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大宋》 第4章“新”扬州城 扬州的空气比汴梁潮湿很多,但是赵祯觉得这里睡眠会更好一些。 他更踏实一些! 也许是这里跨过脚就是江南了。 长江是北方游牧民族难以跨越的天堑,江南是汉族躲避游牧民族冲击的堡垒。 往东望去,一望无际的大海,更是辽人金人不敢涉足的地方。 但更多的,其实还是他在这里建立的这个“新”扬州城。 …… 大宋的事情很多。 朝堂之外,北方的边境问题就像大宋头顶是的一把利剑。 那燕云十六州、那西夏狼子之辈、那白山黑水中的女真野人,还有在蒙古高原上蛰伏的一群套马的汉子! 想到这,赵祯只觉得浑身不舒服,这大好的大宋,就这么被这些蛮子砸了? 而在这朝堂之上,也是问题重重。 若他垂拱于上,什么不做,那什么事情都还行,他就是那高高在上的赵官家。 死之后,众臣会给他上个“仁”的谥号。 而但凡他有些动作,这些士大夫都能跟他怼得脸红气喘。 若是赵祯想砸他们士大夫的蛋糕,那更会是沸反盈天。 大宋是他赵祯的大宋,也是士大夫们的大宋。 你赵官家要记得,谁把你祖宗在陈桥抬上皇位的! 但,赵祯可不会向他们屈服,一个比他们多一千年历史经验的青年,有太多可以降维打击的手段。 他赵祯要做的,就是耐得住性子! 然后在润物细无声中,将大宋带向另一个方向。 扬州!就是大宋战车其中的一个轮子。 南巡的赵宋官家车队第三次跨进了古老的扬州城,给这个正在革新的城市又带来了信心。 作为扬州城的最高官员,欧阳修早早就在城外三十里迎接着赵祯的到来。 他是个闲情雅致的名士,不过受官家之托,要帮官家看好这扬州城。 这个任务,有时候让他真的心神疲惫。 但想想官家期待的眼神、殷切的嘱托……士为知己者死,他欧阳修就勉为其难,多辛苦一些了。 “先去码头。”赵祯未进扬州城,就将那繁琐的车队仪仗束之一边。 带着殿前侍卫,还有欧阳修及扬州一些官吏,就朝着扬州城外的码头而去。 “这些标准货箱,一月有多少。”赵祯指着码头仓库中堆积着的货箱,很满意地问着。 这些木质的标准小木箱,都是他亲自设计的。 能够直接装船,也能够装载在马车上,极大地方便了整个大宋的物流体系。 同时也带动了造船及马车产业的革新。 “上月码头共进八千余箱,出一万七千余箱。”旁边的码头小丞拿着账簿,认真地回答着。 “扬州运出的货物,都是些什么?” “回禀官家,都是粮食、丝绸衣服、铁器、漆器。”欧阳修在一边回答着。 对于扬州贩卖出去的东西,他还是了解的。 “还有吗?” “还有一些贵重珠玉、簪花。” “嗯……”赵祯也清楚,此时的扬州码头的货物,还只是传统的一些商品。 最多是衣服的花样,比之以前丰富了很多。 扬州,还远远不及他的期望! 赵祯登上一处高台,俯视着整个码头。 这里的码头也是他亲自指导设计,作为模范工程,码头的路面都是坚硬的青石板铺成。 不过扬州已经考虑再建一个码头。 只是有些人质疑再建一个码头的必要性,新码头的事情,也就遭到了阻拦。 “欧阳修,新码头的事情议得怎么样?” 赵祯对扬州新码头的事情也有所关注,今日来这里,自然要向欧阳修询问一番。 “官家,此事,还是有些问题。”说到这个,欧阳修整个人就不好了。 “什么问题,直说!” “官家,这……”欧阳修有些犹豫,“这新码头的事情刚一透露出去,就遭到城内商人的反对!” “反对?”赵祯冷冷一笑,“是这个码头的东家们吧!” 赵祯看了看脚下。 对建设新码头不满意的,也只有脚下这个码头的东家了。 “陛下英明!” “怎么,这事搞不定?” “也不是。”欧阳修摇了摇头,他可以强行新建码头,只是他在扬州行事,多要依仗这些商人的配合。 若是不理会这些大商人的意见,怕是会有损扬州的发展。 所有强来并不合适。 “这些商人,在扬州颇有影响,陛下所授诸事,还需众贾多合作。” 欧阳修如实禀告着自己的难处。 官家在扬州画下的愿景,这些大商人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嗯……”听罢欧阳修的话,赵祯微吁一口气。 让欧阳修去搞定这些商人,还真是为难他了。 …… “去交易所看看。” 逛完了扬州城外的大码头,赵祯在殿前侍卫的保护下,驱车前往了扬州城内的一处重要交易所。 这也是赵祯来扬州必去的地方之一。 此时,皇城司的亲从官已经在交易所内警戒起来,对于这种官家必去之地,他们必会做好万全准备。 一路上,亲事官和扬州城的兵卫也在清街。 “这新码头之事,也不必操之过急,可以再新建立一个商行,专营新码头建设管理之事。”赵祯运用着他这后世的智慧,给欧阳修想点子。 “然后将商行的股份,全都撒出去。” 那些商人想吃独食,那对付他们,可以将更多的人拉进来,让商人制衡商人。 “不过可以额外照顾这些老码头的股东们。” 赵祯已经将“股份”这一概念引入到了大宋。 并且,在东京和扬州,都成立了证券股份交易所。 东京证交所! 扬州证交所! 两个跨时代的机构,在他赵祯手中,悄无声息地诞生,然后悄无声息地成长,悄无声息地改变着大宋,改变着历史的进程。 现在,赵祯的车队,就是前往扬州城内的证券交易所。 “遵命!”听罢赵祯的话,欧阳修也似乎明白接下来该是怎么做。 “这只是朕的建议,爱卿可参考,不必强行!” 赵祯也不希望自己大臣完全按照自己的指令做事,那样……他会很累的。 他只会给一个大致方向,剩下的都要这个时代的精英发挥自己的智慧了。 车队带着欧阳修、范仲淹等一众大臣很快来到了证券交易所。 “现在有多少家商行的股份在这里交易?” “回禀官家,一共一百二十家。”欧阳修拿着账簿,向赵祯汇报着。 “有哪些商行?” “官家,大的商行有汇隆、恒昌、日升……等十六家,中等商行有三十余家,其余都是小的商行。” “商行从经营码头,到粮食售卖,衣饰制作,扬州的各个行业都有涉及。” 赵祯看着欧阳修递过来的账目,心里总是舒服了一些。 他计划下的扬州城,就应该是这样的。 大量的股份商行,也将充分调动着民间的商业积极性,这里将成为一个重要的商业城市。 “还有些老字号不愿意进入交易所吧!” “回禀官家,扬州确有一些商家,不愿将自家的店铺在这里上市交易。” “随他们去吧!” 赵祯也不勉强,他也清楚,即使是后世,也有很多企业不愿上市。 更何况现在。 这种情况,在东京交易所也同时如此。 “另外,扬州城的证券交易所,也要吸收一下其他城市的商行过来上市交易了。” 赵祯又开始向欧阳修提出新的计划。 他建立扬州交易所,可不仅仅是为了扬州的商人们。 …… “青苗法执行得如何?”关心完了商业,赵祯又询问了最重要的农事。 他在前些年,就将王安石变法中的青苗法提了出来,然后单独在扬州实行。 并且时常派出官员检查。 毕竟,历史上王安石变法就将这个青苗法良政,做成了苛政。 他自然要高度关注。 不过,在扬州实行的青苗法,农户借款利息最高不超过百分之五。 相对历史上的百分之二十的利息,赵祯已经将青苗法变异的可能性暂时压制住了。 只不过,这种低利息,就是有些耗费他赵官家的银钱。 因此,目前暂时只能在扬州试行。 “回禀官家,扬州的农民俱言陛下仁厚,乃是圣人降世……”说到这,欧阳修就来了兴致。 官家的青苗法,可是天大的善政,在这些年每年青黄不接的凶荒时月,官家亲自掏腰包帮农民渡过难关。 整个扬州的农户无不念叨赵官家和他欧阳大人的好! 现在扬州百姓都给他立了生祠…… 第5章冬至大朝会 扬州之行,赵祯又亲眼看到了自己的一些革新成果。 结束巡视回到东京大内的第二日,久违的大宋朝会又来了。 而今日讨论的事宜只有一个。 赵元昊叛乱! 虽然赵元昊实质上早已就是独立地位,大宋无法干涉他的一墙一瓦,一村一寨。 但是至少名义上,他还是属于大宋的西平王,是大宋的臣子。 今时突然发难称帝,还递交表函要他赵祯承认所谓的“大夏”! 这是要置他赵祯于何地! 不过在讨论军国大事之前,赵祯还得把冬至日大朝会补上,顺便跟京城的大小官员打打招呼。 省的南巡三月,这些官员忘记了他这个官家。 大宋朝一年中有三次大朝会,分别是正旦、五月一,还有就是冬至日。 每当这一日,京城里的官员,都要来大庆殿给皇帝祝贺,而且大朝会中是不谈论国家大事的。 这是一场大聚会。 今年的冬至日祝贺,虽迟但到…… 辰时三刻,鞭鸣,黄钟撞响,协律郎缓缓奏唱起《隆安之乐》。 “天临有赫,上法乾元。铿锵六乐,严恪千官。皇仪允肃,玉坐居尊。文明在御,礼备诚存……” 赵祯头戴通天冠,身着绛纱袍,从旁边的东房出,驾临大庆殿。 待到赵祯就座,两边内侍手持的合扇打开,协律郎偃旗止奏,符宝郎奉宝于御座边。 炉烟升起。 公卿依次入门,面见这位南巡三月的赵官家。 中书门下平章事兼领昭文馆大学士张士逊首先单独出列,来到御座前,面向北朝着赵祯跪奏。 “晷运转移,日南长至。伏惟皇帝陛下应乾纳祐,与天同休!” 贺完,张士逊恭敬地起身退下。 回到位次后,随即又按照礼制,对赵祯再拜,三呼“万岁”。 赵祯垂坐于上,面露微笑,连连点头。 礼毕。 然后,其余大臣依次出列,也仿照此例进行。 东京城的官员很多,即使有些官员忙于政事不能赴会,但是来到大庆殿的官员还是非常多。 所以这种大朝会的觐见也是分批进行的,否则大庆殿根本装不下这些人。 宰执等重臣是第一班觐见的官员。 众臣拜见完毕后,按照内侍要求,缓缓退出了大庆殿。 第二班觐见的是大宋亲王,这些人也恭敬地列班而入,不过从第二班开始,也不在是单独跪奏,而是整班一起奏安…… 直到正午,冬至日的朝觐仪式才宣告结束。 宰执等重臣又回到了大庆殿,其余亲王官员被内侍安排在偏殿后殿。 午宴时间已到。 尚食进御酒,殿中侍卫检查一遍后,没有问题后内侍接过御酒,献到赵祯面前。 “拜!”内侍对着众臣按例唱道。 “吾皇万寿!”众臣恭敬地拜贺。 赵祯端酒,内侍同时也在众臣面前的案几前摆上御酒。 群官插笏接受赐酒,同时文舞进入,宫架上奏唱起了《正安之乐》。 “尧天协纪,舜日扬光。淑慎尔止,率由旧章。佩环济济,金石锵锵。威仪炳焕,至德昭彰。” “众爱卿就座,饮酒!” “诸位爱卿,南巡三月,朕实在想念诸位。” “官家仁爱万寿!”底下的群臣也在恭敬地祝礼。 大殿的气氛既庄重,又愉快。 宰执大臣们也两边攀谈起来。 赵祯行酒三轮之后,尚食开始进奉食物,太乐丞引导《盛德升闻之舞》进入大殿。 舞乐三遍之后结束,内侍又向赵祯递上御酒。 “诸位爱卿,饮!”赵祯继续向众爱卿行酒。 …… 赵祯看着殿中众臣已经酒足饭饱之后,也放下了酒杯。此次冬至日午宴,也可以结束了。 刚才除了跟宰执大臣们饮酒之外,赵祯也在偏殿,和其他官员对饮了几杯。 算是多认识了一下底下的官员。 此次大朝会,虽然花费甚多,但是君臣能其乐融融地在一起饮酒吃宴,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大宋! 他也不会一个人享受,不让众臣乐哉乐哉。 宴会结束的时候,顺便还要给众臣赐予绸缎和冬炭钱。 一些重要的官员,包括赵宋的亲王们,还会发放赵祯从扬州带回来的各个商行股份。 自己出差一趟,必须给留守的官员们带点特产……这是天朝千年的传统,少有人会质疑。 就算是那些没事乱咬的谏官,拿到赵祯送的股份之后,也是直言赵祯仁爱。 这股份可是真金白银,他们去不了扬州证券交易所,但还是可以直接在脚下的汴梁东京证券交易所,委托其将股份在扬州变卖。 交易所里的牙商,早就熟悉了这一套交易。 “圣人仁爱!” “若是可以,官家可以多巡视几次。”一些官员偷偷生出了新的心思。 官家现在只要出巡,总会给他们带点好东西,他们焉有反对之理。 就连张士逊等宰执大臣,也是心里暗暗称赞! “官家真是千古难见之仁善!” 对于官家在扬州城搞的青苗法改革,他对此也不想再多言。 官家只是仁爱全天下罢了! 整个朝廷中,估计也只有三司使晏殊有些头疼,官家如此“大方”花的都是钱缗金银。 虽然大部分都是官家从自己内库里掏出来,但他这个大宋“计相”还是为官家暗暗着急。 这些白花花的银钱就这样撒出去了! 白白便宜了扬州城的百姓,还有东京城的那些芝麻小官。 “可以结束了!”赵祯向着旁边的内侍吩咐着,吃饱喝足,今天还有正事。 官家传令,随即,殿外的鞭炮立即炸了起来。 太乐令撞响蕤宾乐钟,《乾安之乐》奏起,鼓吹齐鸣。 赵祯下座,离殿。 “恭送陛下!”在所有大臣的恭赞中,赵祯乘舆前往垂拱殿。 …… 大庆殿内外诸大臣见官家离开,相互看了一下,也开始散去。 官家都走了,自己等人也就不能在大庆殿这里喧哗。 不过大宋朝廷的宰执等中枢大臣,却没有打道回府,他们还要去垂拱殿,跟官家讨论一下军国大事。 “张相,官家等下是否是要讨论赵元昊之事?”宰相章得象向张士逊轻轻询问着。 作为中书门下平章事,他和张士逊同是宰相。 不过他领的是集贤殿大学士,在宰相中属于末相,比之张士逊的首相矮了一截。 但是相对于范仲淹等人的参知政事这个副宰相,他又高了一截。 “大概是了!”马上就要前往垂拱殿与官家商讨国事,张士逊现在也不想和其他官员乱嚼。 即便是他熟悉的章得象,现在也不是乱说的时候。 作为一个老成持重的宰相,他行事一向谨慎。 “嗯!”章得象也摇了摇头,这老家伙不愿多说,他也不再多言。 作为不受陛下宠爱的宰相,他也不愿意四处惹火上身。 免得哪天就直接罢相了! “章相,军国大事,不可乱言于外!”张士逊稍稍提醒了一下章得象。 这里的朝廷内外官员还没有散去,乱议国事,可不是什么好作为。 “知晓!”章得象轻轻点了点头。 中书门下平章事、参知政事、知枢密院事、三司使、权知开封……等众臣整理好了衣服,在内侍的引导下,缓步向着隔着不远的垂拱殿走去。 “垂拱殿”,取自“无为而无不为,天下垂拱而治”,暗示着赵宋官家要与士大夫们共治天下。 他赵祯不能肆意妄为。 在朝廷中,更规定了官家的一些须经过外廷的诏书,必须有一个宰相的副署,才得以成为朝廷的正式政令。 外廷诏书若无宰相之副署,则不具备效力。 可以直接打回! 况且他赵祯也不能拿这些士大夫怎样,太祖之时就定下了“刑不上大夫”的规矩。 只要不是做造反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对于官员,他最多将其流放到岭南崖州。 这是大宋朝廷的潜规则了,他赵祯根本改不了。 他这个官家,能做的就是拟个内廷旨意,将宰相罢相,换个人上来! 第6章八十万鱼腩 “西北一事,诸爱卿先阅览一番,再说说有什么想法。” 在赵祯的吩咐下,两边的内侍,将一叠小折子分发给了众臣,小折子里写的是赵元昊最近几年在西北的举动。 不过,底下的这些大臣,也都不是昏昏庸庸不问风雨之辈,赵元昊的事情他们基本都已经清楚了。 …… “诸位爱卿,这西北之事该如何处置。” “官家,赵元昊狼子野心,妄图自立,自当翦灭之。”权知开封府包拯首先站了出来,毫不犹豫地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官家,西北之事,怕是不得不刀兵相见了。”首相张士逊随后也站了出来。 大宋藩臣造反,不可不镇压。 这个问题上事关大宋的威严,他很清楚现在大宋应该怎么做。 最重要的是,在他看来这场战也只是一场边境战争,问题不大! 若是要跟北方的辽人开战,那他说什么也要阻止。 “官家,赵元昊须得除灭!” “西北之叛,不可不平!” 底下的众臣,开始纷纷表示支持与赵元昊开战。 开战的意志相当一致。 大宋的士大夫们也不是泥捏的!也是有脾气的! “官家,微臣觉得倒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就在大家都一片赞同之时,左谏议大夫夏竦站了出来。 意见与众不同。 赵祯点点头,示意让他继续讲下去。 众臣的目光也看向了夏竦。 “元昊虽名藩臣,其尺赋斗租不入朝廷。穷漠之外,民风粗狂,盗匪肆虐,服叛不常……” 夏竦觉得西北之地,就是一个难缠的烫手山芋。 “且彼已僭舆服,夸示酋豪,势必不能自削。” “官家可徐徐图之,顺抚而收!” “王爱卿,你有什么看法?”赵祯没有回应夏竦,而是直接点名问向了知枢密院事王德用。 枢密院是主管天下军事,王德用是枢密院的长官。 “官家,赵元昊犯上作乱,大逆不道,只能镇压。”王德用倒也是很直接。 自古以来,藩臣作乱,必须要行雷厉风行之压。 “好!” “知制诰!” “微臣在。” “拟旨!” “削赵元昊官爵,除属籍,收其姓,揭榜于边。” “另外,若有人擒杀元昊,即以为定难节度使,元昊界内番汉职员能率族归顺者,等第推恩。” “官家,臣有微末之言想说。”就在赵祯刚刚发完这道诏书,下面的富弼站了出来。 “爱卿,有何意见。” “官家,虽然征讨赵元昊势在必行!” “不过国家自景德以来,既与契丹盟,天下忘备,将不知兵,士不知战,民不知劳,殆三十年矣。” “若骤用之,必有丧师蹶将之忧!” 富弼说得很直接,就是咱们大宋三十年没打仗了,士兵将领们根本就没有准备好。 这个时候骤然跟赵元昊碰一碰,搞不好要翻车诶! 听罢富弼的话,赵祯微微点了点头,这也是他担心的事情。 “富弼大人此言差矣!”知枢密院事的王德用立即站了出来。 “我大宋八十万禁军,日日操练,兵强马壮,取那元昊小儿轻而易举,何有丧师蹶将之说!” 富弼指说大宋的兵马将士不行,那就是不给他枢密院面子了,王德用也就站不住。 “八十万禁军!”听到王德用在底下胡扯,龙椅上的赵祯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 八十万鱼腩差不多! “王大人,军国大事,不可意气用事!”参知政事范仲淹这时候也站了出来,“富大人说的也都是一定的现实。” 听到范仲淹的话,王德用退后一步,却也不再多说! 毕竟,这真是现实! 大宋的兵将,还真是荒废已久,再启大战,必须考虑这一点。 “那该如何解决?”赵祯接着问道。 “官家,此次讨伐元昊,不可不为,但也不可轻进之。我大宋可选将励士,整顿武备,坚城对峙,不出三年,敌贼自破!” 富弼和范仲淹前几天的观点几乎一致,都是要打持久战! “富大人此言不妥!”王德用又站了出来,他对于富弼的说法很不赞同。 “整顿武备,坚城对峙,这自当可以实行,但若是这样就能让敌贼自破,那无异于痴人说梦!”王德用轻笑着。 “王爱卿继续说!”赵祯心道这王德用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若要破敌,必须内修城寨,外袭贼寇,静动相合。敌寇在我坚城之下不得寸进,我军却日夜袭扰敌境,以我大宋万里疆土和八十万禁军,三年必能将赵元昊耗死!” “此战十拿九稳!” 赵祯很是淡定地看着王德用,若他不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还真信了他的鬼话。 不说你结的寨子能不能防住赵元昊? 你确定你的鱼腩禁军能在西北之地驰骋纵横? 穿着大宋的皮,总把自己当做汉唐,这就有点认不清自己的了! “不可!”就在知枢密院事王德用讲完后,掌管财政的三司使晏殊直接跳了出来,“王大人,这打战打的都是钱粮,按你的说法,是要把我大宋耗尽了!” “彼时国内盗贼蜂起,民众生变,神州危矣!” “你又是置我大宋神器于何地!” “晏大人,区区西北之地,又如何能拖垮我大宋,你危言耸听了!”王德用反驳着。 “这西北应该稳扎稳打,但是这钱粮之事,也还必须得考虑!”此时,参知政事范仲淹站了出来。 “官家,诸位同僚。西北之地山川险恶,民风不古,若想一战而平实属太难,恐怕只有稳扎营,广结寨,再寻良机翦灭其军,方可行之。” “另外,钱粮之事,也还需要统筹考虑。然我富敌穷,我们思虑之事,也是敌人头痛之事,大家应该乐观看待。” “范大人言之有理!”首相张士逊也站了出来,这西北之战不得不打,在他看来,也还是要行稳健之事。 “也正如富大人和王大人所言,第一步要整顿武备,修城结寨。” “然后再行便宜之事!” 本朝将士的德行他是非常清楚的,要让他们出塞千里,北逐敌寇,燕然勒功,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有那本事,也是先将燕云十六州收回来了。 所以,这战还是要稳点打。 而且,我大宋相比那西北狄寇,多的就是钱粮米帛,所以自当要发挥好自己的长处,用时间和钱粮将狄寇欧耗死。 上策! “韩琦,你可有意见!” 韩琦前些日子被赵祯任命为了陕西经略安抚使,所以最后要问一下他的想法,毕竟将由他在西北统兵遣将。 “官家,臣的想法与诸公相同,也都是建议行稳健之兵!” “看来,大家更多都是认同结寨筑城了!”龙椅上的赵祯也点了点头。 别看他是个穿越客,但是他也没办法立即改变宋军孱弱的事实。 在他看来,稳,应该就是一个基本策略。 等到宋军哪天真的能跃马阴山的时候,再考虑其他方式! “陛下英明!”众臣这时候也达成了一个稳的基调。不过,具体细节方面,大家还是有着一些不同意见。 有人要坚守不出,有人要便宜行事,有人要主动四处破袭。 “具体如何结寨行军,还需要诸位爱卿再思考一番。” “不过,最近新的水泥已经研究完成,可以在陕西率先施用!”赵祯笑着道,“新的水泥比以前的水泥效果更好!” 说到水泥这个新奇物件,底下众臣眼神一亮,特别是官家说又有了新的更好的水泥。 水泥他们都是见识过的,堪称修路筑城的神器,现在西北战事,也正是需要它的时候。 “官家,还请将这些水泥多运于西北。”韩琦站了出来。 “放心,朕会将水泥优先送往西北,韩爱卿不必着急。” 第7章宝元元年水泥 东京城外东郊,在一片光秃秃树林的遮掩下,一座灰黑色的研究所正在忙碌着的。 研究所外看守着的都是殿前司的人。 这些兵士身披轻甲,手持明刀,若是有人胆敢随意闯入,必会被扭送到东京大牢中。 这是赵祯设立在东京城外的水泥研究所。 关系大宋命运的水泥的研究就是在这里进行。 水泥的研究,首先需要煤炭提供高温。 每日,大量的优质煤炭通过官道从北边的河东路,也就是后世的山西运送过来。 押送煤炭的都是禁军。 作为后世的煤炭大省,山西有着大量的优质资源,特别是那些易开采的露天煤。 这些露天煤就是赵祯在十一世纪的大宋攀爬工业树,最重要的原料。 原本赵祯想着直接在煤炭产地河东路,建立帝国的超级工业区,正如后世德国的鲁尔工业区。 但是,来自北方草原的军事压力,迫使赵祯放弃了这个想法。 一旦他在河东建立庞大工业,北方大辽见嘴边有这么一块肥肉,肯定会南下掠夺。 以北宋边军的能力,到时候这些工业成果保不准都给敌人做了嫁衣。 即使他相信那时候,他训练的新军已经有足够的战斗力。 但是他没必要冒风险。 所以赵祯选择在河东地区建立煤场,然后将煤炭源源不断地运出。 河东路的工业区计划,只能待到北方强敌消失后了…… 东郊的风,夹杂着汴河的水汽,吹在脸上格外的寒冷。 不过研究所燃烧着的煤炭倒是格外的让人缓和。 “这一桶水泥已经完成了,真是颇费了一番力气!” “但也还好,一切顺利。” 众人身着简服,围着一桶刚出来的水泥,笑意盈盈。 这就是第二代的水泥,整体上的性能,比之原来老的水泥,好了不少。 至少在硬度上,能够稍稍比肩青石砖了。 “官家的意思,这就叫宝元元年水泥。”领头的大工祝成,向众人说着。 这些人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工匠,也是第一批研究水泥的人。 十一世纪没有什么科学家。 赵祯为了研究出水泥,只能把这些勤劳且富有创造力的工匠拉来,然后让他们去摸索。 自己偶尔也会提一些建议。 剩下的全靠天命! “好奇怪的名字!” “宝元元年水泥……” “官家是觉得后面还会有新的水泥,所以如此命名。”大工祝成向着众人解释。 作为水泥研究的大工,他负责着全部的研究工作,也颇受赵祯关注。 原本,他只是景德镇一名年轻的制瓷匠,平日里的事情就是烧制一些瓷器。 生活简单朴实。 可某一天,他和他的几个同伴,突然被选召到了东京城,见到了大宋的官家,然后就参与了一项名为“水泥”的事物的研究。 研究这个“水泥”的日子昏天暗地,没有方向也没有希望,就是一遍又一遍地尝试。 不断总结,不断重新开始。 一年到头也见不到自己的亲人。 自己父母给自己说的婚事,也因此黄了。 若不是研究所外有兵士看守,他都想着直接逃走。 直到几年后某天,自己等人阴差阳错,捣鼓出了第一代的水泥,情况发生变化。 官家很开心地来到了这里,召见了所有人,然后自己成为了这个研究所的大工,负责起后续的研究。 另外,官家还给所有人都赏赐了大量的钱帛,所有人都富裕了起来,满载归乡。 自己也回到了家乡,盖了大房子,顺便还娶了老婆。 官家还说以后要赐给他们功名,不过在祝成看来,这也就官家说说罢了。 功名又怎么可能是他们可以拿到的。 今日,官家又要来这里视察了,所以早早的他们又烧制好了一桶水泥,等待官家来查看。 午时时分,赵祯乘着车舆,来到了东郊的这个水泥研究所。 “祝成,看来朕当时没有看错你,这新式水泥又被你带头捣鼓出来了!” 赵祯手里握着一把水泥,笑着对旁边有些黝黑的青年人说道。 长时间在窑边烧火,祝成显得比较老了。 “官家,这只是一点点的小运气。”在赵祯面前,祝成显得还是有些拘谨,毕竟眼前的这位可是大宋的官家。 而自己,说到底还只是一位小小的工匠。 “运气,没有你们的不断试验,哪里来的运气!”赵祯放下了手中的水泥。 “能将这利国利民的水泥研究出来,也是大家的功劳!”赵祯转身向着所有工匠道。 “谢官家!”听着皇上的夸赞,众工匠都颇为激动。 能被官家表扬,是自己等人的荣幸,这是能够吹一辈子的事情。 “这些工艺都认真记载下来了吗?” “回禀官家,每一道工序,小民都是详细记载下来的。” 祝成相比其他工匠,除了脑子更加灵光一下,还有就是他识字。 这也是他能被赵祯定为大工,负责管理所有工匠的原因之一。 “很好。”赵祯点了点头。 “不过,这些水泥,还是需要继续改进。”赵祯轻轻捏碎了一个水泥颗粒,落成了粉尘。 看得出来,这种宝元元年水泥,也还是问题很大。 “官家,小民自当会竭力改进,不负圣恩……”祝成冷汗微冒,看得出来,赵祯似乎有些不满意。 “不必紧张!”赵祯轻轻一笑,“这样的水泥,暂时够用了。” 赵祯要求的只是一个能够在西北地区快速筑起城寨的水泥,眼前的水泥质量虽然不是特别好,但是能够应付现实了。 他也不奢求这些人制造出的东西,能直接达到自己的期望,毕竟自己可是二十一世纪的眼光。 赵祯在水泥研究所查看了半个时辰,跟祝成这个大工稍微探讨了一下各项工艺。 凭借着自己后世的经验,给了这祝成一些改进的方向。 “祝成,这水泥的生产速度还是要想办法提升起来。”最后,赵祯还是向祝成说了这个老问题。 说到这里,赵祯心里也微微叹了一口气。 “官家,小民一定尽力……”祝成汗液涔涔,目光收束,有些难堪。 这个问题,官家已经跟他们说了两次了,但是他们一直没有很好的解决方法。 生产速度一直他们难以解决的问题,这一点赵祯也非常清楚。 毕竟说到底,现在的水泥研究所还只是停留在古代手工作坊的层次,若是想要提升效率,单单靠着人力不够。 “尽力吧,多想想怎么用其他事物代替人力!”赵祯提醒着祝成,“毕竟人力终有穷尽时!” “另外,准备一下,过几天去往西北一趟。” “西北?”听到官家要自己去西北,祝成微微一怔,“官家,不知要小民去西北有何事?” “朕准备在西北建造一个大水泥厂,准备让你带着工匠过去,把水泥厂搭建起来。” “这关乎西北大事!” “遵命!”听到官家要自己去西北做大事,祝成说不出来的欣喜。 “你们准备好,听候安排就是。” 中午的午膳,赵祯是跟水泥研究所的工匠们一起共进,食物食材都是内侍从大内带出来的。 还有几个御厨,也一起带着来了,现场给众工匠做了一顿宫廷御宴。 吃完饭,赵祯按照以往的惯例,又给所有人都赏赐了钱帛,然后才乘着车舆返回了东京大内。 第8章兵发陕西 三日后,又一个朝会。 中枢诸大臣又凑到了一起商议西北之事。 西北前线之事将由韩琦全面负责,这是赵祯已经定下的,众臣也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只要不是那些武夫统领,那就是符合他们的利益。 而且韩琦进士出身,端重寡言,前些年也在北方历练过,也的确能担得起西北的军国大事。 “西北之事,已经确定了要以稳为主。”赵祯重新给大家提醒了一番,特别是看向了狄青。 这家伙是武将,保不准会冲动用事。 而且他也是赵祯指定的西北大将,将直接率军驻扎前线。 “官家放心,微臣知晓,必不敢耽误军国大事。”狄青知晓今日朝会,官家将自己召来,就是做离京前最后的安排了。 也是最后提醒自己一番。 “在西北前线,要听任韩琦的指挥。” “狄青遵命!” “另外,在筑城扎寨之外,具体的战法,众卿可有什么具体想法。” 上次朝堂大会,关于这个问题,还没讨论出一个结果。 听到赵祯的话,众臣互相看了看。 “回禀官家,这前线之事,微臣认为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剩下的还需要视前线情况而定。”包拯首先站了出来。 “现在就定下具体战法阵法,反而是对前线将士的束缚!” “恐会重蹈太宗之覆辙!” 包拯说到这里,整个朝堂为之一肃。 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 龙椅上的赵祯也是微微一愣,这包黑子怎么连太宗皇帝的黑料都敢说。 当年太宗皇帝隔着十万八千里指挥战场,要求前线将士不管怎样,都要按照他的阵法布置作战。 结果大败。 这种战场微操,就是后世的运输大队长都是拜服。 “官家,的确,我军与元昊逆贼尚未正式开战,现在以稳为主,其余的伺机而动即可!”首相张士逊见朝堂气氛不对,起身禀告。 他的意见和上次还是一样,以稳为主,再伺机行事! “不管是坚守不出,还是寻机破袭,又或者是直捣敌巢,都是看前线情况!”张士逊又补充了一句。 “张相此言有理……” 众人思索了一下张士逊的话,首相的话有些道理,就连枢密院的王德用也点头同意。 当然,其实更是包拯刚才的话提醒到了他们,只不过他们实在没办法去支持包拯。 “好!”赵祯高垂于上,也点了点头,刚刚包拯张士逊的确提醒到了自己。 前线之事,的确不可束缚太多,先给个大致方针,等过些时日,看前方情况,再行后事。 “如此,其他人可有想法!”赵祯又看向了知枢密院事王德用等人。 “臣等无意见!” …… “那此事议罢,另外,大家再说说,我们与元昊交战,辽人会有什么动静!”赵祯停了一下,继续发问道。 官家话毕,底下众人却都交头接耳起来,官家说的事,的确不得不考虑。 这北方的辽人,的确不是什么好鸟,说不定真会趁机来搞点事情。 “官家,我大宋与大辽和平三十余年,辽国亦久无战事,不熟战阵,辽人应该不会轻启战端。”右谏议大夫、判大理寺郑戬道。 大宋已经几十年没有打大战,同样大辽也是承平了几十年。 辽国贵族的尚武精神早已折了大半。 “辽人不再有当年之勇!”武将狄青也同意了郑戬的话。 “有理!”贬低辽人的时候,众臣又来了劲了。 …… “诸位,不管如何,辽人就悬在我们头顶,不得不防!” 知枢密院事王德用有些忧虑,与元昊在西北交战,若是一战功成那还好,若是陷入持久战中,北方边境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这些北方契丹人都是蛮夷之辈,不怎么讲信用。 和平协议随时都可能撕毁。 “按照朝廷的意思,就是要跟元昊逆贼打持久战,但事久生变,辽人定要防备!” 王德用向着赵祯禀告着。 “嗯……”赵祯也微微有些头疼。 “官家,辽人之事,现在大可不必着急。”参知政事范仲淹倒是不以为然。 “辽人息兵罢战三十余载,早已不敢轻启战端。只要我军在西北稳扎稳打,谅辽人不会轻举妄动。” 范仲淹看得出来,现在在辽国朝廷也都是稳健派当政,没人愿意吃饱了打大战。 “而且,西北战事还未开启,我们暂时可不理会辽人,等西北战起,再关注辽人动向。” 赵祯看了看范仲淹,点了点头。 其他众臣,也觉得暂时不用着急考虑辽人的态度。 “不过,王爱卿,还是要你在北方整军修武,做好防备!”赵祯提醒着王德用。 “遵命!” 朝会之后,赵祯为韩琦、狄青等人设宴,此去西北,关系国家朝廷大事,不可马虎。 赵祯也还有话要跟韩琦狄青等人交代。 …… 十日后,陕西经略安抚使韩琦与前线大将狄青一同率军前往了陕西。 韩琦将暂时坐镇京兆府,也就是后世的西安,统御整个前线之事。 狄青将率一万东京新军,经京兆府,抵达延州。 延州,就是后世的延安。 再往北走,就是西北前线,那是元昊活动的地方了。 狄青的一万新军,也就是前些日子赵祯阅兵的那一万新军,抵达延州后,将与另外一万新军汇合。 赵祯一共招募了两万新军,第一批新军,在四年前就已经招募组建。 然后训练三年,真的是经历了养兵千日后,才派往边境。 这第二批新军,虽还未满三年训练,但现在边境战事起,只得拔营起赴战场。 不过赵祯在狄青临行之前,又提醒了他一遍,这两支新军都是新建之军,其中还有掷弹兵这种新式兵种,所以不可冲动用兵。 要磨炼好两支新军。 两批新军,都承载着赵祯对这个世界的想法,赵祯从来不想这两支新军一战起飞,然后横扫北境。 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这两年就是对这两支新军的一个磨炼。 真正的打战,还是要交给北方边军。 “韩大人,这是官家同意的水泥厂的选址计划。”随军而行的还有滕宗谅,也就是修建岳阳楼的滕子京。 不过现在他是工部侍郎判陕西工程事,赵祯给他安排的就是负责整个陕西前线的城寨的修建。 责任重大! 同时,陕西的水泥厂也就交给他建造管理。 “滕大人,这水泥厂修建在延州?” “嗯!”滕子京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道,“一来延州附近有煤炭,这是烧制水泥必须要的原料。” “二来这延州与前线的距离刚好适合,烧制好的水泥,能迅速运往前线。” “那如此,还劳烦滕大人早日将水泥烧制出来了。”韩琦向滕子京微微抱拳。 按照朝廷的意思,此番去西北,就是先在前线筑城扎寨,全面封锁元昊逆贼。 他在西北的事情,基本就是与滕宗谅相配合。 “不过,韩大人也不必对此物期望过高!”滕宗谅讪讪一笑,似乎有些尴尬。 “哦?怎了?可是有什么难处?”韩琦有些好奇,此物的神奇,他也是见识过的。 “此物虽好,但是烧制出来的速度太慢,所以,暂时很难完全满足前线的需求。” “日烧几何?” “不好说!”滕宗谅摇了摇头,“现在东京城外研究所每日也只能烧制十大桶。” “勉强能筑起一间小房。” 滕宗谅如实向韩琦说着。 “哦……滕大人不必忧虑。西北之事,吾其实也从未指望在这等奇物之上。” “那韩大人,我们如何破敌?” “西北之事,吾等上下齐心,这元昊逆贼,自然可破矣!”韩琦笑着摇了摇头。 第9章种家军和折家军 就在韩琦和狄青身肩皇命,率军前往陕西前线的时候,位于环州的种世衡,也正在进行他的造城扎寨的工作。 这位创建了西北种家军的人物,现在也在加紧备战。 他所在的环州,再往北走就是元昊的地盘了,而且是直面元昊的兴庆府。 随着元昊的称帝,边境已经十分紧张。 虽然还没有收到来自东京汴梁的作战诏书,但以他对中枢的了解,这次元昊称帝,一番大战是不可避免的了。 大宋虽不强,但也容不下藩臣作乱。 “父亲,昨日又有贼寇二十余骑越过青岗峡,寇犯归德堡。”长子种诂已经十六岁,被他带着身边历练。 等打完了这一战,就可以将这家伙送到东京那官家亲建的新军中去。 以自己在边境的功劳,自己这小子,也能得到一些照顾。 种世衡看得很清楚,现在那新军才是官家的嫡系,自己在边境埋头造城,勤勤恳恳地干着事,也还不如那些一直在官家眼皮子底下溜达的人。 他也相信自己家的这西北儿郎,定能在东京闯出一番天地。 “二十余骑!元昊逆贼派出的探子越来越多了。”种世衡心里有些忧虑。 这元昊逆贼要是从环州进犯大宋,他经营的环州诸寨,就是第一道防线了。 “大郎,这些日子,你就不要去底下的寨堡了。”种世衡有些担心自己的大儿子。 自己老来得子,快四十的时候才有第一个儿子,可不能就这样折在逆贼手里了。 “父亲,你不用担心。”种诂年少轻狂,倒是无所谓,随意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那些寇匪,又怎会是我的对手。” 种诂对自己的身手很是有信心。 “不行,你现在就待在环州城,顺便,看好弟弟们。”种世衡近四十岁才有第一个儿子种诂,但之后如老树开花般,儿子一茬一茬地落了下来。 后世的种家军,也就是从种诂还有他这群弟弟这里发展起来的。 “看那些小家伙?”种诂连连摇头,“你还是让谔弟去吧。”种谔今年也才十二岁,不过天生早熟,已经有大人的样子。 “不行,这些天你必须老实一点。” “爹,你就别这么大惊小怪了,这里四周都是我大宋的土地,你怎么担心儿子我呢?” “就算是遇到什么事情,我找个寨堡一钻,还能拿我怎么样!” 西北的汉子,就没办法安静下来,特别是到了现在关键的时候。 种世衡最后也拿他这个大儿子没有什么办法,只得放任这个儿子自环州城四周溜达。 环州是大宋对面元昊的前沿阵地,所以在元昊还没有直接叛变之时,垂坐在东京城的赵祯就已经在做着准备。 最直接的就是将种世衡调到了环州,然后在环州城外的一些要地修建了很多寨堡。 又将分散的宋民迁入其中,结寨互保。 “大郎,明日你无事,正好,随父运送一批雷火弹去往流井堡。” “雷火弹?”听到父亲说到这玩意,种诂眼神一亮,心里痒痒起来,这可是军中有趣的杀器。 那不俗的威力他是见识过的。 炸起来“隆隆”震响,心肺震动。 一个雷火弹照面,就可以将一个军中大汉炸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就是面对正面冲来的骑兵,那也能将其炸得人马俱倒。 若是几个雷火弹朝着敌军中一扔,就能把敌人整齐的队伍炸得晕头转向,整个队列就被打散了。 这种重要的东西,只有重要的演练的时候,父亲才会拿出一些,让军士们见识一下。 平常时候整个环州也只有环州城里会存有雷火弹。 “刚刚从京兆府转运来了一批雷火弹,为父想着,现在边境作乱,就将这些雷火弹分发下去。” “全留在环州城,作用也不大,倒不如直接给底下的寨堡,让那些流窜的匪寇去见识见识大宋的天威。” 第二日,种世衡带着大儿子种诂前往了底下的流井堡,这是环州西北部的一个大城堡。 里面有着五千军民,还有种世衡堆积在其中的大量粮草军械。 贼寇若是想从西北边攻击环州城,那必须要拔掉这个堡垒,但面对种世衡好几年的经营,也必会崩掉几颗大牙。 现在运来一批雷火弹,那更是让这里固若金汤。 种世衡甚至想,那元昊逆贼要是真的直接攻击这里就好了,那他种世衡立功的时候就到了。 …… 种世衡替赵祯守卫着环州,整个就像一个钉子一般,牢牢地钉在了大宋前线。 在这支还颇显弱小的种家军之外,位于府州的折家军,在赵祯的关怀下,也得到了成长。 府州,位于后世的陕西府谷县,其位于黄河西岸。不过现在属于河东路,向东连接辽国,向西接壤西夏。 是真正的三地交界之地,战略地位极为重要。 历史上,大宋一直将这里交给了折家军驻守,而现在,赵祯也选择继续让折家军钉在这里。 种家军、折家军,在历史上就是大宋在北方边境的两支劲旅。 相比刚刚成长起来的种家军,折家军到此时,已经发展得颇有规模。 折家军起源于唐末,郭威代后汉自立,折德扆归顺后周。周世宗柴荣建府州为永安军,以折德扆为节度使。 之后,折家人一直负责着府州的军备,直到现在。 不过,大宋对这些边境军事家族也保持着警惕,所以如折家军也只是困守府州,不敢往外伸出一步。 这一代折家军的领衔之人,是刚满二十岁的折继闵。 在原来的历史中,折继闵也就是在即将爆发的宋夏战争中崭露头角,只可惜英年早逝,三十多岁就去世了。 “二哥,你说,那赵元昊做出了如此之事,朝廷会有什么反应?” 向折继闵询问的是他的弟弟折继祖。 在家里,折继闵排行老二,下面还有个弟弟折继祖,上面还有个哥哥折继宣。 按道理说,这一代的领军人物应该是他哥哥折继宣,不过自家的大哥折继宣性格粗暴,在军中颇不受欢迎。 不过,更重要的是,自己大哥一些不好的事情,居然让远在东京汴梁的官家居然知道。 如此,情况就复杂了。 作为的大哥的折继宣随后就被家族冷落起来了,而作为老二的折继闵从小勇猛机敏,于是就被提拔了起来。 “那赵元昊大逆不道,竟然敢造反称帝,朝廷饶不了他的。” “你我还是认真操练兵士。” 折继闵很敏锐地感觉到了最近这些日子边境的紧张。 大战欲来! 这种气氛,让人紧张,又让人热血澎湃。 “二公子,族老召见。”就在此时,折家的老兵在校场找到了正在训练的折继闵。 “房叔,族老寻我,可有要事?” “是朝廷命令来了。” 听到房叔的话,折继闵和折继祖两兄弟相互对视一眼。 “快走,回府里,去见族老。” 两兄弟的父亲英年早逝,两人都是族老抚养长大,两人长大后,也不负族老期望,两人皆是骁勇善战,又颇为智敏之人。 正好在家族人才青黄不接的时候,肩起了折家军的重任。 来自东京汴梁的作战命令很快就通过黄河,传到了府州城。 “官家命我折家军稳扎在府州,听候陕西经略安抚使韩琦的指挥,同时也可伺机而动,寻找战机。” 折继闵拿着东京城官家给自己的敕令,向折继祖和几位族老说道。 现在的他已经承袭折家军所在的知府州事,算是府州城的最高官员。 不过平日里重要的事情,都要征询族老的意见。 “如此,现在可派人联系一下陕西经略安抚使韩琦。”族老们也给出了最佳的建议。 既然官家让自己折家军听候韩琦的统一指挥,他们自然要听命。 “另外,官家也让我们伺机而动。” “继闵知道,若有变动,继闵自当果敢行事,这一战,就是我折家重振辉煌的时候。” “官家也在看着我们!”族老稍稍叹了一口气,提醒着折继闵。 这种情况,既是恩典,也是压力。 第10章国之农事 寒风料峭,从遥远的蒙古高原,一路肆虐到三秦大地,又刮到繁华的汴洛之地。 宝元元年(1038年),也在一片鞭炮声中结束了,赵祯在这个世界迎来了宝元二年。 年年岁岁,这一年,他在这个世界已经29岁。 这个即将奔三,迎来而立之年的穿越客,正带领着这个时代最富裕的国家,向前探索。 正月初一,一年元旦至,今天又要举办一年一度的元旦大朝会。 在东京城的大小官员,都要列班去给他们的皇帝赵祯拜贺。 赵祯也按照惯例,在大内宫中举办了隆重的酒宴,与众臣同庆。 正月初一元旦的大朝会,不会讨论任何国家大事,这一天,赵大官家与天下同休。 及至朝会结束,赵祯还是一如既往,给众臣分发“年终奖”。 大小官员,上到中书门下的首相,下到东京城内的员外郎,都分到了银钱、春绢、丝绵。 只不过官职地位不同,数量有所区别。 整一天,东京城其乐融融,夜市之上,花灯招展,行人如织。 收到了银钱东京官员,也正在热闹地消费。 正月里,气温也在慢慢回升,温暖来得比往年更早一些。 夹杂着一阵阵细腻的春雨,这一年的气候大概会比往年更好一些。 汴洛之地的农民也跟着春风细雨,开始准备一年的耕种。 “官家,今年的祈谷礼还是在次辛日举行。”元旦后的第一个朝会,礼部官员就向赵祯建言。 次辛日,就是一个月次旬的辛日,也就是中旬的第八天。 所以等到热闹的元宵刚过,赵祯就开始致斋。 正月十七,赵祯头戴通天冠、穿绛纱袍,乘坐玉辂,来到郊外的行宫。 虽然这种祭祀的仪式很是繁琐,对于现代灵魂的赵祯来说,真是又臭又长。 但是对于古人来说,国之大事,在戎在祀。 赵祯不会随意去打破整个时代的人的价值观。这种祭祀仪式,不会妨碍他改造大宋的计划,他就尽量包容。 正月十八,祈谷日。 赵祯戴冠穿袍,来到南郊临时搭建的大帐幕,穿戴衮冕。 手持圭,进入正门。 宫中乐队奏乐。 “天祚有开,文德来远。祈谷日辛,侑神礼展!” “于穆神宗,惟皇永命。荐醴六尊,声歌千咏!” 盥洗,再手持镇圭,赵祯缓缓登上祭坛,来到至高的上帝神位前。 此上帝并非基督教中的上帝,而是当时的昊天上帝,契合大宋道家信仰的上帝。 赵祯面向北,将镇圭放置在垫板上。 然后手持旁边的大圭,缓缓俯身伏拜。 “祈祷今年大宋谷收万里!” …… 礼毕,赵祯插好大圭,开始接受礼仪使送上的玉币。 玉币乃是进献给太祖太宗和真宗皇帝的,赵祯又按照次序,来到侧面的三位先祖神位前,依次献上玉币。 这也是向先祖进行祈祷。 大宋在宝元二年有个好的收成,大宋的江山才会稳固。 玉币献贡完毕,祭坛底下的官员开始献上熟食,赵祯接过食物,轻步酌献。 …… 宝元二年的正月,在传统的节日和祭祀中,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 赵祯在关注着西北边境,不过元昊的反应没有那么快,大战还未立即爆发。 正月二十五,又一场枯燥的藉田礼来了。 按照礼部和太常寺的安排,他赵祯要承天命,为天下之表率,带头耕种。 古人也讲究虚实相合。 既要向上天祈祷保佑谷物丰收,也要落到实处认真耕作。 这两件事都是大事。 作为皇帝,在正月二十五这天,他又亲自前往东郊的皇庄。 此时,奉礼郎已经设置好御耕位,典仪在御耕位东西两侧设好了侍耕群臣位次,尚舍又在祭坛上设好了面向南边的观耕御座。 将到皇庄,文武侍耕及皇庄的耆老、庶人都已在皇庄西门依次站立,等候赵官家的到来。 赵祯在车舆上,与众臣和耆老稍微打个招呼,就直接进入了皇庄的思农殿。 皇庄又称之为耕藉所,在这里还建造有给皇帝休憩更衣的宫殿。 赵祯按照仪制要求,换上了通天冠和绛纱袍,然后乘坐御辇出门。 沿着尚舍设好的黄道,到达御耕位。 随后,众臣行礼,一切按照仪式继续进行。 奏乐,起舞。 众官都表演好着自己的角色。 及至最后,赵祯接过藉田令手中的耒耜,按照往年的惯例,推行三圈。 然后,随行的众官,也拿起耒耜,在各自的位置,推行几圈,完成礼仪。 这场藉田礼算是简单结束,后面都是礼官继续进行,赵祯乘坐御辇返回思农殿。 作为大宋的皇帝,赵祯深知农业在整个大宋的地位。 在古代,人口是衡量国家强盛最关键的指标,人口越多,税收就会多,兵源就会充足。 要求人口增长,同时保证人口稳定不叛乱,就需要大量的粮食。 粮食是大宋保持长久安稳的基本盘。 所以赵祯一直以来,都想着办法,从各个方面去发展大宋的农业。 例如,派遣了大量的使者前往东南亚的占城、暹罗寻找各种水稻。 同时也派人去大理国和东边的日本国,这里也有着一定的水稻资源。 然后在广州进行水稻杂交的研究。 赵祯将水稻杂交的基本原理告诉了这些研究人员,剩下的就是靠着他们的探索。 如果水稻资源不够,他们也可以直接通过广州的官员或者商人,去各地寻找。 这些研究人员,一部分是那些民间的老农,一部分是那些农家的士子,还有几个立志要做“大宋神农”的国子监读书人。 赵祯对这些士子,还有这几个读书人都保持着一定的关注。 千金买马骨,最后他也还给这几个国子监读书人赏赐了功名。 由此,位于广州的水稻研究所也建立起来了,这是大宋第一个水稻的研究机构。 几年后,赵祯又在苏州建立了第二个水稻研究所。 赵祯建立第二个研究所,却是因为位于广州的水稻研究所出现了问题。 人员出现了问题。 这些老农与士子产生了一些不可调和的冲突。 两者之间互相看不起。 士子认为自己是读书人,怎么可以蹉跎在这里,研究这些“无用”的东西。 老农认为这些士子虽是农家出身,但只知道读书,或者写写锦绣的文章,根本不会搞水稻的研究。 士子又认为,老农搞的根本不是研究,而只是和其他人一样,只是在简单地种植水稻,领着官家给的俸钱,糊弄官家。 最后事情通过国子监的那几个读书人捅到了赵祯这里,这几个读书人,兼着研究所的事,同时在广州也有着差事。 功名、差遣俱有,他们倒是没什么问题。 面对研究所人员内讧这种事情,赵祯也真是头疼,只得将这些士子调到了苏州,成立了第二个水稻研究所。 但最后,这些农家士子,不甘在这里继续搞着水稻,相继离去。 赵祯无奈,即使他是皇帝,也不能将这些士子强留在那里,最后只能从苏杭之地,又招募了一些老农和落魄的农家读书人。 这两个研究所成立已经十多年了,赵祯在太后还在垂帘听政的时候,就办了这事。 皇帝关心农事,上到太后,下到群臣都是支持的,所以这事也就这么办完了。 不过十几年过去了,两个水稻研究所一个都没给出像样的研究成果,这养活大宋百姓的重任还是压在赵祯的肩上。 无奈,赵祯开始想着怎样去美洲,去把那些高产量的食物带回来。 但是大宋离着美洲太远了,要先跑到欧洲,再顺着洋流,抵达美洲。 大宋的船队和航海技术,能不能支撑这样的探索,实在是个问题。 而且,大洋茫茫,船员有没有这个意志坚持到美洲,也是他考虑的。 不过地球是圆的,往东航行也行。 赵祯已经有了新的计划,让船队从大宋出发,经过日本,一路朝着东北,过阿留申群岛,抵达北美。 这项计划的问题还是很多,不过在赵祯想来,还是可以尝试的。 他知道整个地球大致的海洋和陆地,相比古人,就是巨大的信息认知差。 而且他这里有执行力。 古人一直做不到的事,在他这里就不一定了。 最后实在不行,再考虑向西的航线。 第11章元昊来袭 正月刚过,西北压抑的局面终于被打破。 二月二,龙抬头! 这一天,位于东京大内的赵祯,坐在剃头师傅前,修理了一下头发。 这也是他从小时候就养成的习惯,一直没有改变。 因此,这也在东京汴梁,乃至大宋刮起了一阵潮流。 每年这一天,东京城里的剃头师傅,都是异常忙碌,到处都是来修理头发的人。 宝元二年的龙抬头,西北沙漠中,元昊抬头看了看南边的天空,面无表情。 然后骑着高马,带着部队,继续向南缓行。 “赵宋皇帝既然如此不讲蛮横,不近人情,朕也要让他看看我大夏将士的勇猛!” 元昊带领的骑步兵速度不是很快,这种戈壁行军,必须要保存好体力。 “陛下,前军已经抵达大宋的城寨了。”副将向元昊禀报着。 “什么寨子?” “平戎寨!” “哼,平戎寨?”元昊冷哼一声,他也是熟悉中原文化的,这个寨子名字的意思,他哪里又不懂。 “那好,就先踏平这个平戎寨!” 对于宋人的军力,他一直都是看不起的。党项人的汉子,随随便便就能打败南边这群孱弱的农夫。 要不是因为自己这边的粮食、绢帛、布匹、茶叶多依赖大宋的供给,他又怎会给和大宋的皇帝上表,希望得到他的承认。 但最后赵祯还是关闭了与党项人交易的榷场,元昊不仅无法从宋人这里购买生活物资,同时,他的青白盐也被堵在了边境,无法进行交易。 “赵家皇帝是真的要跟朕翻脸了!” 正月里,随着来自东京大内赵祯的诏书传到兴庆府,元昊终于意识到了,南边的宋人跟自己摊牌了。 此事已经昭告天下,宋人皇帝就不会轻易收回。 既然这样,那他元昊也不含糊。 宋人皇帝除他赵姓,这赵姓要之何用,他乃是北魏皇族拓跋后裔,本来就能以“元”为姓。 他父辈又得李唐皇室赐姓,亦可为“李”姓。 宋人皇帝要擒杀他,那他也不含糊,亲自率军上门,看他赵祯小儿,该如何擒杀他。 于是,正月还未结束,元昊带着步骑三万余人,从兴庆府出发,来到靠近大宋延州的宥州。 然后从宥州出兵,向着大宋的延州攻去。 此次率军而来,他元昊就是要寇开这延州。 听说这里驻守着一万来自东京城的新军,是那赵祯的宝贝心肝。 里面的将兵,听说都是来自东京城里的富贵子弟,全是来边境镀金的货色。 论起实力,定是远远不如那些在边境驻守的边军。 这种案板上的弱鸡,在他看来,一击即破。 而且这种富贵鸡,宰杀起来,格外有意思,定能让东京缟素漫城,家家嚎哭! 元昊手下探子给他的消息还是有些失真了。 这支新军是赵祯的心肝宝贝没错,但是里面可不是富贵鸡。新军的将士全都是从北方边境和京畿地区直接募来,俱是能打战的良家子。 至于东京城内外的富贵人家子弟,赵祯又怎会轻易将他们放进来。 而且大宋以文立国,可不像他们这些北方的游牧国家将从军打战当做光荣的事情。 粗鄙的武夫,是被看不起的。 就连狄青这样的赵祯心腹,在朝堂之上,也不敢与一位文官相怼。 要东京城的官宦豪族将自己的子弟送到赵祯创建的新军中,那是万万不可的。 不如好好读书,再考个进士功名,未来打点关系,至少混一个外放州府的差遣。 混得好些,还能返回东京朝堂,说不定直接受拜为相。 另外,元昊还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延州,不是一万新军,而是两万新军,都是由狄青统领。 两万新军,携带着大量的雷火弹,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等人,已经被草原上的党项狼盯住了。 除了两万新军,在近期,还有两万边军也调遣到了延州城,并由狄青统一指挥。 这些边军,都是在边境上摸爬滚打练出来的汉子,万万不能小觑的存在。 “禀报陛下,平戎寨已经被攻破!”半日之后,正在营帐中休憩的元昊,就得到了前锋大军发回来的捷报。 “好!” 看着战报,元昊心里颇喜。 他的大军果然是无坚不摧,片刻便踏平了宋人的城寨。 “不过……”看着战报上写的,此战只掳掠了二百多宋人,元昊有些不满。 他不满于自己的五千先锋军,怎么就掳掠到这么点宋人。 “怎么就这么点宋人?”元昊眉头一皱,质问着旁边的副将,有些不满意。 他党项大军,连宋人农夫都抓不住吗? “启禀陛下,平戎寨中只有这些宋人,已经被我军全部围掠。” 听到副将的话,元昊也是明白了,这平戎寨也就是宋人设在前面的小据点。 根本没多少宋人在里面。 “除了金明寨,大概都是小据点了!”元昊不再讨论平戎寨的事,而是来到地图前,开始认真地研究起局势来。 这金明寨他早就打听清楚,这是延州城外最重要的一个城寨,里面驻守着大量的宋人。 打下金明寨就可以直接攻击到延州城。 其他的寨子,都是兴建不久的,估计也如这平戎寨一下,一摧即破。 “回禀陛下,前军正在快速扫荡这些小寨。” …… 就在元昊大军扫荡延州城外的小寨子的时候,位于延州的狄青也收到了元昊入侵的消息。 “居然来我这里了!”狄青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所在延州,并不是直接对着元昊的兴庆府。 元昊进攻大宋,最近的地方应该是种世衡所在的环州。 但是,元昊居然带着主力,朝着自己这里奔来了,真是有些出其不意。 “这党项狼,还真有点计谋!” 但是现在,既然敌人来了,就要务必去打赢这一战。 而且官家的两万新军都在他这里,这次一定要给陛下的新军露露脸。 新军的第一仗,即便不能赢,那也不能输了。 “可探到元昊来了多少人?” “狄将军,目前只知道,元昊的前锋大概五千人。”一边的副将郭遵有些尴尬。 现在元昊的大军入侵,他手下的探子也只知道他的前锋军来了大概五千人。 至于后面的大部队,那是一概不知了。 狄青看了郭遵一眼,也摇了摇头。 元昊来得突然,自己兵士的查探能力,他也是清楚,特别是在这个时候。 战争突然爆发,自己探子也难深入敌后。 “是时候让官家注意一下这个问题了!”虽然他可以理解这种情况,但不代表他狄青能一直接受这个问题。 现在这样打战,真是太被动,简直就是蒙着半只眼睛,他的大军在延州也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延州城北边的金明寨中有五千边军,还有五千新军,防守力量足矣! 狄青知道,金明寨乃是延州的门户,此寨万不可出问题。 不过,其他的小寨子问题就大了。 在元昊大军的攻击下,这些小寨子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这些寨子里的宋人,也都会沦为党项人的奴隶,遭受万般折磨。 延州的城寨,除了金明寨,其他的都是新建的,防备那些散乱的游骑还行。 对付这上万的大军,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他狄青不是那种可以安心坐视不管,眼睁睁地看着外面的寨子被攻破,而坚守在延州不出的人! 可按照官家和朝廷的旨意,他的大军就应该龟缩不出,依靠坚城高寨来对付元昊的大军。 只要将这些戎狄拦在外面,时间久了,这些人自会退去,到时候若是有机会,还可以打打反击战。 “将军,安塞堡还有五千新军,五天前刚刚进驻。”这时,副将郭遵提醒了狄青一下。 狄青一怔,他差点都忘记了,安塞堡还有五千新军,他们正在进行远距离奔袭训练。 前些日子,这五千新军刚从延州城出发,带着物资徒步前往安塞堡。 现在估计正在安塞堡休整。 第12章敌军突至 黄昏下的安塞堡。 五千新军正在堡中休整,其中还有八百掷弹兵。 这五千新军都是刚随着韩琦狄青从东京城外转移而来,一路上水陆并行,同时带着大量的物资武器。 到达驻地延州后,过完春节后,就开始进行各项操练。 这次从延州出发来到安塞堡,是一场突袭训练。不过他们到达安塞堡后,还要在这里呆上十天再返回延州城。 如果遇到一些贼寇,可以顺便剿杀一番。 但是,这天,情况有些不对了。 “都头,党项人的骑兵来了!”瞭望台上,看守的士兵发现了非常不对劲的地方。 “党项人的骑兵?”都头嘟囔了一下,然后继续问道,“有多少人?” “三十余人!”其中一个兵士稍稍数了一下,然后朝下面的都头回应道。 “问题不大。”都头摇了摇头,这些最多算是一支比较大的游骑队罢了。 就算那群东京的新军没来,凭着他们安塞堡的兵士,也不惧这些游骑。 更何况现在还有五千新军在这里。 “继续盯着,有什么情况再报!”都头提醒着上面的两个士兵,然后转身向着堡里走去。 来了三十多个党项游骑兵,他还是要去禀报一下。 “头,头,别走,又来了一批党项人的骑兵!”就在这时,瞭望台上的兵士发出了微微紧张的声音。 “多少人?”都头微微一愣,紧接着问道。 “一百多人……不,两百多人!”两人一边估数着,一边回答。 听到兵士的回答,都头赶紧冲上旁边的矮墙。 安塞堡的城墙很矮,最高的地方才两丈高,最矮的地方才一丈,而且大多都是土制的,勉强算是能抵挡得住骑兵的冲击。 但是要是敌人数量太多,就算全是骑兵,没有步兵,安塞堡也难以拦住。 那几段低矮的土墙就是安塞堡的破绽。 若是有大批步兵,还携带有攻城器具,那他们安塞堡的城墙就形同虚设了。 都头来到城墙上,遥遥远望,远处的草地上,已经出现了党项人骑兵的身影。 大约有一两百人。 这个时候,都头心里觉得问题还是不大,这些骑兵,拿他们的城墙没办法。 而另一边,瞭望台上的两个兵士,却在大声地向都头呼喊。 “都头,来了很多党项骑兵!” “很多!” 两个兵士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城墙比瞭望台矮,视野受限,过了一会,他才看见远处出现的大队骑兵。 都头神情有些呆滞住了。 这远远不是一两百骑兵,至少有千骑!马蹄卷起的烟云,预示着这是党项人的主力部队! “党项人来了!”都头发出了怒吼。 战争的阴云其实早就飘荡在了他们安塞堡四周,他也知道元昊反叛自立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今天,党项人的大部队真的朝着他们冲来了。 战争来了! “呜,呜,呜……” 在都头的示意下,瞭望台和城墙上,都吹响了凄厉号角声! “党项人来了!” 城墙上的几个士兵,迅速地冲回堡内,把消息传向了所有人。 “党项人大军来了?”堡内一些正在休整的新军士兵有些猝不及防,纷纷冲出了营帐。 其中一位指挥使立马抓住了惊慌而来的传信兵士,厉声询问道,“慌什么慌,党项人来了多少人?” “超过千骑!千骑!”传信兵紧张道。 “千骑?”听到士兵如此禀报,指挥使轻蔑地一把放开了这个传信兵。 “才这么点人,有什么慌张的,我们这有五千人!” 这位指挥使很是自信,他们这里有五千人,加上堡内原来的兵士,这些敌寇算得了什么。 “都是骑兵吗?” “目前,目前都是骑兵。”士兵哆哆嗦嗦地回应着。 “什么意思?”指挥使听出了点异常之处,“什么是目前只有骑兵。” “禀报大人……是刚刚……我们只看到了大概千骑出现,然后就来禀报了!” “后面似乎还有……” “什么!”听闻这话,这位新军的指挥使一愣,好像是想通了什么,然后转身向后面的大帐中奔去。 片刻之后,率领这五千新军的都虞侯卢政带着众多指挥使冲向了城墙。 “真的来了!”只见得远处黑压压的一片党项人骑兵,骑兵之后,大量的带甲步兵也出现了。 党项大军来了。 步骑都有! 卢政有些苦涩,这出门一趟,就撞上了党项人的主力。 “警戒!” “全军做好准备!” 不过,党项人的大军虽然已经来了,但是立足未稳,而且此时已经临近日落,怕是不会立即进攻。 在卢政看来,留给他们的时间应该只有一夜了。 城墙上的气氛十分压抑,驻守安塞堡的边军基本都上了城墙,并且搬起了圆木,熬起了金汁,热气很快就冒了上来。 看得出来,这些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备战事宜做得非常充分。 这些边军基本都是本地人,自己的财产亲人都在这安塞堡。 那些新军可能不在乎安塞堡的安危,但是他们不行! 现在党项人来了,他们就立即做好防御准备。 “不过……”看着正在忙碌的边军,卢政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他们这次远程奔袭操演,党项人应该是不知道的,在党项人看来,这安塞堡应该……就是一个普通的堡寨! 这里没有五千新军,只有一群残破的边军在驻守。 “如此,若真是这样……” “呼!”卢政深吸了一口气。 这种信息差,就意味着党项人很快就会发起攻击。 “他们打算是夜宿安塞堡来了!”卢政囔囔了一句,然后神色一凛。 “所有边军做好准备,准备接战。” “所有新军听令,列队。” 卢政没有将五千新军立即派上城墙,而是让这些一部分的步兵和掷弹兵藏在城墙后,等到敌人冲锋到墙下后,再上墙。 另外,在低矮的城墙段,还将精锐的长枪兵和重甲步兵放在墙下待命。 剩下的队伍放在堡中,随时机动。 在卢政的命令下,各指挥使带着队伍迅速忙碌起来。 …… 天色也越来越暗,党项人看到安塞堡上稀稀落落忙碌的边军,也认定了这个安塞堡只有这些破落的边军在驻守。 “呜……”苍茫的号角声响起。 党项人的步兵,没有一丝丝停歇,带着攻城器具,直接向着安塞堡靠近。 在他们看来,防御如此稀疏的堡寨,只需要一个冲击,就可以登上城墙,破开寨门。然后汹涌的党项骑兵,就可以淹没掉整个寨堡。 前面的几个寨堡他们都是如此,孱弱的宋人根本抵挡不了。 “今晚在此堡中过夜!” 在后面的党项人的先锋大将看了看正在落下的夕阳,长刀一挥。 随后党项人的前锋军,就加速撞向了夕阳下的安塞堡。 他们大夏的陛下还在等他的好消息! 等攻下这个堡寨,就在这里过夜,再把战报写好。 “他们来了!”城墙之上,卢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向城墙上的边军招呼着。 这场战来得太过突然了。 那些边军士兵,也都是有些诧异,这些党项人居然毫不休整,就攻击他们的城堡。 是不是有些太任性了? 随着带着云梯的党项步兵不断逼近,远处的一批党项骑兵也开始向城墙附近游动、放箭,试图压迫这些防守的边军。 几个不走运的士兵,就被党项人射中了,惨叫着在地上打滚。 城墙上的气氛紧张了起来。 不过看着后面那黑压压的一片新军将士,他们还是稳稳地拿住了刀剑。 “把他们拖下去!” “所有人注意躲避箭矢!” …… 攻城的党项步兵缓缓逼近! 逼近! 五百步! 四百步! 三百步! 两百步! “放箭!”终于,看时机差不多,卢政大吼一声,指挥着边军反击。 边军开始拉弓放箭。 一阵稀稀拉拉的反击,也给冲到城墙下的党项步兵造成了一些伤害。 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没有令新军行动。 “放箭!” 很快,冲到城墙不远处的党项弓兵也开始朝着城墙上射箭。 并且抬着云梯的步兵,开始加速冲向土城墙。 “敌人登城了!” 第13章急战 “时机到了!”此时正是敌军进退不可的时候。 “新军登城!”卢政大吼一声,向城墙下等待的新军兵将传令。 传令兵挥动起令旗。 “咚咚咚……”城墙上和城墙下的擂鼓骤然响起。这些紧张等待着的鼓手,猛地砸着眼前的战鼓。 备战在城墙下的新军,听到了卢政的命令,神情一凛。 开始了! “冲!”仰头等待的指挥使们随即带头冲锋,然后,身后这些兵士也立即肃穆着冲向了城墙。 他们的第一战来了,虽然来得急,但也并不畏惧。 大概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随着一部分新军加入城墙,正在战斗的边军压力陡然减小。 “什么!”已经开始攀爬的党项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上面城墙上的宋人陡然增多了,那一片片的人头,他们应该没有看错。 不过,卢政和他手下的新军没有给这些党项人太多的思考时间了。 “放箭!” 弓箭手迅速搭弓射向下面的党项人。 “投弹!” 已经准备好的掷弹兵也紧张地迎来了他们的第一战。 箭矢与雷火弹交杂着砸向了底下还有些懵的党项人。 “噗嗤!” “噗嗤!” 这是箭矢入肉的声音。 “轰轰!” “轰轰!” 雷火弹也在城墙下爆炸,卷起一阵青烟,又将其中的碎铁片溅射而出。 宋军猛然的攻击,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党项人击溃,城墙之下死伤一片。 几架云梯也被炸倒在地上,两边的兵士横七竖八地呻吟着,这是宋军重点关照的地方。 整个党项人的攻击为之一滞。 同时,宋军突如其来的雷火弹震响,也让墙下没见过世面的党项人有些恐惧,连连后撤。 军阵后面骑在高马上的党项先锋大将看到城墙上的情况,也有些愣住了。 “居然有这么多宋人!” “还有那是大号爆竹?” “左右两部,继续压上!”但情况不允许他有一丝犹豫。 这几天的攻击都很顺畅,现在遭遇一些小的抵抗也没有什么。 “咚咚咚……”战鼓声擂得更加急促了。 前方的党项兵士,也不敢有任何撤退,顶着惊惧,踏着战友的尸体,继续向前进攻。 城墙上,所有的兵士既兴奋,又紧张。 刚刚党项人的第一波攻击就被他们轻易打退,这些党项人似乎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 没什么可怕的。 特别是一直饱受怀疑的掷弹兵们。雷火弹在这一波战斗中,也发挥出了一定威力,他们也终于感受到了自己的作用。 但是,后面的党项人正在组织第二次进攻,大战还在继续。 后面的步兵又抬着云梯,快速地靠近安塞堡的城墙,特别是那几段低矮的城墙,成为了党项人照顾的重点。 远处党项人的弓兵,在落日的余晖下,开始远程强射。 箭矢“簌簌”地落在低矮的城墙上,一些兵士不走运就直接被带走了。 后面的党项人骑兵,也在跃跃欲试! 卢政也看得出来,党项人将攻击的重点放在了那几段低矮的城墙上。 “杀!” 城墙上的新军和边军也都毫不示弱,箭矢也朝着党项人头上招呼。 此时城墙上,新军的刀枪兵都已经也做好了准备。 当党项人冲到城墙下之后,试图借助云梯翻上了这些一丈高的城墙时,惨烈的厮杀开始了。 准备好的雷火弹被点燃后,直接往下投掷,然后“轰”的一声,底下的党项人被炸倒一片。 虽然雷火弹很难一炸致死,但是挨着近的兵士,往往都是会身受重伤。 最重要的是能挫敌锐气。 “杀啊!” 刀枪入体。 刚刚登上城墙的党项人,还很兴奋逃过箭矢和雷火弹袭击,瞬间又被枪兵扎成了筛子,偶尔枪下漏网之鱼,又被刀兵一刀看翻。 血肉狂飙。 不过这些党项士兵,也都是凶顽至极,后面的还在继续往上冲锋着。 城墙很矮,一不注意,就会有党项士兵冲上城墙。 远处的骑兵开始对着城墙上射箭,试图去帮助那些攀登的党项士兵。 但由于新军士兵人数众多,防守严密,这些党项士兵根本在城墙上形成不了突破。 一个个党项士兵被砍刺倒地。 完全没有做好准备的党项人,在安塞堡算是栽了个小跟头。 一些惊惧的党项士兵开始往后撤退,随后又被宋军弓箭手的箭矢盯上。 “时间差不多了!”看着西边的晚霞,卢政觉得党项人差不多该撤了。 一来是天马上就要黑了,二来党项人根本没预料到安塞堡有这么多宋军,根本没做准备。 如今攻击受挫,最好的选择就是休整准备一晚上。 真正的压力应该在明天了。 “继续,全部压上!”两次进攻受挫的党项人,却令人吃惊地选择了再来一次。 如果就这么灰溜溜地退了,那这事该如何跟陛下说,这是党项先锋大将需要考虑的。 “没什么犹豫!” “杀!”片刻之后,党项人中又爆发出了震天的呼喊声。 大旗摆动。 后面的步兵挥动着长刀,抬着长梯,一排排地向着城墙涌了过来。 游弋的骑兵,射箭的频率更加快了。 几个壮硕的党项人将领,也下马亲自督战冲城。 “还有一波!”卢政看到了党项人的疯狂,神色一凝。 随即,卢政立即让城墙上的掷弹兵支援那几段低矮的城墙。 这些掷弹兵挎着长刀,背着雷火弹,魁梧的身材,彰显着他们其实也是优秀的刀剑手。 至于堡内预备的队伍,卢政还是握在手中,没有发动。 “杀!” 这一波,党项人出动了全部的兵力,毫无保留。 天已将黑,没时间留给他们了。 “咚咚咚……” “咚咚咚……” 鼓声如雷,震彻心扉,夺人魂魄,仿佛要将这晚霞都要震退一般。 城墙上,各个指挥使都全神贯注地指挥着,也在紧张地等待着。 所有人都预料到了这一波的残酷。 四百步。 三百步。 …… 置身其中的将士们,还来不及平复心跳,骤然间,又听到如潮似浪一般猛然响起的喊杀声。 敌人到了! “准备!” 所有刀枪兵都紧紧握着武器。 “掷弹兵!” 尖锐的喊声在城墙上响起。 此时,躲在女墙后掷弹兵也纷纷站起,向着底下汹涌而来的党项人扔下了雷火弹。 “轰……轰……” 震天的响声,直让党项人心肝俱裂。 也打乱了冲过来的党项人的阵型。 卢政看着这些新军将士的表现,心里有些暗暗得意,这些士兵表现出来的组织力,完全展现出来了。 这是一支可用之军。 完全能达到官家的期待。 “杀!”党项人没有停顿,后面的队伍继续向着前面涌动。 “砰!砰!”这是云梯已经搭上城墙的声音。 党项人来了! “杀!” “咚咚咚!”就在这一刻,鼓声到达最高点。 所有的兵士拿起了长枪,抽出了长刀,开始迎战这些党项士兵。 两支大军,近万人的队伍,在这小小的安塞堡彻底地撞到了一起。 双方惨烈地厮杀在一起。 而城墙上的宋军自然占了一些优势,但凶猛的西北党项人,也毫不逊色,硬盯着宋军,冲出了两个缺口。 “堵住!” 两边的掷弹兵挥动着长刀,快速夹杀而至,将党项人直接杀退。 卢政在城门楼上扶着木栏,心跳加速。 整个城墙上,双方在全部撞到一起后,厮杀就迅速白热化。 天越来越暗了! 由于城墙并不高,终于,党项人突破占领了一处城墙,两边的党项人,也纷纷向这边移动而来。 “胜负已定!” 后方的党项将领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等矮小的堡寨,又怎能挡得住他们的冲击。 “上预备队!”危急关头,卢政朝着后面的预备队传令。 “冲!” 被卢政安排好的剩下的新军,看着危急的城墙,如同一股下山的群狼,提着刀枪,从各处纷纷冲了上来。 如同溪流汇入长河,冲起一阵阵波浪。 “杀!” 领头的十几个掷弹兵投掷出了雷火弹,扔向了党项人占据的城墙。 随后抽刀与后面的士兵开始冲杀。 “轰!”青烟冒起,鲜血纷飞。 这批立足未稳的党项人一阵惊惧。 然后就见得大批宋人从两边涌杀而来。 …… 随着这股生力军的到来,也彻底扭转了城墙上摇摇欲坠的宋军防线。 也给了党项人致命一击! 第14章党项人溃败 夕阳已经彻底落下了,只留下了一抹晚霞。 “败了!”作为党项先锋大将,他完全意识到了自己彻底地输了。 “宋人居然在这里埋伏了这么多人!” 在他看来,这一战就是宋人故意埋伏的,打了他一个出其不意。 若是他知道这里有这么多宋兵,也不会如此鲁莽急切。 “鸣金收兵吧!”他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事已至此,一切罪责也只能自己承担了。 收兵! “当……当……当……” 党项人的后方,终于传来了无奈的撤退命令,在这荒凉的原野上,显得又那么凄凉。 “撤了!” “撤了!” 城墙上下,苦苦挣扎的党项人,听到这鸣金收兵的声音,如同获得大赦一般。 “撤了!” 在生死关面前,他们终于等到了后退的命令,本已摇摇欲坠的战意,在这一瞬间完全崩塌。 所有的党项兵将,互相看了看,然后开始疯狂地往后退去。 宽广的战场上,无数的党项人,成片成片地在拼命奔逃,城墙上的士兵甚至直接跳了下去。 这些人像是被饿狼驱赶的群羊,几乎都要到了丢盔弃甲的境地。 “将军,现在该如何?”一名指挥使快步跑到了卢政的身边,他的长刀上也还沾着污血。 现在党项人如山崩一样撤退,到底该是如何? 追不追? 城墙之上,作为目前安塞堡最高将领的卢政也陷入了犹豫之中。 一直以来,他们接受的兵法指导都是以防御为主。 这种追击战,根本不是主流。 他对目前的状况,也没有心理准备。 而且现在他们已经取得了安塞堡防御的胜利,这是大功一件,后面就安安稳稳地等着领赏就行。 可是追击敌军,胜了还好,若是中了埋伏、败了,那他就是罪人。 上对不起官家,下对不起这些守城的新军兵士。 “全军出击!追击一里!” 想了三息,卢政咬咬牙,心头一狠,还是决定乘胜追击。 有什么事情他担着。 今天,他还是选择扩大战果,将这些敌人彻底打残,免得明日这些人又卷土重来。 今天除恶务尽! “跟我走!”卢政也不废话,披着轻甲提着长刀,带着兵士直接跑下城楼。 “咚……咚……咚……”城楼上战鼓又擂了起来。 这是追击的声音。 响彻堡内外。 “杀!” 安塞堡的大门缓缓打开,卢政一马当先跃出。 后面,骑兵和步兵也昂扬而出,朝着正在溃退的党项人杀去。 “宋人来了!” 党项人面对这样的溃局,也没有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也没有人组织。 溃逃的士兵在战场上惊恐万状,乱作一团,疯狂逃窜。 现在天色昏暗下来了,溃退的党项兵难以置信,这些宋军居然不顾黑夜,朝着他们追杀而来。 他们只得更加卖力地往后逃跑。 丢盔弃甲! 武器也散落一地。 而溃退而来的兵士也在不断冲击着后面的党项人,前军冲击后军。 冲杀而出的卢政看到此番场景,心里也微微放松了一些。 这些党项人真的败了。 涌杀而出的宋军越来越多,甚至也有士兵直接从城墙上跃下,直接追击敌人。 后方的党项先锋大将,神色有些凝滞,他也没想到这些宋军居然敢出城追杀。 此刻他想要组织党项人进行反击,但此刻军心已丧。 况且天色已黑,战场上的指挥几乎已经失效。 “走!” 随着主将铁着脸转身离开,后方的将旗也在缓缓转向。 就连后军的党项兵将见到主将的将旗在撤离,也放弃了心里所有的犹豫,开始疯狂奔逃。 “败了!败了!” “快走!” “宋军来了!” 卢政率着宋军骑步兵,快速地扩大着战果。 可惜宋军中的骑兵不多,不然最后这就是一场围歼战了。 “杀!” 出城追杀的宋军的热血沸腾,不论是新军还是边军。 这些不可一世的西北狼,没想到也会有这么一天。 最后的追杀一共持续了半个时辰,卢政带着宋军,杀出了两里地才折返而回。 …… “返回延州,连夜将这里的情况告知狄将军。”返回安塞堡的卢政,迎来了所有兵士的致敬。 不过他选择做的第一件事情却是将这里的情况告诉狄青。 “一定要告知狄将军,元昊带着党项人的大军来了。” “遵命!” “要快!”卢政提醒了一下。 一名指挥使带着十几名骑兵迅速上马出城,向着延州城而去。 卢政从党项人俘虏的口中得知,他们刚刚遭遇的只是元昊大军的前锋军队。 不过五千人而已。 现在元昊的大军主力也入了宋境,不出一两日,就可以到达安塞堡。 这是有备而来的几万人。 “生火,造饭!” “遵命!” 卢政有些喜悦,又有些沉闷。 刚刚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捷,他率领宋军直接击溃了元昊的前锋,斩杀俘虏三千余人。 但是,一想到了马上就要到来的党项人主力,又看了看着低矮的城墙,他心里就有些沉重。 “卢将军,如此大捷,今晚何不庆祝一番,将士们都等着呢!”一位指挥使迎了上来。 作为官家亲手创建的新军,第一次作战就取得如此大捷,将士们都非常兴奋。 他们这些基层的指挥使,也是感到非常自豪。 这场胜利是对他们所有质疑的最有力回击。 他们向所有人证明了自己。 四周的将士也都兴奋地看着卢政。 “好!” 看了看四周满身血渍的将士,卢政缓缓下了马,还是凑出了一些笑意。 “让厨子多杀几头羊,今晚大家放开了吃。” “另外,可以少喝点酒!” “好嘞!” 众人欢呼! 安塞堡中,熊熊的篝火一团一团地燃了起来,刚刚简单打扫完战场的将士,三三两两坐在了一起。 兵甲未卸,刀枪在边。 敌人的尸体他们还没有处理,只是将自家战友的遗体暂时抬了回来。 今天的战斗来得突然,但是胜利也来得突然。 卢政站在城楼之上,远眺着远方。 旁边正在警戒的哨兵也在全神贯注地看着远方。 胜而不骄,胜而不懈。 “将军,是担忧元昊大军吗?”一位指挥使凑了过来。 “嗯。”卢政点了点头。 “现在还不是最后庆祝的时候。”卢政明白,后面元昊的主力大军,才是对他们的考验。 有可能,他们这些人都会葬身这里。 有些庆幸的是,今天算是完全击溃了敌人的前锋主力。 “将士们都累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都要过来加固城墙。” 卢政指了指那几段低矮的城墙,这一丈高的城墙,虽然可以阻拦骑兵,但是步兵搭个梯子,三步并两步也就翻过来了。 摔下去都不会摔断腿。 今天党项人溃退的时候,很多党项士兵从那几段城墙一跃而下,也都没有一点问题。 “走吧!”卢政看了看正在休息等待晚饭的将士,也决定去与将士们共同庆祝一番。 今天取得如此大的胜利,不管是对自己,对士兵们,还是对大宋对官家,都是值得庆祝的事。 今晚的安塞堡,热烈璀璨。 大宋新军在这里打赢对游牧民族的第一场战役。 第15章撤退 当夜,借着冰寒的月光。 卢政派出的骑兵队折损了几匹战马后,踏过荒原,将安塞堡大胜的消息传给了延州城。 天还未亮,狄青就被亲兵喊起来了。 “安塞堡大胜!”狄青实在有些不敢相信从安塞堡传来的消息。 区区五千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军,居然直接击溃了党项人的先锋部队。 击杀俘虏三千余人。 此等战果完全不可思议。 若是官家等到这个消息,定会大喜! “消息当真?” “万万不敢作假!”十几名送信的新军士兵很肯定道。 “这是元昊的前锋军队,那元昊的主力……”但是狄青也迅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五千人的新军,虽然这一战胜利了,但恐怕也被元昊的主力盯上了。 元昊的主力,原来肯定是奔着他延州城而来的。如今,四处扫荡前锋部队在小小的安塞堡遭了埋伏,那又岂能置之不理。 狄青迅速走到了地图前,看向了安塞堡。 又看了看金明寨。 “撤!立即传令给卢政,迅速率军撤到金明寨!” 从传信的指挥使刚刚的描述中,这一战打得非常激烈,安塞堡在这波战斗中就被敌人登上了城墙。 这还只是匆匆而来的党项人前锋。 这等堡垒若是在准备充足的党项人的主力面前,那就是形同虚设。 元昊的大军一到,安塞堡必破! 为今之计,就是趁着元昊主力未到,立即将安塞堡里的新军撤到安塞堡南边的金明寨。 金明寨是延州城外最坚固的堡垒,城高墙厚,宋军在此经营已久。 而且此时金明寨有近一万宋军驻守,武器精良。 金明寨的背后,更是他狄青率军坐镇的延州城,二者互为犄角。 “撤离!” 虽然安塞堡打赢了党项人,但是还是得撤! 本来他就犹豫这五千人到底该怎么办,现在不用想了,既然已经暴露给了元昊,那赶紧与大部队会合。 狄青看了看这些目瞪口呆的安塞堡传信兵,知道他们也无法理解。 明明打赢了,为什么还要跑。 “这一夜辛苦你们了,先带他们下去休息吧!”狄青招呼了一下亲兵。 在安排好给卢政传令之后,狄青又迅速将这些消息整理成信函,然后派人送往了京兆府的韩琦处。 他是陕西经略安抚使,安塞堡大胜的消息必须传给他,另外,从安塞堡撤退的事也要告知。 另外,五千新军大胜,这等好消息,也还是第一时间传给官家。 官家对新军期待颇高,如今新军大胜,自当让官家高兴高兴。 “传信给府州,让他们策应一下。” 狄青想了想,决定让延州东北边的府州折家军活动一下,给他们减少一下压力。 至于在西边的种家军,狄青没有传信给他们,他们能安稳地守住环州就非常不错了。 就在狄青派人前往安塞堡的同时。 位于安塞堡的卢政,也正在做着最后的抉择。 夜里,他只是稍稍睡了一会,天刚蒙蒙亮就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就在城楼之上,思考着这五千新军该何去何从。 是留在这里坚守安塞堡? 如果能打败元昊,守住安塞堡,他将一举成为整个大宋帝国的英雄。 他将光宗耀祖!光荣地回到东京城! 但是他能守住这残破的堡寨吗? 理智告诉他这几乎不可能。 看着那低矮的城墙,他清楚没有办法迅速将其抬高。即使抬高到两丈,恐怕也难以阻挡敌人的主力。 远处,第一缕清晨的阳光投射了过来,士兵们也都出来开始打扫昨日的战场。 清晨的安塞堡还是很宁静,带着丝丝薄雾。 完全没有了昨日傍晚杀戮的气息。 “走!” 卢政俯视着这些新军士兵,突然神色一横,做出了一个关键的决定。 “立即通知各指挥使,全部士兵,立即生火造饭,半个时辰后立即出发前往金明寨。” 发布完命令,卢政直接下了城楼,亲自部署撤退事宜。 毫不拖泥带水。 该带走的武器都要带走,该撤走的人也全部撤走。 整个安塞堡只能留一个空城给元昊! 卢政的命令瞬间打破了大战之后安静的安塞堡,在一片惊诧中,众人只是快速行动了起来。 …… 半个时辰后,太阳已经挂起来了。 安塞堡的新军已经整装待发,精神饱满,昨日的胜利给了他们极大的信心。 现在前往金明寨,在他们看来更像是得胜而归。 “出发!” 卢政领走前看了一眼那些拖拖拉拉的边军将士,还有他们的亲人。 这些人大多不愿这样就撤走了。 特别还是打了胜仗之后。 昨日的鲜血,在他们看来似乎都是白流了一番。 “催促一下他们,今天上午必须走!”卢政口气非常严厉,这些人不走,就只会白白折在党项人手里。 “将军,边军指挥使,想跟您谈一谈。” “不了!”卢政摇了摇头,随即上马,“告诉他,党项人的主力要来了。” “遵命!” 说罢,卢政驭马缓步出了安塞堡。 “骑兵迅速铺开,五人一组,做好警戒,若有风吹草动,立即回禀。” 现在元昊先锋军虽然已经残破,但其主力大军已入了宋境,这荒原之上已然是充满了杀机。 所以,游骑的警戒,极为重要。 “出发!” 卢政再看了一眼身后的堡寨,率领着他这不到五千的新军,带着辎重,向着金明寨而去。 单骑赶路和大军行军差别甚大,信使发起狠来,只要有人马可换,可以一天六百里。 而大军行军,正常情况下一日至快不过六十里,走得慢时才三十里。这中间的差异,是因行军需要保持阵型、照顾辎重、保证状态等等,而信使赶路,则只需要考虑人马体力极限和更换。 大军从上午出发,到了傍晚,也才走完一半的路程。 傍晚将至,卢政只能选择安营扎寨,第二日再继续出发。 这一日平安无事,他也在半路上接到了狄青让他撤退的命令,而且也是让他撤到金明寨。 两人的决断都是一样的。 这五千人不能待在安塞堡。 第二日,天刚亮,卢政整理好大军,又率领着新军向南边的金明寨撤退。 后面还跟着一些安塞堡的边军及家属。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撤了过来,但大部分还是选择了跟着卢政离开。 兵荒马乱的世道,生存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特别是这边境之地的宋民,国家孱弱,没有强大的武力保证他们的安全。 更何况是财产和尊严。 在大宋腹地的子民,倒是活得相当舒适,大宋发达的经济,让他们比同时代任何一个国家的子民舒服。 卢政一边驭马骑行,一边思考着很多问题。 当年在东京的时候,官家就跟他们说过,他们的刀剑一定要保护好大宋的父老乡亲。 兵马未动而敌寇不敢弯弓南顾,将军令出而夷狄丧胆弃兵西逃。 百姓怡然自得。 但是来到边境之后,他才发现任重而道远。 宋军在这些党项人面前毫无威慑之力,根本彰显不了武力。 “将军,那边出现了党项人的游骑。”就在此时,他的亲兵向他报告着最新出现的情况。 卢政抬头看去,远处的确出现了一支十几人的党项人游骑。 “让骑兵立即追上去,一个都不要放过。”现在他们的行踪大概还没有暴露,所以遇到党项人的游骑,那一定要全部斩杀。 “遵命!” “继续前进。” 现在离着金明寨也不远了,今天傍晚的时候大概就可以到达。 第16章僵局 在围杀了几波党项人的游骑兵之后,黄昏时候,卢政带着得胜的新军,安全撤到金明寨。 “总算可以休息了。”安塞堡大战之后,他就没有放心地休息一下,总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总担心一招不慎,这五千人就直接覆灭。 到了金明寨,就舒心很多了。这里墙高沟深,元昊就算来了,也要思考一番。 而此时的元昊,却正在低矮的安塞堡前。 “就这么一个小城寨?”元昊看着安塞堡,心里冷笑,自己底下的人还真是有些无能。 罢了,这等废物打回沙漠对付那些沙寇去了。 “走!去金明寨。” 知晓了宋军已经往南撤到了金明寨,元昊也不再迟疑,全军向着南边的金明寨进发。 卢政抵达金明寨之后,随即也被狄青直接任命为了守将,统领一万新军,还有五千边军。 此时,在延州城内只剩下了一万五千人的边军,还有一万人的新军。 副将郭遵提醒着狄青,此刻延州城内的守军力量似乎有些不足。 不过狄青倒也看得透彻。 “延州城和金明寨互为犄角,敌军先冲击的是金明寨,我倒是担心金明寨的守军不够。” 狄青驻剑于地,凝视着远方。 元昊将欲而来,本来局面有些艰难,他正有些犯难。 不过卢政这小子倒也是给力,一战击破了敌军前锋,重挫敌军锐气。 这一战,稍稍好打一些了。 四日之后。 元昊的主力大军,慢慢吞吞地逼到了金明寨下,整齐肃然。 但前锋大军损失惨重,现在的党项人凑在一起,也不足三万人了。 可没有摸清敌人底细的宋军,万不敢轻易出城迎战。 自开国以来,宋军在北方屡战屡败,早已没有了野战的锐气,只能固守城寨。 面对这些党项人,狄青也是选择求稳,依靠这城寨优势,与敌对抗。 金明寨中,卢政没有理会元昊大军在外面零散的挑衅,而是一心一意地加固着城防。 同时也在组织安排防守部队。 他卢政能在安塞堡击溃敌军,除了打敌人一个出其不意,更多的是新军良好的组织能力。 这也是官家在新军中一直强调的要点。 为将者,指挥千军万马须如臂使指,这样才能将所有的战术贯彻,百战百胜。 元昊主力大军抵达金明寨的第二天,就开始对金明寨发起了试探性的进攻。 党项人这次进攻轻描淡写,只出动了两千多人。 卢政甚至没有出动掷弹兵,就轻描淡写地将这两千人击溃。 留下一地尸体。 远处帅旗之下,元昊淡淡看着城墙之上的宋军,皱着眉头,此刻他才发现,若是想强攻下这金明寨,似乎有些难度。 而且后面还有一个延州城不得不防。 自己带的人也似乎有些少了。 “卢将军,城外来了一批难民,其中还有从安塞堡来的。”几天后,正在城内巡视的卢政,突然接到了城门指挥使的报告。 “难民!”卢政心头一紧,立即带人走向了城楼。 “这些人都是怎么来的。”卢政挥着剑指向了城楼下期望的难民,“那些党项人都是睡觉去了?” 卢政的意思很是明显,党项人是怎么放这些难民来到金明寨的。 还是说,这些难民就是党项人派来的,里面掺杂着党项人的奸细。 “大战期间,一个难民都不能放进来!” “将军,可是这底下的百姓……” “哪里来的百姓,这底下藏了不知多少奸细,你在东京新军军营是没听课吗!”卢政厉声问道。 在东京的军营中,赵祯就亲自给这些将校讲了古今很多军事案例。 这种里应外合,骗开城门的战例,也举了很多。 “属下明白了……” “给他们扔下一袋饼,然后让他们直接往京兆府去!”卢政冷冷看着这些人,生逢乱世,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元昊的骗取城门的计谋没有奏效,无奈只得开始打造各种攻城器械。 他带来的攻城器具,不足以支撑他进行一场全面攻城。 “陛下,后面出现了宋军骑兵。”然而,就在这时,来自延州城的宋军骑兵打搅了他的计划。 “宋军骑兵?多少人?”元昊一愣,这宋人还真有些胆子。 “大概有八百人,只在远处,不敢过来。” 这是狄青手中的一支骑兵。 在元昊抵达金明寨安营扎寨之后,狄青很快也完全摸清了元昊此次入寇的兵力情况。 不到三万人! 这些兵力居然也敢如此猖狂! 这些匪寇也太看不起他了吧。 于是,狄青决定派出骑兵,先骚扰元昊一番。 来而不往非礼也,匪首能试探金明寨,他也能拿着骑兵试探党项军。 “将这些宋军骑兵消灭!”元昊看着远处的宋军骑兵,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些孱弱的宋人,不好好待在城池里,居然敢拿着骑兵来威吓他。 党项铁骑,又怎么怕了! “走!”见到党项人的骑兵开始整队,宋军骑兵的指挥使看了几眼,便率军撤退。 按照狄青的意思,他的骑兵万万不可与敌人交战,只能不断骚扰。 虽然听起来有些憋屈,但是他也明白,自己这支骑兵,都是新组建的。 若真要与党项人的铁骑硬碰硬,那还是实力不足。 宋人的骑兵转眼就消失在了地平线上,刚刚出了营寨的党项人骑兵,有种无力发泄的感觉。 “走!” 即使如此,他们还是要追上去看看。 而在金明寨的卢政,看到党项人无奈的样子,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狄将军看来也行动起来了!” 金明寨和延州城相互配合,那只有区区三万人的党项人,攻城怕是无能为力了。 甚至,一城一寨相互配合,可能还会有败敌之击。 “耐心!耐心!”卢政盯着远处的党项人,暗暗给自己提醒。 宋军的战力不如党项人,这一点他必须承认,所有想找到制胜的机会,必须要有耐心。 为将为帅者,战争中要有恒久的耐心,遇到机会要有果断出击的勇气。 这也是官家教给他们的。 一连十天,卢政在金明寨纹丝不动,所有的将士都被安排着三班轮守。 元昊又发动了两次进攻,不过还是被卢政击退。 “这金明寨里的宋军数量颇多,而且训练有素。”元昊有些叹气。 毫无战果! 而在城外,来自延州城的骑兵不断骚扰着党项人的营寨,并试着发动了一次小规模的侵袭。 虽然宋军骑兵最后被打退,但这次侵袭还是让党项人军心浮动。 元昊似乎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此次入寇宋境,元昊带的兵马不多,只有三万多人。 他这次进攻大宋,更多是秉持着一种向赵祯小儿表达宣战的意思。 你不是要擒杀我吗? 我元昊带着人来了! 但是,安塞堡一役,他折损了三千多人,损了士气。 现在,又在这金明寨上下不得,实在有些尴尬,士气更是不断低沉。 狄青在看清了元昊的尴尬之处,心情也愈发畅快起来。现在,似乎要开始给东京写捷报了! 在金明寨下与卢政又对峙几天后,元昊的后勤官又告诉他,粮草有些不足了。 元昊头疼。 但他们的运粮队,运粮能力有限,现在偶尔还会遭到宋军骑兵的威胁。 而在这延州之地,现在能直接满足他粮草需求的,只有眼前的金明寨和南边的延州城。 一切逼着他又组织强攻了一次金明寨。 但最后还是只留下一地尸体,损兵折将几千人。 “再这样耗在这里,恐有不妙!”终于,元昊也意识到了这次匆匆入寇,恐是要无功而返。 “只能回去休整后再来了!” 第17章袭扰 “将军,敌寇似乎撤了!” 这一日,卢政正在城头检查防御器械,突然,一位指挥使向远方指道。 “撤了?” 卢政顺着手指的方向遥望而去。 只见到党项人的大纛迎风飘荡,后面的步骑如一条长龙,从金明寨前穿过。 元昊即使走了,他也要走得亮亮堂堂。 作为大夏国的帝王,即使无功而返,他也不惧宋军。 要在宋人面前,大张旗鼓地撤离。 自信! 卢政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如炬。 这简直不把他当回事! “传令,擂鼓,聚兵!” “传令!” “将军,万不可冲动行事啊!”一边的指挥使,听到卢政要聚兵,心头一紧,赶紧劝道。 “这恐是敌寇的激将之计!” 卢政停住了脚步,看了又看远处的党项人,沉吟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元昊这次应该是真的要离开,他扛不住了。但是如果自己开门摆阵来攻击他们,元昊估计就会立即掉头,趁机攻杀金明寨。 看着元昊在他寨前大摇大摆地离开,但卢政又想了想,这一万多人,其实也不能拿元昊的大军怎样。 实力差距就在那里。 “罢了,先将新军兵士聚集起来,边军继续留守寨中。”卢政想了一会,还是冷静了下来。 “不必担心,敌我之势,我自有分寸。” 新军擂鼓聚集完毕,但卢政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看得出来,他还在思考。 这场战打了快一个月了,如果现在就这样让元昊大摇大摆地走了,他实在又有些憋屈。 总得做些什么。 校场上十分安静,所有新军都在等这卢政的命令。 “骑兵!” 终于,卢政还是决定不能这么轻易放敌人离开。 “所有骑兵,整理好刀弓箭矢,准备出寨!”卢政不可能派出步兵,直接在外面的荒野上对垒。 宋军这一万五千人在人数上,根本不占优势。 而且在野外对战,即使人数上占有优势,宋军也怕难敌这些粗野的党项人。 既然如此,只能先以骑兵出击,行骚扰之术。 骑兵的速度快,就是遭遇党项人的反击,那也能迅速离开。 “遵命!”负责统帅骑兵的指挥使神色一震,他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的使命。 “骚扰党项人!”卢政沉肃地吩咐着,“不能让他们走得这么轻松。”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这是官家给他们讲的,现如今他再给骑兵指挥使强调一遍。 “明白!” “注意安全!万不可直接对战!”卢政又提醒了一下,“把边军的骑兵也带上。” 在金明寨的宋军骑兵,全部加起来一共只有五百人,看起来颇有规模。不过在党项人面前,就完全不够看了。 “将军放心!” 金明寨的大门缓缓打开,五百骑兵整齐列出。前面是新军的骑兵,战马更加高大一些,后边是边军的骑兵,骑着的马都矮小一头。 “陛下,宋人的骑兵出来了。” 金明寨的变动,也立即传到了元昊这里。 “骑兵出动,保持警戒!”元昊冷冷地看着金明寨的方向,派出了他的精锐骑兵。 宋人这些骑兵,估计也就是来骚扰的,但不得不防。 党项人的骑兵众多,宋军的五百骑兵,显得非常弱小。 “射!” 荒原上,党项人骑兵将要逼近时,宋军骑兵在指挥使的命令下,齐齐拉弓散射。 “走!” 骚扰完一波,五百骑兵转身就走,留下后面的党项人无可奈何。 “这群崽子!”只留下党项人在碎骂。 “射!” “走!” 虽然这样战术,战果不大,但能起到一定的骚扰效果,减缓敌人的行军。 “大人,左前方出现了大批党项人骑兵,包抄过来了!”就在这次宋军骑兵刚骚扰完准备撤走的时候,大批党项骑兵从他们要撤走的方向迂回而来。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往那边撤!” 幸亏这里靠近金明寨,这里的边军骑兵对附近的地形非常熟悉,很快就指出了一条撤离路。 “走!”这支五百人骑兵不敢与党项人硬碰硬,直接撤走。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五百宋骑也不再行动,全部回撤金明寨。 今天一天,党项人的撤退速度也被他们明显拖慢了。 “损失了多少骑?”卢政问道。 “八十余骑。” “还有四百骑!”卢政微微叹了一口气,这种骚扰战术终究还是要付出代价的。 偶尔被党项小股骑兵贴上,不得不厮杀一番。 现在,他手里只有四百骑兵,更难有什么作为了。 第二日,党项人的大军继续往北行进,两边都是警戒的铁骑。 金明寨的骑兵照旧在两边骚扰。 相比于昨天,今天他们更加熟练一些,遇到想要突袭而来的小股骑兵,也能从容面对。 傍晚时分,从延州城突然来了一千余精锐骑兵。 这是狄青亲自率军而来了。 两路骑兵随即合在一起。 此时,元昊也正在安营扎寨,夜里是不能大规模行军,容易造成混乱。 “陛下,西面出现了宋人大股骑兵。” “有多少人?”元昊有些质疑。 “一千多骑兵!” “一千多!”元昊一听,立即就明白了,这是延州城的骑兵到了。 “所以兵士做好警戒,另外,将寨子前的壕沟挖深一些。” “看来无机可趁啊!”看着整肃的党项人大营,还有左右两侧出现的骑兵,狄青有些犯难。 果然,西北英雄元昊,也不是简单之辈。 就算是撤军,也不给他一点机会。 “将军,敌人的骑兵来了。”此时,党项的两支骑兵,各约一千人,从两侧包抄而来。 狄青看着身后的骑兵队伍,心里颇为无奈。 “走!” 宋军撤退的能力毋庸置疑,狄青带着所有骑兵从夹击中直接冲出。 山坡之上,看着撤走的党项人骑兵,狄青默不作声。 骑战是党项人擅长之处,在这里跟党项人面对面骑砍,不管数量还是质量,宋军都不占优势。 狄青率军被迫返回金明寨。 “分成三队。”但是狄青也不打算让元昊舒舒服服地跑了,第二日清晨,继续率领骑兵追袭。 “两队从元昊大军左右两侧北上,一队在后面盯着元昊。” “这些臭虫子!”马背之上,元昊嘲讽地看着远远吊在后面的宋军骑兵。 不敢靠近,一打就跑! “继续走!” 元昊没有多理会这些宋军。 而另外的两队宋军骑兵,绕过元昊的大军后,直接奔向了平戎寨。 这里元昊返回西夏经过的最后一个寨堡。 狄青率领的三队骑兵在傍晚时分,又合在一起,占领了这个空荡的寨子。 可惜,他无法派出步兵。 今夜,就先在这里过夜,明日再寻找战机。 但元昊的撤退,依然十分稳固,当见到狄青占领的平戎寨时,直接骑兵压阵,步兵逼近。 狄青即使是大宋的名将,也只得撤出平戎寨,不然就可能被元昊堵死在这寨子了。 “我军孱弱!”狄青看着自己身后的骑兵,颇为无奈。 若是大宋的骑步足够强,那他就不会如此无奈,元昊的三万人完全可以在金明寨一战消灭。 最后,狄青只得目送着元昊率领的党项人带着一些战利品,从大宋境内从容撤出。 狄青苦笑了一下! “大宋军队还是任重而道远!”这是官家说过的话,狄青囔囔地念叨了一下。 若是还有什么欣慰的话,那就是在金明寨下,消磨掉了几千党项人。 更是在安塞堡,击溃了元昊的前锋。 第18章蹴鞠协会主席 宝元二年(1039)二月到三月,元昊率领三万余步骑试探性地进攻延州,最终无功而返。 边境之上,西夏与大宋依旧保持着紧张的对峙。 京兆府,知道元昊撤走的韩琦,旋即前往延州,与镇守在那里的狄青商谈后续之事。 元昊的入侵,让延州城以北的城寨几乎被一扫而净,十室九空,到处都是逃难的流民。 作为陕西经略安抚使,韩琦肩负着守土安民之责。 这些难民的安置,就够他头疼了。延州城外寨堡的重建,也是一件大事。 另外,这元昊后面肯定还会入寇,怎样面对元昊的下次进攻,也在他的考虑之中。 这西北的事情,就没有简单的。 与此同时,正在东京城的赵祯也在密切关注着西北战事的发展。 安塞堡守卫战的胜利,让这位穿越者浑身一喜。 当天晚上用完晚膳之后,就一个人在崇政殿狂笑起来。 吓得一边的内侍要把御医叫了过来。 “官家要是迷了心,那可就是要命了!” “快喊御医!” “不用了!”赵祯及时喊住了内侍,然后整整了衣冠,恢复了严肃的仪态。 五千新军能够在守城战中,一战磨灭掉元昊的前锋,的确让赵祯有些出乎意料。 自己训练的新军居然这么厉害? 他不指望这些新军能立即在野战中击溃党项人,只要在守城战中能顶得住,他就觉得可以。 没想到卢政这家伙真的带着五千新军做到了。 而且战果斐然,将党项人的前锋几乎全部消灭。 这元昊叛乱后的第一战,就打得这样的憋屈。 随后一个月里,元昊在金明寨与宋军持续对峙的情况,也不断地传到了他这里。 “这才是正常的状态。”赵祯面色淡然。 随着最后元昊无奈地撤出,赵祯一直关注的心也放了下来,党项人的第一次进攻就这样被打退了。 “传旨,今日游幸延乐宫。”赵祯觉得自己该去郊外的行宫里放松一下了。 这些日子别看狄青和卢政在前线打得辛苦,他赵祯也在后方很是操心的。 粮草、武器、雷火弹……还有正在招募的第三批新军。 万一前线有重大不利,他必须立即组织起后援部队。 “官家,下午您不是说要去北郊看蹴鞠比赛吗?”一边的内侍提醒着赵祯。 这事都是安排好了的,也不是什么小事。 “对哦!”赵祯拍了拍头。 这个皇帝当的,居然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得去得去!” 这可是大宋举办的第一次全国蹴鞠联赛,是他赵官家跟着底下的众臣撕扯了两年,又费了很大的气力,才得以举办的。 这些大臣觉得官家举办这种比赛,简直就是玩物丧志,有辱国体。 从首相到参知政事,无不反对。 赵祯也耐得住性子。 最后实在不行,他就把这事交给了底下的小官马季良,这人乃是刘太后的之兄刘美的女婿。 刘太后在世时,这家伙耀武扬威,好不自在。 自从刘太后去世后,这家伙就被朝里的一群谏官屡屡针对。 日子不好过。 就在这时,皇帝赵祯伸出来橄榄枝,将他保在了东京,没有外放到偏远之地。 从此他就牢牢地跟在赵祯后面。 马季良拿着赵祯给的任务,找到手下的一群商人。既然众臣反对,官家不方便出面,那就利用这些商贾把事情干了。 于是由这些商贾在北郊搭建了第一个蹴鞠场,出资举办大宋第一届蹴鞠联赛。 诶! 这就是完全由民间自己举办的活动了。 你们这些中枢大臣,就休得再说了! 终于,去年的时候,这事开始筹备了,并决定在宝元二年,举行大宋的第一次蹴鞠联赛。 今天是第一场,开封汴河队对阵开封龙津桥队! 前面的大多来自汴河的船工,他们不仅船桨划得浪,这鞠也踢得相当精彩。 后面的来自龙津桥附近商铺的伙计,能吆喝,能吃苦,对着蹴鞠更是有着兴趣。 当然,由于是第一次举办这种大比赛,敢于第一个来吃螃蟹组建蹴鞠队的人,是一个没有。 无奈,在马季良的威胁下,这些商人不仅要建场馆,还要自己组建蹴鞠队。 自办自踢! 第一支队伍里的船工,都是自家的伙计,挑了些身强力壮手脚灵活的,就组建完成了。 第二支队伍里的商铺伙计,那也都是自家人,毕竟这些队员都是来自自己的商铺。 同时今年春天,也终于将场地建好了,铺上了来自马季良要求的“软草”。 单是寻找种植这种草,都花费了不菲的钱缗。 做了这些之后,原本他们以为这就差不多了。 但是,马季良告诉他们,这还仅仅开始,他们还要想办法在全国各个州府都组建蹴鞠队。 再建设场地! 今年至少要组建八支队伍。 开封府除了这两支,还要再建两支。 听到这话,这些商人瞬间都呆滞住了,这些哪里是他们能承受的。 “放心!”马季良神秘一笑,“这事不会让你们为难的,也不会让你们亏本的。” “不会亏本?” 这些商人听到马季良的话,心里默默苦笑,若不是你背后站着那位,我们这些人,才不懒得理你嘞。 这些商人也不傻,都知道马季良后背站着的是赵官家,也知道这是赵官家想办的事情。 朝堂中,赵官家欲举办蹴鞠比赛,被众臣否决,他们早就听说了一些。 既然这是皇帝的意思,那即是亏点本,那他们也就忍着接下来了。 纯粹是孝敬赵官家了。 但是现在,你让我们在全国组建蹴鞠队,建场地。 这不是要我们这些商人破产吗? “先别激动!”马季良及时安抚住了这些商人,“这是官家写给你们的。” 马季良顺手拿出了一本小书。 “官家写给我们的?” 众商人心里十分诧异,身体不由得往前一凑。 只见得封面上写着——《在蹴鞠中如何发财》 名字简单粗暴! “发财?” 一人接过马季良手中的小册了。 “别慌,都有,每人都有一份。”说着,马季良命人抬进来一个小箱子。 里面都是这样的小册子。 “不瞒你们说,官家说了,蹴鞠可是能让大家发财的!” “门票?观看收费?” “广告?广而告之?” 众商贾翻着小册子,很快就明白了赵祯的意思。 “这样,似乎是行得通的!” “两队蹴鞠比赛,还可以加点彩头,开个小赌坊,赌输赢!”其中一个开了赌坊的商人眼神一亮。 “不行!”他的话刚说完,立即就被马季良打断了。 “上面有旨,蹴鞠不可与赌博沾染。”说到这里,马季良十分严肃。 带着一股杀气! “禁赌!” 这是官家把小册子交给他时,连续强调三遍的。 看官家的眼神,要是这些商人敢在蹴鞠上搞一些赌博,自己好日子肯定没了。 按照官家的说法,自己大概就是“蹴鞠协会主席”,自当要让蹴鞠比赛风清气正。 马季良不明白“蹴鞠协会主席”是什么差遣,他也不敢多问,但是这是官家亲自给的,那就是天恩。 可惜这是口头上的差遣。 “你们这些人,认真看看小册子,发财路子都在里面。”这个小册子他也看过了,看完之后他对这位赵宋天子的佩服又上了一层楼。 按照官家的说法,这稳妥妥就是一个能下蛋的母鸡。 “但是,一律不得涉赌。”马季良又给他们强调了一遍。 …… 终于。 有了利益上的驱动,这些商人也少了一些牢骚,多了一些希望。 事已至此,那就试试吧! 第19章朝堂之上 下午申时整,第一届大宋蹴鞠联赛准时开始了。 赵祯的车驾也是提前了一刻钟,到达了北郊的蹴鞠场。 官家的到来,引得全场震动,没想到真的如传闻一般,皇上会来看这场蹴鞠比赛。 “皇上万福!” “皇上万安!” …… 全场都是祝安的声音。 赵祯点了示意,然后平静地坐到了贵宾席上,同时两边的殿前诸班直警惕地看着四周。 今日官家来到这么复杂的地方,也给了他们很大的压力。 这个蹴鞠场在东京城的官员百姓看来,是非常大的“奇观”了。从底下到上面,层层石头垒叠,如古罗马的斗兽场一般,能容纳差不多一万人来观看。 在大宋是前所未有。 也花掉了那些商贾不菲的钱财。 不过在来自后世的赵祯眼里,这也就马马虎虎。 另外,今天现在全场也就入座了三分之一人,看衣服装饰,大多数人估计还都是那些商贾的自家伙计。 纯纯的拉人头来凑数的。 这样门票是没几个收入了。 “这些广告,卖得如何?”赵祯环视着整个蹴鞠场,然后向一边的马季良询问道。 “回禀官家……已经卖了三分之一。”讲到这里,马季良脸色有些尴尬。 官家给出了一条发财之路,可是自己却不能达到官家的要求。 实在惭愧。 “第一次,很正常!”赵祯看着全场三三两两的广告,很多张贴广告的木板都是空的,看得出来没有人愿意出钱。 他知道这种赚钱路子才刚开始,还难以为东京城的商贾接受。 马季良能做到这些,他也就满足了。 “后面你等慢慢摸索,能赚上钱,这事就顺起来了。” “遵命!” 赵祯也不再询问马季良,端坐在上,安静地看起蹴鞠来。 两队已经踢起来了! 相比以前的蹴鞠方式,这一次蹴鞠比赛,赵祯也按照后世的足球规则,进行了一定的修改。 包括球门的大小、位置。 包括蹴鞠的一些规则禁忌。 …… 不管如何,这些都是天下最大的官家定的,他们这些草民,还能说些什么。 只要官家开心就好。 看惯了世界杯和欧冠的赵祯,第一次看古人的这种蹴鞠,就有点乏味了。 没有了一点点激情。 但他也不会说什么,全程还会频频喝彩。 随着官家几次站起来加油,更是让全场气氛热烈起来。 前面坐着的东京城商贾们,看到赵祯如此“激动”,也不免有了些小心思。 他们这些商人,都是听闻自己的一些同行,花重金举办了这个蹴鞠大赛,甚至可能搭上了宫中的路子,所以今天特意花钱来看个门道的。 没想到在这里真的看见了官家,官家对着蹴鞠居然这么有兴趣。 若是自己能借此靠近官家,那岂不是能飞黄腾达…… 而且,看着这蹴鞠比赛还能卖门票,卖所谓的“广告”,如此巧妙的经营手段,还真是有些意思。 对于这些,也的确开阔了他们的眼界,让他们的心思也活泛起来了。 嘿!今天还真学到了一手。 一个时辰后,这场具有历史意义的蹴鞠比赛也宣告结束,开封汴河队和开封龙津桥队打了个10比11。 赵祯看着这夸张的比分,看着两队惨不忍睹的后防,又想着刚才两队的互捅,只觉得蹴鞠的发展还是任重而道远。 但还好,这第一步走了出去。 “给两队的队员,都赐赏!”赵祯一直很大方。 “谢官家!”马季良替着两队谢恩。 “回宫!” 他看得有些困了。 在殿前诸班直的保护下,赵祯直接出了蹴鞠场,车驾摆起,朝着皇宫而去。 不过心里又在琢磨着,明日如何在朝堂上跟那些谏官撕扯。 今日他跑到蹴鞠场的事,明日必会被御史台和谏院的官员,拿出来做文章。 可惜,他这大宋皇帝还拿这些人没什么办法。 第二日。 果真。 一上朝,御史中丞庞籍立即就怼上了赵祯。 “官家,臣惊闻昨日北郊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蹴鞠比赛,陛下也冒险前往其中,伏望陛下注意龙体,此等之地,恐有不法之徒……” 庞籍很是“诚恳”地关心着赵祯的龙体安康。 “爱卿大可不必担心!”赵祯摇了摇头,“朕也只是听闻北郊有此等趣事,一时欣喜罢了。” “再说,朕的大内禁卫,也不是任何宵小之辈能敌。” “官家,此事已经引起了东京城内外的议论,陛下之举,恐有损皇家威严。”一边的包拯也怼了过来。 作为权知开封府事,他在蹴鞠比赛前就打听到了赵祯要来。 但是他也没拦着赵祯,而是在北郊布下了众多衙役。 赵祯对蹴鞠比赛之事一直挂着心上,他包拯也不是瞎子聋子,又怎敢拦着官家。 还得认真地保护赵祯的出行。 不过,事后他还得说一说,不能就这样让官家这样过关了。 “皇室威严?” “朕也是借此体察民情,与百姓共乐,又何来有损皇室尊严。”赵祯心里还有话没说,有你们这些士大夫,哪里还有什么皇室威严。 隔三差五能跟自己作对,自己还拿这群家伙没办法! “好了,今日休再提起这蹴鞠之事。”赵祯看着后面跃跃欲试的谏官,及时打断了所有人的话。 “今日跟大家再说说这西北之事。” “陛下,臣还未说完。”赵祯想直接跳过蹴鞠一事,但是谏官们总有要刚到底的。 “西北战事刚刚结束,民饥兵困,国之大事,在之西北!”赵祯瞪目而视。 “其他之事,暂不必提。” “爱卿,对西北之事,可是有话要说?” “官家,西北之事,臣未有良言。” “那就先退下吧!” 这是给脸不要脸了吧。 “官家,元昊此次入寇,仅一月,就被我天兵击溃,损兵折将,我大宋天威大振!”首相张士逊及时出来解围,缓解了一点尴尬。 他这个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有时候就是来缓和一下朝堂的气氛。 那些谏官,有时候他也要提醒一下。 什么事情都不能做过了。 官家毕竟是官家,真要将你流放到岭南吃荔枝的时候,别抱怨水土不服容易上火了! “的确,西北这一战,我军将士有勇有谋,元昊小儿只得望墙兴叹!”知枢密院事的王德用,也是一直注意着西北之事。 如今,西北重挫元昊,他这个总管天下兵事的,也是非常荣耀。 “其中安塞堡大捷,更是重挫了元昊的兵锋,打出了我大宋天兵的气概。”刚刚从并州回来的兵部侍郎、知并州事的杜衍也笑道。 “哈哈!朕初闻安塞堡一战时,也是乐不能寐。如今元昊完全败退,更是增了朕的脸面。” “如此叛逆之徒,定要让其授首悬于宫门之上!” “官家,如此,是否要对众将领予以封赏?”这时同知枢密院事的张观站了出来。 说向了另一个话题。 他是知枢密院事王德用的副手,也就比王德用多了一个“同”字。 “哦!封赏?” 赵祯将目光投向了底下的众臣。 朝堂之下,听到此言,立即安静了起来,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就连刚才吵吵嚷嚷的谏官,也不敢发一语。 朝堂继续安静。 “怎么不说话了啊!”赵祯平静地扫视着众臣。 几个大臣瞥了瞥张观,似乎在问他为何如此多嘴。 “官家,西北之事,复杂多变,这元昊恐是会复犯。封赏一事,影响甚多,还须从长计议!”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章得象站了出来。 第20章急流勇退 一讲到封赏,特别还是给那些武夫封赏,这朝堂之下就有些不对了。 文人和武夫,自古就尿不到一起来。 这大宋乃是文人士大夫掌控天下的时代,到了澶渊之盟后的宋辽和平期,武人更是没有了地位。 仗都不打了,放马南山,哪里还有你们武人什么事情。 要不是这些年他赵祯在拼命把武人往上拉,那他们更是没有存在感了。 朝中群臣也感受到了赵祯对武将的重视,但是只要这些武将不威胁到他们的地位,这些文官倒也给皇帝面子。 “从长计议?” 赵祯重复了一下章得象的话,一脸质疑的样子。 “到底要多长时间来商量?” “此事还需朝臣共同商议。”章得象回禀道,他拒绝得十分干脆。 “张相,你说呢?”赵祯又问向了老成持重的首相张士逊,至于章得象,他觉得可以让他罢相了。 不过,罢相一事牵制甚多。 而且,这些文官好鸟不多,走了章得象,还有李得象。 “官家,西北之事,刚刚开始,若现在就大加封赏,恐怕也为时太早!” 张士逊同样也拒绝了对西北将官的封赏。 说到底,他也是文官。 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这西北之事刚刚开始,后面还有不知道多少大战,现在就封赏,恐怕是早了些。 “哦!”赵祯不置可否地应了一下。 “此事,还需慎重!”朝堂之上,随着张士逊的表态,很多官员也跟着表示反对。 吵吵闹闹又起来了。 “肃静!” “朝堂之上,成何体统!”御史中丞庞籍怒目而视。 纷乱的朝堂,安静了一些。 赵祯看着这些人,感觉心烦意乱。 “官家,诸位臣僚,西北艰难,敌寇猖狂,兵将刚刚取得如此战功,若是一点都不表示,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 关键时候,刚刚从并州回来的杜衍提出了抗议,他很不满这些朝臣的做法。 武将怎么就碍了他们的事了! 要这样对待他们。 “如若如诸位所言,有功不赏,等元昊再次犯境之时,又有何人能安守驱敌!” “杜大人,何来有功不赏,只是赏赐不能操之过急!”章得象回怼道。 “罢了!”赵祯及时止住了众人的议论。 “西北之事刚起,封赏之事,的确要行慎重,若是无度,必会乱了军营。”赵祯很肯定地看了群臣。 “但是若是不赏,也会引起兵士们的乱议。” “西北大捷,宜赏不宜封!”赵祯说完,又看向了底下的众臣。 “尔等有何意见?”他又问了一下。 “宜赏不宜封?” 众臣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官家的“宜赏不宜封”的确是个合理之策。 底下的张士逊和杜衍等人,听罢,沉思了一下,也肯定地点了点头。 “官家之策,全盘考虑,臣无意见!”张士逊表示肯定。 “无意见!”杜衍也不反对,当下这应该是最好的方案了。 “妥当……”章得象两边看了看,也不再反对。 “那好,此战西北众将,皆赏。” “卢政赏黄金百两,良田百亩,丝绸若干。” …… 朝堂之上的又一个小小争执就这样被糊弄过去了。 赵祯也是颇为无奈。 若是这安塞堡保卫战,或者说延州之战是文官领导打的,那这里给有功之人加封,定是没有问题的。 但恰巧,这一战的领导者是狄青和卢政,两人都是武将,都不为朝臣所看得起。 而后方的韩琦,的确是正儿八经的文臣,但是这战的功劳不在他。 议论完此事,赵祯也没有什么好心情,直接离朝。 “准备去延乐宫!”出了垂拱殿,赵祯对着旁边的内侍吩咐着。 在这里心情有些压抑。 昨日看球,没去延乐宫,今日吃了一肚子闷气,也该去那里消遣消遣。 “官家,您不是说今日要见杜衍杜大人吗?”内侍在一边小心地提醒着赵祯。 看得出来,官家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 “杜衍?”赵祯停下了脚步,今日,的确要见一下杜衍。 他刚刚从并州回来,自己还有一些事情要跟他说一下。 “罢了!”赵祯摇了摇头,还是见杜衍重要。 …… 一刻钟后,集英殿中,赵祯见到了刚刚还在朝堂上为西北将士说话的杜衍。 “参见官家!” “免礼!” “爱卿从并州奔波而回,辛苦了。” “陛下,老臣虽然不再年轻,但是这点路程,还是无忧的。”杜衍摇了摇头。 “只是不知官家召老臣回来,有何要事?” 杜衍在接到赵祯的诏书之事,说实话,还是有些纳闷。 但是西北战事正起,作为北方重镇的并州,随时都要向西支援。 他这个主官,又怎能轻易离开。 “召爱卿回来,是想着让爱卿回东京。” “入朝!” “入朝?”杜衍心里一惊,官家又要将自己召回了。 真有些突然! 如此,还真是喜事! 当初被朝廷中的大臣排挤到并州,他一直都有些怨念。 而这次回东京,昔日排挤他的人也已经致仕。 “那并州?” “并州不用爱卿操心了。”赵祯微微一笑,作为穿越者,他还是知道一些大方向了。 并州那里,不是元昊的进攻方向。 一切无忧! “这次回来,可与范仲淹同位,任参知政事。” 赵祯话一说,旁边的杜衍惊讶住了。 “参知政事?” 这已经算得上是拜相了。 “是的!参知政事!” “老臣惶恐!” …… 第二日,从大内之中传来一份诏书,在所有朝臣中引起一阵激荡。 杜衍被官家任命为参知政事。 又加龙图阁学士! “看来,朝中又有风浪起了。”张士逊悠悠一叹,他这个和事佬的日子越来越难受。 既要照顾这群文官,也要照顾官家的感受。 有时候他真的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但是官家就是要把他摆在群臣之首。 “若是我如章得象一般,那该舒服很多。” “现在……真折寿!” 章得象就是整个士大夫文官的代表,他只需要考虑自己后面的文官就行。 就算官家不喜欢他又如何,没了章得象,还有章得驴。 “罢了!官家是个好官家!”他还是老老实实替着官家负重前行就行。 章得象府邸,得到消息的这位末相,默不作声。 又看了看墙上的一幅字,久久凝视。 “急流勇退!” “哎!这相位不做也罢,那并州也是好去处。” 他还不算老,算起来刚过六十。 没必要在这里做这个出气筒。 不过坐在书房中,思考了片刻,他又冷静了下来。 “罢了,官家需要我!” “哎!” 的确,他赵祯既需要张士逊,也需要章得象。 有和事佬,有文官集团的话筒,还有范仲淹这样的拥帝派…… 各种朝臣在一起,才能形成一个平衡。 若是朝堂之上,都是他赵祯的人,表面看起来很好,但是这样极端做法之后,就是士大夫与他完全分道扬镳。 这是很危险的。 若是朝堂上一个他的人都没有,那他还做这个皇帝干啥呢! …… 同为参知政事的范仲淹,得知老臣杜衍又回朝中拜为参政,一个人站在花园中,静静地思考着。 他清楚,自己是赵祯的人。 但他也感觉得到,自己不是官家的心腹,或者说,官家就没有心腹。 他走得太远了。 即使自己自诩为革新派,可是在官家那里,还是走得太慢了。 可是,谁又能跟得上官家呢! 第21章军工复合体雏形 “老爷,大爷来了。”一位仆人匆匆而来,打破了范仲淹的沉思。 仆人口中所说的大爷,就是范仲淹的大哥,范仲温。 早年,范仲温也是想求功名,走仕途,但是天意奈何,一直不中进士。 后来范家的商行建起,自己二弟在朝中为官,不便搭理,那他这个老家伙就替二弟管理起商行来。 虽说范仲温也是个读书人,但是他做生意的天赋明显比读书天赋高。 商行的生意路子是官家给的,范家出了点本钱。 官家赐,不敢辞。 本想着这也就是随便打理打理。 只是后来哪里又知道,这商行越做越大! “大哥,请坐。”范仲淹就在花园里招待着自家大哥。 “今日来我这,有事吗?” “呐,商行有一些情况,还需与二弟商议,所以特来打扰二弟了。”作为参知政事,事务繁忙,他也是知道的。 “嗯。”范仲淹点了点头,示意范仲温接着说。 “不知二弟对西北战事如何看?”范仲温慢慢地吐出了今日来的目的。 “西北战事?”见自家大哥问到这里,范仲淹微微一呆,怎么大哥提及这个了。 商人议政? “大哥何故问此?”范仲淹疑问道。 见到二弟如此见怪,范仲温稍稍停滞了一下。 “二弟难道不记得范氏商行在做些什么吗?”范仲温觉得自家二弟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商行。 虽然明面上自己是话事人,但是谁都知道,自己二弟这个参知政事才是范家的族长。 “商行?是贩卖木桶吧!记得前些日子你说这几年生意买卖还行!” “二弟还记得呐!”范仲温摇了摇头,“当初这可是官家给你的生意。” “你是一点都不操心。” “哎,政务繁忙……现在木桶卖得如何?”范仲淹微微笑了笑,商人之事,他是不操心的。 作为参知政事,乃是国之重臣,又哪里有心思放在赚这一两个铜钱上。 “一直都还行。”范仲温点了点,“前些日子西北大战,对木桶的需求量大。” 生产火药的木炭粉、硫磺粉、硝粉,以及火药本身的运输保存,按照要求,都是得用密封的木桶盛装。 “另外,商行也在给火药厂供应木炭。”范仲温很有能耐,除了制作售卖木桶,还将手伸到了火药原料的供应上。 当然,这也多亏了自己二弟是参知政事。 “木炭?” 这可是生产西北需要的雷火弹的原料。 …… “大哥问西北战事,且这又关于商行,莫非想问的是,西北还需要多少雷火弹吗?”范仲淹此时大概也明白了自己大哥今日来找自己的原因。 利益牵扯! “是极!是极!”范仲温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也不是他们一家的疑问。 整个火药厂,及其下面的商家都想知道。 这西北的大战还能打多久。 这可是关系他们钱袋子的事情。 现在听说西北大捷,党项人被灰溜溜地赶走了,似乎西北已经平静下来了。 “不清楚!”范仲淹直接对着大哥摇了摇头。 “西北还需要多少雷火弹,你可以去西北问一下,可以问韩琦。”范仲淹不是陕西经略安抚使,也不是边疆将领,西北需要多少雷火弹,哪里是他能估计的。 他现在对这位大哥一些不满了。 商人又怎能随意涉政! “但西北有战打,自然会要雷火弹的。”范仲温坦明道,“咱们范氏商会也会跟着兴盛。” “大哥,你这……”看着眼前有些急切的大哥,范仲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当初他也是一位文质彬彬的读书人。 现在,哪里还有读书人的气质。 一脸“好战”的样子,生怕大宋不打战了。 等等……好战? 范仲淹仔细看了看自家大哥,又想了想官家曾经给自己这些大臣的“生意”。 突然……只觉得……心头发寒,身体生冷。 无数的画面,从眼前飘过。 好战的商人……家族……大大夫…… 他有些悟了! “这都是带毒的蜜饯啊!”范仲淹不由得看向了赵祯所在的皇宫方向。 “官家,真是布局深远……” 范仲淹这一刻,有些理解了官家当年为何将诸多生意赐给他们这些大臣的意思了。 “二弟,你咋了?”范仲温看着有些发呆的范仲淹道。 “唔,无事!”范仲淹缓过神来,这事太过于惊悚,他还要想一想。 “西北战事,说结束还为时尚早!”范仲淹看了自家大哥一眼,然后说道。 “那怎么说?” “此次元昊反叛入寇,却被西北将士重挫而逃,以元昊的性格,定不会轻易认输。” “他还是会继续在西北作乱!” “后面又不知要打多久!” 想到这里,作为参知政事的范仲淹就替官家忧愁。 这西北的事情,还会一直下去,下一场仗,估计会更难打。 “哦!”听到这里,范仲温的嘴角却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神情和范仲淹完全相反。 “那如此,火药厂还是要生产更多的雷火弹了。” “大哥!”范仲淹洪声道。 他很不满大哥如此,完全没有读书人的格局。 不过,他也忘记了,他的大哥,早就跟他不一样了…… “二弟,是我……失态了!”范仲温也清醒过来。 “大哥,这商行的事,可以匀出去,给其他人吗?”突然,范仲淹话锋一转。 “匀出去?”范仲温扭头看着自己的二弟。 “二弟,你这是何意?” “我的意思是,把商行卖了,可行?”想到官家的意图,范仲淹浑身都不舒服。 官家是将所有人都套路住了呢! 作为传统的文人士大夫,他一直自诩为清流,这些牵扯过深之事,他心里有些难以接受。 不如……将商行转给别人吧。 “卖了?”范仲温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二弟。 “二弟,你是参知政事,是朝廷的宰相,你管的是整个大宋!但你也不要觉得整个范家就容易管!”范仲温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要不今天你去商行看看,你这范家这一大家子,可都靠着这个商行呢!” “当然,除了你这个参知政事。”范仲温说的是事实,现在范家能在东京城站稳脚跟,全靠着这个商行在支撑着。 他们的这群子孙,都靠着商行养活。 “哦……”范仲淹想了想,自己这个家族能挤进东京,似乎真的没那么容易。 大概……全靠着这商行。 “也罢!今天我也想趁着这个机会,看看范家的商行。”范仲淹突然就兴致来了。 他对商行也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今天突然想多了解一下了。 “去商行?” “行!”范仲温惊异地看向了自己的二弟。 “走,今天带你看看。” “不过商行在城外,二弟今日可有空?” “今日刚好有些空闲。” “那走!” 随即,范仲淹和范仲温便乘坐马车,朝着城外的西郊而去。 马车穿过东京城,速度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来到了城外了范家商行。 商行坐落在一条小河边,一栋栋房屋遮掩在葱郁的树木之下,四周都是高大的围墙,看起来更像是一座庄园。 四周还有三三两两的带刀家仆巡视。 “哟!范兄,你来了啊,我们正在找你呢!” 马车刚停,就见得迎面走来几人。 “咦!这位是?” “嗯,这是我二弟!” 范仲温话刚说话,几人一呆。 “参加范相!”几人赶紧拱手致礼。 这位范仲温的二弟,那就是朝堂上的参知政事范仲淹了。 范相! “不必多礼。” “你们是?” “范相,我们都是伯玉兄的朋友……”范仲温字伯玉。 “二弟,这些都是商行买卖中的合作朋友。”范仲温向着范仲淹介绍道。 “这位是吕家商行的吕夷明。” “吕家?吕夷明?”范仲淹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这位身穿紫服的贵气老者。 “家兄正是吕夷简!” “哦,原来是吕相之弟!” 第22章火药厂的利益捆绑 范仲淹口中的吕相,就是他的前辈,曾任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吕夷简。 只是后来因为朝堂之争而被官家罢相! 吕夷简出身仕宦之家,伯父吕蒙正也是太宗和真宗时期的宰相,父亲吕蒙亨官至光禄寺丞、大理寺丞。 其子也多出仕任职,其中三子吕公著后来更是开启了吕学端绪。 吕家在东京城,或者说整个大宋,都算得上是豪门大族了。 “正是小人!”吕夷明也很自得,自己乃是豪门大族,其兄更是官家登基之初的宰相。 当初官家年幼,刘太后临朝称制。 刘太后不明习国政,但朝政非经她批准不可。其兄一方面要细心处理国家大事,一方面还要小心翼翼地约束太后的放纵和独断专行。 世人皆赞“太后临朝十余年,天下晏然,夷简之力为多”。 现在虽已罢相,但是自己大哥的影响仍在。 而且听说,官家有将大兄复相的想法。 “不知来我范家庄园,又有何事呢?”范仲淹问得很是严肃。 他也好奇,自己大兄跟吕家又怎么有联系了。 “二弟,此事……”范仲温走到了范仲淹身边,然后贴耳小声道,“这吕家商行与我范家商行有合作!” “吕家商行?合作?”范仲淹瞥了一眼吕夷明,然后又看向吕夷明。 “咱大宋生产雷火弹,我们范家不是提供木炭、木桶吗,他们吕家提供硫磺,还有一些杂物。” “都是一起生产雷火弹!” 吕夷明将情况直接跟自己大兄说清楚了。 “如此?”范仲淹这也懂得了自己与吕家的关系。 自己跟吕家或者说吕相都不是很熟,但自己大兄却将范家与吕家捆绑起来了。 “今日你问我西北之事,也是吕夷明要问的?”范仲淹很严肃。 范仲温听罢,赶紧将自己二弟拉到了一边。 “二弟,吕家确实有问,不过……这不也是咱范家需要知道的吗?” “好了!”范仲淹摇了摇头。 这事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 “回头,我再问你。” 说罢,范仲淹不再理会众人,自顾走进了自家庄园。 “怎么了,范相似乎有些不高兴?”吕夷明问向了范仲温。 “可能吧!”范仲温无奈地微微摇头,他虽是大兄,但在二弟面前,地位还是矮了一截。 毕竟大宋是士大夫的天下,不是商人的天下。 “今日,也不方便接待吕兄了,还请见谅。”今日自家二弟情况不对,自己也不能再跟吕夷明论事了。 “那西北?” “西北之战,停不下来的。”范仲温轻轻地直接向吕夷明说道。 “怎么,你在吕相那里一点话都没得到?” “嗨!大兄在洛阳玩花弄草,根本不见我!”吕夷简罢相之后,没有待在东京城,而是去了西边的洛阳城休养。 “西北之事,是范相亲口说的吗?” “是的!放心好了。”范仲温给了吕夷明一个肯定的眼神。 “那就好!那今日就先不打搅范兄了,回头再续。”吕夷明也很知趣味。 “回头再续。” “诸位,今日家中有事,也不能招待各位了,还请见谅!”随同吕夷明而来的,还有其他一些小商行的人。 …… 吕夷明送走了范家商行的朋友,然后径直走进了庄园。 “都走了?”范家庄园的池塘边,范仲淹正在欣赏里面的锦鲤。 “走了!” 范仲温点点头。 范仲淹看了自己大兄一眼,又沉默住了。 范仲温也没多言。 “范家与吕家合作得多吗?”思虑很久之后,范仲淹悠悠叹了一口气。 “不多的。” “不多?” “也就是在火药厂的事情上有所合作?”范仲温如实道。 “不过这也都是两家最大的生意。”范仲温继续道,“咱们范家主要就这么一个饭碗,吕家虽然涉猎得多,但这却是他们最大的生意。” 军火生意,哪有不暴利的! 范仲温又沉默住了。 看来两家的利益牵扯还挺深的。 “火药厂到底是谁的?”这个时候,范仲淹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这个火药厂,原来他以为只是一个向军队供应雷火弹的大作坊。 现在在他看来,里面牵扯的事情和人实在太复杂了。 “谁家的?”范仲温这时却是苦笑起来,自家大兄对商业之事,是一点都不关心呢! “哪有谁家的之说?二弟你是有所不知,这是大家的!” “哦?”范仲淹好奇地看着自己大哥。 “东京城的证券交易所知道吗?官家设立的!” “你是说……”范仲淹似乎有些明白了,这个交易所的简单情况,他还是懂的。 “对的,火药厂是所有人的。”范仲温肯定地点了点头,“东京城这些大小家族,应该都有火药厂的股份!” “这!” 范仲淹竟然有些无话可说。 这些事情他以前都是没有在意到的。 “我的范大人,你平日里忙碌的都是国之大事,眼睛又哪会注意到这里。” 范仲温有些戏谑。 “不过听说,火药厂持有股份最多的是官家哦!”范仲温小声跟自己二弟提醒道。 又是在二弟面前爆出了一个惊雷! “官家?” “当真?” “十之!官家的事,又哪能说完全确定!” “哦!”范仲淹缓过气,肯定地点了点头,不过思绪已经飘到了皇宫里的那位官家身上。 范仲淹觉得自己这个参知政事,是不是当得实在太不称职了,这些重要的事情居然都不知道。 “二弟,股份第二多的你知道是谁吗?” “是谁?”范仲淹摇了摇头。 “张相!张士逊!” 听到自家大哥的话,范仲淹虽深吸了一口气,但也不觉得太震惊了。 官家老大,他老二,也挺合理。 “看来,这火药厂,大家都是有份的!”到这里,范仲淹也都是清楚了。 这些前所未有之事,大概都是那位官家做的。 这大宋朝的士大夫们,不知不觉都被官家捆住了手脚。 “嗯,朝中众臣的家族,都是有的,范家也有。” “哦……”范仲淹看了一眼自己大兄。 “不过,咱范家在里面也说不上话,火药厂现在明面上主事的是张家。”说着,范仲温对自己二弟,还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张家在里面是大股东,自然就能主事。 哪日自家二弟在朝堂上水涨船高,那范家的生意,也能借着更上一层楼。 “罢了!罢了!我回去了!”范仲淹也不想再看自己的商行了,也不想听自家大哥唠叨了。 好与坏,一切随缘了。 “二弟,你怎了?” “乏了!” 范仲淹说完,就朝着庄园大门外走去,后面跟着一脸尴尬的自家大兄。 这事,在范仲淹看来,也哪有那么简单。 窥一斑而知全豹,处一隅而观全局。 这是他那个大兄所不具备的。 一个火药厂,牵扯出了这么多家族,又通过证券交易所捆绑了不知多少人。 这一切,都是来自官家。 但大宋朝可不仅仅有这么一个厂子。 “天变了,人还不知!” “大兄,以后每月,我都要听听商行之事。”临走之时,范仲淹又让车夫止住了马车,然后朝着庄园门前拜别的自家大兄招呼道。 说罢,马车朝着东京城疾驰而去。 第23章招募三万新军 火药厂还是一如既往地生产着雷火弹。 没有增加产量,也没有减少。 范家还是按照往常一样,提供着木桶和木炭,吕家也还在提供着硫磺。 这一日朝会,宰相章得象拿出了一份从京兆府递过来的奏章。 “官家,陕西经略安抚使韩琦上奏,陕西军备长期松弛,久不经战,希冀能增加西北地区的军防,以抗元昊犯境。” 西北问题,继续成为着朝堂的热点。 “章相,你如何看。”赵祯倒是看起来很悠闲,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官家,陕西之地不同河北。河北之地,面朝契丹,而西北久无强敌,武备松弛,也是惯然。” “那该如何?” “臣以为,需继续增强西北军备!” “嗯!”赵祯点了点头。 “张相,你觉得该是如何?”赵祯问向了张士逊。 “臣以为,自当依陕西之具体情况而定,若是缺兵少将,自当要补上。”张士逊沉着想了想,缓缓道。 “若是武备不足,怕是有不测之状况。” “西北之事,当初就议定了以防御为主,应该还不至于艰难危险吧!”赵祯反问着。 “官家,那倒也未必。”这时,作为知枢密院事的王德用又站了出来。 “防御之策,注重全局守备,以静制动,若是要西北沿线稳固,自当要处处防备,处处派兵遣将,所费自当会多。” “当然,若是以守代攻,所费兵员当然可以大为减少。” “罢了!”赵祯阻止了王德用的话,“防御之策不可变。” “如此,西北之地,需要什么,先让韩琦列个明细出来,诸位爱卿共同参详一些。” “晏殊!”赵祯点名三司使晏殊。 “其中钱财费用,还辛苦你多审视一番。” “遵……旨……”晏殊看了看赵祯,又看了看朝堂群臣,点了点头。 “庞籍!郑戬”赵祯又点名御史中丞庞籍,和右谏议大夫、判大理寺的郑戬。 “臣在!” “西北之事,尔等多加监察,若有不法乱纪之徒,不得留有任何情面。” “遵旨!” 朝堂之上,诸位大臣,包括范仲淹均对官家的安排并无异议。 “官家,臣以为,上次安塞堡之战,新军表现坚韧机敏,训练有素,顽强勇战,乃是不可多得之劲旅。西北之地,可再派遣一批新军前往驻守,相信定会有奇效。” 就在这时,刚上任的参知政事杜衍站了出来。 杜衍直接要求再往西北增派新军。 “新军?”赵祯摇了摇头,“现在两万新军全都在西北,还有一万刚招募的新军,正在训练。” “已是无兵再派!” 赵祯拒绝了杜衍的想法。 “官家那一万正在训练的新军,可以加快训练速度!”杜衍继续说道。 “不行!”讲到这里的时候,赵祯非常严肃,“这不得商量,这批新军刚刚入营,不可揠苗助长。” “那如此,还请官家再招募一批新军。” “新军勇猛,西北之地,若是再有十万新军,必将固若金汤,元昊小儿安敢犯境。” “当那时,或许可以直捣敌巢兴庆府!” 杜衍理直气壮道。 “杜相,十万新军,是否太过夸张了!”这时,同知枢密院事的张观站了出来。 按照韩琦的奏章,以及大家的估计,西北的确需要增派兵力,但是上来就是十万新军,有些太过于夸大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枢密院,管不到新军啊! 新军是官家一手操办的,从兵员到将校,都是官家在安排。 本来三万新军就已经让他们枢密院很不自在了,现在还来十万? “是啊,杜相,按你所说,还需招募九万新军,这也太过夸大了!”章得象也出来指责杜衍。 “况且,新军的战力,也还需要多检验,安塞堡那一战,也说明不了什么。” “新军好坏,的确是需要多考量。”章得象刚说完,赵祯突然就插了一句。 不过语气听起来相当僵硬。 底下众臣也明白了章得象说错话了,新军是官家招训的。好与坏,官家都还没发话,你又能怎么肆意指责。 “官家,臣以为,再增加十万新军,的确困难。”这时,三司使晏殊也站出来回应着。 “物资钱粮供应,新军比之禁军,耗费甚多。” 要再招募九万新军,他晏殊也不乐意了,这得花费多少钱缗啊! “官家,臣以为十万太多,不过可再招募三万。”这时,工部侍郎梁适站了出来。 “三万?”赵祯点了点头。 “三万新军,钱粮物料可行?”赵祯又直接问向了三司使晏殊。 晏殊听到赵祯的问询,稍稍沉默了一下。 “回禀官家,可行!”这些年大宋的财税收入节节攀升,再增三万新军,可以接受。 “官家,新军战力形成较慢,如今西北边庭日益紧张,远水解不了近渴。” 见到晏殊同意了三万新军的计划,知枢密院事王德用却是立即起来阻拦。 在他这里,一万新军都不能再招募了,除非官家能把新军划归他枢密院管辖。 看到王德用站了出来,赵祯就明白了这家伙要干啥。 “哦,远水解不了近渴,爱卿以为该如何?” “臣以为,还是速速从各地调遣禁军,然后加以整训,再派往陕西,交由韩琦调遣。” “可!”赵祯却是出乎意料地点头认可了王德用的建议。 “新军战力的确形成缓慢,现在西北还是要禁军加以增援。” “既然如此,王爱卿可以拟定一个章程。” 王德用看了看赵祯,觉得有些奇怪,官家居然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他的建议。 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真给他这个臣子面子。 真不对劲! 除非,后面…… 果然! “但新军也不能停止招募。” 赵祯看向了王德用,虽然我是同意了调遣新军,但也没说不增加新军。 但话已至此,王德用也不敢再顶撞赵祯,落了官家的面子。 “官家,新军表现世人皆知,臣以为,可多招募。” “三万亦可,若是不行,也可增至五万。” “除却西北防线,大宋还有河北防线,也可适当增派新军。” 就在王德用欲言又止之时,首相张士逊站了出来,这一次,他完全地站在官家身后。 一通利索的话,不给人任何反应时间。 众臣震惊! 杜衍说要增加十万新军,他们不以为奇,这些刚回东京的官员,为了表现自己,说什么话的都有。 但是,现在这位群官之首,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居然提出要多招募新军。 完全不符合他平日的风格。 看着同僚对自己异样的眼神,张士逊却毫不理会,只是等待官家回话。 “张爱卿也同意朕的想法了。”赵祯淡淡地回应道。 “如此,就再招募三万人,五万人也太多了。其他人,可有意见?”赵祯继续问向群臣,眼神最后落在了掌管枢密院的那几个大臣身上。 王德用和张观想再说话,可是又看了看张士逊,还是把自己的话给憋住了。 既然这位文臣之首都支持招募新军,那他们也先不说了。 这一日朝会,赵祯又和群臣又达成了一个妥协。 随后的日子,大量的军事物资将会调往京兆府,其中包括各种武器、棉衣、粮食,以及雷火弹。 另外,从各地调遣的禁军,也将在开封府进行整训,由枢密院和开封府共同负责。 最后,新军再次招募三万人。这样,除却两万已经在陕西的新军,还有四万人在东京郊外进行严格的训练。 一切大吉,众臣退散。 第24章元昊南下 宝元二年的夏天很快就过去了。 今年夏天天气有点热。 以前赵祯会让内侍在晚上去宫外的夜市买点冰镇圆子。不过时间久了,这些御厨也都能做这些小吃了。 郊外的延乐宫,是整个盛夏避暑的好去处,巨大的地窖里深埋的冰块,保证了他夏日的舒爽。 秋日降临,大宋又进入了收获的季节。 西北边境,元昊已经整顿好了兵马。 趁着秋高气爽之时节,这位西北雄主从兴庆府发兵,举兵向着延州进发。 从哪里摔了一跤,就必须从哪里爬起来。 这次他点齐了步骑兵马,合计六万余人,又有后勤辎重兵近十万。 号称“三十万”大军。 这次南下,元昊将后勤物资已经准备妥当,他不会像上次一样,无功而返。 元昊的动静很大,他也没有打算遮掩什么。 这次就是以堂堂正正之兵,彰显大夏之气概! 大军刚出兴庆府,大宋的暗探就立即将这一消息向南传了过去。 看得出来,大宋的情报能力相比之前有了很大的进步。 至少在西夏人的地盘埋下了一些暗探。 消息是同步传到京兆府韩琦这里,还有狄青所在的延州。 作为陕西经略安抚使,韩琦也早就猜到了元昊在秋冬之际会卷土重来。 而且,元昊的兵力,也与他猜测的相差不大。 “命令各州府,做好应战准备。”当此之时,也不是一两个州县的战事了。 整个西北都要动起来。 “让种世衡、狄青做好准备。”元昊的大军从兴庆府出发,可能袭击离他最近的环州。 但也有可能报春季那一仇,还是攻击狄青所在的延州。 两州都要做好准备。 “立即传令给府州的折继闵,让他找到机会,就袭扰元昊的后方。” 府州的折家军也归他指挥。 简单安排好了一些重点之事,韩琦又开始部署安排各类物资的运送。 从春季延州之战开始,大量的军用物资就从东京转运过来了。 包括雷火弹在内,还有大量的兵甲、床弩。 听说后方还在源源不断地生产,东京城的一些库房里,已经堆积满了。 韩琦也不禁感叹,在官家的治理之下,大宋已经达到了从所未有的富裕。 转运到京兆府的各类物资,大部分已经分发到了各州,特别是环州、延州两地。 另外,属于河东路的府州,韩琦也派送去了几批物资,毕竟折家军现在还是要替他做事的。 如今,元昊虽未至,但边境各州,各种应战物资已经基本准备妥当。 现在还囤积在京兆府的物资,他也打算赶紧分派下去。 “大人,这些雷火弹,都派往延州吗?”负责监管库房的主簿有些疑问。 “都派去延州。”韩琦很直接道。 “京兆府不需要留一些吗?”一边的高级幕僚,经略安抚使司判官田况也有些疑问。 “不必。”韩琦看了一眼田况,摇头否定。 “那京兆府的安全?” “现在每月从东京转运来的物资,只会更多,不会少!”韩琦已经将元昊再度入侵的消息,传给了东京大内。 走的是八百里加急。 官家很快就会收到。 他还请求官家将东京城外的那四万新军也调遣到京兆府来。 虽然枢密院已经派遣了一些禁军到西北,但是他也还想从官家那里,再薅一支队伍过来。 人多好办事! 等到赵祯收到了韩琦的加急奏章时,想了一想,直接下令将四万新军派到京兆府,归由韩琦调派。 当然,赵祯也叮嘱了韩琦,非战之时,这些新军还是要军营里训练。 这也要求韩琦要立即给这批新军营建一个超大军营。 当然,有判陕西工程事的滕子京在,加之水泥相助,这些事也都不是问题。 “韩大人,从东京城发来了一批稀罕物,您要不去看下?”这天,田况找到了韩琦。 “稀罕物?”韩琦疑问道。 “从东京转发来的,说是从占城运来的。” “占城,那可是比琼州还远的地方。”韩琦是知道这些化外之地的。 特别是南边的蛮荒地。 毕竟在大宋,官员犯事,最容易的就是发配到南方。 “到底是何物?” “其实就是占城的稻米。”田况嘿嘿一笑,“都是稀罕物,听说吃起来,味道可是鲜美。” “鲜美?”韩琦不以为然,这化外之地的稻米,大概更是苦涩吧。 两人很快就到底了仓库外。 “这些就是从占城运来的稻米?”韩琦问道。 “正是!”田况点了点头。 “田判官,要不今晚我们试试!”看着饱满晶莹占城稻米,韩琦食欲一下子就上来了。 这样的稻米,一看就是上等货。 官家果真会体贴人! “可以!” 这些年,赵祯已经开启对航海事业的全面支持。 特别是对东南亚地区的友好交流。 当然,也只是现在是友好的,在赵祯看来,东南亚就是他赵宋的大粮仓、殖民地。 当今还没收下这个粮仓,只是还没准备好罢了。 现在,大宋的精美瓷器,优质茶叶,还是通过各个港口,输送到南边的各个小国,再换回大宋需要的各种资源。 随着航海的发展,赵祯也在莱州(后世的青岛)、明州(宁波)、广州建立超级造船厂。 这三大造船厂,为大宋的商人提供着各式船只。 也在建造着大宋的战舰。 当然,这些造船厂也不是他一个人独占,一部分都分给了朝中大臣,或者地方大族豪强。 一些有想法的商贾大族,也在港口处,建立了自家的造船厂。 “若此大计不成,定成南北朝世家大祸!” 赵祯高居宫中,也在谋划千古之事! …… 充沛的物资,让宋军在这个秋天,有足够的信心,跟元昊打一场消耗战。 身在前线的狄青,手持长刀,骑着骏马,在延州城内外检查着城防。 自知道元昊从兴庆府发兵后,他就断定,这家伙就是朝着自己来的。 他知道元昊是个英雄人物,作为英雄,就必须去洗刷他留在延州的耻辱。 检查了两天之后,狄青又带着一队骑兵,开始巡查整个延州的寨堡。 特别是金明寨和平戎寨。 金明寨是延州城的大门,与延州城互为犄角,上次元昊入侵,就是被死死地挡在了金明寨下。 平戎寨是整个延州的北大门,延州北境第一寨,元昊上次入侵延州,第一个攻击的就是平戎寨。 这大半年来,狄青也一直在重点督建这个平戎寨,延州城的水泥,大都被运到了这里。 如此,半年之后,一座坚堡就出现在了延州北境。 同时,由卢政率领的三万大军,就屯住于此。 三万大军,包括一万新军、一万边军,还有刚从东京调来的一万禁军。 三万人全由上次安塞堡大捷的功臣卢政亲率。 远在东京的赵祯也同意了韩琦和狄青的安排。 赵祯一点都不担忧卢政的能力。 毕竟,他赵祯不管战术,只管战略。 他赵祯只管着从后方爆出更多的兵员,派遣更多的良将,运去更多的武器粮草,做好大的规划…… 除了平戎寨,作为延州城门户的金明寨有一万人驻守,由狄青的副将郭遵统帅兵马。 至于延州城,由狄青亲自坐镇,也驻守有三万兵马。 狄青其实还是最担忧平戎寨的,毕竟他的延州城和金明寨互为犄角,能够相互支援。 而平戎寨孤悬延州北境,又要首当其冲地直面元昊大军。 但平戎寨是门户,必须要守,这关系脸面。 在狄青的计划中,其实平戎寨就要像激流中的一块硬石头,去直面党项大军的正面冲击,然后磨掉他们的锐气。 这样,延州才可无忧,才能找到反击的机会。 但这样,平戎寨也是最危险的。 第25章帝国的诞生一 元昊未到,整个西北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边境上肆虐的斥候探子,也预示着暴风雨即将来临。 九月初,元昊的党项大军前锋,缓缓出现在了延州北境的平戎寨下。 飘扬的旗帜,迎着肃冷的秋风。 此时也正是黄昏时分,和当初那支党项前锋出现在安塞堡的时间一样。 这次党项人没有急匆匆地发起进攻,他们的探子早已将平戎寨的大致情况传了回去。 当然,狄青和卢政也没想过能完全瞒着党项人。 毕竟,平戎寨半年来的扩建加固,又怎么让党项人忽略掉。 只不过,在平戎寨的驻军,他们稍稍掩饰了一番,所以现在党项人估测这个寨子只有一万宋军。 实际却是已经驻守了三万人。 但是即使是一万人,那也是相当大的一支部队了,党项人的前锋丝毫不敢冒险进攻。 大军停留在平戎寨五里之外。 夕阳正好落在平戎寨城楼顶端,如一顶圆盘搁在架子上,它散发的余晖将城楼和城墙的轮廓勾勒得简单明了。 整个寨子,如一只伏在地上的虎豹,其状威武异常,给人以不小的压迫感。 城墙上的宋军森然不语,在夕阳下静默的宋军旗帜和兵器泛着寒光。 他们的身体线条,已经超出了这个时代的光辉。 最恐怖的是那些架着的床弩,它明确地向着底下的党项人宣告着想要攻下平戎寨绝非易事。 夕阳之下,两支军队对视在荒原和城墙之上。 “寻地,扎寨!” 黑夜将至,党项人选择安营扎寨,同时等待后面的主力到来。 得到命令的党项人,摆开阵势,开始忙碌。 党项人将士掘土为沟,构建营墙,设置拒马,搭起箭楼,各部分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 真正着手构建军营的军士,其实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军士,在营前列阵。 因为大军新至,路途劳顿,而此时立足未稳,又要分兵扎营,加上其兵力不足,因而是宋军最佳的袭击时间。 虽然他们也知道宋军没这个胆量,但是行军之事,不可马虎,党项人还是防备着宋军。 这一夜,并没有发生什么。 作为平戎寨的主将,卢政也不会轻易冒险。 他只要能一直守住平戎寨,就是这场大战最大的英雄。 在一片肃杀中,两军对峙了三天,直到元昊率领着党项人主力到来。 “到了!” 远远地看见了元昊的大纛帅气飘扬在山坡上,卢政知道,这场大战要开始了。 避无可避。 元昊也没打算绕过这个挡在他面前的大钉子。 他要摧枯拉朽地拔掉这个不知好歹的钉子。 第二日,黎明的霞光穿透云层,照耀大地。 平戎寨外党项人军营,众将士经过一顿饱餐,并没有立即攻城,而是在附近伐木,打造攻城器械。 从兴庆府出发的时候,元昊带了些攻城器具过来,但这些并不能完全满足需要,毕竟党项人大军有六万人。 缺少的还需要就地取材。 …… 两日之后,一切准备妥当,军威隆盛,器刃充足。 元昊没有再有任何犹豫,伴随着太阳从东方的升起,党项人踏着草叶上的露珠,向着平戎寨缓缓推进。 然后到达指定位置后,就开始列阵。 元昊本着一击击破的想法,直接抽调了四万人,排着整齐的队列,带着攻城的器具。 俗话说人一满万,无边无际,何况是大军之阵,士卒间本就有严格的间隙,这会儿摆出来,阵势更是壮观。 四万人分为四个大方阵,每个大方阵一万人,分为前军、左军、右军、中军。 元昊就亲自骑马立在中军之中。 大方阵中,还有小方阵,每一指挥使带领一小方阵,二十个五百人的小方阵组成整体大阵,占地好几里。 庞大的党项军队,气势逼人! 如此一场大的战役,也给平戎寨中的卢政以巨大的考验。 况且,他现在面对的是党项人的雄主元昊,更是让他紧张。 “希望狄青大人能早日做好应对。”即使手握三万大军,卢政心里有些不稳。 自己钉死在这里,只希望狄青在外场能扭转乾坤。 号角声重,鼓声起,若雨落乌啼,响彻天地。 元昊也不拖拉,攻城开始! 一骑手持令旗自中军出,跨到前军。 “前进!” “咚!咚!咚!”前军的鼓声急促起来。 所有将士都深呼了一口气。 “前进!” 前军如海浪一般,开始向着平戎寨的城墙靠近,整整一万人的兵力,直接冲击着宋军的防线。 大军之中,十架轒轀车巨大的木轮在滚滚作响,轒轀车两边的大盾方阵中,传来党项将士整齐的脚步声和甲胄响声,所有的将士都闭口不语,一动一静之间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这就是战场特有的气氛,在开战前,一切都沉重而且压抑。 这是在死亡与战功之间跳舞,是在生与死之间掷骰子! “冷静!”城墙之上,卢政不断提醒着自己,也提醒着城墙上的士兵。 城墙上,卢政也只放置了一万五千人的士兵。 其中新军五千、禁军五千、边军五千,处于一种混合搭配的状态。 还有一万五千人做着预备队的职责。 “床弩手,等我号令!”现在敌军刚刚跨入攻击范围,但明显还不是好的攻击时分。 “七百步了!”一边的副将提醒着卢政。 “不急!” “六百步了!” “等下!” 他这个平戎寨整整配备了五十架床弩,这等数量的床弩,已经占到了整个延州床弩数量的一大半。 狄青很大方地将这等重要战略武器,都摆在了平戎寨这里。 除了惊讶狄青的大方,卢政更是震惊这些床弩的数量。 五十架! 单是操作这些床弩,都要三千人。 这还只是他一个平戎寨,整个西北千里防线,那么多寨堡州府,这等杀器,也不知囤积了多少。 卢政不知道的是,现在东京的仓库中,堆积的床弩已经快到千架了。 赵祯有时候也挺发愁。 这玩意不是雷火弹,雷火弹的一些原料难以采取,同时技术也不成熟,所以产量一直不高。 但这玩意,技术已经相当成熟。 以前没有大量装备,只是没有人愿意推动罢了,毕竟无利可图。 现在,随着西北防御政策的出现,加之赵祯将这种床弩的生产,外放给了大族商人。 床弩的产量就爆发起来了! “一部分送到西北,一部分送到河北、河东。”赵祯吩咐着。 这些床弩防御党项人和契丹人都是非常好的武器。 “另外,送一批到水军那里。”大宋的水军战舰也都是加装了床弩的,赵祯干脆就把多余的一部分床弩给他们备用好了。 军用物资太过于充沛了。 “妈的!军备膨胀!这该不是要走上军国主义的道路吧!”想到这里,一贯优雅的赵官家,不禁带出了一句脏话。 “大宋军国主义?” “东方列强?” 崇政殿中,赵祯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特么也太搞笑了吧! 自己能把大宋玩成这样? “暂时不能要床弩了,这样下去,是要把大宋掏干呢!”赵祯决定暂停床弩的订购。 第27章帝国的诞生三 “放箭!”卢政脸色沉肃,此时也没有了一丝紧张,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样的大战场。 令旗一挥,箭如雨下。 面对着近在眼前的党项人,边军和新军倒是无所畏惧。 这些边军长期在这艰苦之地,早就适应了这残酷的环境。 这些新军基本都是和卢政参加过安塞堡和金明寨之战的,对于这样的战场,也不是很害怕。 只有刚从东京整训调遣过来的禁军,才比较紧张。 “稳住,羽箭要平稳地射出,这样才能射得准!”卢政在城墙上快速地巡视着,同时也在提醒着这些禁军士兵。 各个指挥使,也在紧盯着自己手下的士卒。 这几天,卢政已经给他们认真地提醒过了,一定要监督安抚好这些兵士。 秩序一定不能乱。 “挡!”箭雨落下,城墙之下的党项军也同时顶起了盾牌。 “当……当……” 一个个盾牌上,发出了猛烈的撞击声。 还夹杂着一些痛苦的嘶喊声! “哎呀!” “啊!” 这是被羽箭射中的哀嚎。 党项前军的最前面部分士兵拿着的都是较大的盾牌,这完全可以抵挡宋军的箭矢。 而后面的士兵,盾牌越来越小,甚至有些兵士根本没有一片小盾。 例如那些抬着云梯,推着冲车的士卒。 这些没有防护的士兵,也是伤亡最大的。 但不管如何,不管倒下了多少同袍。这些党项士兵都要往前冲。 后退者,只会被后面的督战将校斩杀。 “一百步!”卢政紧紧盯着楼下的党项人。 双方最激烈的时候要来了。 “大人,该避一避了!”一边的副将提醒着卢政。 “不必,这里有盾牌,完全够了。”卢政不可能临阵消失,他必须像一杆旗帜一样竖立在这里。 这样,这些将士,才能军心一统,众志成城! 卢政话音刚落,从城墙之下,淅淅沥沥的箭矢就飞了上来。 这是党项军的弓箭手开始发力了。 从城墙往下射,两百步的距离就可以有效杀伤敌人,而从城墙下往上射,必须在一百五十步之内。 所以从五百步开始,宋军的床弩就开始压制着党项人,直到党项人冲到一百五十步的时候,才开始受到反击。 “稳住,继续射击!” 城墙上的宋军已经开始自由射击,森寒的箭头,从墙上窜射而出,无情地收割着下面的党项人。 一个又一个党项兵士在痛苦中倒下。 “大人,前面的士兵,损失太大了!”党项人的将领,挂着箭伤,向着前军统军大将往利山刀抱怨着。 “这些宋军的箭矢太狠了。” 当然,宋军的弓箭手,那是经过严格训练的。 从春季以来,狄青就安排着延州所有兵将进行射箭训练。 从东京运送而来的强弓和箭矢,完全能够让他们挥霍。 按照官家的说法,这些箭矢在东京的库房都堆不下了,而且从南方的作坊里,还在源源不断地生产着。 另外,那一万新军,在东京城外训练之时,弓箭射击都是每日必需之事。 他们都有着不错的箭术。 狄青卢政的大军中,最后被选定为专职弓箭手的,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远在东京的赵祯,甚至有打算训练出一支赵宋版的“英格兰长弓手”! “簌……簌……”这是宋军箭矢的死亡歌唱。 底下的党项汉子,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这些宋军虽不是个个神箭手,但是基本上都有一定的准头,不会无的放矢! 更可怕的是,这些弓箭手不仅数量多,而且射速很快! 这些日子充足的米粮肉蛋供应,已经让这群士卒,有着了强壮的身躯和肌肉。 从而能够承受速度更快、次数更多的拉弦和放箭。 那些边军,更是觉得当兵才是最值得做的事。 就连从东京城来的新军大爷们,也是感叹着最近的伙食! 简直好爆了! 当然,这能不好吗? 韩琦在京兆府伸手大要,众臣在垂拱殿中只是稍稍削减数量,赵祯在御座之上大笔一挥表示同意,然后豪门大族在后方加紧生产。 只有三司使有些头疼! 但他也拦不住! 只要财政没崩,暂时就这样吧! 整个大宋后方,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狂欢中。 …… 下面的统军大将往利山刀也看得出来伤亡很大,但这些在他看来,也是很正常的。 攻城哪有不死人的。 在冲上城墙的路上,死人也是最多的。 “继续!” “后退者,无论尊卑高低,一律斩杀!” 现在大夏皇帝就在后面看着,容不得他们有一丝后退。 “轒轀车到了!”就在双方弓箭对射,正是惨烈的时候,城墙之下,党项人的轒轀车终于推到了墙下。 这种有着一定防护的轒轀车,帮助一批士兵躲过了刚才的箭矢。 同时在这轒轀车的掩护下,十几架攻城云梯和一架攻城车也运到了墙下。 “扔!” 当此之时,城墙上的掷弹兵也毫不含糊。 几十个点燃的雷火弹,直接朝着下面的轒轀车扔了下去。 “轰……轰……轰……” 惨烈而压抑的战场上,传来了惊雷般的炸响,仿若雷神嘶吼,恶魔催命! 又夹杂着轒轀车炸裂纷飞,只叫这些党项士卒心胆俱裂。 “妖魔!” “妖魔!” 十几个从未见过雷火弹的党项士卒,呆呆地站在原地呢喃着。 “噗嗤……” 几支羽箭,精准地收割掉了其中几个兵士。 这些呆呆的兵士,就是最好的靶子。 “轰……轰……” 平地又起惊雷! 刚才雷火弹,都是往着轒轀车炸去的,现在这波雷火弹,都是朝着人群密集的地方扔去。 “量有些大啊!” 雷火弹的威力并不是很大,但也经不起这些宋军将几个雷火弹捆扎在一起扔。 相比冰冷的箭矢。 火热的雷火弹,炸出的血花更加的鲜红,印染在脸颊之上,更显惨淡 绝望的嘶吼声,震动着附近的同袍。 “噗嗤!” 冷酷的指挥使,没有给他们任何同情,一剑结束了这嘶喊声。 “继续,冲!”拔出长剑,这位指挥使冷冷地看着众兵卒。 “冲!” 一群群党项士卒,还是顶着宋军的雷火弹和箭矢,冲到城下,然后拼着命顺着云梯往上爬。 “轰……轰……” 宋军在自由地投掷着雷火弹! “啊……” 被炸倒的云梯上面传来绝望的呼喊声! “砰!”云梯落地,砸起一阵烟土,然后又和那雷火弹的硝烟卷在一起。 党项人的前军,已经开始吃不住了。 第29章帝国的诞生五 “等下,二十架太少了,全部,全部床弩!”正当副将将欲布置床弩的时候,卢政又叫住了他, “全部?”副将一怔,“五十架床弩都瞄准一个人?” “是!找准好时机!”卢政的心头浮现起当初在东京城外受训时上过的一节课。 澶渊之战床弩射杀萧挞凛! 当时官家跟他们说过,射杀萧挞凛是宋军的运气非常好。 但是即使宋军运气很差,只要有足够的床弩同时瞄准萧挞凛,萧挞凛都必死无疑! 今日,他就要在这里实践一下官家的理论。 “遵命!” “不要急!一定要找准时机,至少要有三十架床弩能射到那位党项大将,才可发动!” 床弩布置在城墙的各个位置,所以每个床弩离着往利山刀的距离都不一样。 “明白!” 安排了这个特别狙杀队伍后,城墙上的防守兵力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党项人的左右两军的一万人,已经近在咫尺。 “是时候了!”微微想了一下,卢政就又从后备军中,派出了五千人。 令旗挥动,号身吹起,已经准备好的五千后备军立即从城墙下的军营中涌出。 列队完毕后,直接提着兵器加入战场。 党项人有后备军的,卢政这里也有。 随着五千新生力量的加入,双方在城墙上下,开始展开着艰苦的消耗战。 “扔!不要舍不得这些雷火弹,咱寨子里多得去了!”一名指挥使大声吼着,同时点燃了两个绑在一起的大雷火弹,然后往墙下一抛。 “扑哧!”墙下轰隆的炸响声没有先传过来,旁边的士卒反而先听到了箭矢入肉的声音。 “指挥使!” “指挥使!” 士兵震惊。 “轰隆!”下面的爆炸声传来了上来。 这名中箭的指挥使摇了摇头,苦笑一下。 “杀!”附近的一处城墙,借着宋军的一时大意,两名党项士卒刚好冲了上来。 “拦住!” 这位宋军指挥使,提着刀就要上前,不过此时两边的兵士早已反应过来,拿着长枪将党项士兵刺杀下去了。 “稳住!”卢政冒着箭矢,在城墙上快速巡视着。 “能继续吗?”卢政看着这位中箭的指挥使,严肃地问道。 “可以继续在这里!” “好!”卢政点了点头,值此关键之时,即使身中箭矢,那也不能退却。 箭矢在飘飞,每时每刻,城墙上都有不幸中箭的士兵。 运气好的,只是擦着手臂脸皮,或者射中大腿,不危及生命,还能继续战斗。 运气差的,直接一箭贯胸,生死未卜。 城墙之下,宋军的雷火弹、擂木、巨石在快速地收割着党项人的生命。 还有那城上飞扑而来的箭矢,更是索命的毒蛇。 党项士卒,更是哀鸿遍地。 宋军的防御强度,远超他们的想象。 偶有突破宋军防御,冲上城墙的党项士卒,也会瞬间被四面八方围过来的宋兵击杀。 顶过了党项左右军的第一轮冲击后,党项士卒的士气也开始衰退。 党项人又组织一波大冲击,又被顶了回去! 只在墙下墙上留下遍地尸体。 双方开始陷入僵持! 厮杀继续…… “邪门!”前军大将往利山刀看着没有进展的战场,心里也明白,这平戎寨不是以前的平戎寨了。 这防御强度,恐怕不下于金明寨或者延州城。 刚才宋军的后备军出现在城墙上,他也注意到了。 这支宋军后备军的出现,将党项人的气势压下去。 双方才逐渐又陷入僵持。 至于宋军还有没有后备军,他不好说,但是今天想要对平戎寨一战即下,那是很难的了。 往利山刀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后面的元昊同样也注意到了。 今日攻下平戎寨,有点困难。 “让往利山刀组织起来,再冲击一次。” “左右两军,勇猛冲杀不可后退!” “城上先据者,立首功!” 元昊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下去。 大夏士兵艰难,墙上的宋兵,怕是也撑不住了。 …… “已经安排好了,就等时机!”城墙之上,副将疾步走到卢政旁边。 “好!” 卢政也将目光又投入到了敌人的前军大将身上。 “敌人又开始冲击了!”就在这时,卢政也看到了敌军又开始朝着城墙发起冲击。 “此战艰难!”卢政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才第一天,城墙上的宋军,就已经死伤几千人了。 而城墙下面的党项人,更是尸体层层叠叠。 如此高烈度的厮杀,是超乎他的想象。 当然,也超乎了元昊的想象。 “这支宋军,乃是不可多得之师!”元昊苦着脸赞叹着。 以往在草原的战斗,不管是攻城还是野战,在短时间内,从未有过如此大的伤亡。 现在两万人的大军冲击上去,一个半时辰的时间,剩下的大概就一万人了。 他一度想放弃攻打这座城寨。 但是大夏皇帝的荣耀,使得他不愿意在面对第一个宋军城寨时,就选择退走。 “时机到了!” “准备射!” 城楼之上,卢政敏锐地观察到了射杀往利山刀时机已到。 这位前军大将,已经靠近到了离城墙三百步的地方了。 如今战场紧急,他也选择了靠前督战。 卢政令下,攻击的令旗随即挥动。 城墙上,提着刀盾,一边等待命令,一边防备党项人的床弩手,看见了发射的命令,皆是浑身一喜。 “瞄准了吗?” “瞄准了!”这些床弩,早就锁定了往利山刀。 “好!” “变成红色令旗了!”这是约定好的床弩发射的命令。 所有等待的宋军床弩手,全都猛然捶下扳机。 “砰……” “砰……” 几十支床弩长箭猛然而动,然后朝着一个位置贯射而去。 “上箭,拉弦!”一轮齐射之后,立即就是第二轮散射。 此时,正在厉声督战的往利山刀胸口直跳,冥冥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盯住了。 抬头一看。 一片长箭正朝着他刺来,愈来愈近! 那是……被死神盯住了。 “嘣……嘣……”长箭猛然落下,其中两支长箭,一支将他的战马射穿,一支将这位党项大将钉杀在地上。 四周的土地上,密密麻麻插着几十根床弩长箭。 还有两个不幸的士卒,也受牵连,钉死在地上。 此等受死惨状,让周围的党项士卒,无不惊惧! 宋人,何其残忍! 第30章帝国的诞生六 “射中了!”卢政的脸上,露出了今天的第一缕笑容。 一边的副将,也欣喜得拍腿大笑,这大战的第一天,就射杀了敌人的万人统帅。 城墙上的床弩手,眼看着自己瞄准的目标被钉在地上,接着也都欢呼起来。 他们都知道这是敌军的大将。 这一战,他们的战绩必将响彻大宋。 “敌军大将已死!” 城墙上的床弩手爆发出连绵不断的呼喊。 然后所有的宋军将士,听到党项前军大将被射杀后,先是有些疑问,不明所以。 但很快也都爆发出了滔天的欢叫。 震耳欲聋,如波浪般在城墙上来回冲击! 宋军士气大振! 反观党项人的大军,特别是前军士卒,在发现在家的统帅好像已经阵亡之后,霎时间陷入了手足无措的境地。 将军没了? 那些直接听命于往利山刀的各指挥使,看了看往利山刀的方向,又看了看城墙,不由得往后退去。 他们的上司居然被直接射杀了! 宋军,恐怖! 今天,这城墙是没法再上去了。 城墙上下,混乱的党项人此时也被士气高昂的宋军杀得丢盔弃甲。 军心动摇的党项人,不论是危如累卵的前军,还是受到重挫的左右两军,此时完全失去了战意。 只是在苦苦支撑。 “陛下,往利山刀被宋军用床弩射杀了!”元昊旁边,一名大将小心地禀报着。 “看见了!”元昊冷冷道。 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了。 站在中军之后,元昊也看见了被钉在地上的往利山刀,还有他的战马。 四周已经三三两两地围着了一些士卒。 这些茫然的士卒,也不知道该是如何。 “传令,收兵!”当此之时,元昊也不再犹豫,作为一代雄主,知进退,明得失。 “中军展开,接应前军!” “左右各军,各自收整兵马!” 即使攻城失利,折损大将,但是元昊还是有条不紊地组织大军撤退。 传令兵迅速将元昊的命令传递出去。 “当……当……当……” 党项人的中军大营中的擂鼓声消失了,转而变成了鸣金收兵的撤退命令。 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荒原。 也传递到了城墙上下。 前面正处于一片混乱的党项将士,闻令心中俱是一喜,这撤退的命令终于来了。 旋即,连忙与正在交战的宋军脱离开来。 即使刚勉强爬上城墙的士卒,也立即从上面跳了下来。 如大海退潮一般,党项人来得快,去得更快,留下一地血肉尸体。 “跑得还真快!” 卢政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党项人的人潮从城墙下仓皇退走,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弓箭手,继续!” “不要发呆!” “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 即使敌军在撤离,但卢政也不打算让他们走得轻松。 “全部给我抬起弓,不要轻易地放过他们。” “簌……簌……簌……”城墙上,还能搭弓射箭的士卒,欣然地向着撤退的党项人的后背,射去索命的箭矢。 “床弩手准备!”待到党项人撤离到二百步远,卢政又让这些床弩手重新操弄起床弩来。 现在弓箭的已然不能造成太大伤害,还是要靠床弩收割最后一波。 今日,这守城的最大功劳,还是要归结到这床弩队伍。 …… 未时时分,今天的这场守城大战也宣告结束。 元昊收拢着队伍,缓缓退出战场。 临走时,他看了一眼远处了平戎寨,面无颜色。 “可知宋军统帅是谁?” “禀告陛下,宋人大将是叫做卢政。” “卢政?上次安塞堡之战的守将?” “正是!” 听完属下的话,元昊勒住了马,又看了看平戎寨。 “休整一天,再战!” 既然是安塞堡的守将卢政,那正好,他元昊就要将这家伙彻底埋葬在这里。 “走!” 今日这一战,他大夏国损失士卒近万人,还折损统军大将一员。 这一天的损失,已经超过了上次入寇大宋的全部损失。 而且,两次都是折损在同一宋将手中。 此时,城楼之上,被元昊惦记着的卢政,也稍微缓释下来了。 一上午的大战,不仅消耗着他的体力,也让他的神经紧绷,整个人甚是疲倦。 “从后备军里,派人下去把战场稍微打扫一番,免得起了瘟疫。” “那些兵甲箭弓,也都收拾起来,都是我们的战利品。” 城墙上战斗的兵士也非常疲惫,打扫战场的活,都交给了卢政预留的后备军。 平戎寨的大门已经被彻底封死,这些收拾战场的士卒,只能通过吊篮下去。 然后又通过吊篮,将战利品运送上来。 清理打扫战场的活非常繁重,党项人死伤近一万人,宋军死伤也有三千余人。 大量的尸体留在战场。 党项人的尸体,全都被一起掩埋在荒原之上。宋军将士的尸骨,也都只能无奈地在城外掩埋。 不过宋军将士还是给其中认识的同袍简单地立了一些小碑,只有党项人完全撤走后,才能给昔日这些战友修坟建碑刻字。 众人一直忙碌到傍晚的时候才匆匆结束。 宋军的城墙上,已经替换上了后备军,他们将负责守夜,以防党项人做些鸡鸣狗盗之事。 今日厮杀守城的将士,都在营帐中休息着。 明日可能还有大战,今日必须养好身体。 “可惜,今日大捷,没办法亲自传给狄大人,还有官家!”营帐中,卢政看着地图,心里微微有些遗憾。 他的平戎寨大门已被自己彻底封堵住了,根本没办法派出一支骑兵小队,将今日大捷的消息传递出去。 他今日,可是重挫了党项大军。 党项两万攻城队伍,死伤近半。 他还射杀了一名党项统军大将,虽然不知道射杀的是谁,但那也没必要知道了。 西北雄主元昊,又一次在他手里碰了一鼻子灰。 而且这次,还是他元昊亲自在场的情况。 “要是在前军中乱晃的是元昊就好了。”卢政微微畅想了一下。若是能以床弩射杀元昊,那他将立下不世之大功。 名垂青史! 说到床弩,回到营帐的元昊,看着带回来的往利山刀的尸体,心里也不禁愕然。 这家伙死的真惨。 胸口直接射出了一个大洞。 另外,宋军密集的床弩阵,也让他意识到了前线的危险。 往利山刀能死,他若是不注意,也能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