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盛世,再难也要反!》 第一章 满门忠烈 “少爷!少爷!少爷你醒一醒!醒一醒!” “少爷!少爷你别吓我!你怎么了?怎么了?你快醒一醒啊——!”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先是模糊,然后逐渐清晰,逐渐传入刘安云的脑海,将刘安云从无尽的黑暗中唤醒,也让刘安云逐渐的睁开了眼睛,然而…… “鬼啊!” 然而很可惜,出现在刘安云眼前的,却是一张猥琐得令人发指的丑陋面孔,干瘦如柴长如驴,双腮无肉可见骨,老鼠胡子黄门牙,还长着一双极其显眼的招风耳,象极了城隍庙里的小鬼,也非常象某部情景喜剧里的一个汉奸头子贾队长。 嗯,准确来说是青年版贾队长,因为这位贾队长大概只有二十三、四岁的年纪。 “少爷!少爷你醒了!太好了!你差点没把小的吓死!少爷你没事吧?没事吧?!” 青年版贾队长显然情绪激动异常,丝毫没有察觉到刘安云的过激反应和胡乱叫喊,看到刘安云睁眼醒来,青年版贾队长只是激动得喜极而泣,抱着刘安云当场嚎啕大哭了起来,眼泪鼻涕一起滚滚而下,差点没有流到刘安云的脸上。 “少爷,你终于醒了!小的差点被你吓死了!小的在这京城人生地不熟,你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小的可怎么办啊?还有,小的怎么向过世的老爷和老太爷交代啊——?!” 还是在青年版贾队长嚎啕到了这里,仰面躺在地上的刘安云才发现情况严重不对,面前这个青年版贾队长,怎么蓄着清朝人的辫子?还穿着明显是古代的服装? 不止如此,此时此刻的刘安云和青年版贾队长身边已经围满了人,也不管是男女老少,全都穿着古代服装,梳着清朝人的辫子,还有好几个女人头上戴着类似扇子一样的发饰,同时人群的背后,也清一色都是高矮不一的古代房屋。 “出什么事了?这里是那里?怎么了?” 刘安云彻底蒙圈,只记得自己因为顺利考取了主管药师的资格,马上就可以升职加薪,开心之下约了几个狐朋狗友深夜到烧烤店狂欢,喝酒后和一个戴着粗金项链穿着豆豆鞋的黑衣壮汉起了口角,转身时脑袋后面突然挨了一下,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然后就到了这里。 “两位小哥,这是出什么事了?能不能说来让我们听听?” 这时,一个辫子花白的老头开了口,和蔼的问起了事情的缘由,其他围观群众也抱着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心态,纷纷好奇的问起了情况经过,结果青年版贾队长的情绪也已经恢复了一些正常,抹着鼻涕眼泪哭诉了起来…… “各位大爷大娘,大叔大婶,事情是这样的,我家少爷姓刘,大名安云,是台湾府凤山县(高雄)打狗港人,今年十九岁,小的叫刘全,是和我家少爷一起长大的刘家下人,今年二十三岁。哦,对了,我们是姓刘备刘玄德那个刘,不是反贼刘国轩那个刘。” 青年版贾队长先是介绍了自己和刘安云的身份年龄,又抹着鼻子继续哭诉道:“我家少爷从小痴迷作画,不管老爷怎么打骂他也不肯读书,只是喜欢画画,做梦都想到京城来进如意馆(清代皇家画院),我家老爷拿他没办法,也就只好随他去了……。” “我家少爷的娘走得早,到了他十六岁的时候,老爷也染病过世,家里就只剩下我和少爷相依为命,少爷他守孝三年以后,为了实现他进如意馆的梦想,就狠下心辞去了祖传的庄头职位,又把祖上留下来的田地和房屋都卖了,然后带着我来到了京城,准备先在京城落脚,然后慢慢想办法进如意馆当画画人(正式名称叫供奉)。” “开始我家少爷运气非常好,才刚进京没几天,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租下来落脚,就听说如意馆在挑画画人学徒,也马上就到如意馆应挑,画的一幅丹青还被如意馆的好几个供奉叫好,认为我家少爷完全够格进如意馆当学徒……。” 说到这,自称刘全的青年版贾队长顿了顿又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又接着哽咽道:“可谁曾想到了第二天公布名单,也不知道考官是长了什么眼睛,我家少爷居然落了榜!我家少爷不服去问原因,这才有人悄悄告诉我家少爷,说是我家少爷之所以没被挑上,是因为没给负责挑选的内务府老爷塞银子,所以就被筛了下来!” 青年版贾队长说到这里,围观的百姓顿时纷纷醒悟,也纷纷说道:“不奇怪,树小房新画不古,一看就是内务府。和内务府的人打交道,没有银子什么事都别想办成!” 恍然大悟了以后,最先打听情况的老头又开口问了,说道:“小兄弟,既然你家少爷是因为没送银子进不了如意院,那你们怎么会到了这里?你家少爷又怎么会躺在地上?” “因为我家少爷不服气!” 青年版贾队长继续哽咽,述说道:“我家少爷说了,明明他有资格进如意院,凭什么要把他筛下来?他就不信这大清的天子脚下也找不到说理的地方!他要找人,找人帮他主持公道!” “你家少爷打算找什么人?” 又有人好奇问,青年版贾队长则抬手指向了远处的一座高大宅院,声音颇大的说道:“我家少爷准备找第六代靖海侯(施秉仁)帮他主持公道!我家少爷的先祖,曾经给初代靖海侯立过大功!我家少爷的曾祖父太老爷,还有我家老太爷和老爷,世世代代都给靖海侯当庄头看田收租,祖祖辈辈给靖海侯一家效忠!我家少爷在京城里受了委屈,请靖海侯出面主持公道天经地义!理直气壮!” “可谁曾想……!” 青年版贾队长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怒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可谁曾想,我家少爷好不容易打听到靖海侯的府邸找到这里,靖海侯不但不帮忙,还连门都不让我家少爷进!后来我家少爷一再恳求见上靖海侯一面,可能是让靖海侯的门子烦了,居然一脚把我家少爷踹下了台阶,我家少爷后脑着地,当场晕了过去!” “原来是这样。” 围观人群这才彻底的恍然大悟,也纷纷的低声议论了起来,有的人认为现在的靖海侯施秉仁太过分,不帮给自家世代效力的庄头之后忙就算了,怎么还动手打人?也有的人觉得刘安云太过年轻,不知道天高地厚,一个落榜的画画人学徒,竟然也想求动本朝侯爵出面与内务府做对? 青年版贾队长丝毫没有理会吃瓜群众的议论,只是自言自语的继续哽咽道:“我家少爷一家,对靖海侯来说真的是满门忠烈啊!我家少爷的先祖开始是逆贼刘国轩的兵,在初代靖海侯攻打澎湖的时候毅然弃暗投明,一刀砍死了郑氏逆贼的校官,带着人杀散了好几倍的郑家贼兵,帮着大清军队拿下了滩头阵地,接应了大清天兵登陆成功!得到了初代靖海侯的亲自接见!” “我家少爷的曾祖父两兄弟一起给靖海侯当庄头看田收租,遇到刁民暴乱抗租,还想抢靖海侯一家在台湾的粮仓,少爷的曾祖父两兄弟马上带着人去镇压刁民,杀了一百多刁民保住了粮仓,可是我家少爷曾祖父的兄弟,却不幸掺死在了暴乱刁民的手里……。” 青年版贾队长哭诉到这里的时候,有几个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糊涂了,疑惑的问道:“靖海侯一家不是全都在这京城里吗?怎么在台湾还有田地?” “不懂了吧?” 一个看上去似乎有点学问的吃瓜群众开口,卖弄道:“我们大清的圣祖康熙爷为了奖励靖海侯的收台大功,把郑成功逆贼一家在台湾的田地全都奖励给了靖海侯,还包括靖海侯在收台时缴获的无主田地在内,总数听说占南台湾的所有田地差不多一半!每年收了租子以后,台湾的地方官府还要出钱出力把这些租子送到京城来交靖海侯一家,这批租子还有个名字叫施侯大租。所以别看靖海侯只是一个侯爷,实际上比王爷都还富贵!” “原来如此,难怪靖海侯一家的宅子这么大,比郡王府的宅子都还大!” 几个好奇的吃瓜群众弄明白原因的同时,青年版贾队长又继续说道:“还有我家老太爷,天地会那帮逆贼在台湾暗中活动,准备造反搞什么反清复明,我家老太爷不顾他年过七旬,冒险打听消息把情况报告给了官府,亲自带着官兵剿灭凤山的天地会逆贼,还差点把老命送在战场上!” “朝廷禁海,我家叔老爷为了帮朝廷抓一股打着前明遗孽旗号作乱的海盗,改名换姓冒充水匪混进了海盗队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刺探到海盗的巢穴是在八罩岛,被发现后宁死不屈,带着重伤逃到澎湖主岛,才刚把消息禀报给官府,人就断了气……。” “我家老爷也给靖海侯一家立过功,有一年马上就要割稻子了,海面上突然来了台风,是我家老爷拿鞭子逼着佃户顶着狂风暴雨去抢收稻子,好不容易才保住大半的收成,为此还有七八个佃户被台风刮进海里,我家老爷如果不是及时把自己捆在大树上,也得被台风刮走啊!” “各位大爷大娘,大叔大婶,你们摸摸良心说,我们刘家对靖海侯算不算满门忠烈?靖海侯对我们少爷这个样,算不算恩将仇报?施琅,施大将军!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啊,你的子孙后代,是怎么对待你们施家的有功之臣的啊——!” 还是青年版贾队长刘全声嘶力竭的哭喊到了这里,仰天躺在刘全腿上的刘安云,才总算是逐渐发现了自己的新身份,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一个同名同姓的十九岁台湾青年,还回到了古代清朝,至于具体是清朝那个皇帝年间和那一年…… “乾隆四十九年!是乾隆四十九年三月初八!!” 可能是彻底融合了新身体的记忆,刘安云不仅突然想起了现在的年份是乾隆四十九年,还想起了具体的日期,甚至还想起了在无数影视剧中出场的著名皇帝乾隆目前不在京城,带着许多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去了江南展开他的第六次南巡——实际上就是去祸害地方。 “我真变成了清朝人了?接下来怎么办?” 用力掐了几下大腿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后,刘安云刚开始盘算接下来具体该如何是好时,远处却传来了喧哗声音,再紧接着,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男子领着一帮手拿棍棒的仆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远远就趾高气昂的大声咆哮道:“狗东西!还不滚?还敢在这里诋毁我们靖海侯府,是不是想找死?来人,给本少爷往死里打!” “扎!” 一帮下人大吼答应,提着棍棒加快脚步,围观的吃瓜群众一看大事不妙,赶紧一轰而散,逃得一个比一个飞快,青年版贾队长也还算机灵,不顾自己骨瘦如柴,抱起比自己更重的刘安云起身就跑,还跑出了他这一辈子前所未有的速度。 很可惜,青年版贾队长和刘安云都只顾着逃命,并没有注意到刘安云的怀里突然滑落了一个荷包,掉在了满是污秽灰尘的道路上…… 青年版贾队长和刘安云没有注意到,带着下人来殴打驱逐刘安云主仆的华服青年,却无比眼尖的看到了这个荷包,大步追上来检起,在众多吃瓜群众的注视中打开一看,见荷包里不仅有着不少的碎银子,还有几锭相当不小的金元宝,华服青年也顿时就乐了,笑道: “哈哈,运气不错,足够施大少爷我去八大胡同玩上几次了!” 第二章 蹭吃蹭喝 “我的钱呢?我的钱那里去了?那是我变卖全部家产的钱啊!” 还是在逃到一条肮脏恶臭的小胡同里休息了许久,彻底融合了新身体记忆的刘安云才发现自己的荷包已经失踪,赶紧在身上摸索翻找起来,旁边的刘全也是大吃一惊,忙一边帮刘安云翻找,一边紧张的说道:“少爷,你之前把荷包装到那里去了?那可是我们的全部身家啊,如果丢了,我们连吃饭都得成问题。” 翻找无用,差不多把衣服脱光了都没找到钱包后,刘安云和刘全大声叫苦之余,只能是赶紧顺着来路去寻找钱包去向,还冒险重新回到靖海侯府附近,结果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向路人打听了一番后,一个吃瓜群众还是好心告诉了刘安云,说他亲眼看到靖海侯府的大公子拣到了一个荷包。 虽然明知道希望渺茫,然而为了找回自己变卖全部田地房屋得到的金银,刘安云和刘全还是鼓起勇气再度来到靖海侯府门前,要求靖海侯的大公子归还自己的钱包,然而很可惜,刘安云主仆不但连靖海侯大公子的面都没有见到,相反还又挨了一顿毒打,然后靖海侯府的门子还警告刘安云,说是刘安云如果还敢来这里纠缠,他们就要叫顺天府的差役把刘安云抓进大牢治罪。 这么一来,刘安云当然是彻底的无计可施了,眼看天色已经不早,害怕被关在内城露宿街头,刘安云只能是听取了刘全的建议,抓紧时间返回位于外城的客栈休息过夜,准备到了第二天再想办法要回自己的钱财。 刘安云和刘全都严重低估了京城人的精明程度,看到他们垂头丧气的回到客栈,吃饭点菜时犹犹豫豫吞吞吐吐,迎来送往经验无比丰富的客栈伙计马上明白情况不对,所以不仅没有急着给刘安云主仆叫饭叫菜,还满脸堆笑的请求刘安云先把店钱结了。 “老板,帮一帮忙,我真的是荷包掉了,也真的有人亲眼看到靖海侯的大公子拣走了我的荷包,我明天再去找他,无论如何都要把我的荷包要回来,到时候欠你的店钱和饭钱一定加倍奉还。拜托了,行一个方便。” 刘安云的苦苦哀求毫无作用,膝盖软的刘全都已经给店家跪下求情也同样是徒劳无功,扣下了刘安云的全部行李充抵店钱后,客栈的老板伙计依然还是极不客气的驱赶出了客栈,尽显唯利是图的商人本色。 这一夜也给刘安云新的人生留下了深刻印象,虽说时间已经是农历三月,天气已经不算太过寒冷,可是对于来自台湾炎热之地的刘安云和刘全来说,北方的春夜依然还是寒风刺骨,把露宿在路边房檐下的刘安云和刘全冻得是脸青嘴白,苦不堪言,也让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代的刘安云欲哭无泪,不知道将来该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煎熬到了清晨城门开启,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的刘全就迫不及待建议道:“公子,咱们再进内城去找靖海侯的大公子,求他无论如何都要把银子还给我们,我们刘家几代人好不容易才攒下这么一点家底啊。” “去了有屁用?先不说能不能见到姓施的,就算能见到,他耍赖说没拣到,我们能有什么办法逼他吐出来?” 刘安云揉着咕咕叫的肚子还好气回答,刘全则不服气的说道:“那我们可以报官啊,有人亲眼看到他拣到我们的钱。” 刘安云一听苦笑了,说道:“不要天真了,人家靖海侯的大公子,有钱又有势,官府会了我们这两个台湾来的屁民得罪他?还有,做证说亲眼看到靖海侯的大公子拣到我们的钱,等于就是得罪靖海侯府,谁敢做这个证?” 刘全的驴脸拉得更长,哀号道:“那怎么办?没有钱,在京城又没有半个亲戚朋友,再这么下去,我们岂不是得活活饿死?” 刘安云不吭声,只是看着街道上逐渐增多的路人发呆,心里不断盘算如何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结果也是凑巧,就在这个时候,一句话突然飘进了刘安云的耳朵,也不知道是谁开口说道:“预祝年兄今科高中,名列三甲。” 听到这话,刘安云下意识的瞟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却见是几个书生模样的人在互相行礼,预祝对方金榜题名,还有人在议论今天晚上入闱考试的事,已经融合了新身体记忆的刘安云也这才想起,今天居然恰好是科举会试的时间,无数举人今天晚上就要进科举考场去竞争给野猪皮家族当奴才的机会。 刘安云的思维很擅长跳跃,看到这几个正在互相勉励的举子时,正在发愁吃住的刘安云心中一动,突然想出了一个临时救急的办法,握拳一挥说道:“走,去福建会馆碰一碰运气。” “福建会馆?那是什么地方?” 台湾来的乡下人刘全十分糊涂,二十一世纪时是在京城读完医科大学的刘安云答道:“是福建在京城的有钱人捐钱建立的一种客栈,专门用来招待来京城经商或者考试的家乡人,在那里吃住都很便宜,遇到条件实在困难的同乡,会馆还可以让他免费吃住一段时间,将来有钱就给,没有也不会催着要。” “京城还有这种好地方?” 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刘全一听大喜了,刘安云点头,说道:“台湾府属于福建省管辖,我们现在落难了去那里投奔同乡天经地义,起码可以免费吃住几天,说不定还可以求得有钱的同乡帮忙,帮我们解决一下钱财的问题。” 刘全听了更是欢喜,还颇为聪明的主动去找那几个举子打听福建会馆的所在,也很快就打听到福建会馆在京城又叫全闽会馆,建立在宣武门外的大街旁边,刘安云听了也不犹豫,赶紧领着刘全一路赶到宣武门外,很快就找到了面积相当不小的福建会馆(后来被改成了学校)。 刘安云的霉运总算是走到了尽头,虽说进到了会馆后,刘安云开门见山就向值事的老馆董说明了来意,自我介绍了身份和籍贯,又坦然承认自己已经是身无分文,跑来就是为了白吃白住,要等自己想办法弄到了钱再付帐。 当然,刘安云和刘全如果是什么衣不遮体、蓬头垢面的流浪汉和叫花子,即便是操着一口地道的台湾草莓音,也肯定别想进会馆混吃混喝,好在刘安云现在的穿着还算不错,身上又带着长年钻研艺术带来的儒雅气质,一看就不是什么无赖混混,所以老馆董马上就微笑着说道:“没事,谁没有一个走窄了的时候?既然是同省的乡亲,那就住下吧,不过只能住长通铺,会馆里有什么你就吃什么,基本上都是白菜糙米窝窝头,没办法让你自己挑。” “多谢馆董,多谢馆董。” 刘安云赶紧连声道谢,老馆董摆手表示不必,又叫会馆的雇工先领刘安云和刘全去吃饭,刘安云再次千恩万谢,然后才随着雇工来到了饭厅准备吃白菜糙米窝窝头。 将刘安云领进了饭厅后,雇工去了后厨拿饭,刘安云也这才腾出功夫来打量这个面积颇大的饭厅,结果因为来会试的举子已经全都去准备今夜入闱会试的事,加上已经过了饭点,所以庞大的饭厅里只有几个商人打扮的住客在喝酒聊天,显得十分冷清。 也有例外,角落里,一个明显是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孤身一人,端坐在一张放满酒菜的桌子面前纹丝不动,即便面对满桌的美味佳肴也始终没有拿起筷子,只是呆呆的看着饭菜出神,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问题。 对此,刘安云当然很奇怪这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为什么没去准备今夜的入闱,可是与人家素不相识也不好多问,只能是好奇的又看了几眼就没再理会,同时会馆的雇工也给刘安云和刘全端来了两碗糙米饭和一碗白菜,早就饿红了眼的刘安云和刘全毫不犹豫,道了一声谢就赶紧拿起筷子准备干饭。可就在这时…… “愧对祖宗!愧对父母啊——!呜————!”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长嘶,发自肺腑的凄惨哭泣声音,突然响彻了诺大的饭厅,正在扒拉着糙米饭的刘安云奇怪,当然是马上循声看去,却见是之前那名对着满桌饭菜发呆的青年书生已经伏案大哭,还哭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不断自责自己愧对父母先人,然后还拼命的拍打起了桌子,把好几盘菜都砸到了地上。 见此情景,刚刚来到福建会馆的刘安云当然是满头雾水,不明白那青年书生为什么如此失态,饭厅里聚在一起聊天的商人却是熟视无睹,象是知道什么情况,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吃相和贾队长一样难看的刘全早就端起了糙米饭往嘴里扒拉,同样饿急了的刘安云也暂时把那青年书生的情况放在一边,赶紧端起碗来吃饭,可是等刘安云和刘全把两碗糙米饭和一碗水煮白菜吃得点滴不剩,那些聊天的商人也已经先后离去,那名青年书生却仍然还在那里伏案大哭,即便声音已经无比沙哑,情感却依然还是伤戚到了极点。 原本刘安云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人,但是没办法,看到那衣着颇为华贵的青年书生面前桌上丰盛的酒菜,仅仅只是稍微填了一下肚皮的刘安云在垂涎之余,不由打起了一个馊主意,暗道:“要不去打听情况劝一劝?如果能劝得动这个有钱人,他肯定会顺便请我和他一起吃饭啊。” 说干就干,抱着就算失败也毫无损失的心态,刘安云起身走了过去,到那青年书生的桌旁拱手行礼,说道:“这位兄台,在下有礼了。” 回应刘安云的,是那青年书生继续伏案抽泣,就好象没有听到刘安云的话一样,刘安云不死心的再次重复,那青年书生这才开口,伏在桌上带着哭腔没好气的嘶吼道:“走开,不要与我这个将死之人说话!” 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刘安云先是楞了楞,然后又灵机一动,干脆直接坐到了那书生的对面,拿起他的筷子夹起一筷京酱肉丝就往嘴里塞,一边咀嚼着一边回头,向刘全招手说道:“刘全,快过来一起吃。” 刘全不仅外貌象极了贾队长,性格也和贾队长没有多少区别,听到刘安云的招呼也不问什么缘由,快步跑了过来一屁股坐下,端起一盘葱爆海参就往嘴里划拉。 情况到了这一步,那青年书生就是再伤心绝望当然也不能置之不理了,终于抬起头露出一张还算白净的脸庞,同样操着一口地道的台湾草莓音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这酒菜是我出钱买的,我有请你们吃吗?” “兄台,你刚才不是说了,你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 刘安云理直气壮的反问,又更加理直气壮的说道:“既然兄台你已经是一名将死之人,又何必在乎这些身外之物?让给我们这些同省乡亲裹腹,岂不是更好?” 言罢,刘安云又补充了一句,说道:“听口音,兄台你应该也是台湾府人,把你打算不要的酒菜让给我这个台湾同乡人吃,应该更是理所当然吧?” 青年书生语塞,刘安云则是大模大样的撕下了一只鸡腿,一边啃着一边含糊说道:“兄台,既然你已经是一名将死之人,那你在将死之前,能否把你寻死觅活的真正原因告诉给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素不相识的人?”青年书生反问。 “让我替你参考参考,你死得值不值啊?”刘安云微笑说道:“还有,如果你在这世上还有什么牵挂的人,或者是还有书信话语想要留给你的父母亲人,也可以委托我这个同乡转达,小弟我可以向妈祖发誓,一定把你的遗言带到你的家乡。” 青年书生迟疑不答,刘安云则一边吃着酒菜一边微笑说道:“怎么?不想说?难道兄台想死得不明不白,让你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知道你因何而死?” 其实大部分伤心人都想有一个可以倾吐心声的对象,这个青年书生也不例外,所以犹豫了片刻后,青年书生还是缓缓开口,声音嘶哑的说道:“我叫郑崇和(史实人物),今年二十岁,是台湾府淡水厅后龙人……。” “后龙?这么巧?!” 二十一世纪时曾经到台湾旅行过的刘安云心中一动,下意识的想起了那里的一处著名景点——也是一处刷新了刘安云历史认知的景点。 没发现刘安云的诧异,郑崇和继续抽泣道:“……我从小酷爱读书,立志要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去年的福建试,我顺利考取了福建第七名亚元,有了进京参加会试的资格,不仅全家为他高兴,就连整个后龙都以我为傲……。” 说到这,眼泪又不知不觉的滑下了郑崇和的脸颊,哽咽着说道:“这一次进京会试之前,我在祖先灵位和父母面前立誓,一定要考中进士为我们郑家扬眉吐气,即便这一科不中,我也要留在京中继续攻读,待来科再考。可是,谁曾想……,谁曾想……。” 哽咽到这,郑崇和再度泣不成声,刘安云则听得稀里糊涂,忙说道:“兄台,你继续往下说啊?还有,今天晚上进京会试的举子就要入闱考试了,你怎么不去准备干粮蜡烛和笔墨纸砚,还在这里寻死觅活。” “有御史弹劾,说闽浙乡试有舞弊的嫌疑。” 郑崇和开口,断断续续的抽泣道:“依照……,依照大清的规矩,遇到这样的情况,闽浙两省的士子,都要……,都要在会试前参加一场复试,以此辨别举子是否有真才实学,是否有人鱼目混珠。结果……,结果,浙江被查出了六个靠着枪替通过乡试的举子,全部被剥夺了会试资格,还剥夺了生员身份,终生不得再试……。” “那我们福建呢?” 刘安云马上猜出原因,忙小心翼翼的打听,郑崇和则是神情呆滞,半晌才有气无力的说道:“就我一个,整个福建,就我一个举子没有通过复试,被剥夺了举子身份,终生不得参加科举考试,成了全闽会馆的笑柄……。” 刘安云苦笑,也总算明白了郑崇和为什么会这么伤心绝望的原因,郑崇和则是突然一把抓住了刘安云的手腕紧紧握住,情绪激动的吼叫道:“兄台,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不是靠作弊考起的举人,我是靠真才实学考到的举人!是复试的考官有眼无珠,冤枉好人,我是清白的!” 凝视着表情激动的郑崇和盘算了片刻,刘安云这才开口,说道:“郑兄,那么在这件事情上,你想不想听我这个同府乡亲的真心话?” “当然想听!” 郑崇和脱口回答,刘安云点点头,说道:“郑兄,那你听了以后千万别吃惊,对于你被剥夺了科举资格这件事,其实我替你高兴,也替你开心。” “什么?你替我高兴?还替我开心?为什么?” 郑崇和目瞪口呆,刘安云微笑点头,说道:“不错,我不仅替你开心高兴,还得恭喜你逃脱了牢笼,从此可以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郑崇和彻底懵逼,刘安云则微笑说道:“郑兄,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小弟我得先请教你一个问题,敢问郑兄,你觉得这科举考试和八股文,是用来做什么用的?” 第三章 生计问题 “科举是用来做什么的?” 郑崇和被刘安云的这个问题问得一楞,刘安云则再次重复这个问题,郑崇和犹豫一下,然后才回答道:“当然是用来选拔人才的,朝廷考核天下士子,从中选拔可用之才,授予官职治理地方,让读书人有机会报效朝廷,为民造福。” “大错特错!” 刘安云斩钉截铁,说道:“郑兄,朝廷选拔人才真的只有科举这一个办法吗?通过其他渠道选拔上来的人才就不能大用吗?先帝时期的三大名臣鄂尔泰、田文镜和李卫,只有鄂尔泰勉强算是走了科举这条路,但也仅仅只是考到了一个举人而已,田文镜只有一个捐来的监生头衔,被杭州百姓在西湖立庙祭祀的李卫,更是连一个监生的头衔都没有,直接是一个捐官出身!” “可是这三个人,最后在仕途上走到了那一步?天下的读书人成千上万,成就方面的能够超过他们的又能有几个?” 郑崇和呆住,还情不自禁的缓缓松开了紧握刘安云的手指,刘安云则又平静说道:“还有,本朝开国时的无数文臣武将,四大藩王,八旗旗主,他们那一个是靠科举得来的功名?天下的读书人中,又有谁能超过他们的成就功业?” 郑崇和沉默,刘安云继续说道:“郑兄,那你可知道,既然朝廷还有办法从其他渠道选拔到才干出众的人才,那朝廷为什么还要大肆宣扬科举,鼓励天下读书人都去钻研四书五经和八股文?” “为什么?” 郑崇和马上反问,刘安云稍微压低了一些声音,说道:“朝廷是为了牢笼志士,把天下的聪明人都关进科举这个牢笼里!” “什么?把天下的聪明人都关进科举这个牢笼里?” 郑崇和的三观算是被刘安云彻底粉碎了,吃惊得草莓音都严重变形,刘安云微笑点头,低声说道:“对,皇上和朝廷之所以推崇科举,其真正目的既不是选拔人才,也不是教化天下,而是为了把天下的聪明人都关进科举八股文这个牢笼里,让他们都去钻研章句,白首穷经,这样天下聪明人就不会去异想天开,生出什么不君不臣的念头。然后皇上的江山就可以坐得稳,朝廷里的那些文武百官和八旗旗人,也可以继续安心享受高官厚禄和铁杆庄稼。” 阐述了自己的观点后,刘安云又拍了拍郑崇和的手背,笑容更加温和的说道:“郑兄,正因为我早早就看明白了这些,所以我才替你感到高兴,也必须得恭喜你逃脱了科举这个牢笼,从此以后,你可以不用再去白首穷经的钻研毫无作用的八股文了,可以把时间和精力腾出来,去做你自己真正愿意去做的事了。” 以乾隆时期科举制度对天下读书人的毒害程度,倘若刘安云是对一个五六十岁思维已经固化的老童生酸秀才说这样的话,那么不要说什么能够打动老童生了,当场挨耳光都是绝对跑不掉的,被扭送到官府治罪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但拯救不了已经深陷科举制度无比苦海的人,自己都得搭进去! 还好,当事人郑崇和不仅年轻,思维也十分活跃,听了刘安云的话思索了片刻后,郑崇和非但没有勃然大怒,还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兄台所言极是,科举确实是一条从龙之路不假,可这条路实在是太窄了,要走完太难了。” “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也的确不是只有科举入仕这一个办法,经商致富,开荒耕田,同样可以兴家立业,造福后人!比方说嘉应州的吴世伯,他就……。” 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声说到这里,郑崇和突然自行打住,只是握紧了拳头用力摇晃,刘安云见他已经走出心魔,便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恭喜郑兄,成功跳出了牢笼,从今以后,你可以随心所欲的为所欲为了。” “还得感谢公子的点拨,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弟直到今日才明白此言非虚。” 郑崇和诚挚道谢,又主动邀请道:“来,这位公子,相逢不如偶遇,我们今日有幸相识,一定得好生喝上几杯,来,我们……。” 郑崇和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因为还是到了邀请刘安云共用午饭的时候,郑崇和才发现自己点的满桌酒菜大半已经被自己在嚎啕大哭时打翻在了地上,余下的也已经被饿鬼投胎的刘安云和刘全一扫而空,吃相和贾队长一样难看的刘全还在恋恋不舍的舔着一个盘子回味。 见此情景,还算要点脸的刘安云当然有些尴尬,郑崇和却是毫不在意,笑了笑就叫来会馆雇工,吩咐道:“好酒好菜尽管上,别替我省钱,拿去,剩下的给你和厨子当赏钱。” 说着,衣着华贵的郑崇和潇洒扔了几块碎银子在桌上,雇工大喜答应,赶紧千恩万谢而去,刘安云则是一边在嘴上客气,一边在心中暗暗欢喜,马上就拿定了一定要抱紧郑崇和大腿的主意——象这么慷慨大方的富二代,捧好了弄点散碎银子救急不是跟玩一样? 悄悄打定了这个主意后,接下来的交流中,刘安云当然是巧妙的悄悄吹捧郑崇和,一再称赞郑崇和的洒脱看得开,这么快就能从牛角尖中转回弯,也一再怒斥复试考官的有眼无珠,暴殄天物,耽误了郑崇和这块良璞美玉——总之就是专挑郑崇和喜欢听的话说。 郑崇和也果然上了套,本来就言语投机,加上年龄接近,所以郑崇和很快就与刘安云开始了称兄道弟,亲热得象是熟识多年的旧交老友,全然不知刘安云实则上已经悄悄瞄准了他的钱包。 再接下来的交流间,郑崇和当然少不得打听刘安云的身份和来历,已经山穷水尽的刘安云也不客气,很是坦白得承认了自己为了进如意馆当一个宫廷画师变卖了全部家产,结果却因为年轻不懂事没给主考官塞银子而名落孙山,求助于旧上司不仅遭到毒打还丢了变卖家产得来的金银,走投无路下才来到福建会馆混吃混喝。 郑崇和并没有鄙夷刘安云变卖祖业的败家之举,相反还对刘安云为了追求梦想而倾其所有的壮举大加赞赏,还颇为钦佩的说道:“贤弟,愚兄真是服了你了,为了自己的梦想追求,连所有家产都敢变卖,如果换成了是愚兄处在你的位置上,绝对没有这样的勇气和胆量这么做。” “兄长就别嘲笑我了,我现在已经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实际上对丹青毫无兴趣的刘安云唉声叹气,还忍不住喝了一杯闷酒,郑崇和给刘安云把盏斟酒,颇是关心的问道:“贤弟,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长期寄居在这全闽会馆之中,可不是什么长远之计啊?全闽会馆是我们福建老乡捐钱建的偶尔会救助同乡不假,可是不可能长期养着你啊?” 刘安云不答,也根本不知道改如何回答,银子丢了,所有家产也被新身体的前任主人卖光了,连吃饭穿衣都成问题,一时之间,刘安云是真的彻底无计可施了。 郑崇和很会察言观色,见刘安云满脸愁容的一声不吭,郑崇和马上就明白刘安云其实已经毫无办法,然后郑崇和也不着急开口,而是先叫来了一壶雨前的龙井,端起了一杯茶才说道:“贤弟不必过于犯愁,愚兄手里勉强还算方便,倘若贤弟不弃,愚兄可以资助你在京城做点小买卖,就是不知道贤弟……,啊,呸!” 说到这里,郑崇和突然张口把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吐了出来,一边擦着嘴,一边极为愤怒的喝道:“小二,过来,你给我上的茶,是用什么水泡的?” 会馆的雇工显然知道郑崇和发怒的原因,一上来就点头哈腰的赔礼道歉,主动说道:“郑公子恕罪,小的知道你一定会怪罪,可是没办法,今天送水的水夫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没有按约定把甜水送来,昨天的甜水又已经用完了,所以没办法,只能是用苦水给公子你泡茶,还请公子委屈着点。” “水夫没把甜水送来,你们不会派人直接去买?” 郑崇和怒气依然不减的质问,雇工则再度喊冤,说道:“郑公子,不是没派人去,可是今年的雨水偏少,京城仅有的几口甜水井都出不了多少水,今天能产出来的甜水早就卖光了,所以我们派去各处甜水井的人全都白跑了一趟。” 言罢,雇工又赶紧补充道:“不过郑公子放心,馆董他也知道你们这些贵人喝不惯苦水,所以已经安排了人在水窝子那里守着,到了晚上井里产出了甜水,不管多少价都马上买了送来,公子你明天一定能喝上甜水。” 见会馆确实是因为买不到甜水而服务质量下降,郑崇和也没办法,只能是挥了挥手打发雇工退下,旁边的刘全则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忍不住疑惑问道:“郑公子,少爷,什么是甜水?什么是苦水?还有,听刚才的话,去井里打水还要出钱买?” “不止要出钱,还要出高价,今年天旱,京城的甜水已经涨了好几倍了。” 明显挨了许多宰的郑崇和顺口回答,旁边的刘安云对这情况恰好有许多了解,便仔细解释道:“京城的水井有两种,一种是苦水井,这种井里打出来的水因为碱大水浑,又苦又涩特别难喝,一般只能用来洗衣服洗澡,只有实在没钱的穷苦人才去喝这种苦水。” “京城还有一种水井是甜水井,这种井里打出来的水既清澈又甘甜,是泡茶和煮饭的上品,不过这种甜水井在京城里特别的少,所以京城百姓得花钱才能买到甜水井里的水,这些甜水井的主人还雇佣了许多力巴打水送水,这些力巴就叫水夫,我们进京后住在客栈里,喝的水就都是这些水夫送到客栈的。” 刘安云的仔细解释让刘全更加不解,忍不住又问道:“少爷,那为什么会分甜水井和苦水井?都是一个地方的水井,打出来的水怎么会区别这么大?” “因为污染,还有地形结构。” 刘安云又随口解释道:“京城的地势低洼,周边的地下水都往京城的地下流,可是因为京城周边盐碱地太多,流来的几乎都是碱水,再加上从元朝开始这里就是京城,人口一直众多,各种污水包括粪水都渗透到了地下,更进一步污染了地下水,所以京城这里虽然打井容易,挖不了多深就能见到水,可几乎都是根本没办法喝的苦水,逼得皇宫里都只能是派人去玉泉山运水回宫饮用。” “原来是这样。” 没有受过现代教育的刘全似懂非懂的点头,又好奇问道:“少爷,既然京城的地下水这么差,那为什么又会有甜水井呢?” “那是运气问题。” 刘安云继续解释道:“京城的地下深处还有一些没有受到污染的地下水,水质特别的好,可是因为太深很难挖出来,有时候就算能挖出来,也因为先挖出了上面的碱水弄脏了好水,同样没办法喝,只有运气特别好既避开了脏水,又挖到了接近地面的好水水苗,才能打出可以产好水的甜水井。” “哦,原来还有这么多学问啊。” 刘全恍然大悟,又不无羡慕的说道:“如果我们在京城也能挖出一口甜水井就好了,不用自己动手全叫水夫出力,坐着就能挣到钱,简直就是一棵摇钱树啊。” “岂止是摇钱树?是聚宝盆!” 郑崇和微笑着说道:“本朝大才子吴长元有这么一首诗,京师土脉少甘泉,顾渚春芽枉费煎。只有天坛石甃好,清波一勺买千钱。这京城的甜水价格,那可是不同一般的贵。”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到郑崇和念诵的这首诗,对京城民俗颇有研究的刘安云心中一动,下意识的就想起了那口著名的王府井,还激动得直接跳了起来,把刘全与郑崇和全都吓了一跳,赶紧问道:“少爷,出什么事了?” 刘安云不答,只是抬步就想往冲,打算去王府井那里看看,那眼著名的甜水井已经开凿出来没有?可是只迈得一步,刘安云却又突然呆住,因为刘安云突然想起了一个要命问题,王府井是位于京城的内城,这个时代的内城却是被满清八旗盘踞,不许汉人进内城居住,就算王府井那口井还没有开凿出来,自己也没办法买下那里的地皮打井。 “京城还有那里有甜水井?!” 刘安云赶紧搜索自己求学时在京城游览的记忆,再紧接着,某个地方突然跃入了刘安云的脑海,让刘安云狂喜万分,也赶紧招呼道:“刘全,走!” “少爷,去那里?”刘全彻底糊涂了。 “阜成门!城门外!” 刘安云回答得干脆直接,又转向自己目前惟一能指望的金主郑崇和,说道:“兄长,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看看?” 郑崇和满头雾水,然而因为没有了会试资格的缘故,正闲得发慌的郑崇和为了散心,还是跟着刘安云一起出了门,然后还大方的掏钱雇了一辆驴车,乘着驴车赶到了位于京城西北部的阜成门外。在此期间,刘安云还在路上厚着脸皮恳求郑崇和给自己买下两根铁丝,郑崇和对此虽然不解,但还是很大方的掏了钱。 实地勘探的结果让刘安云狂喜过望,再三确认了后世那口连慈禧都叫好的水井所在,见地面平坦空旷不见半个井口,又用两根经过简单加工的铁丝确认了地下确实有水源,刘安云先是用力握拳,然后转向满身富二代气质的郑崇和行礼,还直接一鞠到地,郑重说道: “兄长,小弟有一事相求,还请兄长务必帮忙,事成之后,小弟必然加倍回报!” 第四章 感谢老妖婆 后来。郑崇和向刘安云坦白承认,说那一天刘安云突然找他借钱买地皮凿井时,郑崇和直接认为刘安云是疯了,脑袋进水才想干这样的荒唐事,也根本就不想搭理刘安云。 郑崇和最终还是选择了让步,关键原因当然是刘安云的软磨硬泡,拜倒在郑崇和的面前,已经身无分文的刘安云只差没抱住富二代郑崇和的大腿嚎啕大哭,操着一口地道的草莓音只是苦苦哀求,拼命卖惨恳求郑崇和看在同乡的份上,借给自己一点银子买下这里的地皮,并且一再保证将来一定会加倍偿还,那怕是当牛做马也会报答郑崇和的大恩大德。 刘安云能够得偿所愿还有一个关键原因是郑崇确实不差钱,又主动承诺过要资助刘安云在京城做点小买卖维持生计,再加上这个时代的京城地皮价格远没有后世那么夸张,同时刘安云想买的地皮还是在城外,价格更加便宜,实际上肯定花不了几个钱。 也正因为如此,无可奈何之下,已经被刘安云缠上的郑崇和最终还是松了口,同意借银子给刘安云买地,刘安云听了大喜,赶紧一边千恩万谢,一边安排刘全去打听这里的地皮主人,还有土地价格。 还别说,虽然长得用獐头鼠目来形容都算是美化夸奖,然而刘全的办事能力却相当不俗,还不到一个时辰,刘全就找来了这块土地的主人,让刘安云当面向对方提出了买地要求。 这一块土地的主人姓沈,叫沈命刚,和刘全一样长着一张干瘦驴脸,三角眼里透着奸诈,面对刘安云的买地请求,沈命刚极其精明的没有急着开价,相反还问道:“这位公子,小的多问一句,不知道你想买这里的地做什么?” “我家少爷准备……。” “准备开野茶馆!” 怕泄露天机,刘安云及时打断了刘全准备说的实话,又比画着像模像样的胡说八道道:“这里是京城通往圆明园的必经之路,过往游人很多,可是只有茶摊没有茶馆,所以我想买下这里的地皮盖一个野茶馆,专门卖茶卖吃食。” 刘全很精明,马上明白刘安云不打算实话赶紧附和,改口说刘安云是准备开野茶馆,旁边的郑崇和沉默不语,无奈沈命刚奸诈异常,眨巴眨巴眼睛就发现了刘安云话里的漏洞,又说道:“公子,这里恐怕不适合开野茶馆吧?这里距离出城大路起码有一百多步,你如果想开野茶馆的话,应该买路边的地啊?” “京城的风大路脏,路上灰太多,野茶馆如果开在了路边,一起风就容易把沙子吹进茶馆里灶台上。” 刘安云脸不红心不跳的忽悠,满脸轻松的说道:“所以我才故意买远点,还准备在茶馆外起一圈篱笆,里面种上花草,养些鸟雀招揽客人。” 见刘安云说得像模像样,沈命刚这才疑心稍解,加上这里的土地贫瘠种不出什么象样的东西,所以沈命刚盘算了片刻后,还是开出了一个远高于市场价的价格,还很有头脑的要求刘安云买下通行道路,让客人可以从大路那边走进刘安云准备开的茶馆。 心中暗暗狂喜的和沈命刚讨价还价了一番,最终议定了用十八两银子买下两分地和一条路后,刘安云慌忙一边亲自提笔写契,让刘全找来地保做证人,一边转向郑崇和作揖鞠躬,好在郑崇和也没反悔,还是拿出银子兑现承诺,结果还是在沈命刚在契约上按下了手印后,刘安云才长长的松了口气,知道自己马上就可以度过经济危机。 事还没完,勉强还算顺利的买下了地皮后,与郑崇和同车返回福建会馆的期间,步行尾随的刘全突然向刘安云问起了另外一个重要问题,说道:“少爷,地是买下来了,可是打井的事怎么办?我们一个铜子都没有了,拿什么雇人打井?” 听到这话,刘安云当然是下意识的去看郑崇和反应,见郑崇和面无表情的不吭声,刘安云也实在是不好意思继续恳求,咬了咬牙就说道:“明天把我的长袍送进当铺里当了,买两把锄头和一个竹筐,我们自己挖井!” “就我们两个人挖井,那得挖到什么时候?” 刘全大声叫苦了,刘安云则咬着牙齿说道:“没事,愚公可以移山,我们两个只要坚持,迟早能把水挖出来。” 刘全愁眉苦脸的答应,郑崇和则终于开口,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刘全,明天早上去南城找几个会挖井的力巴,带着他们去挖井,钱我出。” 刘全赶紧答应,刘安云也赶紧道谢道:“郑兄,多谢,小弟将来如果有出头之日,一定会加倍回报。” “我不要什么回报,我只是看在同乡的份上尽力帮忙。” 郑崇和摇头,又说道:“不过贤弟,我有件事非常奇怪,你明明是第一次到阜成门外,为什么会断定那里会有水脉?还断定那里的水脉是甜水?” “这个……。” 刘安云搔头了,一时间又编不出什么象样的借口,便含糊说道:“郑兄,能不能等我把水挖出来再告诉你?” “好吧。” 郑崇和答应,而再接下来,刘安云主仆当然是随着郑崇和回到了福建会馆继续混吃混喝,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刘安云主仆才从郑崇和的口中得知,说是此前他在心灰意冷之下,已经拿了些银子打发仆人独自返回福建老家,所以身边并没有人侍侯他的饮食起居。 见有机可乘,害怕吃苦的刘全当然是马上自告奋勇,想去单间给郑崇和端茶倒水,替刘安云报答郑崇和的帮扶大恩,无奈刘全的尊容实在不是常人所能消受,郑崇和还是果断拒绝了刘全的所谓好意,刘全无奈,只好乖乖的随着刘安云则去睡通铺,好在大量借住住会馆里举子已经去了考场参与会试,通铺并不拥挤,所以刘安云和刘全这个晚上睡得还算不错。 第二天的早饭依然还是刘安云厚着脸皮吃郑崇和,办事得力的刘全也很快就找来了几个会打井的力巴,还带来了工具,不过随着刘安云来到了阜成门外后,几个有着凿井经验的力巴却全都提出了质疑,都向刘安云问道:“公子,这里不象是水脉的地方啊?你在这里凿井,恐怕挖不出水来吧?” “公子,你在这里凿井干什么?先不说这里不象是有水脉的地方,就算有水脉挖出来又有什么用?没多远就是护城河,谁会来这里打水?” 面对众力巴的质问,刘安云当然是无法解释,只能是硬着头皮说道:“不要多问,你们只管挖就是了。” “公子,那我们几个得合计合计。” 几个力巴没有急着动手开工,凑在了一起嘀咕了一通后,几个力巴推出了一个代表对刘安云说道:“公子,我们几个商量了,按你的吩咐挖井可以,但我们最多只挖一丈半深,到时候不管能不能挖出水,你都得把说好的三钱银子给我们。” 努力回忆了一下后世那口水井,确认不是很深后,刘安云也没征求真正准备掏钱的郑崇和同意,立即点头同意了几个力巴提出的工作条件,几个力巴也这才动手开工,挥动锄头开始了给刘安云挖井,跟着过来查看情况的郑崇和则坐到了旁边的石头上,默不作声的看着刘安云指挥力巴挖井,很有眼色的刘全则赶紧跑到旁边给郑崇和这个金主扇风遮阳。 因为距离出城大路不是很远的缘故,刘安云一行人的凿井行为很快就吸引了过往路人的注意,还招来了许多闲人围观,不少吃瓜群众还好奇的打听起了刘安云等人在这里挖什么,刘安云自己倒是懒得搭理,无奈几个力巴嘴快,马上就承认了他们是在凿井寻水。然后不消说,许多自命不凡的吃瓜群众很快就发表起了他们的见解…… “挖井?开什么玩笑?在这里挖井有什么用?这里既没有人家,也没有大片的农田,就算挖出了水又有什么用?” “疯了还是傻了?这阜成门外,那来的地下水脉?几时挖出过水井?” “挖出来也是屁用没有,这里距离护城河才多远,谁会放着活水不用,跑来用井里的死水?” “是不是钱多得没地方放了?跑这里来挖井。” 面对着各种冷嘲热讽,底气十足的刘安云当然是默不作声,耐心只是等待打脸时刻的到来,郑崇和则是沉不住气了,转向正在给自己扇风的刘全问道:“刘全,你家少爷真的懂水脉吗?” “这个……。” 正努力用单薄身体给郑崇和遮挡刺眼阳光的刘全无比为难,犹豫了许久才说道:“郑公子恕罪,小的也不知道,小的也奇怪这事,少爷他以前明明只喜欢画画,什么时候懂得水脉的事了?” 郑崇和不吭声,只是暗暗拿定主意,心道:“就当是报恩吧,明天我就从全闽会馆搬出去,救急不救穷,这样的同乡,我真心养不起。” 虽说几个力巴都不相信这里会有水脉,然而毕竟有着相当丰富的凿井经验,时间才刚到正午,几个力巴就已经水井挖到了接近一丈深,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几个干力气活的力巴也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见刘安云没有管饭的意思,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力巴便主动开口,向刘安云说道:“公子,能不能给我们吃几个窝窝头?实在饿得受不了。” 瞟了一眼郑崇和见他没有吭声,也不知道是故意保持沉默还是没有听到,刘安云犹豫了一下,说道:“再挖一会,我想办法。” “实在饿得受不了了。” 另一个力巴开口,发泄似的重重一锄头挖在地上,极不高兴的说道:“再不吃东西,我们就都没力气……,咦?出水了!真的出水了!” 说来也巧,就在刘安云已经山穷水尽的时候,抱怨这个力巴重重一锄头下去后,泥土才刚被翻开,原本十分干燥的泥土就突然湿润,接着迅速渗出了水,还越渗越快,转眼就没过了井内力巴的脚背。 “出水了!真的出水了!” 听到这样的惊呼,原本已经逐渐失去了兴趣的吃瓜群众当然是马上就包围了刚挖出来的水井,坐在石头上的郑崇和也赶紧起身来到井旁查看情况,在井里挖掘的两个力巴则赶紧在同伴的帮助下爬上了地面,而让众人惊讶的是,这口井的地下水脉明显流量极大,两个力巴还没有来得及回到地面,渗出的地下水就已经淹没了他们的小腿,然后没过多久,水面还变得几乎与地面齐平。 见此情景,就连几个有着丰富挖井经验的力巴都大感惊奇,之前讨要食物的老力巴还这么说道:“好大的水,我挖了二十多年的井了,还从来没有见过来水这么快的水井,这出水的速度,恐怕连王寡妇斜街那口大水井都比不上。” “水再大又有什么用?又不是甜水。” 一个吃瓜群众提出异议,冷笑道:“京城的水井多的是,但只要不是甜水井,连屁用都没有,最多就是洗洗衣服。” “对对,谁会把衣服拿来这里洗?位置这么偏僻,出水再多又有什么用?” 因为水井刚刚才开始出水,井水当然极其浑浊无法品尝味道,所以一干吃瓜群众当然是纷纷附和,但也有个别吃瓜群众颇有远见,笑着说道:“说不定是甜水井,如果是甜水井,挖井这位公子倒是肯定可以发大财了,今年天旱水少,京城里的甜水,价格可是翻了差不多三倍了。” “这里会有甜水?开玩笑!” 面对着众多吃瓜群众的质疑,刘安云与郑崇和都是默不作声,只是耐心等待井水逐渐澄清,刘全则是迫不及待,也不嫌脏,不顾井水依然还十分浑浊,迫不及待的就已经捧起了井水饮下,品尝着说道:“有怪味,但是好象不是苦水的味道,应该是沙子味。” 刘安云与郑崇和还是不吭声,只是继续耐心等待井水继续清澈,几个力巴也忘记了饥饿,死死盯着井水缓缓沉淀,好不容易到了井水已经不是那么浑浊的时候,讨要吃食的老力巴迫不及待的捧起了水品尝,然后只喝得一口,老力巴的眼睛就亮了,先是不敢相信的看了看掌心的井水,接着大口饮下,再接着…… “公子——!” 喝到了井水的老力巴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吼了一声,然后冲到刘安云的面前双膝跪下,象发疯一样的大吼道:“公子,挖井的钱小老儿不要了!小老儿只求你一件事,就是收下我当你的水夫!让我替你卖这口井的水!” 听到这话,几个挖井经验丰富的力巴当然马上明白了原因,赶紧捧起井水品尝,然后只喝得几口,几个力巴就都冲到了刘安云的面前跪下,争先恐后的喊叫道:“公子,挖井的钱我们不要了,只求你让我们当你的水夫,让我们可以卖你这里的井水!” 见此情景,围观的无数吃瓜群众当然是争先恐后的动手捧水,品尝后世被慈禧誉为蜜罐井的井水滋味——这点刘安云真心得感谢慈禧,如果不是这个老妖婆留下了这个典故,刘安云还真不可能提前凿出蜜罐井。 言归正传,能够被慈禧这个超级老吃货都赞不绝口,一再点名饮用,蜜罐井的井水品质自然可想而知,所以各种各样的惊叫声,当然接二连三的在吃瓜群众中响起,“好甜!从来没有喝到这么甜的井水!” “比蜜水还甜!老天爷啊,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井水?!” “马家的水窝子可以关门歇业了!这里的井水,比他家那口甜水井的水好十倍!” 激动的吼叫声中,事实上出钱开凿蜜罐井的郑崇和当然也有上前,捧起依然还略显浑浊的井水品尝,而细品之后,郑崇和还给出这样的评价,“比玉泉山的泉水都还好!我喝过玉泉山的泉水,没有这么甘甜!” 给出了如此高的评价后,郑崇和又大步走到刘安云的面前,一把拉住了刘安云的手,激动问道:“贤弟,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这么好的水脉了吧?” 刚想鬼扯一个答案,然而话到嘴边时,颇有商业头脑的刘安云却又心中一动,暗道:“机会难得,干脆乘机炒作一把,这样我的井水才可以卖出更高的价钱!” 拿定了这个主意,刘安云只是略一眨眼,然后马上就扯开了喉咙大吼了起来…… “神狗!神狗显灵,神狗真的显灵了——!” 第五章 神狗显灵 “神狗!神狗显灵,神狗真的显灵了——!” 刘安云的突然大喊当然让郑崇和吃惊不小,正在争着抢着品尝蜜罐井井水的吃瓜群众也纷纷回头,疑惑的看向刘安云,颇为忠心的刘全也被吓了一跳,忙问道:“少爷,你怎么了?那里不舒服?” “神狗!神狗显灵了!” 刘安云没有搭理刘全的关心询问,挥舞着双臂只是又蹦又跳,象极了突然中举后的范进,然后刘安云又反过来一把抓住了郑崇和的手臂,满脸激动的大喊道:“郑兄,兄长!我的好兄长!神狗显灵了,神狗真的显灵了!” “贤弟,什么神狗显灵?” 郑崇和彻底糊涂了,刘安云却故意没有理会他,只是转向那些吃瓜群众大喊道:“乡亲们!京城的乡亲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这世上真的有神怪,神狗真的显灵了!” 吃瓜群众面面相觑,全都不明白刘安云这话是什么意思,刘安云则是又大喊道:“京城的乡亲们,你们想不想知道,我一个台湾来的外乡人,此前从来没有来过阜成门外,为什么会知道这里会有水脉,挖出来的井水还这么甜?水质比京城其他的任何一口甜水井的井水都还好?!” 刘安云这话明显是废话,从小到大就被京城坑爹的苦水井折磨,在场的京城吃瓜群众当然谁都想知道刘安云为什么能挖出这么好的甜水井,所以刘安云的疯狂叫喊还没嚷完,在场的众多吃瓜群众就已经把刘安云包围得水泄不通,不少吃瓜群众还迫不及待的问道:“公子,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这么好的井水的?” 刘安云不答,只是又转向郑崇和,满脸激动的问道:“兄长,你想不想知道小弟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好水脉的?” “当然想知道!贤弟你快说啊,急死愚兄了!” 郑崇和没好气的催促,吃瓜群众也是个个急不可耐,不断催促刘安云赶紧说下去,刘安云见已经吊足了众人的胃口,这才大声说道:“告诉你们吧,我之所以知道这里有好水,是和一条神狗有关!” “什么神狗?” 郑崇和与许多吃瓜群众赶紧追问,刘安云这才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郑兄,各位父老乡亲,事情的经过是这样,几天前我从台湾来到京城时,当天晚上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一个威武雄壮的男人,骑着一匹大青马逃出了一座住满兵丁的军营,还有一条大黄狗跟在了后面,象是那个威武男子养的狗。” “再接着,那座军营里,还冲出了一群骑着战马的前朝兵丁,一直追着那个威武男子不放,还挥动着武器喊叫,说是要杀了那个威武男子。” 说到这,刘安云故意顿了顿,然后才向听得入神的众人继续说道:“后来那个威武男子一直跑,那些前朝的兵丁一直追,跑着跑着,那匹大青马突然口吐白沫摔倒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可后面的前朝兵丁马上就到,那个威武雄壮的男子没有办法,只能是赶紧逃进了一片芦苇荡,那条大黄狗则忠心耿耿的始终跟在那个威武男子的身边……。” “这位台湾来的小哥,后来那名威武男子是不是在芦苇荡里累得躺下睡着了?” 一个上了年纪的吃瓜群众突然开口,问起了刘安云的梦境如何发展,刘安云听了一楞,忙向那辫子花白的吃瓜群众问道:“老大爷,你怎么知道的?我从来没有对人说过我的这个梦啊?” “小哥,你快说后面怎么了?” 花白辫子的吃瓜群众催促,又问道:“后来那些前朝的兵丁,是不是四处搜捕那个威武男子?然后因为芦苇荡太茂密实在找不到,就放火想把那个威武男子烧死?” “老大爷,怎么连这个你都知道?” 刘安云满脸惊讶了,从台湾来的郑崇和与刘全也是大眼对小眼,不明白这个老头为什么会知道刘安云的梦境情况? 然而让郑崇和与刘全彻底傻眼的还在后面,还没等那个老头回答,另外至少有十几个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就已经抢着开口,都问道:“这位小哥,芦苇荡起火以后,那条大黄狗是不是冲进水里,带着水回到那男子的身边打滚,用它身上的水把旁边的芦苇弄湿,让芦苇没办法烧到那个威武男子?” “你们怎么都知道?那你们知不知道,后来那条大黄狗活活累死在了那个威武男子的身边?” 刘安云更加惊讶的问,众多吃瓜群众则都笑出了声音,纷纷说道:“我们不但都知道黄狗累死了,还知道芦苇荡的火熄灭以后,前朝的官兵继续搜查,马上就要搜到那个威武男子旁边时,几只乌鸦突然飞了过来,在那个男子身上乱啄,让前朝官兵以为他已经死了,就没再上前,掉过头就撤退了。” “你们……?你们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刘安云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讶表情,郑崇和与刘全则更加震惊不解,全都不明白京城的吃瓜群众怎么会如此清楚刘安云的梦境状况?许多吃瓜群众却纷纷笑道:“不但我们都知道这情况,整个京城的旗人,恐怕就不知道这个梦会是什么情况的。” 刘安云满脸惊讶的环视众人,又说道:“各位京城的父老乡亲,那你们知不知道,那些前朝的官兵走了以后,现场又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还有发生了事?什么事?” 吃瓜群众兴趣重燃,赶紧向刘安云询问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情况?刘安云则满脸忠厚的回答道:“那些前朝的官兵走了以后,那名威武男子醒了过来,象是明白是黄狗和乌鸦救了他,就先在黄狗的尸体面前流了几滴眼泪才离开,然后我看那条大黄狗那么忠义,觉得它太可怜,就上去用手刨了一个坑,把那条大黄狗的尸体给埋了,让它入土为安。” “啥?小哥,你在梦里把那条大黄狗的尸体埋了?” 之前那个最先开口的辫子花白老头开口,惊叫询问真假,刘安云则表情益发憨厚,点头说道:“对,我在梦里埋了那条大黄狗,然后就听到客栈的鸡叫醒了过来。” 听到这话,许多吃瓜群众马上就开始了低声嘀咕,那老头则上前一步,向刘安云打千行了一个礼,说道:“公子,既然你在梦里葬了那条大黄狗,让它入土为安,那就请受小老儿一拜。” “老大爷,你这是干什么?晚辈何德何能,怎么能受你这样的大礼?” 刘安云赶紧假惺惺的谦虚还礼,那老头则表情严肃,说道:“当得,既然公子你在梦里好心葬了那条黄狗,那小老儿就一定得行礼谢你。” “不用谢不用谢,应该的。” 刘安云赶紧摆手,又随口说道:“再说那条黄狗已经谢过我了,这口甜水井,就是它指点我来挖的。” “什么?这口甜水井,是那条黄狗指点你来挖的?” 众多吃瓜群众大惊出声,刘安云则坦然点头,毫不脸红的说道:“情况是这样,前天我到内城投靠同乡,不但被势利眼的同乡欺负,还丢掉了变卖所有家产得来的黄金白银,身无分文被撵出了客栈,只能是露宿街头,然后睡着别人家的屋檐下时,我就又梦到了那条黄狗。” “公子你又梦到了那条黄狗?它做了什么?” 众多吃瓜群众赶紧追问,刘安云答道:“那条黄狗在梦里咬住了我的裤腿,象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我明白了它的意思后就跟上了它,被它带到了这里,然后……。” 说到这,刘安云又一指刚刚才挖出来的蜜罐井,说道:“然后那条黄狗就在这里刨了几下,说了一句这里有甜水,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接着我也醒了过来,再然后我就来到了这里挖井……。” “太祖的神狗显灵了!” 众多吃瓜群众的激动喊叫打断了刘安云的陈述,再紧接着,好些吃瓜群众干脆向着蜜罐井双膝跪下拼命磕头,满脸激动的大喊,“太祖的神狗,我们大清太祖的神狗显灵了!” “老大爷,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大清太祖的神狗?” 刘安云满脸的糊涂,之前那个老头则早已激动得老泪纵横,哭哭啼啼的说道:“这位公子,你是汉人不知道情况,你做的梦,其实是我们大清太祖当年流传下来的一个故事,当时我们旗人的老祖宗努尔哈赤给前明总兵李成梁当奴隶,受不了欺压逃出李成梁的军营,被前明的兵丁追赶,骑的就是一匹大青马,身后跟的也是一条大黄狗……。” 听老头哭着说完与野猪皮一世有关的民间故事,刘安云当然是嘴巴张得要多大有多大,郑崇和同样是目瞪口呆,惊讶得忘记了该如何说话,反倒是刘全最先反应过来,激动大喊道:“原来这口甜水井居然和太祖的神狗有关,那这口井的甜水,还不得卖出加倍的价格?!” “这不废话?如果不是为了炒高价钱,我编这种故事干什么?如果我真能在梦里遇见那条黄狗,即便不把它剁成狗肉酱也得做成花江狗肉!”这是刘安云的心中嘀咕。 再接下来的情况非常简单,和刘安云期待的一样,野猪皮一世的神犬指点刘安云挖出蜜罐井的消息,马上就以迅雷不及暴风影音之势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当天就引来了无数吃瓜群众参观,尤其是那些成天溜鸟泡茶馆的八旗子弟,更是成群结队的赶来顶礼膜拜这口与野猪皮一世有着渊源的蜜罐井,品尝井水的味道,人数之多,以至于把蜜罐井旁边的农田全都践踏成了平地。 与此同时,不仅之前挖井那几个力巴缠着刘安云想当蜜罐井的水夫,听到消息的其他力巴也争先恐后的跑来给刘安云磕头,恳求刘安云把他们留下干活,还有许多力巴干脆直接带来了运水的水车和水桶。而原因也很简单,贩卖井水是一种每天都可以挣到现钱的美差,那些打散工靠运气和力气吃饭的力巴当然是个个趋之若鹜。 不止京城的力巴争着抢着想给刘安云当水夫,因为天旱京城的甜水供不应求,再加上野猪皮一世的名人效应,所以到了第二天时,京城里的众多茶馆、客栈、会馆和酒楼的老板也纷纷主动上门,请求预订蜜罐井每天产出的甜水,还因为京城的各处水窝子喜欢随意涨价的缘故,这些老板还争先恐后的主动提出先钱后货,一口气定购数十上百车的甜水。 最关键的还是价格,当主动上门求购甜水的京城老板小心翼翼问起价格时,刘安云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向在京城很有名的都一处老板反问道:“王老板,京城里的甜水价格一般是多少?” 都一处老板犹豫了一下,然后答道:“刘公子,京城里的甜水没有统一的价,水质好的可以卖高点,差一点的肯定要便宜一些,在平常年景,一般都是七八十文一车,不过今年天旱得厉害,各处甜水井都出水不多,价格涨到了一百五十文到一百八十文左右。” “三百文一车!我这口井的甜水,卖三百文一车!” 刘安云斩钉截铁的回答让众多老板发出惊呼,然而就在京城饮食服务业的各大老板纷纷指责这个价格过高时,几个仆人模样的男子突然大步来到了现场,态度傲慢的喝道:“谁是这口井的老板?我们是庄亲王府的人,王爷他明天要在王府里请客,点名要喝这里的井水,明天一早给我们庄亲王府送十车水去!” “一定一定。” 刘安云满脸堆笑的答应,又说道:“不过这位爷大哥,小弟今天才把水挖出来,什么都还没准备,就连雇人送水的钱都没有,能不能劳烦你把水钱先给了?六百文一车,十车六千文或者六两银子。” 庄亲王府派来的奴才很洒脱,马上就取出了六两纹银交给刘安云,刘安云赶紧把三两银子塞回了那个奴才的手里,笑着说道:“这位大哥,去喝杯茶。” “聪明!只要你们这里的井水真象传说的那么好,能让我们王爷满意,那以后我们庄亲王府用的水,就全都由你这里包了!” 庄亲王府的奴才满意拍打着刘安云的肩膀时,又有两帮奴才大步而来,趾高气昂的喊叫道:“谁是这里的老板?我们是礼亲王府和克郡王府的,要买你们这里的甜水!” 见此情景,京城饮食服务行业的众多老板当然是面面相觑,然后都一处的王老板最先说道:“哥几个,认了吧,三百文一车就三百文一车,否则就京城里的王公贝勒数量,这口神井里的井水还不够他们分的。” 众老板纷纷点头称是,然后赶紧重重包围刘安云,争先恐后的把大把现钱和现银往昨天还是身无分文的刘安云手里塞。 ps:清代京城甜水价格已不可考,反倒是同样地下水被严重污染的西安有史料记载,明文规定了1941年的西安甜水价格是一块大洋四车水,当时的面粉价格是一块半大洋三十斤,折合下来相当于五斤面粉一车水,乾隆时期京城面粉价格是14文一斤,五斤面粉70文,所以一车甜水可以卖到七八十文应该合理。 京城的消费能力肯定要比西安强,加上主角鬼扯的附加值,还有当时的京城正值干旱甜水价格猛涨,主角的一车甜水卖三百文同样比较合理。另外京城的甜水价格每逢干旱都上涨严重也是有史料明文记载,所以当时的甜水井主人还普遍被称为水霸。 顺便介绍一个恐怖的数字,因为各方面原因,到了民国时,整个北平城里居然只有区区五口甜水井!当地的优质饮水之稀缺,可想而知。 第六章 钱财红人眼 京城饮食服务业的老板们全都严重低估了蜜罐井的甜水产量,受日益严重的春旱影响,京城其他的甜水井无一不是严重减产,没有一口甜水井一天能够产出超过三十车的井水,几口减产严重的甚至还不到二十车,导致京城的甜水价格上涨严重,完全供不应求。 然而刘安云靠着后世记忆开凿出来的蜜罐井却完全不同,一天可以轻松产出超过八十车的甜水,而且因为井水越用越活的特性,到了数日之后,蜜罐井的井水产量还达到了将近百车,京城的甜水井无一能够望其项背,也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刘安云手里的摇钱树,让刘安云主仆每天只要坐在水井边就能收到大把大把的银子铜钱,彻底摆脱了必须仰仗同乡救济的困境。 产量惊人也就罢了,更关键的还是蜜罐井的井水质量,口感和清澈度方面不仅远远超过了京城的其他甜水井,不少王公权贵甚至还认为蜜罐井的井水水质超过了专供紫禁城专用的玉泉山泉水,再加上野猪皮一世的光环加成,所以蜜罐井的井水产量虽大,售价却远远高于其他的甜水井,成为了整个京城的追捧对象,让无数王公贝勒和达官显贵点名只喝蜜罐井的井水。 也正因为如此,没过几天时间,刘安云以每车三百文出售的蜜罐井井水,被运进了京城之后,普遍都能卖出五百文一车的高价,那些有幸能够在产地买到蜜罐井井水的水夫乐开了花,对刘安云感激涕零,视为衣食父母。 在这样的情况下,蜜罐井前当然是每天都排满了等待拉水的水车和水夫,同时还有无数的京城吃瓜群众慕名而来参观蜜罐井,毫不客气的把蜜罐井周边的田地践踏成了平原,也让当初把蜜罐井地皮卖给刘安云的沈命刚每天都是破口大骂,与无数水夫和百姓产生了多次冲突。 对此,已经把路都买下的刘安云当然是视若无睹,仅仅只是雇人在蜜罐井旁边搭了一个凉棚,每天都叫来许多酒菜,与之前帮了自己大忙的郑崇和饮酒作乐,长得很象贾队长的刘全则负责卖水收钱,随时都笑得老鼠胡子高高翘起。 这一日,刘安云照例买来了一些京城小吃,与郑崇和在凉棚下品酒聊天,结果就在刘安云问起郑崇和打算何时返回台湾时,一个清脆动听的少女声音忽然钻进了刘安云的耳朵,试探着问道:“大哥哥,这口井,真是我们大清太祖皇帝养的那条狗指点你挖的?” 听到这话,刘安云当然是下意识的循声看去,结果让刘安云眼前一亮的是,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一名穿着鹅黄衣衫的漂亮小箩莉,虽然只有十来岁的年龄,却生得是唇红齿白,五官秀丽,皮肤更是娇嫩无比,用吹弹可破来形容也毫不夸张,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纪,刘安云也从没见过如此有发展潜力的美人胚子。 小箩莉十分大方,见刘安云注视自己也不害羞,只是声音脆嫩的再次问道:“大哥哥,请问一下,这一口甜水井,真是太祖爷养的那条黄狗指点你挖的吗?” “当然是。” 刘安云开口,笑容很象怪蜀黍一样的微笑说道:“如果不是我们大清太祖皇帝养的神秘狗指点,我怎么可能挖得出这么好的甜水井?” 小箩莉点点头,转向旁边的一个老头说道:“叔公,难怪你一直说好人就有好报,果然是这样,这位大哥哥在梦里埋葬了太祖皇帝的神犬,神犬报恩,就指点他挖出了这口神井。” 见小箩莉转移交谈对象,刘安云当然是再次下意识的瞟了那老头一眼,然而不看还好,看清楚那老头的模样后,刘安云却再一次惊掉了下巴,差点没有喊出声来,而原因也很简单,这个穿着仆人衣服的老头和刘安云的忠仆刘全一样,长得实在是太象某部情景喜剧里的汉奸贾队长了。 刘安云还从没见过长得如此相似的人,和忠仆刘全一样,这个老头也是长着一张猥琐无比的丑陋面孔,脸型又瘦又长可以和毛驴媲美,花白老鼠胡子夸张翘起,脖子上的筋一根比一根明显,如果说刘全是青年版贾队长的话,这个老头绝对可以算得上老年版贾队长。 还别说,虽然容貌长相夸张无比,可是老年版贾队长的笑容却颇为和蔼,温和的向小箩莉说道:“二小姐说得对,这位公子好心葬了我们太祖的神犬,是应该得到这样的善报。” 小箩莉点头的时候,在井边卖水的青年版贾队长刘全忽然拿着一些碎银子回来交帐,结果在看到那老年版贾队长时,刘全顿时大吃一惊,盯着老年版贾队长顿时张大了嘴巴,小箩莉同样也是吃惊不小,还忍不住拉着那老年版贾队长的衣角指着刘全说道:“叔公,他和你长得好象。” 无比诧异的看着刘全,老年版贾队长点了点头,说道:“是很象,简直就是年轻时的我。” 言罢,老年版贾队长还主动向刘全问道:“这位小哥,敢问你祖上是那里人?” “台湾府凤山县人。”刘全如实回答。 “不是直隶人啊?怎么隔得这么远,会和我长得这么象?” 老年版贾队长表情更加诧异,还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道:“小哥,那么请问你的高姓大名?” 刘全还算有礼貌,很客气的说道:“大爷客气了,小的不过是一个下人,当不得什么高姓大名,小的叫刘全,刘备刘玄德那个刘,不是台湾反贼刘国轩那个刘,全是全部的全。” 让刘全意外,听到这话,老年版贾队长竟然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那小箩莉更是指着刘全惊叫道:“什么?你叫刘全?” 刘全老实点头,小箩莉则是惊讶的和老年版贾队长对视了一眼,然后又突然捂住樱桃小口娇笑了起来,老年版贾队长则是笑着连连点头,说道:“有缘,确实有缘。” 刘全莫名其妙,那小箩莉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又转向刘安云问道:“大哥哥,再请教你一个问题,你在梦里埋葬了太祖皇帝的神犬以后,那几只帮着太祖皇帝把前朝官兵骗走了的乌鸦那里去了?” “乌鸦?” 刘安云被小箩莉问住,可是又不忍心让这个可爱至极的小箩莉失望,便随口鬼扯道:“我埋葬太祖皇帝神犬的时候,那几只乌鸦一直在旁边看着,后来我看它们也很辛苦,就在被前朝官兵烧掉的芦苇荡里抓了一些烧死的虫子喂它们。” “大哥哥,那你后来有没有再梦到那些乌鸦?” 小箩莉打破砂锅问到底,刘安云也没多想,随口就说道:“当然有梦到,前几天我又在梦里梦到了那几只乌鸦,还看到它们落在京城里的几个地方,往地面上拼命的啄。” “那几只乌鸦落进了京城里的几个地方,在地面是拼命的啄?” 小箩莉眼睛亮了,忙说道:“大哥哥,那你为什么不雇人去挖一挖那些地方?那些神鸦说不定也是感谢你给它们喂食,指点你去新的甜水井?” “不是我想去挖,是我挖不了。” 刘安云微笑着回答道:“因为那几只乌鸦落下的地方,全是在京城的内城里,我是汉人不能在内城里买地皮,所以就算知道那些地方可能也有甜水井,也没办法买下地皮来打井。” “原来是这样。” 小箩莉醒悟,老年版贾队长则是表情明显有些激动,开口问道:“这位公子,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对后世的大小甜水井胡同都十分清楚的刘安云坦然点头,又说道:“过段时间,我还想试着找几个旗人和他们合伙,用他们的名誉把那些地方买下来挖井,争取再挖几口甜水井出来。” 听到这话,此前一无所知的郑崇和与刘全当然是大感诧异,赶紧向刘安云追问真假,见刘安云给出了肯定答案后,老年版贾队长眼中的光芒顿时闪烁得更加诡异,长满黄门牙的嘴角边还露出了神秘的笑意。 “姓刘的,把老子的地还来!” 这个时候,一声愤怒的吼叫突然传来,再紧接着,之前把土地卖给刘安云的沈命刚突然大步走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满脸横肉的矮胖子,表情一个赛一个无赖无耻的吼叫,“还老子的地!” 见情况不妙,老年版贾队长赶紧把小箩莉护到了身后,那个矮胖子则大步上前,伸出肥手一把揪住刘安云的衣领,推搡着咆哮道:“狗东西,把我兄弟的地还来,不然老子今天打死你!” 不用多说,看到这状况,蜜罐井旁排队的水夫和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当然是马上就围了过来,早就看出沈命刚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刘安云也不着急,只是看着面前的矮胖子冷笑说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老子说,把老子兄弟的地还来!老子叫沈命元,沈命刚是我二弟,这地是他的,还来!不然老子今天让你好看!” 矮胖子满脸凶狠的咆哮,刘安云则是冷笑出声,说道:“这地之前是他的不假,可是他已经以十八两银子的价格卖给我了,既有地保做证,他又在地契上按了指印,现在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老子的地是被你骗走的!” 沈命刚一蹦三尺高,张牙舞爪的蹦跳着吼叫道:“你当初买地的时候,只是说准备在这里开野茶馆,没说要在这里打井,我上了你的当才把地卖给你!还来,把地还我,这口井是我的!” “开野茶馆难道不要打井不要汲水?没有水,又拿什么开茶馆?” 刘安云胸有成竹的反问,又说道:“再说了,当初我们又没有约好说,我在这里买下的地只能用来开茶馆,不能用来做其他用途,地我买下了,想怎么用关你们什么事?” 沈家兄弟语塞,不过自古以来无耻的无赖象来就是什么都要,就是不要脸,所以矮胖子沈命元很快就满脸蛮横的吼叫道:“老子不管那么多,总之地我们不卖了,把地还我们兄弟!否则老子今天要你好看!” 刘安云不答,只是转向那些看热闹的水夫,表情平静的说道:“每人一百文钱,给我把这两个杂种打了滚!不动手的,以后去其他地方当水夫!” 没想到刘安云做事这么果决,沈家兄弟顿时措手不及,那些正在看热闹的水夫则顿时乐了,无数人提着扁担木勺直接冲了过来,二话不说就用东西往沈家兄弟身上招呼,结果生性奸诈的沈命刚掉头就跑,满脸蛮横的沈命元虽然奋力抵抗,却始终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人多势众的水夫打得抱头鼠窜,狼狈而逃。 “姓刘的,你给老子等着!不报此仇,老子誓不为人!” 扔下了一句狠话后,矮胖子沈命元夺路而逃,然后众水夫自然迫不及待来到刘安云面前领赏,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老年版贾队长则微笑着点了点头,向那小箩莉招呼道:“二小姐,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家了。” 小箩莉乖巧的点头答应,随着老年版贾队长登上了一辆装饰颇为华贵的马车离开,老年版贾队长则是一再回头,看着被水夫包围的刘安云连连微笑。 还别说,沈家兄弟还真是说得出做得到,当天挨了一顿打后,沈家兄弟明显没有死心,第二天就又来到了蜜罐井附近徘徊,明显还想找机会抢走蜜罐井,可惜刘安云才刚看到他们,马上就向排队拉水的水夫笑道:“兄弟们,挣钱的机会又来了,不要脸的杂种再敢耍无赖,动手的人照样拿一百文钱!” “噢!” 已经尝到了甜头的水夫欢呼答应,沈家兄弟则是脸色青白,看着刘安云的绿豆眼几乎喷火,可是已经吃过亏,却又说什么都不敢再过来撒泼耍赖,只能是不死心的在远处晃悠。 看到这点,刘安云当然是冷笑连连,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两个父子模样的男子却突然来到了刘安云的面前,其中那个年轻的男子还让刘安云颇为眼熟,象是在那里见过,象是他父亲的中年男子则抢先开口,微笑着说道:“敢问这位刘公子,可是台湾府来的刘安云刘公子?” 刘安云疑惑点头,说道:“是,请问你是……?” “我叫施秉仁,是朝廷现在的靖海侯。” 中年男子笑容温和的回答,笑得还十分亲切。 第七章 祸从天降 “我叫施秉仁,是朝廷现在的靖海侯。” 自称现任靖海侯的施秉仁笑容还算温和,然而他旁边的儿子却态度无比嚣张,马上就趾高气昂的呵斥道:“还楞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你们刘家的老主子请安?” 施秉仁儿子的张狂态度没有吓住刘安云,反倒让刘安云想起了曾经在那里见过他,忙指住施秉仁儿子说道:“我想起你来了,那天就是你带着人打我和刘全!还有,我装金子银子的荷包,也是被你拣走了!” “放屁!谁拣到你的金子银子了?” 施大少爷矢口否认,旁边的刘全则一蹦三尺高,嚷嚷道:“我们有人证!当时有好多人看到你拣走了我家少爷的荷包,那里面装着我家少爷的全部家产啊!” “谁看到了?把他叫来做证!找不来人证,本少爷就让官府治你们的诬告重罪!” 施大少爷的气焰益发嚣张,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施秉仁则微笑着挥手,说道:“斌儿,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有什么话好好说。” 制止住了儿子的叫嚣,施秉仁又向刘安云微笑说道:“刘公子,关于你的事,本官已经有所耳闻,既然你和我们施家有旧,那我称呼你一句世侄不算过份吧?” 刘安云当然不在乎施秉仁怎么称呼自己,马上点了点头,施秉仁也这才微笑说道:“世贤侄,你到我家登门求助那天,因为我恰好不在家里,下人又不懂事……。” “爹,你那天怎么不在家了?” 施大少爷诧异打断施秉仁的陈述,颇为疑惑的说道:“我记得你那天在家的啊,还在你的第八房小妾房里喝酒,后来又叫了九姨娘和十一姨娘一起去陪你。” “住口!闭上你的嘴巴!” 施秉仁有些尴尬的呵斥了一句儿子,又向刘安云强笑道:“世贤侄,别听我这儿子胡说八道,我那天确实不在家,下人又不懂事,所以不但慢待了你,听说还对你动了手,实在是对不住。” “施爵爷,那天不止是你的下人动了手,你的公子也动了手吧?” 刘安云冷笑回答,施秉仁则面不改色心不跳,坦然点头,说道:“不错,有这事,斌儿的脾气本来就暴躁,加上时常有台湾的刁民去我家门前招摇撞骗,斌儿误会你也是这样的人,所以就对你动了粗。不过你放心,我会好生教训他的。顺便给你介绍一下,我这儿子单名一个斌字,你以后可以和他以兄弟相称。” “多谢爵爷,草民不敢,顺便请问爵爷一句,爵爷今日降尊纡贵亲自来访,不知有何赐教?”刘安云很是提防的问道。 “本官今日来见你,除了就那天的事向你赔罪之外,还有就是来帮你一偿夙愿。” 施秉仁的笑容益发亲切温和,笑吟吟的说道:“你的事我也听说了,因为痴迷丹青,不惜变卖家产前来京城求职,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没能见如意馆,不过这事情很巧,现在的总管内务府大臣舒文舒大人,恰好与本官同属镶黄旗,还小有私交,来往颇多,所以只要本官开口,你进如意馆学习丹青基本上就是一句话的事。” “小子,听到没有?还不赶紧给我爹磕头道谢?” 施大少爷施斌态度无比傲慢的下令,刘安云却是纹丝不动,只是微笑着向施秉仁说道:“多谢施爵爷,不过要想求动舒大人点头,不知晚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听到这话,施秉仁和他儿子全都笑得无比开心了,然后施秉仁也不再隐晦,无比坦白的说道:“不错,即便本官与舒大人同属镶黄旗,要想求动他也是得付出一定的代价。” 言罢,施秉仁往旁边的蜜罐井一指,微笑说道:“这样吧,世贤侄你把这口甜水井送给我们靖海侯府,那么你进如意馆当画画人学徒的一应花消,本官全都替你包了。” “什么?要我家少爷把这口甜水井送给你们靖海侯府?” 刘全一听马上一蹦三尺高,怒道:“你们想得美!你们知不知道,这一口甜水井,一天至少能给我家少爷挣二十几两银子!” “那你家少爷还想不想进如意馆了?既然想进如意馆,当然就得付出点代价!” 施斌冷笑回应,施秉仁则神情如常,又向刘安云说道:“世贤侄,进了如意馆以后要想当上正式的画画人,也不是那么容易,但是你放心,有世叔我给你帮忙,我保你一年之内,就能顺利当上正式的画画人。” 刘安云终于露出了笑容,向施秉仁拱手说道:“爵爷,你的好意晚辈心领了,但是很遗憾,经过了上次的事以后,晚辈已经对丹青再无兴趣,现在一心只想挣钱成家,娶几房娇妻美妾为刘家传宗接代,所以这一口甜水井,晚辈必须留下来给自己挣钱。” 听到这话,之前还信心满满的施秉仁顿时面沉如水,施斌则是怒发冲冠,咆哮道:“大胆,敢和你们刘家的老主子这么说话?不要忘了,既然你们刘家世代在台南给我们施家当庄头,那你就是我们施家的奴才!奴才的东西,就是主子的东西!” “那你们有我的卖身契吗?我有写卖身契给你们施家吗?既然没有卖身契,我又算你们施家你门子的奴才?” 刘安云理直气壮的反问让施秉仁父子哑口无言,也让施秉仁的脸色逐渐开始铁青,眼神阴毒的凝视了刘安云片刻后,施秉仁哼道:“贤侄,你可要考虑好了,你一个外乡人在京城无亲无故,占着这么好的一口甜水井,会有什么后果你考虑过没有?你以为,京城里的甜水井,真的只是那些挂名的水窝子主人一个人吃独食?京城这一汪水有多深,你太年轻了想都想不到。” “京城是讲理的地方,我有地契在手,我就不信谁能强抢过去。” 刘安云冷笑回应,施斌大怒握拳想要动手,施秉仁还算冷静的拦住儿子,神情益发阴毒的看了刘安云一眼,哼道:“世贤侄,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斌儿,我们走!” 说完,施秉仁拉起儿子怒气冲冲的就往外走,刘全悄悄的冲着他们的背影吐口水,刚才一直在旁边没有吭声的郑崇和则凑了上来,低声对刘安云说道:“早就听说靖海侯一家贪得无厌,连澎湖那些没有田地的渔民都不放过,逼着渔民每年都要向靖海侯府上缴规礼,我在淡水还以为是夸张的传言,今日得见,才知道是名不虚传。” “怪我们汉人自己不争气,养出了这么一个汉奸家族。” 刘安云的回答发自肺腑,郑崇和则突然发现不对,忙提醒刘安云道:“贤弟快看,昨天闹事那两个沈家兄弟,和靖海侯走在一起了。” 听到这话,刘安云忙细看究竟,也果然看到昨天来井前闹事的沈家兄弟已经走到了施家父子的旁边,正在对着施家父子点头哈腰,然后还随着施家父子走向了内城方向。 见此情景,明白蜜罐井已经被施家盯上的刘安云当然是马上知道情况不妙,下意识的生出不祥预感,然而又毫无办法,只能是暗暗的在心里安慰自己道:“别怕,有地契在手里,施家抢不过去。” 让刘安云略感放心,当天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到了第二天时,因为天气益发炎热饮水量大增的缘故,来蜜罐井前排队买水的水夫和水车还比往天更多,许多王公权贵还直接派来了奴才守在井前等水,让刘安云主仆数钱都数到手软,也让贪财的刘全笑得合不拢嘴,不断憧憬将来的美好生活。 然而很可惜,刘安云的不祥预感不幸成真,接近正午时,一群衙役忽然荷刀持枪的来到了蜜罐井前,为首的班头还开口就向正在排队拉水的水夫喝道:“散了,都给我散了!我们宛平的县尊有令,封了这口井!” 听到这话,众水夫当然是一片大哗,几个衙役却毫不客气,推开在井前打水的水夫就要封井,刘安云见了大惊,忙上前问道:“这位差官,为什么要封我这口井?” “你就是这口井的主人刘安云?” 班头态度傲慢的问,得到了刘安云的肯定答复后,班头这才狞笑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块地原来的主人去宛平县衙把你告了,要你把这块地退还给他,县尊他已经收了状纸,要在明天开堂审这个案子,所以现在叫我们来先把这口井封了。” “我为什么要把地还给他?” 刘安云一听怒了,忙说道:“我有地契做证,证明他已经把这块地卖给了我,他还在地契上按了手印。” 刘安云的辩解毫无作用,宛平县衙派来的差役班头笑得也益发狰狞,狞笑道:“这块地之前的主人是在地契上按了手印不假,可是你在买地的时候,曾经承诺只用这块地来开茶馆,不会做其他事,还保证说如果把这块地做了其他用途,就要把这块地以原价归还给原主人。” “我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保证?我什么时候答应不用这块地做其他事了?我没说过这话!” 刘安云赶紧喊冤,宛平县的差役班头则奸笑道:“不好意思,有人证,当时有人听到了你做了这个保证,证人也已经到我们宛平县衙做了证,所以我们太爷才收下这个状纸。” “谁?谁做的证?!” 刘安云大怒质问,差役班头则拱了拱手,傲慢说道:“本朝靖海侯的大公子,施斌施少爷!” 听到这话,刘安云顿时呆住,也马上明白施秉仁父子已经彻底不要脸皮,勾结沈家兄弟准备铁了心把自己这口蜜罐井抢走,宛平县衙派来的差役则是七手八脚,先是驱散了汲水的民夫,又搬来刘安云放在凉棚下的桌子,用桌面封住井口,然后贴上封条,还留下了专人看守,同时语气严厉的要求刘安云第二天上午的巳时到宛平县衙接受审判。 见蜜罐井被封,水夫们当然是无奈散去,刘安云则呆坐在凉棚下发呆,旁边的郑崇和则安慰道:“贤弟莫慌,当时我也在场,我可以做证你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对对,当时我也在场,我也可以做证。” 刘全赶紧附和,又灵机一动说道:“对了,当时还有本地的地保在场,他也可以给我们做证!” “没那么容易。” 刘安云缓缓开口,说道:“施家已经彻底不要脸,当然会逼着宛平县令只采纳他们的证言,不会听你们的做证。还有,有施家出手,这里的地保也肯定不会站在我们这边。施家是朝廷的靖海侯,我们只是几个无权无势的外乡人,该向着谁,宛平县令和地保会掂量得很清楚。” 都已经是二十出头的成年人,听到刘安云这话,郑崇和与刘全当然马上就沉默了下来,一起愁眉对苦脸,和刘安云一样的彻底束手无策。 事还没有完,就在刘安云与郑崇和等人彻底绝望的时候,两个奴仆模样的男子突然赶着马车来到了蜜罐井旁,态度更加嚣张的问道:“谁是这里的井主人?谁是梦到太祖爷神狗的人?” 正在绝望的刘安云无比疑惑抬头,见两个奴仆都是生面孔从没见过,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但还是答道:“我就是。” “很好,上车吧。” 一个奴仆掀开车帘,神情不善的说道:“跟我们走,有一位贵人想要见你。” “什么贵人?”刘安云疑惑的问。 “见到了你就知道了,快上车,别浪费我们时间!” 奴仆不耐烦的催促,刘安云有些糊涂,然后还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暗道:“难道是施秉仁?他多少还算要点脸皮,不打算在县衙大堂上把事情做绝,所以先封了我的井,然后再逼我让步?” 考虑到了这个可能后,刘安云也马上拿定主意,心道:“去见他!反正这口井我已经保不住了,去和他当面谈判,多少争取一点利益!” 做出了这个决定后,刘安云毫不犹豫的上了马车,刘全一看急了,忙说道:“少爷,我们不认识这些人,你就这么跟着他们去,出了事怎么办?” “那你也一起去,互相有个照应。” 刘安云顺口回答,刘全则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十分忠心的上了马车,和刘安云一起随着那两名奴仆乘车驶向内城,郑崇和则不放心大声喊道:“贤弟,我在全闽会馆等你!不管出什么事,今天起码给我带一个消息回来!” 第八章 都怪纪晓岚 刘安云的方向感一向很好,即便是到陌生的地方也基本上不会迷路,结果也正是因为如此,乘车进到了内城后,刘安云很快就发现不对了,因为马车载着刘安云主仆从阜成门进到了内城后,并没有向南去靖海侯府所在的镶黄旗旗人聚居地,而是走了相反的方向,驶向了正红旗旗人聚居的内城北部。 察觉到了这个异常情况后,还道是施秉仁准备与自己当面谈判的刘安云暗道不对,加上刘全也在旁边提心吊胆的问这问那,刘安云便掀开了车帘,向正在赶车的奴仆问道:“这位大哥,我们这是去那里?” “不要多问,到地方你就知道了,没多远,就快到了。” 赶车奴仆很是不耐烦的回答,不管刘安云如何询问都拒绝仔细解释,刘安云无奈,旁边的刘全却更加战战兢兢,还不无担心的向刘安云问道:“少爷,该不会是绑票吧?我们这几天卖井水挣了不少银子,会不会已经被人盯上了?” “应该不象,否则不会没拿家伙,更不会让你和我一起上车。” 刘安云很是冷静的分析,同时也在心里安慰自己,心道:“别怕,反正已经来了,大不了丢财保命,先弄清楚情况再说。” 赶车奴仆还真没骗刘安云,赶着马车在正红旗旗人的聚居地穿梭了一段时间后,没用太多的时间,马车就停到了一座面积颇为不小的宅院门前,然后很快就有门子迎了上来,问道:“人带来了?” “带来了。” “带他们进去等,老爷马上就要回来了。” 简单交谈了两句后,这座宅院的门子先是要求刘安云主仆下车,然后将刘安云和刘全领进了门房旁边的一个房间,用命令的口气吩咐道:“在这等着,我们老爷一会就回来见你们。” 言罢,那门子连茶都没有给刘安云上,直接就昂首离去,拽得如同二五八万一样,刘全胆小低声询问刘安云如何是好,刘安云低声答道:“别怕,看样子不象是有恶意,耐心等一会就知道情况了。” 嘴上说着不怕,按情理分析也确实不象是有什么危险,可是莫名其妙的被人带到了这个陌生地方,刘安云心里还是多少有些打鼓,好在没过多少时间后,一个同样穿着下人衣服的男子就背着手走进了房间,结果仔细看得那男子模样时,刘安云和刘全又一起惊叫出声,“怎么是你?!” 原来,背着手进来这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前天带着可爱小箩莉去蜜罐井旁参观的那个干瘦老仆——也就是那个和刘全长得很象的老年版贾队长。 “二位,让你们久等了。” 老年版贾队长微笑着招呼,担心受怕了许久的刘全则赶紧上前,毕恭毕敬的把老年版贾队长搀到了椅子上坐下,然后还十分殷勤的给老年版贾队长锤起了肩膀,开心的说道:“老大爷,早知道是你家主人要见我们,小的就不用这么担心了,大爷你这么和善,你家主人肯定也是很好说话的人。” “我家主人?” 老年版贾队长明显有些莫名其妙,刘全则诧异说道:“难道不是吗?刚才这座宅子里的人说了,是大爷你的主人要见我们啊?” 老年版贾队长哑然失笑,微笑道:“原来是这样,不错,是这座宅子的主人要见你们。” 含糊回应了刘全的问题后,老年版贾队长转向刘安云,微笑说道:“刘公子,今天把你请来,主要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公子你之前不是说过,那些救过太祖爷的乌鸦,又在你的梦里落到了京城的一些地方,只是那些地方都在内城,你是汉人没办法买下地皮来挖井,所以想找旗人合伙做这笔买卖。” 说到这,老年版贾队长顿了一顿,又微笑说道:“公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和老朽这边合伙做这笔买卖?只要你把那些地方告诉我,地契方面和挖井的费用都由我这边负责,挖出了甜水井挣到了钱如何分,我们可以现在就商量。” 听到这话,已经挨过社会毒打的刘安云苦涩一笑,说道:“大爷,把那些神鸦落下的地方告诉你,和你搭伙挖井挣钱没问题,但是老大爷,晚辈必须得多问你一句,你背后的主人,有这个把握吃下去吗?” “什么意思?说明白点。” 老年版贾队长的语气带上了威风,刘安云苦笑一声,这才把施秉仁父子和沈家兄弟勾结,准备借助官府的势力把蜜罐井强行抢走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老年版贾队长,老年版贾队长听了也颇是诧异,说道:“靖海侯堂堂一个侯爵,居然也能用出这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强抢一口甜水井?” “老大爷,你是不知道,他们施家在我们台湾是出了名的天高三尺!” 刘全一边给老年版贾队长锤腿,一边忿忿不平的数落起了施氏家族在台湾的种种恶行,说道:“台湾府南边只要是好点的土地,基本都是姓施的,田租收到八成以上,还不管遇到台风暴雨还是干旱缺水,都从不减免田租。打渔的渔民得给他们施家交规礼,拉东西的货船得交进港费,做生意的商人得交防贼捐,就连上山砍柴也得给他们施家交钱……。” “还有,施家昨天其实还向逼着我家少爷把甜水井白送给他们,我家少爷不答应,他们就勾结地痞无赖准备强抢,现在宛平县已经把我们的水井封了,明天上午巳时,我们少爷还得到县衙去听判。” 听着刘全的数落,老年版贾队长捻着老鼠胡子默不作声,绿豆眼不断乱转,刘安云则苦笑说道:“老大爷,现在你该明白,晚辈为什么要问你你的主人有没有把握吃下内城的甜水井了吧?内城本来就是只准旗人居住,王公贝勒数不胜数,有权有势的官员权贵更是多如牛毛,想要独占内城里的甜水井,分量稍微不够一点,恐怕还得惹火烧身啊。” 听到这里,老年版贾队长不仅没有流露半点担忧,相反还微微一笑,说道:“刘公子,你的好意提醒老朽明白,不过你放心,我家主子的分量绝对够,说吧,和老夫联手在内城挖出了甜水井,你打算占多少?” 无比惊讶的上下打量老年版贾队长,见他丑脸上尽是自信的微笑,明显是胸有成竹,刘安云也很快明白他所言非虚,又突然灵机一动,忙说道:“老大爷,我知道这内城之中,有三个地方有可能挖出甜水井,如果挖了出来,晚辈只要其中一口甜水井的一半分成,一口半送给大爷你的主子,另外的一口,晚辈孝敬给你。” “公子这么大方?” 大概是没想到刘安云会这么豪爽,老年版贾队长顿时笑得无比开心了,刘安云则又沉声说道:“大爷恕罪,但晚辈有一个条件,请你的主人出面,帮晚辈保住阜成门外的那口甜水井。只有这样,晚辈才能帮你拿下内城的那三口甜水井。” “行,成交。” 老年版贾队长无比爽快的答应让刘安云呆住,旁边的刘全也无比惊讶,吃惊问道:“大爷,你家的主子真有这个把握?那可是堂堂的侯爷啊?” “如果没有这个把握,老夫怎么敢开这个口?” 老年版贾队长反问得更加自信,但他越是这样,不知道他底细的刘安云就越是不敢放心,小心翼翼的说道:“大爷,不是晚辈不相信你,是这事情实在是太大了。这样吧,能不能大爷让晚辈先见一见你的主子?” “我家主子现在没在京城。” 老年版贾队长回答得十分直接,又说道:“不过没关系,这种小事也用不着我家主子亲自出面,我安排人打一个招呼就行了。” “啥?” 刘安云彻底晕菜,说什么都不敢相信一个老仆人能有这样的能力。结果也就在这个时候,之前把刘安云主仆带进这个房间的门子突然进来,还一见到老年版贾队长就赶紧打千,说道:“奴才该死,刚才走肚去了茅房,没能到门前迎侯主子,请主子恕罪。” 老年版贾队长摆了摆手表示无所谓,刘安云和刘全却一起瞪大了眼睛,然后刘全还张口结舌的问道:“老大爷,我记得前天见面的时候,你是什么人家的下人啊?怎么这里的人会叫你主子?” “我在老爷、夫人和小姐面前,当然只是一个下人,不过在这里,我是主子。” 老年版贾队长笑吟吟的回答,又随口补充道:“这座宅子是我的,这里的丫鬟仆人,也都是我买的下人。” 没有看过石头记的刘全吃惊得把绿豆眼瞪成了铜铃状,惊叫道:“这座宅子是大爷你的?我们台湾最有钱的大户人家,也住不起这么大这么漂亮的宅子啊?” “大爷,晚辈冒昧问一句,请问你的主人是谁?” 刘安云发现不对,赶紧问起老年版贾队长的幕后靠山,老年版贾队长则微微一笑,说道:“和珅和中堂,听说过没有?” “和中堂?” 听到这如雷贯耳的鼎鼎大名,刘安云当然是张大了嘴巴,回过神来后,刘安云又赶紧问道:“大爷,那晚辈再斗胆问一句,你在和中堂府上是什么身份?” “瞎了你的狗眼?连我家老爷是和中堂府上的大管家都不知道?” 之前的门子大声呵斥,看过某部电视剧的刘安云则是满头雾水,一边回忆着刘全在电视上的痞子青年形象,一边疑惑说道:“不对啊?和中堂的大管家也是叫刘全,和我这个下人同名同姓,怎么会是大爷你……?” “住口!竟然敢直接叫我家老爷的高姓大名,吃了豹子胆了?!” 门子愤怒吼叫,老年版贾队长则大方的挥挥手制止仆人的发怒,轻笑说道:“所以说老夫与你们有缘,你这个下人不但几乎和老夫长得一模一样,还和老夫同名同姓,如果不是远隔千里,老夫真的怀疑你们是我的亲戚。” 益发傻眼的上下打量着老刘全,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刘安云赶紧一边暗骂着和纪晓岚有关的电视剧坑人,一边行礼下拜,恭敬说道:“大管家恕罪,晚辈有眼不识泰山,之前不知道大管家的尊贵身份,对大管家多有冒犯,请大管家务必原谅。” 老刘全笑着挥手表示不必,台湾来的乡巴佬刘全却是更加糊涂,忙问道:“少爷,这是什么意思?和中堂是什么人?他的管家有这么高的身份?” “闭嘴!” 刘安云赶紧呵斥,飞快说道:“和中堂是皇上面前的当朝第一红人,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大管家即便没有官职在身,他的随便一句话,宛平县令也得爬出来给他磕头!” “这么厉害?” 刘全再度瞪大绿豆小眼,确认了刘安云不是在说笑后,刘全赶紧给老刘全双膝跪下,磕着头说道:“大管家原谅,小的之前不知道你的金枝玉叶,对你不够尊敬,还请你千万别放在心上!还有,小的能够侥幸与你同名同姓,真的是祖坟冒烟,三生有幸!积了十八辈子的德!” 拼命磕着头,刘全还干脆抱住了老刘全的双腿,带着哽咽喊道:“大管家,既然小人能够侥幸与你同名同姓,还长得这么象,那小人斗胆,请大管家准许我叫你一声爷爷!爷爷——!” 大概是从来没见过无耻到刘全这个地步的人吧,老刘全直接笑出了声音,拍着刘全的脑袋说道:“行,既然老夫与你如此有缘,那就收下你当干孙子了,以后准你叫我干爷爷。” “谢干爷爷!谢干爷爷!世上只有爷爷好——!” 看着刘全声嘶力竭的激动模样,与刘全同一辈分的刘安云难免心中有气,可是念头转动间,刘安云又突然想起了之前和老刘全一起去参观蜜罐井的那个可爱小箩莉,心里也顿时平衡了许多,暗道:“反正那个小可爱也是叫这老家伙叔公,我和她同辈不算吃亏……。等等!” 还是盘算到这,刘安云才又想起一个重要问题,心道:“不对啊,既然这个刘全是叫那个小可爱小姐,那她岂不是就是和珅的闺女?和二那个大胖子,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小可爱?他的老婆,该不会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独自走过夜路吧?” 刘安云心里盘算着这些龌龊念头的时候,老刘全突然开口,向刘安云说道:“刘公子,老夫有言在先,帮你的忙没问题,但是你说的地方,可一定得挖出甜水井。” “大管家放心,如果挖不出甜水井,晚辈就把阜成门外那口甜水井赔给你!” 刘安云自信回答,老刘全也满意点头,然后闭上眼睛盘算了一番后,老刘全嘴角边还露出奸诈笑意,暗道:“搂草打兔子,得乘机从姓施的一家身上捞上一把,不然的话,老夫岂不是太对不起台湾那些被施家盘剥得家徒四壁的老百姓了?” 第九章 黑吃黑 施秉仁父子之所以盯上蜜罐井,不择手段也要抢走,原因除了铭刻进施家骨子里的贪婪基因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蜜罐井确实太能挣钱了,坐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一天都能有二十几两银子到手,这样的美事不管换了是谁都会眼红。 很多朋友或许觉得一天二十几两银子不算什么,然而在清朝中期,一户普通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其实也就只有十两银子左右,满清的一个亲王,一年的俸禄也仅仅只有一万两银子,所以蜜罐井的实际收入,都已经快要赶上一个满清的亲王了!在这样的摇钱树面前,不要说是施秉仁父子了,即便就是富可敌国的和珅和中堂,恐怕也得为之垂涎。 也正因为如此,施家的大少爷施斌才决定拉下脸面亲自出场,亲自到宛平县衙大堂上去给沈家兄弟做伪证,逼着刘安云把蜜罐井还给施家兄弟。施秉仁对此也丝毫不觉得寒碜,还在施斌出门时叮嘱道:“到了宛平县的大堂上,你只管一口咬定说那个土鳖当着你的面许下承诺,只要拿那块地做其他事,就得把地皮原价卖还给原主!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多说!” “父亲放心,包在我身上!” 施大少爷用力拍拍自己的胸膛,自信满满的回答,施秉仁满意点头,吩咐道:“快去吧,今天晚上叫你十三姨娘做几个拿手菜,咱们爷俩好生喝上几杯,庆祝咱们施家又多了一棵摇钱树。” 施大少爷答应,领着几个下人满脸狞笑的大步出门,施秉仁则迫不及待的叫来了自家管家,吩咐道:“安排一个帐房先生和两个下人,中午就去接手阜成门外那口甜水井,水价给我涨到四百文一车!快一个月没下雨了,咱们的甜水能卖多高卖多高!” 不说施秉仁如何安排人手准备接管蜜罐井,单说施大少爷兴冲冲的来到了位于地安门附近的宛平县衙后,外号长不高的宛平县令张步高(别笑,真名)收到了消息,居然迈动小短腿走下大堂,亲自到了堂外迎接施大少爷,还一见面就向施大少爷行礼说道:“小爵爷,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何必劳烦你亲自到来,叫下人来带一个话不就行了?” “没关系,事关国法尊严,本公子必须亲自上堂做这个证。” 施大少爷傲然回答,又问道:“两个原告和台湾来的那个土鳖,来了没有?” “回小爵爷,两个原告和做证的地保都已经到堂了,被告还没来。” 张步高如实回答,又主动说道:“不过小爵爷放心,被告其实不来更好,下官只要当堂采纳了你们的证言,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那口甜水井判还给原告了。” 施大少爷满意点头,这才领着下人昂首上堂,结果到得现场一看,满脸无赖神情的沈家兄弟果然已经到场,还一见面就对着施大少爷点头哈腰,另外当时做保的地保也已经来到了堂上,同样满脸谄媚的向施大少爷连连行礼。 “县尊,时间已经到了吧?干脆就别等那个土鳖了,直接判了吧。” 施大少爷傲慢吩咐的时候,刘安云突然领着刘全与郑崇和快步冲上了大堂,然后刘安云赶紧自报身份和来意,张步高则态度凶狠的喝道:“跪下听审!”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刘安云被迫按这个时代的规矩和沈家兄弟一起行了礼,施大少爷坐到了堂旁,两旁衙役敲动水火棍大喊威武,张步高也这才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所跪何人,状告何事?” “草民沈命刚,顺天府宛平县人……。” 无赖无耻到了极点的沈命刚走起了过场,磕着头编造起了卖地经过,一口咬定说刘安云在买地的时候许下承诺,保证买下了土地后只开茶馆,不做其他用途,还和自己击掌誓,承诺说那块地皮一旦做了其他用途,就要把地皮原价退还给自己,然后请求张步高为自己做主,判决刘安云把土地原价归还。 背后已经有人撑腰,刘安云当然没有急着插嘴争辩,只是不断偷看堂外,等待救星出现,可是让刘安云十分奇怪的是,堂下除了一个文士打扮的老头和几个百姓看热闹外,并没有出现什么与众不同的人员——和中堂家里的下人,肯定是一个比一个狂得没边啊! 好不容易等沈命刚鬼扯完胡说八道,张步高马上又是一拍惊堂木,大喝道:“当时可有人证?” “有,当时有我们村的地保在场。” 沈命刚赶紧一指地保,又向施大少爷一摊手,满脸谄媚的说道:“还有,当时还有靖海侯施爵爷和他的公子也恰好路过,看到和听到了这些情况。” “青天大老爷在上,草民当时出面做保,确实听到了这个台湾来的外乡人做过承诺,说只用那块地开野茶馆。” 明显已经被买通了的地保赶紧做证,施大少爷则品了一口自家下人奉上的香茶,然后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不错,我当时和父亲也恰好路过,亲眼看到了当时的情况,也亲耳听到了这个台湾来的土鳖这么说。” “那这个案子就简单了,既然你们有约在先,那现在又违背了承诺,被动就应该把那块地原价退还给原告!” 张步高也不问刘安云等人的口供,直接武断的做出结论,刘安云赶紧再看堂下还是不见异常,顿时心中大慌,刘全也是彻底急了,赶紧大喊道:“青天大老爷,他们在胡说八道!我家少爷没说过那样的话,他们是联手勾结起来,准备强抢我们刘家的甜水井!” “大胆刁民,居然敢咆哮公堂,给我打!” 张步高毫不客气的喝令动手,两旁的衙役也立即上前,按住刘全就要扒他的裤子准备打板子,刘全挣扎喊冤求饶,郑崇和见了也是大慌,忙向刘安云问道:“贤弟,你不是说今天会有贵人出手相助吗?怎么贵人还没来?” “我也不知道啊,难道他记错时间了?” 刘安云也急得满头大汗,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在大堂旁边做笔录的师爷停下了毛笔,显然已经将庭审记录,看到这点,一直在堂下看热闹的文士老头先是微微一笑,然后背着手大步上堂,笑道:“真热闹啊,张县尊,还记得老夫不?” 没想到那个貌似吃瓜群众的老头突然出手,堂上众人难免都是一楞,高坐堂上的张步高同样满头雾水,可是见这个老头气度不凡,很清楚京城里藏龙卧虎的张步高也不敢怠慢,很是客气的反问道:“老先生宽恕,实在记不得了,敢问老先生高姓大名?” “不奇怪,老夫与你仅仅只是在顺天府乡试时有过一面之缘,县尊记不得老夫很正常。” 老头微笑回答,又神情轻松的说道:“老夫姓吴,名省兰,现任朝廷侍读学士一职。” “吴省兰?和二的老师?后来又反拜和二为师的那个老不修?!” 听到这个让大清教育界蒙羞的名字,刘安云顿时心中大喜,然而张步高的反应却远比刘安云更加激烈,猛的跳起来差点撞翻桌子,然后又连滚带爬的冲到吴省兰面前作揖鞠躬,连声说道:“不知是吴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大人千万恕罪。” “张大人不必客气,这里是宛平的县衙大堂,你身为县尊,也不必对老夫如此多礼。” 吴省兰大度的挥手,又微笑道:“张大人,老夫刚才在堂下看你审案,发现你有个细节似乎做得不妥啊。” “下官那里做得不对,还请吴大人千万不吝指点,下官一定闻过即改。” 张步高鞠躬的屁股敲得更高,吴省兰则微笑着一指师爷面前的口供记录,说道:“我朝规矩,证人做完了口供之后,必须要在记录上按下指印或者签字画押方能采用,怎么刚才张大人你听完了口供后,没让证人按下指印或者签字画押,就直接采纳了他们的证言?” “吴大人指点得对,下官确实疏忽了。” 张步高慌忙又连连行礼,然后转身向负责记录的师爷喝道:“楞着干什么?还不让证人签字画押?” 师爷答应,赶紧拿起口供上前,先让地保在口供上按了指印,又拿着毛笔和印泥来到了施大少爷的面前,神情恭敬的说道:“小爵爷,实在对不住,朝廷有这个规矩,还要劳烦你在证词上签字画押。” “既然是朝廷定的规矩,那本少爷当然得遵守。” 施大少爷也没多想,马上就在自己的口供上亲笔签下了名字,又画了一个十字表示认可,师爷道谢,转向吴省兰和张步高请求下一步的指示,吴省兰则是神情轻松的招手,吩咐师爷把口供呈上让自己观看,然后还是在确认了记录无误后,吴省兰才拿着口供转向已经被扒去裤子按在地上的刘全,问道:“你就是刘全?抬起头来让老夫看看。” 不是穿越者不知道吴省兰与和二是什么关系,刘全当然是莫名其妙的抬起头来,答道:“回禀大人,小的就是刘全。” “果然和你干爷爷长得一模一样,难怪你干爷爷说他和你有缘。” 吴省兰笑笑,又转向满脸糊涂的张步高说道:“张大人,老夫求一个情,这个叫刘全的台湾小哥,是老夫爱徒大管家的干孙子,还请看在老夫的薄面上,不要急着对他用刑,让他先把证词说完。” “敢问吴大人,你的那位爱徒?” 张步高小心翼翼的问,吴省兰微笑答道:“当然是和珅和中堂,和中堂幼年时父母双亡,与他的大管家刘全相依为命,他们名为主仆,实为父子,感情无比深厚,所以请大人看在老夫的……。” 吴省兰的话还没有说完,张步高就已经象发疯一样的冲向了按住刘全的衙役,一边不顾官威的对着衙役拳打脚踢,一边破口大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了?连刘大管家的孙少爷也敢打?滚!都给本官滚!” 驱逐走了按住刘全的衙役后,张步高又亲手把刘全搀了起来,带着哭腔赔罪道:“孙少爷恕罪,孙少爷恕罪,下官真的不知道你是刘大管家的干孙子,所以才对你这么无礼。否则的话,就是借下官一百个胆子,下官也不敢对你用刑啊。” “没事没事,反正没有真的挨打。” 刘全大度回应,然后一边窃喜着自己的干爷爷如此威风,一边系着裤子说道:“不过青天大老爷,草民可以对天发誓,我家少爷真的没说过什么只用那块地开茶馆的话,更没说过如果把那块地用做了其他用途,就要把地还给原主的话。” “张大人,这件事刘大管家也可以做证。” 吴省兰再度开口,指着沈家兄弟语气严肃的说道:“几天之前,这两个刁民到刘公子的面前闹事,横蛮逼迫刘公子把田地退还给他们,当时刘公子与他们当面对峙,他们也承认了刘公子没有什么会归还田地的承诺,这件事是刘大管家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说罢,吴省兰还拿出了一张纸,递到了张步高的面前,说道:“这是刘大管家签字画押的证言,还有,当时还有和中堂的千金也在场,如果大人需要的话,她也可以做证。另外,老夫知道这事情牵扯到了朝中显贵,大人你肯定很难办,不过没关系,家兄吴省钦正好是朝廷的左都御史(最高检察长),老夫可以请他……。” “吴大人,你不用说了,不用说了!下官明白,下官什么都明白!” 匍匐在吴省兰的脚下,张步高的声音里再度带上了哭腔,又转向自己的衙役,双眼充满血丝的疯狂吼叫道:“还楞着干什么?都是吃干饭的?!还不给本官把这几个诬告的刁民拿下用刑,让他们如实交代——?!” 腥风血雨就此展开,把沈家兄弟和地保扒去裤子按在了堂上,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宛平衙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挥动水火棍拼命抽打他们的屁股,还三下两下就把他们打得是屁股开花,血肉模糊,惨叫求饶不断。 与此同时,施大少爷则铁青着脸坐在旁边一言不发,虽然明知道吴省兰是在仗势欺人却又不敢吭声——施大少爷即便再纨绔,也知道和中堂是什么样的人啊!所以施大少爷除了奇怪和珅的管家为什么会插手之事,更发愁一件事,接下来该怎么收场? “青天大老爷,我招,我招!我是收了施爵爷家的十两银子,所以才做了伪证,刘公子没说过什么只用那块地开茶馆的话,我是在帮着沈家兄弟抢甜水井!还有,我也冤啊,施爵爷家的人说了,我如果不做这个伪证,他们就要我好看,我得罪不起他们啊!” 被迫做伪证地保最先交代了真相,接着沈命刚也开了口,还十分放得开的喊叫道:“青天大老爷,我也是被逼的,我哥沈命元的媳妇跟其他男人跑了,他又吃喝嫖赌抽没人愿意嫁给他,他为了弄钱讨媳妇,就逼着我帮他抢甜水井!还有,他经常乘我不在的时候去我家,有一次我回家早了还看到他在我家炕上穿衣服,媳妇这次也帮他逼我这么做,他们之间可能有奸情啊——!” 倒是满脸横肉的沈命元还算有点骨气,一直咬着牙不吭声,可惜被衙役给他上了夹棍后,沈命元还是惨叫着开了口,“青天大老爷饶命,是施爵爷答应让我守那口甜水井,我才出面诬告,准备帮施爵爷一家把甜水井抢走的。” 终于拿到了沈家兄弟和地保的口供后,张步高当然是赶紧迫不及待的给他们定了罪,把他们送进狱里去吃牢饭,同时命令立即解封刘安云的甜水井。吴省兰则笑吟吟的提醒道:“张大人,这事情关系到朝中显贵,将来还要继续追究,所以你的这些呈堂证供,可一定要保存好啊。” 张步高连声答应,赌咒发誓的承诺一定保存好原始证据,然后又偷偷看了一眼脸色已经成了青黑色的施大少爷,心道:“小爵爷,实在对不住,我这个芝麻绿豆大的县官别说是和中堂了,就是吴家兄弟也得罪不起啊,吴省钦手下的一百多个御史随便站出来一个上一道折子,我不是得丢官罢职就是得发配边疆,所以没办法,只能是委屈你了。” 事还没完,下堂后,刘安云当然是赶紧向吴省兰行礼道谢,又承诺改日一定会有实质报答,吴省兰则笑着摆手表示不必,可是在回到了家里后,吴省兰却马上提笔,写了一道弹劾施秉仁纵容儿子强抢民产的折子,然后叫来下人吩咐道:“把这道折子拿去靖海侯府,让靖海侯过目,暗示巧妙一点,没有三千两银子别松口。” “老爷放心,这事情包在小的身上。”吴家下人奸笑答应。 第十章 人怕出名猪怕壮 “三百两?” “三千两?!你杀了本侯算了!本侯一年的俸禄才只有六百一十两,你居然要一下子拿走本侯五年的俸禄?你们也太狠了!” “施爵爷,你饱读诗书,应该听说过君子之泽、三世而斩这句话吧?靖海侯这个爵位传到你这里已经六代了,每年还要从台湾收那么多的田租,朝廷里不少人对此已经颇有微词,偏巧小爵爷这次又闯下了这么大的祸,如果有人借着这个机会大做文章,恐怕靖海侯这个爵位,也就到此为止了。” 到底是当世大儒的家人,吴省兰派来的下人把敲诈勒索的话都说得彬彬有礼,态度也十分恭敬,可谓是尽显书香门风,然而十分可惜,施秉仁却是一个要钱不要命的主,不仅没有接受吴省兰的一片好意,相反还把吴省兰弹劾自己的折子扔了回去,吼叫道:“做梦!回去告诉你家老爷,就说他喜欢弹劾本侯尽管弹劾去,本侯就不信了,朝廷能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废除本侯的爵位!” “也罢,既然施爵爷不肯领情,那我们就只有走着瞧了!” 再三暗示无用,吴省兰派来的下人只能是扔下了一句狠话,带着弹劾施秉仁父子的折子怒气冲冲出门,施秉仁则是在客厅里破口大骂,还十分罕见的砸了几个价格昂贵的官窑茶碗,掀翻了紫檀木做的茶几,结果就在施秉仁的爱妾们小心翼翼的好言安慰时,门外的下人突然来报,说是与施秉仁同属镶黄旗的总管内务府大臣舒文登门拜访。 其实施秉仁那一天在蜜罐井旁边还真没骗刘安云,因为同属一旗和住得很近的缘故,施秉仁确实与总管内务府的镶黄旗都统舒文小有交情,加上施秉仁做梦都想进以放屁油裤裆著称的内务府兼一个差使,所以逢年过节没少给舒文孝敬,靠着银子开路成功和舒文拉上了一些关系,还如愿以偿的得到了舒文帮他进内务府当差的承诺。 舒文今天也正是为了这件事而来,施秉仁连滚带爬的跑到舒文面前磕头后,舒文笑着开门见山的就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正好路过这里,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营造司出缺了,你做好准备,过几天就可以去当差。” 顾名思义,营造司是负责皇家工程的衙门,也是一个非常容易捞钱的好地方,如果换成了平时,施秉仁听说自己可以进营造司掌握实权,绝对能乐得做梦都笑醒过来。然而十分可惜的是,今天突然听到这个好消息后,施秉仁虽然也是顿时大喜过望,但是转念一想后,施秉仁却又叫起了苦来,惨叫道:“糟了!怎么这么凑巧?!” “凑巧?什么意思?” 舒文听了当然十分糊涂,施秉仁犹豫了片刻后,也没敢隐瞒,赶紧一边让人摆下盛宴款待舒文,一边把吴省兰准备弹劾自己的事小心翼翼的告诉给了舒文,结果舒文一听差点没把鼻子气歪,怒道:“施大人,你这是叫老夫如何说你是好?你知不知道,吴省兰的兄长吴省钦正好是当朝左都御史,他上折子弹劾你,你别说进内务府了,就是爵位保不保得住都难说!” 施秉仁愁眉苦脸,舒文却是越说越气,又怒道:“你知不知道进内务府当差有多难?你又知不知道这次为了让你进营造司,老夫得罪了多少同僚?担了多少责任?现在好了,吴省兰的折子往上面一送,老夫再硬把你拉进内务府,我都得跟着吃瓜落!” “舒大人,那下官现在应该怎么办?” 施秉仁哭丧着脸问,舒文则是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喝道:“还楞着干什么?三千两就三千两,吴省兰不是要三千两吗?现在就派人把银子送过去,把他那道折子买回来,留得青山在,才不怕没柴烧!” 施秉仁仔细一想也是,赶紧派管家拿着三千两银票去吴省兰的家中拜访,老实认栽买回那道折子,然后又强忍心疼重新拿出三千两银票孝敬舒文,舒文却是看都懒得看一眼那些银票,没好气的说道:“如果不是看在过往的交情份上,还有知道你被吴省兰那个老东西缠上,三千两银子就想进内务府,你想得美!” 施秉仁哭丧着脸的表情更加难看,然后还发自肺腑的懊悔说道:“早知道是这样,就不应该打那口甜水井的主意。” “什么意思?说仔细些。” 舒文来了兴趣,施秉仁还算知道点廉耻不想细说,无奈舒文强迫,得罪不起舒文的施秉仁毫无办法,只能是把事情的详细经过仔细说了,还顺便说了刘安云当初因为没送银子被如意馆淘汰的情况,舒文听了恍然大悟,哼道:“原来是这样,那口甜水井的事情本官也有所耳闻,还准备着那天派人去看看情况,没想到和珅的家奴伸手这么快,早早就在背后吃下了那口甜水井。” “没错,否则刘全那条老狗不会出这个面,没他开口,吴省兰也绝对不会插手这件事!” 施秉仁大力点头,又不怀好意的说道:“舒大人,这事情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个狗奴才啊,下官可是亲眼所见,那口甜水井的井水一天随随便便都可以卖出二十几两银子,一年弄个七八千两银子和玩一样,这样的摇钱树,只有舒大人你这样的达官显贵才能配得上啊。” 舒文不吭声,满肚子怨气的施秉仁则是铁了心搞事,便又小心翼翼的说道:“舒大人,下官还听说过,好象和珅和中堂,在此之前也曾盯上过内务府总管大臣的差使,只是恰好赶上被去年过世的永贵永中堂(和二政敌)弹劾,所以才没能如愿……。” 舒文还是不吭声,只是牢牢记住了那口在京城首屈一指的甜水井,还有随便记住了刘安云的难听名字,施秉仁也很清楚自己的分量,没敢再继续挑唆,只是赶紧给舒文敬酒,同时示意自己最漂亮的第十三房小妾给舒文喂酒——顺便无视了舒文已经伸进他小妾裙子里摸索的干瘦老手。 事还没完,酒足饭饱后,施秉仁的小妾刚要搀着舒文去客房休息时,去给吴省兰送银票的管家突然匆匆回来,还一见面就哭丧着脸说道:“老爷,奴才该死,奴才没能见到吴大人,他的家人也不肯收银票,只是说价格涨了,得加一倍,要六千两银子!” “六……,六千两?他把我宰了得了!” 施秉仁绝望呻吟,旁边的舒文也是脸色无比难看,心道:“好你个吴省兰,仗着有和珅当靠山,居然敢这么得寸进尺!还有和珅,居然几次三番想把老夫取而代之!你也不看看老夫的背后靠山是谁,是朝廷的十五阿哥,目前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皇子!” ………… 没有上帝视角,刘安云当然不知道自己居然已经被和珅的政敌舒文给惦记上了,蜜罐井解封之后,刘安云只是开开心心的坐地收钱,还有就是按照老刘全的要求,暗中指出了自己所知道其他三口甜水井位置所在,让老刘全去出面买下那些土地准备打井。 老刘全的手下办事也很得力,仅仅几天时间之后,老刘全就派人来告诉刘安云,说是三口井的土地都已经暗中买下,准备在第二天先开凿一口,看看刘安云有没有撒谎骗人,同时要求刘安云第二天到现场去一同监督凿井。 有着十足的把握,刘安云当然是一口答应了老刘全的要求,又随口问道:“这位大哥,大管家明天去不去现场看人凿井。” 因为老刘全对刘安云还算客气的缘故,他派来的下人也没敢刁难刘安云,琢磨了一下就说道:“应该会去,因为明天要打那口井就在豫亲王府旁边,怕王府的人出面干涉,所以我家主子应该会亲自去。” 刘安云道谢,又在心里盘算道:“既然老刘全会亲自去,那么那个小可爱会不会也去看热闹?” 虽然拿不准那名有可能是和珅女儿的可爱小箩莉第二天会不会亲临现场,可是刘安云仔细一盘算后,却又觉得自己应该先做好相关的准备,心道:“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反正我现在也不缺这么一点小钱了,就算浪费了也不用心疼,提前做好准备,如果那个小可爱也去看热闹,我就可以乘机哄好这个小可爱了。” 这里给刘安云正一下名,刘安云一直惦记着那个可爱小箩莉还真不是有什么不良的机心,而是刘安云太清楚和二的利用价值,知道抱上了和二的大腿对自己的未来会多有利,所以为了能够有机会讨好那个很可能是和珅女儿的可爱小箩莉,刘安云很快就让刘全去买来了一些鸡蛋、牛奶、奶油和白糖,还有几斤硝石。 这些东西的具体用途是这样,鸡蛋只取蛋黄不要蛋清,放一些白糖和少量的盐巴、白醋,再加入一些牛奶搅拌均匀,放进锅里用最小的火熬到起泡,离火冷却备用,奶油加入白糖反复搅拌,直到变成浓稠状,再加入之前的蛋液搅拌均匀,倒进一个薄壁铜罐中,再将铜罐放进一个装满水的盆中,再接着,当然是把一部分硝石放进水里,让硝石融化吸收热量,迅速降低铜罐里的液体温度。 因为没有电动打蛋器等趁手的工具,加上量比较多,所以做完这一切后,刘安云已经累得是胳膊酸痛,旁边的刘全却是莫名其妙,好奇问道:“少爷,你这是干什么?这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 “冰激凌,吃的。” 刘安云揉着自己的肩膀,微笑说道:“就看明天某人有没有这个口福了,如果她没有,我们就自己享用。” 到了第二天上午,刘安云将蜜罐井委托给一个为人忠厚的水夫暂时掌管,带上冰激凌的半成品和几样自制的工具,又领上了刘全与无所事事的郑崇和,乘车便进到了内城,径直向着后世的王府井大街而来。 到得地方时,老刘全家里的下人早就已经在现场等候,一些力巴也已经拿着挖井工具准备开工,然而让刘安云措手不及的是,自己才刚下了马车,在旁边看热闹的一名吃瓜群众就已经认出了他,指着刘安云惊叫道:“这不是挖出太祖神狗井的那个台湾人吗?他怎么来这里了?难道要在这里挖甜水井?” 野猪皮一世的鼎鼎臭名坑苦了刘安云,听到那名吃瓜群众的惊叫,其他的吃瓜群众没有一个不是马上竖起了耳朵,然后好些曾经去过蜜罐井参观的吃瓜群众,也很快就认出了与刘安云形影不离的刘全——主要当然是因为青年版贾队长长得实在太有特色。 认出了刘安云主仆,又看到了许多力巴拿着工具守在现场,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当然是马上就明白情况不妙,纷纷向刘安云问道:“台湾来的小哥,是不是太祖爷的神狗又给你指点了新的甜水井位置?” “公子,你快说啊,是不是太祖的神狗又告诉你这里有甜水井了?有就太好了,今年旱得厉害,京城里甜水根本就不够喝,价格涨得我们根本受不了了。” 面对着这些七嘴八舌的质问,不想废话的刘安云选择沉默以对,老刘全派来的下人也过来赶开包围刘安云的吃瓜群众,说道:“刘公子,具体在那里挖?” 这也是刘安云第一次在无数吃瓜群众的围观中用后世的办法寻找水源,取出之前郑崇和帮忙买的两根铁丝,已经被扳成L型九十度直角的铁丝,刘安云双手各拿一根平行举起,在后世大甜水井所在的地面上随意走动起来,然后因为确实就在这个地方的缘故,在地下水电流的作用下,两根铁丝很快就自动转动,交叉在了一起。 “就在这里,挖这里。” 刘安云跺了跺脚下的地面,结果看到铁丝自行转动,又看到挖出碾压京城所有甜水井蜜罐井的刘安云断定那个位置有水,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当然是一片大哗,围观的人群也越来越多,然后因为距离紫禁城和六部衙门不是很远的缘故,还有许多在职的官吏在收到消息后跑来看热闹,想看看刘安云还能不能再次挖出在京城严重不足的甜水井。 不用多说,这其中当然包括内务府的能员干吏。 这时候,随着太阳的不断当空,天气也逐渐开始炎热,刘安云则不断伸头张望,盼望那个可爱值爆表的小箩莉能够突然出现——再次强调,刘安云不是箩莉控,仅仅只是想拍和二的马屁。 功夫不负有心人,随着围观的吃瓜群众越来越多,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终于还是出现在了刘安云的视野中,结果让刘安云大喜过望的是,长得獐头鼠目的老刘全还坐在车夫的位置上亲自赶车,刘安云也顿时明白——那个小可爱来了!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在这京城里,能够让老刘全亲自赶车的人绝对不多,即便是许多王公贝勒都不够这个分量! 和刘安云预料的一样,马车到得现场停下后,老刘全果然是跳下马车后满脸谄媚笑容的掀开车帘,然而让刘安云傻眼的是,车帘掀开后,走出马车的虽然确实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小箩莉,却是一个长相平常得可以算是丑陋的小箩莉。 确实有些丑,皮肤偏黑就算了,还有点不是很明显的龅牙。 “怎么这么丑?难道我那天看花了眼?” 还好,就在刘安云怀疑自己那天是不是眼花的时候,上次随着老刘全出现的那个可爱小箩莉跟着走出了马车,环视了现场一圈后,可爱小箩莉还用白嫩的小手往刘安云一指,对着那个龅牙箩莉说了两句话,那个龅牙箩莉一听毫不犹豫,马上就跑到了刘安云的面前,仰着头问道:“这位公子,你就是埋葬我们大清太祖皇帝神犬的台湾公子?” 见龅牙箩莉的语气还算客气,刘安云便也收起了对她的蔑视,微笑着点点头坦然承认,龅牙箩莉兴奋拍手,说道:“太好了,今天我要亲眼看一看,救下太祖爷的那些乌鸦,指点你的地方到底能不能挖出甜水井。” 龅牙箩莉这话马上泄露了天机,听到她的这番兴奋叫嚷,旁边稍微有点头脑的吃瓜群众马上就开始嘀咕,“是神鸦,是救下太祖爷的那些神鸦指点的地方。” 再接着,不用多说,围观的无数达官权贵看向刘安云的目光,自然全都带上了不善,就一只只豺狼饿虎,看到了一只肥美的羔羊一般。 第十一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刘安云当然也明白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个道理,可是龅牙箩莉既然已经嚷嚷了出来,刘安云也毫无办法,只能是在无数吃瓜群众不怀好意的目光注视下连连苦笑,任由那两个小箩莉在挖掘中的水井旁兴奋的叽叽喳喳,指指点点。 还有一件大事刘安云当然没忘,那就是把之前准备好的薄皮铜罐放入水桶,再往水里加入大量的硝石,利用硝石吸热制冷,让已经加工好的冰激凌半成品,准备给老刘全带来的那个小可爱一个惊喜。 刘安云这些动作也很快就引起了小可爱和龅牙箩莉的注意,凑了上来好奇的端倪了一番,小可爱用清脆动听的声音问道:“大哥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告诉你。” 刘安云的笑容依然还是很象一个怪蜀黍,可惜小可爱却毫无机心,丝毫没有察觉到刘安云的不安好心,马上就答道:“我叫玲珑,她是我的好朋友,叫波罗。” 说着,自称玲珑的小可爱往那龅牙箩莉一指,刘安云则误听成了菠萝,先是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难怪长得这么难看,然后才微笑说道:“我在做一种叫冰激凌的好吃东西,一会给你品尝,保管你从没吃过这样好吃的吃食。” 和平常的小女孩一样,玲珑一听有好吃的马上就拍手叫好,龅牙箩莉也是无比好奇,问道:“大哥哥,真有那么好吃吗?能不能让我也尝一尝?” 看在龅牙箩莉还算有礼貌的份上,刘安云笑着点了点头,旁边的老刘全却开口说道:“两位小姐,在外面不要随便乱吃东西,老奴让人给你们准备了桂花蜜水,要不要现在就给你们拿来?” 两个馋嘴的小箩莉一起拍手叫好,老刘全也赶紧叫人拿来了用冰镇过的桂花蜜水,那边刘府下人则催促力巴加紧挖掘,而收到消息赶来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也越来越多,神鸦指点刘安云挖掘甜水井的消息也越传越邪乎,导致刘安云被更多的满清权贵高官盯上。 铁丝找水的办法确实行之有效,挖掘到了近一丈深时,伴随着力巴的一声惊呼,干燥的泥土中迅速渗透出了水流,出水速度虽然不象蜜罐井那么夸张,却也相当不小,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也纷纷上前,好在早有准备的老刘全手下立即出手维持秩序,倒也没有造成什么混乱。 浑浊的泥水很快就积满了刚刚挖出来的水井,耐心的等待也从此开始,见两个小箩莉焦急的看着水井埋怨井水沉淀清澈太慢,刘安云先是微微一笑,然后打开铜罐,用调羹挖出了一些已经凝固成型的冰激凌,端到了两个小箩莉面前,笑着说道:“玲珑,菠萝,来尝一尝我亲手给你们做的冰激凌。” 明显是两个小吃货,听到这话,两个小箩莉立即就转向了刘安云手里的冰激凌,龅牙箩莉还伸手就要接,老刘全一看急了,忙说道:“菠萝格……,菠萝小姐,不要乱吃别人的东西。” 老刘全的阻拦生效,龅牙箩莉立即停住了手,刘安云忙转向老刘全说道:“大管家放心,这是我亲手做的,绝对干净,让两位小姐尝一尝吧。” “不行,拿回去。” 老刘全断然拒绝,刘安云却不肯罢休,又向玲珑说道:“玲珑,这是我专门为你做的,你尝一口,如果不好吃你就吐了,我绝不勉强。” 玲珑对刘安云还算信任,看了看卖相还算不错的蛋黄冰激凌犹豫了一下,小玲珑还是不顾老刘全的劝阻,坚持接过调羹舀了一些冰激凌放进口中品尝,龅牙箩莉则无比好奇的问道:“玲珑,怎么样?好不好吃?什么味道?” 小玲珑并没有理会龅牙箩莉,品尝回味了片刻后,小玲珑突然舀起了一大勺冰激凌放进嘴里,接着还干脆抢过了碗,飞快舀起冰激凌塞进小嘴,冻得伸舌头哈气也不肯停嘴,吃相难看得与刘安云有得一比,龅牙箩莉一看急了,忙说道:“玲珑,让我尝尝,让我也尝一尝!” 外表可爱到了极点,实际上却是一个自私的主,小玲珑根本就没搭理龅牙箩莉,倒是刘安云好心去另外装了一些冰激凌递给龅牙箩莉,龅牙箩莉接过品尝一口后,也顿时就暴跳如雷了,“玲珑!你好自私!这么好吃的东西,你居然不分给我!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咆哮着,龅牙箩莉也是赶紧把冰激凌往嘴里塞,老刘全则是既诧异又担心,忙说道:“两位小主子,你们吃慢一些,别咽着。还有,这东西究竟有多好吃,能让你们吃成这样?这天下还能有什么吃食你们没吃过?” “大管家,你尝一尝。” 刘安云给老刘全也盛了一些,然后又邀请刘全与郑崇和一起品尝,结果还没等老刘全尝出什么味道,小玲珑就彻底急了,忙过来一把抢过剩下的冰激凌,说道:“不许吃了,剩下的都是我的!” 第十八章 好友故交 鉴于乾矮子繁殖力虽强却成品率不高的缘故,事实上早在几年之前,许多有远见的文武官员就已经看了出来,在乾矮子蹬腿嗝屁之后,最有可能继承螨清最高酋长这个位置的,就是乾矮子的第十一个儿子永瑆,还有第十五个儿子现在叫做颙琰的嘉庆——当然,任谁都想不到,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乾矮子能活到八十多岁,差一点就能见到溥字辈的野猪皮家族成员。 对此,一个个比猴还精的大清高官当然普遍选择了暗中观望,小心观察谁才是最有希望那个人,不敢轻易下注生怕不小心站错了队,然而那些与永瑆、嘉庆利益深度绑定的螨清权贵官员,或者是一些盼着立下从龙之功的政治赌徒,却早早的就开始了明争暗斗,帮着自己效忠的对象在乾矮子面前争宠邀功,为自己将来享受更多的荣华富贵打好基础。 在这样的情况下,永瑆和嘉庆这对塑料兄弟当然也早就在暗中开始了的角力竞争,想尽一切办法在乾矮子面前表现自己,做梦都想把自己的名字写到那道存放在‘正大光明’匾额背后的圣旨上。 让嘉庆欣慰,因为永瑆天性过于吝啬,抠门到了带领全家吃死马肉的地步,爱搞大场面的乾矮子又向来挥金如土,明显不喜欢永瑆的这种性格,所以胜利的天平实际上早就在向嘉庆倾斜,距离嘉庆继承皇位其实已经只剩下了时间问题。 很可惜,乐极生悲,就在嘉庆认定自己已经稳操胜券的时候,在刘安云挖掘的那口蜜罐井旁,嘉庆却遭遇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滑铁卢,当着无数官员和百姓的面,被乾矮子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还被乾矮子当众怒斥为没有脑子,把嘉庆搞得是灰头土脸,不得不当众一再请罪,羞愧得近乎无地自容。 丢了面子不算,里子输得更惨,前文说过早就有官员提前下注,和二的政敌舒文就是其中之一,因为兼着镶黄旗副都统的差事,为了自己将来的荣华富贵,舒文早就在暗中向身为镶黄旗旗主的嘉庆递交了投名状,把内务府变成了嘉庆的小金库,帮着现在还没有封王的嘉庆解决了财政问题,为嘉庆从众皇子中逐渐脱颖而出立下了汗马功劳。 如此一来,舒文被乾矮子革职论罪的消息,对嘉庆来说无疑就是一个晴天霹雳,而更让嘉庆措手不及的是,事发的第二天,声名显赫的刘墉刘罗锅居然也在他背后捅了一刀,在朝会上当众揭发了施秉仁父子强抢民产的事实经过,还告发说施秉仁是借着内务府的旗号逼迫宛平县令张步高让步,毁掉了当时的庭审记录。 必须交代一句,大名鼎鼎的刘墉刘罗锅重新彻查此案后,还没有忘记兑现承诺,派人去蜜罐井告诉刘安云自己的查案进展,还有自己已经上折子弹劾施秉仁父子的喜讯,同时也再一次刷新了刘安云的历史三观,让刘安云知道了乾隆朝第一清官能吏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德行。 言归正传,施秉仁和舒文一样都是镶黄旗,乾矮子也因此再度迁怒到了嘉庆身上,公开指着嘉庆怒斥道:“你这个镶黄旗旗主是怎么当的?旗下怎么尽出这样的狗奴才?你难道就从来没有管教过镶黄旗的奴才?” “儿臣有罪,请皇阿玛责罚。” 没有任何选择,嘉庆只能是在永瑆幸灾乐祸的目光中乖乖跪下,再一次灰头土脸的顿首请罪,乾矮子则余怒未消,又喝道:“回去以后好生整顿旗务,再有下次,重惩不饶!” 嘉庆慌忙答应,乾矮子则又继续说道:“还有内务府,也得换个人好生整顿一番,让谁取代舒文接管内务府,众卿可有高见?” “儿臣举荐工部尚书金简!” 机会难得,昨天晚上就已经摩拳擦掌的永瑆赶紧搬出自己的舅舅,振振有辞的说道:“金尚书早在乾隆三十七年时就监管过内务府,只因修著《四库全书》离任,即便只是短暂在任,也可以算是功绩斐然,理应再度总管内务府。” 看了一眼永瑆这个爱财如命的儿子,深知内务府有多少油水的乾矮子并不吭声,同样深知金钱重要性的嘉庆不敢怠慢,顾不得自己连续失分,也鼓起勇气说道:“儿臣举荐正白旗副都统、礼部侍郎和尔敬额。” 还别说,因为实际上早就已经在心里把嘉庆定为接班人的缘故,乾矮子还真有些心动,想让嘉庆的老丈人和尔敬额提早熟悉如何管理皇帝的小金库,然而考虑到这么做释放出的信号太过明显——等于就是公开亮明了嘉庆的太子身份,还有和尔敬额的理财能力没有经过考验,乾矮子又不得不开始犹豫。 早就盯上内务府这个超级油水衙门的不只是嘉庆和永瑆,见乾矮子犹豫,早就对内务府垂涎三尺的和二果断出手,奏请道:“奴才举荐侍郎福长安,福长安年轻有冲劲,内务府又是出了名的积弊已久,最适合让福长安这样的年轻人去革除陈弊,开拓进取。” 第二十四章 麒麟神树 “郑和下西洋的重要目的?还是和麒麟有关的目的?什么目的?没听说过这事啊?” 一直仰面看天的纪晓岚被刘安云钓起胃口,终于把长在头顶上的眼睛放下一些,看住了满脸神秘的刘安云,那边吴省钦和苏凌阿对此也颇感兴趣,凝神来听刘安云与纪晓岚的对答。刘安云也没卖关子,说道:“纪大人,那草民可就说了,但是草民事先声明,这也只是草民听来的民间传闻,真伪不知。纪大人如果觉得可笑,还请不要责怪草民荒唐。” “说吧,老夫最喜欢的就是奇闻异事,神仙鬼怪,只要有趣,合不合理从不介意。” 纪晓岚摆手,亮出了自己三好读者的立场,刘安云谢了,然后说道:“这是一个在南洋流传的传闻,因为郑和七次下西洋每次都路过南洋,在南洋逗留的时间众多,与南洋的土著接触也非常多,所以南洋土著里就有这么一个传闻,说郑和七次下西洋,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去寻找一种麒麟神树。” “麒麟神树?何谓麒麟神树?” 纪晓岚赶紧追问,刘安云答道:“这种神树的树叶是麒麟异兽最喜欢的食物,南洋传闻说那种麒麟异兽的脖子长达七尺以上,因此可以轻松吃到树木的顶部嫩叶,虽说麒麟并不是很挑食,只要饿了什么树的树叶都能拿来充饥,可是只要有麒麟神树在,麒麟就一定只吃麒麟神树的树叶,不会去碰其他树叶,还传说麒麟的脖子能长得如此之长,也是因为喜欢吃这种树叶,所以那种树就因此得名麒麟神树。” “原来如此,那郑和为什么要找这种麒麟神树呢?” 纪晓岚继续追问,刘安云也继续答道:“南洋的传闻是这种麒麟神树的树皮是滋补佳品,有强身健体、滋阴养阳的神效,滋补功效即便是百年老参都无法相比,对于给垂死之人吊命,效果也明显比人参更好(非虚构,这种树皮确实还是一种效果非常好的天然强心剂)。所以早在郑和出发之前,永乐大帝就已经再三叮嘱郑和,让他务比要把麒麟树皮带回中原。” “这么夸张,树皮能比百年老参的效果都还好?” 纪晓岚将信将疑,然后细一琢磨后,纪晓岚却又发现不对,顿时不屑道:“看来纯粹是胡说八道了,永乐大帝如果真的叮嘱郑和一定要把这种树皮带回中原,史书上怎么可能没有记载?老夫读了那么多史书,怎么从来没有见过相关的记载?” “纪大人恕罪,这个原因草民还真知道,永乐大帝之所以不许用文字记录此事,是他丢不起这个人,为了他自己的颜面,所以才不许任何书籍和文字记录这件事。” 刘安云的回答让纪晓岚彻底糊涂,就连那边的苏凌阿都忍不住开口问道:“什么意思?朱棣他为什么丢不起这个人?他连亲侄子的皇位都敢抢,还能有什么让他感觉更丢人的?” 刘安云故作尴尬的一笑,说道:“苏大人,那草民如实答了,你可别责怪草民言语下流,只因这种麒麟神树的树皮,最大的效用就是壮阳,即便是天生不举,把这种神树的树皮磨碎服下后,也能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七旬老翁服下,则能恢复到年轻状态,甚至有过之而不及。正常男人少量服用,则可以在床第之事上助兴。” 纪晓岚、苏凌阿和吴省钦三个糟老头子全都瞪大了眼睛,刘安云则又故作神秘的补充道:“南洋的传闻还说,三宝太监如此关心热心此事,就是他听人说皇宫的公公服下了这种树皮磨成的药粉后,能够重新长出……,重新长出那个玩意,所以三宝太监才不辞辛苦,不惧风浪,七次冒险行程数万里,说什么都要找到这种树皮。” “那他最终找到了没有?那种树皮又到底有没有这作用?” 苏凌阿彻底来了兴趣,刘安云无奈摊手,说道:“这就不知道了,这种神药虽然滋补效果惊人,但是它的最大效用却太丢人,前明宫廷根本不许记载此事,所以郑和究竟有没有找到这种树皮,他有没有服下这种树皮,时隔数百年,草民真的是无法得知。” “苏大人,想想都是假的。” 纪晓岚大模大样的说道:“如果真有这样的神药,早就已经从南洋流传进中原了,可是在这之前,我们听说过这种药吗?” 苏凌阿深以为然的点头时,刘安云带来的刘全小心翼翼开口了,说道:“几位老大人,其实世上真有这种药,我家少爷今天还带来了,现在就在他身上。” 苏凌阿和纪晓岚听了一呆,立即把目光重新集中到刘安云身上,假正经的吴省钦也果断扭头,盯住了刘安云,刘安云则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几位大人,草民的这个家人没骗你们,草民今天是恰好带着这药,不过这药不是我的,是兰芳国和戴燕国准备进贡给朝廷的贡品。” “管他是不是贡品,拿出来让老夫看一看!” 纪晓岚果断下令,刘安云再不吭声,这才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铜皮盒子打开,露出了满满一盒褐黄色的树皮粉末,纪晓岚一个箭步过来细看,苏凌阿也好奇的过来同看,吴省钦虽然没有流于痕迹,却也背着手靠近了几步,用眼角细看刘安云带来的安哥拉树皮。 纪晓岚和苏凌阿凑近了细看树皮的时候,刘安云又介绍道:“两位大人,这种药之所以在中原几乎无人知晓,是因为这种药的产量极其稀少,只有比西洋甘棠国(东非)更远的极偏僻的一个小地方才有出产。” “在此之前,这种神药就连在天竺和大食这些遥远西域都极少出现,当然就更别说中原了。南洋的兰芳国和戴燕国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到了很少的一点这种神药,然后他们也不敢自用,全都拿来进贡天朝。”刘安云又神秘兮兮的补充。 “胡闹!天朝怎么可能收这样的贡品?” 苏凌阿满脸正气的呵斥,刘安云点头哈腰,说道:“苏大人教训得是,我们大清天朝确实不会收这样的贡品。好在那两个南洋小邦也还算懂规矩,知道此药不雅,干脆连写都没敢写在贡品清单上,只是央求草民来拜见和中堂,打听一下能不能在不为人知的的情况下,秘密把这种神药贡献给朝廷,帮助朝廷里那些无后的官员解决子嗣问题?” “还算他们懂规矩。” 苏凌阿冷哼,心中却是百爪挠心,心痒难熬,好在纪晓岚在这方面素来脸皮奇厚,替苏凌阿问道:“这种药真有那么神效非凡?怎么服用?要不要配什么其他药物?” “直接吃就行了,不需要配任何东西。” 刘安云顺口回答,又说道:“至于效果,那两个南洋小邦的国使可以拿他们的脑袋担保,绝对只会比传说中的更好,他们已经少量试用过……,纪大人!多了!太多了!” 刘安云之所以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是因为他在说话的时候,纪晓岚竟然直接伸出他象香肠一样的粗壮五指,揪起了一撮药粉就放在了手里,待到刘安云反应过来提醒他药量已经过了时,纪晓岚早已把一大撮药粉吃下了肚子里,还无比奇怪的说道:“这么点药就多了?” “不是多了,是太多了!” 刘安云苦笑回答,又亮出大拇指显示道:“这种药的最正确吃法,是先用自己的大拇指蘸进水里或者茶水里弄湿,然后用指肚去蘸药粉吃,能粘起多少药粉就吃多少,还只能蘸一次,多了就超量了。” 纪晓岚恍然大悟,大模大样的挥手说道:“没事,本官家里侍妾丫鬟多的是,就算量超了,也是她们的福分。哦对了,是药三分毒,这药吃多了会不会有毒?” “不会,这种药绝对没有任何毒副作用,百年老参吃多了都会流鼻血,可这种药绝对不会。” 刘安云摇头,先为纯天然伟哥正了名,又以过来人的身份警告道:“但是纪大人,那种精力怎么都发泄不完的感觉,可是比硬不起来更痛苦,晚辈以前就上过这种当,好几天都缓不过这劲。” “求之不得,老夫还巴不得这样!” 纪晓岚不知死活的叫嚣,刘安云无奈的摇头,又赶紧乘机说道:“纪大人,如果这药真能让你满意的话,倘若在朝会上议论是否接受那两个南洋小邦的进贡时,还请纪大人务必美言几句。” “什么意思?没头没脑的。” 事前没有铺垫,纪晓岚当然没有立即明白刘安云的意思,刘安云也这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对纪晓岚、苏凌阿和吴省钦仔细说了,也再次恳求道:“几位老大人,还请你们看在那两个南洋小邦充满诚意的份上,务必在朝廷上帮他们美言几句,求皇上赐给他们一个藩属国的地位,他们必然不会忘记你们的好处。” 苏凌阿和吴省钦都不吭声,惟有纪晓岚笑道:“那要看他们的神药到底是真是假了,如果是真的,当然什么都好说,但如果敢骗老夫……,咦?” 说到这,纪晓岚忽然自行打住,脸上还露出了复杂表情,品位着说道:“难道真的有效?虽说老夫在散朝后没有和女人欢好,但是这段时间已经逐渐习惯了啊?怎么现在……?” 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通,象是实在无法忍耐一样,纪晓岚还是喊了起来,“张五,马上给我准备一个有床的房间!” 喊叫完了,纪晓岚拉起之前给他锤腿的年轻丫鬟就往客房的方向走,和府下人也赶紧过去张罗,刘安云看得瞠目结舌,忙低声问道:“两位老大人,纪大人就这么放得开?在和大人家里也……?还有,那丫鬟谁家的?” 自命道学的吴省钦板着脸不吭声,苏凌阿则哼了一声,说道:“皇上惯出来的,他在宫里修书时,皇上就赐给了他两个宫女做那种事。那个丫鬟还是他自己带来的,他当然更加肆无忌惮了。” 第二十五章 产品代言人 “看在刘叔和玲珑的份上,本官答应你可以试一试,但是你最好别抱太大的希望,皇上历来反感那些背弃祖宗的天朝弃民,即便是本官替你们说话,也未必能说得服主子开这个恩。” 这是刘安云好不容易见到和二后,和二给出的惟一答复,知道分寸的刘安云也没敢指望和二能够给出准话,仅仅只是恭敬说道:“多谢和中堂,请中堂放心,兰芳和戴燕两国虽然国小民穷,但如果是中堂开口,他们两个小国还是愿意倾尽所有。” 面对刘安云的承诺与暗示,和二脸上不动声色,心里面却颇为鄙夷,因为擅长收受贿赂的和二看得出来,在兰芳和戴燕两国身上绝对捞不到什么象样的油水,否则的话,刘安云想尽办法好不容易与自己见上一面后,这两个穷鬼国家也不会只拿一点什么狗屁树皮打发自己,自己就算真帮他们把事办成了,到头来也落不到什么象样的好处。 也正因为如此,原本就不想真心帮忙的和二更是拿定了搪塞的主意,可是到了第二天清晨,神清气爽的乘轿前往紫禁城准备参加早朝时,和二却又有些动摇,暗道:“要不,有机会的话,真的拉那两个南洋小邦一把?那玩意,有多少本官都不嫌多啊。” 更让和二动摇的还在后面,进到了百官云集的朝房后,同党小弟们才刚上来行礼,为首的福长安就颇为奇怪的问道:“和中堂,遇到什么开心的好事了?今天的气色怎么这么好?” “有吗?你看得出来?” 和二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庞,不明白福长安如何能看出自己今天的心情非常好?而更让和二诧异的还在后面,不止福长安,其他的几个小弟也纷纷说道:“中堂,不要说福大人了,就是下官等都看得出来,你今天的容光焕发,精神饱满,肯定是遇到什么顺心的好事了。” 和二益发惊奇时,苏凌阿的声音突然传来,语气轻松的笑道:“和中堂当然是遇到好事了,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的话,中堂昨天晚上一定休息得很好,所以今天才这么容光焕发。” 再接着,让和二有些不敢相信的画面出现,仅仅只是一夜未见,年近七旬的苏凌阿仿佛年轻了十岁一般,不仅腰扳子挺直了许多,还红光满面,声音洪亮,一扫往日衰老颓势。然后福长安也看出不对,再次惊讶说道:“苏大人,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你,象是突然年轻了许多?” “有吗?” 苏凌阿也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老脸,见众人纷纷附和这个看法后,苏凌阿还开心的笑了起来,知道内幕的和二也顿时醒悟,暗道:“果然是神效非凡,嗯,这忙帮定了,散了朝就和众人商量商量,看看具体怎么帮。” 吴省钦也明显是个受益者,虽然文人风骨,言谈举止与平时一般无二,神情之中却依然还是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喜意。而让和二奇怪的是,纪晓岚却迟迟没有露面,这点也让和二略略有些担心,暗道:“是药三分毒,这种神药的药力这么强,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吧?” 还好,眼看早朝就要开始的时候,纪晓岚终于还是弯着腰跑进了朝房,和二本想仔细看看他的情况,不料早朝的钟声已然传来,和二无奈,只能是赶紧随着百官排好队列,然后在太监的引领下前往乾清宫参与朝会。 顺利到得金銮殿上后当然是各种过场,直到乾矮子打着呵欠说了一句众卿平身,三跪九叩完毕的文武百官才谢着恩爬起来站直身体,乾矮子的贴身太监陈进忠则大声说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让众人意外,今天最先开口的并不是文武官员,而是乾矮子本人,指着百官中的纪晓岚疑惑问道:“纪爱卿,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有那里不舒服?怎么把腰弯成这样?你什么时候染上了刘墉刘爱卿的罗锅毛病?” 也还是乾矮子说到了这里,和二与其他的文武官员才发现了今天的纪晓岚确实与平时不同,弯腰驼背就好象一来到乾矮子面子就腰不好的刘墉,完全不象平时腰板挺直的自信模样,和二还一度暗暗担心,心道:“不会是因为吃多了那药,造成腰出毛病了吧?” 这时,纪晓岚开口了,明显带着心虚的答道:“回禀皇上,微臣的腰今天有些不舒服,所以就成了这样。” “要不要朕给你安排一个太医?” 乾矮子对纪晓岚还算不错,主动的问起纪晓岚是否需要医治,纪晓岚却不肯领情,赶紧答道:“多谢皇上,但是不必了,不算太严重,应该休息一下就好了。” 第二十七章 难言之隐 乾矮子骨肉亲戚的奴才们突然出手,用八旗包衣的无敌铁拳打跑了一再挑衅的棒子国使节团,这一点固然是给郑康和江戊伯等南洋华人出了一口恶气,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一点却又导致了事情的更进一步扩大化。 事情越闹越大的原因是乾矮子朝的新规矩,乾矮子登基之前,螨清的藩属国家来京城朝拜进贡,都是由螨清的礼部主客司负责接待和安排食宿,因为没有指定地点的缘故,这些藩属国的使节团也都是随遇而安,被安排在那里就住那里,互相之间很少聚集和来往,即便是同时住在京城的两个使节团互相不认识不来往也毫不奇怪。 到了乾矮子时情况就不同了,也不知道是那个不长眼的臣子或者奴才上奏,建议给藩属国使臣安排一个统一的住宿地点,以此方便管理,十不全老人大手一挥表示同意后,螨清礼部就在后世小有名气的东交民巷修建了一个迎宾馆,专门用来接待外国使臣,逐渐把这个让慈禧恨之入骨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外交场合。 做为螨清的忠心臣属,螨清入关前就已经向野猪皮家族称臣的棒子国使节团当然是住在东交民巷,被包衣奴才们打得满脸开花后,棒子国使节团的成员自然也是直接逃回东交民巷寻医治疗,结果非常凑巧的是,他们呻吟着进到迎宾馆时,还恰好遇到了暹罗、苏禄与和兰(荷兰)等几个外国使臣。 不消多说,看到李泰永等棒子口鼻出血的惨状,几个恰好聚在一起的外国使臣难免是大感惊奇,与李泰永小有交情的暹罗使臣丕雅史滑里还赶紧上来,通过螨清礼部的翻译问道:“李大人,你们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狼狈?” 挨了打以后心里正憋着一把火,李泰永也没客气,张口就嚷嚷道:“别提了!都是南洋那两个蕞尔小邦害的,厚着脸皮想乘着我们棒子国进贡的机会,蒙骗一个大清天朝藩属国的封号,还想把伤风败俗的东西进贡给天朝败坏大清皇帝的清誉,被拆穿以后又不知道怎么勾结上了大清王爷们的奴才,把我们打成了这样。” 愤怒的嚷嚷着,李泰永把事情的经过对几个外国使臣仔细说了,毫不客气的把一切责任推给了南洋华人,同时也坚决宣称他们去找江戊伯等人麻烦,是为了维护螨清这个宗主国的声誉。结果几个外国使臣听了都十分惊讶,琉球使臣毛廷栋还疑惑说道:“怎么会这样?按理来说,你们去谴责那两个蕞尔小邦进贡伤风败俗的海外邪药,大清京城里的王公应该帮你们说话才对啊?” “我怎么知道?唉,这事还没地方说理,我们是藩国臣民,挨了天朝上国王公家奴的打,就是想告状也不知道找那个衙门。” 李泰永擦着脸上的血污抱怨,暹罗使臣丕雅史滑里和荷兰使臣德胜则眨巴着眼睛盘算,片刻后,勉强能说一些暹罗语的德胜还把丕雅史滑里拉到了旁边,直接对他低声说道:“丕雅史先生,我认为这事情不应该就这么结束,应该联络一下其他国家的使臣,向清国朝廷抗议一下,争取让清国朝廷严厉追究这件事。” 丕雅史滑里没有急着给出答复,盘算了片刻后,丕雅史滑里才低声说道:“德胜先生,难道你想乘机试探一下清国朝廷对他们海外移民的态度?” 德胜微微一笑,低声答道:“丕雅史先生,难道你们暹罗国不希望清国朝廷打压一下他们的海外移民吗?清国的海外移民越多,与清国的国内联系越频繁,几年前贵国政变的真相,就越有可能被清国朝廷知道啊。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清国决定出兵问罪,贵国的通鉴王该如何应对?” 前文说过,几年之前,暹罗的土著贵族通鉴利用政变,残忍杀害了以汉人身份在海外建立暹罗王朝的郑信大帝,冒充郑信的儿子在暹罗自立为王,事后虽然成功骗得乾矮子正式册封,然而这件事却无疑是一个巨大隐患,倘若暴露真相究竟有什么后果,暹罗国的土著怎么都得掂量掂量。 再加上华人数量增多肯定会威胁到暹罗土著的利益,利用螨清朝廷打压海外华人也十分符合暹罗土著的利益,所以出身于暹罗土著贵族的丕雅史滑里虽然明知道德胜不怀好意,然而为了共同的利益,丕雅史滑里还是很快就微笑回答道:“好吧,那我们就联手吧,不管后果如何,先摸清楚大清天朝对他们海外移民的真正态度。” 德胜满意点头,心道:“很好,这一下事情好办多了,只要借着这个机会,确认清国朝廷事实上并不支持他们的移民在海外建国,那我们荷兰东印度公司就可以放心的吞并兰芳国和戴燕国,独霸整个东南亚了。” 说干就干,就在当天,丕雅史滑里和德胜就开始了在东交民巷里大肆活动,拼命煽动和串联螨清的藩属国使臣,怂恿他们联手上表抗议,要求螨清朝廷严惩没有朝贡资格还殴打棒子国的兰芳国和戴燕国,以此试探螨清朝廷对于南洋华人的真正态度,以便下一步打压和封锁华人在海外的发展。 除此之外,已经对螨清朝廷颇有了解的德胜还坚持在这道表章里加上了一条,那就是指出闽粤一带的汉人百姓南下谋生后,时常钻螨清禁海律条的空子,冒充华侨二代非法返回中原,另外还有许多在螨清国内犯下了罪行的华人逃跑到南洋逍遥法外,其中甚至还有打着反清复明旗号叛乱谋反的天地会成员,要求螨清朝廷予以重视。 所谓乾隆盛世的各种外部隐患也因此部分展现,十几年前被螨清用庞大国力折腾得死去活来,内心深处怎么都不肯服气,缅甸使臣‘便居也控’当然不会介意借着这个机会小小出上一口恶气。 从小就被各种抗华神话洗脑,安南猴子的使臣阮宏匡也很乐意给华人添一把堵。 还没有挨过和二弟弟和琳的毒打,高原上某个喜欢使用狗腿刀的小国使臣‘巴拉八都’,同样想撩拨和试探一下螨清朝廷。 最后再加上直接受害者棒子国的当仁不让,这几个国家的使臣很快就干柴烈火的勾搭成奸,建立起了反对海外华人的临时联盟。 有了这几个反华国家的带头,其他在京的几个外国使臣或是兔死狐悲,或是同病相怜,也先后在奏表上签下了名字,这道抗议的奏表在事发后的第三天,就被呈递到了礼部主客司主事龚骖文的面前,然后因为这种事情还是前所未有的缘故,龚骖文也不敢有任何的怠慢,当天下午就只能是把情况奏报给了德保、曹秀先与和尔经额等几个礼部大佬面前。 还是那句话,因为这是螨清自开国以来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外交大事,即便是德保与曹秀先两个尚书也难免暗暗叫苦,生怕事情越闹越大导致乾矮子继续深究,正盼着利用这个机会恶心福长安的和尔经额却是大喜过望,马上就表态道:“二位大人,兹事体大,必须尽快上报皇上,呈请圣裁。” 已经为了这件事被罚俸的德保和曹秀先态度暧昧,半晌后曹秀先才硬着头皮说道:“和侍郎,何必还把这件事情继续闹大呢?老朽无能,之前疏虞查证,误将那两个南洋小邦的贡品清单呈递到了御前,已然挨了重罚,事情已经算是了啦,何必还要为了这区区小事继续惊动圣听?” “曹大人所言极是,没必要再把事情继续闹大了。” 德保也打起了圆场,说道:“两个南洋小邦的使节与棒子国使节打斗虽然不对,但我大清天朝的律法之中,并没有如何惩办外邦小民在天朝打架斗殴的条文,事情倘若深究,势必影响巨大,于我天朝的颜面不利,让人觉得我大清天朝连几个外邦小民都无法约束,左右此事与我天朝官吏百姓毫无关系,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吧。” 很可惜,德保与曹秀先虽然好心好意的想把事情按下来,一心想把事情闹大的和尔经额却不依不饶,坚持说道:“二位大人恕罪,下官认为此事绝对不能就这么了结,那两个南洋小邦并非我们天朝藩属,棒子国却是在我们大清入关之前就已经臣服的天朝属国,任由那两个南洋小邦的人在天朝的土地上殴打大清藩国使臣,倘若善罢甘休,那我大清天朝的颜面何存?” “还有,那两个南洋小邦的使节身份也非常可疑,必须一查到底!” 先是把郑康和江戊伯等南洋华人此前的可疑情况仔细说了,和尔经额又摇晃着德胜等外国使臣联名的折子说道:“结合这一情况,还有和兰、暹罗这些外邦使臣的奏报,下官有足够理由怀疑那两个南洋小邦的使者身份可疑,必须深究,所以下官认为这事情不仅就这么了结,相反还要奏请皇上下旨彻查,看看那两个南洋小邦的使者到底是什么来路!” 德保和曹秀先不吭声,有心想帮郑康和江戊伯等人说话,却又找不到借口由头,和尔经额等了半天不见他们表态,就拿起折子说道:“二位大人,既然你们觉得这事为难,那这道折子就由下官独自上奏吧,圣上面前,我会陈奏说你们并不知情,是我收到了折子后越过你们直接递交给朝廷。” 言罢,和尔经额也不等德保和曹秀先答应,把折子往袖子里一装,昂着头抬腿就出了礼部后堂,德保与曹秀先则是愁眉对苦脸,半晌后,德保还叹息道:“不愧是早早就抱上了十五阿哥大腿的人啊,烧上了最热的灶,果然就有恃无恐,根本不把我们这两个顶头上司放在眼里了。” 曹秀先苦涩一笑,然后也是叹息道:“随他去吧,谁叫咱们俩倒霉,早早就牵涉进了这件事,现在就是想脱身也毫无机会。不过也没有多少关系,反正你我都是风烛残年的年纪了,大不了回家抱孙子吧。” 德保无可奈何的点头,对曹秀先这话深以为然,可是转念一想后,德保却又拿定了主意,暗道:“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了,得叫人去把那东西给老夫再弄一点来,反正老夫也没几天活头了,除了抱孙子以外,还得抓紧时间多抱一抱女人最后享受一下,这样老夫即便蹬了腿也可以瞑目。” 事还没完,咳嗽着在从人的搀扶下站起身后,须发雪白的曹秀先突然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便好奇的向德保问道:“德大人,差点忘记向你请教了,你这几天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怎么精神气头这么好?” “有吗?老夫怎么没发现?” 德保被曹秀先问得有些糊涂,曹秀先则明白指出道:“德大人,难道你自己没发现,这几天你一直就没怎么喘气?走路的脚步也稳当了许多?和以往根本就是两个模样?” 还是得曹秀先提醒,德保才猛的想起从前天开始,自己的精神和身体状态确实要比以往明显强出一些,也顿时心中暗喜,忍不住笑道:“曹大人果然法眼如炬,如果不是你提醒,连老朽自己都没发现,这几天来,我的精神气头是要比以往好得多。” “何以如此?大人能否指点一下老朽?” 曹秀先好奇追问,德保权衡了一下,然后考虑到自己和曹秀先在戴燕国、兰芳国的事情上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还有平时相处也相当不错,德保便低声笑道:“曹大人,纪大人那天已经让你亲眼看到了那种神药的药效,难道你就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派人去找那两个南洋小邦弄上一点?” 听到这话,曹秀先在恍然大悟之余,先是无比懊悔的轻轻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赶紧说道:“多谢大人指点,下官这就派人去与那两个南洋小邦联系,永乐大帝派人七下西洋苦苦寻觅的灵药,可遇而不可求的神物,下官无论如何都要试上一试,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效果。” “听说他们现在住在南城的史家胡同,暂时和那个挖出太祖神狗井的台湾人住在一起。” 德保好意指点,又随口说道:“我们不白要他们的东西,给他们做一个顺水人情吧,把那些外邦使臣的已经联名弹劾的情况告诉给他们,让他们有一个准备。” 曹秀先一口答应,当天就安排了一个心腹手下赶来史家胡同找到了刘安云等人,一边打着替曹秀先远房亲戚求取神药的旗号,从刘安云手中讹诈走了二两安哥拉树皮粉,一边把那些外国使臣联名弹劾郑康与江戊伯等人,还有要求螨清朝廷彻查南洋华人使节的情况透了风,明白告诉刘安云说,礼部侍郎和尔经额不顾两个尚书的阻挠反对,已经决定越级把折子直接递交给乾矮子。 听了曹秀先手下的告密,刘安云当然是千恩万谢,又把来人亲自送出小院,然后才回到客厅向郑康等人说道:“郑世叔,江世叔,不必担心,反正也没有什么身份纪录,朝廷就算派人彻查,也查不出你们是在那里……。” 刘安云的话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刘安云突然发现,不仅郑康与江戊伯的脸色无比严峻,就连置身事外的好朋友郑崇和也是满脸愁容,忧心忡忡,刘安云也顿时明白情况不妙,忙问道:“崇和兄,到底出什么事了?” 郑崇和不答,郑康则是表情严肃,半晌才低声说道:“刘公子,如果朝廷真的决定仔细调查我们的身份,我们戴燕国的人很有可能会突然失踪,到时候你不要去找我们,不要承认我与崇和贤侄早就认识,一也定要咬死了说不认识我们,要交代是我们听说你和官府有关系,主动找到了你,你看在钱的份上才给我们帮的忙。” 听到这话,刘安云当然是更加明白情况不妙,郑康则又安慰道:“不过请刘公子放心,我可以对天发誓,即便我落到了官府手里,也绝对不会把你供出来,倘若我郑康言而无信,叫我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 “郑世叔,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刘安云终于开口,小心翼翼的问起详细,郑康却拒绝回答,说道:“刘公子,为了你好,有些事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总之一句话,如果朝廷真的决定彻底调查我们的背景来历,我们就必须得马上走,永远离开中原!还就算是死,也绝对不能落到官府手里!” 第二十八章 以退为进 “还就算是死,也绝对不能落到官府手里!” 在此之前,结合各种蛛丝马迹,刘安云早就已经猜到郑康戴燕国的南洋华人来历必然不简单,还肯定有着什么难言之隐,只是刘安云还真没想到事态能严重到这个地步,让性格刚直的郑康说出这样的话。所以在暗惊之余,刘安云忍不住追问了一句,“郑世叔,有这么严重?” 郑康不再吭声,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又盘算了片刻后,郑康还向江戊伯这么隧道:“江兄弟,要不这事情就算了吧?我们尽了力了,但是朝廷说什么都不肯给我们进贡称臣的机会,再怎么坚持也是毫无作用,相反还有可能惹火烧身,连累到刘公子这样的热心人。既然如此,干脆我们放弃吧,乘着现在事情还没有闹大,赶紧脱身走人,回我们的南洋。” “不行,这个时候不辞而别,只会让朝廷更加怀疑我们!” 江戊伯十分冷静的果断反对,说道:“红毛鬼子的使者刚拉着一帮外国使臣给朝廷上表,要求朝廷追查我们的身份背景,我们兰芳国和戴燕国的人就突然走人,朝廷里的人就算再傻也会明白其中肯定有问题!到时候官府悬赏追拿,我们能不能逃出中原都是一个大问题!” 郑康面露难色,迟疑着说道:“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可是如果不早走的话,朝廷突然动手拿人,到时候我们恐怕连脱身的机会都没有。” 江戊伯同样的满脸为难,郑崇和则安慰道:“两位世叔不必过于担心,那帮外国使臣目前只是上表要求彻查你们的身份,朝廷是否答应还是两说,而且就算朝廷决定仔细调查,山高路远几千里路,真想查出来也绝对不是那么容易。” 郑康和江戊伯默默点头,承认郑崇和这话确实有理,可又不敢就此放心,郑崇和则又继续说道:“两位世叔,要不这样吧,你们各自带着你们的人出城去住,我和安云贤弟在城里替你们打听消息,如果朝廷真的决定细查你们的身份,那我们就马上把消息告诉给你们,你们也尽快就走。如果朝廷不搭理红毛鬼子那帮使臣,你们就继续在京城活动,争取弄到进贡资格。” “是个办法,住在城外交通方便,情况不对马上就走,怎么都比住在城里让官府瓮中捉鳖强。” 郑康非常赞同郑崇和的建议,还马上就想安排人去城外租住住房,江戊伯则立即反对道:“不行,我们在刘公子这里住得好好的,无缘无故突然搬出城去,很容易引起别人怀疑。” 言罢,江戊伯还又补充了一句,“尤其是现在,那些京城的王公就好象吃错了药一样,天天派人来我们这里要那个什么树皮,我们恐怕早上从这里搬出去,下午就会被人发现。” 也是凑巧,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丫鬟来报,说是豫亲王府的奴才克二又来了,还说一定要马上和刘安云见面,刘安云听了皱眉,埋怨道:“这家伙有完没完了?上次拿走五钱树皮粉还不够,这么快居然又来要?都象豫王府这样,我们手里的安哥拉树皮能坚持几天?” 自言自语的抱怨到这里,刘安云突然灵机一动,忙欢喜说道:“有办法了,两位世叔,我有办法让你们可以合情合理的出城去住,在城外探听风声,而且你们就算消失得无影无踪,朝廷也不会生出什么怀疑。” “什么办法?” 郑康等人赶紧追问,刘安云低声把自己的打算说完之后,郑康等人也顿时大喜叫好,刘安云则不肯罢休,又说道:“对了,我还要利用这个机会,再争取一下让朝廷给你们朝贡的资格,让红毛鬼子不敢随意觊觎你们兰芳国和戴燕国。” ………… 片刻后,豫王府的奴才克二被领到了刘安云面前,然后不消说,克二当然是搬出各种理由以豫王府的名誉向刘安云讨要安哥拉树皮,可惜一向很会做人的刘安云这次却是一反常态,摊开了手苦笑道:“克二爷,实在对不住,没了。” “没了?这么快就没了?真的假的?” 克二当然不信,赶紧追问真假,刘安云点头,神情无奈的说道:“真没了,因为这种神药的产地太过遥远偏僻,戴燕国和兰芳国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弄到一点,这几天在京城又送出去了不少,剩下的又要留着进贡朝廷,所以实在是没有了。” 言罢,刘安云还把江戊伯等人无意中得到安哥拉树皮的经过,添油加醋的对克二仔细说了一遍,一再强调了安哥拉树皮的稀有罕见,可遇而不可求,以及将来也不可能继续进贡。结果克二当然不肯罢休,又提出要求道:“刘公子,那让我见一见那两个南洋小邦的使者,我直接当面向他们要。” “克二爷恕罪,人你也甭想见了,他们已经跑了。” 刘安云再次摊手,神情更加无奈的说道:“戴燕国和兰芳国的国使得罪不起京城里的王公贝勒,手里的麒麟树皮又少得可怜,必须留下一部分准备用来进贡朝廷,所以他们没有办法,只能是带着神药提前跑了,躲到了其他地方去住。克二爷你如果不信,可以在我这个小院子里随便搜。” 见刘安云把话说到了这一步,又从丫鬟口中得知郑康与江戊伯等人确实已经从后门跑了,克二毫无办法,只能是骂骂咧咧的返回豫王府复命,同时也无比后悔几天前没有多要一些这种神药。 和刘安云预料的一样,因为安哥拉树皮在强心壮羊方面确实神效非凡的缘故,尝到了甜头的京城王公权贵果然纷纷再次派人登门求药,或是好言讨要,或是张口勒索,还有一些听到风声的权贵重臣也开始派人上门敲竹杠,刘安云则一口咬定郑康和江戊伯等人已经带着神药躲了起来,让这些王公权贵的奴才全部空手而归。 刘安云倒也不是彻底的一毛不拔,到了第二天的傍晚时,估摸着消息已经逐渐传开,刘安云便留下郑崇和在住处应对那些权贵派来的奴才,自己则带着一小瓶安哥拉树皮粉,乘车来到了与自己有着数面之缘的京畿道御史刘构住处,向刘构提出了拜见请求。 接下来的事情比较简单,面对着刘安云提出的恳求,刘构先是找尽借口推托,说什么都不肯表态帮忙,不过在刘安云双手把药瓶放到了刘构面前后,早就已经听说过这种神药鼎鼎大名的刘构,白胖脸上还是露出了开心并且满意的笑容…… ………… 同一时间,刘安云曾经到过的福长安家中,丝竹琵琶,美酒佳肴,左搂右抱着几名美貌侍妾,福长安一边与侍妾调笑饮酒,一边不时去看旁边的自鸣钟,还啧啧惊叹道:“这时候还没出来,三哥今天的这次午休,休息得可真够久的啊。” “老爷,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今天如果不是内务府有事,你的午休能跑得掉?” 一个侍妾嗲声埋怨,还轻轻的掐了一把福长安伸进她衣服里的手,福长安哈哈大笑,说道:“急什么?等爷我喝完了酒,晚上一定把中午的给你们补上,保管让你们几个小美人今天晚上没办法睡觉。” 几个侍妾娇嗔不依,结果就在福长安与她们纠缠不清的时候,衣服明显有些凌乱的福康安突然领着贺老六和王吉保大步走了进来,还一见面就向福长安喝道:“给红云叫稳婆,她昏过去了!” “厉害!不愧是我三哥!” 福长安赶紧竖起大拇指恭维,王吉保则满脸淫邪的说道:“四爷,你家那个叫红云的歌女,恐怕十天半个月里是唱不了曲了,刚才她嗓子都叫哑了。” 福长安放声大笑,福康安则是笑容古怪,还突然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抢起了放在福长安面前的小药瓶,福长安一看急了,忙说道:“三哥,我就这一瓶!” “少废话,没了自己去要,顺便帮我再要几瓶,越多越好!” 福康安粗鲁的回应,福长安则乘机作怪,说道:“三哥,这你叫我怎么开口?那两个南洋小邦之前请求进贡,你身为军机大臣不帮他们说话就算了,还说他们是天朝弃民不配给我们大清当藩属国,我帮他们说几句话,你又罚我到父亲灵前下跪思过,现在居然要我去找他们要贡品,你说我怎么替你张这个口?” 福康安语塞,犹豫了一下才攥着药瓶转身,头也不回的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声说道:“那是你的事,总之再给我弄几瓶来!他们进贡的事情,我不反对了,主子那里,有机会我会帮他们说几句话!” 说着,福康安快步出了后堂,贺老六和王吉保则一边跟上一边回头,向福长安嚷嚷道:“四爷,叫那两个南洋小邦也给我们每个人弄一瓶,不然的话,我们去把他们的使团砸了!” 还是在福康安等人消失不见后,福长安才从怀里掏出一个更大的药瓶,掂量着奸笑道:“还好我知道三哥是什么脾气,早有准备,不然的话,这瓶就保不住了。不过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东西,是得多存上一些。” ………… 还是在同一时间,紫禁城的御花园里,领着一队太监宫女,乾矮子正在夕阳下散步赏花,越来越得宠的和二则亦步亦趋,小心翼翼的跟随在乾矮子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乾矮子闲聊。 突然间,乾矮子突然停住脚步,很难得的把太监宫女赶开,只留和二一人近身答话,然后微笑着低声问道:“和爱卿,纪爱卿这几天的情况,怎么样了?” “回禀皇上,好一些了。不过奴才听说,纪大人找牙行赊帐新买了两个丫鬟,说是等地方上送的冰敬到了再还帐。” 和二的低声回答让乾矮子莞尔,笑道:“枯木逢春,都六十岁的人了,还能有这样的精力,难得。” 和二赔笑,在不明白乾矮子心思的情况下不敢把话题继续下去,乾矮子则是话风一转,又问道:“那两个来京城求贡的南洋小邦,现在情况如何了?走了没有?” “回禀皇上,他们还没走,应该是还没有死心,不过奴才听说,他们已经躲起来了。” 和二继续如实回答,乾矮子听了一楞,疑惑说道:“躲起来了?为什么要躲起来?” “回主子,都是那麒麟神树的树皮闹的。” 和二恭敬说道:“几天前纪大人在早朝上闹了那么一出后,麒麟神树的大名就很快在京城传开,一些王公贝勒和朝廷大员出于各种原因,纷纷派人上门讨要,那两个南洋小邦的使者实在是应接不暇,害怕全送光了没办法向朝廷进贡,就干脆躲了起来。” “一点树皮,至于吗?” 乾矮子似乎有些不屑的冷哼,和二则神情更加恭敬,说道:“主子恕罪,奴才得禀明一句,那种麒麟树皮虽然伤风败俗,但是确实无比难得,即便是那两个南洋小邦,将来也几乎不太可能再次进贡,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如此重视此物。” 指出了安哥拉树皮的罕见后,和二还把江戊伯等人无意中得到树皮的经过大概说了,一再强调将来很难再有机会进贡,乾矮子听了这才点了点头,哼道:“算这些天朝弃民还有点良心,有点什么象样的东西能先想着天朝上国。” 和二赶紧附和,乾矮子却突然露出了笑容,笑意神秘的问道:“爱卿,你服下了那种麒麟树皮以后,是什么效果?” 用眼角偷看了一眼乾矮子,见他笑容和善,和二也顿时放心,忙答道:“奴才不敢欺瞒主子,奴才第一次用药的那个晚上,奴才的正室夫人在半夜里,破天荒的把奴才推出她的房间,逼着奴才去其他妾室房里过夜。” “能有这事?朕记得你的夫人很贤惠的啊?” 乾矮子好奇的笑着追问,和二有些尴尬的点头,说道:“奴才的正房确实十分贤惠,可那天晚上她实在是受不了,只能是把奴才撵走,后来她还逼着奴才只许用小指头取药服用,不许再用大拇指。另外她为了奴才的身体着想,还规定说每隔五天才许奴才用一次那种药。” “哈哈哈哈哈!爱卿果然是身强力壮,让人羡慕。” 乾矮子放声大笑了,还笑得十分开心,笑声突然顿住后,乾矮子又低声向和二问道:“爱卿,带来了没有?” “主子,你的龙体……?” 和二神情担忧,乾矮子自信笑道:“放心,朕自有分寸。” 还是听到了这话,和二才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羊脂玉瓶呈上,又低声说道:“主子,恕奴才唠叨一句,这种神药虽然真的是神效非凡,奴才亲身体验过也没有其他不好的反应,但是这药的效果实在太好了,所以还请主子千万慎重。” “放心,朕向你学,只用小指头取药,你跪安吧。” 乾矮子笑着接过药瓶,挥手打发和二离开,一双浑浊的老眼则早已迫不及待的转向后宫方向,心里不断盘算翻谁的牌子,清算自己之前力不从心的旧帐。 第二十九章 真正原因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来看一看嘉庆一党这边的情况。 正所谓有其翁必有其婿,和尔经额一点不给两个上司面子,坚持要把外国使臣联名弹劾戴燕国和兰芳国的折子上奏,这件事被嘉庆知道后,嘉庆非但没有责怪和尔经额的对上司不够尊重,相反还略一盘算就赞誉道: “还是岳父大人能够当机立断,反正上次两个南洋小邦试图浑水摸鱼跟着棒子国进贡的事,我们已经得罪了德保和曹秀先,那就干脆直接得罪到底,反正礼部尚书这个位置并不重要,就算我们的人上不了位也毫无影响。岳父你坚持国法秉公而行,说不定还有机会顺势接管礼部。” “谢阿哥,十五阿哥,那奴才明天就直接上奏了,到时候福长安他们或许会出面阻挠,还望阿哥务必帮奴才进几句言,请皇上降旨彻查此事。” 和尔经额赶紧道谢,又乘机向嘉庆求援,嘉庆一口答应,说道:“明天到了朝房里,我会先对老师、庆中堂和王副宪他们打一个招呼,让他们做好帮你说话的准备,断然不会让你孤军苦战。” 说干就干,到了第二天时,嘉庆故意早早的就来到了朝房等待群臣,找到机会与自己的老师朱珪,在军机处被和二排挤的尹继善之子庆桂,还有和二的死对头右都御史王杰等人单独谈话,把和尔经额今天准备上奏的内容告诉给他们,叫他们做好帮忙进言的准备,朱珪等人也没拒绝,全都一口答应。 事有意外,就在嘉庆一党摩拳擦掌准备搞一个大动作的时候,乾矮子的贴身太监陈进忠却来到了朝房,操着公鸭嗓子说道:“皇上口谕,今日不朝。” 听到这道口谕,大部分深更半夜就爬起来上朝的清廷官员当然是心中暗喜,庆幸可以难得提前回家睡一个回笼觉,和二赶紧花银子找陈进忠打听乾矮子不上朝的原因,憋足了劲的嘉庆与和尔经额等人却是大失所望,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能是乖乖的老实回家,准备第二天再找南洋华侨的麻烦。 好在这一天时间倒也没有白白耽搁,第二天依然还是在早朝开始之前,军机处里被窝囊在最后一位的庆桂逮到机会,悄悄告诉嘉庆道:“十五阿哥,麻烦知会和侍郎一声,让他今天务必要上奏昨天说好那事,肯定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为什么?” 嘉庆一听来了兴趣,庆桂则微笑着告诉他道:“昨天军机处收到了一道来自广东的呈报,有一伙刁民在潮州府打着天地会的旗号犯上作乱,被当地官府出兵镇压后,这伙刁民有许多人逃往了南洋,广州地方弹劾水师封锁不力,常常纵使闽粤刁民南逃出境,请皇上降旨责问。” “太好了!简直就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嘉庆一听大喜,摩拳擦掌的说道:“既然正好赶上了有这么一道呈报,那今天和尔经额的奏请就是想不得到阿玛的恩准都难!这些背叛祖宗先人的天朝弃民,也是该好好整治一番了!” 就这样,抱着必胜的信念,嘉庆领着他的一帮党羽耐心等待了起来,结果也还算好,对于权力欲望极其强烈的乾矮子来说,不上早朝只是一个小概率的偶然事件,仅仅只是休息了一天,紫禁城里就再度响起了景阳钟声,听到钟声的文武百官不敢怠慢,赶紧排好班次列队上朝,到金銮殿上给乾矮子三跪九叩。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太监按规矩喊出了这句话后,等待许久的和尔经额本想第一个出列,不曾想和二眼明手快,抢先一步出列奏道:“启禀皇上,浙江巡抚奏,户部遵旨划拨给浙江治理海塘的五百万两纹银后,浙江巡抚衙门已将各项支出明细列定,各州府县视地方情况各领治塘银两不等,不知皇上可想听报具体详细?” 治理海塘是乾矮子南巡自诩的最大政绩之一,乾矮子在这件事上当然非常上心,点了点头就说道:“仔细奏来听听。” “奴才遵旨。” 做为乾矮子面前的第一宠臣,和二当然非常清楚乾矮子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所以立即拿出了厚厚的一叠帐目,然后也不看帐,仅凭记忆就大声呈报起了浙江各州府县领到的治理海塘经费,还直接精确到了纹银的两数,各地的堤岸长度与下桩数量也丝毫无差,很是显摆了一把自己的强大记忆能力。 很可惜,和二逐渐发现自己的媚眼是做给瞎子看了,听着这些枯燥的数字,乾矮子竟然背靠在龙椅上闭上了眼睛,还怎么看都不象是在养神或者用心铭记,而象是在打盹,和二也逐渐心中大奇,暗道:“不可能吧?皇上在上早朝时睡着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啊?” 第三十章 一丘之貉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之前在二十一世纪时,刘安云曾经看过一篇历史文章,说螨清时期的官场风气败坏到了极点,以至于就连曾国藩和李鸿章这样的超级大员为了把事情办成,都不得不低头向京城的六部小吏行贿。 当时刘安云还有些不信,结果现在,刘安云信了。 尽管福长安亲自来抢走剩下的安哥拉树皮时,明白告诉刘安云等人说乾隆已经下旨准许戴燕国和兰芳国进贡,还要正式册封两国为螨清的藩属国,可是刘安云和江戊伯等人兴高采烈的来到礼部走程序时,负责接待外国使臣的礼部主客司主事龚骖文却是鼻孔朝天,态度无比傲慢的说道: “有这事?朝廷准许戴燕国和兰芳国进贡,本官怎么没听说过这事?” 江戊伯为人虽然冷静,却是出生乡野见识有限,听了龚骖文这话难免有些着急,忙说道:“龚大人,千真万确真有此事,是大清的内务府总管福长安福大人亲口告诉我们的,不然的话,我们那敢来礼部衙门找你?” “福大人是位高权重,可这事他说了不算啊,得有皇上的圣旨或者军机处的公文,否则的话,本官如果擅自收下你们的国书和贡品,那就是触犯国法了。” 龚骖文阴阳怪气的回答,又假惺惺的向旁边的笔帖式问道:“对了,有没有皇上的圣旨或者军机处的批文,让咱们收下戴燕国和兰芳国的国书贡品?” “回大人,皇上的圣旨肯定没有,至于军机处的文书,小人得去查一查,不过司里积压的文书太多,没有十天半个月时间,恐怕查不出什么结果。” 笔帖式奸笑着回答,龚骖文则像模像样的点点头,向刘安云和江戊伯等人说道:“听到没有?你们回去等一等吧,过上半个月再来听消息,如果查到了有这样的文书,本官一定照章办事。” 没有类似经验的江戊伯与郑康面面相觑,经过无数影视剧洗礼的刘安云则是苦笑一声,忙从两国准备的贡品中拿出了一些南珠,毕恭毕敬的放到了龚骖文面前,说道:“龚大人,一点小意思,还请笑纳。” 龚骖文压根就没去看那些品质明显不怎么样的小珍珠,眺望着门外说道:“不必了,这种东西安南、暹罗的使臣常送,最小的也比你们的大。” “珊瑚也不用拿出来了,那东西多得都已经拿来垫床脚了。”笔帖式奸笑着补充。 见此情景,刘安云也彻底没了办法,只能是乖乖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放到龚骖文的面前,更加恭敬的说道:“龚大人,最后一瓶了,现在京城除了内务府以外,还有谁再能拿出这么一瓶麒麟神树的树皮粉,草民情愿以死谢罪。” 满意的神情终于出现在了龚骖文的脸上,迫不及待把药瓶揣在了怀里后,还马上就换了一副亲切的笑容,招呼道:“坐,坐,来人,给戴燕国和兰芳国的国使上茶,还有,赶紧派人去看看,军机处的文书送来了没有?”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成功勒索到了一瓶已经在京城里传扬得神乎其神的安哥拉树皮粉后,龚骖文马上就是一路绿灯,当天就替戴燕国和兰芳国走完了一切该走的程序。而几天之后,乾矮子也终于下诏册封吴大有为戴燕国王,又把罗芳国封为了坤甸王,正式承认了戴燕国和兰芳国的藩属国地位,也让南洋的两个华人国家不再那么惧怕被荷兰殖民者敌对。 终于大功告成后,大喜过望的江戊伯等人当然少不得摆酒感谢刘安云,买来许多酒菜在刘安云租住的小院中摆下宴席庆贺,与江戊伯等人处得极好的刘安云当然也没拒绝,与江戊伯等人痛饮到了天色全黑方才散席。 让刘安云暗暗奇怪,饮酒期间,就连郑崇和都为戴燕国和兰芳国心愿达成而欢喜万分,与众人有说有笑,然而做为戴燕国的国使兼护国大将军,郑康却明显不是那么欢喜,神情态度相当复杂,还不止一次的欲言又止,似乎藏有什么心事。 这一点也让刘安云对郑康等人的秘密更加好奇,略一盘算后,刘安云还把郑康、江戊伯与郑崇和三人请到了自己的房间,很是直接的向他们说道:“郑世叔,江世叔,崇和兄,这里除了我和刘全之外就没有外人了,刘全说是我的下人,实际上和我比亲兄弟还亲,所以有什么话你们可以直说,我保证他不会泄露。” 江戊伯、郑康与郑崇和都不吭声,明显很清楚刘安云想问什么,刘安云则再不客气,说道:“有几个我憋了许久的问题,必须要问一问你们,还请你们告诉我真相,免得我一直都是稀里糊涂。” “刘公子请问,什么问题?”江戊伯终于开口。 刘安云说道:“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事?为什么你们这么害怕被朝廷彻查你们真正的来历身份?还有,朝廷明明已经正式册封戴燕国为藩属国了,郑世叔你身为戴燕国使,为什么一点都不高兴?” 郑康与郑崇和更加沉默,江戊伯握了握拳头,但也是没有开口,刘全看了有些不耐烦,说道:“郑将军,江统制,你们太不够意思了吧?我家公子帮你们都帮到这个地步了,你们都不愿意对他说一句实话?” 又和江戊伯交换了几个眼色后,郑康下定决心,说道:“刘公子,那我们说了实话的话,你可别吓着。不知道吴元盛这个名字,你听说过没有?” “吴元盛?” 听到这名字,早就彻底融合了新身体记忆的刘安云顿时觉得有些耳熟,可是仓促之间却又想不起来在那里听说过,倒是旁边的刘全没有两世记忆互相干扰的苦恼,马上就说道:“我听说过这个名字,他好象是广东的……,广东的……?” “广东嘉应人。” 郑康替刘全补充,刘全也立即醒悟,赶紧点头说道:“对对,广东嘉应州人,广东嘉应吴元盛,等等!广东嘉应的吴元盛?!” 说到这里,刘全突然脸色一变,吃惊说道:“广东嘉应的吴元盛?他不是朝廷正在通缉的天地会反贼吗?几年前他在广东嘉应聚众谋反,搞什么反清复明,被官兵杀败后弃家逃亡,广东福建到处都在抓他!就连我们老家凤山的打狗港,也贴过通缉他的文书!” “吴元盛就是我姐夫,戴燕国现在的国王,吴大有只是他的化名。” 郑康面无表情的话语,把刘全惊得直接跳了起来,还差点喊叫出声,好在刘全反应还算快,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从指头缝里吃惊的说道:“什么?吴元盛那个逆贼,是你的姐夫?” 郑康缓缓点头,又坦然说道:“其实姐夫起兵反清的时候,我也有参与,我还和姐夫一样都是天地会的人,所以那天棒子国找我们闹事的时候,我才不敢把事情闹大,怕的就是官府彻查我的身份来历,发现我其实也是一个反贼!” 刘全吃惊得直接靠在了刘安云的椅子上发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江戊伯则十分冷静的说道:“刘公子,实在抱歉,我们利用了你,我们兰芳国的大统制罗芳伯虽然没有造过反,但我们兰芳国的统制和头领大部分都是天地会的人,包括我也是。” 刘全终于开口,用手指着江戊伯等人颤抖说道:“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明明都是朝廷的反贼,居然还敢来京城求取大清藩属国的封号?” “我们是被逼的,兰芳国和戴燕国太弱小了,如果不能骗得螨清朝廷的保护,被红毛鬼子灭掉只是时间问题。” 江戊伯满脸无奈的回答,又说道:“刘全兄弟,实在对不住,现在你就算知道真相也没用了,这件事你也参与,如果让朝廷知道你帮着我们这些反贼骗得了藩属国的地位,你也逃不了干系。” 刘全脸色一变,赶紧又闭上嘴巴,江戊伯则又向刘安云说道:“刘公子,在这件事上我们最对不起的人是你,我们知道你们刘家世代效忠螨清,还和我们天地会有着血海深仇,但我们却利用了你骗得朝廷的册封,我们对不住你。但是很抱歉,你在这件事上牵涉得太深了,所以你现在后悔也没用,只能是替我们保密。” “贤弟,是我不好,我帮着郑世叔他们骗了你,我向你谢罪。” 郑崇和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了刘安云面前,发自肺腑的向刘安云请罪,然而让江戊伯和郑康等人傻眼的是,已经连续好几代人都是铁杆汉奸的刘安云不仅没有动怒和震惊,相反还苦笑出声,说道: “崇和兄,两位世叔,这事你们早说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搞了半天,原来你们都是天地会的反清义士啊。” “啥?反清义士?”对刘安云身份背景非常清楚的江戊伯和郑康一起怀疑自己听错了耳朵,郑崇和更是目瞪口呆。 刘安云笑笑,一边搀起跪地请罪的郑崇和,一边微笑说道:“崇和兄,没事,不要放在心上,你的苦衷我理解,换成了是我,我也不会出卖世交长辈,更不会出卖反清复明的天地会义士。” 无数次听说过刘安云来历背景的郑崇和当场晕菜,旁边的刘全则更加震惊,忙说道:“少爷,你疯了?我们刘家和天地会不共戴天,你居然说他们是义士?” “我们刘家的先人和天地会不共戴天,不代表我和天地会不共戴天,刘家的先人是汉奸奴才,不代表我也是汉奸奴才。” 刘安云的语气平静,说道:“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对螨清朝廷的切齿痛恨,其实远在你们之上,假如有机会的话,我绝对不会介意和你们一起起兵反清,推翻螨清八旗的残暴统治,恢复我们汉人的江山社稷。” 祖上几代都是铁杆汉奸,刘安云突然说出了这种话,郑康与江戊伯两个天地会反贼当然是大眼瞪小眼,说什么都不敢相信,刘全更是吃惊出声,说道:“少爷,你疯了?皇上、和中堂和福大人他们对你这么好,你竟然还想反他们?” 刘安云直接笑出了声音,说道:“他们对我好?你难道看不出来,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一个小丑弄臣,一条偶尔能够让他们开心的哈巴狗,几时真的把我放进眼睛里?那天他们不开心了,随时都可以把我连皮带骨头一起吞下去,连渣都不剩!” 说到这,刘安云顿了一顿,又说道:“还有,刘全,你没发现在这些螨清旗人的眼睛里,我们这些人根本就算不上人吗?来了京城以后,你挨了多少顿毒打,几次差点吃官司下大牢,这些难道你都忘记了?” “这些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吗?没有,只不过因为你是一个华人百姓,所以你在他们面前就是一只随时可以被捏死的蚂蚁。如果不是我们两个的运气好,我们俩的骨头早就被扔进臭水沟了!京城的臭水沟里,有多少饿死的华人孩子尸体,你难道没有看到吗?” 刘全彻底懵逼,打死都不敢相信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刘安云居然如此数典忘祖,不但不肯继续给螨清八旗当奴才,相反还如此仇恨螨清朝廷。郑康与江戊伯更是面面相觑,说什么都不敢相信这是刘安云的心里话。 坦白了自己的心迹后,刘安云又对郑康与江戊伯说道:“两位世叔,所以你们可以放一百个心,你们是天地会义士的事,我绝对不会泄露给任何人,你们以后只要需要,只管放心的派人来京城进贡,借助螨清朝廷恐吓那些红毛鬼子。” 郑康和江戊伯还是不敢轻易相信,迟疑了一下后,江戊伯还苦笑着说道:“刘公子,不是我们不相信你,是以你的身份说这样的话,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突然了,所以我们真的不敢轻易相信。” 刘安云挠头,也知道自己这个铁杆汉奸的后代突然想做一个好人,确实很难让真正的反清义士相信,好在刘安云灵机一动,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大事,忙说道:“两位世叔,你们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不过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我是真心反清,是真心想帮你们这些反清义士的。” “什么办法?”江戊伯好奇的问。 刘安云微微一笑,说道:“两位世叔,这个办法就是我教你们制取一种毒药,把这种毒药涂抹在武器上以后,即便没有伤到敌人的要害,也可以让敌人重伤或者直接断气,让你们的军队战斗力猛增,再也不用担心打不过南洋的土著军队,配合上一些火枪以后,打红毛鬼子也不是多大问题。你们将来按我的办法做成了这种毒药以后,就能明白我是在真心帮你们了。” “什么毒药这么厉害?成本贵不贵?” 郑康赶紧问道:“原材料难不难弄到?还有,能保存多少时间?南洋的土著也会往抓毒蛇毒虫给兵器喂毒,但是毒蛇毒虫都很难抓,而且涂在兵器上几天就没效果了。” “放心,这种毒药的原材料很容易就可以弄到,成本也非常的便宜,而且做好了以后,可以放上一年左右的时间都不会失效,什么时候想用什么时候用,最适合军队大规模运用。” 轻松考取主管药师资格的刘安云自信回答,又表情严肃说道:“但是我要你们先对着炎黄祖先发誓,保证不把这种毒药的制取办法教给异族人,尤其是南洋土著和西方洋人,否则的话,这个办法就会让我们华人在南洋更加难以立足。” “这个没问题,我们绝对保证!” 郑康一口答应,立即向着炎黄先祖立下了重誓,江戊伯也郑重立誓,保证不把刘安云教给他们的法子外泄。刘安云满意点头,这才说道:“还记不记得前些天我们讨论过的那种苦木薯了?那种苦木薯可以一边做成主粮长期保存,一边把毒素提取出来,制造成一种毒膏,这种毒膏非常的厉害,只要一点点,就可以让敌人丧失战斗力或者直接送命。” “至于如何提取这种毒素和做成毒膏嘛,其实非常简单,一学就会。” 第三十一章 联手发财 提取木薯毒素确实不难,苦木薯脱毒有一个重要环节就是用清水长期浸泡出毒素,想要用苦木薯制毒,就只需要把这些毒水收集起来过滤去杂质,然后暴晒或者风干让毒水浓缩,待底部的浓汁浓缩成糖浆状态,再把上层多余的水倒掉不要,剩下的糖浆就是木薯毒汁了。 木薯毒汁基本已经可以涂抹武器下毒,如果再加入一种餐桌上常见的蔬菜汁液搅拌均匀,木薯毒汁就会变成药膏状,不仅更加容易涂抹在武器上,还可以长时间常温保存也不会变质,绝对是居家旅行、救死扶伤的无上佳品,实用价值、性价比与容易获取的方便性,远超过乌头、夹竹桃和见血封喉等等古代常用毒药。 无法实际操作,仅凭刘安云的口头介绍,郑康和江戊伯当然不敢就这么相信在南洋如同杂草一样的苦木薯能有这样的效果,所以虽然在刘安云的建议下用笔记录了木薯毒膏的制造办法,郑康和江戊伯还是无比的将信将疑,都问道:“就这么简单?那种在南洋挖都挖不完的苦木薯,能有这么神奇?” “回去一试,你们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记住,千万不能让南洋土著和西洋人学去,不然吃亏的只会是你们。” 刘安云微笑叮嘱,又随口说道:“知不知道什么是蓖麻?那种东西在南洋也可以种,你们收集一些蓖麻种子带回去,随便找一些荒坡山地或者房前屋后的空闲土地种上,数量越多越好,将来能有大用。” “种蓖麻干什么?那东西又不能吃?”江戊伯好奇的问道。 刘安云笑笑,答道:“蓖麻的用处比你们想象的多得多,首先是叶子可以养蚕,让你们在南洋也可以养蚕产丝,然后是蓖麻的茎干可以用来造纸和制麻,南洋航运发达,对麻绳的需求有多大你们自己也清楚,蓖麻这种能做麻绳的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 说到这,刘安云顿了一顿,又说道:“最重要的蓖麻子,蓖麻子可以用来榨油,蓖麻油虽然不能吃,但是可以用来造船,代替桐油给木船防腐防水,另外蓖麻子还有一种更加重要的用途,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什么作用?”江戊伯赶紧追问。 如何提取蓖麻毒素这种超级剧毒的办法当然不能随便教人,所以刘安云又笑了笑,说道:“这个得等以后再告诉你们了,首先是太危险,其次是太复杂,必须得由我亲手操作,总之你们在南洋多种一些,以后肯定能有大用,说不定还能帮你们一统南洋,把红毛鬼子彻底赶出去。” 见刘安云说得认真,郑康和江戊伯也不敢等闲视之,全都答应尽量多带一些蓖麻种子回去种植,以便将来大用。刘安云则又说道:“总之你们回去一试,就知道我是不是真心支持你们反清了,回南洋后好生保重,说不定那天我就会去南洋投奔你们。” “到南洋投奔我们?刘公子你在京城呆得好好的,还有忠义井这么好的一棵摇钱树,能去穷乡僻壤的南洋投奔我们?”郑康十分惊讶的问道。 刘安云回答得无比直接,说道:“不想给螨清旗人当奴才,在京城这种鞑子当道的鬼地方,我住着都嫌恶心。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想办法离开京城,到时候能在其他地方安顿当然最好,如果在其他地方也安顿不下来,我就去南洋投奔你们,帮着你们打红毛鬼子,让我们华人在南洋建立起强大的国家。”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一定高举双手欢迎。” 郑康马上开口答应,江戊伯也表示绝对欢迎刘安云去兰芳国定居,刘安云点头谢了,用转向旁边的刘全说道:“刘全,我知道你肯定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痛恨螨清朝廷,不过没关系,我不勉强你,将来你如果不愿意跟我走,我就给你一笔足够的钱,让你可以随便找地方买房子娶媳妇,置一点产业。” 刘全立即摇头,说道:“少爷,我跟你走,我从小在你家长大,习惯跟你,你去那我去那里,即便你将来起兵造反,我也跟在你背后扛旗。” 很清楚刘全对自己的耿耿忠心,刘安云欣慰的拍拍刘全肩膀表示感谢,这才结束了与郑康等人的夜间长谈,各自带着心事回房休息。 江戊伯为人小心,尽管刘安云对他和郑康说了掏心窝子的话,然而为了谨慎起见,又在刘安云租住四合院里住了一天后,江戊伯便拉着郑康提出告辞,准备在第二天一起离开京城返回南洋。刘安云也知道他们的身份特殊,所以也没勉强,仅仅只是提醒他们在沿途多带一些蓖麻种子回去,没有刻意的挽留。 让刘安云意外,江戊伯和郑康决定了在第二天离京之后,郑崇和犹豫了一下后,竟然也这么说道:“贤弟,干脆愚兄也向你告辞算了,我想和郑世叔他们一起南下,回我的淡水老家。” “崇和兄你也要走?你不在国子监读书了?”刘安云对此颇为意外。 郑崇和摇头,说道:“不在了,我去过国子监,里面乌烟瘴气蝇营狗苟,根本就不是什么读书的地方,还不如回家去自己学习。而且我离家了这么久,连一封家书都没有带回去,父母肯定无比担心,所以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和郑世叔他们一起回去。” 与郑崇和相处良久,彼此间交情深厚,陡然提出分别,刘安云的心中当然十分不是滋味,然而转念一想后,刘安云却立即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说道:“崇和兄,能不能过上一段时间再走?我把一些事情处理一下,然后和你一起回台湾,还把家也搬你的家乡淡水去。” “你把家搬到淡水去?无缘无故的,你怎么突然想去搬家去我住的淡水?”郑崇和一听当然莫名其妙了。 “怎么?不欢迎?”刘安云微笑反问。 郑崇和赶紧摇头,说道:“欢迎是肯定欢迎,我只是奇怪,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搬家?” 刘安云笑笑,说道:“两个原因,第一是我已经把在凤山的土地房子全都卖了,不管去那里都得重新安家,所以去那里其实都一样。第二是你的家乡是一个风水宝地,搬家去了你的家乡,我就是想不发大财横财都难!” “淡水那鬼地方穷得连饭都难吃饱,也算风水宝地?” 郑崇和一听乐了,打死都不相信自己的家乡是什么风水宝地,但是见刘安云态度认真的一再确认,郑崇和还是颇为欢喜的说道:“那好,既然贤弟不嫌我的家乡又穷又破,那我当然欢迎你把家搬到那里去。到了淡水你放心,买房子置地的事,包在我身上!” “那就麻烦崇和兄了,不过得请兄长你等上我几天,等我把甜水井卖了,这样才有本钱去你的家乡做大生意。” 刘安云道谢,又向郑康和江戊伯说道:“两位世叔,顺便请你们帮一个忙,你们回到了南洋后,请派人送一些苦木薯去崇和兄的家乡淡水后龙,我有大用,运费方面你们放心,我出。” 说罢,刘安云还马上拿出银子给郑康等人当运费,郑康和江戊伯当然不接,只是拍着胸口保证回到了南洋后,马上给刘安云送去一船木薯,让刘安云在郑崇和的家乡推广种植,解决当地粮食不足的要命问题。 还是在商量好了这些事后,旁边的刘全才向刘安云问道:“少爷,既然你打算把甜水井卖了换钱,那要不要去牙行打一个招呼,让牙行帮我们找一个买主?” 刘安云本想答应,可是话到嘴边时,刘安云却又改了主意,暗道:“不能急?蜜罐井虽然肯定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但是我去淡水做那种事,启动资金当然是越多越好,能不能想想办法,多弄一些银子带回台湾呢?空一格能在小岛上混得那么风生水起,靠的就是在大陆搜刮的民脂民膏啊。” 假如换成了刚来京城时的刘安云,想要迅速弄到大把银子当然是痴人说梦,然而如今已经在京城颇有一些名气的刘安云却完全不同,所以背着手在房间里转了几个圈子后,刘安云就想出了很馊的缺德主意,暗道:“去他娘的,资本是血淋淋的!反正我回了台湾以后就不会再来京城了,干脆就不要脸一把,骗一笔钱回去。” 下定了不打算要脸的决心,刘安云立即摇头,说道:“不要急,我们那口甜水井现在还不能去牙行挂号,我还有大用。” “少爷,你还有什么用?” 刘全好奇的问,刘安云笑笑,说道:“明天我再告诉你详细,现在最重要的赶紧准备酒菜,为郑世叔这些反清义士饯行。” 第二天早上送走了郑康与江戊伯等人后,到了正午时分,刘安云便带着刘全再次来到福长安的府邸门前,很懂规矩向门子递上门敬,也很快就见到了与自己打过几次交道的福长安心腹奴才瞿老三。 刚开始,瞿老三还误会了刘安云的来意,一见面就说道:“刘公子,你来得不巧,我家老爷还在内务府衙门没回来,也不知道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瞿三哥误会了,我不是来拜见福大人的,是专门来找你的。” 刘安云的微笑回答让瞿老三一楞,有些惊讶的打量了刘安云一眼后,瞿老三才疑惑问道:“找我?什么事?” “发财的事,小弟有一笔横财,想和瞿三哥你一起发,就是不知道三哥你有没有这个兴趣?” 刘安云笑得非常神秘,见瞿老三表情更加惊讶后,刘安云便又说道:“怎么?三哥不信?” 开心的笑容终于出现在了瞿老三的脸上,然后瞿老三还一把拉上了刘安云,说道:“里面说话,如果说别人要和我一起发财,我肯定是不会随便相信,但是刘公子你说这话,我绝对相信。毕竟在这京城里,刘公子你的鼎鼎大名,已经和财神爷差不多了!” 刘安云没有看错人,虽然自己琢磨出的发财办法非常缺德短命,可是瞿老三知道了这个骗钱计划的详细步骤后,却是拍案叫绝,欢喜说道:“妙计!果然是个发财的好机会!就这么定了,咱们兄弟俩联手发财,事成后一人一半!” “瞿三哥,你有没有办法把前内务府大臣舒文拉下水?” 刘安云还早早就瞄准了坑蒙拐骗的对象,说道:“舒文当了这么多年的内务府大臣,又当过江宁和苏州的织造,家里的银子肯定是多得堆都堆不下了,如果把他拉下水,让他也搀和进来当这个冤大头,咱们肯定能捞得更多。” “我尽量想办法,争取把他拉下水。” 瞿老三一口答应,又眨巴眨巴了眼睛,说道:“刘兄弟,不是我这个当三哥的信不过你,是我们旗人做事讲规矩,这件事咱们得悄悄签一个文书,签下名字按下手印,约好了怎么做怎么分钱,免得将来反悔。” “签下名字按手印?” 不是刚刚踏入社会初哥,听到了瞿老三的这个要求,已经被社会毒打过的刘安云马上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脸上却不动声色,马上就点头说道:“好,没问题,小弟信得过三哥,签文书就签文书。” 再接着,刘安云又和瞿老三仔细商量好了具体的计划细节,然后才带着刘全回家准备按计行事。刘全也很有眼色,还是在离开了福家之后,刘全才颇为奇怪的向刘安云问道:“少爷,这事你怎么找这个福大人家的奴才瞿老三,不去找我干爷爷?他也可以帮你这个忙一起发财啊?” “两个原因。” 刘安云答道:“第一是我们还得在京城呆上一段时间,说不定还有求着和家的可能,和你干爷爷联手做了这种事,以后再有什么要求着他的,就不好这个开口了。第二,我得防着你干爷爷翻脸不认账,和他联手发了这笔财后,他如果反悔吃独食,我拿他毫无办法,只能吃哑巴亏白做恶人。” 想想刘安云的缺德计划,刘全赶紧点头,承认老刘全如果决定吃独食,刘安云确实拿他毫无办法。刘安云则又冷笑着说道:“事实上这个瞿老三也未必靠得住,做这种缺德事,他居然要我签字按手印,背后说不定就憋着什么坏主意。” “那怎么办?” 刘全赶紧问,又提醒道:“还有少爷,银子到手后要先到那个瞿老三手里,他如果不分给我们,我们也拿他没办法。” 刘安云笑笑,答道:“没事,我刚才已经考虑好了,自有办法过签字按手印这一关,也有办法让他瞿老三乖乖的把银子分给我们。” 第三十二章 地皮是如何炒作的? 做为螨清重臣福长安的心腹奴才,瞿老三当然不可能亲自抛头露面和刘安云联手干缺德事,所以征得了刘安云的同意后,瞿老三便安排了一个叫瞿刚华的人当白手套,和刘安云联手发这笔横财。 光凭瞿这个比较生僻的姓,就可以知道瞿刚华肯定和瞿老三沾亲带故,不过这个三十来岁的白胖子却是一个没什么架子的人,见面认识后没几分钟就开始和刘安云称兄道弟,还十分大方的自掏腰包,把刘安云请到了在京城很有名气的东兴楼里喝了一顿酒,以此证明自己是一个豪爽痛快的人。 不过酒足饭饱之后,瞿刚华却又很快图穷匕见,拿出了两张事先写好的文书递给刘安云,笑嘻嘻的说道:“刘公子,三哥有交代,动手之前,咱们得先签一个契约,约书我已经亲笔写好了,你看看如何?如果没有差错的话,咱们俩现在就在约书上签名按手印,然后各拿一份做为凭证。” 说着,瞿刚华先是把文书放在了刘安云面前,又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笔墨,还有一盒红色的印泥。 很可惜,瞿刚华严重高估了刘安云的酒量,打了一个酒嗝后,头脑已经明显昏沉的刘安云向旁边的刘全吩咐道:“刘全,我头晕得厉害,看不清楚文书上的字,你念给我听一听。” 识字的刘全答应,拿起瞿刚华准备好的文书念道:“约书,今有台湾府凤山县人刘安云与顺天府宛平县人瞿刚华相约,联手抬高鲜鱼口旁豆腐巷东南角土地价格,土地售出之后,得银平分。口说无凭,立此为据。” 见刘全念完,瞿刚华又赶紧解释道:“刘公子莫怪,这是我们京城的规矩,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从来不亲自出面在文书上签字,如果不信你可以去打听是不是这样?三哥也是按规矩来。” 解释无用,抵挡不住酒意,刘安云竟然已经趴在了酒桌上鼾声震天,好不容易被刘全摇醒后,刘安云又晃着脑袋对瞿刚华含糊说道:“瞿大哥,兄弟醉了,明天,明天去我的住处商量。刘全,叫车送我家。” 吩咐完了,刘安云又是一脑袋扎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过去,刘全虽然再次摇晃始终无用,只能是无奈的对瞿刚华说道:“瞿爷,实在对不住,只能是请你明天再去我家一趟了,我家少爷醉得厉害,没办法和你商量接下来的事。” 瞿刚华听了当然无比失望,可是又无可奈何,便点头含笑说道:“没问题,明天我再跑一趟史家胡同就行了。” 当然了,瞿刚华如果能看到刘安云后来的情况绝对能把肚皮气炸,乘车回到了史家胡同后,被刘全搀回小院才刚关上院门,刚才还烂醉不醒的刘安云就马上睁开了眼睛,还大步走进了厨房,找到了一些做菜用的团粉(淀粉)开始操作了起来。其实很清楚刘安云是在装醉的刘全忙好奇问道:“少爷,你拿团粉做什么?” “做透明胶水,把胶水涂在指头上,可以改变手印的形状。” 刘安云奸笑回答,先是用少量开水把团粉搅拌均匀,又把淀粉水放进热水里加热,搅拌成透明状态放凉,便轻松制造出了一种简易却相当实用的透明胶水。 然后刘安云一边把透明胶水涂在指头上试验效果,一边更加奸笑的解释道:“我如果在那道约书上签了名字按了手印,等于就是把我骗银子的证据交给了那个瞿刚华,随时都有可能被他拿捏。虽然咱们还不能确定他是这样的人,但是为了谨慎起见,还是留上一手比较好。” 提前做好了这个准备后,到了第二天上午时,刘安云故意把家里的丫鬟支开,只带着刘全与郑崇和等候到瞿刚华到来,然后便十分爽快的在两道文书上画下了自己的名字,并且当着瞿刚华的面前用右手大拇指在文书上按下了手印。瞿刚华见了大喜,忙也当着刘安云的面签字按手印,各拿一份约书做为凭据,正式达成了联手诈骗巨款的协议。 ……………… 顺便来看一看前内务府总管大臣舒文这边的情况。 乾隆朝有一个不成文的习惯,那就是官员倒台或者犯事之后普遍都会被抄家,没收非法所得,抄没的银子则基本上都会被十不全老人拿去挥霍,比较典型的就是乾隆宠臣之一的李侍尧,曾经先后三次被抄没家产又三次复起,让很多人都怀疑他其实就是给乾隆捞钱的白手套,乾隆之所以明知道他喜欢贪污而屡屡重用,目的就是为了随时查抄他的赃款。 因为意外而突然倒台的舒文也成了类似的倒霉蛋,曾经出任过苏州、江宁织造和内务府总管大臣等超级肥缺,朝野上下都知道他家里的银子肯定多得堆都堆不下,又和当朝大红人和二是政敌,舒文被交部议罪之后,他的丰厚家产自然就成了乾隆与和二等人的垂涎目标,负责查办此案的螨清官员也个个摩拳擦掌,准备狠狠捞上一笔。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有效和大量的转移隐藏家产,自然也就成了舒文嫡子吉那保面前的首要大事,为了尽可能的保住老爸的贪污所得,吉那保带着自己的几个儿子是绞尽脑汁,用尽各种手段,拼着老命的把家里的赃款往外转移,洗白成合法所得,以便留给自己和子孙后代享用。 很可惜,理财高手和二也早就料到舒文一家肯定会想方设法的转移家产,早早就求得乾隆的旨意对舒文的财产做了详细清点,所以舒文这一辈子贪污的银子虽然足足有数百万之巨,却仅有一些黄金珠宝被吉那保转移暗藏到了挂号在其人名号的别院里,另外还有十来万两纹银以不记名的形式存进了钱庄里,不但收到什么利息,兑现转帐还得交手续费——这也是蝗商后裔们对大清的报答。 为此,年近五旬的吉那保自然是愁得茶饭不思,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这些剩下的赃款被朝廷发现没收,还有放在别人的仓库里不断缩水,让自己和子孙陷入赤贫。 让吉那保意外,这一日,曾经多次与他联手出入八大胡同的正白旗人范五突然登门拜访,还说什么都要请吉那保去喝酒玩耍,吉那保好奇问起范五如此热情的原因,范五也没隐瞒,笑嘻嘻的说道:“手气好,昨天晚上在宝局里赢了六百多两银子,又想起许久没有和吉爷你一起喝酒了,所以就来这里找你了。” 言罢,范五还又热情的拉起吉那保的手说道:“吉爷,走走走走,咱们先去鲜鱼口的都一处吃正宗的糟鱼和马莲肉,然后去怡红楼放松放松,怡红楼里新来了几个粉头,一个比一个漂亮,保管吉爷你喜欢。” 见酒肉朋友范五如此热情,又因为家里发生意外许久没去吃喝嫖赌,吉那保细一琢磨,也觉得自己应该好生放松一下免得愁出病了,便点头接受了范五的邀请,与范五同乘一车赶来位于鲜鱼口的都一处喝酒。 因为意外赢了一大笔钱的缘故,范五出手非常大方,到了都一处后先是叫了一桌子这里的特色菜,又叫来了一个颇有姿色的歌女唱曲助兴,吉那保也很快就原形毕露,开始在歌女敬酒时动手动脚起来。范五见了也不奇怪,还向吉那保淫笑问道:“吉爷,要不今天晚上就让这个姑娘陪你算了?” 看看长得还算不赖的歌女,又想想已经很久没去的怡红院,难以取舍的吉那保有些犹豫,结果就在这个时候,窗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音,吉那保和范五一起好奇的来到窗边查看情况时,却见有许多路人快步跑向了东南面的豆腐巷方向。范五见了更是奇怪,便叫来店小二问道:“出什么事了?” 店小二点头哈腰,答道:“回爷,是在阜成门外挖出了忠义井的那个台湾人,他今天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拿着一个罗盘找到了豆腐巷旁边的一块空地,听是他才刚走到那块空地上,罗盘上的针就象发疯了一样的拼命打转,然后那个台湾人就马上打听那块空地是谁的,说是要把那块地买下来。” “在阜成门挖出了忠义井的台湾人?” 范五惊叫出声,神情无比的吃惊问道:“就是那个在梦里埋葬了咱们大清太祖爷神犬的人台湾人?后来又在内城挖出了三口甜水井的台湾人?” 店小二想都不想,马上就答道:“回爷,就是他,因为他曾经在无数人的面前接连挖出了四口甜水井,他的那个随身下人又长得让人看一眼都不会忘记,所以刚才他很快就被人认了出来,听到消息的百姓才全都跑去看热闹!” “他娘的,这个台湾来的草民不会是又要挖甜水井吧?这小子的财还没发够,要把咱们京城里的甜水井全部挖完?!” 范五羡慕妒忌得直接怒吼出声,又赶紧转向吉那保问道:“吉爷,你听说过这个台湾来的土鳖没有?” “岂止听说过?” 吉那保回答得颇是咬牙切齿,范五却没有察觉其中的异样,还赶紧掏出一些散碎银子结帐,又迫不及待的拉上了吉那保,急切说道:“走,吉爷,咱们去看看热闹去,正好兄弟我昨天晚上赢了六百多两,如果可能的话,我今天就把那块地买下来。” 吉那保有些迟疑,可是看到范五已经把帐结了,同时也对这件事确实比较好奇,犹豫了一下之后,便还是在范五的拉扯下出了都一处,随着人流一路来到了位置比较偏僻的豆腐巷东南角,却全然没有留心到,范五突然对旁边的一个路人挤了挤眼睛。 到得现场时,一块长宽大约丈余的肮脏空地早已被人群包围得水泄不通,而在人群的中央,一个拿着罗盘的俊美少年满脸焦急,另一个长得极有特色的丑陋青年则开口安慰,说道:“少爷,不用急,已经请地保去找这块地的主人了,一会就能来。” 见此情景,早就听说过刘安云主仆长相的吉那保当然一眼认出,那个丑得令人发指的青年肯定是和二管家老刘全的干孙子,那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少年,肯定是间接害得自家几乎倾家荡产的刘安云。同时无数吃瓜群众的种种议论,也不可避免的钻进了吉那保的耳朵里。 “听说是太祖爷的大青马,这个台湾人在梦里又埋葬了太祖爷的大青马,那匹大青马就把他引到这里来了。” “肯定又是甜水井!听人说,那个台湾人拿着罗盘才刚走上去,罗盘就拼命的转,还发出了声音!” “听说不是甜水井,看到那个丑八怪没有?他刚才亲口说过什么聚宝盆,把一锭银子放进去,过一个晚上就会变成一盆!” “胡说八道!什么狗屁聚宝盆,绝对是甜水井!太祖爷心疼我们京城人,知道这京城里不管有多少甜水井都不够我们喝,所以才让他的大青马指点这个台湾人帮我们挖井。” 听到这些议论,吉那保当然更是好奇,同时因为刘安云此前从来没有挖错过一口井的缘故,也顿时确定这块既偏僻又肮脏的小空地下面,肯定埋着巨大的秘密。而旁边的范五更是焦急,不断说道:“这块地是谁的?要卖多少钱?这地方虽然距离鲜鱼口不远,但是这么偏僻,应该卖不出什么样的高价吧?” 这块土地的主人倒又没有让刘安云、吉那保和无数的吃瓜群众失望,又过了一段时间,一个三十来岁的白胖男子便在地保的引领下来到了现场,向焦急等待的刘安云自我介绍道:“你就是台湾来的刘公子吧?我叫瞿刚华,是这块地的主人,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买你这块地,你要多少价?” 刘安云开门见山,直接向瞿刚华问起了这块地皮的价格,无奈瞿刚华只是表面憨厚,眨巴眨巴了眼睛就这么说道:“公子恕罪,这块地我不卖,过段时间,我想在这里盖一间房子,然后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 刘安云一听急了,忙向瞿刚华作揖鞠躬的说道:“瞿大哥,别怪小弟说话难听,这里的位置不是很好,你就算盖了房子当门面,也肯定挣不了多少钱,与其白白浪费时间做挣钱不多的小生意,不如用一个好价钱卖给我吧。” 言罢,刘安云又主动开价道:“这样吧,小弟出八百两银子,买你这一小块地!” “八百两银子?!”围观的吃瓜群众顿时一片哗然,说什么也没想到刘安云能开出这样的高价,购买一块长宽都不到两丈的外城空地。 很可惜,刘安云开的价格虽然已经远远超过了市场价,瞿刚华却轻易不肯上当,迟疑了一下就摇头说道:“不卖,这块地是我爹买给我做生意的,我如果就这么卖了,没办法向我爹交代。” “一千两!” 刘安云再次开出高价,无奈瞿刚华却根本不上当,坚决摇头拒绝,同时吉那保和许多的吃瓜群众也纷纷在心中计算,暗道:“这价格太低了,听说这个台湾人在阜成门外的甜水井,一天最起码能卖二三十两现银,一千两银子也就一个来月的事。如果这里挖出来的甜水井,也和那口甜水井一样的话,一千两银子的价格简直就是白拣!” 刘安云明显对这块地皮志在必得,神情复杂的盘算了一下后,刘安云又一咬牙,说道:“三千两!瞿大哥,这价格不能再高了,我敢保证,这京城里绝对不会有人比我出更高的价格!” 还别说,面对着三千两纹银的高价,瞿刚华还真的无比心动,可是搓着手盘算了片刻后,瞿刚华却还是一咬牙,说道:“不卖!三千两也不卖!” 听到这话,刘安云扭头就走,瞿刚华一看当然急了,可是眼珠子一转后,瞿刚华却又灵机一动,喊道:“有没有力巴?来帮我在这里挖井!” 瞿刚华这一手还真起了效果,听到这声喊叫后,刘安云先是脚步顿住,又表情严肃的盘算了片刻,突然又回头来到了瞿刚华面前,大声说道:“六千两现银!卖不卖?” 瞿刚华身体明显一震,可是抿了抿嘴巴后,瞿刚华突然这么问道:“刘公子,我知道你在阜成门外有一口甜水井,可以天天帮你挣到大钱,可是这么短的时间,你不可能已经挣到了六千两的现银吧?” “放心,不会少了你的!” 刘安云自信回答,说道:“只要你卖,我今天就去把忠义井抵押给钱庄,从钱庄借钱买你这块地!” 听到刘安云的这些话,吉那保当然益发肯定这块地肯定不简单,同时吉那保又难以避免的心中一动,暗道:“我如果在京城里有一口甜水井,那我的子孙后代岂不是永远都吃喝不完了?一天二三十两现银的收入虽然不是很多,但是已经比一个郡王更高,差不多赶得上一个亲王了啊?” 第三十三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更让吉那保等吃瓜群众吃惊的还在后面,面对着六千两纹银购买几平方米空地的天价,这块地皮的持有人瞿刚华掂量再三之后,居然还是选择了摇头拒绝,攥着拳头大声回答道:“不卖!就算是六千两我也不卖!” 没想到会碰上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主,专程找到这里的刘安云也彻底没了办法,可刘安云依然还是不肯死心,先是拿着罗盘在那块小空地上转悠了一番,又拿出了自己之前在内城找到甜水井的探水铁丝,再一次在众目睽睽下确认了这块空地的地下确实有着水源,刘安云这才向瞿刚华说道:“瞿爷,那你说一个价吧,只要你买,不管是八千两还是一万两,咱们都可以商量。” “八千两?!一万两?!” 无数吃瓜群众再次发出惊呼,说什么都不敢相信这么一小块偏僻的外城地皮,居然能够卖出这样的恐怖高价。然而类似于吉那保之流既有眼界又有一些经济头脑的人,却马上在心里得出结论,暗道:“只要这口甜水井的水质和产量赶得上忠义井,一万两银子的价格不但值得,还太低了。” 不过瞿刚华却明显出现了动摇,犹豫了许久后,瞿刚华这么答道:“刘公子,让我考虑一下,要不这样吧,今天是初四,三天后初七的这个时候,我在都一处请你吃饭,到时候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答复。” “何必要等三天?明天行不行?明天我在都一处请瞿爷你喝酒,到时候瞿爷你给我答复行不行?”刘安云明显十分急切,不但果断放弃了白吃白喝的机会,还反过来主动提出请瞿刚华喝酒。 急也没用,瞿刚华马上就摇头说道:“不行,这事太大,我必须得和家里人仔细商量一下,也只能是三天以后给你答复。” 不想浪费时间的刘安云再次劝说,无奈瞿刚华却坚持不肯让步,刘安云无奈,只好让步道:“那好,初七这个时候,小弟带着银票去都一处给瞿爷你请安,希望到时候咱们能把这笔买卖做成。” 瞿刚华一口答应,又向旁边的几个朋友吩咐道:“哥几个,辛苦帮忙一下,帮我把这里打扫干净,弄些黄沙来把这块地铺上,然后咱们轮流盯着这里,不准任何人从这里挖走一锄土!” 瞿刚华的朋友们答应,赶紧按照瞿刚华的要求活动了起来。一直在旁边的看热闹的范五也这才叹了口气,向吉那保说道:“还以为这块地值不了多少钱,没想到都出一万两银子还不卖,这地底下到底是埋着啥,能这么值钱?” 眼界远比范五广阔的吉那保笑笑,哼道:“这一小块地,或许一万两银子都还是卖便宜了!” “一万两银子还便宜?” 范五被吉那保这话吓了一跳,可是转念一想后,范五又一拍大腿说道:“这话还真没错,假如这里真能挖出一口忠义井那样的甜水井,那区区一万两银子想要回本,也就是一年的事!” 言罢,范五还又补充了一句,道:“不对,还要不了一年就能回本,因为玉泉山这段时间的水少,就连宫里都被逼着去忠义井运水,京城里的甜水价格可是又涨了。” “宫里也去忠义井运水?京城里的甜水又涨了?有这事?”并没有关心自家日常开支的吉那保有些意外,还真是刚刚才知道这个情况。 范五点头,说道:“几天前就开始了,听说几天前内务府向皇上奏报,说是因为干旱,玉泉山的泉水产得少,连宫里都不够用,请皇上恩准宫里使用忠义井的甜水,皇上准了以后,京城里的甜水价格就马上又涨了许多。” 吉那保面露诧异,同时也再度心动,暗道:“就这情况,假如我家在京城里也能有一口甜水井,等于就是有了一个世袭的亲王爵位啊。” 见吉那保出神盘算,范五的嘴角边出现笑意,然后拉起吉那保招呼道:“吉爷,别聊这些了,热闹看完,糟鱼和马莲肉也吃完,该干咱们应该去干的事了。走,咱们去怡红院接着喝花酒去,兄弟给你多叫几个姑娘。” 对于这样的邀请,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吉那保当然不会拒绝,也很快就随着范五赶到了在京城里很有名气的怡红院,叫了好几个姑娘做陪继续喝花酒,又在怡红院里狠狠折腾到了第二天的接近午时,范五才站出来结帐离开。结果在走出怡红楼时,范五还又抱怨了这么一句,“他娘的,四个姑娘加一桌花酒,竟然要了老子十三两银子,宰得他娘的真狠!” 言罢,范五还有自言自语了一句,说道:“如果我在京城里也有一口忠义井就好了,一天坐着就能收二三十两现银,就是世世代代天天吃住在这怡红院里,银子也花不完。” 本来就没忘了这事,听到范五再次提起后,正为家里赃款发愁的吉那保难免心中大动,暗道:“要不,我也去试一试把那块地买下来?在京城里有了一口甜水井,我的子孙后代最起码不用担心吃饭穿衣了啊?” 也是凑巧,与范五告辞之后,吉那保乘车回到家里没过多久,他的庶兄哈刺就来到了面前,神情颇是无奈的向吉那保说道:“二弟,你的二公子昨天晚上在猪尾巴胡同又输了五百两银子,人被扣了,要你拿银子去赎人。” “这个孽障!老子迟早有一天要被他气死!” 吉那保破口大骂,然而却又无可奈何,最后还是只能让庶兄带着银票去赎人。可是没有财产继承权的哈刺走后,吉那保却有看着自己父亲小妾生的庶兄背影琢磨,暗道: “怎么又是猪尾巴胡同的赌场?我那几个孽障,都在这个赌场输几次了?难道阿玛的第九房小妾,那天晚上在床上说的是真的,我这几个庶兄弟,正勾结在外人想方设法的算计家里的银子?” 对异母兄弟的疑心越来越大后,吉那保当然也更加想给自己和子孙弄到一处能够源源不绝得到现银的不动产,所以仔细盘算了许久后,吉那保还是下定了决心,叫来自己的心腹管家,让他去和土地持有人瞿刚华联系,准备用一万二千两银子的天价买下那块土地挖井——而且吉那保还咬牙吩咐,只要瞿刚华舍得买,最高价格可以给到一万五千两! 很可惜,瞿刚华的胃口大大出乎了吉那保的预料,到了接近傍晚时,管家愁眉苦脸的回到吉那保的面前,说道:“主子恕罪,奴才无能,事情没有办成,那个叫瞿刚华的混帐东西,要价实在是太高了。” “他要多少价?”吉那保赶紧问。 管家神情无奈回答道:“他要三万六千两!还说就是这个价,少一两银子都不会卖。” 即便是贵如前任内务府总管大臣的嫡子,听到这个价格,吉那保也难免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吃惊说道:“三万六千两?那个草民疯了,居然敢要这个价?” 管家满脸无奈,答道:“奴才也觉得那个草民疯了,前户部尚书丰升额丰大人的家里人,更是直接骂那个草民是不是没有睡醒,敢开出这样的价格?” “丰大人的家里人,也看上了那口井?他家怎么也会对甜水井感兴趣?”吉那保马上发现情况不对。 管家如实回答,说道:“回禀主子,丰大人家确实也看上了那块地皮,听丰大人的家里人说,丰大人过世后虽然留下了一笔财产,但是没了差使就没了象样进项,天天入不敷出,再加上丰大人的几位公子又是大手大脚习惯了的,所以很快就坐吃山空。丰大人的大公子一看不妙,就想乘着现在手里还剩一点银子,赶紧给子孙买一口能够源源不断挣钱的甜水井,免得子孙将来挨冻受饿。” 同病相怜,听到了这样的话,很清楚自己几个儿子是什么德行的吉那保难免大生兔死狐悲之感,同时也正是明白丰升额家人这么做是目光长远,所以反复思量了许久后,吉那保还是咬牙说道:“明天再去找一次那个地皮的主人,这次我亲自去和他谈。” 说干就干,第二天带上了银票后,在管家的引领下,吉那保领上了专职给自己当白手套的小舅子,再次来到了外城的豆腐巷,勉强还算顺利的见到了那个白白胖胖的瞿刚华,以伪造的身份把他请进酒楼说明来意,要求瞿刚华在土地价格方面做出让步,并且明确表示道:“瞿先生,我这次是带着银票和诚意一起来的,只要你在价格方面能够让上一点,我们今天就可以成交。” 言罢,吉那保还主动亮出了一叠银票,以此证明自己这次是动真格的,无奈瞿刚华对此毫不动心,还笑道:“这位爷,不瞒你说,直接带着银票来和小人谈价格的,从昨天到今天你已经是第三位了,前两位里,已经有一位直接开出了三万两银子的价格,只是因为还差着六千两,所以小的没松这个口。” “瞿爷,你这价格太夸张了,一块不到两丈见方的空地,居然要三万六千两银子的价格,紫禁城里的地都没这么贵。”吉那保的小舅子抱怨道。 瞿刚华苦笑了一声,然后说道:“这位爷,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如果不是家里的老人和媳妇劝我,我是真心不想卖这块地,只想在这块地上直接挖一口甜水井,然后直接坐着一辈子收钱,但是因为家里的老人和媳妇考虑到了各方面,一再的劝我,我才不想冒这个险自己挖井,决定把这块地卖了。” “哦,那么敢问瞿先生,你的家里人为什么劝你不自己挖井?”吉那保来了兴趣。 瞿刚华也没隐晦,答道:“因为我家既没钱又没势,全家老小都是平民百姓,祖宗八辈都没有一个当官的,甜水在京城又这么紧俏,自己挖出了一口甜水井坐着收钱,恐怕要不了十天半个月就会有人上门找麻烦,所以我媳妇和我家里人都认为,与其惹火烧身,倒还不如赶紧卖一个高价,先把现银拿到手再说。到时候大不了搬出京城去住,惹不起京城的达官显贵,我们还躲不起?” 吉那保大点其头,也承认一个平民百姓在优质饮用水严重不足的京城里拥有一口甜水井,确实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还在心里这么说道:“是这个道理,在京城里没有什么象样的背景想独吞一口甜水井,绝对是痴人说梦。还好,我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阿玛此前又抱上了十五阿哥的大腿,在这方面倒也不用有什么担心。” 常年担任白手套的小舅子与吉那保理解不同,听了瞿刚华的解释后,竟然还奸笑着乘机压价道:“瞿爷,既然你也知道银子是白的,眼珠子是黑的,那你就得赶紧把那块地皮出手啊,否则的话夜长梦多,说不定那天你这块土地就归别人了。” 瞿刚华对此倒是很有自信,说道:“这个倒不用爷操心,草民已经和刘公子约好了,还有和其他几位想买地的买主约好了,明天午时我们就在都一处的楼上谈价格,到时候谁出的钱高,我就把地卖给谁,所以绝对不会夜长梦多,说不定几位爷互相加价,还能卖出更高的价格。” 小舅子无奈闭嘴,然后也是凑巧,就在这时候,这家酒楼的店小二忽然进到了雅间,向着瞿刚华点头哈腰的行礼,打听他是否豆腐巷那块地皮的主人,得到了肯定答案后,店小二忙又说道:“瞿爷,是一位很豪气的爷叫小的来的,他在另外一个雅间里叫了一桌上好酒菜,想请瞿爷你过去喝酒,顺便和你商量点事情。” 说完了,明显收了小费的店小二,还迫不及待的指向了另外一间雅间,瞿刚华也立即起身向吉那保行礼说道:“这位爷,实在对不住,有人找我谈事,说不定又是买地的事,小的得过去给他一个交代。这样吧,你如果有兴趣的话,明天午时都一处楼上一起谈,到时候谁给的价格高,小的就把地卖给谁。” 言罢,瞿刚华转身就要走,吉那保一看急了,一咬牙就说道:“瞿先生留步,三万六千两就三万六千两,我买了!现在就写契约!” 说着,吉那保再次掏出银票就开始数,小舅子见了吃惊赶紧想要劝说,吉那保却没理他,只是吩咐道:“不用你管,把瞿先生留下,还有,叫人拿纸笔来写契约,派人找地保来做保。” 见吉那保决心已定,小舅子也没办法,只能是赶紧开口挽留瞿刚华,还有就是叫人准备各种买地事宜,瞿刚华也对吉那保的这个痛快决定颇是吃惊,可是价码已经开出,又看到三万六千两随时可以兑现的银票放在面前,瞿刚华还是痛快的兑现了卖地承诺,没用多少时间,就和吉那保正式达成了卖地协议,神情激动的收下了那三万六千两银子,吉那保则照例让小舅子挂名成为地皮主人不提。 最后,还是在带着地契一起乘车回家的路上,小舅子才向吉那保埋怨道:“姐夫,你是不是太着急了?一两银子的价都不讲,直接就把地买了下来,咱们这么做太吃亏了啊。” 吉那保很有自信的冷冷一笑,说道:“谁吃亏现在还不知道,今天我们如果不当机立断把地买下来,到了明天几个卖主互相抬价,只有天知道那块地能卖出什么样的夸张价格。” 小舅子仔细一想发现确实是这个道理,便挠头说道:“现在就得看这口甜水井的水质和水量了,如果能象忠义井一样一天卖个三十来两银子,咱们倒是最多只用四年左右就能回本。但如果水质和水量一般,那我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本钱挣回来了。” “放心,绝对不会比忠义井差多少,甚至还有可能比忠义井更好。否则的话,那个台湾刁民就不会把忠义井抵押给钱庄,借钱来买这口甜水井了,他难道就不怕偷鸡不着蚀把米?” 吉那保更加自信的回答,又随口吩咐道:“赶紧准备一下,明天就雇力巴去把井挖出来,水夫和水车这些准备好。豆腐巷虽然偏僻,但是距离前门天桥比其他任何一口甜水井都近,可以很轻松的把每天的甜水卖光。” 自信说完,吉那保又在心里暗叹了一句,心道:“这么一来,我那几个儿子就算再能败家,也不用担心将来会冻死饿死了。” 第三十六章 小鬼打架 还是在又一次来到了宛平县衙后,刘安云才知道宛平县令竟然已经换了一个人,外号长不高的张步高也不知道是升迁还是调离,离开了宛平县衙不知去向,新任的宛平县令则换成了一个旗人,名字还同样颇有性格,叫做很伪善的济世。 不过关系不大,虽说上次帮刘安云主持公道的张步高已经不在,可是因为刘安云目前在京城里已经颇有名气的缘故,济世还是十分亲热的迎接了刘安云的到来,压根就没理会和刘安云打官司的瞿刚华,一见面就向刘安云态度亲切的说道:“刘公子,久仰大名了,本官济世,新任宛平县令。” “草民刘安云,见过济大人,给济大人请安。” 很懂规矩的给济世行了礼,刘安云马上就嚷嚷道:“济大人,你要给草民做主啊,这个叫瞿刚华的刁民,用旁门左道的邪术坏了太祖爷的风水不说,还跑到草民的住处凭空污蔑,栽赃陷害,想把当今万岁亲自给草民题名的忠义井抢走啊!请济县尊一定要为草民主持公道,把这个刁民从重治罪啊!” 听到刘安云这通嚷嚷,瞿刚华顿时急了,忙也喊叫道:“济青天,你不要听这个台湾土鳖胡说八道,我没有用什么邪术坏太祖爷的风水,更没有栽赃陷害,我是……,我是……。” 喊叫到这里,瞿刚华难免有些犹豫,迟疑着不敢直接公开自己到刘安云面前敲诈勒索的事实,同时济世也根本不给瞿刚华辩白的机会,直接就怒喝道:“住口!本官在与刘公子说话,没有叫你答话,再敢喊叫,本官马上就治你一个咆哮公堂的重罪!” 喝住了瞿刚华,济世又转向刘安云,态度和蔼的说道:“刘公子,有话请慢慢说,说得越详细越好,不用着急,本官保证,一定会秉公而行,为你主持这个公道。” 刘安云赶紧谢过,恭敬说道:“济大人,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几天之前,草民又在夜里梦到了我们大清太祖爷逃出前明军营的情景,还梦到了那匹为了救出太祖爷活活累死的大青马,然后那匹大青马又口出人言,问我为什么能葬了太祖爷的神犬,给太祖爷的神鸦喂食,就偏偏不让它也入土为安?” “还有这事,那刘公子你是怎么对答的?” 济世好奇的赶紧追问,堂下数量明显在迅速增多的吃瓜群众也交头接耳,讨论刘安云的梦境,刘安云则满脸诚实的回答道:“回禀县尊,草民当时也觉得自己很愧疚,为什么自己能葬了神犬,给神鸦喂食,就没有想到让太祖爷的大青马入土为安呢?所以草民当时就向那匹神马道了歉,又空手挖了一个大坑,好不容易才将大青马葬下。” 说到这,刘安云顿了一顿,又赶紧说道:“济县尊,草民这么做绝对不是为了贪图回报,将大青马葬下后,草民就在大青马的坟前说了,说我埋葬它是为了感谢它救了我们大清的太祖爷,绝对不是要它什么回报,太祖爷的神犬和神鸦已经重重感谢草民了,草民也不敢再贪图什么报答了。只是草民没想到,没想到的是……。” “刘公子你没想到什么?” 济世为自己同时也代表堂下的无数吃瓜群众好奇追问,刘安云也这才答道:“只是草民没想到,才过了一天,那匹神马就又在梦里出现,口出人言坚持让草民跟它走,然后把草民带到了外城豆腐巷的一块空地上,然后要草民在那里挖一口井,这样全京城的八旗旗人就不用再喝苦水了。” “这事本官已经听说了,可本官还听说,那里挖出来的不是甜水井,是一口又黑又臭的污水井啊?” 济世赶紧追问,堂下的吃瓜群众也纷纷竖起了耳朵,人群里的吉那保和他小舅子更是拼命向前挤,生怕听漏了一个字。刘安云则非常气愤的往瞿刚华一指,说道:“回禀济县尊,这也是草民把这个刁民扭来宛平县衙治罪的原因之一,他明明知道那块地是一个风水宝地,居然让人把一块带着污血的骑马布扔到了那块地上,坏了那块宝地的风水!所以那块地挖出来水就变成了污水!” “你胡说!我没有!” 瞿刚华一听急了,赶紧矢口否认,无奈济世汲取前任教训,这次的屁股坚定坐到了刘安云一边,立即喝道:“住口!掌嘴,让刘公子把话说完!” 衙役唱诺,过来就是两耳光重重抽在了瞿刚华的脸上,刘安云则又在瞿刚华惊恐的目光中拿出了一张状纸,双手捧起说道:“济大人,这是草民昨天晚上亲笔写好的状纸,状告这个叫做瞿刚华的刁民对太祖爷不敬,故意用不洁之物坏了太祖爷神马的风水,让京城里的数十万旗人继续饱受碱水之苦,请县尊对他重重治罪!” 看到刘安云竟然连诬告自己的状纸都提前准备好了,瞿刚华当然是彻底傻了眼睛,堂下已经挤得水泄不通的吃瓜群众也一片大哗,被坑走了三万六千两银子的吉那保则是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赶紧一把揪过了自己的小舅子,低声向他吩咐道: “快,内务府衙门就在宛平县衙的旁边,来去方便,你赶紧去内务府的武备院,用我和我阿玛的名誉找那里的委署库掌时泰,把情况详细告诉给他,请他马上过来帮我们说话,逼着这个奸民把银子还给我们!” 然后还是在吉那保的小舅子奉命离开了现场,匆匆赶往位于县衙东北面的内务府衙门找人,宛平县衙役也把状纸转递到了济世的面前时,瞿刚华才回过神来,赶紧大喊道:“县尊,冤枉!冤枉啊!姓刘这个土鳖是在倒打一耙,污蔑陷害草民啊!” “县尊,草民的话还没说完!” 刘安云又赶紧恶人先告状,乘着这会济世比较偏向自己,抓紧时间又说道:“还有,草民是做梦也没想到的是,这个叫瞿刚华的刁民不仅坏了太祖爷神马的风水,又在今天早上跑到草民的住处凭空污蔑,栽赃陷害,说什么他那块地能够卖出高价,是草民和他暗中勾结招摇撞骗,要逼着草民用一两银子的价格把忠义井卖给他,否则就要让草民坐大牢!” 听到这话,吃瓜群众当然更是哗然,已然经过一些风浪的吉那保则马上明白这事情肯定不简单,也不得不庆幸自己刚才的当机立断,马上就去搬了救兵。而济世也被刘安云的话吓了一跳,吃惊说道:“还有这事,这个刁民如此大胆?坏了太祖爷神马的风水不算,居然还敢做出这样的不法之事?” “济县尊,草民有人证,这位国子监的郑监生,就可以给草民做证!” 刘安云赶紧指住了同来的郑崇和,郑崇和则先是表明了自己举子兼监生的不俗身份,然后才开口做证,证明了瞿刚华今天确实跑到了刘安云的住处敲诈勒索,想用区区一两银子买走刘安云的忠义井。 听完郑崇和的证词,堂下吃瓜群众自然更是喧哗四起,不过能在藏龙卧虎的京城里出任县令,济世当然也有一些过人之处,即便是在立场方面比较倾向于刘安云,济世也没敢胡乱定案,选择了比较小心的向瞿刚华问道:“被告,你有什么话说?” “县尊,他胡说,没有这回事!” 瞿刚华赶紧喊冤,无奈济世这方面颇有经验,马上就说道:“既然你不承认,那你就是反告刘公子与这位郑举人是在污蔑你了?依照大清律,诬告可不是一项轻罪,而且牵涉到朝廷的举监,更得罪加一等,最轻的处罚也是得打八十大板。” 瞿刚华语塞,刘安云则赶紧补充道:“济大人,草民不止有郑公子这一个人证,还有草民的仆人刘全也可以做证,他也亲耳听到了这个刁民跑到草民的面前敲诈勒索,栽赃陷害,只是他去给草民找讼师去了,要一会才来做证。” 言罢,早就反复权衡过利弊的刘安云又故意把事闹大,转向堂下的吃瓜群众嚷嚷道:“堂下的老少爷们,麻烦你们给买下豆腐巷那块地的苦主带一个话,就说他没有在那块地上挖出甜水井,全是因为这个叫瞿刚华的刁民用邪术坏了那里的风水,叫他来找这个刁民退银子啊!” 看热闹从来不怕事大,京城里又到处都是成天吃饱了没事干的旗人,所以堂下马上就有吃瓜群众纷纷答应,争先恐后的保证一定替刘安云把话带到。颇有民事经验的济世也看出了其中的关键,向瞿刚华冷笑说道:“被告,你如果坚持要谎称说刘公子他们是在诬告你,那么豆腐巷那块地的事,你可就得一个人负责,彻底与刘公子无关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瞿刚华当然也必须得做出选择了,一边是放弃主动权扛起全责,事后面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舒文家族无休止纠缠,一边是把刘安云彻底拖下水,然后让堂兄瞿老三出面做py交易搭救自己,顺便把早早就憋着坏坑自己的刘安云送进大牢,非此即彼,瞿刚华自然做出了正确选择。 也正因为如此,虽然很清楚自己吃些瓜落,可是还有堂兄可以指望的瞿刚华把牙一咬,还是开口大声说道:“县尊,草民认罪!草民承认,我是和这个刘安云联手做局,装模作样的演戏,让其他人以为豆腐巷那块地可以挖出甜水井,约定好了事成后把银子平分,草民有罪!但是这个刘安云和草民一样也有罪!” “哇——!” 更大的喧哗声冲天而起,逼得济世连续拍了许久的惊堂木才把吃瓜群众的声音按住,然后济世也同样吃惊的指着瞿刚华问道:“你说什么?豆腐巷那块地的事,是你和刘公子联手演的戏?” 瞿刚华大力点头确认,又在再次响起喧哗声中大声说道:“还有,草民今天是去刘安云的住处威胁他,逼着他把忠义井卖给草民,这罪草民也认!但是,这个刘安云借着太祖爷的名头招摇撞骗,同样也是一条重罪!” 吃瓜群众的喧哗再起,吉那保则是又惊又怒,万万没想到看似人畜无害的刘安云也是背后元凶之一,济世同样是赶紧把目光转向刘安云,问道:“刘公子,可有此事?” “污蔑!青天大老爷,他是在污蔑!他没有证据,他是在红口白牙的污蔑草民!” 刘安云理直气壮的大声回答,瞿刚华则一听乐了,马上就狞笑说道:“污蔑?没有证据?姓刘的土鳖,你难道忘了?咱们俩商量好联手骗钱的事,可是签了一份约书,约书上不但清楚写了咱们准备联手骗钱的事,你还在约书上签了字,按了手印?!” “我和你写了约书?还签了字按了手印?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刘安云满脸的惊奇,瞿刚华则是笑容狰狞,说道:“姓刘的,你少给老子装象!一会老子把约书拿出来,看你怎么死?!” 身正不怕影子斜,刘安云听了瞿刚华的威胁后当然是哈哈大笑,然后主动向济世拱手说道:“济大人,如果真有这么一份所谓的约书,草民情愿领受任何罪责!但如果没有,还请大人为草民主持公道,对这个瞿刚华从重治罪!” 见刘安云这话说得如此自信,济世心中难免有些将信将疑,便又转向了瞿刚华问道:“被告,既然你说有这么一道约书,那约书此刻在那里?” “在……。” 瞿刚华犹豫了一下,然后考虑到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根本无法回头,便一咬牙就说道:“回禀县尊,那份约书,目前在草民的堂兄瞿铁虎手里,我堂兄又叫瞿老三,是福长安福大人的长随。” 刚听福长安这个名字,济世和吉那保的脸色就一起变了,马上明白这事情绝对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复杂,结果也是凑巧,就在这个时候,人群涌动间,在几名差役的簇拥和驱逐开路下,一个穿着六品官服的螨清官员穿过密集人群,大踏步的直接走上了宛平县衙大堂,态度还十分傲慢的说道: “本官是内务府衙门武备院的委署库掌,时泰,董佳氏。” 京县县令同样是六品官,同时武备院的委署库掌也不是什么要害职位,按理来说济世压根用不着鸟时泰的,无奈济世却偏偏是一个消息灵通的主,知道时泰是目前太子职位热门人选嘉庆的老丈人之一,前途如何谁也无法预测,所以济世也没犹豫,马上起身行礼,亲热的问道:“时大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点?” “本官听说你在审理和豆腐巷那块土地有关的案子。” 时泰非常傲慢的向自己身边的一个中年人一指,大模大样说道:“巧了,他就是买下了那块土地挖出臭水井的苦主,还和本官是故交,所以本官想来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刚才问案的口供记录下来没有?请县尊让本官看一看。” 济世很会做人,虽然明知道时泰根本没有这个权力,还是毫不犹豫的命令衙役把口供记录拿给时泰观看,时泰看完后则先是勃然大怒,说什么也没想到这个案子居然这么复杂,牵涉如此之广;然后转过念来后,时泰却又心中暗喜,马上发现如果深查下去,不仅有希望把福长安拉下水,还肯定可以好生收拾几次三番间接坑害到嘉庆的刘安云,重重给自己的女婿出一口恶气。 也正因为如此,只是稍一盘算,时泰就越俎代庖的下令道:“既然被告已经交代出了福长安的家奴瞿老三,那县尊你还楞着干什么?还不派人去把那个瞿老三传来对质?” 性格油滑,济世当然非常犹豫,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人群再次涌动,一老一少两个丑得出类拔萃的男子来到了堂前,年轻的丑男大声表明身份,说自己是刘安云的仆人刘全,也是这个案子的证人,请求参与做证,还主动交代说自己本来是找讼师,可是因为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在那里找,就只能找来自己的干爷爷帮忙参谋,小心圆了刘安云之前的口供。 与急切表明身份来意的刘全不同,老年丑男则是笑容和蔼,温和的说道:“老夫也叫刘全,在京城里一位大人的家里当管家,是这个证人的干爷爷,来旁听一下这个案子,还望县尊准允。” 老刘全的名气在京城里不比和二差到那里,所以即便是在众目睽睽下拿捏身份没给刘全打千,济世还是满脸堆笑的答应了老刘全的请求,先是让人拿来椅子请老刘全和时泰坐下,又笑容可掬的对衙役吩咐道:“快,去福长安福大人的府上,把那位瞿三爷请来对质。” 言罢,济世这才在肚子里嘀咕道:“看来今天摆明了是三个小鬼打架的局面了,这三个小鬼的后台一个比一个硬,本官一个都招惹不起,最好还是等他们狗咬狗分出了胜负,本官再站出来帮赢了的人说话。” 第三十七章 对簿公堂 其实根本不用济世派人去请,瞿老三也一定会自己跑来宛平县衙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前文说过,虽说为了避免过于招摇,同时也没有这个必要,瞿老三并没有什么打手帮着瞿刚华动武,却还是安排了一个手下给瞿刚华赶车,用马车把瞿刚华送到了刘安云目前暂住的史家胡同,刘安云倒打一耙将瞿刚华扭送往宛平县衙时,这个车夫一看情况不妙,便在第一时间匆匆赶回了福长安家中,把这个情况告诉给了正在摇晃着二郎腿等着收银子的瞿老三。 不明白刘安云那来的底气主动去见官,又隐约察觉到事前不妙,瞿老三也只能是赶紧带上那道能够致刘安云于死地的约书,匆匆乘车赶来宛平县衙查看情况,只不过因为距离远的缘故,待瞿老三抵达现场时,嘉庆老丈人之一的时泰和老刘全已经抢先一步上到了宛平县衙的大堂,还已经等了一点时间。 现场的情况再一次让瞿老三大吃一惊,一眼认出了让人过目难忘的老刘全,瞿老三立即就明白和家的势力已经牵涉其中;旁边的时泰虽然不认识,可是看到他大模大样的敲着二郎腿坐在老刘全对面,瞿老三也马上猜到这个六品官的来历肯定不简单,还肯定已经牵涉进了这个案子。 也正因为如此,跟随着福长安见过不少风浪的瞿老三自然不敢随便亮明身份,果断选择了暂时藏身在人群之中,悄悄向吃瓜群众打听具体情况,好在京城里的闲得蛋疼的旗人向来是要多少有多少,所以没用太多的时间,瞿老三就初步了解事情的具体经过。 “姓刘的那个土鳖疯了?他明知道有把柄在我手里,怎么还敢主动把事情闹大?还敢把刘全那条老狗也拉下水?” “还有,十五阿哥的岳父时泰既然也主动搀和进了这个案子,摆明了是想帮舒文一家说话,最起码也得要回被我们骗走的银子。既然如此,我即便亮出了证据,把姓刘的土鳖送进了大牢,时泰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我该如何善后?” 瞿老三权衡利弊犹豫不决的时候,堂上的时泰已经不耐烦的开口,向济世问道:“济大人,福长安家里那个奴才瞿老三怎么还没传来?你是不是怕得罪不起福长安,随便装装样子敷衍我?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把这个案子转交给顺天府算了。” 让瞿老三意外,身份仅仅只是一个平民百姓的刘安云竟然也开了口,主动向济世行礼说道:“济县尊,草民信得过福长安福大人,相信他绝对不会包庇家里的奴才,如果在这个案子上有什么顾忌的话,那就转交给顺天府吧,草民身正不怕影子斜,即便到了顺天府大堂也不怕。” 深知这个案子的复杂程度,为人圆滑的济世顿时有些犹豫,瞿老三一看不妙,也马上就拿定了主意,暗道:“不行,不能把这个案子闹到顺天府,顺天府尹有权力向皇上直接奏事,皇上又曾经亲口说过他会关心忠义井的情况,真要是把事情继续闹大,闹得必须深查下去,主子肯定轻饶不了我!” 得出了这个结论,瞿老三也只能是迅速下定了丢卒保车的决心,努力挤进人群向前,并且主动的大声说道:“县尊,我就是福大人家里的瞿老三,我来做证了。” 人群哗然,吃瓜群众也纷纷让开道路,让瞿老三径直走到宛平县的大堂上,结果让瞿老三再次意外的是,看到他上堂,刘安云居然满脸诧异的说道:“瞿三哥,怎么真的是你?这个叫瞿刚华的刁民刚才把你供出来,我还以为他是狐假虎威吓唬人,事情和你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你怎么真的来了?” 听到刘安云无比吃惊的问出这个问题,不知真相的吃瓜群众难免议论纷纷,而瞿老三也很快就明白了刘安云的真正用意,还顿时怒极反笑,狞笑道:“刘公子,演得好戏啊,如果不是我这堂弟昨天晚上对我说了真相,我还真的得被你这忠厚样子给骗了!” “瞿三哥,你这话什么意思?小弟怎么听不明白?”刘安云满脸不解,眼神还纯洁得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 懒得理会刘安云的惺惺作态,瞿老三只是转向了济世行礼,按照规矩自报了身份和籍贯,还主动坦白了瞿刚华是自己没出五服的堂弟,得自己提携在京城里做一些帮闲的营生。济世也象征性的问了瞿刚华几句核对口供,走完过场就马上问道:“瞿铁虎,在这件事上,你究竟知道多少,如实交代!” 早就做好了准备,瞿老三也不慌张,只是侃侃说道:“回禀县尊,草民是直到昨天晚上才知道这件事的大概情况,昨天晚上,瞿刚华找到草民,把他和刘安云联手抬高地价骗取钱财的情况告诉给了草民,还约草民与他联手勒索刘安云,逼着刘安云交出已经分到的赃款,还有交出那口忠义井。” “草民素来奉公守法,当然严词拒绝了瞿刚华,还劝他迷途知返,主动到衙门里自首,把骗到的银子归还给苦主,当时瞿刚华听了草民的苦劝后,一度打算悬崖勒马,还主动把他和刘安云签字按手印的约书交给了草民。” 第三十八章 虎狼环伺 瞿老三这一次是彻底绝望了。 做为福长安家里的得力奴才,在背后不知道替主子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瞿老三当然非常清楚老刘全和时泰一起盯上堂弟瞿刚华的原因,知道他们已经看出来瞿刚华是在主动背锅,准备从瞿刚华身上打开缺口,揪出自己这个幕后真凶。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瞿老三就真的死定了,这件事本来就是他背着福长安干的,还又闹得这么大,甚至还触及到了乾隆为刘安云画出的红线,所以福长安知道情况后不仅不会救他,说不定还得亲手要了他的命! 让瞿老三气炸肚皮的还在后面,他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刘安云居然还有脸过来惺惺作态,拉着他的手说道:“瞿三哥,搞了半天这些全都是你这个堂弟搞的鬼啊,我就说嘛,以三哥你的梗直性格,怎么可能会干出帮着其他人污蔑陷害小弟的事?三哥你放心,小弟绝对不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以后我们依然还是朋友。” 言罢,刘安云还不动声色的捏了捏瞿老三的手,向跪在一旁的瞿刚华努嘴说道:“不过三哥你这个亲戚是该得好生管教管教,他如果真的缺银子,直接找小弟开口就是了,不就是银子吗?看在三哥你的面子上,小弟我一定帮忙到底。但是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就实在是太过了!” 语带双关的说着,刘安云还又悄悄捏了捏瞿老三的手发出暗示,无奈瞿老三这会心乱如麻,刘安云的暗示又过于隐晦,即便明知道刘安云是在发出暗号,却不明白刘安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能是疑惑的看了刘安云一眼。 还好,刘安云也甚有急智,见瞿老三还不醒悟,便换了一个办法,转向济世问道:“济县尊,草民还想请教一个问题,这个瞿刚华伪造证据诬告草民,企图抢走草民的忠义井,现在真相大白他也认了罪,他应该赔给草民多少银子?” 济世一听笑了,忙说道:“刘公子,这事就只能对你说遗憾了,依照大清律,诬告他人敲诈勒索,只能是判处杖责、流放或者监禁等刑,但是不能判他赔偿银子,所以这个诬告你的刁民只能治罪,没法子罚他银子。” 说到这,济世又随口补充了一句,说道:“当然,你们如果愿意协商结案的话,你倒是可以要求这个刁民赔给你一笔银子,换取你不再追究他的诬告之罪,直接结了这个案子。” 还是听到了这句话,心乱如麻的瞿老三才终于明白了刘安云一再暗示自己的真正目的,赶紧上前一步冲瞿刚华喝道:“畜生,你如果还没有蠢到家的话,就赶紧给刘公子磕头认错,求他饶你一条狗命!顺便拿一笔银子补偿给刘公子!” 瞿刚华确实还没蠢到家,也赶紧膝行到了刘安云的面前拼命磕头,还主动的抽起了自己的耳光,说道:“刘公子饶命,刘公子饶命!我瞎了狗眼,我鬼迷心窍,居然对你做出了这样的事,我这给你磕头赔罪了!还请你看在我堂哥的面子上,饶了我这条狗命吧!还有,只要公子你手下留情,我愿意赔你一笔银子,赔你一笔银子!” “那你愿意赔我多少银子?”刘安云也终于图穷匕见。 “不知公子准备要多少?”瞿刚华非常小心的问道。 这里就得表扬一下刘安云的菩萨心肠了,考虑到瞿家兄弟在这件事上既出了钱又出了力,刘安云心一软,还是这么答道:“一万五千两。” “一万五千两?!” 瞿家兄弟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刘安云则是振振有辞,说道:“怎么?很高吗?那块地虽然被你坏了风水,但是照样卖出了三万六千两银子的天价,只要你一万五千两很高吗?” 瞿刚华悄悄去看瞿老三,不愿白白辛苦一场的瞿老三当然有些犹豫,旁边的时泰却极不耐烦,说道:“快些,和不和解?不和解就赶紧审下一个案子,本官这个朋友还等着告你们欺诈钱财!” 为了不至于牵扯到自己身上,瞿老三也没有多余的选择,一咬牙就冲瞿刚华吼道:“还楞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刘公子磕头,谢他的饶命之恩?还有,你把银票藏到了那里?快点告诉我,我派人去帮你拿来赔给刘公子!” 听到瞿老三松了口,很清楚现在坐牢是什么下场的瞿刚华也松了口气,赶紧向刘安云连连磕头道谢,又装模作样的附到了瞿老三耳边嘀咕了一通,让瞿老三可以名正言顺的派人去拿银票,那边宛平县书办则迅速写下和解文书只等两个当事人签名不提。 见此情景,很清楚刘安云不敢少了自己一份的老刘全当然是笑得无比开心,旁边的时泰却是忍无可忍的催促道:“完了没有?完了就该审本官朋友这个案子了,他才是在这件事里最大的受害者。” “时大人放心,下官这就开始。” 得罪不起时泰的济世满口答应,挽起袖子就准备继续下一个案子,可是让众人意外的是,刘安云竟然又开了口,说道:“济大人,草民还有一个案子啊?草民刚刚可是向你递交了一份状纸,状告这个瞿刚华破坏太祖爷神马的风水,这案子你还没审啊?” 瞿家兄弟和隐约猜到内情的老刘全诧异扭头来看刘安云,一起心说你小子快把这笔银子全部吃独食了,竟然还不歇着?刘安云则是神情庄重,一再要求济世继续审理自己状告瞿刚华破坏风水的案子,大庭广众之下济世也不敢公然渎职,只能是赶紧拿起刘安云的状纸,和自己重金请来的绍兴师爷联手研究了起来。 研究的结果是济世逐渐傻眼,然后还苦笑着向刘安云说道:“刘公子,你这张状纸根本没办法立案啊?大清的律法里,没有需要惩治破坏风水的这一条律法啊?还有,你告这个瞿刚华用邪术破坏那块地的风水,并没有任何的人证物证,就算是真的触犯了什么律法,按理来说也和他扯不上任何关系啊?” “啥?” 刘安云与众人一起傻眼,济世雇来的绍兴师爷则是尽职尽责,赶紧向刘安云介绍起了相关的律法条文,明确指出刘安云对瞿刚华的控告并没有任何依据,即便生拉硬扯也扯不到瞿刚华头上。 结果刘安云听了倒是无其所谓——事实上也确实不关痛痒,时泰带上堂的吉那保小舅子则彻底急了,赶紧拿出那条肮脏的骑马布,焦急说道:“有物证也不行?我家的人去挖井的时候,亲眼看到这块骑马布扔到了那块地上,然后那块地就挖出了一口臭水井。” 看在时泰的面子上,济世倒是尽心尽责的领着师爷仔细研究了一通,可结果依然还是济世哭丧着脸回答道:“时大人,不是下官不尽责,是真的没办法告,先不说大清律典里没有类似的条文,但说这块可能是邪物的骑马布吧,你们就没有办法证明是这个瞿刚华故意放那里的。” 时泰与吉那保等人一起傻眼,济世则又苦笑着补充道:“还有,而且从你们介绍的时间来看,这块布是你们买下了那块地以后才被人放到那里的,所以这事就更和这个瞿刚华没有任何关系了,真要彻查首先也得怪你们自己对那块地保护不周,责任只能自负。” 吉那保等人更加呆傻,然后还是在面面相觑了片刻后,时泰才回过神来发出怒吼,咆哮道:“这么说来,我们那三万六千两银子,就这么白白被骗走了?” “回禀时大人,不能说是骗走,你们没有证据证明是被骗走。还有,你们的买卖文书上,还有绝不反悔的字样,所以你们现在就算想要退钱,也没有任何理由。”济世满脸无奈的这么回答道。 “荒唐!荒唐!这个案子傻子都看得出来有鬼,明明就是这两个刁民暗中勾结,福长安的家奴背后指使,从我这朋友手里骗走了三万六千两银子!你怎么就查不出来?查不出来?” 时泰疯狂怒吼,瞿老三和刘安云等人一声不吭,在这件事上问心无愧的济世也是默不作声,老刘全则是干脆敲诈起了二郎腿晃悠,象看耍猴一样的欣赏时泰气急败坏的模样,任由时泰在公堂上捶胸顿足,疯狂嚎叫,没有那怕一个人理会。 毕竟是嘉庆的众多老丈人之一,很是上蹿下跳了一段时间还是一无所获后,时泰也逐渐发现自己其实是一个小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胸口剧烈起伏的盘算片刻后,时泰还这么吼道:“把案卷给本官保存好,这事没完!” 言罢,时泰先是环视了一圈堂上众人,还眼神无比恶毒的特意瞪了刘安云一眼,这才领着手下冲出公堂扬长而去,吉那保和他的小舅子也毫无办法,只能是赶紧跟上,到其他的犄角旮旯去商量下一步该如何报仇雪恨。 最后,还是在瞿老三的手下拿来了一万五千两的银票赔给刘安云,刘安云也和瞿刚华在甘结文书上签了字按了手印,这件事才算画上了一个句号,然后脸色铁青的瞿家兄弟并肩下堂,围观的吃瓜群众也在衙役的驱逐下逐渐散去。 以刘安云的身份地位,在这件事上自然不可能吃到独食,刘安云自己也很有自知之明。 所以吃瓜群众走得差不多的时候,一直故意逗留在县衙里的刘安云就主动拿出了两千两银子的银票,把给济世打下手的师爷拉到了偏僻角落处,当着几个衙役的面递上银票微笑说道:“这位师爷,草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了,一点小意思,请你代为收下,一千两感谢县尊,一千两请师爷你和各位差官喝茶。。” “这……,刘公子,不太好吧?”师爷假惺惺的推辞。 刘安云笑得更加谄媚,说道:“应该的,这宛平县衙门都已经帮我主持两次公道了,上次的时候我手里还紧,有这个心没这个力,这次又麻烦你们帮这么大一个忙,无论如何都要表示一点心意了。” 师爷不再推辞,笑着谢过同时接了银票,旁边的几个衙役也是一个笑得比一个开心,纷纷说道:“刘公子,以后在宛平县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们一定帮忙到底。” 刘安云笑着谢了,也这才离开偏僻角落向济世告辞,陪着一直不动声色的老刘全离开宛平县衙,然后老刘全自然是乘轿返回户部衙门继续给和二听差,刘安云主仆与郑崇和三人则步行跟上。 刘安云等人跟在老刘全的轿子后面,当然不仅仅只是有一段道路那么简单,远离了宛平县衙来到了一段僻静处后,刘安云先是叫住了老刘全的轿子,然后凑到老刘全的轿前,把剩下的一万三千两银票一分为二,将其中的七千两递给老刘全赔笑道:“大管家,谢了宛平县两千两,这七千两谢你。” 虽然理直气壮的接过了刘安云的银票,可是老刘全的笑容却明显有些虚伪,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刘公子,这注财发得不小啊。生财有术,这么轻松就弄到这么多银子,老朽佩服。” 听话听音,刘安云马上就听出老刘全的意思有些不满,似乎是在嫌分得太少,可是刘安云回台湾要做的大事也需要大量的启动资金,所以刘安云便只能是装糊涂,笑道:“都是托了大管家的洪福,以后还请大管家多多关照。” 老刘全哼了一声算是回答,可是在揣银票时,老刘全却又想起了一件大事,忙向刘安云问道:“对了,刘公子,昨天你去恒升钱庄打听甜水井价格的事,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想把忠义井和内城那半口甜水井出手?” “大管家,你连这事都知道?” 刘安云心中一凛,万没想到老刘全连昨天下午发生的事就已经知道——昨天下午为了诱使瞿家兄弟上钩,刘安云故意带着刘全去了一趟恒升钱庄,然后为了与掌柜单独说话,也为了下一步将忠义井和另外半口内城的甜水井卖出一个好价钱,刘安云便向恒升钱庄的掌柜打听了一下甜水井转让价格,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老刘全知道。 “那是当然,恒升钱庄本来就是我们和家的产业。” 老刘全在这点上倒是十分坦白,马上就承认了和家才是恒升钱庄的幕后老板,又问道:“刘公子,你还没说为什么要打听甜水井的价格?难道你想卖掉手里的甜水井?” 刘安云暗暗有些叫苦,刚想找借口搪塞老刘全,不曾想一个奴仆打扮的人快步来到了老刘全的轿前,向老刘全行礼说道:“大管家,老爷吩咐,叫你办完了手里的事就直接回家,他已经先回府里去了。” “出什么事了?老爷这么早就回了家?”老刘全发现不对,赶紧问起原因。 “少爷病了,老爷已经让人拿帖子去太医院请了太医。”来报信的和家下人如实回答。 这个消息也帮刘安云暂时过了这关,关心丰绅殷德的病情,老刘全也只能暂时把甜水井的事放在一边,先是吩咐轿夫起轿回府,然后又随口说道:“刘公子,你如果真的想把甜水井出手,可以随时来和老夫谈,价格好商量,保证不会让你吃亏。” 刘安云满脸堆笑的答应,心里却大声叫苦道:“坏了,这老东西也盯上我的摇钱树了!” 第三十九章 上门推销(上) 京城里豺狼横行的环境确实很能锻炼人,虽说都知道刘安云已经打算卖掉蜜罐井离开京城,可是老刘全一再追问刘安云是否打算把蜜罐井脱手时,看到刘安云没有回答,刘全与郑崇和全都选择了默不作声,没有替刘安云表这个态。 不过老刘全匆匆离开后,刘全当然少不得向刘安云问起原因,道:“少爷,刚才我干爷爷问你是不是打算卖井,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难道说你改主意了,又不想卖了?” “是啊,贤弟,豫王府旁边那口甜水井(王府井)有一半在大管家手里,你直接把井卖给他,各方面的事不是更方便一些?”郑崇和也颇为不解的问道。 “卖不上价,我们太吃亏,卖给谁都不能卖给他。” 刘安云坦然回答,郑崇和与刘全听了却大惑不解,都说道:“不可能吧?以他的身份地位,不可能会差银子啊?怎么可能会卖不上价?” “他如果强买强卖呢?假如他只出三万两甚至更少的银子,要买我们的一口半甜水井,那我们卖还是卖?卖了我们亏不亏?不卖的话,我们会不会得罪他?”刘安云冷笑着反问道。 一语点醒梦中人,郑崇和与刘全一听醒悟,忙都点头说道:“不错,是这个道理,以和府大管家的身份地位,我们如果和他做买卖,他乘机出低价硬要买我们的甜水井,我们确实拿他毫无办法,卖的话太吃亏,不卖的话又把他给得罪了,只能是左右为难。” 刘安云点头,说道:“所以我才不想和他做这笔生意,你们都知道的,做为一个下人,他的房屋宅院甚至连许多的朝廷高官都赶不上,得来的钱财能干净了?拿惯了黑钱的人,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么狠狠捞上一笔的机会?” 郑崇和与刘全一起大点其头,就连刘全都相信以他干爷爷的为人德行,是绝对不会介意在刘安云身上狠狠宰上一刀。然后刘全又主动说道:“少爷,那我们干脆今天就去各大牙行帮消息放出去,尽快把忠义井卖一个好价钱,免得我干爷爷惦记。” 刘安云盘算了一下才摇头,说道:“不急,让我再仔细考虑考虑,看看忠义井究竟该如何卖。我们要卖井的消息,你们也别急着传扬出去,免得招来其他人的觊觎,又生出其他的枝节。” 郑崇和与刘全一起答应,刘安云也这才让刘全雇来了一辆车,一起乘车返回自己位于外城的住处,而在回家的路上,刘安云也一直在盘算一个重要问题——如何在不受外力影响的情况下,把蜜罐井和半口王府井卖出一个好价钱? 刘安云也必须得仔细掂量这件事,老刘全已经摆明了在垂涎蜜罐井,只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亲自上门来强行购买绝对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同时以蜜罐井的吸金能力,眼馋这棵摇钱树的王公权贵也绝对不在少数,听到消息后乘机压价强买的人也肯定大有人在,到时候自己即便能够顶住压力,也肯定要得罪一大帮子人,说不定还会影响到自己回台湾的发展大计。 “绝对不能去牙行大张旗鼓的卖井,不然的话,今天在牙行放出了消息,明天我就得招架不住。最好的办法,是找一个既舍得花大价钱买井,又不敢用权势压人的卖主。” 这是刘安云得出的理想结论,可刘安云又马上发现这是一个很荒唐的结论,以自己的身份地位,上那里去找这么一个合适的买主?和二,老刘全,福家兄弟,还有吴省钦兄弟,这些人倒是肯定拿得出大价钱买井,可是自己吃得住这些人吗? “等等!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盘算到这里时,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跃入了刘安云的脑海,也让刘安云赶紧定下心来飞快盘算,然后很快的,开心的奸诈笑容就出现在了刘安云嘴角,还让刘安云赶紧向坐在车厢外面的刘全吩咐道:“刘全,先不回家了,告诉车夫换一个地方,我们先去办一件重要大事。” “少爷,那我们改去那里?”刘全赶紧反问。 “靖海侯府!” 刘安云的回答让刘全与郑崇和一起傻眼,然后因为全都挨过施家奴仆毒打的缘故,郑崇和与刘全还一起惊叫了起来,“靖海侯府?少爷(贤弟),你疯了?去靖海侯府干什么?我们上次还没被他家的人打够?” “放心,今天去了不会挨打,不但不会挨打,说不定施秉仁和他宝贝儿子还会摆酒席款待我们。乘现在还早,快叫车夫掉头。” 刘安云自信的回答,同时催促马车改变方向,刘全与郑崇和面面相觑,益发觉得事情不可思议,可是看到刘安云的自信神情,已经多次见识过刘安云神奇之处的郑崇和与刘全还是选择了依令而行,满腹不解的随着刘安云乘车改道驶向靖海侯府。 人生是在这里重新开始,再次回到了靖海侯府的门前时,看着周边依稀熟悉的环境,刘安云难免多少有那么一点感慨,旁边的刘全却不无担心的提醒道:“少爷,小心,施家人已经盯上我们了。” 抬头一看,见施府门前的两个门子明显已经是严阵以待,同时院子里还有人快步跑来查看情况,刘安云也马上明白施家人已经认出了自己——这一点当然得托刘全的福,他那出类拔萃的五官长相,的确是太过让人过目难忘了。 对此,刘安云也不紧张,只是微笑着走上施府台阶,背手挺胸的向施家门子吩咐道:“辛苦一下,进去通禀一声靖海侯,就说故旧晚辈刘安云求见。他如果问是那个刘安云的话,就说是前些天在皇上万岁面前打过他的那个刘安云。” 施家门子彻底呆住,显然是没有想到刘安云会来这么一出,也半天都不见动弹。刘安云则是满脸的小人得志,说道:“怎么还不去通报?难道说,进靖海侯府也要递门敬?没听说靖海侯现在担着什么有油水的差使啊?” “你想干什么?”施家的一个门子终于开口,语气无比警惕的问道。 “你不够格问,快去通报,否则后果那么自己承担。”刘安云语气更加傲慢的催促。 刘安云目前的身份背景确实与刚来京城时有着天壤之别,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后,一个门子还是快步跑进了内院报信。刘安云满意一笑,这才一边欣赏着施家近百年的豪华门楣,一边耐心等待起来,结果也没等上多少时间,施斌施大少爷粗鲁沙哑的吼叫声,就急匆匆的从施家内院传来出来…… “拿上家伙!今天和姓刘的那个土鳖拼了!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挨过施大少爷的毒打,郑崇和与刘全听了都有些胆颤,腿肚子也有些发抖。而明显消瘦了许多的施斌也一如既往的粗鲁暴躁,领着几个家丁冲到门前,施斌一把就揪住了刘安云的衣领,红着眼睛疯狂吼叫道:“狗东西!你居然还敢来找死!” 歇斯底里的咆哮着,施斌还扬起了他半个砂锅大的拳头,刘安云也不想白受皮肉之苦,忙一把握住了施斌的手腕,微笑说道:“施公子,有话能不能好好说?好歹你也算是一个名门之后,用得着象一个街上的小混混一样?” “我不用你管!给老子上,打!往死里打!打死这个土鳖老子负责!” 更加疯狂的一边与刘安云拉扯,施斌一边不顾一切的喊叫,可惜他手下的奴才却已经知道刘安云现在的背景分量,迟疑着不敢动手,刘全也壮着胆子指着施家下人喊叫道:“我看你们谁敢动手?你们知不知道我干爷爷是谁?我干爷爷刚刚才回了家,信不信我马上把他请回来?” 刘全的狐假虎威居然起到了不小作用,本来就心里打鼓,见刘全又搬出了老刘全扯虎皮做大旗,施家的小人难免更是踌躇,任由施斌与刘安云扭扯在一起也不敢上前帮忙。好在这情景也没持续多久,很快的,施秉仁的声音就也从院中传了过来,喊叫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有了这句话,施家下人当然更加不会动弹,还赶紧让开了道路,施秉仁则领着六七个年龄与施斌悬殊不是很大的青年快步出门,看到施斌还在与刘安云拉扯,施秉仁忙又喝道:“住手!斌儿,放开他!” 气红了眼睛的施斌根本不听,还是与刘安云继续扭扯,施秉仁无奈,只能是改口向旁边的几个青年喝道:“你们几个上,把你们的兄长拉开!让他别给我们施家丢脸了!” 几个青年非常听话,答应了一声就赶紧上前,七手八脚的把施斌拉回了施秉仁的面前,然后施秉仁还重重给了施斌一记耳光,咆哮道:“畜生!嫌你把我们施家的脸还没有丢够?” 施斌不吭声,只是挣扎着鼻孔喷烟的继续怒视刘安云,刘安云则先是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才非常恭敬的向施秉仁行礼道:“晚辈刘安云,见过世叔。” “不敢当,小侯何德何能,如何敢做刘公子的长辈?”施秉仁这句话明显就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当得当得,不管怎么说,晚辈的父祖先辈都已经好几代给靖海侯一家当庄头了。”刘安云满脸堆笑的回应。 怨毒的看了刘安云一眼,施秉仁语气阴深的说道:“刘公子今天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是小侯之前十倍赔给你的金银数量不足?还是想来看小侯现在的笑话?” “当然不是。” 刘安云笑着摇头,说道:“世叔,小侄今天是特意来拜访你的,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想和你当面商量。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知道世叔能否让小侄到你家中一坐,当面细谈?” 施秉仁明显恨刘安云早就已经恨到了蛋疼的地步,马上就断然拒绝道:“不必了!我与你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你走吧!来人,送客!” 几个拉住施斌的青年答应,立即纷纷冲刘安云嚷嚷起来,“快滚!我父亲不想见你!滚!” 先看了一眼那几个与施斌容貌不是很象的施秉仁儿子,刘安云这才开口,说道:“世叔,你考虑清楚了没有?” “我需要考虑什么清楚?”施秉仁不解的反问道。 刘安云换了一副严肃表情,说道:“当然是你会不会后悔?我上次来这里拜见你,你没见我,你的家人还把我踢下了台阶,这件事我想你肯定已经无比后悔了吧?” “我父亲后悔什么?谁说他后悔了?” “我们施家不后悔!” 施秉仁的几个儿子全都嚷嚷了起来,刘安云却不理他们,只是继续向施秉仁说道:“世叔,今天你如果不给我和坐下来谈话的机会,我敢打赌,你将来会更加后悔!” 还是那句话,刘安云现在的身份、背景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所以虽然在心里恨刘安云恨得入骨,施秉仁迟疑了片刻后,还是挥手制止了几个儿子的叫嚣,强压怒气的吩咐道:“跟我进来。” 言罢,施秉仁转身就往里走,刘安云招呼刘全与郑崇和跟上,施家的几个儿子当然也立即跟上,期间施斌还从下人手里抢过了一把刀带上,摆出了一幅随时准备和刘安云拼命的架势。 将刘安云一行人领进了自家的客厅后,施秉仁一屁股坐在紫檀木的椅子上,也不招呼刘安云坐下,直接说道:“这里没外人了,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也不上杯茶。” 刘安云毫不客气的抱怨了一句,然后更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这才说道:“行,那我就直说吧?世叔,想不想把你被降了的爵位升回去?想不想再回内务府当差?” 施秉仁愕然,下意识的抬头来看刘安云,刘安云则又转向了旁边满脸杀气的施斌,说道:“施公子,皇上亲自下旨不许你袭爵,想不想让皇上收回旨意,让你将来能够继承靖海侯的爵位?” 施斌脸上的杀气顿时消失,施秉仁的其他几个儿子却是一片哗然,争先恐后的指着刘安云吼叫了起来,“狗东西,你是不是来耍我们父亲?皇上亲自下旨降了我们施家的爵位,你说升回去就升回去?你是军机大臣,还是内阁大学士?” “父亲,不要听这个狗东西胡说八道,叫他滚!他是来耍我们施家!” 刘安云懒得理会施秉仁其他几个儿子的连蹦带跳,只是向施斌说道:“施大公子,既然你我两家算是世交,那我就称你一声世兄吧。世兄你如果还没笨到家的话,就请马上叫你这几个兄弟滚蛋。今天的事,我只想和世兄你还有施世叔谈,用不着别人搀和。”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施斌怒气冲冲的问道。 “你必须得听我的!” 刘安云回答得理直气壮,还敲起了二郎腿摇晃,说道:“施世兄,你怎么不想一想,皇上亲口剥夺你的爵位继承权,这件事对谁最有利?现在这个京城里,又有谁最不希望看到你咸鱼翻身,得到赦免,将来又能继承爵位?” 听到这话,施斌脸上的杀气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施秉仁的其他几个儿子脸色也顿时变了,还叫嚣得更加疯狂了,张牙舞爪的疯狂嚎叫,逼着刘安云赶紧滚蛋。 懒得理会施家几个庶子的叫嚣挑衅,刘安云只是又向施斌笑道:“对了,还有爵产,没有了爵位继承权,就算世叔疼爱你施世兄,最多也只能留下一些现银或者珠宝给你,台湾划归在靖海侯门下的田地庄园,还是得归继承爵位的下一代靖海侯所有。这些真正值钱的东西,世兄你舍得放弃吗?” 施斌的脸色彻底变了,还一把举起了自己刚从下人那里抢来的刀,红着眼睛吼道…… 第四十章 上门推销(下) “出去!都给我滚出去!这里没有你们说话的份!” 挥舞着刀子,施斌毫不客气的把矛头指向了自己的几个庶出兄弟,施秉仁小老婆生的几个儿子也没料到施斌会来这么一手,顿时纷纷怒道:“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们出去?” “就凭我是正房生的嫡长子,身份比你们高贵!你们都是偏房生的庶子,天生就比我低好几等!” 施斌在这方面倒是分得很清楚,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叫道:“刘公子是来拜访我和父亲的,这里没有你们说话的份,都给我滚出去!马上滚!” “你是嫡长子也没有这个资格!父亲,你评一评理,老二他有什么资格撵我们出去?” 施斌的兄弟们丝毫不肯让步,还要求施秉仁给他们主持公道,可是让施家这几个庶子大失所望的是,阴沉着脸盘算了许久,施秉仁居然还是挥了挥手,说道:“你们都出去吧,这里只留斌儿就行了。” “父亲——!” 施家的几个庶子一起哀号出声,无奈施秉仁却充耳不闻,一个劲的只是挥手叫他们离开,施斌也拼命催促他们滚蛋,施家的几个庶子无奈,只能是乖乖的先后离开——当然,出门前,施家的这几个兄弟自然少不得都狠狠瞪上刘安云这个罪魁祸首一眼。 与庶出的兄弟不同,此前一直恨刘安云恨得蛋疼的施斌却彻底换了一幅嘴脸,先是主动的放下了刀子,又叫人给刘安云主仆与郑崇和三人都上了茶,还亲手把房门关上,这才对刘安云说道:“刘……,贤弟,你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简单一句话,了结我们之前的恩怨。” 刘安云开门见山,说道:“我们之前究竟谁对谁错都已经过去,就不去追究了,总之害得世叔你被爵降一等,撤去差使,还有世兄你被剥夺袭爵权,绝对不是我的本意,只不过阴错阳差才成了这样。不过也没有多少关系,世叔和世兄你们只要愿意,我有办法帮你们免除降爵和剥夺袭爵权的处罚,运气好点的话,世叔你重回内务府当差,也不是没有希望。” “什么办法?” 重新看到曙光,原本已经绝望的施斌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变形,施秉仁也带着一线希望抬头来看刘安云,刘安云回答得很直接,说道:“帮你们抱上和中堂的大腿,投入他的门下,然后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帮我们抱上和中堂的大腿?这就行了?”施斌一时有些掂量不清楚分量。 刘安云点头,说道:“和中堂如今在朝廷里是什么地位,想必世叔和世兄你们也非常清楚,他如果自称是皇上面前的第二红人,就绝对没人敢称第一。所以你们如果抱上了他的大腿,求得他给你们帮这个忙,恢复世叔你的爵位,赐还世兄你的袭爵权,对他来说就不是一句话的事!” 替和二吹嘘了一通后,刘安云又补充道:“还有差使,和中堂与现在主管内务府的福长安福大人亲如手足,他替世叔你开了口,福大人他自然不会不给这个面子。而且和中堂还管着户部,麾下经手钱粮的职位也相当不少,所以就算世叔你回不了内务府,去户部谋一个差事,也肯定大有希望是不是?” 施斌逐渐面露喜色了,施秉仁同样是看到了一线希望,还忍不住问道:“难道是和中堂让你来的?他要多少谢礼?” 刘安云一听笑了,忙说道:“世叔,这点你就太高看小侄了,小侄是与和中堂一家有些往来不假,可是替他跑腿办这些事,小侄还不够这个资格。不过没关系,只要你们和我做一笔买卖,我就担保你们能搭上和中堂的线,抱上他的大腿。” “做什么一笔买卖?”施斌赶紧问道。 “拿十万两银子出来,买下我手里的忠义井,还有豫王府旁边那半口甜水井。”刘安云图穷匕见,终于亮出了雪亮獠牙。 “什么?用十万两银子,买你的甜水井?”施家父子一起大吃一惊。 刘安云微笑着又点点头,说道:“豫王府旁边那口甜水井,一半是我的,一半是挂名在和中堂大管家刘全的名下,实际上很可能就是和中堂的产业。但不管是不是都没关系,就算那半口甜水井真是和府大管家的,买下了另外半口后,世叔你们就等于是和大管家搭上了线,可以随时与他往来联系,有了这层关系,剩下该怎么做,这个就不用我教了吧?” 施秉仁再不吭声,只是转动着眼睛飞快盘算,刘安云继续晃动二郎腿,又说道:“世叔放心,这笔你绝对不亏,给你交一个底吧,豫王府那口甜水井,每天出水在八十车以上,多的时候可以达到上百车,半口井每天是四五十车,每车卖银两钱每天就是八九两,一年下来轻轻松松能弄到三千两左右,还是现银。” “忠义井就更不得了了,每天产水最少也是一百二十车以上,多的话能够达到一百五六十车,每天弄到四十两以上的银子和玩一样,这还是因为我心善,一直没涨价。所以十万两银子买下这一口半甜水井,对世叔你来说绝对不亏,不但可以乘机搭上和家的线,得到东山再起的机会,还可以给子孙后代留下一棵摇钱树,一举好几得。” 施秉仁终于开口,十分诧异的问道:“你真的要卖那一口半甜水井?这样的摇钱树,你也舍得出手?” “世叔你的运气好,我准备去做一门更加挣钱的大买卖,急着用钱,所以才决定把忠义井和半口王府井出手。” 刘安云大模大样的回答,又极不客气的说道:“世叔,别怪小侄说话难听,小侄全是看在我家祖辈的份上,才让你占这么大的便宜,也顺便给你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了结我们过往的恩怨。但如果错过了这个村,也就没有了这个店了,世叔你犹犹豫豫的迟迟拿不定主意,让别人抢先把甜水井买了去,你再想后悔就怎么都来不及了。” 言罢,刘安云还又转向了后来一直没说话的施斌,说道:“世兄,这也是你的最后一个机会,台湾的田地庄园是朝廷赐给你家的爵产,你袭不了爵世叔也没办法传给你,但如果把我的甜水井买下来,那就是你们施家的私产,世叔如何处置外人无权干涉。所以世叔如果把我的甜水井买下来,你即便还是袭不了爵,以后也照样可以天天锦衣玉食,不用为子孙的吃穿发愁。” 刘安云这些话还真不是完全在忽悠施家父子,施斌也还没有纨绔到家,咬了咬牙后,施斌便向施秉仁说道:“父亲,买了吧,买下了贤弟的甜水井,我们施家就等于和和中堂搭上了关系,不用再愁拎着猪头也找不到庙门拜了。而且这笔买卖我们施家还绝对不亏,要不了几年,买甜水井用的银子就能全部挣回来。” 施秉仁嘴唇颤抖,许久后开口出声,模样颇为可怜的说道:“太贵了,十万两银子,我怎么可能拿得出来?我这个侯爵,一年的俸禄才几百两银子啊。” 刘安云一听直接笑出了声音,笑着说道:“世叔,这话你就瞒别人去吧,我家世世代代在打狗港给你家看庄子,我本人守孝的时候,也挂名了三年的打狗港庄头,靖海侯一家在台湾有多少庄子多少产出,别人不知道,小侄我还不知道?” 这才想起刘安云祖上几代都是自家捞钱的白手套,喜欢哭穷的施秉仁只能是老实闭上嘴巴,另一边的刘全绿豆眼一转,主动开口说道:“少爷,如果施爵爷实在拿不出来的话,那我们去舒文舒大人家里看一看?舒大人的家里人,可是好几次想请你吃饭了。” 赞许的看了刘全一眼,刘安云答道:“不急,看在祖辈的份上,我们先看世叔是什么意思,他如果觉得不划算,我们再去舒大人家里拜访。” 刘安云主仆的一唱一和奏效,一听说舒文的家里人也盯上了这个机会,施斌顿时慌了手脚,忙向施秉仁说道:“爹,这事就这么定了吧,先把事情定下来,银子我们再慢慢想办法凑。” 施秉仁咬牙攥拳,迟疑着还是下不定这个决心,施斌也彻底急了,干脆向施秉仁双膝跪下,带着哭腔说道:“爹,我求你了,我就这么一个机会了,如果错过了的话,我就彻底完了。我发誓,只要你给了我这个机会,我这辈子再不进宝局,再不去八大胡同,永远听你的话!” 说着,施斌还向施秉仁连连磕头,施秉仁也确实疼爱这个嫡子,又考虑到这笔买卖绝对不亏,回本只是迟早的事,便一咬牙说道:“好,我买了!” “多谢世叔,小侄保证你绝对不会后悔。” 刘安云顿时笑得无比开心,施斌也是大喜过望,赶紧向施秉仁连连磕头道谢,再次发誓一定痛改前非,素来吝啬的施秉仁也难得慷慨大方了一把,主动说道:“贤侄,你们先去喝酒用饭,我这就去凑银子,顺便找保人做证,争取今天就把事办成。” 言罢,施秉仁还吩咐下人在后花园里设宴,让施斌陪同刘安云等人饮酒,自己则亲自领着管家去筹措银两和准备买井过户的手续,刘安云假惺惺的推辞了几句,然后便领着刘全与郑崇和大模大样的进到了施家后宅,去享受自己预言中的施家酒宴。 与此同时,这个房间的某个窗户背后,一直在偷听的施秉仁几个庶子也在窃窃私语,除了大骂施秉仁偏心什么都想留给施斌外,还琢磨起了能否破坏此事或者实施报复,然后很自然的,刘全顺嘴拿出来要挟的舒文一家,也成了施家几个庶子的考虑对象——这一点还真是刘全好心办了坏事…… 言归正传,将刘安云一行三人请到了后花园里的凉亭上饮酒后,终于看到了翻身曙光的施斌当然对刘安云要多客气有多客气,除了对刘安云一口一个贤弟的叫得无比亲热外,还把他小有姿色的正房妻子叫来给刘安云敬酒,命令妻子将刘安云称为叔叔,俨然一副不把刘安云当做外人的态度。 投桃报李,刘安云自然少不得承诺在与老刘全交接王府井的产权手续时,一定会替施斌多多美言,可就在施斌欢喜不胜的连连道谢时,不远处的走廊那边却传来了喧哗声音,一个女子高声喝骂,另外还有几个少女煽风点火,怂恿道:“姐姐,打,打,打死这个丑八怪狐狸精!” 听到这些声音,刘安云自然少不得扭头去看情况,却见一名衣着朴素的瘦削少女哭泣着掩面飞奔过来,后面则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华服女子拿着粗大竹棍追赶,另有几名戴着花盆头,年龄大小不一的女子跟随,不断怂恿那壮硕女子殴打瘦削少女,“打死她,打死这个狐狸精生的!” “干什么?造反了?!” 见此情景,身为施家嫡子的施斌当然是脸色一沉,立即起身开口呵斥,那瘦削少女也好象看到了救星一样,赶紧哭泣着向凉亭下飞奔过来,结果在进凉亭时,瘦削少女却脚下一绊,惊叫着向前摔倒,还要死不死的摔向了刘安云的身上。 没多想,刘安云赶紧张手去扶那瘦削少女,结果因为动作不够规范的缘故,瘦削少女直接一头就扎进了刘安云的怀里,还下意识的张手抱住了刘安云——模样就好象特意过来拥抱刘安云一样。 事出意外,看到瘦削少女主动对刘安云投怀送抱,在场的施斌等人难免都是一楞,拿着粗竹棍子的壮实女子则乘机追了上来,还仔细看了刘安云一眼,也顿时眼睛有些放光,明显对刘安云的姿色颇为垂涎,接着又看到那瘦削少女钻进了刘安云怀里时,壮实女子还更加的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小狐狸精,又在这里勾搭男人了?你还要不要一点脸?”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几个花盆头女子跟上来后,除了惊讶于刘安云的俊俏长相外,也忍不住纷纷心中泛酸,争先恐后的向施斌告状道:“二哥,你自己看,施萍这个狐狸精丑八怪又在动不动就勾引男人了,你管还是不管,我们施家的名声到底还要不要了?” 眼神厌恶的看了瘦削少女一眼,施斌呵斥道:“施萍,注意点举止,你自己看,你现在象什么样?赶紧放开刘公子!” 畏畏缩缩的答应着,瘦削少女终于还是放开了刘安云,挣扎着站直了身体,回忆着触感和手感,刘安云也顺便看了瘦削少女一眼,可是让刘安云大感意外的是,这个叫做施萍的瘦削少女不仅脸上尽是灰尘和泪水,还长着许多大小不一形状不规则的暗红色圆斑,显得颇为丑陋,年龄则大概是十四五岁。 “狐狸精!丑八怪!我叫你洒水在我身上!” 还没等刘安云继续细看施萍的身材模样,壮实少女又已经拿着竹棍对着施萍乱打起来,施萍避无可避,只能是哭着又躲进了刘安云的怀里,泣不成声的喊冤道:“我不是故意的,是你自己不看后面的情况就往后退,自己撞在了我的水盆上。” 施萍的辩白起到了反效果,看到她这么丑陋竟然还有脸当众拥抱俊秀出众的刘安云,壮实女子妒忌之余难免更是愤恨,拿着粗竹棍子打得更狠,几个花盆头女子也是满腹嫉妒的拼命怂恿,造成的恶性循环是施萍再次抱紧刘安云,更加拼命往刘安云的怀里钻,害得刘安云也挨了几竹棍。 别无选择,刘安云只能是向施斌嚷嚷道:“世兄,这些女的到底是你什么人?你能不能先叫住她们?” 第四十一章 良心作祟 还好,施斌已经与刘安云化敌为友,不愿再让自家的女眷横生枝节,果断站了出来拦住那个壮实女子,还抢过她手的粗竹棍,吼道:“都给我闭嘴!谁再敢胡闹,就给我到祖先灵堂面前跪一个晚上!” 这一招还真灵,包括那强横粗暴的壮实女子都不敢继续吭声,几个花盆头也悻悻住口,惟有那名叫做施萍的瘦削少女继续把头埋在刘安云怀里抽泣,伤心得十分可怜。 “贤弟莫怪,这些都是我的异母妹妹,一个个都是从小被惯坏了的,不懂礼数,让你见笑了。” 施斌略带歉意向刘安云解释了一句,又转向那壮实女子喝问道:“施艳,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这些打施萍?” 壮实女子没有任何犹豫,马上就嚷嚷道:“是她自找的,我和姐妹们在房里玩,施丽打翻了桌上的熏香炉子,香灰洒得四处都是,就叫施萍去擦,这个丑八怪狐狸精不愿意做事就算了,还在打水来的时候,故意把水洒到我身上!你看,我裙子都湿了,这是苏州绸缎做的裙子啊!” 嚷嚷着,壮实女子还亮出了沾水的裙子和她的三寸金莲——横着量绝对是三寸金莲,然后还又悄悄瞟了一眼刘安云,明显是在希望刘安云能注意到她。 “哥,不是我故意的,是她不看后面情况自己撞到的。” 施萍从刘安云怀里略略抬头,流着眼泪辩驳,口音中还带着方言,可惜施斌却根本不待见这个妹妹,马上就喝道:“闭嘴!拿钱出来赔你艳姐!还有,放开刘公子,自己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 施萍长满暗斑的脸上露出羞涩,赶紧从刘安云怀里挣扎着站起,那壮实女子则毫不客气的伸手,喝道:“赔钱!这裙子是苏州丝绸做的,起码得五两银子。” “我那还有钱?我的月钱,那一次不是刚领到就被你们拿去买吃食了?” 施萍的眼泪再次滚滚而下,模样也更加可怜,施斌却看都看懒得看一眼这个异母妹妹,命令道:“带下去打三十篾片,关进柴房,今天不准吃饭!还有,以后你的月钱全都赔给你艳姐,直到赔满五两银子为止。” 壮实女子顿时笑得无比开心了,其他几个花盆头也是个个奸笑,惟有施萍是眼泪更多,瘦弱的小手紧紧攥住衣角,手背上还尽是青筋,心中悲苦可见一斑。 人身上最多余的器官就是良心,惟有进化到淘汰这个器官的人才能吃香喝辣,金银满屋。 见施萍被她的异母姐妹欺负得如此可怜,身体里不幸还保留着良心这个多余器官的刘安云难免有些不忍,便微笑说道:“世兄,给我一个面子,毕竟是你的妹妹,饶了她吧。” 正在结交和家这件大事上有求于刘安云,施斌当然不会不给刘安云这个面子,忙一口答应,道:“好吧,看在贤弟的份上,就饶你这一次吧。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向刘公子道谢?” “谢过刘公子。” 施萍忙抹去一些眼泪,哽咽着向刘安云行礼道谢,刘安云挥手表示不必,又破天荒的铁公鸡拔毛,掏出了五两银子递给施萍,说道:“来,拿去赔给你姐姐吧。” 施萍呆住,还缓缓抬头来细看刘安云,刘安云也不嫌她丑陋,只是微微一笑,把银子硬塞进了施萍手中,施萍的眼中也再一次涌出了泪水——当然,是激动和感激的泪水。 看到这点,壮实女子和几个花盆头当然是妒忌得眼睛有些发红,心里不断大骂异母妹妹是狐狸精。从不知道什么叫做同情施斌却是大感糊涂,很是不明白刘安云为什么会这样帮自己的丑妹妹,便忍不住说道:“贤弟,没这个必要吧,这那能让你破费?” “没关系,我和你这妹妹有缘,她……。” 还是随口说到了这里,刘安云才猛的想,忙向施萍问道:“施小姐,刚才你的口音怎么带着台湾腔?难道你在台湾住过?” 施萍的眼睛顿时亮了,立即回答道:“回公子,我没去过台湾,不过我娘是台湾人,来京城前是住在一个叫沙马矶的地方,我从小和娘住在一起,读书写字也是跟她学的,所以会说台湾话。还即便是说官话,也经常带上台湾方言。” “沙马矶?老乡啊!” 刘安云和刘全一起欢喜大叫了起来,然后刘全还迫不及待的说道:“施小姐,我们住在打狗港,沙马矶和打狗港全都属于凤山县,我们是一个县的老乡。” “打狗港?我听说过这名字,我娘当初就是在打狗港上船来的京城,所以娘在我面前提起过好多次这地方。”施萍眼圈再次泛红,激动得就好象遇到了亲人一般。那边郑崇和也忙站出来自我介绍,说自己也是台湾人,施萍听了更是欢喜激动,眼中的泪花益发闪烁。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刘安云当然是更加不能对施萍置之不理,赶紧邀请施萍坐下来与自己一同用饭,施萍畏畏缩缩的去看施斌,施斌也还算给面子的说道:“还不赶紧谢过刘公子?” 听到这话,施斌妻子虽然明显很不乐意,却还是假惺惺的招呼施萍落坐,还有吩咐下人准备碗筷,施萍由衷的再次向刘安云道谢,然后还没忘了先把银子赔给那壮实女子,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坐到施斌妻子的旁边,壮实女子则是脸色青黑,领着几个花盆头女子转身离去时,又重重的哼了一句,“狐狸精,长成丑八怪了也不忘勾引男人!” 再接着,还是听了施萍语气伤感的介绍,刘安云才知道了情况的大概经过。原来,施萍的生母姓陈,家里除了父母之外还有一个弟弟,一家人虽然生活贫困却勉强还算幸福,只是没想到祸从天降,在施萍生母十六岁那年,一帮海盗洗劫了施萍生母居住的村庄,施萍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在动乱中双双遇害,舅舅则听说是可能被海盗掳去当了奴隶。 事后,家徒四壁的施萍生母根本无力安葬父母,为了尽孝道,施萍生母便选择了卖身葬父,把自己卖给了施家在沙马矶一带的庄头,换得父母入土为安。然后施家庄头见施萍的生母颇有姿色,便把施萍生母送到了京城献给施秉仁为妾,再然后就有了施萍,只可惜到了施萍六岁那年,施萍生母也染病离世,施萍便成为了一个半孤儿,在施家艰难长大。 有施斌这个嫡兄在旁,施萍当然没敢说她在施家后来的情况,不过光是看到她脸上和手上的淤青伤寒,身上寒酸的衣着,还有施斌和壮实女子等人对她的态度,刘安云就能猜到她在施家的处境究竟如何,对她也难免更是同情。 更加折磨刘安云残余良心的还在后面,尽管谁都看得出来施萍已经是极力克制了,可是端碗吃饭的时候,施萍的动作还是明显有些急不可耐,还一度噎住被迫喝水,显然饿得十分厉害。施斌看了气不打一处来,便喝道:“吃慢点?我们施家没给你饭吃?丢人现眼!” 施萍小声答应,更加逼着自己放慢速度,然而施斌却仍然还是看这个庶出的妹妹不顺眼,又喝道:“吃完了就快走,我和刘公子还有重要的大事要谈。” 不是一家人就不进一家门,之前就满脸嫌弃的施斌正房妻子也这么说道:“萍妹,你如果实在饿得厉害,就端上一碗饭回住的地方去吃,你二哥和刘公子有正事商量。一会老爷还要来,到时候他看到你这样发了火,谁也保不住你。” 明显很清楚违背兄嫂命令的后果,被欺负惯了的施萍只能是乖乖起身,还又看了刘安云一眼,正好刘安云也抬头看她,见她的神情可怜,刘安云便同情的说道:“施小姐,多保重。”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施萍的眼圈顿时又红了,在兄嫂的一再催促下盛了一碗饭后,施萍还突然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放下饭碗砰的一声向刘安云双膝跪下,哭着说道:“刘公子,求求你了,看在我娘和你是同乡的份上,把我带走吧,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事发太过突然,刘安云与施斌等人难免都是大吃一惊,不知所措,施萍则是不管不顾,拉住了刘安云的衣角哀求道:“刘公子,只要你能把我这里带走,你让我给你做什么都行,为奴为婢,我绝对没有任何怨言。将来你就算不要我也没关系,什么时候你不想让我给你当奴婢了,你发一句话,我马上自己走,绝不向你要一文钱。” 还是到这个时候,施斌才回过神来大发雷霆,咆哮道:“施萍,注意你的身份!再给我们施家丢人现眼,我打烂你的嘴!” 没有理会嫡兄的震怒,施萍只是紧紧拉着刘安云的衣角,泣不成声的说道:“刘公子,你是好心人,求求你救一救我,再留在这里,我真的活不下去了!姨娘和姐妹们天天打我骂我,动不动就抽篾片关柴房,有时候还罚我跪铁链,顶铜盆,我身上到处都是伤。从昨天中午开始,我就没吃任何东西,她们只给我吃馊饭馊菜啊!” “住口!给我闭上你的臭嘴!” 施斌大怒来拉施萍,还直接抽起了施萍的耳光,施萍则拼命的抱住了刘安云的腿,大哭道:“公子,求你了!看在我苦命的娘和你是同乡的份上,救一救我啊,我在这里活不下去了!” “来人,来人,赶紧来几个丫鬟和婆子,把这个小蹄子拖回去关起来!” 施斌的正房甚有急智,知道丈夫不方便对妹妹出手,便干脆喊起了丫鬟来帮忙,几个膀粗腰圆的丫鬟婆子也马上飞奔而来,同时之前那个壮实女子和几个花盆头也出现在了不远处的走廊上,脸上还个个都是幸灾乐祸的神情。 双拳难敌四手,加上自身又瘦弱得十分可怜,所以尽管施萍拼命的哭喊不休,还是很快就被几个丫鬟婆子从刘安云身上拖开,很清楚将来结果的施萍绝望哭喊,挣扎着向刘安云伸出纤细的双手十指,哭泣得声音彻底变形,“刘公子,救我——!” 该死的良心作祟,很清楚这个可怜的小女孩肯定会因为这件事受尽折磨,甚至直接送命,刘安云迟疑了一下后,还是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慢着!放开她!” 几个丫鬟婆子愕然,施斌也无比奇怪的扭头,问道:“贤弟,你什么意思?这是我的家事,难道你也想插手?” “这个……。” 一时冲动的刘安云刚开始当然有些无言可对,好在自古以来最不难找的东西就是借口,稍一盘算后,刘安云就想到了一个勉强说得出口的借口,说道:“世兄,既然你我是以世兄弟相称,那你这位妹妹,也就是我的世妹了,你说对不对?” 施斌一想发现是可以这么称呼,便点了点头,说道:“对。” “既然她是我的世妹,那我这个当世兄,当然得为世妹稍微着想一下。”刘安云打蛇随棍上,又笑着说道:“刚才我这位世妹不是说了吗?她在凤山的沙马矶老家还有一个舅舅,虽然她那个舅舅听说是已经被海盗掳走了,但是隔了这么多年,她那位舅舅说不定就已经回到了家乡。” 说到这,刘安云顿了一顿,又琢磨了一下才说道:“世妹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位舅舅,肯定对他十分思念,正好我把忠义井的事处理完了以后就打算回台湾,既然是顺路,那我想尽一尽世兄的义务,把世妹顺便带回台湾去寻找她的舅舅,还望世兄千万成全。” 施萍和施斌一起楞住,然后回过神来,施萍当然是感激又激动,慌忙去看施斌的反应,施斌则好半天才醒过味,说道:“贤弟,你这意思,是想把我这个妹妹带走?” 刘安云赶紧点头,破天荒的向施斌作揖鞠躬,说道:“世兄,千万成全,看在同乡的份上,我是真心想帮一帮我这位世妹。还有,世兄你放心,将来不管世妹她能不能找到她的舅舅,我都一定给你一个答复,绝对不会让你无法向世叔交代。” 借口过于勉强,刘安云原本不抱太大希望,还赶紧研究起了用什么样的利益交换才能救出这个可怜的小姑娘,结果让刘安云没有想到的是,施斌还在有些懵圈的时候,施斌的正房老婆却眼珠子一转,附到了施斌的耳边低声嘀咕了起来。 再接着,奇迹出现,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容后,施斌居然向那些丫鬟婆子挥手吩咐,命令她们放开施萍,然后又向刘安云笑道:“多谢贤弟对我这个妹妹的一片好意,不过这事情太大,我做不了主,得等我父亲回来,请他亲自拿这个主意。” 刘安云慌忙道谢,那边恢复自由的施萍则飞奔了过来,再次拉住了刘安云的衣满脸都是恳求神情,刘安云好言安慰道:“别怕,一会我尽全力,争取把你带走。” 施萍忙用力点头,刘全与郑崇和则对视苦笑,全都明白刘安云已经被良心绑架,不得不向这名丑陋瘦削的小姑娘伸出援手。 耐心等待了一段时间后,施秉仁终于带着管家和保人来到了后花园,不过施斌却抢先迎了上去,还把施秉仁拉到了偏僻处单独说话,刘安云不知道这对父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只能是定下心来静观其变。 施家父子倒也没让刘安云等待多久,很快的,施秉仁就满面笑容的来到了刘安云的面前,说道:“世贤侄,刚才的事斌儿已经对我说了,你如此为叔父的女儿考虑,叔父真的是感激不尽。好,我答应了,一会你就把我的女儿领走吧,带她去台湾找她舅舅。” 施萍听了当然是大喜过望,刘安云也悄悄松了口气,赶紧向施秉仁道谢,谁知施秉仁却又哈哈一笑,说道:“贤侄,不用谢,因为叔父也有一件事要求你。叔父我刚才倾尽全力,仅仅只是筹到了九万八千两银子,所以还望贤侄高抬贵手让一让价,那两千两银子就别要了。” 在场的刘安云、刘全与郑崇和一起傻眼,也这才明白施秉仁父子为什么会同意刘安云把施萍带走的真正原因,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刘安云也没有办法,只能是先看了一眼满脸紧张的施萍,然后才说道:“一切任由世叔安排,九万八千两,就九万八千两。” “这么痛快?早知道就应该只给九万五千两!” 施秉仁同样后悔得肠子打结,可是话已经说了出来无法收回,施秉仁也只能是打哈哈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还有,贤侄,叔父可有言在先喽,我这女儿只是得了怪病才长成这样,不然的话我的其他女儿在容貌方面就没有一个赶得上她的,要是那天她的病好了,你对她动了那方面的心思,可一定得先由叔父同意了再说啊。” “叔父说笑了,小侄把令爱当成妹妹看待,如何会起那样的心思?” 刘安云满脸苦笑的回应,还在心里补充了这么一句,暗道:“最多就是干妹妹。” 第四十二章 一夜暴富的后果 施秉仁父子居然也是天良未泯的人,把在施家最不得宠的庶女施萍以两千两银子的天价卖给了刘安云后,施家父子不仅允许施萍带走她少得可怜的衣物鞋袜,还非常大方的送给了施萍一个带着遮布的斗笠,让施萍可以遮住她脸上的红色暗斑,免得出门后吓坏了过往路人和花花草草。 不过这也足够了,随着刘安云走出了施家大门后,施萍就好象离开了修罗地狱一般,顿时激动得泪流满面,不顾施家父子还在门前,立即就向刘安云双膝跪下,可惜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时,施萍却又早已泣不成声。 双手将瘦弱的施萍搀起,刘安云温和说道:“有什么话,去了我的住处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乖,快上车。” 施萍抽泣着点头,在刘安云的搀扶下坐进了车厢,刘安云本想坐到车前的踏板上,不料郑崇和却驱逐道:“进车里去坐,这里是我的位置。” 看看必须要坐郑崇和、刘全与车夫三人的车前踏板,刘安云无奈,只能是进到车厢与施萍并肩而坐,好在车厢里还算宽敞,除了颠簸时无法避免外,倒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身体接触。 还是在快要驶出外人时,施萍才小心翼翼的向刘安云问道:“刘公子,小女以后怎么办?” 刘安云也没多想,马上答道:“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台湾,然后能找到你舅舅当然最好,找不到也没多少关系,继续跟着我就行了,只要我有一口饭吃,就绝对不会让你饿着。” 施萍低声道谢,又小心翼翼的轻声说道:“公子,那你的夫人容得下小女吗?还有,我长得这么丑,会不会吓到你的家里人?” 刘安云笑出了声音,说道:“放心,我是光棍一条,除了刘全以外没有任何亲人,更没成什么亲,不会有人说你什么的。” 施萍悄悄松了口气,赶紧向刘安云再次道谢,刘安云也这才想起了一件事,忙说道:“施姑娘,能不能把你斗笠拿下来,让我仔细看看你脸上的红斑到底是什么情况。” “公子,你想做什么?你不怕我吓到你吗?”施萍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懂些医术,想看看你到底得的是什么病,能不能治。” 刘安云的回答让施萍既安心又失望,轻轻摇头说道:“公子,不必了,我刚得这病的时候,父亲也找过郎中给我治过,但是换了几个郎中都毫无作用,后来父亲也死了心,彻底不管了。” “没事,让我看看没什么关系的。” 刘安云坚持,还亲后取下了施萍头上的带布斗笠,掀开车帘借助夕阳余光仔细检查起了施萍脸上的红斑情况,施萍羞涩微微垂头,还被刘安云伸出魔爪硬抬起了她的下巴。 能够轻松考取中等药剂师资格,刘安云肚子里还是有那么一点货,仔细检查了施萍脸上的红斑情况,又问了施萍患上这种怪病的情况经过,刘安云便逐渐得出了结论,说道:“应该是玫瑰糠疮,只是比较罕见的长在了脸上,还有些严重。” “公子,那还能治吗?”施萍不抱多少希望的小心问道。 “没问题,我有把握治好。” 刘安云的回答让施萍大感意外,接着刘安云又顺口向车夫吩咐道:“车夫,多给你车钱,绕点远路走正阳门出城,我要顺便到大栅栏那里的同仁堂去买一点药。” 刘安云主动提出多给车钱,车夫当然是欢喜答应,刘安云又顺口向施萍问道:“施姑娘,你平时有没有多吃水果,比方说橘子和葡萄之类的?” 施萍的眼圈立即就红了,低声说道:“我已经好几年没吃这些东西了,娘走了以后就没人疼我,这些东西我就很少能吃到,后来我得了这病以后,家里人一起欺负我,我就更不可能吃到了。” “以后不会了,一会我就给你多买一些这些水果,你平时要多吃,对治你的病有帮助。还有,有空的时候,你要到太阳下面的晒一晒脸上的斑(紫外线),这也能帮着你尽快把病治好。” 刘安云微笑叮嘱,施萍轻声答应,又悄悄的偷看了一眼刘安云还算过得去的脸庞,脸上不由有些发烧,也更加期盼奇迹能够出现,让自己能够恢复正常容貌。 抢在城门关闭前离开了内城,也抢在同仁堂关门前进到了这家著名的药铺,刘安云想都没想,马上就向前来迎接的药店伙计吩咐道:“买甘石,铅粉,雄黄,冰片,还有西域来的脱体牙,最好是大食国产的脱体牙,顺便拿一个药碾子。” “公子,甘石、冰片和雄黄这些东西好说,可是治眼睛用的脱体牙很贵啊,尤其是大食国产的脱体牙,最贵了。”药铺伙计赶紧提醒道。 所谓的脱体牙实际上就是氧化锌,如果有锌矿石,刘安云自己也能制取出纯度合格的氧化锌,只不过在京城想买到这种比较冷门的矿石当然很难,加上华夏的锌矿石普遍与铅矿共生,去除铅这种有毒金属相当麻烦。所以刘安云也懒得费这个劲,顺手拿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就问道:“够不够?” 让刘安云意外,确认了刘安云的财力足够后,药铺伙计满脸堆笑的拿来了刘安云需要的药物时,刘安云这才发现波斯来的氧化锌竟然是用带软木塞的玻璃瓶装着,对这种容具无比亲切的刘安云便随口问道:“这种带软木塞的琉璃瓶子,有没有空的?有的话我也顺便买几个。” “有有有,公子稍等,小的这就去给你拿。” 有钱就是好办事,即便带着软木塞的玻璃小瓶价格同样不菲,可是对于身家已经暴涨到了六位数的刘安云来说,却只是九牛一毛的存在,所有很快的,刘安云需要的药物和器具便已经全部到手,同时刘全也从旁边的生鲜店铺里买来了许多富含vC的葡萄与柑橘类水果,刘安云等人这才乘车返回史家胡同。 然而这漫长的一天却并没有结束,回家后,为了尽快治好施萍脸上的玫瑰糠疮,还有满足郑崇和与刘全的好奇心,刘安云还是立即开始了制取炉甘石洗剂。 有后世的医学基础打底,手工制取炉甘石洗剂其实不是很难,把甘石和氧化锌分别研磨成粉,按照三比一的比例混合;再将古代女子化妆用的铅粉与雄黄放进做菜用的猪油里加热,制取出清澈的甘油;最后是按照药粉四和甘油一的配比,放进三等份的冷却滚水中,加入少许冰片粉末,搅拌均匀放置澄清,粉红色的炉甘石洗剂便大功告成。 “每天早中晚用这药水洗你脸上的斑,可能会有些疼或者痒,但是千万别抓,坚持上几天,你就又可以变回以前那个千娇百媚的小美女了。” 刘安云顺口的一句玩笑,让施萍顿时羞红了脸蛋,垂下头看着脚尖,施萍还轻轻的说道:“公子,如果真能治好,那你……,不管……,想做什么都行。” 没有留心施萍的郑重承诺,刘安云只是把目光转向旁边买来的带塞玻璃瓶,心道:“有这些可以防止蒸发的药瓶,干脆明天做些医用酒精和紫药水装上吧,回台湾的路上旅途颠簸,这些东西说不定就会用得上。” 想起了回家大计,刘安云还又考虑起了是否把银票换成黄金减轻回程负担,还有是否雇佣镖局保护自己回家——毕竟,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全国都能通存通兑的钱庄,治安也绝不象乾矮子自吹自擂一样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尤其是在准备携带着巨款返回台湾的情况下,没有一些得力的打手保护,刘安云还真不敢放这个心…… ………… 与此同时的十五阿哥府里,当着嘉庆与几个嘉庆党成员的面,嘉庆老丈人之一的时泰,也已经怒气冲冲的把今天早上在宛平县发生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嘉庆等人,同时还大骂刘安云、老刘全与瞿老三等人的无耻,惋惜被刘安云等人骗走的巨款——对于已经失去了内务府间接控制权的嘉庆一党来说,三万六千两银子确实不是一个小数目。 难得糊涂,包括颇有清名在内的嘉庆座师朱珪,当然都选择性的无视了舒文儿子吉那保这笔巨款的来源——总不能在已经掉进井里的舒文头上又砸一块大石头吧? 捋着胡须盘算了片刻后,朱珪还很快得出了一个结论,道:“这事看似复杂,其实简单,开始应该是福长安的家奴和那个台湾人联手骗钱,得手后福长安的家奴贪心不足,不仅要吃独食,还想乘机讹诈那个台湾人一笔,只不过那台湾人棋高一着,提前做好了准备,这才让福长安的家奴竹篮打水一场空,反倒让那个台湾人吃了独食。” “那刘全呢?他在中间干了什么?”和尔经额赶紧问道。 朱珪轻蔑一笑,说道:“他就是姓刘那个台湾人扯的虎皮做的大旗,没有他坐镇县衙,宛平县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得罪福长安的家奴,那个台湾人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把老刘全请来狐假虎威,逼着宛平县按照证据办案,事后也肯定分给了刘全一笔银子。” 和尔经额等人纷纷大点其头,都认为是这个道理,时泰则又恨恨说道:“那个台湾刁民还真他娘的能折腾,刚才舒文家又派人来禀报情况,说是他们得到准确消息,那个姓刘的台湾刁民居然又跑去狐假虎威,硬是把他的忠义井和半口王府井,以十万两银子的天价卖给了现在的靖海侯施秉仁。” “十万两银子?!” 听到这个数字,即便是嘉庆与和尔经额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朱珪却是十分好奇,说道:“老夫早在福建学政任上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听说过现在的靖海侯是个出了名的铁公鸡,最是喜欢在别人面前哭穷,怎么能舍得花这样的高价买一口半甜水井。” “当然是事出有因,另有图谋。” 时泰冷哼,然后才把施家庶子主动泄露的情况先添油后加醋,仔细告诉给嘉庆等人,结果嘉庆、和尔经额与恭阿拉等人听了当然是个个勃然大怒,无不大骂刘安云与施秉仁的无耻下作,买卖一点不动产都能牵扯到官场黑幕,也益发痛恨和二一党的贪赃纳贿,败坏朝纲。 见成功激起了嘉庆等人的怒火,与舒文一家走得比较近的时泰忙乘机说道:“十五阿哥,朱师傅,奴才认为我们在这件事不应该袖手旁观,应该设法出手,拿住那个台湾刁民与福长安家奴联手行骗的真凭实据,先把他的罪证坐实,然后再顺藤摸瓜,揪出背后的福长安甚至和珅,如此既能为舒大人一家讨还公道,同时又可以打击贪腐,整顿朝纲。” 恭阿拉等人纷纷称是,已经尝过苦头的和尔经额却摇了摇头,说道:“没那么容易,那个姓刘的刁民虽然身份卑微,但是为人却狡猾异常,就连与他联手行骗的福长安家奴都拿他毫无办法,就足以证明他在这件事上做得滴水不漏,没有任何把柄可抓。再加上还有和珅一党或许有可能再次出手庇护,我们想要拿到他的真凭实据,绝对没有那么容易。” 时泰与恭阿拉也皱起了眉头,虽然明知道刘安云肯定有罪,却说什么都想不出办法来拿到证明刘安云有罪的把柄。不过嘉庆也从来没有真正指望过自己这帮二世祖老丈人,只是转向朱珪问道:“朱师傅,你有什么高见?” 朱珪没有急着回答,捋着花白胡须又盘算了一段时间,朱珪才缓缓开口,说道:“你们听说过没有?圣上这次南巡,没有耗费国库一两银子,负责筹备款项的和珅名誉上是劝说江南富商乐输,实际上却是强行摊派,还乘机敲诈勒索,中饱私囊,为此还闹出了人命。” “我听说过。”和尔经额立即说道:“听说浙江有一个姓曾的富商,就是因为反抗和珅的敲诈勒索,全家都送了性命,只是没有证据,皇上又宠着和珅,所以没有任何人敢追究深查。” “朱师傅,这件事和现在的情况有关吗?”世泰不解的问道。 朱珪笑笑,答非所问的说道:“福长安与和珅同属一丘之貉,也是贪得无厌之辈,倘若让他知道,他的家奴在姓刘那个百姓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亏,间接让他丢了颜面,心里必然不会高兴。然后他如果再知道那个姓刘的百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聚敛到了十几万两银子的巨款,你们说,福长安会是什么心思?” “肯定会想办法抢到手,顺便给他的家奴和他自己找回场面!” 嘉庆的几个老丈人全都没有多想,几乎都给出了类似的回答,朱珪听了笑得更加神秘,微笑说道:“既然如此,只要福长安生出贪念,把那个姓刘的百姓逼进了死地,我们再乘机向那个姓刘的伸出援手,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你们说,我们想要什么东西,那个姓刘的百姓还敢不给吗?” “妙计!福长安虽然和和珅是一党,但他背后还站着福康安和福荣安,他亲自出这个手,和珅都不敢管这个闲事!姓刘的刁民陷入了绝境,我们只要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就是叫他舔鞋子,他也得舔!朱师傅高,实在是高!” 和尔经额与时泰等人无不拍腿叫好,对朱珪的老谋深算佩服得五体投地,已经几次被刘安云间接坑害的嘉庆也大点其头,认为是应该给刘安云这么一个教训。同时很自然的,和尔经额与时泰等人还马上生出了这样的心思,人人心道…… “这件事只要操作得好,不仅可以把福长安揪出来,那个姓刘的刁民手里的银子……。呵呵,三年清知府才十万雪花银,这刁民手里可是十几万两啊!” 这时,朱珪又开口了,慢条斯理说道:“但是动作得快,施家人已经说得很明白,那个姓刘的卖了井后很快就要回台湾,如果动作慢了,让他离开了京城,事情就不好办了。” 第四十六章 暂避锋芒 闭着眼睛横躺在秽桶旁的碎草上,不管刘安云怎么呼唤都是人事不知,张德茂怎么看都是一副昏死过去的模样,可是乘着刘安云的身体挡住了狱卒视线的机会,张德茂的左手却慢慢摸索,将一个小布团塞进了刘安云手里。 发现了这点,刘安云也马上明白张德茂目前的昏迷模样其实是装的,也心领神会的悄悄将小布团紧紧握住,装做关心的样子继续摇晃张德茂的身体,试图将他唤醒。 直到再三欢呼无用,刘安云才无可奈何的放弃,然后以掏银为名伸手入怀,把张德茂悄悄塞给自己的小布团装入怀中,然后才拿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向狱卒说道:“这位大哥,麻烦你去给他弄点伤药和吃的,等我这位张大哥醒了,再告诉他我来过这里,顺便告诉我一定还会在来看他,也一定会想办法救他出去。” 看在银子的份上,狱卒自然一口答应了刘安云的请求,刘安云也这才领着刘全告辞离去,同时刘安云还悄悄留了一个心眼,很小心的查看是否还有其他人在场,结果也不出刘安云所料,监狱的深处,果然出现了一个可疑的人影。 不仅有人暗中窥视刘安云探望张德茂的过程,离开监狱乘车回家时,刘安云还发现自己已经被人跟踪,但刘安云十分冷静的始终没有声张,小心装出了没有发现这点的情况,以免过早的打草惊蛇。 最后,还是回到租住的小院里,刘安云才在郑崇和与刘全的面前拿出那个小布团,打开后发现是一块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布条上面则是草秆蘸血写成的七个字——有人逼我陷害你! “有人逼我陷害你?贤弟,这块布你那里来的?”郑崇和大惊问道。 “是张德茂张大哥刚才悄悄给我的。” 刘安云低声回答,然后才把事情的经过仔细说了,刘全听了同样大吃一惊,忙说道:“少爷,那张大哥刚才为什么要装昏?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究竟是什么情况?只写这么一行字给我们?” 这个问题刘安云在回来的路上倒是仔细分析过,马上就答道:“这是张大哥最聪明的选择,刚才你也看到了,他身上到处都是伤,胸口上还被烙铁烙过,他如果不装做昏迷不醒,肯定还得受刑,只有装昏过去,他才可以少受一点罪。” 刘全仔细一想,发现确实是这个道理,郑崇和则分析道:“有人逼张大哥害你?怎么害?莫非是想利用昨天那桩人命案做文章,逼张大哥承认那个兴隆镖局的人真是他杀的,还是受了你的指使?” “可能很大,想利用张大哥陷害我,基本上也只有这个办法。”刘安云也是这个结论。 “那到底是谁想陷害你?又为了什么要这么不择手段的陷害你?”郑崇和又接连问道。 没有上帝视角,刘安云不得不皱起了眉头,说道:“这个我还真的猜不到,原本我怀疑过兴隆镖局,但仔细分析后又觉得没有这个可能,我是得罪过他们不假,可是过节并不深,兴隆镖局没必要为了那么一点矛盾,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而且从兴隆镖局在宛平县大堂上的表现来看,他们也没有能力让大兴县替他们做这么大的事。” “少爷,那会不会是靖海侯?他们还在记恨以前的事,所以又这么不择手段的整你?”刘全提出了另一个可能。 刘安云摇头,说道:“施秉仁的可能也很小,他现在正指望着通过我们的关系抱上和中堂的大腿,事情没成之前,就算施秉仁想这么做,他那个宝贝儿子施斌也绝对不会答应。” 刘全闭上嘴巴,郑崇和则替刘安云继续分析,接着还突然想到了一点,忙说道:“贤弟,有没有可能是福大人家里的那个瞿老三?他上次在你手里吃了那么大的亏,肯定对你怀恨在心,而且有福大人给他撑腰当后台,做出这样的事肯定不是很难。” 回想起自己之前与瞿老三的尔虞我诈,刘安云终于点头,说道:“有这个可能,以瞿老三的人品,也做得出这样的事。” “少爷,那我们该怎么办?”刘全赶紧又问道。 刘安云又一次皱眉,一度想直接去找福长安帮忙,可是考虑到瞿老三在福家的身份地位,还有自己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求得福长安整治他的奴才——别说银子,要让福长安收拾他的得力奴才,那价格绝对是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天价。 还有很关键的一点,刘安云现在也还不能确认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就是瞿老三,所以反复权衡,刘安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半晌才说道:“没办法了,还是只能是去找你干爷爷帮忙,只要他肯出手,事情肯定就好办多了。” “那我现在就再去找他。”刘全马上自告奋勇。 “我和你一起去,当面问一问他究竟要多少银子才能把事情摆平。” 刘安云不得不做好大出血的心里准备,因为敌人已经摆明了想利用金鱼池那桩人命案陷害自己,同时大兴县也借口查案,下令自己不得擅自离开京城,所以如果不尽快摆平这件事,还自己一个清白,自己就是想脱身也走不出京城。 说干就干,抱着一线希望,刘安云与刘全先是乘车去了老刘全的私宅,争取在老刘全自己的家里与他当面谈判,可惜到得老刘全的住处时,老刘全的下人却告诉刘安云,说老刘全已经两天没有回他自己的住宅,也没带话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没办法,虽然明知道想进和家的大门比进顺天府还要难上不止十倍,可是为了不让敌人得逞,刘安云主仆还是硬着头皮又来到了和家门前,与许多文武官员一样,乖乖的递上门敬恳求与老刘全见面。 或许是刘安云绕过老刘全直接把蜜罐井卖掉的事惹恼了他,足足塞了五十两银子的门敬,好不容易求得门子把话带进和府,结果刘安云与刘全却依然还是连老刘全的影子都没有看到,门子带出来的话也就这么一句,“大管家说他很忙,没功夫和你们见面,叫你们有什么事等过段时间再说。” “这位爷,我干爷爷有没有说要过多久?”刘全小心翼翼的问道。 和府门子摇头,说道:“没说,你们快走吧,我们家里现在确实很忙,明天二老爷还要从外地回京,到时候只会更忙。” 看看在和家门前排队侯见的官员队伍,刘安云与刘全毫无办法,只能是乖乖的告辞离去,接着让刘安云暗暗心惊的是,自己与刘全才刚乘车离开和家门前,之前就一直悄悄跟着自己的一辆驴车,就又一次不声不响的跟了上来。 不止是刘安云与刘全被跟踪,垂头丧气的回到史家胡同的住处后,才刚见面,郑崇和就迎上来低声说道:“贤弟,这座院子可能已经被人盯上了,我今天几次发现,一直有可疑的人在我们这个院子的外面晃悠。” 刘安云不吭声,只是坐下来仔细盘算,暗道:“敌人为什么要监视我的住处和跟踪我?他们有什么目的?是在怕我悄悄跑了?还是想看我和什么人接触?如果这些事真是瞿老三干的,他又是为了什么目的这么做?下一步他又打算怎么办?” 情况太过复杂,在掌握信息有限的情况下,刘安云只能是先假设潜藏在暗中的敌人就是瞿老三,推测他下一步可能采取的手段,结果不推敲还好,仔细的分析推演了一番后,刘安云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顿时惊得直接站了起来,说道:“不好!刘全,崇和兄,你们两个说不定会有危险!” “我们有什么危险?”刘全与郑崇和一起不解。 刘安云的表情严肃,沉声说道:“因为你们都知道事情的真相,尤其是豆腐巷那块地的事,你们更是知道所有内情,想害我的人如果发现了这点,另辟蹊径从你们身上下手,然后只要撬开了你们的嘴巴,想把我整死就易如反掌了。” 郑崇和与刘全都是聪明人,听到这话也立即醒悟,然后郑崇和赶紧点头,说道:“有这个可能,为了害你,他们不惜弄出一桩人命案拖你下水,发现我和刘全也有可能知道情况后,他们也肯定会想办法撬开我们的嘴巴。” “少爷,你怎么办?”一想起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张德茂,刘全就顿时有些腿软。 绞尽脑汁了许久,刘安云好不容易才想出一个暂时应对这个局面的主意,阴沉着脸说道:“没办法,看来只能是先避开锋芒,保护好我们自身的安全,然后再慢慢想办法解决剩下的问题了。” ………… 同一时间的福长安家中,瞿老三也战战兢兢的来到了福长安面前,还一见面就向福长安双膝跪下,磕头磕出声音。 看都没看瞿老三一眼,福长安先是将怀中歌姬喂到嘴边的美酒一饮而尽,又捏捏歌姬的嫩脸,然后才漫不经心的说道:“怎么样了?你不是在老子面前立下军令状,保证在三天之内就让那个姓刘的走投无路,只能是乖乖的到本官面前磕头请罪吗?三天时间已经过去了,事办成没有?” “主子恕罪,出了些小意外。” 瞿老三哭丧着脸说道:“奴才低估了那个叫张德茂的沧州草民,夹棍烙铁老虎凳奴才都已经给他用上了,还许诺事成后给他三千两银子,可那个草民就是不肯张嘴攀咬刘安云,拿不到他的口供,奴才和大兴县就没办法那刘安云那个土鳖送进大牢啊。” 解释无用,福长安顿时来了火气,怒斥道:“废物!蠢货!这么好的机会放在你面前,居然还把事情办不成,你是做什么用的?你是不是想等和中堂的公子病好了,刘全不用天天忙里忙外,有时间插手这件事,然后逼着本官与和中堂手足相残?” “奴才无能,奴才该死,请主子饶命,求主子饶命。还……,还请主子看在以往的情分上,饶过奴才这一次吧。” 瞿老三原本还想报告另外一个情况,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改了主意,心道:“算了,主子正在气头上,还有一帮人在悄悄跟踪那个台湾土鳖的事,还是暂时别告诉主子了。不然的话,如果又横生什么枝节,倒霉的人照样只会是我!” 福长安的脸色依然十分难看,再次怒斥道:“你还嫌老子给你机会少了?上次在宛平县大堂上,你把老子的脸都给丢得精光了,老子就原谅了你一次,现在你又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办成……。” 怒斥到这里,福长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暂时改口道:“等等,那天在内务府,没来得及继续问你一个细节,那天你说你的人亲眼看到刘安云在约书上按了手印,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在当面对照时,刘安云的指印却没有一个相同,真有这样的事?” “回禀主子,真有这样的事,奴才那个堂弟对天发誓,那天当着他和另外两个人的面,刘安云那个土鳖用右手拇指在约书上按了指印,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指印就是对不上。”瞿老三赶紧如实回答。 不知道其中蹊跷,福长安难免疑惑万分,可是细一品味后,福长安却又发现了一个重要细节,忙说道:“再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刘安云是当着你堂弟和另外两个人的面,在那份约书上按了手印?那两个人是什么人?” “回禀主子,一个是刘安云的下人刘全,另外一个叫郑崇和,是一个从台湾来的举子。”瞿老三赶紧回答道。 福长安一听难免更是来气,顿时怒斥道:“废物!蠢猪!你是蠢了还傻了?既然那天还有其他人在场,还用得费那么大的劲去弄出一场人命官司?直接把那两个人抓起来,逼着他们交代真相不就行了?” 瞿老三傻眼,细一琢磨后才回过神来,赶紧再次猛抽自己的耳光,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钻了牛角尖了,怎么就没有想到能有这么简单的办法?那个姓张的沧州刁民骨头硬,不代表那两个台湾人骨头也硬啊,奴才马上就去安排,保证明天之内就给主子一个满意的答复。” “赶紧滚,如果这件事还是办不成,我福家这碗饭你也别吃了!” 福长安没好奇的呵斥,瞿老三赶紧磕头道谢,然后连滚带爬的离开现场,福长安则先是冲着他背影又骂了一句废物,然后把右手伸进怀中歌姬衣中抚摸,淫笑说道:“小浪蹄子,今天晚上我一定得象上次的三哥一样,让你叫得几天唱不了曲。” 虽说亲自发现了刘安云的弱点所在,然而很可惜的是,福长安第二天却几乎抽不出时间去关心此事。 原因无他,就在这一天,奉旨回京养病的首席军机大臣阿桂,在和二弟弟和琳与几名清军将领的护送下,勉强还算顺利的回到了京城,乾矮子虽然自重身份没有亲自出宫迎接,却还是安排了军机次辅梁国治率领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小心翼翼的把病势已经相当沉重的阿桂接回京中继续治疗。 在阿桂这个乾隆朝晚期的擎天巨柱面前,就连乾矮子的私生子福康安都只有俯首帖耳的份,当然就更别说福长安了,再加上和二唯一的弟弟和琳也一起回到了京城,福长安不得不跟在和二的身后行各种应行之礼,走各种该走的过场,直到天色全黑方才松口气得以回家休息。 让福长安意外,回到家里洗漱时,瞿老三虽然乖乖的主动来到了福长安面前复命,却匍匐在福长安面前不敢主动说话,福长安也一看就知道又出了问题,便顺口问道:“又怎么了?” “回主子,事情有变,刘安云那帮土鳖突然换了一个住处,奴才不敢动手,所以事情还是没有办成。”瞿老三哭丧着脸胆战心惊的如此回答。 “那帮土鳖搬到了那里?能把你吓得不敢动手?” 福长安有些疑惑的问,然后还喝了一口水开始漱口,结果瞿老三的回答,却让福长安一口水直接灌进了嗓子眼,咳得差点当场断气…… “回禀主子,刘安云那帮土鳖,今天在和中堂的府邸对面租了两间房子,搬到了那里去住。那儿无时无刻都有官员在排队求见和中堂,奴才就是长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手啊。” 第四十七章 上门摊牌 搬到和二家对面安家,刘安云是钻了螨清律法的空子。 顺治时期,为了彰显螨清八旗的高贵,螨清朝廷强行迁移走了京城内城里的所有汉人住户,把内城的房屋宅院全部分给了螨清旗人,还规定不许汉人住在内城。 这项歧视法令一度得到很严格的执行,不过到了乾矮子时期,为了笼络人心,乾矮子开始允许一些汉人高官住进内城,其中最典型的代表就是刘墉的铁杆汉奸老爸刘统勋。 开了这个口子后,一些汉人官员为了上朝和办公方便,就逐渐开始了在内城租房居住,接着一些汉人富户或是为了标显身份,或是贪图治安比较好,亦或者是为了经商营利,也有样学样的进了内城租房定居,甚至悄悄购买土地房屋等不动产。 对此,螨清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表面上还是不许汉人私自住进内城,实际上却是根本不管不问,以至于一些房子比较多的旗人还过上了吃瓦片的生活——也就是专门靠收租为生。 刘安云就是钻了这个空子,花重金在和二家斜对面租下了两间房子,一间让自己与刘全、郑崇和住,另一间让施萍与两个丫鬟住,一应用度全派丫鬟上街购买,自己和刘全等人则基本上只在和二府邸所在的胡同里晃悠,绝不脱离大众视野。 如此一来,暗藏的对手就是再想用卑鄙伎俩也基本上无计可施了,和二家就在对面,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和二家的门子守在门前,白天里来来往往的官员数不胜数,再加上他们的随从和轿夫,人数更是数以百计,遇到危险刘安云等人只要喊上一嗓子,马上就有上百人过来围观。 这也变相的保证了刘安云自身的安全,潜伏在暗处的敌人不要说是瞿老三了,就是福长安本人,也得掂量掂量一下在和二家大门前把人绑走的后果,敌人不敢动知道内情的刘全与郑崇和,刘安云自然也就不用担心被敌人拿住把柄。 当然,这么做肯定不是长久之计,不过没关系,刘安云已经下定了决心,只要逮到机会与老刘全私下商谈,自己即便是花上两三万两银子,也要求得老刘全出面替自己摆平这件事。 但刘安云也失算了一点,那就是低估了与老刘全当面谈判的难度,除了吃饭睡觉以外基本上都是守在和二家门前,也乘着和二下班回家的机会,远远看到了老刘全几次,期间刘全还冒险向老刘全喊了一次话,可老刘全却极不耐烦的摆手驱逐刘全离开,死活就是不肯给刘安云与他说话的机会。 对此,刘安云也不气馁,还拿定主意道:“没事,继续等,我就不信了,你就一辈子这样,天天忙得没时间和我说话。” 让刘安云意外,几天后估摸着和二该散朝回家了,自己照例来到和府门前晃悠,却碰巧看到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和府二管家呼什图走出门来,向排队等着给和二磕头螨清官员大声说道:“诸位大人,都请回吧,我家老爷今天有要事在身,没有任何时间见客,有什么事改天再说。” 在场基本上都是从天南地北而来的外官,听到这话当然是大失所望,还有人议论道:“出什么事了?听说和中堂既没去上朝,也没去户部衙门办差,什么大事能让他忙成这样?” 刘安云没时间去分析和二今天不见客的原因,只是抓住机会上前,向呼什图行礼道:“二管家,在下刘安云有礼了,二管家还记得在下不,上次……。” “滚!别烦我!” 这是呼什图给出的粗暴回应,然后脸色非常不好的呼什图看都没看刘安云一眼,直接就转身走进了和家,接着和家的门子还在大白天里关上了大门,用事实证明和二家里确实出了不小的事情。 看到这点,刘安云自然是非常奇怪,还准备等着和家的下人出门办事时塞点银子打听消息,不曾想一个中年男子却背着手走到了刘安云的身旁,神情傲慢的说道:“刘公子,还记不记得我了?我们见过面。” 刘安云的记忆力相当不错,扭头看了一眼那中年男子,马上就认出他是上次在宛平县大堂上的内务府官员时泰,便说道:“当然记得,你是时泰时大人。” “记得就好,找个地方谈谈,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商量。”时泰的态度更加傲慢,语气根本就不容置疑。 虽然不明白时泰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目前处境相当危险的刘安云为了多弄清楚一些情况,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时大人请,草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我们到那里去谈。” 时泰满脸倨傲的挥手,示意刘安云上前带路,然而刘安云与时泰都没有发现的是,他们前脚刚走,刻意打扮成百姓模样的瞿老三,就从官员轿夫与随从的人群里探出了头,还自言自语道:“怎么是时泰?他的女儿不是十五阿哥的庶民福晋吗?他来找刘安云这个土鳖做什么?” 不说瞿老三的狐疑,单说刘安云将时泰领到了自己的住处后,才刚走狭窄的房间里坐下,时泰就敲起了二郎腿,当着刘全与郑崇和的面,大模大样的说道:“刘安云,本官知道你现在惹上了一场人命官司,知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坑你?” “是谁?”刘安云赶紧问道。 “福长安的家奴,曾经和你联手骗过银子的那个瞿老三。”时泰回答得非常爽快。 尽管已经有些心理准备,可是时泰说出了瞿老三的名字时,刘安云还是心里一沉,同时也非常警惕的问道:“真的是他吗?你有什么证据?” 时泰的脸上露出不耐烦,说道:“听你的口气,你还敢不相信本官的话?你怎么也不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这京城里,除了福长安家里的那帮恶奴外,还有谁能有这样的胆量和这样的手腕,布这个局坑你?” 刘安云不吭声,也知道自己在京城里虽然对头不少,然而有如此能力胆量用这种手段坑自己的,还真的只有瞿老三一个——施秉仁或者兴隆镖局都没这本事,牵涉到人命案,他们稍微走漏一点风声,敲诈勒索的达官权贵马上就能踏破他们的门槛! “还有,别指望和珅家的刘全保得住你。” 时泰又更加直接的狞笑道:“因为这事情虽然是瞿老三出面办的,真正的幕后主使却是他的主子福长安,福长安亲自出手整你,别说刘全一个个家奴了,就是和珅也必须得给他这个面子。而且和珅现在为了他儿子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就更没时间和心情管你的破事了。” “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福大人?我没得罪过他啊,他为什么要这样针对我?”刘安云将信将疑。 时泰笑得更加狰狞,说道:“怀璧其罪这句话听说过没有?你和福长安的家奴联手骗银子,用手段吃了独食,又把忠义井以十万两银子的天价卖给了靖海侯府,十几万两的银子放在面前,别说是才当上内务府总管没几天的福长安了,就是和珅也得心动。” 刘安云沉默,也逐渐开始相信时泰的话,十几万两银子的巨款实在是太惹眼了,能让福长安心动真的毫不奇怪,旁边的郑崇和与刘全也是忧心忡忡,害怕时泰说的真是实话。 “小子,现在是你最后一个机会,本官问你,你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时泰亮出了来意。 “当然想活。”刘安云回答也很直接。 时泰一听又笑出声音,满意的点头说道:“很好,想活就好,想活的话,就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本官,本官保你周全。” “我知道的什么?”刘安云真的有些糊涂了。 时泰明显高估了刘安云,说道:“当然是你和福长安以及和珅之间的那些丑事了,比方说你给福长安和和珅究竟送了多少银子,在背后究竟有什么往来,还有兰芳和戴燕两个南洋小邦骗得朝贡资格,福长安究竟搀和进去多少,总之就是见不得人的事。” 言罢,时泰又补充道:“放心,本官有把握保住你的小命,本官的女儿是十五阿哥的庶福晋,内阁学士朱珪,还有都察院的右都御史王杰和朝廷大员,都与本官常有往来,有他们出面,你的脑袋就可以放心的放在肩膀上。” 事情到了这步,刘安云也总算是明白了时泰的真正用意了,知道这个家伙是来趁火打劫,想通过自己弄到能够整治和二、福长安的证据,还有可能想顺便把舒文一家要回被骗走的银子。 如果换成其他人,这肯定是一个相当困难的选择,但刘安云却丝毫不为所动,因为刘安云实在太清楚和二的分量了,知道只要乾矮子还活着,不管是谁都扳不倒和二,现在就得罪和二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所以刘安云没有任何的犹豫,马上就摇头说道:“时大人,你的话草民听不明白,草民是侥幸与和中堂、福大人有过往来不假,但从来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你的要求,草民无法办到。” 让刘安云意外,时泰居然没有大发雷霆,相反还笑得更加狰狞,说道:“很好,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没关系,本官不急,等你那天走投无路了,自然会乖乖到本官面前磕头。” 刘安云很小心的没有搭这个茬,时泰笑容突然变得无比诡异,阴笑道:“小子,你突然搬到这里来住,肯定是想借和珅的虎皮做大旗,让瞿老三那帮人不敢把你怎么样吧?” 刘安云还是不吭声,时泰也没勉强刘安云说话,只是奸笑说道:“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现在汉人是可以住进内城不假,但汉人之所以住在内城没人管,那是因为没有人想管!本官只要一句话,这一带的甲长马上就能出面,把你从这里撵出去!瞿老三那帮人看到了这个办法,你自己说,你以后在内城还能有立足之地吗?” 没想到福长安与时泰等人的手段一个比一个阴毒,刘安云的脸色也彻底变了,时泰则狂笑着起身,胸有成竹的大步走出房间,然后还是走到了院门前,时泰才猛的想起一件事,忙回头大声说道: “台湾来的小子,差点还忘记告诉你了,本官住在喂鹰胡同,到了你彻底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以随时到喂鹰胡同或者内务府的武备院给本官磕头!本官可以再给你一个擦鞋拎夜壶的机会!” 刘安云心乱如麻,依然还是没有吭声。不远处的犄角旮旯里,瞿老三却悄悄的探出了半个脑袋,心道:“时泰这话什么意思?听口气,他难道是在要挟台湾这个土鳖?他想要挟什么?这件事要不要禀报给主子?” 盘算着,瞿老三还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心道:“等等,我的人之前发现还有一帮人在暗中监视这个台湾土鳖,难道这些人是时泰安排的?有这个可能,武备院掌修皇家器械,油水虽然不多,但是人手非常充足!” 分析到了这个可能,之前已经屡屡犯错的瞿老三再不敢大意,赶紧招手叫来了一个装扮成普通百姓的手下,低声吩咐道:“我有事要去见主子,你们在这里继续监视,只要另外两个台湾人离开这里,马上想办法拿人!” 手下答应,然后问道:“三爷,那如果是刘安云离开这里呢?” 瞿老三略略犹豫了一下,然后考虑到时间耽搁太久,福长安早就已经不耐烦了,便低声说道:“如果有机会,可以想办法带他去见我,但是记住,暂时还不能要他的命!” 手下再次答应,瞿老三这才匆匆离开和二家所在的胡同,直接去内务府向福长安禀报情况。 瞿老三走后不久,刘安云也领着刘全重新回到和家门前,一边期盼奇迹出现能够与老刘全见面,一边分析时泰的话究竟有多少真实性,还有盘算如果真被这里的甲长撵走后,下一步该如何应对敌人的卑鄙手段。 这时候,一辆马车突然驶进了胡同,径直在和家门前停下,赶车的是一名三十来岁的英俊男子,然后因为和家大门紧闭门前无人守侯的缘故,英俊男子还亲手掀开了车帘,语气温和的说道:“玲珑,到家了,下来吧。” “玲珑?” 刘安云堪比警犬的耳朵听到这话,马上就竖起了耳朵,也赶紧扭头去看情况,再紧接着,和二那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儿玲珑,便在时隔多日后再一次出现在了刘安云面前。 非常奇怪,这一次的小玲珑不象以前一样随时带着甜甜的笑容,可爱的小脸蛋上尽是眼泪,眼睛还又红又肿,不知道为了什么哭得十分伤心。 第四十八章 真的出了人命案! “玲珑!玲珑!玲珑你还记不记得我了?” 就好象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虽然一眼就能看出小玲珑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好,但刘安云还是快步冲了上去,甚至还有一种想直接把小玲珑抱进怀里亲上几口的冲动。 刘安云急不可耐的猪哥模样,马上引起了那赶车英俊男子的警觉,身体稍微一晃就拦在了刘安云面前,警惕的问道:“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我是刘安云,和玲珑小姐是朋友。”刘安云立即回答道。 让刘安云意外,听到了自己在京城里顶风臭三里的鼎鼎大名,英俊男子竟然丝毫不为之所动,还更加警惕的打量了刘安云一眼,疑惑问道:“你是我侄女的朋友?” 历史还没稀烂到极点,那英俊男子刚说小玲珑是他侄女,刘安云马上就猜到了他的身份,赶紧行礼说道:“敢问大人,你可是和琳和将军?” “你认识我?”和琳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此前无缘得见,仅仅只是听说过和将军你的鼎鼎大名,今日得见,草民真是三生有幸。” 刘安云的回答难得十分诚恳,原因则是刘安云虽然极其鄙夷所谓的地瓜盛世,却相当认可乾矮子朝的两名将领,一个是收复了安西都护府的阿桂,另一个就是暴揍狗腿刀军队保卫高原疆土的和琳。 见刘安云态度有礼,和琳这才稍微放心,扭头向还在车上哭泣的小玲珑问道:“玲珑,他真是你的朋友?” 小玲珑哭着点头,并没有说话,刘安云也赶紧问道:“玲珑,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我……。” 小玲珑好不容易开口,可是刚说出一个字,马上又哭得泣不成声,刘安云见了大急,可是又毫无办法,好在和琳及时出手,先把小玲珑搀下了马车,好言安慰了一通,然后才向刘安云说道:“这位刘公子,我们家里出了些事,玲珑伤心得厉害,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和将军,能不能告诉出了什么事?”刘安云还算懂礼貌的问道。 “不便相告。” 和琳表情有些痛苦的摇头,然后拉起小玲珑说道:“玲珑,快回家吧,你已经尽力了,菩萨一定会听到你的祷告的。” 小玲珑哭着点头,抹着眼泪跟和琳往家里走,刘安云见了大急,有心想求小玲珑帮自己把老刘全叫出来,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小箩莉都已经伤心成这样了,刘安云怎么还能要她给自己帮忙? 还好,小玲珑是个懂礼貌的可爱孩子,刚走上了台阶,小玲珑就突然回了头,声音沙哑的哽咽说道:“大哥哥,对不起,我弟弟病得很重,我刚去庙里上完香求菩萨保佑他,今天没时间和你说话了,再见。” 刘安云也还算有点良心,虽然从没指望过和二的儿子能成为自己的小舅子,却还是赶紧问道:“玲珑,你弟弟得的是什么病?” 小玲珑又抹了一把眼泪,用嘶哑得可怜的声音回答道…… ………… 同一时间的紫禁城内,养心殿里,将来的嘉庆与他的塑料兄弟永瑆,奉命替乾矮子探望完阿桂之后,也双双回到了乾隆的面前复命。 “怎么样?阿爱卿的病好了一些没有?” 首先开口的是乾隆,语气还异常的焦急和担忧,而嘉庆与永瑆全部都是面色沉重,由做为兄长的永瑆开口,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回禀皇阿玛,情况不妙,阿中堂的病情不仅没有好转,相反还又加重了一些。太医说,恐怕没……,没有几天了。” 乾隆的表情明显一变,半晌才锤着扶手,咬牙切齿的说道:“太医院里简直都是一帮废物!阿爱卿的病治不好,和爱卿的儿子也治不好,真不知道朝廷养着他们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与嘉庆不同,永瑆与和二的关系相对比较亲密,便开口多问了一句,说道:“皇阿玛,和中堂公子的病,也不见好转?” “岂止是不见好转,都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了。”乾隆长叹了一声,还在心里自言自语说朕都已经把他当半个女婿看待了啊。 没想到和二的儿子能病得这么严重,永瑆只能是闭上嘴巴,旁边的嘉庆却暗暗的幸灾乐祸,心道:“病死最好,报应到惟一的儿子病死断根,看你和珅以后还敢不敢这么贪?” 替自己看好的未来女婿叹息了一声后,乾隆又把话题转移回阿桂身上,问道:“阿爱卿有没有叫你们给朕带什么话?” 在这件事上嘉庆倒是十分积极,立即就磕头说道:“回禀皇阿玛,阿中堂说了,他希望能见你最后一面,和你说几句话。” 阿桂的要求并不苛刻,不过乾隆却不想满足他的这个心愿,原因倒也不是阿桂提出的请求过份,而是螨清朝廷有一个不成文的变态规定,那就是螨清最高酋长去探望了臣子的病情后,这个臣子就算还有抢救的希望也得自行了结,以此报答最高酋长的探望之恩。 阿桂提出这个请求,很明显是他自己也明白大限将至,希望能当面对乾隆交代遗言,可乾隆现在却并不希望失去阿桂这根擎天巨柱,自然也就不愿亲自去探望阿桂,间接宣判阿桂的死刑。 可是乾隆再不愿意也没办法,考虑到阿桂卓越功勋,让这样的臣子抱恨而亡对自己的圣名不利,乾隆犹豫了许久后,还是慢慢下定了决心,可就在乾隆刚想亲自出宫去与阿桂见最后一面时,一个太监却快步跑进了养心殿,跪地说道:“禀主子,后宫急报,波罗格格得了急病,还病得很重。” “什么病?”乾隆大惊问道。 “回禀主子,是锁喉风。”太监立即问道。 “怎么也是锁喉风?又是锁喉风?!” 乾隆的声音里难得带上了一点哭腔,悲愤说道:“和爱卿的儿子得了锁喉风,朕的女儿怎么也得了这病?朕之前,可是已经有至少五个儿女死在了这病上了啊!马上摆驾后宫,朕要亲自去探望波罗!” 听到妹妹病重,又看到自家老子伤心焦急,嘉庆非但没有半点关心,相反还隐隐有些期待,暗道:“这么巧?阿桂病得已经没救了,波罗也得了急病,他们如果一起救不过来的话,以皇阿玛的年龄,正大光明匾额后面那道写着我名字的圣旨,不就有希望很快就拿出来念了?” ………… 画面回到和二家门前,尽管哭得异常伤心,可小玲珑还是坚持着回答了刘安云的问题,说道:“我弟弟得的是锁喉风,请了十几个太医都治不好。” 锁喉风也就是后世的白喉,这种病换了其他人或许会束手无策,可是对于轻松考得主管药师职称的刘安云来说,却根本不算什么问题。所以刘安云马上就苦笑说道:“你早说啊,锁喉风这病我能治,还有很大的把握治好。” 还没等小玲珑做出反应,和琳就已经带着一阵风窜到了刘安云的面前,一把揪住了刘安云的衣领问道:“你真能治锁喉风?有多少把握?” “只要有人帮忙给我做些东西,至少有八成把握。”刘安云自信的回答道。 刘安云的双脚直接离地,被和琳举起就往和家走,同时和琳还焦急说道:“马上去治我侄子,只要你能治好,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我要你先把我放下,让我先回外城的史家胡同。” 刘安云苦笑说道:“前几天我抽空做了两种药,凑巧都是治锁喉风必须要用到的药,直接去把那两种药拿来用,可以节约许多时间。” 刘安云的话还没说完,和琳就已经把他扔上了之前的马车,然后和琳直接跳上马车坐到车夫位置,向出门来迎接的和府家丁吩咐道:“带二小姐回家,顺便告诉老爷,我去给阿德拿药,叫他们等我!” “刘全,你回去等我,叫崇和兄和施萍不要担心。” 刘安云匆匆把句话说完时,马车已经冲出了和家所在的胡同,风驰电擎的奔向外城。与此同时,远处的犄角旮旯里,也鬼鬼祟祟的探出了瞿老三手下的脑袋,然后瞿老三的几个手下匆匆一合计,也赶紧乘上一辆马车去追刘安云的车。 刘安云给了这些人追上自己的机会,路过一个菜摊时,刘安云看见菜摊上有大蒜在卖,便赶紧叫和琳停车,到菜摊前扔下一块碎银子拿起几个大蒜就走,多少耽搁了一些时间,给了瞿老三手下拉近距离的机会。 这还不算,一路飞奔回自己的住处后,虽说在路上刘安云已经把几个大蒜全都剥好,可是为了节约更多的时间,刘安云还是抢先做了一定准备,先用自己闲来无事做出来的蒸馏水把蒜瓣清洗干净擦干,又将蒜瓣浸泡到了浓度为百分之七十五的医用酒精里,最后才拿起用西方实验器材制取得来的紫药水,向和琳说道:“和将军,可以了。” “快走。” 和琳马上吩咐,可是和琳与刘安云双双走出房间时,却惊讶的看到四个拿着武器的陌生男子,已经不声不响的出现在了刘安云租住的院子里,为首的一个男子还狞笑说道:“姓刘的,跟我们走一趟吧,你有一位老朋友在等你。” “我的什么老朋友?我有重要的事要办,没时间见他。”敌众己寡还拿着武器,刘安云的回答当然明显底气不足。 “少废话,聪明的话自己跟我们走,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为首男子不耐烦的威胁道。 让几个拿刀男子傻眼,赤手空拳的和琳突然开口,语气冷漠的说道:“给你们几个王八蛋一个机会,聪明的话马上滚!不然一切后果自负!” “哎呀,谁的裤裆没系严实,把你给露出来了?敢和大爷我们这么说……。” 之前只是远远看到和琳,没听到和琳与刘安云的对答,不知道他的身份,又见和琳还给刘安云赶车,几个男子当然叫嚣得无比狂妄。 可惜,为首男子的叫嚣还没说完,和琳就已经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个空手夺白刃抢走他的刀,继而一脚将他踢得飞起,重重撞到了院墙上,然后和琳才语气更加冰冷的问道:“滚不滚?” “哥几个,给我上!宰了这个狗崽子!” 为首男子气急败坏的喊叫,他的三个手下也满脸凶狠的挥刀来砍和琳,可惜这几个看上去凶狠的男子却严重低估了和琳的杀伐果断,轻松避开了两个男子的攻击,和琳反手一刀,就插进了第三个男子的肚子,还直接捅了一个对穿,鲜血也喷出了他的后背。 “杀人了!杀人了!出人命了!” 京城小混混与沙场战将的区别马上就体现了出来,看到真的见了血死了人,余下三个男子顿时就是屁滚尿流,赶紧喊叫着连滚带爬的冲出了院子,和琳则顺手扔掉带血的铁刀,向刘安云吩咐道:“走。” 刘安云点头,立即跟着和琳出门上车,即便是有人死在了自己租住的小院子里也毫不担心——也确实不用有任何的担心了。 刘安云不用担心,可惜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刘安云这次的靠山有多硬,他租住的院子里出现死尸后,不仅很快就引来了宛平县差役的关注与追查,还没过多少时间,就被暗中监视刘安云的两帮人,分别送到了时泰与瞿老三的面前。 “真的出了人命案?真的出了人命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这下子想拿捏摆布那个台湾土鳖,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了!” 这是时泰与瞿老三听到消息后异口同声的欢呼,再接着,时泰当然是迫不及待的盘算起了如何把刘安云身上的油水榨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还有逼着刘安云如何出面指证和二与福长安,用刘安云的牺牲来换取嘉庆一党的胜利。 相同的,瞿老三也狞笑着盘算起了如何把刘安云剥皮抽筋,挫骨扬灰,然后还没忘了在把刘安云凌迟前,先将刘安云送进喜欢男人的王吉保与贺老六房间里,做一些不可描绘之事。 第四十九章 小试身手 一路狂奔回了和二家后,刘安云自然在第一时间见到了和二,还有满脸泪痕的丰绅殷德生母冯霁雯,小玲珑也哭哭啼啼的坐在旁边,依偎在她的生母长氏怀里。 关系到亲儿子的性命,和二自然不敢大意,一见面就向刘安云劈头盖脸的问道:“你真能治锁喉风?你不是学的丹青书画吗?什么时候学的医术?” “和中堂,这些事不要吧?锁喉风越早治疗越容易治好,最好是马上就让草民给你的公子看病治病。”刘安云立即答道。 和二明显有些犹豫,旁边的和琳则十分果断,说道:“哥,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咱们死马当活马医,就让他试一试吧。” 和二又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好,只要你能治好阿德,要什么我给你什么,但如果你是吹牛骗本官,哼!” 刘安云懒得解释,只是自信的说道:“中堂,请让人带路。” 和二不再吭声,还亲自领着妻妾给刘安云带路,把刘安云领到了一个充满药味的房间里,让刘安云再度见到了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丰绅殷德。 丰绅殷德的情况让刘安云都难免有些担心,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也就算了,鼻孔周围还出现了硬痂,代表着喉部感染已经蔓延到了鼻腔。 征得和二夫妻同意后,刘安云又不顾旁边太医的反对劝阻,解开了丰绅殷德的上衣查看,看到丰绅殷德在艰难呼吸时,胸骨上窝和肋间缝隙向内收缩,刘安云不由叫了一声苦,道:“糟了,三凹征,比我担心的更严重。” “还有没有救?”和二夫妻等人纷纷问道。 “我尽力而为。” 刘安云神情凝重的回答,然后才拿出自己此前浸泡在医用酒精里的大蒜,又让和府下人拿来了一些工具,用酒精给器皿消毒,再用研锤把几瓣大蒜捣碎,旁边的一个太医见了满脸不屑,开口说道:“这位公子,别怪老夫没有提醒你,和中堂的公子已经口禁,别说药了,就连喝水都难。” “这药不是吃的,口禁也没关系,用了这药以后,和公子应该也能吃东西了。” 刘安云头也不抬的回答,同时将捣碎的消毒蒜蓉分成两份,放到了两小块干净纱布上,然后贴在丰绅殷德的双手合谷穴上,用绷带固定,又说道:“行了,四到五个时辰以后,应该就可以见效果。” “这就行了?就这么简单?”和二夫妻一起瞠目结舌。 “儿戏!儿戏!简直就是儿戏!和公子病得如此沉重,你居然想用蒜泥外敷就能治好?”在场的几个太医纷纷开口指责,怒斥刘安云把生命当做儿戏。 “行不行,四五个时辰后见效果。” 刘安云懒得和这些太医解释,又转向和二说道:“和中堂,令公子病得太重,我这种治法估计只能让他的病情稍微好转,想要彻底治好,我还得做两种药预防万一,麻烦你叫人给我准备一些工具。” “你想要什么?”和二立即问道。 “酿酒用的酒甑子,最少要三个,另外一百斤大蒜剥去皮,这是做第一种药必须要用到的。” 刘安云先说了提取大蒜素的工具,又说道:“第二种药比较麻烦,尽量多找一些发绿霉的米饭、馒头或者水果,新鲜的嫩玉米,几个透明的琉璃罐,最上好的木炭,十斤菜油,醋三斤,碱半斤,还有几个盘子,琉璃或者陶瓷的都行。” “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这些东西也能做药?简直闻所未闻!” 又有太医提出疑问,刘安云没时间和这些老古董罗嗦,只是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说道:“还有,帮我找两个手艺好的金匠,让他们带着工具来给我帮忙,另外再帮我五两白金来,钱如果不够……。” 和二理所当然的拦住了刘安云递给老刘全的银票,向老刘全吩咐道:“马上去办,一样都不许少。” 老刘全答应,转身就要去准备刘安云需要的东西,刘安云又想起一件事,忙说道:“大管家,多派一些人去京城里的药铺里打听,看看有没有陈荠菜卤汁,如果有的话,多买一些回来。” 老刘全再度答应,旁边的太医也更加不屑的指责道:“陈荠菜卤汁是清热化痰用的,没听说过能治锁喉风,还有,和公子现在口禁,陈荠菜卤汁那种又酸又臭的东西更喝不下去。” 刘安云还是没有理会太医们的质问,只是向和二说道:“和中堂,事前没有准备,我现做的两种药都需要时间,现在就看你的公子能不能坚持过五个时辰了,五个时辰后他的病情如果稍微好转,我就有八成的把握,否则的话……。” 鉴于丰绅殷德确实病得太重,刘安云也没敢打十足的保票,请了无数名医也没能治好儿子,和二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满脸忧愁的轻轻叹了一声,冯霁雯却是直接哭出了声音,“我苦命的儿啊。” 京城里酿酒的作坊很多,老和家又有的是银子,刘安云需要的蒸馏器当然很快就送到了和家,还一口气送来了五个酒甑子,至于一百斤去皮大蒜更是手到擒来,刘安云见了大喜,为了尽快制取大蒜素,刘安云还偷工减料省略了第一步,直接用冷却的凉开水浸泡同样捣成蒜泥的大蒜。 浸泡蒜泥的同时,刘安云先用三个酒甑子制取蒸馏水,又将浸泡了一段时间的蒜泥连水放进另外两个酒甑子,以小火慢慢蒸馏,然后还是在一个酒甑子的冷却管里滴出了第一滴金黄色的液体,刘安云才悄悄松了口气,知道土法制取大蒜素已经取得了成功。 与此同时,其他的必需之物也先后送到了刘安云的面前,还有几个金匠也带着工具和白金来到了刘安云的面前侯命,刘安云则拿出刚才临时画出的注射器图纸,让他们用手工打造白银注射器,以便给丰绅殷德注射药物。 最重要的还是青霉素,让和府下人把新鲜玉米捣碎煮汁,冷却过滤后,刘安云又亲自动手,仔细挑选出了一些发霉的水果和食物,用消过毒的小刀小心翼翼刮下霉菌,放进玉米汁中培养青霉,同时因为这种制取法成功率不是很高的缘故,刘安云还不得不一口气培养了十几瓶霉菌,以此确保能够得到需要的青霉素溶液。 和家的下人办事十分得力,接下来刘安云刚领着和二给自己安排的帮手制取到了一些活性炭,老刘全的手下就送来了满满一大坛子的陈荠菜卤汁,虽说这种古代的天然青霉素纯度没有保证,刘安云还是马上开始了制药,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救回丰绅殷德的小命——实际上也是救自己。 用陈荠菜卤汁制取青霉素比较麻烦,得先把卤汁和三倍的菜油混合放进玻璃罐中,然后一直搅拌,还得搅拌到罐子里的混合液体分为三层,小心取走上面的两层,才能得最下方的青霉素基础溶液。 接着是活性炭登场,用炭粉吸干青霉素的基础溶液,再用少许蒸馏水,先后放进酸性水和碱性水析出青霉素,再用棉花和漏斗过滤,刘安云这才无比艰难的获得了一些无法知道浓度的青霉素注射液。 这个期间,在旁边看热闹的太医当然是冷嘲热讽不断,时常过来查看进展的和二夫妻与小玲珑也是一直忧心忡忡的问这问那,专注治药的刘安云则一直充耳不闻,然后还是在几个金匠提前上百年做出了第一个白金注射器,刘安云才向和二说道:“和中堂,我接下来的治法有些危险,必须得先让你知道。” “你打算怎么治?”和二赶紧问道。 刘安云拿着注射器比画,说道:“首先,我要用这个东西吸一点刚做出来的药,象做针灸一样的扎进和公子的手腕皮肤里,把少许药挤进去,观察和公子对不对这药过敏,如果不过敏的话,我就要引取一两钱的药水,扎进和公子的屁股里,把药全部挤进去。” “天下还有这样的治法?”和二夫妻一起傻眼。 “荒唐!简直荒唐!世上那有如此治病的法子?陈荠菜卤汁是喝的药,怎么能挤进肌肤之中?”几个太医也一起质疑。 “和中堂,这是救你公子的最好办法,如果不用这个办法,希望不大,如果用这个办法,我就有很大把握救回你的公子。”刘安云的表情非常严肃。 无比艰难的选择放到了和二的面前,一边是已经奄奄一息的独生子,一边是刘安云闻所未闻的治疗方法,不管是那一个父亲都得犹豫万分,所以和二虽然素来杀伐果断,在这一刻也难免是踌躇万分,迟疑难决。 “相公,你快拿主意啊,到底治还是不治?”冯霁雯再一次哭出了声音。 和二还是不吭声,一直守在旁边的和琳同样愁容满面,不敢下定这个决心,倒是小玲珑首先拿定了主意,拉着和二的手说道:“阿玛,让大哥哥治吧,大哥哥有我们大清的太祖爷保佑,他做的药一定能把弟弟治好。” 看看满面泪痕的女儿,和二迟疑着开口问道:“这么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只要不过敏,绝对没有任何危险。”刘安云郑重回答。 痛苦的闭目盘算了片刻,和二突然睁开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治!” 丰绅殷德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虽然中医古法制取的青霉素杂质奇多,可是做了皮试后,丰绅殷德居然没有出现任何的过敏反应,刘安云见了暗喜,赶紧用白金注射器吸取了大约三毫升的药液,让丫鬟帮忙退下丰绅殷德的衣服准备注射——当然,做为一个中级药剂师,刘安云没有忘记先用酒精给丰绅殷德的皮肤消毒。 “慢着。” 最后关头,丰绅殷德的生母冯霁雯突然有些反悔,先是叫住刘安云,又向和二问道:“相公,真的可以吗?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后悔可来不及了啊?” “和中堂,最好不要让这个年轻人胡闹,这样的治法我们听都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后果谁也承担不起。”几个老古板太医也站出来反对。 做为父亲,和二当然也是犹豫万分,相反小玲珑在这件事上十分果断,不顾她母亲长氏的阻止,坚持说道:“阿玛,相信大哥哥,他从不骗人,他说那里能挖出甜水井,就那里能挖出,他说能治好阿德,也一定能治好阿德。” 想起刘安云之前的种种神奇,又看看始终让太医束手无策的儿子,都已经在给儿子准备后事的和二一咬牙,还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说道:“让他治!” 还是听到这话,刘安云才把白金做成的注射针插进丰绅殷德的皮肤,慢慢将药液注射进了丰绅殷德的身体,拔出针来后,刘安云先是长长的松了口气,又看看怀表见时间已经是傍晚的七点半左右,这才说道:“亥时之前,和公子应该能醒过来。” “如果醒不过来怎么办?”一个太医冷哼问道。 “那我就让他给阿德陪葬!” 和琳终于开口,冷冷说道:“不过你也放心,只要能救回阿德,我们钮钴禄家就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你要我们怎么还都行!” 刘安云苦笑不语,只是在心里说道:“也不知道老刘全是在那家药铺弄来的陈荠菜卤汁,但愿这家药铺卖的不是假货,不然的话,我的小命肯定就真的交代了。” 漫长的等待开始,点满了蜡烛的房间里,和二夫妻一起坐在丰绅殷德的病床旁边,满脸愁容的看着儿子,和二的几个偏房也守在旁边,小玲珑与她姐姐则依偎在长氏怀里,和琳站在病床旁边,脸色无比严峻,几个太医则在另一旁冷笑,还时不时的打量刘安云几眼,仿佛在研究刘安云一会该如何惨死。 已经尽到了自己的努力,刘安云反倒十分轻松,面前还放着刚制取出来的一两三钱(40毫升)大蒜素,只等丰绅殷德醒了就给他喂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许久,和二突然发出了‘咦’的一声惊哼,然后还伸手去摸儿子的额头,旁边的冯霁雯误会了丈夫的举动,顿时惊叫道:“相公,阿德怎么了?” “阿德的烧退了。” 和二的惊讶回答让冯霁雯惊喜万分,赶紧也是去摸儿子的额头,旁边的太医却纷纷惊呼,说道:“怎么可能?我们用了那么多药,都退不下来的烧,怎么会自己退了?” 说来也巧,冯霁雯刚确认儿子的烧确实已经退了后,睫毛闪动间,丰绅殷德竟然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还声音微弱的艰难叫了一声,“额娘。” “阿德——!” 冯霁雯当场哭出了声音,和二也激动的抱起了儿子,丰绅殷德则再次开口,艰难说道:“阿玛,我口渴。” “快,快拿水来!” 和二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然后脸上还激动得直接流下了眼泪,和琳狂喜大喊,几个太医则个个嘴巴张得几乎脱臼,压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奇迹。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刘安云才准备站起身来过去查看情况,然而刘安云才刚有所动作,一个娇小的身影就带着一阵香风冲了上来,两片柔软的嘴唇还重重的在刘安云脸上亲了几下,其中一下还碰到了刘安云的嘴唇,残忍夺走了刘安云在这个时代的初吻,刘安云惊讶的定睛一看时,这才发现强行猥亵自己的人,竟然是和二的小女儿——玲珑。 “坏了,这小丫头不是看上我了吧?怎么办?她这么小,我要等到那一年才能和她成亲?还有,我已经准备回台湾了,她是旗人,不可能跟我走啊?还有,和二要多少彩礼,我的银子够不够?我们的孩子将来叫什么名字?” 这是刘安云在心里瞬间闪过的一连串念头。 第五十章 又上公堂 “刘公子请用饭,已经快半夜了,厨房只做出三十二个菜,还请公子迁就一下。” “刘公子喜欢喝什么酒?贵州茅台,山西汾酒,绵竹大曲,京城本地的玉泉春,叫得出名字我们这里都有,公子如果喜欢喝洋酒的话,我们这里还有和兰国进贡的葡萄酒。” “公子,给你洗脚这两个丫鬟还满意吧?她们如果侍侯得不好,公子尽管开口,小的这就给你换人。” “公子要不要侍女给你捂脚?正好教坊司前几天送来了几个新调教出来的姑娘,里面有两个还是大家闺秀,因为家里犯了事才被发配到教坊司,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从来没有伺候过客人,公子如果喜欢,奴才这就给你叫来。” 贫穷限制了刘安云的想象,面对着绝对算得上这个时代的最顶级待遇,刘安云着实的大开了一把眼界,也不得不钦佩这个时代的有钱人确实会玩——居然连出恭,都有又年轻又漂亮的丫鬟在旁边侍侯。 沐浴就更别说了,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己在小玲珑面前的形象,恐怕身上还没涂满胰子,刘安云就已经把给自己擦身体的侍女拉进浴桶,结束自己在这个时代的童子身。 当然,老和家的下人把刘安云当祖宗一样供着是有原因的,在这个抗生素还没有滥用的时代,刘安云提取的劣质青霉素发挥出了让人难以置信的神效,不但帮着丰绅殷德退下了烧,还让已经好几天水米不进的丰绅殷德喝下了一些参汤,康复的速度让几个太医都连呼不可思议。 再接着,艰难服下了刘安云亲手制取的大蒜素后,丰绅殷德苍白了多日的脸上还恢复了一点血色,睡得也明显比之前香甜,开始好转的迹象连外行人都可以轻松看出来。 对此,和二夫妻当然是投桃报李,让刘安云享受到了自家的最高待遇。不过刘安云的药也没让和二夫妻失望,到了第二天上午时,丰绅殷德再次醒来后,已经蔓延到了鼻腔里的白膜还脱落了许多,说话喝水时喉咙也不再那么痛苦。 对此,和二是这么说的,“刘公子,谢的话本官就不说了,这几天你自己考虑一下想要什么东西,等阿德彻底好了就告诉我。” “中堂言过了,草民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如何敢贪图中堂的回报?” 刘安云假惺惺的谦虚,然后又话风一转,说道:“不过和中堂,草民现在倒是有一件事求你,草民有一个叫张德茂的朋友,因为遭人陷害被大兴县关进了牢房里,还有人对他酷刑折磨,想利用他构陷草民,还请中堂出手,帮他主持一下公道。” 还算有点良心的先把张德茂的情况说了,和二也没犹豫,马上就向旁边的老刘全吩咐道:“拿我的名刺去大兴县,叫县令好生照看刘公子的朋友,还有仔细查案,不要冤枉了好人。顺便给刑部打一个招呼,安排得力的官员协助查办这个案子。” 老刘全恭敬答应,马上安排人手去救张德茂,刘安云则又说道:“和中堂,草民还想回住处去一趟,给草民的家人朋友打一个招呼,告诉他们我现在的情况,免得他们担心。” 言罢,刘安云又赶紧补充道:“中堂放心,他们现在就住在你府邸的对面,来去还要不了一柱香时间,影响不了给公子治病。” “那好,快去快回,顺便把他们全部叫来,都住进我家里。”和二也没多想,马上就一口答应。 还是得到了和二的允许,刘安云才独自一人出了和家大门,兴冲冲的返回住处去告诉刘全等人自己的情况,还忍不住开始幻想起了把刘全也带回和家去享受后,这个土包子该是怎么样的大惊小怪。 让刘安云奇怪,回到自己的新住处后,新租住的院子虽然院门大开,却静悄悄的不见半个人影,刘全、郑崇和与施萍等人并没有在院子里翘首以盼。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刘安云还是大声喊着刘全的名字走进了院子,可是让刘安云措手不及的是,自己才刚进院,马上就有人从院门后的两侧冲了上来,一个人一把反抄住自己的双手,另一个人则把一团布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让自己无法发出声音。 事发突然,刘安云当然是大吃一惊,可是让刘安云震惊的还在后面,自己才刚束手就擒,院子里的房门就已经纷纷打开,接连冲出了七八个打扮不同的男子,有的是普通百姓的打扮,有的则穿着衙役的官服,其中一个还是与刘安云有着深仇大恨的瞿老三。 “狗东西,你总算是回来了!” 瞿老三笑得无比的狰狞,还异常得意的说道:“你以为你住到了和中堂的府邸对面,老子就拿你毫无办法了?实话告诉你吧,老子之前只是不想动手,真要动手,老子有的是办法要你的狗命!” “呜呜呜呜。” 嘴里被塞上了麻布,刘安云只能是发出无意识的哼哼声音,瞿老三则更加得意的一挥手,喝道:“带走!” 按住刘安云的人答应,立即把刘安云推向了这个四合院的后门方向,而后门外的小巷子里早有一辆马车等候,瞿老三的几个手下七手八脚,硬是把刘安云捆好推上马车,载着刘安云驶出小巷。 “你们这帮狗东西!赶紧放开我!耽搁了给和二的儿子治病,和二能把你们的皮全部剥了!” 这是刘安云心里发出的怒吼,可是嘴里被塞着麻布,刘安云心里纵然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半个字,所以刘安云毫无办法,只能是一边在心里叫着苦,一边担心之前没有出现的刘全等人,无可奈何的任由马车把自己拉往不知道在那里的目的地。 除此之外,刘安云当然还得担心瞿老三二话不说就一刀把自己宰了,让自己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直接蹬腿嗝屁。 还好,可能是因为有衙役在队伍里的缘故,瞿老三和他的手下并没有对刘安云直接痛下杀手,同时让刘安云既意外又窃喜的是,马车左拐右转了一会后,竟然停在了自己已经十分熟悉的宛平县大堂门前。 再接着,被瞿老三等人拽下马车,拖进了宛平县大堂后,曾经与刘安云有过一面之缘的衙役班头吴正还迎了上来,向刘安云苦笑道:“刘公子,真是有缘啊,这么快咱们又见面了。” “呜呜呜,呜呜呜。” 刘安云赶紧出声,想要示意吴正把自己嘴里的麻布扯出来,可惜吴正却误会了刘安云的意思,这么说道:“刘公子,十分对不住,这次不要说是我这个班头了,就是我们县尊也不敢帮你了,死的是福大人家里的奴才,福大人大发雷霆,谁也保了你了。” 瞿老三很是不耐烦的接过话头,说道:“吴班头,别和他废话,济大人呢?怎么还不出来升堂?” “瞿爷恕罪,县尊他恰好有事出去了,还没回来。”吴正恭敬回答道。 “快派人去找,我家主子有过交代,今天之内,一定要给他一个交代!”瞿老三更加不耐烦的催促。 得罪不起福长安家里的奴才,吴正当然是赶紧答应,而吴正派人去给济世送信后过了一段时间后,两个给刘安云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变态却联袂来到宛平县大堂——大清战神福康安的两个心腹奴才,贺老六和王吉保。 “瞿老三,你小子还真有点本事啊,这么快就把这个小白脸抓来了?” 咋呼着,贺老六看向刘安云的眼睛里尽是贪婪,还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一下下巴,王吉保则是迫不及待,问道:“审了没有?审了就赶紧把他送进大牢,吉爷我今天要好好的给他验一下身。” “吉爷恕罪,这里的县令出去了,还没来得及审案。”瞿老三满脸堆笑的回答道。 王吉保的表情明显有些失望,可是转念一想后,王吉保却又开心的说道:“没事,稍微等一等就等一等吧,派人去给牢头打声招呼,叫他给吉爷我准备一个干净的房间,还有一张大床。” “床越大越好。”贺老六淫笑着补充道。 瞿老三奸笑答应,刘安云则是全身寒毛直竖,赶紧努力想要出声,可惜瞿老三等人偏偏不肯让刘安云如愿,王吉保还奸笑道:“小子,省省力气吧,一会到了牢房里,吉爷我再让你叫一个痛快。” 这个时候,同样已经算是刘安云老熟人的济世总算是回到了县衙大堂,还一见面就向瞿老三等人打千行礼,满脸歉意的说道:“瞿爷、贺爷与吉爷宽恕,下官刚才出去办事,让你们久等了。” “少废话,赶紧审案,然后把这个犯人关进牢房里。”贺老六与王吉保一起极不耐烦的催促。 济世没敢立即答应,只是又向瞿老三问道:“瞿爷,你们抓人的时候,没惊动到和中堂吧?” “放心,没有。” 还是得到了瞿老三的肯定答案,松了口气的济世才赶紧下令升堂审案,而走完了过场后,济世立即把惊堂木一拍,向被衙役按在面前的刘安云喝道:“堂下案犯,昨日你究竟伙同何人,公然杀害福长安福大人的家奴布尔善?快快向本官如实道来,否则就是大刑伺候!” “呜呜!呜呜!” 刘安云愤怒的吼叫,济世也这才注意到刘安云的嘴巴被堵住,便随口喝道:“把犯人嘴里的布扯掉。” 济世绝对得后悔自己的这个随口吩咐,因为衙役才刚扯掉刘安云嘴里的麻布,刘安云就象发疯一样的狂吼了起来,“济大人,马上把我送回去,和中堂的公子马上就要用药了,耽搁了他的病情,后果你自己承担!” 当的一声,济世手里的惊堂木摔在了地上,结结巴巴的问道:“刘公子,你说什么?和中堂的公子,他怎么了?” “他得了很严重的锁喉风,那病现在全天下只有我能治!他马上就要用药了!不然病情又会反复!” 刘安云红着眼睛咆哮,又怒吼道:“还有,昨天杀人的就是和中堂的亲弟弟和琳和将军!他还是自卫杀人,这点我可以做证!你要查案,现在就跟我去和中堂家里查!” 砰的一声,济世直接摔在了地上,脸色苍白的全身颤抖着爬都爬不起来,贺老六和王吉保一起呆若木鸡,瞿老三更是眼睛差点瞪出眼眶。 好不容易回过一点神,瞿老三又不肯死心的疯狂大叫道:“济大人,别听这个土鳖的胡说八道!和中堂是什么人,怎么能让这个土鳖给他的公子治病?还有,和将军是什么人,怎么会对一个小小家奴痛下杀手?” 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无意中闯了大祸的济世赶紧挣扎着站起,强做威严的说道:“大胆刁民,你竟然敢污蔑是和琳和将军杀人,你有什么证据?” “我就是证据!” 和琳的大喝声音突然传来,再接着,和琳快步流星的走上宛平县大堂,声音洪亮的说道:“我就是和琳,昨天那个奴才是我杀的,与刘公子无关!” 砰的又是一声,济世再一次摔在了地上,嘴巴边还出现了白沫,和琳则转向贺老六与王吉保等人,表情阴冷的说道:“贺老六,王吉保,昨天死的,难道是你们手下的奴才。” “不是,是我们家四爷家里的奴才。” 贺老六与王吉保赶紧矢口否认,还一起指向了瞿老三,谁知和琳听了更是大怒,咆哮道:“那你们来搀和什么?是不是皮子又痒了?正好额勒登保也来了京城,是不是咱们又来一次二对二,再较量一下?额勒登保可是说了,你们再敢乱碰男人,他保证让你们下辈子都碰不了男人!” 一直张狂无比的贺老六与王吉保这次再也不敢吭声,还一起缩回了脑袋,刘全却从堂外窜上了大堂,向刘安云点头哈腰的说道:“少爷,小的无能,刚才你被抓的时候,小的被他们捆在了房里,嘴也被堵上了,所以没办法提醒你。不过你放心,郑公子和施姑娘他们都没事。” 还是听到这话,刘安云才稍微安心,旁边的和琳则怒喝道:“还楞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让刘公子回去救我侄子?这场官司我和你们打,与他无关。” 瘫在地上死活站不起来,济世只是吐着白泡沫艰难挥手,好在与刘安云熟识的吴正比较机灵,赶紧上来推开按住刘安云的衙役,一边送刘安云出门一边给刘安云松绑,而与此同时,一股骚臭的味道还在宛平县大堂上弥漫起来。 骚臭味道是瞿老三身上散发出来的,同时瞿老三的裤子还湿了一大片。 第五十一章 又闯什么祸了? 和二夫妻还算讲理,虽然很担心丰绅殷德的病情会出现反复,可是因为知道事情的罪魁祸首并不是刘安云,和二夫妻还是没有责备刘安云那怕一句话,仅仅只是要求刘安云尽快给丰绅殷德用药。 也还好,在劣质青霉素与高浓度大蒜素的双重加持下,丰绅殷德的病情也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康复,不仅没有再次发烧,还连口腔里的白膜都明显消退,弄得几个太医都在刘安云面前作揖鞠躬,恳请刘安云传授他们如何治疗白喉。 确认了丰绅殷德没有出现过敏反应后,刘安云抽空回到临时用为药房的房间,想看看昨天的大蒜能否继续使用,跟来帮忙的老刘全则好奇指住了那十几瓶青霉素培养液,问道:“刘公子,这是什么药?为什么你没用?” “那种药至少得七天后才能用,不过看这情况,和公子应该用不着这种药了。” 刘安云随口解释了一句,又说道:“预防万一,这药还是暂时别动,就算和公子用不上,也可以给别人治病。” “那这种药还能治什么病?”老刘全追问道。 “专门治重症,比方说什么丹毒,缠腰蛇,还有背疽和伤口严重化脓这些。” 刘安云的话刚说完,门外就进来了一个和府下人,点头哈腰的向刘安云说道:“刘公子,福长安福大人来了,老爷请你去和他见上一面,解释之前的误会。” 料定福长安肯定不会为难自己,刘安云当然很坦然的接受了和二的邀请,结果和刘安云预料的一样。见面后,福长安开门见山就说道:“刘公子,情况我都知道了,是我管教不严,家里出了瞿老三这个狗奴才,弄出了这么多事。” 说到这,福长安还明显有些咬牙切齿,说道:“不过你放心,那个狗东西再没机会为难你了,我已经派人去全城找他,逮住了就把他活埋!” “怎么?你那个奴才跑了?”和二听出不对。 福长安点头,恨恨说道:“那个狗东西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刚出了大兴县衙就找由头跑了,贺老六和王吉保也是猪脑子,居然就没想到拦着他。” “那你可要小心了,你的事他知道得太多,他如果把你卖了,就是主子也不好护着你。”和二警告道。 福长安的表情明显有些难看,但迟疑了一下后,福长安还是冷哼道:“借他两个胆子!而且就算他有这个胆子,这京城里也没人敢和我们富察家做对!” ………… 福长安这话说得太过自信了,两代四军机的傅恒一家是在京城里只手遮天,几乎没人敢和他的家族做对确实不假,但非常可惜,随着乾矮子的年事渐高,这样的人却已经悄悄开始出现,他的心腹奴才瞿老三还找到了这样的人。 熟知福长安的为人秉性,这次闯了大祸的瞿老三就是用脚指头分析,也明白福长安为了讨好政治盟友和二,不但肯定不会放过自己,还极有可能把自己杀人灭口,自己要想活命,惟一的办法就是赶紧改投门庭,找一个福长安也惹不起的新靠山。 这样的靠山当然不好找,然而非常凑巧的是,就在出事前的头一天,瞿老三恰好无意中发现了时泰也盯上了刘安云,还早早就猜到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十有八九就是嘉庆,否则时泰这么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员,绝对不敢出面要挟背景异常复杂的刘安云。 如此一来,在走投无路之下,瞿老三为了活命,当然生出了投靠嘉庆寻求保护的念头,所以瞿老三把心一横之后,干脆主动找到了同样在暗中盯着刘安云的时泰,提出以交代一切真相为条件,换取嘉庆一党给自己留下一条生路。 做梦都想把女婿扶上皇位,时泰当然不会拒绝这么一个主动送上门来的大礼,所以还没有等福长安离开和二家,时泰就已经把瞿老三带到了嘉庆的住处,向嘉庆说明原委,然后还奸笑着说道: “……那个狗东西说了,只要阿哥你给他一条生路,不管我们要他做什么都行,福长安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他都知道,有一些事他手里还有证据,抖出来绝对可以让福长安好好喝上一壶。” 嘉庆的为人远比他老丈人之一的时泰冷静,仔细盘算了一番才说道:“马上封锁消息,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个瞿老三在我这里!还有,派人去请朱师傅和王副宪他们过来商量,看看他们是什么意思。” 很快的,朱珪、王杰与和尔经额等几个嘉庆党的重要成员就先后应邀而来,知道了情况,又大概了解了瞿老三所掌握的福长安罪证,和尔经额顿时就大喜过望,忙向王杰问道:“王副宪,这些东西够不够扮倒福长安?” “应该够了,贪赃纳贿,卖官鬻爵,指使家奴随意伤人杀人,这些事不管那一条都够他福长安喝一壶的!”王杰马上回答,语气还非常的兴奋。 嘉庆听了也面露喜色,然而捋着胡须沉思的朱珪却突然开口,说道:“大错特错,这些还远远不够!” “远远不够?朱师傅,福长安无法无天到了这个地步,这些东西还扳不倒他?”嘉庆诧异问道。 朱珪缓缓点头,神情平静的说道:“如果换成了其他人,这些东西随便有一份就足够了,但是这些东西对福长安来说,作用却肯定不会很大,因为皇上舍不得动他,和珅和福康安也肯定会全力保他,所以这些东西就算全部抖出来,最后的结果也只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顶天就是罚俸降级,革职留用。” “皇上就这么护着他?”和尔经额有些不服的问道。 “一门三大帅,父子四军机,这样的恩宠,历朝历代你们几时听说过?皇上对富察家宠爱到了这个地步,会舍得对福长安下重手吗?”朱珪的笑容有些苦涩。 想想发现确实是这个道理,和尔经额不得不闭上嘴巴,嘉庆则皱着眉头说道:“这么说来,这个瞿老三对我们来说岂不是毫无作用了?” “十五阿哥错了,这个人大大有用。” 朱珪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说道:“皇上宠爱富察家,又宠爱和珅,但是对和珅的弟弟和琳却不是那么青睐有加,和琳昨天随意杀人,杀的还是福长安家里的奴才,福长安却没有追究,这事情如果被皇上知道了,你们说谁会倒霉?” “当然是和琳,他在皇阿玛的面前,分量与和珅、福长安差远了。”嘉庆马上答道。 朱珪笑得更加神秘,说道:“如果和琳因为福长安家里的奴才倒霉,你们说和珅与福长安之间会不会生出隔阂?还有,看到我们明明已经拿到了他福长安把柄,却并没有大做文章,相反还帮他的奴才讨回公道,你们说福长安又会怎么想?” “朱师傅想离间和珅与福长安之间的关系?”王杰明白了朱珪的意思。 朱珪笑笑,说道:“福长安与和珅在朝堂上互为倚靠,同气连枝,想把他们同时扳倒,几乎没有这个可能,但如果能把他们分而化之,甚至让他们反目成仇,再想除掉这两个巨贪大蠹,我们就可以容易许多了。” 嘉庆盘算着慢慢点头,微笑道:“还是朱师傅老谋深算,我们是应该先争取分化和珅和福长安,然后再把他们各个击破。正好福康安目前也在京城里,他与和珅之间一向关系不睦,脾气又相对来说比较急噪,知道和琳随随便便就杀了他们富察家的奴才,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能给我们帮上大忙。” 王杰点头,说道:“十五阿哥所言极是,在这件事上我们确实不能急,应该先挑最容易对付的和琳下手,乘机分化福长安与和珅,同时通过那个瞿老三暗中收集福长安的确凿罪证,待到时机成熟,再给他致命一击!” “十五阿哥,明天你最好告一个假别去上朝,以免出现意外惹火烧身。” 朱珪确实是一个好老师,很是关心给嘉庆提出建议,嘉庆也很清楚福长安等人肯定知道自己是幕后主使,气急败坏下说不定会咬上自己,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说干就干,拿定了先收拾和琳的主意,手下也有一些御史的王杰当天就安排人写了一道弹劾和琳的奏章,第二天就带进了紫禁城准备动手,嘉庆则故意告假。结果让王杰与朱珪等人暗暗窃喜的是,因为儿子病重,和二这一天依然还是继续告假没有上朝,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帮弟弟说话。 更关键的还是乾隆今天的心情,这一天乾隆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心情明显非常不好,军机次辅梁国治只是奏报运河淤堵漕运不畅这种常见的事,乾隆就大发雷霆,颁布严令要求漕运总督限期解决,给的期限还相当苛刻。 见此情景,金銮殿上的文武百官当然是个个小心,宁可耽误公事也赶紧打消了奏陈的念头,存心整人的王杰却是心中暗喜,抓住机会出列道:“皇上,御史曹锡宝上表弹劾正红旗副都统和琳随意杀人,三法司畏惧和琳权势,不敢追查。” “有这事?他亲侄子都快病死了,他还敢做这种事?” 乾隆的心情确实无比恶劣,就好象装满了火药的木桶,一见火星就炸了,喝道:“赶紧呈上来!” 再接着,匆匆看完了王杰指使手下赶写的弹劾奏章后,乾隆马上就把怒火倾泻到了福长安身上,拍着伪龙案吼道:“福长安,死的是你家里的奴才,这事你知不知道?” 都知道和二与福长安同穿一条裤子,听到和琳杀的是福长安家里的奴才,在场官员当然一片哗然,福康安也马上疑惑扭头去看同母异父的弟弟,福长安则是心中叫苦,硬着头皮出列答道:“回禀主子,奴才知道这事?” “那你为什么不向县衙或者顺天府报案?难道你以为人命只是儿戏,可以随随便便拿来做人情?”乾隆的火气越来越大。 “回禀主子,和将军虽然确实杀了微臣家里的奴才,可是事出有因,而且事后他也自己到衙门里自首了。不过微臣在这件事上也确实有罪,因为这件事的起因,和微臣家里的一个恶奴有关,微臣有管教不严之罪。” 迫于无奈,福长安只能是硬着头皮先把所有责任推给了瞿老三,声称说是瞿老三为亲戚报仇故意整治刘安云,结果无意中遇到了刚好与刘安云在一起的和琳,又因为不认识和琳企图动用武力,结果被武艺娴熟的和琳轻松反杀。 福长安的解释没有让乾隆怒气稍消,相反还让乾隆越听越是火大,怒道:“怎么又是这个叫刘安云的台湾百姓?三天两头折腾出事,他的能耐倒是不小啊?和琳吃错药了,怎么会和他搅在一起?还帮他动手杀人?” “回禀主子,和将军他急着救他侄子,所以才和那个刘安云在一起。” 福长安赶紧回答道:“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因为刘安云能治和中堂的公子,可是治病的药在他的住处,和琳将军爱侄心切,就亲自送刘安云回去拿药,结果瞿老三那个恶奴安排的人就盯上了他们,还和他们起了武力冲突,然后就有了后来的事。” “厉害啊!为了救他侄子的命,就可以……。” 愤怒的自语到这里,乾隆突然楞了一下,然后惊讶说道:“治和爱卿儿子的病?那个叫刘安云的台湾百姓,能治和爱卿儿子的锁喉风?” “回禀主子,他还真能治。” 福长安如实回答道:“本来和中堂都已经在给他的公子准备后事了,宫里派去太医也都说救不了了,可是刘安云去用了药后,和中堂的公子很快烧就退了,还能勉强的说话和喝汤了,太医个个都说不可思议。” “快——!” 乾隆的反应让金銮殿上的文武百官全都大吃一惊,竟然破天荒的从伪龙椅上跳了起来,红着眼睛口不择言的咆哮道:“马上派人去找那个刘安云,让他马上进宫!马上把他给朕抓进宫来!快!快————!” 听到这话,福长安难免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心道:“刘安云那小子又闯什么祸了?这小子也太能折腾和闯祸了吧?能把主子都气成这样?” 与此同时,深得乾隆信任的贴身侍卫安英也立即拱手应诺,道:“扎!” “你给朕亲自去!散朝散朝,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匆匆吩咐了这句话后,乾隆很难得的扔下群臣起身就走,弄得绝大部分官员都是莫名其妙,不知道乾隆为什么会盯上刘安云这么一个小小草民? 事还没完,当着众多同僚的面,福康安倒是很给面子的没有冲福长安发飙,可是出了皇宫后,还没来得及上轿,福康安就当着家奴的面向福长安发出质问,说道:“究竟怎么回事?给我说实话,你的奴才怎么会和和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兄长,我在金銮殿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件事真是一个误会。” 福长安苦笑着解释,一再强调自己不是怕了和家丢富察家的脸,只是误会才闹出了这么大的事,福康安听了将信将疑,忍不住又问道:“那皇上刚才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居然让安英亲自带着御前侍卫去抓那个刘安云?那小子又惹什么事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个叫刘安云的台湾百姓也确实能折腾,说不定又在那里犯了主子的忌讳,惹得主子这么发火。看着吧,说不定和琳都得被他连累。” 福长安无奈的摊手回答,福康安身后的贺老六和王吉保听了却是眼睛同时一亮,然后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后,还心有灵犀的一起向福康安告了一个假,匆匆赶往了和二家所在的方向…… 第五十四章 字念错了 “狗东西!老子看你还敢不敢狂?” 过于的得意忘形,贺老六直接一拳就打在了额勒登保的脸上,还当场打得额勒登保嘴角出血,结果这一下,马上就闯了大祸。 “将军!” “干你老母!” 怒吼大骂着,十几个脾气火暴的索伦兵直接冲出了大门,举刀挺矛就要把贺老六剁成肉酱,吓得贺老六赶紧往后跑,火器营的清兵也赶紧举起火绳枪做好射击准备,安英更是慌忙大喊道:“站住!你们想干什么?” “住手!都不准动!” 真正起到作用的是额勒登保本人的命令,听到了额勒登保喝阻,索伦兵们虽然一万个不情愿,却还是不得不停下了脚步,但还是有几個索伦兵愤怒说道:“将军,这些狗杂种这么欺负你,你也要忍?” “我犯了国法,受点罪是应该的,你们都回去吧,不要管我。” 额勒登保在这一点上倒是看得很开,可是在场的索伦兵却谁也不肯退下,犹豫着不肯动弹,额勒登保知道他们的脾气,便又说道:“听命令,这些人是御前侍卫,和他们动手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多想一想你们在关外的亲人。” 父母妻儿都在关外的索伦兵这才露出犹豫神色,还有不少人低下了头,安英则得意说道:“对,别以为朝廷只会一味的惯着你们这些索伦兵,你们如果敢乱来,皇上只要一声令下,你们个个都得满门抄斩!”(非夸张,后文会有介绍) “朕不会下这样的旨意!” 凶狠的吼叫声突然传来,人头涌动间,几个新来的御前侍卫开路强行分开包围阿桂府邸的清军士兵,掩护着一顶轿子冲进现场,后面还跟着步行前进的和二与和琳兄弟。 听到这话,又看到和二兄弟都只配步行尾随,在场的侍卫、官员和差役就是用脚指头分析也知道是谁来了,也赶紧纷纷的双膝跪下,争先恐后的磕头大喊道:“万岁!” 再紧接着,轿帘先开间,穿着常服的乾隆理所当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然后乾隆还拒绝了和二搀他下轿的好意,冲到安英面前二话不说,抬手就重重给了安英两记耳光,咆哮道:“狗奴才!你干的好事!” “主子饶命,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 做惯了奴才,安英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拼命磕头,然后才无比疑惑的问道:“可是主子,奴才做错了什么?” “朕叫你把刘安云刘公子带进宫,谁叫你弄出这么大动静?连朕的火器营都调来了?” 乾隆破天荒的当众对一个草民百姓用了公子的尊称,这个细节让跟随乾隆多年的安英当然更是魂飞魄散,但还是硬着头皮辩解道:“主子,奴才也是没办法啊,你让奴才把这位刘公子抓去见你,可他不但反抗拒捕,还跟着这个什么额勒登保逃来这里,让索伦兵守住大门不许奴才进去,奴才不这么做怎么执行你的旨意?” 见自己的贴身奴才不肯主动背黑锅,乾隆除了暗骂自己没有识人之明外,难免火气更大,干脆重重一脚把安英踢翻在了地上,怒道:“刘公子来这里,是给朕的阿桂爱卿治病!阿桂爱卿是朝廷栋梁,朕的股肱之臣,有大功于国!刘公子为了他违抗朕的旨意,朕不但不怪罪,相反还无比开心!” 怒喝到这,乾隆干脆又是一脚踢在了安英身上,再次怒斥道:“你这个狗奴才,身为一等侍卫,不仅丝毫不知道孰轻孰重,相反还滥用朕给你的职权!来人,给朕把这狗奴才拿下,剥夺一切官职爵位,交三法司从重治罪!” “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奴才该死,奴才忘了主子对老中堂的关心,忘了老中堂的德高望重,奴才罪该万死,请主子饶了奴才这一次吧。” 倒霉的安英这才想起自己应该主动背黑锅,也赶紧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可惜这么做已经太晚了,兼着领侍卫内大臣的和二已经果断下令拿人,把拼命哀求的安英强行拖离了现场。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乾隆才把目光转到了刘安云与额勒登保身上,还主动走到了刘安云的面前,问道:“刘公子,阿桂爱卿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回禀皇上,草民已经给他用药了。” 刘安云表面还算恭敬的回答,又竖起了四根指头,满脸自信的说道:“只要老中堂能够再坚持四天时间,等草民的第三种药制作出来,草民就有八成的把握把他救回来。” “那就好,只要你能救回朕的阿爱卿,你要什么,朕就赏你什么。” 乾隆满意点头,还当众许下了承诺,可是刘安云的反应却让乾隆无比意外——众目睽睽之下,刘安云竟然这么答道:“皇上,草民现在就想要一个赏赐,请皇上开恩。” “说。” 虽然意外,乾隆还是回答得十分爽快,刘安云这才指住了远处的贺老六,说道:“皇上,请你允许额勒将军上去踢那个狗东西一脚!” 听到这话,跪在旁边的额勒登保顿时露出喜色,乾隆则颇为奇怪的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回禀皇上,事情是这样的,那个狗东西刚才故意和我们为难……。” 刘安云先是仔细说了贺老六故意阻拦自己与额勒登保来救阿桂的经过,然后又说道:“本来他帮着宫里的侍卫拿人,可以算是见义勇为不算什么过错。可是在我们主动束手就擒之后,他却故意公报私仇,记恨额勒将军以前与他的过节,当众毒打草民与额勒将军,草民实在气不过,所以才求皇上开这个恩。” 刘安云的话还没有说完,远处的贺老六就已经是面如死灰,双腿发软。阿桂家门前的索伦兵则是纷纷做证,都说道:“皇上,小卒可以做证,那个贺老六以前在军营里和额勒将军打过架,输了以后一直怀恨在心,刚才额勒将军已经主动放弃抵抗了,他又故意公报私仇,毒打额勒将军和这位刘公子。” 既要兑现给刘安云的承诺,又要安抚自己手下最精锐的士卒,乾隆当然做出了明智选择,立即点头说道:“好,朕给你这个恩典。” 话音未落,贺老六就已经直接瘫在了地上,额勒登保则是难得露出了开心笑容,从容站起身来,刘安云也赶紧说道:“额勒将军,你知道该剃那里吧?” “放心,当然知道。” 额勒登保自信一笑,然后在众目睽睽下大步上前,一把提起了瘫在地上的贺老六,把他抛到空中,然后飞起一腿,重重踢到了贺老六的两腿之间。 在场人都清楚听到了两个不小的破碎声,再接着,贺老六飞出十几步远落地后,嘴里也已经喷出了大量的白色泡沫。看到这点,更远处的王吉保当然下意识夹紧了双腿,知道自己从此少了一个好玩伴。 “奴才谢主子恩典。” 额勒登保向乾隆叩首道谢,在场的索伦兵一起欢呼出声,纷纷大喊道:“皇上圣明!” “草民谢皇上恩典。” 刘安云也赶紧行礼道谢,然而这次轮到刘安云意外,还没等自己把头低下去,乾隆就已经一把抓住自己的衣领,眼睛里带着血丝的大声说道:“用不着谢,马上随朕进宫!朕的波罗病了,也是锁喉风,还还已经病得很严重,你赶紧替朕去给她治病——!” 还是听到这话,在场的许多人才恍然大悟,人群里的福康安更是无奈的闭上眼睛,知道自己在短时间内想给奴才报仇,是绝对没有这个可能了——当然,长了还是有希望的。 “波罗格格也得了锁喉风?额勒将军,快带我回老中堂那里,匀一些药先去给波罗格格治病!还有和中堂,请你叫人赶紧多准备原材料,一会我就去继续做药!” 人喊马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最后直到刘安云指点着宫女给同样没有发现过敏的小龅牙注射了青霉素,这一天的混乱才勉强平息下来。 再接下来的几天,身边一直风波不断的刘安云,才总算是过上了几天安稳日子,每天除了不断奔走于皇宫、和二家和阿桂家给人治病外,再没有碰到任何麻烦,也再没有什么人来故意为难挑事,给刘安云找什么不痛快。 当然,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同时有着乾隆、和二与阿桂撑腰,不要说是王吉保、瞿老三和时泰这些臭鱼烂虾了,就算是有很大希望继承皇位的嘉庆,也只能是一边暗恨着刘安云多事,让皇阿玛心情大好,天天笑得合不拢嘴,一边无比窝火的看着刘安云在京城里兴风作浪,小丑跳梁。 第六十一章 运河惊魂 除了李天祥给刘安云送来了四个徒孙外,张德茂也带来了三个愿意跟刘安云去台湾混饭吃的沧州武师,加上获救后就已经表示愿意追随刘安云的张德茂自己,刘安云手下就有了八名身手不错的保镖可用,足以轻松应对一般的小股敌人。 携带着巨额现银回乡的刘安云也因此放心了许多,每天除了和一帮手下在船上吃吃喝喝联络感情外,再有就是向两個崇文门前税吏学习如何征收税款,讨论如何从无到有的建立税关,具体的人事安排——当然,也必须得顺便学一学那些必不可少的灰色环节。 世事当然不可能永远的一帆风顺,快要离开直隶地界的时候,经验丰富的李家兄弟就找到了刘安云和额勒登保等人,当面提醒道:“刘大人,前面不远就是山东省的德州县了,那里也是运河上最容易出事情的地方之一,还请大人你们千万小心。” “两位李镖头,为什么德州这里容易出事?”没什么江湖经验的郑崇和好奇打听原因。 “因为那里属于两省交界处,方便盗贼藏匿,强人在直隶境内犯了事,只要跑进山东境内,直隶的官府就拿他没办法,在山东犯了事以后,强人只要逃到直隶,山东的官府再想抓他就得大费周章,这一带的强盗就是专门钻这个空子,经常在运河上来回作案。”李翔很耐心的解释道。 李凤也说道:“听道上的朋友说,德州这几年出了一个叫陈三麻子的狠角色,聚拢了一帮人在运河上杀人劫财,有时候连一些小镖局的镖队他都敢下手,所以为了预防万一,还请大人千万小心。” 刘安云赶紧答应,额勒登保则不动声色的吩咐道:“安布伦,乌热松,你们俩分别到两条小船上坐镇,遇到情况不要手软,该杀人就杀!刘兄弟,你去告诉施姑娘,叫她和两个丫鬟不要随便出船舱。最后告诉船夫,不要在德州停船,直接往南走。” 刘安云再次答应,刘全和老六、老九却一起大为遗憾,都抱怨道:“还说在德州买几只扒鸡尝一尝鲜,现在连船都不停,看来这扒鸡是吃不到了。” 抱怨归抱怨,刘全等人当然没胆量违背额勒登保的决定,只能是乖乖的乘船而行,眼睁睁的看着飘荡着扒鸡香味的德州城与自己擦肩而过,明明怀里有钱,却没有机会大快朵颐这里的著名美食。 谨慎小心当然是一种好事,虽然错过了品尝德州扒鸡的机会,可是李凤兄弟和额勒登保等人的小心防范下,刘安云的船队还是颇为顺利的通过了德州这一带的运河,并且抢在天色全黑之前离开了德州县境,进入了东昌府境内。 确认离开了劫案频发的德州县境,包括李家兄弟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可是军事经验丰富的额勒登保却不肯放心,船只停下来休息后,额勒登保又专门安排乌热松登陆上岸,步行返回来路,探察船队是否被人跟踪。 大约一个时辰后,乌热松匆匆回到了船队,向正在等候的额勒登保禀报道:“将军,上游大约三里的地方,有四条小船停在岸边,不过他们是停在了河的对岸,我没办法靠近查看情况。” 额勒登保听了沉默盘算,半晌才说道:“加强夜防,安布伦,我和你轮流守上半夜和下半夜,有情况马上敲锣。告诉张德茂那帮武师,叫他们睡觉不许脱鞋,武器不能离手。” 事实证明额勒登保或许是多疑了,整个晚上并没有发生意外或者异常情况,刘安云和张德茂等人全都白白紧张了一夜。不过众人当然也没责怪额勒登保,李凤还这么说道:“将军不必担心,顺利的话,我们今天傍晚前就可以抵达临清了,那里有朝廷的钞关,驻扎得有兵勇守卫,土匪强盗一般都不敢去那里做案。” “那好,赶紧,尽快到临清。”额勒登保回答得很简单。 听从安排,休息了一夜的水手船夫赶紧摇橹划桨,尽快驶向下游,额勒登保则不时登上船顶,居高临下查看周边情况,尽职尽责的保护刘安云安全。 或许是额勒登保太过草木皆兵,这一路上依然还是风平浪静,正午将过的时候,船队还顺利来到了临清州的武城县附近,岸上还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出事的可能更加微乎其微。 见此情景,李家兄弟也悄悄松了口气,可是再去细看武城码头那边的具体情况时,李凤却脸色微微一变,忙吩咐道:“船家,尽量靠码头的对岸走,千万不要靠近码头。” 船家答应,没有经验的刘安云却疑惑问道:“李镖头,为什么不能靠近码头?” “码头那里有运犯人的船。” 李凤指了指停靠在码头上的一条大官船,说道:“在运河上行船,最怕遇到的就是这种转运犯人的官船,船上的公差经常会让船夫故意和其他船撞船,然后借口官船被撞坏逼人赔钱,如果不给的话,他们还会故意让犯人冲上别人的船连砸带抢,事后把所有责任全部推给他们押解的犯人。” 还没有挨过古代社会的毒打,听到李凤的这通介绍,刘安云难免感觉大开眼界,吃惊说道:“还有这种办法公开抢劫?” 李凤长叹一声,点点头说道:“我们镖行最怕遇到的就是这种船,对方是衙门里的人,打官司肯定赢不了,他们又知道我们镖行押运的货物一般都非常值钱,所以最喜欢故意和我们碰瓷。” 说话间,刘安云等人雇佣来的船队已然来到了武城码头的附近,结果让李家兄弟暗暗叫苦的是,即便船夫已经尽量远离武城码头,可是刘安云乘坐的船队即将越过武城码头时,那条满载着犯人的官船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出港,还直接向着刘安云的船队驶来。 不是驶来,而是冲来! 离开了码头加上了速,那条官船的水手加快划桨,载着犯人直接冲向刘安云的船队,还笔直向着刘安云乘坐的大船冲来,几乎摆明了是故意来撞船。 见此情景,额勒登保立即跳到刘安云的身前做好随时保护的准备,李家兄弟和船家大声叫喊,拼命提醒那条官船就要撞船了。 “蓬!” 李家兄弟等人的努力无用,那条官船的船头还是笔直撞到了刘安云的座船上,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闷响,刘安云等人不由自主的摇晃间,那条官船上却传来了嚣张跋扈的破口大骂声音,“瞎了你的狗眼了?没看到这是转运犯人的官船?赔钱!赶紧给老子赔钱!” 很清楚遇到这帮有衙门撑腰的无赖讲不清理,李凤也只好当机立断的自认倒霉,站出来大声说道:“差爷,有话好好说,如果真是我们撞坏了你们的船,该赔一定得赔。” 让李凤措手不及,虽说他已经马上认栽准备接受勒索,官船上那个破口大骂的官差却突然大喊道:“给老子上!砸了这条破船!谁敢不动手,到了临清州大牢老子要你们好看!” “弟兄们!上啊!” 喊叫着,官船上那帮蓬头垢面的犯人就好象打了鸡血一样,争先恐后的冲上来就往刘安云的船上跳,用他们戴在手上的铁链镣铐当武器,殴打保护刘安云船上的水手船夫,试图冲进船舱打砸。 自卫杀人也是大麻烦,所以李家兄弟和他们手下的趟子手都拿着刀子,却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下直接杀人,只能是用拳脚与这些犯人近身肉搏,转眼间就乒乒乓乓的打成了一团。 见情况不妙,另外两条小船上的安布伦、乌热松和沧州武师只能是赶紧跳船过来帮忙,就在刘安云身边的额勒登保却始终没有上前动手,而是拿着武器小心保护刘安云,眼角余光却盯住了从船舷另一侧驶来的几条小船。 额勒登保的这一次小心防范终于起到了作用,乘着混乱悄悄靠近了刘安云的座船,一个男子突然在同伴的帮助下直接跳上刘安云的座船,还刚站稳就举起被叫做手铳的古代火枪,对着刘安云重重扣动了扳机! “砰!” 苍天无眼,眼看刘安云就要罪有应得的时候,额勒登保却重重一把将刘安云推进了船舱,虽然让刘安云和船舱发生了一次沉重的亲密接触,却也帮着刘安云躲过了这致命一枪,同时额勒登保也借着推动刘安云的后坐力向侧面闪开,同样躲开子弹,手铳射出的铅丸从刘安云刚才所处的位置穿过,打中了一名背对刺客的趟子手。 “找死!” 发出了一声怒吼后,额勒登保左脚一蹬甲板弹射而出,一刀把那个措手不及的刺客砍翻在甲板上,然后又把另一个试图攀上船舷的敌人砍进了运河,独自守住了船舷这一侧。 与此同时,听到突然响起的枪声,战场经验丰富的安布伦和乌热松也马上明白情况不妙,再也不手下留情,果断拔刀砍人,象砍瓜切菜一样的把几个犯人砍翻下水,也顿时镇住了对面的乌合之众,吓得那些冲上船的囚犯赶紧跳水逃命,“杀人了,快跑啊!” 另一侧的几条小船也非常机警,察觉到情况不妙,又看到身材高大的额勒登保提刀守住了船舷,船上的水手也赶紧摇橹逃向下游,再也不敢试图登船。 看到敌人逃跑,额勒登保当然下意识的想要追赶,可是脚步刚动间,额勒登保却又强行忍住,因为额勒登保已经确认敌人的真正目标其实是刘安云这个该天杀的缺德货,可是又不知道是否还有敌人潜伏在旁边,所以为了刘安云的安全,额勒登保只能是放弃追击,优先保护朋友。 事情还没完,虽说发了狠的索伦兵轻松驱散了故意闹事的犯人,可是既然出了好几条人命,又有犯人乘机逃走,即便刘安云现在已经是六品主事,也不得不让船队在武城码头靠岸,等候武城县衙派人来调查这件事。 顺和镖局那个中枪的趟子手非常倒霉,恰好被铅丸射中了致命处,还没等刘安云进行抢救就已经断了气,额勒登保这才心有余悸的告诉刘安云,说刺客的真正目标其实就是刘安云,全靠自己反应快才救了刘安云一条小命。 “刺客的目标是我?我得罪谁了,谁这么缺德想要刺杀我?” 刘安云开始还有些不敢相信额勒登保的结论,觉得以自己的高尚人品玉树临风不可能会成为刺杀目标,不过出于对额勒登保的信任,刘安云还是被迫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再接着,又仔细冷静的分析了一番后,为人狡诈的刘安云还很快就找到了重点怀疑对象,忙指着之前那条官船上的官差说道:“那些差役有问题,他们很有可能是和刺客勾结,故意挑事制造混乱,给刺客创造机会。” 额勒登保仔细一想发现也是,然而额勒登保刚想带着索伦兵上前抓人过来审问,一队武城衙役却突然来到了码头上,带队的班头大声问道:“出什么事了?谁是带头的?站出来答话。” 还是到了与武城县衙役交涉的时候,刘安云才知道带着犯人闹事的官差姓夏,是临清州州衙门的班头,奉命来武城县把一些重罪犯人转运到临清州的牢房关押。 让刘安云更加愤怒的是,这个夏班头明明上前天就已经来到了武城,却找借口在武城耽搁了两天,直到今天才把应该转运的犯人从牢房里提出来准备运走,差不多是明摆着故意等着刘安云的船来了挑事。 明明嫌疑巨大,那个夏班头的气焰却无比嚣张,即便已经知道了刘安云现在的身份,也依然狂妄无比的叫嚣道:“内务府的六品主事怎么了?内务府的官也要讲道理,你们的船撞了临清州的官船,我当然得和你们理论!你们那边死了人出了事,与我们有什么相干?” 一边是朝廷命官,一边是上司衙门的胥吏,武城县的衙役当然不敢擅自处理,只能是客客气气请到县衙,让现在的武城县令马天元处理这事。 这事情对于一个七品县令当然也是一个难题,仔细询问了解了半天,马县令绞尽脑汁的盘算了许久,只能是低声下气的说道:“刘大人,夏班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依下官看,反正你们两边都吃了亏,干脆这事就这么结了吧,互相不追究对方责任就行了。” “可以。”夏班头当即表示同意。 “不行!” 刘安云立即跳起来反对,指着那个夏班头大声说道:“这个姓夏的嫌疑很大,他很可能是和刺杀本官的刺客勾结,故意制造混乱给刺客制造机会,他绝对是刺客的帮凶!” 言罢,刘安云赶紧把那个夏班头的种种疑点仔细说了,马县令听了虽然点头,却又哭丧着脸说道:“刘大人,下官承认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可是你没有证据啊,没有证据,下官也是无可奈何啊。” “对啊,刘大人,你说我和刺客勾结,你给我拿出证据来。” 夏班头得意洋洋,还敲起了二郎腿晃荡,说道:“无凭无据,你拿什么告我?难道说,你还要对我这个临清州的官差上夹棍和烙铁,用大刑逼供?” 早就忍耐不住的额勒登保立即上前一步,刘安云赶紧拦住他,向那夏班头狞笑说道:“小子,你狂!不过你放心,你狂不了多久,明天!明天之内,你如果能坚持着不说实话,我佩服你!我们走!” 言罢,刘安云起身就走,出了县衙大堂后,刘安云除了安排人盯住那个夏班头,防着他连夜逃跑外,又向刘全吩咐道:“刘全,去城里买一些干辣椒!要越辣越好!” “少爷,要辣椒做什么?”刘全好奇问了一句。 刘安云露齿一笑,答道:“做一种既不会让人受伤,又可以让人说实话的药。” ps:乾隆时期差役带着囚犯公然抢劫非虚构,三品大员太仆寺卿陈兆仑在运河上就遇到过这情况,还被犯人用铁链打破脑袋,差点送了小命,财物则被抢劫一空。 第六十二章 再次过堂 临清州的夏班头根本不用怕刘安云,尽管他与刺客勾结故意制造混乱的嫌疑无比明显,还几乎已经是昭然若揭,可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刘安云还真的拿他毫无办法。 别说什么刘安云现在已经是六品官,正因为刘安云已经入仕为官,遇到明面上的事情就必须得按照官场上的规矩来,不然的话,如果刘安云带头违反法令,就是和二与老阿桂也不好回护。 当然,夏班头既然要用螨清法令制约刘安云,自己也必须得按照法令行事,所以这个夏班头虽然很清楚刘安云不会善罢甘休,必须尽快脱身为妙,可是因为肩负着押解犯人的任务,夏班头当天晚上还是只能乖乖留在武城,不敢直接溜之大吉。 让这个姓夏的班头意外,傍晚的时候,一個脸上长着稀疏麻子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夏班头也顿时被吓了一大跳,赶紧压低声音惊叫道:“陈三爷,你好大的胆子,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你怎么还没赶紧走?” “我怕什么?谁又能把我怎么样?” 麻脸男自信的冷哼,然后又问起夏班头的遭遇,夏班头把刘安云已经怀疑上自己的情况说了以后,麻脸男又冷哼道:“还挺聪明,这么快就怀疑到你身上,你自己小心了,千万别露出破绽,被人抓到了把柄。” 夏班头赶紧点头,说道:“三爷放心,我会仔细小心的,对了三爷,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点子扎手,他身边的人太多,有几个明显还是学过武艺的高手,他船上的红货恐怕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麻脸男顺口回答,又冷哼道:“不过咱们也不能白白辛苦,我这次回来,就是看看有没有机会干掉那个姓刘的,拿不到他船上的红货,就赚几个辛苦钱。” “那你可要小心了,他身边那个大块头,听说是朝廷的三等侍卫,肯定不好对付。”夏班头赶紧叮嘱道。 麻脸男点头答应,又叮嘱道:“记住,千万别被人拿住把柄,更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来了这里,这件事成了,答应你的谢礼会加倍。” 离开夏班头身边后,麻脸男还借着夜色掩护,领着两个手下到码头上晃悠了一阵子,试图找机会再次刺杀刘安云,但是很可惜,已经知道刘安云被人盯上的索伦兵和沧州武师轮流站岗,把刘安云的座船保卫得十分严密,让麻脸男就是想靠近刘安云的船都难,所以麻脸男无奈,只能是暂时放弃去找地方休息。 到了第二天清晨时,刘安云也顺利制取出了自己需要的药物,领着额勒登保等人准备再去武城县衙与那个夏班头对质,可是一只脚跨出了船舱后,刘安云却又心中一动,忙转向张德茂吩咐道:“张大哥,你暂时留下,等我和额勒将军走远了,你再带着两个沧州老乡跟上我。” “为什么?”张德茂不解的问道。 刘安云答道:“尽量不让其他人知道你们是我的同伴,一会你们到了武城县衙后,也别上大堂,藏在看热闹的百姓人群里看周边的动静,如果发现可疑的人,就把他拿下审问身份。” “大人你怀疑昨天的刺客还会露面,跟着去县衙门外查看情况?”张德茂马上明白了刘安云的意思。 刘安云点头,说道:“刺客不止一个,而且大部分都没有和我们打照面,如果他们还有人留在武城,看到我和那个姓夏的班头当堂对质,就很有可能跟去查看情况。” 张德茂答应,不再与刘安云一同下船,而是耐心等到了刘安云和额勒登保等人走远,这才带着两个沧州武师离开码头,尾随跟来武城县衙门外准备依计行事,还十分聪明的没有急着直接出现在县衙门外,准备耐心等到人群聚集再上前混进去。 先说刘安云这边的情况,到得了武城县衙后,刘安云以自己找到了新证据为名,要求马天元派人把那个夏班头再次提来对质,马天元虽然不愿得罪上司衙门的胥吏,无奈刘安云的要求合情合理,同时这个案子还关系到好几条人命,没有一个结果自己也没办法向上司交代,所以马天元还是只能派遣衙役去夏班头的住处提人。 不一刻,趾高气扬的夏班头大模大样的来到了堂上,同时堂外也逐渐聚集起了看热闹的百姓,张德茂和他的两个沧州老乡也这才不紧不慢的混进人群,小心观察堂外的吃瓜群众神情模样,寻找极有可能同样混进了人群的刺客同伙。 这个时候,唇枪舌剑又一次在县衙大堂上展开,按照刘安云的安排,昨天最早和夏班头答话的李凤站了出来做证,指出昨天船只相撞后,自己明明知道对方是在故意碰瓷,可是为了息事宁人,马上就表态愿意赔偿,夏班头却根本不听,还立即逼迫囚犯跳船打砸,摆明了是在故意制造混乱。 “你几时说过愿意赔钱了?你如果答应赔钱,我怎么还会和你计较?那些犯人又怎么会砸你们的船?” 夏班头十分无赖的矢口否认,还理直气壮的对马天元说道:“马大人,小的发誓绝对没有听到他说愿意赔钱的话,小的那些同伴都是证人,大人如果不信,可以马上传他们来做证。” 夹在中间受夹板气的马天元无奈,只能是转向刘安云问道:“刘大人,以你之见,是否要传其他的临清州衙役来当面对证?” “不必那么麻烦了。” 刘安云的回答让所有人都大感意外,慢条斯理的拿出了一小瓷瓶,刘安云微笑着说道:“昨天晚上,本官已经亲手做出了一种吐真剂,是一种可以让人不得不说真话的药,这种药只要用上那么一点点,就可以让这位夏班头乖乖的如实招供,老实交代他究竟是什么人勾结,帮助刺客刺杀本官!” “天下还有这样的药?” 马天元与夏班头一起愕然,堂下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也顿时一片哗然,谁都不敢相信天下还有这样的药物,结果吃瓜群众交头接耳的人头晃动间,埋伏在人群里的张德茂,突然就注意到了一个脸上长着稀疏麻子的中年男子,神情还颇有些阴狠。 注意到了这人后,记性不错的张德茂还马上想起了李家兄弟曾经说的一句话,说的是在德州一带,活动着一个叫做陈三麻子的盗贼头子…… 第六十三章 药效如神 “让人说真话的药?” 马天元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既好奇又怀疑的问道:“刘大人,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天下还有这样神奇的药?” 刘安云满脸自信,微笑说道:“大人如果不信,试一试就知道这药有多么神奇了,本来这种药贵得简直可以用价值连城来形容,通常我肯定舍得用在夏班头这样的臭鱼烂虾小角色身上,但是这一次事情关系到本官性命,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太过荒唐,马天元当然还是将信将疑,刘安云则转向了那个夏班头,阴笑说道:“小子,既然你一口咬定自己和刺客没有任何关系,不是故意制造混乱给刺客制造机会,那你敢不敢把这药喝一口?如果你喝了药还这么说,那本官不但再不追究昨天的事,还马上向你赔礼道歉。” 夏班头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才驳斥道:“我为什么要吃你的药?那一条大清律规定了我要吃你的药?” 刘安云笑笑,又转向马天元问道:“马大人,给嫌犯喂药,算不算严刑逼供?有没有触犯国法?” “当然不算严刑逼供,至于触犯国法嘛……?” 马天元大感为难了,迟疑了片刻才犹豫着回答道:“国法倒是肯定没有不许给嫌犯喂药这一条,一般来说,只要嫌饭吃下药后没事,应该就不算违法。” “不算就好,本官身为朝廷命官,就应该带头遵纪守法。” 刘安云先是装模作样的表示自己是一位守法公民,然后才向旁边的额勒登保和乌热松一努嘴,把小瓷瓶递给乌热松说道:“额特大哥,乌热松兄弟,有劳。” 额勒登保一声大吭,大步就向那个夏班头走了过去,夏班头一看情况不妙,赶紧跳起来摆出了准备反抗的姿势,大叫道:“你们想干什么?这里是大堂,你们也是官,不要知法犯……,呜。” 夏班头的嚷嚷还没说完,额勒登保就已经伸出了蒲扇大手一把揪住了,一個很简单的擒拿动作,就用右手反抄住了那夏班头的双手,继而把他按得半蹲,左手则揪住了他的辫子,逼着他面向上空,夏班头大喊大叫的拼命挣扎,可惜却根本毫无作用。 这个时候,乌热松也拿着小瓷瓶笑嘻嘻的走到了夏班头的面前,一边慢条斯理的取下瓶塞,一边嘻嘻笑道:“小东西,乖,把你的嘴巴张开,你乌热松大叔要给你喂好吃的东西了。” 不用多说,夏班头当然是下意识的把嘴巴紧紧闭上,乌热松却丝毫不急,先是用一只手捏住了夏班头的脸颊,固定住他的脑袋,一只手把药瓶举到夏班头,笑着催促道:“乖,快张嘴,特别好吃的东西。” 还道乌热松是准备捏开自己的嘴巴,夏班头当然是赶紧把牙关咬紧,同时双眼圆睁,恐惧看着那个小药瓶,谁知…… 谁知乌热松手腕一动,竟然将小药瓶里的红色液体淋到了夏班头的眼睛上,夏班头猝不及防,直接就被药液淋在了眼球上,赶紧拼命的眨眼摇头,试图甩掉脸上的古怪液体。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乌热松才故作意外的说道:“大人,不好了,这个姓夏的班头摇头乱动,药没倒进他嘴里,淋在了他的眼睛上。” “什么?淋在了眼睛上?” 刘安云一听叫苦,说道:“糟了,这药淋在了眼睛上,他的眼睛会疼得根本无法忍受,这下子他有得罪受了。” “谁叫他自己乱动?活该。” 乌热松理直气壮的推卸责任时,可怜的夏班头也已经感觉到了双眼之中传来的剧烈痛苦,就好象刀割火烧一样,火辣辣的锥心刺骨,疼得让人根本无法忍受,也让夏班头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音,挣扎着大叫道:“啊!放开我!放开我!啊啊啊!” 疼痛过于剧烈,疯狂的挣扎间,夏班头差点都挣脱了额勒登保的束缚,刘安云忙吩咐道:“额勒大哥,把他手抓紧,千万别让他揉眼睛,否则他能疼得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 额勒登保答应,加紧了对夏班头的控制,同时也无比好奇刘安云昨天晚上用高度酒精浸泡辣椒制取的辣椒素,淋在了眼睛里到底是什么感觉,怎么能让人疼得处于疯癫状态? “啊——!啊——!爹——!娘————!啊——!” 越是拼命眨眼就越是痛苦,夏班头这一会简直就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在原地连蹦带跳,裤裆还很快精湿,堂下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则阵阵哗然,被张德茂留心的那个麻脸男则是表情凝重。 “马大人,不管怎么说,这位夏班头都是你上司衙门的差役,借根绳子把他捆在柱子上,不然他的手一旦能动,马上就能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 刘安云微笑着提出解决方案,马天元见那夏班头居然能疼得当众尿裤子,当然也不敢大意,赶紧叫人拿来了绳子,帮着额勒登保把痛苦惨叫不断的夏班头捆在了柱子上,然后才问道:“刘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就这么捆着吧,快的话疼一个两三天,慢的话疼五六天,等药效过了就没事了。放心,药效过了好生休息几天就行了,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刘安云的微笑回答让意识清醒的夏班头彻底绝望,无比痛苦的惨叫道:“什么?最快也要疼两三天?” “如果你想尽快不疼的话,当然也有办法,只要你老实交代究竟是和谁勾结刺杀本官,本官就给你治眼睛。”刘安云满面笑容的回答道。 “我……,我……。”夏班头无比犹豫。 刘安云哼了一声,道:“怎么?还是不想说?如果还是不想说的话,那本官就要回去休息了,然后你就慢慢在这里疼吧,放心,你的眼睛全天下只有我能治,不管你找来什么样的郎中,都止不了你眼睛的疼。” 欺压百姓的胥吏从来就没有什么硬骨头,这个夏班头当然也不例外,实在忍受不了辣椒素疯狂刺激眼部黏膜的剧烈痛苦,夏班头只能是赶紧乖乖的大喊了起来,“我说,我说,是陈三麻子!是德州的陈三麻子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故意撞你们的船叫犯人闹事的!” 听到这话,堂上堂下顿时一片大哗,张德茂则清楚看到那个麻脸男神情立即一变,接着张德茂心里自然生出了怀疑,暗道:“难道这个家伙就是那个陈三麻子?” 还有神助攻,见夏班头终于开口说了实话,武城县令马天元的反应竟然比刘安云更激动,跳起来就喝道:“陈三麻子那个惯匪巨寇来武城了?他现在在那里?” “昨天晚上还在武城,现在在那里我不知道。” 听到夏班头的惨叫回答,麻脸男脸色更是大变,还赶紧悄悄往后退,试图离开现场,张德茂不敢怠慢,忙上前几步猛的一拍那麻脸男肩膀,大声说道:“陈三麻子!” “咻”的一声,刀光闪现,麻脸男手里突然多出了一把匕首,反手就割向张德茂的咽喉,也亏得迷踪拳创始人之一的张德茂反应迅捷,及时一个铁板桥原地后背着地,这才躲过了这致命一击。但即便如此,张德茂还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也这才知道麻脸男也是一个高手。 危机还没解除,见麻脸男动手,他身边的一个男子立即从怀里拿出了一支手铳,对着张德茂就是一枪,张德茂反应迅速就地滚开,侥幸又躲过火枪,麻脸男则和两个男子转身就跑,以飞一般的速度逃离现场。 很可惜,麻脸男同伴的这一枪害苦了他们,听到火枪声响,额勒登保和乌热松连想都没有想,立即就冲出了大堂,张德茂也在地上立即伸手,指向撒腿逃命的麻脸男三人,额勒登保和乌热松会意,立即抬腿就追,接着张德茂爬起来了以后,当然也加入了追击。 追逐的结果当然是麻脸男等人落败,他们逃得虽然飞快,无奈却碰上了清军精英军队里的精英,经常联系长跑把冲锋奔驰当做看家本领,所以还没等麻脸男等人逃出城外,额勒登保和乌热松就双双追上了他们。 麻脸男等人今天出门明显是没看黄历,原本以他们身手和厮杀经验,即便对付十几二十个普通官差也不话下,可惜他们这次偏偏却碰上了清军中扳指头数得着的顶级猛将强兵,再加上沧州武师中的杰出人物张德茂也很快追来帮忙,所以经过了一番剧烈的打斗后,麻脸男一行三人全部都被生擒活捉,反抗剧烈的麻脸男还被额勒登保一脚踩断了小腿。 也是凑巧,麻脸男等人被额勒登保一行提溜回县衙大堂时,刘安云已经让刘全用淡盐水和菖蒲浸取液给夏班头清洗了眼睛,勉强恢复了一点视力的夏班头看到那麻脸男,也赶紧指着他大叫起来,“他就是陈三麻子!他就是陈三麻子!” “哈哈,直隶山东两省都束手无策的陈三麻子,居然让本官给抓了,本官今年的吏部考核就算想不是一个优都难了!” 还算有点进取心的马天元开心得手舞足蹈,刘安云则是气呼呼的上前,一把揪住了陈三麻子的辫子,喝问道:“说,是谁让你刺杀本官的?” 陈三麻子态度傲慢的冷哼,对刘安云的质问不屑一顾,刘安云也不生气,还笑嘻嘻的从怀里又拿出了一瓶辣椒素,说道:“没事,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让你和夏班头一样,尝一尝这种药涂眼睛的滋味吧。” 再接着,刘安云用筷子夹着浸泡过辣椒素的棉球,亲手把辣椒素涂到了陈三麻子被硬拉开眼皮的眼球上后,撕心裂肺的痛苦惨叫声也再一次在县衙大堂上回荡了起来…… “我说,我说,是京城兴隆镖局的总镖头张怀玉,他告诉我说顺和镖局这次押的镖特别值钱,还给了我五百两银子的定钱让我杀你,事成之后,再给我一千两!啊,快给我治眼睛,你要我说什么都行,先治眼睛——!” 真相终于大白,刘安云知道了防范对象,自然也就用不着如坐针毡了,白拣了一个大功劳的马天元则是喜不自禁,赶紧命令衙役把陈三麻子和夏班头收监,同时向上级表功和请求京城协助调查兴隆镖局,同时武城县衙的班头也好奇的凑到了刘安云面前,问道: “大人,你这药是那里买的?能不能赏给小人们一些?用这药问案子简直太方便了,简直就是想让犯人说什么都行啊。” 很清楚这个时代的胥吏都是些什么德行,刘安云当然以价格特别昂贵为由断然拒绝,不肯把辣椒素送给武城县的衙役坑害百姓,同时刘安云还在心里盘算道: “辣椒素用在战场肯定也能起到大作用,正好我去淡水开设海关,以后肯定要和英国的东印度公司打交道,让他们帮我弄一些阿三的断魂椒引种到台湾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有了这种辣椒中的极品后,就算莪自己用不上,也可以送给郑康和江戊伯他们对付红毛鬼子。” 第六十五章 前途难测 无巧不成书,刘安云到黄均泰家拜访扬州众盐商寻求风险投资的同时,千里之外的广州城中,应广州海关监督穆腾额的要求,螨清时期和扬州盐商一样大名鼎鼎的广州十三行商人,也在十三行商首潘振承的家里,举行了一个相当盛大的聚会。 酒过三巡后,搂着漂亮的侍女,穆腾额开口说道:“各位大掌柜,今天大家聚在这里,是有一件很重要的大事想和你们一起商量,至于是什么大事,各位大掌柜都是神通广大的人,想必都已经知道了。” “穆大人说的大事,莫非是淡水也准备建立一个海关的事?”历史上某任世界首富的父亲伍国莹微笑问道。 穆腾额点头,说道:“之前还只是风传,但现在已经确定了,朝廷颁布明旨,让内务府一個叫做刘安云的六品主事到淡水建立海关,有限度的与海外通商三年,外洋买卖这碗饭,我和你们都得分出去一部分了。” 十三行四大巨商之一的卢观垣接过话头,好奇问道:“穆大人,听说皇上这次放松海禁,是因为那个叫刘安云的人救了他最疼爱的格格,还有朝廷的栋梁阿老中堂,所以皇上才应他所求,开恩允许淡水与外洋通商三年,这事是真的吗?” 穆腾额重重的冷哼了一声,然后才说道:“是有这么一件事,而且那个姓刘的还救了和珅和中堂的独生子,所以也帮着他说话,极力促成了这件事。” 十三行众商纷纷啧啧称奇,商首潘振承还多少有些钦佩的说道:“姓刘这个主事还真有点本事,皇上亲自决定一口通商已经二十七年,不知多少封疆大吏上下活动,想要在他们管理的省份开设口岸,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如愿,没想到被这个小小的六品主事把这件大事给办成了。” “绝对不能让他把这件事办成!” 穆腾额突然提高了声音,语气十分凶狠的说道:“今天本官把你们聚在一起,就是想和你们一起商量一个主意,看看怎么让那个狗屁的淡水海关搞不起来,做不成与外洋的生意!最好是让皇上收回成命,重新只允许广州一口通商!” 在场的大部分商人点头,都认为是应该这么办,但也有一些反对意见,至少同为四大巨商之一的叶上林就说道:“穆大人,没有这个必要吧?听说朝廷对淡水与海外的通商规模做了严格限制,而且还只允许对外通商三年,对我们就算有点影响也不是很大,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的专门针对淡水海关吗?” “如果三年之后朝廷允许淡水继续对外通商怎么办?假如皇上那天心情高兴了,解除了对淡水海关的规模限制怎么办?!” 穆腾额的语气更加凶狠,眼睛中还干脆闪烁起了绿光,说道:“实话告诉你们,本官已经收到可靠消息,皇上放松海禁,增设通商口岸,实际上就是想看一看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效果!假如淡水海关真的能为朝廷征收到更多的关税收入,皇上很有可能会增加更多的通商口岸!真到了那个时候,我看你们还怎么发外洋的财?” 关系到自家饭碗,在场的十三行商人难免一片哗然,不少人还对穆腾额的话深以为然,纷纷说道:“穆大人所言极是,如果淡水海关真的替朝廷多收到了关税,那么看在银子的份上,皇上和朝廷确实很有可能增开更多的通商口岸。” 穆腾额大模大样的点头,然后又说道:“所以本官才要你们群策群力,想尽一切办法让淡水海关搞不起来,也让皇上和朝廷看到增设口岸毫无作用,相反还得不偿失,这样我们广州海关才能独占全大清的海外贸易,你们也才能继续发洋人的财。” 再次强调了自己的目的后,穆腾额这才吩咐道:“都议一议吧,商量一下具体该怎么办?” 十三行商人一起答应,赶紧纷纷的绞尽脑汁,盘算和商量如何排挤打压即将建立的淡水海关,片刻后,商首潘振承就率先说道:“穆大人,老夫倒是有一个主意,只是这个法子不是一两个商号能够办到,必须得我们广州十三行一起联手,这事才有可能办成。” “潘老掌柜有何高见?请快说。”穆腾额立即说道。 年已七旬的潘振承咳嗽了一声,然后才说道:“那老夫就献丑了,老夫觉得,这买卖买卖,有买才能有卖,假如我们能够让洋人的商船到了淡水无货可买,那洋人肯定就不愿去淡水这个口岸做生意了。” “老掌柜,那我们该如何让洋人到了淡水无货可买?”穆腾额赶紧追问道。 潘振承笑笑,说道:“台湾人多粮少,并不出产丝绸和瓷器,能够让洋人看得上眼的土产,仅仅只有茶叶和白糖这两样,倘若我们能够先下手为强,抢先收购了台湾未来三年出产的茶叶和白糖,转运到广州出售,那你们说,洋人到了台湾,还能买到什么?” “妙计!” 穆腾额与许多十三行商人一起叫好,纷纷说道:“老掌柜妙计,提前买下了台湾未来三年的茶叶和白糖,淡水海关就没有象样的东西可以卖了,无货可购,洋人为了节约时间和路费,当然也不会舍近求远,跑去淡水做生意了!” “但这事并不是说办就能办到的,我们十三行的人必须得紧密团结。” 潘振承赶紧指出其中关键,说道:“首先,提前预订台湾未来三年的茶叶和白糖,我们肯定得出高价才能办到这点,不管由那一家商号出面去办这件事,都得多少吃一些亏,所以我们十三行的每一家商号都得给这个商号一点补贴,不能只占便宜不出力。” “老掌柜说的是正理,我们是应该给办这件事的商号一些补贴。” 为了继续独占海外贸易,在场的十三行商人全都毫不犹豫的同意出一点血。潘振承满意点头,又说道:“第二,就是我们必须得严格限制福建其他地方出产的茶叶流入台湾,连做茶叶转口生意的机会都不给淡水海关,好在福建各地的茶园都和我们十三行有着紧密联系,我们只要联起手来,就不难办到这点。” “对,一点残羹剩饭都不能留给淡水口岸!让那里什么都没有卖的!” 十三行商人个个赞同,还争着抢着说道:“明天我们就各自派人去和福建的各地茶园,告诉他们不许把一片茶叶卖给台湾,否则他们以后就别想和我们广州十三行做生意。” 穆腾额也大力点头,说道:“好主意,各位大掌柜,你们可以明白告诉福建的各地茶园,就说朝廷只允许淡水开关三年,还随时有可能关闭这个口岸,他们谁要是敢把茶叶卖到台湾,淡水闭关了以后,他们就等着把茶叶全部烂在地里吧!” 十三行商人纷纷答应,穆腾额则又一指卢观垣,说道:“卢大掌柜,广州十三行里,就数你的茶叶买卖做得最大,提前买下台湾未来三年的茶叶和白糖,就交给你去办如何?至于如何给你补贴损失,你们自己商量,本官就不插手这些细节了。” “愿为大人效力,草民尽快派人去台湾把这事办妥。” 卢观垣一口答应,然后又说道:“关于如何对付淡水海关这一点,我也有一个主意,就是明白告诉闽浙两广一带的豪商巨户,谁要是敢去淡水投银建商号,做外洋生意,那么谁就是与我们广州十三行为敌,今后他们别想从我们手里买东西,也别想把货物卖给我们广州十三行!” “卢大掌柜高,实在是高!” 好几个小行商一起开口称赞,争先谄媚道:“朝廷只允许淡水开关三年,规模还受到严格限制,是愿意得罪我们广州十三行,还是愿意去淡水做三年受限制的生意,不管是那一家商号那一个商人都得仔细掂量掂量!” 卢观垣笑笑,说道:“尤其是我们自己,可千万别有什么人贪图蝇头小利,不管长远大局,悄悄拿出银子去淡水做外洋生意。” “莪看谁敢?谁敢见利忘义出卖广州海关,本官一把火烧了他的商号,剥了他全家的皮!” 穆腾额傲然叫嚣,十三行商人则一致表示绝对不会做这种吃里爬外的事,还当场约定那一家商号要是敢去淡水投资,就联起手来把这家商号彻底封杀。 群魔乱舞的场面好不容易稍微平静,儿子被林则徐收拾得生不如死的伍国莹开口了,说道:“穆大人,各位大掌柜,我觉得提前买下台湾的茶叶和白糖,还有不许闽浙两广的豪商巨户去淡水建立商行,都只是治标,并不能治本,很难真正彻底的封杀淡水海关。” “至于原因嘛,那就是我们很难限制住全大清的商人去淡水建立商号,也没有办法限制住江苏、安徽和江西这些地方的丝绸瓷器卖到淡水转口,所以我们商量的主意短时间内或许有效,但是时间长了,淡水海关还是有可能靠着转口货物站稳脚跟。” 穆腾额与潘振承等人默默点头,也承认他们确实没办法全面限制住闽浙和两广之外的货物销往淡水,淡水海关挺过了刚刚开关的困难期后,确实有可能靠着转口货物站稳脚跟。然后穆腾额又问道:“伍大掌柜,那以你之见,我们应该如何是好?” “最好是借用各方力量,尽快促成朝廷主动关闭淡水海关!” 伍国莹回答得十分阴狠,穆腾额一听却正中下怀,忙问道:“那具体该如何办?” 伍国莹阴阴一笑,答道:“朝廷向来最恨走私,不仅流失关税,还容易引起海盗猖獗,我们只要走通福建水师提督衙门的门路,让福建水师全力稽查来往于台湾的船只,就不愁拿不到台湾对外走私频繁的证据。” “拿到了这些真凭实据,我们再花点银子收买御史上表弹劾,穆大人你也用你的关系走走军机处和内务府的门路,以淡水开关导致走私猖獗和海盗泛滥为由,奏请关闭淡水海关,我们就不愁除不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了。” 伍国莹的阴毒建议让穆腾额满意鼓掌,开心说道:“果然妙计,那就这么定了,一是让台湾无货可卖,二是让两广闽浙的商人不敢去台湾建立商行,三是拿到台湾对外走私的证据,让御史奏请朝廷关闭淡水海关!三管齐下,看那个姓刘的小子如何招架?!” 在场的十三行商人一起狞笑,穆腾额则又在肚子里恨恨说道:“姓刘的,老子看你怎么死!老子到广州上任还不到一年你就来抢生意,老子不把你玩死,对不起我们镶黄旗的列祖列宗!” …………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还是很巧,还是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京城之中,坐立难安的兴隆镖局总镖头张怀玉,也终于等来了老福家的叛主家奴瞿老三,并且一见面就哭丧着脸向瞿老三说道:“三爷,你终于来了,我的事你听说了没有?怎么办?怎么办啊?” “听说了,急什么?不就是刺客把你卖了,宛平县把你传去问案吗?有什么了不起?”瞿老三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张怀玉一听差点没有哭出声音,说道:“有什么了不起?三爷,你这话简直就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啊!因为这事,我已经被限制离京了,如果不是我在官场上有点关系,有在职官员给我做保,我还得进牢房等候审讯!还有,这个案子一旦坐实了,不仅兴隆镖局完了,我也得蹲大牢啊。” “急什么?如果雇凶杀人全都得蹲大牢,那我们大清的牢房早就挤都挤不下了。”替福长安做了无数脏事的瞿老三不屑回答。 张怀玉听了先是一楞,然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三爷,听你的口气,这件事你有办法?” “芝麻绿豆大的事,我能没有办法?” 瞿老三自信回答,又大模大样的说道:“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和我背后的人,自然有办法让那个叫陈三麻子的犯人改口,承认他是在诬陷你,让你彻底脱罪。” “三爷,你还想让我做什么?”张怀玉赶紧问道。 瞿老三哼了一声,说道:“当然是要刘安云那个土鳖的命!我背后的人说了,只要你能想办法干掉那个台湾土鳖,给你脱罪,对他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 张怀玉的表情更加哭丧了,说道:“三爷,我已经尽力了,我安排了两拨人收拾那个姓刘的,第一拨看情况不妙没敢动手,第二拨陈三麻子又失了手,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而且那个姓刘的又已经走远,我就算再想安排新的杀手,也已经来不及了。” 瞿老三冷笑答道:“来得及,你还有最后一个机会,姓刘的土鳖贪生怕死不敢走海路长途跋涉,在顺和镖局雇佣镖队时,说好了是让顺和镖局的人把他护送到福州再乘船渡海,从杭州到福州是陆路速度比较慢,你安排人从大沽口乘船到福州,还可能抢在那个土鳖前面到达。” 张怀玉无比犹豫,瞿老三则十分不耐烦的催促道:“干不干?现在就给我一个答复!也是你运气好,赶上现在已经是八月秋风逐渐起来了,走海路南下还有很大机会抢在他前面,如果换成了是在春天或者夏天,你连这个最后的机会也没有!” 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张怀玉也没有多的选择,只能是一咬牙说道:“还好我认识两个在海上做买卖的朋友,我这就派人去大沽口乘船南下,争取把事办成。” “在海上做买卖的朋友?总镖头的这两位朋友,肯定是做杀人越货的买卖吧?” 瞿老三一听笑,还直接笑出了声音,张怀玉没去理会瞿老三的冷嘲热讽,只是赶紧叫来了自己的亲儿子,对他耳提面命,仔细交代…… ………… 又是同一时间,画面回到扬州著名盐商黄均泰的家中。 品尝了用整整一百种鱼鲜熬制而成的百鱼汤,刘安云感叹扬州盐商的穷奢极欲之余,却对拉投资一事依然不肯死心,便又向黄均泰说道:“黄前辈,那你可知道现在有什么豪商巨富想做大生意,但是又找不到合适的行当?” “想做大生意,但是又找不到合适的行当?” 认识的几乎都是日进斗金的同行,刘安云这个问题还真问住了黄均泰,结果倒是江春心中突然一动,暗道:“这是个机会啊,干脆乘着这个机会,甩掉那个麻烦吧。不然的话,那个麻烦成天在老夫面前晃荡,不烦人他恶心人啊。” 拿定了这个主意,江春便向刘安云说道:“刘大人,老夫倒认识这么一个人,应该正符合你的条件。” “江老前辈,这人是谁?”刘安云一听大喜,赶紧细问起了江春提到的人。 第六十七章 改走海路 虽然人缘不好,运气不佳,还鬼迷心窍的相信了刘安云和江春的忽悠,但不可否认的是,范清济依然还是一个非常具有商业头脑的出色商人。 这不,与刘安云稍微熟悉后,还没有来得及离开扬州,范清济就向刘安云提出了一些极有前瞻性的好建议。 范清济是在了解了刘安云打算如何建立淡水海关后提出意见的,这么说道:“刘大人,恕商民直言,你想靠茶叶和白糖这两种东西在淡水做大买卖,吸引洋人到淡水经商,恐怕不太现实,很难取得成功。” “为什么?茶叶和白糖都是台湾的特产啊?”刘安云在这方面确实没有经验,只能是赶紧问起原因。 范清济笑笑,说道:“大人难道忘了广州十三行?台湾之前出产的茶叶和白糖能卖到广州转口出洋,那么台湾的商号、茶园和甘蔗园,就肯定和广州十三行有着许多往来,我们去台湾收购茶叶和白糖出口,等于就是在广州十三行嘴里虎口夺食,他们怎么可能乖乖把这些利润让给我们?” “商场如战场,广州十三行要想独占外洋贸易,就必须得全力打压新建立的淡水海关,而要想打压淡水海关,让洋人不愿到淡水做生意,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淡水无货可卖,洋船不愿白白浪费时间和路费,当然也就不想去淡水做买卖了。” 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即将建立的淡水海关必然会与广州十三行不共戴天,范清济又说道:“所以我敢断定,广州十三行一定会利用他们的资金人脉优势,尽可能的买走台湾今年出产的茶叶和白糖,甚至还有可能提前签定契约,买走未来几年台湾的茶叶和白糖,让淡水海关没有象样的货物可以出口!” 刘安云将信将疑的点头,然后问道:“范东家,如果真出现了这些情况,我们应该怎么办?” 范清济也没犹豫,马上就答道:“早做准备,不去考虑做茶叶和白糖的生意,尤其是茶叶,广州十三行在闽浙一带根深蒂固,势力庞大,几乎所有的茶园都被他们直接或者间接控制,他们不撒手,我们就是想在福建和浙江收购茶叶到淡水转口都没有这个可能,所以我们从现在开始就必须得做好不去买卖茶叶和白糖的一切准备!” “那我们做什么买卖?台湾除了茶叶和白糖以外,就没有什么象样的土产了啊?虽然樟脑也是台湾的特产,但樟脑和盐一样,也是朝廷直接控制,不允许民间买卖啊?”刘安云不得不问这個问题——虽然刘安云准备开发新的商品,但需要时间。 胸有成竹,范清济笑得十分自信,说道:“当然是做丝绸和瓷器的生意,尤其是丝绸,之前四口通商时,江苏的丝绸基本都是从上海的江海关出口,直接卖到外洋,朝廷改为一口通商后,江苏的丝绸就必须先卖给广州十三行,然后才能转口出洋,广州十三行从中赚取了暴利,江苏的丝绸商却怨气很深。” “如此一来,我们只要给江苏的丝绸商一点甜头,尽量给他们做生意提供一些方便,比方说提高收购价,简化关卡手续,在饮食和住宿方面尽量让丝绸商舒服一些,再加上淡水距离长江口要近得多,我们就不愁从广州十三行手里抢不到丝绸生意!” 说到这,范清济先是喝了一口茶,然后才奸笑着补充道:“瓷器也是一样,商人逐利,只要我们利用淡水距离长江口更近的优势,让瓷器商能够节约到运费,再加上咱们尽量把他们招待得舒服一些,内地的瓷器商自然就会争着抢着把货卖到淡水。” 听范清济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刘安云当然是大点其头,又赶紧问道:“范东家,那我们具体应该怎么办?” “当然是尽快联络内地的各大瓷器商和丝绸商,告诉他们淡水愿意用更高的价格收购他们的货物,而且到了淡水后他们还有好吃好喝好招待,他们自然就会主动的送货上门了。”范清济想都不想就答道。 “可我不认识这些商人啊?怎么和他们联络?” 刘安云大感为难了,范清济却笑得十分轻松,说道:“刘大人放心,我认识这些人,不瞒刘大人说,商民自从没办法做盐巴生意后,曾经仔细了解过其他的买卖,也和许多做其他买卖的豪商巨户有过往来,目的当然是准备转行,只不过嫌这些买卖来钱太慢,所以才全力争取继续做盐商。” “范东家放心,到淡水做外洋的买卖,挣的银子绝对不会比盐商少!” 刘安云赶紧给范清济画大饼,又说道:“那这事就拜托范东家了,能劝到淡水做生意的内地商人越多越好。” 范清济一口答应,说道:“大人放心,商民这就抓紧时间写信给内陆商人,到了镇江就用官府的驿站把书信发出。还有,到了湖州和苏州后,商民还会大量收购丝绸,顺路带去台湾准备卖给外洋。” “范东家这么快就开始囤货了?”刘安云一听笑了。 范清济露出商人本色,微笑说道:“那是当然,丝绸放不坏,两口通商以后互相抢买卖,价格还肯定得往上涨,商民现在当然得尽可能的多囤积一些。” 刘安云哈哈大笑,对范清济的未雨绸缪颇是佩服,谁知道旁边的刘全突然站了出来,笑嘻嘻的说道:“少爷,范东家,小的在扬州也发现了一个可以赚大钱的买卖,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 “什么买卖?” 刘安云和范清济都转头去看刘全,刘全则笑嘻嘻的回答道:“是这样的,小是因为好奇,带着老六老九去参观了几家卖瘦马的牙行,发现这些牙行里都有着不少卖不出去的瘦马,因为相貌或者身段差了些只能是低价处理,我们台湾男多女少,如果把这些便宜的瘦马买了带回去,肯定能赚到……。” “刘全,我说你学点好行不行?居然想当人口贩子?” 刘安云有些不满的打断刘全,旁边的范清济却真的来了兴趣,问道:“男多女少?台湾还有这情况?” 刘安云也不客气,说道:“有这情况,是初代靖海侯干的好事,收复了台湾以后,他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规定去台湾的人不许携带家眷,女人又不可能独自漂洋过海,能去台湾的基本上都是男人,所以台湾的男人就越来越多,女人越来越少。” 接着,刘安云又补充道:“这些年的情况倒是好点,官府管得不太严,只要塞点银子,基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台湾的男人还是比女人多出许多,基本上到处都有娶不到媳妇的光棍。” “那这笔买卖可以做!奇货可居,想不挣大钱都难!” 范清济说得斩钉截铁,然后又冲刘安云说道:“刘大人,做人贩子虽然缺德,但是把扬州淘汰的瘦马转卖到台湾,却是一件积德行善的事,首先是可以让台湾光棍可以娶得到媳妇,其次是这些卖不出去的瘦马,一般都会被贱卖到青楼花船,下场更惨。” 想想发现也是这个道理,刘安云便苦笑道:“那好,随便你们吧,但我不碰这个。” 说干就干,范清济当天就安排他的下人出面,到牙行里去买了五十来名极有可能沦落风尘的女子,准备把她们带到台湾转卖给光棍为妻。此外,范清济还花大价钱买了几名容貌上佳的扬州瘦马,同样准备带到台湾,用来款待去台湾做买卖的大陆巨商。 两天后,范清济一口气雇佣了四条大船,满载着他的家当、仆从和买来的女子,加入了刘安云的船队,继续取道京杭大运河南下。而在这个期间,范清济又让人代笔写了写多书信给自己认识的内陆商人,劝说他们把货物卖到淡水,在镇江通过驿站发出。 江南富庶之地的治安要比北方好得多,刘安云的船队一路顺风顺水,很快就抵达了盛产湖州和苏州一带,范清济也兑现诺言,拿出了自家的世代积蓄,竭尽所能的收购丝绸,同时亲自出面劝说这一带丝绸商把货物卖到淡水,还成功的说服了许多对广州十三行怨气冲天的丝绸商人,让他们答应将来优先把丝绸卖到淡水。 老范家的强大财力也让刘安云大开了一把眼界,好不容易结束了在苏州的收购活动了,范清济竟然足足收购到了三十多条大船的丝绸——就这,还是在范清济留下了足够资金,要去淡水一切从头开始的情况下做到的。 不过这么一来,刘安云和范清济等人再想走陆路南下当然就困难得多了,再加上刘安云在路上耽搁的时间也相当不短,为了按期抵达台湾,也为了节约运输丝绸的成本,原来想走陆路的刘安云不得不临时决定改走海路南下,准备先到杭州改乘海船,然后到福州横渡台湾海峡。 还好,时间已经是秋天,出海遇到台风的可能已经小了很多,同时李凤兄弟率领的镖队也很讲义气,并没有因为刘安云临时改变行程提出抗议,依然同意护送刘安云一行出海,直到把刘安云安全护送到淡水再结束这次的保镖。 螨清虽然禁海,却并不禁止货船或者客船沿着海岸线南北运送客人和货物,所以到了杭州以后,刘安云和范清济倒是很轻松的雇佣到了足够的海船运人运货,可是雇来了码头工人把丝绸和一些杂物转运到海船上后,范清济却果断叫停,说道:“让苦力可以走了,剩下的东西我们自己搬,而且还要到晚上天色全黑了再搬。” 刘安云和李家兄弟等人一起点头,明白范清济的良苦用心,进关后基本上一直住在军营里的乌热松却有些不解,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等到晚上再搬?就剩一些装银子的钱箱了,要不了多久就能搬完啊?” 刘安云指了指熙熙攘攘的杭州码头,说道:“码头上人太多,说不定就有可能藏着海盗的眼线,如果让他们看到我们带着那么多钱箱,把消息送了出去,海盗就很有可能在路上对我们下手。” “这一带的海盗很多?”额勒登保从没来过东南沿海,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常年走江湖的李凤答道:“闽浙一带主要活动着两股海盗,一股叫凤尾帮,经常在台州和温州附近出没;另外一股叫水澳帮,闽浙交界泉州厦门一带都是他们的地盘,他们下手的对象,基本上都是南上北下的民船,也就是我们要坐的船。” “还有安南夷盗,他们虽然主要是在广东一带的海面上活动,可是偶尔也会北上到黑水沟(台湾海峡)做杀头的买卖,如果运气不好碰上他们,也是一个大麻烦。”李祥替哥哥补充道。 “东南的大清水师是干什么吃的?连安南蕞尔小国的海盗,居然也敢来我们大清撒野?还有什么狗屁的凤尾帮水澳帮,他们怎么也不管一管?”额勒登保一听大怒,还忍不住怒喝了起来。 发火也没用,手里没有权力,额勒登保当然拿只会吃干饭东南水师毫无办法,也只能是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准备在回京后找老阿桂告状,同时和刘安云等人一起耐心等到天色全黑,然后才着尽量少打火把的情况下,让顺和镖局和老范家的下人转运钱箱。 额勒登保是个外粗里细的人,搬运钱箱的时候,额勒登保安排实战经验丰富的安布伦和乌热松登上高处,居高临下的查看周边动静,小心防范可疑人物靠近,结果这么做果然收到了效果,银箱搬到差不多一半时,安布伦还真的发声示警,喝道:“南面有人在靠近!” 听到这句话,额勒登保和张德茂二人双双冲向了南面搜查,然后很快就抓到了一个潜伏在黑暗中的男子,喝问他为什么要接近海船时,那生得贼眉鼠眼的男子却理直气壮的反问道:“这里是你们家的地盘?我到处走一走散一散心,关你们什么事?” 额勒登保不答,只是不顾那贼眉鼠眼的抗议,强行搜查他的身体,没有发现他携带武器后,便也不好对他下手。但额勒登保为了谨慎起见,还是把刚搜出来的十几枚铜钱攥到了手里,放到那贼眉鼠眼面前用力握紧,再等额勒登保松开手后,那些铜钱早已被他握得变形,缩紧了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小铜球。 看到这点,那贼眉鼠眼当然是彻底瞪圆了眼睛,额勒登保也这才将小铜球塞回他的手里,喝道:“滚,再敢靠近老子们的船!管你是什么目的,老子都打断你的狗腿!” 亲眼见识到了额勒登保的厉害,贼眉鼠眼再也不敢吭声,只能是赶紧撒腿跑路。头也不回的跑到了远处海岸边的一条渔船上后,贼眉鼠眼还气喘吁吁的向在船上等待的同伴说道:“没看清楚在搬什么,我还被发现了,点子特别硬,能一只手把铜钱攥成这样!” 说着,贼眉鼠眼还赶紧向同伴亮出被额勒登保攥变形的铜钱,同伴看了也是大惊,但仔细盘算后,同伴还是不肯死心,说道:“肯定是好东西,白天的时候搬上海船的丝绸就已经够值钱,又在三更半夜搬剩下的货,这些货肯定只会更值钱!” “那怎么办?”贼眉鼠眼赶紧问道。 “回去!把消息告诉林帮主和庄帮主,做成了这笔买卖,莪们凤尾帮至少可以吃上一年!”同伴得出了相当正确的结论。 “可是点子这么硬,我们吃得下吗?”贼眉鼠眼无比担心的问道。 同伴一听大笑,说道:“怕什么?我们凤尾帮这么多人和船,一个人吐一口唾沫,也能把他淹死!” “是吗?那我倒想试一试。” 一个意外的声音突然从岸上传来,再紧接着,身材高大的额勒登保如同天神下凡,直接从黑暗中跳上了渔船,一把揪起贼眉鼠眼笑道:“小子,没想到吧,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扑通!” 这次轮到额勒登保意外,还没等被吓破了胆的贼眉鼠眼说话,他的同伴就已经果断跳进了海里泅水逃命,额勒登保虽然会水,但是天色太黑估摸着就算下水追赶也很难成功,便只能是向贼眉鼠眼喝问道:“说,你们在杭州还有多少人和多少船?” “这段时间就我们两个人,这一条船,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不敢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贼眉鼠眼赶紧哀号求饶,额勒登保再次追问发现他应该不象说谎话,便顺手一把拧断了贼眉鼠眼的脖子,将尸体扔进了海里,然后做事果断的额勒登保又引火点燃了那条渔船,看着逐渐烧起的大火自言自语道: “烧了船,跑了那个海盗就算想给同伙送信,肯定也没有那么快和容易了,没有人通风报信,凤尾帮盯上我们的可能也肯定不大了。” 第六十八章 擦肩而过 如果不是兴隆镖局已经经营了数十年,在江湖上交游广泛,那么张怀玉的儿子张天美想要找到凤尾帮的巢穴,绝对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 即便如此,张天美依然还是经过了九九八十一难,花了大价钱走了许多关系,这才在蒙着眼睛的情况下出海,被带到一座无名荒岛的隐蔽海湾里,见到了凤尾帮的帮主林彩,还有副帮主庄有美。 时间宝贵,还要急着去联系水澳帮,向林、庄二人呈上了自家老爸的亲笔书信后,张天美开门见山的就说明了来意,说道:“二位世叔,小侄这一次千里迢迢来拜访你们,是代表我父亲请你们帮忙,干掉一个叫做刘安云的台湾土鳖。” “当然没问题,不过忙不能白帮,得看你们张家能出多少价钱。”林彩笑眯眯的回答道。 “谢礼当然不会少了二位世叔,但最重要的是,那个土鳖这次最少带着二十万两银子的现银。”常年跟着老爸走江湖,张天美当然很清楚林彩和庄有美这些豺狼虎豹最喜欢什么。 被张天美料中,听到了二十万两银子这個数字,林彩和庄有美马上都是眼睛一亮,还异口同声的说道:“仔细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张天美答应,这才把兴隆镖局和瞿老三等人暗中收集到的相关情报仔细介绍,明白指出刘安云这次南下携带的现银大概数目,还有雇佣的顺和镖局情况,然后还奸笑说道:“顺便再告诉两位叔父一个好消息,姓刘的土鳖身边还有一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家父知道你们肯定喜欢,所以让小侄务必告诉你们这点。” 林彩和庄有美全都笑得无比开心了,然后庄有美还急不可耐的问道:“那个姓刘的台巴子走那条路?你们探听到没有?” “从顺和镖局打听到的消息,那个土鳖要走陆路到福州,然后再横渡黑水沟到淡水。”张天美立即答道。 “干!” 庄有美一听来了火气,愤怒说道:“那里是水澳帮的地盘,我们怎么动手?” “叔父,听说安南夷盗有时候都敢来浙江发财,怎么你们凤尾帮就不敢偶尔越一越界?”张天美不怀好意的怂恿道。 庄有美不再吭声,只是把目光转向林彩,林彩盘算着说道:“这事我们得仔细商量,大侄子,你先下去休息吧,来人,带张少镖头去客船休息,安排一个女人服侍他。” 张天美赶紧推辞,说道:“多谢叔父好意,但是不必了,小侄还有其他的大事要办,必须得立即告辞。对了,我父亲还说,事成之后,感谢二位叔父纹银一千两。” 林彩象征性的挽留了张天美两句,见张天美坚决告辞,林彩也没挽留,叫人照例用黑布把张天美的眼睛蒙了,叫人用小船把张天美送回陆地。 还是在打发走了张天美后,庄有美才向林彩问道:“大哥,怎么办?要不要冒险去福建做这笔生意?” “当然要去,二十万两银子,这样的大买卖错过了,老天爷都不会保佑咱们!” 林彩果断下定决心,又说道:“但是不能在沿海动手,福州那里有官军的海坛船队,距离近了他们有可能会插手,最好是在淡水附近动手。” 庄有美大点其头,说道:“妙计,淡水那里地方偏僻,水澳帮很少去那里做生意,和他们发生冲突的可能不大。而且台湾水师是驻扎在南边的鹿门港,就算收到消息,也来不及拦着咱们发财。哦,对了,具体怎么办?” 常年在海上吃饭,如何做这笔买卖林彩当然是胸有成竹,很快答道:“把船队拉到七星岛去,派人盯紧路上的分水关,发现那个台巴子路过那里,就马上南下东沙岛埋伏,吃下这二十万两银子!” 庄有美一听叫好,赶紧组织海盗们依令而行,然后很快的,由五十多条海船组成的凤尾帮船队便出港南下,一路赶来闽浙交界的七星岛潜伏,同时派人盯紧浙江连接福建的陆路咽喉分水关,只等发现刘安云一行的踪迹,就马上到刘安云横渡台湾海峡的必经之路上埋伏。 在这个期间,再次花了大价钱买通关系后,张天美也勉强还算顺利的见到了福建著名海盗,水澳帮的帮主林亚孙,同样是呈上张怀玉的书信说明来意,怂恿林亚孙劫杀罪该万死的刘安云。 堂堂的广州海关每年都只向乾隆交纳九十来万两银子的关税,二十万两纹银对于水澳帮和林亚孙来说,当然是一个让他们心头狂跳的天文数字,再加上台湾海峡本来就是水澳帮的地盘,所以孙亚孙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一口答应了给老张家帮这个忙。 再接着,林亚孙当然也是很快就把船队拉到了福州附近,同时安排人手严密监视福州码头,只等发现刘安云的踪迹,就马上动手杀人劫财! 缺德事做多了一般都会遭报应,刘安云当然也不例外,对刘安云很不幸的是,水澳帮的管理比较松散,海盗出身非常复杂,其中还藏着许多其他海盗帮派的细作,所以很快的,这个消息还被传到了同样在福建海面上做无本买卖的箬黄帮船队里,接着干脆就连主要活动在广东海面上的安南猴子海盗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 回过头来继续看凤尾帮的情况,冒着一定风险南下到了闽浙交界的七星岛潜伏后,因为水澳帮的船队目前正在福建南部的缘故,凤尾帮自然没有和有着一些小过节的同行碰上,得以顺利监视着陆地上的一举一动,同时还确认了刘安云一行还没有路过分水关的重要情况。 让林彩和庄有美意外,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分水关那边毫无音信,海面上的探子小船却传来了消息,说是发现了由十二条海船组成的民间船队正沿着海岸线南下,看船上的标志应该是来自杭州的海船。 除此之外,探子还报告说这支船队中,竟然有着三条载货量相当巨大的一等货船——也就是那种要被征收一千二百两银子关税的大海船。 “杭州来的船队?有十二条船,其中三条还是大海船?谁这么财大气粗,运这么多的货?拉的是什么货?” 即便是常年在海上吃饭,还很少遇到规模如此大的船队,林彩听了消息后难免是大感意外,也不由对这支船队充满了兴趣。旁边的庄有美却是迫不及待,赶紧说道:“杭州来的船,拉的最有可能是茶叶或者丝绸,就算是价格比较便宜的茶叶,拿下这支船队也能大赚一笔!” 言罢,庄有美又满怀憧憬的说道:“如果是丝绸的话,那就更值钱了,这么多丝绸,少说也能卖几十万两银子,说不定还有可能卖上百万两啊。” “帮主,动手吧,难得碰到这么大的船队,错过太可惜了!”其他有资格说话的小头目也纷纷开口,强烈建议对这支船队下手。 关键时刻,背着手在甲板上转了几个圈子后,受习惯影响,林彩得出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结论,说道:“茶叶和丝绸的可能不大,浙江的茶商和丝绸商虽然有钱,但是从来没有听说那家有这个实力,能一口气运送这么多茶叶或者丝绸,而且我们派去杭州的眼线也没送来消息,同样证明这支船队拉的货不值得动手。” 想想发现浙江的商人确实没有谁的财力这么雄厚,能够一口气运送这么多茶叶或者丝绸,庄有美和海盗众头目难免纷纷点头,一个小头目还分析道:“有可能是粮食,江浙的稻米已经收割了,用海船把新收的粮食卖到两广去很常见,而且还一次运得越多越划算。” “对,粮食可能肯定很大!” 林彩大点其头,说道:“粮食远不如茶叶和丝绸值钱,全劫下来也赚不了多少,还肯定会惊动福建的官兵水师,让咱们没办法做刘安云那个台巴子的买卖,让这支船队走,别理他们!” 出于对林彩决断能力和领导能力的信任,以庄有美为代表的其他海盗头目全都没有提出反对,依照命令选择了按兵不动,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那支船队在接近傍晚的时候,与凤尾帮的海盗船队擦肩而过,没有乘机拦截劫夺这支非常罕见的大型船队。 林彩和庄有美等人很快就把肠子悔青了,因为就在那支船队越过七星岛海域的当天深夜,他们派去杭州监视码头动静的眼线廖五突然来到了七星岛,还一见面就向林彩嚷嚷道:“帮主,有大买卖!也不知道那里来了一个特别有钱的大财主,雇了整整十二条海船从杭州出发南下,上面拉的全是丝绸!那些船还有三条是大海船!” “什么?今天那支船队上,拉的全是丝绸?!” 林彩和庄有美等人一起惊叫出声,眼睛还直接泛起了红光!廖五则听出不对,也顿时惊叫道:“帮主,你们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说,那支船队已经过了这里了?” 庄有美大步上前,一把揪起了廖五疯狂大吼,“你是干什么吃的?发现这么大的买卖,为什么到现在才把消息送过来?耽搁了这么大的生意!” “副帮主饶命,小的也是没办法啊!点子太扎手,杀了关云关兄弟,又烧了我们的船,小的是见机得快运气好才保住小命,后来又费了很大的劲,才偷得一条船来报信啊!” 侥幸从额勒登保手下逃脱的廖五慌忙求饶,也这才把事情的经过对林彩和庄有美仔细说了,末了还又对肚皮已经快要气爆的林彩等人说道:“对了,小的还探得消息,那支船队上还有一个叫刘安云的朝廷命官,准备去淡水搞什么海关做外洋生意。” “刘安云那个台巴子也在那支船队上?姓张的送的什么狗屁消息,不是说他走陆路吗?!” 与天量巨款擦肩而过的林彩和庄有美一起捶胸顿足了,后悔得简直就是跳海自杀的心都有,而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林彩又狂吼道:“传令,所有船出海,去追那支船队!” “对,赶紧追!杭州海船肯定对这一带的航线不是很熟,晚上不敢走得太快,我们还有希望追上那支船队!”庄有美也红着眼睛疯狂喊叫。 就这样,在林彩和庄有美的率领下,由五十多条海船组成的凤尾帮船队,在近千人的海盗驾驶下,在天色早就已经全黑的情况下匆匆出海,靠着对这片海域的熟悉,也借着星光的指引,以飞一般的速度全力南下,气势汹汹去追傍晚时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刘安云船队,期间林彩还把刘安云船队满载着现银和丝绸的消息公开,以此激励海盗们的士气。 “想发财,就拼命追啊!” 金钱的诱惑力无比巨大,在大小头目的煽动下,凤尾帮海盗拿出全部的看家本领,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拼命加速,争分夺秒只是全力向南,结果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到了天色黎明时,了望台上的海盗就无比惊喜的看到,传说中的那支船队,已经就在他们的前面不远处。 “追上了!快,冲上去!给我冲——!” 林彩等海盗头目狂喜大吼的时候,刘安云的船队上,刘安云、范清济和额勒登保等人,也已经发现了凤尾帮的庞大船队已经追了上来,结果额勒登保和张德茂等人还好点,刘安云和范清济这些贪生怕死的货,却顿时就是面如土色,双腿开始发抖。 还好,关键时刻,这条海船的船老大站了出来,给刘安云等人喂了一颗定心丸,说道:“刘大人,范东家,不要怕,前面不远就是烽火镇,那里有官军的水师驻扎,我们到了那里就有救了!” “那快!快去烽火镇——!” 就好象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刘安云和范清济都一起拼命的嚷嚷了起来,声音里还都带着哭腔,尽显贪生怕死的小人本色。 第六十九章 其实不该救 “追上去!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得手!追!” 以为逃到了清军水师驻扎的烽火镇就可以得救,刘安云和范清济都想得太天真了,东南沿海的海盗之所以能够这么猖獗,与清军水师的不作为少得了关系? 尤其是驻扎在烽火镇的清军福宁水师,凤尾帮船队里的好几门火炮,干脆就是福宁水师的清军士兵悄悄卖给海盗的!(史实) 也正因为如此,虽然明知道距离清军驻地已经不远,与福宁清军有着许多暗中往来的林彩还是毫不犹豫,大声吼叫着催促船队加快速度,无论如何都要拿下刘安云的船队。 “轰!轰!” 在这个期间,凤尾帮海盗还果断对着刘安云的船队接连开炮,虽然两发炮弹都没有命中,却照样把刘安云吓得面无人色,范清济更是颤抖得如同在打摆子,甚至就连额勒登保和张德茂等高手都是脸色严峻,知道一旦被人多势众的海盗追上包围,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阿弥陀佛,上帝保佑,大慈大悲加特林菩萨,你们一定要保佑我啊!只要这次让我保住小命,以后我就再也不悄悄给朋友做西地那非了!” “砰!” 或许是在二十一世纪时非法制药的报应,刘安云的船队全速逃命间,刘安云的座船突然猛烈摇晃,让刘安云和范清济等人纷纷摔倒,同时船舷处还传来了巨响,这条船的船老大和许多水手也顿时叫苦,“惨了!触礁了!” “那怎么办?”范清济趴在甲板上大喊,哭腔也更加明显。 “顾不了那么多了,继续跑!”这是船老大发出的绝望呐喊。 “哈哈哈哈哈哈!” 与近乎绝望的刘安云等人相反,发现刘安云的座船不小心碰到了海底礁石,林彩和庄有美等海盗头目却是个個大笑出声,也益发的对做成这笔买卖充满了信心。 随着海水的大量涌入,刘安云乘座的运银船速度明显变慢,逐渐被同行的海船拉开了距离,海盗的船队却越来越近,看到这点,额勒登保和张德茂等人也不得不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www. 期间,额勒登保还未雨绸缪的对刘安云大声说道:“刘兄弟,一会如果不行的话,就和我一起跳海!我小时候在松花江靠采珍珠吃饭,水性很好,有把握带你逃命!” 小命至上,刘安云当然是赶紧答应,范清济则绝望的哭喊道:“那我怎么办?我不会水啊!” 与此同时,林彩与庄有美等人也已经是满脸狞笑,看了一眼差不多已经是近在咫尺的烽火镇后,林彩还在心里飞快拿定主意,暗道:“一会派人和姓何的联系,答应给他一万两银子,叫他别插手!” “轰!轰!” 千钧一发的时刻,新的炮击声音突然从东南方向传来,正在得意的林彩等人听了一楞,赶紧扭头去看东南方向,却见是清军船队正在扬帆驶来,远远的开炮发出警告。林彩也顿时大怒,咆哮道:“狗杂种何俊,居然敢对老子的船队开炮,老子平时送给你的银子难道都喂狗了?” “帮主,是福州水师!还有福建的水师提督旗号!是黄仕简那条老狗的船队!” 了望台上传来水手的惊恐叫喊,林彩也顿时脸色一变,失声道:“黄仕简的旗号?官兵的福建水师主力,怎么会在这里?” 惊叫着,不肯死心的林彩又赶紧举起了望远镜,而当清楚看到那支清军船队上确实飘荡着福建水师的提督旗号后,林彩还绝望的叹息出了声音——凤尾帮的实力再强,也不可能强得过清军的福建水师主力,同时林彩等人的财力,也收买不动水师提督这样的一品大员。 “帮主,怎么办?” 旗舰上的小头目纷纷问起对策,同时庄有美的座船也打来旗号,询问如何应对?林彩满脸的犹豫不舍,先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刘安云座船,又看看直接冲着自己过来的清军水师船队,仔细掂量发现得手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林彩也只能是无奈的喊道:“打旗号,全部撤退!” 就这样,在已经马上就要得手的情况下,因为突然出现的清军福建水师主力,林彩率领的凤尾帮船队只能是匆匆掉头,撒开脚丫子向来路逃命,好在这个季节风向还不是很稳定,恰有一阵南风吹来,轻装上阵的凤尾帮船队还是成功甩开了清军的追击,没有遭受什么损失。 确认已经彻底甩开了清军后,庄有美过船来与林彩见面,还劈头盖脸就问道:“黄仕简那条老狗怎么来了?他不在福州窝着,跑福宁来干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怎么可能知道那条老狗会突然来这里?”林彩满肚子火气的反问。 想想发现是这个道理,庄有美又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就要到手的鸭子飞走?” 林彩双手抱胸苦苦盘算,片刻后,林彩突然灵机一动,忙说道:“不用急,我们还有机会!黄仕简的船队今天突然出现,很有可能只是一个偶然,还有可能只是在福宁呆两天就走,更不可能保护那个台巴子去淡水,我们只要派人探听清楚他们的情况和行程,肯定还有机会动手。” 垂涎刘安云船队运送的银子与丝绸,庄有美赶紧大点其头,还献计道:“干脆直接和何俊联系,把那个台巴子带着大把现银的情况告诉他,答应分他一些,让他帮我们做成这笔买卖!” 不止一次的暗中联系过清军的福宁总兵何俊,彼此间还有些不少的利益往来,林彩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建议,马上就安排了精干海盗上岸,化装成普通百姓潜往烽火镇,探听黄仕简船队的具体情况,还有暗中联系烽火镇的驻军总兵何俊。 ………… 刘安云这边,被突然从天而降的清军水师救下了小命后,刘安云等人当然庆幸万分,可是因为船舷触礁大量进水的缘故,刘安云等人也来不及过船向清军道谢,只能是继续全速驶向烽火镇,到那里去靠岸修理船只,以免船只沉入海中。 还好,刘安云坐的这条船有水密舱,虽然船速受到了严重影响,却还是坚持挣扎到了烽火镇附近靠岸,同时其他海船也纷纷赶来会合,并没有丢失什么货物。 与此同时,黄仕简率领的清军船队也驶入了烽火镇所在的海湾,而因为黄仕简是突然到来的缘故,事前毫无准备的福宁清军当然是手忙脚乱,丑态百出。昨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依然还在搂着女人睡觉的福宁总兵何俊,更是被亲兵摇醒之后,才带着满身的酒气匆匆赶来黄仕简面前行礼。 刚刚才在烽火镇附近亲自出手把海盗撵走,又看到负责这片海域的何俊衣衫不整,满嘴酒气的来到自己面前,黄仕简当然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就向何俊咆哮道:“你这个福宁总兵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海盗到你的驻地附近公然行劫,朝廷养你有什么用?” 自知理亏,何俊只能是赶紧向黄仕简连连请罪,还找借口把责任推卸给自己手下的斥候,好在黄仕简的独孙黄嘉谟与何俊关系不错,及时站出来帮何俊说话道:“祖父,海盗跑到烽火镇附近抢劫,何将军却没有收到探报,责任确实应该由斥候负,让何将军好生整顿一下军纪就行了,祖父用不着这么生气。” 看在自己惟一孙子的份上,黄仕简重重哼了一声就不再计较,黄嘉谟则又对何俊说道:“何将军,我祖父今天来福宁,除了是带着船队长途演练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顺便检阅福宁水师,你尽快安排,我们最多呆一两天就走。” 何俊赶紧连声答应,慌忙毕恭毕敬的把黄仕简祖孙请进营地好生款待,然后乘着黄仕简去解决生理问题的机会,何俊又赶紧向黄嘉谟千恩万谢,低声说道:“多谢少将军帮末将美言,请少将军放心,心意一会就到。” “何将军不必客气,这一次心意就不必了,而且我还要替别人向你转达心意。”黄嘉谟微笑着低声回答,然后还拿出了三千两福州钱庄的银票递给何俊。 第一次在黄嘉谟手里见到回头钱,何俊难免是大感诧异,忙问道:“少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谁的心意?” 黄嘉谟笑笑,说道:“淡水就要小规模开海的消息,听说过没有?” 何俊赶紧点头,说道:“当然听说过,不过淡水不归我管啊,那里是柴大纪的地盘。” “可是淡水开海以后,到那里做生意的江南货船,肯定要经过你的防区啊。” 黄嘉谟笑得无比阴险,低声说道:“广州十三行说了,只要何将军你帮忙拿到淡水海关走私猖獗的证据让御史上表弹劾,等朝廷忍无可忍关闭淡水海关,他们再谢你一万两银子。” 何俊恍然大悟,赶紧拍着胸口保证,说道:“少将军放心,等淡水开了海,末将马上让手下的弟兄加紧盘查,保证在一个月内就拿到铁证!” 黄嘉谟满意点头,又不放心的叮嘱道:“记住,千万不要贪图眼前的蝇头小利,朝廷只允许淡水开海三年,进出口多少货物还有严格限制,你如果贪图他们的小钱,得罪了广州十三行,吃亏的人只会是你!” “少将军,末将知道什么轻什么重。” 何俊再度做出承诺的时候,黄仕简也已经回到了房中,何俊慌忙让人上菜上酒给黄仕简祖孙接风洗尘。而在席间,黄仕简本人也主动提到了淡水即将开海的事,说道:“记住,淡水开海以后,民间走私的情况肯定会大量增加,海盗的活动也会更加猖獗,你这里是淡水连接江南膏腴之地的咽喉,一定要加紧盘查,严厉打击这些奸商刁民!” 何俊慌忙答应,结果让黄家祖孙与何俊大感意外的是,就在这时候,一名传令兵突然来到了何俊的面前,说道:“将军,我们的大营外面来了一个叫刘安云的人,他说他是内务府的六品主事,奉圣旨去淡水建立海关,要拜见你和老军门,当面向老军门道谢。” “咦,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何俊提黄家祖孙表达了惊讶,又疑惑问道:“他为什么要向老军门道谢?” “刚才逃到烽火镇靠岸的那条受伤海船,就是他坐的船,所以他说老军门对他有救命之恩。” 传令兵如实禀报,结果黄仕简与黄嘉谟听了以后难免都是一楞,然后还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起心说如果早知道那条受伤的船上坐着姓刘的台巴子,我们多什么事,让海盗直接把他干掉多省事? 不知道黄家祖孙的态度,何俊只能是转向黄仕简问道:“老军门,你见不见那个台巴子?” “见他做什么?老夫又不认识他。”早就被广州十三行喂饱的黄仕简冷哼。 何俊赶紧点头,转向传令兵吩咐道:“去告诉那个姓刘的台巴子,就说老军门军务繁忙,没有时间见他。” 传令兵领命而去,可是让黄家祖孙与何俊再度意外的是,不一刻,那传令兵又回到了他们的面前,拿着一道书信小心翼翼的对黄仕简说道:“老军门,那位刘大人让小人呈给你一道书信,说是朝廷军机首辅阿桂阿老中堂,写给你的亲笔信。” 都听说过阿桂的鼎鼎大名,何俊与黄嘉谟都不敢吭声,黄仕简的表情则明显有些阴沉,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接过书信,取出了信件细看,黄嘉谟好奇问道:“爷爷,阿中堂在信上写了些什么?” “说姓刘的台巴子是他的救命恩人,要老夫看在同朝为官的情分上,对他多加照拂。” 黄仕简的语气十分不满,最后还干脆哼着说道:“荒唐!他老阿桂领姓刘的人情,凭什么要老夫替他还?都是朝廷的一品大员,老夫凭什么要听他的?” “对,用不着给他这个面子!” 黄嘉谟赶紧附和,还顺嘴说出了黄仕简对老阿桂不满的真正原因,说道:“他老阿桂在大小金川天天糟蹋金山银海,却不许朝廷给我们福建水师增拨军费,采购战船火炮,这笔帐我们还没有找他算,居然还想让我们特意照顾他的人。” 想起奏请增加军费被老阿桂带着军机处拒绝,让自己错过了大捞一把的机会,黄仕简的气就更是不打一处来。但思量再三后,黄仕简还是十分窝火的说道:“不过也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把那个台巴子叫进来吧。” 就这样,还是靠着老阿桂的面子,刘安云才得以来到已经被广州十三行买通的黄仕简面前行礼请安,还有当面感谢黄仕简的搭救之恩——当然,刘安云并不知道,黄家祖孙其实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对面目可憎的刘安云没有任何好感,黄仕简当然也懒得和刘安云过多的客套,很快就说道:“刘大人,还有没有其他事?如果没有的话,老夫还要十分重要的军务与何将军商量。” 黄仕简这话直接就是在逐客,无奈刘安云却不知分寸,又点头哈腰的说道:“老军门,下官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军门看在阿老中堂的面子上,务必答应。” “说,什么事?” 黄仕简的回答尽是不耐烦,可刘安云益发厚颜,竟然这么说道:“老军门,下官斗胆,能不能请你安排一支水师,保护下官的船队前往淡水?” 第七十三章 遭人恨的原因 虽然已经有着充足的心理准备,郑崇和也仔细介绍过淡水的相关情况,可是真正来到了这个时代的淡水厅亲眼目睹时,后世台北的贫穷程度还是大幅度超过了刘安云的想象。 台北多山,可以种植水稻的土地远远不及台南,又经常受台风影响,还得分出一部分土地种植甘蔗,所以台北的粮食自给程度很低,继而造成的后果就是粮食价格严重偏高,穷苦百姓普遍都得为吃饭发愁。 经济作物的种植倒是相当不错,然而十分可惜的是,最赚钱的樟脑是螨清朝廷专卖,得到的利润几乎全部落入官府和贪官污吏之手,即便是樟农也分不到什么象样的残羹剩饭,当然也就无法给台北的百姓创造什么经济利益了。 茶叶和蔗糖同样如此,受惠于乾隆大帝的一口通商制度,台北百姓辛苦种植和熬制出来的茶叶与白糖,只能是低价卖给与广州十三行狼狈为奸的陈家商会,能够换到的银钱少得可怜不说,还经常血本无归,白白便宜以陈新昆为代表的台北奸商。 粮价高,经济作物又赚不到多少钱,这个时代的台北百姓有多贫困可想而知,刘安云与范清济等人在淡水城外游览了一番,居然楞是没有看到几個能够穿得起普通衣物的乡下百姓,道路上来往的百姓普遍都是衣不遮体,面黄肌瘦,很多已经不小的孩童更是只能光着屁股在户外活动。 亲眼看到了这一幕,刘安云突然冒出来了这么一句,骂道:“天杀的某包衣,放他的狗臭屁,谁说台湾富足,轻轻松松就可以给韦爵爷孝敬几十上百万两银子了?” “贤弟,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陪同游览的郑崇和不解问道。 “没什么,习惯性的胡说八道几句。” 偶尔会冒出些后世语言的刘安云尴尬笑笑,转移话题向旁边的范清济问道:“范东家,怎么样?对淡水这里的印象如何?” 范清济的观点明显和刘安云一样,很直接的说道:“比我想象的更穷,如果不是朝廷允许这里开海,打死我也不会在这里做生意开商号。” 怕范清济这个大财主变卦,陪同的郑崇和之父郑国唐忙说道:“范东家放心,现在是穷了点,但是开海以后情况肯定就不同了,可以直接和外洋做生意,淡水的茶叶和白糖就可以卖出高价,老百姓有了钱,你也就有了机会在这里赚钱。” 心中藏着一个秘密,刘安云也对淡水的未来充满信心,对范清济说道:“郑叔父言之有理,老百姓有了钱,范东家你当然就有机会挣更多的钱。而且托郑叔父的福,带着许多茶农和蔗农把货囤了下来,没给广州十三行抢先把茶叶和白糖买光的机会,咱们以后还可以顺便做茶叶和白糖的生意。” 范清济笑了笑,说道:“刘大人,恕商民冒犯一句,做生意,你还欠一点火候。托郑东家的福,是没给广州十三行抢先把茶叶和白糖的机会,但是我们以后还是不能把赚大钱的希望寄托在茶叶和白糖上!” 语出惊人后,范清济又补充了一句,说道:“白糖都还好一些,尤其是茶叶,如果我们花大钱做茶叶生意,不仅很难赚到大钱,甚至还有可能赔钱!” 听到这话,不要说是缺乏商业经验的刘安云与郑崇和了,就连郑国唐都大为不解,忙问道:“范东家此言何意?为什么我们做不了茶叶生意?” “我们斗不过广州十三行,无论财力还是物力,还有人脉关系,我们都不是广州十三行的对手,在茶叶这上面和他们斗,我们只会自取其辱。” 指出了自方的劣势后,范清济又说道:“假如我是广州十三行,铁了心要打压淡水的茶叶生意,那我就有的是办法玩死淡水的茶叶行当。比方说不惜代价的提高茶叶收购价,让淡水的商号做茶叶无利可图,即便花高价收到茶叶,卖给外洋也挣不到什么银子。” “亦或者从福建和浙江运茶到淡水低价倾销,把淡水的茶叶价格打下去,让这里的百姓种茶叶不但挣不到银子,甚至还有可能是倒赔钱,那么这么一来,淡水这里的百姓还有谁愿意种茶?淡水不再产茶,我们又如何做茶叶生意?” 听到了范清济描述的竞争手段,郑国唐难免是瞠目结舌,吃惊说道:“还有这么恶毒的手段?” “商场如战场,只要能够弄死同行,什么手段都可以用得出来!”范清济笑容狰狞的冷笑回答。 历史还没稀烂到家,很清楚广州十三行是晚清鸦片泛滥的罪魁祸首之一,刘安云当然对范清济的分析十分信服,点头说道:“范东家的担心有道理,没有什么比吃独食更香,为了弄死淡水海关,广州十三行确实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 分析发现淡水的茶叶行当确实不可能是广州十三行的对手,郑国唐赶紧点头,说道:“范东家不愧是做大生意的人,是比我们这些小商家有经验。不错,我们是不能指望茶叶赚大钱,得赶紧把我手里的茶叶抛出去,还有让那些茶农也乘着现在价格高赶紧卖了,多赚一点银子。” “别急,等一段时间再说!” 范清济开口阻止,又阴笑着说道:“打压茶叶价格让淡水百姓种茶无利可图成本太大,所以我敢打赌,广州十三行目前最有可能采取的手段,就是故意抬价让我们无利可图,既然如此,我们就得利用这个机会,在茶叶上好生赚上一笔!” “范东家打算怎么做?”同为生意人的郑国唐赶紧问道。 听范清济奸笑着说完了他在瞬间就想好的主意,郑国唐难免再一次瞠目结舌,这才知道世上还能有这么损人利己的赚钱法子。刘安云则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明白了范清济为什么会被长芦盐商联手针对,又会被扬州盐商集体排挤。 坑同行的手段太狠了! 这样的人,活到现在居然还没有被同行掐死,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 还是等到刘安云和范清济把所有丝绸、现银搬进了淡水城中妥善保管,黄仕简和黄嘉谟祖孙才忍气吞声的带着水师船队去巡视台南海防,即便刘安云和范清济为了长远着想,兑现了两万两纹银的谢礼,被老阿桂拿捏得生不如死的黄仕简脸上也没有什么喜色——实在是太憋屈了。 受窝囊气不是自己,刘安云和范清济这对狼狈为奸的无良搭档自然不用去考虑黄仕简的感受,招募民夫扩建码头和修建官署的同时,刘安云还铁公鸡拔毛,包下了淡水城里最好的酒馆,宴请淡水各个商号的老板和主要的茶园主,还明白说是有重要的情况要当众宣布。 刘安云还摆明了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知道淡水头号富商陈新昆和广州十三行穿一条裤子,为了给自己下绊子故意想垄断淡水的茶叶和白糖贸易,便特别交代了不要给陈新昆发请贴,早早就亮出了不会让陈新昆插手淡水外贸的姿态。 很可惜,陈新昆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也没过于在意刘安云对自己的刻意冷淡,同时为了掌握刘安云的动向,陈新昆不仅拜托了关系好的同行探听刘安云大摆宴席的目的,还特别小心的在刘安云设宴的酒馆里安插了眼线,直接探听具体情况。 宴会如期举行后,在众多商人与茶农、蔗农的面前,刘安云先是宣布淡水海关将在十月十三这天正式开海,又要求在场的商人、茶农和蔗农各展所长,尽最大努力拓展淡水贸易,还要加大生产茶叶和蔗糖以便出口,换得了在场众人热情鼓掌和高声欢呼。 在场众人的欢呼还真不是在故意迎合刘安云,而是这些人都非常清楚,淡水即便只是限期限量的小规模对外通商,都可以从广州十三行的餐桌上分到一块肉,对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 再接着,刘安云当然又向众人介绍了携带巨款前来淡水投资的范清济,同时宣布淡水开关后,暂时只由范清济和郑国唐两家的商号直接与洋人展开贸易,进出口货物都得由这两家商号转手。 刘安云这样的安排是按照螨清的规矩行事,淡水众商农自然没有什么意见,还因为郑国唐为人不错,对待同行比较仁义的缘故,在场众人还大都比较开心,知道和老郑家做买卖,怎么都比让喜欢吃独食的陈新昆垄断淡水的茶糖强。 这时,淡水众商农刚认识的范清济开口,笑嘻嘻的拱手说道:“各位东家,茶庄庄主,借着这个机会,范某也宣布一个重大决定,那就是我的商号从明天开始,将用高价大量收购各种品质的茶叶,有多少收多少,来者不拒,还越多越好!” “范东家,那你打算出什么价格收购?”好几个茶园老板都好奇问道。 “去年的一倍!” 范清济果断举起了一根指头,大声说道:“去年的淡水茶叶是什么价,我今年就以一倍的价格收!而且还全部都是现银收购,绝不赊欠!” “哇!” 在场的淡水商农顿时一片哗然,万没想到范清济做生意居然能这么霸气,直接在原有的价格上加上一倍!而更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范清济又大声说道:“还有,各位如果有门路,可以从福建和浙江运茶来卖给范某,有多少算多少,范某全部吃下!” 又是一阵哗然,然后一个商号老板忍不住开口问道:“范东家,你真吃得下这么多茶叶吗?难道你忘了,朝廷每年只许淡水出口一百六十八条船的货,你就不怕你收到的茶叶超过了这个数量,砸在了手里?” “是啊,如果超过了这个限额怎么办?” 众商农纷纷附和,全都担心茶叶的出口超过限额,范清济则哈哈大笑,说道:“各位东家请放一百个心,没有这个把握,范某当然不敢说这个话。” 在场众人还是万分不解,好在范清济很快就揭开了迷团,笑嘻嘻的说道:“各位东家,告诉你们原因也没什么关系,朝廷是给淡水限制了出口数量没错,但是你们不要忘了,在我们大清的草原上,还有一个叫恰克图的陆地口岸,那里除了出口大黄以外,不管出口什么货物数量都不受限制。” “范东家,你有门路把茶叶卖到恰克图?去恰克图做茶叶生意,要有朝廷颁发的龙旗啊!”一个懂规矩的商号老板惊喜同时而又好奇的问道。 让这个老板意外,听到这个问题,范清济竟然放声大笑了起来,还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刘安云则在旁边满面微笑,看着那个提问的商人笑而不语。 都已经辗转听说过淡水能够小规模开海的真正原因,看到了刘安云的神秘微笑后,那提问的商人突然明白了什么,然后赶紧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脸,说道:“让刘大人和范东家见笑了,在下这个问题,确实问得非常可笑。” “刘大人在朝廷里的关系那么硬,弄一面去恰克图卖茶的龙旗还不是和玩一样?”在场的众商农纷纷醒悟,也顿时明白了范清济为什么敢如此大量的收购茶叶——压根不愁卖怕什么? 这时,范清济终于结束了他的开心大笑,改为微笑说道:“众位东家请放心,我们淡水的茶叶不愁卖,而且我们把茶叶用海船运到大沽口,再经过张家口北上恰克图,不但时间更快,运费还更便宜,所以莪们的茶叶到了恰克图,绝对比山西的同行卖得更好!” “对对,海运更快,还更便宜,走海路往恰克图贩茶,我们有成本优势。”淡水众商农争相附和,对范清济的承诺也更加充满了信心。 事还没完,范清济又说道:“各位东家,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淡水这里开海以后,人口肯定会在短期内大量增加,淡水本地的粮食本来就不够吃,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粮食肯定会更加紧缺,所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还请各位东家尽量想办法从外地购买粮食来淡水贩卖,一是解决淡水的缺粮问题,二是可以牟利。” 言罢,范清济还又拱手说道:“各位,拜托了,粮食关系我们淡水民间的稳定问题,还请尽量帮忙。” 不管有没有这个能力和实力,在场的淡水众商人当然都是纷纷答应,其中淡水最大的米行老板林应寅和林平侯父子,嘴角边还同时露出得意笑容,一起在心里盘算道:“发财的好机会,得尽快和陈东家仔细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借着这个机会大捞一把!” 第七十四章 反应迅速 说干就干,象征性的吃喝了一些酒菜,刘安云出钱举办的宴会才刚结束,主要经营大米的林应寅和林平侯父子就匆匆离开了酒馆,一路直奔陈家商号而来,也很快就见到了与他们关系密切的陈新昆,还有广州巨商卢观恒派来淡水办差的掌柜李贵。 见面后,林家父子自然是赶紧把宴会上发生的情况对林平侯和李贵仔细说了,结果听说范清济打算开辟一条海上商路,准备把茶叶转卖到恰克图时,陈新昆顿时就勃然大怒,道:“姓范的那个大胖子是不是疯了?才刚得罪广州十三行,竟然又想去晋商碗里抢饭,他难道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卢观恒的心腹李贵反应倒没有陈新昆那么激烈,只是语气平淡的说道:“倒也挺象他的作风,根据我这几天打听到的消息,这个范清济在长芦经商时就以做事不择手段著称,在同行里是出了名的人憎狗厌不受欢迎。” 见李贵确认范清济的人品真有这么卑劣,陈新昆难免开始担心,忙问道:“李掌柜,那怎么办?真要是让他开辟了恰克图商路,再加上淡水这里还可以出口一部分茶叶,那我们碗里的肉可就要被他抢去一大部分了。” 接着,陈新昆又赶紧补充道:“还有,更关键的是收茶叶的价格,卢老东家只愿意提高三成的收购价,那個姓范的足足提高一倍,价格悬殊这么大,谁还会把茶叶卖给我们?” 李贵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冷静盘算,片刻后,李贵拿定主意,语气阴冷的说道:“和他斗到底!把我们的收茶价格提高十二成!” “十二成?!” 陈新昆和旁边的林家父子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陈新昆直接惊叫道:“李掌柜,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把收茶叶的价格一口气提高十二成,卢老东家他们能同意?” “我敢打赌,卢老东家他们一定会同意,台湾的茶叶转运到广州能卖出什么价格你也知道,卢老东家他们不会介意这么一点损失的。”李贵非常自信的回答道。 陈新昆当然知道台湾的茶叶运到了广州后,独占海外贸易的广州十三行能够以三倍甚至以上的价格卖到外洋赚取暴利,所以就算把收购价提高百分之一百二十,对于广州十三行也仍然有利可图,可是…… 可是陈新昆却不敢相信素来心狠手黑的广州十三行,能够一下子做出这么大的让步,为了避免自己遭受经济损失,导致高价收上来的茶叶砸在手里,陈新昆只能是很小心的摇头说道:“李掌柜,这事太大,没有卢老东家亲口保证,这个价格我不敢收,得先请卢老东家发话。” 李贵一听皱眉,忙说道:“我可以保证这事没有任何问题,我们东家一定会答应,你先按这个价格收,我这就派人送信回广州,向老东家禀报这件事。” “那等有了消息我再收。”陈新昆还是摇头。 李贵来了火气,怒道:“陈东家,你做事怎么这么婆婆妈妈?别人的话你不信,我的话你也不信?姓范的开出那么高的价格收茶叶,你如果不赶紧抬价和他抢,等卢老东家那里送来消息,市面上的茶叶早就被姓范的收得差不多了!” 眼界局限于淡水一地,陈新昆的魄力确实不足,压根不敢因为一个职业经理人的承诺就赌上大量身家,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道:“李掌柜,这事情真的太大了,没有卢老东家发话,我真的不敢用这个价收。” 为了给李贵一个交代,陈新昆忙又补充了一句,说道:“不过你放心,我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我这就派人和各家商号、茶园联络,告诉他们我有可能出更高的价格收茶,叫他们耐心等上几天,他们见有利可图,肯定就不会急着把茶叶卖给姓范的。” 没办法强迫陈新昆垫银子高价收茶,李贵也只能是长叹一声,然后赶紧去给自家老板卢观恒写信,向他报告淡水这边发生的情况,请卢观恒尽快拿出对策。 陈新昆这边的事还没完,李贵独自离开后,林应寅又赶紧向陈新昆说道:“陈东家,还有一件大事,就是姓范那个胖子预计淡水的粮食价格会大幅上涨,要淡水各家商号尽量想办法贩粮来淡水稳定粮价。” 匆匆说了范清济对于粮食的预估和采取的对策后,林应寅又分析道:“老朽认为姓范的预测应该不会错,开海以后淡水的人口必然会大量增加,粮食的价格也会飞涨,姓范的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又得大量收购茶叶和贩卖丝绸,肯定腾不出更多的财力和精力来经营粮食,所以在粮食这个行当里面,我们有机会大赚一笔。” 深知台北的缺粮情况,陈新昆当然也认可这一分析,便问道:“林老东家,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应寅的笑容开始奸诈,低声说道:“淡水之前不足的粮食,主要是靠台南出产的粮食补充,因为运费成本的问题,很少从江浙一带购粮,姓范的刚来台湾缺少渠道,淡水的其他商号又实力严重不足,仓促之间想从江南大量采买粮食来供给淡水,肯定可能不大。” “所以说,我们只要控制了台南的粮食,就是想不发大财都难。”林平侯奸笑着替父亲补充道。 物以类聚,陈新昆马上就明白林应寅父子的意思,便立即微笑问道:“林老东家,你有这个把握?” “当然有,老夫一家来台湾后主要靠做大米买卖吃饭,与台南的大小粮商都有联络,只要价格合适,说服他们把粮食只卖给老夫一家,至少能有七八成的把握。” 林应寅自信的回答,又说道:“但是有一个很要命的问题,老夫的财力不足,所以在这件事上,还得请陈东家务必帮忙。” 喜欢做暴利生意,陈新昆对利润有限的粮食买卖了解不多,听到这话后自然要问道:“林老东家,以你的财力都吃不下台南的粮食?” 林应寅苦笑,答道:“当然吃不下,台南那边有一半还多的田地都在靖海侯手里,各地庄园收到的粮食全都卖掉换钱,让他老人家在京城享福,这些粮食只有一半卖在台湾本地,另外一半必须得卖到两广才不至于影响到台湾的粮食价格,所以要想确保吃下台南的粮食,必须得请陈东家帮这个忙。” “那林老东家打算让晚辈怎么帮你的忙?”陈新昆又问道。 很清楚陈新昆的贪婪性格,林应寅果断做出让步,说道:“陈东家决定,一是借银子给老夫,老夫付利息。二是请陈东家入股,利润平分。” 料定淡水的粮食价格必然飞涨,还有想乘机接触和了解一下贩粮这个行当,陈新昆没做任何的考虑,马上就答道:“那就入股吧,林老东家希望晚辈入多少银子的股?” ………… 到了第二天时,淡水市面上的茶叶价格自然是全面飞涨,财力微薄的中小商人和零散茶农为了尽快拿到现银,争先恐后的把手里囤积的茶叶卖到范清济的商号,范清济则照单全收,明白摆出了要吃下淡水全部茶叶的架势。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见利润如此丰厚,那些被陈新昆直接或者间接控制的茶园主也纷纷沉不住气,开始冒着得罪陈新昆的风险,想方设法的把手里的囤货悄悄卖给范清济,同时也更加不愿在契约上签字,答应将未来三年的茶叶预订给陈新昆。 见此情景,卢观恒派来的李贵当然是连跺脚,不断大骂陈新昆的小家子气和鼠目寸光,给了竞争对手囤积货源的机会。陈新昆则坚决不肯冒险,仅仅只是派人传话各地,放风说自己即将开出更高价格收购茶叶,红口白牙的试图阻挠刘安云一伙人大量收购茶叶。 距离放在了这里,即便是时近深秋风向有利,淡水这边发出的书信,还是到了好几天后才送到广州,看完了李贵的书信后,主营茶叶的卢观恒马上就明白情况不妙,广州十三行的主要商号老板和穆腾额,当天就在自己的家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轮流传看了一番淡水送来的书信,在场的广州十三行个个脸色凝重,穆腾额则是勃然大怒,咆哮道:“范清济那个狗东西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和我们做对!” “穆大人,你认识那个范清济?”一个商人好奇问道。 穆腾额黑着脸点点头,说道:“以前在京城见过两次,这个狗东西祖上好几代人在长芦当盐商,还做进口倭铜的生意,财力相当雄厚。” “这个家伙我也听说过,是个难缠的对手,他在中间插上一脚,我们想尽快干掉淡水海关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伍国莹也阴沉着脸说道。 “再难缠也要把他弄死!不然开了这个先例,朝廷尝到了这个甜头,就有可能在其他地方也开设海关,彻底砸掉我们的饭碗!”主营行当被特意针对,卢观恒自然怒火最是冲天。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姓范的有财力有门路,坐视不管的话,茶叶这块大肥肉就要被他叼走了。” 叶上林提出关键问题,又说道:“丝绸和瓷器的主产地距离我们太远,鞭长莫及难以控制,让姓范的分走一些生意,莪们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但是茶叶是我们最重要的命根子,也是我们控制得最好的行业,如果让姓范的硬插一脚,我们不但损失惨重,还得在全国同行的面前丢大脸啊!” 在场的广州十三行商人都是商战高手,这个问题自然难不住他们,伍国莹很快就说道:“其他的法子一时难以奏效,最直接也最简单的办法有两个,一是全力打压淡水茶价,让那里的百姓种茶无利可图,也让其他的地方商人不敢把茶叶卖到淡水去。” “二是和姓范的拼财力,不惜一切代价收购淡水出产的茶叶,让姓范的收不上茶叶,插手不了茶叶这个行当。” 关系到自己的根本利益,卢观恒赶紧发表意见,说道:“不能打压茶价,虽然以咱们的实力,大量运茶到淡水压低价格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姓范的已经拿定了主意要往恰克图贩茶,我们打压茶价只会白白便宜他,让他挣得更多。” 伍国莹皱着眉头点头,说道:“那另外一个省事的法子就是提高收购价了,只是这么一来,我们必须得多出一点血,还会给那些小商人往淡水贩茶牟利的机会。” 众人纷纷点头,都承认打这样的价格战,会给闽浙一带的小商人乘机赚钱的机会——在浙江和福建低价买茶,运到淡水去高价出售,把原本属于广州十三行的出口利润分走。 这时,十三行的商首潘振承终于开口,咳嗽着说道:“既然不管怎么做多得出血,那就让一点利润便宜那些小商人吧,这些年我们独占外洋贸易,全国各地的商人都对我们意见很大,想和我们做对的不在少数,适当让出一点好处给他们,既可以让淡水做不了出口茶叶的生意,又可以平息一下那些小商人的怒气,可以算是一举两得。” 福建和浙江的主要茶叶产地都被广州十三行直接或者间接控制,即便在淡水大幅度提高收购价格,也不可能出现闽浙茶叶大量被转卖到淡水的情况,所以卢观恒和伍国莹便很快就先后开口,说道:“会长言之有理,既然不管想什么办法对付淡水海关都得出银子,那就直接用最简单的法子,顺便分几口饭给其他同行吃,免得把他们彻底逼到了淡水那边去。” 敲定了和范清济打收购价格战的主意后,卢观恒又汲取教训说道:“各位东家,我还有一个建议,那就是淡水距离广州太远,一来一回太过耗费时间,容易给淡水钻空子的机会,所以我觉得,我们最好是安排一个全权代表去淡水那边去主持全局,处理各种突发情况。” 言罢,卢观恒又举例道:“比方说这次就是一个教训,假如我们有能够做主的人在淡水,看到姓范的加价一倍收购茶叶,完全可以马上拍板以更高的价格和他抢货源,但就是因为没人在那里做主,所以肯定得让姓范的占到不少便宜。” 都明白时间就是金钱的道理,在场众人当然是全都同意这个建议,还当场敲定了共同承担一切后果的约定,然后叶上林还向潘振承微笑道:“会长,这样的事当然是非你莫属了,虽然你年纪大了不可能去淡水坐镇,但你的公子肯定没问题吧?” 潘振承苦笑一声,说道:“有问题,老夫的长子在京城里任职,次子要替老夫主持在广州的生意,剩下三个儿子都年龄太小,经验严重不足,担不起这样的重任。” 叶上林尴尬闭嘴,那边最关心这件事的卢观恒倒是很想亲自主持这件大事,可惜他四十多岁才成亲儿子太小,自己又不可能扔下生意不管亲自去淡水,所以也只能保持沉默。 还好,潘振承在这件事上胸有成竹,转向伍国莹微笑说道:“伍东家,要不让你的公子秉钧去吧?他已经是而立之年性格稳重,又已经帮着你经商多年,有丰富的经验,绝对是这件事的不二人选。” 伍国莹确实很愿意让自己看好的接班人去好生历练了一番,所以假惺惺的推辞了几句后,伍国莹便点头说道:“好吧,既然各位东家信得过小犬,那我就让秉钧去办这件大事吧。” 第七十五章 太丢脸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虽然性格脾气都十分投缘,可是刘安云在淡水城里安定下来后,安全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保障时,额勒登保、安布伦和乌热松三个热血汉子,却还是不得不向刘安云提出告辞,准备随着顺和镖局的镖队一同返回京城。 友情深厚,刘安云当然极度的不舍,可是没办法,刘安云目前的庙还太小,容不下额勒登保等三尊大佛,更给不了他们更好的前途,所以刘安云也只能是依依不舍的把额勒登保等人送到码头,在码头上与他们拥抱告别。 性格直爽的额勒登保当然也非常舍不得刘安云,相拥良久才与刘安云各自放手,然后额勒登保还不忘提醒刘安云道:“刘兄弟,一定要注意安全,淡水这里太乱了,既有海盗和生蕃(土著)的威胁,民间的械斗也十分频繁,正式开海后人口暴增,这样的情况可能会更加严重,千万小心保重。” “额勒大哥放心,我会的。”继承了新身体的记忆,刘安云当然很清楚台湾现在的治安状况,更明白额勒登保这是真的在关心自己,所以才这么细心嘱咐。 额勒登保点头,却又叮嘱道:“谨慎起见,你最好尽快组织起一支乡兵保护你自己,张德茂张兄弟他们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他们学的武艺对付寻常的土匪强盗还是绰绰有余,有他们帮忙给你练兵和带队,你就不用太过担心了。” 刘安云郑重点头,又捧起一坛酒说道:“额勒大哥,没什么可以送你的,金子和银子那些俗物你又看不上,一坛台湾本地的土酒,你带到路上解渴。” “多谢,台湾酒我挺喜欢。” 额勒登保笑着接过,刘安云同样给安布伦和乌热松每人送了一坛子酒,然后又说道:“安大哥,乌大哥,本来我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们,但是时间仓促还没有买到手,留一个联络的办法给我,礼物买到了,我马上派人给你送过去。” “刘兄弟何必这么客气?用不着其他东西,有这坛酒就足够了。”乌热松爽朗的回答道。 “真的不要?” 刘安云语出惊人,笑着说道:“如果你们真的不要,那我可就不送了,不过事先声明,你们可别后悔,因为我那一件礼物,可以让你们所有索伦人都能吃饱肚子。” “刘兄弟,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准备送我们什么礼物?”乌热松听出不对,赶紧问起了详细,旁边安布伦的表情则明显更加惊讶,显然对刘安云这话更感兴趣。 刘安云笑笑,说道:“我准备送你们的,是一些水稻的种子,你们把种子带回家乡播种,以后你们的部落和同族就再也不愁会饿肚子了。” “可是东北太冷,种不了水稻啊?”这次开口的是安布伦,语气中还十分焦急——毕竟,他的亲弟弟就是饿死在要饭的路上。 “东北的气候,是种不了关内的水稻,但是,不代表种不了外洋的水稻。” 刘安云慢条斯理的说道:“在倭国的北海道,有一种叫做‘赤毛’的水稻(最早大规模种植的东北大米),就可以在东北种植,产量还相当不错,大规模种植的话,东北变成江南那样的产粮区也不是没有可能。” 看了看陷入震惊状态的安布伦和乌热松,刘安云又微笑说道:“范东家做过很长时间的倭铜生意,对那边的情况非常熟悉,我已经请他帮忙,派人去倭国收购这种可以耐寒的水稻种子,等到手了以后,他的人就会拿到京城去送给你们……。” 刘安云的话还没有说完,安布伦就已经激动的一把再次抱住刘安云,说道:“刘兄弟,不管你说的种子能不能在东北产出粮食,我和我的族人都谢你!” 刘安云也再次搂紧了安布伦,然而很奇怪的是,在这一刻,刘安云心中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個荒唐的念头,暗道:“我怎么觉得,如果将来我和他们再次见面的话,或许已经不再是朋友?” 一步三回头的额勒登保和安布伦等人终究还是走了,淡水市场上的茶叶和白糖等土特产价格却飞上了天,其中产量比较小的白糖都还好些,华夏的传统出口拳头产品茶叶,却逐渐开启了狂奔模式。 茶价从一开始就涨得十分疯狂,刚起步时,去年大约只是五十文左右一斤的茶叶,被陈新昆控制的陈家商号提高到了六十文一斤的收购价,而财力雄厚的范清济出手之后,茶价就直接翻倍到了一百文一斤! 许多淡水的商人和茶农还以为这个价格已经达到了顶点,可是让他们跌破眼镜的是,短短数日之后,一向只喜欢压低收购价的陈新昆,竟然开出了一百一十文一斤的收购价! “太夸张了,一百一十文一斤?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还没等淡水商农的惊叫声停歇,一个更加疯狂的价格出现——初来乍到的范清济,又把每斤茶叶的收购价提高到了一百二十文! 这还不算,做生意喜欢耍花招弄噱头的范清济还宣布了一个新规矩,那就是不管那家茶园只要愿意把茶叶卖给自己,就不用辛辛苦苦的茶叶拉到淡水城内出售,只要打一声招呼,自己就派人上门采购,自己承担运费! 仅仅只过了一天…… 求购茶叶,一百三十文一斤!可以上门取货! 这是陈家商号在大门前贴出的告示,同时陈新昆还通过各种渠道直接放出风声,说自己一定要吃下整个淡水市场上的全部茶叶!不管老范家开多少价收购,自己的收购价格都一定会比他高! 鹬蚌相争,当然是渔人得利! 看到范家和陈家打价格战打红了眼,手里还有茶叶的淡水商人和茶农,当然是无比聪明的选择囤货惜售,许多有门路的商人更是拼命联系闽浙一带的同行,利用各种门路钻山打洞的购茶来淡水高价出售! 几乎胖成球状的范清济范东家没有让淡水的商人和农民失望,十月初十这天,距离淡水正式开海只剩下区区三天时,范清济不仅开出了一百四十文一斤的价格收购茶叶,还把白米的收购价从每斤二十五六文,直接提高到了每斤三十五文! 疯了!彻底疯了! 当天范家早上才调整完收购价,还没等正午时分,老陈家的茶叶收购价就暴涨到了一百五十文!同时淡水商界还传扬起了这么一个重要消息,说是广州十三行已经派来了一个重要人物住进了陈新昆家里,亲自主持淡水的茶叶价格战,还带来了巨款准备与范清济血战到底! 除此之外,淡水之前最大的米商林应寅家也提高了大米收购价,不过林应寅父子显然不敢和范清济打价格战,仅仅只是开出了同样的价格收购大米,任由同行和百姓自行选择卖米对象,所以大米的价格战远远不如茶叶那么引人注目,受影响最大的只是没有隔夜之粮的穷苦百姓。 同时要在大米和茶叶上做文章,手里的丝绸又还来不及变现,如此一来,就连连续几代人都是盐商和皇商的范清济,在现金的周转方面都难免有些力不从心,不得不找到刘安云商量,希望刘安云能够追加一些投资,缓解自己的燃眉之急。 这里也顺便介绍一下刘安云的经济情况,之前在京城连坑蒙带拐骗总共弄到了二十三万两银子,贿赂给福长安两万两,给黄仕简交了一万两保护费,再除去雇佣镖局和差旅路费,以及一些不可避免的开销,刘安云真正带到淡水的银子,其实只有十九万两出头。 与范清济联手经商,刘安云又投资了十四万两,这会范清济开口求助,刘安云虽然一口答应,却只愿再拿出三万五千两给范清济,帮助他渡过黎明前的最后黑暗期——开了海,之前平价收购来的丝绸卖到外洋,范清济自然就不用这么吃力了。 对此,不知道刘安云经济情况的范清济倒是没有多说什么,还道刘安云已经是竭尽所能,已经受聘成为刘安云幕僚的郑崇和却颇为不解,背着范清济向刘安云问道:“贤弟,范东家现在紧缺周转,你手里剩下的银子放着也是放着,为什么不多拿一些帮他?” “我正在做一件更大的事,那件事也需要银子。” 刘安云顺口回答,郑崇和听了好奇,忙问道:“什么事?”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刘安云神秘一笑,又说道:“这几天我实在太忙,等正式开了海,淡水海关进入正轨,我就得请你带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要让我带路?”郑崇和好奇问道。 “当然是好地方,可以让我们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好地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刘安云笑得无比的神秘和淫荡。 万事开头难,从不无到有的建立淡水海关,刘安云确实很忙,以至于到了当天晚上准备休息时,绝对心腹刘全才找到机会与刘安云单独说话,主动坦白道:“少爷,小的有件事必须要向你交代,上前天的晚上,我又去青楼过夜了。” “你倒是挺风流的啊?该不会又是什么人买下了清倌人的头夜,让你第一个尝鲜吧?” 刘安云洗着自己的臭脚调侃,然而刘全的回答却让刘安云傻眼,说道:“回禀少爷,确实是这样,小的运气好,用别人的钱又祸害了一个清倌人。” 刘安云惊讶抬头,见刘全的表情严肃不象说笑,便惊讶问道:“谁这么大方?舍得下这么大的本钱?” “那人叫黄俊,自称是建宁来的茶商。” 刘全如实回答,又说道:“不过小的已经确认,他这个身份有可能是伪造,甚至就连姓名都有可能是假的。” “仔细说,究竟什么情况?”刘安云马上明白不对,赶紧要求刘全细说。 应刘安云的要求,刘全这才仔细说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在几天之前,老六和老九收了好处把黄俊介绍给了刘全,黄俊自称是从建宁来淡水做买卖的茶商,想要认识刘全这个朋友,既是请刘全吃饭又是给刘全送银子,末了花大价钱请刘全去青楼过夜,用金钱与刘全建立起了足够深厚的友情。 介绍了黄俊认识自己的经过后,刘全又主动说道:“刚开始的时候,小的以为他是想通过我的门路和少爷你拉上关系,可是非常奇怪,他给了小的这么多好处,却绝口不提让莪引见的事,所以小的就多了一个心眼,一边和他虚与委蛇,一边安排人悄悄向福建来的商人探听消息,打听建宁那边有没有这么一号茶商。” 说到这,刘全顿了一顿,又说道:“结果打听到的消息是,福建那边来的商人伙计里,就没有一个听说过这个叫黄俊的茶商,小人就马上生出了疑心,觉得这个叫黄俊的家伙既然出手这么大方,财力肯定不差,在福建的茶叶行当里就不可能没有名号,所以赶紧来向少爷你禀报这件事了。” 听到这话,刘安云难免对从小陪伴身体前主人一起长大的刘全刮目相看,这才知道自己的忠仆刘全不仅长得相貌非凡,引人注目,心思还非常的缜密,能够通过各种蛛丝马迹冷静分析出事情真相。 由衷的夸奖了刘全几句,刘安云又盘算了片刻,然后吩咐道:“以后你可以继续和那个叫黄俊的往来,有酒就喝,有银子就收,最好是装出既贪财又好色的模样,他如果拜托你打听什么消息,你也可以一口答应,” “但是记住一点,我们的内部情况,比方说茶叶价格、库存和来源渠道这些,你就算知道也不能直接告诉他具体情况,只能是先找借口稳住他,然后悄悄告诉我或者范东家,让我们安排你该如何回答。” 刘全一口答应,刘安云则又吩咐道:“这件事,你明天去单独告诉给范东家知道,看他是什么意思。” 刘全再次答应后,这才返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刘安云继续给自己洗脚时,闻着自己脚丫子上散发的诱人芬芳,刘安云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发自内心的悲哀…… “连刘全都已经睡过两个女人的头夜了,我到现在居然连一个伺候洗脚的美女都没有?简直太给穿越者丢脸了!” 第八十一章 房顶漏了 范清济大笑而去后,伙计虽然很快就搀起了陈新昆和林应寅父子,然而他们却依然颤抖着发不出半点声音,更不敢去想象高价囤积的大米会让他们亏上多少银子,伍秉钧则在那里铁青着脸咬牙切齿,深恨范清济竟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这里得指出一句,大米生意是伍秉钧是没搀和,然而竞争对手在他面前把商业伙伴坑了,消息传扬出去,对于伍少东家的名声自然是大大的有损。 最后,还是年纪更轻的伍秉鉴首先想到了一个要命问题,说道:“不对,王冬那里恐怕要出事!” “王冬那里会出什么事?”伍秉钧疑惑问道。 伍秉鉴皱眉答道:“兄长,你有没有觉得这事情非常古怪?范胖子既然敢公开向我们兜售王冬送来的茶叶,那说明他肯定知道王冬卖茶给他是一个陷阱,那他明知道是陷阱,为什么还要故意往陷阱里跳?” 伍秉钧一听,也马上发现事情不对劲,疑惑说道:“是啊,我们明明已经降低茶价了,范胖子为什么还那么不慌不忙?他就不怕高价收到的茶叶砸在手里?” “兄长,谨慎起见,我们最好是马上去后龙,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伍秉鉴建议道。 已经发现情况严重不对劲,伍秉钧当然不会拒绝弟弟的建议,当下伍家兄弟立即叫了陈家商号的伙计带路,乘车直奔后龙而去,无奈天色已然不早,不管伍家兄弟如何紧赶慢赶,待他们赶到后龙时,天色还是已经全黑。 受码头的吞吐量限制,王冬运来的茶叶仍然还有一部分没来及卸货,王冬也只能是被迫住在船上,不过这倒也方便了伍家兄弟与王冬见面,结果看到伍家兄弟在深夜中出现,王冬还大吃一惊,问道:“两位少东家,你们怎么来了?” “可能要出事,所以我们过来看一看。” 伍秉钧顺口回答,又赶紧把范清济向他们兜售茶叶的事对王冬说了,王冬更是大惊,说道:“范清济疯了?敢直接告诉你们他手里有这么多茶叶,他就不怕这批茶砸在他手里?” “范胖子很可能在耍花招,只是我们暂时还不知道他在耍什么花招。”伍秉鉴答道。 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冷静下来仔细盘算了一通后,王冬颇为自信的回答道:“没事,范胖子玩不出什么花样,有他签名画押的契约在我们手里,他如果敢耍花招,我就去衙门里告他,逼着他兑现承诺!” 伍秉钧点头,说道:“对,范胖子如果敢爽约,我们就走官府的门路收拾他!就算淡水厅通判和他刘安云有交情,有可能会包庇他,我们还可以让台湾知府出面!实在不行,还可以直接去找福建巡抚!” 就这样,抱着静观其变的态度,伍家兄弟在王冬雇来的海船上将就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时,王冬询问是否继续卸货,伍秉钧也没多想,马上就答道:“当然要卸,还要遵守约定,把茶叶送到范胖子指定的仓库里去,不然的话,范胖子就有借口不付银子了。” 想想发现是这個道理,王冬也只能是强忍心疼,继续用高价雇佣后龙的乡民搬运货物,把茶叶送到十几里外的郑家庄园存放,而在这个期间,王冬自然少不得催促刘安云派人去和范清济联系,让范清济赶紧把买茶的货款送来。 还好,范清济勉强还算守信用,王冬的最后一车茶叶送进了郑家的仓库后,范清济也带着几辆银车来到了码头,还一见面就向王冬连连拱手,说道:“王东家恕罪,实在是有事忙不过来,所以来晚了一些。” 赔罪后,范清济又满脸惊奇的看着伍家兄弟说道:“咦?两位少东家,你们怎么也来这里了。” “有事过来看一看。”伍秉鉴阴沉着脸回答道。 范清济面露思索,然后还冲王冬嚷嚷道:“王东家,不对啊,你不是说,不敢让广州十三行的人知道你卖茶给我吗?怎么会和广州十三行的两位少东家在一起?难道说,这是你们设的圈套?故意骗我用高价买茶?” “范东家,你肯定是上当了!王东家和两位少东家是在联手骗你!”刘安云也在旁边嚷嚷道。 事情到了这一步,伍秉钧也懒得装腔作势,冷冷说道:“是我们设的圈套又怎么样?谁叫你贪心不足,上当也是活该!茶叶已经放进你的库房了,付银子吧。” “王东家,你太狠了!实在是太狠了!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怎么帮着别人这么害我?” 范清济捶胸顿足,满脸的痛不欲生,旁边的刘安云则劝道:“范东家,算了,商人以诚信为本,你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吧,赶紧把银子给王东家,免得让人说你言而无信。” 范清济无可奈何的点头,然后表情无比沮丧的一指自己带来的银车,说道:“王东家,去拿银子,九万六千两银子,全在车上,让你的人去点……。” “九万六千两银子?!” 王冬的惊呼打断了范清济的唉声叹气,怒道:“范东家,你开什么玩笑?我给你一万六千担茶叶,你才给我九万六千两银子的货款?” 惊讶并且疑惑的表情出现在了范清济的肥脸上,语气明显不解的说道:“难道不对吗?我们在契约上写得清清楚楚,茶叶六十文一斤,一万六千担茶叶,不就是九万六千两银子吗?” “六十文一斤?” 王冬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大怒道:“你做梦没有睡醒?六十文一斤,这价格我在福建都收不到,我能用这么低的价格卖给你?一百五十文一斤,我们约好的是一百五十文一斤!” “你胡说!我和你签的契约上,明明白白写着六十文一斤!”范清济一蹦三尺高了。 王冬怒极反笑,赶紧拿出那份契约,向范清济展示道:“姓范的,你自己看,上面写的是什么价格?” 让王冬与伍家兄弟傻眼,只看得那份契约一眼,范清济马上就喊叫了起来,“假的!不是这份契约!我亲笔签名的契约上,写的是六十文一斤,这份契约是假的,上面的签名不是我的,手印更不是莪的!” “你……!姓范的,你要不要一点脸?你自己看清楚,上面的签名和指印到底是不是你的?” 不用多说,气得七窍生烟的王冬自然就是当场就和范胖子大吵大闹了起来,刘安云一看情况不妙,只能是赶紧上前分开两人,好心好意的说道:“两位东家,不要吵,也不要闹,既然你们二位各执一词,那么干脆直接去衙门里当面对质吧。” “去衙门就去衙门!张大人明镜高悬,自然会给我一个公道!” 范清济一口答应,那边王冬别无选择,也只能是同意去衙门里说话,伍秉鉴则是表情狰狞,说道:“王东家放心,这场官司不管打到那里都没有关系,我们广州十三行不但会帮你追回货款,还要让这个姓范的给你追加赔偿!” 胸有成竹,伍家兄弟和王冬当然是气势汹汹的上到了淡水厅通判大堂,王冬向张步高陈述了事情经过后,伍秉鉴还开门见山的对张步高说道:“张大人,这个案子还请你务必秉公而断,不然的话,我们广州十三行即便是告上金銮殿,也要为王东家讨还公道。” “少东家放心,本官绝对不敢偏袒包庇。” 知道广州十三行有多难惹,为人势利的张步高当然是连声答应,又愁眉苦脸的看了一番那份契约后,张步高向范清济说道:“范东家,这件事明显就是你的不对了,契约上明明白纸黑字写着茶叶的价格,又没有任何涂改的痕迹,你怎么能言而无信,不按契约支付银子呢?” “张大人,不是商民言而无信,是这份契约是假的,上面的签名不是商民的笔迹,指印更不是商民按的。”范清济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那请范东家签一个名,按一个指印,让本官比对比对。”张步高很是无奈的吩咐道。 范清济答应,赶紧在衙役的帮助下当场签名按手印,旁边的伍秉鉴也赶紧提醒道:“张大人,笔迹可以故意更改,去大人仔细比对指印。” 刘安云上次作弊时,张步高已经被调离了京城,不知道刘安云还有这个绝活,张步高当然只能是愁眉苦脸的接过签名和指印对照,然后…… 然后张步高还吃惊的揉了揉眼睛,又细看了一番后,张步高这才抬头说道:“两位少东家,王东家,不是本官不帮你们主持公道,是这签名和指印根本对不上,本官想帮你们追回货款也帮不了啊。” “对不上?怎么可能?我亲眼看到他按的指印,怎么可能会对不上?” 王冬大声惊叫,张步高也不吭声,只是让人把两份指印拿去给王冬和伍家兄弟自己看,然后不消说,王冬和伍家当然是连连揉眼,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怪事? 疑惑不解间,伍秉鉴还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忙说道:“王东家,你是不是记错了?范清济会不会是用另外一只手按的指印?” 没等王冬开口,范清济抢先张开了双手十指,说道:“张大人,商民可以让你检查所有指头的指印,如果有一个指印和那份伪造契约上的指印一样,商民就认这笔帐。” 见范清济如此自信,原本已经不抱多少希望的张步高也逐渐有了信心,忙按照范清济的要求,让范清济在纸上按下了所有指头的指印比对,而当确认没有一个指头的指印与契约上相似后,张步高还长长的松了口气,向伍秉鉴等人微笑说道:“两位少东家,王东家,你们自己看吧。” 仔细对照着范清济的指印,失魂落魄的神情当然出现在了伍家兄弟和王冬的脸上,张步高则是耐心等了许久,然后才问道:“王东家,两位少东家,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张大人,商民可以对天发誓,这份契约上的签名和指印,全都是范清济的!商民如果有半个字的假话,叫我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王冬近乎绝望的呻吟起来。 “可是指印对不上?本官能有什么办法?” 张步高无奈的摊手,等了片刻见王冬和伍家兄弟没有话说,张步高这才一拍惊堂木,说道:“现在宣判,契约上的签名与指印不符,这份契约无效,商民王冬无权强迫范清济支付货款!原告倘若不服,可以上告!退堂!” 扔下了这句话,两边都得罪不起的张步高赶紧溜了,王冬与伍家兄弟呆立当场,不知道如何是好,范清济则是笑嘻嘻的对王冬说道:“王东家,你那一万六千担茶叶如何处理?要不要再雇船拉回福州?” 看了一眼满脸奸笑的范清济,王冬黑着脸一声不吭,范清济也没逼他,笑了笑就出了大堂,然后还是在范清济消失后,王冬才哭丧着脸向伍家兄弟问道:“两位少东家,我的茶叶怎么办?再运回福州的话,我的损失就太大了。” 伍家兄弟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半晌后,伍秉鉴才扔下了这么一句话,“你自己看着办!” 言罢,伍家兄弟怒气冲冲的扬长而去,王冬则是脚步沉重,好不容易才步履蹒跚的走出大堂,结果让王冬意外的是,他刚走出通判衙门,胖成了球状的范清济就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笑嘻嘻的说道:“王东家,与其把茶叶运回福州,或者转运到广州,不如和我重新商量一个价,把那些茶叶都卖给我吧。” 看看范清济,王冬的胸膛里不由燃起了一团怒火,愤怒说道:“你做梦!我就是把那些茶叶全部倒进海里,也绝对不会卖给你!” 范清济笑笑,然后指了指阴沉的天空,说道:“王东家,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天气不好,很可能要下雨了。” “下雨又怎么样?”王冬不解的问道。 范清济笑得更加奸诈了,说道:“王东家,和我合伙的郑老东家是一位老好人,你的茶叶暂时放在他的仓库里,他肯定不会说什么,短期内也不会向你要仓库费,但是他的仓库如果房顶漏了,雨水泡坏了你的茶叶,你也不能找他要赔偿啊。” 恐慌的神色终于出现在了王冬脸上,看到范清济大笑着转身离去时,王冬彻底慌了手脚,慌忙追上去说道:“范东家,听你的,咱们重新商量一下茶叶价格,不过六十文一斤的价格实在是太低了,你大块吃肉,多少要给我喝一点汤啊。” 第八十二章 双管齐下 经过了一番讨价还价,在王冬的苦苦哀求下,不管走到那里都喜欢得罪一大帮同行的范清济终于还是大发慈悲,以七十三文一斤的价格,吃下了王冬的一万六千担茶叶,取得这次商战的绝对胜利。 消息传到伍家兄弟的耳朵里后,伍秉钧当然是暴跳如雷,恼羞成怒,一再歇斯底里的咆哮,“姓范的,老子和你誓不两立!誓不两立!不报此仇,我伍秉鉴誓不为人!” 之前来淡水抢购茶叶和白糖的李贵开口,愁眉苦脸的往伍秉钧伤口里撒盐道:“少东家,下一步怎么办?广州十三行让我们想办法让淡水做不成茶叶生意,现在却弄巧成拙,把那么多的茶叶低价卖给了范清济,回去以后怎么向潘老东家和穆大人他们交代?” “不把这个仇报了,我就没脸回广州!”伍秉钧红着眼睛大吼。 陈新昆开口,如丧考妣的说道:“可是,我们现在还能怎么办?台南粮食正在大批北上的消息,已经在淡水城里传开,各个商号都在加紧抛售大米,米价一天跌几次,我的老本都快亏没了。” “我还找同行借了有利息的银子啊!”林应寅的哀号更加凄惨。 伍秉钧的脸色更加难看,知道这些事情一旦传扬出去,自己在商场上的名望必然会大跌,甚至父亲伍国莹都有可能对自己大失所望,重新考虑接班人的人选。所以黑着脸盘算了片刻后,伍秉钧便开口说道:“都想一想办法,看看怎么把这個场子找回来?还有让淡水这个破海关赶紧关门!” 苦思冥想了许久,李贵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少东家,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行。” “快说!”伍秉钧果断吩咐道。 李贵答应,然后才说道:“少东家,范清济虽然有钱,但是在财力方面,他还是绝无可能是我们广州十三行的对手,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利用这个优势,拼命的和范清济抢购淡水市面上的货物,尽可能的抬高货物价格,让姓范的无利可图,只能是打消在淡水做大买卖的主意。” 伍秉钧用心思索这么做的可行性,还转向自己的伍秉鉴问道:“敦元,你怎么看?” “以我们的财力,办到这点当然有可能,但是代价太大,造成的影响也太大。” 伍秉鉴盘算着分析道:“如果我们在淡水故意哄抬物价,内地的各种货物必然会大量涌入淡水,势必会影响到我们在广州的买卖。同时我们无法在淡水把货物直接出口,必须要运到广州转口,更进一步增加成本,所以这么做虽然可以让淡水的出口生意利润大减,可我们的损失也必然十分巨大。” 伍秉钧缓缓点头,说道:“有道理,这么做虽然是可以让淡水的出口利润大减,但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白白便宜内地的那些丝绸商和瓷器商,让他们更加希望朝廷增开新的通商口岸。” 已经在大米价格战中损失惨重,陈新昆和林应寅等人当然不敢随便再搀和价格战,所以赶紧一起附和,全都反对李贵这个建议。伍秉钧则又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们用最低的成本打压淡水海关,让这个破口岸做不成外洋生意?” 犹豫了片刻,林应寅之子林平侯开口,更加小心的说道:“我有一个办法,就是动静太大,得担一些风险。” “先说来听听。”伍秉钧吩咐道。 “挑起漳泉械斗!搞乱淡水!”林平侯回答的语气开始变得凶狠。 “漳泉械斗?什么意思?”外来的伍秉钧有些糊涂。 林平侯低声答道:“就是漳州人和泉州人大规模打架,制造混乱!从大陆迁来台湾定居的百姓,基本上都是泉州人和漳州人,两个地方的人互相抱团,经常为了土地、水源和修房子挖路打架斗殴,时不时就闹出人命。” 略顿了一顿后,林平侯又低声说道:“去年淡水就发生了一次超大规模的漳泉械斗,闹出了几十条人命,淡水厅之前的抚民同知焦长发因为处置不力,被朝廷判了斩首,淡水的同知衙门也因为这件事降成了通判衙门,现在泉州人和漳州人虽然暂时不打了,但彼此都还记着上一次的仇,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发生冲突。” 民间出现大规模混乱,商人自然都不愿来这样的地方做生意,所以伍秉钧当然是连连点头,林平侯则又阴森森的说道:“郑国唐就是泉州人,上次械斗他虽然没有参与,但是我们只要在背后煽煽风点点火,漳泉械斗再次爆发的时候,就可以让漳州人乘机烧了他的商号和仓库!甚至顺便烧了范清济的商号和仓库!” 伍秉钧脸上终于露出了喜色,赶紧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再一次挑起漳泉械斗?还有让漳州人在制造混乱的时候,乘机烧了范家和郑家的商号仓库?” 害怕惹火烧身,林应寅赶紧给儿子使眼色,示意儿子不要当这个出头鸟,无奈林平侯在历史上就是淡水第二次大规模漳泉械斗的挑起者和胜利者,当然没有理会父亲的暗示,所以林平侯还是答道:“不是很有把握,不过只要舍得出银子,应该有不少希望。” “银子的问题不是问题,只要事能办成,银子我们出!”伍秉钧果断答道。 见伍秉钧开口做了保证,林平侯这才答道:“上次漳泉械斗结束后,在淡水的漳州人里出了两个有头脸的人物,一个叫王作,一个叫林小文,在漳州同乡里很有威望,听说还参加了什么会党,聚拢了一帮敢打敢杀的兄弟,我们只要舍得在他们身上花银子,让他们办成这件事肯定大有希望。” “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联系上他们?”伍秉钧赶紧问道。 “有,我也是漳州人,找到他们不难,但是要花点时间。”林平侯立即答道。 伍秉钧也没多想,立即吩咐道:“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尽快找到那个王作和林小文,只要他们愿意当这个出头鸟,再挑起一次械斗,烧了范家和伍家,要多少银子叫他们开价!” “少东家放心,小人一定尽快把事办成。”林平侯赶紧答应,心里还立即盘算起了如何在这其中贪污一把,弥补弥补自家在这次大米价格战中的惨重损失。 这时,伍秉鉴开口了,说道:“兄长三思,搞乱淡水虽然是可以让这里的买卖不好做,但是动静太大,容易引起官府甚至朝廷全力追查,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用一个简单直接点的法子,避免造成太大的影响。” “那你有什么主意?”伍秉钧立即问道。 “我觉得,收拾掉范清济一个人就足够了!” 伍秉鉴沉声回答道:“现在淡水就只有范家和郑家两家商号敢和莪们做对,郑家本钱小实力薄,对我们造不成任何威胁,惟独范清济的财力能够和我们广州的大商行媲美,所以我们只要收拾掉范清济,让他不敢继续在淡水做生意,那么淡水这个口岸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 分析了一番发现有道理后,伍秉钧这才问道:“那如何才能达到这个目的?” 伍秉鉴反问,说道:“兄长,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侯发生的荔枝湾绑架案了?内地有一个姓徐的大徽商想到广州做外洋生意,跳过我们广州十三行直接把两江的丝绸卖到外洋,原本海关衙门的门路已经走通了,可是那个姓徐的却在荔枝湾喝舰仔粥的时候被人绑走,他的家里人花了无数银子好不容易才把他救回来不说,人还被折磨得疯疯癫癫,然后就再不敢留在广州了。” “当然记得,我还听说,那个案子的幕后主使很可能就是潘老东家。” 伍秉钧露出了心领神会的微笑,然后转向林平侯问道:“那两个叫王作和林小文的,敢不敢做这样的案子?” 林平侯明显有些迟疑,仔细盘算了一下才摇头说道:“我不敢保证,挑起大规模械斗,法不责众他们还有办法脱身,但是做了这种案子,肯定容易被官府追捕通缉,所以他们未必敢做。” “废物!”伍秉钧没好气的骂了一句,然后还盘算起了是否让广东的狠人出这个手。 这时,陈新昆突然开了,说道:“两位少东家,我认识一个人,肯定有胆量做这样的案子,而且他也有这个能力!” “什么人?”伍秉钧扭头问道。 “他叫陈天保,是海盗帮派好业帮的帮主。” 陈新昆回答道:“这个家伙是我们台湾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不知道为了什么落草当了海盗,拉起一条有七八条海船的船队,专门在黑水沟做无本的买卖,有一次他劫了我的一船货,让我拿银子去赎,因为那船货特别值钱,我就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思,安排了人带银子去赎货。” “谁知道这个家伙居然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收了我的银子就还了我的货,也顺便和我的手下有了暗中联系,偶尔还会让我的人帮他打探消息,还和我约定,只要每年给他五百两银子的保护费,他就保证不动我的船。”www. 说到这,陈新昆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说道:“对了,前几天他的船队就出现在淡水附近,还和官府的船打了照面,不过他没和我联络,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来这里。” “那你有没有办法联系上他?”伍秉钧赶紧问道。 陈新昆点头,说道:“有,我和他约定,如果有事要和他联络的话,就让人去海岸边的一个指定位置留下字条,约好见面的时间地点,然后他就会派人和我联络。” “太好了!” 伍秉钧兴奋搓手,稍一盘算就吩咐道:“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叫那个姓陈的把范胖子绑走,告诉他,不用要范胖子的命,只要把范胖子折磨得半死不活,我就给他两千两银子!至于他范家手里勒索到多少银子,全都是他的!” 陈新昆恭敬答应,也希望借着这个机会狠狠报复范清济一把,旁边林平侯则问道:“少东家,那王作和林小文这两个人,还联不联系他们了?” “联系,当然得联系!” 伍秉钧果断说道:“绑走了范胖子,又搞乱了淡水厅,淡水这个海关就得彻底玩完!所以我们一定要双管齐下,一边让陈天保动手,一边让王作和林小文动手!” 于是乎,按照伍秉钧的吩咐,陈新昆和林平侯两个地头蛇很快就活动了起来,分别联络自己负责的帮凶,然而十分可惜的是,靠着同乡的优势,林平侯虽然很快就找到了认识王作和林小文的人,同乡却非常无奈的告诉他,说道:“少东家,实在不巧,王大哥和林大哥目前都不在淡水。” “不在淡水,他们去了那里?”林平侯赶紧问道。 “听说是一起去了彰化。”同乡如实答道。 “他们怎么一起去了彰化?什么时候回来?”林平侯追问道。 同乡摇头摆手,表示自己不知道王林二人何时返乡,林平侯无奈,只能是这么要求道:“那这样吧,那两位老乡回来以后,请务必立即告诉我一声,我有重要大事想和他们商量。” ………… 十分凑巧的是,与此同时的彰化城中,一家规模颇大的布店后院里,一名相貌威严的中年男子,将两名男子领到了从南洋归来的江戊伯面前,向江戊伯介绍道: “江统制,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兄弟叫王作,这位兄弟叫林小文,是我们天地会在淡水的正副首领。王兄弟,林兄弟,这就是我之前对你多次提起过的江戊伯江统制,在南洋给我们汉人打下一片新江山的江统制!” “你就是江统制?哎呀,你早说啊!我们见过面,淡水海关开关那天,我和林兄弟也在淡水的海关码头上看热闹,亲眼看到你乘洋人的船到的淡水!”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进展顺利 鸡有鸡道,狗有狗道。 如果刘安云想通过其他人联系上在东南海盗中排名第三的箬黄帮,那么即便是台湾天地会的人全力帮忙,也不敢打包票说能够在短时间内把消息送到,更没办法保证能把刘安云的原话直接带到箬黄帮的帮主江文武面前。 然而这点却偏偏难不倒外来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至于原因也很简单,欧洲诸国的势力范围还没有来得及扩大到东南亚,即便是已经开始了工业革命正在疯狂发展的英国人,目前也仅仅只是控制了印度而已,在东亚和东南亚最活跃的欧洲势力,仍然还是号称海上马车夫的荷兰人。 既然要在东亚和东南亚的海面上频繁活动,荷兰东印度公司自然少不得要和各路海盗势力打交道,不断的与这些海盗互相利用,合纵连横,携手走私乃至联手抢劫,同时还经常把大炮、火枪和弹药等欧洲武器高价卖给这些海盗,彼此间不仅联络频繁,还十分的迅速高效。 也正因为如此,才刚到了刘安云与荷兰东印度公司达成协议的第三天下午,一个叫做余祥的荷兰东印度公司雇员,就已经来到了箬黄帮在黑水沟的秘密基地,还直接见到了箬黄帮的帮主江文武,以及江文武的几个重要亲信。 都是老熟人,江文武也没客套,一见到余祥就嚷嚷道:“你那個杯!姓余的,你是不是又拿假货坑老子?为什么你上次卖给老子的火药,又有两桶结了块没法用?你们红毛国以后还想不想做我们箬黄帮的生意了?信不信老子下次直接去找英吉利人做生意!退银子退银子,赶紧退银子!” 江文武没有客套,余祥同样不客气,马上就满不在乎的说道:“江帮主,少来讹人,我们卖给你们的火药,那一次不是你的手下保管不善,进水受了潮才结了块?” 反问后,余祥还又非常自信的冷哼道:“至于你想找英吉利国人买武器弹药,行啊,我不拦着你,英吉利国和法兰西国正在大海那边打得蛋黄子都快砸出来了,他们的武器弹药价格也就涨了几倍而已。你如果喜欢去给他们送银子,我还可以介绍认识的英吉利海船给你认识,保证不收抽佣!” 诈唬不住余祥,江文武只能是尴尬笑笑,然后先是招呼余祥坐下,接着又问道:“有什么事?怎么直接找到这里来了?难道是象上次一样,知道那里有大买卖,你们不方便直接出手,所以又来找我合伙?” 余祥笑笑,晃悠着二郎腿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范大班让我来问一问你江帮主,有没有兴趣金盆洗手,洗白身份去吃朝廷的安稳饭?” “啥?!” 江文武和他的几个亲信一起傻眼,惊疑不定的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后,江文武忙问道:“余兄弟,你这话什么意思?能不能说明白一些,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余祥笑得露出了牙齿,说道:“恭喜江帮主,恭喜各位箬黄帮的好汉,有一个朝廷的实权官员看上你们了,只要你们点一点头,马上就可以洗白身份吃上皇粮,将来甚至还有入仕为官,封妻荫子的机会。” “有这好事?谁能帮我们洗白身份吃上皇粮?”江文武等海盗益发惊讶。 往嘴里扔了一块槟榔后,余祥咀嚼着大模大样的说道:“淡水海关听说过没有?那里的海关监督刘安云刘大人让我给你们带话,说他手里正缺人帮他稽查走私和保护港口码头,如果你们箬黄帮愿意去吃这碗饭,他就可以用淡水海关的名誉收编你们,同时请朝廷下诏书赦免你们之前的一切前罪,让你们吃上朝廷的官饭。”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江文武和他的几个手下难免有些瞠目结舌,一时难以接受,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江文武赶紧问道:“无缘无故的,那个姓刘的什么海关监督,怎么会想起招降我们箬黄帮?” “是啊,黑水沟上吃这碗饭的帮会这么多,那个姓刘的怎么偏偏就看上了我们箬黄帮?我们之前和他没有任何往来啊?”另一个海盗头目也提出质疑。 第一百一十三章 驱虎吞狼 做为一位清正廉洁有理想有道德的大清在职官员,刘安云当然不可能言而无信,食言反悔,辜负了受邀来投的箬黄帮好汉。 这不,才刚送走了布拉姆和范罢览等人,刘安云就叫来了老六和老九,向他们吩咐道:“老六,你去帐房支一些银子,然后去城里的菜场定货,鸡鸭猪羊尽量多买一些,叫那些商贩在明天傍晚前把货送到码头。对了,顺便买五十坛酒。” “老九,你去雇一条海船,叫船主明天下午到码头把鸡鸭猪羊装上船,后天早上我坐他们的船出海。” 差事不难还有油水可捞,老六和老九当然是马上答应,然后老九问道:“少爷,有个问题,你后天出海去那里?海船要雇多少时间?” “去白玉藻礁……。” 漫不经心的回答到这里,刘安云才想起这事情应该严格保密,赶紧改口说道:“别告诉船主我要去那里,只说地方不远就行,至于时间嘛,只用后天一天,最迟大后天就回来。” 老六和老九答应,这才匆匆赶去办差,也很快就分别雇到了刘安云需要的海船,还有联系到了城里的鸡鸭肉贩,订购到了一批在海上难以吃到的新鲜肉类。 然而让老六和老九意外,他们来到刘安云面前复命时,刘安云却对他们订购到肉类数量十分不满,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怎么才买到这么一点鸡鸭猪羊?不够,再去买两百只鸡鸭,三十头猪或者羊,只能多不能少!” “少爷,可是淡水菜场里的现货,都已经被我们订光了啊?”老六无比为难的说道。 “笨,不会叫那些菜贩子赶紧出城去收货?快去,多花点银子,叫菜贩子赶紧去进货!”刘安云没好气的吩咐道。 刘安云既然开了这个口,老六和老九当然不敢怠慢,只能是赶紧再次进城,找到淡水城里的菜贩肉贩,开出高价让他们立即出城收购进货,众商贩见有利可图,自然也不肯错过这個赚钱的机会,赶紧利用自己的渠道去城外各村各集进货。 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有限,淡水的人口经济规模也远远无法与后世相比,老六和老九这么一折腾后,自然马上就影响到了淡水城内的肉类供需平衡,也不可避免的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和警觉。 做为曾经的淡水第一富商,陈新昆也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异常情况,细一琢磨觉得情况不对后,陈新昆当然立即就报告给了目前还赖在他家里不肯滚蛋的伍家兄弟,伍家兄弟也马上就生出了警惕,都狐疑道:“刘安云那个台巴子,怎么一下子买这么多鸡鸭猪羊?他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并不是非常难猜,结合掌握到的各种情报仔细推敲了一番后,伍秉鉴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符合常理的结论,说道:“会不会和箬黄帮的海盗有关?如果那个台巴子已经联系上了箬黄帮,还约好了在那里见面,肯定会带去许多这些东西,犒劳那些天天靠咸鱼番薯填肚子的海盗啊。” “有这个可能!海盗天天吃鱼,鸡鸭猪羊对他们来说是难得的好东西!” 伍秉钧顿时醒悟,然后立即起身说道:“走,马上去见柴大纪!还有,派人通知黄俊,让他出面联络刘安云的那几个长随,想办法从他们嘴里打听消息。”www..nt 急匆匆来到了柴大纪面前后,伍家兄弟才刚把情况和他们的分析说完,柴大纪就跳了起来,扯着脖子吼叫道:“来人,赶紧多派斥候快船出海,仔细探察周边海域,一定要给本帅找到箬黄帮的下落!” “柴二伯,先不要急。” 精明过人的伍秉鉴赶紧拦住柴大纪,说道:“二伯,海盗居无定所,到处流窜,你的斥候即便找到他们的行踪,他们只要发现情况不对,也会很快溜走。最好的办法,是让张步高出面去探听一下消息。” 柴大纪一听觉得,便果断收回了命令,同时派人去传张步高来与自己见面,然后才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娘的,只要探听到那帮海盗的下落,老子就马上出兵把他们杀一个干干净净,看他姓刘的台巴子怎么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