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慕容复,只想修仙!》 001,我慕容复今天也要躺平! 烟笼太湖,雾霭如纱。 宁静无波、清澄透澈的湖面上,一叶扁舟,正自缓缓漂行于碧荷红菱之间。 慕容复仰躺船头,斗笠遮面,手枕后脑,裤管卷至膝盖,小腿浸在沁凉湖水之中,身边斜插一枝钓竿,一副愿者上钩、得失随缘的闲适姿态。 穿着水绿衫子,身姿曼妙娜婀,肌肤白皙宛若新剥鲜菱,唇角有着一粒细细小痣,更添几分俏媚的少女阿碧,轻轻撑着竹篙,使小舟漂行之时,舟身平稳无有半分摇晃,连竹篙破水声都极尽轻柔,像是生怕搅扰了公子小憩。 每当望向斗笠遮面的慕容复时,少女眉梢眼角,尽是说不出的似水温柔。 当小舟深入一片菱叶丛中,阿碧轻轻放下竹篙,任小舟随波逐流,自俯身舟舷,卷起袖管,探出欺霜赛雪的藕臂皓腕,采摘鲜红菱角。 方自采摘了小半篮红菱,慕容复柔和磁性的声音忽然入耳: “阿碧,唱支小曲听听。” 阿碧微微一惊,小手轻拍胸脯,用清甜软糯的吴侬软语娇声说道: “公子,你突然出声,吓了阿碧一跳呢。” 慕容复轻笑一声: “是吗?都把你吓成怎样了?” 阿碧笑嘻嘻说道: “吓得婢子差点一头栽进水里哦。” “慕容家的阿碧,胆子也会这么小吗?” “人吓人,吓死人好伐……” “好吧,本公子向你道歉。” 阿碧俏皮一笑: “婢子可担当不起。若是公子当真过意不去,便给婢子变个戏法可好?” 换作三年前,阿碧是断然不敢与自家公子如此说话的,更不敢向他提条件。 不过自从三年前,自家公子练功走火,大病七天之后,就像脱胎换骨一般,变得更加亲切随和,温柔体贴。 从前的公子,对待家里下人虽然也很和气,但那种帝王后嗣、世家子弟的傲气,却是深深刻在公子骨子里面,待下人的亲切随和,更像是一种施舍恩赐。 大病痊愈之后,公子骨子里的傲气渐渐消敛,变得更加率真随性。 虽然他偶尔也会表现出一种淡淡的疏离,仿佛世间万物都不萦于心,好像高天流云般疏离人间、不可捉摸,可阿碧觉得,这样的公子,反比从前更讨人喜欢,让她更加想要亲近。 三年下来,阿碧已渐渐习惯了公子的新脾性。 也敢与他开开丫鬟本不该开的玩笑,乃至找些由头,与公子提提条件。 大多数时候,公子总会满足她。 今天也不例外。 “好啊,你先给本公子唱曲,公子我听得满意了,便给你变个戏法。” “嘻嘻,一言为定哦!那婢子就先唱曲啦!公子想听哪首词?” “苏东坡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用我教你的曲调唱。” 阿碧一呆:“啊?那种怪怪的曲调啊……” 慕容复呵呵一笑: “可你家公子喜欢。” “可是……听说苏东坡不久前被贬去了岭南惠州,唱他的词,会不会不吉利呀?” “怕什么,本公子百无禁忌。” “那好吧……” 阿碧清了清嗓子,用清甜甘冽的动人嗓音唱了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美妙空灵的歌声,好似百灵鸟儿,轻盈掠过心湖,荡起浅浅涟漪,一曲唱罢,犹觉似有余音绕耳,引人回味。 听惯各种天籁级修音的慕容复亦不禁赞叹: “我家阿碧,果然天生的好歌喉。能得阿碧常伴身边,闲来听你抚琴弄笛、吟歌唱曲,人生之乐,不过如此了。” 阿碧如玉俏脸浮上一抹浅浅红晕,娇羞低头,纤指轻搅着衣角,呢喃道: “阿碧小小婢女,哪有公子夸得那般好?” 慕容复心说“慕容复”众叛亲离、精神崩溃、疯疯癫癫之后,仍然不离不弃守望着他的,可只有你小阿碧啊。 这份执着心意,又岂是简简单单一个“好”字能够形容的? 面上只笑了笑,说道: “变戏法儿要耗些气力,阿碧你须得再给我剥几颗菱角吃。” 阿碧满心欢喜期待,连忙巧手剥红菱,很快便剥出几颗雪白水嫩的菱角,送到慕容复面前。 慕容复却不伸手去接,只摘下遮面的斗笠,笑看着阿碧,张开了嘴巴。 阿碧樱唇轻抿,雪白脸颊愈显酡红,羞嗔道: “若被邓大哥瞧见,又要责公子耽于享乐,不务正业啦。婢子也要跟着吃挂落,被邓大哥骂呢。” 话虽如此,却还是用她春葱也似的纤纤玉指,轻捏着菱角,送到了慕容复口中。 至于她所说的“邓大哥”,自是慕容复手下,四大家将之首的邓百川了。 邓百川、公冶乾、包不同、风波恶这四大家将,乃是慕容博留给慕容复复兴大燕的臂助。 然而如今的慕容复,对于复兴大燕什么的,浑无半点兴趣——醒醒,大燕都灭亡好几百年啦! 最鼎盛的时候,都只是个割据势力,从来不曾像大一统的大汉大唐那般深入人心,到现在除了正经学过历史的读书人,民间哪还有几个人记得,曾经有过那么一个割掉势力? 复兴大燕? 就四个家臣两个丫鬟,你们居然就敢叫我复兴大燕…… 但凡有一粒花生米,也不至于醉成这样啊! 所以慕容复选择躺平,已经在燕子坞宅了整整三年。 平时出门最远,也就只在燕子坞附近,在阿碧、阿朱陪伴下,泛舟太湖,采莲钓鱼而已。 从来不提复国。 四大家将倒常来劝他振作,邓百川有时甚至会严词喝斥,包不同也杠来杠去地讽谏,慕容复都是当面虚心听取意见,转头就抛诸脑后,颇有几分宇宙大国财阀风范—— 你说尽管说,说什么我都认,我改算我输。 然后这一躺平,就是整整三年。 三年来,他就是悠哉游哉享受生活,外加修仙而已。 …… 毫无疑问,如今的慕容复,是个穿越者。 他灵魂穿越时空时,也不知撞上了什么。 反正穿越成慕容复之后,脑子里就多了一部名为《青木长生诀》的修仙功法。 能从炼气、筑基、金丹……一直到修炼到渡劫飞升,成仙逍遥。 按照功法总纲所述,《青木长生诀》不怎么挑资质。 只要资质说得过去,也不求什么绝世天才,有个中等水平的修仙资质,那么正常情况下,也只需一年,就能将炼气一层修至大成。 炼气二层需耗时两年,三层需三年…… 以此类推下去,就算炼气九层,也不过耗时九年,就能臻至大成圆满。 炼气期总耗时,了不起就四十五年而已,不会再多了。 如果资质优异,则炼气期修行耗时将会更短。 直至炼气九层圆满之后,才会遇上第一个大难点,也就是传说中的“筑基”。 慕容复自忖资质够用,并且很优秀。 然而三年下来,他却连炼气一层都未能修至大成,晋升炼气二层更是遥遥无期。 那这显然不是他资质的问题。 慕容复认为,之所以修行进境缓慢,纯是受到了环境局限。 《青木长生诀》总纲里所谓的“正常情况”,肯定是指在“正常”的修仙环境之下。 而此方天地虽能修出内力,逍遥派的功夫甚至略带几分修真色彩,可说到底,这也就只是一个低武世界而已。 这种世界,天地灵气必定极度稀薄,不敷使用。 这才是慕容复迟迟不能臻至炼气二层的原因。 但目前而言,他对此还不算特别担心。 因为《青木长生诀》在驻颜、延寿方面卓有奇效。 只要炼气入门,便可青春长驻,容颜不老。直至寿尽之时,才会快速衰老。 而炼气期每一个小境界,都能延寿二十年。 慕容复当下正年轻,身体又好,自然寿命怎么也能有个八九十岁。如今修至炼气一层,延寿二十年,这寿命就奔着百岁往上了。 如此悠长的寿命,就算天地灵气再是稀薄贫瘠,也总能把境界慢慢磨上去。 至少炼气前三层没问题吧? 至于往后…… 慕容复也有希望。 因他穿越之后,不仅脑子里多了《青木长生诀》这部修仙功法,丹田里边,还多了一口奇异小鼎。 此鼎似真似幻,鼎身遍布无法辩识的玄奇符文,虽自他穿越之初,便一直盘踞在他丹田之中,却并不对他修行造成任何干扰。 而自从炼气入门,修出第一缕“青木灵力”之后,三年以来,慕容复每天都会用“青木灵力”刺激小鼎。 虽然此鼎对他的灵力来者不拒,却从不作出任何回应,任他如何刺激都无动于衷。 即便如此,慕容复亦本能地知道,此鼎或许正是他突破天地局限,晋升更高境界的希望所在。 总有一天,此鼎会给予他正面回馈。 至于还需多久…… 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慕容复有种直觉预感:小鼎给他回馈的日子,或许已经不远了。 002,灵力与法术 碧荷红菱之间,小小扁舟之上。 听过阿碧唱曲,吃过她剥的鲜嫩红菱,慕容复终于准备一显身手,为自家小婢女“变戏法”了。 他挺身坐起,拎起一只黄皮葫芦,将葫芦嘴凑到唇边,饮上一口用人参、杜仲、黄芪等药材浸泡的大补药酒。 药酒入喉,“青木长生诀”心法略一运转,便将酒中药力,化为一缕缕细若毫丝的“青木灵力”。 即使是以百年老山参作主药泡出的药酒,对他修为的提升也微乎其微,勉强寥胜于无。不过在灵力积累尚且微薄的炼气一层,可以用来快速补充灵力消耗,算是稍微有点作用。 在这灵气极度稀薄的低武世界,灵力积攒艰难,消耗之后,补充也难。 慕容复也是捣鼓了好久,才配出这种能快速补充灵力的药酒。 饮酒之时,阿碧静静地坐在他对面,双手托腮,明眸生波,满怀期待,一眨不眨地瞧着他。 放下酒葫芦,慕容复抬手一招,数丈开外的一枝莲花苞,便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掐断,连着尺许长的茎枝,飞到慕容复手中。 阿碧小嘴微张,不可思议地瞪圆美眸,吃吃道: “这,这是‘擒龙功’吗?公子你……你何时练成了这种传说中的神功?” 慕容复当然不会“擒龙功”。 这一手隔空摄物,连正经法术都不算,只是灵力的基本运用而已。 但凡练气入门,修出灵力的修士,几乎人人都会这一手。 区别只在于隔空摄物的距离远近,以及摄取物品的大小、重量罢了。 灵力越是精纯雄厚,摄物的距离越远,能摄取的物品越大、越重。 不过即便只是如此粗浅的基本运用,落在武林人士眼中,亦与传说中的神功无异。 小阿碧这会儿就被好生震惊了一把。 “并非擒龙功,一点小把戏,不值一提。” 慕容复两指拈着花苞,冲阿碧微微一笑,提醒道: “真正的戏法现在才开始。阿碧你可瞧仔细了……” 说话间,那枝花苞微微摇曳着,发出一阵细雨飘落般的沙沙轻响。 随后,在阿碧满是欣喜惊叹的目光中,那一片片粉红的莲花瓣,轻轻舒展着绽放开来,像是一位跪坐伏身的粉红美人,悠然起身,伸展身姿,飞旋裙摆。 转眼之间,那一团小小花苞,便化为一朵盛绽的莲花。 之后粉红花瓣又片片凋零,一只莲蓬由小到大,飞速生长。 待至花瓣飘零殆尽,莲蓬圆润饱满,慕容复微笑着,将之递到阿碧面前: “小阿碧,要吃莲子么?” 阿碧其实更想要那朵莲花。 但这是公子亲手变出来的莲蓬。 即便并非她最期待的花朵,她还是伸出双手,接过莲枝,将那枝莲蓬紧紧抱在胸口,秀雅俏脸满是喜悦红晕,眉梢眼角尽是俏媚羞喜,甜甜笑着,柔柔说道: “多谢公子呵!” 慕容复呵呵一笑,“你可别想着把它收藏起来。莲子虽能保存很久,可莲蓬是会朽坏的。” “嗯。”阿碧轻轻一点下巴,柔声道:“我回去就把它吃掉。” 顿了顿,她又是好奇,又是小心地问道: “公子,你这戏法……莫不是传说中的神仙法术?” 慕容复笑了笑: “世上哪有什么神仙法术?只是幻术戏法而已。这类戏法,古书之中,其实早有记载。” “啊?”阿碧微微一呆:“古书里有记载吗?我怎没有见过?” “因为阿碧你不爱读书啊。” 好吧,其实原本的慕容复,以过气几百年的所谓鲜卑王族血统为傲,也不爱读汉文书。 说文盲吧,可能有点过,但知识水平也确实极其有限。 他父子俩个顶个的大聪明,所谓的复国计划搞得神鬼莫测一塌糊涂,估计也与这莫明名妙的大鲜卑主义有着很深的关系。 当然,如今的慕容复,就是个真正的读书人了。 不仅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还读了正经的高中、大学,甚至还考过研…… 穿越这三年,闲来无事时,也是一改前身作风,读了许多杂书。 抿了口酒,略微补充一下消耗的灵力,慕容复目视远方,悠然说道: “唐代传奇故事中,类似的幻术戏法屡见不鲜。 “薛渔思著述的《河东记》,写板桥三娘子使偶人种荞麦,‘又于厢中,取出一裹荞麦子,受于小人种之。须臾生,花发麦熟,令小人收割持践,可得七八升’。这说的,便是与我方才那道戏法一样的故事。 “只不过书里的板桥三娘子种的是荞麦,须臾之间,便可收得七八升麦子。而我只是催发一枝莲苞,收获一只莲蓬而已。比那板桥三娘子,尚要逊色不少。” 听完他这番话,阿碧小脸上满是崇拜: “公子懂得可真多呢。所以公子方才那道幻术戏法,便是从古书里学来的?” 慕容复点头,煞有介事道: “不错,正是从那些记载着植物速生幻术的传奇故事中,悟出了这道戏法。” 好吧,他这番说法,不过是哄小姑娘罢了。 之前使花苞盛绽,莲蓬速生的法门,乃是一道货真价实的法术,是为“青木长生诀”炼气一层境界,唯一的一道正经法术。 此术名称非常刚健质朴,就叫做“催生术”。 功能也很简单,就是催生植物,使植物快速生长。 初学这道法术时,慕容复心中甚至隐隐有些疑惑: 这门“青木长生诀”,该不会是异界某位仙帝家园丁、农夫们的专属功法吧? 不然为何不挑姿质? 为何第一个正式法术,这般适合种田养花? 不过即便如此,对慕容复来说,能得到一部修仙功法,也已经算是天大幸运了。 要不然,区区一方低武世界,哪来的长生仙缘? 心中正暗自感慨时,又听阿碧万分景仰地惊叹: “看看古书,便能自悟幻术,公子好厉害!” 慕容复收回心思,呵呵一笑: “你家公子自然厉害了。” 抬头看看天色,见轻纱似的飘渺雾霭已然消散,湖面满是宛似碎金的粼粼波光,便对阿碧说道: “太阳出来了,很快就要热起来,回去吧。” “好咧!” 阿碧珍之重之地收起那莲蓬,拿起竹篙,撑着小舟徐徐调头,往燕子坞方向返回。 慕容复则又躺到了床头,将斗笠盖在了脸上。 说起来,“青木长生诀”最让慕容复喜欢的特点,在于这门功法,并不需要刻意摆出端正的打坐姿势。 只要在靠近水、土的地方,或是草木繁盛的树林,那么无论是站着、坐着还是躺着,都可以随时运功修行。 是一门极适合躺平的功法。 燕子坞位在太湖,山水相依,草木丰茂,亦是一个极适合躺平的好所在。 在这种地方修行,宅家十年、百年,慕容复都不会感觉无趣。 “今天天气真好,又是适合躺平的一天呢……” “公子你说什么?” “没什么,一点小小的感慨而已……” 然而慕容复今天的躺平计划,还是被联袂登门的四大家将给搅扰了。 “公子,江湖传言,说你杀了柯百岁、司马卫、马大元……还杀了少林寺的玄悲和尚!” 003,南地北丐! 燕子坞,参合庄,正堂之中。 刚刚随着身穿红衫的阿朱踏进门槛,还没等慕容复吩咐上茶,四大家将当中,性子最急的“江南一阵风”风波恶便风风火火地嚷嚷道: “公子,江湖传言,说是你杀了柯百岁、司马卫、马大元……还杀了少林寺的玄悲和尚!” 清晨与阿碧泛舟回来,稍微睡了会儿回笼觉的慕容复,接过阿碧递来的茶杯漱了漱口,这才不慌不忙,含笑说道: “都别急,先坐吧。阿朱、阿碧,给邓大哥他们看茶。” 阿朱、阿碧齐齐应了一声,便去给四人上茶。 风波恶却一拍大腿: “还坐什么坐,喝什么茶呀!公子,烧红的火炭都落脚背上了,你怎还如此悠闲?得速速拿出对策呀!不然被无知宵小坏了公子爷名声,岂不是大大有碍复国大计?” 复国大计? 慕容复眼神微妙地瞥一眼风波恶,又瞧瞧罕见地没有张嘴开杠的包不同,心里好一阵乐呵。 风四哥,您难道不知道,您本人和包不同包三哥,正是这所谓“复国大计”中的两道巨大妨碍吗? 四大家将排行老四的风波恶,生性好斗,从不服输。 不仅跟武林人士一打架就上头,打起来就不红青红皂白纠缠不休,就连跟个挑大粪的普通人斗气,都能硬怼上大半天。 手下有风老哥你这种人,咱们能对外搞好团结么? 还有包不同包三哥,杠精本精,嘴臭王者。喷天喷地喷空气,杠道尽头我无敌。 一张嘴就能把人活活噎死,错了也从不认错,必须得嘴硬到底,争一口气。 有包三哥您这种心腹,是嫌慕容家朋友太多,需要先洗洗粉,提提纯么? 邓百川、公冶乾虽然没这么恶劣,但也没啥长处。 说能打吧,也并没有一骑当千的本事。 说战略眼光吧…… 咱还是别说这么高大上的话题了,伤感情。 总之,本公子摸着良心说句大实话,就算强如刘邦、刘秀,若拿您几位做心腹,那也是妥妥地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至于发掘出您这几位“心腹臂助”的慕容博,他那眼光,简直惊天地泣鬼神,一字概之曰:瞎! 就靠你们四位除了主打一个“忠”字,再找不出多少闪光点的心腹家将,外加阿朱、阿碧这对左右护法、软萌尊者,就张口闭口说要复国…… 饶了我吧,这个神团队,本公子这么菜,真的带不动啊! 诸位,咱们还是先坐下来喝杯茶,然后钓钓鱼、下下棋,听阿碧唱唱小曲,看阿朱耍耍变脸什么的,岂不比复国更有趣? 心里暗自乐呵着,慕容复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一派从容悠闲模样: “别急,风四哥,先坐下喝杯茶,润润喉,咱们有话慢慢说。” 风波恶再是性急,可面对慕容复这副持续了三年的咸鱼模样,已经彻底被磨没了脾气,只能是翻着白眼,跟邓百川、公冶乾、包不同各自落座。 直至阿朱、阿碧奉上清茶,四人都喝过半盏,慕容复方才接过风波恶来时的话题: “说起来,那马大元、玄悲我是听说过的。不过那柯百岁、司马卫……他们又是谁?” 之所以记得马大元,乃是因为他老婆康敏,是个戏份关键、心态扭曲的狠角色。 而玄悲……具体有什么事迹,慕容复不记得了。 但既然是“玄”字辈和尚,跟少林寺当代方丈一个辈份,那肯定是个有名有姓的高僧,慕容复也就假装知道他。 至于柯百岁、司马卫……话说,这俩究竟是干什么的? 反正慕容复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四大家将之首的邓百川沉声道: “那柯百岁乃是伏牛派掌门人,死于其本门绝技百胜神鞭一招‘天灵千碎’之下;司马卫乃青城派掌门人,被青城派绝学‘破月锥’所杀;丐帮副帮主马大元,死于其成名绝技锁喉擒拿手;少林寺玄悲大师,亦死于其成名绝技,大韦陀杵!” “天灵千碎?” 慕容复饶有兴趣: “所以意思是可以把人的天灵盖打碎一千次,还是打碎成一千块?这个招式名……” “公子!”风波恶怒目圆瞪,怒发冲冠,怒火蓬勃,跳起来大叫:“你说的这个不重要啊!重要的是……” 四大家将老二公冶乾一巴掌按在风波恶肩膀上,责道: “老四,怎么跟公子说话呢?给我好好坐着!” 仗着雄浑内力一把将风波恶按坐下,又一脸严肃地对慕容复说道: “公子,此事切不可轻慢。须知,公子你虽三年不鸣,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八个字,武林之中人尽皆知。柯百岁等人皆死于其成名绝技之下,其门徒弟子第一个怀疑的,正是公子爷。” 慕容复无趣地撇撇嘴角,摇摇头,两手一摊: “我没有,不是我,我是冤枉的。我之前连那什么柯百岁、司马卫是什么人都忘了……话说那种小角色,有什么资格死在本公子手下?那些江湖莽汉都不长脑子的么?” 风波恶还是按捺不住,急吼吼叫道: “公子在燕子坞三年不出,那四个小角色当然不是公子杀的。这事儿我们都知道,可外边那些没脑子的莽汉他们不知道哇! “南慕容、北乔峰的名号响彻大江南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威名赫赫,接连四个武林名宿……哦不,四条不配让公子记住的杂鱼,死在各自成名绝技之下,所有人都在怀疑公子你啊!” 慕容复皱起眉头,轻声道: “想不到本公子都已蛰伏三年,江湖之中,居然还流传着本公子的传说……难道是我还不够低调么?莫非我还得更低调一点?” 包不同摇头: “非也,非也……” 慕容复一抬手,止住包不同开启杠精模式,沉声说道: “有件事我总觉得不对。” 四大家将脸色一凝: “何事?” 慕容复沉声道: “南慕容、北乔峰念起来不怎么顺嘴,我觉得还是北乔峰、南慕容听起来更顺耳一些。” “……” 四大家将好一阵无语。 现在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这个根本不是今日议题的重点好不好? 再说了,南慕容、北乔峰,念起来怎就不顺嘴了? 风波恶又咋乎乎道: “就是南慕容、北乔峰!那乔峰虽然也是一条好汉,但他只是个乞丐头子,能与金枝玉叶的公子并列,已是他的福气,如何能将名号居于公子之前?” 包不同摇头道: “非也非也!乞丐之中,也有豪杰。乔峰英雄了得,与公子齐名,不算对公子的侮辱。只是正所谓‘东、南、西、北、中’,南在北前,天经地义。” 慕容复幽幽道: “若南在北前,我觉得‘南地、北丐’更好听。” “青木长生诀”疑似种地仙法,称号“南地”合情合理。 慕容复也不觉寒碜。 古往今来,那么多富有四海的皇帝,都苦求长生而不得,他慕容复若能修真长生,逍遥万年,种地就种地喽。反正是给自己种地,又有什么好寒碜的? “南帝、北丐?” 四大家将眼睛一亮,公子这是雄心再起,要开始筹谋复国为帝了? 所谓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公子蛰伏三年,是为了蓄势? 如今蓄势已足,要趁着有小人栽赃构陷公子,再度踏足江湖了? 然而还没等四大家将惊喜溢于言表,慕容复便又道: “以后私下里,咱们可以‘南地、北丐’来称呼我与乔峰。对了,东南西北中有了南地、北丐,尚缺东、西、中三位。你们好好议一议,天下还有哪三位英雄,配与我与乔峰齐名并列。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我还有事,你们忙……” 四大家将连忙阻止: “等等公子!,咱们正事儿还没说完哪!” 可慕容复已经起身,快步向厅外走去,口中说着: “阿朱、阿碧,带邓大哥他们去棋牌厅,把本公子新雕的那副骨牌拿出来,教他们打麻将,正好四个人可以凑上一桌……你们一边打牌,一边商讨东西中三位好汉……” “……” 004,炼器! 眼见慕容复一溜烟跑得没影,四大家将个个一脸木然。 咱们这一趟联袂登门,不是来说柯百岁等人被杀,公子被冤枉的事情么? 不是要以此事为契机,激公子重出江湖,查案洗冤,顺便又一次威震武林的么? 怎么就莫明其妙地,正事儿没说,就顾着说“称号”的事情了? 什么东南西北中…… 天下武林,哪还凑得出与公子、乔峰年龄差不多,武功也差不多的好汉? “公子又在糊弄我们!” 呆了一阵,风波恶一拍巴掌,就要奔出去追上慕容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他重出江湖,洗刷冤案。 邓百川却一抬手,拦住风波恶,叹道: “罢了,公子连自己被冤枉构陷都不放在心上,故意抛出个‘南帝’的称号迷惑咱们心窍,让咱们去猜、去想……这趟想要激公子重出江湖,怕是希望渺茫。” 风波恶狠狠吐出一口长气,满是郁闷不解: “可公子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不就是三年前走火入魔了一次么?他怎就能将慕容家数百年遗训,和他自幼立下的志向抛诸脑后,改弦易辙呢?” 邓百川苦笑摇头: “公子如今的想法……真是让人猜不透啊!” 这时,阿朱、阿碧盈盈走来,欠身一礼,笑道: “公子吩咐,着婢子带四位去打麻将,且随我们来。” “有架打?”风波恶瞬间将烦恼抛诸脑后。 或者说,他就是想用打架来发泄一番心中的邪火郁气,当下一边撸着袖子,一边咋乎乎问道: “那姓麻的什么来头?功夫如何?厉不厉害?先说好,那姓麻的若是功夫一般,我可懒得动手啊!” 阿碧强忍笑意,作一本正经状: “麻将厉不厉害,四哥去了就知道啦!” 就在四大家将随阿朱、阿碧前往棋牌厅,风波恶一路跃跃欲试念叨个不停时。 慕容复已来到参合庄后院,一块只栽种着四十九根紫竹的小竹林前。 这四十九根紫竹,皆是三丈长短,碗口粗细,以某种玄妙规律栽种。 笔直挺拔、呈墨紫色泽的竹身之上,雕刻着许多奇形花纹。 乍看好似云纹,细看又像木叶,再仔细瞧,又只觉仿佛是某种蕴含至理的奇形符文,令人油然心生万物滋生、清净自然的玄妙之感。 慕容复顺着一条曲折小径,悠然步入竹林中央,就见这片小小竹林中央,有着一个径有丈许,深达两丈的土坑。 土坑底部,竖插着一根五尺长的紫竹杖。 那紫竹杖不过一握粗细,共有九节,每段竹节,皆是一般长短。 其表皮呈墨色,上面并未雕刻任何符文,却晶莹光滑宛似墨玉,隐隐有种灵性?味。 当有光线照射时,更会泛出深紫光晕,看上去格外尊贵华美。 这根九节竹杖,便是慕容复炼制的“法器”。 周围那仅有四十九棵的紫竹林,正是炼制此法器的辅助阵法,足足花费了慕容复一年半的功夫方才养成。 那紫竹杖的法器粗胚,也耗时一年方才制成。 这一年中,慕容复不知施展了多少次“催生术”,亦不知耗费了多少精力,亲手催生上万颗竹笋,只从中优中选优,挑出百根紫竹初步炼制。 之后又从那百根初步炼制的粗胚之中,选出这品相最好、资质最优的一根,其余九十九根皆埋入土中,作肥料温养最后这根唯一剩下的法器粗胚。 选材便要万里挑一,足见炼器之艰辛。 可话说回来,在这灵气贫瘠、材料匮乏的低武世界,慕容复本就没得选,只能自己动手,培植炼器材料。 布阵一年半、制胚整一年,总计耗时两年半,九节竹杖总算进入温养炼制的正式步骤。 当然,距离将之炼成真正的法器,尚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慕容复驻足土坑边缘,双手掐出繁复印诀,十指弹抖幻出重重残影,望之宛似莲花绽放。 随着他不断掐诀结印。 道道生机勃勃、活泼灵动的晶莹青光,飞萤一般自他指尖飘出,轻盈飘飞至土坑之中,绕着那九节竹杖翩跹起舞。 不多时。 那通体墨紫的九节竹杖四周,便积聚出一道晶莹光带,好似微缩的星河旋臂一般,围着九节竹杖悠悠旋转。 慕容复不断掐诀结印,释放晶莹青光之际,忽又开口低喝一声:“疾!” 四十九棵紫竹应声一震,林中忽有清风骤起,拂动竹叶,发出春蚕噬叶般的沙沙声。 若此时有普通人身在林间,只能看到那些修长挺拔的紫竹,正自随风摇曳,好似丽人起舞。 可若有修士聚灵力于双眼,便能看到,清风徐来、竹枝起伏之际,有丝丝缕缕细若毫发的天地灵气,自四面八方游曳而来,聚于竹林上空。 慕容复花费一年半的苦功,精心培植出四十九棵紫竹,布设此阵,便正是为了汇聚灵气,辅助炼器。 至于他自己的修行,反而无法借用此聚灵之阵。 因为天地间灵气太过稀薄,又没有“灵石”这种能源,这座阵法,它就无法自主运行。 每当发动阵法,汇聚灵气之时,慕容复必须全程不断掐诀结印,消耗自身灵力,方能维持阵法运转。一旦他结束持咒,阵法便会自然停止运转,再接引不来天地灵气。 所以这阵,目前还真就只能用来炼器。 此刻。 那汇聚竹林上空的灵气,好似丝丝缕缕的春雨一般,从天而降,徐徐洒落进土坑之中。 细雨般洒下的细微灵气,并未直接融入那紫竹九节杖。 它们先落在九节竹杖周围,那道围绕竹杖旋转的“星光旋臂”上,与其中点点青光相合,化为一道道浑然天成,似龙蛇又似闪电的奇形符文,之后方才融入九节竹杖之中。 随着道道奇形符文不断融入。 九节竹杖开始闪烁微光,绽放出尊贵华丽的深紫光晕。 那墨玉也似的表皮,也变得更加光滑温润,灵韵动人。 这般景象,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 小半个时辰后。 脸色已有些苍白,额头也隐见汗珠的慕容复终于停止掐诀,结了个收尾的手印,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九节竹杖四周的青光旋臂渐渐消散。竹杖本身亦敛去紫光灵异,恢复寻常模样。 竹林之中,清风止息,枝叶不再摇曳起舞。 随着竹林恢复宁静,竹林上空那已所剩无几的灵气,也渐渐消失一空。 “今天的炼器也很顺利啊……” 闭目感受一阵九节竹杖内敛的灵性,慕容复满意地点了点头,长长抻了个懒腰: “炼器是纯消耗……灵力、精力都消耗颇大,辛苦本公子了,得睡上一觉,养养精神。” 他纵身跃入土坑。 土坑底部,竹杖之侧,铺着一层碧绿竹叶。 慕容复径直在竹叶上躺下,摆了个婴儿胎息的姿势,闭上双眼,准备入睡。 虽阵法已停止运转,但先前洒落下来的天地灵气,仍有少量残留在周围。 在此休憩,躺平也能修行的“青木长生诀”自行运转之下,便能利用那少许残留的天地灵气,为他恢复灵力、淬炼体魄、温养精神。 当他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如缕,若存若绝时。 插在土里的九节竹杖忽地微微一震,土坑四壁,顿时崩落下大片泥土,将他整个人埋了进去。 “青木长生诀”修行之时,埋在土里效果更佳。 那凡人无法感知,却又无处不在的“地气”,能让修行效率提升将成一成。 “本公子不仅会种地,连睡觉都能睡在土里,‘南地’之称,名符其实……” 005,觉醒!截天鼎! 不知不觉,已至傍晚。 跟阿朱、阿碧学会打法后,在棋牌厅热热闹闹打了一下午麻将的四大家将,终于想起了正事。 “玩物丧志啊!”邓百川痛心疾首。 公冶乾一脸沉重: “公子太不像话,竟拿这等小道迷惑我等心窍!不行,必须找公子进谏,在参合庄禁绝这麻将之戏!” 风波恶也咬牙切齿: “这麻将比市井里所有的关扑之戏都有趣多了,一旦沉迷,的确足以令人丧志!我……等等!自摸,清一色,给钱给钱!” 包不同一边掏钱,一边摇头晃脑: “非也非也!以我观之,公子发明麻将之戏,实在别有深意。若此麻将之戏风靡开来,大宋乃至大辽上下皆沉迷此戏、玩物丧志……公子复国,岂不是更多几分把握? “公子先抛出‘南帝’之称,又让我们见识这麻将之戏,正是在暗示我们,他并未消沉意志,一直在为复国努力筹谋啊!” 风波恶愕然:“公子竟还有这等深意?” 邓百川、公冶乾则眼神古怪地看了包不同一眼,懒得理他瞎扯。 “不打了!” 吃了风波恶一把清一色,已经输光身上最后一个铜板的邓百川把牌一推,起身离桌: “去找公子说正事!” 公冶乾、包不同也连忙离桌,只风波恶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 “那……明天继续?” 邓百川嘴角微微一抽: “明天继续!” 哪有大哥输给弟弟的道理? 明天,我一定能把今天输掉的钱,统统赢回来! 之后四大家将先找阿朱阿碧,询问公子现在何处。 阿朱阿碧也不知慕容复去向,带着四人满庄子找了一圈,连后院那片小竹林都去了,愣是没找着埋在土里睡大觉的慕容复。 无奈之下,四人婉拒阿朱阿碧留饭,划船离去,各回各家——身为慕容家铁杆心腹、左膀右臂,四大家将每人都有一个庄子,分布在燕子坞周围,对参合庄呈拱卫之势。 就连阿朱阿碧,也都有自己的独立居所,乃至有厨师等仆役使唤。 论待遇,慕容家对待家臣确实没得说,也难怪四大家将忠心耿耿,心心念念督促慕容复要振作、要复国了。 可惜,如今的慕容复,是注定要辜负他们的一片苦心了。 接下来几天。 四大家将每天都准点登门,可慕容复每次都提前避了出去。 不是带着阿碧去湖上泛舟垂钓,就是躲进后院土坑,把自己埋进土里睡大觉。 四大家将无奈之下,也只能是打打麻将,混混时间这样子,对于劝说慕容复重出江湖,已经彻底不报希望。 慕容复本来以为,自己躺平修仙的悠闲生活,能这样一直持续下去。 可万万没有想到,丹田之中,那已经沉寂三年之久的奇异小鼎,忽然一鸣惊人,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 这天又是个好天气。 为躲避例常登门打麻将的四大家将,慕容复又在阿碧陪伴下,泛舟湖上,听曲钓鱼。 虽然天天被邓百川四个逼得四处躲避,可只要不谈复国,慕容复也就由得他们了。 在他看来,对慕容家的人来说,沉迷麻将,其实是有益身心健康的。 总比成天筹谋复国更靠谱吧? 芦苇荡中,小舟荡开水草,悠悠漂流。 慕容复面罩斗笠,手枕后脑,平躺舟头,身边插着鱼竿,又在随缘垂钓。 阿碧也没有撑船。 她坐在舟舷边上,褪去鞋袜,提起裙摆,将玲珑玉足浸在水中,轻轻晃悠着雪白小腿,用百灵鸟般清甜的嗓音,清唱着一支小曲: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写这首词的易安居士,如今应该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这首词自然尚未问世。 当初教阿碧唱这首词时,她问起此词的来历,慕容复只说是从古书里看来的,作者叫做李清照,是个不知名的女词人。 阿碧对此深信不疑。 慕容复偶尔恶趣味地猜想,将来李清照长大,词作传唱天下,阿碧知道之后,不知该会如何惊讶。 那时候她的表情,一定会相当有趣吧? 正一边惬意享受悠闲时光,一边任“青木长生诀”自行运转时。 慕容复忽觉丹田轰然一震,那口似真似幻的奇异小鼎,倏地震荡起来,鼎身那些无法辩识的玄奇符文,亦蓦地闪烁出七彩霞光,化为道道讯息,涌入慕容复脑海。 激涌而来的讯息冲击之下,慕容复脑海一阵恍惚眩晕,过了好一阵,方才回过神来。 幸而他脸上盖着斗笠,要不然小阿碧见着他骤然失神、恍惚眩晕的模样,指不定会有多忧心呢。 细细解读一阵那些讯息,慕容复掩盖在斗笠之下的面庞上,顿时浮出一抹惊喜。 果然如他预料,这三年不鸣的小鼎,此次真个一鸣惊人,为他带来了解决灵气贫瘠、修为进境缓慢这个大难题的方法! 稍微让他有些遗憾的是,小鼎给出的解决方案,需要他改变这三年以来,宅家休闲、躺平修仙的良好习惯。 “原来此鼎名为‘截天鼎’,是一件能够穿梭时空,收集‘世界本源’的异宝……我能穿越成慕容复,说不得就是机缘巧合之下,撞上了此鼎!青木长生诀应当也是来自此鼎! “截天鼎收集的‘世界本源’,可以化为最精纯的灵气,供我修行。亦可用来种植灵花宝药。还可作为炼器、炼丹的材料,提升法器、丹药的灵性…… “最为难得的是,即使是在没有任何天地灵气,连低武世界都够不上的普通世界中,截天鼎都能收集到‘世界本源’,前提是我做出一些事情,撬动本源……” 让慕容复稍觉遗憾的就是这一点了。 “截天鼎”收集世界本源并不是毫无条件的。 他必须做出一些事迹,撬动世界本源,使本源震荡起来,截天鼎方才能够趁机收集。 而既然要做事,以后自然不能再像此前三年一般,悠哉游哉地躺平修仙了。 至于要做出什么事迹…… 很简单,改变一方世界重要人物的既定命运,乃至改变世界的历史轨迹! 006,所以,我慕容复难道注定要做大反派? 对重要人物的命运、历史轨迹改动越大,世界本源便会震荡的愈加激烈,截天鼎能收集到的本源也就越多。 便如往水中投石,投下的石子越大,溅起的浪花也便越大。 当然,每个世界的重要人物,尤其是位面之子、时代主角,都或多或少身负“气运”乃至“天命”。 对待主角级人物,在其气运耗尽、天命转移之前,就不能图省事一杀了之。 如天龙主角三人组,若慕容复现在就跑去把他们杀了,固然可以算是往本世界投下了一块巨石,必能狠狠收割一把世界本源,但这事儿干得太糙,必遭气运反噬、天地厌弃。 哪怕实力天下无敌,不怕遭遇“人劫”,可修炼时瓶颈不断、外魔频至、魔念丛生,乃至闭关时突遭地震、雷暴、火灾,惊扰之下岔气走火,那都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所以无论多么讨厌麻烦,至少在天龙世界这方“主世界”,绝不能图省事走捷径,免得变成天厌之、地弃之的地狱倒霉鬼。 当然一些讨厌的小角色,就可以随便折腾了。 至于主角人物们…… 将来去了其它世界,反正只是过客,倒是可以试着放飞一下。 说起来,“截天鼎”之所以蛰伏三年,方才于今震动,便正是因为,原先的截天鼎内,已无一丝世界本源储备——或许是穿越时空时,耗尽了鼎中原本的储备? 直至慕容复躺平三年,没在江湖上搞事,也没去西夏混进一品堂扮“李延宗”,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慕容复”原本的命运轨迹,撬动了世界本源,截天鼎藉此收集了三年本源,方才终于激活。 由此可见,截天鼎的激活,还真不是慕容复这三年来,坚持不懈以灵力刺激的功劳。 其实若是早知“截天鼎”的运作原理,慕容复早就能够收集到足够激活此鼎的本源。 比如,往大理无量山跑一趟,提前取走凌波微步、北冥神功秘籍,改变段誉这位主角的命运,如此引发的“命运震荡”必定极大,必能收集大量本源。 可惜慕容复沉迷修仙,都已经身怀长生仙法了,又岂会对低武世界的武功秘藉感兴趣? 那不成了皇帝惦记乞丐碗里的半个馒头? 再说了,凌波微步它能腿着上天吗? 北冥神功…… 我一个吞吐炼化天地灵气的正经修仙者,吸武林人士的内力又有什么用? 修仙界夺人修为的魔修,夺的也是修仙者的修为。 凡人的话,对魔修有用的,那就得是血肉魂魄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慕容复心中暗自感慨着: “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唉,搞事非我所愿,我只想安静的做个宅仙,一直在家修炼到飞升的……可惜,灵气太贫瘠,环境不允许,必须自己想办法,收集修炼资源。” 漫漫仙途,若能一直悠闲修仙固然最好,慕容复也习惯了这样的修炼节奏。 可现实和截天鼎逼着他做出改变,纵然再不喜欢,他也只得重出江湖,搞搞事情了。 “激活截天鼎,耗尽了三年来积攒的本源。接下来想用本源修仙,乃至开启‘时空穿梭’的功能,前往其它世界收集本源,须得先在本世界搞些事情…… “该从哪里开始呢?啧,仔细想想,我慕容复要跟诸世界的重要人物,乃至天命主角们作对……岂不是注定要做个大反派么?” 宅了三年,习惯悠闲,突然之间就要重出江湖搞事情了,毫无准备之下,慕容复一时还真想不出该怎么开始。 要去自证清白,洗刷冤情么? 不行,这样子对命运轨迹的改变还不够大,或者说根本没什么改变。 说起来,反正注定要当大反派了,要不干脆认下来,把那几件凶杀案都揽到自己身上,再把江湖上所有的无头公案,统统揽上身,给自己打造一个大魔头的人设,变成武林公敌? 唔,这改变有够激烈的,应该很有搞头…… 可惜“带头大哥”的身份没法揽上身,年龄对不上。 至于复兴大燕,改变历史轨迹和慕容家的命运,这事儿还是算了。 再过三十多年,等到完颜女真灭亡辽国,干掉钦徽二帝,帮忙守住汴京,辅助岳飞打崩金国,直捣黄龙,都比复兴大燕更有意义。 正思忖时,忽听岸边传来一声呼喊: “船家,可知参合庄所在?” 声源距离很远,不下五六十丈。 可声音入耳时,字字清晰,像是就在耳畔说话一般,显出喊话之人极深厚的内力修为。 阿碧也会武功,虽然功夫并没有多高,可她自幼在慕容家耳濡目染,对武林人士的修为高下,有着清醒的认知与判断。 因此听到这声音,她顿时微微一惊,往远处岸边望去,就见岸边芦苇丛中站着四人,居中那人是个僧人,高高瘦瘦,留着光头,穿着黄色僧袍。高瘦僧人身边,站着一个青衫男子,模样似乎很年轻。另两个,皆身着孝服,一个身量高大,一个矮小瘦削。 见那四人当中,既有僧人,亦有披麻戴孝之人,阿碧不禁面带担忧地小声说道: “公子,他们一共四人,其中有人戴孝,还有一人是个大和尚。该不会是少林寺的人,真把玄悲被杀之事算在你头上,前来寻仇的吧?先前喊话的大和尚,内力可是很深厚呢。” 慕容复闻言,却是心中一动,暗笑:机缘来了! 寻访参合庄的大和尚,内力还很深厚,不用看也知道,来者定是鸠摩智。 鸠摩智既来,那段誉必然与之随行。 段誉乃是“慕容复”命中注定的劫,但是现在嘛…… 正好借机化解这段“孽缘”,顺便在段誉的命运轨迹上,轻轻推上一把。 比如,不给他前往曼陀山庄,见到他心心念念的“神仙姐姐”的机会…… “莫担心,那大和尚不是少林寺的人。” 慕容复宽慰阿碧一句,又道: “把船开过去,我亲自打发他们。” 咦? 公子这三年来从不外出,更不与外人交往,今天怎突然来了兴趣,要亲自去打发那大和尚一行了? 小阿碧心中暗自讶异,却并未多问,笑吟吟应了声是,划桨催舟,向着岸边悠悠驶去。 007,烧了段誉?太残忍了叭! “船家,小僧乃是姑苏慕容氏家主慕容博老先生好友,欲往参合庄拜祭老友!若知晓参合庄所在,不妨送我们一程,小僧必有重谢!” 当小舟荡开碧波,悠悠驶向岸边时,鸠摩智又扬声呼喊。 他是吐蕃国师,大轮明王,年纪也有四十多岁,但无论面对谁,都自称“小僧”,以示谦和。 当然实际作风又是另一回事了。 而阿碧听他呼喊,顿时轻咦一声,讶然道: “那大和尚竟是老家主好友吗?他是来拜祭老家主的?” 慕容复轻笑道: “也许吧。说不定呀,他还带来了诚意十足的祭品呢。” 说话间,他摘下脸上斗笠,起身盘坐船头,看向岸上四人。 四人当中,最惹眼的,自是鸠摩智。 他身着黄袍,脸上神彩飞扬,隐隐似有宝光流动,便如明珠宝玉,自然生辉,瞧着确是一副得道高僧气质,难怪能被吐蕃国主拜为国师。 鸠摩智身边的青衫少年,看上去十八九岁年纪,长相俊秀,气质温文,显然正是段誉。 至于另外两个穿孝服的,一个是器宇轩昂,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另一个是矮小瘦削,活像个痨病鬼的小老头儿。慕容复却不记得这两人是谁,只从他俩衣着猜测,这两个恐怕还真是来找慕容家寻仇的。 其实认真论起来,除了丐帮马大元之死跟慕容家无关,其他死在各自成名绝技之下的几个人,好像还真是被慕容家的人干掉的。 不出意料的话,杀人凶手应该正是慕容博。 一想到慕容博,慕容复心里就好一阵膈应。 慕容博号称智计过人,其实就是个大聪明。但凡有点政治智慧,稍微懂点造反策略的人,又哪里会想得出,利用武林人士纷争,挑动两个大国战争的这种天才主意? 想出这种神鬼奇谋也就罢了,之后慕容博又干什么去了? 他诈死遁世,去少林寺偷学武功了! 还号称筹集造反资金,到处打劫。打劫也就罢了,还特么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手段打劫,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姑苏慕容干的。 一个立志复国的人,不去学兵法韬略、治政练兵、天文地理…… 诈死遁世、隐姓埋名二十多年,家也不要了,儿子也不教了,跑去偷学武功? 用慕容家的成名手段“暗中”打劫?把朋友搞得少少的,把敌人搞得多多的? 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二十多年大好光阴,不种田不练兵,不经营人脉扩大影响,拉拢腐蚀大宋官吏,却隐姓埋名偷武学、劫银子…… 读书考科举,乃至凭武功外加花钱谋个“押司”之类的小吏,在江湖上赚个“及时雨”之类的称号,都比这靠谱啊! 方向错了,努力越多,越像笑话。 总之对慕容博,慕容复心里是半点敬意都欠奉—— 莫说他并非原本的慕容复,就算是原本的慕容复,慕容博在他还是幼童时就诈死了,对其也没有教养之恩,属实不配为人父。 至于将来…… 反正慕容复早已打定主意,慕容博人在哪里,他就绝对不会出现在哪里。 您老既然已经丢下老婆孩子,诈死遁世二十多年,那咱们就一如既往,永不相见吧! 以慕容复的能力,只要他愿意,哪怕慕容博就住他隔壁,也永远别想见他一面。 神思飘渺间,阿碧已划着小舟,靠近岸边。 本来一副垂头丧气模样的段誉,瞧见肌肤胜雪、俏媚可人的阿碧,顿时眼睛一亮,稍微有了点精神。 那两个穿孝服、神情怨愤的不明人士,也忍不住多看了阿碧两眼,眼中怨愤稍显纾缓。 唯鸠摩智眼中浑无半点色相,只合什一礼,对慕容复、阿碧说道: “阿弥陀佛,小僧鸠摩智,欲往参合庄一行,却不知其所在,不知二位可否指点迷津?” 阿碧放下船桨,也不说话,乖巧俏立慕容复身后。 慕容复摘下斗笠,站起身来,还了一礼,笑吟吟说道: “久闻大轮明王之名,在下慕容复,正是参合庄当代庄主,给大轮明王见礼了!” 听他自报姓名,那两个身着孝服的不明人士顿时神情一凝,一脸怨愤地紧盯着他,眼神之中满是恨意。 段誉也好奇地看着慕容复,心说这就是那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姑苏慕容? 怎看着不像武林中人,倒像个温文儒雅的世家士子? 鸠摩智则是面现惊喜: “公子名叫慕容复?莫不是慕容博先生之子?” 慕容复忍着听到“慕容博”这个名字时的膈应,含笑颔首:“正是。” “原来是慕容公子当面。” 鸠摩智又合什一礼,笑道: “小僧苦寻参合庄良久,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是让小僧得了机缘,遇见了慕容公子。实不相瞒,小僧此行,乃为践诺而来,还望慕容公子带小僧往参合庄一行,于慕容先生坟前拜祭。” “践诺?”慕容复作讶然状:“不知大轮明王与先父有何前诺?竟有劳明王不远万里,专程自吐蕃赶来姑苏?” 鸠摩智轻叹一声,眼中浮出追忆之色: “小僧当年与慕容先生相会,订交结友,谈论当世武功,慕容先生言下对大理天龙寺的‘六脉神剑’推崇倍至,深以未得拜观为憾。小僧远在吐蕃,消息闭塞,自与慕容先生别后,多年未通音讯,直至近日,方闻慕容先生竟已仙逝多年…… “知己早逝,小僧哀痛不已,为报知己,特往大理天龙寺讨求‘六脉神剑’剑谱,拟将之焚化于慕容先生墓前,以为拜祭。没想到……天龙寺对小僧误解甚深,纵小僧以数门少林七十二绝技相酬,亦不愿借出剑谱,乃至将剑谱焚毁。 “好在天龙寺众僧焚烧剑谱之前,已将剑谱给这位段施主阅读记下。小僧无奈之下,只得抓了这位施主,欲将之焚于慕容先生墓前,亦算是以剑谱相祭了。” 听了他这番话,阿碧不禁面现诧异,目露惊容,心中实在难以相信,这么一位宝相庄严的大和尚,竟能若无其事地说出将一个大活人烧死作祭的话来。 那两个身着孝衣的不明人士,亦为之震惊动容,收回盯在慕容复身上的视线,不动声色挪开几步,与鸠摩智保持距离。 段誉则早知鸠摩智打算,苦笑道: “大轮明王,您是举世闻名的高僧,怎可行此狠辣之事?哪还有半点佛门弟子的慈悲?” 慕容复却是知道,鸠摩智虽然贪欲太炽,对武功的执着贪婪强得惊人,行事也阴险狡诈、不择手段,却始终不开杀戒,占尽上风也不曾杀人,所谓“活烧段誉”的说法,不过是吓唬他而已。 当然慕容复也不会揭破,只皱着眉头,反对道: “活烧这位段公子?未免太过残忍了吧?” 段誉顿时大点其头: “是极,慕容公子言之有理,烧我作祭,确实太过残忍,佛经有云……” 慕容复打断他话头: “段公子不是已经记下六脉神剑剑谱了吗?不如这样,我有一门秘术,可以让人乖乖吐露机密,不如就由我对段公子施展此秘术,让他将剑谱默写出来? “虽此术小有后患,一旦受了此术,轻则终生偏头痛,重则智慧有损,变得盲目痴愚,但只要能保段公子性命,想来他也是乐意接受的。” 008,六脉神剑 “不,我并不乐意!” 段誉连忙摆手: “慕容公子,万万使不得!在下自幼好读书,若单只头痛终生倒也罢了,可若变成盲目痴愚之人,那段某宁可一死……” 那两个不明人士中,那位气宇轩昂的中年汉子亦愤然道: “姑苏慕容果然不是好人!竟有如此歹毒邪术!这位段公子乃是大理镇南王世子,你敢伤他,大理段氏岂会与你甘休!” 慕容复不知道,这中年汉子名为“追魂鞭”过彦之,乃是伏牛派柯百岁弟子。 此前四大家将就汇报过,说那柯百岁死在伏牛派绝招“天灵千碎”之下,伏牛派上下一致认为,此事乃慕容复所为,过彦之此行,正是为柯百岁报仇而来。 那个同样穿着孝服的瘦削小老头儿,便是柯百岁师弟,过彦之师叔“金算盘”崔百泉。 崔百泉曾隐姓埋名,在大理镇南王府上当过账房,过彦之也颇有侠义心肠。 之前在路上,二人偶遇被鸠摩智挟持的段誉时,便曾出手试图救下段誉,只是叔侄两个武功着实不够看,被鸠摩智随手夺了兵器,一招都没撑过去。 过彦之本就把慕容复当成了杀害师父的仇人,此时听他竟又出此毒计,要用邪术害段誉,顿时再难忍耐,怒而呵斥。 可惜慕容复也好,鸠摩智也罢,此时都只当他叔侄两个是空气,连段誉的意见也没人理会,大轮明王鸠摩智只拊掌笑道: “慕容公子真有如此奇术?能让段公子乖乖默出六脉神剑剑谱?” 慕容复含笑颔首: “小道伎俩,不值一提。为保段公子性命,在下也只好出此下策。” 鸠摩智又问: “可段公子倔得很,万一故意将剑谱颠倒篡改,乱写一气……” 慕容复微笑道: “不会的。此术一出,受术者浑浑噩噩,无法自主思考,只懂遵循施术者的命令行事。本公子令段公子默写剑谱,他便会一字不漏,乖乖写出。” 鸠摩智大笑: “如此甚好,小僧身上正好带着笔墨,便请慕容公子施术,请段公子默写剑谱。” “好,在下这便施术。” 慕容复负手看向段誉,含笑问道: “段公子可准备好了?请放心,我施术时会尽可能小心。也请段公子多多配合,只要你放松心神,不去刻意对抗,‘盲目痴愚’的概率其实并不高,就连偏头痛,也不会变成终生之患,至多只会每月头疼几天而已。” 慕容复身量修长,丰神俊朗,温文如玉,乃是难得一见的翩翩佳公子,微笑之时,魅力尤甚。 可当此情形,他这温文微笑,落在段誉眼中,却好像佛经里面的天魔,似有惑乱人心、颠倒黑白、引人沉沦的魔力。 想太多自己吓到自己的段誉,顿时脸色惨白,赶紧闭上双眼。 他心说故事里的邪术,多半是双眼对视之时施展,我只需紧闭眼睛,他便奈何我不得。同时颤巍巍伸出手指,捏成剑诀,颤声说道: “慕容公子,我瞧你气质不俗,温文如玉,当也是读书明理之人,怎能与这邪僧沆瀣一气,残害无辜?慕容公子莫要逼我……我,我实在不愿动武伤人……” 慕容复瞧他闭着眼睛伸指作势欲戳,心里不禁一阵好笑: 就算要施展你那时灵时不灵的“六脉神剑”,也得睁着眼睛照人戳啊! 闭着眼睛,把指头对着湖面,这是要闹哪样? 就在这时,那看似猥琐的小老头崔百泉,忽然大叫一声: “段公子快跑!” 刚待迈步出手,鸠摩智忽然面露微笑,左手尾指轻轻一弹,轻柔地像是要掸去鲜花上的露珠。 就这轻柔一指,便有一道柔和指劲,无声无息凌空点在崔百泉身上,崔百泉顿时浑身一麻,动弹不得,只两颗眼珠子还能骨碌碌转动,眼神里面满是焦急。 慕容复见状,颔首赞叹: “佛祖拈花,迦叶一笑。大轮明王这手‘拈花指’,已然深得禅韵。” 正说时,那过彦之猛一咬牙,蓦地一步抢出,以臂作鞭,呼地抽向慕容复。 他叔侄两个为报柯百岁之仇,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即使有大轮明王、姑苏慕容两大强敌,他们亦毫无惧意,仍敢挟愤出手。 慕容复轻叹一声,大袖一拂,过彦之这气势凌厉的一击,倏地倒转回去,手臂砰地一声,打中自己肩膀,直将肩膀打脱了臼,半边身子亦好一阵发麻,当即立身不稳,单膝跪地。 鸠摩智亦拊掌笑赞: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慕容公子这手‘斗转星移’,已不逊当年与小僧结交时的慕容先生了。” 其实慕容复这三年来沉迷修仙,没咋碰过武功,继承自原身的武功没有退步就已经很不错了,“斗转星移”的造诣,又哪里比得上年轻时的慕容博? 不过花花轿子人抬人,鸠摩智现在与慕容复同一阵线,自是要吹捧两句。 崔百泉、过彦之一个被点穴制住,一个肩膀脱臼跪了,再无人能帮段誉。 而段公子武功时灵时不灵,此时剑诀掐了半天,也没见放出一道剑气。想踏‘凌波微步’逃走吧,腿上又早被鸠摩智点了穴,一旦施展步法,没走两步就要绊脚摔倒。 打也不能打,跑也不能跑,段公子心里顿时满是绝望,只能紧闭双眼,默祷菩萨保佑。 慕容复看着段誉,语气温和地提醒道: “段公子,我这秘术乃是通过声音施展,你闭上眼睛是没用的。” 段誉一呆,连忙抬手捂耳,同时睁开眼慌慌张张看向慕容复,视线恰好与慕容复双眼对上。 随后就见慕容复眼中幽光一闪,瞳孔里似出现两个深不见底的幽暗漩涡,牢牢慑住他的心神,令他心神不由自主,向着那漩涡深处跌去。 “糟糕……上当了……慕容复、大、骗——子……” 随着心神坠入“幽暗漩涡”,段誉念头越拖越长,每转过一个念头,都变得极其艰难,整个人很快就变得浑浑噩噩,无思无想。 鸠摩智见状,不禁惊叹: “慕容公子此术真神技也!” 慕容复却摇头一笑: “微末小技,不足挂齿。” 他还真不是谦虚。 实是这所谓“秘术”,不过是炼气一层修士神念的基本运用,外加一点小小的催眠技巧,连正经法术都不算的。 那所谓的“盲目痴愚”后患,也只是随口忽悠,以震慑段誉,动摇他的心志,令他心防失守而已。受术过后,其实最多只会头痛几天罢了。 此术比起《九阴真经》的“移魂大法”强得有限,也只对凡人有效。 并且就算是凡人,倘若心志足够坚韧,也能不受此术所惑。 若是乔峰、鸠摩智、慕容博、萧远山等人,甚至马夫人康敏,都不会受到此术影响。 也就段誉,目前心志尚不够坚韧,又被慕容复连番忽悠,心神动摇,这才着了道儿。 成功惑住段誉心神,令他变得浑浑噩噩好似呆头鹅,慕容复悠然说道: “段公子,请将六脉神剑剑谱,从头至尾,毫无错漏地默写出来。” 段誉呆滞一阵,接过鸠摩智递来的纸笔,席地而坐,将纸张铺于地上,开始默写。 009,世界本源来了! 准确地说,段誉是在“画”剑谱。 因六脉神剑剑谱,乃是一副赤身男子图面,身体上面标注着穴道经脉,并以各种线条,指示出内力运转,演化剑气的脉络走向。 段誉天资聪颖,棋琴书画造诣颇深。此时虽浑浑噩噩,可作起画来,亦能挥洒自如。 尤其他心中毫无杂念,只知慕容复命令,绘出的剑谱图,与他前时在天龙寺中看到“六脉神剑”图谱一模一样,浑无一丝差错。 鸠摩智见状,顿时眼睛一亮,站在段誉身后,紧盯他所绘剑谱图纸,以他“过目不忘”的超强记忆全力默记。 慕容复也负手伫立一旁,观摩记忆。 他虽然沉迷修仙,一度对武功丧失兴趣,但既然将来要去其它世界搞事情,收集“世界本源”,那么多点资料储备倒也不错。 多备些“六脉神剑”之类不错的武功,在其它世界多多指点几个弟子,不仅能改变受他指点之人的命运,亦能借那些弟子之手,更大幅度地改变世界轨迹。 这对他收集本源,也是有很大益处的。 此刻。 当段誉画完“少商剑”这一脉剑气图谱,鸠摩智以“过目不忘”之能瞬时记忆下来时。 慕容复只觉丹田之中的“截天鼎”微微一震,空空如也的小鼎之内,平空浮现一缕细若游丝的灰色气流。 正是“世界本源”! 而那一缕细若游丝的“世界本源”刚一出现,慕容复便知道了它的品质、份量。 这只是最低一档的世界本源。 若将之转化为灵气用来修行,份量只相当于慕容复平常一整天接引入体的天地灵气。 若以之祭炼法器,也只能用来祭炼炼气境的法器,略微增加一丝法器威力。 以之栽培催生灵植,也只能催生出仅对炼气境有用的灵植。 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够给力。 但要知道,这仅仅只是鸠摩智观摩记忆“少商剑”图谱之后的收获。 六脉神剑还没画全,鸠摩智亦只是记下一脉剑图,还没有开始修炼。 等到六脉剑谱俱全,鸠摩智熟记剑谱,参悟修炼,那收获自然会源源不断,越积越多。 片刻之后。 随着段誉又陆续绘出“商阳剑”、“中冲剑”这两脉剑谱图,截天鼎中,又陆续出现了第二缕、第三缕细若游丝的灰色本源。 “现在本源尚少,还可以数得清楚。以后本源多了,鼎里满是密密麻麻、细若游丝的本源,不可能有功夫清点。 “所以是否可以将本源数额,标注得更加清晰明了一点?例如,将一丝能够抵我现在一天修行的灰色本源,定为1个标准单位?” 慕容复心中动念之际,“截天鼎”鼎身符文一件变幻,很快便应他所想,出现了七片色泽各异的竹叶图案。 七片竹叶,从左至右分别为灰、白、红、黄、金、青、紫七色。 每一片竹叶下方,都有着一个对应的数字。 其中,白、红、黄、金、青、紫六色竹叶下方,各自对应的数字,统统都是“零”。 唯独灰色竹叶下方的数字为“叁”,并且随着段誉画出第四脉“关冲剑”剑谱,鼎中又多一缕细丝般的灰色本源,数字一下跳成了“肆”。 慕容复暗自颔首,心说如此一来,具体收集到多少本源就能一目了然了。 同时,截天鼎还给他传来一道讯息,让他明白了七种品阶的世界源力,彼此之间的对应关系。 每百道灰色本源,可以合成为一道白色本源。百道白色本源,又可合成为一道红色本源,依此类推。同时每一道高阶本源,亦可分解为一百道低一阶的世界本源。 白色本源,亦可用来祭炼筑基境的法器,催生出对筑基境有用的灵植。 总之,越高阶的世界本源,蕴含的能量便越多,功能也越是强大。 不过暂且还不知道,收集更高阶的世界本源,需要达成什么条件。 想来应该与“改变”的剧烈程度,以及世界本身的能级有关。 当段誉落下最后一笔,鸠摩智已将六脉神剑剑谱统统记下,含笑看了慕容复一眼,欣然道: “有此剑谱图,小僧终于能实现前诺,告慰慕容先生了。” 他聪明绝顶,过目不忘,既已记下剑谱图,那这张纸对他就已经没用了。 完全可以将之焚毁,实现他以六脉神剑祭拜慕容博的诺言。 他也并不忌讳慕容复一同旁观,且有可能也已将剑谱记下——鸠摩智虽对武功偏执近魔,为得到高深武功,除了不开杀戒之外,偷窃、绑架、勒索、胁迫、欺骗都干得出来,但他对自己的悟性、天赋有着绝对自信,并不忌讳与别人分享同一门武功。 因为越是高深的神功绝艺,对天赋、悟性的要求越高。 自古以来,很多神功绝艺之所以失传,还真并非出于蔽帚自珍的门户之见,而是实在找不到能够练成的传人。 或者传人一代不如一代,始终无人能够达到开创者的高度,以至原本的神功绝艺,变得平凡普通,被人嗤笑名不符实。 而在鸠摩智看来,天下之间,就没有他练不成的武功。 就算习练同一门武功,能练到最强的,也必然是他鸠摩智。 至于慕容复,之前以“斗转星移”打跪过彦之时,鸠摩智表面赞叹,内心却不以为然。 以他眼力,自是一眼看出,慕容复“斗转星移”的修为,比当年的慕容博弱了不止一筹两筹。 连自幼修习的家传绝学都练不到家,其天赋悟性显然远不及慕容博,又如何与他鸠摩智相比? 身为武者,最痛苦的不是得不到高深功法。 而是得到了高深功法,修为却远远不及修炼同样功法的其他人。 同修不可怕,谁弱谁尴尬。 反正鸠摩智自信,六脉神剑到了他手上,方能大放异彩,强到绝颠。 至于慕容复…… 或许能像天龙寺的和尚们一样,勉强练成个一脉两脉? 鸠摩智内心瞧不上慕容复的武功修为,面上却仍是谦和有礼,合什道: “既剑谱已得,烦请慕容公子携小僧往参合庄一行,容小僧于慕容先生墓前焚此剑谱,祭拜老友。” 慕容复歉意一笑,婉拒道: “大轮明王见谅,近日家中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琐事,暂不方便接待外客。不过此地距参合庄不远,大轮明王在此遥祭一番,家父泉下有灵,亦会感慰明王真情。” “这……” 鸠摩智面露为难。 他挟持段誉之后,之所以不嫌麻烦、不远千里带段誉前来燕子坞,乃是为了以六脉神剑,交换慕容博偷来的少林绝技—— 当年他与慕容博结交,用看家本事“火焰刀”交换了二三十册少林秘籍。 当时慕容博自称搞到了全套少林七十二绝技,却推说其中五十多册秘籍都留在家里,与鸠摩智立约,若他能拿到六脉神剑,就可以来燕子坞,交换那五十多册秘籍。 以鸠摩智对武功的执念,如何肯放过学到全套少林七十二绝技的机会? 这才有了他今天的燕子坞之行。 可没有想到的是,他人来了,还带来了六脉神剑,慕容博却已经没了…… 010,很明显,凶手就是我! 沉吟一阵,鸠摩智试探问道: “不知慕容公子,对少林七十二绝技可有所领悟?” 慕容复摇头: “大轮明王说笑了。七十二绝技乃少林寺不传之秘,在下并非少林弟子,如何对少林七十二绝技有所领悟?再者在下不才,连家传‘参合指’都还没有练明白,就算将七十二绝技摆在我面前,我也是不敢多看一眼的。” 听他此言,鸠摩智好一阵失望。 心说慕容博只怕也看出这个儿子天赋一般,悟行平平,并没有将七十二绝技交给他,免得他贪多嚼不烂,还招灾引祸,惹来少林报复。 又转念一想,反正“六脉神剑”已经到手,练成此绝学之后,单枪匹马杀上少林,强闯藏经阁,正大光明翻阅七十二绝技都不成问题。 当下便不再纠结,对慕容复合什一礼: “既如此,小僧便在此遥祭慕容先生罢!” 旋即撮土作香,又双手一搓,催动看家本事“火焰刀”点着剑谱,继而盘坐于地,轻诵佛经,祭拜慕容博。 鸠摩智拜祭之时,慕容复正要唤醒段誉,那半跪在地好一阵,终于缓过劲的过彦之忽然红着眼睛,厉声喝问: “慕容复,我师父柯百岁是不是你杀的?” 一直乖乖旁观,始终未曾插言一句的阿碧,此时终于气乎乎开口: “我家公子隐居燕子坞三年,三年来不曾离开过太湖一步,如何去杀你师父?莫要冤枉好人!” 过彦之一怔,本想呵斥她说谎,可瞧阿碧鼓着粉腮,俏脸气红,明眸含愤,神情不似作伪,一时竟不知该不该信她。 慕容复却反问: “你师父是怎么死的?” 过彦之道:“正是死于他老人家成名绝技,百胜神鞭之天灵千碎之下!便如你方才用斗转星移,让我吃自己招式一样!” 慕容复点点头,又问: “江湖上有几人会斗转星移?” 过彦之一怔,怒极发笑: “你莫不是在寻我开心?武林之中谁人不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斗转星移,正是你姑苏慕容的看家绝技!你父亲慕容博既已去世,天下间会斗转星移的,除你之外,可还有第二人?” 慕容复又点点头,自语: “你师父死于其成名绝技之下,江湖上又只我一人会‘斗转星移’。如此说来,凶手只能是我了。” 过彦之咬牙切齿,紧盯着他: “你这是承认了?” 慕容复呵地一笑: “少林玄悲、青城司马卫、丐帮马大元,你师父柯百岁,都是死在各自成名绝技之下,杀人凶手,定然是我了。想报仇的话,多请些高手来,慕容复随时恭候。” 说完啪地打了个响指,大袖一拂,踏上小舟,负手屹立舟头,着阿碧撑舟离去。 段誉听到响指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满头雾水地瞧瞧已乘舟离去的慕容复,又看看正自诵经拜祭,面前只余一堆灰烬的鸠摩智,已完全不记得抄画剑谱的经历。 …… 阿碧卷起袖口,露出雪白皓碗,一边划桨,一边带点小埋怨地说道: “公子,你明明三年不曾出门,之前甚至连那柯百岁、司马卫是谁都不知道,为何非要认下此事,往自己头上揽罪?” 慕容复又坐回舟头,戴上斗笠,手持钓杆,作垂钓状,闻言笑道: “可他们确实是死在各自的成名绝技之下。” 阿碧急道: “可那也不能冤枉公子呀!” 慕容复悠然道: “然而天下间会‘斗转星移’的,除我之外,还有谁呢?” 阿碧不假思索: “若老家主还在,自然还有老家主。可老家主多年前就已仙逝,天下间会‘斗转星移’的,呃……” 见阿碧话头噎住,慕容复不禁嘴角微翘,浮出一抹略显嘲讽的笑意,语气微妙: “是啊,老家主已经仙逝了……天下间就我一人会‘斗转星移’,可不就只能由本公子来顶这口黑锅了吗?” “这……” 阿碧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接这话茬。 寻思一阵,阿碧忽然脑洞大开: “那……公子你说,世上会不会还有一支慕容隐脉,乃是当年慕容皇族的一支,也得了斗转星移传承,数百年隐世不出,最近突然行走江湖,用‘斗转星移’杀人,栽赃公子?” 慕容复失笑: “阿碧你这小脑瓜里都在想什么?世上哪有什么慕容隐脉?若真有‘斗转星移’传承,又岂会甘心数百年隐居深山无人问?在武林中厮混的慕容氏,就咱们这一家,别无分号了。” 说着,他忽然食指一弹,指尖咻地一声,飞射出一道青烟似的气劲,于三丈之外,噗地没入湖水中,转眼湖面之上,就漂上一条太湖白鱼,鱼头俨然被刺了个对穿。 阿碧眼睛一亮: “公子你这是什么指法?以前从未见你用过呢!” 慕容复笑道: “这可不是指法,而是六脉神剑的‘商阳剑’。” 六脉神剑? 阿碧又惊又喜: “公子已经练成六脉神剑啦?” “嗯,刚练成了一路‘商阳剑’。哦,现在又成了一路‘少商剑’。” 说话间,慕容复大拇指往前一按,射出一道气势雄浑的青色剑气,斩开舟头前的水面,留下一道好像利剑劈砍似的深深印痕。 其实原版的“六脉神剑”,发射的只是无形剑气,肉眼是看不见剑气的。 慕容复发射的,却是肉眼可见的青色剑气。 从隐蔽角度讲,自是无形剑气更好。 可论威力,内力催发的无形剑气,远远不及他以灵力催发的有形剑气。 如果将段誉大成的六脉剑气,比作普通口径手枪子弹,那么慕容复炼气一层的剑气,就相当于步枪弹,威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当水面印痕合拢,涟漪荡开之时,阿碧明眸生波,满脸仰慕崇拜: “公子真了不起。我听说‘六脉神剑’乃大理天龙寺不传之密,非天纵奇才无法练成。公子只看了几眼剑谱,这么快便练成了两路剑法,果然是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呢。” 慕容复笑了笑: “武功方面,我可真没什么了不起……” 这倒不是他谦虚。 他和寻常武者,根本就不在一个赛道。 别人练武他修仙,以修仙者的高度,哪怕只是炼气一层,他也有资格居高临下俯瞰“低武世界”的武道。 低武世界之中,再是艰深晦涩的神功绝艺,在他眼中,也并不存在多少秘密。 以前他是沉迷修仙,懒得在低武世界的武功上耗费精力。 可只要他愿意,且稍微认真一些,至少这种低武世界的任何武功,他都能学会,也都可以用“灵力”来推动施展。 尤其“六脉神剑”这等需要极深厚内力打底的“内力外放”型武功,慕容复只要知道内力循环、剑气外放的法门,学来便不费吹灰之力,比学一些招式花里胡哨、变化繁复的外门武功还要轻松。 因此这么快练成“六脉神剑”,不是他武功天份有多高,只是他的挂,比此界一众挂逼开得更大罢了。 011,六脉剑成!神仙姐姐 慕容复自知自家武功天赋虽然优秀,同龄人中可跻身天下前几,却也比不上开着战神挂的乔峰,武道气运也拼不过段誉、虚竹,因此在武道方面,他是真的很有自知之明的。 可小阿碧却不信他此言,只道公子是在自谦,嫣然道: “知道啦。公子武功天下第二,天下第一嘛,还没有出生呢。” 慕容复失笑摇头: “你这丫头,就会讨你家公子欢心。” 又与阿碧说笑两句,慕容复又练成了一路“中冲剑”。 他一边演练剑气,一边问阿碧: “对了阿碧,你平常最是心软,这次怎不问我,那位段誉段公子,中了我的秘术之后,会不会变成盲目痴愚之人?” “不用问的呀!”阿碧偏偏脑袋,俏皮一笑:“我知道公子你只是在吓唬他呢。” “哦?”慕容复诧异扬眉,“怎么看出来的?” 阿碧笑嘻嘻说道: “因为公子平时都一副闲散模样,只每到要吓人时,语气、眼神才会特别严肃正经。我一瞧当时公子你与段公子说话时的模样,就知道你是在吓唬他啦!那位段公子也是有趣,跟个呆头鹅似的,居然真被公子吓住啦!” “啧,竟被你这小丫头瞧出了底细。”慕容复摇头:“看来本公子伪装功夫还不到家,需得多加修炼。” 说着又弹出一指,打出一道“关冲剑气”。 之后一路与阿碧闲聊说笑,距离燕子坞还有老远一段时,慕容复便已将六脉神剑全部练成,弹指挥洒间,便是剑气纵横。 再一看“截天鼎”,灰色本源俨然已有一十五道。 “先前段誉画完剑谱,灰色本源还只六道。短短时间,便又多出了九道?” 慕容复心下沉吟: “新出现的九道灰色本源,当有我练成六脉神剑所得。可其它的,又是怎么来的?鸠摩智不可能这么快练成六脉神剑,所以……是与段誉有关么?” 就在他暗自揣摩时。 段誉拿着鸠摩智给的两锭银子,站在湖边一脸茫然。 鸠摩智已得到六脉神剑,不再为难段誉,解开他的穴道,还给了他两锭白银,之后便扔下他飘然而去,择地参悟神功去了。 过彦之、崔百泉要为柯百岁报仇,商议一阵后,决定去寻丐帮,想说动同样与慕容复有仇的丐帮出手帮忙,遂也与段誉告别离去。 可怜段誉从未来过苏州,突然之间就剩他一个人,一时间还真有些茫然无措。 捧着两锭银子,呆头鹅般在湖边发痴好一阵,段誉终是回过神来,愁眉苦脸地自语: “照过彦之、崔百泉的说法,那慕容复以邪术惑我心神,害我将六脉神剑图谱悉数画出,教鸠摩智、慕容复得了六脉神剑……这下可真是闯下大祸啦!唉,还是得先回大理,向父亲、伯父禀报此事……” 哀声叹气一阵,虽然心中忐忑,段誉还是决定承担起责任,当下施展“凌波微步”离开湖岸,先回姑苏城找钱铺兑开银锭,又寻了家酒楼饱餐一顿,便沿官道往西南方向行去。 他这一走,慕容复“截天鼎”中,又是一阵本源激荡,飞快衍生出几丝灰色本源…… …… 黄昏时分,残霞如火。 慕容复与阿碧回到庄中,意外地发现四大家将居然还没走,竟还在棋牌厅里打着麻将。 他没有进棋牌厅,省得又跟四大家将扯皮,只叫来阿朱询问:“今天战况很激烈么?怎么打到现在还没走?” 穿着水红衫子,鹅蛋俏脸,眼神精灵的阿朱嫣然一笑: “是表小姐来啦,旁观了一会儿,见邓大哥又输得精光,便上场帮邓大哥代打,这会儿正大杀四方,打得公冶二哥、包三哥、风四哥脸色发白呢。” 王语嫣来了? 还在牌桌上大杀四方? 慕容复诧异道:“我记得,没教过她过麻将吧?” 阿朱笑道:“对呀,表小姐本来不会打的,可她看了一小会儿就学会啦。上桌打过一圈,就赢多输少了。” 慕容复想了想,释然点头: “嗯,她记性好,又聪明,学会很容易。又是新手,运气好赢得多倒也不奇怪。” 以王语嫣的记性、聪明,记住所有人每一轮打出的牌张都毫无问题,再心算一番,说不定就能把其他三人正做着的牌大致估算出来。 再稍微来点运气,大杀四方也就不足为奇了。 …… 棋牌厅中,厮杀正烈。 风波恶:“八饼。” 王语嫣:“杠。” 风波恶:“……王姑娘,你这是第几杠了?你这不停杠来杠去,莫不是杠子成精?” 包不同:“非也非也,杠子没有生命,焉能成精?民间野史有狐狸精、蛇精、青鱼精,连虾精蟹精蚌娘精都有,唯独没有听说过杠精……” 慕容复在外边听得差点笑出声,想了想,举步行入厅中。 刚刚绕过门前屏风,坐在正对棋牌厅大门位置的风波恶,一瞧见慕容复进来,顿时像见着救星似的,赶紧对坐他对面的王语嫣说道: “王姑娘,你快回头瞧瞧,看看谁来了?” 王语嫣回头一瞧,顿时目露惊喜,起身离座,迎了过去,嫣然一笑: “表哥,你回来啦!” 被她杀得脸色发白的风波恶、包不同、公冶乾对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赶紧把各自面前的牌张推倒,六只大手又在桌面上一阵胡乱搅和,十分默契地终结了这一局。 慕容复含笑看着面前这位无论眉眼五官、形体肌肤、声音仪态,都挑不出一丝瑕疵的绝美少女,心中暗自感慨: 单论美貌,即使算上前世网络上,那些用各种科技邪术塑造出来的美人,王语嫣都可算是他见过的第一美人了。 “神仙姐姐”四个字,她绝对当之无愧。 尽管已经见过她不少次,可时至如今,每次再与她见面,慕容复心中,仍会情不自禁为她的美貌惊叹。 只可惜…… 王语嫣亲娘是个变态杀人魔。 对女儿的管教也过分严苛,以至王语嫣虽然年仅十八,可一举一动都循规蹈矩,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所谓世家闺秀的端庄仪态,浑无半点青春少女该有的灵动活泼。 她开心时不会前仰后合哈哈大笑。 愉快时也不会步履轻快雀跃蹦跳,更不会与人嘻嘻哈哈追逐打闹。 就连伤心落泪,都只是黯然垂首,默默抹泪。 原版慕容复对她没有男女之情,除了脑子一根筋没头没脑盲目干事业,王语嫣不够“可爱”,或许也是一个重大因素。 没错,即使在如今的慕容复看来,王语嫣也只是绝色惊人,但与“可爱”这两个字,还是有着不小差距的。 娶个王语嫣,或许,跟家里摆了个完美人偶的感觉差不多。 不过话说回来,她方才打麻将时,那干脆利落、大杀四方的气势,倒是比从前可爱了许多…… 012,广发英雄贴!我要一统江湖! “语嫣,你怎么来我这里啦?不怕舅妈责骂么?” 慕容复笑看着王语嫣,柔声说道。 看着他暖如朝阳的笑意,听着他柔和醇厚的声音,王语嫣这恋爱脑小迷妹不禁俏脸微红,羞不自胜地垂首低眉,用夜莺般轻婉动人的美妙声音说道: “我在庄里,听出门办事回来的丫环婆子们说,最近江湖上死了好些个武林名宿,皆是死于各自成名绝技。 “江湖上都在流传,说那些人是表哥你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手段杀害的……我心中实在担忧,便偷溜出来见见表哥。” 慕容复微微一笑: “现在见到我了,可放下心了?” 王语嫣点点头,又摇摇头: “见表哥无恙,语嫣当然开心。可是……那些武林名宿被杀之事……” 慕容复笑道: “事情当然不是我做的。语嫣你也知道的,我这三年,几乎足不出户,最远也就只在太湖泛舟游玩,不入武林很久了。” 王语嫣道: “语嫣自然知道。可江湖上的人不知道呀!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若所有武林人士,都相信是表哥你杀了人,那即便事情不是你做的,你也要蒙受这不白之冤呢。” 见王语嫣眉梢眼角皆是担忧,慕容复也不禁一皱眉头,缓缓颔首: “言之有理。我慕容复可不能平白受了冤屈。” 邓百川适时开口: “公子打算如何做?重出江湖,揪出真正的凶手,给武林人士们一个交待?” 好吧,邓百川的重点其实就是“重出江湖”这四个字。 都在燕子坞参合庄隐居整整三年,南慕容也是时候重出江湖,展示威风了! 不然公子爷的名头,只怕就要被如今风头正劲的“北丐”乔峰彻底盖过了! 见四大家将都目光炯炯,饱含期待地瞧着自己,慕容复也不由严肃起来,背着双手来回踱了几步,大手一挥,断然道: “我决定了!广发英雄贴,邀集武林群雄,召开武林大会,给他们一个正式交待!” “啊?” 四大家将齐齐一怔,面面相觑: 广发英雄贴,邀集武林群雄,召开武林大会? 这是什么操作手法? 有必要玩这么大么? 还是说,公子有更深的用意? 见四大家将满脸不解,王语嫣、阿碧、阿朱也眼神茫然,慕容复沉声说道: “一家家解释过去太麻烦了。本公子不想费时费力四下奔波。所以干脆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开一场英雄大会,把事情讲清楚就是。” 公冶乾虚心请教: “公子,如何把事情讲清楚?是要先抓到真凶,然后当众公审么?” “没那个必要。” 慕容复摇摇头,悠然道: “抓真凶多麻烦?什么线索都没有,没头苍蝇般胡乱去抓,如何抓到凶手?” 风波恶愣愣道: “可是,抓不到真凶,怎能把事情解释清楚,洗刷冤屈?” 慕容复轻描淡写地说道: “没关系。谁要冤枉我,我先认下。然后把冤枉我的人统统打死,没了苦主,那我不就清白了?” 他这语气太过轻描淡写,以至四大家将习惯性地点头附和: “公子此计甚是……” 话到一半,回过神来,四大家将又浑身一震,满脸震撼地瞧着慕容复: “公子您说啥?” 阿朱、阿碧、王语嫣也情不自禁张开小嘴,眼神错愕。 慕容复还是一副云淡风轻模样,背着双手悠然说道: “总之,这次英雄大会呢,要主打一个慕容复迎战天下英雄,以一己之力吊打群雄,压服武林,晋位武林盟主,乃至武林神话! “那英雄贴的格式,我也已经想好了。题头就是十六个大字:先诛少林,再灭丐帮。唯我慕容,武林称王! “这十六个大字还得用狂草,字里行间还得藏点儿剑意,让人打开一看,就觉眉心刺痛、心神凛然,像有一口利剑当面刺来,教人本能就想闪避。唔,这种剑意狂草你们怕是写不出来,本公子亲自操刀好了。” 说着,他笑吟吟看着众人,笑问: “本公子这想法,你们觉着如何?有没有酣畅淋漓地展现出,本公子不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的威武霸气? “打垮所有人之后,你们觉着我是冷笑一声,说: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天下英雄,不过尔尔!还是长啸一声,说:从此武林,我就是神话!哪一种比较霸气?” “……” 风波恶瞪大双眼,嘴巴张大地都能看到嗓子眼了。 他心说我风老四也算是好斗了,可跟公子您一比,我真是提鞋都不配啊! 不过说这么狂的话…… 会不会此役过后,姑苏慕容,一战除名? 我风老四当然愿意舍命陪公子,刀山火海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公子爷您还没有成亲啊,慕容家还后继无人啊! 风老四心理活动异常丰富,可惜他素来动手比动脑快,震惊之下,一时忘了把心里话说出来。 邓百川则赶紧劝说: “公子爷,您武功虽然天下无敌,可……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那就算加上我们四个和阿朱阿碧,面对天下群雄……这是不是,太过势单力薄了些?” 慕容复虚眼瞧着邓百川,心下嘀咕: 哦,敢情你也知道我才你们六个手下啊! 那还天天带人堵门,催我振作,催我复国? 这时阿碧捏着小拳头,毅然说道: “迎战天下群雄我没问题,我武功虽然不济事,但多少可以为公子挡上几刀。” 阿朱也小声道: “我也是。阿碧守左边,我守右边,除非我们倒下,否则绝不让公子挨刀。” 公冶乾则闷声道: “我们自然都是甘愿追随公子血战到底的。可是公子,那十六个大字也确实有些太狂了,很招人恨。” 包不同则哈哈一笑: “非也非也!公子将来是要做天下王的人,如今提前打服天下群雄,做个武林盟主,又有何不可? “不过,少林、丐帮皆是数一数二的大势力,高手如云估且不提,关键是人数太多了。 “那少林,本寺武僧或许不算太多,可俗家弟子遍及天下各行各业。那丐帮,更是有着数以十万计的弟子。灭这两大势力,恐会树敌太多,有碍公子复国大计……” 咦! 老包你啥时候开窍的? 居然也有了不能树敌太多的觉悟? 慕容复略显惊讶地看了包不同一眼,对着他赞赏的点了点头。 包不同见状心中暗爽,还以为公子接受了自己的迂回劝谏。 没想到慕容复紧接着就大手一挥: “大家的意见都很好!但我意已决,武林大会的事,就这么定了! “好了,大家继续打麻将,本公子回去亲自写贴子了。语嫣你再多玩会儿,打通宵也不打紧,明天我派包三哥、风四哥和阿朱阿碧送你回去。 “顺便我会给舅妈手书一封,知会她一声,若她再苛责于你,我必亲自登临曼陀山庄,给她演练一番六脉神剑!” 说话间,屈指一弹,一道青色剑气激射而出,横跨三丈,铮地一声,将一口铜制鹤嘴香炉一分为二。 之后大袖一甩,背负双手,转身离去。 013,整个江湖都震惊了! 棋牌厅中,一片沉寂。 四大家将目瞪口呆看着那一分为二的鹤嘴香炉,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慕容复离去好一阵了,包不同才举步走到那鹤嘴香炉前,拿手指轻轻一抹那光滑如镜的剖面,茫然道: “公子这是什么戏法?这香炉两边剖面上,怎没见浆糊痕迹?这香炉……难道不是预先剖成两片,再拿浆糊粘一块儿的?” “什么戏法?” 风波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激动地满脸通红: “我可是瞧得清清楚楚,公子是一指剑气,隔空三丈,裂帛一般斩开了这香炉!我的乖乖,这香炉可是铜的!底座更是实心铜块……传说中的神兵利器,也不过如此了吧?” 邓百川讷讷道: “我刚才……好像听到公子说……六脉神剑?公子啥时候学会六脉神剑的?曼陀山庄琅嬛玉洞里,不是缺六脉神剑么?” 听他此言,风波恶、包不同、公冶乾全都目光炯炯看向王语嫣。 王语嫣虽不喜武功,但却喜欢看表哥用武功耍威风。 尤其用的还是“六脉神剑”这等绝世神功。 此时她正手按心口,芳心鹿撞般反复回味着慕容复一道剑气,隔空三丈斩开香炉,之后大气磅礴地一挥袖,干脆利落地一转身的动作。 这一系列动作,真是极尽大气潇洒,放眼天下,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如表哥这般潇洒的奇男子了! 最重要的是,他这番作派,竟是担心自己被母亲责骂,要恃绝世神功为自己出头…… 本就痴迷表哥的恋爱脑小迷妹儿,芳心霎时像是浸了蜜糖一般甜蜜,脑子则像喝醉了酒一般晕晕乎乎。 直到意识到四大家将正直勾勾瞧着自己,包不同还连声叫道: “王姑娘,王姑娘?公子爷已经走了,你再看也瞧不见他啦!还是跟咱们说说,公子爷这六脉神剑,究竟是不是从你家学到的吧。” 听着他语气中的调侃,王语嫣不禁又羞红了脸颊,垂首低眉,轻捏着衣角喃喃道: “包三叔为老不尊……” “哎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公子叫我包三哥,你叫我包三叔,这岂不是乱了辈份?还有啊,六脉神剑……” 王语嫣赶紧摇头: “我家没有六脉神剑剑谱……” 直到这时,阿碧方才咯咯一笑,两手掐着小腰,昂着下巴,挺起胸脯,得意洋洋: “你们怎不问我?公子学得六脉神剑时,我阿碧可是全程在场呢。” 四大家将一愣,赶紧围到阿碧身边打听起来。 阿碧嘻嘻一笑,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讲起了故事。 听完她讲述的经过。 饶是对自家公子信心满满的四大家将,乃至阿朱、王语嫣,都是满脸震惊,不可思议。 “只是看了一遍图谱……公子便在回程之时,不到个把时辰,就把六路剑诀,悉数练成?这……” “六脉神剑练起来这么容易的吗?该不会是浪得虚名吧?” “非也非也!六脉神剑绝对不是浪得虚名。方才公子剑气外放你们也见到了,试问当今天下,有谁能在内力外放时,打出肉眼可见的湛青剑光?还有那道剑气的威力……就算给我老包一把百炼钢刀,叫我持刀斩那香炉,我也最多能将香炉斩开小半,不可能将之一分为二,更别说令剖面光滑如镜了……” “不错,公子弹指射出的那道青色剑气作不了假。六脉神剑,确是绝世神功,威力惊世骇俗。” “所以这只能证明一件事:公子从前,看上去痴迷武功,但那些都只是装的!他只是在糊弄老夫人!直到现在,蒙受了不白之冤,他方才认真起来!” “没有错!认真起来的公子,武功天赋惊世骇俗,千年难得一遇!老主人恐怕都远不及公子爷!” “难怪公子敢发那样的贴子……有此六脉神剑,试问天下,谁能当得公子弹指一剑?” 四大家将议论得热火朝天,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慕容复夸夸群。 那既是夸夸群,阿朱、阿碧当然也要加一个。 王语嫣这不好武功之人,也因为理论知识堪比武道博导,也勉为其难加入进去。 反正都是在夸表哥,四大家将、阿朱阿碧那些话儿,她听得可开心了…… …… 一个月后。 随着一张张“英雄贴”被四大家将投递各处,武林之中,一时喧哗四起。 哪怕因慕容复习惯性划水摸鱼,那内蕴“剑意”的贴子产量极低,一个月下来,四大家将也没能跑多少地方,投递多少贴子,可这消息,还是以裂变一般的速度,迅速轰传天下。 没办法,武林之中,快速传递消息的手段实在太丰富了。 飞鸽讯鹰、快马快船,还有大宋传统驴车,以及江湖人的轻功神行——比如大宋江州,就有一个姓戴的狱吏家族,坊间传言说戴家有祖传“神行甲马”之术,可以腿着日行八百里。 后经好事者考证,那戴家只是家传轻功不错而已…… 总之才短短一个月,哪怕没有收到贴子的地方,如蜀中、关中、西夏、辽国、东海、大理…… 但凡有武林人士的地方,慕容复欲聚会天下英雄,并狂言“先诛少林,再灭丐帮。唯我慕容,天下称王”的大消息,便已传得沸沸扬扬,引发热议。 无数武林人士,将之看作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武林盛会。 也没人觉着这场大会办不成。 慕容家的号召力可是极强的。 更何况慕容复还这么狂,杀害玄字辈高僧、丐帮副帮主马大元的事情都还没讲清楚,就又光明正大挑衅少林、丐帮两大势力,把写着十六字狂言的贴子满世界分发…… 对于慕容复的贴子,以及玄字辈高僧、马大元被杀之事,少林、丐帮必须作出回应,不然就没脸在江湖上混了。 少林、丐帮这两大势力一动,其他收到贴子的势力又岂能坐得住? 必定都是要去走一趟的。 总之,这场武林大会必能成功举办,到时候慕容复无论是力挫群雄,还是自取灭亡,这都将是一场值得武林人士津津乐道、传颂四方,并铭记终生的大事。 于是无数年轻武士,无论有没有收到贴子,在不在邀请之列,都纷纷带上刀剑,跨上快马,叫上三五好友,或是约上心仪的姑娘,或是邀约失败孤身一人,启程上路,风尘仆仆赶往姑苏。 对了,还有一个小道消息,也令江湖中人津津乐道。 说,“先诛少林,再灭丐帮。唯我慕容,武林称王”这十六个大字,乃是慕容复亲笔手书,其每一笔一画,都内蕴凌厉剑意。 据说内功修为不到一定境界,都不能看一眼这十六个字,不然眼睛都要被剑意闪瞎。 当然,这个小道消息,很多人都表示纯属夏姬八扯。 书法笔画之中内蕴剑意? 要不要这么玄乎啊,真以为这是有着飞剑跳丸之术的唐传奇世界呢! 【新书期间,每天两章。上午八点一章,下午十八点一章。】 014,终于炼气二层了! 整个武林,都被慕容复发的贴子搅得喧嚣四起。 而慕容复本人,在这消息渐渐发酵的一个月中,虽然发贴方面很有些划水摸鱼,并没有亲笔写出多少份贴子,但他还真不是习惯性地躺平修仙。 这一个月来,他竟一反常态,在认真钻研武功! 就要召开武林大会,吊打天下群雄了,武功得抓紧练起来啊! 斗转星移、参合指、慕容剑法等慕容家的绝学得认真钻研。 还有“还施水阁”里收藏的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各种二三流武技,统统都要研究一下,不然全程就用一手“六脉神剑”,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公子是段正淳的私生子呢…… 历经一月苦修,慕容复总算把修仙三年荒废的武功,统统捡了回来,甚至融会贯通,更上层楼,远远超出了原本的武学水准。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武功天赋有多么了不起,虽然他武功天赋也确实挺不错,天下前几呢! 但苦修一月就有如此成就,纯是因为现在他玩的是“仙武合一”。 很多武功,招式还是那些招式,可但凡需要内力驱动的,他全都改成用灵力驱动了。 武功突飞猛进之余,世界本源的收获亦是源源不绝。 事实证明,搞事情,搞大事情,的确是收割世界本源的王道。 他这还没有正式出山搞事呢,就因为发了一些亲笔书写的贴子,宣扬了一波武林大会,以及用“先诛少林,再灭丐帮,唯我慕容,武林称王”的十六字宣言,打造了一个疯狂大反派人设,搅得整个江湖风起云涌,世界本源就开始不停往上涨了。 起初几天,消息还没有传播太广时,一天也就有三五道灰色本源进账。 可随着消息传播开去,随着越来越多的武林人士,知道了武林大会以及慕容复的宣言,随着武林人士们开始热议此事,并且行动起来,纷纷向着姑苏移动,随着正式收到贴子的各大势力,在一系列商议之后做出各种决断…… 世界本源增涨的速度,那就快得让慕容复心旷神怡了。 最近十天,慕容复每天早晨睡醒后第一件事,就是看一眼截天鼎世界本源的数据。 然后每隔一个时辰,还要瞧一眼世界本源的新数据。 这已经成了他的新乐趣。 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最近十天,世界本源每天的涨幅,俨然是少则十五六道,多则二三十道。 算上之前两旬的积累,就这短短一个月,截天鼎里积累的灰色本源,已然突破了三百大关。 当然,三百道色灰色本源,其实也不算什么。 毕竟,转化成灵气的话,也就只相当于他在天龙世界这灵气贫瘠的低武世界,修炼三百天所接引的天地灵气——之前他苦修三年,一千多天,接引的天地灵气,都还不够他把炼气一层修满。 如此贫瘠的世界,区区三百天份额的天地灵气,又值得什么? 哦,有了这三百道世界本源,应该是足够他把炼气一层修满了。 另外,三百道灰色本源,只够合成三道白色本源。 而截天鼎发动“时空穿梭、行走诸界”的能力,最低也要消耗白色本源…… 不过没关系。 现在收割的本源,还只是开胃菜。 等到天下群雄齐聚姑苏,武林大会正式召开,慕容公子技压群雄,吊打武林…… 到那时,才是世界本源疯狂进账之时。 得了三百道灰色本源,慕容复也没像守财奴一样死抠着。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他漫步踱进参合庄后院的紫竹林,跳进那插着九节竹杖的土坑里,开始了修行。 这一次,他要一鼓作气将炼气一层修炼大成,晋至炼气二层! 当一道道灰色本源转化成灵气,任凭他尽情吸纳、炼化时,慕容复心中不禁涌出一股深深的感动。 三年了! 整整三年了! 自入道修行以来,他还从未像今日这般,享受过如此富足的天地灵气。 亦从未感受过,在源源不绝的充足灵气支持下,修为飞快提升、狂飙突进的淋漓酣畅。 最令他畅快的是,世界本源转化而来的灵力,质地精纯无比,没有丝毫杂质。 他只需略微运转心法,便可飞快将之炼化为“青木长生诀”的灵力。 而以前自行吞吐接引的天地灵气,其中还掺杂着各种杂质。 需得先提纯过滤一番,才能将之慢慢炼化,丝丝缕缕地增加修为。 现在就完全没有这种麻烦。 一天一夜之后。 至第二天清晨,慕容复已轻松炼化了百道灰色本源转化而来的灵气。 全身沉浸于修炼中的慕容复,并没有体会到时间流逝,仍在继续修炼。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一夜,当慕容复炼化了二百六十余道灰色本源时,他身躯微微一震,气息蓦然膨胀,炼气一层修为终于大成,并水到渠成,晋至炼气二层。 直至此时。 慕容复方才缓缓睁开双眼,熟悉了一下增涨的修为,缓缓收敛气息,同时轻声感慨: “三年了……在炼气一层卡了整整三年,今日终于是晋升到炼气二层了!” 区区炼气二层修为,虽然仍然只是修仙的起步阶段、学徒水准,但这对慕容复来说,已是一个极不容易的成就。 并且获得的好处也是立竿见影。 首先,寿元再增二十年。 如今的慕容复,便是修为再无寸进,也可轻轻松松活过一百三十岁。 其次,灵力愈加充沛精纯,以灵力驱动的各种武功,威力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第三,他又得到了继“催生术”之后的第二个法术。 只是这个法术…… “怎么又是种田法术?” 感悟一阵炼气二层时,解锁的第二个“青木长生诀”本命法术,慕容复神情不禁变得有点古怪: “话说,将来我修仙有成,打破虚空,飞升上界,该不会直接飞升到某个仙帝家的农庄里,然后被庄头往手里塞一把法宝锄头,催我赶紧下地干活儿吧?” 嗯,之所以有此感慨,乃是因为他这好不容易获得的第二个法术,唤作“灵雨术”,可消耗自身灵力,召唤一阵灵雨。 灵雨的覆盖范围、持续时间,视消耗的灵力而定。 其效力,乃是可使灵植无需施加任何肥料,也能茁壮成长…… “没关系,种田法术就种田法术吧,反正我现在是在低武世界,也没有与修仙者斗法的需求……再说,我还有法器呢。” 之前修仙三年,进境艰难,慕容复都从容不迫、悠闲自在地躺过来了,心态早已磨砺得极好,并没有因法术不如意而沮丧。 他抬手握住那九节竹杖,轻轻摩挲一阵杖身,意念一动,将截天鼎内的灰色本源,一古脑儿,悉数注入竹杖之中。 他此番修行,消耗了两百六十余道灰色本源,但这两天一夜的功夫,截天鼎内,又增涨了近四十道灰色本源。 因此这一次,他是一口气往九节竹杖之中,注入了将近八十道灰色本源。 随着本源注入。 竹杖那墨玉似的表皮,渐渐绽放出一种极之尊贵的紫色光晕。 又有道道宛如龙蛇闪电的奇形符文,隐隐浮出竹杖表面,化为丝丝缕缕的银色电芒,在杖身闪烁跃动。 竹属甲木,甲木为雷。 慕容复这根九节竹杖,祭炼到现在,不仅已经坚韧堪比玄铁神兵,还自带电击效果。 虽雷霆之力还不算特别强,对身强体壮、内力深厚的一流武者,只能起到麻痹作用,无法一下电死,但随着祭炼日深,将来迟早有一天,能竹杖一挥,即召来漫天落雷。 慕容复微微一笑,摩挲着气息又强大不少,且与自己心神相连,宛若自己手臂延伸的九节竹杖,轻语: “有炼气二层的灵力,有六脉神剑、斗转星移等武功,再加上此杖……纵少林、丐帮等大势力尽起精锐,千百高手群起围攻,我亦能单枪匹马,横扫千军!” 【新书期间,每天两章,上午八点,下午十八点,各发一章。】 015,王夫人,你也不想被语嫣知道…… 曼陀山庄。 王语嫣两手提着裙摆,轻手轻脚走出院门,刚要快步走进花林间的碎石小径,一道的威严女声,忽地自后方传来: “语嫣,你要去哪里?”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王语嫣顿时吓了一跳,回身一瞧,就见院门前,站着一位身着淡黄绸衫,仪态端庄威严的中年美妇,正是她的母亲王夫人。 王语嫣素来害怕母亲,见母亲目含愠恼,面罩寒霜,顿时低眉垂首,嘬嚅着低声道: “母亲,我,我只是想去山茶花林里转转。” “只是去花林里转转?” 王夫人冷哼一声: “我看你是又想偷溜出去,去见慕容复那个疯子吧?” 王语嫣委屈道: “母亲,你怎么能这么说表哥?” 王夫人冷笑,语气轻蔑地说道: “我说的有错么?慕容家的人,难道不是疯子吗?几代人都作着复兴大燕的春秋大梦,前仆后继,呕心沥血,苦心孤诣,却一事无成…… “慕容复那个小疯子,前几年不再折腾,我还以为他恍然大悟,总算要老实做人了,却万没想到,他竟是疯得最厉害的那一个! “先诛少林,再灭丐帮,唯我慕容,武林称王!哈,除了疯子,谁敢作此妄语?慕容复疯魔入脑,自取灭亡。那所谓武林大会之日,就是慕容家满门灭绝之时! “语嫣,你现在最该做的,便是与慕容复彻底划清界限,再不往来!” 王语嫣听母亲如此指摘表哥,顿时又气又急,泪珠儿在眼眶里直打转。 可迫于母亲威严,又不敢反驳,只能弱弱地呢喃: “母亲你太过份了……表哥他,他是那么好的人……他还是你外甥……你怎能一点亲情都不念,这般数落表哥?” 王夫人冷笑一声,正要继续讥讽,一道低沉醇厚的男声悠然响起: “语嫣莫哭。舅妈这不过是恨铁不成钢罢了。待我技压群雄,独霸武林,她自然会对我刮目相看。” 说话间,一条修长挺拔,儒雅潇洒的身影,自花林之中从容步出,正是慕容复。 “表哥!” 王语嫣惊喜轻呼,泪光朦胧的双眼看向慕容复,若非母亲就在面前,她怕是已经飞奔过去,扑进表哥怀里,好生倾泄一番心中委屈了。 王夫人则冷眼瞧着慕容复,心说这小子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可惜却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疯子。 慕容复也没在乎王夫人冷眼。 他唇角含笑,从容不迫地走到王语嫣身边,低头看了一眼这梨花带雨的神仙妹妹,忽地抬手环住王语嫣柔软纤腰,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又用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泪水。 这举动,一下令王语嫣彻底懵住—— 从小到大,表哥何曾对自己有过这般亲密的举动? 突如其来的亲近,本就令王语嫣脑子一阵混乱。 又被他结实有力的手臂揽住腰肢,脸枕着他宽阔雄壮的胸膛,感受着他为自己拭泪时的细致温柔,嗅着他身上那阳光草木一般的清新气息,王语嫣脑海之中似有雷霆在轰轰炸响,俏脸霎时一片酡红,晕乎乎宛似醉酒一般,再也无力自持,软绵绵偎依在慕容复怀中。 王夫人亦被慕容复这轻狂大胆的举动,闹得混乱茫然了好一阵。 什么时候,慕容复这小子如此大胆了? 居然敢当着我的面,拥语嫣入怀? 这是因我先前对慕容家的讥讽,在向我报复示威吗? 慕容复好大的胆子! 王夫人勃然大怒,脸颊涨得通红,凤眸含煞,怒视慕容,正要厉声喝斥,耳畔忽然响起一道带着几分戏谑的低语: “王夫人,你也不想让语嫣知道,她其实应该姓‘段’吧?” 此言入耳,王夫人顿时如遭雷击,浑身一震,彻底僵住,本已到了嘴边的喝斥之语,半个字都说不出去了。 “看在早逝的舅舅面上,我叫你一声舅妈,给你留几分体面,可你也莫要太过得寸进尺。” 王夫人眼中的慕容复,并未开口说话,只温柔地凝视着王语嫣,一手拥着她腰肢,一手轻拭着她脸颊泪水,嘴唇都不曾动弹一下。 可偏偏,慕容复的声音,就在王夫人耳边低声回荡着,如雷霆一般轰击着她的心神: “舅舅自是我亲娘舅。可你李青萝,与我有什么关系?你这不守妇道的不忠之人,按乡俗,是该要浸猪笼的,又有什么资格,对我慕容复评头论足? “以你所作所为,我慕容复本该将你押到娘舅坟前,一刀宰了你,替我娘舅出这口恶气!你真该庆幸,有语嫣这么一个好女儿。 “虽她并非我亲表妹,但人心也是肉长的,从小到大,表哥表哥叫了我这么多年……我实在不忍叫她伤心。” 慕容复的声音低沉磁性,温和醇厚,听着本来令人如沐春风,十分舒服。 可这一字字一句句,落在王夫人耳中,却如饿鬼低语,撕扯着她的心脏,啃噬着她的魂灵,令她脸色煞白,身躯颤抖,眼中威严荡然无存,瞧着慕容复的眼神,只余无尽惶恐惊骇。 而慕容复由始至终,都不曾看过王夫人一眼,只低头抚慰着王语嫣。 可他声音,还在王夫人耳畔回响着: “从今以后,我与语嫣的事,劝你莫要再管。要不然……” 直至此时,慕容复才终于侧首,含笑看了她一眼。 他的笑容是那么地温文潇洒,可他眼神,却淡漠如冰,森冷似刀,甚至予人一种…… 生杀予夺,尽在他一念之间的冷酷威严! 与他眼神一触。 王夫人只觉像是有一只无形手掌,狠狠攥住了她心脏,令她心头一疼,呼吸一窒,膝盖亦是一软,情不自禁踉跄后退,倚在门框之上,全靠门框支撑,才没有无力地坐倒在地。 她手按胸口,嘴唇微张,艰难呼吸着,满脸骇然地看着慕容复。 可慕容复却若无其事地回收了目光,又恢复成那翩翩佳公子模样,眼神温柔地凝视着王语嫣,轻轻搀住她,柔声说道: “语嫣,你有好些日子,没去我庄上打麻将了,表哥今天是特意来接你过去玩的。” 王语嫣脸蛋红红,心虚地回头瞧了王夫人一眼: “可,可是我娘她……” 她此时脑子还是乱哄哄、晕乎乎的,这心虚一瞥,竟没瞧出王夫人的异常。 而慕容复则一把牵住她,半搀半抱地带她进了花林小径: “没事的,舅妈素来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的是一回事,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回事……放心,她不会生气的。” 王语嫣浑身燥热,腿儿也软绵绵地没有力气,只能偎在慕容复臂弯之中,任他将自己搀走。 至于母亲会不会生气…… 她好像到现在还没有开口喝斥? 以母亲的脾气,若事情不遂她意,定会立刻开口,动辙喝斥。 现在既未发声,看来是真的不会生气啦? 看到表哥当她面抱住我,她都没有生气,难道…… 她对我和表哥的事,也是乐见其成? 乱糟糟地想到这里,王语嫣心中顿时又羞又喜,什么担忧害怕全抛到了九霄云外,就这么晕乎乎地跟着表哥走了。 016,王夫人暴走!弹指秒云中! 直至慕容复携王语嫣走了好一阵,李青萝方才渐渐缓过劲来。 她心有余悸地看一眼慕容复与王语嫣离去的方向,回想自己方才的惊骇失态,心里忽地腾起一股邪火。 她天性就潜藏着疯狂扭曲,比马夫人康敏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到自己竟被慕容复以区区“腹语术、传音入密”骇得那般失态,甚至险些被他一个眼神吓倒在地…… 李青萝心中的疯狂扭曲,便再也按捺不住。 她咬牙切齿,额角青筋暴起,美丽的脸庞霎时变得铁青狰狞,宛若厉鬼。 “好,你很好!慕容复,你还真以为,慕容家很了不起,斗转星移很厉害么?武林之中,那座真正高不可攀的山峰,你根本就一无所知!” 深吸一口气,李青萝猛一甩袖,快步返回庄中书房,亲自研墨,铺开信纸,飞快书写: “义父大人……” 很快,一番封便已写罢。 写完此信,她摇响铃铛,唤来下人,厉声吩咐: “取讯鹰来!” 待下人前去取讯鹰后,李青萝脑海之中,又情不自禁浮现出慕容复那淡漠森冷的眼神。 那双冷眼之中蕴含的,仿佛一念之间,便可对她生杀予夺的冷酷威严,又令她心中微微一悸,呼吸又为之一窒。 但很快,她便以本性的疯狂,压下了那丝心悸,手按心口,咬牙冷笑: “慕容复,很快,你就会知道……” …… 一叶小舟,浮于湖面。 阿碧清唱着小曲儿,撑着竹篙,不时向坐在船头的两人,投去羡慕一瞥。 虽一心倾慕公子,但她也清楚,以公子的武功、声望,能做公子正妻的,也只有王姑娘这等天仙人物。 至于她小阿碧…… 将来公子若不嫌她出身卑下,愿意收她做个妾侍,甚至只做个通房丫环,她便已心满意足,是要烧香摆猪头,叩首谢上苍的。 撑船的小阿碧转动着小小心思,遐想着对慕容复来说,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幸福。 偎怀在慕容复怀中的王语嫣,也心似鹿撞般幻想着未来。 她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再不出嫁,就是老姑娘啦! 表哥何时去曼陀山庄下聘,娶她过门呢? 慕容复不知两个姑娘的心思。 他虽环抱着王语嫣纤腰,与她亲昵并坐舟首,可心神却都沉浸在截天鼎中。 距离晋升炼气二层,淬炼“九节雷杖”又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里,灰色本源仍然源源不绝,不知不觉,又增加了六十余道。 而之前在曼陀山庄威慑李青萝,带走王语嫣之后,灰色本源竟又猛蹿一节,一口气增加了十余道,且直到这时,还在不断增涨。 对此,慕容复表示有点小吃惊——只是震慑了王夫人一番而已,截天鼎反应为何这么大? 就算我如今作为,会改变王语嫣这个重要人物的命运轨迹,甚至本该死在慕容复剑下的李青萝,如果以后安份守己,也未尝不能改变命运,但现在命运轨迹才刚刚开始改变,按理说,在这个时间段,不该有这般激烈的反应…… 所以,是李青萝又搞出了什么极限操作么? 慕容复心中哂笑。 无论李青萝搞什么,哪怕将她亲娘李秋水请来,慕容复也是毫无畏惧。 如今的慕容复,为收割世界本源,压根不怕事大。 他只怕事情不够大。 正思忖时。 一道怪笑忽地远远传来: “今日出门也没看黄历呀,怎就如今好运,撞上这等美若天仙的小娘子?” 慕容复眉头一皱,循声望去,就见一条画舫,正自缓缓行来。 画舫舷边,站着一个身量极高,瘦如竹竿,脸孔也极狭长的青衫男子,背上背着一对铁爪钢杖,正眯着一对小眼睛,目不转睛盯着王语嫣。 那人盯着王语嫣瞧了一阵,又看向撑舟的阿碧,顿时又是一喜,拍手笑道: “妙极!妙极!今日却是双喜临门,撑船的小娘子虽不如那位天仙,却也是难得的小美人!江南水乡,果然美女如云,想不到随意泛舟游湖,便有如此际遇! “稍微扫兴的是,旁边竟有个小白脸!也罢,我云某人最爱做的,便是杀其夫,霸其妻……人生之乐,莫过于此!” 此人音容猥亵,眼神淫邪,偏还丝毫不作掩饰,甚至似在有意表露,要故意吓唬小阿碧、王语嫣,想欣赏她们惶恐惊骇、花容失色的模样。 可令那人错愕的是,他都如此卖力表演了,那乌蓬小舟上的两个美人,却并未有丝毫惊惧之色。 船头那天仙似的美人儿,只是紧抿粉唇,绷着俏脸,眼神愠恼地瞧着他。 那撑篙的碧衫小美人,则好奇地瞪大一双水灵美眸,用柔软甜糯的江南乡音说道: “噫,公子,那是哪里来的没脑子莽夫,竟如此不知死活?” 慕容复眼神淡漠,一瞥那人,淡淡道: “四大恶人,穷凶极恶,云中鹤?” 那人一怔,奇道: “不错,我正是穷凶极恶云中鹤。你这小白脸又是何人?为何知道我的大名?” 慕容复淡淡道: “你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吧?日子还没到,何必急着送死?自挖一目,割下舌头,可保性命。” 听得此言,那云中鹤顿时恍然: “你就是狂言要先诛少林,再灭丐帮,唯我慕容,武林称王的‘南慕容’,慕容复?居然要我云中鹤自挖一目,自割舌头……你比传言中还要狂妄啊!” 阿碧嘻嘻一笑: “你敢对我家公子和王姑娘出言不逊,公子只要你一只眼睛,一条舌头,已经是大发慈悲啦!不想死的话,就赶紧动手吧!” 云中鹤嘿嘿一笑: “嘿,小丫头对你家公子倒是推崇得很。但南慕容这名头再大,又岂能吓住我云中鹤?老大派我去慕容家下贴,要与你谈合作……既然路上就撞到了,我便先伸量伸量,你慕容复究竟有几斤几两,配不配与我四大恶人合作!” 话音一落,他一掌拍在船舷上,拍下一块尺许方圆的木板,令其平移数丈,落在湖面,漂于水上。 “哈哈哈,慕容小儿,就让云某领教一番,你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是否名符其实……” 长笑声中,云中鹤竹竿一般的高瘦身形蓦地弹射而起,以一种极尽飘逸迅捷的身姿,转瞬掠出数丈。 势尽下落之时,脚尖在湖面那木板上轻轻一点,木板微微一沉,他整个人则再次借力弹起,同时双手摘下背上那对铁爪钢杖,双臂大展,宛似一头兀鹰一般,狂笑着向着小舟扑掠而来。 “好强的轻功!”见此情形,王语嫣都不禁微微动容:“表哥小心,那云中鹤轻功绝顶,有轻功天下第一……” 正说时,慕容复已屈指一弹,剑鸣乍起,一道青色剑气飙射而出,直斩云中鹤首级。 云中鹤瞳孔骤缩,笑声戛然而止,猛挥铁爪钢杖,截向那道剑气,口中骇然叫道: “这是什……” 咔! 话音未落,青色剑气已将铁爪钢杖从中斩断,余势未歇,又自云中鹤颈间一掠而过。 “……” 云中鹤两眼大瞪,颈中出现一道血线,旋即颈血喷泉般冲出,将他首级推得高高飞起…… 【求票,求打赏,求追读!】 017,不会飞就别跳太高 噗嗵! 水声喧哗,水花溅射。 云中鹤无头残躯顺着先前惯性,划出一道弧线,重重栽入湖水之中。 头颅则又翻翻滚滚抛飞丈许,方才坠落湖中。 湖面泛起层层血色涟漪时,慕容复“截天鼎”中也一阵涟漪激荡,瞬间暴增百余道灰色本源。 云中鹤虽不值一提,但也参与过不少事件,算是有点份量的人物,提前死在慕容复手上,命运轨迹戛然而止,影响当然会有一些。 不过此人毕竟不是位面之子、时代主角之流。 连重要配角都算不上,能给慕容复带来的收益,估计也就这一锤子买卖。 因他之死产生的后继影响,恐怕微不足道,也不会再有更多收益了。 但慕容复并不在乎。 云中鹤,乃至四大恶人那种货色,既然撞到他手上了,那自然是见一个杀一个,绝不会有丝毫手软的。 慕容复清点本源,揣摩影响时。 王语嫣则瞧着湖面上的血色涟漪,一副目瞪口呆的憨宝模样。 但她这倒不是被吓住了——李青萝那杀人魔,经常抓人回曼陀山庄,砍下手脚埋到花林里做花肥。 王语嫣平时悠游漫步的花林当中,每一树山茶花下,差不多都埋着一具尸首。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王语嫣,又怎会害怕看到杀人枭首? 她之所以呆住,纯是因为…… 那可是凶名远扬、臭名昭著的四大恶人之穷凶极恶云中鹤啊! 这么一个有名的武林高手,表哥居然弹指一挥间,就把他首级斩下来啦? 在王语嫣心目中,表哥武功肯定是天下第一的。 可即便如此,在她想来,要胜过云中鹤,起码也要十几招吧? 想要杀掉云中鹤,就更加艰难,毕竟云中鹤轻功号称天下第一,打不过还可以逃来着…… 小阿碧倒是没有半点惊讶。 在她心目中,自家公子就是天神一样的人物。 莫要说区区一个四大恶人排名最末的云中鹤了,就算四大恶人一起上,在自家公子面前,也不过能多撑几招罢了。 王语嫣小嘴微张,怔忡好一阵,忽地一把抓住慕容复胳膊: “表哥,那云中鹤……” 慕容复微微一笑,道: “云中鹤死得太过轻易,有些不可思议是吗?” 王语嫣不好意思地说道: “表哥武功天下无敌,自是勿庸置疑。只是,只是那云中鹤毕竟是成名多年的高手,为何如此不堪一击?难道他的名声,都是浪得虚名,以讹传讹不成?可瞧他方才的轻功,确实很厉害呀!” 慕容复悠然道: “云中鹤实力是有的。之所以死得如此轻易,纯是因为,他不知道我会六脉神剑。 “面对六脉神剑这类隔空剑气,乃至弓弩箭雨,最忌空中飞腾。除非能在空中腾挪辗转、飞行自如,又或是钢铁之躯、刀枪不入,否则绝不能高高跃起。 “云中鹤轻功确实了得,但终究不会飞行,一到空中,无处借力,无法转向,便成了我隔空剑气的活靶子。 “我之剑气,削铁如泥,以他功力,根本无力抵挡,只能闪避。若在地面上,倒还可以凭借轻功身法,勉强多闪避几剑。可既在空中,自然只会被我一剑枭首。” 王语嫣理论功底无比扎实,熟记无数武功秘藉,甚至可以纯靠武功秘藉,推演出别人武功当中的破绽。 可她终究不会武功,对于实战也不甚了了,听了慕容复这番讲解,这才恍然,一时不禁有些羞赧: “我原以为,对于武功,我已经懂得够多了。现在才知道,我自以为懂的那些,原来不过是纸上谈兵。” 慕容复呵呵一笑: “倒也不必妄自菲薄。武林之中,多的是连自家武功都没练明白的糊涂蛋。语嫣你单凭这手纸上谈兵的本事,就足够做许多人的老师了。” 王语嫣俏脸微红,赧然道: “表哥你在笑话我么?我哪有这么厉害呀……” 慕容复哈哈一笑: “你就有这么厉害。我说的。将来,我要办一座研武堂,专门研究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不断拆解武学,推陈出新,创新绝学。语嫣你就来做研武堂首任堂主,将来但凡有新功传世,所有练此新功者,都得尊称你一声老师。” 王语嫣能得表哥认可,心里自是甜滋滋的如饮蜜糖。 可对于他那番“研武堂”的说法,却也只当是在说笑。 却不知道,慕容复这番话,还真不是说笑,更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他为修仙拼尽全力,一改三年以来宅家修仙的习性,放弃安逸生活,主动跳出舒适圈,广发英雄贴,召开武林大会,若只是吊打群雄,争一个天下第一、武林盟主,那未免也太对不起自己,事情搞得也不够大。 要知道,他晋升炼气二层之后,对世界本源的需求,也一下水涨船高,变得极其巨大——此前,他是自己先修炼三年,又一口气炼化二百六十道灰色本源,方才把炼气一层修满,晋升炼气二层。 一道灰色本源,转化成灵气的话,相当于他在天龙世界,修炼一天所接引的灵气。 这么一算,他如果纯用灰色本源,把炼气一层修满,就得耗费一千三百五十余道。 而在“正常”的修仙环境下,青木长生诀的炼气一层,原本只需一年时间。炼气二层,则需要两年,由此可知,炼气二层所需的灰色本源翻倍,将耗费两千七百道灰色本源。 后面还有炼气三层三年、四层四年……一直到炼气九层九年。 慕容复计算过,如果纯以灰色本源修炼,他需要耗费差不多六万道灰色本源! 这还不算炼器消耗,还不算为截天鼎“穿梭时空、行走诸界”积攒能量。 现在宰个云中鹤这等知名恶人,也才一口气增加百余道本源,后继影响增加的本源恐怕微不足道,那如果他只是单纯地打打杀杀,杀光整个武林恐怕都不够。 更何况作为一个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还读过高中,念过大学,考过研的读书人,慕容复也不可能这么丧心病狂。 所以在他的规划之中,技压武林,令群雄束手,还只是一个开始。 还有真正的大计划在后头呢。 那可是能够改变整个武林格局,甚至对天下也能造成巨大影响的大计划。 正神思飘渺时,小阿碧忽然提醒道: “公子,那云中鹤先前好像说过,他老大派他去慕容家下贴,商议合作之事?” 慕容复收回思绪,颔首说道: “确实有这么说过。” 小阿碧一副迷糊模样: “可是,四大恶人那种臭名昭著的江湖恶人,为何会想与我慕容家合作?” 慕容复笑道: “当然是因为本公子现在名声更恶,他们恐怕以为我与他们会是一路人,想与我合作,对付中原武林吧!” 四大恶人乃是西夏一品堂顶梁柱级别的高手,本就针对中原武林搞过不少事情。 此次慕容复闹出这么大动静,还宣称要灭掉少林、丐帮,四大恶人肯定是要来凑一把热闹的。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慕容复这次要针对的,可不止少林、丐帮。 他要针对的,是偌大天下,不拘大宋、大辽、大理、西夏、吐蕃、西域……所有的武林中人。 只要是个小有名望的高手,无论是为哪国效力,都是他此次的目标。 尤其四大恶人这种货色,他是必杀之而后快。 原本他是想在武林大会那天,当众斩杀四大恶人,以四大恶人首级立威的。 可惜,云中鹤先撞到了他手上,怒送人头,害四大恶人打麻将四缺一,未免有些遗憾。 尽管如此,倘若段延庆、叶二娘、岳老三因为云中鹤之死,又在武林大会之前,跑来找他麻烦,那没得说,他还是要一剑一个,统统宰掉。 大不了,武林大会时,再拿其他人立威么。 偌大江湖,多的是武林败类,不愁拿不到祭旗的人头。 轻描淡写揭过云中鹤之事,也不理会他尸身,慕容复自悠然携美泛舟,返回参合庄去也。 当天傍晚。 又一艘大船,来到了云中鹤沉尸处。 几个身着鱼皮水靠的好手,跃下湖面,一番潜水搜索之后,终于找到云中鹤的尸身、首级,将之搬到了船上。 018,三大恶人! 大船前甲板上,摆着一张八仙椅。 一个青衣黑须、脸庞僵硬的老者端坐椅上,椅子扶手两边,各靠着一根七八尺长的细铁棒。 又有一身着淡青长衫,两颊各有三道血痕的长发女子,以及一个头大如斗,满头乱发,上身粗壮,下肢瘦削,提着一口鳄嘴剪刀的黄袍中年,侍立在那青衣老者左右。 当云中鹤的尸身被搬到船上。 那黄袍中年上前两步,仔细瞧了一阵,一脸笃定地点了点头,粗声粗气地说道: “脑袋都跟身子分家了,老四这肯定是死透了!好消息啊老大,老四这废物死透了!以后再也没法儿拖咱们四大恶人后腿了!” 毫无疑问,这黄袍中年,正是四大恶人之“凶神恶煞”岳老三。 而那脸有血痕,青衫长发的女子,正是“无恶不作”叶二娘。 那端坐椅上的青衣老者,自是“恶贯满盈”段延庆了。 见岳老三一副幸灾乐祸模样,叶二娘不禁轻笑一声: “老三,虽你与老四素来不合,但我们四大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四这一死,丢的可是咱们四大恶人的脸,你在这高兴个什么?” 岳老三却不以为然: “三妹,你这话我不同意!老四这小子本来就是凑数的,根本不配与我岳老二齐名。就算比起三妹你,也差了老大一截。要是依我的意思,早该把他除名,四大恶人改成三大恶人,或者换个厉害家伙,顶替老四位子了。” 说着又摇晃着脑袋,一脸岔然地说道: “现在老四这废物给人砍了脑袋,连累我们也一起丢脸……要不这样,我们干脆对外宣布,云中鹤早就被我们除了名,四大恶人早就只剩三个,这样说不定还能勉强保全一份颜面!” 叶二娘翻了个白眼,懒得与这浑人掰扯。 段延庆则口唇不动,从腹中发出沙哑低沉的话声: “老四的脑袋,可是被利刃砍下来的?” “没错,就是被利刃砍下。” 岳老三提起云中鹤脑袋,把头颠倒过来,令断颈伤口朝上,两手捧着将死人头呈给段延庆、叶二娘看: “老大,三妹,你们瞧,这伤口利落得很,连颈骨断茬都如此光滑,一丝毛刺都没起,斩下老四脑袋的,怕不是一件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 叶二娘一脸埋汰地掩住口鼻,埋怨道: “老三,你把这死人头拿开点,怪恶心人的。” 岳老三怪眼一翻,“三妹你好意思说我埋汰?谁整天抱个死孩子到处晃荡?” 叶二娘瞪眼嗔道:“你!” “都闭嘴!” 段延庆腹语低喝,喝止二人争执,盯着云中鹤死人头细瞧一阵,肌肉早已僵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中却闪过一抹异芒: “老四的兵器呢?把他兵器给我找回来!” 那几个身着紧身水靠的西夏一品堂好手,齐声应了声是,又鱼跃跳进湖中,潜水好一阵,终于把云中鹤的兵器捞了上来。 云中鹤用的是一对铁爪钢杖。 此时这一对铁爪钢杖,已经变成了四节,皆是从中而断,断口处一片光滑,没有半点毛刺。 岳老三摸了摸钢杖断口,乍舌道: “我的乖乖,这是什么神兵利器?百炼精钢打造的钢杖,居然都被一分为二,断口还如此光滑……这要砍在我岳老二身上,我岳老二岂不也得分两份,改名叫做丘山土匕一一?” 叶二娘也神情凝重,低声道: “江湖上何时有过这等神兵利器?怎从未听闻过?” 段延庆眼神奇异,叫岳老三把四节钢杖递过来。 接过岳老三呈上的钢杖后,他凝目细瞧断口,用手指摸,用鼻子嗅,甚至用舌头舔了舔。 之后又出神地望着钢杖断口,沉吟好一阵,方才腹语说道: “钢杖不是被利刃斩断。再锋利的神兵利器,斩断这等百炼精钢,必会留下碰撞摩擦的痕迹,断口处的光泽、气息乃至味道,都会有细微的不同……” 岳老三奇道:“不是神兵利器?那是什么斩断的?” 段延庆又沉默好一阵,方才缓缓说道: “或许……是剑气。” “剑气?”叶二娘愕然:“什么剑气?” 段延庆道:“大理段氏,六脉神剑。” “六脉神剑?”岳老三摸摸脑壳,一脸纳闷:“六脉神剑不是大理段氏不传之秘么?怎么会在太湖出现?再说了,六脉神剑也不可能这么厉害吧?老四武功虽然废物,但他这钢杖可是货真价实,徒手发出的剑气,真能斩断这么粗这么硬的钢杖?” 段延庆没有回答,眼中也有浓浓的疑惑,显然对于自己的猜测,也并不十分肯定。 叶二娘道:“无论如何,老四之死,都是在打咱们四大恶人的脸,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这太湖一带,有能力杀死老四的,恐怕只有姑苏慕容……” 岳老三叫道:“三妹你这话忒也亏心,云中鹤跟咱们三大恶人有什么关系?他死就死了,咱们怎就被打脸了?” 叶二娘根本不理他,只对段延庆说道: “老大,老四是应你吩咐,去慕容家下贴谈合作的。若真是慕容复杀了老四,那小子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 段延庆知她意思,沉默好一阵,忽然道:“回去。” “回去?”叶二娘一怔:“老四的仇,就这么算了?不去找慕容复报复?” 岳老三却呵呵笑道: “老大英明!云中鹤跟咱们三大恶人有什么关系?不过就是个跑腿的小喽罗而已,咱们有什么必要为他报仇?” 段延庆没理这浑人,只对叶二娘说道: “老四死得蹊跷,若真是慕容复所为,此子武功,恐怕超出意料。他敢放那诛灭少林、丐帮的狂言,恐怕还真是有所恃仗!总之,此时贸然去找慕容复,殊为不智。不如等到武林大会那天,让中原武林先试试他的成色!” 岳老三得意洋洋地瞧了叶二娘一眼,叫道:“老大英明!” 叶二娘也无话可说,默认老大安排。 段延庆又吩咐道:“二妹,你设法给我弄一张慕容复亲笔手书的英雄贴来。我倒要看看,那英雄贴上,是不是真如传言一般,内蕴剑意,刺人眼眸!” 说话间,大船就此调头,载着三大恶人及云中鹤尸体原路返航。 同一时间。 参合庄中。 棋牌厅里灯火通明,王语嫣坐北朝南,卷起袖管,露出皓腕,天仙俏脸微带红晕,晶莹明眸神彩奕奕,纤纤玉手宛若开光,正在牌桌之上大杀四方,打得公冶乾、包不同、风波恶泠汗淋漓、面色如土。 另一张牌桌上。 阿碧、阿朱、邓百川正拿着一幅薄竹片雕刻的,略显细长的扑克牌斗着地主。 这扑克牌毫无疑问,又是慕容复的“发明”。 四种花色分别为“梅、兰、竹、菊”,字牌是从壹到十,JQK三种花牌,改成世子、王妃、亲王,大小王改成伏羲、女娲。 其它规则,一如正常的斗地主。 话说,两宋时期,博彩之戏非常流行。 不仅民间大把赌鬼,上层人士,乃至士大夫群体当中,都多的是好博戏者。 好比现在还只是个小姑娘的李清照,将来就会成长为一个精擅“打马”之戏,逢赌必赢的女赌神,还为此作了她人生中唯一一首赋。 以两宋风气,倘若慕容复“发明”的麻将、纸牌流传出去,以这两种赌具的简单易学、玩法丰富、卓绝趣味,必能风靡天下。 将来李清照写的赋,就很可能变成了“麻将赋”、“竹牌赋”…… 此刻。 慕容复难得与民同乐,时而跑到王语嫣那边够够颈,时而跑到阿碧、阿朱身后,指点两个小丫环出牌,总之四大家将今天不输光最后一个铜板,就休想离开参合庄! 【求票!求打赏!求追读!】 019,修者与凡人 “一索……” 包不同踌躇好一阵,手里的麻将牌都快都被盘出包浆了,这才紧盯着王语嫣,小心翼翼打出一张一索。 “杠!” 王语嫣毫不留情,直接开杠,包不同顿时心中腹诽: 亏我还曾经为你说话,说你不是杠精,说世界上不可能有杠精,你居然如此不留情面,又来杠我…… 不过好消息是,至少没有点炮…… 然而包不同高兴地太早了。 王语嫣杠他一下,摸张尾牌,又来一个暗杠,跟着再一摸尾牌,顿时把牌一推,嫣然一笑: “不好意思啊三位,杠上开花,清一色,和啦!” “……” 包不同脸色一僵,颈关节生锈般咔咔转动脑袋,去瞧公冶乾、风波恶,果见这两位兄弟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那眼神凌厉地,像是要把他斩成十七八段…… 另一边,喜欢叫地主、抢地主的邓百川,也在阿碧阿朱和他自己的联手轰炸下,一局吃了足足四个炸弹,输地脸都白了。 因着三个小姑娘今晚都如赌神附体,大杀四方,今晚的牌局就结束得很早。 天黑之后没多久,四大家将便全输得清洁溜溜,面无人色地离桌而去。 离开参合庄时,更是一个个赌咒发誓,再也不碰牌了。 风波恶用力拍打着自己手背,狠狠发誓: “我要再打麻将,就自己剁手!” 公冶乾也闷声道: “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王姑娘打麻将了。” 邓百川亦叹息一声: “斗地主也很有趣。但是跟阿碧、阿朱斗地主……太惨了!” 包不同沉默一阵,忽然幽幽说道: “要不,哥几个再去我庄子上打几圈?” 风波恶不假思索:“好啊!” 他今天还没打过瘾呢,要不是输了个精光,钱袋里再掏不出一个铜板,非决战到天亮不可。 邓百川惊讶地看着他: “老四你不是说再打麻将,就自己剁手的么?” 风波理直气壮: “我的意思是再也不和王姑娘打麻将了!自家兄弟打几圈怎么了?不过我没钱了,三哥,你得先借我点钱。” 包不同慨然点头: “自家兄弟,好说好说。大哥二哥,你们怎么说?” 邓百川、公冶乾略一沉吟,都觉着今晚输得实在太不甘心,须得找补些回来,于是都用力一点头: “走走走,去老三庄上,再打几圈!” 风波恶振臂高呼:“决战到天明!” 邓百川、公冶乾、包不同齐齐点头,低喝: “决战到天明!” …… 参合庄中,阿碧、阿朱在棋牌厅中收拾着,慕容复则牵着王语嫣柔软小手,漫步月下。 适才在牌桌上大杀四方,有如赌神降临的王语嫣,这会儿在表哥面前,又变成了娇羞无限的大家闺秀,螓首低垂不敢去瞧慕容复,只小声问着: “表哥今晚不用修炼的吗?” 从前她来参合庄,每到晚上,慕容复都要修炼,几乎见不着他的人影。 今天倒是稀奇,表哥不仅打牌时全程在场,这会儿竟还有闲心陪她月下散步。 想到他今天杀到曼陀山庄,强势将自己带走,接下来一整天直到现在,都陪在自己身边,王语嫣受宠若惊之余,又不禁有些患得患失。 像今天这样的日子,是表哥心血来潮,昙花一现呢,还是以后会常常如此? 慕容复不会读心术,倒也猜不到她心里转动的小心思,只笑着说道: “今晚语嫣在此,便不修炼了,须得好生陪陪你。” “那,以后呢?” “以后?”慕容复感慨道:“以后也不必再像从前一样,每天都修炼那么久了。” 他从前,每天绝大部分时间,不是躺在床上一边睡觉一边修炼,就是躺在船上一边听曲钓鱼一边修炼,要么就是埋在地里沉眠修炼。 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天龙世界天地灵气实在贫瘠,每天都必须如此,才能稍微看到一点修为的长进。 所以别看他每天过得挺悠闲的,不是在躺平,就是在躺平的路上,可他那都是在躺着修炼,还真没虚渡光阴。 现在就不同了。 现在截天鼎已经苏醒,他又开始搞事情,还搞得有声有色,卓有成效,至如今,每天至少也能有十几二十道灰色本源进账。 要是宰个云中鹤之类的高手,还能一口气进账几十上百道灰色本源。 现在慕容复修炼已经不缺灵气。 至少暂时不缺灵气。 不过话说回来,尽管如今灵气充足,却也再不能像之前突破炼气一层时一样,一天一夜就炼化百余道灰色本源。 如今他每天,只能炼化七八道灰色本源,再多经脉丹田就隐隐作痛,有种过犹不及、反伤己身的征兆。 之所以会如此,慕容复倒也很快就想明白了。 之前炼气一层他修炼了整整三年。 三年来从无一日懈怠,虽始终没能把炼气一层修满,但基础已打得极尽牢固,甚至可以说炼气一层这个小境界,已经被他修炼到了万事俱备、只欠灵气的境地。 就好像造楼房,第一层的地基、框架等等都已经造好了,就差了最后一点关键材料,就能把这第一层彻底完工。 所以当他灵气充足之时,便可只用三天,就炼化掉二百六十道灰色本源,一口气修满炼气一层,晋至炼气二层。 而现在,炼气二层才刚刚开始,等于第二层楼房才刚刚起步搭建,没有任何前期成果,就算材料充足,那也得一步一步地慢慢来。 所以,现在他一天就只能炼化七八道灰色本源,多了就要根基不稳,甚至反伤己身。 不过尽管如此,按照修满炼气二层,需两千七百余道灰色本源计算,他修满这炼气二层,也只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 而按照“青木长生诀”功法总纲的说明,在灵气富足的正常修炼环境下,炼气二层的平均修炼进度,是两年时间。 慕容复现在灵气充足,可以算得上已有了正常的修炼环境,炼气二层却只要一年。 这无疑说明了慕容复的修行天赋,远远超出平均水准,可以算是出类拔萃了。 正因一天只能炼化七八道灰色本源,炼化耗时也就个把时辰,慕容复如今就有了大把空闲时间。 不仅有时间研究武功,祭炼法器,还有时间陪伴王语嫣。 尽管如此。 对于和王语嫣的将来,慕容复心里,其实是抱着一定疑惑的。 倒不是嫌王语嫣空有美貌,不够可爱。 反正就算王语嫣被李青萝严苛到近乎变态的教育手段,管教得不够活泼,过于端庄,慕容复也有的是办法唤醒她的天性,把她变成符合她年龄的青春少女。 真正的问题在于…… 修仙者与凡人之间,横亘着一道名为“时间”的天堑。 他现在就已经能活一百三十多岁了。 随着本源不断入账,他的修为必能越来越高。 至炼气九层时,他将拥有二百七十岁以上的寿元。 可王语嫣呢? 不喜欢武功,不爱修炼的她,青春能有多久? 如今这天仙也似的少女容颜,又能保持多少年? 慕容复侧首,看着月光下,王语嫣那白玉无瑕的娇美侧脸,心中暗自感慨: 时光最无情。或许十年、二十年后,王语嫣仍如今日一般美丽,甚至能更添几分成熟风韵,可三四十年之后如何?五六十年之后,又当如何? 一念至此,慕容复不禁抬手,轻轻触碰王语嫣那光洁无瑕、吹弹可破的娇嫩脸颊。 王语嫣微微一怔,俏脸飞起一抹红晕,颔首羞赧道: “表哥……” 慕容复笑了笑,问道: “语嫣,随我修行可好?” “啊?”王语嫣一呆:“可是,我……” “咱们不练武功。”慕容复微笑道:“就打打坐,练练五禽戏之类的导引术,能强身健体即可。” 问话时,他心里已经决定。 倘若王语嫣拒绝,那他与她的缘份,甚至与这方天地凡俗人间的缘份,也就这几十年了。将来能陪在他身边的,或许将只会有小阿碧一个人…… 若她愿意,那便先教她强身健体的气功导引术,打好基础。等到未来时机成熟…… 正想时,就听王语嫣断然道: “若是表哥教我气功,我便愿学!并且一定认真学,认真练!” 慕容复微微一怔,笑了起来。 020,慕容家的未来主母 当晚,王语嫣留宿参合庄,在客房里抱着枕头,翻来覆去好久,直至子夜将近,方才迷迷糊糊睡去。 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慕容复怀抱之中,又感受到了他有力的臂弯、宽阔的胸膛,又嗅到了那令她心旷神怡,宛若阳光草木般的清新气息。 这一晚,王语嫣绮梦连连。 清晨醒来时,回忆昨晚梦境,饶是四下无人,她仍羞得俏脸酡红,宛若醉酒,双手捂脸,颤声哀叹: “王语嫣,你可真不知羞……” 正自责时,外间传来阿碧清爽甜美的声音: “王姑娘,你醒了吗?” 王语嫣连忙深呼吸,平伏情绪,以尽可能平和的声音回道: “醒了。” 阿碧笑道:“可要奴婢进来帮你更衣?” 王语嫣一慌,连声道:“不必不必……我自己可以的。” 阿碧道:“那我便去准备热水,等下服侍你梳洗哦。对了,公子吩咐了,说王姑娘起来后,便先去练功场,公子今天要教你五禽戏呢。” 王语嫣连忙坐起,问道:“表哥已经去练功场了吗?” “公子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去练功场上练武啦。” “啊!那我岂不是让表哥久等了?阿碧,劳你快帮我准备好热水,我马上就出来梳洗。” 王语嫣不敢拖延,一边说着,一边掀开被子,取过摆在床头柜上的换洗衣物,换了身干爽衣裳。 穿好衣裳鞋袜,正要出去时,看看换下来的贴身小衣,她俏脸不禁又是一红,咬着嘴唇把小衣卷起,掀起褥子,将之塞进褥子底下,角落之中。 这时,外边又传来开门声和阿碧的脚步声。 王语嫣手按胸口,深呼吸几次,又抬手摸摸脸颊,感觉脸颊没那么烫了,这才和以往一般,仪态端庄,步履从容地走了出去。 阿碧服侍王语嫣梳洗一番,笑问:“王姑娘昨晚换下的衣裳就放在里间吗?等下我帮你洗了。” 王语嫣连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洗就是。” 阿碧笑嘻嘻说道:“这怎么成?王姑娘如今是表小姐,是贵客,将来更会是慕容家的主母。哪有未来主母自己洗衣裳的?那还要我们这些婢子作甚?” 慕容家的……未来主母? 听阿碧这一说,王语嫣又是欢喜,又是羞涩,一时支支唔唔,不知该如何接她话茬了。 等帮着王语嫣梳洗完,将她送去练功场,阿碧回来收拾房间,找来找去,也没找到王语嫣换下的衣裳,直叫小阿碧满头雾水,好生奇怪。 …… 王语嫣来到校场上时,慕容复正手持九节雷杖,以杖代剑,演练慕容剑法。 慕容家传剑法,虽不及“斗转星移”知名,但放在江湖上,也是一门一流剑术。 只是原本慕容复在这门剑术上的造诣,只能说是一般,耍起来看似剑光连绵,行云流水,虐菜也是轻而易举,可面对旗鼓相当的对手时,这套剑术就没什么大用了。 但是现在,慕容复以灵力代替内力,施展剑术,那原本钝而无锋的九节雷杖,竟然吐露出一道宛若实质的湛青剑芒,长达三尺,叫人远远一望,便觉眉眼刺痛,似被一股无形锋芒迫至眉睫。 王语嫣只远远看了两眼,便觉眼睛微微刺痛,泪水霎时迷糊了两眼,赶紧扭过头去不敢再看。 可即便如此,那杖身破空之声,落在她耳中,亦好似远处天边传来的滚滚闷雷之声,直令她头皮发麻,毫毛倒竖,本能升起一股危险之感。 只觉似有雷霆闪电,正在自己对面积蓄声势,随时可能狂猛暴发,横扫一切。 “表哥的剑术,竟然暗蕴奔雷闪电之意?慕容家的剑术,不是这样的呀!难道表哥推陈出新,又创出了新法?” 正思忖时,那滚滚闷雷之声倏地消失,旋即慕容复温和醇厚的声音传来: “语嫣来啦?” 王语嫣连忙看向慕容复,对着他盈盈一礼: “表哥。语嫣一时贪睡,起得太迟,累表哥久等啦!” “不是你起得迟,是我起得太早。” 慕容复笑着,将九节雷杖轻轻一抛,落到旁边兵器架上,又对王语嫣招了招手: “过来吧,今天开始教你五禽戏。” “嗯。”王语嫣甜甜一笑,迈步走了过去。 其实王语嫣通读百家武学,五禽戏这种流传甚广,动作简单的健身导引术,她自然也是懂的。虽然只限于理论,但如果要练的话,她什么武功都能自己练。 但她就是不喜欢武功。 不过五禽戏并非武功,并且表哥还要手把手地教导自己,王语嫣当然不会拒绝了。 当下,王语嫣就在慕容复指导下,一招一式练了起来。 “这一招要这样……手,腰,还有腿……语嫣你大腿绷得太紧,放松一点……对,就这样。腰也要放松些……放松,放松,怎么还是这么紧绷?” “表哥你,你手放我腰上,我,我放松不下来……” “……好吧……现在可放松了?唉,还是太僵硬。看来是因为你没练过武功,大筋有些拉不开。这样,我们先打几趟五禽戏热热身,然后开始拉筋。” “啊?拉筋?那样会不会很痛?” “没关系,刚开始确实会痛一下,但习惯了就好,甚至越拉越舒服……俗话说筋长一寸,寿延十年,我可是希望语嫣你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乃至永葆青春的。” “永葆青春?那我不成妖怪啦?” “仙人也是永葆青春的……” 自这天起,王语嫣便留在了参合庄中,在慕容复指导下学习“五禽戏”之类的健身导引术,以及普通的气功吐纳术。 即使五禽戏并非武功,可指导动作之时,也难免要肢体触碰,乃至耳鬓厮磨。 纵然王语嫣早将自己视为慕容复的人,可起初还是会因害羞而僵直紧绷,夜里更会绮梦连连。 直至好些日子之后,她方才渐渐习惯下来。 在慕容复引导下,王语嫣的性子也渐渐放开,变得愈加活泼,在牌桌之外的日常中,也渐渐更像是个十八岁的青春少女了。 这期间,慕容复只派人往曼陀山庄送了封信,叫曼陀山庄收拾了些王语嫣的衣裳送来。 李青萝也没派人来接人,似乎已经被慕容复震慑住。 可慕容复早通过“截天鼎”的回馈,知道李青萝搞了些小动作,只是他对此浑不在意,压根儿不曾放在心上罢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 不知不觉,武林大会召开的日子将近。 姑苏城中,愈发热闹,城里城外,到处都是操着不同口音的武林中人。 每天都有武林中人以武会友,切磋较技,亦有人碰到仇人,当街拔刀,追逐厮打。 城中酒楼客栈,也几乎全部被武林人士占据,从早到晚,都可见到武人大口饮酒,高谈阔论。 一个个小道消息,也在武林人士们谈论之中传播开去。 比如,少林方丈玄慈亲自下山,带领一队少林高僧,于三日前抵达姑苏,如今正住在姑苏城外寒山寺。 大理镇南王段正淳,带领家臣高手,将抵姑苏。 一位自称“剑神”,名叫卓不凡的高手,两日前出现在姑苏城外,一口长剑,连败数位知名高手。据说他剑术运转到极致,剑尖之上,居然能吐出半尺剑芒,简直神乎其技。 又如,有人在姑苏城外看到了四大恶人之首,恶贯满盈段延庆的弟子,追魂杖谭青。 聚贤庄游氏兄弟也带人来了。 还有丐帮诸长老、舵主级高手,亦早已到了姑苏城外。 而与慕容复齐名,名满天下的北乔峰,也正在往姑苏赶来。 另外,有传言说,有一队异常浮夸的高手,正吹吹打打向着姑苏城赶来。那队高手为首的,是个仙风道骨的老人,自号“星宿老仙”…… 在各路高手陆续抵达之时。 武林大会召开的日子,终于到了。 这一日,天尚未亮时。 慕容复锦衣玉冠,手持九节雷杖,带着王语嫣、阿朱、阿碧、四大家将,踏上了一条大船,赴武林大会去也。 021,敌人好像太多了…… 东边天际,晨曦微吐,大半天幕,仍显暗沉。 大船搅动湖面薄纱似的雾霭,向着太湖东岸缓缓驶去。 慕容复双手拄着五尺长的九节雷杖,迎着微凉晨风,伫立船头。 王语嫣身着淡黄绸衫,挽着他的臂弯,偎依在他身侧,红衫阿朱、绿衫阿碧侍立二人左右,又有四大家将在后,一字排开,笔挺如柏。 怎么感觉气氛有点儿肃杀,甚至沉重? 慕容复侧目环视众人,见阿碧阿朱皆是昂首挺胸,嘴唇紧抿,小脸紧绷,四大家将也一个个神情凝重,眼神之中,甚至隐含悲壮。 什么情况啊你们这是? 难道你们以为,我这趟是带你们去送死的吗? 都见识过本公子的豪华升级版“六脉神剑”了,对本公子多点信心好不好? 是,这次的对手是多了些,车轮战确实可以把人活活累死。 本公子炼气二层的灵力也是不够糟塌的,天地灵气这么贫瘠,灵力消耗之后补充恢复也不容易,可本公子截天鼎里,还存着二百多道灰色本源呢,灵力随用随补,弹药绰绰有余! 慕容复心中好笑,说道: “都闷着不说话作甚?包三哥,你不是口齿最伶俐吗?来,给大伙儿唱支曲儿提提神!” 包不同神情肃穆,张口就来: “风萧萧兮……” 得,一不小心,把心里话唱出来了。 好在兄弟们还算给力,旁边风波恶二话不说,一拳闷在包不同肚子上,包不同顿时捂着肚子弯下腰。这一弯腰,公冶乾手一抬,就把他嘴也给捂上了…… 经包不同这一打岔,肃杀沉重,甚至暗含悲壮的气氛,倒是马上松缓了下来。 大家很快就你一言我一语,谈论起来。 公冶乾道:“公子,前两天我伪装成香客,去寒山寺打探过了。少林的玄慈方丈,确实带着一大票少林玄字辈和尚住进了寒山寺。” 风波恶问道:“都有哪些玄?” 公冶乾扳着手指头,一一数道: “玄慈之外,还有玄难、玄苦、玄寂、玄止、玄因……” 风波恶抱头大叫:“行了行了,二哥你别玄了,再玄我就要玄晕了……” 包不同感慨道:“少林不愧是武林第一大派,虽然本寺人数远不及丐帮,可高手数量真的是……单玄字辈的老和尚,都能把人玄晕过去,更别说下面还有慧字辈、虚字辈的壮年武僧……” 风波恶斜睨包不同:“怎么,三哥你怕了?” 包不同微微一笑:“非也非也,我只怕敌人不够多……” 风波恶一拍大腿:“不对,这话该我来说才对!” 邓百川道:“别说少林了。少林高手太多,说不完的。说说其他几家吧。丐帮怎么说?” 风波恶道:“丐帮我知道。长老级、舵主级重要人物都到了。听说那个马大元的遗孀也来了,说是要来当众控诉杀她老公的凶手……最近这姑苏城内外呀,到处都是唱着莲花落讨饭的叫花子……” 包不同道:“这就是大宋的恶政啊!倘若大宋政治清明,官吏廉洁,百姓安居,岂会出现丐帮这等拥有数十万叫花子的天下第一大帮?” 风波恶:“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有一些加入丐帮的,纯粹是好吃懒做?我瞧这两天在姑苏城里城外讨饭的叫花子,不少人除了穿得破烂点,身上脏了点,身子骨倒是健壮得很……” 包不同道:“非也非也。这次来姑苏的,都是丐帮中的精锐。练武之人,能不健壮么?” 风波恶道:“可是穷文富武,不喝酒吃肉,哪来的力气打熬筋骨、搬运气血、锤炼内力?他们哪来的肉食?光靠讨饭,肚子都吃不饱……嘶,他们不会暗地里还干些包娼庇赌、坑蒙拐骗,乃至杀人越货的买卖吧?” 包不同道:“非也非也,老四你成天打架所以不知道,那丐帮分为污衣、净衣两派,净衣派主要负责搞钱,做得也基本都是正经行当,几十万丐帮弟子,也不是人人有功练,绝大部分丐帮弟子,也就练几手打狗防身的棍棒……总之丐帮规矩是很严的,好汉不少……” 慕容复心中暗忖: 如此伟光正的丐帮,也就只限于此方天地以及一脉相承的射雕、神雕江湖了。 别的世界,丐帮那就是贼窝坏种巢,上层都是些该千刀万剐的恶棍,下层则多是被残酷严榨剥削的可怜娃…… 邓百川道:“丐帮人虽多,号为天下第一大帮,好汉也不少,但武功参差不齐,比起少林远远不如。真正值得重视的高手,依我之见,仅有乔峰、白世镜、宋清溪、吴长风、奚三祁、陈孤雁等寥寥数人。” 公冶乾道:“丐帮高手虽不多,但那打狗阵倒不容小视。此阵人数越多,威力越大。偏偏丐帮弟子别的不多,就是人多……” 风波恶不服:“人多了不起啊?我风老四以一敌百,破他的打狗阵!” 公冶乾看他一眼:“你没仔细数过吧?这次丐帮大概来了五百人。” 风波恶:“……五,五百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翻五倍么?我照打!” 包不同竖起大拇指:“老四豪横!” 又一拍他肩膀:“到时候,丐帮打狗阵就交给你了。” “……”风波恶咽了口唾沫,还是死撑到底:“哈……哈哈,尽管看我的好了!” 江南一阵风,打架不认输,怕过谁来! “对了,听说有个自称剑神卓不凡的,有意在武林大会上挑战公子。”公冶乾又道:“我看过他跟人比武,剑术确实卓尔不凡,全力运转剑法时,剑尖可吐出半尺青光,乃是实实在在的剑芒,能隔空伤人,连石头都能斩出半寸深的印痕。” 王语嫣道:“公冶二哥,你方才说,那卓不凡的剑芒多长?” 公冶乾郑重道:“半尺剑芒!” 王语嫣点头:“哦……” 那没事了,表哥剑芒长三尺,竹杖长五尺。加起来就是八尺长。 八尺剑围,你三尺长剑加半尺剑芒,够得着表哥么? 还挑战表哥…… 真是不自量力。 谈说之间,众人又把这次前来姑苏,参加武林大会的高手细数了一遍,一是评估对手的实力,二是给自家公子提个醒。 说话时的气氛,虽然不再像之前一样沉重悲壮,但还是轻松不起来。 没办法,单一个少林派,那些能玄晕人的老和尚们一拥而上,其实,就已经够把慕容家给扬了。 更别提还有那么多大帮大派、成名高手了。 这时。 一直没有参与讨论的慕容复忽然开口: “对手有点多,压力有点大,这是人之常情。不过,大家也不必太过担心,要相信天下英雄的节操,到时候会场上,天南地北的武林好汉都看着呢,稍微有点气的高手,都要讲点面子,不会一拥而上,围殴我们的。” 众人纷纷点头,可是…… 对手那么多,车轮战也足够累死我们了啊! 慕容复又轻笑一声,道: “这次武林大会是本公子的舞台。你们啊,就不要出手了,看本公子大展威风,给本公子呐喊助威,兼职现场解说就是。” “……”众人无语。 022,群雄毕至!武林盛会! 姑苏城外虎丘山。 这场由慕容复一手号召,亲笔发贴召开的“武林大会”,会场就选在虎丘山上,虎丘塔下。 这座植被茂盛,大木成林,风光秀丽,但并不如何高大险峻的小山,本就是姑苏一景。自一百多年前,建成虎丘塔后,更成了姑苏城外的著名景观。 平常风和日丽时,总有不少文人墨客,邀三五好友,携娇妻美婢,前来此地吟诗对词,踏青野炊。 不过今天,这虎丘山上,却一个文人都不见。 山间小道上,林间空地里,甚至大树枝头上,到处都是身形矫健、背刀挎剑的彪形大汉。 也有不小货郎小贩,挑着担子,挎着竹篮,到处叫卖各种酒水小吃。 “炊饼,卖炊饼喽……” “卖梨喽,个儿大皮薄的脆梨……” “自家酿的米酒,甘甜爽口……” “糖炒栗子、蚕豆松子、蜜饯果子,应有尽有,物美价廉,大甩卖喽!” 嗯,小贩们生意都非常好,今天这种场合,武林人士个个都慷慨地很,哪怕平时囊中羞涩又拉不下面皮劫富济贫的,今天也都非常大方地照顾了小贩们生意。 不少武林人士都一边吃着各种小吃,一边守在路边,与友人高谈阔论。 每有一位知名高手到来,都会受到路边武人们的热烈欢呼,乃至夹道欢迎。 不少初出茅庐的武林新秀,也混在路边人群中,竖着耳朵,听老前辈们对往来高手如数见珍,以增涨见闻。 “看见没有?那位就是‘铁面判官’单正,泰山人士,为人最是嫉恶如仇,好打抱不平。他身后那五位壮士,就是他五个儿子,合称单家五虎。单氏父子六杰,个个都是响当当的好汉!此次前来参加武林大会,就是来声讨审判慕复容来了!” “啊,敢问前辈,单家父子为何要来声讨审判慕容复?他们有仇么?” “哼,无冤无仇,就不能主持公道了吗?若天下人个个都只顾私仇,不论公义,那江湖之中,哪还有公道正义可言?我辈武夫,该当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才不枉这一身功夫!” “呃,前辈教训的是……” “知错难改,善莫大焉。小兄弟你这兵器倒也别致,江湖上很少看到用大戟的。听小兄弟口音,似是蜀地人士?不知尊姓大名啊?” “小弟姓郭,名盛,正是蜀地人士,平时也好舞枪弄棒,结交豪侠,这次是跟着家中长辈来江南贩卖水银,听闻武林大会之事,便偷溜了出来……” “郭盛兄弟,能撞上这趟武林大会,你还真是走了大运。要知道,这等盛会,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从来没有过的盛事……啊,段王爷!快看,那是大理镇南王,段正淳段王爷!那可是会‘一阳指’的高手啊……当然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他拈花惹草的风流功夫……” …… 随着各路高手陆续上山,各位无名小卒、武林路人们的情绪亦愈发高昂,小贩们的生意也更加红火。 待得天色大亮时,少林、丐帮的高手团都已陆续上山。 那位最近名声鹊起的剑神卓不凡也独自来了。 聚贤庄游氏双雄也来了,著名神医,“阎王敌”薛慕华也跟他们一块儿来了。 据说薛神医此行乃是为救人而来,万一有谁被慕容复打得呕血三升,他也好及时救治。 当然薛神医也说过,医者父母心,尽管慕容复杀害少林玄悲,丐帮马大元,以及青城派、伏牛派那两个谁,又扬言要诛少林、灭丐帮,简直丧心病狂,但如果慕容复也被打得呕血三升,薛神医也是愿意出手施救的。 只要照他规矩,教他一手拿手绝活儿就好,比如斗转星移呀,参合指呀什么的。 而当丐帮那浩浩荡荡足有数百人的大队伍上山时,武林路人们更是翘首以盼,个个都希冀一睹与慕容复齐名的“北乔峰”风彩。 “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那位,是不是北乔峰?” “屁!丐帮帮主乔峰,是一条雄壮威武、龙行虎步的彪形大汉,哪会是那种小白脸?那厮乃是全冠清,外号十方秀才,不像乞丐,倒像个满肚子坏水的读书人。” “这……我瞧着丐帮队伍里,彪形大汉不少,可没一个担当得起雄壮威武、龙行虎步八个字呀!” “乔峰没在丐帮队伍里。大人物都是这样的,要等到关键时刻才会出场亮相……” “大哥你是懂大人物的!” “丐帮后面那伙人什么来头,怎么看着不像善类?” “我瞧瞧……哦,那是云州秦家寨的绿林好汉。当代寨主却不姓秦,名叫姚伯当。” “老哥渊博,这么冷门的小势力都认得出来……” “呵,云州秦家寨虽然冷门,但他们刀法很出名啊!” “什么刀法?” “五虎断门刀!” …… 虎丘塔下,已搭起了一座高台。 此台以砖木混搭而成,就搭建在宝塔正门前空地上,长宽皆有十丈,高近三丈,看起来气派得很。 此高台,正是慕容家出钱请工匠搭的,邓百川负责监工,最近才刚刚完工,工钱早已结清,因如期完工,质量过硬,还多给了打赏,赠了酒肉,工匠们都非常满意,大赞东家仁义豪气。 此刻。 高台下方,已经站满了人。 少林、丐帮、段家、聚贤庄、青城派、伏牛派、秦家寨等人比较多的势力皆已到场,成群结队站在一起。 三不靠的散人独行客们,则或是独自蹲角落里,或与其他散人们混在一起,或跳到树上占据良好视野,当然也有社牛者跑去跟大势力打招呼蹭脸熟的,总之现场十分热闹,熟人们都在到处乱走,彼此攀谈。 而往往谈着谈着,就会开始异口同声,声讨慕容复。 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杀了各自掌门的伏牛派、青城派这等二流势力,很快就混在一起,同仇敌忾,订立攻守同盟。 秦家寨姚伯当也带人过来凑热闹,声称慕容复老子慕容博欠了秦家寨一大笔钱,赖账不还,这次定要讨回这笔陈年老账。 什么?慕容博已经死了? 没关系,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单家父子人面广,到处流窜,时而跟聚贤庄的人攀谈,时而又跑到少林群僧面前交流,跟丐帮那群叫花子也都能说得上话。 江湖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有名望的武林人士,大部分都互相认识,哪怕没见过面,也听说过彼此的名声。 于是在慕容复到来之前,这武林大会的现场,简直变成了大型交友会场。 老朋友们多年未见,热切攀谈,新朋友们彼此结识,相逢恨晚…… 正热闹时。 忽然一声声呼喝,宛若接力一般,自山下迭声传来: “慕容复到山脚了!” …… “慕容复开始上山了!” …… “慕容复来了!” 随着“慕容复”这三个字不断在会场响起。 原本菜市场般热闹的会场,渐渐安静下来,乃至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那条通往虎丘塔的山道。 山道之上,已出现了八条人影。 为首者,锦衣玉冠,手持竹杖,丰神俊朗,潇洒英武,正是一手搅动武林风云,掀起江湖大浪的南慕容,慕容复! 023,请武林群雄,向我称臣! 作为此次武林大会的东道主,扬言要灭掉丐帮少林的大反派,慕容复带来的全部人马是……七个人! 其中,王语嫣为宗师级理论家,会强身健体五禽戏,一手歹徒兴奋拳慕容复表示很赞。 阿朱、阿碧功夫三流,打普通大汉一个顶仨,但打武林路人局就略显吃力。 风波恶号称以一敌百,包不同杠道无敌,公冶乾、邓百川二流绝巅,一流未满。 慕容复一神带七坑,表示飞龙骑脸,优势在我,怎么打怎么赢。 当然,对四大家将来说,情况不是这样的。 当慕容一族全班人马出现在山道上时。 已经抵达会场的各势力:少林、丐帮、段家、聚贤庄、伏牛派、青城派、秦家寨、单氏父子……等等成百上千的武林人士,齐齐凝目以对。 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数百上千普通人怒目而视,就足以令人压力山大,更何况在场的,就没有一个普通人? 不计那些抢不到位置,只好挤在山道上、林间空地里,乃至挂到树上的武林纯路人,单是来到了会场之中,有点儿名气的武林人士,二流、三流的就有上千。 大名鼎鼎的一流高手,多达数十人,其中少林就占了一半。 这么多人齐齐望来,目光之中投射而来的压力,简直如山如海。 向来打架不怕人多的风波恶,看着少林那群武技、内力双一流的光头老汉,再瞧瞧丐帮那队阵形严整、服饰统一,人人都一身破烂、身挂布袋的五百壮男,虽然表面仍然一派从容,气势高昂,可暗地里腿肚子都在打战。 包不同亦被这满场高手以目光施加的压力,整得头皮发麻。 不过他有特别的解压方法,在心里不断构思着各种骚话,想象着等会儿如何舌群雄,一时间倒也走得从容不迫,颇有几分大将风范。 公冶乾、邓百川表面也是面容沉静,步履从容。 但他俩脚掌踏在地面之上,竟不知不觉,在泥土已被践踏得无比坚实的山道地面上,留下了半寸深的清晰足印,却是已情不自禁催运内力,劲贯手脚四肢,以抗衡那如山压力。 阿朱、阿碧、王语嫣功夫太菜,对强者目光中的压力,感受反而不如四大家将那般敏锐,就是被这么多人瞩目,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尤其王语嫣,环顾四周,见那么多的陌生人,个个都把眼睛瞪得铜铃也似,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一行,顿时就羞红了脸颊,情不自禁挨到了慕容复身上。 她这一挨,有个少年海王当场就心碎了。 毫无疑问,那少年海王正是段誉。 少年人虽非段正淳亲子,但不知怎地,竟完美承袭了段正淳的风流——或许因为都是同一个老祖宗,继承的也都是老祖宗的基因? 总之当段家队伍里的段誉,第一眼看到王语嫣时,整个人便魔怔了,满脑子都是“神仙姐姐”四个字。 若非段家家将把他牢牢夹在中间,以段誉的痴狂劲,说不定早就狂奔过去,来一个现场滑跪了——作为三观跟着五官走,能给一尊玉像磕头千遍的旷世奇男子,这种事段誉绝对做得出来! 而看到心心念念的神仙姐姐,居然羞红着脸颊,亲昵挨到那位万众瞩目的慕容公子身边,段誉的心顿时碎成了千万片,眼睛一酸,险些淌下泪来。 可惜神仙姐姐并不知道,人群之中还有一位她的迷弟。 她一颗芳心,满腔爱恋,早悉数倾注了在慕容复身上。 倘若慕容复始终不给她正回馈,那待她心灰意冷之时,段誉或许还会有机会。 可惜,现在的慕容复,早就开始给予王语嫣正回馈,以至于王语嫣现在就连做梦,都在与表哥耳鬓厮磨,痴心一片的海王少年,注定没有一亲神仙姐姐芳泽的机会了。 慕容复也没有关注有过一面之缘的段誉。 不要说现在的段誉,就算是完全驾驭了自身内力、武功的段誉,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了。 他完全无视了在场武人对他或仇恨、或敌意、或审视、或钦佩的目光,只专注在丐帮队伍里找一个人。 可视线扫过丐帮队伍,虽然看到了一个戴帽子的男人,但那人却是个身材单薄的小白脸,瞧着跟个落魄秀才似的,完全不像想象中乔峰的样子。 于是慕容复低声询问四大家将: “乔峰戴帽子么?” “啊?”四大家将齐齐一怔:“什么帽子?” “就是……”慕容复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就是那种……把头包得严严实实的帽子。” 邓百川想了想,笃定道:“乔峰不戴帽子。他是丐帮帮主,平时都跟叫花子一样披头散发,连发髻都不结的。当然他头发还是很干净的,并不像普通叫花子那般板结油腻。” “原来乔峰不戴帽子啊……” 慕容复有些失望,摇头叹息:“可惜了。” 四大家将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不过…… 经公子这么一番打岔,他们心里的压力倒也小了不少,跟着慕容复一路从容地走到了高台下方。 然后也不见慕容复如何作势,只是轻轻一举步,整个人便一飞冲天,落到了高台之上。 四大家将、王语嫣、阿朱阿碧则自觉转到高台侧面,走楼梯去了。 此台足有三丈高。 等闲武林人士,哪怕助跑,都不可能一跃三丈。 能原地一跃三丈高的,也就江湖有数的顶尖高手,以及云中鹤那等专精轻功的偏门高手了。 见慕容复亮了这么一手轻功,本就安静的会场,顿时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在他以一种极尽潇洒优雅的从容姿态,轻飘飘一跃三丈高时。 几乎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包括少林玄慈那等顶尖高手,眼神都一下变得凝重起来。 而会场外围,那些没能抢到好位置,只好挂在树上的武林路人们,倒是一下哗然起来。 好多人齐声喝彩,乃至议论纷纷: “人的名,树的影!慕容公子果然不愧天下有数的高手!” “一跃三丈,我的天啊,我借跑几十丈都跳不到那么高……” “难怪敢以一己之力,挑战少林丐帮!慕容公子单这手轻功,天下间就少有人能及了!” “我觉着这还是不是慕容公子的极限。他飞三丈高,感觉都没怎么发力。随便一抬脚,就上去了。” “呵呵,你们未免对慕容复吹嘘太过了。一跃三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撑根长竹杆,一样能跳那么高。” “……” 外围众人议论纷纷时。 会场众人,也终于呼吸松动,同时低声议论。 段正淳询问陪他前来的大理国司空巴天石:“巴兄,你能一跃三丈么?” 巴天石不仅是大理国三公级的高官,还是一位武林高手,尤以轻功见长,曾与云中鹤比试轻功,凭功力胜过云中鹤一筹。 此时听到段正淳询问,巴天石语气凝重地说道: “我若助跑十丈,全力一跃,可纵至三丈之高。但如慕容复方才那般,举步之间便轻易直冲三丈……” 他摇了摇头,“臣办不到。” 段正淳神情凝重:“想不到慕容复就连轻功都这么厉害……” 段正淳一行此来,乃是为“六脉神剑”之事,要向慕容复讨个公道。 可现在看来,慕容复武功如何且不论,单这手轻功,就很麻烦了。 轻功高手最是难缠,打不过,还可以跑,而别人往往追之莫及。 云中鹤劣迹斑斑,恶行累累,为何仍能逍遥法外多年? 不就因为他轻功太高吗? 这时。 慕容复已在高台上站定,转身面向台下群雄。 四大家将、王语嫣、阿朱阿碧也走楼梯上了高台,在慕容复身后一字排开。 台下终于有人忍不住冷笑: “先诛少林,后灭丐帮……慕容家一共就来了八个人,其中三个丫头还是凑数的,就这几个人,也敢扬言诛灭少林丐帮,武林称王?他凭什么?又是谁给他的胆?” “不错。就慕容家这几个人,少林高僧都不必出手,众好汉一拥而上,就够把慕容一族斩成碎片,骨灰都能给他扬了!” “慕容复少年成名,未遇挫折,怕是已经狂到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 “依我之见,慕容复那诛少林、灭丐帮之言,不过是故作惊人之语,好把大伙儿引过来……不然这场武林大会,怎么会来这么多人?连向来不轻易下山的少林方丈都来了……” 正讥讽议论之时。 慕容复对着台下众人拱了拱手,笑道: “感谢各位赏光!长篇大论我就不说了,大家远道而来,也不是来看我耍嘴皮子的。痛快点,我慕容复今天办这场武林大会,只为三件事。 “第一,请天下群雄,向我慕容复称臣,奉我为主。第二,请各大门派,献上各家武功秘藉,由我组织人手,去芜存菁,编纂武典,造福武林。第三……” 他微微一笑,悠然说道: “请各大门派,自去门派之名,从此以后,无论大小门派,无论丐帮少林,皆为我慕容复麾下,‘武神殿’分舵。这三件事,谁赞成,谁反对?” 此言一出,会场大哗,群情激愤! 024,慕容复的大计划! 慕容复第一件事说出口,会场群雄,已是目瞪口呆。 待他三件事说出来,武林群雄集体炸锅,就连少林那群自称佛法精深,涵养极好的光头老汉都不禁动了嗔念,一个个作怒目金刚状,戟指暴喝: “慕容小儿,你太狂妄了!” “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难怪扬言先诛少林,再灭丐帮,若真依了慕容复这三件事,我等就算人还活着,门派也确实算是被他给灭了!” “不!这比灭少林、丐帮还要过份!慕容复这是要彻底灭绝天下武林道统,简直丧心病狂!” “哼,竟妄想让天下群雄向你称臣,奉你为主?慕容小儿,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把各家秘藉统统献给你?自去门派之名,做你那什么‘武神殿’分舵?南慕容原来是疯子!” “杀!斩杀慕容复,除此武林大害!” “……” 当然现场也不是一面倒的愤怒声讨。 外围那些无门无派,或是出身大猫小猫两三只的末流小派的武林路人,就有不少叫好喝彩,声援慕容复的: “我支持慕容公子!武林之中,拘泥门户之见,各家都对各自武学敝帚自珍,不知耽误了多少良材美质!就比如我,明明是天生的武学奇才,却因出身寒微,始终学不到上乘武功……” “那你不会加入丐帮么?丐帮也有降龙掌、打狗棒啊,并且收弟子还不挑出身。” “呵呵,降龙掌、打狗棒,是你想学就能学的?除了丐帮帮主,谁能学全降龙十八掌和全套打狗棒?舵主、长老级人物,也就会个几招罢了!” “也是。丐帮明明也是穷苦人家的帮会,却也搞这些陈规陋习……” “我郭盛也支持慕容公子!倘若各家各派都放下门户之见,大家把所有的武功秘藉都放到一起,博采众家之长,去芜存菁,必能创出一门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神功……我愿报名参加编纂武典,我武功虽低微,但只是未遇明师,未习神功罢了,我悟性很高的……”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越是精深高明的武功,对根骨悟性的要求越高?根骨不够好,悟性不够高,就算绝世神功的秘藉摆在你面前,你也不得其门而入,反会把自己练废?” “……” 整个会场乱成了一锅粥,闹哄哄的好似菜市场。 慕容复也没再继续开口,只含笑站在高台之上,任群雄议论声讨。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要求格外过份。 如果把各门各派,比做大小公司,那么各派武功,就是各公司的技术机密,核心竞争力。 现在慕容复要求他们把武功统统交出来,还要自去帮派称号,成为他名下“武神殿”的分舵,就相当于要建立一个超大型垄断公司,把全天下所有的大小公司统统收归旗下,还不想给钱,空口白牙就要收编他们。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然而这就是他的计划。 武林之中,因门户之见产生的内耗实在太严重了,各种无序竞争,各种江湖仇杀。 若是所有的武林人士,都能放下门户之见,一起钻研武功,毫无隔阂地切磋讨论,共同进步,这将是多么恢弘和谐的武林盛世? 神功绝艺必将层出不穷。 碍于出身门户,学不到神功绝艺的良材美质,也将能得到更多、更好的机会——就好比郭靖那样貌似铁憨憨,实则内秀的天才吧,如果一直给江南七怪教,那他能成长为大名鼎鼎的郭巨侠么? 不是每一个郭靖那样的少年,都能有幸遇上马钰传授内功,又有幸遇上洪七公学到降龙掌的。 但如果慕容复成事,郭靖这样的少年,机会可就来了。 不需要去苦寻名师,只要有志武道,就可来武神殿学艺。 之后便可从外门弟子——内门弟子——真传弟子这么层层晋升上来。 之所以还要设置这种晋升层次,当然也不是纯粹出于某种趣味。 还是那句话,高深武功真不是人人都能练的。 根骨不行,悟性不够,绝世神功摆你面前,你也练不成,强练反而可能把自己练残练废乃至活活练死。 所以必须得有考核,必须有层层选拔晋升的机制。 慕容复能保证这机制的公平。 在他这套机制下,真正的天才,无论出身如何,都能有脱颖而出的机会。 你想学降龙十八掌? 没问题! 以后不会再有只丐帮帮主一人,才能学全降龙十八掌这种事了。 无论是谁,无论有几个人,只要根骨天赋够用,心性也合适,那就都能学全降龙十八掌。 你想学六脉神剑,甚至斗转星移? 一样没问题! 我慕容复身为修仙者,区区武功,有何不舍? 只要你资质合适,斗转星移、参合指、慕容剑法……我慕容复家的武功,都能学到全套! 你要学易筋经? 当然可以!我慕容复身为武林之王,武神殿主,都把家传武功慷慨贡献出来了,少林光头佬们的镇派绝学,当然也要交出来! 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要学北冥神功? 这不行!咱不推崇不劳而获,偷别人辛辛苦苦练出来的内力。 这种性质近乎魔道,危害性极大的功夫,除非心性如段誉、虚竹一般天真纯善,否则绝不能轻授。 倘若慕容复能做成这一件亘古未有的大事,那么对武林,对江湖,乃至对整个天下局势,产生的影响都将是爆炸性的。 先一统武林,号令江湖,培养出更多、更强的高手。 之后由江湖渗透至庙堂,其势大成之后,皇帝废立乃至王朝兴衰,都只是他一句话的事! 我要修仙,没时间也没心情做皇帝,但皇帝得看我脸色! 我也不参与治国,但国家发展扩张的大政方针,也要先问过我意见! 这样的大计划,以前慕容复就算想做,也无力执行——境界只炼气一层,还没有修满,天地灵气贫瘠,灵力消耗之后补充艰难,他是可以被人海耗死的。 但是现在,修为已经是炼气二层,又有截天鼎储备的灰色本源,至少在这低武世界,纵有千军万马围杀,也耗不死他了。 而如果一切按照他的计划顺利进行,那么收割的世界本源必将源源不绝,且可以一直持续到他主动离开这个世界,之后恐怕还能再按照惯性,维持个几十百把年。 为了自己的仙道大计,慕容复已经下定决心…… 此一役,人挡杀人,神挡杀神! 谁敢不从,必诛之! 台下的喧嚣足足持续了一刻钟。 群雄该喷也喷了,该论也论了,终于慢慢安静了下来。 当会场又变得安静,几家势力都准备出手,将慕容复野望镇压时。 会场外的树林之中,忽然传出一声长笑: “慕容公子好气魄!只是,想要做天下武林盟主,单凭几句话可不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话声中,一道人影忽然自林中飞掠而出,如一缕青烟,飞掠至高台之下,借着飞掠之势,猛一个纵跃,蹿起两丈多高。 上升之势将尽之时,又抬脚往高台上刻意留下来的竹杠头上轻轻一点,身形再度拔升丈余,一个潇洒利落的凌空翻转,稳稳落在高台之上。 众人定睛看去,见那人乃是一个身穿青衫,面目清秀,长须飘飘,五十来岁的提剑男子,有认得此人的,立刻高声道: “这是剑神卓不凡!” 原来此人正是近日在姑苏一带,声名鹊起的“剑神”卓不凡! 那卓不凡高调亮相之后,向着台下群雄作了个四方揖,笑眯眯说道: “在下卓不凡,承蒙江湖朋友抬爱,叫我一声剑神。在下愧领此号,今日便为天下英雄作个出头鸟,当先领教一番慕容公子的高明!” 听他这一说,台下群雄大多高声叫好,为他呐喊助威。 但也有不少人暗翻白眼,心里腹诽: 神特么江湖朋友抬爱,叫你一声剑神。这“剑神”称号,从一开始,就是你他娘自称的好不好? 哦,现在开始出名了,就说是“江湖朋友”给你冠的号了? 忒他娘的厚颜无耻! 029,030,这才是真正的斗转星移!【二合一】 029,这,才是真正的斗转星移! 眼见漫天暗器攒射而来,慕容复长笑一声,身形不可思议地悬停在半空之中,同时杖交左手,右手猛地高举过顶,掌心向天,五指微曲,作抓握状。 随后,掌心之中轰隆一声,爆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湛青气旋。 那气旋状似星河漩涡,还有着八条华丽旋臂,高速旋转之际,飞快膨胀变大,转眼就变成一道直径丈许,中心鼓起的大漩涡,同时散发出无以伦比的恐怖吸力。 所有射向慕容复的暗器,不管大小轻重,也无论射速快慢,统统改变方向,朝着慕容复掌上那星河漩涡似的气旋投去。 真实的斗转星移,没有任何视觉特效,就是用独门运劲法门,借力打力,反弹招式、兵器、暗器、内力。 而慕容复以修者灵力催动的“斗转星移”,直接气化星旋,手掌星河,于极尽炫丽灿烂、夺人眼目的华丽视效之中,将所有暗器来者不拒,悉数吸入那星河漩涡也似的气旋当中! 这一幕,再度看呆了台下群雄。 尽管今天已经被慕容复震惊了好几次,按理说也早该震麻了,不应了,可没有想到…… 总之这一刻,少林群僧、丐帮众老、段家诸人等等高手,无论什么身份,这时候都如雷惊的蛤蟆一般,两眼大瞪,嘴巴大张,大脑一片空白。 场外那些或是纯粹来看热闹,或是为追星而来的武林路人们,则是一片哗然。 “我的天,这是什么功夫?” “斗转星移?这就是传说中的斗转星移么?” “斗转星移不是武功么?怎么成法术了?” “慕容公子真神人也!” 武林路人们本就有不少支持慕容复的,在他几次大显神威之后,对他更是钦佩不已。此刻见了这神乎其神的一幕,钦佩已然变成了膜拜! 比如某个名叫郭盛,未来会有个外号“赛仁贵”,以及称号“地佑星”,在更远的未来,会有个叫“郭靖”的后世子孙的蜀中少年,这会儿就瞪大了双眼,死死看着半空中的慕容复,眼神之中,满是狂热。 而慕容复身后的阿朱、阿碧、王语嫣,先前还在为他人在半空,遭无数暗器攒射,无处腾挪闪避而失声惊呼,风波恶等人也一边大骂群雄卑鄙无耻,一边疾速抢出试图帮公子格挡暗器,阿紫也是两眼圆瞪,小嘴微张,担忧不已,生怕刚刚才抱上的大腿就此变成断腿…… 可慕容复这一番华丽操作,霎时就令他们惊呆在了原地。 悬停半空,手掌星旋,轻易吸纳数以百计的暗器…… 这还是武功么? 唯独见识过公子“戏法”的阿碧,蓦地悟然大悟: “公子骗我!原来他真的会法术!” 众人尽皆震惊失语时,慕容复哈哈一笑: “来而不往非礼也!诸位暗器,如数奉还!” 话声中,那高举过顶,作擎天抓握状的五指猛地合拢,一握。 嘭! 爆雷似的轰鸣声中,星河状湛青气旋猛地反向旋转,又轰然爆裂,所有暗器,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反射了回去! 噗噗噗噗…… 雨打芭蕉般的利器入肉声中,台下血雨飞溅,惨叫不绝,在一瞬,足有数百人同时中招,死者上百! 之所以没有全灭,是因为慕容复从一开始就很公平,谁要杀他,他就杀谁。谁没有杀意,他就留对方一命。 身为修仙者,他灵觉超越当世一切武人,不仅可以“气机锁定”,对杀意、杀气亦格外敏锐。 卓不凡跳上台来,看似大义凛然,实则杀机毕露,并且还要拿他当梯子,慕容复自然毫不留手,一剑穿心。 玄念上台时,虽然鹰爪凶猛,可老和尚并没有动杀念,估计只是想擒下慕容复,追问玄悲受害之事,所以慕容复留他一命,只废其一条胳膊。 丁春秋掌力之中暗藏化功剧毒,杀意深敛,阴险毒辣,慕容复当然也是二话不说,一掌将其轰至暴毙。 现在,面对那漫天暗器…… 每一件反弹回去的暗器,都是遵循位置对等原则。 射向他手臂、双腿、肩膀等非要害位置,且没有喂毒的暗器,也都反射回同样位置。虽然反弹回去的暗器速度更快,劲力更猛,造成的伤害更加严重,但至少还可保住一条性命。 至于那些瞄准他头颈、胸腹等要害射击的暗器…… 当然也是位置对等,绝无偏颇。 在慕容复对等原则之下。 数百发射暗器的武人,有一个算一个,当场全员受伤。 有人倒地不起,抱着小腿或大腿、膝盖、脚踝痛呼打滚。 有人则手按肩膀、胳膊连连后退,脸色惨淡。 也有人咽喉洞穿、额头开孔、眼珠爆碎、心脏爆裂、小腹开洞乃至下体粉碎,当场就仰天倒地,瞬间暴毙! 一招斗转星移,破尽数百人暗器围攻,反伤数百人,力杀百余人,此战果,堪称惊世骇俗! 当然,慕容复消耗也不小。 这一发大范围、高精准的“斗转星移”,不仅穷尽了他目前的掌控力,还一口气耗掉了他近乎七成的灵力——炼气二层,终究只是菜鸟,境界低微,灵力浅薄,经不起大肆挥霍。 换作别的炼气二层菜鸟,这么一番狂暴挥霍下来,在天龙世界这种灵气贫瘠,没法快速回气的世界,接下来怕就要被人海耗死了。 可慕容复一点不慌。 他截天鼎中,本就有着两百多道灰色本源储备。 斩杀卓不凡、丁春秋之后,尤其是斩杀实力在现阶段,足以排进天下前十五,又对世界原本命运轨迹,有着不小影响的丁春秋,慕容复截天鼎中,一下就增加了两百多道灰色本源。 至于这一波暗器反伤,也许因为死伤者大多都是无名龙套,对此方世界命运轨迹本就没多少影响,因此总共也才有七八百灰色本源进账。 可即便如此,慕容复截天鼎中的灰色本源,也一下暴涨至一千二百多道! 并且世界本源转化的灵气,无需费劲提纯粹炼,稍一运转心法,就可立即化为本身灵力。 慕容复虽一击耗掉了七成灵力,可只一次深呼吸,就已炼化掉十几道灰色本源转化而成的灵气,瞬间就把灵力补满。 补满灵力之后,已在空中悬停有一阵的慕容复,终于哈哈一笑,再度凌空飞掠,直扑丐帮打狗阵中! 先前丐帮弟子倒是没有扔暗器。 倒不是丐帮弟子们不用暗器。 只是觉得没必要——五百人的打狗阵,慕容复武功再高,也绝无胜理,有何必要暗器伤人? 用阵法捶翻他,在天下群雄面前,展示一下丐帮威风不好么? 所以慕容复这一波反弹,五百丐帮弟子和诸长老、舵主倒是安然无恙。 可即便如此,当慕容复飞扑而下时,人多势众、阵势已成的五百丐帮猛男,还是不约而同变了脸色。 这个人,简直就像传奇话本里的剑仙、异人一般,跟咱们传统武术界的人,根本就不在一个世界啊! 打狗阵是人多势众,威力惊人,可方才那数百人的暗器,也同样凌厉无匹,全天下恐怕没有哪个高手,敢自夸能在这等暗器攒射下全身而退的。 可慕容复不仅毫发无伤,还一招就反伤了所有人! 这样的神人,咱打狗阵真能对付么? 当慕容复落入打狗阵时,斗志几乎已经折了一半的丐帮弟子,全凭惯性发动阵法,无数条棍棒,自四面八方,各种刁钻角度轰打过去,或抽或点,或砸头或拌脚,一时间,就见棍影重重,密不透风,将慕容复从头到脚悉数笼罩在内。 与此同时。 高台之上,再度响起阿紫清脆娇嫩,又气势满满的马屁声: “慕容公子人间神,只手擎天握星辰!” “慕容公子世无双,斗转星移神威扬!” 刚刚从慕容复破解暗器攒射中缓过一口气的阿朱阿碧王语嫣,以及四大家将,齐刷刷看向阿紫,神情说不出的古怪: 这小姑娘,这鼓吹逢迎的马屁功夫,未免也太专业了吧? 她在那星宿老儿手下学到的本事,难道就是专业拍马屁? 阿紫见众人瞧着自己,眼神惊诧,还挺得意,昂首挺胸,心中窃喜: 公子手下这些家伙,半点眼力劲都没有,公子大发神威,居然连声叫好喝彩都没有,合该我阿紫拔得头筹! 唔,以后公子说不得就要引为我心腹婢女,传我绝世神功…… 我是学公子那一掌拍死丁老怪的掌法呢,还是学公子反弹漫天暗器的星河气旋? 要不,我全都要? …… 030, 小阿紫心里正想得美时。 台下打狗阵中的慕容复,面对四面八方袭来,根本无法闪避亦无法招架的漫天棍棒,只道一声:“阵法不错。可惜,力量不够。” 话声中,他身躯微微一震,爆出嗡一声轰鸣。 一道金光自他身上绽放出来,转眼化作一道半透明的金钟虚影,将他倒扣在内。 金钟笼罩之下,任凭那些棍棒如何刁钻绵密,亦只能将金钟敲得铛铛作响,在上面打出道道水波涟漪似的波纹。 慕容复手都没抬一下,便轻松挡住了打狗阵的围攻。 这一招,正是著名横练功夫“金钟罩”! 慕容复以灵力催动,真个催出了一口金钟虚影,笼罩己身。 瞧见这一幕,场中群雄更显绝望——攻则无坚不摧,守则坚不可摧,还他娘的能大范围反弹…… 这还怎么打? 慕容复还是人么? 众皆绝望之时。 慕容复单手握杖,高举过顶,将九节雷杖往地上重重一顿。 轰隆! 奔雷声起,道道丝缕般的细密雷光,自顿地处蓦然爆发开来,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慕容复身周三丈之内,所有丐帮弟子霎时全身僵直,头发倒竖,跟着一声不吭扑倒在地,尽被电得眼歪嘴斜,口吐白沫。 清空身周三丈之后。 慕容复长笑一声,收了金钟罩,脚踏游龙步,冲进丐帮弟子群中,竹杖或抽或点,或砸或拌,势若虎入狼群,又似狂风卷叶,所过之处,丐帮弟子成片翻倒,手下无一合之敌! 打狗阵号称人越多,威力越大。 可现在五百丐帮弟子结成的打狗阵,在慕容复面前,竟似沙筑的堤坝般一冲就垮。 就连阵中那些担当关键节点的丐帮长老、舵主,如吴长风、宋清溪等,在慕容复杖下也没能走过一个回合,跟普通丐帮弟子一样,都是一挨就倒,一碰就跪。 转眼之间,慕容复就已杀出阵外。 回头一看,阵内站着的叫花子还不少,便又旋风般杀回阵中,九节雷杖幻出重重杖影,攻势好似溃堤狂潮,所过之处,又是一片人仰马翻。 又从头到尾打穿一次打狗阵,慕容复意犹未尽,返身再战,就这样往复冲阵三次之后,所有的丐帮弟子已然悉数躺平,无一站立,个个都抱着伤处痛声呻吟。 就连丐帮诸长老,也是断手的断手,断腿的断腿,没有一个完好无损。 不过死的人倒是不多。 丐帮这五百精英弟子,士气早被慕容复几番出手打落大半,出手全凭惯性,根本没有杀意,反而有些畏缩。慕容复还手自然就没有下死手。 当然也并不是完全没人死掉。 五百多人当中,总会有些想要一棒子敲死慕容复,借机扬威天下,登上帮中高位的奇行种。 对这种人慕容复当然也是毫不留情,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打死勿论。 就连长老、舵主级人数,慕容复都打死了一个。 没错,就是白世镜那个勾引二嫂,杀死兄弟,还嫁祸慕容复的道貌岸然之辈。 那白世镜也许是想趁乱杀了慕容复,好来一个死无对证,把马大元的死彻底栽在慕容复头上,因此当慕容复闯阵之时,就果断下了死手。 可惜这人功夫太差。 或者说整个丐帮除了乔峰,就再没有一个真正能镇住场子的大高手。 总之当白世镜背后一刀妄图劈下慕容复脑袋时,慕容复直接就反手一杖,点碎了白世镜狗头。 丐帮全面溃败,再无一人敢起身再战。 慕容复却战得兴起,大笑一声: “少林罗汉阵何在?慕容复前来领教!” 不等少林众僧回应,又一步掠出,脚下好似缩地一般,瞬间跨掠数丈之遥,来到罗汉阵前。 方丈玄慈口宣佛号,作金刚怒目状,一记“大力金刚掌”轰然劈出,掌力比之丁春秋亦不遑多让。 慕容复不闪不避,左手一拍,打出一记平平无奇的“铁沙掌”。 两道劈空掌力半空相交,爆出一阵爆雷轰鸣,玄慈脸色一白,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深达寸许、清晰如刻的脚印。 慕容复却是毫无停顿,大步向前,直闯罗汉阵中。 少林群僧发一声喊,各施绝艺,擒龙手、鹰爪手、虎爪手、金刚指、拈花指、天竺佛指…… 一门门威震江湖的七十二绝技,自各玄字辈老僧手中施展出来,四面八方齐齐攻向慕容复。 他们既赤手空拳,慕容复便也不用兵器,把九节雷杖往空中一抛,竹杖直飞十丈高空。 之后他一手背负,另一手指头连连弹点戳刺,只听咻咻之声不绝于耳,隔空点出道道凌厉指力,弹雨一般飙射四面八方。 正是参合指! “参合指”这门慕容家传绝学,也是一门极吃功力的武功。 功力不够,根本就打不出效果。若功力足够,那威力就相当可观了。 现在慕容复以灵力催动参合指,威力自不必说,那一众少林玄字辈老和尚,各自绝学还没打到慕容复面前,就不得不闪身收招,先避指劲锋芒。 这还是他们没有腾空,若是腾在半空,无处借力走位,早被隔空指力点倒在地了。 但现在情况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慕容复指力连绵不绝,好像豪雨泼洒。 少林众僧不停辗转挪移,可偌大身躯进退趋避之间,无论如何,都比不得他动弹一下手指更快。 当下就有老僧避过两三道指力之后,一口真气不继,再也无力闪避,只得鼓足全力,硬碰隔空指力。 哈! 一个不知叫玄什么的老和尚手起一拳,一记大韦陀杵轰向指力。 沙钵大的老拳全力轰打小小一点指力,却被指力震得口吐鲜血,连退数步,跌坐在地。 又一个玄字辈老和尚竖掌成刀,一招燃木刀劈向指力,肉掌与空气摩擦,竟然爆出一股腾腾热浪,显然功力极深厚精纯。 可即便如此,手刀与指力相碰,那老和尚指骨顿时咔嚓一声折断,手臂也软绵绵垂下,再无力举起。 其他老和尚也是一样,躲避不及便硬撼指力,可没有一个和尚能安然无恙地接下一道指力。但凡与指力硬碰者,不是手断就是腿断,要么就是口吐鲜血,无力坐倒在地。 表现稍好些的,只有乔峰的启蒙恩师玄苦,以“降魔掌”双掌并击,接下一道隔空指力后,虽双手颤抖,老脸发白,连退数步,但至少勉强撑住了没有倒下。 一轮疾风暴雨般的指力,将所有围攻过来的老和尚击倒击伤之后,慕容复将手一抬,正好接住那先前被抛飞至十丈空中,复又坠落下来的九节雷杖。 之后慕容复再不客气,持杖攻入罗汉阵中,又把那些使禅杖、哨棒的慧字辈、虚字辈青壮年武僧一顿暴揍,仍是手下无一合之敌,仍是狂风卷叶一般所过之处滚倒一地。 其中偶有老和尚强压伤势,鼓起余勇来战,都被慕容复随手一掌,远远轰飞开去。 就连玄慈方丈二度攻来,也只与慕容复对了一掌,便被轰得口喷鲜血,离地飘起,抛飞三丈有余,方才重重落地。 当最后一个少林和尚也被打翻在地,起身不能,慕容复又执杖杀向其余二三流势力。 这次他人还没到,那些尚属完好的二三流势力,如聚贤庄、青城派、伏牛派、秦家寨等,绝大部分人就已经一哄而散。 当然也不是没有勇士。 如聚贤庄游氏兄弟,就带着门徒悍然围攻而来,慕容复知道这两兄弟尤其头铁,且脑回路异于常人,一点不惯他们脾气,雷杖左敲右打,当者挡糜。 那聚贤庄游氏兄弟与慕容复交手一招,就被两杖点在心口,狠狠震飞出去。 两兄弟还不服气,厉啸一声,双盾齐飞,两面手盾好像两个轮锯,一左一右高速旋转着向慕容复夹击而来。 慕容雷杖疾点,铛铛两声,两面手盾霎时爆成粉碎。 游氏兄弟对视一眼,高呼:“师父曾言,盾在人在,盾失人亡!” 然后两兄弟就自裁了…… 这种脑回路,恕慕容复实在理解不能,也没有任何惋惜感慨,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们一眼,继续攻向那些胆敢还手的勇士。 当慕容复旋风般大杀四方,横扫千军之时,阿紫响亮的口号声,也在高台上不断响起: “丐帮群丑,土鸡瓦狗!少林秃驴,不堪一击!武林群雄,沽名钓誉!唯我慕容,天下无敌!” 【今天又是两章连发,下午18点那章也一起发了!求票!】 031,黄雀在后?自寻死路! 当慕容复终于停手之时。 高台之下,偌大会场之中,站着的武人已经寥寥无几。 慕容复看向那最后站着的,颇为醒目的一行人,含笑问道: “段王爷,可要试试手?” 段正淳神情凝重,缓缓说道: “慕容公子武功通神,天下无敌四字,实至名归。不过……纵然明知不敌,段某也想领教一番,慕容公子的绝世神功!” 慕容复眉头一扬: “段王爷要与我单打独斗?” “不错。”段正淳道:“段某愿用一阳指,领教慕容公子的参合指!” 此言一出,段誉、四大护卫、巴天石等人都待劝说,段正淳却将手一抬,沉声道: “我意已决!以大理镇南王之名,这是公平比武,我若败,尔等不得再出手!” 慕容复轻笑一声,明白了段正淳的心思——段正淳这趟带着高手,从大理不远千里过来找慕容复讨还公道,若是一招不出就打道回府,那段氏在武林中的名声就算是全毁了。 可段氏毕竟不是纯粹的武林世家。 段正淳以大理镇南王之尊,亲自下场,跟慕容复一对一打一次,那么对武林朋友们也算是能交待过去了。 至于打输了丢脸…… 这有什么好丢脸的? 天下第一大派少林,方丈玄慈带队的一大票玄字辈高僧,都被慕容复单枪匹马打得伤兵满营,他段正淳打输不是天经地义么? 既然段王爷要献祭他自己,维护段氏声名,慕容复自然要成全他。 将九节雷杖往地上一插,对着段正淳作了个“请”的手势,“段王爷请!” “慕容公子,段某领教了!” 段正淳轻喝一声,大步前行,走一步,点一指,咄咄轻响声中,道道无形指劲隔空打向慕容复上身穴窍。 慕容复微微一笑,食指弹抖间,亦是几道指劲飙射而出。 与段正淳无形指力不同。 慕容复的指劲,乃是肉眼可见的青色流光,拖着半尺长的淡青光尾,宛若一颗颗微小流星,咻咻飙射,先凌空击爆段正淳打出的指力,继而余势不歇,直击段正淳。 慕容复的参合指力肉眼可视,可看得见,不代表躲得过。 段正淳疾施身法,连续闪避,同时连出一阳指,拦截指力。 可最终也只是躲过了三道指力,又连出数指点爆了一道指力,却还是被第五道指力点中心口,顿时浑身一震,口角溢血,踉跄后退回去。 四大护卫连忙一拥而上,扶住段正淳,段誉也急急忙忙上前察看段正淳伤势,巴天石更是上前一步,拦在段正淳身前,唯恐慕容复趁胜追击。 慕容复见状,却只哂笑一声,负手驻足,淡淡说道: “段王爷,可还要再战?” “不必了。” 段正淳咳嗽两声,挣开四大护卫扶持,又一把将段誉拉到身后,对着慕容复拱手一礼: “慕容公子神功盖世,天下无敌,段某心服口服。” 慕容复点点头,又环顾全场,朗声道: “可还有哪位好汉,要与本公子过上几招?” 过上几招? 您可真瞧得起我们! 会场之中,那躺了遍地的一千多号武林人士心中腹诽: 您这都以一敌千,横扫千军了,在场这么多人,在您面前,哪个不是一碰就倒? 您看我们这些人,还有哪个能起身再战的? 至于场外围观的武林路人们就更别说了,他们不仅不会与慕容复为敌,甚至绝大部分路人,此时都已经变成了慕容复的狂热粉。 那郭盛举起手臂,刚要学阿紫那样喊几声口号,忽然眼睛一阵刺痛,霎时涕泪横流,跟着浑身发软,站立不住跌坐在地,整个人转眼动弹不得。 郭盛坐倒在地时,像是有某种诡异的疫病正在人群之中飞快传播,只得“哎哟”之声接连响起,外围的武林人士一个接一个地跌坐在地,动弹不得,并且人人都泪流满面,像是受了天大委屈。 先是场外的围观群众,接着便是场内,那已经被慕容复打倒,或在地上躺平摆烂,或盘坐在地打坐疗伤的一千多号人,忽然也一个个涕泪交加,手脚发软,动弹不得。 就连少林寺那些功力精深的玄字辈老和尚,这会儿也统统都流着眼泪动弹不得。 段正淳等人亦是如此,突然之间就涕泗齐下跌坐在地,骇得段誉手足无措。 最后,就连台上的四大家将、王语嫣、阿朱、阿碧、阿紫,也个个流着泪跌坐下去。 那正忙着给相熟的友人们疗伤的“阎王敌”薛慕华,也是着了道儿,不过他第一时间分辨出发生了什么,惊声道: “这是西夏一品堂的奇毒,悲酥清风!” 说话时已经是连续眨巴着眼睛,眼泪哗哗淌下。 很快,会场内外,还能站着的人,已只剩下慕容复和段誉两个。 慕容复灵力护体,任何凡俗毒药都伤不得他。 段誉吃过莽牯朱蛤,也是百毒不侵。 而见慕容复、段誉还站着,顿时就有没脑子的莽夫大叫道: “我明白了!这是慕容复和大理段氏联手做局,要联合西夏一品堂,把中原武林一网打尽!” 这话听起来很有些无厘头,可还真就有人信——要不怎么说武林中人,有脑子的没几个呢? 连玄慈这种按理说也是读过佛经,有知识、有文化的研究僧,当年都被慕容博一个谎言带了一波大节奏,更别提那些大字不识一箩筐,拳脚动的比脑快的纯莽夫了。 当下就有人愤怒叫嚷: “慕容复,你究竟有何图谋?难道真要与西夏一品堂联手,灭掉我中原武林么?” “难道……慕容复投靠了西夏,要先灭中原武林,再灭大宋?” “还有大理段氏!段正淳的儿子怎么没事?定是大理段氏与西夏李氏勾结,要灭亡大宋,瓜分中原!” “说不定大辽也在这里面掺了一手……” 面对群雄声讨,段誉一脸惶急,连连摆手: “不关我的事!不是我,我没有……我们段氏……我爹他们也都中了毒啊……” 慕容复则哂笑一声: “真是群没脑子的东西。本公子要灭中原武林,用得着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方才出手稍重一些,中原武林,就已经被我灭个七七八八了。” 听他这一说,众人一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慕容复有单枪匹马,光明正大杀穿整个武林的本事,还真用不着使这等下三滥手段。 所以,这趟是被西夏黄雀在后了? 这时,林中忽然传来一道沙哑沉闷的男声: “慕容公子武功天下无敌,段某佩服得很。段某也要感谢慕容公子,若非慕容公子发起这场武林大会,又将全场高手统统重创,段某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将大半中原武林的精华,在此一体成擒!” 说话间,一队队黑衣武士,簇拥着一个身着青衫,拄着两根细铁棒的长须老者,自林中缓缓穿出。 慕容复看向那长衫老者,问道: “恶贯满盈段延庆?” 段延庆腹语闷声说道: “正是段某。” 慕容复轻笑一声: “段延庆,我不去找你,你就应该庆幸了,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段延庆脸部肌肉坏死,做不出表情,只双眼凝视着慕容复,腹语说道: “慕容公子神功无敌,一己之力打翻大半个中原武林,段某有几分自知之明,自不敢与慕容公子交手。不过,慕容公子何不回头看看台上?” 说话时,高台背后的虎丘塔上,蓦地飞出两条人影,向着高台疾扑下去,正是叶二娘和南海鳄神。 瞧这二位的架势,乃是要飞扑到高台之上,挟持王语嫣等人做人质。 慕容复随意回头,抬手往后弹出两指,铮铮两声剑鸣,两道青色剑光飙射而出,瞬间飞掠至高台之上,一击就把叶二娘人头斩落。 那岳老三反应却比叶二娘快了一点,不仅提鳄尾剪挡了一下,还竭力侧了一下身子。 于是他那把奇形兵器鳄尾剪虽当场一分为二,却没像叶二娘一般人头落地,只左臂被齐肩斩落。 慕容复弹出两道六脉剑气后,都没看结果,便直接转头看向段延庆: “回过头了。还有何事?” “……” 【今天不发二合一了,下章还是18点。】 032,慕容博?假的! 段延庆先前潜身树林之中,全程围观了慕容复横扫全场的情形。 饶是段延庆武功奇高,自诩就算是少林方丈,也可战而胜之,可对于慕容复的武功,还是表示不能理解。 所以段延庆压根儿没想着与慕容复交手。 他只想挟持住已被“悲酥清风”放倒的慕容家臣、婢女,以及那称呼他“表哥”,与他格外亲昵的少女,迫胁他就范——若是能控制住慕容复的身边人,逼慕容复为他效力,那抢回大理皇位岂不是易如反掌? 更妙的是,慕容复已经离开了高台,距离高台至少有二十多丈,他身法再快,也来不及在叶二娘、岳老三制住慕容复身边人之前赶回去。 于是段延庆决定铤而走险,赌上一把。 本来一切挺顺利的,叶二娘、岳老三眼看就要扑到高台上了,可没有想到,慕容复居然只是回过头,随手一弹指,就…… 看着那死得干脆利落,身首两分的叶二娘,再瞧瞧没了左臂,哇哇痛叫着打横坠向高台下方的岳老二,段延庆瞳孔骤缩,额角淌下一滴冷汗。 他终于知道云中鹤是怎么死的了。 果真是六脉神剑。 慕容复果然会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 并且威力和攻击距离,都远远超出了六脉神剑应有的水准。 二十多丈啊! 天下间哪有能打二十多丈的隔空气劲? 这就直就是传奇话本当中,剑仙异人飞剑跳丸的手段了! 挟持计划失败,段延庆知道,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唯一可以制衡慕容复的手段。 当下段延庆二话不说,一双铁棒猛一撑地面,身形好似跳丸一般,向着林中飞退。 他甚至连“撤退”的命令都没有下达,试图让一品堂武士帮他稍微拖延一阵时间。 可惜…… “走可以,头留下。” 至于没了头,该怎么走,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慕容复淡淡说着,身形不动,只拇指一弹,射出一道少商剑气。 铮! 剑气铮鸣,予人石破天惊之感的纯青剑气,好像一道裂天青虹,疾斩段延庆。 其疾如电,后发先至,段延庆方才向后弹射两丈许,剑气已然迫至他面前。 段延庆瞳孔一缩,左手铁棒点地,右手铁棒倏地扬起,雄浑内力贯注棒身,以铁棒施一阳指,刺出一记裂帛似的刺耳尖啸。 铛! 金铁交击声中,纯青气剑与铁棒碰撞,飞溅出一蓬灿烂火星。 随后,纯青剑气便剖开铁棒,势如破竹般将铁棒沿中轴一分为二,段延庆贯注铁棒的一阳指劲力,根本未能阻挡剑气分毫! 嗬! 段延庆情急拼命,喉中爆出一声含糊的怒音,左手铁棒横扫而至,再次贯注全身功力,与剑气硬撼。 铛! 又一记金铁交击声响起,段延庆左手铁棒亦从中断折。 耗费两根铁棒,竭尽毕生功力,段延庆终于勉强挡下了这一剑,耗尽了剑气威力。 可还不等他露出庆幸之色,眼前又有剑芒一闪。 直至那剑芒掠过他脖颈,段延庆方才听到了一声清悦剑鸣。 这一道剑气,竟然比声音更快一线! 段延庆身形僵住,喉间浮出一抹血线。 “我……不甘心……” 含糊腹语声中,段延庆颈血狂飙,将他死不瞑目的首级高高冲起。 慕容复神情淡漠,看向直至此时,才刚刚反应过来的众西夏一品堂武士。 众一品堂武士给他冷眼一扫,个个瑟瑟发抖,有心性差些的,甚至膝盖一软,噗嗵一声跪倒在地。 有了第一个跪下的,其他一品堂武士也一个接一个,扔掉兵器,跪倒在地。 没办法。 在他们眼中,慕容复已然非人,而是鬼神一般的存在。 事实上,如果不是有“悲酥清风”控场,有三大恶人壮胆,有挟持慕容复身边人的计划,这些西夏一品堂的武士,在见到慕容复以一敌千、横扫千军之后,是根本不敢出现在他面前的。 现在。 慕容复全程连脚步都未曾迈开一步,只动弹了几下手指,作为一品堂顶梁柱的段延庆,以及叶二娘、岳老三,就已经两死一残,其他一品堂武士,又哪敢再与慕容复作对? 他们甚至连逃跑都不敢。 在慕容复那神乎其技,宛若传说中飞剑跳丸一般的隔空剑气之下,连段延庆都没能逃走,他们又如何逃得掉? 这一刻,众西夏一品堂武士,畏慕容复如畏鬼神! 至于场中其他人。 先前还在叫骂慕容复勾结西夏一品堂的莽夫们,这时一个个都臊得面红耳赤,羞得无地自容。 常年与一品堂相争,互相多有杀伤的丐帮众人,有性子耿直的,甚至在为慕容复叫好,浑然忘了片刻之前,才被慕容复打断手脚…… 嗯,慕容家代代接力的复国图谋,一直未曾暴露。 在慕容复“丧心病狂”之前,慕容家在中原武林之中,声誉还是不错的,不然慕容博也不可能轻易骗动玄慈等人,带起节奏。 所以在丐帮众人看来,慕容复再坏,那也是大宋武林的一员。 现在慕容复立场坚定,阵斩三大恶人,对西夏高手毫不留手,当然值得为他叫好。 不过叫好的终究只是少数。 大部分武林人士,身上那被慕容复揍出的伤势都还在痛着,以前与一品堂也没有切齿之恨,对慕容复的作为,感触也就没那么深了。 慕容复其实还真不在乎武林人士们怎么想。 此一役,他已经以一己之力,打爆了大半个武林,又阵斩了万里迢迢赶来送头的丁春秋,连四大恶人都杀了个齐齐整整,已经超额完成了原定计划。 以他今日战绩,已坐实了“天下无敌”,乃至“武林神话”之名。 至于逼各派承认他“武林盟主”的尊位,交出武功秘藉,乃至自去帮派之名,这事儿其实他还真没打算非得今天做到。 之前与四大家将们议好的主题,本来就是吊打天下群雄。 那能影响整个武林,乃至天下大局的大计划则急不得,得一步步来。 反正慕容家的还施水阁,曼陀山庄的琅嬛玉洞之中,早就收藏了几乎所有二三流门派的武功。 像青城派的武功,他们自己都失传了几招绝学,曼陀山庄里就有全套的。 还有秦家寨的五虎断门刀,自己也丢了几招绝招,慕容家、曼陀山庄也都收藏着全套。 甚至连少林的七十二绝技,慕容博早年就已偷了不少出来,藏在参合庄中。 只是慕容复不知道藏在哪里罢了。 但只要他有心去找,以修仙者的手段,早晚都能找出来。 慕容家一直没能搞到的武功秘藉,也就只“易筋经”这等少林镇派神功,以及丐帮的打狗棒心法,降龙十八掌,段家的一阳指、六脉神剑,逍遥派凌波微步、北冥神功、唯我独尊功、小无相功、天山六阳掌等神功绝艺。 不对,现在“六脉神剑”也有了。 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 慕容复瞧了段誉一眼,那憨包北冥神功没有学全,只记全了凌波微步,懒得再薅他羊毛了,直接去找无崖子就是。 所以慕容复接下来只需要去少林走一趟,再去擂鼓山走一趟,再跑天山一趟,差不多就可以把天下最顶尖的神功绝艺都收集全了。 还有丐帮的武功…… 话说乔峰怎么还没到呢? 迟到也该有个限度吧? 慕容复心里嘀咕一阵,刚待喝令一品堂武士们将悲酥清风解药交出来,树林之中,忽又传来一声长笑: “哈哈哈……复儿不愧是我家麒麟儿!我慕容博有此佳儿……” “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假扮先父?” 慕容复暴喝一声,声似落雷,打断林中那人话头,面罩寒霜,目露杀机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厉声道: “我父二十余年前,在我幼时即已亡故,墓冢就立在燕子坞,此事天下皆知!你这无耻小人,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冒称我父……身为人子,岂能受此羞辱?贼子,纳命来!” 暴喝声中,慕容复手掌一抓,九节雷杖隔空落入他掌中,然后手握杖尾,奋力一甩,喀喇一声爆响,雷杖通体绽出灼灼电芒,好似一条闪电之矛,嗖地飙入树林之中。 由始至终,慕容复都没给林中之人露面的机会。 而他近乎暴怒的反应,在众人看来,也再正常不过——孝是中原大义。在大宋朝,不孝乃是重罪。子孙斥骂父母、祖父母者,判绞刑。恶意诅咒父母、祖父母者,判斩首。 以中原重孝的传统,哪个孝子,忍受得了被人拿自己逝世多年的父亲开玩笑? 慕容复的反应,正符合大孝子所为。 很多武林人士,都在心里暗想,真不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狂徒,居然敢占慕容复的便宜,这分明是自寻死路啊…… 【求票!】 033,034,去了天竺,你慕容博就是神!【二合一】 掷出九节雷杖之后,林中传来几声爆响轰鸣,随后便恢复寂静。 慕容复冷哼一声,先取了悲酥清风解药,为自己人解了毒,又叫他们慢慢给其他人解毒,这才面罩寒霜、杀气腾腾地飞身纵掠进树林之中。 进入林中,脱离众人视线之后。 慕容复杀机消敛,又恢复那从容不迫、悠然闲适的姿态,身法不再疾如风火,只背着双手,循着与九节雷杖的气机感应,不疾不徐地在林中穿行,视线随意扫过雷杖在林中留下的道道痕迹。 一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树身中间爆开一个海碗粗细,前后通透的大洞。大洞边缘,皆是雷击痕迹,显然正是被九节雷杖洞穿。 后方一棵海碗粗细的小树,直接被拦腰轰作两截。 再往前,一丛灌木正在缓缓燃烧,亦是被闪电点燃。 慕容复大袖一拂,灭掉火焰,继续前行,又看到了一棵断折的大树。 此树并非被雷杖击断,看上去像是被大力撞断的。 慕容复毫不动容,继续前行,来到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参天古树前。 那树下站着一个人。 雷杖就插在那人脚下地面中,绽放着灼灼雷光,将之电得浑身麻痹,动弹不得。 慕容复背负双手,冷眼看着那人。 只见那人脸皮抽搐,灰白长发根根倒竖,看着格外飘逸。 他嘴皮子也不断哆嗦着,颤声道:“我真是……你爹……” 慕容复灵觉感知,确定四下无人,这才抬手一按雷杖,收敛电芒,淡淡说道: “所以呢?” 电芒一敛,慕容博顿时松了口气,虽还是浑身麻痹,动弹不得,但说话总算利索起来了,就是口齿还有点含糊,嘴角还不自觉地往外淌着涎水: “复儿,你这究竟是什么手段?为何……” 慕容复淡淡道:“我梦中得神人传法,修得异术,但与你又有何关系?” 梦中得神人传法? 若不是亲眼见识了慕容复的神奇手段,慕容博压根儿不会信,但是现在,他却是一脸兴奋: “神人授法,这可是天兆啊!主大燕将兴!复儿你有异术,为父有神功,你我父子联手,夺取天下,兴复大燕,易……” “兴复大燕?”慕容复嗤笑一声,“凭什么兴复大燕?就凭慕容氏祖传美貌?” “……” 慕容博两眼一瞪,刚想喝斥,嘴角又淌下一串涎水,连忙抬袖去擦,顾不上说话。 慕容复则继续说道: “老实说,在我看来,慕容复的父亲,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所以慕容复自幼只有母亲教导,文字由母所授,武功也大半自学。 “所以慕容复的母亲去世时,身边只有四大家将帮着操持丧事。所以慕容复母亲去世后,也只能在家将们帮衬下操持家业…… “所以呀,慕容复还真没想过,自己父亲死了二十多年之后,还会再蹦出来一个所谓的爹。” 慕容博居然毫无愧色,沉声说道: “那都是为了复兴大燕,你娘也是知道的!” “不好意思,这些我都不知道,没人跟我说过啊!” 慕容复摊手,摇头: “我只知道,慕容复的父亲死得太早,在他幼时就已去世,缺席了他从童年至成年的整个成长过程。慕容复连他爹长什么模样都记不太清楚了。与他爹相比,看着他长大,帮衬他持家的家将们都要更亲。 “至于你说复兴大燕……呵,娘她满脑子复兴大燕的想法,也不知道是被谁灌输的。在我看来,她根本就是个被人有意洗脑操控的可怜人,她这一生都是悲剧。而造成她这悲剧的那个男人,简直无耻之至,自私之极……” “你!”那人难以置信地看着慕容复:“你不孝子,如何敢说这等大逆不道之言!” “我当然敢。” 慕容复轻笑一声,“现在由我当家作主,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至于你……你既然死了这么多年,现在跳出来想什么?见我威凌天下,横扫武林,就想跳出来坐享其成?” “为父是要复兴大燕!” “行了,别再跟我提复兴大燕了,听着就烦。” 慕容复不耐烦地摆了摆,忽又悠然一笑: “说到争霸天下……你应该知道,李唐天下是怎么打下来的,唐高祖李渊,又是什么下场吧?” 慕容博脸色一变:“你……” “你以帝王后裔自诩,当知,最是无情帝王家。” 慕容复面无表情,目露杀机,语气轻柔: “你现在的行为,让我很怀疑……你是想跟我争大位啊!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我连家主的位子都不想让给你……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 “等等复儿!”慕容博见他杀机毕露,一边心中恼怒,一边又有点淡淡的欣慰——成大事者,就该有如此狠辣心性,大位面前,纵父子亲情,亦不可有半点软弱妥协。 复儿有此兴性,又有横压天下的实力,兴复大燕,近在眼前啊! 当下慕容博义正辞严说道: “复儿放心,为父生平所愿,唯兴复大燕。至于兴复之后,这大位谁来坐,为父真不在乎……” 慕容复摇头:“不够。” “不够?为父可以对着列祖列宗发誓,辅佐你……” “行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慕容复淡淡道: “你死了这么多年,跟我一点亲情都没有,突然跳出来,对大家都不好。毕竟你当年做过的事情很不光彩,对我慕容氏声誉影响太大。 “而我此次武林大会,虽然打杀了不少人,但都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以力压人。我以实力横推武林,恨我者会有,但敬我者、畏我者、崇我者更多。毕竟,武林中人,慕强,乃是本能。 “所以,你的出现,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只会给我带来许多麻烦。” 慕容博不甘道:“可是我的武功……” 慕容复唇角微翘,浮出一抹讥笑:“对我有何意义?” 慕容博哑然。 在慕容复面前,他和其他人一样,也是一招都接不下。 慕容复神情冷漠,淡淡说道: “你死得太早,你我之间,早没有了父子亲情。但此身既是你子,我也不想做得太绝。毕竟,连李世民都只是软禁了他父亲。可我也不希望你再出现在我面前,甚至都不希望你留在中原……” 慕容博神情一变,颤声道:“你要放逐我?” “并非放逐,只是给你指一条明路。”慕容复微微一笑,“天竺知道吧?” “……”慕容博神情微妙:“你要我去天竺?” “不错。”慕容复淡淡道:“天竺之地,人分数等,上等人高高在上,威福自用,下等人逆来顺受,毫无反抗精神,乃是最好统治的一群人。如今的天竺,也没有达摩那样的强者。而你……以你之相貌、武功,去了天竺,你就是神,可以轻易打下一大邦国,在天竺复兴大燕……” 慕容博道:“单枪匹马,如何打下一国?” “单枪匹马怎么不行?天竺没人是你的对手!好吧,统治的话,一个人确实少了点。这样,西夏一品堂那群人,还有岳老三,你都可以带走。至于如何收服他们,看你的本事。” 慕容复悠然道: “之后一路西行时,你也可以在路上收服些人。也无需太多人,有个上千精干好手,加上你的武功,就足以轻松压服一邦,镇压一方小国。之后再慢慢经营,不断拓殖…… “当然,你还需广纳姬妾,多生子嗣……嗯,给我多添些弟弟妹妹,为慕容氏开枝散叶……” 慕容博老脸一红:“为父这一把年纪……” “以你功力,体魄比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都强。”慕容复道:“话就说这么多了。明路我给你指出来了,愿不愿意走,就看你的意思了。” 慕容博凝视慕容复,见他面无表情,神情淡漠,眼神之中,杀机深藏,知道自己倘若不照慕容复指的明路走,那等待他的,必将是最无情的灭杀。 最是无情帝王家…… 终究还是缺位多年,没能培养出父子亲情啊! 慕容博心中暗叹,同时又有点欣慰: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当下缓缓一点头: “好,我便离开中原,去天竺打拼。” …… 034, “很好……” 见慕容博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慕容复这才展颜一笑,在怀里摸索一阵,掏出一张绢帛递给他: “这是我亲手绘制的六脉神剑剑谱。以你功力,练起来当不会太难。算是我给你征服天竺,开创天竺大燕的投资。 “别嫌少,天竺极其富庶,遍地黄金,你们一去天竺,随便打下一邦,就不必再愁金银粮饷……” 慕容博面露惊喜,刚刚接过六脉神剑剑谱,慕容复忽然提起竹杖,一杖点在慕容博心口膻中穴,雷光震爆间,又将慕容博电得浑身麻痹、动弹不得。 慕容博神情剧变,以为他要翻脸杀人,却听慕容复悠然道: “你武功练得太杂,心法彼此冲突,已经隐患深埋。若不及时救治,过不了多少年,就要一命呜呼。现在我帮你疏导一番,当可绝此隐患,帮你多活些年头…… “但你自己也要注意,武功,在精,在强,不在多,你功力虽强,但还是不能贪多。” 说话间,他竹杖连点,不断击打慕容博各处要穴,以生机勃勃的青木灵力,配合九节雷杖,为慕容博实施电疗。 耗费灵力为慕容博清除隐患,当然不会是因为慕容博是他此身生父。 慕容复此番作为,虽然也有了断此身因果的意思,但更多是为了世界本源。 倘若慕容博果真能在天竺打下一番基业,开创出“天竺大燕”,并在天竺开枝散叶,那慕容复今天的投资,未来必将获取源源不断的回报。 失败也无所谓,反正慕容复最大的目的,就是让慕容博有多远滚多远…… 片刻后。 慕容复收手,淡淡道: “你先在此调理一番,待我下山之后,再去收服一品堂诸人。能收服多少,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说罢,转身就走。 “复儿!”慕容博颤声道:“将来我……还能再回中原么?” “你不行。”慕容复毫不留情:“但你若真给我生下些弟弟妹妹,他们回来祭祖,我很欢迎。你若真死了……我也允许你的骨殖葬回燕子坞,与我娘合葬。”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 慕容博眼神复杂地看着慕容复背影,忽然想起一事,说道: “少林绝技秘籍就藏在……” 将秘籍埋藏点告之慕容复后,目送着慕容复背影消失不见,慕容博方才长叹一声,盘坐在地,开始调息。 这一调息,他顿时惊喜地发现,身体状态前所未有地好,不仅功力更加精纯,内息更加流畅,近来年,某种定时发作的顽疾,似乎也消失了,身体也变得更加年轻活力。 一时间,慕容博不禁老泪纵横: 复儿虽然有着冷酷无情的帝王心性,但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有个爹啊!怨我,当年实在不该…… 好吧,要是慕容复知道了他这想法,定会回来将他暴揍一顿,打断手脚都是轻的。 …… 慕容复一回到会场,性子急躁的风波恶便大声嚷嚷道: “公子,可抓住了那个胆敢冒充老家主的狗贼?” 正忙着为众人解毒的邓百川、公冶乾、包不同,王语嫣、阿朱阿碧阿紫也一脸关切地看着慕容复。 慕容复勉强一笑,目露懊恼: “那狗贼倒是没能跑掉。只是我方才太过震怒,出手太重了些,当场就将那人打得四分五裂,又将之震成齑粉……唉,可惜没能将之生擒,拷问一番幕后主使。” 包不同安慰道: “公子勿恼,也许没有什么幕后主使,就只是一个胆大包天的疯子,想占公子你的便宜罢了。” 众人安慰下,慕容复也渐渐露出释怀模样,与家将、婢女、表妹们说了几句,又纵身跃上高台,对着台下众人说道: “先有西夏一品堂欲行黄雀在后,又有狗胆包天的疯子冒充我亡父,连番搅扰,本公子兴致已尽,今日这场武林大会,便暂且到此为止。” 听得此言,台下群雄无不松了口气。 他们实在是被慕容复打怕了,很多人甚至已经被他打服——少林不堪一击,丐帮土崩瓦解,这两大顶级势力都败得如此凄惨,再加上恶名昭著的三大恶人两死一残,大理镇南王段正淳痛快败北…… 慕容复的武功,已经超出了凡人范畴。 不管承不承认,服不服气,慕容复若要一统武林,那么放眼整个江湖,怕是真没人能阻止他。 别说丐帮帮主乔峰还没到场。 就算乔峰来了又能如何? 他武功再高,比得上少林十几位玄字辈高僧,带领几十个慧字辈、虚字辈青壮武僧组成的罗汉阵? 乔峰一人之力,又能比得上五百丐帮精英弟子,加所有长老、舵主组成的打狗阵? 在众人看来,即便乔峰及时到场,也不可能是慕容复对手。 现在慕容复被突然冒出的骗子搅了兴致,没有当场逼迫众人承认他是武林盟主,也没当场逼他们交出各自镇派秘笈,众人心里当然只有庆幸。 至于以后…… 那就以后再说吧。 慕容复叫家将们把“悲酥清风”解药留下,由那些已经解了毒的武林人士,帮其他人解毒,作出一副意兴阑珊模样,带着家将、婢女、表妹离去。 “公子,我们就这么走了?” “不走又能如何?本公子虽然打败了他们所有人,但很多人这会儿心里还转不过弯,若强压他们承认我是武林盟主,强迫他们交出各自秘籍,解散帮派,很多人肯定是要宁死不从的。我又不能杀了他们所有人,不如见好就收。我要办的三件大事,宜缓,不宜急。” “公子言之有理。此一役,公子以一己之力,打翻大半个武林,威名必将震动天下。今后慕名来投公子者,亦将络绎不绝。而这些手下败将,今天心里还憋着一口气,若逼迫过甚至,可能宁死不屈。可等他们回去之后,复盘此战,心里那一口气泄了,意志恐怕也要松动了……” “咦,三哥你何时懂得这么多道理了?平时你不就会抬杠么?” “瞎说!我包老三向来以理服人,有口皆碑,何时抬过杠了?” 随口闲聊间,慕容复看一眼截天鼎,就见鼎中灰色本源,已然超过了三千之数,并且还在不断增涨之中。 单这场武林大会带来的现场收益,就已经如此丰厚,可这都还只是开始。 丁春秋、段延庆等人被杀,少林、丐帮等门派被他横扫,很多重要人物原本的命运轨迹,已然变得面目全非,甚至被他生生碾碎,衍生出新的命运轨迹,比如慕容博的远征天竺…… 这一切事件,造成的后继影响,还将持续发酵,为他带来源源不绝的丰厚本源。 慕容复一行人离开之后。 忽然有个身量高大,武功齐高的灰衣蒙面人到来,二话不说打翻了看守一品堂武士们的武人,将一品堂俘虏,连同重伤的岳老三救走。 群雄大多受伤不轻,也无力追击,只能愤愤不平的叫骂一番——那灰衣人倒是没杀人,大家也没动力追击。 之后又过了一个时辰。 一条龙精虎猛、气势迫人的彪形大汉,匆匆赶到现场。 看到一片狼藉的大会现场,看到人人带伤的丐帮弟子、少林群僧,那大汉顿时怔住。 可还不等他过去询问究竟,丐帮之中,那素来不怎么服气他的长老陈孤雁便厉喝一声: “乔峰,你为何现在才来?莫不是畏那慕容复如虎么!” 那大汉正是乔峰。 【今天又是二合一,下午的那章就没了。求票!】 035,036,乔峰不知何处去【二合一】 太湖畔。 刚刚在在虎丘山上,遭遇了有生以来最大挫折的乔峰,浑浑噩噩、失魂落魄地来到湖岸边,两眼失焦地看着清澈湖水,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刻也静不下来。 “乔峰!为何迟到这么久?是否畏慕容复如虎?” “乔峰,你究竟有何图谋?莫不是故意放任慕容复耀武扬威,打垮丐帮?” “不可能,乔帮主不是那样的人……” “乔帮主当然不是那样的人,但如果他不叫乔峰呢?” “什么意思?” “先夫不幸亡故,都说是慕容复下的手,今日慕容复也并未辩解。但他的武功,大家有目共睹,以他武功,若要杀害先夫,大可光明正大打上门来,何必鬼鬼祟祟暗杀?所以小女子以为,先夫之死,乃是因为他手上握有某些重要物事,被某人得知,所以要杀人灭口,还故意用先夫的‘锁喉擒拿手’杀害先夫,试图嫁祸他人……诸位长老,这是先夫留下的密信……” ……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在乔峰一片糟乱的脑海之中,更是仿佛连场噩梦,砸得他晕头转向。 以至于他现在都已经记不得当时的细节了,只记得两件事: 第一,他乔峰不是汉人,而是契丹人。三十年前,他父母带着还是婴儿的他,回母亲娘家探亲,却在雁关门外遭一群中原武林人士围杀,以至他母亲当场惨死,父亲跳崖,只剩他一个孤儿独活。 第二,在场的玄慈亲口承认,他就是当年的“带头大哥”。正是他,听信错误情报,带领一群包括汪剑通在内的武林人士,围杀乔峰一家,害死了乔峰父母,害他成为孤儿。 现在的乔峰,已经不再是丐帮帮主了。 真实身份被揭露之后,在以全冠清为首的丐帮长老、弟子们质疑声讨下,在那些曾经钦佩他,叫他乔大哥的亲近兄弟们躲闪的目光中,乔峰交出了打狗棒,离开了虎丘山。 他没有当场打杀玄慈报仇。 因为玄慈已遭慕容复重创,乔峰不屑对重伤之人下手。更何况,他启蒙恩师玄苦也在场。他要等玄慈伤愈之后,再上少林拜山,堂堂正正向玄慈讨教。 下山时,乔峰还气宇轩昂,满腔激愤,可到了山下,便渐渐浑浑噩噩,失魂落魄,只觉自己迄今为止的人生,竟如一场幻梦,一个笑话。 “我是契丹人?我竟是契丹人?我的亲生父母,是被玄慈方丈,带领汪帮主等中原武林人士围杀的?我……父母之仇……” 乔峰两眼失神,雄躯颤抖,喃喃自语: “可是,我并不曾亲辽叛宋……马副帮主,也并非我杀害……我迟到,也不是有意纵容慕容复打击丐帮、少林,借他之手报复啊!今日之前,我根本不曾想过,我竟会是个契丹人……” 他真不是故意迟到。 原本,如果没有那桩意外,他是可以准时抵达会场的。 可偏偏,就在他将抵姑苏时,在一座无名山中,撞上了大名鼎鼎的吐蕃国师,“大轮明王”鸠摩智。 其自言山中闭关数月,不问世事,艺成出山,正要找高手试招,见乔峰赶路时轻功惊人,气息悠长,功力不俗,硬是缠着乔峰比斗。 鸠摩智武功奇高,不仅精通各种少林绝技,还修成了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 乔峰与之激战数个时辰,因对六脉神剑缺乏了解,还一度陷入下风,但最终还是凭着与生俱来的实战天赋,越战越勇,最后反胜了鸠摩智半招。 鸠摩智自言他今日之败,只因剑术未纯,等他再闭关数月,将六脉神剑练得更加精纯,还要再来领教。 乔峰却顾不上那么多,奋起轻功赶往虎丘山,可没想到…… 正神思不属时,一道温和磁性的男声,冷不丁在他身后响起: “所以,乔帮主究竟为何迟到?” 乔峰虽脑子里一片混沌,可身体反应属实逆天,此声方一入耳,他便已本能般转身抬手,作出应敌之势,瞬间便摆出一个无懈可击、攻守兼备的架势。 直至本能地摆好了架势,他失神的双眼方才渐渐聚焦,看清了竟于他浑然未觉间,欺近他身后七尺之内的那人。 那是一个锦衣玉带、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气度潇洒,俨如公子王孙。 “阁下何人?”乔峰沉声问道。 “你我曾并称南北双雄,可惜一直未曾谋面。”那人微笑道:“在下慕容复。” 乔峰瞳孔微缩:“你就是南慕容,慕容复?就是你,杀了白世镜?还有马副帮主,是不是你杀害的?” 白世镜与他私交甚笃,被他当作老大哥一般看待。可当他赶到虎丘山时,看到的却只是一具无头尸体,据说白世镜的头颅,正是被慕容复一杖点碎。 还有马大元…… 既然不是他乔峰所杀,那死于自己成名绝技的马大元,很可能便是被慕容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想到自己因马大元之死,蒙受的不白之冤,以及因此牵连出的身世,乔峰看着慕容复的眼神,渐渐燃起熊熊怒火,血液亦在沸腾奔扬,低落的情绪,霎时转化为昂扬战意。 他现在心情极其恶劣,很想找人战个痛快。而慕容复,无疑正是最好的对手。 尽管慕容复以一敌千,打崩了少林罗汉阵、丐帮打狗阵,阵斩丐帮大敌三大恶人,据说武功已然非人,可乔峰心中并无丝毫畏惧。 无论敌人有多强,他都敢放手一战! 虽然他现在已不再是丐帮帮主,可至少…… 他要为白世镜那位老兄弟讨个公道! 慕容复看着眼前这条气势惊人的赳赳猛汉,心里暗自赞叹。 虽然披头散发没戴帽子,身高、体型也出乎意料地高大威猛,与慕容复想象中的乔峰有极大差距,可是一看到乔峰这战意昂扬的模样,他脑海之中,便情不自禁响起了那段音乐: 荡铛当,当挡当,当挡挡当…… 摇摇头,挥去来自前世记忆中的魔音,慕容复看着乔峰,微笑道: “江湖之中,南慕容、北乔峰并称双雄,丐帮降龙十八掌,亦被许为天下第一掌力……虎丘山上,没能等来乔帮主,我心中甚是遗憾。不如你我就在此比试一场,以全遗憾?” “我已不再是丐帮帮主!” 乔峰沉声道:“但还是要领教一番南慕容的手段!” 慕容复笑道:“此战之后,无论乔兄是胜是败,我都将告诉你,我为何要杀白世镜,以及马大元死的真相。” 乔峰毫不犹豫,没沉道:“好!” 慕容复抬手,作了个“请”的手势: “乔兄,请!” 本来,乔峰与慕容复齐名,两人交手,不存在谁让谁先手。 但今日慕容复横扫大半个中原武林,大破丐帮打狗阵、少林罗汉阵,脆败玄慈等十几位玄字辈高僧,参合指速败大理镇南王一阳指,又阵斩段延庆等三恶人,已用实打实的战绩,证明他已是真正的横推天下无敌手。 所以乔峰见慕容复要他先出手,也并不觉得慕容复是在托大瞧不起他。 慕容复,有这个资格! 乔峰虽不惧敌人强大,但也不会不承认敌人的强大。 慕容复乃是他生平仅见的强敌,对这种强敌,他不可有丝毫大意,必须全力以赴。 “看掌!” 低吼声中,乔峰手肘一沉,左手划个半圈,右掌一掌直推,正是“亢龙有悔”! …… 036, 嘭! 乔峰掌力破空,爆出一记低沉爆鸣,甚至伴有隐隐龙吟,狂涛骇浪般的掌力,真好似一头无形狂龙,咆哮着轰向慕容复。 慕容复背负双手,身上金光一闪,化出一口倒扣的金钟虚影。 那狂龙似的掌力轰在金钟之上,爆出一记声震四方的悠扬钟鸣,却只将金钟打得微微一颤,泛出层层水波似的涟漪。 乔峰眼神一凝,虎丘山上,与会众人,都说慕容复武功非人,神乎其神,直如传奇话本当中的剑仙异人,现在看来,此言不虚! 但乔峰昂然无惧,猛地一个大撤步,向后退出数丈。 后退,是为了更好的前进,就好像收拳,是为了挥出更有力的一拳。 吼! 虎啸山岗一般长啸声中,乔峰又大步前行,踏一步,出一掌。三步之后,已连环轰出三掌。 三道降龙掌力层层叠加,威力暴增数倍,掌力所过之处,河畔草地上的枯草泥尘,尽被掌力摧动,好似狂风席卷,飞沙走石。 轰! 三叠掌力重重轰击在金钟罩上,又爆出一道震耳欲聋的钟鸣。 那金钟猛地一震,中掌之处,甚至隐约浮出了几条浅浅裂痕…… 可惜,乔峰这叠了三掌,远超极限的一击,还是没能击破金钟罩。 慕容复灵力稍一运转,那好不容易出现的几道浅浅裂痕,便已消失不见,金罩虚影恢复如初。 乔峰并未气馁,大踏步欺至慕容复近前,双掌齐出,又全力打出一招“震惊百里”。 直至此时,慕容复才终于出手,却只是迎着乔峰双掌,以一种予人星辰旋转之感的圆融掌势,轻轻一挡一拨,乔峰顿觉一道狂暴至极的掌力倒卷而来,震得他雄躯剧震,连退数步,胸口一闷,口角都溢出一丝血渍。 这是他自己的掌力! 他竟被自己的掌力打伤了! 乔峰也是直到今天,才真正体会到自己的掌力有多强,那是连他自己都顶不住的狂暴力量。 而将他掌力分毫不差反弹回来的……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不错。”慕容复微笑颔首。 “好功夫!”乔峰沉声道。 慕容复道:“乔兄的掌力,也是我迄今所见最强。” 乔峰神情一黯:“但还是连你护身气罩都打不破。” 慕容复笑了笑:“乔兄可还要再试几手?” “不必了。”乔兄摇头:“我不是你的对手。” 同时心里对马夫人康敏的那番话,竟有了几分认同: 慕容复的实力,足可堂堂正正横扫包括他乔峰在内的丐帮,又何必鬼鬼祟祟暗杀马大元? 他看着慕容复,沉声说道: “依前约,慕容公子该告诉乔某,为何要杀白世镜,以及马大元之死的真相了。” 慕容复道:“有些话空口无凭,乔兄未必肯信。且随我来,我请乔兄看场好戏。” 说罢,转身就走。 乔峰看着他背影,沉吟一阵,也举步跟上。 很快。 慕容复就带着乔峰,来到了城外一家普通的农家小院里。 将乔峰带到闭合的堂屋门前,慕容复传音入密: “乔兄,你我在此听着就好。” 乔峰心中疑惑,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依言驻足门外,功聚双耳,仔细聆听。 很快,他就听到了一个清脆悦耳,娇嫩稚气的少女声音: “哎呀,这么漂亮的脸蛋,要是划上几刀,可就不好看了哦……” 接着又是一个惊惧交加的娇柔女声: “你,你是星宿老仙的弟子阿紫?你不是投靠了慕容复么?为何要将我掳来此地?” 听到这女声,乔峰神情一变,正要破门而入,慕容复却倏地抬手,闪电般按住他肩膀,传音入密: “乔兄稍安勿躁,听着就是。” 乔峰如何能稍安勿躁?屋里那第二个女声,乃是马夫人康敏。 康敏虽然一手主导揭穿了他身世,害他众叛亲离,可乔峰素来为人磊落,认为马夫人只是为夫报仇心切,并非有意陷害自己,心里对马夫人并无多少恨意。 此时见她竟被慕容复的人制住,还要酷刑拷问,乔峰如何忍受得住? 当场就要暴走。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马大元兄弟的遗孀受人欺辱。 然而,乔峰想要闯进去救人,可慕容复按在他肩头的手掌,忽地绽出一抹电光,一下就让乔峰浑身一麻,内息走岔,莫说动弹,连质问喝斥都办不到了。 慕容复借九节雷杖雷霆之力制住乔峰后,嘴唇无声张合几下,似在对屋中之人传音入密。 很快,马夫人惨叫声响起,不知遭受了何等酷刑。 乔峰脸色愈加愤怒,瞪着慕容复的双眼似欲喷火,慕容复却面不改色,毫不动容,只静静聆听。 他收下阿紫,除了因为阿紫拍马逢迎的功夫炉火纯青,还因为她下手够狠。 很多手段,四大家将、阿朱阿碧是使不出来的,但阿紫就可以若无其事地施展出来。 所谓恶人还需恶人磨。 只要限制住阿紫无差别搞破坏,那么当需要动用特殊手段,对付某些恶人时,阿紫用起来就很顺手了。 其实慕容复也可以用催眠手段拷问康敏,他晋升炼气二层之后,灵识更强,催眠能力亦更上层楼,即使康敏心性扭曲,意志坚忍,也未必能抗衡他的催眠。 但慕容复才不想这般便宜康敏,所以放出了阿紫咬人。 此刻,屋里不断传出康敏的惨叫声,同时伴着阿紫那听起来似是故作凶狠的喝问: “招不招!你招不招?你到底招不招!” 又听康敏带着哭腔,颤声尖叫: “可你倒是告诉我,究竟要我招什么啊!” “哎呀!不好意思,还真忘了问你呢……咳咳,老实交待,马大元究竟是谁杀的?” “是,是乔峰……他是契丹人……因为亡夫手上掌握着他非我族类的铁证,所以他才要杀亡夫灭口……” 屋外乔峰身躯一震,愤怒瞪大双眼:我想要救你,你居然还在冤枉我? 屋里阿紫笑嘻嘻说道: “你这毒妇,死到临头还敢诳人?瞧瞧这是什么?星宿老怪的独门毒药哦,伤口上撒一点,那滋味,啧啧……啊,不好意思,手抖了一下,毒粉不小心落你伤口上了,不要怕,我来帮你抹匀一点……” 啊! 康敏的惨叫声传来,还伴着打滚声,踢弹声,想来已是痛苦地满地打滚。 乔峰虽然愤怒,但听着这动静,还是面露不忍,艰难开口,发出微弱声音: “马夫人……只是被……仇恨蒙蔽……她……” 慕容复面无表情,掌心电芒一吐,又将乔峰电得说不出话来,一头散发亦更显飘逸。 这时,康敏终于忍受不住酷刑,凄厉道: “我招,我招了!不要再抹毒粉了,我都招了!马大元是白世镜杀的……” “白世镜为何要杀马大元?” “白世镜垂涎我的美貌,对我用强……” “呵,你说反了吧?是你勾引白世镜,让他泥足深陷,无法自拔的吧?马大元撞破你们的奸情,你方才指使白世镜杀人灭口的吧?之后你又找到了那封关于乔峰身世的密信,所以又设了个连环计,明面上陷害我家公子,实际上却意指乔峰,要陷害乔峰!对不对?” “我……我不是……我,我只是……” 听到这里,乔峰脸上愤怒已渐渐消失,眼神却一片茫然: 马大元……竟是白世镜杀的? 是他与康敏私通,杀害了马大元,然后栽赃陷害? 这,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慕容复松开按在乔峰肩膀上的手掌,叹道: “这就叫人心难测……乔兄,你若是不信,可自己进去,当面问一问康敏。她现在,应该不会再嘴硬了。” 乔峰身体恢复知觉,活动一番手脚,看了慕容复一眼,走到门前,沉默地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乔峰刚进去,阿紫便出来了,耍着一把带血的匕首,笑嘻嘻问: “公子,阿紫做得好不好?” 慕容复不吝赞赏: “做得不错,以后继续努力。” 阿紫眉开眼笑: “嗯,我会努力的!” 片刻之后。 乔峰又缓步走出大门,神情沉重,眼中隐含愤怒。 慕容复道:“乔兄可都明白了。” 乔峰默默点头。 “以后,乔兄有何打算?” 乔峰张了张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算解开了冤屈,查清了真相又如何? 就算马大元是白世镜联手康敏害死又怎样? 他乔峰契丹人的身份,已经公之天下,中原武林,再无他容身之地了…… “若乔兄不知该往何处去……” 慕容复微微一笑,“我倒有个想法,乔兄不妨听上一听。” 乔峰沉默一阵,问道:“慕容公子有何见教?” “我想建立一个组织,网罗天下武学,去芜存菁,编攥武典,造福武林。但武典若是传播开来,难免有人恃武行凶。所以,我需要有人帮我巡查天下,维持秩序,赏善罚恶。” 慕容复看向乔峰: “我以为,以乔兄心胸、武功,大可以担当这赏善罚恶之任。” 【又是二合一章节,下午没有了哦。求票!】 032,慕容博?假的! 段延庆先前潜身树林之中,全程围观了慕容复横扫全场的情形。 饶是段延庆武功奇高,自诩就算是少林方丈,也可战而胜之,可对于慕容复的武功,还是表示不能理解。 所以段延庆压根儿没想着与慕容复交手。 他只想挟持住已被“悲酥清风”放倒的慕容家臣、婢女,以及那称呼他“表哥”,与他格外亲昵的少女,迫胁他就范——若是能控制住慕容复的身边人,逼慕容复为他效力,那抢回大理皇位岂不是易如反掌? 更妙的是,慕容复已经离开了高台,距离高台至少有二十多丈,他身法再快,也来不及在叶二娘、岳老三制住慕容复身边人之前赶回去。 于是段延庆决定铤而走险,赌上一把。 本来一切挺顺利的,叶二娘、岳老三眼看就要扑到高台上了,可没有想到,慕容复居然只是回过头,随手一弹指,就…… 看着那死得干脆利落,身首两分的叶二娘,再瞧瞧没了左臂,哇哇痛叫着打横坠向高台下方的岳老二,段延庆瞳孔骤缩,额角淌下一滴冷汗。 他终于知道云中鹤是怎么死的了。 果真是六脉神剑。 慕容复果然会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 并且威力和攻击距离,都远远超出了六脉神剑应有的水准。 二十多丈啊! 天下间哪有能打二十多丈的隔空气劲? 这就直就是传奇话本当中,剑仙异人飞剑跳丸的手段了! 挟持计划失败,段延庆知道,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唯一可以制衡慕容复的手段。 当下段延庆二话不说,一双铁棒猛一撑地面,身形好似跳丸一般,向着林中飞退。 他甚至连“撤退”的命令都没有下达,试图让一品堂武士帮他稍微拖延一阵时间。 可惜…… “走可以,头留下。” 至于没了头,该怎么走,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慕容复淡淡说着,身形不动,只拇指一弹,射出一道少商剑气。 铮! 剑气铮鸣,予人石破天惊之感的纯青剑气,好像一道裂天青虹,疾斩段延庆。 其疾如电,后发先至,段延庆方才向后弹射两丈许,剑气已然迫至他面前。 段延庆瞳孔一缩,左手铁棒点地,右手铁棒倏地扬起,雄浑内力贯注棒身,以铁棒施一阳指,刺出一记裂帛似的刺耳尖啸。 铛! 金铁交击声中,纯青气剑与铁棒碰撞,飞溅出一蓬灿烂火星。 随后,纯青剑气便剖开铁棒,势如破竹般将铁棒沿中轴一分为二,段延庆贯注铁棒的一阳指劲力,根本未能阻挡剑气分毫! 嗬! 段延庆情急拼命,喉中爆出一声含糊的怒音,左手铁棒横扫而至,再次贯注全身功力,与剑气硬撼。 铛! 又一记金铁交击声响起,段延庆左手铁棒亦从中断折。 耗费两根铁棒,竭尽毕生功力,段延庆终于勉强挡下了这一剑,耗尽了剑气威力。 可还不等他露出庆幸之色,眼前又有剑芒一闪。 直至那剑芒掠过他脖颈,段延庆方才听到了一声清悦剑鸣。 这一道剑气,竟然比声音更快一线! 段延庆身形僵住,喉间浮出一抹血线。 “我……不甘心……” 含糊腹语声中,段延庆颈血狂飙,将他死不瞑目的首级高高冲起。 慕容复神情淡漠,看向直至此时,才刚刚反应过来的众西夏一品堂武士。 众一品堂武士给他冷眼一扫,个个瑟瑟发抖,有心性差些的,甚至膝盖一软,噗嗵一声跪倒在地。 有了第一个跪下的,其他一品堂武士也一个接一个,扔掉兵器,跪倒在地。 没办法。 在他们眼中,慕容复已然非人,而是鬼神一般的存在。 事实上,如果不是有“悲酥清风”控场,有三大恶人壮胆,有挟持慕容复身边人的计划,这些西夏一品堂的武士,在见到慕容复以一敌千、横扫千军之后,是根本不敢出现在他面前的。 现在。 慕容复全程连脚步都未曾迈开一步,只动弹了几下手指,作为一品堂顶梁柱的段延庆,以及叶二娘、岳老三,就已经两死一残,其他一品堂武士,又哪敢再与慕容复作对? 他们甚至连逃跑都不敢。 在慕容复那神乎其技,宛若传说中飞剑跳丸一般的隔空剑气之下,连段延庆都没能逃走,他们又如何逃得掉? 这一刻,众西夏一品堂武士,畏慕容复如畏鬼神! 至于场中其他人。 先前还在叫骂慕容复勾结西夏一品堂的莽夫们,这时一个个都臊得面红耳赤,羞得无地自容。 常年与一品堂相争,互相多有杀伤的丐帮众人,有性子耿直的,甚至在为慕容复叫好,浑然忘了片刻之前,才被慕容复打断手脚…… 嗯,慕容家代代接力的复国图谋,一直未曾暴露。 在慕容复“丧心病狂”之前,慕容家在中原武林之中,声誉还是不错的,不然慕容博也不可能轻易骗动玄慈等人,带起节奏。 所以在丐帮众人看来,慕容复再坏,那也是大宋武林的一员。 现在慕容复立场坚定,阵斩三大恶人,对西夏高手毫不留手,当然值得为他叫好。 不过叫好的终究只是少数。 大部分武林人士,身上那被慕容复揍出的伤势都还在痛着,以前与一品堂也没有切齿之恨,对慕容复的作为,感触也就没那么深了。 慕容复其实还真不在乎武林人士们怎么想。 此一役,他已经以一己之力,打爆了大半个武林,又阵斩了万里迢迢赶来送头的丁春秋,连四大恶人都杀了个齐齐整整,已经超额完成了原定计划。 以他今日战绩,已坐实了“天下无敌”,乃至“武林神话”之名。 至于逼各派承认他“武林盟主”的尊位,交出武功秘藉,乃至自去帮派之名,这事儿其实他还真没打算非得今天做到。 之前与四大家将们议好的主题,本来就是吊打天下群雄。 那能影响整个武林,乃至天下大局的大计划则急不得,得一步步来。 反正慕容家的还施水阁,曼陀山庄的琅嬛玉洞之中,早就收藏了几乎所有二三流门派的武功。 像青城派的武功,他们自己都失传了几招绝学,曼陀山庄里就有全套的。 还有秦家寨的五虎断门刀,自己也丢了几招绝招,慕容家、曼陀山庄也都收藏着全套。 甚至连少林的七十二绝技,慕容博早年就已偷了不少出来,藏在参合庄中。 只是慕容复不知道藏在哪里罢了。 但只要他有心去找,以修仙者的手段,早晚都能找出来。 慕容家一直没能搞到的武功秘藉,也就只“易筋经”这等少林镇派神功,以及丐帮的打狗棒心法,降龙十八掌,段家的一阳指、六脉神剑,逍遥派凌波微步、北冥神功、唯我独尊功、小无相功、天山六阳掌等神功绝艺。 不对,现在“六脉神剑”也有了。 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 慕容复瞧了段誉一眼,那憨包北冥神功没有学全,只记全了凌波微步,懒得再薅他羊毛了,直接去找无崖子就是。 所以慕容复接下来只需要去少林走一趟,再去擂鼓山走一趟,再跑天山一趟,差不多就可以把天下最顶尖的神功绝艺都收集全了。 还有丐帮的武功…… 话说乔峰怎么还没到呢? 迟到也该有个限度吧? 慕容复心里嘀咕一阵,刚待喝令一品堂武士们将悲酥清风解药交出来,树林之中,忽又传来一声长笑: “哈哈哈……复儿不愧是我家麒麟儿!我慕容博有此佳儿……” “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假扮先父?” 慕容复暴喝一声,声似落雷,打断林中那人话头,面罩寒霜,目露杀机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厉声道: “我父二十余年前,在我幼时即已亡故,墓冢就立在燕子坞,此事天下皆知!你这无耻小人,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冒称我父……身为人子,岂能受此羞辱?贼子,纳命来!” 暴喝声中,慕容复手掌一抓,九节雷杖隔空落入他掌中,然后手握杖尾,奋力一甩,喀喇一声爆响,雷杖通体绽出灼灼电芒,好似一条闪电之矛,嗖地飙入树林之中。 由始至终,慕容复都没给林中之人露面的机会。 而他近乎暴怒的反应,在众人看来,也再正常不过——孝是中原大义。在大宋朝,不孝乃是重罪。子孙斥骂父母、祖父母者,判绞刑。恶意诅咒父母、祖父母者,判斩首。 以中原重孝的传统,哪个孝子,忍受得了被人拿自己逝世多年的父亲开玩笑? 慕容复的反应,正符合大孝子所为。 很多武林人士,都在心里暗想,真不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狂徒,居然敢占慕容复的便宜,这分明是自寻死路啊…… 【求票!】 033,034,去了天竺,你慕容博就是神!【二合一】 掷出九节雷杖之后,林中传来几声爆响轰鸣,随后便恢复寂静。 慕容复冷哼一声,先取了悲酥清风解药,为自己人解了毒,又叫他们慢慢给其他人解毒,这才面罩寒霜、杀气腾腾地飞身纵掠进树林之中。 进入林中,脱离众人视线之后。 慕容复杀机消敛,又恢复那从容不迫、悠然闲适的姿态,身法不再疾如风火,只背着双手,循着与九节雷杖的气机感应,不疾不徐地在林中穿行,视线随意扫过雷杖在林中留下的道道痕迹。 一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树身中间爆开一个海碗粗细,前后通透的大洞。大洞边缘,皆是雷击痕迹,显然正是被九节雷杖洞穿。 后方一棵海碗粗细的小树,直接被拦腰轰作两截。 再往前,一丛灌木正在缓缓燃烧,亦是被闪电点燃。 慕容复大袖一拂,灭掉火焰,继续前行,又看到了一棵断折的大树。 此树并非被雷杖击断,看上去像是被大力撞断的。 慕容复毫不动容,继续前行,来到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参天古树前。 那树下站着一个人。 雷杖就插在那人脚下地面中,绽放着灼灼雷光,将之电得浑身麻痹,动弹不得。 慕容复背负双手,冷眼看着那人。 只见那人脸皮抽搐,灰白长发根根倒竖,看着格外飘逸。 他嘴皮子也不断哆嗦着,颤声道:“我真是……你爹……” 慕容复灵觉感知,确定四下无人,这才抬手一按雷杖,收敛电芒,淡淡说道: “所以呢?” 电芒一敛,慕容博顿时松了口气,虽还是浑身麻痹,动弹不得,但说话总算利索起来了,就是口齿还有点含糊,嘴角还不自觉地往外淌着涎水: “复儿,你这究竟是什么手段?为何……” 慕容复淡淡道:“我梦中得神人传法,修得异术,但与你又有何关系?” 梦中得神人传法? 若不是亲眼见识了慕容复的神奇手段,慕容博压根儿不会信,但是现在,他却是一脸兴奋: “神人授法,这可是天兆啊!主大燕将兴!复儿你有异术,为父有神功,你我父子联手,夺取天下,兴复大燕,易……” “兴复大燕?”慕容复嗤笑一声,“凭什么兴复大燕?就凭慕容氏祖传美貌?” “……” 慕容博两眼一瞪,刚想喝斥,嘴角又淌下一串涎水,连忙抬袖去擦,顾不上说话。 慕容复则继续说道: “老实说,在我看来,慕容复的父亲,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所以慕容复自幼只有母亲教导,文字由母所授,武功也大半自学。 “所以慕容复的母亲去世时,身边只有四大家将帮着操持丧事。所以慕容复母亲去世后,也只能在家将们帮衬下操持家业…… “所以呀,慕容复还真没想过,自己父亲死了二十多年之后,还会再蹦出来一个所谓的爹。” 慕容博居然毫无愧色,沉声说道: “那都是为了复兴大燕,你娘也是知道的!” “不好意思,这些我都不知道,没人跟我说过啊!” 慕容复摊手,摇头: “我只知道,慕容复的父亲死得太早,在他幼时就已去世,缺席了他从童年至成年的整个成长过程。慕容复连他爹长什么模样都记不太清楚了。与他爹相比,看着他长大,帮衬他持家的家将们都要更亲。 “至于你说复兴大燕……呵,娘她满脑子复兴大燕的想法,也不知道是被谁灌输的。在我看来,她根本就是个被人有意洗脑操控的可怜人,她这一生都是悲剧。而造成她这悲剧的那个男人,简直无耻之至,自私之极……” “你!”那人难以置信地看着慕容复:“你不孝子,如何敢说这等大逆不道之言!” “我当然敢。” 慕容复轻笑一声,“现在由我当家作主,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至于你……你既然死了这么多年,现在跳出来想什么?见我威凌天下,横扫武林,就想跳出来坐享其成?” “为父是要复兴大燕!” “行了,别再跟我提复兴大燕了,听着就烦。” 慕容复不耐烦地摆了摆,忽又悠然一笑: “说到争霸天下……你应该知道,李唐天下是怎么打下来的,唐高祖李渊,又是什么下场吧?” 慕容博脸色一变:“你……” “你以帝王后裔自诩,当知,最是无情帝王家。” 慕容复面无表情,目露杀机,语气轻柔: “你现在的行为,让我很怀疑……你是想跟我争大位啊!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我连家主的位子都不想让给你……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 “等等复儿!”慕容博见他杀机毕露,一边心中恼怒,一边又有点淡淡的欣慰——成大事者,就该有如此狠辣心性,大位面前,纵父子亲情,亦不可有半点软弱妥协。 复儿有此兴性,又有横压天下的实力,兴复大燕,近在眼前啊! 当下慕容博义正辞严说道: “复儿放心,为父生平所愿,唯兴复大燕。至于兴复之后,这大位谁来坐,为父真不在乎……” 慕容复摇头:“不够。” “不够?为父可以对着列祖列宗发誓,辅佐你……” “行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慕容复淡淡道: “你死了这么多年,跟我一点亲情都没有,突然跳出来,对大家都不好。毕竟你当年做过的事情很不光彩,对我慕容氏声誉影响太大。 “而我此次武林大会,虽然打杀了不少人,但都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以力压人。我以实力横推武林,恨我者会有,但敬我者、畏我者、崇我者更多。毕竟,武林中人,慕强,乃是本能。 “所以,你的出现,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只会给我带来许多麻烦。” 慕容博不甘道:“可是我的武功……” 慕容复唇角微翘,浮出一抹讥笑:“对我有何意义?” 慕容博哑然。 在慕容复面前,他和其他人一样,也是一招都接不下。 慕容复神情冷漠,淡淡说道: “你死得太早,你我之间,早没有了父子亲情。但此身既是你子,我也不想做得太绝。毕竟,连李世民都只是软禁了他父亲。可我也不希望你再出现在我面前,甚至都不希望你留在中原……” 慕容博神情一变,颤声道:“你要放逐我?” “并非放逐,只是给你指一条明路。”慕容复微微一笑,“天竺知道吧?” “……”慕容博神情微妙:“你要我去天竺?” “不错。”慕容复淡淡道:“天竺之地,人分数等,上等人高高在上,威福自用,下等人逆来顺受,毫无反抗精神,乃是最好统治的一群人。如今的天竺,也没有达摩那样的强者。而你……以你之相貌、武功,去了天竺,你就是神,可以轻易打下一大邦国,在天竺复兴大燕……” 慕容博道:“单枪匹马,如何打下一国?” “单枪匹马怎么不行?天竺没人是你的对手!好吧,统治的话,一个人确实少了点。这样,西夏一品堂那群人,还有岳老三,你都可以带走。至于如何收服他们,看你的本事。” 慕容复悠然道: “之后一路西行时,你也可以在路上收服些人。也无需太多人,有个上千精干好手,加上你的武功,就足以轻松压服一邦,镇压一方小国。之后再慢慢经营,不断拓殖…… “当然,你还需广纳姬妾,多生子嗣……嗯,给我多添些弟弟妹妹,为慕容氏开枝散叶……” 慕容博老脸一红:“为父这一把年纪……” “以你功力,体魄比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都强。”慕容复道:“话就说这么多了。明路我给你指出来了,愿不愿意走,就看你的意思了。” 慕容博凝视慕容复,见他面无表情,神情淡漠,眼神之中,杀机深藏,知道自己倘若不照慕容复指的明路走,那等待他的,必将是最无情的灭杀。 最是无情帝王家…… 终究还是缺位多年,没能培养出父子亲情啊! 慕容博心中暗叹,同时又有点欣慰: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当下缓缓一点头: “好,我便离开中原,去天竺打拼。” …… 034, “很好……” 见慕容博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慕容复这才展颜一笑,在怀里摸索一阵,掏出一张绢帛递给他: “这是我亲手绘制的六脉神剑剑谱。以你功力,练起来当不会太难。算是我给你征服天竺,开创天竺大燕的投资。 “别嫌少,天竺极其富庶,遍地黄金,你们一去天竺,随便打下一邦,就不必再愁金银粮饷……” 慕容博面露惊喜,刚刚接过六脉神剑剑谱,慕容复忽然提起竹杖,一杖点在慕容博心口膻中穴,雷光震爆间,又将慕容博电得浑身麻痹、动弹不得。 慕容博神情剧变,以为他要翻脸杀人,却听慕容复悠然道: “你武功练得太杂,心法彼此冲突,已经隐患深埋。若不及时救治,过不了多少年,就要一命呜呼。现在我帮你疏导一番,当可绝此隐患,帮你多活些年头…… “但你自己也要注意,武功,在精,在强,不在多,你功力虽强,但还是不能贪多。” 说话间,他竹杖连点,不断击打慕容博各处要穴,以生机勃勃的青木灵力,配合九节雷杖,为慕容博实施电疗。 耗费灵力为慕容博清除隐患,当然不会是因为慕容博是他此身生父。 慕容复此番作为,虽然也有了断此身因果的意思,但更多是为了世界本源。 倘若慕容博果真能在天竺打下一番基业,开创出“天竺大燕”,并在天竺开枝散叶,那慕容复今天的投资,未来必将获取源源不断的回报。 失败也无所谓,反正慕容复最大的目的,就是让慕容博有多远滚多远…… 片刻后。 慕容复收手,淡淡道: “你先在此调理一番,待我下山之后,再去收服一品堂诸人。能收服多少,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说罢,转身就走。 “复儿!”慕容博颤声道:“将来我……还能再回中原么?” “你不行。”慕容复毫不留情:“但你若真给我生下些弟弟妹妹,他们回来祭祖,我很欢迎。你若真死了……我也允许你的骨殖葬回燕子坞,与我娘合葬。”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 慕容博眼神复杂地看着慕容复背影,忽然想起一事,说道: “少林绝技秘籍就藏在……” 将秘籍埋藏点告之慕容复后,目送着慕容复背影消失不见,慕容博方才长叹一声,盘坐在地,开始调息。 这一调息,他顿时惊喜地发现,身体状态前所未有地好,不仅功力更加精纯,内息更加流畅,近来年,某种定时发作的顽疾,似乎也消失了,身体也变得更加年轻活力。 一时间,慕容博不禁老泪纵横: 复儿虽然有着冷酷无情的帝王心性,但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有个爹啊!怨我,当年实在不该…… 好吧,要是慕容复知道了他这想法,定会回来将他暴揍一顿,打断手脚都是轻的。 …… 慕容复一回到会场,性子急躁的风波恶便大声嚷嚷道: “公子,可抓住了那个胆敢冒充老家主的狗贼?” 正忙着为众人解毒的邓百川、公冶乾、包不同,王语嫣、阿朱阿碧阿紫也一脸关切地看着慕容复。 慕容复勉强一笑,目露懊恼: “那狗贼倒是没能跑掉。只是我方才太过震怒,出手太重了些,当场就将那人打得四分五裂,又将之震成齑粉……唉,可惜没能将之生擒,拷问一番幕后主使。” 包不同安慰道: “公子勿恼,也许没有什么幕后主使,就只是一个胆大包天的疯子,想占公子你的便宜罢了。” 众人安慰下,慕容复也渐渐露出释怀模样,与家将、婢女、表妹们说了几句,又纵身跃上高台,对着台下众人说道: “先有西夏一品堂欲行黄雀在后,又有狗胆包天的疯子冒充我亡父,连番搅扰,本公子兴致已尽,今日这场武林大会,便暂且到此为止。” 听得此言,台下群雄无不松了口气。 他们实在是被慕容复打怕了,很多人甚至已经被他打服——少林不堪一击,丐帮土崩瓦解,这两大顶级势力都败得如此凄惨,再加上恶名昭著的三大恶人两死一残,大理镇南王段正淳痛快败北…… 慕容复的武功,已经超出了凡人范畴。 不管承不承认,服不服气,慕容复若要一统武林,那么放眼整个江湖,怕是真没人能阻止他。 别说丐帮帮主乔峰还没到场。 就算乔峰来了又能如何? 他武功再高,比得上少林十几位玄字辈高僧,带领几十个慧字辈、虚字辈青壮武僧组成的罗汉阵? 乔峰一人之力,又能比得上五百丐帮精英弟子,加所有长老、舵主组成的打狗阵? 在众人看来,即便乔峰及时到场,也不可能是慕容复对手。 现在慕容复被突然冒出的骗子搅了兴致,没有当场逼迫众人承认他是武林盟主,也没当场逼他们交出各自镇派秘笈,众人心里当然只有庆幸。 至于以后…… 那就以后再说吧。 慕容复叫家将们把“悲酥清风”解药留下,由那些已经解了毒的武林人士,帮其他人解毒,作出一副意兴阑珊模样,带着家将、婢女、表妹离去。 “公子,我们就这么走了?” “不走又能如何?本公子虽然打败了他们所有人,但很多人这会儿心里还转不过弯,若强压他们承认我是武林盟主,强迫他们交出各自秘籍,解散帮派,很多人肯定是要宁死不从的。我又不能杀了他们所有人,不如见好就收。我要办的三件大事,宜缓,不宜急。” “公子言之有理。此一役,公子以一己之力,打翻大半个武林,威名必将震动天下。今后慕名来投公子者,亦将络绎不绝。而这些手下败将,今天心里还憋着一口气,若逼迫过甚至,可能宁死不屈。可等他们回去之后,复盘此战,心里那一口气泄了,意志恐怕也要松动了……” “咦,三哥你何时懂得这么多道理了?平时你不就会抬杠么?” “瞎说!我包老三向来以理服人,有口皆碑,何时抬过杠了?” 随口闲聊间,慕容复看一眼截天鼎,就见鼎中灰色本源,已然超过了三千之数,并且还在不断增涨之中。 单这场武林大会带来的现场收益,就已经如此丰厚,可这都还只是开始。 丁春秋、段延庆等人被杀,少林、丐帮等门派被他横扫,很多重要人物原本的命运轨迹,已然变得面目全非,甚至被他生生碾碎,衍生出新的命运轨迹,比如慕容博的远征天竺…… 这一切事件,造成的后继影响,还将持续发酵,为他带来源源不绝的丰厚本源。 慕容复一行人离开之后。 忽然有个身量高大,武功齐高的灰衣蒙面人到来,二话不说打翻了看守一品堂武士们的武人,将一品堂俘虏,连同重伤的岳老三救走。 群雄大多受伤不轻,也无力追击,只能愤愤不平的叫骂一番——那灰衣人倒是没杀人,大家也没动力追击。 之后又过了一个时辰。 一条龙精虎猛、气势迫人的彪形大汉,匆匆赶到现场。 看到一片狼藉的大会现场,看到人人带伤的丐帮弟子、少林群僧,那大汉顿时怔住。 可还不等他过去询问究竟,丐帮之中,那素来不怎么服气他的长老陈孤雁便厉喝一声: “乔峰,你为何现在才来?莫不是畏那慕容复如虎么!” 那大汉正是乔峰。 【今天又是二合一,下午的那章就没了。求票!】 035,036,乔峰不知何处去【二合一】 太湖畔。 刚刚在在虎丘山上,遭遇了有生以来最大挫折的乔峰,浑浑噩噩、失魂落魄地来到湖岸边,两眼失焦地看着清澈湖水,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刻也静不下来。 “乔峰!为何迟到这么久?是否畏慕容复如虎?” “乔峰,你究竟有何图谋?莫不是故意放任慕容复耀武扬威,打垮丐帮?” “不可能,乔帮主不是那样的人……” “乔帮主当然不是那样的人,但如果他不叫乔峰呢?” “什么意思?” “先夫不幸亡故,都说是慕容复下的手,今日慕容复也并未辩解。但他的武功,大家有目共睹,以他武功,若要杀害先夫,大可光明正大打上门来,何必鬼鬼祟祟暗杀?所以小女子以为,先夫之死,乃是因为他手上握有某些重要物事,被某人得知,所以要杀人灭口,还故意用先夫的‘锁喉擒拿手’杀害先夫,试图嫁祸他人……诸位长老,这是先夫留下的密信……” ……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在乔峰一片糟乱的脑海之中,更是仿佛连场噩梦,砸得他晕头转向。 以至于他现在都已经记不得当时的细节了,只记得两件事: 第一,他乔峰不是汉人,而是契丹人。三十年前,他父母带着还是婴儿的他,回母亲娘家探亲,却在雁关门外遭一群中原武林人士围杀,以至他母亲当场惨死,父亲跳崖,只剩他一个孤儿独活。 第二,在场的玄慈亲口承认,他就是当年的“带头大哥”。正是他,听信错误情报,带领一群包括汪剑通在内的武林人士,围杀乔峰一家,害死了乔峰父母,害他成为孤儿。 现在的乔峰,已经不再是丐帮帮主了。 真实身份被揭露之后,在以全冠清为首的丐帮长老、弟子们质疑声讨下,在那些曾经钦佩他,叫他乔大哥的亲近兄弟们躲闪的目光中,乔峰交出了打狗棒,离开了虎丘山。 他没有当场打杀玄慈报仇。 因为玄慈已遭慕容复重创,乔峰不屑对重伤之人下手。更何况,他启蒙恩师玄苦也在场。他要等玄慈伤愈之后,再上少林拜山,堂堂正正向玄慈讨教。 下山时,乔峰还气宇轩昂,满腔激愤,可到了山下,便渐渐浑浑噩噩,失魂落魄,只觉自己迄今为止的人生,竟如一场幻梦,一个笑话。 “我是契丹人?我竟是契丹人?我的亲生父母,是被玄慈方丈,带领汪帮主等中原武林人士围杀的?我……父母之仇……” 乔峰两眼失神,雄躯颤抖,喃喃自语: “可是,我并不曾亲辽叛宋……马副帮主,也并非我杀害……我迟到,也不是有意纵容慕容复打击丐帮、少林,借他之手报复啊!今日之前,我根本不曾想过,我竟会是个契丹人……” 他真不是故意迟到。 原本,如果没有那桩意外,他是可以准时抵达会场的。 可偏偏,就在他将抵姑苏时,在一座无名山中,撞上了大名鼎鼎的吐蕃国师,“大轮明王”鸠摩智。 其自言山中闭关数月,不问世事,艺成出山,正要找高手试招,见乔峰赶路时轻功惊人,气息悠长,功力不俗,硬是缠着乔峰比斗。 鸠摩智武功奇高,不仅精通各种少林绝技,还修成了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 乔峰与之激战数个时辰,因对六脉神剑缺乏了解,还一度陷入下风,但最终还是凭着与生俱来的实战天赋,越战越勇,最后反胜了鸠摩智半招。 鸠摩智自言他今日之败,只因剑术未纯,等他再闭关数月,将六脉神剑练得更加精纯,还要再来领教。 乔峰却顾不上那么多,奋起轻功赶往虎丘山,可没想到…… 正神思不属时,一道温和磁性的男声,冷不丁在他身后响起: “所以,乔帮主究竟为何迟到?” 乔峰虽脑子里一片混沌,可身体反应属实逆天,此声方一入耳,他便已本能般转身抬手,作出应敌之势,瞬间便摆出一个无懈可击、攻守兼备的架势。 直至本能地摆好了架势,他失神的双眼方才渐渐聚焦,看清了竟于他浑然未觉间,欺近他身后七尺之内的那人。 那是一个锦衣玉带、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气度潇洒,俨如公子王孙。 “阁下何人?”乔峰沉声问道。 “你我曾并称南北双雄,可惜一直未曾谋面。”那人微笑道:“在下慕容复。” 乔峰瞳孔微缩:“你就是南慕容,慕容复?就是你,杀了白世镜?还有马副帮主,是不是你杀害的?” 白世镜与他私交甚笃,被他当作老大哥一般看待。可当他赶到虎丘山时,看到的却只是一具无头尸体,据说白世镜的头颅,正是被慕容复一杖点碎。 还有马大元…… 既然不是他乔峰所杀,那死于自己成名绝技的马大元,很可能便是被慕容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想到自己因马大元之死,蒙受的不白之冤,以及因此牵连出的身世,乔峰看着慕容复的眼神,渐渐燃起熊熊怒火,血液亦在沸腾奔扬,低落的情绪,霎时转化为昂扬战意。 他现在心情极其恶劣,很想找人战个痛快。而慕容复,无疑正是最好的对手。 尽管慕容复以一敌千,打崩了少林罗汉阵、丐帮打狗阵,阵斩丐帮大敌三大恶人,据说武功已然非人,可乔峰心中并无丝毫畏惧。 无论敌人有多强,他都敢放手一战! 虽然他现在已不再是丐帮帮主,可至少…… 他要为白世镜那位老兄弟讨个公道! 慕容复看着眼前这条气势惊人的赳赳猛汉,心里暗自赞叹。 虽然披头散发没戴帽子,身高、体型也出乎意料地高大威猛,与慕容复想象中的乔峰有极大差距,可是一看到乔峰这战意昂扬的模样,他脑海之中,便情不自禁响起了那段音乐: 荡铛当,当挡当,当挡挡当…… 摇摇头,挥去来自前世记忆中的魔音,慕容复看着乔峰,微笑道: “江湖之中,南慕容、北乔峰并称双雄,丐帮降龙十八掌,亦被许为天下第一掌力……虎丘山上,没能等来乔帮主,我心中甚是遗憾。不如你我就在此比试一场,以全遗憾?” “我已不再是丐帮帮主!” 乔峰沉声道:“但还是要领教一番南慕容的手段!” 慕容复笑道:“此战之后,无论乔兄是胜是败,我都将告诉你,我为何要杀白世镜,以及马大元死的真相。” 乔峰毫不犹豫,没沉道:“好!” 慕容复抬手,作了个“请”的手势: “乔兄,请!” 本来,乔峰与慕容复齐名,两人交手,不存在谁让谁先手。 但今日慕容复横扫大半个中原武林,大破丐帮打狗阵、少林罗汉阵,脆败玄慈等十几位玄字辈高僧,参合指速败大理镇南王一阳指,又阵斩段延庆等三恶人,已用实打实的战绩,证明他已是真正的横推天下无敌手。 所以乔峰见慕容复要他先出手,也并不觉得慕容复是在托大瞧不起他。 慕容复,有这个资格! 乔峰虽不惧敌人强大,但也不会不承认敌人的强大。 慕容复乃是他生平仅见的强敌,对这种强敌,他不可有丝毫大意,必须全力以赴。 “看掌!” 低吼声中,乔峰手肘一沉,左手划个半圈,右掌一掌直推,正是“亢龙有悔”! …… 036, 嘭! 乔峰掌力破空,爆出一记低沉爆鸣,甚至伴有隐隐龙吟,狂涛骇浪般的掌力,真好似一头无形狂龙,咆哮着轰向慕容复。 慕容复背负双手,身上金光一闪,化出一口倒扣的金钟虚影。 那狂龙似的掌力轰在金钟之上,爆出一记声震四方的悠扬钟鸣,却只将金钟打得微微一颤,泛出层层水波似的涟漪。 乔峰眼神一凝,虎丘山上,与会众人,都说慕容复武功非人,神乎其神,直如传奇话本当中的剑仙异人,现在看来,此言不虚! 但乔峰昂然无惧,猛地一个大撤步,向后退出数丈。 后退,是为了更好的前进,就好像收拳,是为了挥出更有力的一拳。 吼! 虎啸山岗一般长啸声中,乔峰又大步前行,踏一步,出一掌。三步之后,已连环轰出三掌。 三道降龙掌力层层叠加,威力暴增数倍,掌力所过之处,河畔草地上的枯草泥尘,尽被掌力摧动,好似狂风席卷,飞沙走石。 轰! 三叠掌力重重轰击在金钟罩上,又爆出一道震耳欲聋的钟鸣。 那金钟猛地一震,中掌之处,甚至隐约浮出了几条浅浅裂痕…… 可惜,乔峰这叠了三掌,远超极限的一击,还是没能击破金钟罩。 慕容复灵力稍一运转,那好不容易出现的几道浅浅裂痕,便已消失不见,金罩虚影恢复如初。 乔峰并未气馁,大踏步欺至慕容复近前,双掌齐出,又全力打出一招“震惊百里”。 直至此时,慕容复才终于出手,却只是迎着乔峰双掌,以一种予人星辰旋转之感的圆融掌势,轻轻一挡一拨,乔峰顿觉一道狂暴至极的掌力倒卷而来,震得他雄躯剧震,连退数步,胸口一闷,口角都溢出一丝血渍。 这是他自己的掌力! 他竟被自己的掌力打伤了! 乔峰也是直到今天,才真正体会到自己的掌力有多强,那是连他自己都顶不住的狂暴力量。 而将他掌力分毫不差反弹回来的……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不错。”慕容复微笑颔首。 “好功夫!”乔峰沉声道。 慕容复道:“乔兄的掌力,也是我迄今所见最强。” 乔峰神情一黯:“但还是连你护身气罩都打不破。” 慕容复笑了笑:“乔兄可还要再试几手?” “不必了。”乔兄摇头:“我不是你的对手。” 同时心里对马夫人康敏的那番话,竟有了几分认同: 慕容复的实力,足可堂堂正正横扫包括他乔峰在内的丐帮,又何必鬼鬼祟祟暗杀马大元? 他看着慕容复,沉声说道: “依前约,慕容公子该告诉乔某,为何要杀白世镜,以及马大元之死的真相了。” 慕容复道:“有些话空口无凭,乔兄未必肯信。且随我来,我请乔兄看场好戏。” 说罢,转身就走。 乔峰看着他背影,沉吟一阵,也举步跟上。 很快。 慕容复就带着乔峰,来到了城外一家普通的农家小院里。 将乔峰带到闭合的堂屋门前,慕容复传音入密: “乔兄,你我在此听着就好。” 乔峰心中疑惑,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依言驻足门外,功聚双耳,仔细聆听。 很快,他就听到了一个清脆悦耳,娇嫩稚气的少女声音: “哎呀,这么漂亮的脸蛋,要是划上几刀,可就不好看了哦……” 接着又是一个惊惧交加的娇柔女声: “你,你是星宿老仙的弟子阿紫?你不是投靠了慕容复么?为何要将我掳来此地?” 听到这女声,乔峰神情一变,正要破门而入,慕容复却倏地抬手,闪电般按住他肩膀,传音入密: “乔兄稍安勿躁,听着就是。” 乔峰如何能稍安勿躁?屋里那第二个女声,乃是马夫人康敏。 康敏虽然一手主导揭穿了他身世,害他众叛亲离,可乔峰素来为人磊落,认为马夫人只是为夫报仇心切,并非有意陷害自己,心里对马夫人并无多少恨意。 此时见她竟被慕容复的人制住,还要酷刑拷问,乔峰如何忍受得住? 当场就要暴走。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马大元兄弟的遗孀受人欺辱。 然而,乔峰想要闯进去救人,可慕容复按在他肩头的手掌,忽地绽出一抹电光,一下就让乔峰浑身一麻,内息走岔,莫说动弹,连质问喝斥都办不到了。 慕容复借九节雷杖雷霆之力制住乔峰后,嘴唇无声张合几下,似在对屋中之人传音入密。 很快,马夫人惨叫声响起,不知遭受了何等酷刑。 乔峰脸色愈加愤怒,瞪着慕容复的双眼似欲喷火,慕容复却面不改色,毫不动容,只静静聆听。 他收下阿紫,除了因为阿紫拍马逢迎的功夫炉火纯青,还因为她下手够狠。 很多手段,四大家将、阿朱阿碧是使不出来的,但阿紫就可以若无其事地施展出来。 所谓恶人还需恶人磨。 只要限制住阿紫无差别搞破坏,那么当需要动用特殊手段,对付某些恶人时,阿紫用起来就很顺手了。 其实慕容复也可以用催眠手段拷问康敏,他晋升炼气二层之后,灵识更强,催眠能力亦更上层楼,即使康敏心性扭曲,意志坚忍,也未必能抗衡他的催眠。 但慕容复才不想这般便宜康敏,所以放出了阿紫咬人。 此刻,屋里不断传出康敏的惨叫声,同时伴着阿紫那听起来似是故作凶狠的喝问: “招不招!你招不招?你到底招不招!” 又听康敏带着哭腔,颤声尖叫: “可你倒是告诉我,究竟要我招什么啊!” “哎呀!不好意思,还真忘了问你呢……咳咳,老实交待,马大元究竟是谁杀的?” “是,是乔峰……他是契丹人……因为亡夫手上掌握着他非我族类的铁证,所以他才要杀亡夫灭口……” 屋外乔峰身躯一震,愤怒瞪大双眼:我想要救你,你居然还在冤枉我? 屋里阿紫笑嘻嘻说道: “你这毒妇,死到临头还敢诳人?瞧瞧这是什么?星宿老怪的独门毒药哦,伤口上撒一点,那滋味,啧啧……啊,不好意思,手抖了一下,毒粉不小心落你伤口上了,不要怕,我来帮你抹匀一点……” 啊! 康敏的惨叫声传来,还伴着打滚声,踢弹声,想来已是痛苦地满地打滚。 乔峰虽然愤怒,但听着这动静,还是面露不忍,艰难开口,发出微弱声音: “马夫人……只是被……仇恨蒙蔽……她……” 慕容复面无表情,掌心电芒一吐,又将乔峰电得说不出话来,一头散发亦更显飘逸。 这时,康敏终于忍受不住酷刑,凄厉道: “我招,我招了!不要再抹毒粉了,我都招了!马大元是白世镜杀的……” “白世镜为何要杀马大元?” “白世镜垂涎我的美貌,对我用强……” “呵,你说反了吧?是你勾引白世镜,让他泥足深陷,无法自拔的吧?马大元撞破你们的奸情,你方才指使白世镜杀人灭口的吧?之后你又找到了那封关于乔峰身世的密信,所以又设了个连环计,明面上陷害我家公子,实际上却意指乔峰,要陷害乔峰!对不对?” “我……我不是……我,我只是……” 听到这里,乔峰脸上愤怒已渐渐消失,眼神却一片茫然: 马大元……竟是白世镜杀的? 是他与康敏私通,杀害了马大元,然后栽赃陷害? 这,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慕容复松开按在乔峰肩膀上的手掌,叹道: “这就叫人心难测……乔兄,你若是不信,可自己进去,当面问一问康敏。她现在,应该不会再嘴硬了。” 乔峰身体恢复知觉,活动一番手脚,看了慕容复一眼,走到门前,沉默地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乔峰刚进去,阿紫便出来了,耍着一把带血的匕首,笑嘻嘻问: “公子,阿紫做得好不好?” 慕容复不吝赞赏: “做得不错,以后继续努力。” 阿紫眉开眼笑: “嗯,我会努力的!” 片刻之后。 乔峰又缓步走出大门,神情沉重,眼中隐含愤怒。 慕容复道:“乔兄可都明白了。” 乔峰默默点头。 “以后,乔兄有何打算?” 乔峰张了张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算解开了冤屈,查清了真相又如何? 就算马大元是白世镜联手康敏害死又怎样? 他乔峰契丹人的身份,已经公之天下,中原武林,再无他容身之地了…… “若乔兄不知该往何处去……” 慕容复微微一笑,“我倒有个想法,乔兄不妨听上一听。” 乔峰沉默一阵,问道:“慕容公子有何见教?” “我想建立一个组织,网罗天下武学,去芜存菁,编攥武典,造福武林。但武典若是传播开来,难免有人恃武行凶。所以,我需要有人帮我巡查天下,维持秩序,赏善罚恶。” 慕容复看向乔峰: “我以为,以乔兄心胸、武功,大可以担当这赏善罚恶之任。” 【又是二合一章节,下午没有了哦。求票!】 037,什么?都开始给我绣黄袍了? “慕容公子这想法,好处、坏处、难处都有,具体如何,乔某智短,一时也想不清楚,以乔某现在的身份,也无权再置喙中原武林之事。况且……” 乔峰回想着虎丘山上,曾经亲如一家的丐帮兄弟们对他的质疑、指责,怅然长叹: “慕容公子虽看得起乔峰,可中原武林,又岂会服气我一个契丹人来赏善罚恶!” 说到这里,他心头郁气纠结,愤懑难平,忍不住一拳打在土墙上,直将那土墙打得轰然一震,烟尘飞扬间绽开条条裂痕: “我现在,连自己究竟该姓什么都不知道!” 慕容复道:“乔兄何必自轻自贱?所谓英雄不问出处,乔兄自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只要行事不偏不倚,光明磊落,又何必在乎别人的眼光与评价?” 乔峰今日迭遭打击,心胸再是豪迈宽广,短时间也转不过弯来,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被慕容复几句话劝解开,闻言只是勉强一笑: “多谢慕容公子开导。不过乔某现在,只想先回少室山,看看我的养父母。他们就我一个儿子,我须得好生帮他们安排一番。之后再去雁门关外,凭悼一番我生父、生母……” 慕容复也不强求,笑道: “也罢。既如此,我就在此祝乔兄一路顺风了。唯愿乔兄记得,我这里赏善罚恶使的首席,永远为乔兄虚位以待!” 乔峰抱拳一礼:“多谢慕容公子。” 慕容复却避开他这一礼: “担不起乔兄之礼。有一事,还需向乔兄道明。” 他看着乔峰眼睛,缓缓说道: “其实……多年之前,那传递错误情报,造成乔兄一家悲剧的,正是家父。” “……” 乔峰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眼中燃起一抹怒火。 但很快,他便无奈摇头,苦笑一声: “三十年前事情……以慕容公子的年纪,那时都未曾出生,此事,与慕容公子有何干系?再说,慕容公子本可隐瞒此事,却坦诚相告,叫我心中再无疑惑……” 他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再度对着慕容复抱拳一礼: “无论如何,今日都要多谢慕容公子帮我查明马副帮主之死真相,解我冤屈。” 慕容复郑重还了一礼: “不敢。乔兄恩怨分明,磊落大度,在下佩服。” 老实说,乔峰的反应,既在他意料之中,又在他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的是,以乔峰心性,只要理智在线,没有进入“血怒”状态,确实不会做迁怒他人之事—— 玄慈带队围杀乔峰父母,叶二娘臭名昭著,乔峰不照样拿身世大白的虚竹当兄弟? 那时候乔峰跟虚竹还是素昧平生,首次见面,就靠着段誉牵线,便认下了虚竹这兄弟。 现在慕容复在乔峰最为失落之时,帮他查明马大元之死的真相,还给予他高度肯定,以乔峰心性,岂会恩将仇报? 说意料之外……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即便慕容博干的烂事儿,跟慕容复毫无关系,那时候慕容复还在娘胎里呢,可中原讲究一个“父债子还,天经地义”,乔峰若要找慕容复报仇,慕容复也是无话可说。 所以慕容复也作好了乔峰当场狂化,再领教一番降龙十八掌的心理准备。 所幸乔峰终究还是讲道理的,并没有迁怒慕容复。 …… 乔峰离开了。 知道了许多真相之后,乔峰心绪,已不再像刚刚走下虎丘山时一样失落,释怀了许多。 但离去时的背影,还是透着一种天地虽大,无处可去的怅然寂寥。 慕容复则带着阿紫回到船上,看着“截天鼎”中,仍在不断翻涨的灰色本源感慨: “这一波下来,很多人的命运轨迹,被我碾得面目全非啊……” 武林大会虽已结束,但这场盛事引发的连锁反应,还将持续发酵,为慕容复带来源源不绝的回馈。 现在他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每天坐享大量本源进账。 盯着截天鼎看了一阵,慕容复心满意足地抬首眺望夕阳,感觉这一天,过得格外漫长。 穿越过来这么久,还是头回在一天之内,做这么多大事呢。 本来打算武林大会之后,就马不停蹄去少林取易筋经,再去擂鼓山找无崖子要清理门户的报酬,之后转去缥缈峰会一会天山童姥…… 可是…… “今天已经出了趟远门,实在太累了……还是先歇一阵吧。” 虽然虎丘山就在姑苏城外,可慕容复躺平修仙三年,从未离开过太湖,最远也就到过太湖岸边。 这趟不仅上了岸,还一口气爬上了姑苏城外的虎丘山,对慕容复来说,这真的是出了一趟不得了的远门。 想到少林、擂鼓山、天山与此间的恐怖距离,再想想这个时代悲催的交通条件…… 慕容复果断决定,暂且先歇上一阵,好生消化一番此次收获再说。 嗯,这一场大振作之后,慕容复的躺癌又卷土重来,开始筹谋大反攻了。 …… 慕容复横扫群雄,威震武林,四大家将自是兴奋不已,回到参合庄后,一边搓着麻将,一边大声讨论该如何借助此次武林大会的影响力,广纳贤才,招兵买马,筹备举事。 阿朱阿碧则拉着王语嫣,一边斗着地主,一边商量着给慕容复缝一件黄袍…… 还不会打牌的阿紫在旁观牌学习,还时不时提点意见,比如建议绣几面大旗,上书“江南慕容,神威如龙”等等口号。 看着众人那兴致勃勃的模样,听着他们那不着边际的讨论,慕容复简直无话可说。 不是说好建一个“武神殿”,网罗天下武功,大家一起研发武学,招收弟子,赏善罚恶,做武林乃至天下的地下皇帝么? 怎么突然之间,就又转到造反举事上去了? 面对四大家将,乃至阿朱阿碧他们突然迸发出来的激昂情绪,慕容复也不好在这高兴的时候泼他们冷水,想了想,独自去了紫竹林中。 他把九节雷杖往阵眼处一插,跳到土坑里,习惯性摆好了躺平的姿势。 刚把姿势把好,丹田里的“截天鼎”便倏地一震,绽出一道七彩霞光,化为道道讯息,传入慕容复脑海。 解读完截天鼎传递的讯息,慕容复顿时怔住: “已经储够本源,可以开启一次诸界行走了?” 最低一档的“诸界行走”,需要白色本源开启。 定位世界,耗费十道白色本源;打开通道,耗费二十道白色本源;护持灵魂安全穿越降临,耗费二十道白色本源。 总计需耗费五十道白色本源。 现在慕容复截天鼎中的灰色本源,总数已超过五千道,足以合成为五十道白色本源,刚刚好够着来一次“诸界行走”的门槛。 因是最低一档诸界行走,故而定位降临的世界,只能是与天龙世界能级差不多的低武世界。 并且只能灵魂穿越,无法肉身降临。 灵魂穿越的好处,一是消耗低。 如果想要肉身穿,那么即使慕容复现在只有炼气二层修为,也至少得消耗五十道红色本源,也就是五千道白色本源,或五十万道灰色本源。 且修为越高,肉身穿消耗的高阶本源越多。 魂穿就没这个麻烦。即使将来修为再高,即使穿越能级更高的世界,消耗的本源,也永远只有肉身穿的百分之一。 二是可以完全融入,被穿越过去的世界视为土著,不会遭遇世界排斥——世界排斥带来的危险,在低能级世界还不太明显。可将来到了高能级世界,一旦被世界定性为“域外天魔”,启动排异反应,那随之而来的危险就很可怕了。 第三个好处,就是哪怕不幸挂了,截天鼎也可护持灵魂安全回归,最多一无所获,回来后大病一场,头疼个一年半载,肉身、修为都不会损失。 可如果是肉身穿越,万一死掉,那肉身就真的死了,尸体都得留在异界,小阿碧她们连遗容都没得瞻仰。修为也要丢得一干二净,最多只能在截天鼎护持下,在异世界以一条残魂原地投胎…… 至于灵魂穿越的弊端,则是只能投胎转世成婴儿。 并且因为婴儿大脑发育不全,承受不起成年修士的灵魂、记忆,因此记忆和大部分灵魂,将被截天鼎封印起来,随着成长慢慢解封。 具体解开封印,觉醒“胎中之谜”的时间,则要视身体成长状况而定。 另外,因部分灵魂被封印,成长期间的智力水平,会略低于平均水准…… 智障? 好吧,倒也没到智障那种程度,就是会有点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今天两章分开发,还是下午18点。求票!】 038,小阿碧的小幸福 “所以……好好的我为什么要穿越?若是能穿越到高能世界倒也罢了,与天龙世界差不多的低武世界,对我有何意义?我连去少林、天山都嫌路太远,无缘无故就叫我穿越其它世界,还得从不太聪明的小婴儿开始……呵呵,我现在又不缺本源……” 正吐槽时,截天鼎就给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穿梭时空,行走诸界,不仅可以在其它世界收割本源,且现阶段,每成功穿越一次,则本尊修为狂飙突进的同时,将来的筑基成功率,亦可提升两到三成。 当然这个“成功穿越”,并不是指穿越过去,活到寿终正寝就叫成功。 必须要“打破虚空”,将新一世的肉身,炼化成一道至精至纯的“先天元气”,携此先天元气返回本尊——打破虚空并不是指真个打碎空间,飞升天外。 而是指打破人体与天地之间的界限,臻至一种极高明的境界。 这境界,有的叫天人合一,有的叫打破虚空。 如此,本尊收获一道“先天元气”,以之淬炼精气神三宝,潜力将更加深厚,根骨资质更加强大,修行更加快速,自己冲击筑基的成功率,也能不断提高。 这个理由,恰好戳中了慕容复的心坎。 他这门“青木长生诀”,总纲说得清清楚楚,在冲击筑基时,可以自行冲击,但成功率只得一两成,且一旦失败,轻则经脉寸断、丹田崩溃,变成废人,重的话就是当场暴毙。 所以筑基最好以“筑基丹”辅助,不仅能大幅提升筑基成功率,就算失败,也不会遭受重创,将来还可以继续冲击筑基。 “青木长生诀”功法非常全面,既有根本功法,又有催生术、灵雨术等法术,还有炼制“九节雷杖”等诸般法器的炼器法门,当然也有炼丹、布阵、制符等等修仙技艺。 炼丹术中,当然也有包括“筑基丹”在内的各种丹方。 说到丹方,慕容复就无奈了。 谁能告诉我,这“玉髓芝、紫猴花、天灵果”是什么? 这三样炼制“筑基丹”的主材料,在天龙世界压根儿找不到好吧! 不要说筑基丹了。 就算是“培元丹、养气丹”这等炼气境界的日常丹药,主材料也都是些没听说过名字的药材。 慕容复曾经试过用人参、灵芝等药材自己配制丹药,可再是大补的药材,捏出来的药丸,也最多只能略微恢复灵力,压根儿没法辅助修行…… 现在有了灰色本源,倒是不愁日常修炼的灵气了,有没有辅助修炼用的灵丹也无所谓,反正他资质好,只要灵气不缺,修炼速度就快得很。 可是炼制“筑基丹”的材料,他是真找不到啊! 原本他还有点犯愁呢,现在…… 既然有不用“筑基丹”,也可提升筑基成功率的法子,那他再怎么不想出远门,说不得,也得试上一试了。 当然,并不是现在。 慕容复不想立刻动身。 尽管“诸界行走”之时,因时空的不统一,诸界时间各自独立,慕容复就算在另一个世界呆上一辈子,回归之时,天龙世界的时间也只会过去几个刹那,可他现在才炼气二层,距离筑基境界还远得很,暂时真不必着急。 最重要的是。 倘若一直选择消耗最低也最安全的魂穿,每一世都从婴儿开始成长,都有一次次全新的人生,一段段全新的因缘,这么一世又一世下来…… “我,真的能经受这一切,承受住时光与不同因缘的牵扯消磨么?” 慕容复思忖一阵,又哂然一笑: 可是修仙长生,本就要经历漫长时光的冲刷啊! 若经不起这时光冲刷,连自我认知都维系不住,又如何能够真正长生? “那一世又一世的经历,或许,也能成为一场炼心之旅。若能在这一世世轮回当中,我始终是我,我心始终不变,那我或许,才能踏上真正的长生之道。” 这一刻,慕容复心中,隐隐有了明悟:他真正的成道之路,或许,就应在这诸界之旅了! “既然诸界之行,既可增强修为,提升潜力、资质,亦可炼心磨砺,那么行走诸界,倒也不必非得等到炼气九层,筹谋筑基时再进行。毕竟去得越早,潜力越深、资质越高,修炼起来也就越快……再说,反正是魂穿,修为也带不过去,随时可以开启第一次旅行。” 慕容复悠然想着,但还是没有立刻准备启程。 一次旅行,对别人只是几个刹那,对他,便可能是漫长的一生。 回归之后,再见四大家将、阿朱阿碧等家人时,对他便是恍如隔世。 所以,他想多陪陪家人们,为自己的心,注入更多的能量。 …… 次日一早。 天刚蒙蒙亮时,慕容复便叫上阿碧,悄悄出了参合庄,坐上乌蓬小船,泛舟湖上。 阿碧卷着袖口,露出雪白藕臂,撑着长篙,让小船轻轻撞破雾霭,在平静如镜的湖面上缓缓滑行。 慕容复盘坐船头,感受着这朝阳将升未升,天光将明未明时的安宁静谧。 忽然,阿碧有些不安地说道: “公子,王姑娘还在庄中,你撇下她,只带我一个人出来,会不会不太好?” 慕容复悠然道: “有什么不好的?语嫣很少晚睡,昨晚和你们一起打牌,之后又与你们缝了半宿袍子,睡得那般迟,若不去叫她,她怕是会一觉睡到午时。” 阿碧放下心来,又笑嘻嘻问道: “公子,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件黄袍呀?” “怎么,你们就这么着急让我黄袍加身?” “没有啦……” “小阿碧想做皇妃娘娘?” “啊?公子,你,我,奴婢……” 小阿碧一下羞得面红耳赤,吭吭哧哧,话都说不利索了。 慕容复呵呵一笑,说道: “别撑船了,让船自己漂着。过来,陪我坐坐。” 小阿碧羞劲还没过去,放下竹篙,低着脑袋,捏着衣角来到慕容复身后,小声道: “公子,奴婢没有那等大胆妄念……奴婢这一生,只要,只要能一直陪在公子身边,就心满意足了……” 慕容复轻笑一声,拍拍身边的船板:“过来,坐这里。” “这……”阿碧小声道:“这里是王姑娘坐过的位置,奴婢……” 慕容复佯怒道: “叫你过来你就过来。怎么,你家公子的吩咐不好使了吗?” “噢。” 阿碧轻轻应了一声,又是羞怯,又有点小欢喜地挪步过去,小心翼翼坐到了慕容复身边,那曾经只有王语嫣坐过的位置。 慕容复道:“再过来点。” 阿碧双手抱着膝盖,稍微往他那边挪了挪。 慕容复笑道:“再过来点。” 阿碧声音有点小惊慌: “可,可是再过来,就要挨着公子了呀!” “你呀……”慕容复摇了摇头,道:“你不是说这一生,都要陪在我身边么?怎么,连挨着我都不敢么?” “可,可我只是个小小婢女,公子万金之躯……” “什么万金之躯?”慕容复哂笑:“你可听说这天下姓刘的,姓李的,自称天潢贵胄,万金之躯的?人家祖上,还开创了强汉盛唐这等大一统帝国呢。” 阿碧却认真道: “可是在奴婢心中,公子就是天下第一尊贵之人,大宋、大辽的皇帝都比不上呢。” “你啊……”慕容复无奈一笑,“那本公子这个天下第一尊贵之人,允许小阿碧挨着我,靠着我,小阿碧是听话呢,还是不听呢?” “啊?”阿碧又是一呆,“我,我,奴婢……” 瞧她一副期期艾艾,手足无措模样,慕容复轻叹一声,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环住她纤腰,稍一发力,便令她紧紧挨上了自己。 触碰到公子那一触。 小阿碧娇躯微微一僵,脑海之中,轰地一声,变得一片空白。俏脸上的红晕,亦霎时扩散到耳垂、玉颈,眼里更是朦上一层水雾,悄悄凝成泪珠。 跟着她便身子一软,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无力伏倒在慕容复怀中。 慕容复轻揽着阿碧纤腰,悠然道: “说好了,这一生,无论多长,阿碧你都要一直陪着本公子……” 小阿碧已无法言语,只能咬着嘴唇用力点头,泪珠虽溢出眼眶,可眉梢眼角,尽是幸福陶醉的笑意…… 【求票!】 039,慕容复简直是个魔鬼! “舅妈,我又来了……” 曼陀山庄,正堂之中。 听到慕容复那熟悉的声音,李青萝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出杯盏,洒到手背,将手背烫红好大一片。 但她浑然不觉疼痛,只死死盯着正堂大门,本就惨淡的脸色,变得愈加惨白,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昨天晚上,曼陀山庄几个去了虎丘山观战的婆子,就已向她汇报了慕容复于武林大会大展神威,以一己之力,横推天下群雄的消息。 当时那几个婆子的脸色,敬畏惊惧之余,又隐隐有些与有荣焉——王夫人再是不喜慕容复,慕容复也是曼陀山庄的表少爷,将来还会是曼陀山庄的姑爷。 王夫人只有王语嫣一个独女,她百年之后,慕容复更会是曼陀山庄的老爷。 有如此厉害的未来老爷,饶是王夫人威严素重,曼陀山庄的下人们,也情不自禁油然升起一种自豪之感——当然,在从前,王夫人不屑讥讽慕容复时,她们也没少跟着附和。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的慕容复,在曼陀山庄下人们心中,那就是高山仰止,神威如龙。 以至于慕容复今天来曼陀山庄时,遇上的婆子下人们,一个个都点头哈腰满脸堆笑,殷勤地跟恭迎老爷似的。 慕容复回她们一个点头,一抹微笑,她们更是受宠若惊地,就差跪下谢恩了。 王夫人心情就全然不同了。 昨晚初闻慕容复战绩时,她以为那几个婆子是在消遣她,暴怒之下甚至要动家法。 开什么玩笑,慕容复这个一身所学杂而不精的废物,凭什么以一己之力,打崩少林,横扫丐帮? 好吧,丐帮是没什么了不起,除了乔峰,再拿不出一个真正的人物,也就剩人多势众了。 可少林不一样! 真当少林玄慈和那十几个玄字辈老和尚,已经老得抡不动拳脚了么? 那些玄字辈老秃驴,每一个拿出来,都能打翻慕容复那四个废物家臣,十几个老秃驴带一帮慧字辈、虚字辈青壮武僧结罗汉阵,慕容博那老蠢货再世,敢闯阵的话,都要被打得跪在地上叫佛爷,更何况慕容复那小废物? 慕容复能单枪匹马大破罗汉阵,玄字辈老僧在他手下无一合之敌,玄慈都被他一掌打得口喷鲜血,倒飞三丈? 荒天下之大谬! 直到那几个婆子跪下磕头,把额头磕得鲜血淋漓,赌咒发誓说句句属实,李青萝方才将信将疑。 然后又听说慕容复以参合指对一阳指,轻松打败段正淳,李青萝当场追问了一句:“可有打死段正淳?” 婆子们回答说没有,只是打伤了段正淳,段正淳当场拱手认输。 李青萝先是松了口气,跟着又恶狠狠说: “慕容复真是妇人之仁,怎不当场打死那姓段的!” 之后婆子们又说,慕容复打败段正淳之后,又当场弹指挥剑气,轻松斩首段延庆、叶二娘,斩落南海鳄海一条胳膊,又把李青萝骇得瞠目结舌。 说完这些,一个婆子才像是刚刚想起来似的,提了一嘴: “表少爷还一掌打死了一个名叫丁春秋,自称星宿老仙的老儿……那老儿看着一副仙风道骨模样,实则浮夸得很,手下门徒,尽是些溜须拍马的小人……” 这个消息,当场就把李青萝炸懵了。 曼陀山庄的婆子下人们,并不知道她与丁春秋关系,甚至还是头回听说“星宿老仙”这个名号。 在婆子下人们看来,显然是少林、丐帮,以及夫人最恨的“段姓之人”最值得重视。 所以直到最后,她们才想起那个出场时威风八面,杀人时狠辣利落,暴毙时也异常果断的浮夸老货。 可在李青萝心目中,她的义父丁春秋,就是天下间,最为顶尖的绝世高手之一,比什么丐帮帮主、少林方丈都要厉害许多,也是她可以引为倚靠的大靠山。 那天,受了慕容复威吓之后,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给义父写信,向义父诉苦求助。 本以为义父到后,定能打得慕容复遍地打滚、痛哭求饶,可没有想到…… 在她眼中,几乎不可战胜的义父丁春秋,居然被慕容复一掌打死了! 而且据说还死得惨不忍睹,浑身上下,只有脑袋完好…… 李青萝本能拒绝相信这个消息,发疯一般大发了一通脾气。 可到了夜深人静,独处之时,她又害怕得浑身发抖。 既心痛义父之死,更害怕慕容复知道是她写信请来了丁春秋,前来找她的麻烦。 现在。 担惊受怕了一整夜的李青萝,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慕容复果然找上门来了! 李青萝面无人色,双眼大瞪,死死盯着大堂门口,很快,一位高大挺拔、丰神如玉,潇洒不凡的翩翩佳公子,便施施然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尽管这佳公子单凭外貌、气度,便可俘获不知多少少女芳心,可在李青萝眼中,他便是世间最可怕的魔鬼,他嘴角那抹温文尔雅,旁人见了,都觉如沐春风的微笑,在李青萝看来,就是对她最恶毒的讥笑。 “慕容复!” 李青萝声音沙哑,颤声说道: “语嫣早已被你带走……你,你还来做什么?” 慕容复微微一笑,礼节十足地对李青萝行了个礼: “正好驾舟路过曼陀山庄,想起多日未见舅母,便过来探望一二。顺便,帮语嫣带些衣裳首饰回去。她还要在我那里多住一阵。” 说完,又一脸关切地瞧着李青萝,问道: “舅母怎如此憔悴?可是生病了?正好我略懂歧黄之术,要不……” 见慕容复作势欲举步过来,李青萝忍不住惊叫一声,在椅子上缩成一团,用力往后靠,惊声道:“别过来,我没病,你不要过来……” 慕容复顿住脚步,无奈一笑: “好吧,既然舅母没病,那我便不多事了。对了,舅母可知道,丁春秋死了?” 李青萝浑身一抖,神情一下变得恍惚。 慕容复点点头:“看来舅母知道了。” 又微微一笑,声音轻飘地说道: “我听说,丁春秋曾经做过一个女人的情人。那个女人,武功奇高,说不定可位列天下前五。舅母可知道,那女人是谁?” 李青萝骇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瞧着慕容复: “你,你……” 慕容复轻笑一声,悠然道: “那人啊,是当今西夏太妃,名叫李秋水。舅母对这个名字,可有印象?” 李青萝瑟瑟发抖,眼神愈发惶恐惊惧。 慕容复看着李青萝,轻声道: “舅母其实也可以写封信,将那位西夏太妃,请来曼陀山庄……若想指点我武功,我也很是欢迎。只是我下手没个轻重,说不得打得兴起,就会如拍死丁春秋一般……” 他摇了摇头,又展颜一笑: “不过舅母尽管放心,看在语嫣的面上,无论你做再多错事,我都不会拿你怎样。只是……为了舅母身体着想,今后啊,还是就在这曼陀山庄颐养天年,别再外出奔走了。若想写信给谁,当然没有问题,请来了客人,小侄自会好生招待。 “最后,舅母那肆意掳掠他人,动用私刑残杀的习惯,须得彻底改掉了。以后,我不想听到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否则…… “丁春秋的弟子阿紫,深得丁春秋真传,心狠手辣,且精擅用毒刑讯之道,如今做了我的婢女,我打算用她‘罚恶’……真不希望有朝一日,我会被迫把阿紫派来曼陀山庄办事。” 说罢,又对李青萝行了一礼: “小侄这便告退,去帮语嫣取衣裳首饰了。舅母好好休息,保重身体。” 说罢,出了大堂,叫上候在门外的两个丫环,吩咐她们带自己去王语嫣闺房,帮他打包衣裳首饰。 行了一阵,正堂那边,忽然传来嗵地一声人体坠地声,接着便是丫环的惊呼: “夫人,夫人!” “夫人你怎么味道?快来人呀,夫人晕倒啦!” “快,表少爷还没走远,快去请表少爷……” 话音未落,又响起李青萝的尖叫: “不要!我没事!不要叫慕容复过来!扶我回房,快扶我回房……” 慕容复微微一笑,扬长而去。 请两个丫环帮忙收了一箱笼衣裳、首饰,慕容复提着木箱,在庄中下人们敬畏交加的目光相送下,大步离开了曼陀山庄。 【求票!】 040,一刀绝空 参合庄。 练功场上,慕容复提着一把连鞘长刀,左手按刀鞘,右手握刀柄,不断重复着拔刀、收刀的动作。 王语嫣、阿朱、阿碧、阿紫都在场边围观。 阿紫现在早将慕容复视为天神降世,觉着慕容复一举一动都大有深意,瞪大双眼仔细观察着他每一个动作,暗自记忆、揣摩。 可她瞧了半天,见慕容复始终只在拔刀、收刀,除此之外,便再没有施展任何精妙招式,不禁小步挪到王语嫣身边,小声问道: “王姑娘,公子他究竟在做什么呀?” 阿紫虽然天真残忍,但长得活泼可爱,又很会卖乖,连丁春秋都被她哄得团团转。 加入慕容家之后,她很快就靠着一张满嘴顺口溜的乖巧小嘴,讨得阿朱、阿碧乃至王语嫣欢心,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打探出了三人的特长。 所以她知道,王语嫣的武学修养极高,虽然完全不会实战,但如果只用嘴巴拆招文斗的话,公子想要拿下她,恐怕都要费些功夫。 因此武功方面,有不懂的问王语嫣,一准儿没错。 王语嫣果然没有辜负阿紫的期待,笑道: “表哥看起来是在重复同一个动作,但其实他每次拔刀、收刀的手法都有所不同,每次出刀、收刀的角度,也都有着极细微的调整。依我之见,表哥应该在寻找拔刀最快,威力最大的手法、角度……” 正说时,只见慕容复又一次长刀归鞘,之后手按刀柄,一动不动,气息变得安宁静谧,像是平静如镜,浑无一丝波纹的湖面。 这安宁静谧的气机,亦影响到了场边四女。 阿朱、阿碧莫明屏住了呼吸,王语嫣也停下话头,不眨眼地瞧着表哥。阿紫则手按心口,只觉莫明有些紧张,似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渐渐笼罩心头。 就在四女目不转睛的注视下。 慕容复按着刀柄的手掌,倏地一动。 随后,一道雪亮刀芒蓦地亮起,如漆黑雨夜中,那乍起陡灭的惊电,又似夏日夜空中,那一刹即逝的流星。 直到视野被那雪亮刀芒填满,眼前变得白茫茫一片,四女耳畔,才听到了那一声凌厉的刀鸣。 阿紫眼睛被刀芒闪得流出了泪水,视野一片模糊,连连眨巴着眼睛,好不容易恢复之后,视野之中,竟还残留着一道印记,每当闭上眼,那印记便又在眼前浮现。 王语嫣、阿朱、阿碧也是一样,只觉慕容复方才那一刀,如惊电,似流星,又好像平静多年,突然爆发的火山,予人一种无坚不摧、势不可当、可断万物的感觉。 “好厉害!”阿朱拍手惊叹,白嫩脸颊上浮出一抹红晕。 “公子本来就最厉害!”阿碧虽然完全没看懂公子那一刀,但就算公子拿刀乱斩,她也是会夸公子最厉害。 “我要学!公子,我要学这刀法!”阿紫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大叫。 “这是什么刀法?”王语嫣惊叹道:“怎从未见表哥用过?” 慕容复笑了笑:“这不是什么刀法,就是一式拔刀斩而已。并且还是纯粹的外功技法,连内力都没用的。” 王语嫣惊讶道:“没有用内力?那为何那般迅捷犀利?感觉势不可挡?” 慕容复笑道: “人体本身,就有莫大潜能。每个人的身体之中,都潜藏着超乎自己想象的巨大力量。只要掌握了正确的运劲、发劲法门,将筋骨、肌肉乃至皮膜、内脏之力统统激发出来,消除内耗,拧成一股,爆发出来,那么即使是阿朱阿碧阿紫,也能跟少林方丈对上一掌。 “当然,这种运劲、发劲的法门,对身体的伤害极大。很可能一次爆发,就筋骨断裂、五脏破碎,自己把自己给玩死了。所以,想要掌握这种法门,并安全无后患地使用,要么就内功深厚精纯,能够自我保护,要么修炼外功,先将身体千锤百炼至如铁似钢。” 阿紫听他说前半段时,还兴奋地眉飞色舞,觉着自己要是学到公子说的那种法门,岂不是可以摇身一变,成为顶尖高手? 可是听了后半段,顿时就垂头丧气起来: 我要是有那么深厚精纯的内功,不早就成顶尖高手啦?那还学这种技巧作啥?斗转星移、六脉神剑不香么? 至于外功……才不要把自己练成手脚满是老茧,浑身肌肉疙瘩的莽妞呢。 王语嫣听了也觉奇怪: “表哥,你这种运劲、发劲的法门,只适合内功或是外功臻至化境的高手。可那等高手,都自有看家绝学,似乎用不着这法门?而普通武人就算能掌握,也运用不了,所以为何要开创出这种法门?” 慕容复笑了笑: “因为它比较好练。掌握了诀窍的话,只需要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练习,就能由浅入深,慢慢掌握。 “并且,一开始,也并不需要爆发地那般极端。可先尝试整合四肢、躯干的肌肉劲力,至身体能够承受之后,再加入筋骨、皮膜之力,掌握精纯之后,再尝试加入内脏爆发之力。 “如此循序渐进下来,即使全然没有内功天赋,甚至连稍微精妙点的外功招式,也难以掌握的下愚之人,也有机会成为‘一招鲜’的高手。我方才那一式拔刀斩,就是用此法门催动,威力你们也看到了。” 王语嫣微微颔首,方才那一式拔刀斩,着实石破天惊,威力绝伦,当下又笑着问道: “那,表哥打算如何为这套法门命名?” “还有那刀法!”阿紫也赶紧问道。 虽然公子那运劲、发劲的法门,她觉着自己怕是学不了,毕竟是“循序渐进、由浅入深”的笨功夫,还是纯练肉身力量的外功,她可吃不了那种一遍又一遍反复练习的苦头。 倒是那拔刀一斩,用其它发力方式,比如内力催动应该也是可以的。威力或许达不到公子那一刀的程度,但用来唬人也不错呀。 慕容复想了想,道: “那套运劲、发劲的法门,主打一个循序渐进、持之以恒,就叫……嗯,就叫‘穿石劲’吧,取水滴石穿之意。” “好名字!”阿紫眉飞色舞,拍手赞叹:“公子这套法门,纵完全没有内力天赋,连招式天赋都拙计的下愚之辈,只要持之以恒,也能修出滴水穿石的劲力。穿石劲,寓意深刻,韵味深远,道理深藏,实在是好名字!” “……” 阿朱、阿碧、王语嫣无语地瞧着阿紫,这小姑娘根骨其实挺不错,要是她能把拍马屁的心思,都用在练武功上,现在只怕也是个小高手了…… 慕容复却哈哈一笑,“运劲法叫穿石劲,刀法嘛,就叫‘绝空斩’。希望有朝一日,一刀挥出,便可斩破虚空!” 他研究这穿石劲、绝空斩,正是为了穿越所用。 魂穿之时,他的灵魂记忆虽将被封印,但可设置一道“执念”,使觉醒胎中之谜之前的转世身,将此执念,作为最大的动力与目标。 执念越简单越好,所以内功心法、修仙功法都是不成的,太过复杂,婴儿大脑承受不了,会主动舍弃部分信息。 而内功心法、修仙功法若是缺失了部分信息,修炼起来就要人老命了。 但穿石劲、绝空斩这两种只需持之以恒,反复锤炼几个简单动作的外家笨功夫,就正适合不太聪明的“下愚”之人。 傅红雪每天拔刀一万次,刀成之后,出刀即斩,无人能挡。 慕容复将来的转世身,以“穿石劲”练“绝空斩”,每天不需要拔刀一万次那么多,毕竟从小练习的话,小孩子身体也承受不了,随着年龄增长,由少到多、循序渐进即可,刀成之日,未必逊于傅红雪。 当然,行走诸界之事,即使亲如阿碧,也要暂时保密。 因此他现在的公开说法是: “穿石劲与绝空斩,将来我武神殿外门弟子都可选修。这两门法门,都是看起来简单,可想要发挥出真正的威能,就必须坚持不懈、持久苦练的外门功夫,正好可以用来筛选那些吃苦耐劳、有大恒心、大毅力的弟子。” 【求票!】 041,郭靖的老祖宗! “慕容公子,小子郭盛,蜀中人士,家中营商为业,但小子自幼喜爱舞刀弄枪,好结交江湖豪侠……虎丘山一战,公子以一敌千,横扫群雄,小子见之,惊为天人,敬慕万分,愿拜入公子门下,为公子奔走效力!只求公子闲瑕之时,能指点小子一二……” 参合庄正堂。 慕容复端坐主位,看着那自我介绍的白衣少年,神情略显古怪。 这少年身量高大,肩宽背阔,腰杆笔挺,浓眉大眼,虽尚且年少,但已很有几分赳赳武夫的雄壮气慨。 关键是这少年的名字、藉贯、家世,以及他的武器,让慕容复觉着有点熟悉。 郭盛,蜀中人士,经营为业,武器是一杆大戟…… 怎么感觉像是梁山那位“地佑星”? 好吧,“地佑星、赛仁贵”郭盛在梁山不算什么厉害人物,可问题是,大名鼎鼎的大侠郭靖,他祖宗就是梁山郭盛! 慕容复斜眼去看风波恶,眼神询问:什么情况? 风波恶瞪大双眼,愣愣地看着慕容复,完全不能理解慕容复眼神涵义。 好吧,想跟一个只知道打架的莽夫眼神交流,也是慕容复自作多情了。 于是慕容复又看向包不同。 包不同这老机灵鬼一下就明白了自家公子的意思,笑道: “公子,这位郭盛小友很有诚意,虎丘山一战之后,一直在几处码头奔走,苦苦寻找燕子坞所在,晚上过夜都在岸边草窝里睡觉,生怕错过机会。 “我与老四奉公子之命,外出置办外庄,恰好遇上这小子,跟他攀谈一阵,见他诚意十足,便将他带了回来……” 慕容复虽然躺癌复发,又只想携美相伴,悠游山水,躺平修仙,但他还是以大毅力坚定推行着自己的计划,开始筹谋构建“武神殿”。 首先,他让包不同、风波恶去太湖东岸,姑苏城外置购田庄,作为武神殿“外门”驻地。 以后加入的弟子,就将先在外门学艺,通过层层选拔考验之后,便可晋升内门。 内门所在,自然就是邓百川等四大家臣的四座庄子了。 在内门修行,又通过层层选拔考验之后,就可晋升真传。 真传弟子,就可以来参合庄进修深造了。 以慕容复如今的威名,如果他将这个消息宣扬出去,明示天下,那他这武神殿,百分百会一跃成为天下第一大派。 不知多少渴望武道的少年豪杰,都要想方设法前来投奔。 当然,他这第一大派,最初时水份可能会很大,得全靠他一人撑着,远远比不得高手如云的少林。 但丐帮不也是除了人多,高端战力极度稀缺的水货大派么? 以前还有个乔峰。现在乔峰走了,丐帮连拿得出手的高端战力都没有了。 慕容复至少在武功底蕴方面,比丐帮要强得多。 还施水阁里,几乎汇聚了天下大半二三流武学。顶级武功也不缺,又有慕容复这修仙者亲自推演武学,还不吝传授,假以时日,高手数量、质量方面,也能赶上乃至力压少林。 只不过…… 现在计划才刚刚起步,田庄都还没购置妥当,外门驻地都还在筹建之中,还没开始对外宣布招生呢,包不同和风波恶咋就把人直接领他面前来了? 见慕容复神情疑惑,包不同传音入密: “公子,郭盛这小子家里很有钱,据说其家族在当地也颇有几分势力。将来我们若是举事,把郭盛派回蜀中,说不得就能拉起一支奇兵……” 慕容复一脸无语,他真的很想说一句: 老包你们真不用忙活了,我那去逝多年的老爹,如今已经亡者归来,正带着独臂岳老三等一票好手前往天竺创业。 若他创业成功,将来只要我愿意,直接就可以去天竺继承皇位的。 你们四位,也都能封个开国公。阿朱阿碧也能捞个皇妃,小阿紫都可以混个提点刑狱…… 既可以坐享其成,又何必这般辛苦? 大家每天搓搓麻将,享受生活,闲来焚上几柱香,为老家主隔空助威,祈求他一番风帆,战无不胜,这难道不香么? 正暗自吐槽时,或许是见慕容复表情不对,包不同又连忙大声说道: “公子,郭盛可不单是有诚意。我给他摸过骨了,这小子根骨也很不错,天生筋强骨壮,一身蛮力,内功天赋如何看不出来,但练外功确实是一把好手!值得栽培啊公子!” 风波恶这时候也大声道: “没错啊公子,我跟这小子试了几手,他内力稀烂,但拳头属实硬朗,筋力极大,还皮糙肉厚特别耐打,又擅用大戟这等长兵器,将来冲锋陷阵当是一把好手……叫一声小吕布也不为过!” 郭盛自我介绍之后,就一直保持着低头拱手的动作,盯着自己的鞋尖,忐忑不安地等着慕容复答复。 此时听了包不同、风波恶的夸赞,心里乐开花的同时,又赶紧说道: “不叫小吕布,不能叫小吕布,可不敢学吕布,我小伙伴们都叫我小仁贵……就是薛仁贵的那个仁贵……” 小仁贵? 薛仁贵的那个仁贵? 慕容复这下可以确定了,这位蜀中郭盛,确实就是那位梁山“地佑星”,“赛仁贵”郭盛,也就是郭靖的老祖宗! 于是慕容复点了点头: “既然包三哥和风四哥都看好你,那瞧他俩的面子……你郭盛就是我武神殿开山首徒了!当然,即便如此,规矩不可废,你现在还只是外门弟子,只能在外门修行。” 郭盛才不管那么多,噗嗵一声拜倒在地,大声道: “多谢公子收留!小子愿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慕容复摇摇头: “用不着你赴汤蹈火,现在先帮着包三哥、风四哥做事,把我武神殿外门的架子搭起来。另外……” 他摸出两本小册子,抛给郭盛: “三哥四哥都说你有一副好筋骨,乃是修炼外门功夫的好手,他们的眼力应该错不了。这两门功夫,一为穿石劲,一为绝空刀,是我随便琢磨出来的功夫,你先练练看。” 郭盛接过两本小册子,如获至宝,紧紧抱在怀中,又纳头便拜,激动得声音都发颤了: “多谢公子传功!” 尽管慕容复说这是他随便琢磨出来的功夫,可在郭盛看来,以慕容公子的神威,他所谓随便琢磨的功夫,放到江湖上,那也绝对是一等一的绝世神功。 郭盛本就对慕容复极度崇拜,这初次见面,又得他赐下两门“绝世神功”,少年郭盛一时心头火热,心说以后咱郭盛这条命,就算是奉给慕容公子了,哪怕慕容公子要披黄袍,我郭盛也是二话不说给他做先锋! 嗯,这少年头脑有点简单,满脑子都是“愿鞠躬尽瘁报效知遇之恩”的意气。 包不同、风波恶这么快就拉他入伙,恐怕也正是瞧出了这小子的性格…… 打发走了包不同、风波恶以及死抱着两本小册子,晕乎乎乐得合不拢嘴的郭盛,慕容复暗自寻思: 我那武神殿,以后该不会真把黄袍子披到我身上吧? 那我将来,若是连慕容博打下的江山都继承的话,岂不是要成中原及天竺双料皇帝? 天竺是华夏皇帝宝冠上的璀璨明珠? 自古以来不可分割的神圣领土? 这个好像有点意思…… 正想得有趣时。 邓百川绷着脸,一脸严肃地提着一口大木箱进来了。 公冶乾紧随他身侧,一副高度警惕模样,看着跟保护黑老大交货的保镖似的。 迈过门槛之后,邓百川还赶紧反手关上大门,公冶乾则施展轻功,飞掠着关上所有窗子。 慕容复满头雾水:“你们这是?” 两人锁好门窗,把箱子提到慕容复面前,换成一副紧张激动的表情,压低声音,跟特工接头似的: “公子你瞧,我们弄到了什么?” 说着,将箱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整套完好的“步人甲”…… 看着这副八成新,极扎实的重甲,慕容复讶然道:“私藏甲胄?你们要造反啊!” 邓百川愕然:“公子,这话从何说起?我们这不是在辅佐您造反么?” 公冶乾闷声道:“公子您昨晚上,还试穿了阿碧她们联手缝制了好些天的那件黄袍……我记得,是阿朱阿碧一起给您披上去的,王姑娘在前边儿整理系带,公子还说袍子稍微松了些,需要改紧一点……” “……” 慕容复顿时无话可说。 042,开始!第一次诸界之旅! 次日上午,参合庄后院。 慕容复在此新开辟了一小片园圃,只有两分地,划为四块。 王语嫣和阿朱、阿碧、阿紫,此刻就挎着小竹篮,各自在一块半分小园圃里播洒种籽。 洒完种籽,王语嫣来到慕容复身边,问道: “表哥,这四种药材,生长之时所需冷热干湿各不相同,真能在同一片地里种出来么?” 没错,那四小块园圃里,由王语嫣四人各自播洒的种籽共有四种,分别为人参、首乌、黄精,以及……枸杞。 慕容复当然知道,这四种药材生长环境各不相同,但谁叫他会法术呢? 并且目前还全都是专业的种田法术…… 当下慕容复微微一笑,对王语嫣说道: “试一试,说不定能成呢?” 待得阿朱、阿碧、阿紫也都播洒完种籽,慕容复又道声: “都瞧好了,给你们变个戏法。” 说着,双手掐诀,施展“灵雨术”。 随着灵力飞快消耗,四块小园圃上空,忽然凭空落下淅淅沥沥的晶莹雨丝。 雨丝浸入泥土,不过片刻,四块半分小园圃里,便纷纷钻出一颗颗嫩芽。 那些小小嫩芽沐浴灵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生长。 待至慕容复灵力消耗到只剩三成,停止施法,灵雨停歇之时,枸杞苗已经足有半尺来高。 首乌、黄精也长出了两到三寸的幼苗,只人参幼苗最小,仅仅寸许来长。 自灵雨降下时,王语嫣、阿朱、阿紫便惊诧地瞪大了双眼。 待得种籽发芽,幼苗出土,飞快生长,三女更是惊得瞠目结舌。 阿朱、阿紫小小嘴巴都张成了大大的O字,连平时最端庄的王语嫣,此时也粉唇半张,天仙俏脸酡红似醉,明眸之中异彩迷离。 唯独见识过公子神奇戏法的阿碧,虽然也大受震撼,可终究有着心理准备,笑嘻嘻地瞧着王语嫣、阿朱、阿紫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连王姑娘都是首次见着公子的戏法,可我阿碧早就见过好几次啦! 虽然之前见识的,都只是一次催发一株花草的小戏法,这等一次催发两分地的“大型”戏法,也是首次见到,但总算是比别人更多了几分见识…… 慕容复与阿碧相视一笑,没有说话,只默默恢复灵力。 天龙世界,找不到修士能用的灵药。 天地灵气又格外贫瘠,若是只靠自己吐纳天地灵气……慕容得觉着,哪怕炼气期每一层都能延寿二十年,恐怕到死也就只有个炼气二三层的修为。 如今慕容复自己倒是可以用“截天鼎”截取的本源修炼。 但这本源转化的灵气,目前来说,只有他可以受用,想送给别人都办不到。 所以慕容复就想试验一番,看能不能用法术,把普通药材,培植成灵药。 倘若能够成功,那么将来不仅阿碧她们修行,可以一定程度上摆脱天地灵气限制,武神殿培养弟子也能用到。 这时,王语嫣总算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满是憧憬仰慕地瞧着慕容复,问道: “表哥,这真是戏法?可我怎觉着,像是神仙手段?” 慕容复笑道:“一点小把戏,怎配称神仙手段?” 阿朱则忐忑问道:“公子,可以教我这戏法么?” 阿朱虽也极崇拜公子的绝世武功,但她其实跟王语嫣一样,自己并不爱好练武。 对武功兴趣不大,对各种神奇又好玩的“戏法”,她倒是极感兴趣,并且还极有天份——她的易容术几乎天衣无缝,还能惟妙惟肖模仿他人的声音,连男子声音都可完美模仿,常用这一手戏耍别人。 所以别看阿朱外表温柔娴静,可她本性也是颇为活泼调皮的。 别说阿朱感兴趣,就连极度崇尚暴力,心心念念要学绝世神功的阿紫,对这戏法也一样兴趣满满。她视慕容复如天神下凡,“天神”的戏法,若有机会,肯定得学一学的。 慕容复呵呵一笑: “你们呀,都先打好基础,好好修习我教你们的导引吐纳术。否则基础不扎实,功夫不到家,就算我肯教,你们也是学不会的。” …… 今日种田到此为止。 之后要再过个十来天,等园圃中的药材彻底消化了这场灵雨,慕容复才会再次施展灵雨术。不然灵气催发过度,也会跟施肥过度一样,把药材烧死。 接下来的一个月。 慕容复一边有条不紊地推进着“武神殿”计划,一边拿出更多的时间与身边人相处,点滴累积着情感与记忆,以备对冲将来穿越的时光消磨。 在这期间,尽管“武神殿”仍未对外公开招生,但还是有不少人慕名来投。 但后来者,都没能享受郭盛那样的待遇,没能来参合庄拜见慕容复,直接被包不同、风波恶划拉进工地搬砖,为建设武神殿外门驻地添砖加瓦了。 邓百川、公冶乾则又开始了更加冒险的新计划。 他们打算搞到一架完好的神臂弩,然后大规模仿造…… 这俩大佬的计划,让慕容复简直无语。 搞来一套步人甲也就罢了,神臂弩可是大宋的终极军事机密,辽国直到灭亡,都没能弄到神臂弩,西夏跟大宋大打小打那么多场,战场缴获的,也都只是些关键零件被主动破坏的废弩,你们居然想弄一架完好的神臂弩,还大规模仿造…… 好吧,你们现在总算是开了窍,不再一门心思只盯着江湖、武林,开始走上造反正道了,可这步子是不是迈得有些太大了? 慕容复突然有种预感。 总觉着再任由邓老大他们这么搞下去,大宋怕是很快就会派大军前来平叛…… 倒不是怕了军队。 慕容复现在不怕军队围杀,可他不怕,不代表身边其他人不怕。 大宋军队因为体制问题,战斗意志不怎样,但武器装备,在这年头的确是独步天下。 一套步人甲,顶你十年横练铁布衫。一把神臂弓,射程比慕容复的六脉神剑还远,并且还能击破重甲。天龙世界及其一脉相承的射雕、神雕等世界,高手刚不过大军,还真不是没有道理。 放眼天下,能正面冲击大军的,也就慕容复一人了。 可就算他自己能开着“金钟罩”,在千军万马当中闲庭信步,甚至一路六脉神剑、九节雷杖开道,杀穿中军,阵斩主帅,却也不可能带着阿朱阿碧王语嫣,在万军丛中沐浴神臂箭雨。 那万一他冲阵之时,还没击破中军,斩杀主帅,打崩敌军呢,王语嫣阿朱阿碧她们先给万箭穿心了怎么办? 不行,我得行动起来! “你们不是想搞先进装备么?我给你们弄些既不违禁,光明正大扛进东京城都没问题,还威力巨大的装备回来!” 慕容复暗自琢磨着,反正是要穿越的,这次干脆就把两件事一块儿办了! 目前穿越无法携带实体物质,但可以找个有火器的世界,学一整套以大宋这时代的生产力,可以实现的火器技术回来! 术业有专攻,慕容复前世虽然是个读书人,但在军事方面,也就是个业余小白,前膛火炮的构造他倒是懂,造火炮可以提出建议,修为若是再高点,他甚至有把握手搓一门青铜火炮出来,但火枪就不行了。 他连火绳枪的具体构造都不明白,只知道火绳枪并不是拿根火绳去点引线,也是要扣扳机的。其它就一无所知了。 所以,得去学技术啊!火炮制造工艺也得学,总不能真让他亲自手搓吧? 一个细雨朦胧的夜晚。 参合庄中,万簌俱寂,只余雨声,王语嫣、阿朱、阿碧、阿紫也早已各自休息。 慕容复独坐练功密室,闭目沉吟,沟通截天鼎。 随着“武林大会”的后继影响持续发酵,这一个月来,他每天都有超过五十道灰色本源进账,自己修炼,每天又只能炼化七八道灰色本源,因此每天都有节余四十多道。 除去炼器、种田的开销,现在截天鼎内的灰色本源,总数已接近七千。 清点一番本源,又确定了穿越的一道执念,一大原则。 执念自是“穿石劲”与“绝空斩”。 原则则是,选择一位本该在生产之时,因难产而一尸两命的产妇投胎。 如此,新生儿可顺利降生,产妇亦能保全性命,不欠生身因果。并且,本该难产而死的婴儿与产妇,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活着,就算改变命运轨迹,就能收获本源。 若要执行这一原则,则需要多消耗十道白色本源,保住本该夭折的婴儿与产妇性命。 但慕容复认为值得。 之后,慕容复再次强调,要选一个有火器的世界穿越,方才确定开始这第一次的诸界之旅。 【求票!】 043,044,剑出五岳,刀为喽罗【二合一】 寒冬腊月,冷风呼啸。 大明浙江布政府司,温州府乐清县乡间。 一间虽然不大,但整洁干净的青瓦屋中,一个高大俊朗,但略显清瘦的青衫男子,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哄着婴儿入睡。 旁边榻上,苍白消瘦、面带病容的女子斜倚床架,含笑看着丈夫与孩子,用温柔软糯的声音问道: “孩儿已经满月了,身子也壮实得很,夫君想给他起个什么名字?” 青衫男子看看怀中已沉睡的婴儿,又瞧瞧苍白憔悴的妻子,沉吟一阵,道: “单名一个‘复’字,盼他娘亲早日康复,今后再也无病无灾,平安一生。” 男子内心深处,这名字,亦有“失而复得”的涵义。 他妻子陈道珺,自幼体弱多病,临产前几天,更是感染了风寒,临产当晚虚弱无力,生产不顺,还突发血崩。 这等严重状况,不仅专程从县城请来的,远近知名的老稳婆束手无策,就连一位恰好路过此地,据说出身“恒山派”,精通各种疑难杂症的游方女尼,也是无计可施——在这年代,对女子来说,生产本就是过鬼门关,就算身体健康的女子,也有不小的机率死于难产。 更何况陈道珺是拖着病体生产? 眼看就要一尸两命,男子急得神情恍惚,几欲晕厥时,忽然看到一道青气从天而降,落入产房之中。 之后妻子的血崩奇迹般止住,虚弱的身体也莫明有了力气,很快就顺利诞下了胎儿。 当新生儿的哭声回荡在产房中时,男子浑身虚脱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地叩首膜拜,感谢上天垂青,救了他妻儿一命。 不过,那“天降青气”的异像,似乎只有他一人看到。 产房中的稳婆对此一无所知,那位出身恒山派,游历四方,免费为人问诊治病,积累功德的女尼也没有看到,妻子同样没有看到。 男子庆幸之余,也将那异兆深藏心底,不敢对任何人说起——他是个读书人,知道史书之中,都有哪些人降生之时,伴随着“天降异兆”。 他孩儿出生时的异兆如果传扬开去,被官府得知,那他一家人的下场,可就难以预料了。 回想着孩儿出生时的异兆,男子心中,对此子既有担忧,又有些莫明的期许。 但也不敢为孩子取太重的名字,仅以一个“复”字,表达他对妻子的怜爱,以及“失而复得”的欣喜。 “单名一个复字么?” 陈道珺神情微微一恍,也想起了生产当晚,自己那奇迹一般的复苏。 当时她本已经浑身冷冰,只觉正向着一道深不见底、昏暗无光的冰渊沉坠,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可突然之间,一股奇异暖流莫明涌现,好似将她从地府带回人间一般,将她托离了那黑暗冰渊。 恢复清醒后,那可怕的血崩不仅当场止住,她虚弱无力的身体,还突然有了用不完的力气,连生产的疼痛都变得微不可觉,只几次深呼吸,便顺利诞下了孩儿。 生产之后这一个月,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可她能感觉到,自己自幼多病的身体,如今每过一天,都在变得更好,眼下的虚弱,似乎是沉疴尽去之后,自然的恢复过程。 想到这里,她看向丈夫怀抱中的婴孩,脸上满是幸福慈爱的母性光辉: “复儿……慕容复,好听的名字呢。” 慕容复。 没错,她的丈夫,复姓慕容,单名“泉”,其父母原是苏州人士,二十多年前,举家迁来乐清,慕容泉便在本地出生,与陈道珺乃是青梅竹马。 不过两家都很不幸。 四年前,小两口刚刚成亲不到一月,一场时疫突然来袭,两家长辈陆续染疫去世,如今两家加起来,竟也只剩下夫妻二人。 倘若陈道珺生产之时一尸两命,那只剩孤家寡人的慕容泉,怕是要当场疯掉。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陈道珺甚至隐隐觉得,随着孩儿的诞生,随着丈夫与自己各自的失而复得,他们这个小家庭的未来,必将越来越好…… 因那天降异兆,慕容泉对慕容复,藏着些许奇异的期许。 可随着慕容复一天天长大,慕容泉觉着,自己的某些期许,或许要落空了。 因为这孩子好像不太聪明。 两岁多才开始学说话,直到三周岁时,还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平时也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幼儿的活泼好动,若不打扰他,他甚至可以坐在小板凳上,看上一整天蚂蚁搬虫子。 孩子呆呆的模样,让慕容泉和陈道珺都有些担心。 好在孩子虽然呆了点,却非常听话,从不到处乱跑惹是非生,大人叫他帮忙做些事情,他也总能认真去做,虽然笨手笨脚地做得不够好,但那专注认真的模样,还是让慕容泉颇为欣慰。 还有一事,让慕容泉更是欣慰,自从了月子之后,妻子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康健,之后连续几年,竟连一场小病都再未生过。 这让慕容泉更相信那夜看到的“青气”。 倘若不是天意垂青,自幼体弱多病的妻子,又怎会在逃过一尸两命的鬼门关后,当真应了他给孩儿取名为“复”的期许,渐渐变得如此健康? 慕容复五岁那年,慕容泉开始教他读书。 两家都是耕读传家,慕容泉和他老泰山,都有着秀才功名。 当然,翁婿两个科举运气都不大好。 老泰山十几岁便考取秀才功名,之后直到染疫去世前,仍然是个老童生,生平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中举,光宗耀祖。 慕容泉也考过两次乡试,同样没能中举。 如今慕容泉以塾师为业,一边教蒙童读书,一边继续备战乡试。 家里又有十几亩水田租给佃户,陈道珺也有一手精湛的织布手艺,家业在乡间倒也能算小康。 慕容泉自己要继续科举,同时也希望儿子能读书科举,所以五岁那年便亲自为他开蒙。 结果嘛,自然是一言难尽。 慕容复读书很认真,肯下苦功死记硬背,但记性和悟性,属实让人摇头。 教了儿子一年之后,慕容复不得不承认,以自己儿子这读书的天赋,怕是连童子试都过不了,连个秀才都考不中。 读书不成倒也罢了,让慕容泉担忧的是,儿子似乎对武功很感兴趣。 刚开始,还只是爱看耍把式卖艺,每当有行走江湖的把式艺人来镇上卖艺,慕容复总会赶去围观,安安静静看到散场。 到他六岁时,更是首次向父亲提了个要求。 他想要一把木刀…… 儿子虽然呆了点,但从小乖巧听话,从不提任何要求,慕容泉也便依了他,请木匠仿雁翎刀款式,打了把小木刀,还依着儿子的要求,造了刀鞘。 从得到这把小木刀起,慕容复就开始像模像样地自己练刀了。 每天都抱着小木刀,站在院子里,对着空气拔刀、挥刀、收刀。 之后每年生日,慕容复的愿望,都是得到一把适应他身高、臂长的新木刀。 慕容泉也从未拒绝。 可这并不代表,他就赞同儿子练武。 如今这大明朝,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武人算什么? 就算能做到总兵大将,那也只是朝中阁老们的门下走狗。 所以慕容泉既不曾阻止儿子自己练刀,却也没有带他找武师拜师习武。 在慕容泉看来,武功也跟读书一样,得有名师教授,才能有所成就。 儿子成天对着空气拔刀挥刀,就练这一手,也练不出什么名堂。 不过对于儿子的毅力,他倒是万分惊叹。 六岁开始,每天拔刀挥刀一千次。 之后每长一岁,增加一千次拔刀挥刀。 十岁之后,更是每天拔刀、挥刀一万次。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风雨无阻,从无一日间断。 这大毅力,令慕容泉惊叹感慨,心里甚至隐隐有些后悔,于是在慕容复十岁那年,主动提议,带他去县城武馆,找一位武师拜师。 可慕容复却拒绝了,自称没人能做他武功老师。 小儿狂言,让慕容泉心中好笑,但也从善如流,没带他去县城武馆学艺,只尽可能地让儿子吃好点——家境只是小康,吃不起多少肉,但乐清临海,海产丰富又廉价,每天吃到鱼虾贝类还是可以保证的。家里也养了鸡,隔三岔五也能吃上一回鸡蛋。 陈道珺也曾担心儿子自己瞎练,会不会把身体练坏,但慕容泉长期观察后,安慰妻子,儿子虽然呆呆的,但其实内秀着,看上去虽是瞎练,可却自有章法,不会出问题的。 好吧,慕容泉之所以这般开明,主要还是因为,那一夜的“天降青气”。 尽管儿子并不聪明,读书不成,可单凭这毅力,慕容泉就坚信,自家长子绝非凡俗,未来必有大成就。 没错,慕容复已经不是独子了。 在他八岁那年,母亲陈道珺又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取名慕容英、慕容芸,都是健康漂亮的小孩,还都非常聪明活泼,与慕容复截然不同。 虽两个小儿都比长子聪明,但慕容泉也好,陈道珺也罢,并未就此偏爱幼子幼女,对慕容复的关爱仍然一点不少,甚至对他更显偏爱。 毕竟,慕容复可是这个小家庭死而复生的见证者,亦是带来奇迹的麒麟儿。 …… 转眼又是几年过去。 一个薄雾弥漫的清晨。 一位衣着朴素但干净整洁,面相似才十三四岁,但身量比同龄人高出一整头,皮肤白皙,五官如刻的俊朗少年,提着一口雁翎刀样式的带鞘木刀,向着镇外走去。 镇口玩耍的几个半大少年见了,纷纷叫道: “慕容复,你又要去小树林里练刀啦?” “慕容复,你什么时候能拿把真刀啊?木刀砍不死人的!” “还给木刀配刀鞘……慕容复果然是个傻子吧?” “哈哈,我叔叔在府城镖局做镖师,走南闯北知道很多,他可是告诉过我,真正厉害的武林高手都用剑。像五岳剑派呀,青城派呀,都是用剑的。还有很久以前,一位姓林的镖行前辈,剑法天下无敌。用刀的高手呢,就一个都没有,都只是小喽罗!冲在前头,死得最快的那种。” “原来慕容复是想做冲在前头送死的小喽罗!” 镇口满是快活的空气,提着木刀的慕容复,却仿佛没有听到半大少年们的嘲笑声一般,面无波澜,眼神平静地走出镇外,去了不远处的半山小树林。 在树林里弯弯绕绕地前行一阵,来到一棵大树前,慕容复停下脚步,脱下外衣,叠得整整齐齐放到旁边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只着一件对襟小褂,露出宽阔坚实的肩膀,与肌肉线条清晰流畅的手臂。 之后他背对大树,右脚踏前半步,左手按鞘,右手握把,拔刀、挥刀、收刀,再拔刀、挥刀、收刀……不断重复这一个动作。 他每一次拔刀、挥刀,都似用尽了全力,无锋的木刀破空时,竟发出凌厉的破空声。 尽管似已极力挥刀,可少年收刀的动作,并未因为刀势太尽而稍有迟滞。 每当斜向挥刀至尽头时,少年手腕轻轻一拧,那比钢刀更沉重的木刀,便像是一片轻盈的羽毛,刀尖划过一道半弧,行云流水般顺势斜斩而下,之后收刀归鞘,动作无比精准,流畅丝滑。之后又是重复的拔刀挥刀…… 就这样,从清晨至正午,少年一气不停地挥刀数千次,直练至浑身皮肤发红,挥汗如雨,头顶更不断冒出腾腾蒸气。 第六千次挥刀之后。 慕容复收刀归鞘,突然安静下来,左手按刀鞘,右手握刀柄,闭上双眼,似在静静感受着什么。 忽然,少年猛拧腰,疾转身,同时握刀之手倏地一动,振臂间一道乌光乍起,带出一道疾劲凄厉的风啸声。 啪! 炸裂声中,血光迸溅,一颗烙铁似的蛇头,打着旋儿横飞出去,同时一截无头蛇身,跌落在少年脚畔,兀自挣扎抽搐,死而不僵。 却是方才那一刹,有一条毒蛇,自背后大树上落下,被他以木刀凌空斩首。 慕容复用木刀挑起毒蛇尸体,看着断颈处的伤口。 伤口呈炸裂状,并没有刀刃切削的平滑,但这也并不奇怪,他手上的武器,终究只是刃口圆钝的无锋木刀。 不过这种力度,若是砍在人的脖颈、太阳穴、后脑等要害…… 少年低声自语:“木刀,也能砍死人的。” 这时,远处传来两个稚气童音: “大哥,回家吃饭啦!” “大哥,娘叫我们喊你回家吃饭!” “听到了。” 慕容复应了一声,刀尖一抖,把蛇尸抛入灌木丛中,又捡起一块土疙瘩,抹去刀尖、刀刃上的血渍,再拿树叶擦拭一番,这才收刀归鞘,拿起外衣披上,向着来路走去。 前行十余丈,绕过几丛荆棘,就见前方小路上,两个梳着双丫髻,生得粉雕玉雕的小童,正手拉手站在道上,踮脚朝自己这边张望。 瞧见自己,两个看着才五六岁的小童,同时挥手招呼: “大哥,我们在这里!” 慕容复唇角微翘,浮出一抹笑意。 这两个小童,正是他的龙凤胎弟妹,慕容英,慕容芸。 慕容复大步过去,两个小家伙也蹦蹦跳跳迎来,慕容英抬手就去抢他手里的木刀,被慕容复轻轻敲了一个暴栗,又揉了揉俩小家伙的脑门,说道: “回去吧。” 把木刀往腰带上一插,一手一个,将俩小家伙轻松抱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大哥,什么时候也给我做把小木刀呀。” “等你满六岁,大哥就给你做一把。” “我也要我也要!” “好,也给芸儿做一把。” “大哥,你为什么要天天练刀呀!” “练好本事,打坏人。” “是打欺负我们的人吗?” “嗯。谁敢欺负英儿芸儿、父亲母亲,大哥就打谁。” “大哥也打倭寇吗?” “嗯。倭寇若来,也打他们。” “大哥能打赢倭寇吗?听说倭寇好凶的。” “二哥笨蛋,大哥怎么打不过倭寇?听说倭寇个子小小的,只比我们高一点点,大哥这么高,力气这么大,一巴掌就把小矮人打趴下啦!” “可是,听说小矮人有真刀,还有枪……” “哼,反正他们打不过大哥……” 一路和两个小家伙说说笑笑着回了家,直到进了自家院子里,才将弟妹放下。 院里已可闻到肉香,两个小家伙飞跑进屋,大叫着:“噢,吃肉喽!” 慕容复跟着进去,对着饭桌前的妇人说道:“娘,我回来了。” 陈道珺回头看他一眼,柔声道:“又练得满头是汗,快去厨房里打水擦洗一下,灶上给你烧了热水。” “谢谢娘。” 慕容复道了声谢,向着后厨走去,刚走两步,就听见筷头敲打手背的轻响,却是慕容英嘴馋,趁着娘回头跟大哥说话,用手去抓肉,却被娘抓个现行,毫不客气地敲了一筷子。 瞧着小弟眦牙咧嘴,小妹羞羞脸兴灾乐祸的可爱模样,慕容复眼中又浮出一抹笑意,进厨房打水了。 今天饭桌上只有四个人。 父亲慕容泉月初就启程前去杭州府赶考了,生平第六次参加秋闱乡试,据他自称,这次很有把握中举。娘这些日子,每天晚上都会带着慕容复兄妹三人,给两家祖宗灵位上香,求祖宗保佑慕容泉高中。 慕容复却觉着,给祖宗上香不太靠谱。 因为自己外公,也就是慕容泉的岳丈,如今也在受着香火,老外公考了一辈子,却还是个落魄秀才,请他保佑父亲中举,属实拜错了菩萨。 但慕容复也没说什么。 万一父亲今科真个中举了呢? 那以后就是举人老爷,光宗耀祖了。 吃饭时,母亲将大半的肉都夹给了慕容复,慕容英和慕容芸分剩下的,她自己只淘了点肉汤。 慕容复并未跟她客气,他知道这是客气不来的,母亲也好,父亲也罢,总是想把最好的都给他,对他甚至比对聪明伶俐的弟弟妹妹更好。 父亲坚持科考,三十七岁了还跟着温州府的小年轻们一起赶考,也是想着考中举人,给慕容复创造更好的生活。 毕竟他慕容复除了练刀,这也不会,那也不行,将来好像连养活自己都有问题。 吃过饭,慕容复在院子里陪弟弟妹妹玩了一会儿,消了消食,又打算去林子里练刀。 现在他每天要拔刀挥刀一万两千次,今天才练了一半,还得再练一整个下午。 还没等他出门,突然隐约听到两记好像鞭炮声的脆响,接着镇口方向,传来一阵嘈杂喧嚣,像是很多人在同时狂奔,依稀还听到有人在喊: “是倭寇!倭寇来了!老天爷,天杀的倭寇怎么来啦!” 跟着,便是一阵急促的铜锣声,镇上老更夫扯着破锣嗓子,撕心裂肺地大叫: “倭寇来啦!老少爷们儿操家伙啊!闺女娘子躲起来呀!” 【求票!】 045,046,杀意已决!超级自愈!【二合一!】 倭寇? 慕容复神情一凛,纵身跃起,长臂舒展,五指扣住屋檐发力一拉,便倒翻上了屋顶。 他六岁练刀,至今只练一招,就是拔刀、挥刀、收刀。 虽再未练过其它,但在无数次反复练习这一招的过程中,他逐渐掌握了该如何整合全身肌肉、筋骨乃至皮膜劲力,并用包括但不限于拔刀挥斩等各种方式将之爆发出来。 至如今,他脚尖一踮,无需屈膝,纯以足尖、足弓弹跃,便可原地起跳一尺多高。屈膝纵跃,可原地跳起三尺有余,助跑更可腾空五尺以上。 这个数据还不是极限,还在随着他年龄增长,身高、体力的变化,以及对劲力的拿捏掌控愈发精准纯熟而不断提升。 慕容复上到屋顶,几大步蹿至屋脊,放眼望去,就见镇口一片狼藉,遍地都是掉落的农具、跑丢的鞋子。 一群镇上百姓,正惊慌失措着向镇子内狂奔,后面有十几个衣着怪异的匪人,正赶羊一般大呼小叫、哈哈怪笑着追逐其后,不时射出一箭。 他们也不射人致命要害,专射腿足,把人射倒在地,任凭伤者痛哭惨叫,以此制造恐慌,瓦解镇民抵抗意志。 而直至现在,尚未看到有人响应打更人的召唤,前去阻截倭寇。 慕容复知道,东南沿海一带,卫所早已废驰多年,父死子继的卫所军户已经与农奴、仆役无异,代代世袭的卫所军官,也早已变成了只知压榨旗下军户的土财主。 连卫所都变成了这德性,又如何能指望乡间百姓与穷凶极恶的倭寇接战? 东南沿海一带的百姓,已经百年未闻战事了。 正默默观察倭寇人员构成、武器装备时,下方传来陈道珺带着颤音的呼唤: “复儿,复儿!” 慕容复收回视线,跃回院中,就见母亲正一手抱着慕容芸,一手牵着慕容英,脸色苍白,满脸惶恐地四下张望,瞧见慕容复从屋顶上跃下,顿时松了口气,又颤声道: “倭寇来了,你爹又不在家,该如何是好?” 慕容复神情平静,从容道: “母亲勿慌,且紧闭门户,带英儿、芸儿去柴房躲一躲。” “复儿你呢?” “我去杀倭。” “别去!”陈道珺惊叫一声,紧紧抓住慕容复胳膊,“杀倭是老爷和官兵的事,你一个年未及冠的小儿,怎能去杀倭寇?” 慕容复无奈道:“娘,我不是小儿了,腊月就满十四,我现在个头都比你高了。” “那也不行!”陈道珺态度坚决,“倭寇杀人不眨眼,你连把真刀都没有,怎能去与他们搏杀?让大人们去!” 慕容复展颜一笑: “娘放心,只三五个倭寇而已,不值一提。” 这话显然是打了埋伏。 倭寇数量,足有十几人,不过浪人打扮的真倭,倒确实只有三五个。其他人等,可能是高丽人,也可能是明人海盗。慕容复甚至还看到了一个黑黑瘦瘦,五官貌似瓜哇人的家伙。 但真倭虽少,却极其凶残。 因为此时倭国正值所谓战国时代,国内遍地都是失去了主君的浪人武士。其中甚至还有九州岛诸大名,为筹措战争军费,特意派遣加入倭寇集团的在职武士。 这些浪人乃至在职武士,都是久经沙场、刀头舔血之辈,经验丰富、武技娴熟,并且极度凶残嗜血,甚至已经被战争彻底磨灭了人性,以杀人为乐者比比皆是。 慕容复之前在屋顶上远远看到的那几个真倭,人人手上都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这固然有着以人头威骇镇民的用意,却也足证其凶残——倭寇又不斩首计功,砍首级本就毫无意义,只是白白浪费体力,损耗刀刃而已。 可他们还是要砍人脑袋,拎着首级耀武扬威,宣示其凶残。 也亏得陈道珺并未看到那一幕。 否则现在她恐怕要死死抱着慕容复,说什么都不许他去了。 即便如此,此刻她也是抓着慕容复衣角不松手,惶急道:“可是倭寇……” “娘,倭寇已经进镇了,快带英儿、芸儿躲起来吧。” 慕容复不由陈道珺分说,一把抱起慕容英,就往后院柴房大步行去。 陈道珺只得抱着慕容芸,小跑着跟紧慕容复,迭声说道: “复儿,你不要冲动,你从小到大,连只鸡都没有杀过,怎能与倭寇搏命厮杀?再说倭寇也只为求财,劫掠一番,自会退去,我们只要好好藏起来……” 慕容复也不言语,直将母亲与弟弟妹妹送进柴房,帮他们躲进柴堆之中,这才对仍然紧抓着自己衣角的母亲缓缓说道: “娘,放开我吧。杀倭,我非去不可。” “为何非去不可?” “爹常教我家国大义,孩儿虽读书不成,但爹教我的道理,我还是记得的。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岳武穆和辛弃疾的两句词,‘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你……你们姓慕容的,本来就是胡姓……” “但已融入中华一千多年,早已成了华夏人。‘慕容’宋代就进百家姓了,跟‘长孙’排一块儿呢,孩儿百家姓虽至今没有背全,但这个还是记得的。娘,放手吧,你拦不住我的。今日若坐视倭寇侵我家园,屠我乡邻,孩儿下半辈子,恐怕再也睡不着觉了。” 陈道珺紧咬着嘴唇,看着长子,却见长子前所未有地认真,眼神之中,满是坚决执拗。 泪水渐渐盈出眼眶,可紧抓着他衣角的手掌,却缓缓松开。陈道珺嘴唇哆嗦两下,颤声道:“别太莽撞……小心些!” 慕容复一笑:“放心吧娘。这世上,能杀我的人,还没有生出来。” 说着,又抬手摸了摸慕容英、慕容芸的脑瓜,便大步出了柴房,反手带上了房门。 柴房中,陈道珺双手捂嘴,死死忍着哭声,慕容英、慕容芸两个小儿抱着娘亲,小声安慰: “娘亲别担心,大哥很厉害的,一巴掌就能打死倭寇小矮人。” “对呀娘亲,大哥力气好大的,一只手就能提起我们两个……” 陈道珺连连点头,泪水却早已滚滚而落。 …… “别过来!滚!都滚开!” 一家院子中,男主人举着木棍,护着妻儿,虽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却还是坚持着与三个倭寇对峙。 那三个倭寇,一个是披头散发的浪人武士,手提打刀,腰别肋差,身高虽不足五尺,气息却凶狂若兽,那凶煞眼神、嗜血狞笑,足以令从未见过凶杀之事的良善百姓望之心悸。 另两个海盗,则不知是明人还是高丽人,此时都目露垂涎之色,盯着那身材娇小的女主人。 这家是卖豆腐的小贩,家底还算殷实,女主人也无需下地耕作,比起田间农妇,更多几分白皙秀美,难免招来海盗垂涎。 三个海盗步步进逼,眼看就要将这一家三口逼入死角,那浪人武士更是已经按捺不住,就要挥刀杀人,突然,屋顶之上风声响动,慕容复鹰隼般疾扑而下,手中木刀高举过顶,借下扑之势猛地挥斩,劈出一道凌厉风啸。 那浪人武士反应极快,猛地后撤半步,同时打刀斜撩,意欲架刀,可终究失了先手,打刀刚刚举至中途,木刀便已劈中他头顶。 啪! 一声清脆爆响,浪人武士天灵迸裂,脑浆飞溅。但人的颅骨极坚硬,慕容复虽一击碎其天灵,手中木刀却也从中断折。 不过慕容复面容平静,毫不着慌,落地之后顺势屈膝,同时上身倾斜与地面呈四十五度夹角,双手紧握刀柄,脚掌猛一蹬地,借这一蹬之势,集全身劲力于双掌之上,猛地将断刀刺出。 噗! 闷响声中,那有着尖锐断茬的半截木刀,竟然狠狠捅进了旁边海盗的腰眼,直没至柄。 跟着他又一把夺过这海盗手中的雁翎刀,拧腰旋身,反手一挥,划出一道雪亮银弧,嚓一声轻响,那最后一个海盗的人头,已是高高飞起。 兔起鹘落之际,三个海盗皆已暴毙当场。 而这短暂的爆发,也令慕容复隐有脱力之感——不同于平时练刀,这种极度专注、生死一线的搏杀,本就会令体力、精力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急剧消耗,更何况木刀杀人,必须竭尽全力,爆发出超越平常极限的力度,才能保证一击必杀。 所以尽管只杀三人,且看上去一气呵成,干脆利落,可慕容复还是一下变得极度疲惫。 但很快,他小腹当中,便腾起一股暖流,瞬间扩散全身,转眼就令他变得精力饱满、体力充沛,好像从无消耗。 小时练刀也是如此,每至精疲力竭之时,总有一股暖流自小腹突兀出现,为他洗去疲惫,乃至瞬间治愈所有暗伤。 从六岁到如今,每天都持之以恒高强度训练,换作普通孩童,早该把自己练废了。 慕容复不但没废,反而比同龄人更加高大健壮,这暖流也是功不可没。 他知道,自己确实与众不同。 事实上,随着年龄渐长,体质渐强,自去年开始,他的记忆,就已经在渐渐复苏。 如今,虽还有大量记忆尚未恢复,但至少“我是谁”这个问题,他已经清楚了。 只是此世父母慈祥靠谱,弟妹活泼可爱,他颇享受如此温馨的家庭氛围,便未做任何改变,仍然按部就班,耐心等待着记忆全部解封。 但今天,倭奴入寇,为护家人,为斩倭奴,他也不得不做出非常之举了。 …… 挥去刀上血渍,看看这口保养不错的真雁翎刀,慕容复满意点头,解下刀鞘,收刀归鞘,又取了那浪人武士的肋差,别在腰带上,这才对着已经看傻眼的一家三口微一颔首: “紧闭门窗,躲好。” 说完,又纵身一跃,手搭屋檐,上了房顶,之后伏低身形,灵猫一般在连绵屋脊上疾走飞纵,很快又盯上一伙倭寇。 这伙倭寇人数虽只区区十几人,却异常狂妄,冲进镇子之后,居然还三五成群分作数伙,四下分散劫掠。 但慕容复知道,这其实还不算最狂的。 就在前两年,他记忆还未开始复苏时,据说就有五十几个还是七十几个倭寇,一口气冲进了南陵县城,竟在县城之中杀人放火。 周围三个县派来的三百援兵,只远远放了几箭,还没到正式接战,就自行崩溃了。 据说那伙倭寇,后来一路流窜,转战八郡,甚至一度窜到了南京城下。 途中杀一进士出身的御史,一举人出身的县丞,阵斩两位指挥使、两位把总,屡屡以少胜多,累计击溃官兵四五千人。 这战绩,简直骇人听闻。 当初听到这消息时,老爹慕容泉还长吁短叹了一番,感慨东南卫所简直烂到根子上了。 几十个倭寇就能打出这战绩,也难怪区区十几个倭寇,就敢在镇子里分散劫掠。 可惜,今天这伙倭寇命不好,遇上了慕容复。 被慕容复盯上的四个倭寇,鱼贯走在一条巷道间,向着巷道对面,一栋青瓦大屋冲去。 盖得起青瓦大屋的,必是殷实人家,劫掠一番,必能收获不菲。 倭寇们满心都是即将丰收的喜悦,却不知死神早已盯上了他们。 那打头的真倭刚刚冲出巷口,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了一抹雪亮刀光。 那刀光太快,真倭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冰冷的刀刃便已切过他脖颈。 之后一道人影,旋风般掠过他身侧,扑向他身后三个海盗。 短促而疾劲的利刃破空声、入肉声响起。 很快,巷子口又多了四具尸体。 “真刀就是不一样……” 慕容复站在滚落的人头中间,轻轻一甩刀刃血渍,只觉斩起倭寇狗头来,真叫一个丝滑流畅,轻松惬意。 啪! 一声清脆的火铳声突然入耳。 慕容复收刀归鞘,向着铳声传来的方向疾奔过去。飞奔之时,他纯以足尖点地,纵疾纵如飞,脚步声也如狸猫一般微不可闻。 …… 刚刚年过半百,就已白发苍苍的打更人,终究还是召集到了几个青壮,拿着锄头、连枷、钉钯,向着一伙倭寇发起了攻击。 可惜他们毫无章法,纯以一腔血勇与倭寇正面对冲,距离倭寇还有十几步时,打更人就被一个真倭一箭射倒,另一个冲得最快、血气最足的青壮,也被一个满嘴棒语的海盗一铳放翻。 剩下几个青壮骇得魂飞魄散,扔下农具,狼狈奔逃。 那真倭嘴角挂着残忍笑意,再度开弓,一箭射去,落在最后头的青壮,顿时后颈中箭,一声不吭扑倒在地。 旁边几个倭寇纷纷叫好,大赞他百步穿扬,箭术如神。 那真倭得意大笑着,将长弓抛给旁边海盗,拔出打刀扛在肩头,大摇大摆走向被他一箭射中胸口,但并未当场死去,仍在挣扎抽搐的打更人。 他走到打更人面前,抬脚踢了踢打更人的脑袋,将他脖子摆正,然后举起长刀,就要斩下打更人的首级。 但还未及挥刀,就听身后忽地响起几记短促的闷哼,和沉闷的人体倒地声。 这真倭一惊,猛回头一看,就见一个高大挺拔的“青年”,正一边收刀归鞘,一边大步向他走来。 其身后,方才还在夸他射术如神的四个伙伴,此时都已变成了尸体,两个身首异处,一个腰肋中刀,一个更是被开膛破腹,肚肠流了一地。 这真倭眼角一跳,神情一下变得格外凝重,再看向那“青年”时,这才发现,那人虽比自己高了整整一头,可五官深刻的俊朗面庞上,分明还带着几分青涩稚气。 他不是青年,只是个半大少年而已。 那半大少年提着刀鞘,以一种居高临下、极度蔑视的眼神瞧着这真倭,仿佛在他眼中,这真倭只是一头待宰的牲畜。 慕容复的身高、相貌,本就深深刺痛了这真倭的心,那居高临下的蔑视眼神,更是令这真倭眼角暴跳。 “岂可修!少瞧不起人,本大爷曾经也是石高一百的武士大人啊!” 那真倭用倭语愤怒地咆哮着,双手高举打刀,踏着细密的小碎步,向着慕容复疾冲过去。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迎面而来。 面对那气势汹汹的真倭,慕容复从容不迫,左手按刀鞘,右手握刀把,气息平静沉凝,甚至给人一种安宁祥和之感。 仿佛此地并非血腥遍地、人头乱滚的杀场,而是禅意深深的幽静庭园。 这莫明祥和的气机,甚至影响了那迎面疾趋而来的真倭,小碎步的节奏竟不由自主为之一乱,暴戾若狂的杀意也莫明回落。 慕容复却是毫不迟疑,在真倭脚步一乱、杀意回落的瞬间,猛地踏步前移,右手一扬,长刀出鞘,挥出一道雨夜惊电般的疾厉刀光。 刀光乍起旋灭,慕容复与真倭错身而过,手腕一振,抖落刀尖血滴,轻盈丝滑地收刀归鞘,头也不回地向着打更人走去。 身后的真倭僵在原地,保持着举刀过顶的姿势,随后猛地瘫倒在地,人头亦骨碌碌滚了出去。 慕容复没有去看战果,只看着那已经咽气的打更人,沉默着半蹲下去,替他合上了死不瞑目的双眼。 “放心。我会将他们一个不留,斩尽杀绝。” 平静地说了一句,慕容复站起身来,再度攀跃上屋顶,居高临下搜索一番,找到最后一伙倭寇的踪迹,疾走飞纵而去。 片刻后。 一座有着土胚院墙、青瓦大屋的两进院子里。 十来具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其中只有五具是被慕容复斩杀的倭寇,剩下的,全是在慕容复赶到之前,就已惨遭倭奴杀害的受害者尸体。 慕容复喘了口气,聆听一番屋里动静,正要进屋,半敞的大门忽地打开,一个提着染血长刀,还留着武士髻的倭寇,一脸阴沉出现在门口。 他看了看院中五具倭寇尸体,见五人都是被一刀毙命,再看向慕容复这半大少年时,眼睛已经不自觉地眯起,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话问道: “你是中土哪个门派的高手?” 慕容复没有回答,只提刀向着那倭寇走去。 倭寇见状,狞笑一声,左手飞快往怀里一掏,居然摸出了一把手铳! 还是击锤已经张开的燧发手铳! 慕容复眉头一扬,“不比刀术?” 倭寇狞笑,“这就是我这流派的兵法!时代变了,武士们早就用上铁炮了!” “也可以。”慕容复点点头,突然闪电般拔出缴获的肋差,抖手掷向那倭寇。 刀刚出手时,枪声已然响起,慕容复侧身一闪,可肩头还是猛地一震,像是被铁锤猛击了一记。 慕容复后撤半步,稳住身形,看向那倭寇,掷出的肋差,已钉入那倭寇胸口,直没至柄。 那倭寇还未咽气,倚着门框,缓缓坐倒,两眼通红地盯着慕容复,狞笑着嘶声道: “我,活不了,可你……也要死!” 然而慕容复却面不改色,抬手撕开伤口衣襟,又捡了把肋差,也不消毒,直接用肋差往肩头伤口上一剜一挑,就把破碎的铅丸连着一小坨血肉挑了出来。 “没有,用的……还有,碎铅片……铅毒……” 刚说到这里,倭寇两眼大瞪,眼珠外突,眼神之中满是骇然,如见鬼神。 因为慕容复肩头的伤口,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随着伤口飞快愈合成一个小孔,一些细小的碎铅片,也给强势挤压了出来。 待伤口又流出几缕污血后,那最后的小孔也彻底愈合,慕容复肩头中弹处,俨然连一块伤疤都没留下! 这正是“截天鼎”带来的超级自愈能力! 当年慕容复降生之时,本应一尸两命的陈道珺血崩立止,力气恢复,顺利生下胎儿,便正是截天鼎消耗本源,为她止血疗伤,恢复了元气。 截天鼎的本源,目前为止,只有慕容复能够受用。但当时慕容复还在陈道珺胎中,还有脐带与她气血相连,所以她才能得到截天鼎的治疗。 连陈道珺都能连带受益,更何况慕容复本人? 只要鼎中本源充足,慕容复除非受到残肢断体级别的重创,否则别的伤势,都能通过耗用本源,飞快自愈! 像肩头这点小伤,只消耗了十几道灰色本源,就已经痊愈。 哪怕肠穿肚烂,心肝受创,也能耗用白色、红色本源治愈,当然这种伤势,消耗就太大了,有点伤不起。 其实就算是残肢断体级别的重创,也能用“金色”等级的本源,直接断肢再生。 不过金色本源太过高端,一道金色本源,相当于一百万道灰色本源,目前的慕容复,是想也不要想的。 “你,不讲,武德……” 那倭寇大瞪着双眼,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至此,杀入镇中的十几个倭寇,无一遗留,尽被慕容复斩尽杀绝。 同一时间,杭州府城,一家客栈门前,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报喜人扯着嗓子高呼: “捷报——温州府乐清县慕容泉大老爷,乡试高中——第三名——经魁!” 047,048,望父成龙,截天逆命【二合一】 这一年秋天,乐清县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第六次参加乡试的慕容泉,终于高中,于三十七岁壮年之龄,考取ZJ省乡试第三名,晋位“举人老爷”,一时风头无两。 二是小股倭寇侵袭乐清,尚未满十四周岁的慕容复一人一刀,斩杀十八名倭寇,其中真倭四人,伪倭十四人,威震乐清,乡邻夸耀,敬之若神。 此时大明最后的战神,倭寇克星戚继光尚未前去义乌募兵,还在为卫所兵低下的战力挠头,并屡次上书请练新军。 倭寇也还未被武德爆炸的矿工军团割草无双,人头尚未急剧贬值,还非常值钱,真倭一个头价值一百五十两官银,伪倭人头也值三十两官银。 慕容复这批斩获,如果能够不打折扣地发下来,就将是一笔高达千两以上的巨款。 乐清县令初闻此捷,本打算昧下慕容复功劳——除了那一大笔赏银,还有功勋呢。 慕容复区区布衣百姓,还是个未满十四的小儿,随便打发个二十两银子,已经算是本官天良未泯了。 什么?此子杀伐凌厉,恐其匹夫一怒? 怕什么! 他家里还有母亲、幼弟、幼妹,为保家人乡梓,他敢与倭寇搏命,可跟官斗,他那么多牵挂,怒得起来么? 然而听说慕容复父亲居然乡试高中全省第三,县令老爷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没有昧下赏金,反而自掏腰包,补了一百两银子,给慕容复凑足了整整八百两的赏银。 嗯,赏银发到乐清县时,就已经只剩七百两了。 剩下的去了哪,乐清县令不知道,他也不敢问——如今这年头,连边军粮饷都时常对半打折,其他人还想什么呢? 能足额发下七百两赏银,已经算是朝廷对倭寇极度重视了。 当然,朝中诸位老大人,都是两袖清风、为国为民的清廉大臣,这贪腐克扣之事,定是中间经手的各官上下其手,与朝中大人们是没有关系的。 总之这两件大事之后,慕容家一举由小康平民,跃升为豪绅大户。 这当然不单是因为慕容复挣了八百两赏银,真正的重点还是慕容泉中举。 范进那一大把年纪,中举之后都能门庭大振,一飞冲天,更何况正当壮年的慕容泉? 并且慕容泉的野心,还并未到此为止。 他还要再接再励,前往京师赶考,参加明年春闱会试,要搏一个进士出身,在镇中立一座进士牌坊,真正的光宗耀祖,并为子孙搏一个累世富贵。 对此,慕容复以实际行动表示支持,把大半赏银都给了慕容泉,作为他进京赶考的花销。 “用不着带这么多银子吧?” 看着桌上那一箱沉甸甸的官银,慕容泉神情古怪,心里也有点别扭——我如今也是名下有着两百多亩上等水田的举人老爷了,县里乡绅们赠的贺仪也有好几百两,怎么能花儿子搏命挣来的钱? 再说从来只有儿子出远门,父母给盘缠的,哪有老父亲出远门,儿子奉上一大堆盘缠的? 这像话么? 然而慕容复却道: “此去京师,路途遥远,一路不知会有多少开销。去了京师,还要先在京师住上几月,等待会试。这期间,少不了参加各种文会,结交同年举人。若是考上了进士,还得留在京中观政学习至少半年……儿听说,京师物价腾贵,还是多带些盘缠比较安心。 “儿还听说,如今严阁老的儿子严世蕃权势熏天,官员任职、升迁、转任都得给他送礼,要不然就补不了好缺……万一父亲高中进士,将来任官,总是需要打点的。” 慕容泉皱眉道: “为父身为读书人,自当凭才学搏出身,岂能贿赂权臣,使银买官?” 慕容复笑了笑: “严阁老一门权倾朝野,深得圣眷,满朝读书人尽皆如此,父亲又何必行高于人,平白招惹敌意?纵然不肯同流合污,至少面子上需得维持一二。” 慕容泉沉默半晌,勉强点头,又眼神古怪地看着慕容复: “复儿,你最近……” 他本想说,你最近是不是开窍了,怎么说话如此有条有理,头头是道,竟能跟你老父亲讲道理了? 不过又怕伤到儿子,毕竟这么说,就等于说儿子从前是个呆子,于是慕容泉忍下此问,只道:“万一春闱高中,其他同年怎么做,我学他们就是。” 十月初。 慕容泉再次离家,先至杭州府城,与同省举子们汇合,之后一起进京赶考。 次年三月初。 慕容复“截天鼎”忽然震动,瞬间爆增千道灰色本源。 慕容复若有所思地看向北面,知道这是老爹会试高中,晋升“贡士”了。 只要中了贡士,那么一个多月后的“殿试”,至少也能挣个三甲“同进士出身”。 若有幸位列二甲,便是正牌子“进士出身”。 至于状元、榜眼、探花这一甲的“进士及第”不敢想,那是每三年,全国仅有三位的超级学霸们的争霸舞台,慕容泉论才学,还没到这境界。 总之,老爹这一把,晋位“进士老爷”基本上已经稳了。 而慕容复曾听老爹说过,乐清县上一位进士,还是十四年前,嘉靖二十三年那一科,二甲第九十一名的吴朝凤。 有明一朝,直至如今,算上那位已经做到了福建布政司参议的吴朝凤老前辈,整个乐清县出过的进士,也不过只有十七人而已。 老爹是继吴朝凤之后,十五年来,乐清县新出的第一位进士。 亦是乐清县有明以来,第十八位进士。 但慕容泉本不该有此际遇。 倘若慕容复没有托生降世,陈道珺将死于难产,一尸两命。 亲眷尽逝,孤家寡人的慕容泉,很有可能当场发疯,之后默默无闻地死掉。 是慕容复的降临,改变了这个家庭原本不幸的命运。 陈道珺活了下来,还生下了慕容英、慕容芸,家族血脉得以传承。 慕容泉家庭美满,有了坚实的精神支柱,勤学不辍,终于壮年中举,又高中贡士,跻身半步进士,不仅个人命运得以逆转,整个家族的命运亦就此改变。 一个本该没落乃至彻底消亡的家族,突然兴旺发达,放在历史长河当中,造成的影响可能很大,但也可能很小。 可一个本来应该查无此人的“进士老爷”,如果有心运营的话,对未来可能造成的影响,就真不小了。 慕容复对老爹的才学并无怀疑。 才三十七岁的老父亲,虽然不是全国前三甲的超级学霸,但才学也配得上进士。并且还不是死读书的书呆子,受温州府热衷商事的风气影响,慕容泉也有着灵活的头脑和不错的务实精神。 单这两样,慕容泉将来的前程就小不了。 更何况慕容家的祖传美貌,至少在慕容泉这一支身上,还在持续生效。 慕容泉、慕容复父子,都是一脉相承的高大俊朗。 慕容英、慕容泉两个小儿也是白皙粉嫩,漂亮可爱。 以慕容泉的形象,在官场上是很吃得开的。若是好生运营,前程恐怕不可限量。 “还得拜准码头。严嵩父子现在权倾天下,之后是什么时候倒台来着?” 慕容复摸着脑壳想了一阵,记忆尚未彻底复苏,实在想不起来,摇摇头放弃了。 目前老爹会试高中的消息,只有他一人知晓,他也并不打算做神棍,给母亲提前剧透,且等喜报传来,让母亲享受惊喜吧。 还有弟弟妹妹…… 两个小儿现在正在院子里读书,抱着论语摇头晃脑。 母亲坐在椅上衲着鞋底,顺便监督两个小儿。 不过慕容英的心思,明显没在书上,时不时就偷瞄慕容复一眼。 自从慕容复大展神威,斩杀十八倭寇之后,本就无条件崇拜大哥的弟弟妹妹,更是对他奉若神明。 就算他指着太阳,说太阳是方的,两个小儿恐怕也会坚信不疑。 慕容英更是对武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每天都缠着慕容复,想要学武。 可慕容复的穿石劲、绝空斩,对身体摧残太过,至少也得长到十四五岁,筋骨体魄渐渐长成之后,才能开始修炼。 小儿修炼,只会把自己练伤练残。 毕竟,慕容英可没有截天鼎,慕容复也没法儿耗用本源,给自己之外的人淬体疗伤。 所以,慕容复没有答应慕容英的要求,但也没有完全拒绝。 他承诺,只要两个小儿能将论语二十篇背诵如流,便传授他们武功。 没错,慕容复打算传授他们内功。 去年腊月,年满十四之后,他记忆又恢复了一些,已记起了慕容家祖传内功的入门心法。 …… 慕容氏祖传内功心法,虽然并没有什么听起来特别响亮的名号,但既能驱动斗转星移、参合指这两门顶尖绝学,当然也是一门极强的内功。 不过这方天地,环境比天龙世界更加贫瘠,内力修炼格外艰难。 根据现有的一些信息,不难得知,此方天地乃是笑傲世界。 而笑傲江湖的武林,比起天龙世界,可以说是全面退步。 天龙世界叫得出名号的高手,多多少少都会一手隔空打击,指力、掌力、剑气隔空打个一丈两丈的不在话下。擒龙、控鹤这种隔空摄物的功夫都有。 顶尖高手们行走江湖,几乎没有随身携带兵器的,基本都是赤手空拳,武功越高,越是不用兵器。 笑傲世界则恰好相反,赤手空拳跑江湖的极少,几乎人人都要带兵器。 华山派还有剑气之争,而这样的争端,在天龙世界根本就不会出现——剑术是重要,但内功更重要。内力强到一定程度,你手持神兵,我赤手空拳,你都近不了我的身。 什么?你练成了辟邪剑法? 我还练成了六脉神剑呢! 你身法再快,那么大个人上蹿下跳的,快得过我随便动动手指头? 你辟邪剑法只点身法、攻速,内力平平,挡得住我六脉剑气? 不要说六脉剑气了,一阳指、参合指的隔空指力,降龙掌的掌力、火焰刀的刀气,甚至丁春秋的毒功,那都是抵挡不住的。 总之因为环境的演变,笑傲世界内功修炼太难,内力积累太慢,以至于武林人士纷纷拿起兵器,研究各种兵器技巧,开创出一门门各具特色,精彩纷呈的兵器技术。 其中最主流的,自然就是剑术了。 内力强如任我行、左冷禅,也都是剑术高手,不仅不拒绝使用剑术,左冷禅甚至还一门心思引进辟邪剑法。 在这方天地,用兵器,练技术,还真的并不比苦修内功差多少。 华山派的剑气之争也说明了这一点,剑宗、气宗长辈高手全部同归于尽,剑气双方都只剩下几个“不”字辈的小儿辈,说明双方实力差不多么。 甚至设计骗走了大冤种风清扬的气宗,还有作弊的嫌疑。 像岳不群所谓练内功的都是大后期这套说法,纯属扯淡。 此方天地,不仅内力上限严重降低,连靠谱的内功心法都没剩多少了。 任我行一套东拼西凑的“吸星大法”,居然都能混成顶尖神功,这要是放到天龙世界,这种隐患严重,大后期必死的功夫,谁稀罕哪! 总之,在笑傲世界,内功与外功,可以说已经是并驾齐驱、难分高下的两架马车了。 华山剑宗“以剑为主,以气为辅”的理念不算错。 当然气宗“以气为主,以剑为辅”的理念也不能说错,只要能忍受前期落差,耐得住寂寞,苟得住性命,追求大后期也没问题。 在慕容复看来,这根本没什么好争的,爱练啥练啥,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 像慕容复自己,因着小时候练功时,长年得截天鼎以本源淬体,筋骨体魄远超同龄,外功基础太好,内功练起来又太慢,这一世就打算以外功为主,甚至打算仗着“超级自愈”,进一步完善“穿石劲”,开创出一整套外炼筋骨皮膜、内炼五脏六腑,由“明、暗、化、丹、罡、神”这么一步步练上去的纯炼体法门。 这套法门,如果真能开创出来,并练到“丹劲”以上,那以威力而论,还真就不比内力大成的顶级选手逊色。 关键是这套法门,很有可能经受得起时间的考验。未来内功彻底没落之后,这套炼体功法,说不定可以一直用到科技时代,这无论对家族还是对世界,影响可就太大了。 目前慕容复已可提聚肢体手足之力,聚于一点爆发,算是达到了“明劲”巅峰境界。 接下来就要开始琢磨“暗劲”了。 过程中,需得先拿自己做试验,揣摩练法,稍有差池,就可能出现暗伤。 不过有着超级自愈,暗伤也无所谓了。 再加上慕容复的灵魂、记忆逐步解封,修士强大的灵识也渐渐开始复苏,对自身气血的拿捏掌控愈发精准,估计真练起来,受伤也不会太过频繁,并且能很快出成果。 正琢磨功法时。 慕容英突然把书一扔: “大哥,我已经背熟论语二十篇了!快教我功夫!” 慕容芸也丢下书,笑嘻嘻说道: “大哥,我也会背啦!” 嗯? 慕容复一怔,看向两个小儿。 论语二十篇,足足一万六千字左右,两个不到七岁的小儿居然就背熟了? 好吧,他知道弟弟妹妹的智力,可以吊打记忆复苏之前的自己,但要说能一口气背下论语二十篇…… 慕容复摇摇头,正色道: “吹牛是要打手板的。” 慕容英昂首挺胸: “没有吹牛,不信我背给你听!学而篇第一,子曰,学而时习之……” 慕容复赶紧拿过书本,边听边对照书本——他都还没把论语二十篇全部背下来呢。 清脆的童音,在院中回荡。 陈道珺唇角含笑,看看幼子,又看看长子,心中欣慰已极。 丈夫高中举人,长子是名震乐清的杀倭英雄,小儿子也是个读书种子,将来只怕又是一个举人老爷,甚至可能考中进士…… 这一刻,陈道珺心中无比满足,只觉此生已然至臻圆满,再无它求。 而慕容复则是一脸无语。 在慕容英轻松背完前两篇之后,为节省时间,慕容复要他跳着背诵,而无论慕容复要他背诵哪一篇,他都能一字不错,虽然还有点磕磕绊绊,并未到熟极而流的地步,可是以慕容英的年龄,这记忆力,完全当得起神童之称了。 然后慕容芸又给了慕容复一个惊喜。 当慕容英背得口干舌燥跑去喝水时,小妹也不甘示弱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然后也是任凭慕容复考校,无论挑出哪一篇,她也都能一字不错地背下,也只是稍有磕绊而已。 但这只是开始。 当慕容复信守承诺,传授慕容英、慕容芸内功心法之后,他本以为,以他俩小儿心性,不可能很快入门。 内功修行的基本要求,乃是要心神澄净,杂念不生。而小儿本就活泼好动,尤其是慕容英、慕容芸这样的聪明小孩,脑子太灵光,怕是很难静下心来。 可现实又再次让他无语。 俩小儿居然还真能静下心来,并很快进入状态,像模像样地打坐吐纳。 然后…… 只一个晚上,俩小儿居然都练出了气感,竟然达到了郭靖那等内功天才的水准! 这令慕容复惊叹之余,也不禁感慨命运之玄奇。 慕容英与慕容芸,本不该出现在世上,偏偏因着慕容复的降生,逆转命运,降生于世。 或许,正是这逆转命运的奇迹,造就了他们的非凡天赋。 而慕容复,或者说截天鼎,正是这奇迹的造就者。 “截天,截天……真正的意思,是截取天机,逆转命数么……” 两个月后。 慕容英、慕容芸内功小有所成,开始练习慕容复传他们的轻功身法,身子日益轻灵矫捷,追逐嬉戏迅如灵猫。 慕容复也终于在历经多次自伤后,揣摩出了“暗劲”练法,并成功拿捏气血,降伏脊柱大龙,练成了“暗劲”。一掌拍在树干上,树皮看似安然无恙,只湿漉漉的粘了一层汗渍,可剥下树皮,可见树质之上,满是针孔似的细密小孔,深达寸许。 也就在他练成暗劲之后没两天。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中,县太爷的亲信幕友,亲自带着一班衙役,来到镇上,为慕容家送来了捷报。 慕容泉殿试排位二甲第二十八名,赐进士出身,入都察院观政! 049,开山立派! 八月某日,清晨。 慕容复一身短打劲装,手提木刀,走在镇口街头。 慕容英、慕容芸各提一把小木剑,左右护法般跟在他身侧,挺胸凸肚,神气活现。 三人之后,还跟着一个矮壮敦实的黑面少年,抱着一口真雁翎刀,背着一杆火绳铳,腰带上还挂着一副牛皮枪套,里面装着一支燧发手铳。 这全副武装的少年名叫陈武,乃是陈道珺远房族侄,如今全家投效在慕容泉门下,因着沉默寡言、任劳任怨,做了慕容复跟班小厮。他身上带着的兵器,自然都是慕容复的缴获。 早在去年慕容泉中举之后,就不少亲族、乡邻前来投献田产,乃至托身门下。待慕容泉高中进士的消息传回来,投效之人更是络绎不绝。 不过慕容泉和陈道珺都十分谨慎,只接受了陈氏宗族以及亲近乡邻投献的部分田产,收下了几个敦厚朴实的亲族投效。 这年头,发达之后提携亲族、乡邻天经地义,不这么做,那就是自绝于家乡人民,是要被亲族、乡人们戳脊梁骨的。 不过享受了红利,也得承担责任。家主若是犯事,亲族遭了诛连,那也是无话可说,没什么好抱怨的。 此刻,慕容复带着弟弟妹妹、跑腿小厮走在街头,尽管他自己提的还是一把木刀,但街头少年见到他时,再也不会像从前那般讥讽嘲笑,反而一个个恭谨敬畏,躬身行礼。 其中几个少年,行过礼后,更是跟上了队伍,紧随陈武之后,走得虎虎生风,叫其他少年好生羡慕。 到了镇子外头,慕容复惯常练武的林间空地中,指点一番弟弟妹妹,待两个小儿开始练习基础剑术之后,慕容复又开始指点包括陈武在内的几个少年,传授他们外炼功法。 倒也不是他敝帚自珍,不舍得传陈武等人内功、剑术。实是慕容家祖传内功、剑术,好歹也是慕容龙城传承下来的,放在天龙世界,也是顶流配置,对天赋要求极高。 慕容英、慕容芸文学武功,皆是天纵之才,所以才能快速把慕容家传内功心法、剑术修炼入门。 没什么特殊天赋的普通乡间少年,若是修炼慕容家传心法、剑术,十年都练不出什么名堂。 至于其他二三流的内功心法,在这个内功修炼格外艰难的世界,更没有传授的必要。 倒是慕容复逐步拓展完善的外炼功法,以这几个少年还算可入慕容复法眼的身板、筋骨,下苦功练上几年,达到慕容复斩杀倭寇时的明劲巅峰境界,还是大有希望的。 指点了陈武等少年一阵,慕容复便开始琢磨“暗劲”之后,“化劲”的练法。 “化劲”虽比“暗劲”层次更高,但对慕容复来说,开创化劲练法,反而比琢磨暗劲时更加容易。 因为化劲需要调理内脏,掌控并锻炼体内每一个器官。而这,慕容复有现成的法门可作参考,那便是“五禽戏”。 五禽戏不仅可以强健肌体,调理经脉,且还可调理锻炼五脏六腑。其中猿形练心,鸟形练肺,熊形练肠胃,鹿形练肝胆,虎形练腰肾。 尽管五禽戏更适合健体养生,并不适宜斗战杀伐,但随着慕容复记忆渐渐恢复,精通百家武学的积累也开始回归,大可以根据斗杀所需,对五禽戏加以改进。 他有修者灵识,可以精准判断出改进效果,找出缺陷错漏,修正改进起来事半功倍,估计最多年余,就可创出一套直指化劲的完善练法。 以他功底,只要功法一创出来,立刻就能水到渠成,修成化劲。 休息时,有少年问慕容复: “慕容少爷,我们这也能算是武林门派了吧?那我们这一派,是不是得起个响亮的名号?” “对啊,慕容少爷,取个响亮的门派名号吧!以后您就是咱们的开山祖师爷了!” 少年们纷纷开口,眼神热切地看着慕容复。 连弟弟妹妹也仰着小脸,眼巴巴瞧着慕容复,希望大哥能取个威风凛凛的门派名。 取名字…… 我是苦手啊! 慕容复心里为难,面上却仍是一副高人模样,沉吟半晌,缓缓说道: “我们这一派,就叫百胜门吧,取百战百胜之意。” 他自觉这门派名挺龙套的,跟武当派呀,嵩山派呀,华山派呀,青城派呀……呃,这些著名门派,好像都是直接以山名命名的? 都是取名苦手么?不过,武当、嵩山等名山大川,品牌效应倒真是不错…… 乐清貌似也有名山雁荡山,要不,就叫雁荡派? 正琢磨是不是改称雁荡派时,少年们却轰然叫好: “百胜门?百战百胜?好名字!” “不愧是慕容少爷,这个名字太有气势了!” “以后我们就是百胜门弟子了!慕容少爷就是百胜门开山老祖!” 慕容英叫道:“大哥是慕容老祖,那我就是二祖!” 慕容芸也不甘弱:“我就是小祖……”说完又觉着有点不对,皱着小眉头想了一阵,点头道:“还是叫三祖吧!” 见大家伙儿对自己取的这个平平无奇的门派名反响如此热烈,慕容复也是有点挠头,当然面上仍是一副从容平静模样,一脸认真地说道: “百胜门这个门派名称虽好,但为了让别人知道咱们是哪儿人,还得加一个地名标志。乐清县百胜门,不行,太小家子气。这样,以后大家行走江湖,自报名号时,便自称雁荡山,百胜门某某吧!” “雁荡山,百胜门?好!更有气势了!” “慕容少爷,既然咱们是雁荡山百胜门了,那是不是也得在雁荡山上挑块驻地?就跟武当派呀,五岳剑派们一样。” 慕容复摇头:“暂时没这个必要。等将来,咱们门派发展壮大之后,再去雁荡山圈地不迟。好了,休息时间结束,继续练武。我雁荡山百胜门能否发扬光大,就看你们努力了!” 众少年哄然应诺,小英小芸也是两眼发光,情绪激昂,练武的劲头更足了。 一直练到中午,陈武的妹妹陈二丫过来喊大家回去吃饭,慕容复便带着众人回到镇上,解散队伍,带着弟弟妹妹回家吃饭。 家还是原来那个家,并没有立马换成大宅。不过家里人倒是多了几个,除了陈武和他妹妹陈二丫,寡母陈王氏,还招了一个丫环陈翠莲,是个二十多岁还没嫁人的老姑娘。 虽然招了丫环妈子,但陈道珺还是习惯自己下厨做饭,慕容复兄妹三个,也更爱吃母亲做的饭菜。 吃饭时,陈道珺忽然开口说道: “复儿,今天又有几个媒人上门说亲来了。” 慕容复无奈道:“娘,我还没满十五。” 陈道珺微微一笑:“先订亲也是可以的。我跟你爹,就是十四岁时订的亲。” 慕容复摇摇头:“孩儿不想这么早就订亲。” 陈道珺颔首道:“也罢。等将来去了京师,给你找个官宦人家的小姐。” 慕容泉的前程基本已经确定,将在都察院担任监察御史,以后或将长居京城做京官。 陈道珺自然是要带着儿女们去与丈夫团聚的,现在只是因为两个小的年纪还小,怕他们经不起长途跋涉,这才没有启程进京。 推脱了婚事,慕容复扒了几口饭,又道: “娘,我想去投军。” “投军?”陈道珺皱眉道:“你是进士之子,就算读书不成,就凭你斩首十八级倭寇的功劳,你爹将来说不得也能给你在京师谋个锦衣卫职司,怎能去做大头兵?” 慕容复道:“可我想去杀倭寇……” 陈道珺不悦道: “倭寇来犯,你要护卫乡梓,我拦你不住,只得任你去搏命。可你都已经杀了十八个倭寇了,还不够么?你一人斩的倭寇,已经比多少把总、千总带着几百号大兵斩的倭寇都多了!再说了,你是家中长子,父亲远在京师,弟妹尚且年幼,抛下母亲前去投军,这像话么?别忘了,你还没满十五!” 慕容复张了张嘴,终是无言可辩,只能叹了口气,闷头扒饭。 算了,还是好生修炼,顺便发展一下百胜门吧。反正戚家军武德爆炸,也不需要我……慕容复只能这样自我安慰。 嘉靖三十八年九月,戚继光前往义乌募兵,在义务县令赵大河全力支持下,招募矿工三千,又额外扩招一千,带四千矿工返回绍兴,大练新军。 嘉靖四十年三月,两万倭寇自浙省登陆,台州大战爆发。 成军仅一年有余,初次上阵的戚家军奔赴战场,开启传奇之路,九战九捷,整场战役,以阵亡二十名勇士的代价,取得歼敌五千五百余的战果,其中真倭就有三千左右。 也正是这一战之后,真倭原本高达一百五十两白银的人头赏金,开始一路跳水暴跌。 台州之战正酣时,一股趁大雾天气,自新河战场侥幸逃离的倭寇,往乐清方向亡命奔逃而来…… 050,鬼神!功夫是杀人技! 黎明时分,清风微凉,薄雾如纱。 一伙自台州温岭方向溃逃下来的倭寇,正在这缥缈晨雾之中,向着乐清方向狼狈逃窜。 这伙倭寇人数不少,有近百人,但武器装备严重不足,几乎都只剩下一把刀,显是逃窜之时,将其它所有碍事的家伙都扔掉了。 为首的倭寇体格健壮,头上还留着特别醒目的武士髻,没像浪人们一样蓄起长发,衣裳除了没有家纹,也跟在职武士差不多。 事实上,此人还真就是一个在职武士,乃是九州某大名麾下足轻大头,其主家目前正在争霸北九州,军费开支高昂,遂派遣此人带领其部众,前来大明打草谷。 此次战役之前,这武士听说明军软弱无能,不堪一击,明军射出的箭矢,有经验的武士,甚至可以徒手接住。 曾经几十个在倭国堪称丧家之犬的浪人武士,到了大明,就能一路耀武扬威,转战八郡,杀穿数千大军,斩杀大量文武官员,连高高在上的御史都斩杀了一位。 听多了类似传说的倭寇,对明军不屑一顾,认为此番集两万之众,大掠浙省,必能满载而归,为主君献上丰厚财货。 可谁知道真实情况根不是这么一回事! 原以为自己此番定能以一当百,带领部众将明军杀得落花流水,可万万没想到,最终被杀得落花流水、丢盔弃甲的却是自己一方。 那支阵形奇特、兵器古怪的军团,杀起人来简直就像是用薙刀割草一般,所过之处,己方悍卒成片倒下,再一看对方,居然连个受伤挂彩的都没有! 明军哪里软弱无能,不堪一击了? 分明就是不可战胜的怪物! 回想着战场所见,这领头的武士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浑身直冒鸡皮疙瘩,眼中也满是惊悸后怕。 要不是他的部众位置靠后,见势不妙果断转进,他和他的部众们,恐怕也要像其他一起来打草谷的武士、浪人们一样,变成明军的斩获了。 “岂可修!说好的孱弱明军,为什么变成了怪物?难道是敌方大名故意造谣,骗我们前来大明送死?” 正恼恨时,忽听有人惊呼: “前方有人!” 众倭寇本就是惊弓之鸟,听得见方有人,顿时一片大哗,靠后的一些倭寇甚至已经半转身,随时准备再次撒丫子跑路。 眼看军心要崩,这为首倭寇看清前方形势后,定下心来大吼一声: “镇定!敌方只有一人!” 众倭寇闻言,仔细一看,就见前方雾气之中,缓缓走过来的,果然只有一道孤零零的人影。 不过…… 那人未免也太高大了吧? 己方头目,已经是难得的高大健壮,身高足有五明尺,在这战国时代,在倭岛之上,已经可算威猛长人,可对面那道身影……恐怕将有六明尺高下了吧? 即使在身高普遍超过倭人的明人当中,这样的身高,也可算是极突出了。 见部众似被那人身高唬住,一个个面露惧色,领头武士低吼一声: “怕什么?再如何高大,也只是血肉之躯!难道还能挡得住钢刀?我们可是有近百人,一人一刀,都能将他斩成肉泥了!” 说话间,那人已走出薄雾,出现在众倭寇眼前。 看清那人相貌后,众倭不禁又是微微一惊。 他们原以为,身板如此高大威猛者,必是一位满脸虬髯,面容狞恶,张扬狂放,势如怒目金刚的莽汉。 可谁知道,来者五官深刻立体,皮肤白皙细腻,气度从容宁静,竟是一位丰神如玉,看上去似乎才十七八岁的俊美少年。 初见这身高力压他们一整头还有多,俊美宛若天神的少年时,众倭寇心中,难免油然生出一股自惭形秽之意。 但很快,他们心里又燃起了熊熊怒火。 因为那少年居高临下看着他们的眼神,就好像高高在上的天神,俯视着一群在烂泥里打滚的牲畜、蛆虫。 那为首的武士,一下就被少年的眼神激怒,怒吼一声,拔出打刀,刀尖一指少年,“杀,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把他斩成肉泥!” 众倭寇齐齐怒吼,拔刀,越过首领,毫无阵形地狂冲而上。 在他们看来,对付区区一个敌人,也根本用不着结阵,一拥而上,乱刀齐下,足以将之斩成肉泥了。 慕容复面容平静,眼神从容地看着猪突猛进的一众倭寇,提着刀鞘的左手,食指还在一抬一放,轻轻敲打着刀鞘。 他现在带着的这把刀,乃是一口量身订制的百炼钢刀,刀身加宽、加长,刀脊加厚,刀刃无锋,只刀尖处开锋七寸。整刀长四尺五寸,净重近十余斤。 以慕容复如今接近六明尺的身高,以及超强的力量,这口放在其他人手上,会嫌太长太重的超规格雁翎刀,他用起来就刚好合适。 这时。 猪突而来的众倭寇,冲得最快的,已然欺近他七尺之内。 直至此时,慕容复右手才终于握上刀把,然后踏步,抽刀,挥斩。 铮—— 激昂凌厉的刀鸣声中,长刀好像雨夜惊电,又似瞬闪流星,划出一道匹练般的雪亮光弧。 光弧一闪即灭,数口向着他疾斩而来的打刀同时折断,几截断折的刀身飞速旋转着,轮扇一般四散飞射开去,竟于后继涌来的倭寇群中,带出一蓬蓬血雾,激起一声声惨呼。 而直面他这一刀的几个倭寇,同时身形一僵,旋又人头落地! 慕容复一刀斩杀数名倭寇,断刀造成的溅射伤害又杀一倭,伤数倭,之后慕容复脚掌猛一跺地,地面微微一震之际,好像虎入羊群,猛突入倭群之中,长刀大开大合,挥出道道惊雷疾电般的刀光,斩出片片血雨。 一时间,就见残肢满天飞舞,人头遍地乱滚,慕容复刀下无一合之敌,所过之处,倭寇人刀俱碎! 为首武士睚眦欲裂,脱口而出:“八卡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戚继光的军团不可战胜,好像怪物,但至少也是靠着军势杀敌,可这个少年…… 怎可能以一人之力,力战百人,还势不可挡,杀人如薙? 他是鬼神么? 为首武士肝胆俱裂,尚未加入战团的倭寇也纷纷止步,面色骇然,眼看就要再次崩溃,一哄而散。 就在这时,那大砍大杀,割草无双的少年,一次挥刀之时,似乎用力过猛,那所向披靡的超大号雁翎刀,居然脱手飞出,噗地一声,刺穿一个倭寇胸膛,将之带飞数尺,牢牢钉死在地上。 为首武士见状,不惊反喜,大叫: “快!他刀脱手了!好机会,围杀他!” 说着一马当先,持刀冲向战场。其他本来已将崩溃的倭寇,见状也是精神一振,再度提振士气,紧随首领猪突猛进。 慕容复唇角挑起一抹笑意,赤手空拳迎向锋利长刀,双手或拍或打,或点或戳,一阵铛铛疾响之后,转眼就将四面八方乱斩而来的数口长刀格开。 同时他一个箭步,抢至一个长刀刚被格开,双掌被刀身传来的劲力震至发麻的倭寇面前,五指呈爪,往他脑门一扣,噗地一声,就将其脑门抓出五个血窟窿。 这不是九阴白骨爪。 这只是普通的鹰爪功。 但慕容复已达“劲贯四梢”的化劲之境,十指有如钢锥,摧人首脑,如穿朽木! 嘉靖三十八年五月,慕容复创出“暗劲”功法。 之后耗费年余时间,借鉴五禽戏以及百家武学中的外功练法,仗着超级自愈不断试错,终于开创完善出一套完整的化劲练法。 功法一成,境界立至,早在去年十月,慕容复就已臻至一羽不能加,一蝇不能落,全身肌力、筋力、骨力、皮膜之力、内脏劲力连成一片,收发随心,如臂使指的化劲之境! 现在的他,确实还做不到皮肉硬挡钢刀劈砍。 但以他的武道境界,莫说这些倭寇,就算江湖一流剑术高手,轻易也无法将剑刺到他身上。 铛! 又一声打铁般的脆响,慕容复侧身避过一把直刺心口的长刀,食中二指指背在刀背上轻轻一掸,那长刀立刻从中断折,慕容复顺势起脚,足尖似只在那倭寇膝盖上轻轻刮蹭了一下,那倭寇膝头便立刻爆出一声骨折脆响,膝盖向后弯折,变成了“反关节”。 倭寇惨叫,抱腿打滚,慕容复顺手抄起那断落的半截刀尖,甩手一掷,刀尖化白光飙射而出,一口气洞穿两个倭寇胸膛,又深深没入第三个倭寇右胸,方才势尽而止。 慕容复又往后一退,让过两把自后方劈来的长刀,同时欺至后方两倭寇面前,双肘往后轻轻一送,肘尖似枪尖,噗地一声,两个倭寇顿时前颅凹陷,眼珠暴突,一声不吭暴毙当场。 尽管已是赤手空拳,但慕容复还是势不可当。拳掌指爪、肘肩膝足,甚至肩胛、腰胯,每一部位,都可爆出杀人劲力,仿佛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凶器! 转眼之间。 上百倭寇,已尽数躺倒在地,大半已死,小半手足断折,呻吟惨叫。 唯一完好的,只剩那方才还在带头冲锋,可很快就见势不妙,果断止步的为首武士。 慕容复侧首看着那武士,手掌皮肤微微震颤,如动物抖动皮毛一般,将指掌间的血渍纷纷抖落,连指缝里的脑浆血渍,都抖落地一干二净,很快双手就又变得光洁如玉。 那武士首领迎着慕容复审视待宰猪羊一般的平静目光,再看看横七竖八躺满一地,死相各异的部下尸体,突然大吼一声,把刀掷向慕容复,之后转身就跑。 慕容复却一副索然无味模样,自怀中掏出燧发手枪,冲那武士首领扣下扳机。 那武士首领大腿爆出一团血雾,一头扑倒在地,艰难地翻了个身,手撑地面,艰难坐起,愤然道:“你,背后,放枪,不讲……武德!” 慕容复摇摇头:“功夫,是杀人技。” 收起枪,转身看向后方:“都出来吧,补刀,割头!” 051,052,风云世事,我蓄大势【二合一章节】 后方雾气当中,走出来十几个手提钢刀,还拖了一辆板车的少年。 少年们看见那尸横遍地杀戮场,望向慕容复的眼神满是狂热崇慕,如见天神。 慕容复却是眼神一凝,盯着板车之后,两个躲躲闪闪,试图借车身遮挡自己的小身影。 “别躲了,我看见你们了。” 那两个小身影磨磨蹭蹭地站了出来,赫然正是慕容英、慕容芸。 慕容复皱着眉头,看一眼弟弟妹妹,又看向众少年中领头的二人: “陈武,李林,是你们带他们来的?” 陈武,慕容复跟班小厮,头脑一般,沉默忠诚,但身体天赋意外地不错,随慕容复练武一年有余,第一个入门明劲境界,被尊为百胜门大师兄。 李林,乐清县盘石卫军户子弟,于“百胜门”成立半年后,主动跑来投效。 原本从小给卫所军官跑腿打杂,帮家里种地,完全没有练过武,但跟着慕容复学武之后,展现出惊人的外功天赋,后来居上,紧随陈武之后入门明劲,被尊为百胜门二师兄。 其他少年,除了乡邻、亲族之外,也多是家中困苦的温州府军户子弟,基本都是在加入百胜门之后,才吃到了人生第一顿大米肥肉管够的饱饭。 此刻,听得慕容复询问,陈武、李林也不争辩,就要跪下请罪,慕容英、慕容芸却连忙道: “不怪他们,是我们缠着他们,非要跟过来的!我们轻功好,他们也赶不走、甩不掉我们。” 慕容复缓缓颔首,对慕容英、慕容芸说道: “你二人不听号令,违反门规,回去之后,关三天禁闭。” 弟弟妹妹也不求饶,像模像样地拱手一揖: “既违门规,甘愿领罚!” 慕容复点点头,又对二人说道: “来我身边看着,其他人,过去补刀,割头。” 陈武、李林凛然受命,带着其他百胜门少年,走向尸横遍地的沙场,开始给尚未死掉的倭寇补刀,并一一斩下人头。 众少年虽然都未曾亲手杀过人,但乐清濒海,倭寇来往方便,常受倭寇袭扰,很多人都亲眼见过倭寇屠戮乡邻、亲友的场面,有的少年,甚至还有父母至亲命丧倭寇之手。 因而此时杀起倭寇来,个个都毫不手软,干脆利落地补刀割头。 个别少年就算脸色惨白,恶心欲呕,却也咬牙坚持。 一刀没能砍下人头,便咬牙再砍,直至将倭寇狗头剁下来为止。 慕容英、慕容芸虽然因营养充足,习武小成,个头看着像十岁小孩,可真实年纪都只有八岁。不过年纪虽小,他俩却也是见过大场面的。 两年前,慕容复斩杀十八倭寇之后,当年才六岁的两小儿,还偷溜出去看了人头。 起初被那些呲牙咧嘴、面容狰狞的倭寇人头吓得够呛,可很快就没事人一般,慕容英甚至还挺好奇倭寇那滑稽的武士发髻,跑过去抓着发髻,拎起了一颗倭寇人头近距离观察,之后遭了陈道珺一顿暴打。 这时代的小孩,还真不像后世小孩一般敏感脆弱,一个个都心大地很。 尤其有慕容复这样的大哥,慕容英和慕容芸的胆子就更大了。 此时慕容芸这小姑娘,站在慕容复身边,瞧着陈武、李林等少年手起刀落,大砍人头,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慕容英更是跃跃欲试,颇有几分想要过去试上一手,砍个人头的意思。 可惜慕容复却是牢牢牵住了他们,没准他们过去。 弟弟妹妹既然练了武,那么在这年代,适当让他们接触一下这样的场合还是可以的。 可亲自去砍头,以他们的年纪,就大可不必了。 很快,陈武、李林等百胜门少年们,便已将倭寇人头全部斩下,又把倭刀收集起来,连人头一起,堆在一辆板车上,拖来慕容复面前。 陈武拱手汇报: “门主,共计斩首九十八级,俱是真倭。缴获完好倭刀七十七口,残破倭刀二十一口。” 慕容复微一点头,面露笑意: “有了这批斩获,我们在燕荡山的宗门驻地,可以顺利建起来了。” 自从起意将门派全名叫做“雁荡山百胜门”,以发挥雁荡山的名牌效应之后,他还特意打探了一番雁荡山是否有武林门派。 结果还真有一个雁荡派…… 但没关系,雁荡山可大了,不要说两个门派,五六七个门派都容得下。 并且那雁荡派,人数不多,势力不大,又远在平阳县境内的南雁荡山,慕容复的百胜门,则将要开在乐清县境内的中雁荡山,离家近,跟雁荡派还隔着老远,两家根本挨不上。 至于说雁荡派可能会不服,认为百胜门分走了雁荡山的招牌…… 那雁荡山这么大,那你一个雁荡派也占不完呀。 不服气的话,我都用不着搬出嘉靖三十八年己未科二榜二十八名进士,现都察院湖广道监察御史慕容泉的招牌压人,咱们照江湖规矩,比武论输赢就是。 臻至化劲之后,慕容复已经决定,正式在中雁荡山择地开派。 但开派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他家中现在当然不缺钱,但也只是“不缺”而已。 慕容家起家才两年,还没有多少积累,当家的陈道珺又不贪,接受投献非常慎重,每逢年节,甚至还得往京中送钱,支应慕容泉开销。 众所周知,大明官员俸禄微薄,监察御史虽然位卑权重,但除非外出巡按,否则在京师是没什么油水的。 因此慕容泉当官也有一年多了,不仅没有往家里捞钱,还一直在靠家中补贴,才能在京师勉强维持监察御史的体面。 慕容复想要开山立派,养一大帮修炼外功、食量宏大的少年,就不得不自己找钱。 百胜门是不可能靠收徒弟教武功赚钱的。 如果是收钱教武功,那就是武馆。 宗门与弟子之间,就只是钱货两讫的交易,不是生死相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手足骨肉。 慕容复是打算用心经营百胜门的,是要将他开创的这一外功炼体之道,久远传承下去的。 倘若百胜门能够发扬光大,他得到的回馈,也必将非常丰厚——就在陈武、李林相继练成明劲之时,截天鼎中,可是立马就涌出了百来道灰色本源。 两个原本藉藉无名的普通少年,刚刚明劲入门,收获的本源,就相当于斩了一个云中鹤,可见这新开创的外炼武道,大有可为。 而这批真倭人头,无疑能满足慕容复开派雁荡山,养活日益增多的门徒所需。 不过台州大捷后,真倭人头恐怕会大打折扣。毕竟此役戚家军斩获的真倭实在太多了,倘若还是按照真倭人头一百五,伪倭人头三十两的价码,朝廷恐怕会很为难…… 好在慕容复毕竟不是普通人家,还有个任职都察院监察御史的老爹,这百来颗人头,几千两银子应该还是能换到的。 …… 后来到手的赏银,倒是比慕容复预料的更多一点,到手居然还有八千两。但他并未立刻前往雁荡山开宗立派。 母亲还在家中,中雁荡山离家再近,来往也不太方便,作为家中长子,慕容复不可能抛下母亲,带人进山。 因此他只去县衙备了案,先花钱圈了块地,之后便雇佣工匠,先安排工匠前去雁荡山,按照他的设计,修建“百胜山庄”。 将来山庄修好,倒是可以将母亲接过去居住,那边山清水秀,乃是一处休闲养生的好地方。 不过母亲也许将要在很多年以后,才能去山庄居住了。 因为自嘉靖三十七年十月赴京赶考,至今已有两年多不曾见过妻子、儿女的慕容泉,实在想念家人,遂寄驿信回家,希望陈道珺能带着儿女,前往京师与他团聚。 陈道珺接信之后,与慕容复商议几次,决定动身赴京。 两年前,慕容泉刚刚就任监察御史时,一双小儿女还只六岁,难以忍受长时间舟马劳顿,亦很难适应南北气候、水土的变化。 现在慕容英、慕容芸皆已年满八岁,内功、轻功、剑术皆小有所成,身子皮实健壮,已经很久没有生过病了。 至于陈道珺自己,自从当年“起死回生”之后,身子便一直十分康健,多年来也是连一次小伤风都没患过。 作出决断后,陈道珺雷厉风行,很快便收拾行装,带上儿女,以及贴身丫环陈翠莲,寡妇陈王氏、陈二丫母女,启程赴京。 慕容复将山庄建设以及督促弟子练武之事,暂时托付给李林,带上陈武随行护送。 这年头,出远门确实挺折磨人。 好在有条京杭大运河,以慕容泉家眷的身份,慕容一家到了杭州府之后,可以乘坐官船北上京城。 运河行船期间,慕容复加快了教学节奏,每天都严厉督促慕容英、慕容芸练武。 两小本就天赋卓绝,在慕容复严厉督导下,武功突飞猛进,等抵达京师时,武功造诣即使放在天龙世界,也能勉强跑跑龙套,在虎丘山武林大会做个负责一惊一乍,被慕容复吊打之后,连相貌都记不住的路人甲了。 到了京师,一家团聚,慕容复出钱,买了一套两进院子给家人居住。 之后他又在京师驻留两月,将慕容家祖传内功、剑术,乃至斗转星移,全都教给了弟弟妹妹,并一直指点到他们理解透彻了所有关窍秘诀,只需按部就班修炼,便能不断提升之后,又给母亲留下三千两银子,方才与陈武离开京师,返回浙省。 身为长子,而且是读书不成的长子,这年头,本就是要留在家乡,看守祖坟,打理田宅家业的。 京师居,大不易。 性格使然,不擅长利用职权,大把捞取油水的监察御史老爹,单靠那点俸禄,根本养活不了一大家子,还得等着儿子从家乡不停给他送钱呢。 更何况,慕容复此世根基,就在乐清。 在乐清县,甚至整个温州府,他是人尽皆知的进士之子,杀倭英雄,乐清第一好汉,就连在整个浙省范围,在某些特定人群当中,他都有一定的知名度。 比如戚家军监军赵大河,两年前就听说过他,还曾起意招揽他——赵大河也是个猛人,身为进士出身的文官,不仅并不鄙视武将,反而对戚继光全力支持,还不避弹矢,亲临亲线,指挥一支分队与倭寇血战。 这样的猛人,当然会欣赏慕容复这种杀倭好汉。两年前,赵大河就想招慕容复做私人护卫,以后与倭寇开战时,就能更浪一点,冲得更靠前一点。 可后来听说慕容复居然才十四五岁,并且父亲还中了进士,赵大河立马打消了这念头。 不过他也把这事儿跟戚继光说了,于是戚继光便也知道了慕容复的名字。 这次台州之战,慕容复带着十几个乡间少年,于乐清县与温岭交界处阻截倭寇溃兵,将企图逃往乐清的倭寇悉数斩杀,又一战斩首近百真倭,自身无一伤亡,这战绩,戚继光后来听说了,都是啧啧称奇,赞叹不已。 可慕容复这点名气放在京师…… 监察御史之子? 京师十三道监察御史,共有一百来位,您究竟是哪一位的儿子啊? 情况就是这么尴尬。 …… 返乡之后,慕容复大半时间,都留在了雁荡山中,带着陈武、李林等少年们一起建设百胜山庄,教导他们修习武功。 每月只回家一次,处理各处田庄、商铺事务。 这些田庄、商铺,有些是亲族、乡邻投献的,有些是慕容复拿赏金购置的。 各处也都有管事,慕容复只需抓总即可。 当然即使管事都是可靠的亲族、乡邻,可人性是禁不起考验的,一旦放任自流,再是可靠的自己人,也会迅速腐化堕落,变得胆大包天、贪婪无度、欺上瞒下。 慕容复当然不会给他们机会,每个月都要仔细查账一次,有时还会亲自亲往田庄、商铺,进行突击检查。 以他的移动速度,也根本没人能防住他的突击检查。 当年九月,浙省倭乱渐平,百胜山庄也终于峻工。 这期间,随着慕容复名声渐涨,每天都有出身不同的少年慕名来投。 慕容复无论出身,来者不拒,百胜门徒迅速壮大到一百多人。 当然,收人他是来者不拒,开人他同样痛快地很。 但凡有偷奸耍滑、欺压同门行径者,一次警告,两次杖责,三次开革,没有情面可讲。 养着这么多练武的棒小伙,再多的银两也不够花,就算小有产业,也是支应不住。 不过慕容复对此早有预料,在母亲赴京之前,就已经在母亲帮助下,做出了两件宝贝。 陈道珺不会种田,但很擅长纺纱织布,从小到大,家里所有人的衣裳,都是由她亲手纺棉纱、织棉布,一件件裁剪出来的。 即使慕容泉中举,家境开始发达之后,陈道珺也依然没有放下这活计,每年都要亲手为儿女缝制新衣,远在京师的丈夫也有份,每年冬夏,总会有新衣送去京师。 慕容复也是年复一年看着母亲纺纱、织布,在记忆渐渐复苏之后,从记忆之中,找到了那两件宝贝。 一件宝贝,是改良版纺纱机,亦即将横放的纱锭,改成竖放,如此便可再增加多个绽锭位,可时纺出多根棉纱,纺纱效率瞬间提升多倍。 这玩意儿慕容复前世上学时在课本里见过,后来读杂书时也看到过不只一次,印象尤其深刻,改造起来轻而易举。 其实南宋时,华夏大地上,就已出现过水力带动的三十二锭大纺车。 不过这机器只适合纺纤维较长的麻纱、蚕丝,不适应纺织纤维较短的棉纱,所以当元明以来,大力推行棉花种植,棉纱、棉布盛行于世之后,这机器便渐渐消失了。 二个就是改良织布机,给织布机加个飞梭,如此织布效率暴增的同时,还能织出更宽的棉布。这东西,慕容复就只知道一个名堂,具体如何操作就不甚了然,在母亲协助下,耗时多日,凭借修者灵识的灵光一闪,才终于搞定。 改造出两件宝贝之后,慕容复截天鼎震荡,本源又一次暴涨…… 从京师回乡之后,督造百胜山庄之余,他开始打造新型纺纱机、织布机,机器制成后,又自乡邻、亲族,以及百胜门徒亲眷当中雇佣擅长纺织的女工,开出远远高于她们自己纺纱、织布收入的工薪,建起纺织工厂。 事业刚刚起步,慕容复本钱也不算太多,纱织工厂的规模并不大。 但以改良纺纱机、织布机的工作效率,这规模不大的纺织厂,亦能爆出巨大的产能,赚到不菲的钱财。 以慕容复的家世、武力,至少在乐清这一块,没人敢觊觎他的商业机密。 当然这嘉靖年间,也最好别把事业做得太大。赚点小钱,能够维持门派运转就可以了。毕竟,道君皇帝修仙,很需要钱的。 至于将来…… 嘉靖到点之后,隆庆帝上位,将慢慢放开海禁,海贸将会大兴,对棉纱、棉布的需求亦将大增,所以将来的纺织厂,肯定是要大肆扩张的。 到那时,慕容泉的官,应该能做得更大,慕容复的武力,也能变得更强,百胜门亦将更加强盛。 到那时候,即使工厂大扩张,恐怕也没什么人敢下手了。 慕容复在一点点地改变这个世界,虽然步子迈得很小,颇有几分不疾不徐、从容不迫的味道,但始终未曾停下脚步。 他还很年轻,还有很长的时间,来慢慢改造这个世界,一点一滴地蓄势,直到最终,汇聚成不可阻挡的庞然洪流,席卷这个世界。 嘉靖四十一年,严嵩倒台,严世蕃被判流放雷州。 在严嵩倒台事件中,慕容泉稀里糊涂掺合了一把。 他被一个尤其能言善道的浙省藉御史说得热血上头,一时冲动之下,在一份联名弹劾严嵩、严世蕃父子“横行不法,揽御史之权,败坏政纪”的表章上了署了名。 事后清醒过来,还以为这趟怕是要倒大霉,至少也要被踢出京师,去某个民风剽悍、水土废人的穷乡僻壤做知州,都已经跟陈道珺通过气了,准备开始收拾行装了,可万万没想到,严嵩父子,居然就这么莫明其妙倒台了…… 这不禁让慕容泉感慨君心难测,世事难料,这嘉靖朝的官,不好做啊! 好在“嘉靖”这个年号,也用不了几年了。 四年后,嘉靖四十五年,皇帝驾崩,太子继位,次年改元隆庆。 隆庆元年,十四岁的慕容英回乡科考,以温州府案首成绩,晋位秀才之境。 二十二岁的慕容复陪跑参考,第一关县试顺利通过,晋位童生。接下来府试未过,冲击秀才境界失败。 次年,年满十五没多久的慕容英赴杭州府参加乡试,高中解元。 而就在秋闱未开,慕容英还在杭州府专心备考时,慕容复接到了京师驿信: 因上门提亲者日众,父母有意为慕容芸从中择一良婿订亲。慕容芸抗拒婚事,留下书信一封,宣称要行侠江湖,试剑五岳,就此跷家失踪。 父母要求慕容复找到慕容芸,将她押送回京…… 053,054,我们是读书人的门派!【二合一】 岳州府,巴陵县。 虽已入秋,但暑气犹盛,蒸得人昏昏欲睡。 “慕氏布庄”大堂,看上去才二十出头的年轻掌柜李雁行,坐在柜台前打着瞌睡,正下巴一点一点时,耳廓忽然微微一动,听到了一丝极轻微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好像猫儿般轻盈,换作其他人,莫说正自瞌睡,便是完全清醒,恐怕也难察觉。 但李雁行却唰地睁开双眼,瞳中闪过一抹精光,屁股下面好似安了弹簧似地站起,脸上瞬间挂上一抹标准的职业微笑,转向大堂正门,笑容可掬地说道: “贵客光临,有失……” 话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李雁行笑容凝固,一脸错愕地看着那位正在大堂里轻盈漫步,欣赏着货架上展示样品的客人。 那是一位长腿纤腰的紫衫少女,她手提长剑,头戴帷帽,此时帽檐垂纱已然卷起,露出一张肌肤似玉,眉目如画的俏脸。不过眉眼之间,还有些青涩稚气,显然年纪不大。 李雁行倒不是被少女美貌震慑。 之所以怔住,只是因为他认得这少女。 确切地说,他见过这少女的画像。 怔忡一阵,李雁行颇有些手足无措地理了理衣襟,对着少女抱拳一揖: “百胜门弟子李雁行,拜见三祖!” 没错,李雁行正是百胜门弟子,隶属百胜门外事院,这“慕氏布庄”,亦是百胜门产业,专营棉布生意。 嘉靖四十年,慕容复于中雁荡山建“百胜山庄”,于乐清县开纺织工厂,至如今隆庆二年,已有七年时光。 七年来,虽慕容复并不急着扩张势力,始终从容不迫,稳扎稳打,百胜门却也渐渐发展成了一个门徒超过千人的庞大门派。 他名下的纺织工厂也日渐扩张,棉纱、棉布产能每过一年,都要翻上一两番。 靠着远超当世的生产效率,即使他给纺织女工们的待遇亦是远超当世,他名下工厂的棉布成本,亦远低于当世其它所有纺织工场,近几年,已经凭着相对低廉的价格优势风靡大江南北。 隆庆开海之后,更是趁着海贸的东风行销海外,其中最大的海外市场,正是倭国。 慕容复又在长江一线布点,于安庆府、九江府、武昌府、岳州府等沿江府县开设布庄,只作大量出货的批发生意,安排武功高强,又手段灵活,头脑聪敏的百胜门弟子入驻。 还以陈武的名义,在杭州府开了一家镖局,组建了一支河运船队,门下弟子习武有成,便可进镖局、船队做事,领着不菲的薪酬行走江湖,既有了生活保障,又得到了锻炼,开拓了眼界,可谓一举多得。 李雁行乃是金华府军户子弟,五年前投入百胜门,外功天赋堪称奇才,短短五年,便臻至化劲修为,成为第三位修成化劲的百胜门弟子,被百胜门众弟子与另两位修成化劲的陈武、李林一起,并称为“百胜三英”。 更难得的是,李雁行还头脑聪敏,习武之余,还在百胜门文化堂课上表现优秀,从半文盲到能写会算,只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去年甚至通过县试,混了个童生文凭,深得慕容复器重,遂委之以重任,派来巴陵县担任“慕氏布庄”掌柜,总揽百胜门在岳州府的所有业务。 按照武林门派的说法,李雁行就相当于百胜门岳州分舵舵主了。 而被李雁行如此礼敬,称为“三祖”的少女,毫无疑问,正是慕容复的小妹慕容芸。 慕容芸刚满十五没多久,放在后世,还是初中小女生,但在这年头,已经可以嫁人了。 不过从小文才武功皆不逊色二哥慕容英的慕容芸,显然不甘心这么早就嫁作人妇,相夫教子,浪费一身所学,见父母被络绎不绝的媒人说得心动,似乎有意为她择婿,立马带着宝剑,留书跷家,一溜烟跑来了湖广道…… 此刻,慕容芸有模有样地对着李雁行一点下巴: “不必多礼。” 又轻轻咳嗽一声,说道: “我来这里,是有一事……” 李雁行肃然道: “请三祖吩咐!” 慕容芸又轻咳一声,目光游移,俏脸微红,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个,我想去衡州府,但是,路上用光了盘缠……” 李雁行了然,说道: “岳州布庄,本季尚有千两白银结余,可由弟子任意支配……” 慕容芸道:“用不着那么多,给我一百两银子就够了。” “三祖稍等!” 李雁行将慕容芸引入贵宾厅中,又吩咐在本地聘请的布庄女伙计给慕容芸奉茶,自己则去到布庄后院,召来一个百胜门弟子,压低声音吩咐道: “速放飞鸽,通报门主,三祖途经岳州巴陵,欲前往衡州府!” 那弟子点点头,去到书房,飞快书写几份纯以数字组成的密码字条,又去到鸽楼,将密码字条一一塞进信鸽腿上的信筒之中,之后便同时放飞了那几只鸽子。 鸽子们起飞时,李雁行已经带着一包银两、铜钱,回到了贵宾厅中。 接过李雁行奉上的盘缠,慕容芸也不急着离开,将包袱放到桌上,一边喝着茶,一边问道: “你在岳州府,可曾见过衡山派弟子?” 李雁行道:“回三祖,确实是见过几位衡山弟子。” 慕容芸好奇问道:“衡山弟子剑法如何?” 李雁行想了想,给出中肯评价: “衡山剑法很好看,耍起来千变万化,花团锦簇,着实让人眼花缭乱。” 慕容芸道:“意思是很厉害喽?” 李雁行道:“外行人瞧着确实挺厉害。” “哦?”慕容芸道:“那在你看来呢?” 李雁行沉吟一阵,缓缓说道: “弟子见着的那几个衡山弟子,还很年轻,或许剑法、功力都还不到家,大概能挡我一两刀?不过衡山派也是有大高手的,据说衡山掌门莫大先生,剑术变幻莫测,有如梦幻魅影……想来弟子应该不是莫大先生的对手。” 慕容芸秀眉微扬,道:“听你这意思,似乎除了莫大先生,衡山全派,没一个能打的?” 李雁行道:“倒也并非此意。这只是弟子个人观感,但武功高低,单凭旁观、揣摩作不得数,须得亲自下场,打过才知。也许是弟子眼力不济,看不出衡山剑法的精妙……” 慕容芸笑道:“你倒也不必如此自谦。大哥曾来信说,百胜门如今好生兴旺,有三英五虎七杰。你正是三英之一,武功在百胜门上千弟子当中,排位第三,仅次于最先拜入我大哥门下的陈武、李林。我欲剑试五岳,得先验一验自己的斤两,你我不如切磋几招,让我对自己武功稍有点数?” 剑试五岳? 李雁行眼角微微一跳,道: “三祖若想赐教弟子,弟子求之不得。只是剑试五岳……” 慕容芸笑道: “先挑最软的柿子捏,听说衡山就是五岳剑派中最弱的一派?你也说衡山就一个莫大先生能看。要不,你拿出真本事与我切磋?我若打不过你,也不会去衡山自讨没趣。” 李雁行暗叹一声,对着慕容芸一拱手: “既如此,弟子领命。三祖,请随弟子来。” …… 布庄后院,练功场上。 李雁行手持一口未开刃的雁翎刀,大开大合,刀势如狂风席卷,又似猛虎下山,予人当者披靡、不可阻挡之感。 慕容芸则步履轻盈,身姿飘逸,一口同样未开锋刃的长剑使得精妙非凡,守时剑光好似一团雪茧,包裹全身,滴水不漏,攻时又如水银泄地,行云流水,连绵不绝,一招一式都令人赏心悦目,又绵里藏针,杀机凛冽。 两人武功风格截然不同,但都是一般的高强,斗了上百招,居然难分胜负。 慕容芸见凭剑法难胜李雁行,便欲用斗转星移缴械,可在刀剑碰撞时,暗施斗转星移,虽将李雁行长刀带偏,自己长剑竟也随之偏斜开去,一时不禁讶然道: “你也会斗转星移?” 李雁行肃然道:“承蒙门主看重,传授了斗转星移法门。” 斗转星移,本质上乃是一门“借力打力”的高深技巧,而“化劲”层次的炼体武道,本就有卸力之能,“一羽不能加,一蝇不能落”,便正是卸力之理。 因此,炼体武道臻至“化劲”之后,只要能领悟“斗转星移”的技法原理,也可以施展斗转星移,卸敌劲力,乃至借力打力。 当然,用内力施展的斗转星移,与用外功施展的斗转星移,在细节层面还是有些许区别的,不过效果看起来倒是大差不差。 慕容芸来了兴趣,把剑一收,抬手道: “咱俩比比掌力!” 说着一步迈前,那五指修长,雪白如玉的纤纤玉手轻飘飘拍向李雁行。 她这一掌,看似轻柔绵软,破空无声,实则蕴含极强内力,落在石磨上,都能打出一道清晰掌纹。若打在人身上,直接就能劲透肺腑,摧人心肝。 李雁行也把刀往旁边地上一插,抬起右手,一掌拍出。 他这一掌势大力沉,铁掌破空,竟还发出嘭一声空爆,仿佛轰爆了空气。 两掌对撞,二人身形皆是微微一震,一股气浪自二人脚下爆出,竟将方圆五尺内的地面浮尘统统扬起,化为一道尘环,翻翻滚滚四散开去。 却是二人对掌之时,皆施斗转星移,欲反弹对方掌力,可都反弹失败,只能将对方掌力引导卸至脚下地面,于是地面震荡,浮尘飘扬。 “再来!” 慕容芸娇叱一声,双手齐出,时而并指作剑,时而撮掌为刀,时而手臂软绵如鞭,抽出声声空爆,时而又出指法、掌法、爪法……双臂好像化作各种兵器,百家武学信手拈来,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李雁行则拳出如锤,掌落似碑,手刀势重如关刀,肘尖扎刺似铁枪,晃膀如山倒,进膝似城锤,招法虽不及慕容芸精彩纷呈、变化无穷,但每招每式都是势大力沉,森严凌厉,好似猛将纵骑,驰骋沙场,威猛无比,令人难以招架。 两人又徒手相搏数百招,慕容芸终究年少,虽内力不弱,可身体渐渐支应不住,尤其与李雁行那沉重无比的拳掌肘爪碰撞之时,无法以斗转星移借力打力,很多时候只能硬碰,渐渐越打越是手软,终于娇喝一声:“停!” 同时脚尖一点,身如柳絮,似被李雁行拳风吹飞一般,轻盈飘飞出战团之外,抬手抹一把额头细汗,气喘吁吁说道: “不打了!你力气太大,骨头太硬,再打下去,我胳膊怕是都要被你震折。” 李雁行笑道: “三祖谬赞,弟子其实也只是占了年长几岁的便宜,若比兵器,可就未必是三祖对手了。” 他这话也不算谦虚,比拳脚他确实占了便宜。慕容芸毕竟只有十五岁,筋骨尚未彻底长成,又是女孩,纵然内力不弱,可体格比他这专修肉身的化劲武者,还是差了太远。 说起来,慕容复开创的这门外炼武道,跟华山剑宗差不多,都是入门颇快,天赋好点的,半年一年就能明劲入门,具备不弱的实战能力。体魄天赋强如李雁行者,五年时间,更能有大成就。 而修炼内功…… 慕容芸已经是天纵奇才,六岁便跟着慕容复修炼慕容龙城传承下来的内功,一身童子功,修炼九年整,却也无法靠内力压制李青山的肉身气力。 当然,内力乃是越老越强。 等慕容芸到李雁行这年纪,应该就能靠内力胜过这时候的他了。 不过到那时,李雁行或许又到了更高的境界——继修成化劲之后,慕容复历时七年,历经无数次失败挫折,耗费大量本源自救,总算将“丹劲”的修炼法门,渐渐摸索清楚,已经快要彻底完善。 而若是李雁行未来能够臻至化劲之上,丹劲之境,那么放眼天下,也将是屈指可数的宗师高手,苦练几十年内功的内力高手,都未必能胜过他。 当然,丹劲修炼非常危险。 即使慕容复已经成功摸索出道路,并开始完善功法,可修炼丹劲,仍有身死之危,乃是一道无可避免的“生死关”。 这一点,连慕容复也无法改变,只能看各人决心、天赋、机缘了。 此刻,慕容芸跟李雁行比过这一场,对自己真实本领,也算是有了几分估量。 在京师时,她倒也常与慕容英比试,总是不相上下。 可双方武功同出一源,又从小切磋对练,彼此都太熟悉对方招式打法,往往对方眉头一挑,眼神一动,闭着眼睛就知道对方下一招是什么了。 跟慕容英比武,实在难以测出自身斤两。 而李雁行身为百胜门三英之一,连大哥都称赞不已的炼体奇才,外任一方的舵主级人物,慕容芸觉着,能在兵器方面与他斗个平分秋色,在拳脚方面只亏于体魄,不输招式,自己这一身本领,应该能算是非常了得了。 当下慕容芸对着李雁行笑道: “承蒙关照。我这便要启程,前往衡州府了。” 李雁行一怔:“三祖不是说……” 输给我了就不去衡山自讨没趣的吗? 慕容芸眨眨眼,嫣然一笑: “我兵器可没败给你呢!衡山是剑派,又不会与我比拳脚。” 李雁行劝道: “三祖,最近衡山刘正风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做良民士绅,很多武林人士都在往衡州府跑。武林中人良莠不齐,下三滥太多,我们百胜门是读书人开创的宗门,老太爷乃是堂堂进士老爷,二祖去年中了案首,今年秋闱必能高中举人,来年高中进士也不在话下…… “我们很多师兄弟闲时也都在努力读书,虽然还没人考上秀才,但也有不少师兄弟考上了童生,我们百胜门,如今可算是士人门庭,书香门派,三祖您犯不着跟那种货色……” 慕容芸却是眼睛一亮: “很多武林人士都在往衡州府跑?好得很,正好趁此机会,仗剑扬名!唔,大哥说过,我们三兄妹行走江湖,最好别用本名,免得连累父亲…… “大哥化名慕英名,二哥化名叫慕应雄,那我就化名慕英芸好了。不久之后,你若听到有个叫慕英芸的女侠剑试衡山,力挫群雄,那就是我了!走啦!” 对着李雁行一挥手,潇洒地一转身,迈开长腿,大步离去。 “……” 李雁行张了张嘴,试图再劝,可瞧瞧慕容芸那英姿飒爽的背影,那与门主如出一辙的潇洒,劝说的话便再说不出口,只无奈地瞧着她背影,目送她离去。 直至慕容芸背影消失,他方才回过神来,沉吟一阵,决定跟上去亲自随行护送。 身为岳州府主事,不得门主号令,他本不能擅离职守。 但门主给他丰衣饱食,传他绝世武功,教他读书识字,恩同再造,为门主亲妹安全计,纵然事后要受门规责罚,他也认了。 毕竟慕容芸武功虽高,可江湖险恶,各种下三滥手段层出不穷,没有足够丰富的江湖经验,武功再高,也可能阴沟里翻船。 正要去收拾行囊时。 一个百胜门弟子突然小跑过来,禀报道: “师兄,有车行外门弟子上报,看见疑似万里独行田伯光的武人,路过巴陵,往衡州府方向去了。” 李雁行一怔:“谁?” 那弟子道:“采花淫贼,万里独行,田伯光。” 李雁行眼皮低垂,目露凶光: “这等无耻下贱的腌臜脏物,也敢路过我坐镇的巴陵?” 他心里更恼的是,以田伯光的下贱,若瞧见三祖这等美貌少女,必会对三祖…… 虽然以三祖的武功,区区田伯光,若撞到她手上,只有死路一条,但在李雁行看来,田伯光那种禽兽,连瞧一眼三祖的资格都没有,又怎能容忍他有可能污言秽语冲撞三祖,污了三祖的眼睛、耳朵? 必须赶在三祖碰上他之前,就让那贱人人间蒸发! 一念至此,李雁行顿时加快脚步,沉声吩咐: “传令车行、船行、镖行众外门弟子,速速把田伯光的行踪给我报上来!我要亲自会一会那位万里独行,验一验他的快刀,究竟有几斤几两!” 055,056,丹劲成!嘲华山!【二合一】 一天后,李雁行正循迹追踪田伯光时。 湘江之畔。 随着几棵大树轰然倒折,烟尘弥漫,残叶飞舞之际,一道人影猛地自林中倒飞出来,打水漂一般在地上弹跳几下,又嘭地一声,撞在一块江岸石上。 那人噗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背靠大石,艰难站起,按着胸膛,强忍剧痛,看着从林中缓缓走出的身影,不甘问道: “我田伯光自问与阁下素昧平生,无冤无仇,阁下为何……” 林中走出的那人面容老成朴实,身形矮壮敦厚,皮肤黝黑,好似一尊粗黑铁塔。他眼神平静地看着田伯光,冷冷道: “那些被你淫辱的女子,也与你无冤无仇,你又为何要害她们?” 田伯光一阵羞恼,怒道: “老子喜欢,老子高兴,跟你有屁相干?你管得着吗?” 那黑壮男子缓缓点头: “所以,杀你,自然也是因为我高兴,我乐意,我闲得没事手痒了,宰个畜牲找乐子,跟你又有屁相干?你管得着么?” “你……”田伯光咬牙:“想杀我万里独行,没那么容易!” 话音未落,田伯光脚尖一挑,扬起一片沙尘,劈面打向那黑壮男子,之后一个侧身,全力施展令他得到“万里独行”诨号的高明轻功,几大步就掠出十余丈远。 “赤手空拳斗我单刀,不到五十招就打飞了我的刀,肩膀轻轻蹭我一下,就险些撞碎我整排肋骨……这等高手,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何从未听说过江湖之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妈的技不如人老子认了,但论脚程,天下间能胜过我田伯光的……” 刚刚想到这里,忽然听到身后恶风呼啸,田伯光心中一惊,眼角余光往后一瞥,顿时骇出一头冷汗。 却是那黑壮男子竟紧紧追在他身后,每一步迈出,都缩地成寸般掠出两丈多远,掀起呜呜风啸,身法虽不好看,但速度并不比他逊色分毫! 田伯光暗暗叫苦,他受伤不轻,内息不稳,短途爆发还好,可长程竞速…… 正担忧时,田伯光眼神一凝,面露凶光,盯着前方怒喝:“滚!” 却是前方迎面走来了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肩挎包裹,手提单刀,一副风尘仆仆赶路模样。 此地乃是江畔小路,左边是密林,右边是怪石嶙峋的江滩,道路狭窄难行,而高手竞速,分秒必争,田伯光没空绕开那年轻人,怒喝之时,一爪探出,直袭那年轻人面门。 那年轻人见状,手掌疾往刀把按去,田伯光心中冷笑:爷可是玩刀的行家,在爷面前拔刀,简直…… 念头刚到这里,田伯光眼前倏地一亮,像是在漆黑雨夜之中,看到了一道划破夜空的耀目闪电,同时依稀听到了一声清越刀鸣,之后便觉脖颈一凉,念头中断,意识陷入死寂黑暗…… 李雁行一刀“绝空斩”,斩松斩杀送头上门的田伯光,又收刀归鞘,看都不看田伯光那身首两分、死不瞑目的尸体一眼,只对着紧追田伯光而来的黑壮男子抱拳一揖: “大师兄,您怎么来了?” 那黑壮男子,赫然正是百胜门大师兄,三英之首,陈武。 看见同门师弟,今年不过二十二岁,面相却像三十多岁老农的陈武,那老成朴实的黑脸上,浮出一抹笑意: “我押送一批家乡土产,进京给老爷、夫人供奉,刚至京师,就听说小姐已逃家十余日,遂奉老爷、夫人之命,自京师一路追踪小姐而来。不想途中撞上了田伯光这淫贼。” 李雁行笑道: “原来如此。田伯光这淫贼撞上大师兄,也是他死期到了。” 陈武笑了笑,说道: “李师弟这是欲往何处?” 李雁行道: “三祖途经巴陵,欲往衡州府,试剑衡山派。我听说田伯光这贼子也从巴陵经过,往衡州府方向去,担心他冲撞三祖,便追了上来。另外,最近衡山派刘正风要金盆洗手,很多武林人士都赶去观礼,现场鱼龙混杂,我担心三祖江湖经验不足,便想护送她一程。” 陈武点点头: “正该如此。我听说,此次五岳剑派的高手,都要前去观礼,还有丐帮副帮主,青城派掌门人等多位成名人物。各种不三不四的下三滥也不少。小姐初次行走江湖,没有任何经验,若是无人护持,很可能吃亏上当。你既也来了,与我同行便是。” “正要与大师兄同行。”李雁行道:“我还飞鸽传讯门主,告知了三祖行踪。以门主脚程,恐怕用不了多少时日,就能赶到衡州府。” 陈武面露笑意: “这最好不过。自嘉靖四十三年,真倭渐渐绝迹之后,门主已有四年未曾出手,谁也不知门主武功,精进到了何等境地。此次若是出手,必能石破天惊,震惊五岳。” 李雁行眼中满是崇敬: “门主天人下凡,一手开辟前所未有的炼体武道,令我们这等没有内功天赋之人,也能练成一身好武功。以门主天人之姿,如今恐怕已经创出化劲之后,更高境界的功法了。” …… 杭州府,百胜镖局。 慕容英拿着一份抄条,步履匆匆往后院行去,途中所遇之人,皆恭谨避让道旁,抱拳作揖,口称二祖。 慕容英毫不倨傲,无论谁向他行礼,他总是面含微笑,一一颔首回礼。 十五岁的慕容英,身高已近六明尺,肩宽背阔,长腿猿腰,型体堪称完美,五官亦是俊朗非凡,面如敷粉,却一点不娘,鼻梁挺拔,浓眉如剑,目似朗星,英武潇洒,每每走在大街上,总能引得大姑娘小媳妇频频瞩目,流连不舍。 他大步流星走进镖局后院,来到一座有着小桥流水,假山竹林的园林小院中,放缓脚步,踏着碎石小径,不疾不徐地悠然前行。 前行一阵,绕过一座假山荷塘,眼中顿时映入一座八角凉亭。 慕容英停下脚步,凝目往凉亭看去,一看之下,眼中顿时浮出一抹深深的敬畏。 亭中坐着他的大哥慕容复。 他端坐石凳之上,双手按膝,眼帘闭合,气息深敛,神情安宁,乍看像是一位满身书香,温文儒雅的读书人。 可在慕容英眼中,四平八稳、安宁平和端坐着的大哥,却仿佛一座高不可攀、大不可计的巍巍巨岳,肩擎青天,脚镇大地,给他一种纵然天崩地裂,大哥亦将亘古如此,不动不摇,永镇天地的错觉。 慕容英眼神微微一恍,很快便收敛心神,对着亭中揖礼道: “大哥,岳州府巴陵布庄飞鸽传信,找到小妹行踪了。她途经巴陵,欲往衡州,陈武已循迹追去,李雁行也跟过去了。” 话音一落。 慕容英耳畔,忽然听到了一阵哗哗水流声。 那水流声,初始只如涓涓细流,潺潺轻响,但很快,就化作垂帘瀑布一般,喧哗大作,至后来,更是如同钱塘起潮,声势滔天,似万马奔腾,如群雷震荡。 慕容英眼角微微一跳,抬首望向大哥,那仿佛钱塘江潮一般的水流声,赫然正是自大哥身上传出。 更有似被那潮声带起的,肉眼可见的漩涡气流,围绕大哥席卷呼啸,卷得他衣衫猎猎,啪啪作响。 慕容英眼中满是尊崇,又深深一揖,贺道: “恭喜大哥,丹劲大成!” 他虽专精内功,却也兼习外炼功法,只是他既要读书科考,又要修习内功、剑术、轻功、斗转星移等等多门武功,时间、精力实在有限,这外炼功法,只练到了暗劲层次。 即便如此,他对这一道路的层次,却也知之甚详,知道大哥开辟的这条道路,暗劲之上,即为化劲,化劲以上,便是丹劲。 此刻大哥身上的声势,比从前他还在化劲之时,强了何止数倍? 显然是已更上层楼,丹劲大成。 慕容复缓缓张眼,深不可测的点漆双瞳之中,倏地绽出夺目精光,仿佛闪过了一道霹雳电芒。 随后“电芒”收敛,潮声平息,慕容复气机深深收敛,同时身上响起一阵轻微的关节脆鸣,体型竟在这声声脆鸣之中,稍稍缩小了一圈。 气息也变得更加宁静平和,令慕容英无论是用肉眼去看,还是凝神感知,都觉大哥仿佛变成了一个没有丝毫武功在身的普通人。 他知道,这是大哥丹劲大成,已经将精气神凝为一点,浑融成丹,无漏无瑕,不到爆发之时,身上便再无半点练武迹象。 当然,尽管慕容复气机收敛,看似不会武功,可他给人的感觉,还是颇具压迫力——他已经刻意用缩骨法压缩了一圈体型,可当他挺身站起,身高俨然还是有着六明尺,仍比慕容英高出寸许。 这时,慕容复走出凉亭,接过慕容英手中的抄条,瞄了一眼,轻笑一声,道: “剑试五岳,先挑衡山?呵,小妹气魄不小,她难道还想做三山五岳的总盟主不成?” 慕容英笑道:“五岳剑派,除了恒山派的师太们还算不错,其他都是不值一哂的下三滥,小妹做三山五岳总盟主,平白辱没了她。” 慕容复微一颔首,对小弟此言颇为赞同。 整个笑傲武林,在慕容复看来,都是一团糟污,能被他正视尊重的武林门派,只有两个,一个是恒山派,那一个就是南少林。 恒山派一群尼姑,居然比其他门派更有正义感,刘正风金盆洗手,嵩山派屠戮刘正风无辜子女时,其他人都冷眼旁观,就定逸师太一个人愤然出手阻拦,结果被打伤。 再加上当年陈道珺生慕容复难产之时,就有一位恒山派的游方师太,不避血光,极力救治,这令慕容一家都对恒山派颇有好感。 而南少林…… 嘉靖四十一年,倭寇大举入寇,闽省告急,戚继光率矿工军团紧急前往闽省救援。 慕容复一为锻炼门徒实战,二为赚取赏银,三为学习戚家军战法,四为心中执念,遂亲自率领所有百胜门徒,以民间义勇的身份前往闽省,参与了闽省抗倭之战,一直打到嘉靖四十三年,真倭皆被荡平才返回乐清。 民间义勇当然不能随同戚家军一起上正面战场,这样只会拖累戚家军。 所以慕容复带着百胜门徒,活跃在侧面战场,专门阻截追杀溃逃倭寇。 陈武、李林就是在这一场场从嘉靖四十一年,延续至嘉靖四十三年的抗倭之战中,饱受生死磨砺,通了化劲关窍。 其他弟子当中,也涌现出大量精通实战杀伐的明劲、暗劲高手。 也是在这战场上,慕容复看到了南少林的武僧团。 作为出家人,南少林本可不理俗世事,反正倭寇也打不到南少林门庭。 但南少林还是派出武僧团,破戒杀生,抗倭救人,虽因练的武功只适合江湖争斗,适应不了几百数千人大乱战,更缺乏应对箭矢、火器的经验,以至伤亡颇重,但还是不怕牺牲,英勇作战,给慕容复留下了极佳的印象。 除了南少林、恒山派,其他武林门派…… 这么说吧,在慕容复看来,笑傲世界的武林门派,就是一个个有活力的民间社团。 所谓正道,可比做“洪兴”,自我标榜正义,口口声声武林规矩、江湖义气、正邪不两立,可本质上还是烂仔那一套。 连所谓正派都是“洪兴”这类货色,魔教那群妖魔鬼怪更不必说,可以拿什么钱都敢赚,什么事都敢做的“东星”作类比。 百胜门则是抗倭赚赏起家,做正经营生,如今日进斗金也不是靠武力欺行霸市,而是凭借高效的组织构成,先进的生产技术,压低生产占据市场,乃至做大市场—— 棉布成本大降,售价就可以压得更低,原本消费不起棉布的百姓就能买得起,原本只能扯三尺布的百姓,就能扯上四五尺,这市场不就下沉做大了吗? 而百胜门主慕容复虽然只是个童生,但老爹是进士,如今已经凭参与扳倒严嵩父子的资历,升任了都察院经历司正六品经历,做到了一司主官。二祖也是举人在握,进士有望。 慕容复还在百胜山庄设文学课堂,聘请秀才讲学授课——自己也教授科举之外的数学、化学、物理等知识,甚至还讲“纪效新书”。 受慕容一家影响,百胜门徒也多有努力读书,积极参与科举者,虽至今未曾考出一个秀才,最多也就童生,但百胜门还是以士人门庭、书香门派自居,很是瞧不上其它武林门派。 对于百胜门徒们的心态,慕容复也没有纠正,因为他自己本来就瞧不上其它门派。 再说了,百胜门抗倭起家,正当经营,不扰民不霸市,武艺高强、精通战阵还读书科考,门徒弟子们有点傲骨天经地义。 这时,慕容英问道:“大哥,你要亲自去一趟衡州府么?” 慕容复点点头:“虽有陈武、李雁行随行护送,小妹安全无虞,但陈武二人可管不住小妹。爹娘叫我押她回京,只能由我亲自跑这一趟。” 慕容英遗憾道:“可惜秋闱在即,我脱不开身,不然就能亲眼见识一番大哥丹劲之威了。” 慕容复道:“专心科举,莫要分心。这大明现在还是读书人的天下,戚帅武功盖世,堪称一代战神,面对朝中大员,却也……” 叹息一声,他摇了摇头,又微笑着轻轻一拍慕容英肩膀: “好好考试,今年中举人,明年中进士,到时候我慕容家一门两进士,也能算是真正的士人世家了。” 慕容英笑道:“其实以大哥天人之姿,若认真读书科举,也未必不能中举乃至考上进士。” 慕容复摇头一笑:“我可没那心思,去学八股文章。好了,你去温书,专心备考,我这便要启程,前往衡州府了。” 告别小弟,慕容复连行装都没收拾,两手空空离开杭州府,往湖广衡州方向赶去。 …… 衡山县城,一间路旁茶馆。 近日衡山刘正风将要金盆洗手,大量武林人士前来观礼,城中旅馆客栈一时爆满,又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路边茶馆里很快就坐满了人,其中大半都是武林人士。 劳德诺与岳灵珊来到这茶馆,与梁发、陆大友等华山弟子汇合,讲起了福建一行的故事。说到林平之为阻止余沧海之子余人彦欺辱岳灵珊假扮的丑女,与余人彦打斗,却招数稀松,武功平平时,众华山弟子哈哈大笑,纷纷嘲笑林平之不自量力。 劳德诺又说起他与岳灵珊暗处旁观,看着福威镖局的镖师、趟子手一个接一个被青城派杀绝,最终惨遭灭门,余沧海大摇大摆进了福威镖局,坐上总镖头座位时,陆大友又说了句俏皮话:他青城派想接手开镖局了,余沧海要做总镖头! 于是众华山弟子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茶馆里满是快活的空气。 正笑时,一道清脆女声,以轻蔑鄙夷的语气说道: “所以……见义勇为者武功低微,为此惹上灭门之祸很可笑是吗?福威镖局满门被灭,连只是打份工混口饭吃的普通镖师、趟子手都惨遭诛连,也很好笑是么? “你们或许还会狡辩,说青城灭福威,乃是早有预谋,处心积虑,可如果余沧海儿子没死,他一派掌门,总不至于迁怒普通镖师、趟子手吧? “我听说,那福威镖局,不仅福建总镖局被灭了,还有多家分号,也被青城派挑得一干二净,有些分号甚至被青城派纵火,周围几十户无辜百姓皆遭殃及,房子给烧成了白地…… “青城派固然灭绝人性,可你们,拿别家灭门惨事当谈资,说俏皮话,哄堂大笑……这就是名门正派,西岳华山的弟子?我怎么觉着,你们跟青城派,也没什么两样? “所以岳不群号称君子剑,就教出了你们这么一群货色?呵,难怪大哥、二哥总说五岳剑派,除了恒山,其它都是些下等货色。” 此言一出,酒馆里一片安静,华山众人先是一阵呆愣,旋即个个羞得面皮燥热,又愤怒不已,纷纷拍桌大叫: “谁!谁在说话?” “哪个藏头露尾的家伙,敢对我师父出言不逊?” “师尊清誉,华山威名,岂容轻辱?有本事站出来……” 正群情激愤时,那清脆女声又响起: “行了,别东张西望了,连人都找不着,张牙舞爪个什么劲!” 直至这时,众人才终于找到了声音来向,循声看去,就见一个头戴帷帽,身着紫衣的女子,正背对着他们,坐在茶馆一角,与他们这桌,只隔两三张桌子。 057,058,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二合一】 瞧见那紫衫女子只是孤身一人,众华山弟子虽然还是异常激愤羞恼,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也怕被人说华山派以多欺少,丢了面子,叫骂声渐渐小了下来。 华山派二师兄,嵩山派卧底,年纪大得可以扮岳灵珊爷爷的劳德诺沉声道: “姑娘究竟是何人?为何如此诋毁我华山派,辱我师尊清名?是谁指使你的?可是你所说的大哥、二哥?” 紫衫女子哂笑一声: “你这话真是好笑,我何时诋毁过华山派了?分明就是实话实说嘛!” 众华山弟子又是好一阵激怒,三师兄梁发沉声道: “姑娘,你骂骂我们也就罢了,可既然诋毁我们师父,辱我华山派清誉,那说不得,我梁发就要找你讨教几手了!” “你不行。”紫衫女子摇头:“你们几个加一块儿,都不够我一只手打的,把你们师父、师娘叫过来倒还差不多。” “你!”这语气狂得没有边,众华山弟子顿时暴怒,梁发低喝一声: “梁某还偏要试试姑娘的手段!得罪了!” 说话间快步绕过中间隔着的几张桌子,来到那紫衫女子侧面,长剑出鞘,唰地一声刺向紫衫女子。 身为华山派三弟子,梁发剑术功底自然不错,这一剑也算可圈可点,劲力、角度都拿捏得极准,剑光笔直一线,寒光灼灼,看着十分凌厉,惹得茶馆众茶客、华山诸弟子哄然叫好。 一片叫好声中。 紫衫女子端坐不动,拿起搁在桌上的剑鞘,都懒得拔剑,只拿剑鞘一挡一搅,铛啷一声响,梁发只觉剑势一顿,跟着手掌一麻,五指剧痛如裂,长剑不由自主脱手飞出,咚地一声,刺进头顶横梁之上,没入半尺之深,嗡嗡震颤不已。 坐着出手,还只出一招,就用剑鞘轻描淡写地把华山三弟子梁发缴了械,紫衫女子这一出手,茶馆看客们的叫好声顿时戛然而止,众华山弟子更是目瞪口呆,满脸不可思议。 梁发臊得满脸通红,握剑的手抖个不停,只觉指骨都仿佛被震裂,心里满是震撼惊骇: 这女子究竟是谁? 听声音年纪似乎不大,为何内力如此深厚? 慕容芸自觉内力一般般,都顶不住李雁行化劲气力,可她修炼的乃是放在天龙世界都算顶配,放在笑傲世界,全天下都未必有几个人能练成的慕容龙城亲创心法,整整九年的童子功修为,她现在的内力水平,放眼笑傲世界,都已经可以跻身江湖一流。 要知道,因着笑傲世界内力修炼艰难,五岳剑派,青城、昆仑、峨眉等其它门派,乃至少林、武当、魔教,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弟子当中,就没一个内力高强的。 所有门派,所有的年轻弟子,都是内力平平,输出全靠兵器技术。 当然,如果兵器功夫高明,内力低些倒也无所谓。 人的血肉之躯,毕竟挡不住钢刀铁剑。 就像后来黑化的林平之,内力被余沧海、木高峰甩开几条街,照样能凭辟邪剑法加持的身法、攻速痛宰二人。 可梁发等华山弟子们这几块材料,拿什么跟硬核狠人、辟邪剑手林平之比? 无论剑术还是内力,都被慕容芸甩开好几条街,慕容芸还会斗转星移,真就几个人绑一块儿,都不够她一只手打的。 华山弟子集体哑火,茶馆看客也是一片安静,好一阵,才有个小女孩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 “那个梁发,不是华山派三弟子吗?堂堂三弟子,怎么连个女孩子都打不过?华山派……是不是浪得虚名呀?” 听得此言,众看客不由自主看向华山派众人,眼神相当微妙。 众目睽睽之下,华山弟子个个面红耳赤,在场年纪最小的七弟子陶钧、八弟子英白罗顿时热血上头,道声:“我来会你!” 齐齐拔剑,一左一右攻了上去。 紫衫女子这次连剑鞘都不用,右手持筷,出手如电,叮地一声,两根筷子无比精准地将陶钧剑尖稳稳夹住,又随手一拗,剑尖顿时一折两断。 同时她左手好像拂尘,往已经喝空的茶杯上轻轻一拂,那茶杯化作一道白光,迎着英白罗刺来的剑尖撞去,杯口正正套中剑尖。 之后瓷杯啪一声炸裂开来,英白罗亦闷哼一声,五指一麻,长剑脱手,铛啷落地。 两人长剑或折断,或脱手时,老四施戴子、老五高根明、老六陆大有也冲了上来。 劳德诺老奸巨猾,早就觉着这紫衫女子不简单——既然知道华山派“君子剑”岳不群的名声,还敢当众嘲讽,这紫衣女子要么没脑子,要么就是背景够硬,或者功夫够硬。 而现在看来,这声音清脆还略带稚气,恐怕只是个十几岁少女的紫衫女,恐怕是功夫、背景都硬扎地很——功夫已经亮过了,在劳德诺看来,这少女的武功,已经有了嵩山派十三太保中游偏上的火候。 至于背景…… 能教出这么年轻的高手,背景岂能小了? 劳德诺知道,这样的人物,绝对不能轻易得罪,不过他又不是华山派的人,给华山派树敌的事,做起来毫无压力。 再加上紫衫少女虽言语鄙夷华山派,但出手极有分寸,并未真个伤人,因此劳德诺也作出一副愤慨难当的模样,大吼一声,拔剑扑上。 现场唯有仍然扮作丑女的岳灵珊,两眼含泪坐在座上,心里满是委屈: 林平之杀余人彦属于误杀,事情发生得太快,我们当时根本没能反应过来……后来青城派灭福威镖局时,我跟二师兄就两个人,怎么打得过余沧海和他门下那么多弟子? 那林平之被青城派的人追杀时,我也出手救他了呀! 虽然师兄们一起嘲笑林平之武功低微,六猴儿讲那种俏皮话是不对,可是你骂我们也就罢了,为何要骂我爹,骂华山派呢? 岳灵珊越想越是委屈,两肩抽动着不停抹泪。 这时慕容芸那边又是叮叮当当一阵打铁声响,跟着一记记闷哼响起,劳德诺四人纷纷败退,长剑或是落地,或是折断,或是飞刺入房梁中,竟无一人接住慕容芸一招。 轻轻松松就将华山派二弟子到八弟子打了个遍,慕容芸哂笑华山剑派名不符实之时,也有些意犹未尽,脆声说道: “方才听你们谈得兴高采烈,好像还提到了一个大师哥?把什么青城派的侯人英、洪人雄踢了七八个跟斗?听起来像是有两下子,他人呢?怎不出来与我过上两招?” 几人联手,都被对方轻易击败,众华山弟子此时已经羞愧地无地自容。 可听慕容芸提起大师哥,众弟子心中又不禁浮出一丝希望: 我们虽然败了,但大师兄还没败啊,以大师兄的武功…… 当下陆大有愤然说道: “大师兄很快就会来与我们汇合,你敢不敢……” 话刚说到这里,一道人影,忽地自茶馆大门倒撞进来,嘭地一声将一张桌子撞成粉碎,木块、碎瓷、茶水四下迸飞,周围茶客连声惊呼,退避不迭。 众人循声一望,就见倒撞进来的,是一个长方脸蛋、剑眉薄唇的年轻人,看着倒也有几分俊朗,只是衣衫凌乱,沾满茶水、茶末,发髻也散了开来,披头散发看着好生狼狈。 众茶客都不认得此人,华山派众人见了,却是齐声惊呼: “大师哥!” 陆大有、梁发赶紧过去查看大师哥情况,那只顾着委屈抹泪的岳灵珊也赶紧起身,一脸关切地向着大师兄令狐冲看去。 令狐冲在陆大有,梁发搀扶下站起身来,尴尬地讪笑两声: “我没事,不必担心,方才打我进来的那位仁兄手下留情了……” 说话时,茶馆大门光线一暗,又一道人影,肩扛单刀,走了进来,也是一个剑眉星目、挺拔俊朗的年轻人,瞧着与令狐冲差不多年纪。 结合令狐冲方才的话,众华山弟子顿时瞪大双眼,又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自家大师哥,难道就是被那扛刀的年轻人打飞进来的? 众华山弟子正紧张时,却见那年轻人笑着对令狐冲点了点头,道声:“承让。” 说完大步走到那紫衫女子桌旁,单刀归鞘,抱拳道:“小姐。” 慕容芸看看李雁行,又瞧瞧那狼狈不堪的令狐冲,问道: “那人就是华山派大师兄?你怎跟他打起来了?” 李雁行道:“他方才到了茶馆外边,听见小姐与他师弟们争执,便想进来帮手,我将他拦下,试了他几招。” 慕容芸问道:“他武功怎样?” 李雁行道:“剑法基本功相当扎实,就是有些死板,应变不足,当是缺乏生死历练,但也足足架了我十刀。” “华山派大师兄,都只这点身手么?”慕容芸摇摇头,一脸无趣,“原本还听说,华山派曾是五岳第一,高手如云,可没想到,居然没落成这样,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说着,提剑起身,看也不看众华山弟子一眼,扬长而去。 李雁行拿出一角碎银放在桌上,算是赔偿茶桌、茶具,之后便提刀跟在慕容芸身后,也是目不斜视,大步出门。 茶馆众茶客鸦雀无声,华山诸弟子羞惭无地,劳德诺则是心中暗凛: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紫衫少女果然背景硬扎! 她自己武功高强也就罢了,随便一个随行护卫,居然就能十刀战败令狐冲…… 此女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何出身? 此行衡山又有何用意? 会不会对师门惩戒刘正风之事造成影响? 不行,得速速将这紫衫少女的情报通报给上面! 正琢磨时,忽听岳灵珊哇地一声,大哭出来,哭声说不出的委屈心酸。 令狐冲顾不得满身狼狈,赶紧跑过去安慰,众华山弟子无地自容,拉着令狐冲、岳灵珊,一溜烟自后门离开了茶馆。 另一边,慕容芸与李雁行出了茶馆大门,就见一个面相老成的矮壮黑汉,正候在门外,见了慕容芸,那矮壮黑汉恭敬行礼,口称小姐,慕容芸则嫣然一笑,叫了声武哥,问他: “武哥怎地也来了衡山?” 陈武道:“小姐离家后十来天,正好押送一批土产进京,老爷、夫人便命我赶来照应小姐。” 慕容芸笑道:“武哥不是来抓我回去的?” 陈武道:“不敢。” 慕容芸道:“那我们便一起去观礼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 陈武点点头:“刘正风是衡州府地头蛇,家财万贯,生意做得很大,此次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之后,便是良绅,与他结交一二,将来布庄前来衡州府开拓生意,倒也能多几分方便。前去观礼倒也可行。” 李雁行道:“我去备些礼品。” 慕容芸笑道:“一起去吧。” 当下三人便准备同去采买些礼品,正要走时,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女孩声音: “大姐姐你好厉害,你们是什么人呀?” 这声音之前在茶馆里也听到过,正是那个质疑华山派“浪得虚名”的女孩声音。 慕容芸循声望去,就见一个穿着翠绿衣衫,十三四岁的漂亮女孩,正站在街边,眼巴巴瞧着自己,眼里满是敬佩。 慕容芸瞧着那小女孩,语气严肃地说道: “别叫我大姐姐。” 又掀起帷帽垂纱,露出真面: “我比你也大不了一两岁。” 她双腿修长,个子高挑,约摸五尺一寸有余,在这时代,比许多男子都要高些,加上武功高强,很容易令人误会她的年纪。 那绿衫小女孩瞧见慕容芸真面目,顿时微微一呆,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么一位武功高强,轻松吊打华山派众弟子的女侠,居然还真是个比自己大不了一两岁的少女,怔忡一阵,她眼冒奇光,一脸惊讶: “姐姐你今年多大?” “十五。” “啊!”绿衫小女孩惊道:“只比我大两岁!你武功是怎么练的?怎会如此厉害?” 见小女孩眼中满是崇敬仰慕,慕容芸终是少女心性,顿时就有点小得意,嫣然笑道: “从小习武,有大哥教导督促,又有二哥彼此较劲,武功自然就练出来了。我这点功夫还不算什么,我身边这二位,都比我厉害。还有我大哥,武功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绿衫小女孩有点不信:“真有那么厉害么?” “当然。” “姐姐我叫曲非烟,你可以叫我非非。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慕……英芸。” “那你大哥呢?” “慕英名。” “天下无敌的大高手,不应该很有名气吗?可我怎么没听说过慕英名这个名字?” “也许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听说我大哥的名号。”慕容芸微微一笑,又对曲非烟摆了摆手:“我还有事,先走啦!” 曲非烟追上两步,满是期待地瞧着她: “慕姐姐你会去金盆洗手大会的是吧?” “对。” “我也会去,我在刘府等你哦!” “好。” …… 刘正风金盆洗手当天,刘府上下喜气洋洋,鞭炮齐鸣,前来观礼的武林人士络绎不绝。 慕容芸、陈武、李雁行带着礼品,来到刘府正门前,对着迎宾弟子说道: “雁荡山百胜门慕英芸、陈武、李雁行前来贺刘前辈金盆洗手,呈云锦二匹、白璧酒樽一对、珍珠一壶、银元宝十对为贺!” 那迎宾弟子微微一怔,一是没听说雁荡山百胜门这名号——雁荡派倒是听说过,雁荡派的何三七前辈早就到了,正在内堂与众武林前辈说话。可这百胜门,他是真没听说过。 二个就是这名声不显,且与刘府毫无交情的百胜门,献上的礼品着实有些贵重了。 不过刘正风乃是大富豪,门下弟子也都是见过大场面的,那迎宾弟子只微微一怔,便立马满脸堆笑,双手接过慕容芸呈上的礼单,又叫其他弟子赶紧接过陈武、李雁行抬来的礼担,然后亲自带着三人进了刘府,安排他们坐进了距离内堂最近的一座花厅之中。 本来这迎宾弟子有想过引三人进内堂大厅。 但现在内堂大厅里面,刘正风正在亲自接待如华山派岳掌门、恒山派定逸师太、泰山派天门道长等成名前辈。 而百胜门三人,面相最年长的陈武,瞧着也不过三十出头年纪,李雁行看着二十多岁,那戴着帷帽,看不清真容的“慕英芸”听声音也很年轻。 这迎宾弟子担心三人跟一群老前辈呆一起不自在,便带他们来了这座坐着一些五岳剑派年轻弟子的花厅,心想年轻人凑一块儿更热闹,也更好结交朋友,总比跟老前辈们在一起轻松。 可没曾想,华山派众弟子,除了令狐冲、岳灵珊跟在岳不群左右,其他人居然都在这花厅里边,瞧见慕容芸三人进来,本来还在嘻嘻哈哈、高谈阔论的众华山弟子,顿时两眼一突,齐唰唰闭上嘴巴。 慕容芸三人倒是自在地很,安然落坐,喝茶吃点心。华山众弟子满脸憋着郁闷地瞧着他们,个个都是一副如坐针毡模样。 这时,外边突然响起礼铳爆响,又鞭炮齐鸣,锣鼓喧嚣,像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众华山弟子听得这响动,顿时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陆大有叫声:“我去瞧瞧热闹!”一溜烟跑了出去,其他华山弟子也纷纷溜号,劳德诺临走时,望了慕容芸三人一眼,眉头紧锁,隐有忧色,出去后借口如厕,与华山弟子们分开,很快就不知溜去了哪里。 慕容芸听着外边热闹,也要出去瞧热闹,陈武、李雁行无可无不可,跟着她出去,结果就看到了一场好戏,竟有一个穿着官服,带着衙役的家伙,给刘正风带来了圣旨,封他做参将。 慕容芸三人瞧得面面相觑,陈武嘴角抽搐两下,低声道: “好大胆的骗子!刘正风这么大家业,莫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会上这种当?” 李雁行低笑一声:“到底不是正经读书人,捐官都没拜对码头……” 慕容芸也哭笑不得:“京师有很多专宰外地人的骗子掮客。若是不熟门径,还真会被骗子盯上……” 以百胜门的根底,当然一眼就看出那所谓的官员、圣旨不伦不类。传旨的流程,所谓“圣旨”的格式,更是错漏百出,官品也是荒谬至极。 “参将”乃是正三品武将,戚大帅当初驻防浙省,分守三府,统兵数千,也就到“参将”品级。 大明朝现在还没沦落到连“参将”都能花钱买的境地,这份不伦不类的“圣旨”,也就能骗骗不读书或者假读书,对朝廷体制满头雾水摸不着头脑的江湖草莽了。 一场闹剧之后,那传下假圣旨的骗子,喝了几杯酒,带着一大包黄金赶紧开溜,洗手大会继续。 慕容芸三人也没揭穿这骗局,免得刘正风当众丢脸,打算事后私下提点他一二,看过热闹之后,正要回花厅去,曲非烟突然不知从哪里蹿了过来,一把抓住慕容芸手掌,笑道: “慕姐姐,可算找着你啦!快跟我来,我介绍好朋友刘姐姐与你认识。” 慕容芸笑了笑,任由这个过份活泼热情的小妹妹,带着自己去结识新朋友——姓刘,当是刘正风的家人,被曲非烟唤做姐姐,应该就是刘正风女儿了。 百胜门本就有结交刘正风,开拓生意渠道之意,能与刘正风女儿结交,倒也正合慕容芸心意。 陈武、李雁行对视一眼,保持距离,不紧不慢跟了上去。 059,060,规矩?什么是规矩?【二合一】 慕容芸随曲非烟去了后堂天井,见到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正是刘正风女儿刘菁。 “刘姐姐,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慕姐姐,她年纪不大,本事却不小……” 曲非烟正为二人互相介绍,一个身着黄衣,手提长剑的青年忽然闯了过来,也不说话,就冷眼盯着三人。 慕容芸皱了皱眉,问刚刚认识的刘菁:“这位是?” 刘菁摇头:“我也不认得他。不过瞧他衣衫服饰,长剑形制,当是嵩山派弟子。五岳剑派同气连枝,这位嵩山派师兄,兴许是来观礼的。” 慕容芸虽觉着那人眼神太过无礼,盯犯人似地盯着自己三人,但既是刘家的客人,她也不好多说什么,背过身去,懒得看对方那张冷脸,自与刘菁说话。 她不想搭理那黄衣青年,那黄衣青年反而来了劲,提剑走过来,冷声道: “你们是何人?跟刘家有何关系?” 这语气很不客气,审犯人似的,教慕容芸直皱眉头,曲非烟也没好气地脆声说道: “我们是谁跟你有何干系?嵩山派只是五岳盟主,不是武林盟主,管得了五岳剑派,难道还能管到其他人身上么?” 那嵩山弟子冷笑一声,正要开口,一道听着有些沉闷的憨厚男声忽地响起: “小姐,前边好像出事了。” 那嵩山弟子一惊,竟未发现附近何时来了他人,本能摆出戒备之势,循声望去,就见一个朴实憨厚,仿佛乡间庄稼汉一般的黑矮壮汉,正站在不远处瞧着自己,眼神平静无波,与他对视时,甚至还微微颔首致意,一副忠厚和气模样。 可这嵩山弟子不知怎地,莫明就有些头皮发麻,有一种……仿佛见到了诸位位列“十三太保”的师叔、师伯般的压迫感。 这时,又一个肩扛单刀的挺拔青年走了进来,沉声说道: “小姐,嵩山派似乎要闹事……” 说着,冷眼瞥了那嵩山弟子一眼,那嵩山弟子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只觉像是被一把利刃抵上了喉咙,本能地后退两步,好一阵毛骨悚然。 慕容芸没理会那嵩山弟子,问道: “嵩山派闹事?” 李雁行道:“嵩山派不准刘正风金盆洗手,似有还有大量嵩山弟子,在刘府布下了埋伏。嵩山十三太保中的托塔手丁勉、仙鹤手陆柏,以及大嵩阳手费彬都现身了!” 刘菁闻言,顿时一惊: “芸妹妹恕罪,家父有事,我得去看看。” 慕容芸微一点头:“一起去。” 当下慕容芸、曲非烟便随刘菁往内堂大厅那边赶去。 陈武、李雁行紧随其后,那嵩山派弟子惊疑不定地看着众人背影,迟疑一阵,也快步跟了过去。 当慕容芸一行赶到举行金盆洗手仪式的内堂大厅中时,大厅里已聚了一两百号人,刘正风及其亲传弟子,正与嵩山派的人对峙,其他武林名宿,则在旁劝说。 百胜门此前虽然并不与江湖门派打交道,但百胜门在生意渐渐做大,名下镖行、商队、船队行商各方,又布点各通衢要地之后,很重视收集情报,对江湖上的高手、名宿都有些了解。 此时陈武便一一为慕容芸介绍众人: “那个高壮魁梧的胖子,就是嵩山派十三太保之首,托塔手丁勉。那个又高又瘦的,是仙鹤手陆柏。那个留两撇鼠须的瘦子,是大嵩阳手费彬……那儒生打扮的中年是岳不群,那道人是天门道长,那位高大师太是恒山派定逸师太,那矮个子是余沧海……” 陈武低声介绍时,场中形势又生剧变,十几个嵩山派弟子,押着刘正风夫人、子女以及几个亲传弟子出来,每人都被嵩山派弟子拿匕首抵住了后心。 刘菁见状,惊呼一声,不顾曲非烟劝阻,奔至她母亲身边,对众嵩山派弟子怒目而视,结果自己也被一个嵩山弟子一把反剪住双手,拿匕首顶在了后心。 这阵仗,直看得厅中贺客惊呼连连,一些武林名宿纷纷皱眉。 脾气暴躁的定逸师太怒道: “嵩山派什么意思?刘师弟也是咱们同道,怎能抓他家人胁迫?简直欺人太甚!” 岳不群也道:“如此行事,有些过份了,咱们侠义道上的……” 慕容芸此时已听陈武介绍完了场中名宿,对这些成名高手都有了印象,见嵩山派如此行事,不禁奇道: “究竟发生了何事?嵩山派不是五岳盟主吗?怎会对五岳同道做出这等胁迫人质的事来?” 李雁行道:“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瞧嵩山派这阵仗,今日之事,只怕难以善了。” 陈武道:“快到开席时间了,居然闹这一出……酒席怎么办?” 他从小没吃过几顿饱饭。虽然在举家投效慕容家后,再也没有饿过肚子,米面肉食管够,甚至还常有滋补肉身气血的药膳吃,但他还是很珍惜每一顿饭。 尤其今天还是在阔佬家吃酒席,陈武还真有点小期待。 正说时,费彬等人开始解释为何如此针对刘正风,点出了他和魔教曲洋的交情。而刘正风居然没有否认,甚至主动承认,与曲洋以乐会友,志趣相投,高山流水,引为知音。 群雄顿时一片大哗。 慕容芸则眼神微妙地瞧着身边的曲非烟: “姓曲的可不多。你又与刘姐姐交好……” 曲非烟正担心地看着刘菁,她也是没想到,嵩山派居然知道了她爷爷与刘正风结交的事,还抢在刘正风金盆洗手前赶来阻止,闻言勉强一笑,小声道: “曲洋就是我爷爷呀!慕姐姐,你不会也想降妖伏魔吧?” 慕容芸摇摇头: “日月神教名声狼藉,以前悚人听闻的恶事做过太多,也就东方不败当上教主之后,才稍微消停了一些。以日月神教曾经所作所为,人人喊打理所当然。不过非非你才十三岁,日月神教所行恶事,跟你倒是没有多大关系。” 曲非烟道:“可我爷爷是长老……” 慕容芸问陈武:“武哥,曲洋可有滥杀无辜的名声?” 陈武摇摇头:“没听说过。” 他们还不知道,曲洋曾对刘正风立过誓,绝不伤害侠义中人和无辜百姓。不仅不会伤害无辜,倘若不是陈武与李雁行提前宰掉了田伯光,当令狐冲见义勇为,被田伯光重伤之后,还是曲洋、曲非烟救下了令狐冲,并极力保他性命,为他治伤。 这对爷孙,还真就不是穷凶极恶的魔头,反有几分助人心肠。 虽不知曲洋爷孙行事作风,但曲洋既无恶迹流传,慕容芸便笑道: “你爷爷没作恶就好。就算作过恶,也连坐不到才十三岁的你头上。朝廷有株连之法,但对普通杀人犯,也不会连坐子孙。连造反的百姓,大多都只诛首恶,胁从不问呢。 “现在刘正风既要金盆洗手,你爷爷应该也是要退出江湖了吧?既如此,以后不问江湖是非,不掺合五岳剑派与日月神教的仇杀,安心钻研曲乐音律就是……” 曲非烟叹了口气:“可瞧嵩山派这架势,恐怕不会允许我爷爷和刘伯伯安心归隐……” 两人说话时。 与刘正风相熟的五岳剑派众人,纷纷劝说刘正风与曲洋划清界限。岳不群甚至提议,干脆由他来解决曲洋,反正他跟曲洋也没有交情。 岳不群话术极高明,一番场面话说出来,很多人都觉着岳掌门不愧是读书人出身,实在是有仁义君子之风。 慕容芸却轻哼一声:“听其言,还得观其行。满嘴的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的读书人多了去了。” 她对华山印象不好,觉着华山门风有问题。单独一个弟子有问题,那还可以说是该弟子个人修养不行,但所有弟子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根子就肯定是在师父身上了。 正说时,场中形势又变,刘正风死不悔改,双方剑拔弩张,丁勉已经抬起手来,要下令杀戮刘正风子女,逼他就范了。 “等一等!” 正紧张时,慕容芸忽然越众而出,扬声说道: “众位前辈,请听小女子一言……” 她这一开口,正自剑拔弩张的双方顿时齐唰唰向她看来,岳不群、天门道长、定逸师太等武林名宿,也纷纷向她看来。 岳不群面无异色,倒是跟在岳不群身后的令狐冲、岳灵珊,瞧见人群中走出的慕容芸三人,当即一个激灵,缩到了岳不群身后——茶馆之事太过丢脸,他们都没敢跟岳不群说,所以岳不群还真不知道慕容芸大败众弟子,李雁行十刀败令狐之事。 厅中其他人当然也不认得慕容芸三人,不过嵩山派的丁勉、陆柏、费彬却是若有所思,显然早已接到了某个情报。 这时,嵩山派弟子,外号千丈松的史登达上前喝道: “哪里来的小辈,这里哪有你们说话的份?你们是哪个门派的?师长现在何处?” 面对满堂名宿瞩目,慕容芸毫不怯场,从容说道: “我们是雁荡山百胜门弟子,专程前来观礼刘二先生金盆洗手。” 李雁行笑呵呵道: “我们可是诚心观礼的,已经送上了重礼,却还没有吃上酒席。瞧嵩山派这意思,若刘二先生不低头服软,便要诛灭刘二先生满门?把喜事变丧事,喜席变丧宴?不对,刘家若是满门被灭,便连个办丧宴的人都没了,这顿酒席我们可就吃不上了。” 陈武眼神平静,看着嵩山派众人: “为了吃这顿席,我早上只随便填了填肚子,现在午时已至,肚子饿得正慌,眼看就要开席了,嵩山派却要掀桌子……对得起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么?” 两人这番话,让厅中众人好一阵啼笑皆非——合着你们跳出来,就是怕嵩山派这一闹,搅得你们吃不了席? 这三个家伙,莫不是来消遣大伙儿的? 那史登达怔忡一阵,也是一脸莫明其妙: “你们……是不是脑子有病?滚一边儿去,别耽搁了正事……” 正待上前赶人,托塔手丁勉忽然沉喝一声:“住手。” 喝止住史登达,丁勉脸上挤出一抹笑意,问道: “雁荡山百胜门……恕丁某孤陋寡闻,从未听闻过江湖上有这门派。不过三位的武功,我倒是有所耳闻。只是,此乃我五岳剑派内部之事,三位用‘吃席’这等借口强出头,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 慕容芸笑道: “前辈要跟我们论规矩?那好,那我们便从头捋一捋规矩。 “首先,我刚与刘家姐姐交了朋友,有这层关系,至少于刘家姐姐来说,我不算是外人。现在她受了欺负,我作为她的朋友,看不过眼,站出来理论两句,这并不过份吧? “再说其它规矩。从前,江湖上有个规矩,叫做江湖事江湖了,祸不及家人。但是现在……大家伙儿灭起门来,都干脆利落地很呢! “青城派余沧海余前辈,前阵子不就刚刚灭了福威镖局满门吗?连各地分局都挑得一干二净,还纵火烧屋,殃及无辜百姓。本以为青城派只是行高于人的特例,没想到今天嵩山派,竟又有诛灭满门之意……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胁持妇孺作人质,意欲灭人满门,如此行径,属实令小女子叹为观止。所以你们现在讲的规矩,究竟是名门正派的正道规矩,还是悍匪巨寇鸡犬不留的黑道规矩?小女子真有些瞧不明白。” 费彬冷声道: “诛连满门,是魔教先开的头!我们只不过有样学样罢了!” 慕容芸轻笑一声: “对标魔教?好吧,嵩山的诸位,是懂‘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可是,既是魔教开了坏头,各位何不前去诛灭魔教满门,却来灭刘二先生满门? “他可有出卖过五岳剑派情报?可曾向魔教出卖过衡山派的剑法武功?可曾用他自己的名声,助魔教设下陷阱,坑害五岳剑派同道?可曾给魔教支持过金银、兵器? “以上几桩,刘二先生但凡做过一件,你们尽管灭他满门,小女子在此向众位赔罪道歉。但如果他没有做过这些,只是与曲洋有着纯粹基于音律爱好,不掺杂任何世俗恩怨的私交,你们就要灭他满门,这恐怕对贵派名声有碍吧? “刘二先生自己也知道与魔教中人结交不妥,担心将来左右为难,已经要舍下一切名望地位,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方才甚至当众许诺举家出海,隐退海外,岳掌门、定逸师太,甚至与魔教有大仇的天门道长都赞同了的。 “华山、恒山、泰山三家都同意了,嵩山诸位何不也成人之美,放过他一家?然后嵩山派自去找魔教有冤伸冤,有仇报仇? “反正魔教总坛就杵在黑木崖,又不会动弹,众位想去,随时可去。对了,黑木崖就在河北道平定州,魔教教主东方不败就在黑木崖上。嵩山派若能诛杀东方不败,必能成为正道楷模,武林中人谁敢不服?若是不识路途,小女子愿为嵩山剑派,奉上地图一份……” 费彬脸色变幻一阵,喝道: “黄口小儿,强辞夺理!说,你为刘正风辩解,是否也是魔教妖人?” 仙鹤手陆柏冷声道: “从未听说过什么雁荡山百胜门,这三人突然冒出来,为刘正风开脱,确有魔教妖人之嫌!” 此言一出,厅中众人看向慕容芸三人的眼神,顿时变得十分微妙,显然也在评估三人是否真有魔教嫌疑。 方才还在耐着大家闺秀的性子,好声好气说规矩、讲道理的慕容芸,这时终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轻哼一声,鄙夷道: “嵩山派堂堂五岳之首,正道大派,胁持刘二先生家人为质,行事毫无正派风度倒也罢了,说理不过便颠倒黑白,血口喷人……所谓正道作风,今天真是领教了!” 李雁行感慨:“规矩都是人订的。以前祸不及家人,不欺侮无辜妇孺,就是江湖好汉的老规矩。现在……以强凌弱,灭人满门,妇孺皆杀,就是名门正派的新规矩。” 陈武闷声道:“现在的江湖,谁拳头大,刀子硬,谁就道理在手,大义在握,谁就能立起新的规矩。” 慕容芸心中失望——这江湖,太也无趣。 青城派余沧海生性睚眦必报,先前被慕容芸点名批判,早就极为恼火,此时再也按捺不住,冷哼一声: “三个大言不惭的魔崽子,余某倒要瞧瞧,你们敢架这梁子,究竟有何恃仗!” 说着越众而出,呼地一掌,拍向慕容芸。 这一掌,正是赫赫有名的“摧心掌”。 “住手!” 百胜门三人为自己一家说话,刘正风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大喝一声,就要飞纵过去抵挡余沧海,可丁勉身子一晃,胖大魁梧的身躯好像一堵厚墙般堵在刘正风面前,呼地拍出一掌,“此路不通!” 另一边,余沧海发掌之时,陈武脚步一动,瞬间转到慕容芸身侧,迎着余沧海的手掌,面无表情抬掌一击。 嘭! 一声巨响,余沧海闷哼一声,身形向后飘飞两丈多远,落地后又连退数步,直至脚后跟抵上堂中立柱,方才稳住势子。 而陈武则只微微一晃,脚步未有丝毫动摇,只脚下青砖,啪地一声爆裂开来,绽出一片蛛网似的裂痕。 瞧见这一幕,厅中众人无不惊诧,显然没有想到,这个面相看着才三十来岁的矮黑壮汉,竟有如此惊人掌力。 亲自与陈武硬撼一掌的余沧海更是震惊:“你竟然没有内力?” 他虽被一掌震飞两丈多远,可对掌之时,感受地清清楚楚,对方掌上,浑无丝毫内力,乃是纯粹极端的肉身气力。那力量之大,简直就是像一头极速狂奔的莽牛。 这就让余沧海觉得不可思议了,没有内力,纯以气力,人怎会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更不可思议的是,那黑壮矮汉没有内力,又是如何抵挡住他的摧心掌力,乃至将他掌力卸至脚下青砖,让青砖代受掌力的? 这时,正拦着刘正风,与刘正风交手的丁勉低喝一声: “协助余掌门拿下那三个魔崽子!” 仙鹤手陆柏、大嵩阳手费彬齐齐冷笑一声,举步向着慕容芸、李雁行逼来。 余沧海本来有些骑虎难下,比掌力他似乎有些吃不下那矮黑壮汉,比兵器吧,对方赤手空拳,他身为大派掌门,对付区区无名之辈都要亮剑,这大庭广众的实在有损颜面。 不过见得丁勉给三人定性为“魔崽子”,且嵩山派两大太保要来助拳围攻,余沧海顿时心中一定,对付魔崽子,当然是什么手段都可以,当即拔出长剑,剑尖一指陈武: “掌力不错,就是不知兵刃功夫如何。” “你可以试试。”陈武面不改色,淡淡道:“不过得先提醒余掌门一句,我练的,乃是杀人技。” “杀人技?”余沧海轻蔑一笑:“说得好像谁家武功不能杀人似的!” 他说话时,陆柏、费彬齐齐握住剑柄,慕容芸、李雁行也各自握住兵器,做好了出手准备。陈武看似没有兵器,但随时可以摸出两把燧发手铳——百胜门抗倭起家,从嘉靖四十一年,到嘉靖四十三年,打满了闽省抗倭之役全场。 陈武等许多百胜门徒的功夫,都是战场上用倭寇人头,用自己一身大伤小伤刷出来的,总结出的战场经验就是:能以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干脆利落击倒敌人的功夫,就是好功夫。 现在陈武就打算先以雷霆一击,做掉余沧海,再来应对嵩山派围攻。 尽管嵩山派人多势众,慕容芸三人也丝毫不惧。 “斗转星移”最擅应对围攻,而他们三人都会斗转星移,围攻他们的人越多,场面越混乱,对他们反而越有利。 至于万一打不过该如何收场…… 李雁行出发追踪田伯光之前,考虑到衡山县武林人士云集,且龙蛇混杂、良莠不齐,稳妥起见,已经安排好岳州府百胜门弟子,以车马行、镖行人员作掩护,带着各种器械向衡州府运动,这几天已经陆续就位。 在大明,私藏铠甲才算罪证确凿的谋逆之举,谁都不敢保。 但只要不藏铠甲,收藏点鸟铳长矛,拿硬木蒙上牛皮做点盾牌,乃至做几门一次性的木头土炮,背景够硬的话,那都不算事儿。甚至如果是海商,那在船上装些正经大炮都正常。 所以关键时刻,一枝穿云箭,自有真正的杀手团队前来相见。 曲非烟这时也借着人群遮掩,悄悄移动到费彬身后,打算打起来之后偷袭一把,最好能与慕姐姐合力擒下费彬,以之为质,胁迫嵩山派放人。 就在双方行将动手之时。 一道清朗男声,倏地自厅外传来: “众位听我一句劝。趁着还没有人真个受伤,今天这场闹剧,就到此为止,和气收场吧。” 061,062,我给嵩山立规矩!【二合一】 听得这男声,陈武、李雁行不理虎视眈眈的陆柏、费彬、余沧海,同时肃容转身,朝着厅门方向拱手一礼: “拜见门主!” 慕容芸则先是一喜,叫了声“大哥”,旋又想起什么似的,浑身一个激灵,脖子一缩,鹌鹑似地往陈武背后躲去。 可刚躲到陈武背后,又意识到陈武个子比她矮,有些藏不住她,赶紧小碎步挪到了比她高些的李雁行背后…… 瞧见他三人反应,厅中众人都是心下一奇,齐唰唰看向厅门方向—— 百胜门三人胆色惊人,面对余沧海、陆柏、费彬的围攻之势,都从容镇定,不显惊惧。那矮黑壮汉更是硬接余沧海一掌,将之震退两丈有余,其武功最低也有余沧海水准。 可就是这等人物,居然对那位“门主”如此恭敬,不顾大敌在侧,也要揖礼拜迎。 还有那紫衫少女,先前面对嵩山派十三太保位列前三的丁勉三人时,都能毫不怯场侃侃而谈,可此时却像是老鼠见了猫,直往那提刀青年背后躲。 那位百胜门主,究竟是何等人物? 不仅其他看客好奇,嵩山派众人,以及余沧海,亦都神情凝重地看向厅门。 嵩山派丁勉三人,早得了劳德诺暗中送来的情报,知道那紫衫少女、提刀青年武功高强,恐怕已经达到了余沧海这等成名高手的水准。 而从之前对掌来看,至少那黑矮壮汉,武功比余沧海还要略胜一筹。 三个余沧海层次的人物,即使对丁勉等排位前三的三大太保来说,也是不容小视。 再加上能够培养出这等人物的“百胜门主”,这藉藉无名的百胜门,已足够令嵩山派上下大加重视。 已经运动到费彬背后的人群之中,随时准备出手偷袭的曲非烟,此时也瞪大双眼,目不转睛地瞧向厅门,心说我倒是要瞧瞧,慕姐姐说的那位“天下无敌”的大哥,究竟是何等厉害人物,竟能把慕姐姐吓成那样。 众所瞩目之中。 大厅门口光线一暗,一条高大身影,背负双手,悠然踱入厅中。 看清那人身形相貌,厅中众人都不禁心中暗赞,好一个潇洒倜傥佳公子! 曲非烟眨巴着眼睛,心里嘀咕: 慕姐姐的大哥可真好看啊!可是,个子虽然高大,怎么看上去像是不会武功的样子? 不仅曲非烟心下奇怪,厅中众人心里也都大感惊奇,心说这位百胜门主,卖相固然极佳,身型也极高大挺拔,让人情不自禁联想起汉唐时,那些能出将入相、文武双全的士人,可为何他无论步伐还是气息,都全然看不出身具武功? 不过丁勉、岳不群等成名人物,却不作此想法,心下反而暗自凛然:此人年纪轻轻,瞧着绝不会超过二十五岁,难道就已经到了返朴归真的境界? 迎着众人或惊叹,或猜疑,或审视的目光。 慕容复步履从容地走到厅中,先对着厅中众人拱手拱手,微笑道: “舍妹任性,让各位见笑了。” 也不待众人回应,又看着仍躲在李雁行背后扮鸵鸟的慕容芸说道: “别躲了,出来吧。” 慕容芸无可奈何,只得垂头丧气走了出来,摘下帷帽,对着慕容复一礼,怯怯叫了声: “大哥……” 看到慕容芸真容,厅中顿时响起一阵惊讶低呼,显然没人能想到,这位在强势无比的嵩山派面前从容不迫,侃侃而谈的紫衣少女,竟然如此年少,看上去竟好像才十五六岁模样,又是如此美貌,像是画里走出的人儿。 不少人心里暗自感慨:瞧瞧人家兄妹这长相,他们父母也不知积了几辈子的德,居然生出如此出众,宛似神仙中人的儿女…… 有人甚至莫明想到了田伯光,心里暗自替她担忧:这姑娘太好看了,要是被田伯光那恶贼见到…… 众人心思各异时。 慕容复先对着陈武、李雁行点点头,道声:“辛苦你们了。” 又对慕容芸道:“知道错了吗?” 慕容芸低着脑袋,盯着自己鞋尖,一副乖乖听训模样: “知道错了……” “错在哪里?” “不该逃家……” “还有呢?” “不该强出头架梁子,给大哥招惹麻烦……” “路见不平,仗义执言,倒也没错。大哥也不怕麻烦。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我在外边也都听到了,说得还挺好的。李雁行办事也靠谱,准备周全,这梁子,架了也就架了。” “啊?”慕容芸微微一呆,仰起俏脸,满含期待地瞧着大哥:“大哥觉着我没做错?” 慕容复轻笑一声:“路见不平没错。道理也没有说错,但你与人理论的方式错了。” 慕容芸又是一呆,虚心请教:“那……该如何理论才对?” 慕容复正色道: “与晓事明理之人理论,自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言语辩论即可。但面对蛮不讲理,只迷信武力的蛮子,须得先打到他们趴下,最好动弹不得,只能乖乖听你说话时,再与他们耐心讲道理。” 慕容芸一脸郁闷: “大哥教训的是,是我太天真了,先前费了那么大一番口舌理论,结果反被打成魔教妖人,最后还是要动手……” 慕容复笑了笑: “记得今天这教训就好。” 慕容芸用力点头,“嗯,我记住啦!” 兄妹俩这番对话,颇有些旁若无人乃至目中无人,尤其慕容复就差点名直说嵩山派是蛮子了,直叫丁勉等人火冒三丈。 “百胜门主是吧?”丁勉冷哼一声,紧盯着慕容复,沉声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慕容复侧目看向丁勉:“好说,在下姓慕,名英名。” 丁勉冷声道:“慕门主,丁某想问一问阁下,今天这事,阁下究竟打算如何收场?” 慕容复皱了皱眉: “如何收场?我方才进来时,不是已经说过了?趁着还没人真个受伤,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免伤和气,阁下莫非没有听到?” “好大的口气!”陆柏冷声道:“你轻飘飘一句‘到此为止’,就真个到此为止?你以为你是谁?百胜门主慕英名?听都没听过!” 慕容复想了想,说道: “也对,百胜门从前太过低调,在江湖上确实没甚名头,武林中人没人愿意卖我面子,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既然如今这江湖,已经沦落到谁强谁有理,恃强凌弱天经地义,诛连满门也合规矩的境地了……” 说话时,他心里感慨: 天龙江湖,已经够险恶了,坏人那么多,还有反贼搞事情,可跟这烂泥坑一般的笑傲江湖一比,一团糟的天龙江湖,瞬间变得高大上了。 那南海鳄神因残暴位列四大恶人,可跟余沧海、嵩山派一比,南海鳄神简直就是个小可爱。 并且天龙江湖中的恶人,还都挺有自我认知,其他人也不会认可恶人行径。可这笑傲江湖的恶人,居然还能顶着名门正派的招牌,理直气壮的杀人灭门…… 还有我家臣风波恶,一个脾气暴躁、热爱打架的职业反贼,都从来不曾恃强凌弱呢,更别说杀害无辜妇孺了。嘴臭王者包不同,杠道尽头我为峰,却也懂得做人得有忠孝仁义…… 这世界所谓的名门正派,真是连反贼都不如啊! 心中感慨时,慕容复淡然说道: “那我今天,也给嵩山派立个新规矩:以后我百胜门所在,嵩山派必须退避百里。哪怕只有一个百胜门徒,嵩山派的人,见之也必须立避百里。 “不守规矩,我就打,打到嵩山派肯守规矩为止。这新规矩,有没有听清楚?要不要我再说一遍?” 此言一出,满堂大哗。 嵩山派见百胜门,必须退避百里? 这位看似满身书卷气,仿佛文雅士子的百胜门主,他还真敢说啊! 难怪那三个百胜门人如此胆大,敢正面顶撞嵩山派,原来是上行下效! 嵩山派众人更是怒不可遏,那费彬暴喝一声:“不知死活的狂徒,看掌!” 说话间身形一动,人还在三丈之外就已出掌,待掌力催运至巅峰之时,一招“大嵩阳手”已至慕容复面前,向着他面门狂轰而去。 费彬这一掌乃是含愤而发,全力以赴,肉掌破空时风声激荡,威势极强,足令普通武者见之色变。 慕容复却是毫不动容,轻描淡写抬起右手,迎着那“大嵩阳手”拍出一掌。 他这一掌,初起时毫无烟火气,看着轻飘飘地似乎了无半点劲力。 可当他修长白皙的手掌,与费彬那威势惊人的“大嵩阳手”硬撼之时,竟爆出“轰隆”一声雷霆震响。 震雷之声响彻耳畔,厅中众人同时耳鼓剧震,心肝震颤,眼前一恍,竟油然生起一种……仿佛看到了火山喷发的错觉。 肉眼可见的空气波纹,自二人双掌交击处爆发出来,化作一股劲风,四面横扫。 费彬胳膊爆出一阵啪啪脆响,同时面色一红,仰头喷出好大一口鲜血,整个人像是被狂风吹飞的落叶一般,身不由己身后抛跌出去。 直抛出数丈之远,轰地一声撞在墙上,将大厅墙壁撞出一片裂痕,又在墙上挂了几息,费彬方才顺着墙壁缓缓滑落,人事不省地瘫软在地。 静。 大堂之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天门道长、定逸师太、余沧海、丐帮副帮主……等等武林名宿,也一个个屏住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慕容复。 连岳不群这向来注重风度的“君子剑”,都是瞳孔一缩,骇然色变。 费彬在十三太保排名第三,武功高强,只是欠缺机变,在场众武林名宿,很有几个有信心凭剑术胜过费彬。 但是不比招数机变,硬碰硬比拼掌力…… 费彬的外号,可就叫“大嵩阳手”啊! 便连练成了“摧心掌”的余沧海,都没几分信心与费彬硬撼掌力。 可是,以掌力知名的费彬,居然只与那位百胜门主慕英名对了一掌,就被打碎了胳膊,震飞数丈,还在墙上贴了一会儿…… 这位百胜门慕门主,武功究竟强到了何等境地? 众人心中一团乱麻,震撼难当。 曲非烟也浑身过电般一个激灵,满脸呆滞地瞧着慕容复,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反复回响着慕容芸的那句话:我大哥武功天下无敌…… 满堂寂静当中。 慕容复看向同样呆住,眼神之中满是震骇的丁勉、陆柏: “说来也是有趣,嵩山派名为剑派,可派中十三太保排位靠前的,居然全以掌力知名,诨号也是什么托塔手、仙鹤手、大嵩阳手,这手那手。大嵩阳手的掌力,我已领教过了。托塔手、仙鹤手掌力如何,我也很有几分兴趣。两位不妨赐教一二?” 丁勉面皮抽搐一下,反手拔出长剑,喝声:“一起上!” 陆柏也毫不犹豫,拔出嵩山派那特色重剑,与丁勉一左一右,向着慕容复夹攻而去。 掌力强又如何? 赤手空拳,血肉之躯,挡得住嵩山剑法么? “哦?不比掌力么?” 慕容复扬眉一笑,倏地抬脚,一跺。 轰! 脚掌落地,大堂有如地龙翻身,猛地一震,无数灰尘自屋顶簌簌落下,地面更是爆出咔一声巨响,瞬间绽出一片几乎蔓遍整个大厅的裂痕。 而慕容复落足跺地之时,丁勉、陆柏正好脚尖点地,欲蹬地飞纵出剑,慕容复一脚震动地面,两人顿时脚下不稳,步伐节奏微微一乱,疾冲之势亦随之一滞。 就在这时,慕容复一步掠至一张八仙桌前,伸手握住一条桌腿,仿佛抄起一张轻飘飘的竹凳,将那沉重的红木八仙桌一把抄起,呼地一声,抡动大桌,如抡大锤,向着丁勉、陆柏狠狠拍去。 丁、陆二人神情一变,同时挥剑力斩。 换作别派剑手,除非手持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否则绝难挡下这一击。 不过嵩山派的长剑乃是重剑,一些嵩山派成名高手,佩剑甚至只在剑尖那一小截开锋,剑身都不带开锋的。 嵩山派的剑术,也是大开大合,气象森严,如同长枪大戟,讲究一个势大力沉,用在战场上都不嫌花俏。 再加上丁勉、陆柏乃是嵩山十三太保前二,成名多年,功力深厚,两人合力一斩,竟还真将那坚硬沉重的八仙桌斩成了碎片。 但慕容复挥桌一击的恐怖巨力,也将二人震得连连后退,手掌酥麻,五指剧痛,长剑险些脱手飞出。 碎木横飞之际,慕容复脚掌蹭地,身形蓦然前撞,轰一声撞破空气,炸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浪波纹,缩地成寸般追向丁勉。 丁勉大惊,横剑力斩,慕容复身形一顿,说停就停,前冲之势瞬间静止,同时五指连弹,快如幻影,每一指都精准落在横斩而来的剑身之上同一位置。 铛铛铛…… 五声脆响一气呵成,那剑身加宽、剑脊加厚的嵩山重剑,咔地一声从中断折,慕容复脚趾又轻轻一扣,再度疾冲前掠,欺至丁勉身前。 丁勉大吼一声,先将断剑奋力掷向慕容复,之后双掌齐出,震荡空气,重重轰向慕容复胸膛。 与此同时,陆柏也疾赶而来,一剑突刺,重剑好似一道霹雳冷电,疾刺慕容复后心,欲行围魏救赵。 慕容复进步侧身,避过断剑的同时,左手一抬,五指一合,正好握住剑柄,看上去像是丁勉主动将剑送到了他手中。之后他左手握断剑,施展剑法截击陆柏,右手挥掌,单掌迎击丁勉双掌。 轰! 又一声闷雷似的震爆响起,丁勉只觉双手一麻,两臂自指尖至肘部,瞬间失去知觉。同时猛地口喷鲜血,仰身抛飞,重重撞在一根立柱之上,直将那立柱撞得轰然一震,爆出咔嚓裂响。 与此同时,慕容复左手断剑迎上陆柏长剑,爆出一阵打铁似的金铁交击声。 急促绵密的金铁交击声只持续数息便戛然而止,陆柏闷哼一声,长剑脱手,斜飞上去,正扎入房梁之上,直将那横梁刺了个对穿。 瞧见这一幕,正在大厅角落看热闹的华山弟子们个个心中大叫: 就是这一手!前两天我们也是被这一手缴了械! 陆柏长剑脱手,更不敢与慕容复比拼掌力,正待撤身后退时,慕容复哈哈一笑,抛下断剑:“大嵩阳手、托塔手的掌力都试过了,怎能不试试仙鹤手的掌力?” 说话间身形一动,又嘭一声撞爆空气,缩地般掠至陆柏面前,轻飘飘一掌拍向陆柏。 陆柏倒踩七星,连连闪避,可无论他如何闪避,慕容复始终如影随形,手掌始终笼罩他胸膛要害。 当陆柏脊背靠上墙壁,终于无处可退之时,再是不肯对掌,也只得大吼一声,奋起十成功力,双掌迭在一起,左手压着右手掌背,全力迎向慕容复此掌。 轰隆! 掌击之声好似落雷,陆柏背后的墙壁猛地一震,凹出一个大坑,他整个人都陷入那大坑之中,口鼻之中鲜血直流,一声不吭晕死过去。 兔起鹘落之际,嵩山派排位前三的三大太保悉数落败,身受重伤,人事不省。 原来名不见经传的“百胜门”,及其门主“慕英名”,在这一刻,被现场所有人深深记在了心底。 063,064,大哥,爹娘说你至少该纳个妾【二合一】 聚了两百多号人的内堂大厅,此时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三招两式,举手投足,轻松重创丁勉、陆柏、费彬这三大太保,若是生死斗,再随手补上一下,就能轻取他们性命…… 这等夸张战果,连五岳盟主左冷禅,甚至武当掌门、少林方丈,乃至号称天下第一的魔教教主东方不败都难做到吧? 这位年纪轻轻的百胜门主,武功究竟强到了何等境地? 他这武功,又是如何练出来的?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神情凝重地看着慕容复,不少武林人士眼中,甚至已然满是敬畏。 慕容复大袖一甩,负手而立,环视厅中一众嵩山派弟子,淡淡道: “放开刘家众人,带着你们的长辈,滚回嵩山。若想报仇,可以,我不日将启程前往京师,届时将经河南府,过登封县。我将一路走官道,住驿馆,等着左冷禅来与我论武。” 众嵩山弟子脸色惨白,那史登达看向华山、恒山、泰山众人,凄声道: “五岳剑派同气连枝,诸位师叔师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魔教妖人耀武扬威吗?” “魔教妖人?”慕容复哂笑:“你为何不说我是魔教教主?” 听他这一说,群雄心下暗自点头,以这位慕门主深不见底的绝世武功,也就魔教教主的位置能容得下他了。 并且他谈起魔教时,语气满是轻蔑不屑,与真正魔教中人迥然不同,慕容芸方才也曾直呼“东方不败”姓名,言语之间颇多不敬,就他们兄妹这表现,实在不可能是魔教中人。 当下岳不群叹息一声,“史师侄,休要再提魔教了。慕门主掌法、剑术皆是堂皇正大,绝非魔教路数。” 定逸师太冷冷说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不假,但五岳之盟,旨在共抗魔教。百胜门既非魔教,那么今日之事,就是百胜门与嵩山派私怨,我等不便插手。” 她本就极看不惯嵩山派挟持妇孺为质的行径,若嵩山派杀害刘正风家人,她是真要出手的。 现在嵩山派三大太保都被百胜门主慕英名轻松击败,并且还没有杀人,定逸师太当然不可能为嵩山派出头。 天门道人是个不爱动脑的暴脾气,但他并不是傻子,只要百胜门不是魔教中人,他何必趟嵩山派的浑水,为泰山派树下百胜门这等虽名不见经传,但实力简直可畏可怖的大敌? 当下天门道人也淡淡说道: “史师侄,速速带着你师伯、师叔们离开救治吧。他们的伤势,可不能拖上太久。” 五岳剑派盟友都不肯为嵩山派出头,其他看客自不必说,老实看戏就是。 见拉不到帮手,史登达只能怨恨地看了慕容复一眼,放开刘家众人,抬起不省人事的丁勉三人,狼狈离去。 余沧海也想悄悄溜走,哪知慕容复一眼盯上他,淡淡道: “余掌门稍待。” 余沧海一惊,硬着头皮说道: “你待怎地?” 慕容复道: “方才舍妹与嵩山派理论,余掌门迫不及待跳出来对舍妹动手,若不是我门徒得力,我家小妹岂不是要被余掌门以大欺小?现下嵩山派三人都是被抬着出去的,余掌门又何德何能,竟想走着出去?” 余沧海怒道: “你妹妹与嵩山派理论,为何要拿我作比?她帷帽遮面,不露真容,我又怎知她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 “舍妹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余掌门难道不曾灭人满门,纵火烧屋,殃及数十户无辜百姓?余掌门身为一派宗师,既然敢作,就要敢当,何惧他人说嘴?” 慕容复盯着余沧海,冷声道: “至于没见到舍妹真容,不知她年岁……我妹年少,声音清稚,余掌门一派宗师,功力深厚,耳力敏锐,这也听不出来?余掌门若想出去,先接我一掌再说!” 话音落时,慕容复又是一步踏出,身周空气轰然震荡,气浪翻腾,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横在他与余沧海之间的并非空气,而是一堵厚厚水幕,他这一步,乃是硬生生挤进了水幕之中,无比蛮横地排开水流,掀起水浪。 哗啦! 气浪涌动好似潮水奔涌,慕容复缩地成寸,转瞬来到余沧海面前,五指岔开,往前一推,手掌周围空气轰鸣,宛如风卷雷震,掌未至时,那疾劲空气已落在余沧海面颊之上,拍得他脸皮连连扯动。 余沧海大叫一声,脚尖点地,全力后撤,同时长剑出鞘,剑尖寒光一闪,绽出数点寒星,疾刺向慕容复手掌,要将他五指齐根削断。 慕容复从容不迫,瞬间变掌为指,手指弹抖如电,幻出道道残影,发出咻咻声响,以“参合指”截击长剑。 天龙世界的顶尖高手,从不畏惧赤手空拳搏人兵器。 慕容复现在虽然没有修炼内功,只专修肉身武道,丹劲境界也打不出隔空指力,但指法招式依旧精妙玄奥,精准无比,指上劲力更有分金断玉之威。 铛铛铛…… 金铁交击声中,慕容复手指每弹抖戳刺一下,余沧海的剑都会断掉一截,一连十几响过后,余沧海那口百炼钢剑,赫然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剑柄! 慕容复又变指为掌,一掌轰出,掌势怒如奔雷,直袭余沧海面门。 余沧海避无可避,只能止住退势,弓步倾身,奋起全力功力,打出摧心掌力。 他偷了个鸡,用的是左手,没敢用持剑的惯用手。 嘭! 双掌交击,气浪狂飙,余沧海左臂啪一声从中断折,口中狂喷鲜血,整个人更是像被狂奔的犀牛撞中,身不由己抛飞出去,一直抛飞至大厅之外,方才轰然坠地。 慕容复施施然收回手掌,回味一阵,点头道: “摧心掌还不错。可惜,功力弱了些。” 摧心掌,当年九阴真经之中,与九阴神爪齐名的绝学,当然不是什么大路货色。 可惜余沧海功力太弱,摧心掌力连慕容复的手掌经脉都攻不进去,直接被他丹劲震散。 现在余沧海虽然还没死,但也与丁勉三人一般,已经烂泥一般不省人事。几个青城派弟子忙不迭抢过去,连句场面话都没留下,甚至连个仇视怨恨的眼神都不敢给,赶紧抬起余沧海,灰溜溜跑掉。 堂中众人,此时已一片麻木。 慕容复则云淡风轻地对着厅中众人拱了拱手,微笑道: “冒昧出手,惊扰众位,众位勿怪。” 他方才战斗之时,凶如暴虎,猛似狂龙,可现在收敛凶狂,气息恢复宁静平和,又变成了满身书卷气的文雅士子,一举一动,一语一笑,皆予人如沐春风之感,前后反差之大,直令众人神情恍惚,如坠幻梦。 怔忡好一阵,厅中众人方才纷纷还礼,口称不敢。 刘正风则带着家人,来到慕容复面前,对着他大礼拜下: “慕门主救我刘正风满门,请受刘某一拜!” 这一拜,是打算双膝落地的跪拜,不仅他要拜,他夫人、子女、弟子都要来拜。 “刘三爷不必多礼,我今日只是来寻舍妹,恰逢其会罢了。” 说话间,慕容复一手一个,搀住刘正风、刘夫人,没让他们拜下去。刘正风还待发力拜下,可慕容复劲力之强,远超他想象,只轻轻一搀,就架得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拜下,只得无奈起身。 慕容复虽未受刘正风夫妻一拜,但其子女、弟子的跪拜,他却是结结实实受了。 完了笑吟吟说道: “恶客既去,刘三爷何不继续金盆洗手,在众位英雄见证之下,全此礼仪?” 刘正风一个激灵,恍然道: “正该如此!” 虽然现在这江湖,很多规矩已经变了样,但“金盆洗手”这规矩还是有用的,因为这是所有江湖人最后的退路。 若连“金盆洗手”的规矩都不再成立,那江湖之中,岂不是所有人都没有了退路,岂不是要人人自危? 正因此,嵩山派才会抢在刘正风洗手之前赶到,还打翻甚至踩扁了他的金盆,就是不让他洗手。 现在嵩山派都已铩羽而归,狼狈撤离,这金盆洗手的仪式,自是可以进行下去了。 当下刘正风又感激地对着慕容复一揖到地,叫弟子重新安排香案、金盆,重启金盆洗手仪式。 这一次,再没人前来阻止,刘正风金盆洗手成功,宣告退出江湖,从此以后,就只是一个普通的豪绅阔佬、文艺中年。 喜乐奏起,鞭炮齐鸣,酒席再开,各种珍馐美味流水价奉上,众宾客各自入席。 慕容复则推说不习惯人多的场合,带着慕容芸、陈武、李雁行,坐进一间单独摆了一桌的厢房。 刘正风本来打算亲自作陪,被慕容复婉拒,要他去陪其他武林名宿。 刘正风又想叫长子以及与慕容芸结交的女儿刘菁来陪客,也被慕容复推了,说是有些家事,要与小妹说道,刘正风无奈,只得退出厢房,为他们关上了门。 外人一走,慕容复宣布开席,陈武、李雁行当即闷头吃菜,大快朵颐,慕容芸则殷勤地为大哥斟酒夹菜,一副乖巧讨好模样。 慕容复却不吃她这一套,淡淡道: “现在没有外人,大哥问你一句,为何不愿成亲?” 他也知道,慕容芸这年纪成亲还太早,不过他这里说得过去,可父母那边却没法交待。 他现在还没成为“家主”,弟弟妹妹的婚事,可由不得他来作主。 而依大明律,男十六,女十四,就可以成亲了。当年母亲也是十四岁时,就与父亲订了亲。 慕容芸瞧了慕容复,嘟了嘟嘴巴,说道: “京城里那些官宦子弟,不是文弱书生就是荒唐纨绔,一个文武双全的都没有,我才不要嫁那样的人。大哥,你就帮帮我嘛!你若帮我说话,爹娘多少会考虑考虑,不会逼我这么早就成亲的……” 说话时,她心里想,爹做官、办事虽然很有几分手段,可就是不会捞钱,当初扳倒严嵩父子后,论功行赏,朝廷给爹安排了一个巡按地方的职司,这职司,对御史来说,那可是大大的肥差,巡按地方时,大小地方官都得争相巴结。 可老爹巡按地方一年,回京之时,居然还是两袖清风…… 总之老爹在京中做官这些年,能养活一大家子,还能维持御史体面,维系官场上的人际往来,全靠大哥帮衬。 若不是有大哥常往京城送家乡土产,就老爹那点微薄俸禄,以京师昂贵的物价,根本养活不了一大家子。 尤其慕容芸和二哥慕容英还要练武,那消耗,根本不是一个不会捞钱的京官支应得起的。 所以掌握了经济大权的大哥,在爹娘面前说话是很有份量的。 在慕容芸想来,在她婚事方面,大哥说话应该能管用。毕竟他自己就拒了好几次爹娘想要为他安排的婚事,而爹娘也并未强求。 正想时,就听慕容复道: “就算我帮你说项,爹娘最多也只会允许你晚几年成亲。” 慕容芸嘟着嘴说道: “那也比现在成亲就好。晚几年成亲,我可以自己选个如意郎君。” 慕容复笑了笑,说道: “你要自己选个如意郎君,倒也不是不行,我们家本也不必靠女儿联姻结交权贵,我可以帮你劝说爹娘。只是你择婿,绝不能找那些乱七八糟的江湖人。” 慕容芸轻哼一声: “这个大哥大可放心,今天这一出,算是让我看清了江湖、武林的真面目,我呀,才不会找那些江湖人呢。找不到大哥这样的盖世英雄,至少也得找个二哥那样的吧?” 慕容复无语: “找个你二哥那样的?你以为这很容易?论文才,你二哥举人在握,进士在望,论武功,他内外兼修,十年之后,除我之外,恐怕当世再无敌手。将来再学一学兵法……他可是文武双全、出将入相的大才,你想找个他那样的夫婿……你觉着可能吗?” 埋头扒饭的李雁行听了暗自点头,心说门主说得再正确不过,二祖虽然年少,但也已经是天下罕有的神仙中人。三祖眼界定那么高,那肯定是不成的。 这时,又听慕容芸道: “我不管,反正我要自己择婿。再说了,大哥你都没有成亲,我急什么呀!” “你这丫头,大哥的事,是你该管的吗?” “我是不该管,可是大哥你都二十三啦,爹爹当年,可是二十二岁就有了大哥你这长子呢。你倒好,直到现在都没成亲。我可是常听爹娘唠叨,说你不想早早成亲倒也罢了,可至少也该先纳房妾侍吧?他们可想抱孙子了……说到纳妾,我觉得刘菁不错,知书达礼,家境富裕,身段也好,长相也还漂亮,要不我帮大哥你撮合一下?” 慕容复无语,抬手在慕容芸脑门上敲个暴栗: “富豪嫡女会给人做妾?你这丫头脑子里想什么呢?刘家已经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从此就是良绅富户,以刘家家世,刘菁那姑娘嫁个年轻举人做正妻都绰绰有余了。说给我做妾……你可真会想!” 慕容芸抱着脑门,嘴硬道: “可我觉着没什么不可能的。之前大哥你大展神威,横扫嵩山派三大太保时,刘姐姐眼睛可是一直紧紧盯着你,都快粘到你身上啦……” 慕容复轻哼一声:“没大没小!” “我只是实说实说。不止刘姐姐,我还看到好几个女侠,都把眼睛粘在你身上呢。” “好好吃你的饭。再胡说八道,立刻押你回京,交给爹娘发落!” 正说时,厢房门忽然吱呀一声推开,门缝里探进来一个小脑袋,眼巴巴瞧着慕容复说道: “慕大哥,我叫曲非烟,是芸姐姐的朋友。我可以进来和你们一起吃席么?” 慕容复虽不喜魔教,但也不会和小孩子耍威风,当下微一颔首: “进来坐。” 曲非烟面露喜色,冲慕容复甜甜一笑,道声:“多谢慕大哥。” 进来后反手关好厢房门,自去旁边小几上取了碗筷,又搬来一把椅子,挨着慕容芸坐下,之后时不时起身离座,殷勤地帮慕容复、慕容芸、陈武、李雁行斟酒夹菜。 见她这般殷勤,慕容芸不禁笑道: “非非你这般大献殷勤,莫不是见识了我大哥天下无敌的武功,想拜他为师么?” “拜师?”曲非烟连连摇头:“没有啦,我不想拜慕大哥为师。只是,方才在外边,不小心听到芸姐姐你在说慕大哥纳妾的事?我觉得……” 她挺了挺胸,一脸自信,脆声说道: “我可以呢。” “……” 慕容复无语,瞪了慕容芸一眼,眼神斥责:叫你胡说八道! 慕容芸尴尬一笑,又上下打量一番曲非烟,这小丫头双腿修长,个子倒是不低,长得也漂亮可爱,只是…… “非非,你才十三岁吧?” “对呀。虚岁十四了,依大明律,可以成亲呢。” 慕容芸啼笑皆非: “哪有自荐给人做妾的?非非你这不合礼数。” 曲非烟一怔: “啊?这样不行么?” 慕容芸摇头: “当然不行。” 曲非烟虚心求教: “那该怎样才能给慕大哥作妾呢?” 慕容芸心虚地瞧了慕容复一眼: “这个……得问我哥。” 曲非烟又眼巴巴瞧着慕容复: “慕大哥,我很有诚意的,洗衣做饭我都会,嫁给你作妾,以后喂猪养鸡、种田织布我也可以学,吃饭时不能上正席也不要紧,我可以坐小孩那桌……” 慕容复好笑道: “你自己都还只是个小孩子,懂得什么叫嫁人么?知道嫁人之后要做些什么么?” 曲非烟一脸失望: “慕大哥,你是不是嫌我是日月神教出身呀?可我现在已经跟我爷爷破门退教了。” 慕容复笑了笑: “我虽不喜魔教,但你才这点年纪,出身如何,并不是你自己能选择的,我也不会因此将你视作另类。可婚姻大事,岂容儿戏?你这年岁,又有爷爷在,由不得你自己作主。” 曲非烟想了想,说道: “那我去跟爷爷说!” 说着,竟真个起身一溜烟跑走,找她爷爷去了。 慕容复好笑地摇摇头,数落了慕容芸几句,又跟陈武、李雁行聊了聊借刘家人脉渠道,将布庄生意拓展进衡州府的事宜——陈武他们今天前来观礼,还送上重礼,本就是为了结交刘家,拓展生意,把布庄触手蔓延进衡州府。 现在刘正风金盆洗手成功,以后正好正经做买卖。 正聊时,厢房门又被敲响,一道温润柔和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慕门主,岳不群冒昧请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