走了，白雪不再追问，他认为，这应该就是父子之间的连心结吧。 第207章 真出事了 在温淮之的陪同下，白雪回到市里。 一路上，白雪的神情有些恍惚，她还惦记着姚新建。她总是忘不了姚新建看亡妻时的神情。 姚新建第一次面对亡妻的墓碑，心中一定是翻江倒海，甚至是心在流血，白雪希望姚新建能挺过来。 “你现在，要去前进市场么？” 温淮之问白雪，眼中带着带有的神情。 白雪想了一下，今天她的精神已经到了极限，她做不了别的事情了，她应该快点把姚强失踪的事情告诉齐天娇。 “不去，我要去找齐天娇。” 温淮之等着自行车，把白雪送到了长征厂的招待所里。 “你先回去吧，我这边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温淮之点点头，骑上自行车走了。望着温淮之的背影，白雪感受到一阵暖意萦绕在心头。 她转身钻进了招待所的办公室。 大家见到白雪回来了，都很热情的和她打招呼，白雪也耐着性子，和大家寒暄。 白雪在办公室里扫视，没有见到齐天娇的身影。 “对了，马经理，齐天娇呢？” 马经理叹了一口气，指着后面的宿舍楼， “病了，在家躺了一两天了。我说让她去职工医院看看病，她怎么也不肯去，说是趟两天就好。” 病了…… 白雪有些不好的预感，她告别众人后，径直去了齐天娇的宿舍。 齐天娇看上去也没生病，就是脸色不好看，一脸愁容的躺在床上。 白雪给他到了一杯水，坐在齐天娇身边， “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齐天娇接过水杯，一脸愁容，“没事，我就是有点头晕。” 说完，齐天娇眼巴巴的看向白雪，放下杯子，握住白雪的手。 齐天娇的手很冰，冷的就像柔软的冰溜子。 “姚强，找到了吗？” 白雪有些紧张，喉头翻滚了一下， “对不起啊，天娇。姚强不见了。” “不见了……” 齐天娇拧着眉头，重复白雪的话，她紧张的攥着白雪的手指，仰望着她，还带着笑意，“你说他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临崩溃的前兆。 白雪心疼的握住齐天娇的手，“就是，他或许离开江州了。这两天，我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 陡然间，齐天娇开始剧烈的呕吐，她爬下床，冲到脸盆架上，抱着脸盆就是一阵干呕。 白雪怔住了，她瞬间明白齐天娇刚才为什么紧张到发笑。 “你怀孕了？” 白雪和齐天娇并不避讳，直接问出自己的疑问，她的声音压得非常低。 齐天娇用毛巾擦干净嘴巴，翻身钻进白雪的怀中，哭得没了人样。她的头发黏黏糊糊的粘在她的脸颊上。 “小雪！我这辈子就毁了……” 白雪心中咯噔一下，看来确实应该就是怀孕了。 “多久了？！” “应该有一个多月了。” 八十年代，未婚先孕的事情，简直就是大丑闻，如果这件事暴露出去，齐天娇说自己这辈子毁了，并不是夸张的话。 白雪安抚住齐天娇，拉开门四下看看，确定真的没人后，这才重新做回到齐天娇身边。 “现在姚强真的失踪了，他或许是跑了。”白雪沉下一口气，认真的问齐天娇，“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是要继续等姚强？” 几乎就在白雪说这话的一瞬间，齐天娇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并不在乎我，他在乎的只是他可怜的面子。”齐天娇用手绢抹眼泪，似乎怎么也擦不干净。 “我决定了，我要去把这个东西弄出来。” 她扬手，狠狠在自己肚子上锤了一下。白雪心疼的不行，把齐天娇抱在怀里，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抚一个受伤的女孩，她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废话。 “你放心，你想怎么做，我都陪你去。” 齐天娇眉眼低沉下来，白雪是好心要陪着自己，可这不是白雪能做到啊。 她了解过，打胎不仅需要单位介绍信，还需要丈夫一起去。 可这两样，都是要他命的东西。 齐天娇抱着白雪，把自己担忧告诉了她，“这两样，无论哪一条，我都做不到啊” 白雪正在沉思，齐天娇继续说， “白雪，这个手术绝对不能再江州做，我这个人运气一向不好。保不齐就要碰见熟人，万一碰见了，我就完了。” 就在齐天娇哭哭啼啼没办法的时候，白雪已经想了一整套法子了。 这个年代没有互联网。介绍信什么的，完全就是个笑话。只要自己演技逼真，胆子大，用一个萝卜雕刻章子，都能开出无数张介绍信。 医院就是要这么一张纸而已，至于是不是真的介绍信，他们并不会去核实。 “萝卜雕章子？” 齐天娇就像听天书，她怎么也看不出，白雪这么大胆子。 “太冒险了吧？” 白雪安慰她，“只是一个比方，我不会真的用萝卜雕章子！我会找一个好师傅，专门雕刻一个章子的。你放心，” 齐天娇相信白雪，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还有，男人呢？没有男人，医院也是不给动手术的。” 白雪略想一下，自己身边能用的男人，也就只有白俊和温淮之了。 白俊太小，显然不合适。 “温淮之吧。” 齐天娇连连摆手，吓得往后退，“不行！白雪，我知道你大方，不计较这些，可是我不能让温厂长知道这件事，我不能让这厂子里任何一个人知道。” 白雪闭上眼睛，继续琢磨这件事。 她脑子里，浮现出了胡大花的身影。他和胡大花分开有三个月了，是时候应该去看看他们了。 说不定，在他们那里就能把齐天娇这件事情办妥。 “咱们去青州吧？” 齐天娇眼中泛出疑惑， “青州？” 青州在淮东省，属于偏远地方了，她不明白，白雪怎么选择去那么远的地方。 “就是青州，你不想让人发现，咱们就去淮东省最远的地方。” 接下来，白雪把自己胡大花的事情告诉了齐天娇。 “我记起来了，就是胡大姐，带着孩子哪个？” “嗯！” 白雪点点头，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第208章 放手一搏 第二天，白雪上午去青少年宫附近，她在街上弯弯绕绕，找到一个刻章子的人。拿着刻好的章子，白雪回到齐天娇的宿舍，就开始些介绍信。 盯着白雪展开的介绍信，齐天娇已经蒙了。 “这，青州市棉纺织印染厂……” 白雪点头， “没问题，我前些日子买鞋的时候，见过这个单位的公章，就是这样，分毫不差。” “好！都听你的。” 齐天娇横下一条心。 两人收拾了几件衣服，当即去了江州市公共汽车站，从出发开始到青州市，一共用了六个小时。 等下车的时候，齐天娇心肝脾肺肾几乎全部呕烂了。 她蹲在青州市公共汽车站的门前，依旧干呕个不停。 “这姑娘啊，真是可怜。” “晕车晕这么厉害，还是头一次见呢！” 一个老妇人向他们走来，从皱巴巴的纸包里翻出几片姜，她捻了一块，递给齐天娇。 “压在舌头下面，就会好很多。” 齐天娇都要哭了，她顾不得脏不脏的，直接拿过来压在舌头下，辛辣的气味直冲天灵盖，瞬间，就把想呕吐的感觉下压去了。 有了这片姜，齐天娇这才舒服了起来。 白雪按照地址，找到了胡大花在青州的门市部。她们到时，正好五点半，胡大花已经开始准备关门了。 白雪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准备给胡大花一个惊喜。 “白雪！” 胡大花从镜子里看见了白雪的身影，她猛地回过头，反而把白雪吓了一跳。 胡大花扔下手中的鞋，冲向白雪，一把把白雪抱紧怀中，眼泪飚得乱七八糟的， “你咋突然来了！我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 白雪拍了拍胡大花的后背， “那我走。” 胡大花被气笑了，反手狠狠拽住白雪， “做梦！你来这儿就不能走。” 胡大花开始话痨模式，从她刚来青州时的不适应，到离开白雪的不舍。还有小花总是念念叨叨，希望能回江州和白雪玩。 这一张嘴，在收口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这一晃，好几个月了……” 胡大花抹了一把眼泪，这才看见白雪身后，还有个脸色不好看的姑娘。 “哎呀！” 她就差给自己一个大嘴巴了，她连忙扯过来一张板凳，用不怎么干净的抹布擦干净。 “姑娘，对不住啊！我这人话多，都没注意到你。” 齐天娇已经要昏倒了，在白雪的搀扶下，她这才颤颤巍巍的坐下了。 “姑娘，你这是不舒服么？” 在胡大花的询问下，白雪也不想藏着掖着，直接把齐天娇的事情告诉了她。 听完整个事情经过，胡大花噌的一下站起来，脸色很难看。 “姚强？！那小子我一看就不是好玩意……混蛋，竟然祸害大姑娘！” 白雪脸上一阵阵抽动，这是说到底，姚强确实应该负最大的责任。他和齐天娇睡之前，就应该想到一切可能发生的后果。 他确实是个不负责任的人。 “你们来这儿？” 胡大花猜想，“是不是姚强过来了，你放心！我家张广利种菜的，时间多得很，我让他去把姚强翻出来！” 白雪连连摆手， “大花姐，姚强去哪了我也不知道。” 她眯起眼睛，把自己来这儿真正的目的，告诉了胡大花。 胡大花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白雪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这才发现她的肚子微微隆起， “大花姐，你怀孕了？” 白雪脸上带着喜色。 胡大花严肃的神情也逐渐收敛，脸上晕上粉红。 齐天娇在一旁看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如果自己结婚了，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应该也能让母亲这么幸福。 可惜了…… 齐天娇下意识的看着自己的肚子，一狠心，心中嘟囔着，孩子，你来的不是时候。 “我有个法子，你看行不？” 原来，胡大花有个邻居，也是县医妇产科的医生。胡大花怀孕去做了两次检查，都是这个医生给做的。 “刘医生人特别好，和我关系也不错！我们去找她。” 齐天娇经过姚强的事情后，已经患得患失了。 她先给自己捅一刀泄气， “那她要是不答应呢？” 胡大花抱着齐天娇，安慰她，“没事儿！姐在青州还认识别人，她不行咱们就找别人。” 陌生人的温暖，格外让人感动。 齐天娇抽动着鼻子，不住点头， “谢谢你！” 当晚，胡大花为了让白雪和齐天娇住得舒服，特意把自己丈夫张广利赶回了父母家。 张广利推着三轮车，欲哭无泪。 “我咋就睡柴房都不行了？” “就是不行，人家都是大姑娘，你一个大老爷们凑啥热闹。你回家，把小花带好！” 白雪看着张广利远去的背影，她替胡大花开心。 “大花姐，张广利当我姐夫，真不错。” 胡大花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怎么捂都捂不住。 胡大花炒了几个菜，和白雪齐天娇喝到半夜。三个人就躺在炕上，该哭就哭，该校就笑，齐天娇盯着天花板，这是她这些天来最幸福的时刻了。 该死的姚强！ 自从决定打掉孩子后，齐天娇一闭上眼睛，脑中全是姚强各种死法的模样。 就在刚刚，她又释然了，仿佛姚强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她又想起白雪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男人，不能只看外表。” 她决定把这句话刻在心里。 第二天一大早，胡大花就带着齐天娇和白雪去了县医院。 她先给自己挂了一个妇科的号。白雪顺着门缝往里看，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看上去非常严肃，她正在低头写病历。 “刘医生。”胡大花轻声唤道。 医生抬头看着胡大花，笑容很热情，她放下手中的笔， “大花啊，你怎么又来了？你要是有啥问题，直接去我家就行了。” 胡大花尴尬的笑了一下，把齐天娇和白雪领进来，反手关上诊室的门。 她拉过齐天娇，和刘医生说明来意。 刘医生的脸色越来越冷，她直接把笔拍在桌面上，“胡大花！你这是在质疑我作为医生的资格！” “不不，刘医生，你误会了！”胡大花拽住齐天娇的手，“这丫头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不然也不会找我的。” “直到会走投无路，为什么不保护好自己？！” 刘医生的一句话，让齐天娇又羞又臊，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但，这是她跑了很远，才争取到的机会。 如果这次不成，自己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她决定放手一搏。 第209章 再起波澜 她冲到刘医生跟前，拽着刘医生的手。 齐天娇一生骄傲，她从没求过任何人，也没有为什么事情着急上火过。但是在这个时间，她堵上了所有的尊严。 “刘大夫，我男人失踪了！这个孩子我真的不能要啊……” 齐天娇没有抓住刘医生的关键点，她堵上全部尊严的话语，在刘医生这里，并不好用。 “刘医生，求求你了，如果这孩子生出来，我这辈子就毁了！” 刘医生把手从齐天娇的手中挣脱出来。 “姑娘，你这种女孩儿我见太多了。求我做手术的人也很多，但是你在片刻的欢愉前，就没想过这个男人会不负责任，会抛弃你而去？” 刘医生一声叹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齐天娇睁大眼睛，她知道结局是什么了。她软塌塌的，觉得呼吸都软了很多。 “如果你要找我，请通过正规合法的手续。首先当然是单位的介绍信，这是最最基本的手续了。” 齐天娇往后趔趄了两步，天旋地转起来。 这时，白雪把早就准备好的介绍信，递到了刘医生手中， “刘大夫，您要是这种么？” 刘医生扶着眼镜，扫了一眼，她疑惑的在白雪和齐天娇脸上扫了一眼， “是啊，你有介绍信怎么不拿出来？” 齐天娇脸上又泛出了兴奋的光芒， 白雪却很严肃， “因为还差一个男人，” 就在刘大夫准备继续追问的时候，白雪把“公章”也掏了出来，“您看，其实这种介绍信，您这边需要多少，我可以掏出来多少。” 白雪抄起公章，在雪白的纸上咔咔盖了起来，没一会儿，章子就盖满了整张纸。 刘医生被白雪的操作弄蒙了，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其实想在您这儿做手术很简单，我随便拿一张纸，盖一个章子。男人么……我可以去街上租一个，都没问题。” 刘大夫紧张起来，她指着白雪， “你好大胆子！你这是犯罪！” 白雪点点头，“确实，这是犯罪。但是你们也不会去核实，所以风险低到可以忽略不计。临进门前，我就交代我朋友了，就这样说，没问题的。” 白雪拉过齐天娇，淡然一笑， “我朋友不答应，她说，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让医生违反规定帮我，但是我不能欺骗医生。所以，她执意要把真相告诉您。” 刘医生眼镜潮湿，看向齐天娇的眼中，带着一些敬佩。 齐天娇也不傻，顺着白雪的话说下去，“刘大夫，对不起。我，” 刘大夫扬手打断了齐天娇的话， “不用说了，你的内心很坚定，也很善良。姑娘，交给我好了，你这个优秀的女孩，不能被一个男人害了。” 齐天娇大喜。 在外面等待手术的过程，胡大花朝着白雪伸出大拇指， “小雪！几个月不见，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白雪把指尖压在唇上， “没办法的事情，总得要搏一把。还是大花姐你认识的人好，是个真性情的人。” 手术进行的非常顺利，半个多小时后，齐天娇就已经被推进病房里了。 白雪走到刘大夫面前，眼中满含着热泪。 “刘大夫，谢谢你！” 刘大夫却摆摆手，她很欣赏白雪和这个女孩的友情，“她有你这种好姐妹，真的非常幸运。” 在医院住了一晚上，第二天，齐天娇就像出院了。 她不能无缘无故消失好几天，而且，她也不想耽误白雪做生意。 见齐天娇执意要走，刘大夫也只能顺着她， “还好这不是大手术，但是对于女人，也算是个小月子。你回家一定要注意补充营养，你现在太瘦了。” 齐天娇眼镜烫得厉害，她捂着脸，不停地道谢。 “刘医生，你给了我一次新的人生。” 刘医生就像哄小孩似的，用手在齐天娇头顶上轻轻一拨，“傻孩子，以后要好好珍惜自己。” 下午，齐天娇虚弱的靠在白雪肩头，两人坐在返回省城江州的大巴上。 “你说你这么急，万一除了危险，可怎么办啊？” 齐天娇搂着白雪的胳膊不肯撒手， “你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就是这些天精神不太好，还不是那个姚强害得！” 想起姚强，白雪就是一阵阵头疼。 “天娇，以后姚强要是回来了呢？” 齐天娇眼角含血，他十分坚定，“拉倒吧，我算是想清楚了，姚强就是个不负责任的人，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白雪松了一口气，如果这件事能让齐天娇走出阴霾，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快到江州的时候，齐天娇迷迷糊糊的睡觉了。白雪在齐天娇的手表上扫了一眼，到吃药的时间了。 她拍拍齐天娇的脸，觉得有些发烫。 “天娇？” 齐天娇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答应了一声。 “来，喝药。” 白雪拧开水壶，把药准备好，倒进了齐天娇的嘴里，这是刘大夫临走前特意嘱咐药按时服用的消炎药。 “咕嘟咕嘟。” 齐天娇喝水很急很快，白雪又摸了一下她的额头，觉得有些微微发汗。 此时，白雪的肩白已经肿胀不堪了，她看着靠在她肩头沉沉睡去的齐天娇，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到江州时，天色已经黑了。 白雪搀扶着齐天娇下车，就在她脚尖刚刚点地的那一刹那，齐天娇猛地往前一冲，直接呛倒在地面上。 白雪一把抓她，却抓了一个空。 “天娇！” 白雪快速跪在地上，在同车人七手八脚的搀扶下，齐天娇被安置在候车大厅。 此时，齐天娇狠狠攥住白雪的手， “千万别送我去医院，更别让厂里的人知道。” 她满脸是，汗泪水毫无预兆的夺眶而出， “白雪，我宁可去死！” 第210章 救命 齐天娇昏倒在白雪怀中，就在车站工作人员乱成一团，让白雪去打医院急救电话的时候，白雪却异常镇定。 “好的！谢谢大家，大家别紧张，我姐姐有癫痫，晕倒是常事儿。” “啊？真可怜啊。”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得了这个毛病！”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白雪把自己所有的关系网捋了一遍，有能力，又不是长征厂的，只有一个人选。 秦策。 白雪心中纠结的一秒钟，最终选择了秦策，有且只有他最合适。 她暂时把齐天娇托付给了工作人员， “同志，你们的电话呢？” 工作人员往值班室方向指了一下，“那里。” 白雪快速走向值班室，在小包里翻出记事本，上面有秦策的电话。盯着电话，白雪祈祷秦策一定要在酒店。 当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白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喂，” 电话那头，传出一个男人略带沙哑的声音，音调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 “请问你找谁？” 白雪确定就是秦策的声音，她简单的把自己的困境告诉了秦策，并且提出一个很不合理的要求。 “秦先生，我朋友她，不想去医院。” 白雪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知道这种要求和可笑，明明是求人帮忙，却还有设置条条框框，很无理。 “你现在在哪？”秦策没有半点停顿。 “长途汽车站。” 不到半个小时，秦策亲自来了。 他身后两个黑衣人保镖，直接抱上齐天娇，就往外走去。 白雪迈步追了上去，抓住秦策的衣袖， “秦先生，务必保密！” 白雪眼眸中满是请求，迎合着秦策淡淡的笑意。 “放心。” 就在下台阶的时候，白雪的目光突然落在前方的水泥地上，有几点红色血迹，打在水泥地的地板上。 她惊得心脏怦怦乱跳，快速跑向齐天娇的身边，就见齐天娇黑色裤子下，已经晕上了一层湿乎乎的东西。 秋风一吹，一股血渍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天骄！” 白雪脸上全是恐惧的神色，就在刚刚，齐天娇也只是因为低烧昏厥过去。怎么现在变成了出血？ 她没有流产经验，但是她知道，只要出血就以为这要出大事。 这时，秦策拉过白雪。 “先离开这里，现在很多人在看你。” 白雪迅速收回惊慌，目光落在四周。果然如秦策所说，长途汽车站的大门前，有很多人在看他们。 白雪按照秦策的话去做了，直到他们又回到了江州大饭店。 来到秦策所住的套房里，已经有三四个医护人员，带着设备等在套房的客厅里。 一个干部模样的人，给秦策介绍。 “秦先生，按你的吩咐，这都是我市最好的医生。医术好，嘴巴严！” 干部的头一直低着，半点不看被抱进门的患者。 秦策也很细心，他吩咐秘书，用一张很薄的黑色纱巾，盖在了齐天娇的头上。就算是专门凑近了看，也看不出齐天娇的样貌。 白雪紧紧攥着拳头，站在齐天娇的床边。 她默默祈祷，希望齐天娇能度过这个鬼门关。 “大出血。” 医生直接给了白雪诊断结果，“因为做了流产手术，对么？” 白雪含泪点头， “她一直好好的，就在两个小时前，开始低烧。刚才有了出血情况。” 医生点头，拿过护士地上来的检测卡片， “没事，发现的及时。现在准备开始输血，你们谁是b型血的人。” 白雪撸起袖子，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血型，先查一下，就用我的血。” 就在这时，她的胳膊被人往后一扯，一个高大的身影贴在她的眼前，那人脱下西装，露出雪白的衬衣。 他拨开银色方形的袖口，露出一段线条流畅的臂膀，他的手臂修长干净，宛如晶莹的白玉，隐约的可见的青色纹路，瞬间暴涨起来。 “我是b型。” 齐天娇再次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的事情了。 她动了动脚趾，发现被子把她的脚趾牵扯住了。她往下一看，竟然是白雪坐在地上，趴在她的脚下，睡的很沉。 她一阵感动，再也不敢挪动了。 齐天娇在房中扫视了一圈，发现这个地方并不像病房，而是酒店客房。可是太奇怪了，酒店客房里，为什么还有注射器什么的呢？ 齐天娇一动，手臂处传来阵痛。 她抽出手，手背上贴着一个白色胶布，应该是被打过针的痕迹。 此时，齐天娇的动作幅度过大，白雪已经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看见齐天娇睁着眼睛一脸惊恐，白雪瞬间高兴的站了起来。 “你醒了？！” 齐天娇瞬间哭了，脸上全是泪，“白雪！能再次见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只是，” 她刚要问这里是哪里的时候，秦策也听见屋里的动静，敲门进入。 “白雪，你朋友醒了？” 白雪点头，把秦策介绍给了齐天娇，并且特别说明，她现在身体的血，是秦策昨天抽了血给她的。 齐天娇盯着秦策的脸，就在这一瞬间，她的哭得声音更大了，直接飚向100分贝。。 白雪怎么劝都劝不住，只能先让秦策出去。 秦策见人没什么大碍，也回到自己房间继续休息。 白雪抱着齐天娇，把她搂在怀中轻声安慰她， “都过去了，你现在也别因为这些事情伤心了。医生说你就是没休息好，昨天打了一些针剂，血止住了。” 齐天娇拼命摇头，头摇的就像拨浪鼓似的，怎么也止不住。 “到底怎么了？” 白雪急的浑身是汗，她现在一门心思都在齐天娇的病情上，完全想不出别的原因。 “你不会还惦记姚强呢？” 她板住了齐天娇的肩膀，想让他清醒一下。 可是齐天娇“呸”了医生，直接做起来，她眼巴巴的望着白雪， “雪，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这么英俊的男人的？” ……？！ 如遭雷劈。 白雪在齐天娇脑袋上狠狠一戳，“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齐天娇又开始哭，哭得比上次还要惨。 她抱着被子，把被子抵在自己的眼眶子上，仿佛只有棉被的力量，才能吸取自己喷涌不止的眼泪。 “白雪，我这辈子真的毁了！刚才那个男人叫什么来着……” 白雪一愣， 心里暗想，这齐天娇是不是犯花痴了。 “秦策。” 齐天娇又是一阵哭，“他怎么这么有派头啊，我从来没见过那个男人身上这么香！他咋就长得那么好啊，就像港片里的大老板似的。” 白雪叹了一口气， “你眼光到是挺准的，他确实是大老板，也是港城的。” 齐天娇瞬间来了精神，但很快又萎靡下去， “完蛋了！要是换做平常，我肯定是要争取的，但是我已经毁了！还大流血，他肯定是不会喜欢我的。” 齐天娇的声音非常丧气，就像丢了一万块钱。 白雪下颌紧了紧，捏住自己的拳头。指尖嵌进皮肉中，一阵阵刺痛直抵心头。 如果不是齐天娇虚弱的躺在床上，她一定会把这个人拎过来揍一顿，让她清醒一下。 “你想多了。秦策女朋友很多，我见过的都有几个……” 门外，正在喝水的秦策差点没呛死，他努力回忆着，自己究竟有几次被白雪撞见过呢？ 算上接电话的那一次吗？ 反复回味着自己在江州接触过的女人后，秦策摇头笑了。 第211章 冲动 秦策轻声轻脚的走出门，找过来自己的秘书，他附在秘书耳边轻声交代， “病人醒了，让服务员送饭进来。” 秘书点头，正准备去打电话，就又被秦策叫住了。 “还有一点，送饭的时候别让服务员进屋，你亲自端进客厅，敲门请白小姐出来。不要让任何人看见屋里的人。” 秘书不断地点头， “秦生放心。” 在江州大饭店住了好几天后，齐天娇明天好转。 她站在明亮的阳台上，俯瞰整个江州，她突然转身，看着床上的白雪。 “白雪，费用的问题，” 白雪知道这次自己欠秦策的人情太大了，但是她也没想过让齐天娇偿还。如果姚强在自己的门市部里，齐天娇也不会认识姚强。 如果自己能及时阻止这个恋情，齐天娇也不会遭这份儿罪。 她突然坐起来，笑呵呵的看着齐天娇，她掩饰住自己的愧疚，摆了摆手 “啥费用啊？不用你操心！我和秦策和熟悉的，不需要提这个！” 齐天娇十分天真，她躺在白雪的腿上，仰头看着她。 “小雪，有时候我可真的羡慕你。你又漂亮，人有好。你看，大花姐对你也很好，这个秦先生对你也很好。” 她叹了一口气，一脸苦。 “不像我！” 她话一出口，瞬间觉得自己错了， “不对不对，我有你做朋友，我也是很好运气的。” 依依不舍的在屋里扫了一眼，齐天娇打心里觉得这是他这一生最难忘的时刻了。她笑着起身， “小雪，我现在好得差不多了，我不能再躲着了。” 白雪取出几天前洗干净的衣服，给齐天娇穿上。两人和秦策告别后，在秦策的安排下，两人偷偷摸摸的走出江州大饭店的后门。 就在齐天娇会到宿舍后，白雪帮她收拾房间的功夫，邱敏杀到宿舍。 她一见齐天娇懒洋洋的躺在床上，还让白雪给她洗衣服扫地，邱敏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冲到床边，指着女儿鼻尖开骂。 “你要不要脸？！” 白雪吓得一个机灵，赶紧把门插上。她心中吓得要死，她的保密工作做的已经相当严格了，邱敏是咋知道了？ 齐天娇吓的坐起来，直接撞到头顶。 她惊得往后缩了缩，一脸救助的目光落在白雪的身上。 白雪瞬间镇定下来，她想从只言片语上，直到邱敏对这件事了解到什么程度了。 白雪赶忙倒了一杯水，地道邱敏手中。 “阿姨，你息怒。” 邱敏见白雪在这儿，也不好意思发大脾气，她拢了拢自己的衣领，接过来白雪手中的茶杯，坐在板凳上。 “唉，小雪，我家齐天娇又给你添麻烦了吧。” 白雪心中扑通通的乱砸，她后头翻滚了一下，仔细分析当前的场景。如果邱敏知道齐天娇去人流了，她根本不可能平静的接过来这杯水。 白雪心中稍稍安定，向坐在床上瑟瑟发抖的齐天娇使了一个眼色。 “没有的事，阿姨。” 邱敏叹了一口气， “不瞒你说啊，我也去过你家，你爸也急得要命，说你失踪好几天了。我一合计，想你这么懂事的怎么可能不告而别呢？肯定就是这个死丫头！” 说完邱敏又上前，狠狠的掐了一把齐天娇。 “她是不是让你赔她去找姚强了？！” 白雪嘴角抽搐了一下，看向齐天娇。齐天娇完全松弛下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快感。 “啊……对。也不太对。” 白雪呵呵笑了一阵，“阿姨你说的没错，天骄最近心情很不好，我一直陪着她开导。不过我们没找姚强，天骄已经把姚强给忘了。” 邱敏扬手拍了一个巴掌，听了白雪话，她完全不能冷静了。 “太好了！” 邱敏走向齐天娇，用手在齐天娇脸上蹭了蹭。 “傻孩子！姚强这种人走了是件好事，你也看出他不是能依靠的人了吧？你不要做傻事，这样会毁了你一辈子的。” 毁了一辈子…… 这几个字，就像一把尖刀，直戳在了齐天娇身上。 晚了……他这辈子已经毁了。 见邱敏和齐天娇母女已经没了什么问题，白雪赶紧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她确实好几天没回家了。 按照刚才邱敏说的，指不定家里现在什么鸡飞狗跳的模样。 让她有些诧异的是，他刚回家，家里没有一个人影。想着现在是上班时间，白雪叹了一口气。 她简单的洗了一把脸，回到床上开始睡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翻书的声音把她叫醒了。白雪侧过身，微眯眯的睁开眼睛，温淮之坐在台灯下，正在翻书。 灯光就像金箔似的，自上而下的倾泻在他的头顶。他的眼睛掩映在头发下，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白雪昏昏沉沉的坐起来，她轻轻在自己太阳穴上按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温淮之就像知道白雪会问什么似的，他翘起腿， “给你上门补课啊。” 白雪抿了抿嘴唇，纠起被子挡着自己的下颌附近，她抬起眼皮，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温淮之。 “我几天没回家……” “嗯。” 温淮之一脸云淡风轻，脸上的神情却让白雪捉摸不定。 “你不问我是为什么没回家？” 温淮之往前倾了一下身子，他的鼻尖，和白雪的脸蛋近在咫尺。 两人的呼吸彼此纠缠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氛围，在两人鼻尖上游走，不安的躁动起来。 “你不说，自然有你的道理。”温淮之又笑了，“你的手段我见识过，你能吃亏？我也不相信，所以，你应该很安全。” 白雪撩了一下头发，竟然分不清这是讽刺还是赞美。 “你说的没错。” 咝…… 突然，她看见自己的头发丝撩在了温淮之的脸上，温淮之眼睛狠狠一眨，应该是被自己的头发扎了。 他用指尖在自己眼皮上轻轻按揉着，是那样轻柔。他低垂眼眸，白雪心中乱撞，男人竟然也有这么长而动人的睫毛。 他的脸是那么精致，她有一股想去亲吻他的冲动。 第212章 请吃饭 就在白雪往前，想进一步的时候，温淮之猛地睁开眼睛，白雪吓得往后退了一下。 “今天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白雪怔了一下，说起来困，白雪真的打了一个哈气。她点点头，下床踏上拖鞋，把温淮之送到家门前。 返回床上时，白雪毫无预兆的到头就睡。 这几天她是在是太累了，只有今夜，她睡得很踏实。 第二天白雪就去了前进市场，她要加足马力，把这些天损失补充回来。 她把新进来的鞋，摆成大商场里展示柜的模样，开始在自己门市部前展示。为了彰显鞋子的与众不同，她在鞋带上下足了功夫。 红蓝交错，蓝白交错，红白交错，每一种新的搭配，都赋予一双运动鞋崭新的生命。 功夫不负有心人，直到中午，白雪零售出了十几双鞋，这对于自己的品牌来说，是一个好的开端。 中午时分，白雪坐在摇摇椅上，享受秋日暖阳。 “姐！” 白雪以为自己在做梦，白俊的声音由远及近，传到白雪的耳边。 “白雪姐！” 白雪这才睁开眼睛，马小倩的声音也出现在耳畔了。 白俊乐呵呵的掏出一张纸，洋洋得意的拍在桌面上，“姐，这是鞋码，帮我准备出来。” 白雪扫了一眼桌上的纸，十几个鞋码整整齐齐挤在纸上。 “我们这几天的战绩，” 白俊更加得意，他告诉白雪，这是他和马小倩利用午休时间，挨个班级推销的战果。虽然不是很多，但也算是开了好头。 白雪忍不住攒了一句， “不错啊，没想到你们还能联合起来做买卖？” 马小倩脸色微红，他不好意思的看了白雪一眼，“我就是跟白俊凑个热闹，有女同学想要试鞋，我就把我的鞋给他们试试。” 马小倩确实变了，白雪甚至怀疑，她还是当初那个信誓旦旦，要与众不同的女孩子么？ 白雪麻利的按照尺码，准备好了十几双鞋。 随后，他打开抽屉，按照提成给了白俊十二块六，就在白俊沉迷于数钱的时候，他发现姐姐竟然给了马小倩二十块钱。 白俊鼻孔出气， “姐！你这也太偏心了吧？你给我十几块钱，咋就给马小倩二十多块！” 八十年代初，一个小工的工资，也就是二十多块钱了。 白俊想不通，同样是卖出去了鞋子。为什么白雪给马小倩那么多钱！ “你忘了吧？小倩在我这儿做工了，我给他工资是理所应当的吧？” 马小倩脸色涨红，他一个劲儿的推开白雪的手， “白雪姐！我在你家吃住这么久了，我还没给你钱呢，我怎么也不能让你给我钱啊。” 白雪不由分说，直接把钱塞进马小倩的口袋里，让他不能推让。 “白雪姐，我真的受不起！” 白雪叹了一口气， “傻瓜蛋，你说什么傻话呢？这是你的劳动所得，你收下来是应得应分的。” “姐！那我把这些钱给你，你就当是我的饭钱吧！” 一边说着，马小倩又开始掏钱，两人你推我让，就像拉锯战似的，白俊盯着钱，两眼放光。 “什么饭钱不饭钱的，你现在的困难都是暂时的。你这么聪明，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马小倩眼中含着热泪。 在白雪的催促下，两人收了钱后，提上鞋子就离开了。 白雪午休了一个小时，紧着着投入到下午的工作中去。当五点多快要收摊儿的时候，她又卖出去了十几双鞋。 白雪锤着自己酸胀的腿，看着一抽屉的票子，心中非常满意。 “白小姐。” 一个男人的声音猛地窜出来，把正在记账的白雪惊得一跳，她迅速合上账本，塞进抽屉里。 她仰头看去，叫他的人是秦策。 “秦先生？” 白雪站了起来。 自从秦策帮助了齐天娇后，白雪总觉得欠他一个巨大的人情，说话都矮了几分。 “秦先生你找我什么事啊？” 秦策也不避讳， “我没吃饭呢，白小姐你是不是应该请我吃饭？” 白雪就要给秦策点赞了。 秦策简直太会拿捏人性的弱点了。如果他说轻白雪吃饭，白雪多半会拒绝，但是白雪请秦策吃饭，那是她欠秦策人情，如果白雪拒绝的话，就是不知恩图报。 “好。” 白雪嘴角抽动了一下，答应的并不是很痛快。 她收拾好门市部，拉上卷帘门，和秦策并肩走出前进市场的大门。 秦策拉开自己的虎头奔，轻白雪上车的一瞬间，温淮之的自行车刚好拐进了前进市场附近。 他停在一颗大梧桐树后，脸色冷得就像刚从冷柜里取出来似的。 然而这一切，白雪并不知道。 她现在心中很乱，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请秦策吃什么？ 要说江州大饭店的牛排……她舍不得。 一个人一百多的消费，相当于她整月的利润都没有了。吃路边小炒……那更不行了，秦策身娇肉贵的，万一吃吐了，岂不是变成了“事件”！ 最终，白雪想起来了一个地方。 齐天娇请自己和姚强吃饭的地方——“江州饭店”。 要说江州饭店，和江州大饭店比，只有一字之差，价钱却千差万别。白雪清楚的记得，上次齐天娇请客的时候，没有用太多钱。 “咱们去江州饭店吧？” “好，都听你的。” 白雪说出具体地址，司机载着他们直奔江州饭店。 白雪不知道请秦策吃什么，秦策说你喜欢吃的就好，白雪只能想起当时齐天娇请他们吃饭的地方，于是去了。 第213章 熟悉的人 出入于江州饭店里，并不乏气派的人，也不乏达官显贵。可是像秦策这种气派的人，却没人见过。 服务员们躲在柜台后，看得呆住了。 “这男的长得真好看！就像港片里的阔少爷……” “可不是，你们看他脖子上的丝巾，男人系上丝巾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白雪自觉的和秦策隔开半米的距离。 秦策不仅吸引了服务员的注意力，就连食客的注意力也都吸引过去了。他像是一束光打在了她的身上，人越是看，他越是潇洒。 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他就是t台上唯一的模特。 在服务的带领下，他和白雪走进一个包间。 服务员甚至没有征求他们一见，而是自己把两人带进了个众人隔开的房间， 白雪咋舌，却没有多问。她的心在滴血，也不知道这个年代的包间要加钱不？ 就在白雪心疼钱的时候，秦策非常自然的结果一个油腻腻的菜单，当他征得白雪的意见后，秦策点了两菜一汤。 很礼貌的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后，秦策掏出手绢擦了擦手指，随后把手绢叠着，放在一旁，看样子这手帕已经被打入冷宫。 “白小姐，你经常过来吃饭么？” 秦策双手合十，抵在鼻尖，在整个包厢里巡视了一周。 呵…… 白雪冷不防的笑了一声，“我又不是大款……” 大款，是八九十年代对富人的称呼。男人是款爷，女人就是款姐。款就是钱，就是票子，简单易懂。 没一会儿，一个清炒小白菜就上来了。 白雪盯着小白菜，这个菜炒的太棒了，绿油油的，上面还点缀着两三个枸杞，让人赏心悦目。 “秦先生，先吃吧？” 秦策见到白雪动筷子，他这才抄起筷子，秦策下意识的要用手绢是擦，可他的目光落在擦过手的手绢上，他还是收回了手。 白雪心中有点不自在，和这种人吃饭真累，她心中泛起了恶趣味，她就当做没有看见。 可…… 白雪又心软了，想起秦策毫不犹豫为齐天娇捐血，她不能这么对他。 白雪叫来服务员，要了一瓶开水。 待服务员走后，白雪把筷子架在杯子里，她把杯子里注满开水，搅动筷子，十几秒后，白雪用自己的手绢把筷子擦干后，这才递给了秦策。 “吃吧。” 秦策惊喜的注视白雪，这个女人总是给他不一样的惊喜。纵使这份惊喜在平常不过，但是在秦策眼中，也非常有意思。 “你刚才是消毒么？” 白雪点点头，不知道秦策是什么意思，是嫌自己消毒的程序不对劲儿，还是嫌水温不够高。 “只能是这个条件了，秦先生，我没钱，不能请你再江州大饭店那种西餐厅吃饭。不好意思啊。” 秦策连连摆手，开始解释， “白小姐，我只是觉得你很聪明，很会因地取材。” 白雪差点没笑出来，自己上大学的时候，只要在外面吃摊儿，不都是这样的操作吗？其实这样消毒一下，比一次性的餐具干净很多。 白雪看着秦策吃饭的模样，他只是偶尔叼一筷子，围巾嘴里，不停地赞美好吃。 但是，白雪也看得出，这一切都是虚假的礼节。 礼貌非常到位，但是他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半个小时后，两菜一汤白雪吃的差不多了，她站起身，准备起厕所。 她刚拐出通道，一个熟悉的背影闯进白雪的眼帘。 白雪眼底，划过一丝惊诧，脱口而出， “姚强！” 那影子埋头钻进人群，就在白雪追出江州饭店门口的时候，影子在马路上狂奔起来，他的动作非常快，留在白雪的眼中的几乎是残影。 “姚强！你是不是男人！” 白雪气得浑身发抖，她见过无数渣男，电视上的，报纸上的，还有小说里的，可是姚强是她的朋友。 朋友渣！白雪很难接受。 白雪正要去追，突然一只大手把她拽了回来，就是这一瞬间，一辆摩托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白雪跌进了秦策的胸膛。 秦策身上的古龙香水气味，让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白雪挣脱出秦策的怀抱，把自己和秦策的距离间隔两米开外。 “秦先生，不好意思，我现在进去结账。” 秦策又是一把抓住了她，瞬间把她捞了回来，“不用，我已经埋单了。” 秦策指着姚强消失的方向，问白雪，“刚才你在追人么？” 白雪知道瞒不过，点点头， “是啊，一个朋友。也许是我看错了。” 秦策眯起眼睛，问白雪， “是很重要的人么？” 白雪点点头， “是啊，非常重要。” 秦策流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白小姐，我在江州还算是有一点人脉，你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去找你的朋友。” 秦策找姚强，确实是非常好的人选。 只是，姚强现在牵扯了齐天娇，白雪决不能让齐天娇的事情被任何人发现，包括秦策。 如果让秦策知道齐天娇是齐书记的女儿，只怕齐天娇会比名声丧尽更凄惨。 白雪突然眉眼中晕着笑意，她背着手， “不用了，咱们走吧。我这个朋友精神方面不怎么正常，就算找到了，他也不愿意回家的。” 秦策只好听从白雪的意见，两人回到虎头奔上。 白雪翻开钱包，询问刚才秦策结账用了多少钱。 秦策的脸当即冷了下来， “白雪小姐，你一定要和我分的这么清楚吗？” 白雪一点也没犹豫， “当然，这是我请客，是我要答谢你请客的，秦先生不要本末倒置了。我知道您有的是钱，但是钱也要花在正确的地方，您说是么？” 秦策苦笑，白雪说的没错。 “行吧，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一共是二十一块五。” 秦策伸出手，接住白雪递上来的零钱，放进自己的钱夹子里。白雪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 “秦先生，上次那件事，多谢你！” 白雪眼中满是真诚。 “你救下我儿子，这些事情根本算不上什么。其实，我还要感谢你，谢谢你能想起我。” 白雪收回目光，装作没听见秦策的话。 汽车一路奔驰，在江州的夜景中穿梭着，等回到长征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和秦策简单的告别后，白雪背上小包，跨进了南院家属区。 此时，家属区里万家灯火都亮着，是集体休息的前兆。白雪拢了一下小风衣的领子，快步往自己家楼栋钻进去。 “啊！” 白雪前脚刚踏进了黑漆漆的楼栋，一只大手就把她硬生生的扯了出来。 另外一只手覆盖在白雪的整张脸上，她在这种猝不及防的惊恐中，完全失去了可以抗争的能力。 第214章 逼问 白雪的眼泪在那人的手掌上沁润着，白雪惊恐，但是不怕。 如果是周志军的话，自己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惊恐是让敌人放松警惕的工具，白雪一边流泪，嘴上还在嗫嚅，“求求你，放过我吧。” 这时，一声冷笑传来，男人的声音自上而下倾泻在白雪的头上。 “是我。” 白雪借车昏暗的月光，盯着温淮之的脸，她瞬间止住了哭声，掏出手绢擤了一把鼻涕。 “诶？！是你啊。” 温淮之诧异的盯着白雪，觉得她似乎在演一场没有过瘾的戏。 “怎么？你觉得是谁？” 白雪嘴角勾起一只小狐狸一般的笑容，“谁都无所谓了，只要是坏人，我就有本事让他进公安局。” 温淮之被白雪气笑了。 “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 白雪反驳， “自信不好吗？有自信说明我这个人有上进心，我智慧！” 温淮之不想和白雪争论这个问题，他又一次拉住白雪的手臂。 “你为什么不来补课？” 白雪眼睛瞪得滚圆。 温淮之一个大厂长，半夜不睡觉，就是为了问自己这件事吗？ 白雪仰起头，有些莫名其妙的盯着温淮之的脸。温淮之脸色冷峻，就像刚从冰箱里拎出来的一根冰棍儿。 “我和人出去吃饭了。” 温淮之乘胜追击，直接把白雪抵在了树边，让他退无可退。 “谁？” 温淮之目光在白雪的瞳孔间游弋，他在试探白雪。 如果白雪和自己说谎，那，他的心会怎么样呢？温淮之有些紧张，他口齿间的津液明显增多，他咽了一口唾液。 “一个朋友。” 白雪心中打鼓，扑通通的震得她心中乱跳，每一次重鼓下垂，她的心脏就会疼一次生理性的发疼。 她仰望着温淮之，很好的掩饰住自己慌乱。她一定要守住齐天娇的秘密，从秦策的事情开始。 如果让温淮之知道自己请秦策吃饭，那么根据温淮之的智力，他就能关联上很多事情。 比如，自己无故失踪好几天。 再比如，齐天娇也不见了。 温淮之的目光冷冽，直刺白雪的眼睛。 他突然释然的笑了一下，那份笑意只是浮在他美人一般的脸皮上，不达眼底。 “好，那我走了。今天太晚了。” 白雪真的松了一口气，心中虽然也有隐隐的担忧，但是她顾不得太多了，她真的很累。 “好，我也回家了。” 白雪走进楼栋，站在二楼的菱形花纹下，目送温淮之走远。 直到看不见温淮之了，白雪才回到自己的家里。姐姐白梅依旧在幼儿园上夜班，马小倩的脸藏在书下，已经睡着了。 白雪轻手轻脚走向阳台，她想看看温淮之走到那里了，可是在黑漆漆的南门前，她一如所获。 白雪趴在阳台上，漫无目的扫视这钢筋水泥的厂区。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她成为了温淮之眼中那道略带伤感的风景。秋天，确实是让人徒生悲伤的季节。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淮之收回冷冽的目光，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上午，白雪还没开张，就看见一个熟人骑着三轮车过来了。那女人红光焕发，瞪三轮车也格外带劲。 “刘大姐！” 白雪热情的迎了上去，这个女人，正是前些日子在白雪这里进货的女人。白雪对她印象太深刻了，这女人很有眼光，一次性在自己这儿定了一百双鞋。 “刘大姐，你的生意怎么样啊？” 那女人把自行车靠在白雪的门市部边，脸上的喜气怎么也掩饰不住。 “大妹子，这鞋的销路好得很啊！我又来进货了！这一次我要进150双。” 女人直接掏出钱，让白雪开始备货。 白雪大喜过望，自己零售的也还不错，这位大姐如果一次性进货150双的话，那自己又要向大华厂补货了。 “太好了。” 白雪恭喜女人，“您零售是多少啊，我们可以合计一下价格，然后共同发力、” 女人把自己的零售价格告诉白雪，她一双鞋售价8块5，不抹零，但是送两双鞋带。 白雪思索着，八块五的价格着实不低了， “冒昧问一下，你的店面在哪？” 女人说出了江州百货的位置，并且告诉白雪，她的鞋店就在江州百货斜对面的街头上。 白雪细细思索着，她觉得女人的店面位置非常不错。 和女人聊了一会销售的事情，白雪已经把货给女人搬上车了，女人目光灼灼，盯着白雪， “姑娘，你真能吃苦啊。” 女人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得再白雪脸上擦过，她眼中似乎带着某种意味。 “说实话，你这么漂亮的姑娘，能吃苦的不多。” 白雪用手绢擦干净脸上的汗， “没办法啊，想挣钱就要吃苦。” 女人嘴角勾了勾，一语双关。 “未必，有人天生下来运气就好，比如说你，长得这么好看……” 白雪笑着打哈哈，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了。 目送女人远去的背影，白雪笑眯眯的盯着抽屉里的货款，今天这笔款子收回来，白雪已经把这一批鞋子的成本挣回来了。 今天是个大丰收日，白雪在回家的路上，特意拐进了长征厂南院的菜市场，给家里人添了几样肉食。 有白大海最喜欢吃的扒猪脸，还有白俊最爱吃的小猪蹄。 马小倩最喜欢吃什么，温玉珠不太清楚，但是也特意买了女孩子们喜欢吃的牛肉干。 当她拎着一大堆东西出现在门前时，看见秦策坐在自己家餐桌上，和白大海亲昵仿佛一家人。 白雪吃了一惊。 屋里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精致的糕点，白雪下意识的盯着自己手中黄纸包的肉菜时，她觉得自己这些就像梁山好汉的下酒菜。 “秦总，您怎么来了？” 白雪皱起眉头，疑问在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来看看你们家人。” 秦策就像自来熟，坐在白大海身边给他倒酒。 “叔叔，这是我特意从港城带过来的红酒，你尝尝……” 白大海真的喝了一口，他吧唧着嘴，脸上痛苦难当。他喝烈酒喝习惯了，这红酒下肚只觉得拉喉咙，又酸又涩。 “这，” 他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 秦策见白大海不怎么喜欢，就问，“叔叔，你平时喝什么呢？” 白大海来了兴趣，从身后抄超出来一瓶白酒，还是散装的白酒。 “这！我们厂里自己酒厂酿制的八粮酒。秦先生您尝尝，后劲儿特别大。” 白大海给秦策倒了一杯，秦策掐住小酒杯，微微抿了一口，他脸上的神情已经相当为难了。 “还得就点猪头肉，吃的才香！” 白雪叹了一口气。 开始给白大海摆盘猪头肉，满满几盘子肉菜上桌，白雪看着愣呆呆的马小倩和白俊， “上桌啊！咋了，不吃饭啊？” 看出白雪神情有异，白俊和马小倩就像做错事了似的，瞬间挪到餐桌边，但是他们的坐姿十分拘谨，就像是被人控制住了似的，死活按在这里不让走似的。 铃铃铃…… 桌上电话铃声大燥。 第215章 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第215章 白雪赶紧起身去接电话。 秦策顺着白雪的身影，目光飘了过去，一见白雪接电话的神情，秦策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叔叔，这个很不错啊！” 秦策故意提高了些许音量，保证和白雪通话的那位，能听清，能辨别出在白家吃饭的是谁。 白雪握住电话话筒， “现在么？” 那话那头，正是温淮之。 今天是周二，温淮之给白雪打电话，叫她过去补课，显然，白雪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温淮之正要说什么，就听见了秦策的声音。 联想到秦策前些天接白雪是的情景，电话里传出温淮之不着情绪的低吟， “哦，我想起来一件事，今天还有事情就算了。” 对方猛然间挂掉电话，白雪愣了一下。她看向身后一家子正在吃饭的人，就在这时，白梅也回家了。 “呦！秦先生，您好。” 白梅见到秦策在自己家吃饭，脸上也忍不住的笑意盈盈。 “你好。大姐。” 秦策一言一行，就真的像和自己家接触了很久似的。家人在他身边，愈发松弛。 白雪顾不上多想，起身帮白梅去准备碗筷去了。 站在厨房，白雪有些呼吸困难。她顺着门帘子看了一眼秦策的侧脸，觉得自己好像被秦策套牢了。 好不容易挨到吃了饭，送走秦策。白雪倒在床上瞬间睡着。 第二天一早，白雪在门市部忙着打扫卫生，齐天娇就急哄哄的赶了过来。 “白雪！” 齐天娇脸色很难看，蜡黄的皮肤里透着青色，“白雪你知道我看见谁了么？” 白雪心中有数，多数就是姚强。 “姚强。” 齐天娇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又带着几分恐惧，“你也看见了？” 白雪把那天看见姚强的事情，告诉了齐天娇。齐天娇这才知道，白雪为了他，特意请秦策去吃饭了。 她感激白雪。 “白雪，我齐天娇这辈子，只有你这个铁姐们！” 齐天娇心中五味杂陈，白雪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秦策追上门让她请吃饭。明显就是有对她意思。 秦策和温淮之比，两人样貌放在哪里，都是个顶个的优秀…… 更别提别的了，都是人中龙凤。 还是妈妈说的对，自己和白雪在一起，显得是那么黯淡无光。 此时，白雪从自己的抽屉里取出来一包红糖，给齐天娇冲了一杯红糖水，递到齐天娇的手边。 “你要照顾好自己！” 白雪眼中泛着关切的光芒，她抵在齐天娇耳朵边， “姚强这件事你不要再提起了，你现在要学会放下。你看你的脸色这么差，气血已经不足了。” 白雪强迫齐天娇，当着他的面儿，把红糖水喝完才罢休。 一杯红糖下肚，齐天娇早已经泪珠满脸，这些淘气的小珠子就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噼里啪啦的打在齐天娇的手腕上。 白雪掏出手绢，语气也变得严肃。 “天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姚强在骚扰你！” 齐天娇噗嗤一笑。 自己明明是感动的要哭，怎么又和姚强那个王八蛋扯上了呢。 “你放心吧，我只是吓到了。姚强对于我来说就是陌生人，永远不回来才好呢！” 白雪擅长观人，齐天娇说话的神情轻松，一看就知道是心中所想，白雪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白雪，” 齐天娇脸上显出八卦的神情，“秦策和你走的这么近，温淮之知道么？” 白雪脸色瞬间变了。 温淮之这几天奇怪得很，莫非…… 面对齐天娇的追问，白雪瞬间收回深思，她拉住齐天娇的手，一脸严肃的警告她。 “天娇！秦策的事情，你千万要忘记。” 齐天娇不明白白雪的意思，白雪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认识秦策？你有没有想过？” 经过白雪这么一点拨，齐天娇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马上就像躲瘟神似的，把秦策的名字从他的字典里去除了。 白雪说的没错，秦策这个人，原本就是个秘密。秘密就应该让他随风散去，而不是时时惦记。 她靠在白雪肩头，再一次的泪流满脸。 晚上，白雪回到家里，马小倩坐在书桌边上，手中攥着圆珠笔，纸面上空荡荡的，一个字也没落下、 “咯吱。” 白雪开门的声音，把马小倩吓了一跳。她见着是白雪回来，马小倩一脸惊恐的迎了上去，眼中带着愤怒。 “白雪姐，赖东梅跑了，她想把马小强扔给我！今天，老师还找我谈话了……想让我把马小强领回家。” 白雪震惊了。 她的震惊，并不是因为赖东梅跑了，而是因为学校老师怎么这么变态。 马小倩自己也是未成年人，凭什么要养弟弟！ “赖东梅多半是和朱海军私奔了。” 白雪很快给出决断。 “如果不是有下家了，她一个有孩子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扔下孩子就跑了呢？” 马小倩掩着嘴，眼睛里有些湿润。 “白雪姐，她这是想坑死我。” 白雪点点头，按住马小倩颤抖的双肩，不断地安慰她。 “没事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还有我呢？” 白雪的笑容就像安慰剂，给了马小倩莫大的鼓励。 第216章 杀上门来 就在这时，一直在厕所洗衣服的白梅钻进屋里。 “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 白梅把手上的水，在围裙上蹭了蹭，他紧张的坐在床边，“今天啊，我路过院长办公室的时候，听说他们正在找马小倩。” 马小倩懵了，现在不仅学校的老师围堵自己，就连幼儿园的老师也开始找自己。 “怎么办……” 马小倩咬着手指甲，轻声嗫嚅。 马小倩一向是沉稳的，但是现在这个情况，确实已经不是现在一个小姑娘能应付得了的了。 “姐！幼儿园有人知道马小倩住在我们家吗？” 白梅摇头，叹了一口气。 “自从你和姓周的闹分手时，我就看清楚幼儿园的那帮人了，我的事情他们一点也不知道，你就放心好了。” 白雪心中挺难受的，她的事情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白梅。 “姐，对不住了。” 白梅摇摇头，用微微冰凉的手，在白雪脸上蹭了一下， “这是好事儿，人啊，有时候远离人群，才能看清自己。” 白雪琢磨着白梅的话，突然笑了，她环住白梅的脖颈，脸上带着钦佩的笑意， “姐，你现在的话，变得越来越有哲理了。” 白梅被白雪这么一夸，脸色微红，她正在琢磨最近自己的变化时，突然听见门前有人砸门。 咣咣咣！ “谁啊？” 白梅一脸烦燥，大半夜的，这简直就是扰民啊。 “我去开门。” 白梅离开白雪的房间，来到大门前，这时候，白俊也听见动静，叼着笔站在大门前。 白梅拉开门，看见一个老太太形容枯槁，站在大门口，严重像是含了血似的。 “你谁啊？！” 白梅往后一退，差点把白俊的脚指头踩掉。 白雪听见动静，赶忙下床，踏着拖鞋赶出房间。 “你有什么事么？” 来人正是马老太太，她不由分说，迈着小脚快速插进了白家，白梅站在白俊跟前，差点也被她幢翻。 “马小倩呢？！” 马老太太冲向白雪，厉声质问着她。就在这时，马小倩走了出来，拦在白雪身前。 “你来做什么？” 她心中酸楚难当，这个老太太，曾经是她最亲密的人。是她在江州三百多个日夜里，最牵挂的人。 她曾经，把奶奶当成自己唯一的退路。 她觉得自己眼瞎，过去十年，她怎么就没看清楚奶奶是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人呢？ “你躲在这儿倒是好啊，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就打算装瞎看不见？” 马小倩知道奶奶是为什么事情来的，她也不打算装糊涂。 “你说的是马小强吧？你这么喜欢他，就把他带回农村养一养，挺好的。” 马老太太冷笑一声， “凭什么啊？你爸现在死了，你妈又跑了，谁给我钱啊？当初我为什么养你啊？因为你爸一个月还能给我一点钱。” 马小倩心死如灰。 原来，一切都是金钱的交易，哪怕是对自己的儿子，也是利益牵扯的。 “你就被费心思了，我是不可能养马小强的。” 老太太要被气疯了，扬手就要打马小倩。老太太胳膊扬起，白雪差点没吐了。 一股浓浓的狐臭味直逼白雪鼻腔。 这已经深秋了，竟然还能散发出这种味道，白雪强忍住想吐的冲动，挤在马小倩和马老太太中间、 “你儿媳妇失踪了，你找不到对么？” 马老太太翻了白雪一个大白眼， “是啊，你这个狐狸精又想干啥？” 白雪愣了一下，自己啥时候又被马老太太顶上狐狸精的名头了？看来，这老太太也是打听过自己的“威风史”的。 白雪勾勾手，真的露出一股子狐媚相。 “我告诉你她在哪。” 随后，白雪把朱海军的地址告诉了马老太太，马老太太眼前一亮，但是她随后眯起眼睛，对白雪的话产生了怀疑。 “你怎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她连续问出了两个问题，白雪觉得有些意思，这老太太年纪大，但是耐不住脑子好使啊。瞬间就问到事情的关键了。 白雪眼睛眯起了一条缝，谎言瞬间上头。 “我都不好意思说，你儿媳妇和朱海军……” 白雪很不好意思开口，她装作为难的模样，把老太太拉到一边，故意避开了马小倩。仿佛这件事不能让马小倩听见似的。 “是这样的，我对象你知道吧？他一直派人保护我。” 马老太太被白雪的煞有介事震惊了，她不住点头，细细听着这位未来厂长夫人的话。她心中算盘的打的霹雳吧啦想，她也想从这中间探听白雪和温淮之的事情。 “他发现啊，你儿媳妇最近有了男人……” 马老太顿时暴怒！自己儿子的死了没几天，儿媳就开始和人勾勾搭搭的，还是未来的女婿…… 马老太太的脑袋要爆炸了。 “谁！？” 白雪故意眯起眼睛，想了好一会儿。 她突然打了一个响指，大叫一声，“我想起来了，就叫朱海军。” 马老太太气得狠狠跺脚，冲到马小倩身边。 “你那个妈啊！真是不要脸的贱货！我要撕烂他的嘴！” 就在这时，白雪把地址给了马老太太，那地址，正是朱海军住在铁路机务段的小房子。 第217章 遗弃 马老太没有耽误，第二天一早，她就根据白雪提供的地址，前往机务段的小房子方向沿途找了起来。 就在她经过一个青砖小院的时候，里面传来“嗯嗯呀呀”的声音。 那声音让人听了，瞬间面红耳赤，连七八十岁的老太太都不放过。 马老太太是过来人，一听就火冒三丈。 “不要脸的东西，大白天就开始乱来！小心将来身子骨不行！” 马老太太狠狠呸了一口，虽说，她是个极度刻薄，非常自私的老太太，心中只有钱。但是她守寡二三十年，守身如玉这一点，他认为自己有资格批判任何人。 “东梅！你好美……” 男人的喘息声，就像一把利剑刺破了马老太太的心脏。 东梅？ 马老太太的脑袋顶上，就像被安放了炸弹，瞬间爆炸了。 “海军……你轻一点，人家受不了！” 又是一声女人的娇喘。 马老太太顿时蒙了，她环顾四周，这里和白雪那个狐狸精描述的一模一样，前面有火车道，后面是一片小竹林。 青砖小院，栅栏的是蓝的。 马老太太一阵头晕目眩，紧接着，一种强烈的不适感袭来，她原地晃悠了两下，最终扶着院墙站稳了。 她一步步挪到门边，直接用脚踹门。 “赖东梅！你他么的臭不要脸的贱女人！我儿子死了还没一个月，你就个你未来的女婿搞在一起了？” 屋里的啪啪声断掉了。 几秒钟后，传出皮带金属扣撞击木板的声音。 一阵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传来后，一个头发像草窝似的男人拉来了门，男人脸上大汗淋漓，还带着不知名的腥臭味。 马老太太眼中颤抖着，扬手给了朱海军一个大嘴巴。 “王八玩意儿！你做的好事！” 朱海军不惯着老太太，他一把推开了马老太太，狠狠往地上呸了一口唾液，顺带着整理自己的裤腰带。 “我是你家女婿？你孙女也要肯嫁给我才行，”他一脸贱笑，“屋里那位，也不在是你家儿媳妇了，她现在替她女儿嫁给我，明白了吗？” 就在这时，赖东梅穿好衣服，躲在门缝里偷看。 马老太太一眼就看见了赖东梅的影子，她趁着朱海军没防备，一下子窜进院子，撞开门，把云鬓散乱的赖东梅拽了出来。 她脸上余温未消，双颊各有一朵红云。 “马勒戈壁的，你这个不要脸的烂货！我儿子走了几天？你就跟别的男人爬床？” 马老太太撕吧着赖东梅，又嫌脏。 “烂货！烂货！” 声嘶力竭的嚎叫声，被淹没在屋子前火车鸣笛的声音中。 赖东梅前期还有些紧张，当她的前襟暴露出两片雪白时，她开始自我放飞。 “妈，你守寡一辈子，我可不想。现在是新时代了，没人会向你一样蠢了。” 赖东梅深情的看了一眼朱海军，故意把两个大胸脯抖了一下，两人眼中仿佛拉出了丝。 “还有……” 赖东梅笑着说，“马小强我不打算要了。你自己看着办。” 她说的很轻巧，仿佛是扔掉一个垃圾袋。 “对。” 朱海军走到赖东梅身边，把她和马老太太的距离拉开，“马小强我们养不起，你自己看着办吧，是送人还是送孤儿院，都随你。” 说完，朱海军拉着赖东梅的手，两人腻腻歪歪，进屋去了。 马老太彻底蒙了，一屁股坐在朱家大门口。 这时，屋里又飘出来喘息的声音，那声音在马老太太耳朵边萦绕，“哇”的一声，一阵剧烈的恶心感传来，马老太太直接昏死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老太太醒过来，屋里似乎没人了。 她拖着沉重的身躯，往公共汽车站走去。他现在一定要赶紧逃离江州，如果晚了，说不定马小强就会被赛给自己。 夜里，出去玩了一天的朱海军和赖东梅抱在一起，又是一阵激情操作。 两人交缠在一起，彼此相互依偎。 “马小强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赖东梅不肯放过朱海军，她和姓马的在一起这么多年，还没有和朱海军在一起一天快活。她翻身压住朱海军，骑在他身上。 “马家孩子，马家自己养。” 赖东梅抱着朱海军，仿佛永远喂不饱似的。 “你得自己把这件事处理好，你平白的把马小强扔了，这样可不行。” 赖东梅一振，他没想到朱海军竟然还惦记着马小强，不免服侍他更加卖力起来。 朱海军怕她误会自己的意思，干脆挑明。 “你现在是长征厂的职工，如果把孩子扔了，你估计会丢工作的……” 这句话，一语点破了赖东梅。 “放心，我处理好。” 第三天，赖东梅一脸红润，回到自己的西院。邻居们纷纷围上来职责，说她不顾自己孩子，马小强在家里闹腾了几天了，要不是邻居给口饭吃，孩子早就饿死了。 赖东梅狠狠呸了一口，心想，马老太太还真是无情啊，还真的把马小强给扔了！ 她没搭理邻居的话，扭着丰满的臀部，快速往自己家走去。 “你看，骚得不行……” “就是啊，她婆婆没说错，这女人还是骚的厉害。” 赖东梅对这些话毫不在意，她推开门往里看，马小强趴在床上，屋里苍蝇满天飞，一阵臭气扑面而来。 赖东梅觉得自己踩到了东西，软乎乎，臭不唧唧的。 她翘起脚板一看，一声尖叫划破了屋顶。 “啊！” 她脚上沾着黏糊糊的一坨屎。 赖东梅要疯了，他冲上去，一把薅起来正在睡觉的马小强，扬手就是几个响亮的大嘴巴。 “死崽子！我是不是惯着你了，你有神经病吗？你在屋里拉屎？” 马小强迷糊着，揉眼睛。 “我还在屋里尿尿了，你又不在家，我害怕！” 赖东梅气不打一处来，她揪住马小强，把孩子的脸按在满是尿液的床上，“混蛋！老子今天就要把你送到马小倩那！” 啊！ 又是一声尖叫，马小强抱住赖东梅的腿， “妈！我不要跟马小倩在一起，妈？你不要我了么？” 马小强开始狂哭起来，他坐在屎尿堆上，疯狂挣扎。 就在这时，朱海军从门外钻了进来，灰溜溜的就像一只耗子，他从身后抱住赖东梅，一脚踹翻了马小强。 “东梅，我现在离开你一个小时，我就觉得自己要死了。” 赖东梅也抱住了他，手不自觉的往下探。 就在两人退掉下半身的时候，一声尖叫，朱海军浑身打颤，他举着血淋淋的手，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的孩子。 马小强一嘴血，正冲着他龇牙咧嘴的傻笑。 “啪！” 朱海军的血，泄了，下半身高涨的欲望，也就此泄了。 “混蛋！你生了个什么逼玩意儿？” 朱海军提上裤子，在马小强尖利的嚎叫声中，提上裤子，夺门而出。赖东梅也不管自己的孩子，夺门而出。 “妈妈……” 屋里传来马小强呜咽的哭声。 第218章 我相信 在邻居家的帮忙下，马小倩回家了。 白雪不放心，跟着马小倩一起回家，看见屋子里的“惨况”后，白雪让马小倩在外面待着。 她去厂妇联找来了妇联的负责人。 负责人是个五十多岁的妇女，看上去慈眉善目的，白雪知道她是接替魏主任职务的，却不知道和周家是什么关系。 白雪开始介绍马家的事情，希望妇联的人，能把马小强安排进福利院。 “张主任，马家的当家的去世了，她老婆和人私奔了，也好几天不去单位上班了。现在留下一儿一女。” 白雪把马小倩拉过来，按照之前和白雪的约定，马小倩装得唯唯诺诺的。 “您看，这女儿也是未成年。实在没有能力抚养弟弟。” 就在这时，马小强突然发疯，指着马小倩狂骂起来，“你这个丧门星，都是因为你！你怎么还不死！” 马小倩掩面痛哭起来。 张主任微微皱眉，贴着白雪说：“马家就剩这一个丫头了……，确实是没法子带孩子啊。” 白雪一脸钦佩， “您说得对啊！马小倩也就16岁，怎么带弟弟啊。您也看见了，马小强被父母惯坏了，对姐姐非打即骂的，重男轻女的家庭就是这样。” 白雪立足张主任的本职工作，尽量把事情的重点往家庭悲剧，重男轻女上扯。 张主任正义凌然起来。 她走到马小倩身边，拉过来马小倩，还把自己的手绢递给马小倩擦眼泪。 “孩子，你这个弟弟，” 这时，邻居们挤上来，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 “张主任，马小倩是个可怜的孩子！你们妇联一定要救救这个孩子啊，如果这孩子这么小就背负弟弟的生活，她这辈子就完了。” “是啊，他爸妈就知道重男轻女，现在一个死了一个跑了，就想把孩子扔给另一个孩子。不能够！” “……” 在邻居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中，马小倩哭得更伤心了。 张主任屏气凝神，背着手在家里转了一圈。 “这样吧。马小强我们就收容了，我会把他送到厂里的福利院，做一个长久的救助。马小倩呢？你以后的生活怎么办？” 她转向马小倩。 白雪快步走到了张主任的身边，“张主任，马小倩的生活您不需要操心，我负责。” 张主任睁大眼睛，打量着这个女孩子。 此时，人群里传出赞叹的声音，“这女孩子可真是个好人啊。” “就是啊，人美心善！” 张主任秉着认真负责的原则，“同志，你叫什么名字？是我们厂哪里的职工？” 白雪从容地一笑，自报家门。 “张主任，我叫白雪。原来是厂服务公司招待所的员工。” “……” 张主任的嘴角急速抽搐了两下。 就在白雪以为事情有了妇联的救助，水到渠成的时候，马小倩在学校又被老师约谈了。 学校的老师告诉马小倩，马小强有母亲，福利院对于他的救助，只能是临时性的救助。在这期间，马小强如果因为在福利院不服从管理，他随时可能被交给马小倩。 坐在床头，马小倩灰心丧气的。 白雪紧紧捏着手，觉得这件事情十分蹊跷。就在昨天，张主任还信誓旦旦地说，要给马小强做一个长久的救助。 这才过去不到二十四小时，事情为什么急转直下？ 咯吱…… 白雪的房门被推开，露出了白俊的脸，他脸上兴奋异常，“姐！温厂长来了！” 白雪站起来，在马小倩肩上拍了一下。 “咱们一会儿再说。” 在马小倩焦虑的眼神中，白雪来到客厅，他在客厅里扫了一圈。 此时，客厅里除了白俊，空无一人。 “人呢？” 白俊指了指楼下，脸上显出八卦的激情， “楼下呢。” 白雪只好穿好鞋，匆匆忙忙下楼去了。刚走出楼栋大门，白雪就瞧见温淮之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 他双手插兜，脸上没什么表情。 “今天是周三啊？你怎么来了？” 白雪脸上露出平常的笑意，迎着温淮之走了过去。 “我听说马小强那边出了点事情？” 对于温淮之知道这件事，白雪一点也不意外，当初马小强第一次进福利院临时救助的时候，就是蔡秘书亲自安排的。 有可能是福利院的人通知蔡秘书了，而蔡秘书又告诉了温淮之这件事。 白雪脸色不怎么好，把这两天的情况告诉了温淮之。对于另外一个疑点，白雪却只字不提。 “妇联的张主任，应该是周厂长的秘书直接安排的人选，接替魏主任的。” 顿时，白雪就明白了一切。 当初自己和张主任分别前的最后一句话，张主任问自己情况，自己说出了身份的时候，自己只是隐隐不安。 现在，白雪终于知道这份不安来自哪里了。 “马小强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安排蔡秘书，让马小强长久救助的。” 白雪感激地看向温淮之，温淮之却微微勾起嘴角，眼中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光。 “白雪，你没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的么？” 白雪一怔，不明白温淮之奇奇怪怪的举动，到底是为什么。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白雪循声望去，是秦策的司机，刘大方。 “白小姐，你好。” 刘大方微笑着，递过来一只精美的盒子。 白雪拖着盒子，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刘大方微微颔首，“是这样的，白小姐。我们秦先生有事儿先回港城了，他本来今天要亲自给你们家送这盒糕点的。由于行程有变，他只能委托我来送给你。” 刘大方冲着温淮之微微颔首， “那么，我不打扰二位了。” 目送刘大方离开，白雪也准备离开了。温淮之快人一步，挡在白雪的面前，他带着压迫感把白雪困在自己的范围内。 他一只手插进自己的发缝里，另外一只手插在腰间，等待着白雪的回答。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到底要问什么啊？” 白雪有些受不了，温淮之这些天奇奇怪怪的，就像男人来月经似的。 温淮之心口往下陷。 他脱口而出，把这两天有关于秦策和白雪的事情说了。秦策为什么接白雪，秦策为什么会在白雪家。 这些疑问，就像一只只小蚂蚁似的，一点点地在他心脏的来回漫步。 白雪心头猛地一颤，原来温淮之最近奇奇怪怪的行为，都是为了自己和秦策的接触。他误会了，他吃醋了？ 白雪心头甜甜的，可是甜过之后，白雪又觉得自己心头泛苦。 因为，白雪不打算说实话。 齐天娇的事情，她答应过齐天娇绝对保密，她不能让温淮之知道。 “我也不知道。” 白雪摇了摇手中的食盒，一脸无奈地回答，“也许是他抽风了吧，一定要请我吃饭，我也不太好不给他面子。” “是么？” 对于白雪这个戏精的表演，温淮之半个字都不相信。 “你白雪是什么手段的人，我很清楚。你要是不愿意见秦策，秦策根本就没机会沾上你的边儿。” 白雪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温淮之这种话说出口，但凡心眼小一点的，直接就能给他一个大嘴巴。 但，白雪理亏。 “没错。我是和秦策去吃饭了。而且，秦策还去了我家。但，这件事情有隐情，关乎到一个人的名誉，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情，我不会告诉你。” 温淮之盯着白雪的眼眸， “这是承诺？” 白雪点头，顺带给可爱的温淮之来了个定心丸， “是承诺，但不是对秦策的，而是另外一个人的。” 白雪眯起眼睛，眼中带着探寻的意味，她凑到温淮之脸边上，温淮之灼热的气息，尽数铺在白雪的脸上。 “你信么？” 温淮之没有丝毫犹豫，点头， “我相信。” 温淮之一脸严肃，让白雪怦然心动。她对温淮之的感情，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莫名地变浓了起来。 他很英俊，英俊到白雪呼吸急促。 他对她一直很周到，让白雪惊讶于，这个如此冷漠的男人，怎么会这么贴心。 但今天，白雪重新找到了自己和温淮之之间的平衡点，那就是温淮之对自己的无条件信任。 “谢谢你。” 白雪难以抑制，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灼热目光，盯着温淮之。 第219章 戴围巾 时光一晃，已经到了深秋。 秋风瑟瑟扫着落叶，跟着白雪走在厂区的梧桐大道上。 铃铃铃…… 白雪身后传来一阵自行车的铃铛声，她回头一看，是温淮之正冲着自己微笑。 “你早啊，” 白雪挥手，她脸上带着暖洋洋的笑意，让深秋的寒风，多了些许暖心的温度。 “早，白雪。今天下班一起去我家吃饭吧？” 温淮之的自行车停在白雪身边，两人身边人流如织，他却丝毫不避讳。 “你家？好，” 白雪笑了笑，她脸上微红， “你想吃什么，我下班后买菜去。” 温淮之抿着嘴，脸上也同样多出来一种红云， “不是去我家，是去我姥爷家。我姥爷刚刚打电话多来，让我叫你回家吃饭。” 白雪挑起眼眉， “你想通了？想回你姥爷家吃饭了？” 温淮之突然傲娇起来，他的大长腿在自行车座位上荡了一下，把脚蹬子往后踩，发出沙沙的声音。 “他不是让我回去，是让你去他家吃饭。这个主次要搞清楚，我只是陪着你去，你是主客，我是次要的。” 白雪哭笑不得，觉得温淮之的逻辑很有意思。 “好吧。” “行，晚上我去门市部接你。” 两人说定好后，白雪和温淮之告别，直接去了前进市场。 “真是冷啊！” 下车后，白雪用围巾把自己的脸包住，瑟瑟索索的往市场大门处走去。乍寒之下，生意注定不好。 白雪守了一整天的店，只卖出去三双鞋。 晚上，温淮之骑自行车载着白雪，两人一起往卫湖的三合园方向去了，一路上，白雪躲在温淮之身后，觉得风势减弱了一些。 呼…… 一阵狂风卷过来，梧桐树叶直接从白雪脸边略过去。 “喂？” 白雪扯着温淮之的衣服，温淮之回头看了他一眼，白雪噗呲一声笑出来。 温淮之脸色发白，鼻头已经冻红了。 明明是一个冷艳无双的美男子，怎么看上去有喜剧的感觉…… 白雪忍不住又是一阵笑，温淮之停下自行车，一脸不解， “笑什么啊？” 白雪赶忙摇头否定，她解下自己的白色围巾，绕到了温淮之的脖颈上。温淮之今天穿得不厚，一件羊毛呢西装，看上去非常单薄。 “围上，继续。” 温淮之就像触电，迅速往后躲去。 白雪不由分说往前一探身子，直接把自己的围脖套在温淮之的脖子上，让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温淮之晃动了一下脖子，脸上免不了泛出一阵红， “你自己围着吧，我不冷。” 白雪硬是把围脖打了个结，牢牢套在温淮之的脖颈上， “听话！” 温淮之把脸埋进了白雪的围脖里，深深嗅了一下味道，他觉得自己怎么也拔不出来了。 进了三合园，温景如盯着温淮之脖颈上的围脖，先是愣了一下。 赵家栋看见了，快速和温景如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流露出巨大的惊讶。 “这是白雪的，” 温淮之赶紧解下围脖，特意和两位解释了一下。 白雪更是惊奇，不就是一个围脖么，至于让所有人都震惊么？就在温淮之去洗手的空挡，温景如拉过白雪，脸上神情凝重， “你怎么劝他戴围巾的？” 白雪嘴角抽了一下，反问温景如， “这，很难么？” 就在她问出这就话的时候，白雪突然想起来，在温淮之家的时候，温景如给自己讲的一件事。 她的脸，瞬间犹如冰封。 老人的脸，越发苍白无力。 “难……他从来不肯戴围巾。” 温淮之的母亲断气的时候，她脖子上就是吊着一个东西，小温淮之看在眼中，这或许就是他不戴围巾的缘由。 白雪闭口不言，她眼前突然模糊起来。 温景如的目光，怜惜的落在白雪的脸上。 这目光应该是给予自己女儿温英的，它横穿了二十年的时光，最终落在眼前这个女孩子的脸上。 第220章 告诫 “咳咳！” 赵家栋狠狠清了清嗓子。 白雪立刻背过身去，迅速抹干净了自己眼角的泪。 温淮之一边擦手，一边走出来。 他的目光在姥爷和白雪之间跳跃了一下，随即收回，落在餐桌上。 “姥爷，下次叫我回来的时候，准备鱿鱼还有牛肉。”温淮之放下手中的毛巾，坐在温景如左下角的位置上。 “乖孙子，你对我的菜不满意？” 温景如抱着双臂，盯着满眼绿色，他撇了撇嘴，脸上略显得委屈， “这些豆角都是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还有黄瓜，还是我特意从青江托人带回来的种子。尤其是这个小白菜，是家栋去年回家，给我捎回来的种子。” 温淮之一语戳破， “姥爷，但凡是有点西红柿鸡蛋，” 白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温景如一阵脸红，温淮之临时让准备饭菜，说是白雪要来吃饭，他把自己的得意之作全部摆了上来，但是温淮之似乎不太满意。 “不用！” 白雪嗔怪温淮之，“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绿色食品，养生。” 绿色食品的概念，在八十年代还没有。 温景如之所以吃这些东西，主要是因为保健医生小刘的嘱咐，他血脂比较高，平时尽量少吃肉。 久而久之，温景如养成了吃菜的习惯。 说着，白雪主动给几个人盛饭。温景如得意的看了温淮之一眼，心道，你还没有个女孩儿有眼色。 温景如接过饭碗，顺带问白雪， “你和齐家的关系很好么？” 白雪点点头，脸上带着微笑，“是啊，齐天娇是我的好朋友。” 温景如给白雪夹了自己亲手种下去黄瓜，脸上的神色从和善变得严肃认真。 “齐家呢，你以后少和他们来往。” 温淮之的筷子刚刚夹在小白菜上，停顿了，他看向自己的姥爷，满脸疑惑。 温景如对自己都不曾讲过这种事情，为什么要对白雪说？ 就在温淮之想不通缘由的时候，白雪却含着笑意，点头。 “姥爷，你就放心好了。我和齐天娇是好朋友，和齐家并没有多少交往，以后我不去他们家就是了。” 温景如脸上的笑意，很完美的掩饰过去了。 他挑起眉头，故意问白雪， “你把齐天娇当做好朋友，齐天娇也把你当做好朋友么？” 温景如话中有话，机灵如白雪，早就心知肚明他的用意了。 “是的，而且我相信她。” 温淮之瞧不出这两个人打什么哑谜，也就不在操心，坐在一旁默默吃饭。 温景如却呵呵一笑，把和白雪的对话插了过去。 “来！尝尝这个小白菜，是我刚从地里拔起来的。没想到啊，我戎马一生，种菜也是一把好手。” 温淮之的嘴角抽动了几下，姥爷越发自信了。 吃完晚饭，白雪陪着温景如聊了一会儿闲天，两人从门前屋后的菜地，聊到了国家高考政策的改革。 一阵天南海北的胡侃后，温景如意犹未尽的叹气。 “唉！小雪啊，你要经常过来。” 白雪答应了。 临走前，温景如亲自把白雪和温淮之送出大门，站在三合园的铁门外，温景如插着腰，突然太高语调。 “小雪！下星期再过来提前和姥爷说，姥爷给你准备鱿鱼和牛肉。” 温景如是军人出身，声音洪亮。 这句话，不仅白雪听着心中发颤，就连隔壁市委大院的铁门，也被真的哗啦啦震天响。 白雪明白温景如的用意，觉得这个老头子虽然严肃，但是也不乏可爱之处。 “姥爷，我知道了。” 她坐在温淮之身后，两人沿着卫湖边，往长征厂方向去了。 突然，白雪扯了一下温淮之的衣裳。 “不对啊，你姥爷不是叫我们回来吃饭的么？怎么会说让问我提前和他说啊……他好像，” 温淮之一个急刹车，转身，神色稍显得慌张的，打断了白雪的话。 “我姥爷今天怪怪的，” 温淮之言语非常快，迅速把白雪的思维带到另外一个方向。 “你们刚才在餐桌上，说齐家的事情，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你和我姥爷在给我打哑谜？” 白雪微微愣了一下，仰头望着居高临下的温淮之。 她的双脚在地上来回摆动，发出沙沙声。 不可思议…… “你真不知道？” 温淮之被白雪问懵了，他一脸懵懂，和十来岁的孩子差不多， “我应该知道什么？” 白雪摘下自己的围巾，她站起来，重新给温淮之围上了。看着温淮之的脸色越来越红，白雪心中隐隐发疼。 “你姥爷和我说齐家的事情时，你眼皮都不抬一下子，我还以为你知道。” 温淮之抿着嘴，他睁大了一些眼睛，竟然有些可爱。 “额……我不想让我姥爷，觉得我在这些方面很迟钝。” 迟钝？ 白雪盯着他的模样，捧腹大笑起来。她突然想出另外一个可能，温淮之平时高深的模样，莫非都是看不懂现实而装的么？ 白雪笑得温淮之心中发麻。 “齐家对你做了什么么？” 他神情紧张起来。 白雪摇摇头，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了温淮之，“你姥爷说话比较隐晦，我也只是猜测。我想，齐家应该是受了刺激，看上你这个女婿了。” 白雪背着手，故意打趣。 “其实，也没错啊。要说门当户对的话，你们家和齐家，确实是很合适的。” 白雪的话，让温淮之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你真是这么想的？” 白雪的神情带着认真，她从不刻意讨好某个人，也不刻意逢迎任何人。 “这是事实，但是可惜了。谁让你喜欢我呢？” 温淮之半张着嘴，他的心就像心电图的图纸似的，忽上忽下。 白雪往前走了好几步，转身看向还在发愣的温淮之， “咱们走走吧。” 身后，传来一阵自行车链条空转的声音。深秋的卫湖别有一番风韵，梧桐树的枯叶在书灯下摇摇晃晃，仿佛很快就会投入卫湖的怀抱。 温淮之偏头看了一眼白雪，有些担忧。 “齐家抱着这份私心，你还会和齐天娇做朋友么？” 白雪的手在空中荡着，摸过每一个路过的梧桐树，她淡然一笑， “我大概能猜出来什么事情，但是这件事情，肯定不会是齐天娇的意思。或许，也不是她母亲的意思。” “那就是齐书记的意思？” 温淮之直接问道。 白雪摇摇头， “一切都只是猜想。但是以我对齐家母女的了解，不可能是他们两个人的意思。他们干不出来这么龌龊的事情。” “龌龊……” 温淮之不断重复这两个字，他觉得这两个字很妙，绝妙。 前方，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大马路，顺着大马路一直往下走，就是长征厂。 温淮之顿住了脚步，他转身，双目含情的注视着白雪，仿佛他的目光带着火焰，和他平时冷清的性子形成鲜明对比。 “白雪，如果你不想恋爱了，我们可以直接结婚。” 第221章 避讳 温淮之突如其来的话，把白雪吓了一跳。 “你怎么突然说起来这个？” 白雪觉得自己的记忆很好，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和温淮之约定，等着自己考大学后，再给温淮之转正。 温淮之把自行车停在路边，让自己和白雪的光影留在卫湖。 他听着湖水拍打岸边的声音，就像给他加油鼓劲的战鼓似的。 “就是想了。我不想再等待。” 温淮之目光灼灼，抓住白雪的手，他的手心冰凉，但是鬓角边却有几滴晶莹的汗珠落下。 “白雪，可以么？” 白雪默不作声，任凭温淮之牵着自己的手。 “我考虑一下。” 温淮之急的抿着嘴唇，“几天？” 白雪没有答话。 “几天？我等你。” 白雪噗嗤一笑，“我有这么墨迹么？我考虑一下，到家前告诉你。” 温淮之突然莫名的紧张起来，他仿佛就像一个几岁大的孩子，等待大人的赏赐。 他点点头，骑着车带上白雪，一路飚回长征厂。 这一路，他气得飞快，不想给白雪太多时间考虑。他等不及了，他想早一点知道答案。 原本半个小时路程，温淮之花了十五分钟。 等到白雪家楼下的时候，白雪的脸就要冻僵了。 “想好了没？” 温淮之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如果没想好，我陪你在这儿想。” 白雪本不是墨迹的人，但是温淮之这么着急，仿佛自己随时要逃跑似的，白雪又是忍不住大笑。 “温厂长。” 白雪低声说，“我这个人只要是谈对象了，就不能分手。但凡是结婚了，我就不会离婚。你做好准备了么？” 温淮之仿佛没有过脑子似的，他重重点头。 “你放心，我也一样。” 白雪点点头，踮起脚尖，她的鼻尖噌在温淮之的脸上，瞬间刮出一道电。 两人的身子都是一颤。 “温厂长，我想好了。” 温淮之的心头仿佛被重鼓乱锤，直接砸在他的心上，让他的耳膜跟着乱颤起来。 “一切照旧，不过，” 白雪眯起眼睛，适时的拖了一下长音，“你可以转正了。” 温淮之忍不住的往前走了几步，可是离白雪只剩下一步之遥的时候，他迅速收回自己的脚。 白雪可没有温淮之这种羞涩，这是她第一次恋爱，是炙热的。 她踮起脚尖，在温淮之脸颊上轻轻一吻。 “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工作！” 自从和温淮之真的确认关系后，白雪并没有因为恋爱就耽误工作。她依旧和温淮之二四六见面，剩下的时间，她在努力经营自己的门市部。 上次补货剩下的二百多双鞋，很快就通过零售的方式买完了。 白雪看着空荡荡货架，决定下午去大华厂继续补货。中午十分，白雪去银行取了钱，准备用作货款，就在她登上三轮车准备出发的时候，她突发奇想。 自己现在批零兼营，其实是打不出品牌来的。如果能在江州最热闹的中心百货商场租下一个门面，那她的品牌就能在江州铺开知名度。 有了这个念想，白雪想起来一个人。 在自己这儿进货两次的刘大姐，她的鞋为什么卖的这么好，应该就是占了地利的原因。 按照刘大姐留下的地址，白雪找了过去。 路上，白雪心中有些不安，毕竟批发是批发，零售是零售。白雪觉得自己现在去窥探别人的生意，有种不太地道的感觉。 但，白雪与生俱来的商业思维告诉她，生意就是生意，无关乎其他任何事情。 刘大姐的鞋店，在江州一个老的国营商场附近，国营商场面积不大，但是人流量不错。 江州是淮东省的首府，江州的几个大型国有商场，都是天然的流量池子。 站在这个门脸不大的国营商场门前，白雪热血沸腾。周围人声鼎沸，就算不在周末，也是相当热闹了。 “让让……” “好嘞。同志，这是您要的白糖。” “谢谢，给我称两斤瓜子。” “同志，这是你的糖果，还有半斤酒心巧克力，您看看，是不是这些东西。” “谢谢啊，同志。” 白雪站在人流如织的街道上，狠狠感受着八十年代的经济脉搏，这种感觉，是热浪，炙热的让她严重发烫。 她觉得自己就像血液里的一个白细胞，建康儿卓越的跳动着。 就在她热血沸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影子，和另外一个熟悉的影子，在她眼前莫名其妙的重合了起来。 “秦策的司机，怎么会和刘大姐在一起？” 白雪看着眼前的情景，快速躲到一个巨大的梧桐树后，她偷偷摸摸的伸出脑袋，注视刘大姐店面里发生的一切。 秦策的司机掏出一个牛皮纸袋，递到刘大姐手中。 刘大姐撑开牛皮纸袋，两指一拨，瞬间眉开眼笑。她点头哈腰的，仿佛和对面的男人承诺鞋什么。 男人拎过来一双白雪设计的鞋子，在女人的店面里指指点点，。 白雪的眼色逐渐冰冷下来，她是个很聪明人，已经知道自己陷入了怎样一个陷阱。 原来，一切都是假象。 她捏着自己手中准备进货的钱包，一阵阵寒气袭上心头。 “看来，我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第222章 出发点 白雪心中一阵阵的难受，秦策竟然通过这种施舍的方式在帮助她。 这个“帮助”，还是打上引号的帮助，她自己通过自己努力，也是可以做得很好的，可是秦策，他竟然用这种手段！ 妄图控制她也好，想帮助她也罢，但这都是一种不尊重的表现，他仿佛一个全能的上帝，用金钱指挥一切。 事后，不论白雪成功与否，永远都会和这个男人的“帮助”纠缠不清。 她眼神中逐渐严肃起来。 她要开始反击了，她要让秦策知难而退。 白雪往反方向走去，开始观察周围的经商环境，这条街上又几十个商铺，全部围绕着商场建立。 白雪随意走进一见房子，和店主打听这里的房东。她得知，这条街上的房子全部都是商业局的。 而商业局，就在这条街的尽头。 白雪眯起眼睛，直接去了商业局的房管科。听说是租房子来的，商业局的办事员十分客气，他在抽屉里翻找起来， “同志，现在很多人响应国家号召，充实个体经济，搞活经济。你也是很勇敢的啊。” 白雪接过办事员递上来的材料，在他桌面上迅速扫了一眼。 白雪装作懵懂无知的模样，指着办事员手边的另外一份材料， “同志，合同是啥？” 办事员见眼前的姑娘很漂亮，说话也招人喜欢，于是把手中的合同清单翻了出来。 “哦！你说这个啊，这个不是合同，只是和我们商业局签了租房合同的清单。” 他塞给白雪， “你可以看看，我们的房子的价格啊，按照面积不同，租的大小也不同。” 白雪随手一翻，就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刘道全！ 这个名字就是秦策司机的名字，白雪记得，秦策曾经叫过他的司机，就是这个名字。看来，那为刘大姐，仅仅只是秦策的道具。 就连租房子做生意这种事情，也是秦策暗中操作的。 “同志，商场里面有没有柜台出租？” 这句话，简直把房管科的人惊呆了。他觉得自己下巴都要掉了，他半张着嘴巴，语气非常严肃。 他在自己压着玻璃的桌上面点了一下，发出咔的一声， “同志，这怎么可能呢？商场虽然属于我们商业局在管理，但是它是另外一个单位，不论他进货的渠道还是日常管理，全部都是商场内部的事情。” 白雪尴尬的笑了一下，八十年代，国营商场是非常俏的。 他们几乎把持了所有商业活动，如果把他们经营的场所，随意租给别的个体户去做。有些像把医院的科室，交给私人经营。 “我太年轻了，不懂……” 白雪的头埋得很低，害羞加上认错，显得无辜又可怜。 “没事。”办事员收起严肃的神情，依旧非常热情，“我能理解你，你就是想找一个离商场最近的门面对么？” 白雪疯狂点头，眼中充满了希冀。 办事员在合同清单后，翻出来另外一张纸，他指向商场大门边上的一个铺位，给白雪解释。 “这里，就在商场大门口，由于租金比较贵，这个卖围巾儿的人不打算做了。” 白雪细细观察这个位置，仔细回忆刚才自己路过商场时，看见这个门面的情形。 那是一个套间，屋外有三十多平方，屋内有四十多平方。外屋经营，里屋存货，白雪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仿佛设计图纸跃然眼前了。 “有多贵？” 办事员笑笑，觉得白雪是个小年轻。 “其实单月租金还好，但由于这个门面的特殊性，我们单位的领导需要一次性付一年的房租。也就是说，你租下这个房子的初始资金，就要将近800元。” 白雪毫不犹豫，把进鞋的钱里数出来八百块，放在了办事员的桌子上。 “同志，这房子我租了。” 白雪心中已经盘算的好了，她进鞋的时候可以赊账，先把这个铺面铺满。 “啊？” 办事员盯着桌面上五颜六色的钱，直接懵了，他不敢去碰这些钱，往后挪了挪自己的凳子。 “小同志，你要不在考虑下？这可是一笔不小额钱啊。” 白雪摇头，说的斩钉截铁，“麻烦你，现在就可以签合同了。” 忙完签合同的事情，白雪直接去了大华厂，在姚新建的帮助下，鉴于白雪信用非常好，大华厂同意在没有定金的基础上，给白雪佘600双运动鞋的制作费用。 拿到大华鞋厂的合同，白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站在厂子大门口，回望着大华鞋厂，这个厂子承载了她一切的希望，现在，她通过赊账的方式，再次和这个厂子合作。 她不后悔自己选择，也不责备自己过于冲动，她把自己一切反抗，前途，都寄托在这件事上。 她闭上眼睛默默祈祷，希望一切顺遂。 回到家里，白雪第一时间把自己今天的“战绩”，告诉给了白家人。白大海依旧唉声叹气，觉得白雪瞎折腾。 “一个月七十的房租，我和你姐的工资加在一起，也就这么多了！你说你亏了咋办？” 白梅翻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依旧挺白雪， “爸爸，你这话说的，也太让人心烦了，小雪的生意还没开始，就被你宣判死刑！我觉得小雪能行！” 白俊紧跟着附和，往自己嘴里塞猪头肉，他满嘴是油，不住的点头。 “我也觉得我姐能行。我姐这本事，就应该把店子开大一点，就在大江国营百货旁边，多热闹啊。比乱糟糟的前进市场强多了。” 马小倩跟着一脸兴奋， “白雪姐，我放学就过去帮你！” 白俊叼着馒头，疯狂举手，“姐姐！还有我，我也要去！” 有了家人的支持，白雪心中暖的要命，她眯起眼睛，仿佛白大海担忧的目光，已经完全不存在了一样。 饭后，她坐在桌子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白雪开始设计自己的招牌，她这次的行动虽然迅捷，但是不鲁莽，她要把这个店做成自己的品牌形象店。 一切，从这里出发。 第223章 硬碰硬 温淮之是最后一个知道白雪换地方的人。 他站在大江国营百货的招牌，寒风冷冽，神情严肃， “你哪来的钱？” 白雪左右看看，贴在温淮之的耳朵上，“这你就不需要操心了，” “怎么能不操心！” 温淮之的声调陡然抬高，白雪怼了他一下，温淮之紧抿着嘴，“你的情况我多少还是知道的，你用这么大一笔钱，为什么不找我？” 白雪眼睛倏然睁大，觉得温淮之虽然人冷冷的，但对自己又很贴心。 “我的情况你一点都不知道。” 白雪一个马虎眼，把温淮之的话糊弄过去了。 门面里，齐天娇正在帮帮白雪扫地，马小倩里里外外忙着收拾垃圾。白俊用报纸折了一个帽子，用刷子刷大白。 白雪眯起眼睛，和温淮之挤了一下眼睛，钻进门面里，和大家一起忙碌起来。 温淮之看着这幅场景，心中异样的感觉不断升腾。 白雪身边的朋友们，不论是被姥爷诟病的齐天娇，还是年纪小小的马小倩，都是对白雪死心塌地的好。 白雪，她有着浓浓的人情味，这是让温淮之最为欣赏的一点。每当看见白雪时，他觉得自己身上也暖洋洋的。 温淮之站了一会儿，招手把白雪叫了过来。 “最近一个月，我就给你放假，让你安心做自己的事情。等忙完这阵子，我每天都给你补课，你翻过年就要考试了，我怕你考不上。” 白雪敷衍似的不住点头， “好好，” 她突然仰头看着温淮之，“不对啊，我怕我一个月以后没时间啊。你看我还没开业呢，就忙成这样。” 温淮之脱下西装，搭在自己胳膊上，开始撸袖子。 “我帮你。” 就在白雪的店开张一个星期后，刘姓女人找到了秦策的司机。当秦策得知白雪在大江百货门口租了一个房子做生意后，秦策眼睛眯起，嘴角带笑。 “小丫头。” 他忍不住脸色微微潮红起来。 白雪的性格他非常喜欢，倔强不服输，能软的时候也软，但是该硬的时候，就像一枚钢针。 她可以找很多地方开店，但是她恰恰选择了大江国营百货，就是对自己“宣战” 秦策没耽误时间，直接来到了白雪的明星鞋店里，在鞋店里转了一圈，秦策发出一声感叹。 “挺不错的，是你的风格。” 白雪正在装扮展示柜，一见秦策进来，白雪脸上带着虚假的笑意， “秦先生，你怎么来了？” 秦策也不藏着掖着，他靠在白雪的收银台上，嘴角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直接暴露出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白雪，刘大姐鞋店是我出钱给她开的，我也是想让他帮你拓宽一下市场。” 白雪并不意外，自从看见“刘道全”的名字出现在合同册上的时候，白雪就明白，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局。 “秦先生，我很感激你帮助我。但是，我自己做生意的事情，我想凭自己的本事，你就不要掺和了。” 秦策微微一愣，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白雪， “你太年轻了，经验是很宝贵，可是少走弯路难道就不宝贵么？” 白雪摇头，不论是成功，还是失败，都是他在八十年代积累的财富。 她的脸色变得严肃认真，一点妥协的意味也没有。 “秦先生，这不是弯路，是我自己对市场的探索。也是我对将来预判的经验。如果你帮助我拓宽市场，就会让我对自己品牌的认知产生偏差。” 就在秦策想继续解释些什么时候，白雪一针见血，斩断了秦策所有的想象。 “还有，我和温淮之正在恋爱中。” 秦策脸色微微发冷，但是他教养很好，在短暂的停顿中，他继续自己的笑容。 “你和温厂长结婚了吗？” 白雪明知道是个陷阱，还只能继续回答， “没结婚。” 秦策单手插在兜里，他拿出来一支烟，在手指尖把玩着，“白雪，你是个很聪明的人。我想你拒绝我的帮助，就是在想怎么拒绝我这个人。” 白雪直接点头，她也不避讳秦策的目光。 “这么说吧，我喜欢你，只要你还没有结婚，我和温厂长就是公平竞争。” 就在这时，秦策身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秦先生，我可没有和你竞争的意思，不论是将来，还是现在，我和白雪之间，没有第三个人。” 白雪顺着声音看过去，竟然是温淮之。 他一如既往，冷着脸，他脸上的神情很淡漠，却又带着一股杀意。 “温厂长，感情的事情，可不是一成不变的。” 温淮之不甘示弱，他站在距离秦策很近的地方，两人身高相仿，在气势上分不出高低。 “确实，依照秦先生的为人处世，没有什么不是一成不变的。” 白雪暗暗想笑，温淮之的嘴巴真毒。 秦策换女朋友，就像换衣服一样简单。在他身边，确实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 就在白雪担心秦策和温淮之冲突升级时，秦策却笑了一笑，他微微躬身，就像一个绅士， “好，受教了。” 秦策和白雪打了一个招呼，随即走出白雪的店铺去了。 温淮之脸色依旧不好看，他走到白雪身边，抄起白雪的手，压在自己的手心里。 “他掺和你的生意？” 白雪只能承认，她不清楚温淮之什么时候到的，现在对温淮之撒谎，就是自寻死路。 “但是没事儿了，我已经不再给刘大姐供货，现在所有的货，都从我这里出。” 温淮之稍稍安心下来，他背着人群，在白雪手心中划了一下。 “我就说你为什么突然退了前进市场的门面，果然是有事情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等白雪回答，温淮之尴尬地笑了一下， “照着你的性子，你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我的。但是你做得非常对，我支持你。” 温淮之的眼睛，就像被人纵火。 “以后姓秦的再来骚扰你，你不准瞒着我。他凭什么喜欢你？他又能了解你多少？” 温淮之气鼓鼓的，整个人就像一个吃干醋的孩子。 可是让白雪和温淮之意想不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第224章 厂里有事儿 就在白雪店铺开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白雪前期在大华厂佘的600多双鞋，已经销售大半了。 “小倩，下午我要去大华厂订鞋，你帮我看一下店。” 对于看店，马小倩信心满满。 白雪拿起包，先去银行取了600块钱，准备把上次赊欠的款子先补上，准备再和大华厂佘六百双鞋。 来到姚新建所在的车间，白雪在车间里扫了一道，立马意识到今天有事儿。 姚新建坐在机器旁边，抽闷烟。 剩下的徒弟们，也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忙着自己手中的活，他们看见白雪的时候，不约而同把目光落在姚新建的脸上。 “师傅，有人找。” “师傅，” 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姚新建。 姚新建抬起头，看着白雪，他熄灭了烟头，这才站起身，用蓝色的帽子在自己周身拍了拍，略带笑意走向白雪。 “小雪，你来了。” 白雪的目光在姚新建周围巡视了一圈， “姚叔，出什么事儿了？” 姚新建摇摇头，笑意稍微大了一些，“没事啊，就是天冷，大家手冻得发颤，懒得干活了。” 适时地，一阵寒风顺着大门冲进来，白雪打了一个寒噤。 “小雪，大冷天你来，有事儿啊？” 白雪点点头， “姚叔，我刚才去把货款给结了，我想在佘六百双鞋，但是财务上不给办。” 姚新建叹了一口气，带着白雪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姚新建的办公室，白雪还是第一次来。这间屋子没有窗户，乱糟糟的报纸，字样堆了一底，只有一条尺把宽的小路通往姚新建的桌子。 安排白雪坐下，姚新建给白雪倒了一杯热茶。 白雪捧着热茶，觉得周身暖了很多。 “小雪，厂子里最近出事儿了，你估计以后不能赊账了。” 姚新建的声音很小，带着歉疚。 “高春伟要把大华厂卖给港商，他去市里汇报了意见，听说市里领导也同意了。” 姚新建的声音越来越小，白雪甚至听出来了哭腔。 白雪拧起眉头，难怪刚才进来的时候，他觉得每个人的精气神儿都不对劲，敢情是除了出了这档子事情。。 可是…… 港商！ 白雪眉头皱的很厉害，她放下水杯，盯着姚新建的眼睛。白雪心中有着很不好的预感。 “港商的名字你知道么？” 姚新建摇摇头，“听说是姓秦的，是一个大老板。” 姓秦…… 果然。 白雪眯起眼睛，秦策这是在给自己织一张大网。他就像是一只蜘蛛，而自己就是一只小飞虫。 偶尔粘在蜘蛛网上，秦策相用这种法子，把自己圈起来。 “姚叔，厂里的职工同意么？” 姚新建冷笑一声， “这件事太不得人心了，没人同意。我们打算到市里去反映情况。厂里职工坚决不同意自己的厂子被卖掉。” 大华制鞋厂，是国有企业，不是厂长能够只手遮天的。 白雪试探性的询问姚新建。 “姚叔，港商如果注入了大华制鞋厂，他们的销售策略很多，市场也大，你们的薪水也会水涨船高的。” 姚新建否定了白雪的论调，他狠狠摇头，眼泪都要挤出来了。 “小雪，你年轻，你不懂。厂子是国家的，为了国家奉献一切，是我们这辈子人的底气。我们干活，要说为了钱，也不全是。但是心里想着我这活是为了国家干的，我们就特别卖力！” 白雪眼睛发潮，她确实不能太能理解。但是他能感受到姚新建的情绪，自打姚新建进了厂子，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容光焕发的。 “姚叔，对不住，是我肤浅了。” 白雪心中有愧，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秦策应该不会对这个籍籍无名的大华厂下手。他夺走的不是一个长，而是厂里职工的荣耀感。 白雪强行压住自己的自责，这件事她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头绪。 白雪深深呼吸，立马换了一个问题。 “姚叔，你最近怎么样？” 姚新建脸色又有些发红，他不太好意思看白雪。 “其实，姚强回来过一趟……” 白雪并不意外，因为齐天娇也见过他，自己也见过他，现在姚新建也说见到他了。 “他回来做什么？” 姚新建叹了一口气，摇头，一脸的伤心，“我也不太清楚，他是半夜来的，从门缝里塞进来一个信封，里面有一百块钱，” 白雪挑了一下眼睛，心中多少有些安慰，姚强能给姚新建塞点钱，至少证明他的良心还在。 咚咚咚…… 门前响起了敲门声，姚新建抬眼望去，是自己的徒弟伸进来一个脑袋，脸上严肃的就像一个石头。 “师傅，开大会了。” “职工代表大会？” 徒弟点点头，姚新建立马站起来，整理好衣服跟着徒弟走了。 “小雪，我，” 白雪送出去一个完美的笑容， “姚叔，你去吧，我这就回去了。” 走出大华厂，白雪和职工们擦家而过，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情，人人脸上愤慨异常。 “高厂长是怎么了？凭什么要把厂子卖了。” “就是，他是一把手没错！但是也不能搞一言堂！” “可不是……” 白雪心中五味杂陈，她只是拒绝了秦策帮助自己，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以一种狂风暴雨的形式，把每个人的命运攥在手心里。 她心中一阵阵恶寒袭来。 第225章 关心 回到店里，马小倩迎了上来。 “姐！你走没一会儿，我就卖出去了五双鞋……”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白雪的鞋，最近销路特别好，如果换做平时，白雪一定会非常激动。但是这一次，白雪竟然叹了一口气。 “白雪姐？你咋了？” 马小倩很敏感，立刻意识到白雪情绪不对劲。 “是鞋厂？” 白雪点点头，把鞋厂不能赊账的事情告诉了马小倩，马小倩跟着都要哭了，按照这个架势，他们的鞋这个月就能见底了。 到时候无鞋可买，店里情况不妙。 “没事，我回去筹钱。” 白雪收了自己的包，嘱咐了两句马小倩，就帮着她一起把大门关上了。 马小倩现在住在鞋店里面的仓库里，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小家，送走白雪后，马小倩躲在仓库里，翻出自己最近攒的钱，紧紧攥在手心里。 这些钱都是白雪给她的，现在是时候回报白雪了。 “姐，你放心，我不会让这个店倒下的。” 一路上，白雪暂时把秦策对大华厂的事情放下，她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赶紧筹钱，先做出来六百双鞋出售。 钱…… 钱从那里去弄呢？ 一路上下来，白雪眉间皱出来了川字纹。 她坐在公交车上，掏出手里的存折，自己的老本还有600多块钱，按照姚新建给自己的最低价，要想定下600双鞋，也还需要600多块钱！ 可是，这是八十年代的600多块钱，一个人两年多的工资啊…… 白雪心中沉甸甸的。 回家掏钥匙的时候，她甚至觉得钥匙的重量翻了十倍，她拿起来都费劲。 推开门，一双蕴着星河的眼睛，猛地钻进白雪的眼睛。 冷冰冰的，却又带着炙热，两种完全相反的情绪在一双眼睛里体现出来，太罕见了。 “你怎么才回来？” 温淮之言语很冷，但是他已经走上来了，还帮白雪接过来包。 身后，白大海一脸兴奋，却装作没看见似的，继续闷酒。白梅捧着一碗汤走出厨房，“小雪回来了，赶紧洗手吃饭，温厂长等你很久了。” 白雪想了一下，觉得温淮之是找他来补课的。 “温厂长，今天是周三……” 白雪有气无力。 温淮之扬起手，在自己脑袋上戳一下，“白雪，你的记性怎么越来越差了，我不是说了，过了你最忙的那个月，你每天都要补习么？” 白雪嘴角抽了抽，她都要睡着了。 吃完饭，温淮之直接把白雪拉进卧室，按在桌子上。 白雪心中还想着筹钱的事情，完全没心思学习。她盯着温淮之，想起温淮之原来对她说过的话。 “需要用钱的时候，就来找我。” 这句话，就像魔咒，在白雪耳朵边上绕来绕去。 白雪喉头翻滚了一下，她半张着嘴， “你” 温淮之哗啦啦的翻着手上的复习资料，“我怎么了？” 白雪突然想起，自己还欠着温淮之一千多块钱呢！她立马收回了自己的想法，就像触电了似的。 “没什么。准备开始吧。” 温淮之翻开书，抵在白雪的眼前。开始给白雪讲物理题，这一个小时内，白雪的心思一直在飘，她发现自己完全不能集中精神，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字。 “钱！” 她要赶在秦策拿下鞋厂之前，把这批鞋定下来。自己才有转圜的余地，或者是去别的鞋厂订鞋，或者是在生意上另寻出路。 现在时间真的不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雪躺在床上，悠悠醒过来，她忘记了温淮之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 就在白雪翻身时，她突然感觉到身下压着一个硬物。他抽出来一看，竟然是存折。 白雪皱皱眉，存折，明明自己放在包里没拿出来啊？怎么现在竟然到了床上，不会是自己梦游了吧？ 白雪一惊，直直坐了起来。 她拿起存折，翻看一看，竟然是白梅的存折。里面还有523块多一点的存款…… 白雪第一个反应，是白梅把存折掉在自己床上了。她起身，准备下床去洗漱的时候，被卷子上的涂鸦惊呆了！ 一张白花花的卷子，写满了大大的“钱”，钱字在卷子上纵横交错，就像是无声的呐喊。 白雪顿时软了，坐回到自己的床铺上。 她扬手，毫不留情在自己头上锤了两下， “这和要饭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正在准备早饭的白梅走了进来，她看见自己妹妹狼狈的模样，觉得很可笑。 “缺钱就跟我说，你看看你，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做梦都在念叨钱！” 白雪嘴角急速抽搐了两下，随即，鼻头开始反酸。 她把白梅的存折贴在手心， “姐，我确实需要钱去周转，这些钱，我会给你利息的。” 白梅气不打一处来，白雪缺钱成这样，已经让她够自责的了。她怎么可能要白雪的利息呢？ “你啊，再跟我提这件事，我就真的生气了。” 白雪眼中又烫烫的，她起床洗漱后，吃了白梅为她准备的面条后，直接去银行，把自己压箱底的钱取出来。 “600双是么？” 站在大华厂财务科的办公室里，白雪心中五味杂陈。 “600双，是么？” 财务科的人再次和白雪确认，“一共是121056元。” 白雪点点头，把自己所有的身家全部押在了大华厂的财务科。拿到大华厂的收款回执，白雪心中澎湃激荡。 她紧紧攥着自己的包，准备离开大华厂的办公楼。 “坚决不同意！” “我们不同意！高春伟你不能做一言堂！” “我们有权保护自己的工厂，这是国有企业，不是你高春伟的工厂。” 白雪猛地回过神来，她顺着往回退的人流，被人挤回到了二楼。 “保卫科的人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猛地插入白雪的耳朵，她顺着身侧看去，是高春伟，正目光焦灼的盯着楼下汹涌澎湃的人群。 白雪又顺着高春伟的目光往下看，她在人群里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 姚新建，他正高举着铁拳，和职工们一起喊口号。 “坚决不同意出卖工厂！大华厂是我们大华人的工厂！” 山呼海啸，白雪觉得自己要被这场烽火吞噬了。一个人浪涌了进来，白雪顺着往后退了一步，一个坚实的胳膊把她托起。 “白雪？你怎么在这儿？” 关切的声音从白雪头上倾泻而下， 高春伟一脸惊奇地望着白雪。 白雪苦笑一下，掏出自己还没捂热乎的定金单，“高厂长，我来交定金。我又定了几百双鞋子。” 高春伟欣慰的点点头，随即变成一脸无奈， “让你受惊了，这些天厂里不太平啊。你受伤了没？” 白雪连连摆手， “没事儿，好着呢。” 高春伟脸上就像打翻了酱油醋瓶子似的，“让你见笑了，这帮人都是普通工人，都是没文化的那一类，不知道我的良苦用心！整天跟着别有用心的人瞎闹。” 别有用心四个字，高春伟逐渐加重语气， 白雪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高厂长，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第226章 看呆了 高春伟眯起眼睛，眼中充满了沧桑，他凝视着远方，仿佛在寻找逝去的青春。 “我们大华制鞋厂，连年亏损啊。今年，已经入不敷出了。” 白雪故作惊奇，她掩着嘴， “啊？这么严重么！” 高春伟叹了一口气，背着手，往楼上走去， “是啊，这个厂子，在市场大环境下，早就落伍了。销售最好的就是解放鞋，一卖就是三十年，早已经跟不上形势了。我和厂里的几个领导，研究决定，把厂子卖给港城的商人。” 白雪跟在高春伟身后，细细琢磨这件事。 大华制鞋厂既然到了入不敷出的情况下，为什么现在才爆出来？为什么姚新建一直没有和自己说过大华制鞋厂的现状？ 就算是真的入不敷出，国有厂子，理应国家先扶持。实在到了山穷水尽，才会考虑直接把厂子卖掉。 “也对，” 白雪故意顺着高春伟的话锋往下说：“高厂长，出售大华制鞋厂，能保证工人们的工作么？” 高春伟不可思议的盯着白雪，信誓旦旦。 “当然！安排好厂里的职工，这是最基本的条件了！港商那边的律师过来跟我谈过，已经跟我亲口承诺了，” 白雪心中不踏实起来，大华制鞋厂是典型的国有企业，冗员沉重。 秦策如果真的答应全部安排好厂里的职工，那就是明摆着说假话，港商是最注重生产效率的，不可能允许有冗员的存在。 如果秦策没有答应安排员工的这件事，那就是高春伟在说假话，用来骗取工人们的短暂信任，从而顺利出售工厂。 白雪掩住自己的心思，目光在高春伟身上扫过，他背着手，一脸哀其不幸的表情。 “唉。” 他站在三楼的窗台附近，目光扫了一眼楼下的人群， “我真是难啊，现在国营小厂都在艰难维持。能被港商看中，买下来，解决工人待遇问题，简直就是天赐良机。这些人没文化，跟着闹！他们没文化，什么都不懂，这就是断了自己的活路啊。” 说完，高春伟目光落在白雪眼上，带着悲怆。 “白雪，你和姚家能说上话，你去劝劝你姚叔，别被有心人利用了。” 白雪心头一动，高春伟的话突然为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话术还可以这么有意思。 “好啊。” 白雪非常痛快的答应了高春伟的请求。 她站在窗台边，顺着高春伟复杂的目光往下看，姚新建挤在人群中，他神情激动，高举拳头，奋力呐喊。 这就是高春伟口中，什么都不懂的人。 他们为自己呐喊，为自己争取。他们的工作并不是赚钱养家，而是带着一种为国的荣誉感。 白雪心中热血澎湃，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力量了。 回程路上，白雪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 她的头靠在窗户上，没一会儿就震得头皮发麻。脑袋瓜在震动过后，仿佛特别容易想清楚一些事情。 高春伟一心卖掉大华制鞋厂，真的只是为全厂职工找出路么？ 既然是全厂职工的出路，为什么不让全厂人自己决定，是好是坏，全厂人通过公决一起承担。 这才是正途。 而他，火急火燎的出售大华制鞋厂，怎么看都像是个人行为。 白雪眼前越来越明朗了，她想把这件事情弄清楚。秦策现在的行为，已经涉及到很多人的命运了，他不能让这件事再发酵下去。 下车时，天已经黑透了，白雪往长征厂里走去。 她站在南院铁门外愣了一下，最终还是往温淮之所在的专家楼方向去了。 她走在山坡上，一路都在琢磨这件事，她想问问温淮之，现在这个年代，出售国有资产有没有什么规则。 “白雪？” 话音刚落，白雪应声撞在了一个很奇特的物体上。这个物体柔软又坚硬，她正纳闷呢，抬头看去，眼睛撞在了温淮之宛如星河璀璨的眸子里。 太奇怪了，明明天色发暗，周遭的一切都看不清了，但是温淮之的眼睛，却依旧那么明亮。 “你要去工作么？” 看着温淮之走的是下山的路，心想，这样也好，下山顺道就把事情问了。 “什么啊？” 温淮之摊开手，“我钥匙拉办公室了，现在还没回家……” 白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拉着温淮之往回走。她站在院子里，位置楼看了一圈， “二楼没关窗户。” 温淮之愣了一下， “你让我爬上去？” 他狠狠摇头，温淮之脸色微微发红，要说自己实战，一对五都是没问题，可是让他爬高上低，温淮之做不到。 看着温淮之的脸色犹豫，白雪直接戳破， “你有恐高症？” 温淮之并不否认，他很坦然。 “是啊，所以赶紧陪我去拿钥匙。” 白雪又是一笑，打量了一下高度，从一楼往上看，也就是3米多一点的距离。 “我上。” 白雪脱掉外套，搭在树杈子上，开始做热身运动。 温淮之的头要的就像拨浪鼓似的，他在院子里扫了一圈，“不行！没有梯子，就算有梯子，我也不能让你上去冒险。” 白雪一边小跑，一边开始撸袖子。 “要什么梯子啊！你托我一把，我就上去了。” 在白雪的一再坚持下，温淮之的手，搭在了白雪堪堪一握的腰身上，他的手就像过了电似的，阵阵酥麻。 “真的没事吗？” 温淮之盯着白雪的脸，他手指尖上已经出汗了。 “没事儿！用力！” 温淮之往上一托，白雪的手攀上了二楼窗台下的铁架子上。温淮之的手往上奋力一举，白雪就像轻盈的燕子似的，一下子攀上铁架子。 温淮之还没看清动作，白雪已经坐在二楼窗台上，冲着温淮之眨了一下眼睛。 “看，我就说没问题吧！” 温淮之愣在当场，彻底蒙蔽了。他真没想到，白雪看上去是娇美的，孱弱的，没想到关键时刻，她比自己厉害多了。 不到半分钟，白雪就打开一楼的门，把温淮之迎进大门。 她故意微微弯腰，做了一个西洋手势。 “请进！” 进门后，温淮之快步走进书房，把备用钥匙塞到白雪手中，“拿着，以后我要是没钥匙了，我就去你家找你。” 白雪猛地抽出手，脸色红得厉害，钥匙哗啦一下垂在地上。 “我不要。” 白雪脸色微微发红，她现在和温淮之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如果在更进一步的话，白雪怕把持不住自己。 毕竟，温淮之的脸蛋儿太优秀了。 “听话！” 温淮之捡起钥匙，又塞进白雪的手中。 “我这个人总是丢钥匙，放在你那里，我安心。” 就在白雪好不容易收起钥匙的时候，温淮之表扬白雪，“你今天表现不错啊，还知道过来找我学习。” 白雪打断了温淮之的话，一点情面没留。 “学习的事情我倒是忘了，我来是想问问你，关系到出售国有资产的事情。” 温淮之心中震惊， “什么国有资产？” 白雪把大华制鞋厂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温淮之，温淮之心中很不平静，他猛地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他五官冷峻，从白雪的角度看上去，他的脸就像刚从雪山上冲下来似的，还挂着冰霜。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国有厂，厂长说卖就能卖？” 白雪闭上眼睛，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只不过，她对高春伟这个人，有姚强父子的温情色彩。他在姚强父子进厂的问题上，曾经机遇他们很大的帮助，力排众议，让这对可怜的父子在厂里站稳脚跟。 白雪很不情愿，把高春伟的形象，从一个温情老友里剥离出来，安在一个侵吞国有资产的位置上。 但，苗头不对，白雪始终能保持理性。 “无利不起早吧。” 白雪看向温淮之，温淮之他突然站起身，拉上自己家的窗帘。 白雪吓得心中怦怦乱跳，心想，这家伙不会是忍不住，想在客厅里？ 她脸上一阵潮红，心中掂量着，看着温淮之的公狗腰，怕是他一脱衣服，自己真的把持不住。 白雪紧闭上眼睛，咬着下唇，呼吸逐渐困难。 温淮之的气息，自上而下，洒在白雪的脸上，她尽情的呼吸着，感受着温淮之的味道。 第227章 决心 男人的大手，压在白雪肩膀上。他徐徐蹲下，半跪在白雪的面前，仰望着白雪。 “白雪，你为什么要关注这件事？” 温淮之人间清醒的问题，直接把白雪从粉色的遐想中拖了出来。 “我，” 白雪呢喃了一下，随即脸色由白转红，看上去有些不自然。 “因为秦策。想买大华厂的人，就是秦策。” 白雪话音刚落，温淮之的脸色立刻僵了，他的嘴角绷得笔直，眼中泛起狠厉的颜色。 他们不想让秦策介入白雪的生意，不想让他用金钱的力量控制白雪。可是他们谁也没想到，秦策竟然以一种暴风雪的呼啸声，把白雪要淹没了。 “没事。” 温淮之的手一动，把白雪拉进自己怀中，轻轻在她后背拍打着。极其温柔，极其耐心。 “白雪，你是我的对象，我不会让她控制你的。” 白雪从不打算依靠男人，可是温淮之的话，就像一股无形的暖流，瞬间注入进了白雪的心田。 温淮之尽量安慰白雪， “国有企业，始终是国家所有，或许有的事情能够一言堂，但是在这种重大问题上的决策，一定是需要政府支持，还有全厂公决的。” 温淮之细细琢磨白雪的话，大华厂长出售厂子，唯一的理由就是厂里经济状况不行，可是根据白雪的话，大华厂没有什么明显的经济问题。 “账本作假。” 温淮之给了最终猜想，这是最简单便捷糊弄上级的方式。 “不，也许连账本作假都不用，这太麻烦。他只需要向市里说明，他们连年亏损，造成经营不善要倒闭的假象，这就够了。” 白雪不解， “经营不善的话，厂长不需要负责么？这是决策者的问题啊！” 白雪疑问时的娇俏模样，让温淮之心中痒痒的，他的手在白雪头上搭了一下，最终浮在上面，只是轻轻地扫了一下她的碎发。 “你太天真了，经营不善首先就可以放在外部原因上。比如，市场不行，原材料落后，厂里冗员多……理由太多了。都可以成为经营不善的原因。” 白雪沉下一口气，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已经坚定无比了。她凝视着温淮之，又像是在凝视所有人。 “我想，我应该做些什么，我不能让秦策得逞。” 温淮之点点头，脸上带着肯定的笑意。 “这才是你。” 白雪抿着嘴唇，脸上带着歉意， “嗯，这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姚新建，同样，也是为了厂里所有的工人。我不能让秦策得逞。” 账本作假…… 白雪想到了一个人。 “有主意了？” 温淮之的话，把白雪吓了一跳，她撩起眼皮看向温淮之。 “你怎么知道？” 温淮之苦笑一声，“我们认识多久了，你随便一个动作，我就能知道七八分的意思。就像刚才，你嘴角轻轻挑了一下，那就是你已经拿定了主意。” “对，但是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你可以看看我的手段。” 温淮之呵呵一笑，往身后的沙发上靠去。 “你说了这话，那就证明你胸有成竹，白雪，去吧，我看好你。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白雪点点头，就在她起身要走的时候，温淮之猛地把他往后一扯，白雪毫无预兆的重心失调，跌坐在温淮之的腿上。 温淮之没想到，自己这么一拉，白雪竟然坐在自己的腿上了，他红着脸，连忙站了起来，顺便抱着白雪的腰，让她也站直了一些。 他的心跳就像要撞出胸腔了。 “白雪，我，一直在你身后。” 他仿佛在诅咒发誓一般的，像是一个未经事事小孩子。 白雪走出温淮之的家，脚步也变得轻盈了很多。她仰头，任凭皎洁的月光铺在自己脸上，她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 一个计划，已经在她脑中圆润了起来。 第228章 新生活 她发誓，她一定要把大华厂守住，让大华制鞋厂永远都是职工的厂，而不是一言堂的牺牲品。 第二天一大早，白雪出门后，直接去招待所宿舍找到了齐天娇。 齐天娇一扯开门，肉包子的香气顺着门缝挤了进来。 “哈哈！还是你对我好啊。” 齐天娇接过包子，坐在床边就开始吃了，他狼吞虎咽的，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我昨天晚上没吃饭，一大早起来，饿的前心贴后背，别提多难受了。” 白雪给她倒水喝，顺带问了一句， “没吃饭？你去干什么去了？” 白雪猜想，齐天娇不吃饭，肯定不是去减肥了。 “有人请我看电影，” 齐天娇脸色沉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给白雪讲了电影细节，说这是今年最卖座的电影了。 白雪转身，把一杯温水递到了齐天娇的手中，她真心为齐天娇高兴。 随即，她又为齐天娇担心，刚遭受情伤的人，很容易找一个替代品，从而陷入受伤的轮回中，直到麻木。 白雪忍不住窥探了一下。 “谁啊？” 齐天娇仿佛在等待白雪问这句话似的，“能是谁啊，刘嘉明呗。” 刘嘉明…… 厚厚的，酒瓶底似的眼镜片，瞬间在白雪眼前浮现。她曾经和齐天娇讨论过刘嘉明的问题，两人因为男人样貌的问题，以刘嘉明为论据，深入探讨过。 “你，” 白雪欲言又止，她不希望齐天娇只是为了找一个安慰，就轻易接触别的男人。 哪怕这个刘嘉明确实人不错。 “白雪，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就放心吧。我是真心和他接触的，我想看看我们合适不，如果不合适，我和他能做朋友。” 白雪怔了一下，她觉得齐天娇成熟了很多。 “嗯，我明白。” 齐天娇笑笑，“其实，刘嘉明人挺不错的。虽然他很沉闷，也不风趣幽默，但是他为人善良，很顾及我的感受。” 齐天娇突然拉住白雪， “你知道么？这家伙为了等我看电影，在楼下淋雨淋了几个小时！” 齐天娇笑着，眼中似乎有泪。 她转身过去，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她必须要马上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定下来，否则父亲那边，一直盯着温家那位首长，她觉得自己脸都要丢光了。 “对了，你一大早上来找我，什么事情啊？” 齐天娇扯开话题， “别和我说没事儿，我可知道，你现在忙得脚打后脑勺的，能抽出时间接见我这种闲人，肯定是有大事情的。” 白雪把大华制鞋厂的事情告诉了齐天娇。 “天骄，我就想打听一下，高春伟去市里汇报工作的时候，用的是什么理由。 齐天娇一脸愤怒，她知道这个厂子就是白雪生意的支撑，如果被卖了以后，白雪的生意就岌岌可危。 “你放心！我这就去！” 齐天娇站起来，用手绢沾了沾嘴角边的残渣，抄起外套就准备出门。 白雪一把拉住齐天娇，脸上有些不自然。 “你和你爸爸关系修复了么？” 齐天娇哈哈笑了， “这种小事，不需要劳烦到他。我去找他的秘书，直接就能让秘书帮我打听到了。” 秘书…… 这个身份非常微妙，很多事情不需要通过真正的大领导，只要秘书一句话，就能知道的比领导更多。 “谢谢！” 白雪拉住齐天娇，脸上全是感激。 当天下午，齐天娇就来到白雪的门店，她已经把消息打探出来了，和温淮之猜测的一模一样，高春伟去市里开会。 他给主管国营企业的副市长汇报，想整体出售大华制鞋厂，理由就是常年亏损。 在汇报的情况中，大华厂将近一千名职工，港商会全部承接，不会让任何人出现没有工作的问题。 “白雪，这样听上去也不错啊。大华厂也许下个月就发不出工资了。港商么，都是实力雄厚的人，他能让所有人都有工作啊。” “骗局……” 白雪嗫嚅着，“他们就算再买工厂之初承接这些人，但是一天后呢？一个月后呢？一年之后呢？” 齐天娇掩着嘴，大惊失色！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眉头紧紧皱了一下，“市政府的人，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么？” 白雪摇摇头。 “他们只是装瞎。” 事不宜迟，白雪并没有和齐天娇就这个问题多做讨论，送走齐天娇后，白雪关门，直奔大华制鞋厂。 刚走进姚新建的车间，白雪就听见里面的呼声震天。 “姚师傅！我们坚决不同意高春伟这种叛厂卖厂的行为。” “就是，姚师傅，我们愿意跟着你，去找高春伟要说法！” 姚新建脸色憋得通红。 “不不，我就是个犯过错误的人……” “姚师傅！你原来是我们的副厂长啊，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厂子就这么没了。” “是啊，姚……” 白雪没想到，姚新建在厂里的地位如此的高。 就算他连连退缩，身后有大把的人挺他。 几秒钟后，姚新建就被推上前台，他脸上憋得通红，内心在剧烈挣扎。 高春伟是让他重获新生的人，白雪能理解。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姚新建应该拨开迷雾，看清楚事情的真相。 白雪冲着姚新建挥挥手， “姚叔，我有点事情和你说。” 姚新建如蒙大赦，他拨开人群，好不容易把白雪带到了车间大门外。 “白雪，你咋来了？” 寒风凌冽，姚新建鬓角上全是汗水。他扬起袖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白雪，有啥急事儿啊？” 白雪顿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话，仿佛就是在姚新建的心上撕出来一个大伤口。 “高厂长去市里开会，说你们厂入不敷出，已经亏损好多年了。” “放他么的屁！” 姚新建忍不住爆了粗口， “大华厂效益什么样子，市里不知道，他高春伟能不知道！？”姚新建的气不打一处来，高春伟对他的恩情，不能抹去。 他已经很压制自己的情绪了。 “高春伟，他咋就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姚新建蹲在地上，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脸。灼热的气体在他的脸上灼烧，同时，也烧向了白雪。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秦策不会把目光落在这个厂子上。 白雪眼神无比坚毅起来。 “姚叔，大华厂是全体工人的厂子，不是他一个人的厂子！大家应该联合起来，不能让自己的家就这么被卖了。” 姚春伟怔怔的看向白雪，他不太理解。 “小雪，这件事情，你就别掺和了，叔感谢你替我们厂子操心。这里挺危险的，每天都在开大会。” 白雪摇摇头，她实在不好意思把这件事最深层的原因说出口，但是，她也不能做事不管。 为了他们，也为了自己。 “姚叔，大华厂对我也有恩，如果我坐视不理的话，以后我进鞋的价格就会飙涨，我可不愿意看见……” 两人相视一笑，默默点头。 第229章 拦路虎 就在这时，白雪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那人个头不高，一溜小跑跑了过来。 白雪扬了一下下颌，让姚新建注意那边的来人， “叔，你看那是王科长不？” 姚新建脱下眼镜，顺着白雪的方向看去。他嘴角突然勾了一下，就像看见很可乐的事情，那人就像一个地雷在地上滚似的，风风火火越来越近。 “可不是么？这人的腿比身子短。不是他能是谁……” 白雪噗嗤笑了出来，觉得姓王的来者不善。她瞬间收敛了笑容，等待王科长的下一步动作。 王科长穿着粗气，朝着姚新建打了招呼。 “姚师傅！” 他又看见姚新建身边的白雪，微微惊了一下，“白雪啊，你也在啊。” 此时，整个车间里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看见王科长来了。一个个顺着窗台，脸上带着防备的颜色。 “这家伙是高春伟的狗腿子，千万别让他知道。” “他来这儿干什么？” “探听消息呗。现在每个车间都在开大会，讨论这件事儿，他就是一个个车间找过来的。” 瞬间，大家各就各位，开始干活。 王科长背着手，在车间里转了一圈，见没什么动静，就背着手走了。 “特务？” 白雪冲着王科长的后背努了一下嘴。 姚新建点头， “应该是的，这个人不是善茬，我听说，他已经找好几个职工代表谈话了。或者用家属进厂的机会威胁，或者用奖金威胁，坏事儿没少做啊……” 姚新建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姚强莫名消失了，他自己也会被谈话的。毕竟，现在他和高春伟面子上还过得去。 想到姚强，姚新建的脸色愈加沉闷。 他担忧的不止姚强，还有这个厂子的未来。现在，大华制鞋厂就是他的命。 “白雪，你主意多，现在这个局面，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白雪已经思索过了，她直接回答了姚新建的问题。 “姚叔，高春伟和市里反映的情况，是你们厂现在连年亏损，已经资不抵债了。” “什么？” 姚新建攥着拳头，青筋在额头上暴起。 “他怎么能信口胡诌呢？我们厂经济效益什么样，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啊！” 白雪凝神片刻道， “群众看见的，和领导看见的不一样。领导看见的是数据，是通过高春伟伪装过的数据，所以，厂里人自救的方法，就是要让市里明白大华制鞋厂的真相。” 真相！ 姚新建的眉头逐渐皱起，几秒钟后，又平和下来。 “我明白了。” 当天下午，姚新建就带上自己的几个徒弟，往市政府的方向去了。他们骑着自行车，一路上在讨论该怎么见到主管的副市长。 就在他们刚刚拐出大华制鞋厂的小路时，一辆黑色的轿车，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徒弟们面面相觑， “谁啊？” “不知道啊！” 就在几个人纷纷议论前面的车为什么挡路时，姚新建的目光，却在车里坐着的男人脸上略过。 男人约莫六十岁左右，身穿着译制片里的条纹西装，他满头灰白的发色，一脸修剪的很整齐的络腮胡，看上去气势不凡。 就在姚新建琢磨男人身份的时候，司机绕道了男人身边，帮他打开车门。一只油光可鉴的皮鞋落地，男人矮身下车。 男人眼中短暂而逝的狠色，被姚新建捕捉到了，这种眼神非常熟悉，他却不知道在那里见过…… “你们好啊。” 男人抄着一口颇具南边口音的话，从容的走向他们。 “你谁啊？” 徒弟王大元，最是见不得装神弄鬼的人。他早就忍不住了，直接开问。 “呵呵，” 男人很绅士的递上来自己的手，“你好，姚师傅吧？我叫章其元，我是港城至诚实业的律师。” 律师…… 八十年代，律师还是个稀罕物，不论是姚新建还是徒弟们，都以一种看怪物似的神情，盯着眼前这个派头十足的老头子。 “你什么事儿啊？” 王大元替自己的师傅发问。 章其元面对一个后生的咄咄逼人，他并不恼怒，也没有半点不耐烦。他只用无视代替了一切。 “你就是姚新建吧？” 章其元微微偏头，冲着姚新建递出双手。 “我手脏，你有事就说，” 姚新建不来虚的，这个章其元的派头很大，不论是从衣着还是言行，都不是一个普通人。 “至诚实业？” 姚新建重复了一遍，他突然想起来了，“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和高厂长会面过的哪个人！” 一听这个，徒弟们忍不住了。 他们纷纷挤到姚新建身边，指着章其元的鼻子，情绪激动，开始大声呵斥， “休想！你想买我们厂子，别做梦了。” “你们胃口可真是大啊，竟然盯着我们大华厂了……” 章其元淡然一笑，并不和工人们争论这件事。他走到了姚新建身边，伸手做出一个很西方的手势。 “请，” “干什么？” 姚新建警惕的盯着眼前的男人，这个男人的目光，让他一阵阵心寒。 为什么？！ 姚新建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第230章 策反 “别紧张……”章其元在自己的络腮胡子上轻轻一摸，笑得很灿烂，“你应该是工人们的代表吧？我们应该就大华厂的问题，有一个深入的交谈。” “交谈什么？不用！” 姚新建直接拒绝了章其元的提议，他的目光很敏锐，在自己徒弟们的身上撩了一道，随即看向了章其元。 他指着自己脚下的地， “我和我的徒弟们是一体的，你有事儿就说，就在这里说。没事的话，我们就走了。” 章其元眉眼一挑，眼神中闪过了狡黠的神情。 “好，你们这几个人也不多。但，请你们保守这个秘密。” 说完，章其元的目光，撩过他们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次购买大华制鞋厂，我们秦城实业是势在必得的。我希望，你们可以作为我的内应，回到厂里去，我是不会亏待你们。” 眼线？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词对于他们来说，过于久远。 姚新建一脸厌恶，直接道出了另外一个意思，“什么内应？就是间谍，就是特务！” 这两个极具感情色彩的词，被姚新建这么毫无顾忌的说出来，顿时引起了徒弟们的愤怒。 内应，他们没有人能感同身受。但是对于“间谍”，“特务”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愤恨。 “混蛋！” 徒弟王大元扔下自行车，直奔章其元过去。 章其元手下几个黑衣保镖，迅速离开轿车，围了过来，他们口中抄着几人听不懂的粤语，但是非常有气势。 “下去。” 章其元嘴角浮现出轻蔑的笑意，仿佛这几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对自己的安全构不成任何伤害似的。 几个保镖带着警惕的目光，推到章其元身后。 章其元依旧很稳，他单手解开自己的西装，随后插兜，站在了几个人面前，他扬起下颌， “你们啊，就是封闭久了，不了解外面的世界。我不怪你们。” 他的手指，在自己太阳穴上戳了戳，做了一个五指张开的手势，“你们应该睁开眼睛，好好地看一下世界，现在什么最重要？钱！” 几个工人都听傻了。 “养家糊口，没有钱是不行。”姚新建不反对他的说法，但是姚新建的脸上，只有鄙夷，“但是，大华制鞋厂不一样，这是国家的利益，不允许交换！” 哈哈哈哈…… 一阵狂笑声淹没了工人们的掌声。 “蠢货啊，国家利益？你真是有意思的很，现在就是钱的社会，你离开钱，寸步难行！你给国家卖命钱，国家怎么给你算啊？一个月三十？还是五十？” 工人们被他的言论震慑住了，他们很想驳斥章其元，可是这个人气势非常强大，让几个年轻的工人，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们只要答应，帮我劝服工人们，顺利把厂子出售，我就让你们留厂继续工作。” 姚新建听出了蹊跷。 “留厂？” 他眯起眼睛，和几个徒弟们交换眼神。大家的记忆都没有消散，每个人都记得高春伟给出的条件。 他在全场职工大会上信誓旦旦，握着裹着红布的话筒，吐沫星子纷乱， “同志们！你们每个人都能留在厂里继续工作！” 姚新建明白了，高春伟在撒谎。 “行，你说说，你们打算留多少个工人？” 章其元嘿嘿一笑，很满意姚新建的问题，他掏出雪茄，身后马上跑过来一个跟班，给他点燃了烟。 “你们厂冗员太多了，最少一大半都是废物。对我们建设全新管理的新厂毫无益处。我们最多留三百人。” 他抱着手臂，仿佛在施舍恩赐。 “你们一共五个人，名额我会留给你们。” 哈哈哈！ 姚新建摇着头，笑得让人胆颤。他把自行车停下，往前一步，走到里章其元前面，姚新建个头不高，比章其元矮了半个头。 “不用了，留着都给高春伟吧！” 摔下这句话，姚新建扶着自行车把，咔哒一下拨开自行车的停车架，他坐在自行车上，目光灼灼的瞪着章其元。 无声，比有声更加震慑人心。 看着师傅远去，徒弟们纷纷跟上，王大元路过章其元时，狠狠地呸了一口。 “狗腿子！” 章其元也不恼，他只是轻轻一笑，继续抽起了雪茄。 他的目光落在远方的电线杆上，电线杆上站满了小鸟，一排一排，就像音符似的。 他突然叼着雪茄烟，脚在地上点着，开始原地打节拍。 啪啪啪！ 他开始拍巴掌，带着鼓点似的节奏。 哗…… 小鸟被异样的巴掌声惊起，一阵呼啸而去，压黑了天空。 哈哈哈…… 笑声划破了天空，几个保镖面无表情的盯着一切，仿佛眼前的人是空气。 章其元带着有节奏的鼓点，摇摇摆摆的走向黑色轿车。 “同志们！我跳的怎么样？”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答章其元的问题。 章其元也没有期待他们的答案，他把雪茄扔在地上，随手把一个保镖脸上夹着的墨镜摘了下来，带在自己脸上。 他钻进轿车，翘起腿。 “走。” 去往市政府的路上，明明是冷冽的天，每个人都热血沸腾。 王大元狠狠踩着脚踏，快速追上了姚新建的自行车， “师傅！高春伟是个骗子，他不能再做厂长了。我觉得你适合当我们的厂长！” “是啊……” 身后，几个小徒弟们纷纷议论起来。 就在刚刚，高春伟的谎言被戳破，他们对于高春伟的印象只有两个字，骗子！而一向沉默寡言，只知道埋头做事的姚新建，让他们有了新思路。 “师傅！你应该接替厂长。” 第231章 暴乱 这天，当姚新建带着徒弟们，急匆匆的来到市政府门前的时候，他们表明要见主管国有企业的副市长刘市长。 姚新建等了一会，却被门卫告知，刘市长在省里开会，今天不会回来。 他只好带着徒弟们失望而归。 然而，没人知道，这件事只是一个楔子。就在当天，姚新建带徒弟去市政府闹事的事情，就传进了高春伟的耳朵。 第二天一大早，厂里的高音喇叭开始喊了起来。 “全体职工请注意，全体职工请注意，大家在八点五十请到厂礼堂，高厂长要召开全体职工大会。” 姚新建和徒弟们都没有多想，他们以为，这只是一场循例大会。 可当姚新建进入会场，和台上的高春伟对视的一刹那，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高春伟的眼睛里射出来，姚新建平白无故的抖了一下。 砰砰！ 高春伟抽回目光，神色变得严肃， “同志们，请坐下后安静。” 大家很听话，他们都觉得高春伟这次召开大会，是因为这次卖厂子的事情，大家都在屏气凝神，竖着耳朵听高春伟的话。 “在这里，我要给大家做一个深刻的检讨。” 王大元眯起眼睛，笑着凑到姚新建身边， “看看，这家伙还知道认错。这家伙敢骗我们工人阶级，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找死呢！” 姚新建默不作声，他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我这个人有些毛病，就是心软。比如，” 姚新建听着高春伟的自责，心中咯噔一下，他虚着眼睛，盯着台上众星捧月似的高春伟。 “比如，我不应该让一个有劣迹的杀人犯，进入我们大华厂……” 嗡！ 姚新建脑袋要爆炸，他闭上眼睛，整个人觉得天地都在旋转。 “放你妈的屁！” 一声尖叫声，划破了礼堂的宁静，大家蹭的回过头去，找刚才骂厂长的狠人。 就见王大元站在凳子上，姚新建一个劲儿的拉扯他，两人在台下争执起来，面色通红。 “师傅！” 王大元挣脱了姚新建的手，转身对姚新建说， “师傅，你就别管我了！今天我一定要给你讨个公道。” 王大元个子矮，身形灵活，他东蹭西窜的，没几秒钟，他就窜上了会议台，一把抢走了放在高春伟嘴边的话筒。 嗙嗙！ 他在话筒上敲了两下，高春伟一个眼神飞过去，保卫科的人上台，开始和王大元追逐起来。 王大元就像一只猴子，在几个保卫科的人面前来去自如，保卫科的科长只能灵机一动，把王大元手中话筒的线给拔了。 “呦……” 王大元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别看我瘦，原来我在部队文工团的时候，我可是唱美声的。” 他呜呜两声，声音震得礼堂嗡嗡作响。 王大元跳上了讲台，一把揪住高春伟。 “姓高的！你怎么了，狗急跳墙？” 高春伟努力挣脱着王大元的控制，但是不知道咋了，他觉得自己就像被王大元按下了暂停键似的。 “大家听清楚了，高春伟在欺骗你们！” 所有人竖起了耳朵，就连攀住王大元手臂的保卫科的人，也收回了自己的手，等待听王大元的话。 “高春伟说了，说你们在厂子卖给港商后，人人有工作！” 王大元嘿嘿一笑，揪住高春伟的领带，把他往自己身子边上，狠狠一扽， “错了！她在撒谎，昨天港商的律师找到我师傅，想让我师傅劝服厂里的职工们，让你们同意卖厂子，别闹了……” 王大元回头，目光落在了姚新建脸上，他有一种不死不休的执着。 “看看！这就是我要说的，姚新建这个人简直就是叛厂的人，他背着你们，”高春伟被王大元揪着脖子，气都要上不来了，嘴里依旧骂骂咧咧。 王大元眉眼一挑，直接给了高春伟一个大嘴巴， “放你妈的狗臭屁！你还敢诬赖我师傅……” 王大元不想和高春伟浪费口舌，他站在绿色桌布上，一脚踹翻了身边另外一个领导，从他身前抢过一个麦克风。 他言语逻辑很强，快速把自己几个人被章其元拦住的事情，告诉了全厂职工。 原来，每个人都是弃子…… “高春伟，你他妈的就是王八犊子！我们不是每个人都有工作吗？” “你妈的！姓高的，你真是个大骗子！” “什么玩意儿！” 大家的口水声，要把高春伟淹没了。就在所有人愤怒异常的情况下，姚新建看着台上张皇失措的高春伟，心中不忍。 他奋力挤到前台，拉住王大元的胳膊，满眼的祈求， “大元，放了他。” 王大元拧着眉头，蹲在台子上，一手掐着高春伟的脖子，看着自己的师傅， “师傅！这个人要弄死你，” 姚新建摇摇头，“他只是一时糊涂。” 高春伟的舌头在嘴里裹了几道， 呸！ 他一口红色的唾液，直接喷在了姚新建的脸上，“你就是个大王八，老子哪对不起你啊？你就干去市政府拆老子的台？” 姚新建掏出手绢，在脸上抹了一下，他坚持自己的观点。 “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不能让人把厂子祸害了。可惜，你自己动了坏心思，这才让人抓住你的把柄。” 就在姚新建和高春伟对峙的时候，职工们忍不住了，大家愤怒着，就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把高春伟连人带桌子掀翻在地上。 “哎呦！造反啊！” 雨点般的拳头，砸在高春伟的脸上，身上。 大华制鞋厂的暴乱，很快的传到市领导的耳朵里。几天时间内，市领导组织了调查组，专门对这个事件展开调查。 市政府的调查人员，最先接触的就是高春伟。 高春伟反应速度一流，在他的颠倒是非的话术中，自己成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他只有一个错误，那就是不应该心软，让一个服刑人员回到大华制鞋厂。 “姚新建，听说你前几天，带着职工去市政府闹事？” 年轻的市政府干事，绷着笔记本，态度傲慢。 “你服刑结束多久了，有没有按时去派出所报道？” 姚新建冷脸，他很明显的感受到了市政府干事的恶意，“同志，你问这件事，和我们厂的事情没有关系吧！” “就是！” 王大元带头反对市政府的行为， “你们是高春伟派来的么？告诉你们，我们厂里的职工态度很坚决，我们就是要让高春伟下台，他是个大骗子，不配做我们的厂长。” 第232章 给他一点教训 车里，秦策放下望远镜。 他微笑着，凝视坐在自己身边的高春伟，“高厂长，那几个人，就是带头闹事的工人？” 高春伟一脸狠色，他嘴角一抽，浮肿的脸上泛起痛苦。 “就是他们几个！秦先生，原本很简单的一件事情，被这几个刁民一闹，完全就推进不下去了。” 秦策骚了一下眉头，同情的看着高春伟， “高厂长，不能怪他们，只能说你太心善了。” “是是……” 高春伟点头哈腰，迎合着秦策的话。 他现在对秦策佩服的五体投地，他只是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把这个局破了。 高春伟眯起眼睛，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送走秦策，高春伟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章其元正翘着腿，坐在高春伟办公室的沙发上，翻看今天的报纸。 听见高春伟回来的声音，章其元放下手中的报纸。 “高厂长，秦先生买厂子的时候，是从来不和对方接触的。这次他能露面，真的是非常重视这次的交易。” 高春伟不住地点头，他也是第一次见到秦策。 听说秦策是港城最大的商人时，他心中还泛起忐忑，觉得不真实，可是近些天调查他才知道，秦策的地位，是他这样的小厂长基本上不能接触到的人物。 “章律师，你就放心好了。秦先生对我的器重，我能看见。” 章其元点点头，露出嘉许的目光。 “好，那剩下的事情，就看你的本事了。” 留下这句话，章其元站起身，轻轻拍了一下身后的灰尘，微微颔首和高春伟道别， “别让秦先生失望，速战速决。” “我一定尽全力！” 送走章其元，高春伟凝视着不远处的工厂厂房，他紧绷了嘴唇，几分钟后，嘴唇逐渐松弛下来，微微上扬。 白雪门店的鞋子所剩不多，她早早关掉店门，站在大华厂外等着姚新建。 门房里，门卫师傅正在议论最近厂里发生的事情，大家个个义愤填膺。 “姓高的真厉害啊！听说连市政府都偏向他，按我说啊，工人们就应该团结起来，召开厂职工大会，罢免高春伟。” “对！我同意，高春伟不适合做厂长了。” “我看姚师傅不错，他很得人心……” 屋里的讨论声逐渐变大，大家只有一个中心议题，就是尽快召开大会，选举自己的厂长上台。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雪看见了姚新建的身影。 她为了避嫌，直到姚新建走出厂子外，和所有人道别后，白雪这才叫住了他。 “姚叔！” 姚新建听见白雪的声音，疲惫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 白雪从身后抄出一个网兜，里面有几样纸包的卤菜，还有两瓶啤酒。 “叔，你的晚饭给你准备好了。” 姚新建满意地点点头，心中一股暖流涌上来。 “小雪，你真是有心了。” 白雪却不肯承认，她把这些东西放进了姚新建的自行车篓里，背着手跟着姚新建踱步。 “我可不是白送礼物的啊。” 哈哈哈…… 姚新建沉闷的心，逐渐放开，他指着白雪的脸，不住地摇头，“小雪啊，我知道你在担心自己鞋子的进度问题，你就放心吧。我是不会耽误你的事情的。” 白雪感激的冲姚新建作揖， “姚叔！你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店里销售情况还不错，就是库存马上见底了。” “没问题，” 姚新建刚准备说具体时间，他的自行车被一股巨大的力道震翻。 咣！ 墨绿色的啤酒瓶瞬间爆炸，玻璃渣子崩裂开，白色泡沫在地上翻滚着，发出细细密密泡沫炸裂的声音。 白雪看向姚新建，他正被两个五大三粗，穿着皮夹克的男人抵在红砖墙上。 “你是姚新建！” 男人摘下墨镜，叼着墨镜腿，在姚新建头上狠狠锤了一拳，厉声喝问。 姚新建却突然笑了， “怎么？你们打击报复来了？” 结合刚才在门房听见的事情，白雪明白了，这两个人应该是高春伟派来的。 叼墨镜腿的男人哈哈大笑起来，他一把揪住姚新建的头发， “老东西！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但是我警告你。如果你在厂里生风起浪的话，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姚新建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他挺起胸膛，愤怒地盯着眼前两个大汉， “来啊！不要威胁我，我是个孤家寡人，本来就没什么牵挂，但是我一定要守住这个这个厂子，” 咣！ 姚新建眼前一阵黑，他直接翻滚了两下，躺在地上，直到看见自己眼镜落在脸边，被一只大脚踩得粉碎。 “老东西，” 男人一巴掌把姚新建打翻在地，他一脚跺在姚新建眼镜上，脚上力道加重，狠狠一碾。 白色胶布在眼镜腿上荡漾，眼镜阵亡。 “老东西，你再参与这件事，你的下场就是这个眼镜！” 陡然间，白雪忍不住了，她随手捡起酒瓶头，用锋利的一头怼着眼前的男人。 “滚！” 男人不屑地扫了一眼白雪，眼中带着别样意味。 “漂亮丫头就别掺和这件事儿了，我怕误伤了你，你这小脸蛋多嫩啊，可惜了……” 白雪嘴角勾起笑容， “你们是高春伟弄过来的吧？他为了卖厂子，还真是下了血本。” 男人眯起眼睛，一副无赖模样。 “什么高春伟啊，我们不认识。”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 其中，一个男人走向白雪，眼角带着异样的光芒，“姑娘，你今天有事儿没啊，你看你拿着啤酒瓶，一定是很喜欢喝酒吧？走，陪着我们哥俩去喝酒吧？” 说完，男人的手搭在白雪肩上。 “放开她！” 姚新建被男人踩在地上，低声怒吼。他眼中泛着泪，泪光里浸着血。 白雪反手一划，在男人的胳膊上划了一个大口子，就在男人惊恐白雪狠辣的同时，白雪不知道从哪抽出一根棍子，直接闷在男人头上。 “啊！” 一声惨叫，男人顺着墙往下坠。 姚新建也挣脱压在他头顶男人的脚，他站起身，撞开男人。 “哎呦！” 男人重心不稳，踉跄了两下，直接摔倒。 不远处，章其元坐在车里，他叹了一口气，“高春伟……这就是你找的人，打不过老头也就算了，就连一个老头都弄不住。” 他的话刚落地，白雪转身过来，他瞬间看清出来白雪的脸。 章其元的瞳孔紧缩了两下，紧紧攥着手。 “你去，把那两个人赶走。” 保镖愣了一下，和章其元确认刚才的命令， “章大律，你确定？” 章其元眼中泛起狠色，他扫向保镖，身形魁梧的保镖平白无故的抖了一下，连连点头。 “好！我这就去。” 几分钟后，巷尾的争执安静了。 白雪朝搀扶着姚新建，朝着章其元的车走了过来，章其元摇下窗户，露出脸。 “先生，谢谢你。” 白雪点头示意，她在这个气派的老头身上扫了一眼，眼中满是戒备的感激。这个人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姚新建牵过白雪，小声说， “这个人就是港商的律师，他试图收买我，” 姚新建把前两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白雪。 白雪瞬间脸上笑意满满，她点点头，转向了车里的章其元，她的心微微一动，这个章其元很奇怪，看着她的目光不一样，很有深意。 “章律师，你这不会是自产自销吧？” 哈哈哈！ 章其元很快的t到了白雪的意思，他仰天大笑，直接下车，摆摆手， “别误会，我只是路过。” 白雪眯起眼睛，一脸不相信， “您，不会是见义勇为吧？” 章其元不正面回答白雪的问题，他只是很神秘的一笑， “为什么不可以呢？” 秦策！ 白雪目光逐渐深沉下来，秦策竟然这么下作，为了买一个厂子，竟然对厂里持反对意见的人下手…… 第233章 反噬 把姚新建送回家，白雪给他下了一点面条。 姚新建没了眼镜，什么也看见，白雪等着姚新建吃完饭，又帮着他把屋子收拾了一下，这才拿起自己的包，准备回家。 “姚叔，你今天先对付一下，明天我带你去配眼镜。” 姚新建整个人绷着， “小雪，今天我连累你了，差点让人害了你。” 白雪摇头，一脸自信， “姚叔，你就放心好了，能把我白雪害了的人，还没出生呢。” 在姚新建的一脸担忧下，白雪离开了宿舍区。 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江州大饭店。她在秦策的房间里，见到了这位在江州大华厂掀起大风浪的港商。 “秦先生，你就不要白费心思了。你就算是买了大华厂，也控制不住我这芝麻粒大小的生意。” 秦策骤然笑了。 白雪这个形容很有意思，芝麻粒大小的声音，的确不好控制。 他站在白雪身前，很欣赏的等待白雪继续往下说。 “愿闻其详。” “很简单，你买下大华厂，我可以去别的厂子订货。你当然也可以买下别的厂子，这是你的自由。” 白雪嘴角勾起， “但是，时间成本，效益成本，你是个成熟的生意人，你觉得这个生意划算么？” 秦策没说话，依旧很耐心的听白雪继续说下。 “你可以试试，买下所有的鞋厂。” 哈哈哈！ 秦策靠在沙发靠背上，笑得很自然，他摊开手， “没有什么不可以，我可以往制鞋业方向探索啊。这是你挑的生意，一定很有趣。” 白雪心中一颤，她知道秦策不是开玩笑。 她心在只能拼尽全力，坚守住大华厂的这个基本点，才能抵住秦策的进攻，如果输掉大华厂，她就会被秦策捏在手里。 到时候，她只能老老实实找个工作上班去了。 “好，那我们就走走看吧。” 白雪留下一个坚毅的目光，决然走出了秦策的房间。 回答家里，白雪连饭也没吃，直接上床睡觉去了。 江州大饭店，秦策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洋酒在杯中晃荡，就像流动的黄金。 透过杯子的花纹，秦策盯着对面的章其元， “章大律，你救了那姑娘，我要敬你一杯啊。” 章其元眉头一挑，他明白了，秦策为什么一直在江州流连忘返。一时间，章其元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举起酒杯，脸上带着不便的微笑。 “秦先生，我只是去瞧瞧的，没想到他们竟然围攻一个小姑娘。您，和那姑娘认识？” 秦策点点头，嘴角流出笑容， “是啊，她就是救下小明的人。” 章其元和秦策很少谈及私人问题，既然问到这份上，秦策也愿意说，章其元斗胆更近一步。 “哦！就是那位姑娘啊！真是巧了，秦先生，那姑娘似乎听抗拒您收购大华厂的事情，” 秦策呵呵一笑， “她只是年轻，不知道钱的妙处。我会让她知道的……” 秦策突然放下酒杯，神情严肃的盯着章其元。 “白雪今天收了伤害，心情不稳定，这都是姚春伟那个蠢货造成的，你去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什么事自己应该做的。” “好！” 章其元很痛快的答应了。 走出秦策的房间，章其元就安排下去，他让保镖找了几个当地流氓，趁着高春伟回家的空档，把高春伟拖进路边的旱厕里。 轰！ 粪汁四溅，高春伟被倒挂着，塞进粪坑里，他刚要呼叫，嘴巴已经被粪水塞满了。 折腾了一两个小时，高春伟吐的胆汁都出来了。 模模糊糊间，高春伟看见几个流氓的身影，他拼尽全力攀上一个人的腿， “说，你们是谁派过来的！” 小流氓抄着一口本地方言，“高厂长，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下次别犯傻了，如果再有下次，就不是吃大粪这么简单了。” “哈哈哈……” 剩下几个小年轻大笑着，扬长而去。 “你看他就像个大粪，” “要是我，我就不活了，太恶心了。” 躺在草地上，高春伟浑身颤抖，他心中认定了，一定是姚新建搞的鬼，自己最近没得罪任何人，只有姚新建一个！ “姚新建，你怎么阴魂不散了！十几年前你就应该死了，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啊？” 高春伟揪住身边的杂草，用力一提，泥土喷溅在他的眼睛里。 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激情褪去后的那夜，高春伟十几年间反复拿出来琢磨品味，越想，他的心跳越快。 第234章 姚新建失踪 白雪拎着两份早餐，走进店面。 马小倩手指冻得通红，正在店里打扫卫生，白雪鼻头发酸，招呼马小倩过来吃早饭。 “小倩，你应该去学校啊。白俊说马上就要考试了……” 马小倩连连摆手，在自己太阳穴上点了一下， “姐，你就放心好了。我昨天用白俊的笔记都补过课了，我不想去学校耽误时间，” 白雪忍不住笑了，马小倩学习能力一流，她一点也不怀疑。 白雪准备好豆浆包子，摊在桌上， “行，随你。来吃早饭吧。” 马小倩去洗了个手，转身坐在白雪对面，拿起肉包子，吃的喷喷香。她的眼睛倏然睁大，盯着一个骑三轮车的男人。 “姐，来人了。” 白雪回头一看，台阶下，姚新建正冲着自己笑。 “姚叔，你咋来了？” 越过姚新建的身子，白雪看见满满一车的鞋，快溢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于高兴，白雪产生了错觉，觉得今天的货格外满，格外多。 “这么快！” 白雪高兴地就像一只小鸟，她把包子从嘴里抽出来，直奔姚新建跑了过去。 “还行吧，最近厂子里的事情多，我怕以后耽误你的事情，所以盯着他们加班生产了。” 白雪眼睛辣辣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姚新建动作麻利，很快帮白雪把鞋卸到仓库里，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就等着三轮车回去了。 还没骑出去十来米，他又绕了回来， “小雪，我有点事情和你说。” 姚新建脸上意味不明，白雪看不出他的情绪。白雪连忙跑下楼梯，迎着姚新建的三轮车快步过去。 “叔，你说。” 姚新建坐在三轮车上，声音压得很低， “高春伟病了，听说是肺炎引起的高烧。” 今天一大早，厂里就在疯传高春伟的事情，大家传的有模有样，说是打样车间的工人半夜回家时，在路边看见满身是大粪的厂长，他发现厂长的时候，他发着高烧，嘴里念叨着王八两个字。 “自己掉粪坑里了？” 白雪憋着笑，高春伟这个人妄图出卖国家利益，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姚新建一脸迷茫， “不太清楚，但是我听说，他脚腕上有伤，不太像是自己能弄伤的。” 联想起昨天的事情，白雪瞬间明白，这件事情不可能是意外那么简单。因果循环不假，可是这么快的因果循环，是不是太巧了？ 白雪心中泛起了恶寒，她担忧的盯着姚新建， “姚叔，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单独出门了，我怕高春伟对你不利。” 姚新建老了，但是他并糊涂。 “你的意思是，高春伟会认为袭击他的人，是和我有关系的？” 白雪点点头， “就算这件事真的是意外，高春伟也不会相信的。我也不相信这是意外，我站在高春伟的立场上，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你。其次，也有可能是其他工人的报复，” 为了避免解释太过于复杂，白雪没有说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秦策。 她说这么多话，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姚新建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单独出门。 “好，别担心我。” 姚新建叹了一口气，高春伟曾经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曾经帮助他获得新生，最近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竟然像变了一个人。 “小雪，你也要注意安全，我总觉得高春伟不是原来的高春伟了。” 白雪微微一笑， “谢谢姚叔。咱们都好好地。” 白雪送走姚新建，开始和马小倩收拾鞋子，登记入库。 收拾到快中午的时候，马小倩捧着本子，盯着满地的鞋，一脸迷茫。 “姐，不对啊！我这都登记到五百八十多双了，怎么还有这么多？” 白雪拿过本子，在货架上扫了一道，心道，难怪刚才自己看三轮车都要溢出来了，原来姚新建真的给自己多装了这么多鞋。 白雪心中很感动，她咬了一下嘴唇。 姚新建这哪里是怕耽误自己卖鞋啊，他简直就是处处在喂自己操心。他一定是担心以后厂子出问题，自己这边没了货源，所以现在能给自己多少双鞋，就给自己多少双鞋。 可，他多给了自己这么多双鞋，这是会影响姚新建的吧？ 白雪心中忐忑不安，他只把属于自己的六百双鞋登记入库，剩下的一百双鞋，她和马小倩整理好码数后，藏在一个大纸箱子里。 “姐，剩下的鞋怎么办？” 白雪拧着眉头，瞬间有了主意。 “下班后，我去找姚叔。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再怎么的，我也要把剩下的钱补给他，我不能让他承担风险。” 五点多钟，白雪嘱咐马小倩关门，她坐上公交车，去了大华制鞋厂。 她站在大华制鞋厂的门前，从第一个工人出门开始，白雪一直盯着门前走过的所有人，一直等到天黑，也没看见姚新建的身影。 就在白雪准备直接去姚新建家的时候，徒弟王大元骑着自行车出来了。 “同志！” 白雪迎上去，挡在王大元面前。 王大元呵呵一笑，“我认识你，你是经常过来找我师傅的人。” 白雪点点头，脸上的神情并不轻松， “姚师傅呢？” 王大元叹了一口气，“我还打算问问你呢，早上我师傅去给你送鞋，就没回来，我这不是打算去他家里看看么。” 白雪心中一沉，有不好的预感。 “姚叔离开我那，就应该回来了啊，我和你一起去。” 在姚新建家门前，王大元敲门五分中，也不见有人出来开门。 “奇怪了，我师傅不在家啊？” 王大元蹲下来，顺着黑漆漆的门缝往里看，屋里也是一样，黑乎乎的一片毫无人影。 白雪下颌突了一下，整个人绷得很紧。 “不好！姚叔一定出事了。” 第235章 兵行险着 听见师傅有可能出事，王大元一蹦三尺高。 “妈的！混蛋，一定就是高春伟干的，他现在处处防着我师傅，我师傅在厂里的人望比他高，他就想把我师傅赶走！” 白雪在姚春伟门边来回走了几趟，她咬着牙，没几分钟，已经拿定主意。 “你叫什么？”白雪眼中泛起了平和的光， “我叫王大元，师傅叫我大元！” 白雪点点头，脸上显出了笑意，她伸出手，算是和王大元正式相识了。 “你好，大元。我叫白雪，你知道高春伟的家在哪么？” 王大元看向杂乱无章的走廊尽头，喘着粗气，他拳头捏的紧紧地，血脉化作青筋，在胳膊上蔓延起来，有一种冲破房顶的气势。 “我知道！是不是要去高春伟家把他揪出来？你放心，我直接去他家，把这个老家伙薅出来！” 白雪脸上沉默着，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忧虑。 “不，你只需要去看看高春伟在不在家。如果高春伟不在，那么大概率，他和你师傅在一起。” 王大元看着白雪，这丫头满眼都是精明强干。 莫名的，王大元十分相信白雪的话，情绪非常激动，整个脸上泛起潮红， “好！然后呢？” 白雪红唇一勾，倾国倾城的笑颜下，透出胸有成竹的光芒。 “你就往下看便是。” 王大元先白雪一步，来到大华制鞋厂的家属院。 高春伟的家并不突出，就在家属院一楼的角落里，这房子不显山露水的，但有一个打理的很精致的小院。 王大元站在小院前看了一眼，确定里面有人。他之前和高春伟发生过冲突，他怕高家人不说实话。 于是，他随便薅了一个相熟的工人，让那人去高家打听一下，看看高春伟在不在家。 白雪很欣赏他，觉得王大元看着粗犷，但确实是一个心细的人。 没几分钟，那工人出来了，脸色很是疑惑。 他嘴角绷得笔直，眉梢也吊着。 “高春伟老婆说，高春伟不在家。说是发烧呢，就跑出去了，也不知道死哪去了……” 王大元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你确定人不在家？” 那位工友十分笃定，摇头， “不在，他家不大。每个门儿都敞开了，我一扫眼过去，都是空的。就她老婆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看大彩电。” 王大元冷笑一声， “王八蛋，全厂就他家电视最大，还是进口的。” “可不是，妈的个蛋，高春伟就不是个东西。整天装死卖活的，为工人利益着想……其实他那点事儿，谁不知道似的……” 剩下的话，白雪没听下去。 她整理着衣裳，把头发拢的油光水滑的，往高春伟家走去。 身后，王大元赶紧支走了刚才帮忙的工人，赶上白雪低声问，一脸茫然， “你干啥去？” 白雪眼角尽显妩媚，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狐狸。 “你就找个地方，盯着高春伟家门口，等我一会儿出来，你见机行事。” 王大元摸着脑袋，不知道白雪想出了什么主意，他点点头，找了一个报刊亭边的马路牙子坐下，一边抽烟边盯着高春伟家的大门。 白雪站在门前，高春伟媳妇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就放白雪进去了。 “挺有本事啊……” 王大元忍不住赞了一句。 高春伟家， 高春伟的媳妇刘美凤关上电视，坐在沙发上，扫视着白雪。 “你就是高春伟的相好？” 刘美凤情绪很淡定，白雪猜想，高春伟应该是惯犯了。 她刚进门前，也为自己的“新身份”忐忑不安，她担心这个身份刺激到高春伟的老婆，让她发疯，对自己动手。 但是当她说出自己是高春伟相好的时，她老婆不但不惊讶，还有些害怕被别人听见，赶紧把白雪放进门。 “对，” 白雪翘起腿，脸色尽显狐狸精得逞的神态。 “你找我干啥来了？” 刘美凤很奇怪，警惕的盯着白雪，“老高发烧都不在家，我还以为他去找哪个女人去了。” 白雪突然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姐！你猜的太对了！” 前后反差太大，让高春伟的老婆吓了一跳。 “姐！我虽然喜欢高春伟，但是我没有想过拆散你们的家庭。但是，我发现她最近和别的女人好上了，” 一听白雪这么说，刘美凤轻松了很多，她翘起腿，嘲笑白雪。 “你们这种女人啊，就没想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年轻，有比你更年轻的。你漂亮，也有比你更漂亮的！” 刘美凤说完这话，目光落在白雪身上，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她坐直了一些，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严重。 这些话，是她用来自己安慰自己的，但是用在眼前这个能迷死人的姑娘身上，显然不太合适。 刘美凤站起来，狠狠在地上跺脚， “你都漂亮成这样了！这老王八还要找啥样的啊？” 白雪强压住想笑的冲动，哭得更加厉害。 “我也不知道啊，姐！刚才高春伟去找我，说让我以后别缠着他了，他说她虽然不能和他最爱的人结婚，但是他一定要给她一个仪式……” 白雪哭唧唧，偷看刘美凤。 刘美凤的脸色非常难看，就像被人涂了一层牛粪。 “他说！” 白雪心口起伏不定，喘着非常厉害，“他说，人只有在临死前，最想着的那个人，才是她真正的爱人！” 嗙！ 一声巨响传来，白雪眼前的茶几被掀翻。 “王八蛋！” 白雪趁热打铁，坐在沙发上差点哭死， “姐，他说要给那女人一个仪式，要给她一个答复。你说能在哪呢？又没人知道，又没人看见，还特别隐蔽。” 白雪心中怦怦乱跳，她是兵行险着，把一切都押宝在对姚春伟的猜想上。 但是，白雪很自信，姚春伟不在家，又不会单独去医院。一定是因为昨天晚上受伤的事情，认为是姚新建做的，去找姚新建报仇去了。 “我知道他在哪了。” 蹭的一下，刘美凤站得笔直，她看着白雪，就像看见另外一个自己。 “走，就让我们看看，他到底在怎么给其他女人承诺的。唉！你也真够倒霉的，爱什么人不好，非要喜欢这个又老又丑的东西。” 第236章 晒一下 说完，她拿上钥匙，带着白雪气冲冲的出门去。 王大元远远看见白雪出来，白雪的目光也在找他，白雪眯起眼睛，冲他笔画了一个手势。王大元心领神会，推着自行车，默默跟在两人身后。 白雪一溜小跑，跟在刘美凤身后。 刘美凤和高春伟年纪差不多，都是五十多岁。 白雪跟在刘美凤身后，走了不到二十分钟，开始大喘气。她看着身前的刘美凤，真是佩服至极，这女人狠起来果然不一样，步伐的速度都可以去参加马拉松了。 “姐，咱们这是去哪？” 白雪眼见要走进荒郊野岭了，她心中有些警惕，紧张地在四周瞥了一圈。 刘美凤叉腰，指着前方几个稀稀拉拉的屋子。 “那几个房子，就是高春伟原来的祖宅。这家伙经常到这儿睡觉，说这是祖宅，住着踏实安心。” 突然，刘美凤一脸狐疑的盯着白雪， “他没带你来过？” 白雪情绪转化的丝滑如水，她抽了两下鼻子，“姐，我是不是蠢得就像猪？我们认识这些天，她每天钻我的宿舍……我还从来不知道他也不在家住。” 刘美凤得意的哼了一声， “宿舍高春伟就好这口！也就只能骗骗你们这帮傻女人了。” 刘美凤脸色显出淡淡的阴霾，仿佛透过暮霭，看向了十几年前的天空。天空中飘着淡红色的云雾，就和今天的云雾如出一撤。 “我们？” 白雪撩起好看无辜的大眼睛，“姐，你也被他骗了？” 刘美凤长处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她的嘴巴也没闲着， “你现在知道被骗，不是坏事。高春伟就是个人模狗样的王八蛋，你知道还还干过多少恶心的事情么？他连已婚有孩子的女人都要不放过的，当年，住在我家隔壁的……” 唉…… 刘美凤叹了一口气，狡黠的收回几句胡话。 “反正，就是他借着对人家孩子好，爬上孩子妈的床。” 刘美凤嘴角露出笑意， “怎么样？你觉得他还是人么？” 确实不是人！ 白雪就像被人劈了，皮的外焦里嫩。 曾经，她深思感激高春伟的，她觉得高厂长这个人真不错，这么念旧情。 敢情，他是念及和孩子妈的旧情。 姚强的影子，在白雪眼睛越发清晰。姚新建当年杀了自己老婆，莫非是和高春伟的事情有关？ 不！ 白雪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按照姚新建的性子，如果知道姚强的母亲和高春伟搞在一起过，他是不可能接受高春伟的邀请，来大华厂工作的。 白雪半边身子都麻了，她脑中一片思绪纷乱，跟着刘美凤来到了墙边。 里面灯火通明，还有脚步走动的声音。 “看，我就知道他在这儿，走吧，一起进去瞧瞧。” 还没等白雪给任何答复，女人一脚踹来了木门，发出哐的一声巨响，里面瞬间安静，姚春伟红着脸晃晃荡荡的出现在两人跟前。 他见到刘美凤，一脸惊诧， “你怎么来了？” 当他又看见身后的白雪时，高春伟瞬间惊恐起来，“白雪，你怎么来了？” 刘美凤不由分说，上前给高春伟一个大嘴巴， “高春伟，你妈的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你一个不够，还要在搞一个？！” 高春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的满眼冒金星，他坐在地上，烧的已经稀里糊涂的了。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刘美凤从他身上踩过去，冲进屋里，看见来五花大绑的姚新建被扔在床上，顿时，刘美凤哇的大声哭出来。 “高春伟！我说你怎么十来年不碰我，敢情你就是个烂屁眼子啊！我，我他妈跟你拼命！” “你说什么呢？！” 高春伟情绪激动，加上还在发烧，他猛烈的咳起来，没几秒钟，他就昏厥过去了。 刘美凤不依不饶，骑在高春伟身上左右开弓。 啪啪啪! 巴掌声震天响，没几下子，高春伟的脸已经浮肿的老高，就像北方老人寿宴上的粉色发面馒头似的。 刘美凤边打边骂， “妈的，高春伟。我是真没想到，你男女不忌啊，你就是个兔子啊！你害了我一辈子啊。” 白雪竖起耳朵，听刘美凤骂人。 “十几年前，我就怀疑你！你三天两头往姚家钻，除了搞人家老婆，你还搞姚新建啊？！你恶心不恶心！” 白雪怔住了，她冲进屋里，看见屋里的景象，不免佩服起刘美凤的联想能力。 “王大元！你师傅在这！”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白雪冲着窗外，叫王大元过来帮忙。王大元在几秒钟后，噼里啪啦冲进屋里，跳上炕开始给师傅解绑。 当他忙活完一切的时候，见师傅还是昏厥不醒，他怒气冲冲要去教训高春伟。 “别动他！” 白雪喊了一嗓子，刘美凤这才如梦初醒。 白雪哪里是高春伟的姘头啊？她分明就是来找姚新建的。 刘美凤知道自己话多了，她惊恐的盯着姚新建身边的白雪，声音微微发颤，“你是谁啊？你究竟是谁？！” 白雪已经找到姚新建了，她不需要再伪装。 “我是姚叔的朋友啊，” 白雪目光在屋里精确搜索，她扯下门后的麻绳，扔给了王大元，让王大元把刘美凤和高春伟一起绑起来，然后去报警。 “报警？” 王大元一听报警两个字，他觉得有些大题小做了。 他虽然痛恨高春伟，可以打死他。 但是在厂里发生的事情，在厂里解决就好了。 对于报警，他有些拿不准，王大元心疼的看了一眼怀中昏迷不醒的姚新建，他多想征求一下师傅的意见啊。 “要不，等师傅醒了再说。” 白雪竖起眼眉，神情非常严肃，她小声说， “高春伟涉嫌绑架你师傅，他进去了，卖厂子的事情不攻而破。” 王大元顿时醒悟了，他突然看见了光亮，一条通往解决问题的大道。王大元快速按照白雪说的，把刘美凤和高春伟捆在一起。 “我去了。” 王大元担忧地看了一眼白雪，白雪还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去吧。” 就在王大元跑走后几秒钟，刘美凤疯狂冲着白雪大骂起来，“混蛋！臭婊子，你敢骗我？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白雪勾起红唇，这笑声，让刘美凤不寒而栗。 她瞬间软了很多， “别报警！我们有话好好说。行吗？你把王大元叫回来，我保证高春伟听我的，我保证他不会卖厂子！” 白雪坐在炕头上，翘起腿，拍了一下腿上的浮灰。 “晚了……现在，不仅是绑架了，十几年前的那个案子，可以拿出来晒一下了。” 刘美凤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种种诡异的现象，再度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第237章 真相 刘美凤浑身战栗着，她看着身下倒着的高春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她踟蹰间，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她惊恐的回头看去，竟然是销售科的王科长，带着两三个工人，有说有笑地朝这边走过来。 刘美凤脑子不糊涂，她瞬间意识到，王科长是高春伟的跟班，他这时候过来，一定是高春伟叫他过来的。 瞥了一眼王科长和跟班们抱着的啤酒瓶，她更加确认这一点，王科长来这儿，肯定就是刘美凤授意的。 说不定，还是这个王科长和高春伟一起，把姚新建绑架过来的。 相害相较取其轻，刘美凤开始盘算起来。 嫖男人就嫖吧！总比坐牢强……高春伟要是真的坐牢了，他们家的地位就没了，想象姚新建之前的悲惨遭遇，刘美凤一阵阵的心悸。。 想到这儿，刘美凤惊呼。 “王有利！救命啊！” 说时迟那时快，白雪冲过去的时候，刘美凤已经叫出来了。局势瞬间翻转，刚才还在控制局面的白雪，已经被王有利控制起来了。 这时，姚新建悠悠醒过来，他看见白雪也被绑在自己身边，大惊失色。 自己一个糟老头子被绑架，顶多就是打一顿。但是白雪不一样，她是个姑娘啊！姑娘出事儿，她这辈子还怎么活？ 他心中只有一个盘算，自己认怂！决不能让白雪出事儿。 “王科长。我答应再也不和厂里作对了，你把白雪放了！这在这儿立刻离开制鞋厂，这辈子不会进来。” 王有利拍着肚皮，哈哈大笑起来。 “呦！你和这个小美人是什么关系啊？这么干脆就退出了？” 刘美凤站在了王有利面前，十分强势。 “不行！决不能让他们走，一个都不能走，” 她的话音刚落，高春伟一身大汗，从惊厥中醒过来，他坐在地上大喘气，看着白雪和要新疆绑在一起，他大概明白了。 “姚新建昨天把我给打了，他今天必须付出代价！” 高春伟大喘气，目光阴狠的盯着姚新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白雪，你在我厂里订鞋的个体户。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我现在可以放了你，以后你在我厂里订鞋，我也给最大的优惠给你。” 刘美凤大声喝止了高春伟的话，她紧张的走到高春伟耳朵边，嘀咕了好一阵。 高春伟的脸色，由红转黑再变白。 没一会儿，他鬓角上，额头上，脖颈上，全是汗珠。 白雪知道逃不了，而且她和姚新建，马上就会被带到另外一个地方，说不定会遭到毒手。 想到这儿，白雪决定豁出去了。 向死而生，一点错没有。 “高厂长，谢谢你的好意了。但是，你和姚家十几年前的事情，这次怕是包不住了。” 嗯？ 姚新建一脸懵，自己家的事情已经过了十几年了，和高春伟也没什么关系，白雪这么说是为啥？为了拖延时间？ 他盯着白雪，想从他的神情中猜出一二。 “什么十几年前的事情？” 高春伟脸上的肌肉颤抖，五官不自主地乱飞起来。 “你老婆刘美凤说的啊，十几年前，你和姚师傅的老婆……” 姚新建呼吸停滞了，他就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而他的思绪，就像被按下后退键，以光速迅速倒回，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令人窒息的夏天。 “长舌妇！你疯了吗？！” 高春伟的尖叫声，划过姚新建的耳朵，他就像被找了一个玻璃罩似的，所有的，现实的，一切都和他毫无关系了。 冷冰冰的手铐，被拷在姚新建的胳膊上，他被三个穿着白警服的警察，连拖带拽的扯出了单元楼。 姚强站在家属院后的小树下，就像看待怪物似的，盯着满身是血的自己。 “我怎么了……” 姚新建惊声尖叫，血腥味穿过燥热的疯，冲进姚新建的鼻腔。 “我喝醉了！我什么都不知道，麻烦你们告诉我，我怎么了？” 几个警察不由分说，把姚新建塞进了吉普车里，他的头哐的一声砸在车上，顿时头晕目眩起来。 “你这个醉鬼！你把小姜杀了！” “小姜是个多好的妻子啊？你怎么忍心下手……太残暴了！” “活活把自己老婆掐死，然后还捅了几刀，真是禽兽，” 这些恐怖的指控，就像野兽狂奔像姚新建，把他咬的体无完肤。 他抱着头，头晕的要命，他努力的回想昨天岸上的事情，但是完全想不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自从有了孩子，他的每天都过的差不多。上班，下班，喝醉，睡觉。姜华每天对他唠唠叨叨，他早已经学会用酒精麻痹自己， 但是，他们都说姜华死了。 “不！姜华咋可能死！不能……” 他瞬间翻跪在车里，用头撞座位，他眼中的泪水变成了红色， “警察同志！我妻子姜华，” 他的话戛然而止，就在他目光略过警车门的时候，一具盖着白布的担架被抬出来了。 “那就是。” 警察毫不留情，指着盖着白布的担架。 “死因是窒息，下体被抓烂了。全身有七十多处刀伤。”警察眼中划过一丝同情，他看见了路边的小孩子，“你让一个小孩儿以后咋面对这个世界？！” 姚新建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酒！就是杀人的刀，你看看，你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警察们纷纷摇头，其中一个大力道的警察，一把揪住姚新建的脖颈子，把姚新建提起来按在座位上。 “哭吧，晚了。” 第238章 往事 姚新建见肩膀头上蹭了一下眼泪， “小雪，我很久没看见姚强了，”他不由自主的抽泣起来，只字不提眼前这个爆炸性的消息，白雪眉头紧皱。 “姚叔，你打算白白背负杀人的罪名么？” 通过高春伟两口子的反应，白雪已经猜测出一些端倪，姚新建在十几年前的杀妻案里，应该是背负了不属于他的罪名。 “什么意思？” 高春伟先跳出来了，脸上带着惊恐， “白雪！你今天蹦跶的有点高啊？姚新建他就是个暴力分子，他昨天还打了我呢。你别被他蒙蔽了！” 高春伟说的信誓旦旦，白雪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一个人越是着急，越是惊恐，他心中越是有鬼。白雪怼了一下身后的姚新建， “姚叔，你没有杀人，对么？” 白雪和姚新建接触久了，姚新建是一个非常平和，而且情绪稳定的人。就算是他在十几年前酗酒，但也不可能杀人。 姚新建被白雪这么一问，浑身颤抖起来。 “不，我不知道！” 他就像沙漠边缘的鸵鸟，把脑袋扎进了沙堆里，仿佛这样一来，他就能够隔绝全世界了。 “姚叔，刚才我骗刘美凤来的路上，她亲口说了，高春伟当年和你的妻子有婚外情，” 此言一出，大华厂的几个员工面面相觑，大家脸上略过一丝桃色，齐齐看向了高春伟。高春伟则瞪着刘美凤，咬牙切齿， “你疯了么？你是蠢猪么？” 刘美凤冷笑一声，抱着手， 现在高春伟安全了，她也该和高春伟好好算账了， “老高，你当年干的那些事儿，别以为我瞎了眼睛不知道！你为什么每天拉姚强过来吃饭？你就是为了打听姚家两口子的事情！” 高春伟正在发烧，他扶着墙狠狠咳嗽起来。 好容易缓过劲儿来，他指着刘美凤的鼻子，心口起伏不定，“我，我干啥呢？我关心他们家，不行么？” “关心？” 刘美凤哈哈大笑起来，她捂着肚子，仿佛站不稳了一样，“你关心别家媳妇，关心到床上了？” 五雷轰顶！ 姚新建一个气没喘上来，差点憋死过去。他伏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姜华离开他十几年了，就算是在认罪书手按下手印，他也没不觉得自己杀了姜华。 “我是个酒鬼，我喝醉了。” 他不断地用这句话麻痹自己，麻痹久了，他产生了错觉。他觉得那天晚上自己喝多了，心情不好，顺手就把自己妻子杀了，并且还侵犯了。 “所以，” 姚新建眼泪不由自主的淌了下来，“我杀了我妻子，因为我知道他对我不忠？” 姚新建拧着眉头，他终于找到自己为什么杀掉妻子的理由。 “姚叔！” 白雪一声怒吼，打断了姚新建的自言自语。 “姚叔，别自我催眠了！你连流浪狗都很不舍伤害的一个人，你能下狠心杀掉自己的妻子么？” 白雪焦急的脸，分明映在姚新建的眼睛里。 那天晚上的一切，突然明朗了起来。姚新建闭上眼睛，细细思索着那晚的事情。 屋里很黑，只有自己和妻子在家。 姚强在姥爷家过夜，姚新建在外面喝完酒后，艰难的挪到自己住的筒子楼里，他坐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隔着门帘，姚新建听见妻子的床上有动静，他准备去看看，醉醺醺的叫着“小华。” 砰！ 一阵剧痛从后背传来，他人事不知了。 “王科长，你知道这次大华厂卖掉后，你将会得到多少好处么？我给你三万块，你们两个，一人两万！” 高春伟的声音，就像一把匕首，刺破了十几年前的黑夜。 “高厂长！你说你想做什么，我们弟兄几个，豁出命去帮你办了！” 王科长和他手下两个工人走上前，一脸杀气的看着高春伟，他们明白，相应的财富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三万…… 王科长冷笑着，目光落在姚新建和白雪身上， “两条人命，多么？” 高春伟呵呵一笑，这笑声，把身旁的刘美凤震了一下，她哆哆嗦嗦的盯着高春伟，“老高？” “不然，三条人命？” 高春伟的嘴角流出阴森恐怖的光，吓得刘美凤一个机灵，她瘫坐在地上连连摆手。 “不不！老高！我再也不胡说了。” 白雪的手被反绑着，她扯了一下姚新建， “叔，今天就要见真章了。” 姚新建紧张的舔了一下嘴唇，他终于明白了，原来自己妻子姜华的死，还有自己十几年前的冤案，都和这个笑呵呵“好人”脱不了关系。 “高厂长，还有得商量么？” 白雪正在拖延时间，“如果我劝服姚叔，让她不要和你争大华厂的厂长的位置，你放过我们好么？” 哈哈哈哈！ 一阵鬼魅的笑声，划破寂静的北方平原。 “他？有什么资格跟我争厂长的位置啊？” 白雪突然哭了，她哭得梨花带雨，就连一直骂她的刘美凤，脸上也有些不舍的神情。 “高厂长，我也要死了，是么？” “你说呢？” 说完，高春伟往身后一挥，脸上显出冷漠， “就按照刚才的价格，赶紧把他们杀了！布置一下，一会儿警察来了，就说是他们要杀我。你们见义勇为，” 王科长摩拳擦掌起来，两个工人也在挣扎中。 “高厂长，临死前，您能让我姚叔知道当年的真相么？” 姚春伟脑中还在回忆当年的细节，由于时间太长，警察的审讯对他真实记忆的干扰太多，他已经分不清那些事真的记忆，哪些是被警察植入的记忆了。 他怔怔的盯着高春伟，也在等待他的回答。 “好吧！” 高春伟轻叹了一口气，他坐在炕上，说出了他和姚家的事情。 第239章 真相之门 当年，高家和姚家住对门。 姜华的出现，给了高春伟极大的刺激。 姜华身材婀娜，长相俊俏，性格温和，她总是在家门口的灶台上忙活，给丈夫孩子忙活一日三餐。 她毫无怨言，不论是哪一点，都比自己的老婆刘美凤好多了。 最关键的是，姜华和姚新建结婚每一年，就给姚新建生了一个大胖儿子。自己和刘美凤结婚好几年了，不论他怎么卖力使劲儿，刘美凤都生不出来半个鸡蛋。 就在某个雨天，雨下的非常大，周围的邻居似乎都被困在某个角落。走廊里黑漆漆的，不见半个人。 最巧合的事情，那天姚新建和刘美凤都不在家。 姜华在走廊上做了好几个菜，香气顺着门缝，飘进了高春伟的鼻子里。 他肚子怪叫了两声，无奈，他只能自己出去点燃煤炉子，准备下一碗面条，就在这时，隔壁的门开了。 雨声哗哗，雷声大作。 “高大哥，做饭么？” 高春伟提着一根胡萝卜，尴尬的点头，姜华扫了一眼雷电遍布的天空，把自己身后的门让了出来。 “不然，你到我家对付一顿吧，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高春伟心中一动，答应了。 这一天，就像老天爷在帮他似的，他的刚坐在姚家的饭桌前，准备动筷子的时候，整栋楼的电都停了。 姜华略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下， “高大哥，你先坐一会，我去点蜡烛。这下雨天就是麻烦的要命，一会儿停电一会儿停水的。” 接着闪电的光，姜华浑圆的臀部赫然眼前。高春伟心中怦怦乱跳，他实在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按住姜华的身子。 他涌进一扯，姜华分毫毕现，在紫色的闪电若隐若现的光下，他看见了毕生难忘的一幕，这是刘美凤干瘪的身子不能带给他的感官刺激。 姜华呼救，声音很小。 “高大哥！你放过我！” 她似乎很怕别人知道，怕别人看见……这就够了！ 高春伟激动的难以抑制自己的身子，就在大雨停歇之前，他在姜华身上发泄了无数次，直到他的腿颤抖着站不起来了。 他帮姜华点燃了蜡烛，用毛巾细细擦拭着姜华身上属于自己的痕迹，姜华肤若凝脂，这一切在高春伟眼中，就像是上天给他的补偿。 此后，他就成了姜华屋里的常客。 只要姚春伟加班，姚强熟睡，他就能偷偷溜进对门，压在姜华身上发泄一通。 “她，是自愿的？” 姚新建颤颤巍巍的问。 高春伟并不回答，那是他作为男人的耻辱，不管在床上，姜华再怎么顺从他。春事结束后，高春伟都能看见姜华满脸是泪。 直到姜华死之前的那个夜晚，高春伟再一次情欲上头，他敲昏了醉酒的姚新建，想在姚新建身边和姜华来一个刺激的爱欲。 姜华拼死抵抗，最终死在了高春伟的身下。 这一切，身为妻子的刘美凤，隐隐的预感到了。 她一直没睡，等着高春伟回家，高春伟推开门，一股血气涌进家门，他回家拿上脸盆，就走了。 屋里，慌乱间留下了带着腥气的血色毛巾。 白雪见高春伟没有回答的意思，她就替高春伟回答了， “姚叔，如果你妻子是自愿的，他就不会死了。” 啊！ 一阵悲惨的怒吼，穿破黑暗的云霄，刺向苍穹。 姚新建满脸是泪，他闭上眼睛，泪水在脸上划出深深的两道痕迹，他睁开眼，眼中已经没有任何情绪了。 “高春伟，这件事儿和白雪这丫头，没有一分钱的关系，你放白雪走，我自己了断。” 白雪傻了，他心中很暖。但是！她没想到姚新建不仅不抗争，甚至连自己活着的希望都要放弃。 “姚叔！别犯傻啊！” 高春伟哈哈大笑，仿佛最得意的就是他。 “姚新建，我高春伟这个人，是要强的。我从没承认自己输过谁，我唯独输给你，还是两次！不，三次！” 姚春伟默不作声，输输赢赢，原本对于他就没有意义。 他低着头，嘴角划过一丝笑意，只想一会见到姜华，他该用什么姿势去抱抱她。 “姜华哪怕死，她都怕你知道我和她的事情！现在更有意思了，我连厂长的位置都要输给你了。” 咣！ 白雪被一声巨大的撞击声震了一下，她冲着门前看去，温淮之伟岸高大的身影，映在了温玉珠的眼帘里，身后还跟着王大元。 白雪瞬间眼睛通红，她望向了温淮之， “抓住这个姓高的！他是杀人犯，现在还涉嫌侵吞国家财产！” 高春伟彻底懵逼。 他算好了时间，才敢在这自己祖宅里耽误时间。王大元走出这片林子，就要半个小时，打电话报警，没一个小时警察来不了。 高春伟细细打量温淮之，这人文质彬彬的，穿着半长风衣，一看就不是会拳脚的主儿、 “王科长，看你的了，这个人可不是警察！杀一个也是杀，杀三个也是杀！” 刘美凤在他身后，平白无故的哆嗦了一下。 话音未落，温淮之抄起桌边的啤酒瓶，直接闷在了高春伟的头上。擒贼先亲王，高春伟一头是血瘫坐在地上， “上啊，你们都给我上啊……” 他就像一团棉花，指挥眼前的王科长几个人。 他老婆刘美凤瑟瑟索索躲着，也跟着瞎指挥， “上啊！你们高厂长不是说了么？给你们钱！现在杀了他们，我给你们加钱……” “你，你是谁啊？” 王科长颤颤巍巍，站在了温淮之面前。 “呵，你肯定不是警察吧？” 白雪淡然一笑，没想到这个王科长非常严谨，杀人之前还要考虑对方是不是警察。 王大元受不了了，看见半路上遇见的这个男人这么猛，他自己也不能落后，他一个飞腿踹过去，把王科长掀翻在地。 王科长被王大元踩在脚底下，尖叫着控诉王大元， “王大元，你疯了么？！我问你了么？我问的是他，我就问问他是谁！” 白雪冷不防的笑了一下，歪着头给在场所有介绍温淮之， “他不是警察，他是长征厂的副厂长，温淮之。当然，他还有一个身份，他是我对象……” 啊？！ 在场的人，除了姚新建还在悲痛中不能自拔，所有的人都傻了。 没人猜得出，眼前这个身形高大俊朗的男人，这么文质彬彬的一个男人，不仅有如此好的身手，还是长征厂的副厂长。 要知道，都是厂长。但是长征厂的厂长和大华厂的厂长，身份可是千差万别的。 高春伟哭了，他瘫在地上，指着自己痛哭流涕地解释起来。 “我，我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啊？” 温淮之耸了一下肩， “我已经报警了，你要是觉得我和你有什么误会，你可以去和公安解释。” 第240章 绑架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还没留给高春伟反应的时间，几个穿着橄榄绿服装的警察冲进高家老宅。 噼里啪啦一阵乱想后，屋里又多了三个警察。 年级最轻的警察，叉着腰在屋里扫了一圈，目光略过地上东倒西歪的人，呵呵冷笑，脸上满是惊喜。 “队长，咱们今天也是巧了，哪天巡查也没有今天这么热闹啊！” “有意思。送上门来的功劳啊！” 那个被他成为队长的人，摘下警帽，在屋里众人脸上扫了一眼， “你们是谁报的警？” 温淮之走到最前面，抬了一下手， “是我。” 就在这时，高春伟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他摇摇欲坠，在刘美凤的搀扶下，好不容易站稳，气得脸发青， “警察同志！他们恶人先告状，这个人莫名其妙冲进来，就开始打我们。” 高春伟给王科长送了一个眼风，王科长当即坐在地上，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开始介绍高春伟的身份。 “警察同志，这位是我们大华厂的高厂长。” 几个人一看被打伤的是大华厂的厂长，顿时重视起来。大华厂在他们警局的管辖范围内，一定要做好安全保卫工作。 年纪大的警察带好帽子，走向高春伟，开始细细观察他的伤势。 “就是他打我们！当然，还有内鬼。他是我们厂一个闹事儿的工人，” 王科长指向王大元，开始泼脏水，“这个人是惯犯，他对我们厂长的政策有意见。竟然联合社会人士，对我们厂长大打出手。” 王科长的演技很好，自己说着说着，就要哭了。 警察们听说大华厂最近的风波，都重视起来了。他拉过高春伟的胳膊，查看的非常细致。 高春伟见警察给自己验伤，顿时来了精神，他指向姚新建。 “警察同志，这个人是我们厂的职工。曾经是个杀人犯，我给他一个工作的机会，没想到他见利忘义，竟然收买工人，准备颠覆厂长的权利。” “就在昨天，”高春伟脸色涨红，杜鹃啼血猿哀鸣似的，“他竟然把我按进了粪坑里，逼我吃大粪……” 警察们惊呆了，齐齐看向姚新建。 “今天，他还不放过我！竟然拉了一群人，过来打我！” 白雪直接扬起手，开始给高春伟鼓掌。高春伟颠倒黑白是非的能力，已经登封造极。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直到警察转向她的时候，白雪这走到高春伟身边，冷笑着看向高春伟， “高厂长，你是被揍糊涂了吧？姚新建身上绑着绳子，是他跳到你的祖宅，过来打你的？” …… 全场一片安静，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温淮之，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温淮之不想耽误时间，也懒得和高春伟这种无赖费唇舌，他掏出工作证，来到警察身边， “同志，我是长征厂的副厂长，我叫温淮之。” “什么！？” 几个警察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个年轻的后生，竟然是长征汽车厂的副厂长？比自己市里公安局局长的级别还要高出一大截…… 他们对视一眼，都不知道眼前的事情怎么处理。 “哗” 警察队长扔掉了高春伟的手，高春伟往后一顿，差点往后蛰了一个跟头。警察满脸狐疑，轻轻翻开温淮之的工作证，和眼前的男人的脸，一一对比。 “温厂长，你好！” 他合上温淮之的工作证，毕恭毕敬的低到温淮之的手里， 高春伟和刘美凤惊呆了，他们原本以为这个年轻人瞎胡扯，有意让自己害怕呢。万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是长征厂的厂长！ 温淮之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决定不给他们任何机会。 “警察同志，我以我长征厂副厂长的名誉，对我如下的话，负全责。” 几个警察一听这话，顿时一个个站得笔直，等待温淮之接下来说的话。温淮之记性极好，把高春伟说的有关于十几年前的案子，全部细节，都告诉了眼前的几位警察。 陈年旧案，还是杀人案…… 所有的警察汗毛倒数。 他们足足平静了一两分钟，这才定下神来，神情严肃的看向温淮之，“温厂长，这个事情我们需要去公安局，轻局里领导定夺。是重启旧案调查，或者是，” 高春伟突然大笑起来，他被刘美凤搀扶着，笑得哆哆嗦嗦。 “温厂长，你误会了！我就是很姚新建和我作对，我故意说假话，想骗一下他的！” 白雪站搀扶着姚新建，给他撑腰， “高春伟，这件事儿我们放在后面。但是你绑架姚新建，是我亲眼所见。” 她看向警察，气得两眼通红。 “警察同志，这个高春伟不仅仅绑架姚新建，还有对我们杀人灭口。要不是温厂长来了，我和姚新建就死在这儿了。” 对于这点，警察觉得没有异议。 队长是老刑警了，一看现场，就看出来这是绑架案，被绑架的对象，就是说话的女孩，还有她身后的老人。 回公安局的路上，姚新建一言不发。 他低着头，身子僵直，整个人陷入了坐牢的十几年的情绪里，不能自拔。 “姚新建？” 坐在警察的询问室里，警察敲了敲桌面，姚新建低头盯着水泥地板，毫无知觉。 “姚新建！？” 警察声调抬高了很多，姚新建依旧毫无知觉。 白雪向警察压了一下手，快步走到姚新建身边，蹲在他的面前，她仰望着姚新建， “姚叔，你原来的案子，已经出现重大新线索了。” 姚新建就像没听见的似的，嘴里不停地重复着，报告政府四个字。 白雪细细听了好几次，这才听清楚。 “报告政府！” 他猛地站起来，给白雪吓了一跳，姚新建身子挺得笔直，声音嘹亮，“报告政府，我要举报，” 突然，姚新建瘫软了，一下子坐在地上，开始痛哭流涕。 靠在窗边坐着的温淮之，眼睛眨了一下。在看向姚新建时，眼中多了几分温和的光。 “报告政府！我，我没杀人……” 姚新建的声音很小，小到他自己都听不见了。 “对！” 白雪半跪在地上，眉头紧紧皱成了川字纹， “杀人的不是你！你高春伟，现在案情出现了重大翻转，你要举报！政府会替你翻案的。” …… 负责给姚新建的警察面面相觑，他们打断了白雪的话， “这位同志，” 警察有些尴尬，“目前只有你们听见的一些零散的供词，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如果想翻案的话……” 他的声音逐渐减弱。 白雪知道，十几年的案子想翻案，难如上青天。但是，现在既然有了这个契机，就不能让杀人犯逍遥法外。 “警察同志，十几年前的事情，咱们可以从长计议。但是今天姚新建被绑架的事情，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吧？” 警察点头。 白雪说的一点没错，现有证据都指向了高春伟，他就是绑架姚新建的人。 但是…… 第241章 我不满意 就在这间办公室正在录口供的时候，从另外一间办公室回来的警察，通知姚新建一件让他并不惊讶的事情。 “姚新建，现在高春伟正式报案，说你涉嫌在昨天对他进行故意伤害。地点是大华制鞋厂外，青莲路往西1公里的公厕。” 白雪愣了一下。 上一世，她可是法学系的高才生，没想到专业知识，这一世也能用上。 “警察同志，姚新建今天被绑架，是民警抓到了现行。但是高春伟关于姚新建的举报，我认为是情急之下的诬告，且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作为支持。” 白雪口齿流利，有理有据。 温淮之站在一旁，早已经被白雪的气势镇住了，他怔怔的看向白雪，仿佛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白雪神情疲惫，一脸担忧的转向警察，说出自己的意见， “我建议，今天先让姚新建回家。让他好好休息，恢复元气。” 警察面显难色，白雪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如果放姚新建走，万一他真的是故意伤害高春伟的人呢？万一他跑了呢？ 现场一片安静。 温淮之上前一步，仿佛他就是一座高山。他的出现，镇住了所有海面上的不安定因素。 “我愿意给姚新建作保。” 姚新建嘴唇微微颤抖，他双手搅在一起，不停地拧着，没一会儿就手指通红。 “谢谢！谢谢你们！谢谢温厂长！” 录完口供，白雪和温淮之王大元一起，把姚新建送回到宿舍。 坐在温淮之的自行车上，白雪搂着他的腰，情不自禁的把脸蛋也贴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柔，柔情蜜意的。 温淮之的心，开始剧烈跳动起来，这种甜蜜的话从白雪嘴中说出来，让他始料未及。 “我找不到你，去了你的店，马小倩说你去找姚师傅了。我就一路找到大华厂。” 白雪搂住温淮之的腰，逐渐收紧。 “今天谢谢你了。” 温淮之微微一笑，回头瞥了白雪一眼，他想问白雪一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温淮之又憋回去了。 江州大饭店。 清晨。 秦策穿着睡衣，站在窗户边，楼下的江州城，尽收眼底。 这个城市很大，没什么风景可言，在秦策眼中，江州就是一个水泥构成的，冷冰冰的，没什么生气的大工厂。 但是这一切，因为一个女人的出现，变化了。 “咚咚咚” 秦策看向大门， “进。” 他托着咖啡杯，目光在水泥工厂里流连忘返，他并不看向大门。 “秦先生。” 直到章其元出声，轻轻唤了一下秦策，秦策这才把目光从窗外收回。他漫不经心的走回客厅，和章其元问好。 “章大律，早安。” “秦先生早，” 章其元扶了一下眼镜腿，对秦策微微颔首问好。 “有事？” 秦策淡然一笑，依旧是那么漫不经心的。 他现在在江州城没什么正事儿，上次和省政府签订的投资计划，他早已经敲定。留在江州一个多月了，他现在只有一件事，就是收购大华制鞋厂。 对于收购大华制鞋厂的这件事，至诚实业的股东们，多有诘问。这明明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生意，何劳董事长亲自过问？ 所以，身为至诚实业大法律顾问，章其元只能代表股东，亲自来一趟了。 他们想知道，为什么身为董事长的秦策，不在港城好好工作，要在江州这个早已经谈妥的地方，浪费这么多的时间。 然而，就在秦策以为章其元是其阻碍的时候，他突然发现，章其元竟然是一个很好的帮手。 对于自己收购大华厂的事情，这个大律师颇为上心。 章其元坐在秦策对面，神色如常。 “是有点事情，我想应该让你知道。秦先生。” “讲。” 秦策走进衣帽间，抽出一件熨烫好的，崭新的衬衣。他把自己身上的睡衣扔在脏衣篮里，对着镜子欣赏自己今天的状态。 “白雪小姐，昨天被高春伟袭击了。” 章其元简单的把昨天发生的事情，给秦策讲述了一遍。 镜中的秦策，自己都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住了。他是那么惊恐，那么失态。 他狠狠抽出一条领带，纯黑色的，打领带的动作完全没有以往的淡然从容，而是狠狠地，仿佛这个脖子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秦策不喜欢自己的私生活被窥探。 章其元起身，微微的想秦策颔首，算是道歉。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秦先生对于白雪小姐的意思，我能看出来。所以，我想白雪小姐的事情，秦先生应该很想第一时间知道。” 秦策打好领带，目光恢复如初。 他嘴角依旧带着和善的笑容，就像以往和任何人接触时一样，让人心旷神怡。 “昨天她被袭击了，为什么我今天才知道？” 章其元额头上渗出微微汗珠，他继续低着头。 他虽然是港城非常知名的大律师，可是他这样的律师，港城至少还有五位，他不是不可替代的那一个。 “秦先生，我担心打扰到你的休息。” 秦策已经整理完毕，他就如同要去参加酒会似的，让人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记着，下次白雪要是有任何事情，一定要当时通知我。哪怕，我在女人的床上，正在做些运动，” 呵呵呵…… 章其元眯起眼睛，身子进一步低下去。 “我明白了，秦先生。” 秦策摇摇手指，玩世不恭的翘起腿，看着眼前毕恭毕敬的章其元。他突然笑了一下， “你不太明白。” 章其元呼吸快了一点，但是大律师的素养，他很足。他坐在了秦策对面，盯着秦策的眼睛。 “秦先生，我会加快收购大华制鞋厂的进度的。” 秦策微笑着摇头，扬手打断了他的话， “没必要了，高春伟进去了，这个项目一定会叫停。高春伟，还真是该死啊……” 章其元和秦策目光相交的一瞬，他嘴角勾起了淡然的笑。 “秦先生，你放心，高春伟出不来了。” 秦策满意的笑了。 第242章 这不是一件坏事 第二天上午，白雪睡到自然醒。 昨天的捆绑，让她全身筋骨散架，为了不让家人担心，白雪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家里人。 九点多钟，白雪躺在床上，消化着昨天发生的事情。 桌上电话铃声大作，把白雪的神思抽了回来，她踏上拖鞋，快步走到了电话机边。 电话里，传出一个威严的声音。 “我找白雪。” “我就是，”白雪声音嘶哑，她清了清嗓子，“请问您是？” “我是江州湖滨分局的刑警，我给你来这个电话，就是想告诉你，姚新建故意伤害的嫌疑解除了。” 白雪耐不住激动，她紧紧攥着电话线圈。 “太好了！” 她脑中过了一遍昨天的事情，让高春伟亲口否认，解除姚新建的嫌疑，肯定是可能的。 那…… “警察同志，是有新证据出现了吗？” 电话那头的警察也不隐瞒，直接给了白雪肯定的答案。 “是的，今天有三个小年轻过来自首，说他们昨天把高春伟按进了粪坑里，还打了一顿，导致姚春伟染上了肺炎。” 哈…… 电话那头，警察也忍不住笑了。 这件事情的诡异程度，简直是闻所未闻。打架的事情不少见，可是把人的脑袋按进粪坑里打，警察也没见过。 “警察同志，那几个年轻人，有说他们和高春伟结仇的原因么？” 白雪一直惦记着这个，她认为，高春伟被打无外乎两个原因。一个，就是高春伟的倒行逆施，激怒了厂里的人。 二个，这背后也许有秦策的影子。 白雪心中怦怦乱跳，等待警察的回答。 警察想了一下，声音压得很低，在电话里甚至传出来了呼吸的声音。 “我只能告诉你，是因为大华厂职工不良情绪导致的。” 白雪松了一口气。 就在今天一大早，有三个年轻人去公安局湖滨分局自首，他们自认是前天打伤了高春伟的人。 警察问询原因，三个人说回家途中，听见喝醉的高春伟洋洋自得，说这次卖了大华厂，港商一定会给他不少好处。 几个人想到自己节衣缩食的父母，又看见高春伟自鸣得意的模样，几个人没忍住，直接把高春伟按进了旱厕，不由分说一顿暴打。 “那，高春伟真的收了港商的钱么？” 白雪心中盘算，如果这件事要落实了的话，秦策在江州也待不下去了。 “没有，高春伟不承认这件事。” 该说的都说完了，就在警察要挂电话的时候，白雪突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情。 “警察同志！我还有个问题，关于姚新建十五年前的杀人案的。我想咨询下，怎么才能申请重新调查？” 对方，陷入了沉默。 一两分钟后，话筒里传出警察轻咳的声音， “说实话，这个可能性不大。” 原来，就在昨晚，湖滨分局的警察们，已经就姚新建的陈年旧案开了一个会，分局领导明确表明态度，这个案子十几年前的旧案，不要再拿在台面上说了。 白雪默不作声，电话里，这件事显然已经说不清了。 公安局的人，也确实不可能为了十几年前的，一个没有实质性证据出现的案子在费神。 如果要重启调查，只有姚新建自己去争取。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您。” 白雪挂掉了电话。 至此，高春伟已经在大华制鞋厂的问题上，被彻底踢出局了，他因为绑架姚新建被正式批捕，相信过不了两天，市政府就要委任新的厂长。 秦策有钱有闲，他一定会用自己的力量，去影响市政府的决策。从而拿下大华制鞋厂，留给白雪的时间不多了。 白雪简单的吃了点早饭后，就去了姚新建的宿舍。 刚到楼下，白雪就被院里围着的人群震慑住了，大家成群围在一起，讨论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高春伟那个王八，真的被捕了？” “可不是……” 穿着大华制鞋厂工装的工人们，围在一起开心的笑了。大家就像过年似的，开始讨论高春伟被塞进粪坑暴打，又被警察抓的事情。 “真是老天开眼啊。” 几个女职工看向姚新建住的筒子楼，眼中充满了期盼。 “姚师傅当了厂长后，我们就好了。姚师傅原来就是我们的副厂长，要不是出了那档子事情，咋能轮上高春伟当厂长！” “可不？高春伟算什么东西，就是应该姚师傅当厂长。” “可……毕竟姚师傅出过事情。” “这有啥？人家不是坐牢出来了么，该改造的也改造好了。” 这些言论不绝于耳，白雪心中听得很舒坦。原本沉重的心情也松快了很多，她挤进人群，来到姚新建的宿舍外。 “姚叔？！” 白雪扣门。 开门的是王大元，白雪顺着王大元的肩线往里一看，三十多平的小房间里，挤得里三成外三层。 平均，一个平方站了三个人。 “师傅，白雪来了！” 姚新建毫无反应，他缩在自己的床上，一直盯着天花板，一个字不说。 这时，工人们更着急了， “姚师傅，我们现在就一个诉求，你当我们的厂长。现如今，高春伟被抓了，他肯定是回不来了。” “就是，回来我们也不要他！市里这两天肯定会派新厂长来，但是如我们一致坚持的话，市里应该也会采纳职工意见。” “对！姚师傅，我们要你做厂长！” 就在大家争论这个问题的时候，白雪挤到了姚新建身边。 “姚师傅，我过来告诉你一个消息。前天袭击高春伟的三个人，已经找到了。你最后一点嫌疑也洗脱了。” 全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啪啪啪！ 声音响彻房顶，白雪眯起眼睛，觉得震耳欲聋。 哪怕是这种令人激动的消息，依旧让姚新建没有任何兴趣。他往里挪了挪，揪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把自己和世界隔绝开来。 王大元又急又气，错着人群，来回走动。 “师傅！你是不是被十几年前的真相刺激到了？！” 此话一出，白雪惊恐的看向王大元，这家伙疯了么？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把姚新建的伤疤撕开。 “什么？！” “什么真相？” 屋里炸了，所有人都盯着王大元。 各个神情紧张，有些敏感的人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满是惊恐和气愤。有些人木讷一些，都关切的看向姚新建。 这一瞬间的转变，白雪突然意识到，王大元这么做，有可能不是一件坏事。 第243章 报案 姚新建猛地抬头，满脸泪痕。 “王大元！你闭嘴！” 王大元不仅不闭嘴，声音反而越来越大。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也是一个心里藏不住事情的人。 昨天，他亲耳听见高春伟说出往事，高春伟不仅出卖工厂，还是一个极其不要脸的强奸杀人犯！ 他简直要气炸了，王大元恨不得冲上去，替姚新建手刃仇人。 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冲动，他一定要给师傅夺回他应得的！ 比如说，大华制鞋厂厂长的位置。 “师傅！高春伟都亲口承认了，当年就是他和你妻子有染，你妻子迫于他的淫威，一直忍着。” “别说了！” 姚新建骤然从床上弹起来，就像一条愤怒的弹簧似的。 这件事情，打不算让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大华厂的人，这里面不乏原来自己的老邻居们。他们是认识姜华的。 姜华没能体面的走，但是她不能让她仅存的脸面也丢光了。 站在床下，光着脚，一向没有情绪的姚新建，就像一头暴怒的雄狮，他拎起了王大元的脖颈子。 王大元则一反常态，被师傅拽着，软哒哒的就像棉花。 “师傅……” 王大元惨笑，“十几年了，终于有证据显出你是冤枉的，而杀人凶手就是高春伟！你为什么无精打采的？你要收回属于你的一切。” 这也是白雪的话，白雪一直注意观察姚新建，等待这他正向反馈。 “不！你别说了！” 姚新建满眼猩红，他扯掉新配的眼睛，插在兜里。 “大元，你不该……” 说完这话，姚新建蹋上鞋，挤进人群。在所有人同情的目光里，他夺门而逃。 “白雪，我，” 王大元情绪激动，不能自持，他靠在床边，看着脸上悲伤的白雪，“我是不是太急躁了？” 白雪并不着急回答他的话， “我去看看。” 说完，白雪也挤出人群，顺着姚新建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跑出去一里地，白雪一路追着姚新建，来到了当初他住的水泥墩子附近。 姚新建跪在水泥墩前，狠狠地用头撞墙。 也不知道姚新建撞了多久，水泥墩子上已经有血色了。 白雪心焦，直接把自己的手垫在水泥墩子上，“咣”的一声，白雪疼的差点叫出来。 姚新建痛苦的哀嚎着，翻坐在地上，狠狠扯自己的稀疏的头发。 “白雪！我宁可自己死了，我一辈子洗不掉杀人犯的名头，我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姜华被人糟蹋过！” 他突然跪着，双手不断地抽自己大嘴巴，一边抽一边骂。 “都是因为我！小华被人欺负了这么久，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呜呜呜…… 男人的哭声，类似于野兽的哀鸣，这种声音白雪从没听见过，这种遭遇，白雪也不曾感同身受。 但这一次，白雪破防了。 “姚叔！” 白雪半跪在姚新建跟前，她目光中满是泪水，透过泪水全是坚毅， “这不是你妻子的错。这是高春伟的错。咱们要做的，不是替高春伟隐瞒他的罪孽，而是要让他的罪孽昭彰于天下！” 姚新建愣住了，他的哭声瞬间停止。 这个问题缠绕了他十几二十个小时，他始终没有弄清楚事情的本质。 白雪这么一点，他瞬间澄澈了，他的肺，仿佛被人从脏水里掏出来，放在消毒水中过滤了一样。 “你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让高春伟付出代价。你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想想姚强的童年，别退缩！” 姚新建闭上眼睛，最后一股泪水涌了出来。 至此，他完全没有心里负担了，就在几天前，工人们让他带头反对高春伟时，他心中还是纠结不安的。 高春伟对他很好，不仅解决了他的工作，还解决了姚强的工作，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人。但是现在反过来一想，他这哪里是帮助，他这是在赎罪！ “白雪，谢谢你。” 姚新建很清楚，如果没有白雪的机灵，他妻子的死因永远不会大白天下。 “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就在白雪和他分析公安局的态度时，姚新建身后穿过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这些脚步声很密集。 他回头一看，不禁一惊。 沿着田埂，密密麻麻站满了大华制鞋厂的工人。工人们肩并肩，脚挨脚，都用最诚挚的目光看向他。 大头的，就是他的徒弟王大元。 王大元含着眼泪，扑通一声跪在姚新建的面前， “师傅！我没经过您的同意，就把您妻子的事情说了，你打我吧。” 他闭上眼睛，把脸抵了上去。 姚新建扬起手，把手贴在了王大元的脸上，轻轻拍了两下。王大元激动地心潮起伏，整个人都在颤抖。 “师傅！你打我吧！” 姚新建摇了摇头，脸上带着苦涩的笑意，“不怪你，你也是为我好。” “姚师傅！我们都是大华厂的老人儿，你原来就是我们的副厂长，如果不是你坐牢了，哪轮得上高春伟。我们现在陪你去公安局举报！高春伟杀人偿命，必须死刑！” “必须死刑！” “姚师傅，王大元已经把高春伟说的话都告诉我们了！我们相信你！要是公安局不立案，不改正错误，我们就不走！” 谈何容易…… 白雪在陪伴他们去公安局的路上，一直在掂量姚新建的案子。如果让公安局的翻出来旧案调查，无异于打自己的脸。 很难！ 夕阳照在姚新建的头发上，灰白色的头发，翻出一缕缕金光。 原本，因为得知妻子惨死，有些佝偻的老头子，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他的腰杆子挺得笔直，迎着落日往前行。 姚强…… 你这个烂人！你现在究竟在哪？ 想到姚强，白雪心潮澎湃。 如果姚新建的案子能平反，姚强就不必承受架在他身上的一把剑。他的生活会轻松很多，他会真正的得到一个光明的未来。 第244章 争取案件受理 市公安局里，门前的警察一见浩浩荡荡扑过来的人群，快速往公安局里跑。 几分钟后，公安局大门前，集结了一大批警察。警察们就像钢铁围城，把公安局大院包裹的严严实实。 白雪站在姚新建身边，注视着浩浩荡荡的警察。 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警帽，英姿飒爽的走向工人队伍。 这男人在工人制服的刺绣上瞥了一眼，一脸的胸有成竹。 “同志们，你们是大华制鞋厂的工人吧？你们厂里的事情，应该通过合法手段，向你们上级主管单位协调解决。而不是向公安局闹事。” 王大元走到姚新建身边，他拉着姚新建的手，毫不客气的往前迈了一步。 “这位同志，我们来这儿，不是为了我们厂里的事情。我们是代表全体职工，向公安局请愿，恳请市公安局对我师傅姚新建的杀人案，重新调查！” 王大元这个人，让白雪很惊艳。 他粗暴易怒，但是面对警察的时候，他竟然条理清晰，说话有理有据的，一点也没有拳脚功夫时给人的粗糙感。 “旧案重启？” 警察说了一个相当专业的术语。 白雪走上前，点头，把这两天的案子串起来，讲给眼前这个警察听。 警察听罢后，点了点头。 “同志，让你身后的工友们先回去吧，这件事不是在公安局门前聚集，就能解决的。” 白雪望向身后乌泱泱的工人大军，转而看向警察。 “只怕，你们今天不给姚师傅一个说法，大家不能走。大家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没道理事情还没解决就回去了。” 白雪话刚说完，身后的工人们群起响应。 “对！我们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姚师傅这辈子太惨了，被高春伟那个王八蛋害死了。” “你们赶紧给姚师傅平反！我们要选举姚师傅做我们的新厂长！” 群众的声音太大，警察只好抄起简单的扩音设备，抵在嘴边， “同志们，我是江州市刑警支队的刑警，我姓冯，叫冯陆阳。听我一句劝，你们在这儿围攻警察局，只会让你们的诉求适得其反。” “那你说咋办？！” 王大元觉得冯陆阳在敷衍他，这种官官相护的事情。他见多了。 就在半年前，他退伍接收单位，明明是江州市科技局。但，去报道的时候出了岔子，他的那个坑，被科技局局长的亲戚占了，他只能被挤到大华厂。 他也曾向部队，还有当地政府反映这个问题。可所有人的答复都是，接收单位的誊写出了岔子。 此后，王大元对这些公职人员，没有半分好感。 “你是不打算接这个案子了？”王大元情绪激动。 “听我一句劝，现在让你们职工赶紧撤离，如果惊动市里，这件事情将会变得非常复杂。” 冯陆阳言语真挚。 王大元一时间不能辨别，他看向了白雪。 白雪稍微想了一下，和冯陆阳做了一个交换。 “同志，旧案重启，对于你们来说，也许是压力不小，但是我现在报警，高春伟故意杀人，你们受理么？” 冯陆阳眼角划过一丝丝惊讶，他看待白雪的眼神都变了。这姑娘看上去，就是个花瓶，没想到脑子里竟然还有些智慧。 “以什么身份？” 白雪指了一下自己，“我以一个公民的身份。我亲耳听见高春伟承认自己强奸杀人，” “好！” 全场一片欢呼，在白雪的安排下，几百位大华制鞋厂的工人，在目送姚新建走进公安局后，陆续往回返了。 就在白雪搀扶姚新建，准备走进公安局大门时，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雪瞬间睁大了眼睛。 那人是个年轻的警察，警察冲她眨眨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同志，我们冯队长的办公室在这儿。” 白雪紧张又兴奋的跟着那人往楼上走去，直到进入了一间办公室，那警察刚关上门，转身兴奋的看向白雪。 “好久不见！白雪，” “好久不见，英警官。” 这位年轻的警察，正是英牧。 前几个月，白雪还在少年宫后摆摊，和姚强水火不容时，英牧就曾经教训过姚强。 白雪兴奋的把姚新建介绍给英牧。 “英警官，这位就是姚强的父亲。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给他洗清冤屈。” 英牧的目光，震惊极了，他在姚新建脸上划过，已经不能用震撼形容自己当下的感受了。 “白雪，你在你身上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啊？” “说来话长……”白雪眯起眼睛笑着。 就在这时，大门被推开。 冯陆阳带着一位警察走了进来，他先是看了一下英牧，又把目光落在白雪和姚新建身上。他的手，在姚新建和白雪之间划拉了一下。 “你们是什么关系？” 冯陆阳摘下帽子，坐在白雪和姚新建对面。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严肃的有些可怕。英牧提着心跳，担忧的看向白雪。 “你在这儿干什么？” 冯陆阳问英牧，语气相当严肃。 “我，他们刚才没跟上你，我把他们领过来的。” 呵…… 冯陆阳冷笑一声，并不看英牧的脸。 “服务的很周到啊。有这时间，你倒不如去多看看现场，你现在调过来已经两个多月了，出现场还要吐到什么时候？！” 英牧脸色通红，他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白雪，清理自己的嗓子。 白雪机敏，打断了冯陆阳咄咄逼人的话语。 “冯队长，我和姚新建是朋友。我是个体户，姚师傅是大华厂的职工。我经常从姚师傅那里进鞋去卖。” “所以，你们有利益输送？” …… 这个家伙咋就这么讨厌，白雪叹了一口气，带着庆幸。还好王大元回去了，如果王大元还在，只怕要和这家伙打起来。 “冯局长，警察判断事情的标准，不是证据么？什么时候变成信口雌黄了。” ？！ 英牧惊呆了，这个讨厌的冯陆阳，终于有人让他吃瘪了。 转瞬，英牧同情的盯着白雪，这下子麻烦了…… 冯陆阳就是个睚眦必报的神经病，白雪得罪了她，想给姚新建翻案，怕是难如上青天了。 第245章 神秘关系 半个小时后，冯陆阳简单的问了一遍白雪的所见所闻。他的笔速飞起，白雪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在胡乱写。 冯陆阳有些敷衍的合上笔录， “今天就到这儿了，我们会跟进调查。等分局那边的绑架案问完，我们就开始着手调查这个案子。” 姚新建半张着嘴，他看了一眼白雪。 就在一个小时前，他的眼中还有光，可是现在，他的眼睛里又是一片死灰。 “好，谢谢冯警官。” 白雪起身，示意让姚新建和自己一起走。姚新建在这份儿失落中还没抽出神，白雪已经搀扶着他的胳膊，走到办公室门前。 最气愤的要算英牧，他见白雪就这样被冯陆阳糊弄走，心里难受极了！ “我送你们。” 冯陆阳不等冯陆阳说什么，直接跟着白雪和姚新建走出房门。 “他这是在敷衍你们！” 英牧来不及走出公安局，已经脸上挂黑。他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冯陆阳办公室的方向。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官不大，脾气不小！对领导点头哈腰的，对下属颐指气使。”英牧气不过，“你们不能这么走了啊！” 英牧的脸憋得通红。 白雪报以微笑， “英警官，今天的报案，只是开始。这是陈年旧案，积压了十几年的真相，想在今天一朝得到释放，是不可能的。” 白雪同情姚新建，她在姚新建胳膊上轻轻一扯。 “姚师傅，这件事儿我们不着急。只要他受理了，我就一定能给你讨说法的。” 英牧脸色微红，他也不是不明白白雪的道理，可是他太着急了。 “白雪，你现在在哪工作呢？” 英牧曾经找过白雪，可是青少年宫附近的人，都只是知道他和姚强去了前进市场。英牧本想去前进市场看看，可他被调进了刑警支队，工作骤然变忙，也没时间出去找人。 今天能在自己单位遇见白雪，英牧相当高兴。 白雪把自己鞋店的地址，告诉了英牧，英牧默记住了。 临分别前，英牧嘱咐白雪，冯陆阳是个极其喜欢敷衍塞责的人，关于这个案子，白雪最好隔三差五来问问，否则，只怕冯陆阳就糊弄过去了。 白雪谢过英牧，带着姚新建走了。 注视着白雪远去的身影，直到白雪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马路尽头，英牧脸上的笑容收回来了。 他快步返回冯陆阳的办公室，一把推开冯陆阳的门。 “冯队，刚才的案子，请你交给我去调查。” 冯陆阳一脸不屑，他叼着烟，漫不经心的坐在桌子上。 他扔掉了刚才给白雪做的笔录。 “英大公子啊，你这是害怕出现场，只能在十几年前的杀人案上找找存在感了。” 英牧撞上门，满脸愤怒的扑向冯陆阳。 “冯陆阳！我就算怕出现场，也比你这个不干正事儿的人强。怎么？你就那么怕得罪你的老领导？连陈年旧案也不敢接了？” 冯陆阳没说话，任凭英牧把他按在身下。 只是盯着地上，那支被搡掉在地的烟头，他心有不甘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湖滨分局，当年的一把手，应该就是你的师傅，现在公安厅的二把手英如海吧？” 冯陆阳缓缓睁开眼睛，他在英牧脸上揪了一把，轻轻拍了两下。 “小子，记性不错。” 英牧厌恶的推开冯陆阳，他重新捡起警帽，拍了拍警帽上的灰尘，整理好戴在头上。 “冯陆阳，你说实话，你今天接白雪的案子，是不是就打算糊弄过去？” 冯陆阳没否认， “没错，就是走个过场。其实，这个案子昨天我就知道了，是湖滨分局送过来的笔录。只有高春伟的口述，没有半点证据。” 冯陆阳很夸张的笑了一下， “你说，可能翻案么？” 冯陆阳把烟头从地上捡起来，一点也不嫌脏，又放进嘴里继续抽， “高春伟是什么人？他当了十几年的厂长！鬼精着呢，他随时能否定自己说过话的。要是我，我也会说，我就是编瞎话的，我就是要气死你姚新建！” 英牧看呆了，目光随着冯陆阳嘴角的脏烟头浮动着。 “冯大哥，你是真不嫌脏！” 冯陆阳脸英牧态度好了一些，他站起来，勾住英牧的脖子。 “听话！这都是十几年前的案子了。你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姚新建是真的想翻案么？不，他有可能是借着这件事，打压高春伟，他自己去做大华厂的厂长。” 英牧推开冯陆阳的胳膊，他眼底写着两个字，不屑。 “我认识他儿子，姚强。他从小无父无母，在少年宫一代混迹。” 英牧的眼中，多出来一份悲伤，“我觉得姚新建是真的想翻案。不是为了厂子，而是为了儿子。” 冯陆阳哑了。 “英牧，听哦一句劝。多回去看看你爸。” 英牧摇了摇头， “他抛下我妈后，我已经没有爸爸了。如果你想认这个爸，你可以去认。” 哈…… 冯陆阳哭笑不得，随着一声巨大的关门声，冯陆阳吧目光从空荡荡的门前收回。他打开抽屉，找出昨天湖滨分局送过来的笔录。 半个小时过去，他抿着嘴唇抄起电话， “资料室，请把编号刑jz23884的卷宗调出来，十分钟后我去拿。” 白雪把姚新建送回家，等她自己回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白雪饿的前心贴后背，她站在灶台边，从蒸锅里掏出一个馒头，就着凉透的土豆丝开始吃。 白梅听见动静，钻进厨房。 “祖宗！你这是糟蹋自己的胃呢！赶紧放下来，我给你热一下！” 白梅见白雪吃凉菜，心疼的想哭。 “对了，你赶紧给温厂长回一个电话，听动静是有事找你，还挺急的。” 说完，白梅抢走了白雪的手中的半个白面馒头，开火，放在蒸锅上和土豆丝一起热。 “姐！还是你对我好……” 白雪鼻尖酸酸的，抱住白梅。 “你就赶紧去打电话吧，我怕一会儿温厂长等着急了。” 白雪听话，立马给温淮之回了一个电话，电话里，温淮之的声音是很焦急的。 “白雪，你终于回来了，二十分钟后你下楼。” 第246章 交易 第246章 白雪简单的吃了晚饭，卡点在二十分钟的时间，来到楼下。 温淮之穿着一件羽绒服，手里还拎着一个大袋子，他看见白雪来时，温淮之迎着白雪走了上来。 “送你的。” 他送身后拎出来一个袋子，就像变戏法似的。递到白雪的手中。 白雪撑开袋子一看，里面静静躺着一件纯白色的羽绒服。 “我，这是温岭让我送给你的。” 温淮之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但他是不是撩起眼皮，观察白雪的反应。 白雪眼前，浮现出那个知性而美丽的女子，是温淮之的表姐。 “平白无故的，你姐怎么想起来送我礼物了？” 白雪脸色微红，接过了袋子，“替我谢谢你姐，我也要想想，怎么给她回礼才是。” “我已经替你回礼物给她了。” 白雪非常好奇，温淮之这个不怎么懂得人情世故的人，能回什么礼物好呢？ “你，回的什么？” “辞海。” 哈？！ 白雪震惊，这哪里是回给温岭的，这简直就是给他外甥小天的大炸弹。 温淮之只是淡然一笑，把身后的路让了出来。 “散散步吧？” 白雪收回震惊的目光，她和温淮之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厂区大道上。 温淮之伸出手，准备帮白雪拎羽绒服的袋子，下一秒，白雪把自己的手递了上去，温淮之就像过了电似的，微微酥麻。 白雪的五指一紧，和温淮之十指相交。 寒风扯动两人的衣摆，呼啦啦的扯出巨响。很奇怪，明明是这么冷的天气，白雪竟然感觉到温淮之手心中有汗。 再一抬眼，温淮之的额头上还有点点晶莹。 “你热？” 白雪眯起眼睛。 温淮之摇摇头，随即又狠狠点头， “小雪，你看上去挺累的，今天很忙么？” 白雪叹了一口气，把今天整个大华厂陪姚新建区报案的事情，告诉了温淮之。 听后，温淮之攥着白雪的手，更加紧了。 “姚新建的案子很复杂，关系到十几年前的人事。就算是碍于情面，也没有人会把十几年前的案子翻出来重新审理，这非常得罪人。” 白雪点头，温淮之说的一点没错，这些顾虑，正是不能立案的关键原因。 “错了就是错了。我不能让某些人的错误，牺牲掉他们一家子的人生。当时办案的人，就应该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温淮之停止脚步。 他不由分说，把白雪揽进怀中，寒风扯着白雪的头发，呼啦啦的打在温淮之的脸上。 “什么时候需要我再去公安局？我随时都可以。” 白雪苦笑，把冯陆阳的态度，给温淮之演了一遍，她演得惟妙惟肖的，让温淮之看得直笑。 演罢，白雪摆了摆手， “算了，现在旧案重启都挺困难的。如果需要温大厂长出马，我一定不会客气的！” 温淮之眯起眼睛，默默记下了白雪的话。 两人沿着梧桐大道，越走越荒凉。 呜…… 枯叶上，一道白黄相间的光闪过，刺溜一下没入枯草中不见了。树梢上，一阵惊动，一行黑乎乎的东西窜上九霄。 白雪身上颤抖了一下，仿佛诗句活了。 “风急天高猿啸哀，” 白雪鸡皮疙瘩倒数，她喉头翻滚了一下， “我困了，我想回家睡觉。” 躺在床上的白雪，搂着被子沉沉睡了过去，第二条清早，她被自己的脑中吵醒。 今天，她要好好工作。 姚新建的事情急不得，她坐在公交车上，公交车上下颠簸，她脑子越发清晰。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帮姚新建稳固登上大华厂厂长的位置。 这个位置原本就是属于他的，现在，应该还回来了。 “百货商场，青年路，大致门的乘客，大家可以下车了。” 售票员声音嘹亮。 白雪看了一眼窗外，车辆已经开始进站，白雪扶着座位，往后车门挪去。她的脚刚刚点在地面上，就看见自己店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虎头奔。 不用问，秦策来了。 白雪眯起眼睛，心中有些厌烦的走向秦策的车。 果然，白雪里秦策的车还有一两米时，秦策身边的窗户就像自动感应似的，落了下来。 “白雪，你好。” 秦策笑得就像烈日。 “秦先生好。” 白雪微微点头，“你找我有事？” 秦策下车后，拎出来一个小盒子，盒子包装非常精美，看上去价值不菲。 “小明让我给你买的，这是他最喜欢吃的葡国蛋挞。” 一股浓郁的奶香味，顺着盒子飘出。 “替我谢谢小明。” 白雪只好接过蛋挞盒子，她心中跟明镜似的，秦家明性格腼腆，不会主动让秦策给自己送这送那。 “秦先生，你既然来了，有点事情我想恳求你。” 秦策明白，白雪要说到正题上来了。 他心中有些激动，让出身后的座位，“不然，我们上车吧？车里安静一些。” 白雪没有答应，她回到店里，把盒子递给马小倩，然后带着秦策往大马路上走去。一路上，秦策的身影，非常吸睛。 路过的人，不论性别年龄，总是会把目光分给秦策几秒钟。他们似乎对秦策非常好奇，好奇他的身份，猜测他的来历。 站定在大马路边，白雪停住脚步。 秦策愣了一下，扫视乱糟糟的马路，不自觉的掩了一下鼻子。 “在这儿谈？” 白雪点点头， “秦先生，我恳请你一件事。不要再打大华制鞋厂的主意了。现在的大华厂已经乱套了，工人们人心惶惶！” 秦策潇洒的双手插兜， “这，是一件好事情啊。你看，姚新建的陈年旧案被翻出来了……” 秦策把这两天，白雪的行踪说了一遍。 “你们去公安局报案，公安局虽然没受理他的报警，但是受理了你的报警。他能沉冤得雪啊，你也应该会开心的。” 白雪一脸震惊，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秦策把自己盯得死死的。 “你什么都知道……” 秦策并不否认，他把手伸进西装的内兜里，两指夹出一张名片，递到白雪手中。 “你们现在需要一个好律师。” 白雪撇看了一眼名片内容，但是没接。 她笑着，往后退了一步，拒绝秦策的提议， “秦先生，章律师这么能干的一个大律师，一定很贵吧？我们请不起这么贵的律师。” “不用钱。” 秦策眼角露出一丝暧昧的笑意。 白雪笑得很礼貌，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白雪根本不给秦策施展魅力的机会，她看向自己的门店，马小倩在屋里拖地，已经开门营业了。 “我挺忙的，那就慢走不送了。” 白雪朝着秦策微微点头，准备走。 “慢着，” 秦策微微一晃身子，挡住了白雪的去路。 第247章 背后黑手 第247章 “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吧？” 秦策脸上带着绅士般的微笑，却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我帮姚新建洗脱罪行，再也不碰大华厂。你做我的女朋友。如何啊？” 白雪突然间想笑，她紧紧咬着下唇压了回去。 秦策这个人真有意思，他不愧是个生意人，在他眼中，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交易的。包括感情。 “秦先生，您挺文明的。明明是情人，却说得那么痴情，那么独一无二。” 听见白雪的话，原本是个白面郎君的秦策，现在两颊憋得发红，他弯弯的眼角瞬间平直，凝上严肃的神情。 “不是情人！我是真心的喜欢你。我想让你做我的女朋友，独一无二的女朋友。如果你觉得合适了，我让人算个吉利的日子，我们可以结婚。” 白雪微睨着眼睛，对秦策的话充耳不闻。 秦策急了，他竟然忘了绅士法则。 他的手，攀在白雪的胳膊上，往自己身边拉扯。 “我说的是真的！我请求你，和我一起回港城。你会发现更大的世界，你这么美丽，这么能干，你不应该待在这个地方受苦。” 白雪厌烦的盯着自己白雪的羽绒服，秦策手不黑，但是放在自己雪白的羽绒服上，瞬间就把自己羽绒服显得很脏。 “你放开我，这是我对象送我的衣服！” 白雪挣脱出秦策的手，快步往自己店里走去。 秦策恍惚了一下，一脸不可思议，他冷着脸，回到自己的车上。 坐在车上，他的脸色越来越黑。他手指勾在领带结上，狠狠一扯，把领带扔在旁边的座位上。 “去找章其元。” 司机点头，发动汽车，离开了这条繁华的街道。汽车沿着马路一直前行，直到拐进了一条风景如画的林间小道上。 几分钟后，黑色的轿车拐进一幢上了年份的院子。 院落斑驳，有着徽派建筑的特征，青苔沿着墙围，在白色的墙面上蔓延，雕刻出时间的印记。 从外看去，这栋院子至少上百年的历史了。 秦策的车刚拐进去，章其元穿着一身太极装，毕恭毕敬的站在车门前。 他接过助理递上来的白毛巾，轻轻沾了沾额头上的汗珠，这才意气风发的朝着秦策的车走过来。 “秦先生，这么早，您怎么来了” 章其元是真的意外。 秦策，在港城时，就是新明兰酒坊一条街的常客。 他的私生活非常放荡，从入夜十分开始，他可以喝到第二天天亮，连换三四家酒吧不成问题。 起床后，秦策床上必定少不了美人在侧。 自从来到江州后，纵使秦策的作息时间变了，他也很少在十一点前起床。 今天…… 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么？ “鞋厂，姚新建的陈年旧案，你有了解么？” 秦策推开车门，直奔主题。 章其元前面开路，把秦策引进后院的山水小院，这里曲径通幽，环境静谧，汤汤流水间，是谈事情的绝佳之初。 坐定后，秦策脸色稍有缓解，他却岔开了之前的话题。 “你置办这个院子，是打算在江州常驻？你有北上发展的意愿么？” 章其元把助理端过来的茶盘，放在石台上，他示意让助理下去。直到小院子里空无一人，章其元才笑着给秦策倒茶。 秦策翘着腿，白皙的手指在膝盖处轮击，等待章其元的回答。 “养老。” 哈？！ 秦策毫无防备的笑了，他抬手在天空中挥了一下，一派帝王般居高临下的感觉。 “我觉得你在使诈。你港城半山豪宅，700多平，不能够让你养老么？” 秦策眯起眼睛，眼睛中带着调笑， “不对劲啊，说实话，章大律是在江州，是否有了新女朋友啊？” 章其元毫不意外秦策的怀疑，他很平淡的矢口否认。 “秦先生，您知道的，我祖籍并不是港城。虽然我也不是江州人，但是我家人已经都死光了。在江州呢，我有一种落叶归根的感觉。” 这也说得过去，秦策点点头，不打算就这个问题纠结下去。 “这我就不操心了，你妻子和儿子，知道你想在江州养老么？” 秦策眉眼挑了一下， “我觉得你妻子恐怕不大愿意，她是港城名媛，最近又争取到了妇女联合会主席助理的角色，不甘心北上陪你养老吧？” 章其元苦笑着， “我会慢慢告诉她们的。” 秦策再一次主导话题，又把问题撤回到刚才的事情。 “姚新建的案子，就是十几年前的杀人案，你了解过么？” 章其元眉眼中弥漫上一层雾色，他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去关注，秦先生，您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情？” 秦策面上显出不悦。 “大华厂的厂子我势在必得，姚新建的案子，你去了解一下，看看有什么文章能做，不要让他轻易翻案。” 章其元看向秦策，他觉得秦策最近很不同，他竟然开始被情绪左右。 身为大律，他有必要提醒对方。 “秦先生，大华厂很可能变成一个负资产，一个地雷。您应该回归商人的身份，去认真的看待这次买入。” 章其元从多个角度和秦策分析了大华厂，不论是将来可能承担的变故，还有以后不能盈利的可能，收购这个赘物庞大的厂子，都是不划算的。 “我听说，北边的土地政策要调整了……” 秦策一句话，把章其元彻底打败了。 看来，秦策并不是一心围在女人身上的情种，他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无处不透露着商人的精明。 如果看土地价值的话，收购一个大华厂，简直就是用白菜价格买了金疙瘩。 “好。” 章其元不在就这个问题继续探讨。他把目光落在姚新建的事情上， “姚新建呢？为什么要关注他的旧案？” 在章其元看来，他必须清楚的知道自己雇主的每一步决策，从而给出最优解的方案。 “姚新建如果被推举成厂长，大华厂就和我无缘了。” 第248章 对话不成 秦策的担忧，终于露出了苗头。 就在高春伟被捕的第三天，市政府就大华鞋厂未来的经营问题，给大华厂的职工们召开了第二次商讨会。 会议很正式，在大华厂经常开大会的礼堂举行。当天所有的工人都到场了，礼堂坐不下，工人们延绵了十来米，一直站到了台阶下。 会上，工人代表替全厂职工发声。 喇叭里的声音震天响， “尊敬的市领导，商业局领导，我代表大华厂职工，要求推举姚新建人同志，作为我厂新一届的厂长。” 工人代表发言完毕，主管商业的刘副市长直接黑脸。 他拍了拍眼前的话筒，发出刺耳的啸叫声，直到声音结束，他才很不开心的和工人对话。 “开玩笑，厂长的人选不是你们能决定的。” 一谈即崩。 听着王大元讲述今天上午的事情，白雪递给王大元一杯茶，脸色阴沉下来，她担忧着姚新建的现状。 “刘副市长这么说，你师傅什么表现？” 王大元接过茶杯，放在桌子上，他精神萎靡不振。 “师傅没去，像是对厂长的位置，一点看法都没有。” 白雪替姚新建着急，按照姚新建现在的状态，真不适合去竞争厂长的位置。他的情绪都系在那件事上，那件让他蒙冤十几年的事情上。 “姚师傅现在情绪咋样？” 王大元的眼皮耷拉着，“师傅一点精神都没有，也不出门。他觉得市公安局和湖滨分局一样，都不会搭理他的陈年旧案。” 姚新建的猜测，和白雪不谋而合。 当天，冯陆阳虽然受理了白雪的报警，但从他的态度上，白雪能感觉到，他就是一个拖字诀。 “交给我吧。” 白雪的话，让王大元精神大振，他猛地站起来，两眼泛光。 “你有法子？” 白雪点点头，带着笑意。送走王大元，白雪把店子托给马小倩，她决定去长征厂的招待所里找齐天娇。 半路，白雪就开始骂自己了，她刚才太急了！ 她找任何人，都不能找齐天娇。齐天娇现在好不容易从姚强的漩涡里走出来，她不能让齐天娇再想起过去的事情。 哪怕一分钟，都不可以！ 买下公交车的一刹那，白雪释然了。她想起自己已经好些天没见过齐天娇了，不如，现在就是找齐天娇，两人一起吃晚饭也好。 齐天娇正坐在办公室里看杂志，见到白雪来了，齐天娇都要哭了。 “白雪！你最近都不找我了，你知道我有多无聊么？” 白雪和她打趣， “这我倒是不清楚，我一直以为你乐不思蜀呢？” 两人呵呵一笑，挽着手。 “六点了，下班了吧？走，我请你去电影院对面吃小烧烤？” 一提这个，齐天娇满眼冒光，“太好了！你不知道，刘嘉明有多无聊，他对吃的一点兴趣都没有，说路边的小店都是垃圾堆！” 白雪想起原书里的刘嘉明，确实有这个毛病。 “那你就对他说，我们去江州大饭店上的旋转餐厅，看她咋说！” 齐天娇掩面狂笑， “白雪！你可是太能戳死他了。他这个人最小气了，一分钱能掰成两半花。我要是跟他提江州大饭店，他一定会恨死我的。” 齐天娇挽着白雪，两人迎着夕阳的光晕，走在厂区的梧桐大道上。 白雪沉浸在这份愉悦中，更加坚定了不和齐天娇开口的信念。 坐在小板凳上，齐天娇接过店主递上来的菜单，她刷刷的勾勒几笔后，把菜单递给白雪。白雪又点了几样素菜，两人这才互相看着对方。 “说吧，你找我有啥事？” 白雪被齐天娇问得怔住了，她抄起啤酒瓶，灌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心虚。 “我就找你喝酒呗，天冷，没有神经病陪我喝啤酒了。” 齐天娇仿佛看穿了一切，她执着酒瓶，眯起眼睛和白雪碰了一下。 “你不老实。我能猜出来，你找我肯定有事儿，而且，还是姚新建的事情。” 白雪差点没呛死。 她狠狠咳嗽了两下，掏出手绢捂住嘴，她撩起有些发红的眼睛， “你怎么知道？” 白雪不能齐天娇回答，她收起了笑容，“起初呢，我是打算让你帮忙的，但是我现在不想了。” 齐天娇通的一下，把酒瓶撞在桌子上，把正在烤串的老板吓了一下。 齐天娇压低声音， “白雪，我在你心里，就是一点承受能力都没有的人么？我知道，你是怕我想起原来的事情。” 齐天娇闭上眼睛，开始摇头， “你太不了解我齐天娇了。” 白雪有些急了，“这不是了解不了解的问题，” “就是这个问题！” 齐天娇不依不饶，她拍了一下胸脯，“白雪，我齐天娇就不是个小女人，问早就不为姚强伤心了。姚新建要是真能平反，对于我来说，也是自证的好机会。” 白雪站在了齐天娇的角度上，思索了一下姚新建的事情。 如果姚新建被证明无罪的话，齐天娇和姚强的过往，在自己父母面前，就不是一件能藏着掖着的问题。 “所以，我一定要帮姚新建！也是为了我自己。” 白雪眯上眼睛，想了半分钟后，随即点头。 “天骄，姚叔的案子现在挺焦灼的。我想让你帮我打听一下，当年负责姚叔案件的负责人，还有当年湖滨分局的主管领导，都是谁。” 齐天娇抄起酒瓶，和白雪的酒瓶轻轻一磕，她脸上晃过必胜的自信。 “没问题。” 两天后，白雪正在店里接待顾客，陪着客人选好两双鞋，并把客人送出店面后，齐天娇背着手，走出来了。 “小雪！” 白雪望向齐天娇，从她自信满满的目光上，白雪就猜出她一定是成功了。 “姚叔这个案子呢，就是在湖滨分局审结的。当年负责侦办案件的，有两个人已经退休了。还有一个在市局，是个副局长。叫什么张鲁林的。” 白雪眯起眼睛，这个结果他猜到了。当你负责命案的，一定能够更上一级。 “对了，当年，湖滨分局的主管领导叫英如海。现在是公安厅的副厅长。” 英如海…… 白雪浑身一颤，这个姓太少见了。 第249章 我不是这样的人 白雪的心跳在耳畔嗙嗙乱砸，就连在一旁看书的马小倩，都感觉到了白雪的不对劲。 “姐，你咋了？” 白雪心中乱遭的厉害，没回答马小倩的话。 马小倩很懂事，她只是抱着书，静静的观察着白雪的情绪变化。 良久，白雪得出了结论。 在姚新建的案件上，她掉进了一个圈套。 英牧看上去人畜无害，他才是最可怕的那个人。他是当年湖滨分局局长英如海的儿子，现在公安厅的副厅长英如海的儿子。 他这么热心的接近自己，很难不怀疑，他是在为自己的父亲探路。 白雪逐渐闭上眼睛，手上软哒哒的，突然有些无能为力的感觉。 “小雪，接下来，我还能做些什么？” 齐天娇再睁开眼睛，眼中满满的都是坚毅，她知道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如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让姚叔当上大华厂的厂长。 “没事了，天骄，谢谢你。” 下班后，白雪称了半斤猪头肉，给姚新建捎上两瓶啤酒，来到了姚新建家。 敲开房门，姚新建灰白的胡子在下颌上疯狂生长起来。 “姚叔，加菜了！” 白雪帮姚新建把屋子简单的收拾完毕，这才给姚新建摆上酒菜。 坐在对面，姚新建脸上带着愧疚。 “白雪，又让你忙活了大半天。其实我现在好着么，你别总是为了我的事情跑来跑去的。” 白雪眯起眼睛，一脸狡黠。 “我哪是为了你啊。我就想让你赶紧当上厂长，我在你这儿订鞋的时候，我好走后门啊。” 一番话，逗得姚新建哈哈大笑。 这两天在家躺着，姚新建把自己这辈子的事情巴拉了一遍。 从年少得志，到中年丧妻，直到身陷囹圄。他一直都是稀里糊涂的过日子。 他心中很清楚，这次全厂推荐自己做厂长，是自己这辈子为数不多的机会了。他不能再稀里糊涂的了。 “小雪，你放心，厂长的位置我志在必得。” 白雪半张着嘴，幸福来的太突然，她有些不可思议了。 “好！” 白雪忍不住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啤酒，她把沫子吸走，和姚新建碰了一个。 “姚叔，我看好你！” 两天后，迎来了市政府和大华制鞋厂的第三次谈判。 这次，姚新建一改往日的邋遢形象，他剃掉胡子，染了头发，出席这次谈判大会。 大华制鞋厂的工人们很受鼓舞，在大家一直要求下，声势震天。市政府退缩了一些，只好给了姚新建一个机会。 姚新建被任命了代理厂长，转正的条件是，在一个月内，他必须要让厂里风平浪静，不生任何事端。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大华厂要在一个月内盈利。 如果这两个条件达成，一个月后，姚新建就能作为新一任的厂长，带领大华制鞋厂往下一个阶段走。 白雪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她坐在姚新建的正对面，脸色忧虑。在她眼中，这个事就像英牧那件事一样，也是一个大坑。 “姚叔，你真的觉得，这是市政府对工人阶级的妥协么？” 姚新建面色如常，他微笑着， “小雪，你说得对，这件事不简单，但是对于我来说，也是个机会。” 白雪看见姚新建的模样，她太欣慰了，姚新建经过这几天的沉寂，简直就是脱胎换骨的变化。 “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白雪以茶代酒，和姚新建喝了一杯。 姚新建被任命为代理厂长的几天后，白雪做了一件事，她把最近的盈利全部拿出来，又订了一批鞋，以防日后被人拿捏。 几天后，白雪在店里清点货，英牧兴冲冲的找了过来。 “白雪！” 看见警察过来，马小倩本能的躲在白雪身后。白雪发现是英牧，她心中咯噔一下，脸上保持着热情的笑意。 “英警官，你好啊。” “白雪！” 英牧上看去情绪非常好，他的嘴咧到了眉梢上，就像一只欢快的兔子，三两步跑进白雪店里。 “白雪，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白雪顿了一下，她心中一直防备着英牧，不知道英牧说的这个好消息，是什么意思？ 莫非又是一个大坑？ 白雪礼貌的看着他，“是什么消息啊？” 英牧太激动，完全没看出白雪眼中隐约的防备之意。 “公安局，已经正式受理了姚新建翻案的申请。”英牧从包里掏出一张整整齐齐的纸，“白雪！是正式受理姚新建的翻案申请，不是你的。” 一时间，白雪竟然觉得自己在做梦。 她脚底板发飘，不知道往哪里走才好。足足一分钟左右，白雪这才看清楚纸张上面的字，和英牧说的分毫不差。 “我知道这件事阻力很大。可，发生了什么事情，公安局为什么突然受理了姚叔的案子？” 英牧抿着嘴，不好意思的摇头。 “我只知道，这是省里直接下的决定，市局没有反驳的可能。” 咣咣！ 咣咣！ 白雪的心脏狂跳，仿佛下一秒，心脏就能飞出自己的嗓子眼。 直到白雪彻底平静下来，她才想起英牧的事情。她脸色很真挚，也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英警官，你父亲英如海，就是当年姚新建被捕时，湖滨公安分局的副局长。” 英牧就像被雷劈了一下，整个人呆若木鸡。 他神情萎靡，尴尬的看向白雪，就连言语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你还是知道了……你打听过我的事，对么？” 说出这句话，他反而释然了。 “不是打听你，而是打听姚新建的事情，顺带知道了英如海的名字。你们家的姓比较稀有，简单想一下就能明白。” 英牧没有说话，他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水似的，慢半拍的看向远方。 “姚叔的事情，就麻烦你到这儿了，你父亲毕竟是当年主管的领导。如果姚叔的案子有新说法，你父亲会收到牵连。你不要做为难的事情。” 英牧这才急了，他猛地站起来，目光如炬。 “不！他不是我的父亲，我早已经没有这样的父亲了。” 第250章 我会帮助你们 白雪沉默不言，她坐在英牧对面，捧着的那张纸，突然有些沉重的感觉。 果然，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 家境好如温淮之，也有那么悲惨的童年。这几天让她如堕冰窟的英牧，似乎也不像自己想的那样，有个当官的父亲他就会好过很多。 白雪扭头看向英牧，英牧眼中的那层薄雾渐渐聚拢，化作了一层晶莹的泪光。 “总之，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我会帮助你们，让姚新建的案件重见天日的。” 白雪一个字不问，她只是微笑着道谢。 白雪伸出手，和英牧浅浅一握， “谢谢你，我替姚叔谢谢你。英警官，我没有看错，你一直是那个有正义感的好警察。” 英牧的脸，就像被人强行按住，在两颊画了腮红似的，他抿着嘴，和白雪道别。 这个月，绝对是十几年来，姚新建嘴惊心动魄的一个月了。 他的冤案被正式受理，重启调查，他在大华制鞋厂的工作也正式展开。 大华厂工作繁忙，直接抵消了很多他对自己案件的关注度。他每天吃住都在工厂，他要用这一个月的时间，创造奇迹。 一切，貌似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诚如白雪预料的一样，危险在内部滋生。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工人里就有人开始质疑姚新建了。 大家的论调很一致。 高春伟在任时，厂里的工资不高，但是人人落得清闲。现在姚新建做代理厂长，工资没涨，但是人人忙得飞起。 王大元站在姚新建的办公桌前，气哄哄的翘着腿。 “师傅！这才一个星期呢，下面说闲话的人可不少，都是姚春伟留下来的一些干部们，他们在背地里煽动工人。” 姚新建的手执笔，未停，依旧在纸上写写画画。他最近太忙了，起早贪黑的给每个工种制定计划，他要让每一个都动起来，让工厂没有一个闲人。 王大元盯着姚新建日益浑浊的眼睛，心疼不已。 “师傅！别写了。” 姚新建被他吵的头疼， “大元，我现在要定规矩啊！这是立厂之本，高春伟太松弛了，厂子的人心已经散了。” 王大元心中一团怒火。 姚新建为厂子尽心尽力，外面那些丧良心的老鼠屎，竟然还对他如此中伤。 “师傅，你是不知道，现在厂里人心乱了。有人传播谣言，说你和高春伟在任时一样，你和港商有暗道交易。” 姚新建这才把眼睛从笔记本上挪开，他扶着眼镜腿，一脸震惊。 “我？港商？！” “是啊！” 王大元撇了撇嘴角，师傅终于看向自己了。 “他们说，你也要把厂子卖了。你把权利抓在手里，就是想把厂子通过你的手卖掉，这样才利益才能到你手中。” 姚新建盖上笔帽，缓缓的合上笔记本。 他走到窗外，目光在不怎么翠绿的小山包上描摹着，良久，他招呼过来王大元，嘱咐了他几件事情。 当天下午，姚新建召开了大华制鞋厂的大会。 在开会之前，姚新建把自己整理好的新条例，让人整理成大字报，贴在厂门前的报刊亭里。 全厂千名职工，尽数到位。黑压压的坐满了大礼堂。 姚新建拍打了一下话筒，砰砰两声过后，全厂工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姚新建的身上。 姚新建托着话筒，站得笔直。 工人们面面相觑，大家都很震撼，这个厂里开了几十年的大会。无论那一次，厂长们都像皇帝似的，正襟危坐在全厂职工的正对面，正中间。 但是现在，代理厂长却站得笔直。 “同志们，时间紧迫，我不说废话，也不说虚话。我在厂里进行改革的全部条款，大家应该都看过了。” 全厂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在屏气凝神，听着姚新建的发言。 “这个东西，就是保证你们每一个人，能在大华制鞋厂有立足之地的条例。” 大礼堂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哈！ 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出一个冷笑声，这声音破坏了宁静的秩序，大家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姚厂长，我只觉得我们会很累。” “对啊，这就是资本家的套路，先找一个代理人，然后折磨我们工人阶级。” 姚新建面对越来越激烈的言辞，他并没有着急，他只是很严肃的看着下面的职工，脸上带着悲悯。 “同志们，港商如果收购了这家工厂，你们也都知道，他们只会留下三百个人。你们知道为什么吗？他们为什么只能留下三百人呢？” 职工深处，有人继续发问， “姚厂长，你什么意思？” 姚新建扶着眼镜框，脸上温和如初，“我没有什么意思，我知道想说明，我们大华厂的负担真的很重。” 这个事实，是大华厂职工们讳莫如深的话题。 这时，王大元从台下走来。他抱着一个大竹筐子，里面塞满了小本子，就快要溢出来了。 王大元把竹筐放在姚新建脚边，抹了一把汗。 “师傅！都在这儿了。” 姚新建点点头，让王大元下去喝口水。他干脆坐了下来，开始翻找竹筐里的本子。 “这些啊，都是账本。” 他翻掏出来了一本，面色沉重， “这个账本，是前两年的财务报表。你们都可以来看看数据，大华厂没有高春伟说的那么惨，什么资不抵债之类的。但是，他的危机不容小看。” 姚新建把账本摊开在舞台中央， “我们厂里，因为职工的工资，奖金。每年支出的比例，在百分之90以上，而效益的大部分，都在工资支出，剩下的百分之十不到，能用在基础建设上。同志们，想象你们的厂服，好几年都是同一套了吧？” “我们还能人浮于事么？” 姚新建猛地抬高音调，用手戳着账本。 “大家不信，可以过来亲眼看看这些账本！这一笔笔，一画画的，这就是你们引以为傲的大华厂！我欢迎大家都来看看。” 话音未落，姚新建站起来，抄起话筒转身走向主席台。 整个大礼堂，安静的就要裂开了。 大家沉默不言，有人攥着拳头，有人掐指甲，每个人都不直视姚新建。因为他们在心里都明白，姚新建说的是实话。 大家低头看向自己洗得发白的厂服，五年了！他们五年没有新厂服了。 就在这时，姚新建原来的车间主任站了出来。他脱下自己的厂服，搭在肩膀上，大手一挥。 “姚厂长，你说我们怎么改革！我们照办！” 第251章 针对大华厂现状的对策 工人大会的效果不错，会后，姚新建又钻进办公室里，开始冥思苦想下一步的对侧。 节流，他相信通过这次大会，工人们已经认识到了重要性。但是光靠调动工人积极性，对于这一个月，效果不大。 开源！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开源，只要从根本上解决开源的问题，大华厂才能真正的拜托人多带来的负担。 姚新建趴在桌子上，他眯上眼睛，开始琢磨开源的法子。 王大元盯着门缝中的一线光。他觉得，这不是光，而是黑暗中的一把利刃，一把能剖开大华制鞋厂困局的利刃。 王大元真心想帮姚新建一把，他想到了一个人。 自从上次和白雪合作救出姚新建后，王大元已经把白雪当成中流砥柱了。这女人太有意思了，凭借一己之力，比一百个大男人都有用。 王大元骑上自行车，往白雪的鞋店方向狂奔。说来也巧，白雪刚和马小倩打扫完卫生，准备关门，王大元就气喘吁吁的出现了。 “白雪！我找你有点事，” 白雪嘱咐了两句马小倩，就和王大元一起走了。 路上，王大元把今天开会的事情告诉白雪，白雪眼中泛光，忍不住伸出大拇指。 “你师傅真是太厉害了！竟然用这一招，就把这场风波平息了……”虽说现在平息风波，但是白雪心中依旧忧心忡忡。 “大元，那几个带头起哄的工人，你可以去盯一下，说不定有收获的。” 王大元点头，把今天来这儿的目的告诉白雪。 白雪听后，莞尔一笑， “走，咱们去买点菜，我正好想和姚师傅谈谈。” 白雪带着姚新建去了对面的小饭店，两人拎着一只烧鸡，还有几样两菜，又朝着大华厂附近去了。 刚要进厂子大门，白雪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空，指着对面的国棉二厂， “你师傅现在应该回家了吧？” 王大元和白雪打赌，姚新建现在肯定还在办公室里想对策呢！白雪欣然答应，两人赌了一杯啤酒。 走到机关大楼的楼下，白雪就知道自己输了。 王大元拎着小菜，带着白雪穿过幽暗的走廊，门卫大爷都回家吃饭去了，只有姚代厂长还在办公室奋笔疾书。 白雪站在门前，心疼的看着姚新建。 他眼睛眯起成了一条缝，手上还在沙沙着，笔耕不辍。 “姚叔，吃饭咯。” 白雪把包烤鸡的纸展开，把金黄色诱人的烤鸡搭在姚新建的鼻子下，姚新建这才发现有人进来了。 他就像在梦游似的，抬头看着白雪。当他看见眼前的人是白雪时，姚新建的眼中这才有了光。 “小雪！你怎么来了？” 他猛地起身，突然天旋地转，姚新建眼前一黑，险些摔倒， 白雪捧着烧鸡忙活了一阵子，她又怕烧鸡掉在地上，又怕姚新建掉在地上。还好王大元冲了过来，搀扶着姚新建坐下。 他嘴里叽叽歪歪，和白雪数落姚新建的疯狂。 “你看！我一点没夸张吧，我师傅一个好几天都是这样了，我真是怕他那天砸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 爱之深，责之切。 白雪非常理解王大元的心态。 “姚叔，这点你要听你徒弟的。你现在啊，赶紧给我站起来走一走，你这样长时间伏案工作，很容易造成下肢血栓的。” 姚新建不懂白雪说的血栓是什么意思，但是，姚新建在白雪押着走了几分钟后，他的血脉里，有一种清风徐来的清爽感。 走了约莫十分钟，白雪把姚新建扶到桌边，开始给他们分发碗筷。 “姚叔，晚餐就好好吃吧，不要在想白天的事情。” 纵使姚新建不想，可他现在每个细胞里都充斥着“开源”两个字，和白雪交谈的每一局话里，全部都围绕着大华厂最近的困局。 白雪只好不再提自己的要求，她夹起一块土豆，放心嘴里。 “姚叔，大华厂现在的局面，既是危机，也是机遇。危机越大，机遇也就越大。” 姚新建一听白雪的话，精神好多了。 他坐的笔直，仿佛是一个新入学的小学生，如饥似渴等待老师讲解全新的知识。 “大华制鞋厂，主要的产品就是传统解放鞋。这种鞋市场大，这是益处。但是它的缺点就是利润薄。” 姚新建忘记了吃饭，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 啤酒泡沫炸裂的声音，就像白雪说出来的话，同样让他觉得很炸裂。 “咱们得目的，是在一个月内，把大华厂的业绩提起来。但是解放鞋这种商品，就算是你把销量翻一倍，你的利润依旧薄得可怜。” 姚新建点头，他太同意白雪的观点了。开源之所以推进不下去，就是大华厂已经走进了死胡同。 不论怎么努力，所有触手可及的救命稻草就那么一丁点。 区别就是一根，或者是两根。 姚新建的眼睛再度暗淡下来，前所未有的窒息感，把他包裹的密不透风。 “姚叔，不如你们生产明星鞋吧。这个鞋的销路很不错，利润是解放鞋的十倍不止。我们要努力没错，但是我们也要选择。” “可……” “没有什么，姚叔，这鞋子原本就是你帮我推动起来的。现在你拿去用，天经地义。” 姚新建眼圈大红一片，明星鞋是白雪的，白雪现在让自己生产明星鞋，简直就是拱手送给自己一个金疙瘩。 白雪能成大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姚新建已经泣不成声了，王大元虽说不懂销售。但是看见姚新建激动地哭了，他就知道，这个厂长有救了！ “这样，太对不起你了。” 白雪一点也不在乎，她在自己脑中哗啦了一下， “姚叔，我想法很多的。等着大华厂稳定下来，我还有很多种想法，到时候，你可要支持我啊！” “一定！” 白雪走后，姚新建久久不能平静。他站在自己奋斗的车间里，已经忍不住的开始干活了，他一定不能辜负白雪的期望，他要用这个鞋，带领大华制鞋厂一飞冲天！ 第二天清早，一夜没睡的姚新建，在肃杀的寒风中，给大华厂全体工人，来了一个总动员。 简短的大会完毕，工人们立刻全情投入到了生产之中。 几天后，第一批鞋出厂。满当当的堆了一货仓。 白雪和王大元一起，来到了全国最大的供销社。看着被风吹得乱摆的招牌，王大元有些胆怯。 信华供销社，几乎涵盖了全国所有的城市。 “白雪，行么？这么大的供销社，一定有稳固的货源，凭啥和我们合作啊？” 白雪早已经打探好信华的底子，他们供销社的主要网络，都是铺在南方。而运动鞋，在这个季节是南方的紧俏货。 事实证明，白雪再一次的赢了。 信华不仅订了他们的货，还一次性订了5000双。南方处在经济开放的前沿，大家对陈旧的解放鞋早就审美疲劳了。 “不错！” 供销社的经理一看见白雪手中鞋，就爱不释手。当即自掏腰包买了两双，说是要给自己两个女儿一人一双。 走出供销社，白雪把展示用的鞋子和王大元一起，往三轮车上搬。 忙活完一切，白雪整个人轻松了很多。 大华制鞋厂的事情，归根到底是因为她起的，如果她能帮到这个厂子，自己心中的负罪感将会小很多。 这时，白雪毫无察觉间，一辆轿车从她身侧擦过。 第252章 报告 第252章 三合园。 赵家栋停好车，疾步走进小洋楼。 温景如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听着收音机里的评书，他眯着眼睛，仿佛睡了，又好像没睡觉。 赵家栋放松脚步，走进了温景如，他刚要低头说话，温景如猛地睁开眼睛。 “寒气越来越重了。” 赵家栋这才意识到，自己衣服上带进来的寒气，侵染到了老首长。他赶忙往后退了一步，脱掉外套。 “是啊，首长最近还是不要出门，邪风很大。” 赵家栋脸上的神情，和窗外的寒风差不多，他把刚才见到白雪在风雪中忙碌的事情，告诉了给了温景如。 温景如闭上眼睛，几秒钟后有缓缓睁开。 他眼中蓄着疼爱，又有几分钦佩。 “我这个孙子运气好，找了这么能干的一个对象。”他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转悠了好几圈， “家栋，你最近跟着小雪，不要让她发现。偷偷的，看他有什么困难，回来告诉我。” 按照温景如的指示，赵家栋这个参谋秘书，从一个出入三合园的高级军人，变成了整天跟踪小姑娘的奇怪叔叔。 看着在店里忙东忙西的白雪，赵家栋苦笑一声， “有意思……” 他当兵多年，有一个习惯。盯人的时候，习惯同时观察周围的人，就在他这个习惯的驱使下，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影子，毫无征兆的装进赵家栋的眼睛。 马路对面的胡同里，始终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这辆车是凌志，由于价格很贵，在江州比较罕见。张家栋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盯着小巷子里的车。 突然，车辆启动，越过即将关上额玻璃窗，赵家栋的瞳孔一阵战栗。 他立刻发动自己的车，远远地辍在凌志车的背后。 八十年代，街上车辆稀少，如果一直跟踪，非常容易惹人怀疑。 就在凌志车拐进极窄的一个胡同后，赵家栋立刻把自己的车开进和它相平行的一个胡同内，下车，朝着那辆车追过去。 直到他看见黑色凌志车进入院子，这才停下脚步。 赵家栋已经好几年没抽烟了，当他看见那个男人后，他毫无预兆的犯了烟瘾。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胡同口一个小商店。 “同志，一包烟。” “什么烟？” “随便。” 他声音很小，几乎不可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黑了。赵家栋坐在车里，情绪低落到了极致。他打着火，叼着烟，返回到了三合园。 进门后，他一如往常，打算进门和温景如汇报今天的工作。只是今天这个工作和难回报，回来的一路上，他都在考虑怎么才能开口。 临进门前，赵家栋的心依旧是乱糟糟的，他把外套脱了，扔在屋外的石凳上。 他轻轻推开房门，腿脚踟蹰了一下。 听见动静，温景如抽了抽鼻子，放下手中的报纸，看向赵家栋。他机敏的站了起来，围着赵家栋转了一圈。 温景如开口问赵家栋，带着几分疑惑， “出什么事儿了？” 所有的事情，都瞒不过温景如的眼睛。 从赵家栋推门进入房间的时候，温景如就嗅到赵家栋身上隐隐的烟草味，他立马知道出事儿了，而且事情还不小。 今天这件事，赵家栋不想瞒着。 赵家栋脸色沉静，回答温景如的问题， “首长，我在跟踪，” 他立马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措辞不对，他赶紧换了一个说辞。 “我在照看白雪的时候，发现白雪被人跟踪，一直被人跟着。那个人，我看着很像章新民。” 温景如脚步止住。就像被猛地按下暂定键。 他原本还带着光的眉眼上，就像被人为敷上了一层翳。 这一层翳很厚，只有用世间最锋利的刀才能去除。 “看清楚了？” 他的声音陡然嘶哑起来。 问完这话，温景如自嘲起来。 “你又什么能看不清楚呢？你是全军最优秀的战士，是我从千军万马中拔擢起来的。你看不清，这世界上也没人看得清了。” 温景如的话，让赵家栋越发难过。 他如果真的是全军最优秀的战士，那么为什么，他不能护老首长的家人的安危？ 这件事成了萦绕在他心头上的噩梦，每每想起这件事，赵家栋的心就像被人掐住了似的，在极小的空间内轰然跳动着。 “首长！怎么办？” 赵家栋抹了一把眼泪，声音嘶哑。 “我已经跟踪到他现在住的地方了，只要您一句话，咱们是报警抓人，还是我去私了？” 温景如掀开手提，在里面捣鼓了一阵，翻出陈年旧烟，就在他准备点燃的时候。赵家栋把他手中的烟扔了。 “我，” 温景如正想说什么，赵家栋已经把自己新买来的烟递过来了。 “首长，只能抽一根！” 温景如点点头，鼻尖却算了。 他抬头看向挂钟，已经八点多了，“你去长征厂里，把白雪接过来。就说，就说我有急事儿，现在必须见到她。” “好。” 赵家栋点头，转身要走， “慢着，不要让淮之那孩子看见，更不要让他知道你找白雪。” 第253章 接到三合园 第253章 赵家栋开车，直奔长征厂家属院的南区去了，他刚停好车，就看见温淮之的身影。温淮之提着包，往白雪家方向走去。 赵家栋担心温淮之看见他，即刻上车，把自己的车开远了。坐在车上，赵家栋静静观察温淮之的动静。 他总是忍不住眼红，忍不住想起几十年前的事情。 温淮之瑟缩在家里的沙发上，盯着温英吊死的那道门时，他眼中的目光呆滞的，就像一幅没有干透的油画。 而现在，温淮之身上有光。 赵家栋紧紧攥着方向盘，盯着温淮之，没一分钟，白雪就兴冲冲地跑下楼。 她似乎非常激动的，和温淮之说些什么事情。而温淮之，也微微勾起嘴唇，很认真的听着白雪的话。 两人伫立在寒风中，手牵手，这幅画太美了。 又过了两三分钟，温淮之和白雪道别。直到确定温淮之离开了，白雪回到家后，赵家栋才偷偷摸摸地从车里钻出来。 他找到了白雪的家。 “赵参谋？” 白雪打开门，看见赵家栋站在门前，着实吃了一惊。就连自家人，看见这么一个严肃到极致的人，也都心中打鼓。 “快进来吧，外面冷。” 白雪侧身，要把赵家栋让进来，喝一杯热茶。 赵家栋摆了摆手，跟白雪说明了来意，“是这样的，首长现在有事找你，让你去见他，就现在。” 白雪看了一眼表，已经快九点了。 赵家栋和温淮之前后脚来，他们不可能没碰上。 照现在情况分析，赵家栋应该是刻意避开温淮之上来的。 可，赵家栋是温淮之姥爷的人，心腹爱将啊？他为什么要刻意避开他呢？有什么事情值得他避开温淮之呢？ 白雪满肚子的疑问，此时，也只能生吞下去。 “好，你稍等。” 白雪进屋拿衣服。 白大海，白俊也跟着白雪挤进屋里，当他们得知眼前这人是温景如的参谋时，他们激动极了。 要知道，当兵的很让人尊敬，尤其是在八十年代。 白俊和白大海互相搀扶着，站在白雪身前，一个两个眼神发光， “小雪，你可真是出息了！连参谋都认识？” “姐啊，我简直就要叫出来了，你咋这么厉害呢？” 白雪无奈，勾了一下嘴角， “爸，小俊，这件事不能让温淮之知道！明白么？” 虽然不懂白雪什么意思，但是两人从白雪表情上来看，都知道白雪很重视这个。 他们几乎开始诅咒发誓， “好！我半个字都不会说，” “姐！你放心吧，你是知道我的，平时白家嘴嘴严的就是我了。” 接上白雪，赵家栋偷偷摸摸的，生怕遇见温淮之折返回来，他飞快地把汽车开出了长征厂，直到车在卫湖上飞驰，他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进到三合园，白雪已经感觉到气氛很不对劲了。 小洋楼里灯火通明，似乎很热闹，但又没有一个人声。白雪跟在赵家栋身后，来到了温景如的书房。 开门的瞬间，白雪看着眼前的温景如，差点没叫出来。 明明几天没见，温景如像是老了十几岁。他头发乱糟糟的，胡茬子灰白，就像雨后的笋子，层层往外喷。 “姥爷，你不舒服？” 白雪走向温景如，心里猜测今天的事情。她的心里很不舒坦，莫非是温景如年纪大了，生了重病不愿意和温淮之说？ “小雪，你认识章新民么？” 温景如声音嘶哑，他说话时，口气极重，全是烟的味道。白雪抽了一下鼻子，担忧地看向赵家栋。 而赵家栋，似乎也在等着白雪的问题。 温景如又问了一遍。 “小雪，你认识章新民么？” 白雪听清楚了这个名字，在脑中搜索着，半分钟过去了，白雪摇头， “我不认识啊，这个人是谁？” 温景如在桌子上拿出一本事，白雪扫了一眼标题。 【刑法】 白雪心中一颤，就见温景如翻开书本，从里面抽出来一张照片，抵在白雪眼前。这是一张黑白照，照片上是一个戴眼镜男人，男人穿着白衬衣，大概二十多岁。 看着照片上文质彬彬的男人，白雪觉得有些眼熟。 白雪结果照片，看着照片旁边的一行小字。 【章新民，摄于燕京大学，文学部。】 突然，另外一个人的身影，和照片上的男人逐渐重合，融合。白雪把照片还给了赵家栋，很笃定地说。 “姥爷，这个人叫章其元，他是港城的大律师。” “难怪……” 温景如坐回到沙发上，他点燃一支烟，默默抽了起来。 白雪惊呆了，立马凑到赵家栋身边，她的声音压得很低，问赵家栋的意思， “你不是不让他抽烟么？他怎么就当着你的面，这样就开始抽烟了……” 赵家栋眼睛很肿，甚至带着哭腔。 “今天，例外。” 白雪不解，继续走到温景如身边，她缓缓蹲下，看着眼前这个沧桑的老人。 “姥爷，你今天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认这张照片？” 白雪又盯着温景如手边的照片看了看，确认这就是章其元。 可是，他为什么叫章新民呢？章其元不是港城人么？怎么这上面的衣着打扮，就是二三十年前的朴素模样。 “对，你知道章新民是谁么？”温景如问道。 白雪摇摇头， “章新民我没听说过，也没有见过。但是这个章其元，他是港城大律师，就是秦策的大律师。” 白雪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秦策，和温景如还有些交集！在柳家的百日宴上。 “姥爷，你还记得秦策呢？” 温景如思索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烟雾笼罩了他所有的情绪，“记得，你和淮之那孩子，一起救了港城的孩子，那孩子就是秦策的儿子。秦策是港城的富商。” “对，章其元，他就是秦策的律师。” 此时，温景如心中已经有了两种猜想。 章新民这次出现，跟在白雪身边，他是为了温淮之。然而，另外一种猜测，就是他跟着白雪，目的只是白雪。 可是，无论是那种目的，对待温家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可，章新民是淮之的亲生父亲。” 温景如的一句话，差点没把白雪炸翻，她愣了很久，也没有从温景如的言语中回过神来。 她拿起章新民的照片反复观看，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找到温淮之的一点影子。可是，事与愿违。 “淮之很像他的母亲，温英。” 赵家栋给出了解释，“温英很漂亮，是部队大院的一枝花，所以，温淮之很好看。他非常像温英。” 白雪调整着自己呼吸，良久，他看向温景如。 “姥爷，章其元就是这个章新民。虽说他们的形象气质已经很不一样了，但是眉眼间的神态，错不了。” 白雪焦急的攥着手，等待温景如的进一步指示。 她不能让温淮之收到任何伤害！这个人现在回来，肯定不只是帮秦策处理公司事宜的，他的目的，很可能是接近温淮之。 白雪清楚温淮之的状态，如果让章其元接近温淮之，后果不堪想象 第254章 很想痛哭一场 “今天，赵家栋去你店里找你的时候，看见了这个人在跟踪你。他就一直跟着。” 赵家栋望向温景如，他现在情绪这么不好，但还是把逻辑梳理得井井有条。自己也不必担负跟踪白雪的责任。 “姥爷，其实最近还有一件事。” 白雪也不藏着掖着，把大华制鞋厂的事情，告诉了温景如。 “浑蛋！他年轻时，我就觉得他思想有问题，立场很有问题。果然，他现在成为了替资本家卖命的狗！” 骂出来，温景如的情绪却依旧很低沉。 “姥爷，他这个人行事谨慎，我想他能跟踪我，也一定调查过我。她现在应该是知道温淮之和我的关系了。” 想到章新民曾经的变态行径，白雪坐不住。 “姥爷！他是杀人犯啊，咱们为什么不能抓他呢？” 原本，应该大失方寸的温景如，此刻却像秋风一样沉暮。 如果章其元真的就是章新民，他现在的身份就是港籍。由于港籍的特殊地位，牵扯到外交事务就会很麻烦。 这一切缘由，让温景如不能不压住盛怒。他的话语，就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一样，生涩。 “小雪啊，静观其变吧。” 温景如瞥了一眼所剩寥寥无几的烟头，从烟盒里掏出来一根烟，续上继续抽。 “现在是他在暗，咱们在明。这种情况下，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按兵不动，等着这家伙继续发招。” 嘱咐完白雪，温景如招呼过来赵家栋。 “你去让联办的同志调查一下，这个章新民在港城的经历。最好能坐实他就是章新民的证据。” 赵家栋点头，他的目光挪向窗外，看来，今天又是一个不眠夜。 白雪被赵家栋送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目送赵家栋的车开出家属院，白雪并没有回家。她把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转身从另外一条马路上走出去。 顺着凄凄凉凉的路，白雪往温淮之所住的专家楼赶去。一路上，白雪把脸埋进了围巾，章新民的事情在白雪脑中撞来撞去。 他作为一个父亲，不仅不合格，而且是变态。 他把一个花季少女骗走结婚，对她拳脚相加，先用妻子作为交易，和妻子的父亲交换前途。 被否决后，他恼羞成怒，残忍地杀害了温英。 他回来，要做什么呢？ 只是单纯地帮秦策处理大华制鞋厂的问题呢？还是另有所图，直觉告诉白雪，章其元有阴谋。 思索着，白雪已经站在温淮之眼前。 白雪的手刚悬停在温淮之的大门上，咯吱一声，门开了。 白雪吓得往后退了一下。 “你，你还没睡啊？” 白雪的目光，落在温淮之的脸上。 温淮之正一脸诧异的盯着白雪，就像黑猩猩馆里看见了大熊猫，他的眼睛也睁大了很多，带着笑意。 “你怎么来了？” 白雪梅回答温淮之的问题，她顺着门缝钻了进来。 白雪瞥见温淮之家座钟的时间，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这个时间段，夜深人静的到一个单身男人家，确实不好。 哪怕这男人是自己对象，在八十年代这个相对闭塞的环境中，依旧是不合规矩的。 白雪站在门前，听见温淮之砰的一声关上门，她的心一颤，就像在做梦似的。 “我，” 白雪突然鼻头一红，没忍住，她翻身过来钻进温淮之的腰，她很想哭。 她想为温淮之痛哭一场。 …… 温淮之就像被使了定身术，他张开双臂，悬在半空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雪红着脸，从温淮之怀中抽身出来，她站得远了一些。 温淮之夜恢复了精神， 他轻轻咳嗽了一下，站在窗边，用窗帘挡住自己的身子。 “你怎么了？” 白雪心疼极了，他完全不敢看温淮之。同样是没有父亲的，但自己的父亲好歹没给自己和妈妈造成什么不良影响，但是温淮之不同，他简直生活在父亲留下的地狱里。 地狱里伸出来无数只属于骷髅的手，他们不断地往上攀爬，想把这个流落在人间的孩子，重新扯回地狱。 不！ 白雪眼中泛着狠色，她绝对不允许这件事情发生。 她拼尽全力，也要保护温淮之。 想到这儿，白雪心中释然。 她再度攀上了温淮之的腰，神情缱绻，温柔多情地说，“没什么，就是有些想你了。” 白雪用一种极为罕见的方式，和温淮之相处。 “你走了以后，我越想心里越不舒服，最近，我全部的经历后再大华制鞋厂和我自己的事情上，忽略你了。” 对于这点，温淮之只是一笑置之。 他心中怦然而动，他这才明白，自己对白雪的动心，从来不是意外，而是命运使然。 白雪是个有主见，有事业的女人。 感情在她心中，永远不可能是第一位的。这一点，和温淮之自己不谋而合，但是他心中有点失落，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白雪在自己心中的地位飞升。 他甚至在工作的时候，偶尔也会想起白雪的影子。 “你在走你自己的路，我明白。” 温淮之的手，有力地搭在白雪肩头， “你别把你自己最重要的事情忘了。马上入冬，翻过年就是春天，你明年要参加高考。这才是你最重要的事情。” 白雪哭笑不得，她钻进温淮之的怀中，用头发在温淮之的心口上轻轻蹭着。 两人恋爱一阵子了，除了牵手，从未如此亲昵。 “你就放心吧，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最清楚，你也应该相信我的能力，我一定能考上大学的。” 温淮之抬起手，他的手搭在白雪的后脖颈上，往自己怀中拨了一下。 “你最美的样子，就是现在。” “为什么？” 白雪看着玻璃反射的自己，她现在双眼眯着，都要睡着了，也不知道自己哪里美了。 “因为你很自信。” 第255章 危机！出大事了 第255章 白雪今天晚上经了太多事情，加上时间晚，她困得脑子混乱起来。 自信…… 这是好话还是坏话？ 她想不明白了，“我想回家了，你送我回去吧？” 温淮之转身从衣架上拎上自己的棉衣，陪着白雪走下山坡。 一路上，寒风凌冽，白雪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站在自家楼下，白雪依依不舍牵着温淮之的手。 “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的，不论发生任何事情。” 白雪闭了闭眼睛，她心里琢磨着自己这句话，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就在她和温淮之告别，走上楼梯的时候，温淮之站在楼下，心情却不平静。 今天，白雪很异常。 白雪沉沉的睡了一觉，脑中划过温家的恩恩怨怨，当她猛地睁开眼时，枕巾湿了一大片。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闹钟，顾不上多想，穿好衣服洗漱，就赶到了大华制鞋厂。 今天，是一个星期出销售数据的时间。 站在姚新建的办公室里，姚新建捧着报表，激动的已经不能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白雪，你看！” 姚新建把报表塞进白雪的手里，白雪在几个关键数字上扫了一眼，震撼到无以复加。 “姚叔！这个星期的？” 姚新建不住的点头，他一闭眼，眼泪竟然涌了出来。姚新建避开所有人，转过身子擦去脸上的泪痕。 这一个星期，明星鞋在大华厂的疯狂销售下，利润已经占到了原有利润的百分之八十。 利润率疯狂上涨中。 “姚厂长！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 白雪给姚新建加油鼓劲，对于这一点，姚新建怎么也不能接受，他直接摇头。 “白雪，这是你的功劳。” 白雪心中门清，她可不能忝居主位。明星鞋从制作设计开始，就是姚新建鼎力相助的结果，如果自己贪天之功，只怕自己都会觉得可笑。 “姚叔，你就别往我身上推功劳了。这个明星鞋，可是你一手把关的，能有成绩，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 姚新建坐回到自己的桌子上，不打算就功劳问题，和白雪在说下去。 他从成堆的文件里，掏出来一张纸，递到白雪手中， “这个你看一下。” 白雪接过这封信，细细读了一下，眼中翻出了惊喜的光芒。 这封信，是江州中心百货的总经理，给大华制鞋厂的姚新建写的邀请函。信里信外，透露出对明星鞋的欣赏。 “明星鞋，被邀请去江州中心百货开设门市部？” 白雪简直不敢相信，江州中心百货竟然邀请明星鞋去白雪设专柜了？！江州中心百货商场，是整个淮东省最大的商场，这里就是怀东的风向标。 只要这里卖的东西，很快就能成为风靡江州的潮流。 白雪心潮澎湃，这件事情一旦落实，明星鞋的销量就会成指数级暴涨，它会成为大华制鞋厂最大的支柱。 “姚叔！恭喜你，你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只要咱们把这件事落实了，大华制鞋厂就会乘上改革的东风，扶摇直上！” 对于这点，姚新建早就有了打算。 “白雪，我想把这件事交给你，由你全权负责。” 白雪微微发怔，心中一片热血沸腾。 “姚叔，感谢你的信任。” 白雪很痛快的接住了姚新建的委托，她这个人很能顺势，只要给机会，白雪没有放过的道理。 明星鞋就像她的孩子，为了保住大华厂，白雪心甘情愿把它送出去。 但是为了“孩子”能顺利发展，白雪非常乐意送他一程。 “小雪，我清楚你的能力。我想把明星鞋的事情，托付给你来做，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主见，又有本事的人。” “姚叔，是你成全我。” 白雪微微一笑。 鞋子销路的事情，已经落定，摆在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扩大产能。 姚新建在厂子里住下来了，加班加点，哥工人们一起生产鞋子。他把工人们分成三个班，一个班八个小时，生产线全天不停。 全厂，工人们都有回家休整睡觉的时间，唯独姚新建，他把家搬进办公室。 夜里两点，姚新建猛地从行军床上翻坐起来。 他心慌莫名，冷汗涔涔。他起身，喝了一杯半夜剩下的浓茶，站在窗边。 当他拉开窗帘的一刹那，目光聚焦在成品车间。 一道火苗，就像毒蛇吐信似的，在车间的窗口撩拨一下，轰然变大。它招摇着，挥舞着。 姚新建怔住了，他抹了一把眼睛。 他扔下茶杯，茶杯在在桌子上翻滚几下，啪叽一声砸在水泥地上，随即四分五裂。 “着火了！” 姚新建冲下办公楼。 此时，工厂里一片寂静。离成品车间一公里外的制鞋车间，正在加班加点干活。 “救火！” 姚新建疯狂冲进向成品车间，此时，他的声音，就像划破夜空的利刀，隔开了工厂宁静的夜。 姚新建赶到成品车间的时候，火苗已经窜出来了。 他焦急的原地转圈，狠狠跺着脚。 这时，王大元披上衣服，睡眼惺忪的从另一个方向赶过来，他看见大火起势，连忙冲向门卫室，打电话报警救火。 “师傅!我已经报警了，” 此时，姚新建已经不能再等。他冲向仓库附近的厕所，把自己的大棉袄沾上水。 “师傅？” 王大元不可思议的盯着姚新建，他又在烧的通红的车间里撩了一眼，现在进去，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死！ “师傅！不能进去！” 姚新建顾不上，撞开王大元。 “来不及了！” 这时，工人们纷纷赶过来，都在劝说姚新建， “姚厂长，鞋子没了，我们再加班加点赶生产就行了，但是你不能进去啊！太危险了。” “姚厂长，水火无情！” 姚新建听不进去，就像一根钢针似的，插进了车间。 没两分钟，姚新建从车间里背出来一个人，众人围上去一看，正是今天看守仓库的刘军。 姚新建把刘军放在地上，刘军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师傅，原来你去救人了？” 王大元脸色红了起来，他也冲进厕所，把自己的身子打湿，准备冲进车间救人。 姚新建见刘军状态好了一些，蹲在地上安慰， “你现在好好歇着，一会儿救护车来了，咱们就去医院。” 姚新建见王大元湿乎乎的从厕所里钻出来，他一下子拽住了王大元， “你干什么去啊？” “救人！”王大元已经急不可耐了，“师傅，你在这儿歇着，剩下的人我救出来。” 刘军费力的摆摆手， “里面，已经没人了。值班的就我一个。” 他的话，让王大元瞬间放心。但是姚新建就像没听见似的，用手帕掩住口鼻，正要往里冲。 “姚厂长！我，我有话要说。” 刘军猛然间坐起，冲姚新建招了招手。 第256章 病房 第256章 姚新建焦心的盯着前方的大火。他一只脚迈在前方，时刻准备冲进去的模样，他没打算回头， “刘军，你先休息！有什么话，我出来再说不迟。” 刘军猛烈的咳嗽了几声。 他面色沉重，血水顺着黑乎乎的煤灰流到脖颈子里，几乎是爬到了姚新建的脚边，拖住姚新建的脚，坚决不让他走。 “刘军，听着。我现在要去搬鞋子，能救出来一点是一点！” 王大元这才明白，不止要救人啊！如果眼前的火势再蔓延下去，整个货仓就完蛋了。 他狠狠在自己脑袋上敲了一下，痛恨自己还没睡醒，总是和师傅的意思慢半拍。 “师傅！我进去搬鞋！” 说完，王大元没有给姚新建任何反应的机会，披上湿棉衣冲进火场。在他的感召下，值班的工人们纷纷赶来，效法王大元，打湿身上的衣服，陆续冲进火场救火。 姚新建焦急的瞪着火场方向，完全没心思听刘军说什么。 “听话！放开我，” “姚厂长！” 刘军咳嗽声越来越大了，开始干呕， “我，” 他的手，紧紧攥住姚新建的手，眼神急切。 一阵呕吐过后，刘军几乎要昏死过去了，他卧倒在地上，呼吸急促开始翻白眼了， “姚厂长，你听我说……有人，有人要破坏厂里的大好局面……” 说完这话，刘军软哒哒的松开姚新建的手，毫无声息的昏死过去。 姚新建忙着跪下，对刘军施救。此时，他的情况也不好，他的心口麻痹了。这种酥麻感逐渐蔓延，一点点的侵蚀他的嘴唇，他的头皮。 失火…… 难道是人为的？ 姚新建心急如焚，他眼前一黑，倒在了刘军身边。 姚新建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他躺在了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整整过去了十八个小时。 他双手撑床，准备坐起来。 “咝……” 一阵刺痛从手背处袭来，姚新建盯着自己的手背看去。他的手上连着输液的管子，吊瓶在头顶上剩下半瓶水，水在瓶子里晃来晃去。 “师傅！你醒了！” 王大元端着脸盆，正从门外进来。 看见姚新建正要坐起来，王大元激动的扔下盆子，冲到姚新建身边开始抹眼泪。 “你吓死我了！昨天我刚抱了一箱子的鞋出来，我就看见你昏死在刘军身边，我还以为他把你传染了呢。” 姚新建哭笑不得，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睡觉的时间会迷糊。 “我看你迷糊的毛病，能传染。” 姚新建整理了一下手背上的血，靠在枕头上，眼中充满慈爱，盯着这个半大不小的徒弟、 在王大元一阵唠叨结束后，姚新建这才发问， “车间，怎么样了？” 王大元就知道师傅会问这个，他不紧不慢，先给姚新建到了一小杯温水，递到姚新建手中。 “护士吩咐的，醒了以后先喝一杯淡盐水。” “你喝了我再说。” 姚新建心思不在水上，他着急的盯着王大元，他拿乔的模样，让姚新建抓狂。 “你要急死我啊！快说，” 咳咳…… 姚新建又是一阵咳嗽。 王大元叹了一口气，这个师傅什么都好，就是急脾气改不了。 “我说了，您信么？您肯定要去现场自己看看，但是你现在这个身体状态，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出门的！” 姚新建急了，抄起身后的枕头，像王大元砸去。 “说！实话实说！” 王大元笑嘻嘻的捡起来枕头，乐呵呵的坐在了姚新建身边，帮他把枕头垫在身子后面。 “行！真的没什么损失，你昏倒以后，全厂工人急坏了，大家什么也顾不上了。冲进火海里，救出来120多箱鞋子。” 姚新建心中疯狂盘算鞋子的总量。 “别算了，一共损失三十多箱，工厂已经开始加班继续生产了。没人有怨言。” 王大元站起来，目光严肃， “师傅，没骗你，是真的。” 姚新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是个悲观的人，本来以为这些天加班的成果全部葬送时，没想到只损失了一小部分。 “太好了！” 他激动的坐起来，把淡盐水一饮而尽。 “不咸，还挺甜的。” 王大元愣住了，他接过杯子，狠狠闻了一下， “不对劲儿啊，难不成我放的是糖？” 姚新建忍不住，又是哈哈大笑。 突然，姚新建的脸色收起，他想起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刘军呢？醒了没？” 王大元摇摇头， “我刚才去隔壁房间看过了，刘军还在昏迷。医生说了，他在火场里停留时间比较长，肺部有些损伤。” “消防队的，” 姚新建的话刚开口，王大元就把他的话头截胡了， “师傅，消防队的已经确认，是蓄意纵火。现场发现了好几个起火点，这不正常。” 王大元顿了一下，压低声音， “还有一件事，刘军的后脑上有伤。” 姚新建看向天花板，看来，这完全就是一场针对大华制鞋厂的谋杀。当时，他们应该就是想把刘军烧死在里面，杀人灭口。 刘军和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像自己报信，他一定是看见了什么。 他为什么不说是谁？ 是不认识么？还是完全没看清楚？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把姚新建的思绪从昨晚烧透半边天的火情中扯回现实。 王大元应声去开门。 “你们找谁啊？” 门前几个人，一个个在拎着公文包，气势十足。 “姚新建。” 王大元回头看了一眼卧床的师傅，也不给那几个人好脸色，“我师傅身体不舒服，没工夫见人。” “刘市长过来，是给你们面子！” 说完，几个拎包的年轻人让出来一条路，主管国有企业的刘副市长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他目光漂浮，在姚新建的病床上游弋一番， “姚代厂长，你倒是很能躲清闲了啊？” 王大元不乐意了， “你什么意思？我师傅不是躲清闲！他昨天救火时昏倒了。” 刘市长没说话，他身后冲出来一个秘书模样的年轻人，一把推开了王大元。 “注意你的态度！” 王大元正要和秘书硬刚，被姚新建叫住了。 “大元，你出去一下吧。” 第257章 出人意料的救星 第257章 见师傅恳切的目光，王大元强压住要揍人的心思，往后退了一退。他走出门外，背靠在墙上，牙冠咬的咯咯作响。 “混蛋！” 屋里，响起了刘副市长阴阳怪气的声音。 “姚代厂长，昨天大华鞋厂发生了那么大的火灾。因灾损失了一栋厂房。因伤住院了两个人，还有十几个人在家休息，你打算怎么办啊？” 他陡然停顿，开始观察姚新建的反应。 见姚新建一言不发，刘市长接着说，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我治你一个管理不当的罪过，不为过吧？” 病房外，王大元调整自己呼吸，他怕自己一个没憋住，冲上去把刘副市长给揍死。 拳头，逐渐硬了。 “应该。” 姚新建毫无情绪，他非常平静的和刘副市长对话。 “这次火灾，是我的管理不当，我愿意接受市政府的任何处罚。” “好！要的就是你的态度。” 刘副市长的声音猛地提高，他迈着小碎步，走到姚新建的病床前。 “我看，你身子也不行，这个代理厂长的位置，不太适合你。太辛苦了，这个位置，我会找人代替你的。” 刘副市长神情微动，同情的看着姚新建，“同志，你也不要太过于自责嘛。你放心，我不会追究你的刑事责任的。” 姚新建不会被刘市长模棱两可的话哄住。 “刘副市长，如果因为的治厂不严，你扒了我厂长的位置，不毫无怨言。但是我身体很好，不需要因为身体的情况，就结束一个月之约。” 这时，王大元身边走过两个男人，男人顿住脚步，像是在听病房里的声音。 王大元瞥了一眼这两个人，一个五六十岁，一个二三十岁。看上去一身官气，惹人讨厌。 “喂，你们看什么呢？！” 年轻人笑着看向王大元，不做声。 他身边年长的人说话了，官威十足。 “小同志，火气不小啊。” 就在王大元准备回嘴的时候，男人已经大跨步子，走进了姚新建的病房。王大元怕出事儿，前后脚紧跟进去。 “我说你这人！” 王大元的话，被刘副市长打断了，刘副市长看见眼前的男人，点头哈腰的小碎步迈了过来。 “齐书记！” 原来，眼前这个男人，正是江州市委书记，齐成国，也是齐天娇的父亲。 他一早来医院看病，正好听说了昨晚发生在大华厂的火灾，特意过来慰问一个代理厂长姚新建的。 “这位，就是姚厂长吧？” 见姚新建不认识齐成国，齐成国的秘书立马上前，把齐成国的身份介绍了一遍。 姚新建的口腔有些发干，他挣扎着坐起来， 齐成国见状，上前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不用起来，你好好休息。” 站在齐成国身后的刘副市长，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齐成国却稳如泰山，就像拉家常似的，坐在姚新建的床边的凳子上。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姚新建一时间愣住了，他没见过这么大的领导，还是个会嘘寒问暖的领导。 “我，我很好。” 他拘谨的往后靠了靠。 王大元抓住机会，开始告状， “齐书记，姚厂长带领全厂抢救物资，这才受伤住院的。可是刘副市长一来，就逼我师傅，” 刘副市长的脸都白了，身边的秘书也不听的咳嗽，警告王大元。 王大元就像没听见似的，把刚才发生在病房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御状”。 听后，齐成国的脸都气白了了。 “刘副市长，你这是在拿市委，市政府的面子开玩笑啊。你和姚厂长约定了一个月的时间，你是输不起么？” 这句话说出来软绵绵的，但是内容相当重。 刘副市长脸色一阵青白，就像被齐书记抱着脸大了几个大耳光似的。 他一阵头晕。 “齐书记，我是怕大华制鞋厂在出乱子。” 刘副市长找着乱七八糟的借口，开始挽尊。 “大华厂刚抓了一个高春伟，如果这个代理厂长又把厂子搞乱了，我不好向市委交代。” 齐成国站起来，仰头看着刘副市长。 他明明比刘副市长矮半个头，但是这么一看，刘副市长才是最矮的那一个。 “一个月的期限还没到。你这是朝令夕改，出尔反尔。” 王大元听得一阵阵激动，他简直太崇拜齐书记了！ “你这是要让工人们，质疑市政府的权威。” 啪啪啪！ 王大元忍不住，开始给齐成国疯狂鼓掌， “齐书记，您说出了我们全体大华制鞋厂工人的心声。” 就在昨天，姚新建带头冲进火场救人，已经在大华工人面前，形成了绝对的权威。没有人能代替姚新建的位置。 刘副市长和他的秘书，安安静静的听齐成国的训导，一句话不敢说。 出现了齐成国，姚新建的位置保住了，在欢天喜地送走市委领导后，王大元简直兴奋的睡不着觉。 他站在窗户边上，目送黑色轿车远去。 “师傅！咱们运气太好了，今天竟然能碰上齐书记！” 姚新建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大元，我要早点回厂子，我们不能辜负了齐书记对我们的信任啊。” 车上，齐成国露出狡黠的笑容。 “家树，如果有人问起，我今天来医院做什么，你知道怎么回答么？” 王家树转身，看向车后排的齐成国，嘴角上的笑意含着， “齐书记，今天早上上班的时候，突然觉得头疼，过来医院瞧瞧病，正好听见了刘副市长的声音，碰巧去病房看了一眼。” 齐成国满意的点点头， “年轻人，脑子活，前途光明啊。” 王家树收回目光，一直若有似无的盯着前方的路。 自从齐天娇向他打听大华厂的事情后，他就留了一个心眼。直到发现白雪和这件事情过从甚密后，他就开始把这件事透露给了齐成国。 齐成国的想法也很简单。 从温首长对他的态度上，他就能看出温老是看不上齐天娇的。所以，齐成国也很聪明，他可进可退。 他决定调转枪头，帮助白雪。 第258章 强行出院 有了齐成国的肯定，姚新建的病情痊愈程度，就像拉了进度条似的，飞速前进。 两天过后，他身体检查一切正常，准备出院。 王大元在病房里收拾东西，姚新建决定去找隔壁房间的刘军好好聊聊。 听王大元说，消防队来调查时，刘军一直昏迷着。 “咚咚。” 姚新建敲响了病房的门，里面走出来一个小孩子，轻轻把门扯开了。 那是个女孩，十五六岁的模样，女孩脸色白白的，没有血色。 她怯生生的问姚新建， “你，你找谁啊？” 姚新建露出温暖的笑容，“我找你爸爸刘军，他现在醒了没？” 女孩紧张的回头看了一眼刘军，这才转身看向姚新建，她的手紧紧掰着门框，手指边缘发白。 “他没醒。” 女孩脸上带着奇怪的怒气，语气有些冲。 姚新建依旧带着笑容，这笑容仿佛带着穿透性，这笑容让女孩不太舒服。 “我进去看看。” 说完这话，姚新建顺着门缝挤进病房。 病房正中间，刘军穿着病号服，头顶上裹着纱布，直板板的躺在床上。 姚新建坐在刘军身边，他拍了拍刘军的手， “醒醒吧。” 哈赤…… 刘军一脸无奈，睁开了眼睛。 他强忍着头疼，在女儿的搀扶下坐起，刘军脸色微红，和姚新建道歉。 “姚厂长，别怪我女儿，是我让他撒谎的。” 姚新建一脸沉默，把桌边上的水递给刘军。刘军下唇上全是大火庖，一看就是着急上火的。 “你能拖到什么时候呢？” 姚新建叹了一口气， “你总不能装植物人吧？消防队的现在已经查出来，是蓄意纵火。” 听着姚新建的话，刘军凭空颤抖了一下。 “还有你的伤，” 姚新建在刘军脑袋上指了指下，开始分析刘军脑后的伤势， “你头上的伤，这一看就不是摔倒砸的。” 刘军噎了一下，闭口不言。没一会儿，刘军望着女儿单薄的身影，开始抽泣。 “姚厂长，我不敢！” 一个四十多岁的大汉，瞬间绷不住自己的情绪，开始大哭。 “我女儿还小，我不敢，我怕他们报复我……” “可是，你不说的话，他们就不报复你了么？” 叭叭叭，女孩踏着布鞋，快步走到刘军身边，她眼睛里闪着光芒。 “爸！我同意他的话，你已经被人发现了。你现在还活着，他们会想着法的来找你，让你闭嘴的！你能躲得过么？” 姚新建叹了一口气，夸赞刘军的女儿。 “你看，你女儿想的都比你透彻。躲避是最差的抉择。” 刘军痛苦的摇摇头， “我女儿聪明，不像我。我就是个大傻子，什么也不会，只能看仓库。看仓库也看不好，让坏人钻空子把厂子烧了。” 姚新建为了让他没有心理负担，把厂里的损失情况告诉了刘军。 听说全厂职工抢救及时，实际损失不大的时候，刘军这才放下心。 他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姚新建。 那晚，刘军值夜班。 看仓库值班，是个很轻松的工作，他只要在值班室守夜，隔两个小时去检查一下几个大门额情况，这就够了。 就在出事那天的夜里2点钟，刘军第三次检查大门时，听见异响。 像是泼水的声音，还有奇怪的味道传来。 “什么味道？” 刘军皱眉，尽量寻找相似的味道， “有点像是柴油味，很刺鼻。但是又不太像柴油味道。” 姚新建明白了，那应该是汽油，果然和消防队员说的一样，现场有几个着火点，都使用了助燃剂。 “你头后的伤，” 姚新建正欲开口问，刘军就主动开始说了， “我发现了有声音，就朝那边过去，我看见一个人拎着一个铁桶，泼东西，我上去要喊。结果，就被人打伤了后脑。没一会儿，火就烧起来了，然后就是您把我救出来了。” 姚新建心中描摹着前几天的画面，太惊险了。 汽油做引子，如果自己晚去一分钟，刘军可能就葬身火海。 没出人命时，刘副市长都有办法让自己滚蛋，如果真的出了人命，自己这次就算有齐成国撑腰，也绝没有可能再当厂长了。 “姚厂长，我看清了泼油漆的人的脸。” 这句话，简直把姚新建高兴坏了。公安局正在寻找防火的人，要是刘军看见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谁？” 刘军说出来的答案，却让姚新建高兴不起来了。 “高厂长的老婆，刘美凤。” 自从高春伟被抓紧去后，刘美凤就疯疯癫癫的，她蓄意纵火，就算是有人指使，她也未必能说得清。 “刘美凤傻乎乎的，现在。一定有同伙！” 刘军的声音陡然提高， “厂长！我现在不怕了，我现在就要向消防大队的同志反映情况，让他们找点把破坏厂里的坏分子抓起来。” 见刘军不在畏惧刘美凤，姚新建替他高兴。 姚新建吩咐王大元赶紧报警，自己也准备赶紧回厂里主持工作。 白雪原本准备给姚新建送饭，听说姚新建已经出院回厂，她立马从医院赶到了大华鞋厂。 她到的时候，姚新建正在安排新存货车间。 “办公楼下面，不是有好几间房子空着呢？腾出来，装鞋子！” 姚新建大手一挥，开始亲自搬鞋。 白雪从身后打量姚新建，这个六十岁的老头，走路都颤颤巍巍的，竟然在带头搬鞋。 “姚叔！” 白雪拦在姚新建跟前，不让他上下楼。 “你刚好一点，你能不能主意一点自己的身体状态？你为什么不能好好休息。” 姚新建干脆绕过白雪， “来不及了。小雪，你现在那边怎么样了？” 白雪心知肚明，姚新建问得是江州中心百货商场的专柜。白雪对于姚新建交代下来的事情，非常上心。 就在姚新建住院的第二天，白雪化悲痛为力量，已经把专柜支撑起来了。 “姚叔，要不要去看一眼？鞋子已经摆好，这两天就能正式营业了。” 姚新建放下手中的鞋。 现在，和市政府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半，他姚新建为了大华厂，也为了自己，只能拼了。 “小雪！我没看走眼，你完全能堪当大任。” 第259章 商场柜台 姚新建坚持在厂里忙活善后，王大元也止不住他。 白雪没办法，只能回到商场，带着马小倩一起，继续准备开业的事情。 周围，所有的专柜，全是江州中心百货商场自己员工经营的，他们的到来，就像异类。 “这是为啥呢？” “听说，是廖经理准备响应国家政策，紧跟市场潮流的一次改革。” “哦！我说这些鞋子，我们没见过呢。” “啥啊！” 周围突发一阵嘲笑， “就是大华制鞋厂的鞋子。” “大华？就是做解放鞋的那个？土了吧唧的，可真丑啊！” “可不？” 阵阵刺耳的嘲笑声，随着小风不断地灌进白雪和马小倩的耳朵，就像一根一根的小银针似的，戳得马小倩心中厌烦。 “姐，这群人嘴咋就这么碎呢？” 白雪摇头，心中不怎么舒服。 这些营业员们，自己铺面上没有生意，他们不会反省，也不会琢磨怎么让生意变好。 他们心中，铺面上的货品，都是国家的买卖，只要看好不被偷了就成。 但，这个世界已经变了。 如果不学会好好经营，现在登的越高，将来摔得越惨。 “你看他们闲的就只剩下聊天了，就让他们好好享受现在吧？等咱们的专柜开业，让他们涨涨见识！” 直到商场六点半下班，白雪和马小倩依旧在商讨怎么让摆设更加好看。 天黑后，白雪这才注意到时间。 她赶紧收拾了一下，趁着商场全部关灯前，带着马小倩走出了商场大门。 “白小姐，” 一个男声，穿透马路，落进白雪的耳朵。 顺着声音看去，白雪看见了章其元。他站在自己的黑色轿车前，主动拉开门，让白雪上车。 章新民！ 白雪在心中，把这个名字骂了一万遍。 她现在气得牙痒，恨不得上前一刀捅死这个坏人。如果不是他，温淮之的童年应该是和幸福的，如果不是他，温淮之现在的也不会突然犯病！ 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臭不要脸！ 他跟踪自己是为了什么？ 温淮之？还是大华厂？ 白雪脸上立刻浮现出专业笑容，她拉着马小倩，大大方方的朝着章其元走过去。 “章律师，真巧啊。” “不是巧，我专门在这里等你，等你忙完。” 章其元微微躬身，请白雪上车，白雪当即否决，扯出身后的马小倩做挡箭牌， “不行啊，实在不好意思了，我要送这孩子回店里。” “我送！” 章其元更加殷勤，几乎开始鞠躬，依旧做了请上车的手势。白雪没办法，只好和马小倩一起上车。 车上，章其元东拉西扯，从港城和江州的饮食差距开始说，一直说到现在的经济改革。 马小倩打了个哈气，靠在白雪肩膀上犯了一个大白眼。 直到把马小强送进店里，章其元这才对白雪发出邀请， “白小姐，我有点事情，想单独和你说。” 白雪也正想试探一个章其元，她没和章其元上车，她带着章其元往大马路上走去。 “是这样的，白小姐。秦先生呢，对大华制鞋厂势在必得。” 白雪从容的笑了，她站在大马路上，看着比她高出一大截的章其元，这男人眼中全是阴谋，白雪也不怯懦。 “巧了，我也一样。” 哈哈哈…… 章其元和爽朗的笑了。 “您不相信？咱们可以试试看。” 白雪微笑着，向章其元表明自己态度，同时，她也不忘警告秦策。 “大华厂的这次火灾，和秦先生有关系么？” 白雪很清楚，章其元不会回答。 但是，白雪太清楚了，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她没给章其元回答的时间。 “嗨！是不是和秦先生有关系，您也不会告诉我。这样吧？您转告秦先生一句话，就说我劝他悬崖勒马。” 章其元不出意料的笑了，笑得按住腹部， “白小姐，你这话说的，也太赤裸裸了。一点也不掩饰您对秦先生的拒绝啊？” 白雪也顺着章其元的话往下说， “别说我了，您都知道我是拒绝秦策的啊？所以，掩饰也没有意思，我在明处，您和秦先生在暗处。” 白雪的话点到为止，她盯着章其元的眼睛，半分也不想放弃对这个男人的探究。 显然，章其元对秦策的做法，并不是全然赞同。 但，秦策是老板，他也只是一个法律顾问，他只是拿钱办事，自己没有主张的权利。 “章律师，你自己想想，秦策这桩生意做得划算么？” 章其元很聪明，他不直接回答白雪的问题。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秦先生是名流，名流做事骄纵一些，也不会用普通的眼光去看待这个问题。” 章其元耸了一下肩， “只要他高兴，就行。” 白雪掩嘴，忍不住大笑起来，她眯起狐狸似的眼睛，给章其元冷不防的一击。 “您好奇怪啊，秦策就像您的儿子似的，只要他高兴就行。” 章其元的脸色猛地一沉，很快调整过来。 “我确实有一个儿子，” 白雪听见章其元的话，压着强烈心跳。面上依旧保持了最初的淡然。 “和秦先生的年级差不少，也就比秦家明大五六岁。” 白雪丝毫不掩饰他的震惊，这是应该震惊的时候，章其元看上去六十左右，儿子才十几岁。 白雪觉得自己的演技很到位。 “章先生是老来得子，一定是忙于工作吧。” 章其元非常自信，他从白雪眼中，没有看出自己的一丁点破绽。 “嗯，港城的生活节奏很快。我刚去港城的时候，什么都是从头开始，一边打工，一边学习，一天睡不了三四个小时。” 章其元的眼中，蕴上了一层落寞。 “熬到了四十多岁，才娶到太太。也许是年纪大了，孩子也不好要了。我五十多，才有了这个孩子。” 白雪笑着迎合，想趁机掏出他的一点真心话。 “您一定非常爱这个孩子。” “对！” 聊到孩子的问题，章其元整个人的状态松弛了一些。 “那孩子很漂亮，很懂事。我每当看见他眼睛的时候，就像看见了银河，闪光啊！” 妈的！白雪狠狠咒骂起来，她的内心，早已经翻江倒海。 第260章 和姥爷交流 与此同时，章其元也不再说起儿子的事情。 “扯远了。” 他往回走，“其实啊，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说大华制鞋厂的事情，” 白雪却不想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章律师，我真的很羡慕你的孩子。能有这么关心他的父亲，不像我啊，我父亲就是个酒蒙子，每天喝酒完全顾不上孩子。” 章其元脸色微变，神情不自然起来，他加快脚步。 “白小姐，那我就把你的意思，和秦先生说了。” 白雪见章其元脸色发黑，已经很艰难的在控制了，她微微含笑，决定今天就到这儿。 “好，那就麻烦你，” 白雪送走了章其元，回店里和马小倩简单吃了晚饭后，火急火燎往三合园去了。 刚到门岗，门岗的武警小战士，就冲着白雪透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今天是好日子啊。” 白雪微微一怔，只能尴尬的笑了一声。 “啊，是。” 白雪不明所以，心中盘算起来，今天莫非是什么节日？她细细巴拉了一遍。 明明是十一月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日子，哪有什么节日？ 白雪走到院子里，她突然脚步一顿，又想到一个问题。 莫非？温景如的生日？ 白雪愣住了，往屋里看去，觉得不像。如果是温景如的生日，怎么会如此冷清。 就在白雪踟蹰不前时，洋楼的大门透出一条缝，暖色的灯光像一支箭，把小院劈出阴阳两个世界。 “白雪？” 循声望去，白雪看见了温淮之。他穿着一件浅褐色的毛衣，正有些惊讶的看着白雪。 “你怎么来了？” 温淮之快步下楼，迎着白雪走过去。屋里，立马钻出来另外一个人影，是温景如。 他快温淮之一步，和白雪搭上话。 “小雪，你又来了？唉，真是孝顺啊，我说你不用总是过来陪我说话，年轻人嘛，多睡一个小时总是好的。” 温淮之听见温景如的话，更加疑惑。 “白雪，你经常过来？” 白雪尴尬极了，明明是深秋，她后脊梁骨都湿了。 “啊，是！” 此时，温景如趁机糊弄温淮之，“你看看，你一个星期能来看我几次？一个月都来不了一次，你看看人家小雪！她这是在替你尽孝！” 温淮之一言不发，他抿了一下嘴唇，郑重的对白雪说。 “小雪，谢谢你了。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白雪反应奇快。 冲温淮之使了一个眼色，温淮之立马不问下去了。 她绕过温淮之，快步走向温景如，搀扶着温景如往楼上走去。她冲着温景如使了个眼色， 低声说，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 温景如点点头，两人这一番交流，完全瞒住了温淮之。 白雪说明来意后，这才转身冲着眨了一下眼睛，仿佛自己就是一个很合格的双面间谍。 屋里，保姆已经开始收桌子。 温景如叫停保姆，看向白雪， “小雪，你吃饭了没？要不你简单吃一点，让刘姨给你弄些吃的？” 刘姨立马报出自己拿手好菜， “我最擅长的是淮扬菜，本地的菜市也不错。姑娘，你想吃什么？” 白雪赶过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她摇摇头， “谢谢了，我已经吃过晚饭了。” 就在温淮之看“热闹”的时候，温景如不高兴了，他瞪着温淮之，把他支走。 “淮之，你对象来了。你不要去泡一杯茶，给你对象？” 白雪心领神会， “我喝菊花茶就行。” 刘姨哪能让温淮之动手，她赶忙放下手中的活，正要揽过这一摊子事儿，却被温景如眼神杀杀退了。 “刘姨，你去忙你的。淮之给对象泡茶，应当应分。” 瞬间，刘姨嘴角抽动了两下， “是，首长。” 就在温淮之走向茶水间，去找菊花茶的时候。温景如点点头，示意白雪可以说了。 白雪扶着温景如，往角落里沙发走去，他回头谨慎的看向温淮之，语调压得非常抵。 “章其元在港城有儿子，您这边要尽量掌握多一些的资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温景如呵呵笑了两声，他充满期盼的看向白雪， “你还懂得兵法了啊！不错。” 白雪苦笑，这只是最基本的策略，想要保护自己，战胜敌人，那就要多搜集信息，越多越好。 “我查过了。” 温景如的话，让白雪大吃一惊，她怕自己的声音被温淮之听见。 白雪就像做贼似的，往厨房方向看去。 “您真厉害啊！” 白雪简直太佩服这个老头了，不愧是首长，果然办事情想问题，都是很妥帖的。 “他那个儿子今年十一岁，得了重病，要死了。” 温景如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虽说，这是他的报应。可是报应在一个孩子身上，我还是有些不忍心啊。” 温景如在睁开眼睛时，眼白上纵横交错，出现了很多血丝。 “什么病？” 白雪又不自觉的紧张起来，回头往厨房看。 她突然有些释然了，对于家务活的一窍不通，有时候也是一件好事情。至少，现在拖延了时间。 “听说是血液方面的病，已经活不了几个月了。” 白雪脱口而出， “那太奇怪了。” “奇怪？” 温景如坐在沙发上，手指捻着原来用过的烟斗，烟斗上散发出隐隐约约的烟油味儿，让他思维清晰了很多。 这一切，仿佛把一个沉暮的老人，拉回了那个纵马沙场的紧迫年代。 “章其元给我的感觉，非常疼爱这个儿子。如果他儿子生病要死了，他长留在江州做什么？” 白雪默念自己的看法。 “为钱？不太可能，章其元这种律师不差钱。以他现在的身份，早就不用为了钱在奔波了。” “可是，他留在江州为了什么，不可能真的就是秦策要买大华厂那个笑死人的项目！” 白雪两只手在一起搅和着，都要钻出火星子了。 突然，白雪扬起眉眼，眼中充满了决绝。 “抓他吧？姥爷。他就是个杀人犯，坐实了他的身份，就要抓他！” 此时，温景如一阵阵头疼，他的目光，也落在厨房里晃来晃去的那个人影上，眼中充满了悲哀 “难啊。” 温景如眯上眼睛，手插在太阳穴和头顶上，轻轻揉按起来， 第261章 我要反击了 第261章 “章新民，现在就是章其元。他改头换面成了外籍人士……不好调查，也没机会调查。” 看来，关于收网的一切，温景如已经先白雪很多步想好了。 “要是换做几年前，他活着走不出江州。但是这几天，全国都在经济改革，所有的一切都在为经济改革服务。” 温景如脸上，再次显出悲伤的神情。 “或许，他正是瞧准了这一点，才敢在江州冒头。” 这种暮年悲壮的氛围，比以往任何人透露出的悲伤，都要让白雪难过。 “姥爷，您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温淮之。” “白雪，你别介入太深。这个人很多面，他是个极其阴险的人。我怕他会对你不利。” 温景如笑了，可是眼底没有一点温暖的神色。 “放心吧，姥爷还有别的法子，” 白雪喝上热茶，已经是十分钟以后的事情了。看着手上一片红肿的温淮之，温景如哭笑不得。 “我让你去倒茶，还真是难为你了。” 温淮之就像没听懂似的，他盯着白雪，一脸期盼， “好喝不？” 白雪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不就是菊花茶么？你还能泡出花样来？” 说完，白雪就像没事儿人似的。 快到九点，白雪和温淮之一起回家。白雪坐在温淮之车后座上，冻得直发抖。 “咯吱” 自行车刹车的声音划破黑漆漆的天空，把树林间小憩的鸟儿全部惊醒，赶得无影无踪。 温淮之脱下自己的羽绒服，搭在白雪的肩上。 他一脸心疼， “你怎么穿这么少？晚上怎么回家？” 白雪扯了扯嘴角，自己来这儿，温景如一定会让赵家栋送自己回家的。 她也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见到温淮之。 白雪扯了一下嘴角， “你今天怎么来了？” 温淮之的目光沉默了一下，他低下头，强行把自己的衣服给白雪穿上。而他的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卡其色的羊毛衫。 “我不用。” 白雪要脱衣服，温淮之就像孩子似的，把白雪困在自己的怀抱中，让她动弹不得。 白雪挣扎时，不小心把嘴唇蹭在温淮之高耸的鼻梁上。瞬间，温淮之一点也不冷了，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白雪仰着头，盯着温淮之的眼睛。 那眼睛在黑暗的天空中，还像繁星似的，闪着他应该有的光芒。白雪往前一探，把嘴唇贴在温淮之的嘴唇上。 两人就像被粘住，毫无其他多余动作。 几秒钟后，白雪猛地从温淮之怀中挣脱出来，她撇过头去，调整自己的呼吸。 “我，” 白雪正要解释，温淮之勾住白雪的肩膀，再次俯身下去， 他嘴唇在白雪嘴唇上翕张了两三次，终究，他还是放弃了。明明是深秋，他已经汗湿透了脊背。 亲吻除了让人心跳加速，还有过电的感觉。 温淮之放开白雪，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小雪，这样亲吻，是不是正确的？” 白雪被他问得一愣，敢情这家伙什么都不知道！ 白雪脸色红的要炸开了， “我不知道！” 说完，她骑上温淮之的自行车，一路狂奔，把温淮之甩的远远地，直到她突然又想起章其元的事情，泪水噙满了白雪的眼睛。 她停下车，往温淮之奔跑过来的方向看去。 “姓章的，你别想动温淮之一个指头。” 白雪暗暗发誓，现在这个阶段，章其元还留下这里，肯定就是有阴谋，毋庸置疑。但具体是什么阴谋，白雪不得而知。 她现在，只有一个软肋，那就是温淮之的精神状态，她绝对不能让温淮之收到一点精神伤害。 几分钟后，温淮之冲破黑暗，来到白雪面前。 白雪掩嘴笑着，把自行车交给温淮之， “骑车累死了，你骑车，我还要坐在你后面！” 说完，白雪坐在车后座上，她紧紧搂住温淮之的腰，细细嗅着温淮之身上的味道。 温淮之是个极好的人，她不能让章其元这个王八蛋，毁了温淮之上半辈子，又腰毁她下半辈子。 白雪身为一个戏精女人，第六感比其他人还要强烈。 章其元这次的出现，一定和温淮之脱不了干系。否则，怎么一切都能这么巧合呢？ 白雪把脸贴在温淮之后背，用脸轻轻蹭着温淮之的毛衣。 “淮之，你有最期待的事情么？或者说，愿望。” 温淮之想了几秒钟， “我希望姥爷长寿，也希望我国的重工业，能屹立于世界之林。” 就这…… 一个是家庭，一个是事业。 白雪泪目了，他抽了一下鼻子，温淮之耳朵灵，瞬间听见了白雪有些异样的声音。 “还有！” 他呼吸急促起来，“还有你！我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 白雪噗嗤一笑，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白雪很想问，你就不怨恨那个杀了你母亲的恶魔么？你就不希望他遭到报应么？但话到嘴边，白雪不敢在问下去。 她装作一个小鸟依人的女人，点点头， “我也是。” 回到家，白雪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琢磨章其元的事情。 如果他不能因为杀人罪在短期内被捕。那么，为了保护温淮之的安全，白雪就要让他在别的事情上栽跟头，只有这样，温淮之才是安全的。 只有章其元坐牢，公安才能进一步有效核实他的身份，只有核实他的身份，才能早点让他早点认罪伏法。 胡思乱想了一夜，白雪心中已经有了大致雏形。 清晨，闹钟声把白雪扯回现实。 上层床的白梅翻了一个身，嘟嘟囔囔，睡意盎然。 “小雪啊，闹钟坏了……” 白雪翻身坐起，对着镜子开始梳头，粉红色的镜子后面一个美人，白雪起初觉得很丑很土，但是看习惯了，她觉得还不错。 她放下镜子， “没坏，我去上班了！” 白梅怔了一下，“小雪啊……你这钱没整回来几个，别再把身体搭进去了！” 第262章 江州百货的柜台 第262章 “姐！别说丧气话，今天江州中心百货商场的营业店开业！” 白梅就像弹簧似的，啪的一声弹起来， “什么？江州中心百货商场？你的店在那里开业？今天！？” 白雪点头，但是纠正白梅的说法， “我是我的店，但是卖我的鞋……” 白梅听不明白，也懒得再追究这些事情。她快速翻身下床，帮白雪搭理衣服。 “就穿这个羊毛呢的裙子吧，这是你当初花了好几个月工资攒下来的，也不见你穿。” 说着，白梅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羊毛呢裙子，连身裙，上面绣着一直娇艳欲滴大红花。 白雪懵了，原身的欣赏水平这么奇葩？ 她连忙压住白梅，抽出平时最经常穿的一件羊毛呢西装。 “就这个吧，外面搭着羽绒衣，穿脱都方便。” 白梅不扭着白雪，一边帮她整理衣服，一边嘴上不停地夸赞，“我妹子这次真的出息了！江州中心百货啊！” 来到江州中心百货一楼专柜的时候，马小倩已经等在那里了。 白雪脸色不好看，她快步上前。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你要上学去！等中午了再来么？” 马小倩不放心，看着三开柜的店面，白雪怎么忙得过来呢…… “你一个小孩子，就别瞎操心了。我叫了人过来帮我，还有鞋厂一会儿也会让人过来帮忙的。” 说话间，白雪身后出现一个俏丽的身影。 “白雪！我来的早吧？” 听声音，白雪就知道说话的是齐天娇，白雪翘起大拇指，指向身后的人，怒视马小倩， “看，我就说我的人马上到吧？” 马小倩盯着齐天娇看了一眼，向着白雪吐着舌头，“姐，我想看看开业的盛况，你就答应我好么？” 耐不住马小倩的眼神杀，白雪只好同意。 齐天娇掏出相机，开始调试胶卷，马小倩觉得新奇，凑上去看。 “你是记者么？” 哈哈哈！ 齐天娇笑得前仰后合，把马小倩笑得不知所措，她脸上有一层怒色， “笑什么？” 齐天娇见白雪瞪着她，连忙摆摆手， “小妹妹，你别生气，我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爱笑，我没有恶意的。” 白雪也替齐天娇解释， “这位大姐你接触她就知道，她就是喜欢傻乐呵……” 说着，白雪也忍不住笑了。 齐天娇把相机塞到白雪手中，“喏，你要的相机，这里面胶卷已经装好了，你拨动这个按钮就行。照一张，拨一次、” 白雪上前，盯着齐天娇手中的银色旋钮。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齐天娇讲解这个相机的用法。八十年代，很少有傻瓜相机，这一台还是齐天娇托人从港城带回来，用法很简单，不用担心不会用。 俗称“傻瓜相机”。 白雪接过相机，上手拍了一张，随着咔哒一声过后，里面的胶卷自动卷了一周。 “你要拍什么，叫上我不就行了。我这个人虽然不是记者，” 齐天娇又看向马小倩，这丫头脸红时候的倔强劲，她还是挺喜欢的。 看见齐天娇盯着自己，马小倩脸红的走开了。 “我拍照的技术还挺好的，去年，我在摄影大赛上得过奖的呢！” 白雪连忙摆摆手， “我只要相机就行，你这个人啊，我可用不起。” 两人说笑了一阵，商场铃声大作，白雪赶忙招呼齐天娇进柜台，她快速把相机收起，准备迎接最繁忙的一天。 上午三个小时营业时间，白雪忙得脚跟不沾地。 就在十二点撞钟声响起的时候，白雪望着还有十来人的队伍，她有些哭笑不得。 “走吧！我都要饿死了，买个鞋还要排队！” 一位四十多岁的母亲，正在呵斥自己十来岁的小女儿。 女儿有些不耐烦， “妈，我们班好几个人都有这双鞋，我说了明天上学的时候也穿过去的，你让我出尔反尔？” 妈妈更加不耐烦了，她指了一下自己叫上棉鞋。 “这几月份啊？谁穿这种鞋啊！” “我不管！我就要穿，你这个鞋丑死了，我都穿不出去……” 女孩委屈巴巴，一脸愤怒的瞪着自己母亲， “你真行，大中午请假过来，就是要买一双鞋！” 母女俩争吵声越来越大，引起路人旁观。江州百货大楼，还从没有出现过为了一双鞋争吵的事情，渐渐地，周围的人越聚集越多。 齐天娇来了兴趣，她掏出相机，钻进人群。 她选取了几个不同的角度，给鞋柜找了几张相片。这时，马小倩又围了上来，“不就是吵架么？有什么好照相的。” 齐天娇嘿嘿一笑，扬起手中的相机，回到柜台里。 “这你就不动了，照片么，我说它反映了明星鞋的开业盛况，又能怎么样呢？” 白雪给齐天娇竖起大拇指。 齐天娇简直就是新闻人才！ 下班时，白雪带着十足的笑脸，走到了中心百货的收银台边上，她笑盈盈的问收银员。 “姐姐，我们今天的销售额大概是多少啊？” 八十年代，商场付款都是经过收银台。有经验的收银员，对每个柜台的盈利情况了如指掌。 说着，白雪递上去一个小礼物，那是她中午吃饭时，顺带在楼下买的一只雪花膏。 收银员一件花花绿绿的小盒子，心花怒放。 “你们真了不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今天营业额上一千了……” 白雪狠狠松了一口气，如果今天能上一千的话，就说明这个鞋是大众认可的。在深秋能卖出去这个量，春节后销量指挥越来越好！ 白雪兴奋的握住收银员的手， “谢谢你！同志！” 白雪下班的时间，也正是姚新建下班的时间。 为了答谢齐天娇帮自己看柜台，还在柜台里陪着自己忙活一天，白雪决定请齐天娇吃饭。大华厂门前，姚新建拖着疲惫的身躯，正打算回家吃饭。 他离开大华厂时，天色乌漆嘛黑的，就像一个经久未洗的锅底。 第263章 大痦子 第263章 姚新建的家，还在当初高春伟为他找的国棉二厂的宿舍。虽说两家工厂是邻居。但是姚新建出了厂大门，还要绕过一条幽深的小路，这才能到达国棉二厂的宿舍区。 他刚骑车拐进小巷子里，就听见身后传来自行车响动的声音。 姚新建不喜欢和人同性，尤其大华鞋厂遭遇放火事件后，他出行也愈加谨慎。他脚速加快，自行车飞奔起来。 就在他看见前方路口时，姚新建眼看几个人堵在路口。 有人抽烟，有人抡铁棒子，一个个靠在红墙附近，看上去不像正经人。 他意识到不对劲儿，准备调转方向往回走。他一个急刹车，被身后两个骑自行车的男人挡住去路。 男人戴着墨镜，叼着一根烟， “呦，别走啊！” “就是，姚厂长，听说你干得挺好啊，咱们弟兄过来取取经，看怎么才能灭火！” 一阵大笑声过后，另外一个更无耻的言语喷进姚新建的耳朵。 “赶紧，我一会儿还要给我对象灭火去呢！” 说完，这个流氓拎起身后的大棒子，毫不废话的冲向姚新建。 姚新建丢下自行车，抄起前面的小布袋子，准备防身。 “呼……” 一阵烈风呼啸而来，姚新建躲闪不急，扔出布包往那人身上砸，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好几步。 “还敢躲？” 流氓嬉笑，一步步赶上前。 仿佛，靠在墙上的那个人，不再是人，而是捕兽夹上等待收割的猎物。他眯起眼睛，挥舞着手中的木棒，逼近。 此时，其他的流氓一个个喜笑颜开，看热闹似的，盯着眼前的姚新建。 “不是挺厉害的呢？” “怂的像个娘们！” 姚新建抄起手边的石头，猛地砸向朝自己的逼近的流氓，不偏不倚，乓的一声，石头砸在了流氓的脑袋上。 这时，姚新建身侧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王八蛋！你们想死！” 说话间，王大元冲上来，一脚踹翻了头破血流的流氓。那些人一见自己人受伤，个个凶神恶煞，朝着姚新建劈过来。 王大元部队出身，撂倒几个流氓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大元，你不是请假回家了么？” 姚新建想哭，王大元明明请假了，说要回家陪老母亲。怎么现在突然出现在这里？！只是巧合么？ 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流氓，王大元拍拍手上的灰。 “白雪让我跟着你，怕你出危险。” 一时间，姚新建感动得不能自持，他坐在地上，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看着被王大元困得结结实实的流氓们，姚新建心生感慨。 “多亏了白雪，要不然我今天的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保护姚新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白雪还有别的打算。 姚新建从厂里喊来工人们，大家伙七手八脚，把几个流氓扭送进公安局。 显然，这几个人是临时凑的草台班子，在公安局警察的审讯下，几个人很快就交代出，自己和姚新建没有私人恩怨。 他们之所以袭击姚新建，是因为受人指使。 据他们交代，指示他们教训姚新建的人，是一个微胖的男人。 他最显著的特点是大个子，秃头，嘴角上长着一个黄豆般大小的痦子，痦子上有毛，迎风飘扬的那种。 他们得到的指示，是把姚新建打残疾，最少半年不能下床的那种。 做笔录的警察回到办公室，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姚新建。姚新建一脸震惊，他们这不是又私仇，他们是的目的一定是大华厂！ 说起大痦子，给姚新建做笔录的警察立马起身，在自己办公桌里翻出一个本子。 他快速看了一页，手指重重的戳在上面， “就是这个大痦子！大华厂纵火案发生后，我们控制了刘美凤。局刘美凤含糊不清的交代，也提到这个长着痦子的男人。” 刘美凤？ 姚新建神色愈加严肃，刘美凤已经疯了，她的证言能被采纳么？ 警察看出姚新建的担心，把茶水推到姚新建的面前， “姚厂长，你就放心吧。刘美凤的证人证言虽然不能成为证据，但是可以提供办案思路。比如今天这个大痦子的男人，多次出现肯定不是巧合。” 录完笔录，走出警察局时，已经三更半夜。 王大元额的前心贴后背，师徒二人骑上自行车，往姚新建的宿舍走去。 “大元，师傅只能做点鸡蛋青菜面了，能行么？” “别说青菜鸡蛋面，就连水煮面条，我都能吃五大碗！” 哈哈哈…… 师徒两人，一路笑声往回赶。王大元一边走着，开始佩服白雪的预见性。 “师傅，得亏了白雪交代我。不然，你今天就完了，咱们厂子也会落入坏分子的手。以后啊，我再也不离开你半步！” 白雪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 这几天，白雪干脆把自己的店关了，一心一意铺在江州中心百货的店面上，这里继续出成绩，交给谁白雪都不放心。 咔哒！ 相机在角落里微微响了一声，手持相机的是齐天娇。 被偷拍的又两个人，一个是章其元，另外一个是身材高大，嘴角长着一个大痦子的男人。他们站在车前，不怀好意的密谋这什么。 担心照片曝光的问题，齐天娇又补拍了两张，这才满意的收回相机，转身离开。 原本，白雪打算自己做这件事的，可是耐不住齐天娇软磨硬泡的，只好告诉齐天娇自己准备做的事情，齐天娇一听，瞬间疯了。 “我来！你为什么不找我？” “我拍照的本事可好了，相信我，我能做好！” 在齐天娇疯狂攻势下，白雪依旧没松口， “天娇！这件事不是过家家的小孩游戏，很危险。你知道么？” 齐天娇一脸不在乎，她知道白雪为自己好，随便祭出一个杀手锏。 “你放心，我带上刘嘉明。” 这样，白雪掌握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有两个男人，一个章其元，另外一个就是重大嫌疑人大痦子。不得不说，齐天娇的镜头很有语言，两人一看就不想再商量好事情。 这张作品交到警察手中的时候，警察凭借照片，快速锁定了两场恶性案件的嫌疑人。 第264章 大痦子其人 大痦子，江州本地人，名字叫做廖大冰。 他是混迹于西城区一带的老流氓，名声不小。他生下来的时候，是全家唯一的儿子，上头五个姐姐，父母重男轻女，对他宠爱有加。 真是放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直到廖大冰二十多岁时，父亲的工作被有心计的小姐夫顶替，他没能正式接班，只能在父亲工厂的大集体混日子。 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工作没几个月后，大集体也解散了。 他就只能在街上混日子了。 八十年代改革初期，江州城里的歌舞厅，遍地开花。 像廖大冰这种流氓，也迎来了自己的春天。 他心狠手辣，能打架，敢拼命，没后顾之忧，成了歌舞厅老板们的心尖宠。 正式上班几个月后，他就被大芳歌舞厅的老板看上了，委以重任，在大方歌舞厅你看场子。 大方歌舞厅是章其元招待客人常去的地方。 没几天，章其元就和这个廖大冰认识了，两人虽说层次差得很远，但是两人一见如故。 廖大冰从来没见过派头这么大的人，而章其元，也被廖大冰的流氓气质“折服”。 没人知道，真正征服章其元的，是廖大冰的另外一个特质。 “讲义气” 事实证明，章其元是很有眼光的，面对两项罪责的指控，廖大冰一点也不打嗝，全部应下来。 “我说，警察叔叔，你们就别问了，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他拢起耳朵，一脸不可思议的瞪着警察， “什么？章什么玩意儿？” 警察捏住手中的钢笔，气愤的抽出照片，抵在廖大冰的面前，厉声喝问。 “看清楚了，你对面这个就是章其元！” 另外一个警察，也要被这个无赖气疯了，“你还打算抵赖么？这个人就是章其元，你们不是在说话么？” 廖大冰一脸惊诧，指着照片上章其元的脸， “哦？这个人就是章其元啊？！” 他恍然大悟，“我今天才知道他叫章其元。” 廖大冰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说啥玩意？说他指使我去打姚新建……你们真能想啊？我打姚新建，我防火烧大华厂，只是因为我就是讨厌姚新建这个人！” 他翘起腿，一脸无赖相。 “不会是我和这个男人说几句话，你们就像说他指使我吧……” 他的腿凌空摆动，“让我想想，” 哦！？ 廖大冰恍然大悟，他捂着嘴，笑得让人想打他， “他是我们歌舞厅的常客，我就是和他瞎聊。我问他车多少钱，他说是公司的车，不是他的车……” 他耸了一下肩，很轻松， “就这！” 得知廖大冰被捕，章其元不慌不忙的托着酒杯，他迎着灯光，看向琥珀色的液体，嘴角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笑意。 仿佛廖大冰被抓的事情，和他全然没有关系。 他依旧每天按着自己的作息时间，不紧不慢的生活着。几天过去了，公安没有撬开廖大冰的嘴，而章其元夜没有露出半分马脚。 白雪站在柜台一角，托腮，思索着这几天的事情。时间越晚，事情没有紧张就越不是好事情。 看来，只有兵行险着了。 章其元现在留在秦策身边，又在江州赖着不走，一定是在江州有重要的事情，如果她能把章其元从秦策身边赶走，这家伙一定会狗急跳墙。 想好一切，白雪把店面托付给马小倩，自己来到江州大饭店。 秦策的目标很大，白雪只要说出名字，在前台就能和秦策通话。电话里，秦策知道是白雪来了，完全没有犹豫。 “你等我，我马上下楼。” 几分钟后，白雪在咖啡厅里，见到了秦策。 秦策的出现，瞬间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他派头十足，仿佛和整个环境格格不入。 白雪的脸，立马阴沉下来。 “秦先生，您现在是打算从威逼利诱，变成暴力相逼了么？” 秦策坐在白雪对面，叫了两杯咖啡。白雪抱着手臂，可以和秦策保持相当的距离。 秦策脸色有些微变， “白小姐。我对你的心，一直不变。我承认，我对大华厂势在必得，都是因为你。但是我不会使什么下作手段。” 秦策言辞恳切，白雪却一个字也不相信。她咬着下厨，目光宛如一把尖刀似的，插在秦策脸上。 “不要装好人了！你的律师，已经给我下通牒了。” 白雪眼睛突然流出眼泪，她掏出手绢抹了一把泪，“我姚叔，差点就被人打死了。我不相信这件事和你的暴力律师没有关系！” 秦策怔住了，她委托了章其元很多事情，但是从来没有委托他对白雪使出任何伤害，包括白雪身边的人。 “好，我知道了。” 看见事情效果达成，白雪也不能多留。她薅住自己包，气哄哄的离开咖啡厅，留给秦策一个极其愤怒的背影。 就在当晚，秦策直接冲进章其元在江州的宅子。 他双手插兜，脸上阴着十足的怒意。这种怒意多一分，就能演变成恶性事件，这种怒意少一分，就完全不能表达秦策内心的怒意。 章其元正在喝茶，秦策的突然出现，他忙不迭的迎了出来。 “秦先生，您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啊？” 秦策一改绅士态度，他揪起了章其元的前襟，咔咔两声，章其元胸前的扣子崩开了。 “秦先生！你到底什么了？” 秦策冷笑一声，让周围的温度骤降了十来度，寒风灌进了章其元的衣襟，仿佛身处在九数寒冬。 “我警告过你！我的目标一直就是大华厂，但是不要动白雪，也不要动她身边的人！你不守信用啊？” 章其元立马意识到了什么，他摊开手，脸上写满了无辜， “秦先生，我怎么会动白雪呢？您为什么会觉得我动白雪了呢？” 秦策一脸沉默，并不打算回答这个男人的问题。 他相当谨慎，尤其是对待章其元。 章其元如果因为自己的兴师问罪，在去找白雪话，自己只怕在白雪心中，只剩下厌恶两个字了。 “你动了姚新建。” 秦策避重就轻，把姚新建被袭击的事情，安在了章其元身上。 此刻，章其元已经意识到，今天秦策的盛怒不对劲，绝不仅仅是因为姚新建被袭击的事情。 “秦先生，要不，您给我一句准话。否则，我这个工作真不好做啊。我的思路很简单，拿下姚新建，大华厂的人心就立马散了，这对您收购大华厂很有利。” 秦策脸上突然抹上了一层笑意， “你记住了，只要是白雪和她的伙伴，都别碰！” 摔下这句话，秦策插着兜，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章其元的家。 第265章 过过招 第265章 听见门外汽车发动的声音，章其元坐回到自己的石凳前。 他脸上的情绪毫无变化，只是手搭在茶杯上，细细的摩挲杯沿，杯沿震动，泛起层层涟漪。 一直到发动机声音远去，再也听不见响，章其元脸上的恶意陡然升起。他抓起手边的天青色杯子，狂怒的砸向地面。 “砰！” 天青色的艺术品四分五裂，炸成碎片，星星点点的散落在江南风格的小院子里。 第二天上午，章其元直接找到了中心百货商场里。 白雪正在张罗买鞋。章其元没有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快步走到了白雪的柜台前，敲响玻璃柜面。 “你出来，我找你有事儿。” 白雪已经有心理准备，她既然敢在秦策面前来这一出，也敢应对章其元的诘问。 白雪带着他，走出了商场大门。 “说吧。” 白雪靠在商场门前的大石柱上，脸上带着一副看穿一切的神情。 章其元一改往日的绅士风格，他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猛吸了几口后，他猛地把烟灰吐在白雪的脸上。 白雪猝不及防的咳嗽了两声。 章其元得意的开始笑，他笑得乱颤，就像得意小人。 “你找秦策告状了，我说为难你？” 白雪一点也不生气，她抽动鼻子，故意品味章其元喷出来的那口气。 “章律师，你口气好大了。应该是胃有毛病，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老中医啊，姓苟，专治口气大。” 章其元愣了一下，瞬间眼中布满杀意。 他凝视着白雪的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的女孩，。就这么一个花瓶似的女孩，竟然敢和自己叫板，竟然对自己的警告无动于衷。 “说吧，我哪得罪你了。” 章其元知道这其中肯定有关窍，但是至于是什么关窍，章其元噎在探索。 白雪很精明，她掩饰了自己底层的情绪。 “我？我又不是认识你。” 白雪靠在大圆柱上，勾起艳丽的嘴唇，盯着眼前章其元，她故意微笑着，让章其元看不透自己。 “总要有个关窍吧！” 章其元忍不住了，他牙冠咬的咯咯作响。 白雪叹了一口气，故意翘起一只脚，做出一副骄纵的大美人的气势。她抱着手臂，眼神轻蔑的在章其元身上撩着。 “很简单，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白雪呵呵一笑，把自己的软肋故意爆出来一些，她拿着齐天娇拍摄的照片，在章其元眼前晃了一下。 “至于我为什么跟踪你呢？” 白雪又是呵呵一笑，在照片上的章其元的脸上戳着。 “因为，你对我姚叔下手了啊……蠢猪。” 白雪极其轻蔑的瞥向章其元，他很清楚，章其元是个极度自卑，又是极其自负的男人。 从他和温英的交往过程上，可以窥见一二。 如果有人对他展现出丝毫轻蔑，他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去消灭她。 结果，参见温英的结果。 此时此刻，白雪已经顾不上了，她的目的，就是要吸引火力，让章其元自乱阵脚，从而向自己发动进攻。 结果有两种。 一是，章其元对自己暗戳戳的报复，秦策和章其元彻底割裂。那么大华厂就能少一个危险的敌人。 二是，章其元铤而走险，向自己实质性的报复。自己也会时刻保护自己，让章其元进监狱。这样，姥爷就会有时间去坐实他的身份。 每一种结果，白雪都乐见其成。 章其元不愧是老狐狸，他逐渐收敛起来严肃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笑容。 “你跟踪我？” 白雪点点头，一点也不避讳自己的行动。 “没错，大华厂我是势在必得的。所以，不要想在动姚新建一个指头，否则，我让你死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这么说，就是要把齐天娇摘出去，而且，把自己因为温淮之向他发动攻击的动机也掩饰过去了。 哈哈哈！ 章其元伸出食指，在白雪鼻尖附近指了一下。 “没想到啊，你还是个女中豪杰。行，那咱们就过过招，看谁棋高一着吧？” 白雪没回答他的话，留下一个轻蔑的眼神，转身离开了商场大门口。 回到柜台里，白雪的手心发涩，几分钟后，她觉得自己指尖上的汗腺，就像开闸放水了似的，转瞬间湿透了。 一月之期，眼看就要到了。 章其元坐在秦策的办公室里，脸上愁云惨淡，秦策对他的要求，是协助他尽快收购大华厂。 但是，因为白雪的原因，秦策前顾后盼，踟蹰不前，这样下去，大华厂只怕是很难拿到手里去。 阴的不行…… 那么，只能来阳面的了。 想到这一层，章其元让人准备车，他自己则钻进卧室，挑了一身相对低调的衣服。 “先生，车备好了。” 保姆敲门，把正在打领带的章其元惊了一下。 “谁让你叫我的？” 保姆一愣，瞬间想起章其元吩咐过的事情，他不希望任何人靠近自己的卧室。保姆连说了三声对不起，退出了章其元的房间。 不多时，章其元换了一身中山装走出房间，整个院子里伺候他的人都惊呆了。 章其元自从入住这里后，每天穿的就像几十年前的资本家似的。穿着白色西装，头发梳理的光可鉴人，两撇小胡子也极其有型。 “章律师，咱们现在去哪？” 章其元敲了一下车门，笑容冷得让人发颤，就像一只电灯泡被塞进冰箱里， “市政府。” 第266章 突发事件 第266章 “来！小雪，我带你去看看加班的情况。” 白雪跟在姚新建身后，目光忍不住落在微微发秃的姚新建的后脑上。 她突然想起自己刚认识姚新建的时候，他看上去沧桑颓废，整个人就像行尸走肉似的，对姚强马首是瞻。 但是，短短几个月过去，他活出了自我。 “姚叔？” 白雪从身后拎出来一瓶麦乳精，放在桌上， 姚新建转身看见麦乳精时，他忍不住眼睛潮潮的。麦乳精可是高级营养品，一般都是给小孩子和孕妇补身子用的。 “你浪费这钱干什么？我又不是长身体的小孩。” 白雪开始教导姚新建， “你现在这个状态，比小孩子需要这些。对吧！大元？” 白雪看向王大元，冲他眨眨眼睛，王大元心领神会，和白雪配合的天衣无缝。 “是啊，师傅，你现在就要听白雪的！” 姚新建无奈，只能在白雪的逼迫下，现场冲了一杯麦乳精，直到喝完，白雪才答应和他去看工厂。 经过一个星期的鏖战，姚新建已经把因火灾耽误的生产损失，彻底补救回来。 走在灯火通明的厂房里，充斥的胶水味道，白雪不仅不觉得难闻，反而觉得比任何香水都要好闻。 “我们厂还是三班倒，但是所有干部都下一线。一定要这个星期内，完成交付出去的订单。” 白雪竖起大拇指，火灾过后，整个厂子的气势不但没有收挤压，反而愈发高涨。 厂子里的干部带头，职工认真，在短短一个星期内，就追平了之前生产的进度，为大华厂进一步创造效益。 “叔，你现在真不容易。在坚持几天，就到了和市政府约定好的时间。按照现在的业绩，安全可以达成市政府的要求。” 白雪眯起眼睛，凝视着生产线。 “希望，刘副市长能够信守诺言，不要再为难您和大华厂。” 窗外，一阵红蓝光，晃的半边天变了颜色。 白雪快速走到窗边，是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停在了厂房的大门前。车还没停稳，就有警察从汽车上跳下来，一个个就像认识路似的，冲进厂房。 姚新建站在白雪身前，看着急冲冲夺门而入的警察。 瞬间，厂房里的工人乱了，安静的厂房里顿时喧嚣起来，大家议论纷纷，猜测什么的都有。 有人怀疑，是找到了纵火犯，还有人怀疑，厂里出了小偷。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现状的时候，警察队伍里钻出来一个当官模样的人，他走到姚新建面前。 “你就是要新建？！” 他声音很大，仿佛是在询问一个最烦。 对于这一点，姚新建的发怵是必然的。这是十几年在监狱里形成的条件反射，他紧张的点点头，声音变得很小， “我是。” 警察的眼睛，就像锐利的老鹰，在姚新建身上刮了起来。好不容易积攒起来几个月的自信，瞬间荡然无存。 “走，跟我去趟公安局。” 姚新建瞬间递上去自己的手，白雪明白，这是条件反射。但是工人们都傻了，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都以为姚新建犯了事。 “慢着！” 白雪当即呵斥警察，如果姚新建的形象在全厂工人面前崩塌，他很难再挽回形象。 “你们因为什么带他走？” 警察撇了一眼白雪，脸上全是不在乎的神色。 白雪看上柔柔弱弱，一看就是一个没主意的，艳丽的小花瓶。 警察不把他当一回事，就像哄小孩似的，冲着白雪摆摆手，言语间很不耐烦， “你是谁啊？” “你管我是谁！” 白雪怒不可遏，他直接说重点，“你觉得你无缘无故带走一个人，这合适么？你们这么做，有考虑过这个人的名誉么？” 警察尴尬极了，他想不到自己能被一个小姑娘教训。 “哗！” 他超出传唤证，恶狠狠地，“够了么？” “为什么事？” 王大元站在白雪身侧，“问你，为什么要抓我们姚厂长！？” 白雪不依不饶，盯着警察。警察见是在拗不过这个姑娘，身后也有一帮子工人等着，只好回答。 “高春伟提供新线索，和姚新建有关系。” “什么？！” “高春伟就是个王八蛋，他的话你们怎么能信呢？” “你们不是警察么，怎么就能相信高春伟的话？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什么假话不能说呢？” “就是!你们不应该把姚厂长的事情和高春伟的事情混在一起，高春伟就是有意陷害。为我们姚厂长已经报警了，要重新审理当年的命案！” 纵使有全场职工阻拦，警察依旧非常强势， “听着！不要妄图影响警察办案，否则你们都要跟我们回去！” 在众目睽睽下，姚新建还是被羁押上了警车。 白雪蹙眉，盯着远去的吉普车。这个世界太荒谬了，姚新建因为高春伟的证言，再度被捕。 “什么证言呢？” 白雪疑惑极了，就在这时，白雪听见身后有抽泣声传来。 她转身一看，瞬间被这个场景震惊了，工人成群，聚集在工厂的窗户前，泪眼汪汪的盯着姚新建远去的背影。 这时，王大元振臂一呼。 “妈的！公安局太欺负人了，走！咱们一起去师傅抢回来！” “妈的！杀了高春伟！把大华厂祸害成这样，还要弄死姚新建么？” 群众愤怒极了。 眼看，危机一触即发。 白雪三两步爬到石桌上，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同志们！” 王大元一个机灵，白雪是有主意的人，他开始帮忙白雪镇场子。 “大家！都听她说！” 白雪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发言，多少还是有些紧张，他清了清嗓子，让自己保持最好的状态。 “同志们！我们还有几天，就要完成市政府下达的指标了。现在我们去公安局闹事，还有时间生产么？” 大家都是明白人，只是刚才被怒意遮住了双眼。在白雪一盆清醒剂泼下来后，所有人情绪都平复下来。 大家一个个面色凝重，看向白雪， “你说，现在咋办？！” 白雪脸上已久愤慨，但是她目光很坚毅， “我们不能让任何人利用我们的情绪，大家，现在管理好情绪，回去继续生产。姚师傅的事情交给我。我会让陷害他的人付出代价。” 工人们引论纷纷，大部分人不相信白雪能把姚新建弄出来。 “你说，你咋把他救出来！？” 现如今，姚新建经过一个月的发力，他完全成为了大华厂的主心骨。他今天被警察抓走，实在太影响大家的情绪了。 “大家，我现在就去公安局。我不会任凭他们陷害姚叔的，你们放心。他是你们的厂长，也是我姚叔！” 白雪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这才把大家的心安定下来。 王大元帮着白雪把工人们都安抚进去，他自己反而慌了。 “白雪？” 王大元凑到白雪耳边，心中七上八下的， “你说的是真的，你能把我师傅弄出来？” 第267章 端倪 第267章 白雪眯起眼睛，杏眼中完全没有女孩子应有胆怯。相反，满满的都是战斗的意味。 “不试过，又怎么会知道？” 白雪把王大元留在厂里，继续安抚厂里职工。她骑上王大元的自行车，直奔市公安局去。 其实，白雪看见姚新建的拘传证上，是湖滨分局的章子。 她现在去湖滨分局，无异于自投罗网。白雪决定曲线救国，先去江州市公安局找到英牧再说。 一路上，白雪对着月光祈祷，希望英牧在公安局里。 幸运的是，白雪刚把自行车停在门外，还没走到门房，就看见英牧骑着自行车，从公安局大门一溜烟的飞了出来。 “英警官！” 白雪躲在树后，朝着英牧招手。 英牧双手刹车，听见“咔”的一声后，他稳稳的把二八大杠停在白雪身边。英牧脸上带着纯真的笑意，摘下帽子。 “白雪同志，你来找我么？” 他有些高兴的神情在脸上，丝毫不掩饰。 白雪微微一笑，把英牧引出公安局的地接。直到身边没人，白雪才开口，把刚才姚新建被湖滨分局的人带走的事情告诉英牧。 英牧果然不知道…… 白雪细细观察他的神情后，得出这个结论，白雪暗自松了一口气。英牧不知道，就说明这件事情跟江州市公安局没什么关系。 “拿的是湖滨分局的拘传证？” 英牧神情严肃起来，高春伟作为凶杀案的重要嫌疑人，现在羁押在湖滨分局的看守所里。他招供出来什么，当然也是湖滨分局处理的。 “带走姚新建的警察，没有说什么具体缘由？” 白雪一脸愁容， “他们的嘴很严，我没深问下去。如果在广大工人面前警察胡乱说出一些话，会动摇姚叔的根本。” 英牧太佩服白雪了，她总是能想的更深一层。 “白雪，你别着急。我现在就电话去问一下我朋友，他在湖滨分局，应该多少知道一些事情。” 白雪点头，继续躲在梧桐树后，等待英牧的回来。 寒秋，入夜。 西北风呼啸而去，扯着白雪的耳朵生疼。 她觉得自己的耳朵都不是自己的了，仿佛是谁挂上去的两块冷冰冰的猪肉。 过了约莫二十来分钟，英牧一溜小跑来到白雪面前。他穿着单薄的警服，站在白雪面前冻得鼻尖通红。 “你，要不先回去，穿上一件衣服？” 英牧脸上依旧是纯真的笑容，还有很多感动， “不用，我很抗冻的。我们在警察学校的时候，涉冰河的活经常干。” 白雪也不在多说，她直接问英牧，“姚叔那边，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现在大华厂那边群龙无首了，我怕会有问题。” 英牧把刚才探听到的消息，一股脑的告诉了白雪。 原来，就在今天早上，高春伟突然要求提审。 他供出来一个十分令人震惊的新情况。 十七年前，高春伟之所以和姜华发展出婚外情，并不是自己强迫姜华，而是姜华在为自己酗酒的丈夫姚新建赎罪。 据高春伟交代，就在十七年前的过年前的几天，姚新建趁着自己加夜班的时间，偷摸溜进自己家里，把正在清洗私处的刘美凤奸污了。 刘美凤被姚新建骑在胯下的那一刻，正被临时回家的高春伟撞见了，为了让自己不声张报警，姜华跪在地上求自己，要用自己的身子替丈夫赎罪。 见姜华美艳动人，高春伟一时糊涂，就答应了。 “高春伟说，现在后悔极了。姚新建不仅害得刘美凤终生不育，还把自己陷害坐牢了。” 英牧紧张兮兮的，观察白雪的神情。 现在高春伟突然翻供，并且，在逻辑上都说得过去，这让英牧的心中乱糟糟的。 莫非，白雪从一开始就信错了人？ 砰砰砰…… 英牧分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白雪倏然间笑了，她眯起眼睛，眼神里自带看透一切的光芒。 “好厉害啊，用这个法子栽赃陷害。” 不消几秒钟，白雪已经看透了这件事情的本质，“还差几天，大华厂的厂长人选就要定了。现在对姚叔下死手，才能保证胜出。” 英牧多少知道大华厂的事情，原来，这场斗争是这么残酷。 他叹了一口气，“不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白雪同意英牧的说法，她的头脑依旧在急速飞转，她已经思考到另外一个层面上的事情。 “刘美凤疯了，这件事情应该是有人透露给了高春伟，并且和高春伟串了口供。” 英牧恍然大悟， “这简直就是一石二鸟！刘美凤疯了，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白雪透出了微笑，英牧和自己在思维上保持一致，交流省去了很多障碍和麻烦。 这何止是一石二鸟啊，简直就是万全之策。 白雪是法学院高材生出身，能想出这种计策的人，不可能是高春伟这个漏洞百出的人，一定是个…… 专业人士。 突然，一个人脸在白雪眼前越加清洗。 只有他，章其元。 这家伙是港城大律师，想到这些事情，只是最最基础的业务能力罢了。 “英警官，能不能再帮我一件事。帮我查查，这两天高春伟都见过谁，任何一个人都不要漏掉……” 英牧答应她，明天会给她答复。 告别英牧，白雪骑着王大元的自行车，回到长征厂。 这一个月，是自己人生中最累的一个月，没有之一。想想在少年宫后摆地摊的日子，和现在的忙碌一比较，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白雪仰望星空，胸腔里挤出一团浊气。 他逐渐意识到，这世界上的公平，原本就是自己争取过来的，只有自己去争取，公平才能倾向于你，如果等待公平，简直就像等待上天的恩赐。 姚新建的事情，让白雪愈发感觉到这一点的意义。 “姚叔，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再被人冤枉第二次！” “瞎嘟囔什么呢？” 树后窜出一个人影，覆盖在白雪眼前，把白雪惊得一颤。 第268章 雪上加霜 一个声音猛然间灌进耳朵里，把白雪惊得一跳。 当她看见是温淮之从报刊栏后走出来时，白雪瞬间脸色发红，他冲上去，一拳垂在温淮之肩膀上。 不重不轻。刚刚好。 轻一些，就让人能感觉得到有些调情的味道。重一些，白雪搬鞋几个月的了，手上力道不小。 “人吓人，吓死人！” 白雪冲着温淮之，一个大白眼翻过去。 温淮之换了一个话题，开始追问白雪刚才嘟囔的是什么事情时，白雪脸色更加难看了。 “没事。” 白雪累了，她想早些回家睡觉。 “不对。” 温淮之半个字也不相信，白雪真是累了，连假装做戏骗自己都做不到了。全是敷衍。 “你一点演技都用不上了。” 白雪闭上眼睛，靠在温淮之怀中，她用自己的脸在温淮之肩膀上蹭了蹭，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咪。 “你累了。是么？” 温淮之的声音变得很温柔，他扬起手，在白雪的脸上滑了滑。 白雪闭上眼睛，默然点头。 她很累，累得现在就能睡着。她只要闭上眼睛，温软的床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冲他招手。 “今天是有些累了，对不起啊。” 白雪声音软软的，诚挚道歉。 “你不是今天很累，你是这一段时间，都很累。” 白雪依旧没睁开眼睛，躲在温淮之的怀抱中，安静的宛如小猫咪赖住睡觉的主人撒娇似的。 我见犹怜。 温淮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在昏黄的路灯下，白雪精致无双的鼻尖十分耀眼。她的鼻梁挺拔，在鼻尖处戛然而止，显得温柔又不失英气。 在白雪脸上，温淮之的目光，被白雪的鼻子吸引的震住了。 他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有！当然有，还特别多！ 白雪在心中呐喊，但是，事关章其元，白雪一个字也不打算让温淮之知道。这个王八蛋父亲的杀伤力太大了，白雪要好好保护温淮之。 “当然了。” 白雪一个急转弯，拐向别处，“我现在代表大华厂，在江州中心百货商场开了一个柜台。” “我知道……” 温淮之幽怨的盯着白雪，“你不会忘记你告诉过我吧。” 白雪还真的忘记了，她暗自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用智慧迅速的遮掩过去。 “我当然不能忘啊！我这不是来告诉你后续了么？” 白雪很不满意温淮之的反问，她还给温淮子一个更加幽怨的目光。她要让温淮之知道自己错了。 “后续就是，大华厂的效益现在非常好。姚叔被报复了。” 一切玩笑话都归于平静，白雪把姚新建被拘传的事情，刨除了章其元的因素，告诉了温淮之。 从姚新建被警察带走到现在，已经几个小时了，如果任由事情发展下楼去，姚新建出来的机会可以用渺茫形容。 如果姚新建出不来的话，他的一切努力，终将在几天内化作灰烬，付诸东流。 “哪个公安局？” 温淮之眼神凌厉，直逼问题核心。 “湖滨分局的。我看了拘传证，确认就是湖滨分局。也就是姚叔当初那个案子的承办方。现在高春伟也被羁押在那里。” 突然，白雪打了一个激灵。 她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不应该把姚新建的事情告诉温淮之！ 如果温淮之插手这件事，以他的智慧，很快就能发现章其元的踪迹。 白雪眯起眼睛，细细回忆温景如原来的话，温英出事时，温淮之应该是七八岁的模样。七八岁时，孩子已经有了记忆。 这份记忆的源头，就是来源于对章其元的恐惧。 白雪倒吸一口凉气，她快速调整呼吸，眼睛迷城了一条缝。掩饰自己因为犯错带来紧张感。 “不过，你不用操心了，我已经想出来了应付的策略了。” 温淮之依旧不相信白雪的话。 他现在有了自己的判断，一，白雪编瞎话糊弄自己，姚新建没出事。二，白雪不想让自己介入。 很快，温淮之就否定了第一点。 白雪不会编这种一听上去就是真的事情，来糊弄自己，这不是白雪这种聪明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接下来，问题来了。 白雪为什么不想让自己参活进去？ 温淮之收敛了一下飘向远方的思绪。白雪既然不想让自己参活，就是有她自己的理由。 温淮之决定尊重她。 “嗯，我相信你能做好的。” 温淮之给白雪最大的信任，他也在尽全力让白雪安心。 送走温淮之，白雪回到家倒头就睡，这几天她真的是累了。 第二天，白雪前脚刚走进江州中心百货的大门，后脚，英牧就跟了过来。就在今天一大早，英牧就去找了湖滨分局的朋友，让他帮忙打探一下消息。 果不其然，就在高春伟诬告姚新建的前一天，有一个男人申请见到了高春伟。他身份不明，签字留下的名字是刘豫章。 刘豫章是谁？白雪猜不出来。 但他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他做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事。刘豫章的出现，高春伟的无误高水直接开挂，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姚新建进去，对谁最有利？那只能是对大华厂势在必得的秦策了。 想到这儿，白雪已经有了主意。 自己既然毕竟“陷害”过一次章其元了，那就索性更加粗暴一些吧。让章其元发疯，让他知道真正的危机。 想明白了事情的根本，白雪把柜台托付给了大华厂过来帮忙的人，直奔江州大饭店的方向去了。 白雪这一路走来，从烈日炎炎，到深秋沉沉，已经历经了几个月。 白雪设计的鞋子能够落地，姚新建对她的帮助非常大，如果没有姚新建的助力，白雪的计划要往后要推迟至少两年， 姚新建命苦，她绝对不能让姚新建在刚看见曙光的时候，被人一闷棍打翻。 尤其，是章其元这个人。 第269章 新情报 这一天柜台站下来，想到关于姚新建的事情，白雪就心慌。 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微笑，只有这样，她能让自己不再紧张。但，只要闲暇之余，白雪就会想起章其元和姚新建的事情。 她用大拇指甲掐住自己食指，微痛，微痛能保持清醒。好不容易捱到下班，白雪一刻不停的收拾好自己包，匆匆锁好柜台，往江州中心百货大门口走去。 身后，其他柜台的营业员冷嘲热讽起来。 “这人真有意思，平常恨不得留在商场，巴不得不关门。整个一个全国三八红旗手。” “就是，今天直接跑了……” “哈哈哈，也许是后院着火了吧？” 这些话，白雪零零碎碎的听了一下，她懒得搭理，只当做是过耳乱风。一溜烟跑到公交站，白雪坐上了前往江州大饭店方向的汽车。 她在车上默默祈祷，秦策一定要在。 幸运的时，白雪刚下公交车，就看见秦策的车停在酒店的门廊下。白雪拔腿冲上去，后背已经微微冒汗。 遇见冷风乍起，白雪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然而，秦策并不在车上，车内连司机都没有人影。白雪焦急的在周围看看，她今天必须见到秦策。 “白雪？” 秦策在旋转门里，从一群西装男身后走出来，冲着白雪招招手， “你过来。” 秦策脸上严肃的，转过身去，和身后的几名西装男交代事情。 “港城西郊的那块地，不论什么情况，只要是价格上浮不到百分百，就可以拿下。” “还有大都会的商场，品牌尽量往年轻人方向走。那边不是老社区，你们引进老年人的品牌，会很拉低形象的。” “你呢，股市上盯紧联创实业。他们现在在g国拿下一个专利，新药上市是利好，股票能进多少算多少，先用个人账户买。” 秦策头脑清晰极了，几分钟内就把好几件大事吩咐的清晰有力。 这种能力，确实配得上港城第一人的地位。 遣散了所有西装男，秦策这才走向白雪，他活动了一下脖颈，整个人疲态尽显。 “我现在实在有些精力不济，赏光？楼上一起用个便餐？” 白雪有求于人，只能答应秦策吃饭的要求。 她点头，默默跟在秦策身后，陪他一起走进了江州大饭店顶层的电梯。 白雪坐在秦策对面，身后是江州城的万家灯火。 目光落在眼前精致无双的餐具上，还有价值不菲的牛排时，白雪心中有些乱，莫名其妙的慌乱。 “我好想你，温淮之。前所未有的想你。” 白雪默念，心中升腾起一种类似于负罪感的东西，这东西就像一层薄纱，毫无痕迹的勒在白雪的脖颈上，让她呼吸急促。 秦策优雅的切牛排，他撩起眼皮，略带风情的看向白雪。 “你找我有急事，对么？” 白雪点头，眼睛里瞬间就塞满了愤怒的小火苗。 “你的章律师还在继续进攻姚新建。” 她没有食欲， “用这种手段来挤走竞争者，是不是太卑劣了？” 秦策塞进嘴里一小块带血的牛排，细细咀嚼。他扬起深邃的眉眼，带着无所谓的笑意， “弱肉强食。” 白雪点头，她同意秦策的观点， “没错。我承认，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我和姚新建在你面前，都是弱者。可是谁规定，弱者就没有发声的权利？” 白雪突然笑了， “也对，弱者向强者的发声，在你们耳中，只是抱怨。就像一只无助的小猫咪，在摇尾乞怜。” 秦策放下茶杯，他很欣赏的看着白雪，摇头否定了白雪的话。 “不。你错了，你的话从来都不是抱怨，是倾诉。” 调戏！ 白雪没搭理秦策的话，她今天的目的是来“告状”的，不是被调戏的。 为了能尽早激怒章其元，白雪忍了忍。 “好，所以，请秦先生你能听听弱者的声音，让你的律师尽早收手。我不是向你哀求，我是想你提一个意见，你可以听也同样可以不听。” 秦策喝了一口水，用雪白的餐纸在自己嘴角上抹了一下，他放下餐纸，十指交握的盯着白雪。 “不是章其元，至少不是他亲自去做的。” 白雪眼睛陡然变得狠厉，秦策这是在敷衍自己么？还是觉得自己好骗？ 秦策一脸苦笑。 “别这么看着我，白雪。你现在真的就像一只狠辣的小猫咪。” 白雪生气了，她站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身子微微前倾。 “秦先生，大华制鞋厂，我是不会放弃的。” 说完，白雪就要拎起包走，她刚刚绕出桌子，就被秦策困在了桌角里，进退失据。 秦策举起双手，和充满戒备的白雪保持距离，“别误会。我不是敷衍你，章其元其几天就回港城了。” 白雪这才缓缓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她盯着鲜美多汁的牛排，有些想把它砸在秦策脸上的冲动。 可是为了弄清事实真相，白雪还是安耐住冲动。 “白雪，相信我，我不会欺骗你。章其元真的回港城了。” 秦策又喝了一口水，扯掉自己领带，他把领带揉了揉，扔在桌子上，声音显得有些苍凉。 “章其元儿子重病，连夜赶回去的。听说是不行了。” 白雪的手颤了一下。 所幸，她的手一直放在桌子下面，敏锐如秦策也没有发觉白雪的异样。 “是么，什么病？” 白雪的手微微发颤，声音很平淡，就像是在看小说似的。章其元儿子有病她知道。但是“不行了”这件事，她真的不知道…… 她又想起来了温淮之，心中一阵发紧。 “血液方面的病。” 秦策也是有孩子的人，想起了章其元的孩子，秦策心中也有些不忍。 “已经很多年了。他儿子小天生下来就孱弱，病恹恹的，三四岁还不会走路，都是佣人抱着走，” 秦策说着章其元儿子的事情，白雪一阵阵心悸。 “他一直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国外最顶尖的医疗机构也没办法。国内，他也找了很多老中医，一直拖到现在。这次凶多吉少。” 那个孩子，就是和温淮之有血缘关系的孩子。白雪不想再想下去。 但是她没意识到，自己的生理反应已经暴露。 “白雪，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白雪尴尬地笑了一下， “我觉得小孩子生病，太可怜了。对了，他儿子多大了？” “十一岁吧，但是这孩子如果走了，也未尝不是好事。他的毫无生活质量，和苟延残喘差不多。” 第270章 有了新发现 第270章 白雪心中瞬间有了清晰的思路，她要赶紧离开，不想和秦策在纠缠下去。 “秦先生，时间晚了，我先回家了。” 白雪站起来，略显得疲惫的冲秦策点头示意，她抓起身后的包，准备离开。 秦策没有阻拦，跟着白雪走出江州大饭店的门，当他准备招呼自己司机时，被白雪拒绝了。 “白雪，别这么生分。” 秦策站近了一些，他单手插兜，几乎贴着白雪的肩膀，“姚新建的事情你别着急，章其元不在了，我会去把他弄出来。” 白雪刚默默收回脚步，抬头，和秦策四目相接。 “你在可怜我？” 秦策轻咳两声，脚尖在地上点了点。他嘴角勾起，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慵懒。 “我这是在为我自己找回面子。说实话，章其元如果真的做了这件事，我就算是拿下大华厂，也胜之不武。” 白雪心里一阵嘲笑。 秦策这个人倒是心里透亮，用这种手段，陷害竞争对手，真的是很下作。 白雪不是个一根筋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要姚新建能出来，她就很高兴了。 “嗯，谢谢你。” 得到了秦策的答复后，白雪也顾不得再整章其元的事情了。再一次拒绝秦策送她回家后，白雪赶紧走向公共汽车站。 她先登上回长征厂的公交车，直到确定无人跟踪，她才找了附近一个公交站下车，换成去往卫湖附近的公交车。 来到三合园时，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 繁星点点，辍在卫湖上空的黑夜里，把整个卫湖显得广阔无垠。 “姥爷，您已经睡下了吧？” 白雪站在书房，看着脸色疲惫的温景如。温景如眼睛肿肿的，应该是刚睡下不久被强行叫醒的后果。 白雪一阵阵懊悔，觉得自己可以忍一下，实在没必要深夜造访。 可是事关温淮之，白雪不想冒险。 她一脸歉意的站在温景如面前。 “没事儿，你这孩子……我现在老了，睡的就是婴儿觉。一会儿醒，一会儿就能睡着。” 白雪心中很过意不去，但还是硬着头皮，把自己来的目的告诉了温景如。 “姥爷，我想我知道章其元来江州的目的了。” “？” 温景如神情紧张，整个人坐直了。 “你说。” 他点起一支烟，手指颤动。他似乎预见了什么，尽量让自己保持放松的状态。 “姥爷您说过，章其元有个生病的儿子。刚才，我得到一个消息，章其元儿子是血液病，已经病入膏肓。” 温景如不太明白白雪的意思，他猛吸一口烟。 橙色的烟头宛如进度条，迅速前进，短短一秒钟就冲到中间位置，剩下半截烟灰摇摇欲坠。 “血液病在全球都是绝症，唯一的办法就是换骨髓。” 温景如从没听说过这些，他眼睛瞪得滚圆，怒目金刚一般的。 “小雪，你是什么意思？” 白雪心中滚烫，眼睛发酸，她闭上眼睛，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坠。 “我怀疑，他想用温淮之的骨髓救他儿子。” 白雪的话，无疑是一个重磅炸弹。 起初，温景如也思索过章其元回内地的各种情况，最坏的一种结果，无非是他把温淮之从自己身边抢走。 而温景如竟然无耻到这个地步，如果白雪的猜测是真的话，无疑是比最坏的还要更坏的结果！ 他想要温淮之的命啊？！ “他还是人么？！” 温景如抄起杯子，用尽全身的力气砸在地上，乓的一声过后，陪伴了他半辈子的瓷杯，瞬间四分五裂，在眼前化作了大小不一的白色碎片。 只有半个“典”字，在地上晃荡一下，平躺下来。 “姥爷，我只是猜测。” 白雪屏气凝神，此时，赵家栋已经冲进来，他看见盛怒的温景如，立刻明白出事儿了。 “首长！息怒。” 赵家栋一手在温景如背后，帮他顺气。 温景如鼻孔微张，双手叉腰，他指着桌上的电话，“家栋，你现在就去给黄伟民打个电话。” 服从就是天职，赵家栋大步流星走到电话机前，握住话筒准备拨号。 “首长，说些什么？” “问他，我现在说话还算数不？” 温景如插着腰，情绪起伏不定。他在屋里快速踱步，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白雪连忙把自己的包儿扔在沙发上，在温景如背后空握，拍打。给温景如顺气， “姥爷，你现在有对策了么？”白雪问。 温景如眯起眼睛，重重点头，“姓章的王八蛋，我现在不能让他活着进来！只要他敢入境，我就要抓人了。” 白雪知道温景如在气头上，只要细细想一下，这并不是一个完美的法子。 白雪一想到温淮之发病时的模样，白雪的心就像掉进了冰窟窿。 “姥爷，不如这样吧。” 白雪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温景如，让他看看具体怎么办好。 “你可以让海关的人不放行，只要是章其元入境，就以各种理由不放行就是。这样，既不会引起新闻界的震动，也不会让章其元抓住把柄做文章。” 温景如眼前一亮，他眉头瞬间舒展，大笑起来。 “白雪！你简直就是我孙子的福星啊！” 温景如向赵家栋压了压手，让他暂缓打电话的事情。温景如把白雪带来的消息告诉赵家栋，附带白雪的怀疑。 “这样的话，那这王八蛋在江州盘桓的事情，也就说的过去了。” 白雪点头，他很同意赵家栋的观点。 章其元在江州呆这么久，自己儿子病入膏肓，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在为自己儿子找解药！ 这个解药，就是温淮之。 白雪突然想起一个可以印证的法子， “姥爷，温淮之什么血型？” 温景如眯起眼睛，陷入深深的回忆中。在记忆中，温淮之确实查过血型，那还是上学前的档案需要。 赵家栋则快步走向书柜，在最中间的抽屉里七翻八找，找出来一个牛皮纸袋。 他把纸袋翻来，抽出一张泛黄的纸。 “首长，淮之是o型血。” 第271章 新情况 第271章 o型血…… 白雪在心中盘算这件事，如果能确定章其元的另外一个儿子也是o型血，那么自己的猜想基本就能落地。 “姥爷，章其元儿子的血型，能查出来么？” 温景如诧异的看着白雪，他总觉得白雪知道很多，而他，这个老头子却一无所知。 这个念头在温景如的脑中一闪而过。 “能。” 赵家栋代替了温景如的话。 温景如扬手，止住了赵家栋继续往下说，他转向白雪，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小雪，为什么要知道他儿子的血型？” 白雪解释道， “我是在一本以学术报纸上看见的。血液病现在的解决办法，就是用近亲的骨髓。而骨髓的匹配与否，唯一的参考值就是血型。” 温景如点点头，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白雪一听见血液病，就联想到了章其元的真实目的。 看来，白雪对于章其元的猜想不是空穴来风。 “家栋，明天我就要知道结果。” 温景如的手握在书桌一角，青筋暴起。赵家栋略一沉思，束手而立。 “首长，明天中午之前，我一定把这件事弄清楚。” 翌日，白雪照着往常一样去中心百货，她白鞋样刚摆出来。马小倩就惊异的盯着大门前，她揉了一下眼睛。 “姐姐！你看，” 白雪正在擦鞋，她一手拿着布，一手托着鞋，抬头看去。 “姚叔？” 白雪把鞋塞到马小倩手中，钻出柜台，迎着姚新建跑了过去。她眼中激动的泛红，两只手捏在一处。 “姚叔，你出来了？！” 白雪情绪激动到极致，她为姚新建高兴。 姚新建被放出来，意味着他是清白的。姚新建只要坚持过着两天，依照他的业绩，他就能稳稳的抱住厂长的位置。 “出来了，出来了！谢谢你，白雪。” 姚新建的情绪也很激动，他抬起手在白雪肩膀上，他往下放了一下，想拍拍白雪的肩膀，可是手在白雪肩膀上悬浮，迟迟不敢落下。 “和我有什么关系啊！姚叔你是清白的，任何诬陷都不能得逞。你是吉人自有天相。” 就在两人说话时，英牧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出来了？” “对，谢谢你操心。” 英牧和姚新建打了一个照面，随即对白雪说，“湖滨分局我的朋友，今天一早给我电话，说他们局里已经查明，高春伟的指控是诬告。” “因为他要扰乱警察办案的节奏么？” 白雪皱起眉头。这个问题在她脑中盘桓很久，高春伟诬陷姚新建，最有可能就是章其元指挥，其次，就是他自己要拖延时间。 英牧沉思一下，自己分析起来。 “排除外界干扰因素，就是高春伟对姚新建怀恨在心。他现在应该知道姚新建马上要正式做厂长了，所以想借着这个，拖后腿吧。” 姚新建脸色一变，整个人都沉了下去。 他再也没有想刚才看见白雪时的神采奕奕，他眼中充满了暗淡，就像是一只苍老的，磨损眼中的玻璃珠子，镶嵌进了眼睛里。 “英警官，我这个案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结果。”他整个人往后靠着，就像矮了十几公分似的， “我老了，我在临死前，能不能有个公正的结果？” 英牧莫名紧张了起来，他很想掩饰住这个情绪，但是他完全做不到，说话时，也磕磕巴巴的，让姚新建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这个，我回去问问。” 英牧和姚新建白雪说了一声再联系，落荒而逃。 白雪为了引开姚新建的注意力，特地和她聊起过几天的大事，她也看出英牧的异常，也明白英牧为什么异常。 “姚叔，走，我陪你去买件新西装。马上就要做厂长了！” 白雪挽着姚新建的胳膊，指着中庭二楼处的一个卖西装的柜台，“现在人少，我带你去试试西装。这个柜台的营业员我认识，人挺不错的。” 白雪为了把姚新建拉过去，撤了一个谎。 她和这个柜台的人并不认识，就算认识了，她也能想象自己将会遇见什么样的白眼。 “小雪，你说英警官为什么紧张？” 姚新建不动如山，一语点破英牧刚才留下的疑问。 白雪眼见瞒不下去，也不想费劲了。英牧又不是坏人，更和往事无关。白雪相信，姚新建对英牧的态度一定不会变。 “他爸爸，英如海。当年当年湖滨分局的局长。你的案子就是在他手中签字过的。” 听见这个，姚新建反而松了一口气，他眼角眉梢还有欣慰的温情。 “傻孩子。” 白雪愣了一下，“姚叔，你说谁呢？” “英警官。他是他，他父亲是他的父亲，他父亲在工作上的错误，不应该影响他的。英警官是个好人。” 白雪心中一阵涟漪，她眯起眼睛，心想自己果然没看错姚新建。 姚新建不是心胸狭窄的人，英如海的错误，原本就不应该让英牧承担，两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 转眼间，到了市政府兑现承诺的日子。 姚新建在白雪的装扮下，并没有选择西装革履，而是穿着一套还算不旧的工装，和工人们站在一起。 王大元盯着厂大门上的巨型钟表，神色带着怒意。 “师傅，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刘市长他们还没有出现。” 姚新建的目光，一直落在空荡荡的路口。工人们也在热议这件事，大家的态度出奇的一致，姓刘的腰反悔。 “师傅！我去看看、” 姚新建略一想，点头，“好的，你去看看吧，你记着好言好语别着急，别上火、” 王大元呵呵一笑， “我明白！关键就是不惹事！” 王大元登上自行车，风一般的消失在马路尽头，他朝着市政府的方向努力蹬车，没一会儿的时间，王大元手心开始冒汗。 半个小时候，王大元把自行车停在市政府门前。 “喂！同志！” 王大元大步往里走，被门前武警站岗的人叫住， “你找谁？” 王大元扬起脖子，“我找刘副市长。” 武警站在岗亭下，表情如钢似铁， “不能擅自进入！” “我是不是人民？” 武警被他问得一愣，“你，你觉得你是不是？” “我当然是了！” 王大元指着门前几个大字，“为人民服务，我既然是人民，为什么不能进去！？” 第272章 避而不见 第272章 “这，这是规定！” 武警下意识的扶着枪。 王大元当过兵，非常敏感，他明白如果自己再进一步，这件事的事态就要升级。 他眼睛一转，换了一个态度，声音温和很多。 “同志，我是大华制鞋厂的员工。一个月前，刘市长和我们厂里约好了。今天要去我们厂解决问题。” 王大元仰着头，盯着高高在上的卫兵，可怜巴巴的， “同志，现在全厂一千多职工在厂里等着呢，我怕刘市长再不出现，我们厂职工就要有想法啊。” 武警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脸色铁青， “你等着，我打电话进去问问。” 有了转机！ 王大元捏着双手，十分兴奋，“谢谢！谢谢！那我在这儿等你，” “嗯。” 武警招呼过来旁边站岗的，替他一会儿，他自己则走下岗亭，来到另外一边的门卫室里。 王大元看着他抬起话筒，播出电话，王大元细细思索着刚才姚新建交代的话，如果一会儿刘市长不在办公室，他该怎么应对。 转眼间，分钟后，打电话的武警朝他走过来。 “同志，你回去吧。刘市长出差去开会了，今天回不来。” 王大元将信将疑。 “他上个月就说是今天，为什么不守信用！” 武警公事公办，不回答王大元的话。 “同志，不要无理取闹。” 王大元把姚新建的话晒在脑后，他蹭的一下子火了， “什么叫他妈的无理取闹？他和全厂一千多号职工约定的时间？不遵守算什么，说话就是放屁呢？！” 武警招呼身边的同事，短短几秒钟，涉嫌闹事的王大元就被控制起来。 他眼睛转了一下，所幸干脆坐在地上。 “我等他，不犯法吧？” 武警指了指台阶下，“这是大门口不能等，你要等的话过去等！” 坐在冰凉的石阶上，王大元往后瞥了一眼，办公楼掩映在小树林背后，影影绰绰的看不清白。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全厂一千多号职工在等着他。 姓刘的就算真的藏在办公楼里，自己也不能去把他揪出来。可，今天就是期限了啊，姓刘的如果避而不见，岂不是要一直往后拖。 想到眼前的困局，王大元头疼。 他仰起头，目光落在“江州市人民政府”的牌子上，突然，灵光一闪。 王大元有了主意。 他头也不回，跑到路边，登上自行车一溜烟地往江州市市委方向飞驰而去。同样，他被市委门前的武警拦住了。 王大元讨了一个巧， “同志，齐成国齐书记是我二叔，我找他有急事。” 武警将信将疑， 王大元则又聪明了一些，退而求其次，“你要是不相信我，我可以先跟他秘书蔡成发通话。” 秘书的名字也说得出来，武警看着王大元的眼神也少了一些戒备。 “你去那边的岗亭，说要和蔡秘书通话就可以。” 王大元脸上堆砌笑意， “好的，谢谢你啊同志、” “不客气！” 武警钢铁一般的面孔上，透出诚挚的笑意。 王大元眯起眼睛，很满意自己的头脑。 他停好自行车，昂头挺胸地走向岗亭，说明自己的来意后，岗亭见武警放行，也没有在为难王大元。 岗亭的工作人员主动推过来电话，又奉上来一个电话本。 “这是蔡秘书办公室的电话。” 王大元接过电话，说了声谢谢。 他瞥了一眼值班室的电话，马上就十一点了。如果再不联系上政府的人，他怕厂里真的出问题。 拨号时，王大元的手在微微颤抖。 “喂，蔡秘书么？” 王大元有些紧张，声音跟着颤抖。 对方给出肯定的回答后，王大元迅速说明自己的来意，“蔡秘书，你还记得我么？我是大华制鞋厂的，我叫王大元。” “哦！你有什么事情么？” 对方的语气不咸不淡，王大元有些拿不准。 “我们大华制鞋厂出了些事情，我想见齐书记。” “好。” 蔡秘书在电话里还算客气，“你等一分钟，我去请示一下。” 说完，电话砰的一声撂下，传出一阵阵忙音。王大元尴尬地挂掉电话，对值班室的工作人员解释起来。 “让我等一下。” 王大元盯着电话机，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铃铃铃”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王大元接起来电话。电话那头，蔡秘书的声音依旧不咸不淡，却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 齐成国要见他…… 王大元欣喜若狂，他强行压制住自己的兴奋，按照蔡秘书的要求，把电话递给工作人员。 两人在电话里说了几句后，工作人员挂掉电话。他脸色完全变了，从公事公办，到如春风一样和煦。 “同志，跟我进来。” 工作人员绕出小门，给王大元打开侧门，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王大元被带着走进市委大院。 沿着悠长的步行道，王大元离办公大楼越来越近。 他远远地看见蔡秘书，王大元仿佛看见了希望。 “你好。” 蔡秘书伸出自己的手，看见工作人员离开后，蔡秘书这才点头说话，“你好，我记得你。你是大华厂代理厂长的徒弟。” 王大元眼含热泪，点头。 “是的！” “能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情么？” 王大元抹了一把脸，细细斟酌自己的语言，眼看着快到办公室楼下，王大元停住脚步。 “是这样的，刘市长答应今天去大华制鞋厂解决问题的。但是他现在不出现了，我去市政府去找人，他们说刘市长去外地开会了。” 蔡秘书不露声色，只是笑了一下， “同志，不要有情绪，刘市长不在市政府也很正常的。” 王大元不再说话。 他默默跟着蔡秘书身后，直到在三楼书记的办公室里，看见了齐成国。 齐成国问清楚缘由，他背着手，在办公室里琢磨了一会儿。他走到书桌前，抄起内线电话， “喂，帮我查查看，刘叔言在哪？” 握着电话沉默了十几秒，电话那头传出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王大元听不真切。 砰！ 王大元被惊得一跳。 他眼见齐成国攥紧拳头，一头砸在了书桌上，被子上水波荡漾，拍打着杯壁。 “开什么国际玩笑！” 对方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引来齐成国更大的愤怒。 他吼叫的声音，震的整的办公室跟着震颤起来。 “你们市政府是一言堂么？大华制鞋厂现在有一千多号职工等着呢！他刘叔言说失踪就失踪！” 王大元抑制住强烈兴奋的感觉，下意识地望向蔡秘书。 蔡秘书依旧不动声色，坐在外间的办公室里，刷刷刷地写材料。 第273章 好干部 第273章 没等市政府的人在说些什么，齐成国砰的一下撂下电话，他眉眼中带着忧国忧民的神色，目光落在王大元的身上。 “小同志，你既然来找我，我也不能让你失望。” 撂下这话，齐成国冲着蔡秘书招手， “你让司机备车，我们现在就去大华制鞋厂。” 蔡秘书面有难色，一溜小跑来到齐成国身边，他附在齐成国面前，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齐成国大怒， “小蔡！你退步了，你跟了我几年了？怎么还在为个人得失斤斤计较？” 齐成国背着后手，气得不轻。 “我不去大华厂，大华厂很有可能出事！我们不能让工人阶级失望，” “可，”小蔡攥着拳头，似乎鼓起了最大的勇气， “这是市政府的事情，和我们市委有什么关系呢？” 齐成国摇头，非常失望的盯着蔡秘书，“你今天的言行太让我失望了！准备车吧，什么都别说了！” 王大元一脸崇拜的盯着齐成国的背影。 齐成国背着手，望着远方连绵远去的江州市，他才是这个巨型城市的真正的捍卫者。王大元从没有见过如此有担当的领导。 “齐书记。我代表大华厂的职工，感谢你！” 齐成国转身，语重心长， “小王，该感谢地是你。你来找我，说明你信任我。我不能辜负你的这份信任……” 坐在齐书记的车上，王大元紧张的攥着裤腿。 短短几秒钟，他看见裤腿上有水渍。 就在车缓缓开进大华厂的大门时，全厂职工瞬间一拥而上，把齐书记的车团团围住。 “姓刘的！你是缩头乌龟么？” “刘市长，你是怕输了么？” 群众的声音越来越难听，王大元坐不住了，他朝着齐成国尴尬的笑了一下， “齐书记，职工们以为你是刘市长。他们好多人只是远远的见过刘市长，也认不清，您别在意。” 王大元好不容易钻出车，他一把抢走扩音器， “同志们，车里的这位领导不是刘市长，是齐成国齐书记。我们江州市的一把手。他是个好领导。是个很有魄力的领导！” 王大元站在高处，声嘶力竭的把自己在市政府的遭遇，讲给全厂一千名职工听。 他说着话的时候，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姚新建身上，白雪就站在姚新建身边。王大元的身子挺得笔直。 姚新建比他还要激动，激动的热泪盈眶。 白雪的反应让王大元捉摸不透，白雪只是淡淡的看着自己，脸上既没有激动，更没有兴奋。 她脸上甚至带着一丝丝的…… 诧异。 王大元忙着说话，也没特别在意白雪的表情，他一晃而过，继续讲述齐成国书记的深明大义。 “同志们，我们让出来一条路，让齐书记下车好么？” 瞬间，人群就像“摩西分海”，硬是挤出来一条路。 齐成国在大家的簇拥下，矮身下车。 他一边走，一边像职工们挥手，仿佛他是今天绝对的主角。此时，姚新建激动的迎了上去，当他走到一半时，才发现身后的白雪不见了。 他回头快速在人群中寻找白雪的身影，可白雪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瞬间没了踪影。 姚新建也顾不得，他快步迎着齐成国走过去。 他热泪盈眶，握住齐成国的手。 “齐书记！我，” 齐成国拍打一下姚新建的肩膀，显得两人非常熟络，“姚厂长，咱们也不耽误时间，更不要说虚话废话了，把最近一个月厂里的账本拿出来。” 财务科的人早已经准备好了一个月的账本，在姚新建的讲解下，齐成国不住的点头。 半个多小时候，齐成国高高举起账本， “按照之前和市政府的约定，我现在就拍板，姚新建被任命为大华制鞋厂的厂长。” 全厂一片欢呼，几分钟的时间毫无断绝。 直到叫好声逐渐平复下来，齐成国才岁群众们压手，“同志们，有姚厂长这种兢兢业业的好厂长，是你们的福气。”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白雪站在公交站等着，大华厂的喧闹声洋溢在上空，她却没有一点笑意。 齐成国这个人挺恐怖的，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在掺和大华厂的事情，他这个好书记真的会打市政府的脸么？ 远处，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白雪眯起眼睛往远处看，一片烟尘中，52路公交车逐渐近了。白雪逃出零钱，做好上车的准备。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白雪眼前，车窗下拉。 “赵参谋？” 白雪有些惊诧，她不明白，赵家栋怎么找到这里了。 “来不及解释了，你上车。” 白雪眉眼沉重，赵家栋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但就在刚才，白雪在他脸上看见一些不妙的神情。 坐在赵家栋的车上，白雪忍不住问。 “去哪？” “三合园。” 白雪点点头，目视前方。她也不再多问，因为如果赵家栋不说的话，极大概率自己也是问不出什么的。 车停进了三合园，白雪快速推门下车，往温景如的书房去了。 哄…… 白雪敲开温景如的房门，被里面钻出来的烟雾吓了一跳，若不是闻到是烟草的味道，白雪甚至觉得失火了。 “姥爷！” 白雪扔下包，快步走到窗前，她扬手推开窗户，几秒钟后，书房里清朗了很多。 温景如坐在自己的沙发上，翘着腿，整个身子窝在里面，十分没精神。 白雪紧张的蹲在温景如跟前，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过载了。 “姥爷，出什么事情了么？” 温景如完全没意识到白雪来了，他把烟头放在自己嘴边，狠狠啜了一口。 第274章 同居？ 第274章 “章其元的儿子死了。” 白雪晃了一下，整个人差点没站稳。按理说，坏人的儿子死了，是坏人得到了报应，她应该松一口气才对。 可白雪心思缜密，章其元儿子死了，就意味他在某种程度上解脱了。 白雪的脸色冷得就像冰雕。 “不好。” 温景如看向白雪，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脸上全是欣赏。 “小雪，你为什么觉得不好？” 白雪觉得精神被抽空，她软哒哒的靠在墙上，整个人脸上发白， “姥爷，章其元据我分析，他儿子死了，他一定会找一个出气筒。把他儿子的死发泄出来。按照他原来虐待淮之的经历，他很可能把这个出气孔按在温淮之身上。” 白雪眼中续满了泪水，她眼中又浮现出来那张惊恐的小脸。 男孩子穿着裤衩背心，瑟缩在沙发一角，盯着自己被勒死在门把手上的母亲。他无能为力，他弱小无助，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朵鲜花凋零。 “是。” 温景如坐在了沙发上，他同样担心这一点。 白雪分析的很到位，章其元这个人，什么都做的出来。 他在这里盘桓这么久，应该是想拉温淮之去港城，给他儿子捐骨髓。但由于种种问题，他还没来得及找到温淮之，他儿子就死了。 章其元不会认为这是报应，他反而会把这件事怪在温淮之头上。 “小雪。” 温景如眼中满是沧桑，他站起身，颤颤巍巍走向白雪， “姥爷拜托你一件事，从现在开始，你能不能和淮之走的近一些，尽量让那个男人没有下手的机会。” 白雪想也没想，直接答应下来。 “姥爷，我今天就搬去他家，我时时刻刻盯着他、” …… 温景如惊呆了，和赵家栋对视一眼。白雪简直说到自己心窝子里去了，自己叫白雪过来，只是想白雪最大程度和温淮之在一起，没想到白雪说了他不敢说的。 白雪完全是脱口而出。 现在，大华制鞋厂的事情定了，姚新建是板上钉钉的厂长。姚新建定了，自己的货源也就定了，白雪可以暂时松了口气。 她和温淮之确认关系以后，一直对他疏于关心。从现在开始，白雪认为自己应该去多多照顾温淮之，让他免于受伤害。 温景如高兴极了，他使劲儿搓手，在屋里来回踱步。几圈踱步后，他猛然间一回头， “小雪！我温家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这就安排下去，给你和淮之安排婚礼！” “啊？” 白雪的嘴巴差点脱臼，好半天合不拢。 “姥爷，太快了！” “你们不是要住在一起了吗？已经来不及了，章其元随时都可能找淮之，时间紧迫啊。” 白雪嘴角抽动了一下， “我是要去他家住，但是我不是要结婚啊。” “这，有区别呢？” 温景如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完全不能理解白雪的话。 白雪嘴角急速抽动了一下，也难怪，同居在八十年代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但是，白雪转念一想，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歪。 “姥爷，有区别。我去温淮之家住不是耍流氓，我是去看着他避免受伤害！” 白雪说的义正词严，温景如还是有些不放心， “小雪，我知道你是清白的人。但是女孩子还是要为自己的声誉着想……” 温景如暗戳戳使劲儿，他看上白雪了，也认定白雪这个孙媳妇。迟则生变，婚事越早定下来越好。 “没事。” 白雪再一次拒绝， “温淮之家你也去过，那么多间房子，腾出来一间我住着，我也不怕任何人说闲话。” 姥爷一脸震惊，见白雪如此坚持，他也不再提结婚的事情了。 “姥爷，你就放心。我最近尽量每天跟着他，当然，他工作的时候我也无能为力。但是在家里，我绝对不会让章其元靠近他半步。” “好……” 就在白雪转身去卫生间的时候，温景如一把扯住赵家栋。 “家栋，这姑娘是聪明啊，还是傻啊？” 温景如已经想不明白了，白雪在他心中，就是最聪明的小姑娘。她知进退，善筹划，怎么事情轮到自己了，她就像什么也看不清了似的。 “我也不知道，”赵家栋尴尬了笑了一下，“但是，她能为淮之做到这个，说明她心中淮之的分量是很够的，这就足够了。” 温景如点点头，还是叹了一口气， “真是难为她了。” 夜深了，温景如让赵家栋把白雪送回家，临下车钱，赵家栋叫住白雪。 “你什么时候去淮之家？” 白雪指了一下楼上，“我上去收拾一下东西，马上就去。” 赵家栋点点头，眼中满是敬佩， “我送你。” 白雪扫视一圈，压低声音，“不用，你要是被温淮之看见了，他立马就能联系起很多事情。但时候姓章的事情就能被他查出来。” 白雪叹了一口气， “不是我危言耸听，他真的很聪明。” 赵家栋不再坚持， “好，那你注意安全。” “行，我知道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赵参谋。” 第275章 我要保护你 第275章 上一世，男女同居没什么奇怪。 很多人，刚上大学就步入了同居男女的行列。但是对于上一世的白雪来说，她也完全没经历过这些。 想起刚才自己的话，白雪脸红。 她抱着包，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头。 “你脑袋在想些什么呢？你去是拯救温淮之，让他不至于被自己的父亲害死的，不是去想这些的。” 想到这儿，白雪瞬间站得笔直，仿佛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 咚咚咚。 白雪敲响了温淮之的家门，温淮之站在门前，揉着睛明穴，瞬间毫无困意。 “小雪？” 白雪见四下无人，钻进温淮之的家。 她没等温淮之问，直接说明来意，“我要搬到你家住。” 温淮之“如遭雷劈”。 他整个人呆呆地，站在大门前，连关门都忘记了。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起来，把温淮之拉回显示。 白雪提着行李包，冲到电话机旁边，她不由分说接起电话，整个人紧绷着。 “请问你找谁？” 温淮之默默站在白雪身后，凝视着半蹲在地上的白雪。今天白雪太奇怪了，半夜来了，还抱着行李，说要搬到自己家住…… 温淮之脸色微红，心脏怦怦乱跳。 这时，白雪反而轻松了，她站起来扬起精致的小脸，把话筒塞给了温淮之。 “找你的。” 温淮之接过电话，发现是蔡秘书打过来的。电话里，蔡秘书和温淮之又确认了一遍明天的形成。 白雪屏气凝神，听着两个人的谈话，直到温淮之挂掉电话。 “明天，是什么会议啊？” 温淮之没多说，“一个保密级别很高的会议。” “那，是不是又人站岗，一般人进不去？” 温淮之不明白白雪问这些做什么，还是点点头，“是的，国安承担安保任务，一般人进不去。” 白雪松了一口气，手提袋被她连放待扔的撂在沙发一角。 “这样我就放心了。” 白雪嘟囔着。 “放心什么？” 温淮之听得一头雾水，他顺带眼看了一下座钟，已经快十点了。白雪抱着行李袋，半夜过来说要住在这儿。 这到底是怎么了？ “没什么啊，”白雪灵机一动，开始解释，“我不是和我爸吵架了么，我不想在家住了。我看你家房间挺多的，我想搬过来住。” 温淮之心跳到嗓子眼了，和耳朵一起怦怦乱跳。 “没问题，你搬过来。我去办公室住，” 啊？！ 白雪眼前一黑，如果温淮之搬走，那自己半夜收拾旅行包跑过来，岂不是白干了？ 白雪冲上前，不由分说拽住温淮之的胳膊，把脸搭在温淮之的胳膊上。 “不行！” 温淮之皱皱眉，“怎么了？” 白雪目光惊恐，在温淮之家扫了一圈，“你家太大了，我自己住在这儿害怕。” 白雪知道自己的谎言很拙劣，但是事起仓促，她只能强行住在温淮之家，这样就能最大限度知道他的点滴。 “好，好，那我就不走了。” 温淮之十分拘谨，和往常的模样判若两人。他紧张的往后退了一步，帮白雪拎起行李袋，突然，他站住脚步。 “白雪，你住在我房间旁边吧？” 白雪扫了一眼电话机的方位，又在一楼的几个房门内扫了一眼，她挑了一件离电话机最近的位置， “淮之，这间房我能住么？” 温淮之不住的点头，“当然可以，只是一直没人住。我也没有收拾过，挺脏的。、” 说完这话，温淮之撸起袖子，准备进去打扫卫生。 白雪微微一怔，心脏莫名的狂跳起来，没一会儿后背就被汗浸湿了，白雪眼中，能主动打扫卫生的男人，都是最优秀的男人，非常有魅力。 “我帮你……” 白雪红着脸，提着自己的行李，跟在温淮之身后。 咔哒，灯亮了。 因为马小倩的话，白雪曾经在温淮之家住过一天，她印象中，当时没有人住在这个房间里。 现在看来，是有原因的。 房间里堆满了书，层层叠叠落在一起，占据了房间的三分之一。 白雪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你的书房也是满的……” 温淮之有些不好意思，双颊上抹了一层胭脂腮红，“这是我上学后的书，我都给运过来了。要不，换个房间吧。” “没事。” 白雪扔下自己的行李袋，背着手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她喜欢这里，待在这里，仿佛和各个时期的温淮之在一起似的。 白雪眯起眼睛，凑在温淮之眼前， “你放心，我不会瞎翻你的书。” 温淮之的脸越来越红，仿佛就像朝霞，在烈火的炙烤下，就快要爆炸了。 “我不是，你想看什么随便翻都行。” 温淮之猛地眼前一亮，仿佛为自己的情绪找到宣泄的出口，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半夜跑到这里来？” 白雪故意生气，背着手，“你不愿意啊，那我只能走了……” 说完，白雪提起背包，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不不！” 温淮之一把抓住白雪，开始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白雪想笑，这才是温淮之的智商，刚才他没看出来，一定是还没回过神来。 “没什么，我就是和我爸吵架了，刚才不是和你说了么？我想换一个环境，顺带，我想盯着你。” 温淮之再一次被白雪说蒙了。 他三十了，但是从没有过感情经历，也没有为谁动过心。白雪，是唯一的一个。 “盯着我也好，盯着我说明你就在我身边……” 温淮之拧了一个湿毛巾，开始擦拭屋里的灰尘，白雪也没闲着，翻出干净的床单，开始换床单。 两人配合的相当默契，半个小时不到，整个屋子收拾的焕然一新。 白雪又想起章其元的事情，她心中发疼。 “淮之，你经常自己打扫卫生么？” 温淮之点点头，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是啊，我十几岁就出去上学了。每到周末，我就开始洗衣服，洗床单。” “挺辛苦的吧？” 白雪脱口而出。 “没，都是同学们一起大扫除，我听他们讲笑话，时间过得很快。” 温淮之眯起眼睛，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白雪也想起来住宿的日子，虽然辛苦，但是快乐还是大多数。 “淮之，这几天忙吗？” 温淮之怔了一下，“应该就是开会，没什么其他的事情。” “那，我陪你回家看看姥爷吧？我有拿手的菜，正好给他做一顿大餐。” 温淮之答应后，白雪简单洗漱一下，躺在宽大的床上，盯着堆成山似的书陷入沉思。 她不知道自己能否阻止章其元，但是她不想有愧于心。温淮之本来应该在最好的环境中长大，却因为章其元，他失去了童年。 姥爷固然很好，舅舅对他也很好，但是对于一个孩子，所有的感情，不都不能代替母亲的感情。 白雪也生长在残缺的家庭环境中，从小没有父亲，但是母亲的存在，弥补了她童年所有的不足。 白雪抬起眼皮，一本陈年旧书的一角，露出一小节照片。 白雪蹭的一下子翻身坐起，她毫无心理负担，抽出照片。放在幽幽台灯下一看，是一个小男孩依偎站在一个女人怀中。 他满眼星河，亮晶晶的会说话似的。 白雪在男孩的鼻尖上轻轻一戳，眼睛混着柔情和狠色， “别害怕，我会让那个杀人犯偿命。” 第276章 尘埃落定 白雪把目光挪到女人身上，女人穿着很朴素，简单的白衬衣下面配着深色裤子。由于是黑白照片，白雪只能凭照色差看出，是一条最最普通的深色裤子。 女人气质婉约，眉眼如怨似泣。 她纤细的手指搭在男孩肩头，两人就像世间最最平淡幸福的母子一样。没人想的到，就在几个月后，两人将会永别。 啪嗒…… 白雪的泪珠毫无预兆的打在照片上，顺着照片在小温淮之的脸上拉出来一道水痕。 完了！ 白雪下意思的用手一抹，照片变得凹凸不平。 白雪抬起照片，用嘴使劲儿吹。 终于，照片干了，凸凹也好了一些，白雪把照片小心翼翼的重新压在书本中。 第二天一早，白雪被冬日阳光晃醒了，她眯起眼睛往窗外看了一眼，顿时翻身坐起。 她坐在床边打了好一会儿呆，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色，才想起来昨晚自己竟然抱着行李，跑到这里和温淮之“同居”。 “做饭……” 白雪有住在别人家的觉悟，她赶紧穿好衣服，跑出客厅。 她随手扎头发，站在客厅看向二楼温淮之的房间。 “你吃什么早饭啊？” 好半天，屋里没有任何声音。 白雪嘟囔着，自己起来已经七点了，够晚的了。温淮之还没起床么？ 白雪蹬蹬上楼，敲着温淮之的房门， “起床了，上班要迟到了。你想吃什么早饭，我现在去做饭。” 几秒钟过去了，屋里毫无动静。 白雪轻轻敲了一遍房门，“你还没睡醒呢？我进去了啊？” 白雪推开房门，她先把脑袋伸进去，脸上一片红云。温淮之的床上空荡荡的，阳光映照在蓝白格子的床单上。 温淮之的被子叠的很整齐，就像一个方方正正的纸盒子。 白雪踱步进去，二十几平的房间里，早已经没了踪迹。白雪的心提到嗓子眼里，她瞬间懵了，自己可是来监视和保护温淮之的！ 人呢？ 白雪飞速下楼，在院子里找了一圈，依旧没有半个人影。 可是刚刚七点，他能去哪呢？ 白雪冲到电话机旁边，她正在脑中飞速运转，自己是该给温景如去一个电话，还是应该先打到厂里，问问温淮之的行踪。 半秒钟过后，白雪直接抄起电话，给温淮之办公室拨打了电话，瞬间，电话里传出温淮之的声音。 “我是温淮之。” 就在瞬间，白雪看见一张纸条压在电话机下。 【小雪，早饭你自己随便吃点吧。我今天要早点去单位，还要准备一下。温淮之。】 上班…… 白雪心中也不平静，万一章其元找到机关大楼怎么办！？ 瞬间，她爆发了， “你怎么能不和我说一声就走呢？你也太不负责任了！” “我给你留了纸条……” “我，我刚看见！” 白雪不依不饶，焦急的声音透过话筒，涌进了温淮之的话筒里。 “那我以后把你叫醒，然后告诉你，成么？”温淮之的语气带着一些骄纵。 “那，小雪，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儿么？” 温淮之问到了点子上，白雪脸色一红，心中开始乱撞，自己总不能说是担心你的安全吧？ 想到这儿，白雪清了清嗓子， “我想你了。就这。” 电话那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白雪？” 白雪竖起耳朵，她觉得自己的手和耳朵就像过了电，酥酥麻麻的。温淮之的声音醇厚，带着一点点沙哑，让人心跳过载就要炸开了。 “我也想你。” 白雪不知道自己又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听见些什么。 嘟嘟嘟…… 一阵电话忙音过后，把白雪拉回到了现实。她坐在沙发上缓了好一阵子，才从刚才那个场景中抽离出来。 办公室里，温淮之同样陷入了沉思。白雪和自己恋爱以后，一心铺在自己的事业上，从没对自己这么黏糊，而今天，竟然让自己体会到如胶似漆的感觉，太不正常了…… 她浑浑噩噩的煎了一个鸡蛋。直到站在江州中心百货的柜台上，也没有回过神来。 她托着腮，盯着大理石地面上穿梭不息的人流，思索着温淮之的事情。这个男人为什么会激起自己的保护欲呢？太奇怪了。 咚咚！ 白雪被敲击柜台的声音震的一颤。 “小雪，你怎么了？” 抬头，白雪就看见了姚新建的脸。他满脸春光，看上去神采奕奕的，和身上穿着的旧厂服不太相称。 “姚叔！” 白雪激动的离开柜台，她绕道了姚新建跟前，围着姚新建转了一圈， “不对，你现在是姚厂长了！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姚叔，你现在看上去精神多了，至少年轻十岁。” 由于有了齐成国的干预，市政府的刘市长只能出面。当天下午就急匆匆的来到了大华鞋厂。 他看见齐成国坐在主席台上，气的牙痒，却只能低头。 违心的按照规则，任命姚新建做了大华厂的厂长。对于这个结果，刘市长相当不满意，无奈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只能认。 “齐书记真是个好领导！” 姚新建讲述那天发生的事情，眼睛通红，他嘴角激动在颤抖，“小雪，我原本以为这辈子完了。没想到遇见你，又遇见齐书记！” 白雪心中咯噔一下，齐成国这个人城府很深，希望他不会利用姚新建做别的什么事情。 “姚叔，咱们就是好好把厂子弄好就行，咱们也不站队。” 姚新建是个聪明人，白雪的提示，他仔细琢磨一下，瞬间就咂摸出来味道。齐成国如果不是和刘市长有些什么恩怨，着实犯不上给自己主持公道啊！ 姚新建心中波涛泛滥。 “小雪，谢谢你的提醒。” 白雪只是笑笑，“姚叔是个聪明人。” 姚新建突然直起腰板，给白雪鞠了一个躬，“白雪，我这次是来正是感谢你的。如果不是你把明星鞋给了大华厂使用，我这次凭照解放鞋，不可能完成业绩！” 白雪吓了一跳，往后褪去。 他拉着姚新建来到商场二楼，找了一个背人的出口， “姚叔，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的明星鞋也做不出来啊。所以，咱们是互相帮助，谁也不用感谢谁。” 这一番话，说的姚新建鼻尖红了。 他掏出手绢，醒了一把鼻涕，“小雪，现在厂子已经走上正轨了，我把明星鞋还给你。” 白雪连连摆手， “明星鞋已经给了大华厂，就是大华厂的。您要是真的要感谢我，就继续把明星鞋做大做强好了。” 姚新建心中过意不去，他站在走廊上，来回踱步。 “我给你设计费，还有什么其他的费用吧！不然，我心里不安心啊，” 姚新建脸上全是焦虑，刚才的意气风发倏然间就消失了。 白雪眼睛一转，想到一种更好的方式。 她眯起眼睛，笑意盈盈， “姚叔，不然这样吧。这个明星鞋在明面上，就算我授权给你们使用。你们按照生产的产量，给我一点使用费就行。以后不用了，这些钱也不必要在给我了。” 姚新建细细一想这个规则，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小雪啊，你真是有生意头脑！” 第277章 打算未来 白雪也有自己的打算，这笔授权费，白雪不打算要太多。只要能支付明年大学的学费，还有生活费，白雪就已经很满足了。 “姚叔，我不需要太多。” 白雪飞速把自己未来可能的生活开销，按照现阶段大华厂的产量，迅速算出结果。 “授权费一年三百元，怎么样？” 这个数字，简直让姚新建不可思议。就在这一个月，明星鞋就给大华厂带来了五万多的利润。 这个数字还在快速增长。 对于这个利润，白雪心知肚明。而她的要求，简单到了极限，让姚新建觉得心虚，很过意不去。 “白雪，太少了！” 白雪摇摇头， “姚叔，我说了，这个鞋和你的支持少不了。我也不会贪心。” 两人争执不下，白雪突然换了一个话题， “姚叔，利润点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您要找一个得力的人，把这个门市部接过去，大华厂自己经营。” 姚新建顿时想起来了，白雪现在兼顾着两个店。她为了这个店面的事情，把自己门市部的事情都耽误了。 两人商量好交接的事情，白雪也松了一口气。 晚上下班后，白雪直接去了自己的店，马小倩正在拖地，打扫卫生，准备关门事宜。 “小倩！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马上就能回来了。” 马小倩听后，高兴地抱着白雪转圈， “太好了！白雪姐，我也有个事情想告诉你！” 白雪坐在换鞋凳上，放下自己包， “说吧，我洗耳恭听。” 马小倩放下拖把，笑呵呵的把这些天的账本递给白雪，“姐，我想好了。你说的对，我在做生意上有点天分，我很喜欢这个事儿。我决定，我不上学了，我就帮你在这儿打理这个店子！” 白雪怔住了，她面对着马小倩，神情严肃。 “小倩，你知道我明年的计划么？” 马小倩愣住了，白雪和自己从没有讨论过她自己的事情。 “你要和温厂长结婚了？” 马小倩猜测，激动的不行。 “不是，”白雪摇头，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我明年要参加高考了，我准备去上学。” 啊？！ 马小倩大跌眼镜，她曾经看见过白雪去学习。但是她没放在心上，以为白雪是刺激白俊好好学习，做出来的假象。 “真的？” 马小倩不敢相信。 “对，我做生意，就是为了积攒学费。” 马小倩彻底蒙住了，她语无伦次起来，“白雪姐，你现在生意做得挺好的。一个月的收入比工人一年都多。为什么不继续？” 白雪觉得自己的生意和学业可以兼顾，她会请人，但这个人绝对不是马小倩。 “小倩，钱不是目的。钱只是视线你人生目标的手段。” 白雪的话，让马小倩呼吸都停滞了。 她认为，她一切的不幸，都可以用钱去抚平。可是今天白雪的一番话，让她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原来，钱只是一种手段，人生还有别的风景。 “白雪姐，上学会怎么样？” “你可以看见不一样的人生，你会有更多的选择权，你可以选择工作，可以选择人生………好处太多了。” “比如呢？” 马小倩瞪大了眼睛，她还是觉得白雪的话太抽象，凭借她现在的人生阅历，完全不能想象上学以后得日子。 “比如，你考上大学，你会接触到很多不同层次的人。你如果选择了会计专业，也会发现现在自己的账本就像小学生学画画。” 马小倩盯着手中的账本，脸色发红。 白雪站在鞋店的正中央， “在比如我，我会选择一个经贸专业，我会学习很多关于贸易的事情。我会接触到很多企业，我会发现商机，” 白雪眯起眼睛， “也许，我在大学时候，就能拥有自己的企业了！” 白雪的话，让马小倩热血沸腾，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白雪姐，我现在开始学习，还来得及么？我能去参加明年的高考么？” “你很聪明，我相信只要你努力，你会事半功倍的。” 白雪并不是安慰马小倩，马小倩这个人非常聪明，做生意的这份敏锐，在于她的思维灵活。 有这种灵活的思维，她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可是，” 马小倩的脸突然沉了下来，她委屈巴巴的望向白雪，“我不想离开你。我这十几年来，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心里才踏实，我才高兴。” 白雪咬了一下嘴唇，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对马小倩又这么深刻的影响。 “不离开，谁说你要离开了。” 白雪揽过马小倩的肩膀，在她头发上哗啦了一下，“你还在这儿住，和平常一样。只不过啊，你生活的重心就要放在学习上了。” “我明白！” 坐在回家的公共汽车上，白雪回望自己的店面，从现在开始，自己的重心同样有所偏移，在做好店面的同时，她要盯紧温淮之，一刻也不能放松。 站在厂机关的大门处，白雪踮着脚往里看。 温淮之的办公室在五楼最里面，整个办公室从外面看，灯火通明，隐约还能看见温淮之在踱步的背影。 白雪站在树下，远眺起来。 第278章 戳穿 她的目光落在窗台上，心似乎已经飘到港城。 章其元儿子死了，按照港城的规矩，和章其元的社会地位，葬礼一定会隆重而热烈。 最近这段时间，温淮之应该是安全的。 一阵寒风吹过，哗地一声，梧桐树叶在地上拖拉出尖叫声，把白雪的神思勾了回来。 白雪下意识的抬头望向温淮之的办公室，灯，竟然暗了。 白雪在大门前搜索着温淮之的身影，就当他目不暇接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小雪……” 白雪双手插兜，紧紧攥着兜里的衬布，她仰起脸，露出精致的眉眼。 “好巧啊，我刚过来还打算看看你在不在呢？没想到你就出来了。” 温淮之眉眼深沉，整张脸像是刚从冰箱里捞出来似的，还带着冰碴子。 “你站在楼下至少十分钟了。” 温淮之戳穿了白雪的谎言，“小雪，你说实话，最近到底怎么了？我总觉得你最近像是变了一个人。说话，做事都奇奇怪怪的。” 白雪是个演技派，仅仅一秒钟的时间，她的眉眼中续满了晶莹的泪。 “淮之……” 白雪声音捏着，像是一只听话的小猫咪。 “我这一个月来，太忽略你了。我觉得很不好意思，我今天来就是想等你下班的，没想到竟然被你发现了。” 说完，白雪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温淮之眉眼深邃，落在白雪的脸上，他把自行车靠在路边停好。温淮之轻轻托起白雪的手，拉着她走到树后。 “小雪，” 温淮之欲言又止了一下，他轻声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件事儿，你完全没必要放在心上。” 白雪心中咯噔一下，瞬间意识到温淮之有事情瞒着她。 “淮之，我怎么能不放在心上。” 白雪把头埋进温淮之的胸膛里，听见了他炽烈的跳动声。 她再不说话，等待温淮之自己往下说。 “我去市政府开会，只是和赵市长顺带口提了一句。姚新建被放出来，主要还是查无实证。” 白雪一下子傻了，她原本还以为这是秦策的功效，没想到竟然是温淮之去找了市里面的赵市长…… 白雪心中滚烫，她很想抱着温淮之，郑重的和他说声谢谢。 但是，现在不是时机。 白雪强行把自己留在戏里，她嘟囔着嘴，尽量装作自己早已经知道的模样。她现在心中感动的就要爆炸了，眼睛在夜色的掩映下，没有透出猩红一片。 “对啊，我就是为了感谢你。” 白雪很讨厌神什么以身相许，但是现在，她不能不装成这个样子。 温淮之笑了笑， “我不是为了姚新建啊，”温淮之依旧无所谓的模样，“我和姚新建不认识，也谈不上什么交情。我是为了公平正义……” 白雪背着手，故意往家属院方向走去， “不管你是为了谁吧，结果都是最好的。” 说完这话，白雪突然憋不住想哭的冲动，她转身揽住温淮之的腰，把脸蛋埋在温淮之的胸膛上。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路人匆匆，温淮之任白雪抱着。 白雪也丝毫不在意，她和温淮之谈对象的事情，全厂知道的差不多了。现在两人就算再大街上拥吻，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小雪，你还要在我家住么？” 温淮之言语中带着些许紧张，夹杂着期待。 “住啊，为什么不住。” “你说你和你爸爸吵架，也是假的吧？”温淮之早有预感，白雪知道自己救了姚新建，他更加坐实这一点。 “你没有必要因为感谢我，就过来照顾我的生活。” 白雪心中发苦，她现在不论是为什么，一定要好好的把温淮之照顾好。她绝对不能让章其元接近温淮之。 “不！”白雪委屈巴巴的摇头， “我不是为了感谢你，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一分一秒都不想错过。” 温淮之脸色红的就要炸开了，像一只在原野上奔驰的火车头。 “我们结婚吧？” 他说这话，用尽了全身力气， “白雪，我已经想好了。我们恋爱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我认可你的为人，也欣赏你的品质，我想娶你。” 咯噔！ 白雪的心也要炸开了。 她虽然是喜欢温淮之的，但远不到谈婚论嫁的阶段。 她还有很多人生没有实现，如果在开没开始的时候就陷进了婚姻里，就算是幸福一辈子，也没有任何意义啊。 “咱们不是说好了么？等我考上大学再说吧？” 白雪一句话，把温淮之怼的哑口无言。 温淮之正在晃神间，白雪牵住了温淮之的手，“你是怕我被人说闲话么？” 温淮之摇摇头， “你不怕，我也不怕。别人的嘴长在他们脸上，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就是真心想和你结婚了。” 白雪心中一片红色，还冒着星星点点。 “淮之，在等等吧。我想看看我在事业上，还能走多远。” 一路上，两人都不在谈论这个话题。温淮之主动把话题引向今天的会议，他告诉白雪，会议很长很无聊，和开会相比，他更喜欢在车间里和工人们聊天。 白雪掩嘴，哈哈大笑起来。 “真没想到啊，大厂长也有开会的烦恼。” 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在山坡上漫步。 天色逐渐从宝蓝色变成深蓝色，白雪扶着温淮之的车把，两人走到温淮之家大门附近，黑色的夜幕把最后一抹深蓝吞噬了，留下天边一道紫红的云。 一个人影，在温淮之家门廊下晃悠，把白雪震得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了？” 温淮之低头，望向白雪的眼睛。她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莫名的，他觉得周围温度瞬间下降了五六度。 白雪猛然间抬起眼，望向温淮之。 “那人你认识么？” 温淮之工作了一天，视觉疲劳，他眯着眼睛，看向自己家廊下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温淮之轻摇了一下头， “不认识。” 第279章 厉害的角色 第279章 白雪松了一口气，温淮之母亲出事儿的时候，温淮之年级很小。他应该是当时收到极大的刺激，自我屏蔽，连父亲的样子也记不住了。 “我认识。” 白雪眯起眼睛，狡黠的笑了一下，她背着手，冲着男人走了过去。 章其元的打扮和平时一样，看不出来刚死了儿子。白雪扫过他的眼睛，昏暗的灯光下，章其元的目光呆滞，带着些许疲惫。 “章律师，你来找我？” 白雪脸色很不好看了，她装作不知道章其元和温淮之的关系，气哄哄的看着章其元， “你要是找我，没必要找到我对象家吧，咱们之间的过节，咱们下山再说！” 白雪仰头，盯着章其元，眼中的神色丝毫不退让。 章其元在温淮之家看见白雪的时候，非常惊讶，他是知道白雪是温淮之的对象的。但是两人一起回家，仿若夫妻，在大陆这个环境下，非常罕见。 白雪见他不说话，猜出他也在猜测自己。 白雪为了扰乱他的思维，大声呵斥起来，“章大律，你有意思么？不就是因为姚新建做了厂长！你就来找我的麻烦了。” 章其元眯起眼睛，冷冽的笑掩饰在脸皮后，他淡淡一笑，抽出雪茄烟。 他洁白的牙齿叼着雪茄烟，扬起手指点了一下白雪的方向。 “我找的不是你。” 白雪心中大骇，脸上毫无波澜，他明白，一切就在今天了。白雪咬了咬牙，下颌骨变得突出起来。 她要保护自己需要保护的人，任何人敢毁他，她都不会退缩。 章其元叼着烟，缓步走向温淮之。 白雪想也没想，冲上前拽住章其元的胳膊，白雪冷笑一声，眼皮撩起，“姓章的，你别给脸不要脸。如果你今天敢和温淮之说半句话，我就让你不能出境。” 白雪声音压的更低，嘴角抹上了一缕淡然的笑意， “不能出境意味着什么你知道么？你会挨枪子儿……” 短短几句话，章其元的脸色从白到红，从红到黑。几秒之内，他经历人生的大起大落。 “你自己儿子死了，就像把气撒在另外一个儿子身上？”白雪笑容更甚，她若不是背对着温淮之，白雪也不用调节身体摇动的幅度。 “你可以试试，看明年的今天，你的案子能不能审结？” 白雪，远比自己想的厉害得多，章其元见话说到这个份上，震惊之余，他秉持了大律师的素质。 “白小姐，你很厉害。” 白雪摇了摇手指， “nonono……厉害的不是我，厉害的是你。” 白雪回头看了一眼温淮之，温淮之面色低沉，白雪冲他使了个眼色，温淮之还真就乖乖待在原地。 白雪狠狠松了一口气，她更加欣赏温淮之的特质，男人，听话最重要。 “你知道的，你现在的身份是章其元，这边的警方很难界定你真实身份。只要你不在温淮之面前暴露，你就是安全的。” 白雪的话，让章其元呵呵一笑， “小丫头，你就确定我不会鱼死网破？” 白雪很懂他的意思，他想要温淮之死，甚至搭上他自己，也可以在所不惜。白雪心中就像被钢水浇了一个遍。 他不懂，世界上为什么有这种禽兽。 “你最好马上离开。” 白雪一脸冰碴子，已经瞬间被烈火炙烤成了雾气。雾气在白雪脸上绕了一圈，倏忽见消失了。 “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考虑。” 白雪扫了一眼章其元的表，开始计时。 “一分钟后，不论你和温淮之说什么，我都会去找秦策。秦策想跟我结婚这件事，你应该知道的，他为了我，留在这里两个多月了。” 白雪脸上带着自信满满， “你可以赌一把，我在秦策心中的重量，和你相比如何？？” 白雪的眼角，就像小狐狸似的，往上扬起，但是眼角收尾的地方带着阴沉，类似于一头狼。 “我可以和秦策结婚，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他要让你在世界上任何角落，永远不能翻身。” 白雪注意观察章其元的情绪、 果然，他眉眼狠狠蹙了一下，带着杀意。 “我想，作为港城首富，这个小小的事情，他是信手拈来的吧？” 章其元心口起伏不定，他完全不能掩饰了。因为他打心底知道，秦策干得出来。 秦策私生活放荡，但是章其元跟了秦策十年，他从没有发现秦策为任何一个女人动心。包括儿子秦家明的生母。 “咱们可以试试，看谁豁得出去？” 章其元做最后的挣扎，他叼着雪茄，依旧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他瞥了一眼温淮之，仿佛他只是个陌生人。 白雪呵呵笑了，她故意扬起纤细的手指搓了一下， “来吧，我数三声，你去找温淮之，我去找秦策。我大不了没了对象，我倒是要看看你，积攒了半辈子的财富，烟消云灭是什么滋味。” 还不等白雪数到“2”，章其元留下一个带着杀意的目光，快速消失在了白雪眼前。他仿佛是害怕似的，特意绕过温淮之站着的路边。 白雪目送他消失在视线里，她轻轻捻了一下手指，涩涩的，里面全是汗珠。 呼…… 白雪狠狠松了一口气。 温淮之这才凑上来， “那是谁？” 白雪轻蔑了扫了一眼山下，那个晃动的人影，眼角流出鄙视，“她就是秦策的律师，陷害姚新建坐牢的人。” “对了，秦策为什么一直跟你作对？” 温淮之冷不防的问了一句。 白雪嘴角狠狠抽动，尴尬的笑了一声，“这个，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为了利益，他觉得购买大华厂，是有利可图的一件事。” 温淮之眯起眼睛，似笑非笑。 “是么？据我所知，秦策的财力非同一般，在江州的投资也非同一般。他不会因为一个小鞋厂花这么大的心思。” 温淮之掏出钥匙，开门，白雪就像一只被拆穿障眼法的小狐狸精，紧紧跟在温淮之身后、 前脚进门，白雪就被温淮之抵在墙角， “小雪，秦策是不是用这件事威胁你？” 白雪一把推开了温淮之，脸色涨得通红，“他是威胁不到我的，我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温淮之呵呵一笑，点头， “你总是让我刮目相看。” 第280章 疯了么？ 第280章 白雪回到自己房间，坐在床头盯着温淮之的书调整呼吸。书香气，带着淡淡的潮气，让她很快镇定下来。 她细细琢磨着今天的变故，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让白雪无从顾忌细节。 章其元来的很突然，甚至连他小儿子的头七都没过。 看来，他已经疯了！ 白雪眉头皱得很紧，章其元这次进攻，明摆着就是冲着温淮之来的。他自己儿子死了，也不会让温淮之好过。 自己用秦策压了他一下，或许现在他已经想明白了，秦策毕竟是个生意人，孰轻孰重，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掂量的出来。 也许一个小时候他又会折返，白雪紧张起来。 她靠在床头，抽出昨晚看过的照片，她的手指在温淮之的小脸蛋上描摹，最终落在温英脸上。 温英知性，美丽。她眼中唯一不应该存在的，就是恐惧。 “章其元，你不是疯子么？我就让你看看，我怎么能把你一榔头砸死……” 白雪勾起嘴角， 她为自己果断搬到温淮之家庆幸，如果今天他不在，温淮之的后果不堪设想。 忍到半夜，白雪小心翼翼踱步到了温淮之的书房，她抄起电话，给三合园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响起来温景如的声音。 “喂，找哪位？” 温景如的声音很疲惫，就像皮肉里嵌进去了血丝，生涩的挑不出来。 “是我，白雪。” 白雪用最快的速度，把章其元来找温淮之的事情，告诉了温景如，果不其然，电话那头苍老的声音发出盛怒的吼叫。 “他想死！” 白雪专注的握住话筒，完全没估计到书房的光，泄在客厅里，就像一把利刃似的，把客厅割出来一条缝。 “我暂时把他骗走了……” 白雪声音很小。 “白雪，你在和谁打电话？” 身后猛地传出一个冰冷的男声，白雪的腿瞬间软了。 砰！ 白雪惊得一跳，把话筒扔出去老远。她猛地回头，看见温淮之一脸疑惑的盯着她。温淮之穿着睡衣，漏出结实的胸口。 白雪脸色一红，瞬间进入角色。 她捡回话筒，开始抱怨， “人吓人吓死人！你不知道啊？”白雪翻了他一眼，“是姥爷，他昨天让我和你领证结婚，我说给我一天时间考虑，今天给他回话。” 白雪撅着小嘴，一脸心烦， “我睡到半夜才想起来，赶紧起床给姥爷打电话……果然，姥爷还没睡就等着电话呢。” 温淮之瞬间脸色憋的通红，看上去紧张兮兮的。 他接过话筒， “姥爷，你，” “你什么你！”电话那头，传出温景如的爆炸声。 白雪心疼极了，他明明那么心疼温淮之，现在还要做出一副讨厌极了的模样。 “我要是不替你开口，你什么时候才能开口？我知道你们住在一起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赶紧结婚，也不让人说白雪的闲话，明白么？” 温淮之听见嘟嘟的声音后，挂电话时，还是蒙的。 经过几秒的镇定后，温淮之把话筒回到原位，他眯起眼睛，略带笑意有有些紧张的盯着白雪。 “你想的怎么样？” 白雪扬起嘴角，“我和姥爷说了，我现在还年轻，我要考上大学才会考虑结婚的事情。” 温淮之点点头， “好，我都听你的。” 白雪目送他离开书房，他刚才还笔挺的身子板，看上去弯曲了一些。 躺在床上，这一夜过去，白雪都没有好好睡着，他总是被各种奇异的梦境惊醒。突然转过来的章其元的脸，还有模糊不清的温英的脸。 温淮之在背后叫她的声音，和这个面孔扭曲在一起，让白雪有些不堪重负。 “你眼睛怎么肿了？” 温淮之站在卫生间门前，盯着正在刷牙的白雪。白雪对着镜子，强压住自己的脾气。 “别对着没有洗脸的女士观察好么？” 温淮之嗯了一声，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等到白雪走出卫生间时，惊讶的发现桌上摆着包子和鸡蛋。 “你？” “我买的。” 温淮之开始发筷子，“我知道你忙，肯定也起不来。我今天就早点起来，去食堂买了早饭。” 白雪眼圈一阵发红，温淮之递给她一个鸡蛋。 “有什么事情别硬撑着，告诉我，也许我还能开解一下你。” 白雪抿了抿嘴，一脸刚强， “瞎胡说什么呢？我可一点事儿没有。我现在不知道多顺利！告诉你吧，我就算每个月什么都不干，我也有进项了。” 白雪得意的往嘴里塞包子。 “你成了资本家？” 温淮之挺好奇的，除了资本家，他还不知道有其他人可以不干事儿就拿钱的。 “智力！智力成果！” 白雪把自己把明星鞋给大华厂的事情，告诉了温淮之。乍听之下，温淮之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钦佩。 “难怪你执着于生意经呢，你是有天赋的。” 白雪被温淮之表扬后，乐呵呵的去上班，温淮之把她送到公交站，两人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淮之，今天，” 白雪还是担心章其元作怪。 “今天我还是来接你回家，你在办公室等我吧？” “行！” 温淮之把白雪送上公交车，这才依依不舍骑上自行车，往机关大楼方向去了。 白雪刚下车，就看见赵家栋把车停在自己店门口。白雪一溜小跑赶过去，拉开铁闸门，把赵家栋让了进去。 “姥爷怎么说？” 昨天夜里，她和温景如的电话被温淮之打断了。白雪还不知道温景如最终的决策。她本想中午去一趟三合园，没想到赵家栋来了。 “首长说，章其元这个人留不得了。” 白雪点点头，“他昨天是报了鱼死网破的决心的，他现在没儿子养老送终了，估计觉得活着也没意思，就像拉淮之垫背。” 赵家栋紧紧攥住斗大的拳头，仿佛一拳头砸下去，能把章其元的脑浆子砸出来。 “之前，我认为他就是个野心家，是个疯子。现在看来，他完全就是个魔鬼。” 白雪眼睛一挑。觉得赵家栋形容的很贴切。 “魔鬼。” 赵家栋下颌突突直跳，“就算是魔鬼，我也绝不能再放过他了。” 赵家栋告诉白雪，现在京城的公安局已经动起来了，他们准备拿到章其元的生物样本，和温淮之做对比，如果匹配，就是父子关系。 “是dna检测么？” 白雪脱口而出。 赵家栋不住的点头，“就是这个，白雪你知道的真多。” 白雪不想打算解释这个，他只是对这个检测表示担忧， “多少天能出结果？” 八十年代，这个技术很稀缺，就算是京城最顶级的公安局来做，也需要半个多月才能出结果。 半个月，谁能保证章其元不离开江州呢？ 赵家栋伸出一个指头，深色焦虑。 “一个月，保守估计。” 白雪默不作声，这确实是现在最好，也是最有说服力的办法了。和赵家栋说了一下温淮之的近况，让姥爷不必担心后，送走赵家栋，白雪就开始打扫店面卫生。 马小倩听他的话，已经回到学校学习了，晚上下了课才能过来。现在店面卫生就是白雪一个人负责。 她动作麻利，半个小时内擦了地板，收拾了玻璃，一切宛如新生。 “白小姐。” 白雪刚收拾好手头的抹布，就被一个男人拦在了店面里。 第281章 无心 白雪顺着声音回看，竟然是秦策，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羊毛呢大衣，围着一个卡其色格子的围脖，伫立在看风中，眉目深情的看向自己。 白雪迎着他走了两步， “秦先生，有事儿？” 秦策脸色不怎么好，他默然点头，就朝着自己的车方向走去。 霎时间，一阵阴风刮过，就像小刀在白雪脸上撩了一把，生疼。 站定后，秦策猛地转身，低头凝视着白雪如秋水一般动人的眼眸， “昨天晚上，章其元过来找我。说，” 秦策嘴角上扬，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他说，温厂长是他儿子。亲生儿子。我不知道他和我说这些事情的目的是什么，我想还是找你一下。” 秦策清了清嗓子， “你也别想太多，我觉得章律也许对死去的儿子忧思过度，所以患了病……” 秦策掏出一支烟，他想点燃，可是刚把烟头叼在嘴里，他还是收回烟，塞进了烟盒。 “你就没问问他？” 白雪不是小姑娘，秦策这个人是人精不可能听完就算。 秦策尴尬的笑了一下，还是叼着烟，点燃，打火机的火苗映燃了她的半张脸，半明半昧。 “聪明。” 他转身，把烟雾喷在树上，“我问他，你来江州这么久，就是打算认儿子么？” 白雪屏住呼吸，心跳加快，等待秦策的回答。 “他说不是，他说虽然温淮之是他的儿子，可是他想起有这么一个儿子还活着，他就生气。为什么他的小崽要死，而温淮之却能好好地活着。” 白雪眯起眼睛， “所以，你告诉这些事，是什么目的？” 秦策也不藏着掖着，他直接把烟头熄灭，扔进垃圾堆里，“我说过我在追求你，我在考虑要不要和章其元合作，温厂长死了，我兴许就能如你的眼。” 秦策的话，毫无章法可言。白色一听，就知道秦策在那自己玩笑。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大可以暗中操作。可见，你说的，和你想的不是一回事。” 秦策仰天大笑，爽朗的笑声，在初冬沉闷的街道上蔓延。 “白雪，你是冰雪聪明的。” 他拍了拍手上的烟灰，“确实，章其元和我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也在考虑真实性。我不排除他有发疯的可能。” 白雪心中掂量起来，聪明如秦策，他一定会知道温淮之和章其元有血缘关系的事情。这件事没必要隐瞒，争得先机才是硬道理。 “秦先生，你知道章其元为什么想让温淮之死么？” 秦策被问住了，如果在父子关系层面上，他不觉得天下哪个父亲不希望儿子好好活着，毕竟他自己也身为人父。 “不明白。” 白雪杏眼中，布满了初冬的寒意。 “那是因为二十多年前，章其元在温淮之面前，亲手勒死了温淮之的母亲。” 白雪语调不变，就像读一本小说，还是不怎么合格的猎奇小说。秦策心底的寒意，止不住的往外喷。 “为什么没有被捕呢？我知道在二十多年前，社会是很封闭的！” “他溜了，溜到了港城。” 良久，秦策把情绪抽离回来，他眼中布满了淡红色，和眼白融为一体。 “我可以帮助你，让章其元坐牢。” 白雪淡然一笑， “不用你麻烦了，我也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自己有本事让章其元坐牢。” 秦策双手插兜，目光灼灼的盯着白雪，他觉得自己和白雪说话聊天，已经成为人生中少有的能让他快乐的事情， “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我去告诉章其元，说你准备对他下手？让他防备着一点？” 他的语调很有意思，带着玩味。就连眼角眉梢，也藏不住的挑逗。 “我昨天已经和他宣战了，只要他不傻，应该就能听出我的意思。秦先生，再见了，我还要回店里忙事情。” 白雪说完，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秦策身边。她让手阔步，往自己的店面走去。 秦策呆住了，他从没在一个女人身上输过，白雪除外。 看着白雪的背影，秦策突然心中乱跳起来，别说让自己输了，就算让自己付出一切，换得白雪一个吻，他也心甘情愿。 几天后，夜色即将来临。 白雪跳下公共汽车，沿着马路，准备往长征厂方向走，她被一辆黑色轿车拦住了去路。 滴滴两声喇叭声，吸引了白雪的注意。 车玻璃拉下，白雪看见了赵家栋的脸。那张脸很有意思，和以往不一样。 “赵参谋，你看上去很精神啊？” 白雪觉得很神奇，几天不见，赵家栋就像年轻了十岁，眼边细细密密的鱼尾纹，也像是被熨斗烫平。 赵家栋伸出头，朝白雪勾勾手指，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第282章 不能便宜他 第282章 春风得意…… 白雪瞬间想到这个形容词，赵家栋脸上肌肉和皱纹的走向都一如往常。但是就是很神奇，白雪能观察到他每一个细胞都在跳舞。 “我等着呢。” 白雪背着手，在无数种可能里猜想最可能的事情。 “港城下午传来的消息，章其元在港城出了车祸，被对向车道的大货车撞下山崖，已经抢救了好几个小时了、” 白雪眼睛睁得很大，实在掩饰不住笑意，跳起来拍了一个巴掌。 “太好了！” 赵家栋也笑了，笑得不再沉稳内敛。 “警察说，他再也醒不来了，叫什么一种植物的病来着……” 赵家栋上翻眼睛，看着即将被黑幕吞噬的天空，他细细想着病的名字。章其元的死法已经让他很爽了，至于病的名字，他真的给忘了。 “植物人。” 白雪补充道，其实这个结果对于章其元来说，白雪觉得还不够。甚至，他因为车祸死了，白雪还是觉得不够。 “对！就是这个植物人，不能动不能走，一辈子就像一棵树似的。”赵家栋激动地搓手，仿佛章其元已经死在眼前了。 “白雪，你好像不是很开心了？” 赵家栋不明白，遂问道， “其实章其元现在和死了差不多，报应！他完了，他儿子也死了……” 白雪靠在车门边上，眼睛里一点喜色也没有了，甚至有些失望。在伦理上，章其元这种下场称之为报应没错，但是在法理上，他甚至还是一个无辜的人。 “赵参谋，这样太便宜他了。就连现在立刻死亡，都太便宜他了。他应该面临的是法律的审判，为当年杀害温英的事情，付出代价。” 赵参谋一直待在部队，对于什么法啊情啊，他分析得并不透彻。 “审判？我知道，就是法院的判决么。但是白雪，现在他已经成植物人了，就是个活死人，审判还重要么？” 白雪神情异常严肃，她心中已经热血沸腾起来。 “重要。不仅要他肉体上的灭亡，更要他这个人的名誉在这个世界上消散。他不配拥有任何名声。” 白雪眼中已经有些泪花了，细微的血丝，在她的眼中蔓延，复制。 “如果他死了，会有各界名流参加他的追悼会。这样，你还觉得那张纸不重要么？” 赵家栋眼中满是怒火。 “白雪！是我眼皮子浅了，他这个人不配拥有名誉，” 赵家栋站在白雪面前，他的手颤抖着，从兜里掏出烟盒，重重一敲，一支烟冒了出来。 赵家栋齿尖叼着烟，白色雾气在嘴角氤氲。 “我现在就去和温首长冰雹！” 他毅然决然的钻进车里，脸色变得铁青。 白雪直到目送汽车远去，她又拢了一下包，迈着笔直坚毅的步伐，往长征厂方向走去。 虽说章其元车祸成植物人，不是最完美的结局。但是对于现在的温淮之来说，这就是天大的好事。 章其元不能动，没有思维，他就不能对温淮之做出任何事。 想到这儿，白雪脸上露出些许笑容。 站在机关大楼楼下，白雪突然听见有人叫他，顺着声音看过去，白雪发现是机关大楼门前的门房大爷。 “姑娘？” 白雪挎着包，小步跑过去。 “大爷，有事儿？” 门房大爷把电话推到白雪面前，他指着楼上温淮之的办公室，眼睛眯成一条缝。 “你是温厂长对象吧？” 白雪一愣，点点头。 “真漂亮的姑娘啊。和温厂长真是般配！”大爷伸出大拇指，眼中是满满的欣赏，他再一次把电话推到白雪面前， “温厂长刚下楼交代我了，说见一个特别漂亮，围着红围巾的姑娘在办公楼前等他，就把电话给她，让她打电话给厂长办公室。” 明明是爆冷的天，白雪却感觉到了热。 “谢谢您。” 白雪接过电话，给温淮之拨了过去，电话那头，瞬间响起温淮之的声音， “我看见你了，你等一分钟，我马上就下去。” 白雪望向温淮之办公室的瞬间，电话里传来了嘟嘟嘟的声音，紧接着，原本还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漆黑一片。 温淮之的时间观念很强，就在白雪默数到五十秒的时候，温淮之快步走下楼，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你的自行车呢？” 白雪打量着温淮之，发现他今天特别，竟然不骑自行车了。 “以后不骑了，下班腰酸背疼的，还不如走路来得实在。” 白雪忍不住笑了一下。 在大爷的目送下，两人手挽着走向家属区，大爷忍不住叹道， “多般配的一对儿啊。” 白雪仿佛听见了似的，转身冲着大爷挥了挥手， “谢谢您啊，大爷。” 初冬时节，下班后人们早早回家做饭，烟火气在机械巨人的身体里蒸腾。白雪在路过家属院的时候，分明能闻见世间的美味。 温淮之停下脚步，低头看着白雪。 “大华厂的事情彻底解决了么？” 白雪心中一提，温淮之这是话里有话，他应该是想问，章其元的事情解决没有。 “解决了。秦策的律师也回港城了。” 白雪把话题往未来引，“他就是做梦，大华厂厂长的位置，在二十年前就应该是姚叔的。他想的美！” 白雪叉着腰，故意大手一挥，像极了巾帼女英雄。 突然，白雪想起来一件事。 第283章 如影随形 第283章 白雪眯起眼睛， “我今天不能和你回家住了。” 温淮之毫不掩饰眼中的震惊和失望，他一把拽住了白雪，把白雪拉到自己身边， “为什么啊？” 白雪心中发苦！ 能为什么呢？现在章其元成了植物人，不能说不能动，完全不能对温淮之造成任何伤害。自己还留在温淮之家干什么呢？ 孤男寡女，早晚要出事儿。 “我怕出事。” 白雪嘴秃噜了，她嘴比脑子快，直接把心中所想爆了出来。 温淮之先是一愣，随即以手握拳，轻轻咳了一声，没有心理负担也不觉得尴尬，“也不差这一天，今天还是去我家。明天再回去好么？” 温淮之的要求也不算过分，白雪没有理由不答应。 “行吧。” 就在白雪想顺带点菜回去做饭时，温淮之托起白雪的手，毫无预兆地拉着他往第三职工食堂走去。 第三职工食堂，是离家属院南院最近的食堂，就在招待所边上，是一个规模不小的食堂，能同时容纳一千多名工人用餐。 晚饭时，有些单身的，或者屋里不便开火的职工，就会出现在食堂觅食。 原本清冷的食堂快速被职工填满，仿佛一场盛大的宴会。 温淮之拉着白雪进入食堂时，鼎盛热闹的食堂瞬间安静下来。 白雪有些不适应， “咱们要在这儿吃饭么？” “嗯，” 温淮之轻轻嗯了一声，毫不顾忌周围人的目光，领着白雪大步往食堂窗口走去。他掏出一张粮票，递了过去。 就在人们震惊的目光中，温淮之把白雪推到窗口前， “小雪，你想吃什么？自己看看。” 温淮之仿佛一堵墙。把白雪和这个喧闹的世界隔开了，白雪脸色红爆了。她随手点了几个菜，头皮发毛地挤出温淮之的包围圈。 白雪找到墙角最里面的位置坐下。 等！ 两道黑色光影就像两尊巨石，挤在白雪对面的座位上，白雪一脸不解，这么多位置，怎么就疯了，一定要坐在自己面前。 白雪仰起头，刚准备教训一下眼前两人。 两张带着笑容的脸，毫无预兆地撞进了白雪的眼睛里，左边是不怀好意笑着的齐天娇，右边，就是戴着厚厚眼镜片的刘嘉明。 “小雪啊，我们的温厂长呢？” 一只餐盘挤在齐天娇和白雪眼前， 温淮之放下餐盘，把筷子递给白雪，他冲着齐天娇微微颔首， “我在这。” 这一下，可把齐天娇身边的刘嘉明吓了一跳，刘嘉明蹭得一下子窜连起来，吓得说话不利索了。 “温，温厂长！” 温淮之在机械分厂动力车间开会时，接触过刘嘉明。他是名校毕业的高才生，技术方面没问题，但是接人待物上，他就像个小学生。 温淮之压手。 “别紧张，和齐天娇一样。” 刘嘉明惊得束手而立，整个食堂的人都不吃饭了，直愣愣地看向温淮之这边。 “不！天娇她没规矩……” 呦！ 一阵钻心的疼痛感，毫无预兆地涌上刘嘉明的神经线，当场叫出来，杀猪声响彻这个房间。 哈哈哈……周围的人，完全没顾忌的笑了。 温淮之处之泰然，他也没有往周围看，只是对刘嘉明压了压手。 白雪冲着齐天娇挑眉毛， “你们，谈对象呢？” 齐天娇一脸得意，他挽住刘嘉明的胳膊，把脸贴在刘嘉明的肩头，宛如一个小鸟依人的小女人。 整个人瞬间变了， “你说的没错、” 白雪也不再问，就在这时，齐天娇叼着筷子，手指在温淮之和白雪眼前哗啦了一下，眼中满是八卦之光。 “你们好事将近？” 白雪摇摇头， “我还没上大学呢，好事儿哪会找上我啊？” 齐天娇插着胳膊，她很不屑于白雪的论调，“没上大学就结婚的，就生孩子的多了去了。你怎么就不行呢？” 齐天娇眯起眼睛，故意盯着温淮之。 “温厂长，全厂职工都知道，你和我们白雪住在一起了，你可不要始乱终弃呦。” 温淮之吃了一个棉花似的，咽不下去吐不出来，他一脸求救的目光盯着白雪，他已经和白雪说了结婚的事情，是白雪无动于衷。 温淮之突然有了危机感，要说始乱终弃，自己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吧？ “瞎说什么呢？” 白雪私底下给了齐天娇一脚，“我那是和我爸吵架了，我去温厂长家借住几天、” “我可不信！” 齐天娇捧着笑脸，故意呵呵大笑，“去男人家借宿，你怎么不来我的单身宿舍借宿呢。我头顶上还有一个床呢？” 白雪被齐天娇说得臊得慌，他也干脆豁出去了。 “行啊，谢谢齐同志盛情邀请，我正打算今天去找你借宿呢。” 此言一出，齐天娇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她总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光，透过热腾腾饭菜的香气，直逼自己过来。 吃了晚饭，白雪正要和齐天娇回寝室。 白雪上前，挽住了齐天娇的胳膊， “走吧，还愣着干什么呢？” 白雪撇开温淮之，直逼着走向齐天娇。齐天娇回望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温淮之，吓得浑身一哆嗦。 温淮之脸色铁青的可怕，像是要把自己吃了。 “白雪，要不改天？” 齐天娇求饶似的盯着白雪，“我晚上还要陪着刘嘉明去买点东西。” 说完，齐天娇狠狠瞪了一眼刘嘉明，刘嘉明就像梦游似的，站在食堂廊下的台阶附近打哈欠，脚尖踢石子。 齐天娇的心凉了半截，自己找的对象，怕不是个傻子？ “买什么？” 刘嘉明干脆直接傻了，还一脸懵懂地盯着刘嘉明。 “买冰棍！” 齐天娇狠狠瞪了一眼刘嘉明，扯着白雪走了。临走前，白雪转身和温淮之挥了挥手， “东西放你家，我改天去收拾！” 温淮之微微一笑，目送白雪和齐天娇走远了。 第三职工食堂，离招待所只有百十来米，弯过一个路口，白雪就看见了招待所的大门。 几个月过去了，招待所的大门还和原来一模一样，仿佛这个地方永远都是一成不变。 白雪挽着齐天娇，迈过月洞门， “你和刘嘉明真的恋爱了？” 齐天娇脸色微红，点点头， “是啊，我觉得他挺老实的，至少……” 齐天娇的神色再度暗淡，把后半句话咽了进去。 “天娇，刘嘉明我看是个老实人，你要是觉得他还不错，就认真对待他。” 原书里，刘嘉明和白雪有些交情。他是厂里的技术总工程师的儿子，却没有一般领导儿子的骄纵。 他学习好，上进，长得也挺不错的。但，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解风情，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木讷。 “我知道。” 齐天娇拉着白雪，两人在招待所楼下的小篮球场上散步。 天冷了，运动的人也都没了。这个篮球场地，成了齐天娇和白雪的聊天圣地。 “我已经经历过一次挫伤，对于刘嘉明的事情，我很谨慎地考虑过了。我也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爸爸妈妈，他们都很支持。” 白雪心中咯噔一下，姚强的影子就像风，刮过她的眼眸。 第284章 送钱 第284章 “天娇，我，” 白雪的话语刚吐到一半，齐天娇插话进来。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让我猜猜。” 齐天娇背着手，走到白雪跟前。她突然转身，眼中带笑意的看着白雪，“你想问我，有没有把之前和姚强的事情告诉刘嘉明，” 白雪也不否认。 她走上前，挽住齐天娇的胳膊，眼中带着焦灼。 “我总觉得这件事是个炸弹，” “对。” 齐天娇同意白雪的说法，但是她的眼中没有焦灼，“我没有告诉他，我也不打算告诉他。” 这是个人的选择，白雪不想过多干涉。 “天娇，你决定和刘嘉明在一起了么？” 齐天娇一只手勾在树上，围着树转了一圈，她脸上泛出欣喜的颜色， “小雪，我真的很佩服你。你原来告诉我让我不要过度的关注一个人的外表，当初我还不理解你的话，自从和刘嘉明认识后，我觉得你说的话很对。” 隔着一堵墙，招待所门外，黑色的虎头奔缓缓启动。 秦策按下电动窗户的按键，露出深沉的眼眸，深秋的风在他脸上略过，他的脸色比这寒夜还要冷峻。 “刚才那位，站在白小姐身边的人，你看清楚了么？” 秦策问坐在前排的蔡秘书。 蔡秘书扶住眼睛，回头很认真的点头，“秦先生，我刚才看清楚了那位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秦策抽出雪茄，从小盒子里取出雪茄剪，雪茄剪咔哒剪了一下，他把雪茄烟抵在高挺的鼻尖上，细细嗅着烟叶的气息。 秦策眼皮微微一挑，带着决绝。 “明天给你半天时间，把这个女人的底细调查清楚。” “是，秦先生。” 白雪陪着齐天娇走了一会儿，腿脚发麻，“天娇，我们回去睡觉吧。” 一说睡觉的事情，白雪哈气传来，打哈欠能瞬间传染，很快，齐天娇也打了一个哈气。 她半掩着嘴，眼角淌出困意的泪水。 “走吧走吧。” 两人在洗漱间说说笑笑又是一阵，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白雪依偎在齐天娇的被窝里，和齐天娇挤在一起。 窗户缝里依旧往进灌风。 齐天娇指着窗户，“明天我要让刘嘉明过来，给我订一个棉窗帘。” 白雪见她脸上红扑扑的，似乎一提到刘嘉明齐天娇的心情就格外的好。她用手撩开齐天娇的头帘， “真好。” 齐天娇眨眨眼睛，不明白白雪的意思，“棉帘子好，我也觉得。” “不是这个意思，我说你有刘嘉明了，真好。” 白雪想起姚强的事情，她就一阵阵心疼齐天娇，现在看见齐天娇身边多了刘嘉明，她是真心为齐天娇高兴。 “他是个好人。” 齐天娇笑得眼睛眯成了缝， “我和刘嘉明刚约会的时候，我就在想，天下咋就会有这么蠢的人呢？直到有一件事的发生，我对他有了改观。” 一个月前，齐天娇和刘嘉明一起出去玩。他们以为迷路，没赶上最后一班公共汽车，两人在山里过了一夜。 夜里，齐天娇冷的发抖。刘嘉明把衣服全给了齐天娇，让齐天娇睡着，自己给齐天娇守夜。 “白雪！你知道么，就浮罗山那种小山包上，竟然还有狼……” 白雪抽动着嘴角， 浮罗山就是江州西郊的一座小山包。山高不过百十来米，怎么就能有狼呢？ “不会是狗吧？” 齐天娇掩嘴，偷偷笑了， “管他是什么呢，总之就是很凶险的。半夜鬼哭狼嚎的，吓得我躲在树后面，差点没吓死。” 齐天娇脸上洋溢着幸福，怎么也抵不住。 就在转瞬间，齐天娇的脸色突然沉下来，她看着白雪，眼中带着恐惧， “白雪，我不能把姚强的事情告诉他。我不能让原来的蠢货行为，影响到自己的将来……” 她哭了，哭得很伤心。 “我和刘嘉明在一起，非常踏实。这很重要，比和我父母在一起还要踏实，还要重要。” 白雪心中滚烫， “我明白。” 陪着齐天娇说话到大半夜，白雪总算进入了梦乡。第二天趁着齐天娇还没起床，白雪翻过齐天娇的身子，穿好衣服就离开了。 她刚到店里，正在打扫卫生，一个穿着黑色大棉衣的女人出现在白雪面前。 女人齐耳短发，三十多岁的模样。 白雪看她很眼熟，一时却想不起女人是谁，在哪里见过。 “你是？” “白雪同志，我是大华制鞋厂的会计，我姓徐，你就叫我徐大姐好了。” 白雪热情的伸出手， “我好像见过你，” “对，我也见过你。我们在姚厂长的就职典礼上见过的，我看见坐在第一排的贵宾位上。” 白雪脸色一红，当时坐在贵宾位的，都是市里的领导，只有自己是个无名小卒。 “哦！你好！” 白雪转身，给徐姐倒了一杯热茶。 “我今天来呢，主要是厂长吩咐，让我把上个月经营中心百货柜台的提成和工资给你。” 徐姐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掏出牛皮纸信封，压在白雪手中。 白雪捏了一下信封，厚度很客观。 “这是一千三百块钱，是工资加上买鞋的提成。白雪同志，你真是我们学习的楷模，纵观整个大华厂，销售科的也没有这个业绩。” 白雪心中开心极了，这笔钱对于她来说，太重要了。 送走徐姐，白雪心情非常棒，营业的时候愈加起劲。快到下班时，白雪就在琢磨要把钱带回家，明天一早就去银行存下来。 下班时，白雪怕路上遭遇抢劫，她故意把钱放进棉衣内兜里，这才小心翼翼的走出自己的店面。 她反身关门，一只有力大手搭了上来，白雪屏住呼吸。 她关注过最近的新闻，天黑后，有人专门抢劫单身女性。尤其是背包的优先。 白雪屏住呼吸，语气沉着。 “谁？” 男人的声音，带着浓厚的港腔， “我。” 白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另外一口气又提了上来。她转身，依旧笑脸相迎。 “秦先生，你怎么来了。” 白雪狠狠和上门，故意发出砰的一声。她故意往后退了一步，和秦策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 第285章 变化 第285章 “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聊聊。” 秦策眼中泛出很不一样的光，白雪从这里感受到了一股威胁，台阶下，人流穿梭如织，白雪点点头。 “好，咱们下去说。” 秦策跟着白雪，两人一起走在大马路上。秦策的车，以龟速跟在两人身后。 “齐小姐，还好么？” 秦策很平淡的一句问候语，让白雪如遭雷劈。 她目光凌厉，扫向秦策。如果不是有人而且还是很多人，白雪一定会抑制不住，揪住秦策的领口，问他要干什么呢？ 然而，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白雪勾起嘴角，漂亮的小狐狸眼角斜斜地往上一飞， “挺好啊。秦先生法力高深啊，连一个捂着脸的女人，都知道她姓甚名谁了。” 秦策也是一派轻松， “我还知道，齐小姐的父亲，就是江州的书记。没想到啊，我一直接触的齐书记，竟然还有这么开放的女儿。” 白雪脸色陡然变很。 “有话就说，不要跟我绕弯子。” 秦策以手握拳，脸上依旧是笑意满满，仿佛他在白雪面前在，只能有这一个表情似的。 “我不逼你现在和我在一起。但是，你请你跟我去港城。你不是要读书么，我给你安排到港大去读书。” 白雪目光平静， “你这是威胁，对么？” 秦策不正面回答白雪的话， “你随便怎么理解，都没有问题，只是我不忍心，把这么好看你的留在这种地方。” 说着，秦策的手扬了起来。 他缓缓往下落，想把手搭在白雪的脸颊上。当她和白雪四目相接的瞬间，他的手被冻在了原位。 “可以么？” 白雪被他深沉的声音，震得一阵阵耳鸣。 在某个瞬间，白雪也曾把秦策和温淮之做过比较。但是秦策搬出了齐天娇的事情，白雪为她曾经把两个人放在一起比较的事情，而感到羞耻。 “别让我鄙视你。” 摔下这句话，白雪大踏步地往公交站台方向走去。秦策快走两步，扯住白雪的胳膊，他眼中突然泛起狠色，完全没了绅士的感觉。 “齐天娇是你的好朋友，你就不怕我让他身败名裂？他父亲可是官员，应该最重视的就是名誉。” 白雪突然掩嘴笑了， 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太无耻了，无耻的还有些好笑。 “你大可以去说啊，我们不认，你又能怎么样呢？” 秦策脸色微动，嘴角陡然间扬起笑意，“这样也可以么？” 白雪背着手，就像关爱白痴， “秦策，秦先生。你请来的所有做证据的，我都能说你是污蔑。而你对于我朋友齐天娇的污蔑，我都能报警了……” 秦策原地转了一个圈，他为白雪鼓掌。 “是，没有证据，我没有证据啊。” 白雪眯起眼睛，很想教教他做人的道理。可是商人，终究是利益为先，白雪不觉得这种既不要脸，又不讨好的事情，是秦策做得出来的。 “你找我不是为了真的威胁我吧？” 秦策整个人正常多了，他点点头， “聪明……” 他靠在树上，惬意地看着白雪，一副非常欣赏的模样。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让我和你去港城。因为我对于你来说，是新鲜的，是不受你掌控的。” 秦策却沉默了。 他对于白雪的感情，确实和白雪说的差不多。但是首先，白雪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聪明的女人往往比漂亮的女人更实用。 白雪，是罕见的。她结合了聪明和美丽，这简直就是妻子的不二人选。 “我觉得你是可造之材，我不想让你埋没。” 白雪淡然一笑。 “如果我是金子，我在哪里都不会埋没的。更何况，我没有道理跟你走啊，我有对象，我们是要结婚的。” 说着，白雪脑袋一晃，透过秦策的肩线，她看见了52路公交汽车。 秦策回头望了一眼公交车，黑压压的头挤在司机周围，让他窒息。 “白雪，你喜欢过挤公交的日子么？” 白雪摇摇头， “我很讨厌公交，我喜欢汽车。但是，我打算用自己的手去挣这份钱，而不是出卖我的身子、” 秦策被白雪说懵了，他一言不发，直到白雪扒开人群，挤进公交车。 突然，秦策笑了一下， “真有意思。” 自从秦策出现后，白雪心中不踏实，她把这件事告诉了齐天娇，让她提防秦策的行动。可是一个月过去了，秦策了无音信。 秦策没了，寒冬逼近。 白雪的明星鞋因为季节原因，零售额日趋下滑。白天在店里，白雪几乎无所事事，她所幸关了门，回家烤暖气去了。 这天，窗外毫无预兆的飘出雪花。 六点多，天色全黑，白大海拎着一瓶小酒踏进家门，他看见白雪在厨房忙活做饭，厨房里炒菜声震天响，白大海震惊了， “我看错了么？我姑娘回来做饭了？” 自从白雪自己开店后，白大海已经三个月没吃过白雪做的饭了。 “爸。” 白雪端着一盘炒猪肝出来，热气腾腾的炒猪肝，把白大海震得不轻。 “我决定先把店门关了，最近太冷，我的鞋都是单鞋，也不好卖。” 听了白雪的话，白大海耷拉着脑袋，什么山珍海味也咽不下去了，“小雪，店黄了吧？我就说让你别辞职，你非要学人家下海！你看看，现在倒霉了吧？” 白雪愣住了，白大海还真是拆台高手， “爸，你想啥呢？你就不能盼我一点好。” 就在父女二人争执的时候，白俊抱着书包回来了，他站在门前听了一会儿，气得要爆炸。 “爸，你不懂就别瞎掺和！我姐的生意不知道多好！” 白大海灌了两口酒，血色上涌。 “你知道个屁！” 面对白俊，白大海完全不顾及，他戳着白俊的鼻子开骂，“你姐姐长这么好看，为什么要去抛头露面啊，她就在家里蹲着，我养她！” 突然，白雪什么脾气也没了。 她把热气腾腾的猪肝怼到白大海面前，笑得就像一朵鲜花， “爸，你放心，不出明年底，我就让咱家有电视冰箱大彩电。” 第286章 争辩 白大海脸上一阵阵发红，心中潮热难当。 他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到了一小杯酒， “嘿嘿，这些身外之物，你爸我早就不在乎了。小雪啊，你看你现在也老大不小的了，和温厂长的事情也上了一个新台阶，啥时候结婚啊？” 白雪心中门清，白大海是不要心外之物了，因为厂长老丈人的身份，可比家里的冰箱彩电更加让人嫉妒。 白俊藏不住话， “爸，你就不能想点好事？” “你姐和温厂长结婚，不是天大的好事？” 白大海用指头揪起猪肝，塞进自己嘴巴里，顺带舔了一下指头，把白俊恶心的无以复加， “这还不是好事儿？温厂长年轻有为，长得又好。和你姐这个厂花般配的不得了！” 白俊也不否认， “没错，但是我姐要考试啊，哪有时间结婚带孩子？” 白俊的一句话，正戳在白雪的心尖上。她竖起大拇指，在白俊了眼前晃了晃， “小俊！还是你懂事儿。” 白大海嗙的拍了一下桌子， “你们知道个屁。你现在住在温家的事情，厂里都传开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好几天，咋就不能给个说法啊？” 白雪也有些生气， “我需要给谁说法啊？我就算和他有孩子又咋样呢！这帮人吃饱了撑的，瞎操什么心，” 白雪气鼓鼓的摘下围裙，什么好心情都没有了。 半夜，白雪的房门响了。 她爬起床，披上衣服开门，白大海满嘴酒气，瞪着白雪两眼通红。 “闺女，聊聊？” 白雪点头，她今天是气着睡着的。明明关了店，打算回家好好休息复习，没想到被白大海的话气到睡着。 两人坐在客厅，墙角的灯昏昏暗暗的，照在白雪的侧脸上。 “爸不是逼你结婚。你看你现在，没个正经工作……” 剩下的话，白雪就听不下去了，她强忍着想要发飙的冲动，和白大海讲经济形势， “爸，现在个体户是不太体面，最体面的是工人阶级。可是铁饭碗谁能保证一辈子呢。个体户自己挣自己的钱，过自己的日子，钱才是生活的底气。” 这句话，说到白大海心坎里了。 他望着家徒四壁，一时间感慨起来，“我没本事，一辈子就是个普通工人。我想指望你们都出息，我也跟着沾沾光……” 白大海声音发涩，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是爸爸着急了，想提前光宗耀祖。” 哈哈哈…… 白雪抱着沙发垫子，把头埋在垫子里笑，“爸，我知道了。那你就出去和他们说，温厂长和我求婚来着，我不答应。” 白大海的眼睛珠子都要跳出来了， “真的？” 白雪点点头， “真的。” “可，为啥啊？” 白大海把所有的震惊和疑惑，毫不掩饰的挂在自己脸上，“温厂长可是厂里的领导，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对象，你就不怕把自己耽误了。” 白雪一笑，胸有成竹。 “爸，你不觉得婚姻就是个游戏么？我要是太主动的话，是不是就要输了……” 说完这话，白雪心中舒坦多了，她到了一口水喝下去，和白大海道了一声晚安，回屋睡了。 白大海怔怔的坐在沙发上，好一阵还缓过神。 白家一家子都老实巴交的，他以为白家就这样了，一辈子让人看不起，让人忽视。万没想到，白雪竟然是个成气候的，还净说一些他不能理解的事情。 “小雪，爸爸支持你。” 白大海盯着白雪房门下的亮光，默默念叨。 第二天一大早，白俊临上学时，白雪叫住了她。她最近复习的也差不多了，想找前几年高考的真题做做，这样保持手感。 “学校没有么？” 白雪有些吃惊，一个很不错的高中，竟然不提供真题试卷让学生们练笔。 “没有，老师说了，我们现在才高二。想去做卷子，就去学校门口买……” 白雪惊了，点点头。 “行，你先去上学吧，我一会儿自己去看看。” 白雪到了厂子弟学校，就在路口时，白雪就震惊了。十几个小贩似的人，排除一排，手上都端着白花花的卷子。 “81年的卷子有么？语数英。” 一个姑娘询问起来，小伙子很麻利的抽出一沓纸，“来，这就是八一年的。” “多少钱啊？” 姑娘往后退了一步，没敢接。 “便宜，一块钱一张，一套是三块钱。” 姑娘半张着嘴，“这么贵啊？” 小伙子有些委屈，抖了抖手中的纸张，“这都是一笔一划抄出来的，你看这字迹，这还贵么？” 姑娘又往后退，生怕挨到了他手中的卷子。 “我买不起。” 说完，姑娘走了，走得步伐很快，就像在逃难似的。 看着熙熙攘攘买卷子的人群，成交的不过十之一二。学习的门槛变的很高，这不是个好现象。 三块钱，一个工人月工资的十分之一，这对于普通家庭来说，还是很大的一笔支出。就连做生意的白雪，也觉得这个价格不太好接受。 白雪纳闷，这个年代又不是没有印刷机，为什么试卷还要手抄呢。报纸不解的心情，白雪来到了小摊贩跟前。 “同志，卷子为什么不用印刷？手抄费时费力的。大家都因为贵都不买了，也不利于大家一起进步啊。” 小伙子叹了一下。 把卷子一摞卷子放在地上， “油印机倒是可以印卷子，但都是单位上买得起。自己就做个小本生意，也买不起油印机啊。” 白雪眼睛一挑，生意经又上来了。 油印机印出来的卷子，成本至少能压缩一大半。效率乘几百倍的上涨。只要效率一上来，成本就能忽略不计。 和小伙子聊了十来分钟，白雪也不想耽误他的生意。 白雪掏出三块钱，买了一份去年的卷子，决定去找个油印机实验实验。走出长征厂，白雪就想到了一个地方。 第287章 新商机 她登上公共汽车，往大华厂方向去了，一个小时后，白雪找打了王大元。 现如今，姚新建做了厂长，王大元依旧坚守本分，在车间里学技术。白雪到的时候，王大元正在和老师傅一起研究鞋面。 “大元？” 白雪轻声叫了一下他，王大元一看见白雪来了，激动的跑了过来。 “白雪！你来了！” 白雪见他还是原来的样子，非常欣慰，故意逗了他一下，“怎么？师傅当了厂长，徒弟还要继续下车间啊。” 王大元憨厚的摸着后脑勺，脸色微红。 “是我自愿下车间的，我这个人技术不行，笔杆子也不行。如果留在办公室就是给师傅丢人呢。” 王大元抿着嘴，和白雪一起走出车间大门。 “说实话，我更喜欢车间，我想学技术。以后有了技术啊，在哪都不会吃亏的。” 白雪欣赏的看着王大元，他觉得王大元虽然有时候鲁莽一些，但是看问题的眼光很超前，也很实用。 “看不出来啊，大元同志很有眼光啊！” 王大元再度脸红，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白雪，你是来找姚厂长的吧？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白雪摇摇头，指着王大元的脸， “我今天找你。” “我？” 王大元受宠若惊，“太意外了，自从姚厂长坐上厂长的位置后，你就没有来过大华厂了。” 白雪点头，王大元的话很对，自己最近很忙，完全没时间过来。 “我想问问你，你们厂有油印机么？” 王大元神情瞬间轻松，扬手指了指身后的车间。 “当然有啊，每个车间都有。” 白雪睁大眼睛，刚才在子弟学校门前，和小贩聊天时，小贩的语气说明一件事，油印机很不便宜。 但是在大华厂，竟然每个车间都有。 “你们买那么多的油印机做什么啊？” 王大元脸色微变，呸了一下。 “高春伟买的，每个车间都买了，放在哪里吃灰。高春伟也不知道收了油印机厂子多少钱。” 白雪明白了…… 她心中生意经翻腾起来，如果这个油印机能利用起来，既能解决大家买卷子的事情，也能让自己有一笔小收入。 “这个油印机，能不能借我用用。纸和油墨我自己出钱。” 王大元连忙白手， “你出什么钱啊？我们这儿的油墨和纸堆在仓库，十年也用不完。这都是高春伟留给我的好宝贝。” 王大元怒气冲冲，高春伟简直把大华厂坑惨了。工人们几年没有换厂服，油印机这种没用的东西，却遍布每一个车间。 “不行！” 白雪很坚持，她和姚新建关系很好，她不能让自己的任何行为，成为对姚新建攻击的把柄，哪怕只是一个小针头。 白雪把顾虑告诉了王大元，王大元不住的点头， “行吧，还是你想的周全。我师傅有你这个好朋友，这辈子都值了。” 王大元把白雪带到一个杂物间，他掀开一层烂布，露出地下的油印机。油印机不大，是个五十多公分见方的小盒子。 “你会用么？” 白雪一脸懵的勾起油印机一角。 王大元拍拍胸脯，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王大元钻进里面的小门里，在里面翻翻找找，弄出来几张半透明的纸，白雪拿着纸捻了一下，觉得黏糊糊的。 “这，” “这就是蜡纸啊。” 王大元又塞给白雪一支笔，鼻头很特殊，类似于小刀。 “这个是刻刀。把你想要印刷的东西，刻在上面，就可以了。” 白雪眨了眨大眼睛，一脸兴奋， “是么？那可太方便了。” 白雪为了验证，找个位置坐下来，用刻刀在蜡纸上写下一行字。 【我要吃包子】 她把蜡纸塞给王大元，王大元哈哈大笑起来，拉起油印机，把纸按在上面，刷刷两下，油印机浮起来另外一张普通白纸。 一张清晰的白纸上，印着“我要吃包子”几个字。 “太好了！” 白雪当即和王大元敲定下一件事，她想利用这一个星期，自己不开店的时间，把卷子印出来，用最便宜的价格卖给需要卷子的同学。 “大元，我回去先刻出来一套卷子，咱们试着印一百份出来，利润咱们五五分、” 王大元一脸惊恐，连连摆手。 “不不！这个主意是你的，我不能要你的钱。” 白雪噗嗤一笑， “你付出了劳动，当然要获得收益啊，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千万别推脱。” 王大元不能适应，他这个人，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存在。他不需要什么钱，也不需要什么名。 “白雪，我，你还是别给我钱了，我拿着烫手、” 白雪忍不住，抱着嘴巴开始笑， “大元，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板呢？现在全国都在搞经济搞活，你怎么还在用老一套的思维去生活啊？” 王大元抿着嘴，一脸不确定。 “好了，大元。听我的，头脑活络一些，对你自己以后的生活有好处的、” 王大元目光落在白雪眼睛上，他点点头， “好，我都听你的。” 当晚，白雪就把三套卷子刻了出来。临上床睡觉的时候，白雪的手都在发抖了。就在白雪闭上眼睛准备睡觉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立马翻身坐起来，有写了一份小合同。 合同条款简单，但是很细致，包括油印机的使用费，细到每一张纸的价格，每一张油纸的价格。 把小合同压在卷子下，白雪这才安心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八点多，白雪还在洗漱，就听见了咚咚的敲门声，她扯开房门一看，竟然是温淮之，他提着几个包子，站在白雪家大门前。 “我来送早餐了。” 白雪脸色一红，赶紧钻进厕所把头发梳整齐，直到确定镜子里的自己还算端正，白雪这才走出厕所门。 “你怎么来了？” 温淮之眼睛里带着怨毒， “我要不是碰见你爸爸，我都不知道你现在休息了！” 白雪脸色微红， “我觉得有些累了，正好现在也没生意，我就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温淮之很贴心，给白雪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他的手边。 “最近怎么打算啊？每天在家睡觉？” 白雪嗤了一声，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想让我每天在家等你，你给我补功课……” 一句话，直接戳在温淮之的心尖上。 他抄起包子，塞进白雪的嘴巴里， “凉了，赶紧吃饭、” 白雪叼着包子，把另一头塞进温淮之的嘴里，两人就这样隔着包子，四目相对。 温淮之往后退了一步，脸红得就像猪肝。 “你说对了，晚上在家等我，从今天开始，每一天就不准落下。” 第288章 小门道 第288章 温淮之扫了一眼白雪的脸，他心头升起疑惑。 “你不是要在家复习功课么？看样子，是还要出门了？” 白雪眯起眼睛，就像一只憋满了坏事的小猫咪，她笑了一下，嘴角微微扬起，就像涂满了蜂蜜的小罐子。 她冲着温淮之勾手，一脸狡黠。 “我发现了一个挣小钱的门道……” 此言一出，温淮之惊呆了。他以为白雪把店面关了，就能平心静气下来学习功课。 万万没想到…… “什么门道？” 温淮之拧着眉头，川字纹牢牢刻在他的眉宇间，就像用熨斗也熨不平整似的。 “我去子弟学校门口买卷子，我发现他们竟然都是手写的卷子。你说看，这生产力多低下了啊？” 温淮之一脸无奈， “所以呢？” 白雪掩着嘴笑着，从房间里掏出来自己昨天在蜡纸上刻出来的卷子，塞到了温淮之手中。 “我昨天找到了油印机，准备先印出来一百份，我算了一下，刨除油印机的使用费，还有纸张的钱，我每张卷子卖两毛，还能净挣一毛六呢。” 白雪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温淮之简直要晕了。 他真是太佩服白雪了，眼中全是生意经。他倒吸一口凉气， “小雪，给别人一点机会吧？” 白雪甩开了温淮之的手，“那不成，他们一份卷子卖一块钱。像我这种还有点小钱的，都觉得肉疼。你放眼看看，多少人买不起卷子的啊？” 对于这件事，白雪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温淮之夜不再和白雪较这个劲，他只是轻轻在白雪额头上弹了一下， “你就是个小财迷。” 白雪一点也不否认，她把试卷收回到自己的包里，背着手走出房间，一本正经的“教育”温淮之。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就是爱钱，非常爱。” 简单吃了早饭，温淮之把白雪送到了公交车站。临走前，温淮之把白雪拉了回来，他目光灼灼盯着白雪的眼睛， “挣钱是挣钱，晚上的课别耽误了。” 白雪眯起眼睛，故意挑了挑眼皮， “晚上，我先给你做饭？” “嗯。” 温淮之面不改色心不跳，和白雪挥挥手，目送她挤上公交车。 到了大华制鞋厂，白雪首先找到了姚新建。 姚新建正伏案画图，他看见白雪后，摘下老花镜，换上近视镜， “还真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看花眼了呢？” 姚新建一脸不满，迎着白雪走了过去，他把白雪迎进来，亲自给白雪倒了一杯热茶。 “你这孩子真有意思，我当了厂长后，你怎么就像避瘟疫似的？” 白雪呵呵一笑，挑起狡黠的眉眼， “我这不是为了让你避嫌么？姚叔，你也太不了解我了……” 白雪在空中，把脸当做笔尖，在空中写出三个感叹号。无声地控诉着姚新建的指控。 “你啊，我说不过你。” 姚新建认输，大手在空中一挥。 “说吧，你今天来找我，肯定有正事儿吧？” 白雪拼命点头，就像一个晚辈小丫头，“姚叔，你猜对了，我今天过来啊，就是和你谈另外一件事的合作。” 姚新建淡然一笑。 就在昨天，王大元已经把白雪准备用厂里油印机的事情，告诉了王大元。 “是油印机的事情么？” 白雪说道，“你说对了，这件事，你同意不？” 姚新建要被白雪气死了， “给你用当然没有问题啊，你搬回家去用，想什么时候换过来就还过来。说实话，这些油印机要是没人用的话，都要废弃了。” 白雪不慌不忙的，从包里掏出来一张合同，抵在桌子上，推到姚新建的手边。 “这是合同，姚厂长看看？” 姚新建嘴角扯了一下，不明白白雪什么意思。他抄起手边的纸，念了出来。 “租用费，十天十块钱。一百张纸费用一元五，蜡纸，两毛钱一张。” 姚新建脸上阴云密布，他把纸拍在桌子上，自己背着手走到窗户旁边，他扬手推开窗户，大口喘着粗气。 猛然间，姚新建回头，脸色阴沉。 “小雪，你现在一定要和我这么生分么？” 他不能理解，手指微微发颤，“你现在用厂里的东西，也要算得这么清楚了么？如果没有你的话，这个厂子只怕都成了港城商人的了！” 白雪知道姚新建误会了，她轻轻抬起被姚新建拍扁的合同，走到亚欧你先身边。 “姚叔，这不是见外！” 姚新建更生气了，他觉得白雪已经不把他当做朋友了。 “你告诉我，这不是见外是什么？” 白雪无奈，她不想自证。但是对于姚新建来说，不自证的话，他是真的会误会。 “这是避嫌。姚叔，因为我和你关系好，我在厂里的活动一定会被有人关心关注的，只有我们做到无懈可击，才不会被任何人抓住把柄。” 一瞬间，姚新建心中释然了。 他愧疚地盯着白雪，心中感动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白雪还这么年轻，为人处世已经甩他一大截了。 “小雪，我这辈子白活了……” 姚新建摇头，笑得苦涩的。 白雪却不这么认为，姚新建虽说快六十了，但是他为人心思单纯。方方面面，想得不复杂，他这一辈子都铺在自己的工作上，哪怕经历了冤狱，也没有改变。 而自己不一样，自己天生就爱琢磨人性，琢磨得越透，活得越是通透。 姚新建这种性子的人才，在这个世界上，才是稀缺资源。 白雪很珍惜。 得到姚新建的签字，白雪带着合同来到车间，找到王大元。他和王大元商议，先把昨天刻出来的卷子印一百套。 果然，机械解放生产力。 一百套卷子，三百张，不到一个小时已经印刷，装订好了。 王大元帮白雪装订，咔咔咔订书机戳进纸里的额声音，让王大元兴奋无比。 “白雪，我和你一起去买卷子吧？” 白雪连连摆手， “别，你不能耽误自己的工作。等周末的时候，我还需要就给你电话，你过来就行。” 白雪把蜡纸留给王大元， “这个你先留着。” 交代好王大元的事情，白雪提着一大兜子的卷子，回到长征厂，临近下班的时候，子弟学校侧门前，人潮汹涌起来。 好热闹啊…… 白雪嘟囔着。 她本以为只有白天这里人多，没想到到了晚上，人更多了。年纪大的，有三十多岁的，年纪小的，也有十来岁的。 大家摩肩擦踵，在各个地摊上挑自己心仪的卷子。 白雪看了一圈，这里明码标价，都是一块钱一张卷子，概不还价。 白雪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摆出自己印刷的卷子。当她放出价格的时候，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一百套卷子被抢购一空。 看着鼓囊囊的钱包，白雪心中美滋滋的。 一趟下来，刨除成本，净挣五十多块。在刨除分给王大元的提成，白雪也能挣二十多…… 太好了！ 白雪捂着钱袋子，提上装卷子的空包。 她要卖一个星期的卷子，把准备年货的钱挣出来。这是她在书里过的第一个新年，她想要热热闹闹的。 白雪脚步越来越轻盈，也越来越快。 她拐出学校没多远，就被几个面容熟悉的人拦住了。其中，一个人的脸让白雪更加熟悉。 白雪第一套卷子，就是在这个小伙子手里买的。 “同志，你用印刷的卷子，和我们硬碰硬？就不能给人留一条活路吗？” 小伙子用力把卷子团成一团，把卷子摔在地上，撞起来枯树叶，扬起来了一片灰。 白雪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她抱着胳膊，走向小伙子。 “你不来找我，我还准备去找你们呢……” 白雪说话其实很足，仿佛一点也不把他们放在眼中。她拎着自己的包，一步一步地走向几个卖卷子的小商贩。 第289章 化敌为友 第289章 “你要干什么？！” 小伙子吓得往后退，和他一起来堵白雪的人，也纷纷往后退。他们盯着白雪，眼中满是惊恐不安。 “你们怕什么啊？” 白雪都要笑出来了，她把自己包放在背后，还是往前走了几步。 “你站着！” 小伙子被白雪震慑住了，他完全不敢往前走。也不敢让白雪靠近自己。 “我又不能把你们咋样？” 白雪就要笑岔气了，她把包扔在树后，几个人这才稍稍安静下来，白雪顺带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我断了你们财路，是我不对。” 几个人顿时想哭，他们一个个鼻头发红，小伙子更是激动，差点哭了。 “我容易么……我在家抄卷子出来卖，我想挣钱给自己复读出点费用，这样我才能安心住在家里吃饭睡觉，你就把我的生意给搅黄了！” 白雪压了压手， “我知道，是我不对。” “你还知道啊！？” 小伙子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哭得都要昏过去了，靠在墙边上，不能自已。 白雪心里过意不去，她也不想再为难小伙子。 “你们手抄，效率太低下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自己多背两个单词。” 小伙子用劲儿抹了一下眼泪，“我能咋办？我也没有复印机！谁不知道机器快一些啊，但是我们也得有机器才行！” “我有。” 白雪背着手，仰头挺胸，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在场的几个人。 “你们把这几年卷子都给我，我印出后交给你们，你们到各个学校，书店门口去出售。卷子卖出去一套，一套六毛钱，我给你们提成两毛。” 啊！？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不是没本的生意么？ 白雪微笑着，和他们作比较。 “你们手抄卷子，一天能抄多少张卷子？” 小伙子委屈巴巴，想哭， “我的手都要抄断了，一天最多两套。我还要读书，还要复习考试。我每天最多只能睡五个小时。” 寒冬，五个小时…… 暴雪心中发酸。 “以后，你们就不用抄卷子了。我来提供卷子，你们只要花上几个小时，卖出去就行了。” 太好了！ 几个人直接定了，把白雪围起来， “我们怎么找你？” “你怎么把卷子给我们？” “你不会骗我们吧？” 白雪很有耐心，一一解答，然后她掏出自己的笔记本，把自家电话抄在上面，一式三份，一人给了一张。 “有事儿打电话，” 小伙子眼中含满了泪水， “好的！” 就在白雪突破重围，往南院方向走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沉稳有力，听上去不像女人。 眼见天快黑了，白雪按住自己的包，在路灯下快步往自己家方向走去。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身后的脚步也越来越快。 白雪为了尽快甩掉身后的男人，快步飞了起来， “喂？” 身后的男人发声了，白雪快步跑了起来， “喂，白雪！” 好耳熟啊，白雪心中嘟囔起来，她脚步慢了很多，回头一看，竟然是温淮之跟着他。 “你一直跟着我？” 温淮之点点头， “没错，刚才准备出手的，结果你一句话就把那几个人镇住了。” 白雪看着温淮之的脸，笑了， “看你的样子，你还挺失望的？” “是啊，”温淮之扶了扶自己额前的刘海， “你把事儿都干了，我这个人就是摆设，不仅提供不了物质支持，现在连精神支撑也提供不了。就连英雄救美，都做不到了。” 白雪笑得弯了腰。 温淮之一脸不痛快， “我真的是佩服你了，就连准备伤害你的人，都被你收入麾下。变成给你跑腿的小员工了……” “什么小员工啊？” 白雪不满意温淮之说法，“我们是共同致富，我又不是资本家。” 温淮之这才扯下冷冰冰的面具，扬手在温玉珠脸上轻轻一捏。 “我都不知道多佩服你，” 说完，温淮之夜顾不得擦身而过的人流，把白雪揽在怀中，他小声嘀咕，“你知道么？刚才你把那些人收入麾下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我多激动，都像给你鼓掌了。” 温淮之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白雪，我从来不曾低估你的智慧。但是你的手段，简直是让我震撼……你一定会发大财的。” 白雪眯起眼睛，嘴角晓得飞起。 “承你吉言。” 第290章 搬猪肉 白雪见温淮之不会平白无故的跟着自己，她眼角微抬，用最锐利的目光在温淮之的脸上扫了一道。 “你找我有事儿？” 这时，由于下班的人群越来越密密集，温淮之扯过白雪，两人站在围墙后。 “刚才，赵家栋过来找我，姥爷给你们家准备好好多年货。我想一会儿你和我一起送家里去。” “奇了怪了。” 白雪背着手，故意拖了一个长音， “你跟着我多长时间了？” 温淮之脸色微红，一边走着，企图掩饰过去。 “没多久。” “不可能。” 白雪扯住温淮之的胳膊，故意把自己的目光凑上去，直直的盯着温淮之的眼睛， “温大厂长时间宝贵，我不相信你能在学校门前瞎溜达，偶遇我正在卖卷子的风采。别说你是去给我教育我家弟弟的？” 温淮之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即一笑。 “好吧，我承认。” 温淮之高举双手，做投降状，“你背着大包进厂子的时候，我在后面看见了。当时我就觉得奇怪，跟上去看看。” 白雪心中发甜，看来自己在他心中，还真是很重要的，否则，他怎么会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呢，自己这一趟下来，至少两个小时了。 “你说，年货的事情。要不晚点再送到我家去？” 白雪扭捏着，脸色红的就像此刻天边的晚霞。晚霞余晖在和夜幕争夺制空权时，留下了一抹似火焰般的光。 “不用，现在就去。” 温淮之托起白雪的手，两人大踏步的往机关大楼走去。在机关大楼停车场里，温淮之打开车后备箱。 白雪扶着掀开的车门，眼睛差点掉进了车后备箱里。 “这……也太丰厚了吧？” 白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蛇皮袋子里，有半扇猪，静静地侧躺在后备箱的角落。白雪屏住呼吸，往里看去，一箱子鸡蛋，在往里瞅了瞅，鸡蛋旁边躺着一个袋子，里面杂七杂八的堆了不少东西。 “半扇猪，我家也吃不了啊。” 白雪脸上泛起为难的神情，江州虽然不是南方，但也不是北方。过年时的气温徘徊在零下三四度左右，半扇猪只怕还没吃完就臭了。 “你不能拒绝，这是我们恋爱的第一年，” 白雪嘿嘿一笑， “看不出来嘛，你还挺迷信的。” 在温淮之的坚持下，白雪只能答应温淮之把这些东西拖到自己家楼下，一路上，白雪头疼。 白大海和白梅上班，处理猪肉的事情，稳定落在自己头上。这猪肉，白雪打算连夜用盐腌渍好挂起来，做成咸肉或者腊肉，就能多吃一阵子。 就在白雪回忆腌肉视频时，温淮之已经把车开进了家属院南院，停在自己家楼下后，车辆瞬间被下班的职工和放学的孩子围住了。 “是温厂长！” “温厂长来啦……” 温淮之经常来白雪家，一来二去的，孩子们都认识他了。但是温淮之性子冷，从来不和人说话。 “小雪啊，你们这是？” 好事儿的大妈，围着白雪打听事儿。还没等白雪回答，温淮之已经打开后备箱，露出相当让人震撼的半扇猪。 “呦！” “这是？” 温淮之突然开口说话了， “同志们，让一下，” 说完这话，温淮之站在后备箱，他的脸色突然发青，很明显的映进白雪的眼睛里。白雪凑上前，温淮之额头上渗出来细密的汗水。 “你等一下。” 白雪合上后备箱，快速上楼。她叫下来白俊和白大海，白大海一看见温厂长的车停在自己家楼下，身后围着满当当的人，激动坏了。 他的声音在颤抖， “温厂长，你这是？” 温淮之心口起伏不定，白雪却把他往后挤了一下，打开后备箱。 “爸，小俊，你们一起把猪抗上去。” 啊？！ 白大海震呆了，没想到温淮之给自己送来了半扇猪。温淮之却不同意，站在血淋淋的猪肉前，心口往下一陷一陷的。 “我能行。” 温淮之撸起袖子。 白雪脸色惨白，温淮之这副模样，他真的担心温淮之犯病。章其元没把温淮之弄犯病，要是半个猪把温淮之弄病了，白雪想死。 “爸，小俊，你们赶紧把猪弄上去。” “好！” “姐，你可真知道心疼我姐夫。” 白俊有些不情愿，却心甘情愿的挤到温淮之面前，他冲着温淮之故意大声喊了一嗓子， “姐夫，你让让。我姐给我们派活了。” 哄笑声，在南院一角氤氲。 温淮之往后退了一步，白雪不由分说扯着他，把他往楼上退。走到半路，白雪提醒白俊。 “小俊，里面的东西都扛上来、” “放心吧，姐！” 白俊冲着一楼半的两人飞了一个眼，温淮之撇撇嘴，很快避开了。 楼下纷纷议论起来， “温厂长是怎么了？” “不舒服吧？” “不对不对！你们都瞎猜什么呢？”白大海没好气的打断了他们的话，“温厂长身体好得很，人家堂堂厂长，怎么可能扛猪呢？” “也是……” 回到白雪家，白雪把温淮之按在沙发上。倒了一杯茶，强行按在温淮之手中。 “你没事吧？” 白雪眼中充满了关切。 温淮之有些惊讶，“我能有什么事情？” 白雪疑惑地盯着温淮之的脸， “你真的没有不舒服？” 温淮之更加疑惑了，他站起来，在白雪身边转了一圈，“我好着呢。” 白雪不相信， “你刚才明明不舒服，你别骗我。不舒服就赶紧去床上躺一会儿。” 想起几个月前温淮之生病时的模样，白雪心中怦怦乱跳，她的心脏就要突破嗓子眼里，跳出来找事儿了。 “没有，我刚才就是，” 温淮之顿了一下， “我觉得猪有点脏，” …… 白忙活了。 白雪心中悻悻然，不过她很快释然了。只要温淮之没什么事情就好。 这时，白大海和白俊抬着猪走进屋里。温淮之抿着嘴，直接闪到一边。仿佛眼前的不是猪，而是一桶垃圾。 温淮之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开始和白雪说话， “猪，打算怎么处理？” 白雪故意调戏他，抱着手臂，“唉，能怎么办啊，一会儿我就把猪剁出来，准备腌肉。” 温淮之一听白雪要剁猪，他眉头狠皱了一下， “不行，我留下来帮你。” 白雪的头摇的飞起，“那哪行啊，把你的衣服弄脏了，我可洗不干净。” yue！ 白雪惊得一跳，转身看向温淮之，温淮之下颌线愈发清晰，看上去在强忍着想吐的欲望。白雪嗅了嗅，果然，屋里全部都是腥臊味。 几分钟后，白俊和白大海把所有的东西都扛了上来。白俊开始摆放礼物，白大海找了个毛巾擦手。 温淮之不好意思的走到白大海身边，脸上显出尴尬的神情， “叔，这是我姥爷给你们家送来的年货。对不住，还让你们抗一趟上来，” 白雪故意走到温淮之身边， “没啥不好意思的，你不是要要帮我杀猪么？”白雪勾起狐狸小眼睛，故意调戏温淮之，“一会儿你就负责剁肉，我就负责抹盐。” 瞬间，温淮之脸都白了。 白雪见效果达到，决定放了他，“和你开玩笑的，咱们先吃饭吧，我去做饭。” 温淮之目光坚毅， “我愿意，你放心，今天晚上我通宵陪你也要把他弄好。” 白雪本不打算让他留下处理猪肉，可是不论白雪怎么拒绝，温淮之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坚决不走。 无奈，白雪只好抄起围裙去做饭。 洋葱切到一半，白雪扫了一眼厨房。就这一颗洋葱不够炒一盘子，她拖着菜刀钻出厨房，准备去阳台上拿一个洋葱。 “姐夫，我姐今天没发现你吧？” 第291章 露馅了 第291章 白雪眉眼一挑，屏气凝神开始听，她回头看向白大海，白大海正钻进屋里不知道在翻找一些什么。 “没有。” 温淮之的声音淡淡的，一如既往。 “呼……” 白俊松了一口气，他嘿嘿一笑，“我姐今天冲上来找我，我还以为自己露馅了呢？真是把我要吓死了、” 温淮之没搭话，白俊自顾自的开始问， “你半路遇见我姐了？” 温淮之嗯了一声，“嗯，我出校门时，正好看见你姐在校门口卖卷子。” “卖卷子？” 白俊哈哈笑了，“我姐真有意思，她自己昨天才买了一套卷子，自己抄了大半夜，怎么今天就开始卖卷子了。” 温淮之声音低沉，带着些许说教意味。 “所以，你在学校惹事情，你姐还在寒风中卖卷子贴补家用，你觉得合适么？” 白雪心中一沉，这才明白温淮之怎么会这么闲，无缘无故在学校门口跟踪自己两个小时，搞了半天，完全就是巧合。 “温淮之，你竟然骗我？” 白雪举着刀，出现在阳台上。这一幕，把白俊吓得一个哆嗦，瞬间躲进了温淮之身后。 “姐夫！” 温淮之脸色发青，盯着白雪手中的刀。 “小雪，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你把刀放下。” 刀？ 白大海刚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就听见温淮之的话，他瞬间拔腿冲进阳台。 “小雪！你在干什么啊？” 白雪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手中还托着切洋葱的刀。她尴尬地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刀。 “误会！” 白雪走到白俊跟前，一把揪起了白俊的衣襟。 “说，你们骗我啥了？” 白俊脸色很有意思，又想哭又想笑，白净俊美的脸蛋看上去就像被人抹了一脸酱油，非常难看。 “姐……你听错了。” 白雪怒不可遏，“你当我是傻子啊，说！你在学校咋了？” 白俊被白雪吓得腿软，他哭唧唧的向白大海求救， “爸，你救我！你看我姐咋这样呢？” 白大海见是白俊惹事了，也不想管，他灰溜溜地溜进客厅，坐在小板凳上开始自斟自饮。 白俊想死， “姐夫……” 他的目光，就像一坨粘糊糊的年糕，贴在温淮之的脸上，“姐夫你救救我。” 白雪越加厉害，眼神泛着狠光， “你求谁都没用！” 白俊知道白雪的手段，他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可怜唧唧的目光盯着白雪的眼眸， “姐，我在学校犯了一点小错误。” 白雪气的发昏，“你犯小错误，为什么要叫温淮之去厂里啊？你知道他是厂长么？去学校捞你，对他名誉损害多大么？” 白俊刚要解释什么，白雪不给他机会。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就想让他去学校，让你出风头！” 白雪一把推开白俊，气哄哄地抱着胳膊，开始发脾气。 温淮之见识到了白雪的厉害，他不敢说些什么，只是站在阳台一角，默默不言。 “说，什么事情？” 白俊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汗， “我们张老师，罚我们抄卷子，每个人抄语数英三套卷子。我背书，没时间抄卷子，她就不让我上课……让我请家长。” 白俊低着头，纵使低着头，白俊也比白雪高出一大截。 “我怕你生气，我就让姐夫帮忙……” 卷子？ 白雪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什么卷子，拿来我看看。” 白俊一溜烟地跑进了屋里，在书包里翻出来皱巴巴的纸，递到白雪跟前，“就是这卷子，张老师让我们每个人都抄一份，第二天交给他。” 白俊气的直哼哼， “我哪有时间抄卷子啊？有这时间，我还不如多写几道算术题呢。我说抄这些没用，张老师就说我不尊重他，让我请家长。” 白俊看向温淮之， “我一气之下，就把我姐夫叫来了，想压他一头。” 哈哈！ 白俊突然笑了，抱着温淮之的胳膊，笑得乱颤， “我姐夫到的时候，张老师还不认识他，说我爸爸怎么这么年轻。我一竖大拇指，我说这是我姐夫，温厂长！” 白俊讲得惟妙惟肖，白雪身临其境。 白俊说是这个原因，白雪的气也消了一些，“你呢？你怎么说的？” 白雪的目光落在温淮之身上，温淮之见白雪脸色好了，他紧绷的精神也好了一些。 “我说，你布置这些毫无意义的作业，是无效功。如果你不会带高中的学生，就自己请辞，不要耽误学生前途。” 白雪冷笑一下，把温淮之震得一惊。 “你们啊，这位张老师怎么会是在做无用功呢？他给你们抄的这些卷子，都是这几年高考的卷子，他转手出去卖，就是三元钱一套。” 白雪的目光落在白俊身上，指尖戳了他的脑袋， “你们全班都是老师的油印机。” 第292章 老猪头 第292章 白俊一脚踢翻凳子，板凳翻滚几下，落在了温玉珠脚边。 白俊咒骂道， “老猪头就是王八蛋！竟然把我们全班当傻子盘，每天惩罚学生的内容就是抄卷子，这样来看，还不如下楼跑步呢！” 白俊不解气，抡起拳头，砸向阳台的柜子上。 嗙！ 又是一声巨响。 老猪头，是全班同学给张老师起的外号，张老师又矮又胖，大大的脑袋顶在脖子上，就像一颗大大的猪头。 温淮之觉得很聒噪，上前拦住白俊，“你这是在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好了，别激动，听你姐姐怎么说。” 白雪撇了撇嘴，心中不满的气涌出胸腔。 “你的班主任太没有师德了，用抄卷子法子惩罚孩子，不仅耽误学生学习，还利用孩子牟利。” 白雪又想起另外一个人，随即喊了一声， “白俊，马小倩也要抄卷子么？” 白俊嗯了一声， “可不，马小倩比我还惨。她半夜抄不完，白天困得没法子上课。老猪头又拿睡觉的事情惩罚她，她的卷子多得像雪花一样，怎么抄也抄不完。” 白雪眉眼一挑，看向远方的眼睛澄澈起来。 马小倩这几天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敢情是抄卷子抄的。 想起马小倩，白雪又很自然的想到另外一件事。今天拦着自己的几个小年轻里，会不会就有张老师的手下呢？ 他们手中的卷子，总不能都是自己一笔一划抄出来的吧？ 瞬间，白雪往后退了一步，惊恐的目光落在温淮之脸上。温淮之唇角带着笑意，他似乎也想到了白雪所想。 “你想到了什么？” 白雪故意问道，她微挑起眼睛走向温淮之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响起。 电话铃就像一道闪电，划破凉台上的短暂宁静。 白雪快步走上前，抄起电话， “喂，你好。” “你好……” 电话那边，传来怯生生的男人的声音，白雪记性不错，听出来男人的声音，是来自拦截自己的那个小伙子的。 “我叫邹伟斌。我是，” “我记得你，” 白雪尽量让自己显得傻白甜一些，“你是我买卷子的那个大哥吧？” “对对，” 电话那边，男人的声音如释重负。他正是白雪昨天买卷子的那个男人，也是今天拦截白雪去路的男人。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男人想也没想，快速说到， “我明天想把前年的考试卷子给你，我怎么联系你呢？” 白雪心中冷笑，自己还想着怎么钓鱼呢，没想到鱼自己上钩了。 白雪嗯了一声，拖了一个长音。她快速定下计策，明天自己去肯定不行，万一这几个人又把自己拦住，岂不是要吃哑巴亏。 想到这儿，白雪看向阳台上的白俊，计谋已定。 “行啊，我明天白天还有事，明天中午十二点半，我们在子弟学校门口见面，你觉得怎么样？”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白雪挂了电话。 一转身，白雪正撞在温淮之的胸口，温淮之低着头，正盯着自己。 “谁啊？” 白雪嘿嘿一笑， “鳖。” 白雪带着笑容，转回到阳台上，她踢开凳子，在纸箱子里翻出来一个洋葱，随后抄起菜刀。 白俊吓的往里躲了躲。 “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啊？” 白雪眼中带着深意，故意哈哈笑着，转身回到厨房。白俊拽着温淮之出门，把温淮之扯到凉台上， “姐夫！你说我姐咋了？刚才笑什么呢？” 温淮之目光冰冷，落在白俊身上， “你去问问就知道了。” “姐夫！” 白俊扯着温淮之不放手，“你刚才肯定和我姐说啥了，你去问问她还生气不？求求你了。” 白俊搓搓手，祈求温淮之，他的五官揪在一起，俊美的脸就像一个包子似的。全是包子褶。 “明天，你姐应该会给你任务。你做好了，你姐自然就不生气了。” 温淮之气定神闲， “至于是什么任务，你也别问。我想你姐自然会和你说。” 有了温淮之这句话，白俊心中舒坦多了。 半个小时后，白雪端菜上桌。白家吃饭很简单，一般是几个人就是几个菜。 白俊插兜站在桌边，盯着一桌子五个菜，瞬间震惊。 “姐！你偏心吧？温厂长来了，就这么多菜。我们在家，就是一个人一个菜？” 白雪抄起筷子，在白俊手指上一敲，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白俊委屈巴巴，收回自己的手，默默坐在一旁端起碗开始爬米饭。 吃了晚饭，温淮之依旧没走。白雪在阳台上铺了一个不要的床单，让白俊帮自己把猪肉拖到阳台上。 “这是？” 温淮之紧跟着姐弟俩，站在阳台上盯着白花花的猪肉。 白雪从厨房拿出刀，站在半扇猪前，看着温淮之惨白的脸，故意调戏， “分尸。” 温淮之喉头滚动了一下， “我帮你。” 白雪嘿嘿一笑，勾起了猫咪似的慵懒，“你不觉得很脏么？” 温淮之摇摇头， “不会啊。” yue!!! 一阵干呕生涌进白雪的耳朵。白雪细细嗅着，空气中猪肉的腥气越来越重，温淮之的脸色都变黑了。 “没事，我来。” 白雪强忍着想吐的冲动，她一甩衣袖，大喇喇的拉过小板凳，坐在地上，就像一个屠户似的，猪肉上比划起来。 “这里是梅花肉，肉质很嫩。” “嗯，适合爆炒。” 白雪砸吧了一下嘴，玩味的目光在温淮之脸上路过。他发现不仅是温淮之傻了，就连白俊也愣住了。 白雪越发觉得有意思，她拎起猪前腿， “这里炖着好吃。要是不嫌麻烦呢，就可以把里面的骨头取出来，塞进腌渍好的瘦肉，用麻绳结结实实的捆起来，吊在房顶上，正月一到，就可以吃了。” 温淮之听的浑身发麻，他赶紧蹲在地上，撸起袖子。 “小雪，你说怎么干，我现在帮你。” 白雪也不客气，从工具箱里翻出来白大海劈柴用的斧头，塞到温淮之手中， “你剁骨头。” 温淮之盯着斧头，一缕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来， “用刀不行么？”温淮之脸上冷汗涔涔，白雪嘴角勾起，她眯起眼睛，玩味的目光落在温淮之的身上。 这太有意思了。 “不行……剁骨头比附用斧子。”白雪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沮丧，“唉，你要是不能干就算了，我一会儿自己来。” “我能行！” 砰砰…… 砰砰！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白家上空盘桓。 白雪观察了一会，觉得温淮之就像机器人似的，把白雪剃掉肉的部分开始剁骨头。白雪心满意足，叉着腰。 “行，你先干着，我去厨房炒一个花椒盐。” “我不饿。” 温淮之在额头上蹭了一把。 “我腌猪肉。” 温淮之尴尬极了，低头继续干活。白俊跟着白雪钻进厨房，一脸坏笑的凑近白雪。 “姐，你是有什么魔法么？把温厂长指挥成这样？” 白俊得意的靠着墙，身子一摇一摇的。 “我这辈子也不敢想，温厂长竟然在我家干活，还干的心甘情愿。” “你不给想的事情多着呢。” 白俊确实不敢想，几个一个多小时后，自己家楼上的凉台上，挂满了一条条的猪肉，密密麻麻的就像门帘子似的。 用白俊的话来说，自己家看着就像万元户。 温淮之离开白雪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了。他回望四楼凉台，白雪在层层叠叠的猪肉下，笑得开心的像个孩子。 白雪冲他招手，他也招手，这一招手，又是十来分钟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白俊刚爬起来去洗脸，就被白雪堵在厕所，白俊叼着牙刷，一脸懵的看着姐姐、 “姐？你咋了？” 白雪抱着手臂，靠在墙边， “我给你布置一个任务。” 任务的“物”字还没落地，白俊就一脸惊恐的看向白雪，吓得哆哆嗦嗦的。 “你疯了？” 白雪被白俊特殊的神情吓了一跳，白俊往后退，一脸惊恐不安的神情。 “你到底怎么了？！” 白雪在白俊身上掐了一把，“别神经兮兮的，赶紧说。” 白俊呵呵一笑，把口中的牙膏沫子吐在了洗脸池子里， “没啥，我姐夫说你今天会给我布置任务，没想到就一大早就给我布置任务了，我觉得很神奇啊！” 第293章 赴约 第293章 白雪只想笑，温淮之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没想到这个家伙，还是刚认识一样，满身都是心眼子。 白雪附在白俊耳边，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白俊，听了白雪的计划，白俊激动的直拍巴掌， “太好了！” 白雪勾起嘴角，看着白俊手舞足蹈的模样。 “你记着，中午把马小倩也带上，多一分人力，多一个胜算。” 白俊点点头，和白雪笔画了一下大拇指， “姐，你就放心吧。” 把白俊哄去上学后，白雪安心坐下来吃早饭。早饭很简单，就是温淮之昨天送过来的鸡蛋，白雪惑了一点面粉，撒上些许盐，做成了鸡蛋饼。 快吃完的时候，白大海哈气连天走出房门。他掩着嘴，哈气声类似于循环播放似的。 白雪抬头看了一眼，差点把刚吃进去的饼吐出来。 白大海顶着一头鸟巢似的头发，眼睛下面挂着两个黑乎乎的眼袋，看上去就像一只被赶出丛林的熊猫。 “爸，你不舒服？” 白大海哽咽了一声，缓缓坐在白雪对面。 白雪见状，赶忙放下筷子。她抓了一把茶叶，给白大海沏了一杯浓茶，茶香四溢，在自家客厅飘散。 “喝点茶，精神精神、” 白大海软哒哒地点头，接过白雪的茶杯。 “爸爸，你是不舒服么？” 白大海又哼唧了一声，眼皮子在眼睛上方耷拉着，看上去很没有精神。 “也不是不舒服，我就是想着怎么给温家回礼，这一想啊，一夜就过去了。你说，温家给咱们送了这么多年货，咱们也不能不表示啊？” 白雪淡然一笑，把鸡蛋饼推到白大海眼前，白大海一看见鸡蛋，就想起昨天温淮之送过来的一大箱鸡蛋，头更加疼了。 “吃点。” 白雪挑着黄亮亮的鸡蛋饼，色泽诱人，葱香氤氲。 “没胃口。” 白大海说的是实话，他站起来，想出去透透气，可是一抬头，就看见密密麻麻的猪头条在空中飘，阳台上挂满了猪肉，就像窗帘子似的。 以往，白大海的口水瞬间就能留下来。但是现在，他麻了。 白大海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爸，你就别多想了。” 白雪知道白大海在为回礼的事情心烦。自己家就是普通工人家庭，过年别说送半扇猪肉了，就连送一个猪后座，只怕都困难。 这一点，和钱财无关。 八十年代要买这些物资，需要的是供应票。而自己家就算能拿出卖猪肉的钱，也没不可能有这么多供应票。 “我说真的。” 白雪起身，走到白大海身后，又把茶杯捧到白大海身边。 “咱们家不比温家，能送出来这么一大份的礼物。但是咱们有咱们的优势啊，比如，你有个懂得欣赏的女儿。” 白大海不明白白雪说什么，此时的白雪，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只是再用一种震慑的话语，让白大海放心。 诚如白雪所料，白大海心情好多了。 “小雪，你准备好礼物了？” 白雪胸有成竹， “当然了！” 白大海眼巴巴的盯着白雪，他已经迫不及待了，这个困扰他一夜的问题，他想马上解决。 “是什么礼物啊？” 白雪背着手，坐回到餐桌前继续吃饭，她挑起筷子，在空中画了一个圆， “天机，不可泄露。” 好容易哄走了白大海，白雪也累了。她擦了擦嘴巴，回到床上继续睡觉，心中开始盘算送礼的事情。 白大海说得也对。 温家送来的年货，一看就是精心准备过的，而自己送出去的东西，也一定不能寒酸。 虽说，温家的地位是白家企及不上的。但是温家的用心，她一定要赶上才行。躺在床上，白雪翻来覆去地想着礼物的事情，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白雪去厕所简单洗漱了一下，穿上最不起眼的灰色大棉衣，裹着白色围巾，来到学校大门口。 她站在学校附近的路灯下，等了没有十分钟，邹伟斌就缩着脖子，远远地从巷子口走了过来。 他双手互插，缩着脖子，看上去精神萎靡不振，看上去有很重 第294章 扭送 邹伟斌…… 白雪嘴角勾起，整个人散发着热情，朝着邹伟斌走过去。 “邹同志，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白雪伸出自己的手，仿佛是签订合同的仪式感似的，散发着一种钻进钱眼里，又带着傻白甜的意思。 邹伟斌和他相反。 他紧张兮兮地往后退了一步，脸色不怎么好。仿佛是一只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地脱了水。 他欲言又止， “白同志，你好。” 白雪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但是白雪看得出，他在挣扎。 “你的卷子呢？” 白雪摊开手，准备接邹伟斌带来的卷子，白雪给他画了一个大饼， “邹同志，你今天把卷子给我，我明天就能拿去油印。一百张油印下来，也就是几十分钟的事情。” 邹伟斌似乎被白雪说得心动，他打开自己的军绿色挎包，在里面翻腾起来。 哗啦啦一阵翻找，邹伟斌掏出来一沓子密密麻麻的写满字的纸，递给了白雪。就在白雪准备接卷子的时候，邹伟斌畏畏缩缩地回头左右看。 他脸上浮起一层细密的汗。 明明是深冬，他却热得冒汗。这是紧张吧？ 白雪是个喜欢挑战极限的人，越紧张的气氛越让她兴奋。用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挑战不可能。 “你快走！” 邹伟斌把卷子往回撤，他紧紧揪着卷子，卷子周围全是褶子。 白雪扬起眉眼，此刻，她已经明白邹伟斌在纠结什么事情了。他在陷害自己和拯救自己之间纠结。 几秒钟后，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邹伟斌身后传来。 白雪透过邹伟斌的肩线，看见一个矮胖的男人，从学校侧门跑出来，边跑边骂。 “把她给我按住！” 邹伟斌捏住白雪的胳膊，声音放得很轻， “你假装踹我一脚，然后你走！” 白雪摇摇头，嘴角浮出了让人惊恐难安的笑意。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一切她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没事，你只管抓住我。” 反手，白雪把自己的手拽在邹伟斌的胳膊上，用力一捏。 从邹伟斌身后看去，白雪仿佛真的被他擒住，不能逃脱了似的。白雪装作惊恐，大喊一声， “你要干什么啊？” 她望向冲过来的矮胖男人，心中冷清。 这个男人又爱又胖，腿和身子的比例是五比五。他的头很大，真的就像一颗大猪头跺在人的脖子上，看上去滑稽又可笑。 此时，男人的脸可没有猪猪那么可爱，他完全就是猪刚鬣。 就在男人扑向白雪的瞬间，马小倩和白俊也从另外一个校门偷偷溜了出来。 “滚！” 白俊一脚踹在邹伟斌的身上，邹伟斌哎呦一声叫，应声而倒。老猪头抓住白雪的胳膊，不让白雪走。 马小倩从他身后溜出来，照着老猪头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放开她，你这个臭流氓！” 老猪头回身一看，竟然是班上的两个学生，顿时气得眼睛冒金星。他一把把马小倩推在地上， “滚蛋！回去班上呆着去，一会儿发抄卷子！” 白俊见自己姐姐被扯，一时间气得头昏脑涨，他跳起来，照着老猪头的图片上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你这个臭流氓！你在学校门口就敢调戏妇女。你就是老师，我也不能让你逃跑！” “白俊，马小倩！你们两个要疯啊？” 老猪头嘶吼起来，吐沫星子乱喷，就像喷泉似的。 白雪怕一会儿学校的人涌出来，自己这儿不好办，白雪眯起眼睛，冲着马小倩和白俊使了个眼色。 “这个流氓调戏我，两位同学，帮我把他送到公安处。” “好嘞！” 白俊和马小倩个顶个的兴奋。脸上的五官就像飞机场跑到上的飞机，要起飞了。 邹伟斌一见白雪来真的，瞬间吓得六神无主。 白雪依旧很淡定，她看向邹伟斌。 “同志，走吧？给我做个证？” 邹伟斌脸色吓得发白，他几乎把头埋在裤裆里，瞬间摇摇头，声音小得类似于蚊子。 “求你，放过我吧，我，我不敢。” 白雪也看得出，邹伟斌是老实人。 白雪狡黠地笑了一下，低沉着声音，“放心，我知道你是好人，我也不会为难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被猪肉把持住了？” 猪头？ 这两个字，让邹伟斌顿时放松了很多，他想笑又憋着。 听见白雪这么说，邹伟斌抿着嘴，捏着手，狠狠点头，“他帮我高考报名，我怕他不让我报名。” 白雪惊呆了，她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男人，世界上竟然还会有这么单纯的男人？ “你放心，我帮你报名。” 八十年代，高考全面恢复后，早就开放了社会报名。学生不需要通过学校，也是可以能参加高考的。 “真的？！” 邹伟斌眼含热泪，他简直不敢相信，困惑了自己两年的事情，就这么顺利解决了。 “没问题的，你放心。” 趁着学校大部队没发现，白雪和白俊带着马小倩一起，把大猪头连拉带扯弄进了公安处。 公安处民警看见这一幕，纷纷围了上来。 老猪头挣脱白雪，瞪了几个孩子一眼，仿佛用眼神警告他们，你们都完蛋了。 “同志！这个女人作风有问题，诬陷我调戏他。” 猪头尖叫， “这个，”他指着邹伟斌，“这个小同志能为我做主。” 啊哈，白雪差点笑出来，这个长得像野猪似的男人，心思缜密极了，已经学会倒打一耙。 白雪淡然一笑， “你调戏我？” 白雪抱着手臂，目光略过大猪头的脸，就像略过了一坨屎， “你也不看看你几斤几两，你敢调戏我？我早就把你宰了！” 老猪头半张着嘴，不明白白雪什么意思。明明是她把自己拽过来的，要告自己耍流氓，怎么现在自己不承认了呢？ “警察同志，这个人是子弟学校的老师。他刚才说的问题是避重就轻。我要告他的是利用学生牟取不正当利益。” “对！” 白俊站出来，还扯过来马小倩，“我们两个人可以作证，这个姓张的老师，每天让我们抄卷子，抄历年的高考卷子。” 警察一脸懵，甚至还觉得几个人大题小做。 “我说，你们都是学生。老师让学生抄卷子，不是为你们负责么？” 白雪把老猪头的勾当，一一细说给了警察。警察们围过来，听说是这个情况，这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情况，也不好判断。 “这样吧？” 一个年老的警察挤进来， “我把你们子弟学校的教导主任叫过来了，你们协商一下。这种事情闹到公安处做什么呢？” 第295章 功成身退 白雪心中咯噔一下，教导主任，就是典型的和稀泥状况。和老师和学生之间的稀泥，也是和老师和家长之间的稀泥。 果然，不出白雪所料，教导主任刘大勇一道，就开始和稀泥了、 “白俊，你和马小倩怎么回事儿？大中午的不回家吃饭，就开始抓自己老师道公安处了！？” 刘大勇背着手，官架子十足， “叫家长！” 白雪上前，仰着脸， “刘主任，我就是白俊家长，有什么事情你就和我说好了。” 刘大勇和老猪头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白雪耐着性子，把老猪头利用学生牟利的事情，和教导主任说了一遍。 教导主任脸色很平淡， “我说，你有什么证据么？一个老师，怎么能让学生抄卷子呢。你们可不能诬陷好人啊。” 邹伟斌被学校老师嘴脸震惊了，他快步走上前， “我这儿有证据，这些都是各个孩子的笔记。你们不相信，可以拿着去和班上的学生一一对比。” 教导主任指着邹伟斌， “你是谁啊？” 邹伟斌脸色发红。 老猪头趁势而起，指着邹伟斌，一脸恨意，“他就是个复读生，考了几年考不上大学，恶意报复我！” 哒哒哒…… 几个人的脚步声，从二楼传来。白雪下意识的往楼梯口看去，蔡秘书的脸，竟然出现在楼梯口附近，身后还跟着一个穿警服的中年人。 “蔡秘书，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蔡秘书点点头，故意略过白雪的身影，仿佛很认真的看着楼下发生的情况，不曾注意身后男人的话。 “唉，你说现在的学校是什么了啊？” 身后的穿警服的男人震了一下，脸上带着恭维的笑意，盯着蔡秘书，“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没注意。” 蔡秘书摇摇头， “你看看，学校的老师竟然逼着孩子抄卷子，他把卷子卖出去，自己牟利啊。”蔡秘书一脸痛恨的表情，落在身后穿警服的男人身上。 “韩处长，你们公安处应该管一管咯。” 楼下，老猪头和刘大勇对视一眼，两人齐齐看向韩处长身边的年轻人。这个人挺有意思，三十出头，装的官气十足。 “你谁啊？血口喷人！” “就是，你凭什么说我们，你有什么证据？” 蔡秘书还没说话，身后的韩处长发话了。韩处长叫韩爱国，是长征汽车厂公安处的现任处长。 “闭嘴！这位是温厂长身边的蔡秘书，” 温厂长…… 有人腿软了，有人腰杆笔直。 白俊的腰杆直的就像一根铅笔，他愤愤的指向刘大勇和老猪头，痛陈他们的种种不适。蔡秘书接球非常精准，连连摇头， “难怪啊，我小侄子每天回家一脸苦相，说某某班的人，每天抄卷子，都没时间和他们打篮球了、同学？你是高二三班的么？” 白俊和马小倩疯狂点头， “对啊！我们就是高二三班，这是我们的班主任，朱长江。” 韩处长机器精明，他预感到风向不对劲儿，连忙走下楼梯，十分关切的看着在场的两位同学， “你们有证据么？” 邹伟斌撩开自己的包，从里面掏出来一沓卷子， “他威胁我，让我帮他卖卷子。这就是他们班上的孩子抄出来的卷子，可以对比字迹。我愿意作证、” 大猪头一下子怔住了，他没想到唯唯诺诺的邹伟斌，能瞬间把自己卖了，还买的如此彻底。 “你不想考试了？” 朱长江咬着牙，恨极了眼前的小子。 白雪站在邹伟斌身后，一脸不削，“蠢货，你就省省吧。她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去教育局也能报名考试。” 朱长江瞬间懵逼。 整个人就像是被扎漏了洞的气球似的，逐渐瘪了下去。身后，刘大勇却依旧坚挺，“韩处长，这是我们学校内部的事情，我们回去解决。” 韩处长背着手，他如芒在背。 自己被蔡秘书盯着呢，如果这么轻易放人走。自己在厂里就到顶了，新任温厂长最讨厌的就是当官的懒政，自己要是背上这顶帽子，这杯就完蛋了。 他眯起眼睛，略略一想。 “刘主任，不是我说你啊。你这个人老好人不能这么当，这位教师他配的上教师两个字么？” 韩处长走到刘大勇身边，在他肩膀上捏了一下，意思很明显，让他弃车保帅。 “你不能和稀泥了。虽然这件事，上升不到法律层面。但是这个事情的性质非常严重，直接影响到我们子弟学校的名誉！” 朱长江被骂的一愣一愣的，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 他气急攻心，觉得一切都是这两个吃里扒外的学生的错，当然，邹伟斌也出力不少，他一口气没喘匀，冲上前，抓住最近的邹伟斌就是几拳。 警察们一窝蜂涌上去，瞬间，邹伟斌的脸上全是血，红红紫紫的，抹了一脸。 “朱长江！你疯了么？” 刘大勇也不想护着这个神经病了，他当即作出决定，“我代表组织，你现在回家反省，你这种暴力分子不适合做老师！” 韩处长穿过警察人群，走到朱长江身边，义正词严。 “你现在的性质变了，从学校内部处理的方面，上升到了法律层面。同志们，把他拿下！” 身后的小警察二话不说，掏出手铐，给朱长江戴上了银镯子。 “蔡秘书，你看……” 韩处长四下寻找蔡秘书的身影，那个瘦高的影子，完全消失在公安处的大楼里，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第296章 压住 哗啦啦……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后，朱长江被几个警察压在身子下。 他眼中布满了血丝，瞪着白雪。 “浑蛋，你这个贱女人！我姓朱的怎么得罪你了，你竟然把我害成这个样子。” 对于整个朱长江，白雪心中一点愧疚之情也没有。 老师为人师表，本就应该教书育人。可是这个姓朱的是个奇葩，别说教书育人了，他简直把学生当作牛马。 “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抓你来派出所啊？” 姓朱的执迷不悟，就像一头野猪似的，挣扎着想咬死白雪。白雪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往后退了一步。 “因为，你利用学生赚钱，你该死！” 白雪说的声音很轻，但是字字千钧。 “呵，我利用学生挣钱？我自己那点工资够干个屁啊？我不想法子好好挣钱，我怎么养活我一大家子啊！” 朱长江不知悔改，依旧疯狂地叫嚣着。他在警察的捆绑中挣扎，没一会儿就汗湿了衣襟。 “你挣钱当然无可厚非，但是你想挣钱，就别侮辱了老师这份职业。” “好！” 白俊和马小倩连声叫好，忍不住率先鼓掌。他们的掌声在公安处上方回旋，感染了很多警察。 “这位女同志说得没错！” “你不配做老师！” 白雪功成身退。当她走出公安处时，突然发现邹伟斌没有跟上来。 白雪回头，邹伟斌瞬间躲在大柱子后，仿佛不敢让白雪瞧见他似的。邹伟斌瑟瑟索索，把自己完全掩饰在水泥柱子后面。 “走啊？” 白雪迎着阳光，阳光均匀地扑在她脸上，她笑得很灿烂，更甚于炽烈的太阳。 邹伟斌依旧不敢上前，他就像一只在下水道委屈多年的老鼠，已经没有仰头去看看阳光的勇气。 白雪三两步跑过去， “喂，你这是在耽误时间。现在姓朱的被捕。你就不想赶紧挣点钱好好过年么？” 多年…… 阴雨再度攀上邹伟斌的脸。 这个词不属于他，别人过年有肉吃，而他过年，在一家子冷嘲热讽中，只能扯一个馒头，转回小角落继续抄卷子。 “过年”，已经这样过了两年。 “我，” 邹伟斌紧张地看着白雪，眼神躲避。白俊上前，一把搂住了邹伟斌的肩膀， “你这个大男人，说话吞吞吐吐地做什么？愿不愿意跟着我姐干事！” 邹伟斌依旧支支吾吾，不敢看白雪。 白雪反而笑了，她大大方方地站在了邹伟斌身边，扬起精致的眉眼，“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不敢面对我，是么？” 邹伟斌低下头，整个人变得唯唯诺诺。 他心中，自己就是一个骗子。他竟然把白雪正在印卷子的事情，透露给了朱长江，害得白雪差点被朱长江打了。 “对不起！” 邹伟斌的肩膀颤抖，哆嗦嗦就像马达似的。 “我昨天还骗了你。不……” 邹伟斌眼泪哗哗流，倒不像是个男人反而像是十七八的大姑娘似的。 “我也没有全部骗你，我自己也在抄卷子。我想多挣一点钱，就在姓朱的那边拿卷子，我帮他卖，我自己也卖我自己抄的……” 这话，听得白雪一阵阵心酸。 “都过去了，你不是也救了我么。” 邹伟斌不敢相信，白雪就这么原谅他了，“你还相信我？” 白雪郑重点头， “现在到过年，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咱们赶紧挣点钱，你不是要筹钱去参加明年的高考么？这话是真的么？” 眼泪哗哗流，邹伟斌咬着牙狠狠点头， “是的！” “那不就对了么？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从现在开始我们一起挣钱，” 邹伟斌狠狠擦了一把眼泪，在自己包里掏出来一沓卷子，双手捧着递给了白雪， “这是恢复高考以后所有的卷子。都是朱长江给我，让我抄的！” 白雪哈哈笑了起来，她抄起卷子，在天上挥了挥。 “那可太好了。我们这是以彼之道还制彼身。接下来，就是我们挣钱的好时光了。” 或许是被白雪的氛围感染，邹伟斌走出了阴暗的角落。 他对着白雪，深鞠一躬， “对不起。但是请你相信我，以后我会好好的，不再帮助坏人做事！” 白雪眯起眼睛，让邹伟斌明天给自己打电话，两人约定卷子的交换地点。昨晚这些事，白雪带着白俊和马小倩走了。 半路上，白俊可怜巴巴地摸着肚子。 “姐，请我们吃点东西呗？” 白雪要被白俊的模样笑死了，他明明是有功之臣，弄得像是个要饭的。但是对于白俊下馆子的邀请，白雪没有回答。 她带着马小倩和白俊去门市部买了一点孜然粉，凑在白俊鼻子尖上，白俊吓得往后亿窜，惊恐地盯着白雪的手里的袋子，瑟瑟发抖。 “姐！这什么狐臭鼻子！” 白雪笑得弯了腰，手中的纸袋子掉在地上。马小倩帮白雪捡起来，放在鼻子尖上轻轻一嗅。 “你什么鼻子啊？” 马小倩埋怨地盯着白俊，“这很好闻啊。” 白雪整理了一下头发，一把拦住马小倩的肩膀， “还是小倩有见识啊。你这个小俊，就是个土包子！这是孜然粉，用来炒菜，做肉是最好吃的。” 白俊才不相信，他摇摇头， “明明就是狐臭味！” 白雪也不知道他遭受过什么罪，把孜然包收进自己的包里，左手牵着白俊，右手拽着马小倩， “走，回家让你们尝尝好吃的。” 白俊一脸懵，他可不觉得白雪能用狐臭粉子做出什么好吃的 半个小时后，白雪端上来的一盘油汪汪的肉，肉丝上浮着褐色的粉末，白俊老远就闻到了杀意。 “姐！你要是对我有意见，你可以直说。不用这么折磨我……” 马小倩饿得两眼冒金星，她完全不搭理白俊的事儿。自己抄起筷子，“我先吃了！” 直击灵魂！ 马小倩眯起眼睛，唇齿间的刺激味道，让她欲罢不能。良久，她放下筷子，“姐，我要吃米饭！” 白俊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住了，什么狗粑粑一样的味道，竟然让马小倩这样了…… 他不服气，重进厨房拿了一双筷子。 他站在一盘肉前，深深呼吸着，最终，他狠下心来，捻起来一小块肉，用尽全身的力气，塞进嘴里。 只一瞬间，孜然混合油脂，在唇齿间爆炸。 “姐！我也要吃一碗米饭。” 解决了两位功臣的午饭问题，白雪打发他们去学校。临走前，白雪嘱咐白俊和马小倩，让他们地防来自学校的报复。 送走两人，白雪从抽屉里抽出油纸，开始刻卷子。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白雪登上前往大华制鞋厂的公共汽车，去找王大元，直到晚上七八点，白雪才抱着一大堆的卷子回来。 第三天，邹伟斌如约打来电话。白雪把他叫到自己家楼下，满满一袋子卷子塞到邹伟斌的手里。 邹伟斌震惊了， “白通知，你也太厉害了。” 白雪摇摇头， “不是我厉害，是金钱的力量厉害。你要是想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一些，就要加油干啊。” 在白雪的鼓舞下，邹伟斌当即联系了三个人。 白雪给他们布置任务，一个人到英华书店大门前，一个人到子弟学校大门口。另外一个人，直接到市一中的大门前。 第297章 花钱 每隔一天，白雪就会印出来几百套卷子。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白雪再次让邹伟斌把他们召集在一起的时候，几个人都被自己的业绩震惊了。 他们三人，平均没人分到了将近八十元！ 邹伟斌抱着钱，哭得稀里哗啦的，“白雪，这几天我就花半天时间，就能把卷子卖完。剩下的时间我回家学习。没想到，我一个星期挣的钱，是我爸三个月的工资！” 另外两个人，和他情况差不多。 “我身上，从没超过一块钱。没想到今天也能用上大票子了。” 白雪心中有些难受，这些没考上大学的，又在复读的人们，简直就像这个社会被被鄙视的人群。 他们不产出，却在消耗。 “你们拿一点钱出来买年货，过个好年。剩下的大家存着，以备不时之需，过完年后，我要是还有挣钱的活，我会想着大家的、” 其中，最感动的就是邹伟斌。 这几天和白雪接触下来，他有了很深的感触，白雪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懂得尊重，懂得理解。 这样的人，值得自己相信。 所有人都走了，邹伟斌又对白雪深鞠一躬， “谢谢你！” 这倒是把白雪弄得不好意思了，“我明年夜考试，等三月份报名的时候，我带你一起去。你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匆匆告别的邹伟斌，白雪马不停蹄又去了大华厂。厂里的过年氛围很浓，尤其是在劫后余生的这一年。 看着漫天的红灯笼，白雪心中一阵阵感慨。 “大元，你师傅今年肯定特别高兴！” 王大元呵呵笑着，无奈摇头，“高兴什么啊？我师傅是个操心的人，他现在每天忙着给工人们采购过年的东西、、” “忙得不亦乐乎呗？” “对对！” 白雪把王大元叫进了油印室，掏出两个信封，他举起其中一个信封，交代王大元，“这个是给厂里的，是我用油印机的租金和材料费。” 说完，白雪又举起另外一个信封，抵在王大元的手心里， “这是给你的，是你的提成。” 王大元坚决不要，但是在白雪的压制下，他只能勉强收了起来。 回家的路上，白雪心中坦荡荡的，舒坦极了。她最近一个星期，刨除各项费用，还有给王大元还有邹伟斌等人的提成，一共整了一百多块钱。 挣钱的同时，白雪也没耽误学习。她花了一个星期时间，把高三总复习的课程全部过了一遍，记得很牢固。 垫着手中的钱，白雪觉得格外有分量。 这笔钱，就是自己打算给温淮之家备年货的费用。虽然不是特别多，但是在八十年代初，用四个月的工资去备年货，是一种相当奢侈的体验了。 第二天，白雪早起来，继续学习，等到中午十分，她出门吃了一碗馄饨后，就去了江州最大的百货商场。 这是白雪曾经买鞋的专柜商场，为了避嫌，白雪特意绕过一楼，直奔二楼的羊毛衫专柜。盯着琳琅满目的羊毛制品，白雪心中一片凄凉。 羊绒衫，一件就是二百多…… 自己手头的钱只能买半件衣服，想到这儿，白雪彻底懵逼了。 她左右斟酌，决定还是选择经济实惠的羊毛围巾。一条围巾八十多块钱，两条正好可以把手上的钱花光。 白雪深深呼吸，决定还是不动用自己鞋店的资金。 她有些心虚，但是在扣门的唆使下，白雪还是狠狠心，卖了一条灰色的围巾，打算给温淮之，另外一条棕色围巾，准备给温景如。 提着还算高档的袋子，白雪心虚的准备下楼。就在路过手表专柜时，白雪站在专柜前流连忘返，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扣门了？ 温淮之对她的好，是直接把存折给自己。而自己呢？越想，白雪越觉得心中不安。 她赶紧去附近的银行，取出来500元钱。 在左挑右试下，白雪给温淮之挑了一个钢带手表。手表是国产的海鸥牌手表，铺天盖地的广告，让白雪印象深刻。 更她印象深刻的是，温淮之手腕上的皮带手表很好看，但是温淮之如果戴上自己送的手表，白雪会觉得相当开心。 “同志，我看看这一个。” 服务员很热情的给白雪拿出手表，她细心的帮白雪戴在腕子上，“同志，你真有眼光。你是打算送给对象的吧？这个表是前几天才不用外汇卷的，价格相当实惠。” “多少钱啊？”白雪细细观察手表的每一个痕迹，确保是无损的。 “三百六十九元。” 服务员满脸笑意，白雪咬咬牙，决定掏钱。 “帮我包上。” 回到家时，白雪趁着所有人没回家。把今天买的所有东西都藏进了大衣柜。她打算在过年前一天去温景如家时，在把自己这份年货送出去。 然而，让白雪意想不到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第298章 礼物风波 第298章 咚咚！ 白雪猛然间睁开眼睛，心脏在胸腔中狂乱地跳动着，仿佛一只抑制不住冲动的小狗，不停地蹦跶。 这不是梦…… 咚咚！ 白雪稳定住心神，坐在床上往门前看去。她突然意识到，是自己家的敲门发出的声音。 原来是敲门声！ 白雪镇定了，她慌忙起身套了一件衣服，走出房门，白雪一边穿衣服嘴上也没闲着。 “来了。” 冷风伴随着温淮之的声音，挤进了门里。 “还在睡觉？” 温淮之把手中的包子豆浆高高扬起，在白雪头顶上摇晃一下，“赶紧吃饭吧，吃完饭咱们出去一趟。” 白雪往后退了一步，把温淮之迎进来。 她钻进卫生间刷牙，叼着牙刷探出半个身子，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问答， “去做什么啊？” 温淮之眯起眼睛，故作神秘开始帮白雪准备早餐。他很贴心帮温玉珠把豆浆倒进碗里，又把包子找了个盘子盛上。 “去了你就知道。” 神神秘秘的，白雪嘟囔了一句。她刷牙漱口洗脸一气呵成，吃了早饭后，穿得漂漂亮亮就跟着温淮之出门去了。 天高云淡，冷风仿佛进入无人之境，在整个江州肆虐。 数九寒天，腊月最是难熬。两人下了公共汽车后，白雪紧跟在温淮之身后，她仰头看了一眼温淮之的后脑勺，心中暗暗窃喜。 高个子就是好，移动防风墙。 温淮之瞧了一眼地上的影子，突然发现白雪的影子没了。他左右看看，白雪不见了身影。 白雪低着头，丈量自己和温淮之之间的距离。就在她心中盘算这人究竟要做什么的时候，前面的人猝不及防地停下脚步。 白雪来不及刹车。 砰！ 她整张脸和整个人，毫无预兆地跌进了温淮之的后背。 “你？” 温淮之有些尴尬，“你摔了？” 白雪红着脸，忙着推开温淮之，“没有。” “你刚才哪去了？” 白雪的脸更加红，“我，风有点大，我躲在你身后。” 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毫无预兆的装进白雪的耳朵。白雪的心就像小鹿在乱撞似的，她眯着嘴巴，不敢再看温淮之的脸。 “你带我去哪？” 白雪扯开话题，她绕道温淮之身前，巡视了一下四周，这条路上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但是前方路口附近，有木有身影闪过。 温淮之指着一下路口， “从这个地方穿过去，下个路口就是大视窗百货。” 大视窗？ 白雪还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现在江州比较火的百货商场有三个，一个是江州中心百货，一个是青年城百货，还有一个是人民大商场。 她微微皱起眉头， “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大视窗百货？” 白雪暗自嘀咕着，可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为什么要来百货商场呢？ 突然，白雪眯起了眼睛，笑嘻嘻地盯着温淮之。 “想不到呀，温厂长身为一个男人，竟然还有兴趣逛商场？” 温淮之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眼中带着几分神秘，朝着大石路口走去。转过路口，寒风忽地一下子卷进路口，温淮之下意识的挡在白雪身前。 两人就这么默契地走进大视窗百货大楼。 一进商场，四季如春，巨大的回旋楼梯在商场正中央，这一幕，把温玉珠震撼到了，这种极具苏式传统的建筑，让白雪的眼睛应接不暇。 “走，” 温淮之拉起白雪的手，就像他们刚刚就在牵手一样，那么熟稔，那么自然。 白雪脸色爆红，因为她注意到了一件事，周围的都在看他们，每一个路过他们的人，都在看他们。 白雪低着头，被温淮之“拖”上二楼。 “咱们要去买什么吗？” 白雪刚问出口，温淮之就牵着她往手表专柜走去，玻璃柜台里，全是熠熠生辉的手表，仿佛是陈列的珠宝似的，吸引路过人的目光。 “同志，这只方形的女士手表，麻烦你取出来，” 温淮之骨节分明的指尖，落在玻璃上轻轻一磕，发出清脆好听碰撞声。 白雪低着头，心中咯噔一下， 温淮之这神神秘秘的样子，带自己买手边，不会是昨天跟踪自己，发现自己给他买了一块手边吧？ 白雪扬起眉毛，疑惑的盯着温淮之。 这时，营业员已经把手边托在上，递到温淮之手中，“这位同志，你可真有眼光，这块海鸥手边是最新的款式，还有一款男士手表，是这只手表的对表。” 白雪望向营业员所指的手表，躺在玻璃柜的那只男表，正是自己给温淮之买的那只男表。 白雪心中很甜，甜得就像被塞进去了一块蜜糖似的，她摇了摇温淮之的胳膊， “我不要手表。” 温淮之眯起眼睛，眼中泛起了狡黠的光， “不是给你买的，是给温岭买的。过年的时候，她要带着小天回家，我准备送她一个礼物。” “哦……” 白雪心中一下子泄了气，她原本以为温淮之的手表是要给自己买的，如果这样，那简直就是巧合的不要太巧合了。 可是要说生气，白雪也觉得不至于，温淮之性子冷淡，对谁都差不多的模样，他没有人情世故方面的考量，她也不生气。 白雪眼睛一挑，瞬间想起来一件事。 自己给温淮之买的那一只海鸥表，和眼前这只海鸥表一样，是对表。如果温淮之买这只的话，那岂不是和温岭变成对表了…… 第299章 家里有事 第299章 她在专柜里扫了一道，很快把目光落在一只皮带圆形表面上， “这只吧？我觉得这一只表更适合温岭姐。显得知性，沉稳一些。” 营业员刚要把手表放回去，准备去拿下一只的时候，温淮之瞬间笑了，他拿过营业员手中的表，笑得有些不能自持。 “白雪，我都你玩呢，这只表就是我给你买的，当做新年礼物。” 白雪背着手，故意把自己手藏起来。 “你昨天跟踪我了？” 温淮之一脸茫然，昨天他在省里开了一天的会，哪来的时间跟踪白雪？ 温淮之摇摇头， “为什么这么问？” 白雪看出来了，温淮之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她咬了一下下唇，脸庞就像晚霞似的，红的发紫。 “没什么。” 温淮之托起白雪的手，帮她把海鸥表戴在腕子上。白雪细嫩又白的腕子，在钢质表带的的衬托下，显得白的发亮。 “你喜欢么？” 此刻，白雪心中激动地都要叫出来了，她和温淮之默契到了这个程度，选择新年礼物都能选成情侣款，还能有比这个更让人激动的么？ 就在白雪欣赏自己手腕上的表时，营业员适时的把男款海鸥钢制腕表取了出来。 “同志，这只表和这位女同志手上的表是一对儿，你可以试试看。” 温淮之接过腕表，在自己手腕子上笔画了一下。 “挺好，这两只都帮我包起来吧。” 白雪心中大惊，这岂不是要露馅！？她眯起眼睛，迅速想出来一个法子，“一只就够了。淮之，你的手表挺好的。” 温淮之突然变了一副神情，就像一个欲求不满的孩子。 “这只表戴了十年，我想换一只。” 白雪哑然，事到临头，她憋着通红的脸，冲着温淮之使了一个颜色。 “你过来……” 白雪把表交给营业员后，手已经搭在了温淮之的手上。 温淮之闭了闭眼睛，一脸懵懂无知的跟白雪离开了专柜。在距离专柜十来米的地方，白雪站住，仰头看着温淮之， “你不能买那只表。” 见温淮之已经一脸无知的瞧着他，白雪叹了一口气，“昨天，我想给你挑一个生日礼物，那只表的已经买了，现在躺在我家衣柜。” 瞬间，温淮之整个眼睛都直了。 他一脸震惊的盯着白雪， “你说是真的？” 白雪心里噼里啪啦一阵，“我骗你干什么，所以我让你不要买啊，我已经给你买了。” 温淮之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那正好，走，咱们去把这只海鸥表买上。” 温淮之牵着白雪的手，两人朝着专柜走去。几分钟后，白雪腕子上多了一只好看的手表，就在白雪的脚落在地上的大视窗百货地面上的那一刻，她想起来一件事。 “你说，你姐姐要回来过年是真的么？” 温淮之和白雪十指相扣，漫步在寒冬腊月的阳光下。这阳光虽然起不到任何作用，但是照在白雪肩膀上，还是暖暖的。 “是啊，这不是逗你玩，我姐昨天打电话回来，说要带小天回家过年。” 白雪眼前，又显出小天那张胖乎乎的脸，十分可爱的脸。 “咱们转回去吧？” 白雪突然停住了脚步，“去给你姐，还有小天，都买新年礼物。这样空荡荡的不好，马上就要过年了，商场就要关门了。” 温淮之摆了摆手， “这个你不要操心了，我已经准备好了。今天出来咱们什么都不做，就是为了给你买礼物。” 白雪嘴角显出甜甜的笑意，她抬腕看着自己的手表， “谢谢了。” 两人携手，往公交车站走去，既然温淮之的事情要办完了，白雪也想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要回家， “一会儿，我就先回去了。” 温淮之突然停住脚步，“中午去姥爷家吃饭吧，昨天定好了的。” 白雪瞬间一怔，有些埋怨， “你出门的时候怎么不说啊，我都没有好好洗洗脸……” 一向沉默寡言的温淮之，也忍不住掩嘴笑得乱颤，他在自己额头上轻轻一扶，已经服了白雪。 “你怎么这么逗乐呢？” 白雪却不觉得自己在开玩笑， “我可没有逗乐！我说的是真的，” “好了……” 温淮之顺势托起白雪的手，在她的手掌见轻轻摩挲，两人朝着公交车站方向走去，“你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白雪脸上带着愠怒，和温淮之一起上了公共汽车。 直到三合园，白雪身边气温骤降，她看着眼前盛怒的温景如，下意识的往温淮之身边靠了靠。 温景如坐在沙发上，整张脸变成了黑色，他一点也没有平时那种闲情逸致，他冷峻的就像石雕像似的。 白雪压低了声音， “姥爷怎么了？” 此时此刻，温景如也一无所知。他站在原地寻找赵家栋的身影。 “舅舅！” 温淮之身后，猝不及防的响起了一个孩子清脆的叫声。白雪迅速转身看去，小天一脸眼泪的扑倒温淮之怀中。 瞬间，金豆豆似的泪花，吧嗒吧嗒的打在温淮之的袖口上。 “你怎么了？” 温淮之托起小天的下颌，“告诉我。” 小天哇的一声，哭得声音更加大了，他就像一只走丢了的小狗，躲在温淮之怀中惴惴不安。 见小天还不说话，温淮之有些着急。 “胡笑天，” 温淮之还没有说下半句，就被温景如大声呵斥了一句，“胡什么胡！以后他姓温！” 温淮之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把小天托付到白雪身边，快步走向温景如，“姥爷，我姐姐呢？” 温景如闭上眼睛，随手指了一下二楼。 温淮之这才听见，二楼传出来隐隐的啜泣生。小天顺势拉着白雪的手，摇了摇，“我妈在上面哭。” 白雪拉住小天，蹲在地上轻轻擦去孩子脸上的泪水， “为什么？你家出了什么事情么？” 小天哇的一下子哭了出来，他抱着白雪的肩膀，小身子就像安了永不停歇的马达似的，一通乱颤。 “姐姐！” 温景如把警卫员叫过来，让他带着小天出去玩。 直到小天的哭泣声越来越远，温景如才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到沙发上。他冲着白雪和温淮之招招手，两人小心翼翼的分坐在温景如左右。 “你姐，” 温景如欲言又止，看上去十分难以开口。 “我姐出事了，是么？” 温淮之稳定如常，任何焦虑都没用，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 “胡英杰他犯错误，你姐带着小天回家，正让他们撞上了。这娘俩可怜啊，眼睛脏了，尤其是孩子。” 温淮之和白雪对视一眼，整个人的脸色发黑。 “什么时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