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孝子》 1、宁国府贾蓉落水,吕奉先误入红楼 “貂蝉,貂蝉……” 醉酒的少年被家仆手忙脚乱的抬上床,刚刚从河里捞出来的宁国府公子,即便不省人事了还在喊着女人的名字。 “混账!” 一声厉喝,冲进房来的贾珍竟是直接抄起茶杯,狠狠地砸在了贾蓉的头上,碎了一地的瓷片儿,把众人都惊丢了魂。 尤氏连忙扑过去查看,见贾蓉虽然额头流血,却还在低声呢喃,便松了口气了。 转身想要劝阻,却发现贾珍此刻宛如择人欲噬的野兽,顿时将话头咽下,不敢言语,令丫鬟洒扫干净,才走到贾珍身旁,低眉顺眼的说道:“老爷,蓉哥儿如今也醉了,等他明儿醒来,再命他给老爷赔罪认错好了。” 贾蓉喝花酒与人争执落河,差点淹死。 这事情莫说荣宁二府,便是整个京都都要传遍了,如此荒唐,贾珍生气倒也在常理之中…… “喝醉?!” “他是喝醉的事?当真是反了天了,既然想死,不用他落水,老子亲自打死他!” 说罢贾珍又冲了上去,竟是要举起椅子殴打,得亏尤氏见状反应快,让一众丫鬟拉住了老爷,好说歹说将老爷劝了出去。 尤氏给丫鬟们使了个眼色,她们便带着贾珍去找他那些小妾了。 等玩耍开来,便也暂时忘了怒火。 此间安静下来,尤氏坐在床头,接过热巾,擦拭着贾蓉额头的血痕,不由陷入了沉思,贾珍的态度,怎么有些不对呢…… 倒不像是贾蓉荒唐,贾珍才发怒的。 而是两父子有什么龌龊,贾蓉违背了贾珍,这位大老爷才发的火…… “貂蝉,貂蝉,你是我的。” “义父绝不可能将你抢走,你只能是我的……” 忽的,贾蓉一把抓住了尤氏的手腕,面容狰狞的吼道,不仅仅是尤氏,就是房里的几个丫鬟都惊了一跳。 尤氏回过神来,掰开了贾蓉的手,站起身来,神情复杂。 她明白了…… 贾蓉哪有什么义父,他只是不敢明说而已。 若只是什么妓子、丫鬟,贾蓉自然不敢跟贾珍抗争,所谓的“貂蝉”可能只是今夜的妓子,可真正指向的……贾蓉已经订婚了,婚期将近。 她是宁国府当家主母。 婚事由她一手操办,那秦家的闺女,她也是见过的…… 手指发白的揪着衣领,她向来知晓贾珍的荒唐,却没有想到,能荒唐到这个地步!衛鯹尛说 这要是传出去…… 心下一惊,尤氏当即俏面寒霜,对一众丫鬟冷声告诫:“蓉哥儿的话,我若是听到了传言,你们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奴婢不敢!!” 当即,三个丫鬟全部跪下,瑟瑟发抖。 尤氏叹了口气,说道:“今夜照顾蓉哥儿辛苦了,明日去找账房,每人领二两赏钱。” 丫鬟的惊喜自不用提,唯有尤氏忧愁无比的离开了…… …… 次日,天明。 吕布猛然惊醒,出了一身冷汗,嘴中犹自呢喃着“貂蝉”二字,可回过神来,却也发觉不对,这充满了脂粉气的房间,是哪里? 昨日义父纳妾,大宴群臣,我喝醉了……是去了谁家作客? 该死,想不起来了。 捂着宿醉的脑袋,吕布正要穿鞋出去,寻此间主人,可刚伸出脚……这纤细跟女儿家似的脚腕,是我的? 顿了一下,吕布连忙拍遍全身,然后踉跄来到镜子前。 “这是……我?” 他原本身高一丈,腰大十围,臂能走马。 可如今面目清秀、身材俊俏,甚至不似曾经见过的那些世家公子,反倒像是……女人堆里养出来窝囊废。 “大爷醒了?” 吕布见一名丫鬟进来,虽知是婢女打扮,可那锦衣华服、钗头银饰,倒是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阔气,不由疑惑此是何等豪奢之家。 “你是谁?” “还有,我是谁?” 吕布沉声问出这两句话,丫鬟在呆了半晌后,手中铜盆跌落,尖叫一声,跑了。 自是一阵叮当作响,整个宁国府又轰动了起来,尤氏赶来,看着贾蓉那眉目之间陡然增生的几分英气,那眼中的坚定和凶厉,她心下咯噔一跳,完了,蓉哥儿怕是要跟老爷闹到底了…… 趁着贾珍还没来。 尤氏连忙拉着贾蓉在一旁坐下,低声急道:“蓉哥儿,秦氏的事情,还可以想办法,可不敢如此硬来,真惹恼了老爷,老爷当真会打死你的!” ‘贾蓉’冷冷瞥了尤氏一眼,觉得此妇人跟自己原配严氏倒有几分相似。 他淡淡问道:“你是谁?” 尤氏话头一滞,怔怔看了贾蓉一眼,随后幽幽一叹,知道贾蓉心意已决,便打算配合他演将下去,毕竟昨晚老爷的确拿茶杯砸了蓉哥儿的脑袋…… “我是老爷的续弦,你的嫡母,尤氏。” “而你,是宁国府正派嫡孙,贾蓉。” “你……马上要成亲了,女方是工部营缮郎秦业家的女儿,秦氏。” “昨夜你喝酒醉了,不慎落河昏死过去。” “醒来……就不记得了。” 得知自己身份是什么国公府的嫡子,却也不知道这是何方地界,吕布便继续探问,他一板一眼的询问,让尤氏有些疲于应付,暗暗责怪贾蓉演得太过,但余光看到一屋子的丫鬟嬷嬷,也觉得应该如此,便打起精神陪他“演戏”。 “你说什么?!!” “汉亡之后,已经一千五百年了?” 吕布冲动的抓着尤氏的手腕厉声诘问,尤氏面容痛苦,喊叫道:“蓉哥儿,冷静!冷静点!” 吕布失魂落魄的放开尤氏的手,尤氏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却也不知道贾蓉哪来的这般力气,更恨他拿自己作伐。 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和咋呼声,她幽怨的白了贾蓉一眼,也只能好人做到底了。 当即也不用挤眼泪。 直接伤心大哭:“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蓉哥儿他,他……失忆了!!” 贾珍刚迈进房内的一只脚停住了,他甚至将脚收了回来,眼中怒火已经不可遏制,他冰冷的盯着尤氏,确认道:“失忆了?” 尤氏心头发慌,生怕挨打,但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真,真失忆了,不信老爷问她们……这么多丫鬟婆子都看着呢。” “哼!” 贾珍冷哼一声,根本就不问。 他站在门外,也不进去,只是不容置喙的说道:“我不管你是醉死了,还是水进了脑子,亦或者被我打失忆了,三日后便是你大婚,但凡婚礼出一丝差错……我权当没生你这个儿子,打死了账。” “来人,给我看好这个逆子!” “迎亲之前,不许出房门一步!” 言罢,这位宁国府的大老爷,便带着绝对的权威走了,只留下七八个小厮,神情肃穆的站在门口,一副尽忠职守的样子。 实则狐假虎威。 心里大抵想着,蓉哥儿贿赂他们,得有好几两银子的好处呢…… 见此情景,尤氏也只好叹口气,来到吕布面前,低声安慰道:“老爷看来是铁了心,若实在是斗不过,便……便从了吧。” 吕布:“从什么?” 尤氏见他‘装傻’,一咬牙,贴耳说道:“你那未过门的媳妇,老爷看来是要定了,失忆的计策已经被老爷看破,不要再硬扛了。” 吕布仿佛被挑起了某根神经,呆呆的说道:“我的女人,被义父看上了……” 尤氏恼道:“哪有什么义父,那是你嫡亲老子!” “原来是嫡亲老子啊……呵,当真是,父慈子孝啊。”吕布捏着桌角的手已经控制不住,嘭的一声,直接掰下了一块…… 2、贾奉先书听三国,鉴往事深明孝道 “蓉哥儿,你,你……” 尤氏和几名丫鬟都惊呆了,没有想到贾蓉竟有如此神力。 吕布却随手丢掉那块木头,若是换成原来的身体,随手就可以把那木块捏成泥,如今虽是带过来几分力气,但却与巅峰相差甚远。 不过,天生的神通,自是跟着魂魄走的。 如此也好。 这具身体虽然“纤细”了些,但还算年轻,有的成长,锻炼几年,亦不失为一名猛将!不,天下无敌的绝世猛将。 他吕布,岂能不当巅峰? 至于贾珍…… “从今往后,我贾蓉,表字奉先,取的就是一个侍奉先人,一片纯孝之心,父亲要的,只要我有,自当……双手奉上!” 既来之,则安之。 以后,我便是贾蓉,贾奉先了! 贾蓉随手拿了一个腰带拍在尤氏手中,口中所言,明明如此孝顺,可那神情,却是鹰视狼顾,锋利逼人! 尤氏被那气魄所慑,心慌乱跳,不敢直视。 当即也不顾手上是什么东西,连忙奔逃走了,而贾蓉看了剩下的几个丫鬟,冷漠的摆了摆手,丫鬟们也赶紧离开。 但贾蓉突然伸手拉住了一个,那丫鬟惊慌无比。 却被贾蓉强行摔在床上。 沾了床,丫鬟反而安静了下来,只是不想贾蓉抚摸着她脸庞的那只手猛然就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瞬间就感受到了死亡。 在窒息来临之际,贾蓉的声音幽幽传来:“告诉我一切,关于贾府,关于这个世界。” 生死攸关,丫鬟自然知无不言。 贾蓉知晓贾府的信息,又知晓了当今的背景和规矩后,平静的松开丫鬟的脖子,抬手在她额头前一指弹出。 嘭! 丫鬟直接晕倒在床,不省人事。 伴随着丫鬟的讲解,脑海里也逐渐浮现出一些记忆碎片,是那贾蓉的残魂留下来的。 如此也让他搞清楚了现状。 他先前被误会了,最大的秘密没有泄露,便没有后顾之忧,心中所思所想,已经全然是如何“展现孝心”了。 …… “他屋里的荷花被打昏死过去了?” 贾珍与小妾们推杯换盏,完全不理会那正牌夫人,尤氏在他跟前,宛如管家一样,小心翼翼的说道:“听说打着脑袋了,最近几天的事都忘光了,可见脑袋被碰撞,还是有影响的。” “呵……” 见尤氏还想帮那逆子说话,贾珍嗤笑一声,说道:“窝囊废还敢跟老夫装傻,任他如何不甘,也翻不出老爷我的手掌心。” “去告诉那畜牲。” “他屋里的丫鬟既然不怜惜,那便都收走好了,去,把他屋里的丫鬟都调回老夫房里。” 尤氏嗫喏了一下嘴,终究没敢多言,只是福了一礼,去办事了。 贾珍哈哈大笑,拉过丫鬟小妾,玩的特别开心,毕竟,逆来顺受的儿子欺负也没意思,这般你生气只能忍着,才最有意思,哈哈哈…… …… 贾珍夺走了贾蓉房里的两个大丫鬟,贾蓉却没有半点阻拦,他本就是要处理掉的,贾珍将人抢走,他也省了事情。 他屋里的几个大小丫鬟,本就是贾珍玩腻了才送给他的,如今还回去,省的恶心自己。 在屋里翻出几两银子,贾蓉便出门见世面去了,因先前才打了丫鬟,那些小厮也不敢阻拦,只是一溜烟的去跟贾珍报信了。 对此,贾珍冷笑了一声,并未派人捉拿,只是吩咐道:“从今天起,府里的银子,一分也别给他,老夫倒要看看,他能硬气到几时!” 阖府上下顿时迎合,说大老爷英明,大老爷教子有方。 …… 出了宁国府,贾蓉在街头逛了半天,对于都中这座城市有了大概的印象,便寻了一处茶楼,点了杯茶,听了会书。 待那说书人下台,他便将人招来。 从怀里摸出五两银子放在桌上,平淡道:“陪我聊聊,聊完银子拿走。” 虽然没有遇见过这等客人,但白银动人,说书先生还是坐下了,微笑道:“鄙人姓李,公子唤我李书头就行,不知道公子想聊什么?” “三国,吕布。” 听闻是这个问题,李书头笑了,原来是个三国迷,怪不对喊他来聊天呢,这银子稳赚了。 遂而轻松道:“这三国当中,吕布乃第一猛将,此人活着的时候,无人能敌,一旦死去,人人皆有吕布之勇,可见吕布勇冠三国。” “可惜此人勇虽勇矣,品性却差。” “吕布本姓吕,却认丁原为义父,如此也就罢了,可他杀了丁原投降董卓,乃是弑父之人,可谓不忠不孝。” “杀丁原投董卓,又因为貂蝉,父子反目,再杀义父。” “其名声狼藉,可见一斑。” “因此张翼德骂其‘三姓家奴’。” “因为三姓家奴的名号……” 李书头忽然停住,看着贾蓉捏碎的茶杯有些愕然,贾蓉平淡了弹了弹瓷渣,说道:“这吕布三姓家奴,当真可恨。” 李书头笑道:“公子性情中人,自然不是吕布可比。” “要知道,那吕布虽然被王司徒忽悠杀了董卓,封了温侯,但却很快被董卓旧部击败,只能逃离长安。他先投袁术,被袁术拒绝。改投袁绍,被袁绍猜忌。于是去依附张杨。” “后来吕布趁曹操攻打陶谦时与陈宫等人联络,攻入兖州,占据濮阳,与曹操血战两年,曾使曹操数战不利,但最终被曹操击败转而去依附徐州刘备。又趁刘备与袁术作战时袭取了徐州,与刘备时而和好,时而相互攻伐。” “如此反复无常的小人,曹操终不能容他,攻破下邳,便将他处死。” “由此可见,人的本事固然重要,但若是没有仁义,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不能成大事的。” “我看公子出身富贵。” “公子听三国,当学曹操、刘备,不可光仰慕这虓虎之勇。” “此乃莽夫也。” 贾蓉平静的给自己重新倒了杯茶,问道:“先生认为,若是吕布重来一次,他该如何改过才能夺得天下?” 李书头心想,这年轻公子还是喜欢那等天下第一的武力。 顺着他的话头说便是了。 略微沉吟,说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是要这吕奉先强行学刘玄德的仁义,那是不行的,吕布能成事,有一项品质还是不错的。” “他虽然反复无常,四处投靠,但这也说明他无论身陷什么绝境,都还有奋斗的心气,而且他舍得脸面,肯认贼作父。” “只是他做事太不讲究,所以坏了名声。” “比如说这弑父。” “他便是要杀丁原,也可安排一出戏码,给丁原下毒,再找出丁原的‘仇人’,替父报仇嘛。” “如此。” “哪怕是旁人猜测是他杀的丁原,也没有证据,无法一口咬定。” “须知。” “有些事情,哪怕天下人都知道你做了,只要没有证据,就无法用来指责你,你若是演得再像一些,装成一副孝子样,便能名正言顺的继承义父的家业,何须……哦,说错了,不是说公子您,是说那吕布,若是孝子,能名正言顺继承董卓的家业,那便有了王霸之基。” “何必像丧家之犬一样被赶来赶去?” 3、饮醉酒拳打贾珍,设圈套永除后患 人很多时候看不清,参不破,都是只缘身在此山中。 如今跳脱开来,旁观自己的一生,贾蓉才明白“吕布”错得有多离谱。 他不是不能隐忍,也不是放不下脸面,更不是没有能力背叛,只是骂名担了,实惠却从未拿到过,平白做了别人的刀子…… “公子?” 李书头见贾蓉发呆,便出声呼唤,贾蓉回过神来,将银子往前一推,平静的说道:“多谢先生教诲,区区薄礼,还望笑纳。”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李书头怕贾蓉反悔,拿了银两便立马告辞离开。 贾蓉又喝了一杯茶,想了想,拍出二两碎银子,喊道:“小二,上酒!” 随意喝了两坛酒,换成原本的贾蓉,怕是早就醉倒了,而现在的贾奉先嘛,提着酒坛,摇摇晃晃的回到宁国府,还不等小厮们迎上来,他就一拳打倒一个,在小厮的哎哟声中,他大骂道:“混蛋,你也配抢我的女人?” “去死,去死,去死!” 他追上去胡乱踢着,力道控制在常人水平,那小厮依旧被揍得哀嚎连连:“大爷,大爷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了!” 一群人胡乱拉着,好不容易才将贾蓉抱住。 而他犹在大骂,只是混乱不堪,听不懂具体是骂的什么。 这番动静,自然很快传到了府里,贾珍和尤氏都闻讯而来,听小厮将方才的事情一汇报,尤氏当即就变了脸色。 想劝,但又不敢开口。 而贾珍则看着那边烂醉如泥的贾蓉,嘴角扯起了狞笑:“罚你闭门思过,你却又去喝酒采花,烂醉如泥不说,又跟人闹出笑话。” “真当府上没有规矩不成?” “来人,拿钢鞭来!” 丫鬟婆子们一听,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尤氏更是顾不得其他,就要上去阻拦,结果被贾珍一把推倒。 很快,听话的小厮拿来了钢鞭。 若说木棍和皮鞭只是奔着惩罚去的,这一顿钢鞭下来,不死也残! 可贾珍竟然亲自动手,毫不留情。 宛如不是儿子一样…… 而“醉酒”的贾蓉看到这一幕,眼中更是闪过一缕寒光,口中还囔囔着醉话,前一秒还软瘫无力,后一秒陡然爆发。 被他牵扯,一名小厮挡在了那钢鞭前方。 啪的一声打在脸上,直接血肉模糊,那小厮顿时惨嚎不止,众人光听着就打了个冷颤。 “老爷,老爷,不能打了,再打真的要出人命了!”尤氏倒在地上,也不敢起身,只能苦苦哀求,而贾珍完全不听。 他冷哼一声,丝毫没有因为打伤了小厮而生出悔意和不忍。 只是指着贾蓉说道:“这等逆子,打死了账,都给我把他抓紧了!” 言罢,再度扬鞭打去。 结果贾蓉一个踉跄,刚好倒地躲过了这一鞭子,鞭子打在一名小厮的手臂上,又引起一阵哀嚎,而贾蓉撑起身子,晃了晃脑袋,迷糊无比的看着贾珍,忽然怒吼道:“孙二郎,我跟你没玩!” 然后嘭的一下冲上去,竟是将贾珍扑倒了。 骑在贾珍身上,贾蓉一拳又一拳的落下,口中还叫喊着:“让你抢我女人!让你抢我女人!让你抢我女人!!” 起初贾珍遭痛,还在破口大骂,可两声“逆子”下去,就已经被锤晕了。 贾蓉都打了十多拳,那些家丁们才反应过来,连忙一拥而上将贾蓉拉开,而贾蓉挣扎几下后,就顺势“睡着了”。 这荒唐的一幕,父子两人都躺在地上。 一个是醉酒睡去,一个是被儿子打得昏死过去…… “太,太太……” 赖二看了一圈,急的锤了锤手,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好看向尤氏,尤氏被丫鬟扶起来也是惊魂未定。 先是老子要打死儿子,结果儿子打晕了老子。 “快,找大夫,先给老爷救治。” “是是是,快把老爷扶到房里去,俞禄,快去请大夫来!” 吩咐完毕后,赖二指着贾蓉问道:“太太,如今蓉哥儿把老爷打伤了,这,这该如何是好?” 此时口气倒是不客气了。 在赖二看来,今天贾蓉发酒疯把贾珍打伤,等贾珍醒来,必然要家法处置,届时,贾蓉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平日里就管教甚严,这一次,打死都不意外。 尤氏也纠结无比,她没有想到贾蓉竟然胆大到了这个地步,结合先前的装失忆来看,贾蓉今晚肯定也是装醉! 国朝以孝治天下,这儿子打老子,就算是送官府,蓉哥儿也…… 糊涂啊!! “把,把蓉哥儿送房里去吧,安排人手照看,不许逃脱了,等明日老爷醒来,再发落吧。”她虽然不忍,但到这个地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看这事闹的,一个女人,父子俩反目成仇…… …… 房内。 等人都散去,只院子里有家丁守着,贾蓉便睁开了眼睛,眼中哪还有一丝睡意。 他吸收了贾蓉的残缺记忆,自然知道儿子打老子是什么罪过,哪怕喝了酒也是一样的,只是“主观意念无心之过”罢了。 贾珍可以罚他,但他是无心伤害父亲的。 这,就够了。 他需要贾珍罚他,甚至限制他的自由,让他看起来没有行动能力……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制造不在场证明。 他是吕布转世而来,天赋神通,那是跟着魂魄走的。文学一二 魂魄强大,身体本来就在不断适应,如今比起以前的废物少爷,已经要强出数倍,但恢复到巅峰时期,还需要长到弱冠之年才可。 但,如今的实力,已经够用了。 来吧,贾珍,你的死期马上就要到了…… …… 夜里,荣国府。 老太太被动静惊醒,捂着额头,在鸳鸯的扶持下坐起身来,不由发问道:“出了什么事,闹成这个样子?” 鸳鸯低声道:“好像是东府里,蓉哥儿喝醉了酒。” “本来珍大爷是要罚他的,听说还动用了钢鞭,可没有想到珍大爷打了两下没打着,反而是小厮受累了,一个破相,一个断了手臂。” “而蓉哥儿还以为在酒楼里跟人斗气,就扭打了上去。” “珍大爷……被打晕了。” 老太太听完,久久无言,好一会才锤着床板骂道:“混账,当真是混账。东府里如今怎么就落成这般田地了啊!!” 4、荣禧堂逆子受罚,娶秦氏另有乾坤 次日,荣禧堂。 老太太坐在正位上不怒自威,尤氏跪着含泪检讨,贾赦坐在下首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邢夫人也在偷笑。 贾政忧叹之余,看向贾蓉的目光添了几分厌恶。 儿子打老子,那是天大的事情,贾宝玉但敢如此,他就直接打死了账,可如今不是自己儿子,又是饮酒误事,贾政只想赶紧罚了,莫要碍眼。 王夫人坐在一旁,将贾宝玉拉在怀里,眼中却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若是贾蓉被打死,东府里没了嫡出的承爵,她的宝玉是不是…… 大人们各有思量,如今姑娘们都还小,站着远远的,都不忍心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唯有王熙凤站在老太太身边,看着尤氏检讨,明白了老太太的心意。 家中不宁,不能相夫教子。 让尤氏背了罪,贾蓉那里就好开脱了,至少不让贾珍把贾蓉打死,也不能送官府,否则传出去,贾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等尤氏说完,开始哭哭啼啼。 贾母等了一阵才挥手道:“事前不仔细,事后哭有什么用?且罚你三个月的例银,闭门思过十日,日后再不能持家,老婆子就算越过府去,也要把你赶回家!” “你可听明白了?” 尤氏心中苦楚,但只能乖巧答应。 如此惩治一番,贾母才看向那边鼻青脸肿,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的贾珍,温声说道:“珍哥儿,蓉儿毕竟是吃醉了酒,是无心之过。” “你且罚过就是,莫要伤了父子和气。” 贾珍也不抬头,只是嗡声问道:“老太太认为该如何处置?” “这……” 贾母犹豫了一下,道:“就打三十板子,可否?” “好。” “赖二,上刑!” 他竟是直接答应了?贾母愣了下,看到两个雄壮的家丁过来,便陡然醒悟。可想要阻拦,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今日莫非真要把人打死? 贾母着急,一拍桌子,喝问道:“珍哥儿!” “回老太太,贾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衙门里该怎么打板子,那就怎么打,仔细留一口气,别打死就是了。”贾珍低头抱礼。 话说到这个份上,贾母也没有办法,只能叹气。 姐妹们都捂住了脸,不敢再看了。 等两名家丁把贾蓉按在了板凳上,贾政忽然开了口,他自是想赶快结束,但道理还是要说通的。 “蓉儿,此般你受罚,可有怨言?” “不管你昨日打了老爷是不是有心,但你放浪形骸,醉酒在先,这本就是大过,珍哥儿念父子之情,没有追究,只打你一顿板子。” “你可莫要不识好歹,回头心生怨恨。” “倘若有不甘,现在便分说出来,我等还能帮你做主,若是没有,事后可不准再提半个字。” 那义正言辞的样子,尽显正派老爷的威严。 贾赦不屑的哼了声,区区一个逆子,打就打了,还管他心里怎么想?真就是妓子立牌坊,虚伪! 贾蓉趴在板凳上,痛哭流涕的说道:“孩儿无状,吃醉了酒,不知道怎么就伤了老爷,是孩儿的错,请老爷打死孩儿,孩儿心里的愧疚才能好受一些。” “呜呜呜……” 他哭得情真意切,气氛瞬间就变了,几个姐妹率先流泪,贾政也于心不忍起来,总归是个孝顺孩子,不过是吃醉了酒…… 贾母也有些动容,便唤道:“珍哥儿,你看蓉儿毕竟是孝顺你的。” “往日里怕你也怕得紧,从不敢有什么忤逆的。” “他毕竟是无心之失,年轻人喝醉酒,也是正常事,要不还是带回去好生管教,且禁了足就是了。” 贾珍坐在那里,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尤氏都认为贾蓉先前是在装失忆,他又如何不这么认为?昨日的醉酒,一边打他还一边叫囔着“抢女人”的事。 这逆子又岂是真醉? 为了一个女人,如今敢反抗他,真是长本事了! 现下里又以退为进,真以为有一大家子帮着说话,就能逃过去了? 礼法大于天,任你如何折腾,今日都有你好受! “打!” 他怒吼一声,那两名家丁便习惯性听命,手中的水火棍便抡圆了狠狠砸下,只听贾蓉一声惨叫,那砸肉声便连续不断。 仅仅十多板子,贾蓉就不叫了,昏死了过去。 贾母一见,连忙道:“停下!停下,快停下!!” 而那两名家丁只听贾珍的,贾珍没喊停,他们就继续,直到荣国府的家丁上前拉扯,那三十板子也就差不多打完了。 只见贾蓉屁股上血肉模糊,脸色苍白,气息虚弱。 贾母急道:“太医,去请太医!!” 她吩咐过后,才一手指着贾珍,急了半天才道:“你又是做的什么混账事?儿子犯了错,当老子的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造孽啊,造孽啊……” 这府里自然鸡飞狗跳,太医来看过了,也说再打几板子,人也就救不回来了,如今至少要躺两个月,需悉心照料方才不落残疾。 贾母本来想要将贾蓉留在荣国府照料的,但贾珍却硬是要将人带回去。 “老太太,还有七日,便是蓉哥儿大婚之日了。” “就不留他在西府里耽搁了。” 贾母急道:“人都打成这样了,如何完婚?!” 贾珍道:“工部营缮郎家的女儿,小门小户,缺些礼数也没关系,抬着拜完堂就是了,给他娶个媳妇,也有人照料他,也让他收收心,省的整日里去饮酒放荡。” 贾母一想,却有道理,便不再阻拦。 只是吩咐道:“礼数上亏待了,礼金上就别亏待,且大方些。” 贾珍应道:“老太太放心吧,错不了大事的。” 老太太这才疲惫的坐下,挥了挥手,让众人散去,王熙凤在一旁殷勤照顾,等老太太缓过了劲来,才问道:“蓉哥儿还真是不得宠呢,这一顿打,命都快没了。” “定的亲也是。” “不说咱们金陵四大家族往来通婚,这都中四王八国公,宁国府的嫡孙长子,总该配户好人家才对啊。” 老太太摆了摆手,说道:“你个破落户又懂什么?那秦氏……” “那秦氏的画像我看过,生的一等风流,听闻才情也高,虽是门第低了些,但是真个的神仙人物,等她进了门,你们就知道好坏了。” 唉,明明婚事重要,还闹成这个样子…… 5、贾奉先张弓搭箭,老畜生春风得意 相比于荣国府的安宁,宁国府这边可就阴沉了。 贾蓉被锁在院子里,没有丫鬟照顾,也没有人送吃食,就好像牢狱里的犯人一样。 这府中上下,都觉得蓉哥儿失宠了,以后怕是连承爵都成问题。毕竟老爷一向对蔷哥儿喜爱,又是自小抚养长大,未必不会把爵位给蔷哥儿。 而那边贾珍回到房里,竟是没有半分郁怒,而是脸色一变,就抓起一名小妾,笑道:“来陪老爷玩游戏咯!” 侍妾丫鬟们一愣,随后便没心没肺的笑开了。 陪着老爷玩起了捉迷藏。 尤氏本来还要找贾珍询问婚礼的事宜的,毕竟贾蓉现在这副样子,婚礼肯定有所改变。 但…… 站在院外,尤氏抬头望着月亮叹了口气,银蝶等了好一会儿,便问道:“太太,还要进去找老爷吗?” 尤氏摇了摇头,道:“走吧。” 走了一阵,银蝶忍不住问道:“老爷这样,是不是,是不是太过了?以前我都以为老爷只是对蓉哥儿严苛些,没有想到却是……” 尤氏也忍不住说道:“蓉哥儿躺在那里,连起身都做不到,娶进门的媳妇自然是……” 终究还是觉得不妥,没有说出来。 可银蝶跟了尤氏这么多年,这府里的阴私也没少见,自然也明白了过来,原来老爷和蓉哥儿斗成这样,竟是为了此事!! 蓉哥儿终究是输了,当真是可怜…… “太太,老爷如今是愈发荒唐了,可如何是好?”银蝶觉得贾蓉虽然暂时输了,可以后总有忍不住的时候。 那时府里又该闹成什么样子? 尤氏幽幽一叹:“这又岂是我能管的?你找个机会,给蓉儿去送点吃食吧,能做的也就这么些了。” …… 幽静清冷的院子里。 贾蓉睁开了眼睛,身上的伤势并不假,但他眼中却无半点痛楚,他吕奉先一生戎马,这点伤势算的了什么? 亦或者说,如果不是他故意的。 那板子又岂能伤着他?到底是为了让太医下论断,才有借口。 老畜生留他一命,为的是什么,他可是一清二楚,将他打瘫痪在床,娶进门的媳妇也享用不了,那老畜生就可以当着他的面,慢慢的将秦氏收拢。 呵…… 做梦的人,梦醒的时候,该是最有趣的。 “贾珍。” “大婚之日,便是你……授首之时。” 冷哼一声,贾蓉便开始感受身上的伤势,大概理清之后,便反手几掌拍下,这次痛得额头冒冷汗,但淤血也就此打散了。 接下来几日再加以按摩,疏导气血。 大婚之日便能恢复得七七八八,只留一些皮外伤掩人耳目,不至于被拆穿。 弑父从来就不是难事,难的是弑父后全须全尾的继承家业。 说来也是恼人。 董卓抢貂蝉,那是王司徒的诡计,若他事先娶了貂蝉,董卓还不至于下手,这点格局器量,董卓还是有的。 而贾珍这里就闹不明白了。 贾蓉明明是他嫡亲儿子,却偏偏要如此折辱?喜欢那秦氏,自己纳了做妾便是,虽说工部员外郎好歹是个官员,须得明媒正娶,贾家那么多偏房子侄,也不至于拿亲生儿子糟践的啊。 罢了。 有什么缘由都无所谓了,直接暴力破局,干掉贾珍,承了爵位,当了宁国府的主人,有什么谜底就都解开了。 …… 吹拉弹唱,新婚喜贺。 迎亲的队伍从宁国府出发,前往秦业家中。 因为贾蓉不能起床,故而让贾蔷代为迎亲,等到了宁国府,再把贾蓉抬出来拜堂。 明明张灯结彩,贾蓉房里却连个照顾的丫鬟都没有,只是早早的帮他换上了新郎服装,便就没人理他了。 对此,贾蓉丝毫都不难过,反而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他闭目养神,时间过得很快,秦氏的轿子已经抵达了宁国府,明明是他这个“失宠”儿子娶亲,按道理不该这么热闹才对,但贾珍亲自到门口迎接,气氛又不同了。 贾珍的热情,西边府里的太太小姐们都过来喝酒。 老太太也坐在高位。 如此等到要拜堂了,才终于有人来将贾蓉抬了出去,秦氏蒙着头盖,自然不清楚情况,也没大请什么外宾,多是贾家京城八房的亲友。 贾蓉的伤势,对外只说是喝醉酒落水,被老爷罚的。 反正那事也是全城皆知。 虽然有看笑话的,但毕竟还是大喜之日,大家都给足了面子在高乐,老太太虽然看到贾蓉那样,略微有些不自然,但也没有办法多说什么。 贾敬一走了之,荣宁二府如今……唉。 只能尽力维持了。 一日喧嚣,酒席未散,便是喝到天明,也是准许的,贾蓉早早被抬进了旧房里,回去后贾蓉一看,嚯,都没有装扮成新房。 贾珍你还真敢啊…… 瞥了眼院内喝酒吃肉的几名家丁,贾蓉平静的笑了笑,到了这关头,还不忘找人看着他,这屋里,怕是不会再来人了。 贾蓉平静的从床上起身,哪里还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随便拿了块黑布蒙面,换了身昨日里偷的小厮服饰,贾蓉便悄无声息的从窗口溜走了,他没有去找贾珍,而是去了一趟贾家祠堂。 当年荣宁二公也是驰骋疆场的名将。 故而在贾家祠堂里,有一张宁国公当年用过的牛角巨弓。 此弓需要三百斤才能拉开,莫说贾家后人,自宁国公以后,本朝武将,或许有能拉开这张弓的,但却绝对没有能拿它当武器的。 而恰好这张弓够强,够远! 潜入祠堂,取走牛角巨弓和一支箭,倒是有箭壶也在墙上,但贾蓉根本不屑取第二支。 而后几个翻跃,便来到了祠堂屋顶。 黑夜里本来瞧不见什么,但伴随着他运转功法,宁国府的一切开始洞若观火,只见那贾珍推杯换盏好不高兴,仿佛今晚是他娶媳妇一样…… 6、一箭射发三军勇,红白喜事齐临门 “珍大爷恭喜啊,少爷娶的一门好亲事。” “是啊,是啊,蓉哥儿这次成亲了,日后必定收敛性子,到时候子女孝顺,儿孙满堂,当真是高乐啊。” …… 漂亮话说不完,贾珍的酒也来者不拒。 他今日有如神助,喝酒如饮水,完全是千杯不醉,只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 终于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该喝尽兴的也都喝尽兴了,还留着的,基本都是一边吃喝,一边闲聊,得到了天明才会散去,他也就抖擞起身。 在一旁服侍了大半夜的尤氏陡然惊醒。 连忙堆砌笑容上前,说扶老爷回房里去,但却被贾珍一把推开:“黄皮脸的虔婆子,麻溜的滚开,别扫老爷的兴致!” 到了这个关口,尤氏也顾不得许多,拉着贾珍的衣袖凄惨道:“老爷,使不得,真使不得啊。” 啪! 贾珍一巴掌直接将尤氏打得跌倒,怒斥道:“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倘若你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明日我就休了你,治你个无子之罪!” 尤氏恍若晴天霹雳,她没有想到贾珍会如此狠心。 神色恍惚的后退两步,见她已经怕了,贾珍冷哼一声,道貌岸然的说道:“蓉哥儿如今受了伤,动弹不得,新婚之夜总不好让新妇空守闺房。” “老爷我不过是去慰问慰问。” “你在急什么?” 尤氏喏喏道:“不敢,不敢……” “哼。” 不再理她,贾珍舒爽的走向新房,站在门外的他激动无比,用了好一会才平息下去,手依旧有些颤抖并控制不住力道的猛然推开房门…… 但。 …… 贾蓉持弓而立,一双眼睛犹如鹰隼,便是黑夜,整个宁国府也看得一清二楚。他虽然不知道尤氏跟贾珍说了些什么,但看其嘴脸,便也都明白了。 等贾珍来到新房之外,贾蓉已经将弓拉起了。 很快,三百斤的牛角巨弓就被他拉得如同满月一般,偏生这等时候,他还能悬而不放,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贾珍。 只待,他推开门的那一刹那…… 嘣! 箭矢爆发,攻陷嘣响,仿佛出去的不是一支箭,而是一道雷霆,粗壮的简直直接贯穿了贾珍的心脏,将他整个人都钉在新房的地板上。 他傻懵懵的看着地板,看着自己的血液流出,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疑惑,不解,愤怒,不甘,惊恐…… 情绪一股脑的涌来,却也没有什么用了,终究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再也没有了半点生息。 而贾蓉那边,一箭射出,便看都不看,直接将牛角巨弓还回了祠堂,然后身影如同鬼魅一样摸回了自己的房间。 衣物也早已处理完毕。 换回新郎服装,他重新趴下,静静等待着。 直到一声尖叫划破了夜空,随后是“有刺客”的呼声,东府里乱了神,接着消息传到西府,老太太半夜惊醒,赶到现场的时候,差点晕厥过去。 服了药丸才定下心神。 她颤抖的说道:“查!赶紧查!是谁杀了珍哥儿!” “等等!” “封锁消息,所有看过现场的人全部控制起来,珍哥儿死在新妇房内的事情,绝对不容许传出去,胆敢让消息走漏,今晚死了主子,总要有几个陪葬的!!” 老太太不愧是经历过的,一下子就镇住了场面。 她看着尤氏呆傻的样子,不由重重一叹,拉过尤氏,握着她的手,然后吩咐道:“珍哥儿事发突然,尤氏一时回不过神来,王氏,你且帮着照料东府吧。” 王夫人当即领命,对一众管家发号施令。 不仅两府要查,还派了人去府衙报案,听闻三等威烈将军贾珍死了,中都府衙也炸开了锅,府尹大人连夜亲自赶来。 待查了半宿,天放亮了,才查出些证据。文学一二 一名经验老道的捕快将仵作取出的箭矢呈给府尹:“大人,此箭矢粗壮无比,非一般形制,乃专配巨弓所用。” 府尹看了两眼,皱眉道:“这箭矢是否太大了一些?算下来,这弓得多少斤?” “少说二百斤。” 捕快刚说完,远处又有一些衙役跑来,还不等他们跟府尹汇报,门外就已经来人了,一个小太监打头,身后是几名锦衣军将士。 那小太监先是对贾家众人施了一礼,便说道:“陛下听闻三等将军贾珍被刺杀,特令锦衣军彻查此事。” “还请老太太放心,不论是什么贼人,胆敢在都中如此狂悖行事,定然要将其抓出,以儆效尤。” 小太监的话让贾母松了口气,倒不是锦衣军来了就如何,这个时候了,真相已经不怎么重要了,重要的是皇帝的态度…… 半宿没睡,老太太疲惫得紧。 便被拥着先去休息,等锦衣军去彻查,到了下午,那小太监才找到贾母,他走进荣禧堂,一挥手道:“拿进来吧。” 众人一看,正是祠堂那张奔雷弓。 “这是……”贾母不由问道。 小太监指着奔雷弓说道:“依照箭矢推算,应当是三百斤的巨弓,锦衣军在祠堂找到了它,而且箭壶里少了一支,对比过后,形制也一样。” “凶手虽未找到,但事情已经明了啦。” “有人偷了贾家祠堂里的弓,站在祠堂上面,两百步开外,一箭射杀了三等将军。” 贾府众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没人敢信。 半夜里黑灯瞎火,两百步开外一箭射死? 要知道贾珍死的时候,是被钉在地面的,仵作都是花了好半天才把箭矢取下,这一箭,你说床弩射出来的,他们信,可如果是人做的,他们万不敢相信。 王夫人沉问道:“世间岂有如此神武之人?” 小太监道:“军中有没有,咱家也不知道,但当年宁国公能做到,估计也是会有人可以做到的。” “亦或者说。” “咱家听说,三等将军可是死在了新房内,莫不是宁国公显灵,射的这一箭?!” 最后竟然是喝问。 贾家其他人还好,贾母却是浑身一颤。 她还想说什么,贾政还想辩解,但那小太监已经抱拳:“咱家这就回去禀报陛下了,尔等好自为之吧。” “哦,对了。” “我听你们府上的小厮说,娶亲的蓉哥儿被打,是因为他醉酒后顶撞了父亲?” 贾政讨好道:“些许家事,公公费心了,这是……” 小太监只是冷冷一笑,根本不收银票,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便径直离去了…… 7、孤儿寡母好欺凌,赦老爷来者不善 小太监走了,贾政还摸不清头脑。 只好朝着贾母一礼,问道:“母亲,这,这是何故?” 贾珍死都被贾政抛到了脑后,当下最重要的是皇上的态度,他们贾家如今是犯了什么过错?以至于小太监连钱都不收? 贾母脸色阴沉,右手死死握着扶手,好一会缓过劲来,摆了摆手,说道:“无妨,只是家丑太甚,陛下都不满了而已。” “如今宫中内苑书考,元春拔了头筹,陛下本是要提拔的。” “经此一闹,恐怕要耽误元丫头了。” 此言一出,贾政和王夫人顿时色变,元春要被提拔为嫔妃?这事他们可没有听闻,老太太既然知晓,瞒得好生严实啊! 关乎自家利益,王夫人慌忙道:“老太太,可有补救之法?” “元丫头入宫两年,音讯全无,如果今日恶了陛下,这日后,日后恐怕宫门似海,再也不得相见了。” “女儿,我的女儿啊……” 言说两句,悲从中来,王夫人忍不住啼哭,贾母如今本就心烦,被她一闹,当即猛然一拍扶手,怒斥道:“还没到你哭的时候!” “今日提拔不成,过几年也自会提拔,贾家还没倒呢!老身在太皇太后面前也说的上话!” “当务之急,是把珍哥儿的后事给办了。” “再让蓉儿承了爵位,把秦氏安抚好,事情翻过篇,过几年风声淡了,元丫头在宫中不受影响,自然也就提拔了。” 王夫人不敢哭出声,只能无声啜泣。 而贾政却挂记着贾珍的死,问道:“后事要办,可这凶手还未找出来,珍哥儿恐怕走的也不安心?还有,敬二哥那里,可要知会?” 贾母:“且知会一声吧。” …… 宁国府死了老爷,贾蓉的待遇一下子就好了起来,作为贾珍唯一的儿子,贾蓉继承爵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下人们哪还不知道来“雪中送炭”? 所以一屋子的丫鬟小厮,全部挤到他院里伺候,对此,贾蓉只是继续演戏,装成失魂落魄、悲伤不已的样子。 听过三国的故事,他明白“孝子”的名头有多重要。 爹可以杀,但名声必须得好。 不然继承不了家业,岂不是白杀了? 贾蓉任由他们折腾讨好,待继承了爵位,再慢慢清理,培养亲信,只是…… 贾蓉瞥了眼端坐在一旁秦氏。 她嫁衣的盖头都未揭开,就已经换了孝服,手中拿着手帕绞着,满心不安,看着那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面庞,只觉得此女跟貂蝉亦是伯仲之间,不怪乎贾珍失了心智。 “你们都下去吧,我跟秦氏说会话。” 丫鬟婆子们乖巧无比,立刻退了下去,院里等着伺候的小厮也都散开,只有作为秦氏贴身丫鬟的瑞珠和宝珠能留在院子里听命。 人一走,秦可卿的眼泪便如同豆子般落下。 听不见贾蓉说话,秦可卿哭得愈发伤心了,嫁进门第一天,公公就死了,至少是丧门星的名头跑不了。 而且,公公还死在新妇房内…… 这传出去,她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便是被休了,余生也只能活在骂声当中…… “你只会哭吗?” 趴在床上,贾蓉也不看她,淡淡的问了句,不知为何,经历了貂蝉那事之后,他在对女子时,总是多了两分冷静。 本以为的海誓山盟,谁知道只是美人计? 貂蝉若是对他有情,大可提前告知,以他吕奉先的能力,还保不了她一生平安喜乐?总归是,她骗了自己。 “妾身……妾身求夫君原谅。” 秦可卿起身后,竟是利落的跪下了,她没有争辩什么,只是默认了罪过。 贾蓉嗤笑了声,问道:“你知道我为何受伤吗?” 秦可卿顿了下,低声说道:“下人们说,是夫君喝醉了酒,落了水,公公心疼夫君,便故意惩罚,想要让夫君记忆深刻……” “你倒是会说话。” 贾蓉拍了拍床榻,说道:“起来吧,坐这里说话。” “是。” 秦可卿略微紧张的咬了咬嘴唇,便袅袅上前,其身姿风韵,恰一落座便显现出来,纤腰之下,有满月之感。 要想俏,一身孝。 她穿着苏白的孝服,竟是比那嫁衣还动人。 伸手去牵她,将那如玉葱剥的纤细巧手握住,她紧张的抖了一下,但贾蓉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摩挲着那白玉似的指肚,轻声说道:“我被打,是因为七日前我装醉。” “我知道老爷要抢你,所以打了他。” “他昏了过去,第二天,我领了家法。” 秦可卿猛然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她原本只以为贾珍去新房只是有什么事,是偶然,甚至贾珍恰好死在新房,是别人针对贾家的阴谋。但听贾蓉说来,贾珍竟然是真的对她……衛鯹尛说 “妾,妾……” 她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觉得心中充满了惶恐,而这时手上传来力道,她被拉着倒下,扑在床上,竟然与贾蓉鼻息相对。 那个传闻中寻花问柳、不成器的纨绔子弟。 竟是如此好看,他面相本有些阴柔,但那双眼睛,里面的英锐星光,一下子显得丰神俊秀起来,好似那画中的绝世公子…… 他伸出一指,挡在她檀口前方,轻声道:“别怕,他已经死了。” “从今往后,我是府里的老爷,你是太太,往后的日子,只有平安喜乐,没有半分风霜刀剑。” “但。” “我不喜欢有人骗我,特别是女人。” “你,明白吗?” 事情发展完全出乎秦可卿的预料,贾蓉的许诺仿佛一下子扫光她满身寒气,她痴痴的望着他,呢喃着说道:“妾身若是欺瞒夫君,五雷轰顶,永不超生。” “嗯,休息一会吧。等下有的忙,西府的人,快过来了……” 仅仅是闭目养神了半刻钟,那边贾赦便带着西府的人过来了,老太太忙了一晚上,已经累了休息去了,贾珍的丧事便交由贾赦来办。 对此,贾赦自然高兴。 一进宁国府,便将自己当做此间主人,又叫来了赖二,让他把宁国府的账目拿来,说是要“量入为出”给贾珍好好办丧事。 实则,不还是捞钱? 8、贾蓉初定宁国府,尤氏惊异贾珍死 荣宁二府的入不敷出,有好些年了。 可以说当年贾府支柱,乙卯科进士贾敬出家,贾府就没有可以撑门面的男主人了,贾珍年轻袭爵,又无父亲管教,这些年宁国府尽是挥霍。 而荣国府那边,虽然有老太太照看,但贾赦是个不成器的。 若非贾赦当年过于混账,又岂能早早分家,搬去了东跨院?贾政虽然成了当家老爷,但人却迂腐,没什么本事,工部主事的官职,还是老太爷当年临终上的遗本,太上皇体恤,荫封的官职。 享乐成风,开销日巨。 两府的家底,是一年不如一年,贾赦分家之后,日子过得更难,如今有就会对宁国府上下其手,岂能放过? “都给我仔细咯,别以为你们府上老爷不在了,就能够偷奸耍滑。” “荣宁二府,乃是一体同胞。” “在蓉哥儿袭爵之前,这府上就由本老爷照看。” “珍哥儿惨遭不测,此事轰动京城,这丧事就必须办得透彻,不能出任何意外,否则还指不定让外人如何揣测呢!” “老爷我已经选好了相应店家,府上的管家便洽谈一翻,马上进货布置吧。” 宁国府的下人们不敢违逆,那些管事更是眼中泛起喜悦,大老爷吃肉,他们还有汤喝不是?大家上下其手,都有好处。 “慢着。” 可还不等管事们去办事,一声喝止便从屋外传来,接着是几个小厮抬着轿子出现在正堂门口,又拉开轿帘,露出了里面正趴在秦可卿大腿上休息的贾蓉。 贾赦一见,脸色微变。 但还是拢起笑容,起身过来,慰问道:“蓉儿旧伤未愈,不妨多休息休息,此间的事情,叔爷我自当替你料理妥当。” “蓉儿有伤,不能起身,大老爷莫怪。” “无妨,无妨。” “蓉儿不是不识好歹,只是,老爷的死因尚未查明,就此潦草下葬,老爷岂能瞑目?蓉儿别无所求,哪怕散尽家财,也请大老爷,请老太太,为父亲讨回公道!” 他说的声泪俱下,贾赦也尴尬不已。 贾珍平白无故被强人射杀在家中,这明显是冲着贾府来的,贾赦如何不怕?但老太太话里话外,都是赶紧办丧事…… 那小太监不收银子也就罢了,还说什么“国公爷显灵射杀不肖子孙”。 事情可能都涉及圣上。 他贾赦又如何敢去查?唯盼贾母能撑起家门,渡过此劫。 “蓉儿有所不知,这案子实在蹊跷,一时半会肯定查不明白,珍哥儿的死又离奇,指不定外界怎么传言呢?” “唯有我们风风光光的把丧事办了,让外人看明白一切如常。” “这才是最要紧的。” 仔细打听了案子,贾蓉眼中闪过一丝思索,随后又装起哭腔,说道:“至少得等太爷回来见过老爷,再摆出灵堂吧!” 贾赦一阵尴尬,只能应是,讪讪离去了。 拖延两日,到时候贾赦只怕还会来,真让贾赦操办丧礼,届时宁国府的账面上,还能剩几两银子? “赖总管,府上还有多少银子?” 听闻贾蓉的问话,赖二愣了下,有点回过味来,蓉哥儿应付走大老爷,竟然是知道大老爷要捞银子? 当下打起精神,如实将账面报出:“还有17万5241两银子。” 明明江河日下,却还有如此雄厚的家底,这还不算那些产业,可见贾府原本该是有多富有,第一次知晓家业的贾蓉微微咋舌。 想了会,说道:“赖二留下,其余人散了吧,还有,去将太太请来。” 贾蓉被搬到了软塌上,秦氏正在喂他吃着莲子羹,赖二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尤氏赶来的时候看到这副场景,同样有些沉默。 自贾珍死后,她的状态就不对。 “太太。”赖二起身行礼,尤氏微微颔首,顿了一下,才迈步到上首,坐在贾蓉的另一旁。 “蓉哥儿是想商议什么?” 她低着头,也不看他,只是轻声问道。 “老太太的意思是,案子不好查,为了避免被人非议,老爷的丧事得风光大办,儿子也是这个意思,但老爷的死不能不查,还得向京都府衙施压才是。” “至于丧事如何办。” “西府里的大老爷方才来过了,儿子的意思是,还是自家人办着放心,所以请太太作主。” 尤氏捏着手绢的手指微微发白,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老爷不明不白的亡故,蓉哥儿又伤着不能动,我这里光顾着伤心确实不像话。” “接下来,赖总管便通知一下各位管事。” “在蓉哥儿承爵之前,府中事物都在我院里来汇报,丧事名目也一应呈上来,我亲自督办。” 言罢,尤氏起身。 说道:“今日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了,蓉哥儿好生养伤。” 赖二总觉得贾蓉和尤氏有什么交锋,但看不明白,只觉得这府里的二位好像都不是省油的灯,老爷一死,都开始露出锋芒了…… 贾蓉也没有更多的事,便就回了院子。 在瑞珠和宝珠的帮助下,秦氏开始给贾蓉换药,忍着羞涩揭开裤子,看着那满是青紫的伤势,她忍不住惊呼,眼泪又如同豆子一般落下。 知道贾蓉这是为她受的伤,便愈发心疼了。 她小心翼翼的擦药,但犹觉得只要碰上去,那定然是痛的,可仔细擦完,贾蓉竟然连哼都没哼一声,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这才明白,自家夫君,是个真正的英雄人物。 有勇有谋,赤心孝诚。 …… 秦可卿还以为贾蓉对贾珍是孝心可鉴,故而方才言及父亲,都是真情流露,是个敢保护妻子,又恪守人子本分的大好人。 而那边尤氏回到院子里,便腿下一软,若非银蝶儿扶住,当是要摔倒了。 “太太?!” “无,无妨……” 坐在榻上,尤氏的手依旧还有些抖,她不由摸着左手的手腕,那里,数天前贾蓉捏出的红印已经消失了,但仿佛还在一样,烫得吓人! 她是明白的,蓉哥儿力气很大,隐藏得很好! 贾珍的死,贾珍的死…… “太太,老爷毕竟是去了,您还是节哀吧,我看蓉哥儿是个孝顺的,今日还把管家的事托付于您,往后的日子,应当是好过哩。”银蝶儿天真的劝慰着。 尤氏却喃喃道:“孝顺,他孝顺……” 9、秦可卿身系皇室,贾奉先宗祠袭爵 京都,皇宫。 正在御书房内练字的永历帝见小太监进来跪安,写完了这幅字才放下笔墨,问道:“贾珍的死,查清楚了?” 小太监冯恩禀报道:“回皇上。” “军中能开三百斤强弓的,只有两人,皆在九边,没有回京。” “动手的,或许是江湖人士。” 永历帝接过大太监戴权递过来的茶盏,轻轻吹着热气,说道:“江湖人士?江湖中自有能开这等强弓的豪杰,但谁会特意来京中杀贾家的人?” “说到底,不过是义忠亲王的残党罢了。” 冯恩立刻接话:“陛下圣明,奴才这就去追查。” 永历帝却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久久未言,说道:“是朕疏忽了,本以为贾家的嫡长孙娶了她,是一门好婚事,贾家也能成为朕的臂助。” “却不料贾珍居然如此……罪不可恕!” 怒气上涌,永历帝猛然将手中茶盏摔碎,宫内的太监宫女当即全部下跪,他深呼吸了两口,才说道:“都起来吧,跟你们无关。” “是朕怕惹闲话,对她关注太少了。” “幸好义忠亲王还好残党在暗中保护她,没有酿成大错。” “吩咐京兆尹,贾珍的案子,无需详查,随便编个得罪了江湖强人的理由就是了。” 冯恩当即领命。 宫女们才敢出来打扫碎瓷屑。 戴权则上前扶着永历帝坐回龙椅,低声劝慰道:“听闻那宁国府的贾蓉,为了保护秦氏,先是不惜装失忆,后来又装醉打了贾珍。” “因而领了家法,差点被打死。” “贾珍固然混账,但贾蓉能够如此回护妻子,应当是门好姻缘。” “如今贾珍已死,贾蓉承爵当了老爷,秦氏在贾府上不用伏低做小,日子恐怕还要好过一些。” 永历帝叹了口气。 说道:“当年的一些孽障事,至今如何说的清楚?秦氏到底是义忠亲王的女儿,还是朕的女儿,也分辨不清了。” “这些年多有亏欠,又差点让她蒙了大难。” “再仔细考察一下贾蓉,若真是一个良配,便以京都治安不严,误了宁国府为由,这一次贾家袭爵,就恩准不降等了。” 23、狭路相逢勇者胜 “这,这扬州城都不安全?” 跟在贾蓉身边的王太医有些害怕,他在京都待得好好的,若不是太后下令,他绝不会跟着贾蓉南下,本以为坐海船直接到扬州,不会有事。 可谁料这码头离城里不过十多里,却出了问题。 “扬州城高墙坚,反贼自然打不进来,但若是有预谋的袭击扬州码头,却是有可能的。” 不论是正经造反,来袭击劫掠吸引官军注意力也好,还是配合江南士绅和盐商的假造反,以此来逼迫林如海也好,袭击扬州码头,都是个好办法。 但,规模不可能大。 反贼最多出动两三百号人,只是会用一些手段,或许有人凿船,或是安排了火药炸船,都有可能,但目的只在于引起混乱,控制战场…… “漏水了!漏水了!” “船漏水了,快,快堵上!不行,缺口太大了,快跑,快跑啊!!” 在漕船后面,没几艘船的距离,传来了慌乱的声音,还不等恐怖蔓延,已经有四艘船被凿穿了,接着又是两声巨大的爆炸,有两条大船被炸穿了船底…… 一下子,整个停靠在码头的船队被抄了后路。 远远的江面上,冲下来百十条小船,看不清楚,还以为是大军杀来了,这码头的船又不是一支队伍的,当即你跑你的,我跑我的,乱成一团,撞船的都不在少数。 “真来了,真来了。” 贾蓉旁边,焦大兴奋的搓着老手,从包裹里翻出一堆零件,稍稍组装,便是一把军弩,他露着缺了的牙齿笑道:“老奴年纪大了,只能玩玩弩箭了。” “蓉哥儿,待会就要见血了,可不要怕。” “只有见过血,杀过人,才能当将军。” 五名老兵年龄也不小了,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但身体都还硬朗,半辈子边关驻军的经验,还都是夜不收队伍里出来的。 那是真正的精锐。 庄丁们一个个都二三十岁,最是壮实的年龄,虽然都有些紧张,但毕竟都受过训练,如今还是稳得住阵脚的。 “敌人过来了!” 有个庄丁紧张的说道,那些反贼在破坏了船队最后的几艘船后就立刻向前面的船进攻,一般一艘船上去五六个水匪,就能大开杀戒。 片刻功夫,已经杀到了贾蓉所在的漕船。 “一队!” 一名老兵当即大吼一声,五名庄丁齐齐迈步,跟在他后面结阵上前,朝着刚刚攀上船舷的几名反贼冲去。 反贼见他们像模像样,但却丝毫不惧。 先锋任务的,都是反贼中最精锐的队伍,领头的更是叶宗留的侄子叶飞虎,只见他狞笑一声,喊道:“伙计们,碰到肥羊了!!” “杀啊!!” 反贼们很兴奋,因为一般人肯定不会有这样厉害的护卫,这艘船上说不定是个大官,这要是能够抓住,岂不是一桩大功劳? 七八名反贼当即冲向第一列贾家家丁。 但没曾想,那队家丁居然在快要交手的时候稳步后撤,让他们扑了个空,再继续冲的时候,便有两队家丁从旁边杀来,竟然形成了合围之势。 如此变化,让叶飞虎心下一凛。 明白这是真遇到硬茬子了,他们不擅长这种军阵战术,这么下去必败无疑,但敌方士兵杀气不浓,想必缺乏经验。 当正面冲破战线,直接去擒拿那位白衣公子才好。 “给我开!!” 恢复着环首刀,叶飞虎天生力气就比一般人大,算是叛军中的猛将,在最前面与他交锋的老兵虽然已经有准备,但却被一刀硬生生破开,狠狠将老兵砸飞。 接着叶飞虎就如同脱牢的猛兽,带着两人狠狠扑向贾蓉。 面对贾家补上来的这两队家丁丝毫不惧,而贾蓉身边,焦大紧紧握着军弩,眼睛如同老鹰一样,却没有急着射击。 就在叶飞虎浴血奋战,独自一人杀出的时候,焦大正要扣动扳机,发射弩箭。 但却见身边白影一动。 竟是贾蓉抽剑迎了上去,他心下一惊,但却又隐隐期待,只见两人照面,叶飞虎顿时欣喜若狂,他原本还在担忧怎么躲过那老奴的军弩。 现下直接跟这公子哥缠斗,便是胜负已定。 让我看看这是哪家王公贵族! 噗嗤! 迎上去的贾蓉在某个瞬间陡然爆发,叶飞虎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剑刺穿了喉咙,他不敢置信的眼睛争得大大的,满是惊恐。 倒在地上,血如泉涌,他无声的张着嘴巴,好似在问为什么。 贾蓉那一剑,说是技巧有多华丽,那并没有,但干净利落到不可思议,就仿佛他这样轻松收割过无数生命一样…… “四当家!!” 后面的反贼见叶飞虎就这么死了,犹自不敢相信的喊着,但很快被贾府的家丁围杀,他们见抵挡不过,便开始突围逃亡。 “快跑,去找大当家,给四当家报仇!!” 他们喊着,提供信心,并且也对贾府的家丁们威胁着,但贾蓉没有下令停止,那些老兵们也都化身冷漠的杀戮机器。 最终陆续登船的二十多人,只跑回去三五人。 更多的人落入水里,生死不知。 这一战罢了,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漕官才跑出来,先是夸赞贾蓉的神武,然后立马命令船员撤离,但贾蓉并不肯。 “开上去,迎着反贼船队撞过去。” “啊?” “他们都是小船,冲过去就能撞翻。” “可,可是……” “我说冲过去。” 贾蓉的剑放在了漕官的脖子上,他便再也说不出什么抗拒的话,只好颤颤巍巍的下令,其他船员也没有办法,只能往反贼堆里冲。 漕船上的几名护卫,也都死死的握着刀盾,但却不敢迎敌。 一里地外。 正杀上一艘商船的叶宗留接到了部下的汇报,听闻叶飞虎已经战死,他顿时瞪大了眼睛,怒喝道:“让老二带队继续劫掠,来五十个兄弟随我去给飞虎报仇!” 说罢,他便直接从商船上跳下,落在了一艘小船之上。 带着三十艘小船就朝贾蓉那边冲去,很快双方照面,隔着上百米,叶宗留便与贾蓉对上了视线。 24、万军之中擒敌首 “撞。” “散开。” 两人都没有多余的命令,一个照面,漕船只是撞翻了两条小乌篷船,但船上的反贼也已经跳水,没有人员伤亡。 剩余的二十多艘船将漕船包围。 只见一道道飞钩挂上船舷,那些贼匪们就身手极好的攀爬而上。 从四面八方杀来。 靠近船舷边上的船员们闪躲不急,直接被乱刀砍死,如此凶狠,船上其他闲杂人等早已乱成一团,漕官只敢一个劲的往贾蓉身边缩,甚至还想抱贾蓉的大腿,被他随意踢开。 晴雯守在贾蓉身边,抱着他的手臂,一张小脸已经煞白。 “留一队人保护王太医和晴雯。” 他淡淡的吩咐过后,便持剑而出,站在了二十名家丁的中央,等待着那些反贼进攻,而这次的反贼明显更有规划一些。 他们站稳脚跟,结阵而待,等叶宗留和大部队都登船后,才慢慢压近。 叶宗留看着地上叶飞虎的尸体,顿时眼眶一红,满是杀意,冷冷的看着贾蓉说道:“阁下杀我侄儿,今日必取你首级!” 贾蓉冷声问道:“你就是叶宗留?”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阁下又是谁?”叶宗留一边说话,一边打手势,让部下更好的包围敌人。 贾蓉仿佛没有看见一样,平静的说道:“宁国府,世袭三等威烈将军贾蓉。” “巡盐御史林如海,是我们贾家的姑爷。” 叶宗留顿时眼中精光一闪,他知道叶飞虎折在这里,八成是碰到了硬茬子和肥鱼,但没有想到是这么大一条肥鱼。 贾家! 这少年还是宁国现任家主!如果能将他捉到,必能逼林如海就范! 想到此处,叶宗留心头火热。衛鯹尛说 当即大笑道:“兄弟们,点子虽然硬,但却真正抓到大鱼了,将这厮拿下,回头一人赏银百两!” 是的,花万两买贾蓉的人头都不为过。 宁国府又如何,他们都当反贼了,还在乎你一介国公的后人不成?只要能把盐业的事办成,那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随我杀敌。” 贾蓉却只这么淡淡的说了一句,便领头走了出去,那股气势好似本就该如此,给人一种安定无比的感觉。 方才还有些紧张的庄丁们此刻安心无比,好似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支撑他们一样。 对于老兵们来说,感觉更加不同。 往日里跟着边关的偏将、将军、总兵们打仗,都不会有这种感觉,而贾蓉与敌人交手之后,那股轻松写意,如同收割草芥一般的姿态,更是让他们感觉前方无所能挡。 “杀!” 四名老卒齐喝一声,这支家丁队伍瞬间成军,给反贼们一股浩大的压力,仿佛面对的不是二十名敌人,而是一支军团。 仅一个照面的接触,就折损七八人。 反贼们的士气顿时不稳了。 钱再多,也得有命花啊…… 见手下畏手畏脚,叶宗留也心下凛然,他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就是因为叶飞虎的前车之鉴在,打算先观测清楚,并以兵力优势获胜。 但现下来看…… “什么!” 贾蓉脱离战阵,居然朝他冲了过来! 而那方才还如同铜墙铁壁一样的军阵,此刻居然灵活变成一支箭矢,而他左右不过才十余人,这下糟了! “杀!谁敢退,妻小不要了不成!!” 其他反贼顿时没有办法,只能冲杀上去,但贾蓉的脚步坚定不已,根本不被任何人所阻挡,他甚至没有管身后的部队。 只身一人杀到了叶宗留面前,以一对十! 机会! 叶宗留也不管了,当即带着人朝贾蓉围杀过去,但无论是谁,都不是一合之敌,顷刻之间就被斩杀三人,让所有反贼都胆寒。 人们下意识的让开,贾蓉便直接与叶宗留照面了。 就在贾蓉那双冷漠无情的眸子看向叶宗留,手上的剑要再次收割的时候…… “噗通!” 所有人都错愕的望着这一幕,贾蓉的剑堪堪停下,而叶宗留都没有交手,就下跪了。 “大当家……” 反贼们错愕的喊着,而叶宗留此刻已经满头大汗,只有他自己才明白那股压力,他很清楚自己在贾蓉面前跟那些小兵没有区别。 贾蓉杀他不会有第二剑。 他们究竟招惹了什么杀神…… “杀神爷爷高抬贵手,我降了,降了。” 叶宗留声音颤抖的说着,贾蓉沉默了一会,收剑回鞘,说道:“让你的人收队回家,你自己一个人跟我进城。” 叶宗留微微错愕,随后想到了什么,连忙磕头谢恩。 谢完之后才大声吩咐道:“没听到国公爷吩咐么?鸣金收兵,以后我们就被招安了,是朝廷的人!!” 贾蓉没有否定,因为他就是这个意思。 至于他有没有权利招安,那又如何?贾家一门双国公,这点小事,还办不成吗? “蓉……不,老爷!” 焦大仿佛看着星星一样望着贾蓉,也终于改了口,不再倚老卖老,而是心甘情愿的当一介家仆。 今日一战,在焦大看来,贾蓉就跟国公爷附身一样。 他当然忘了国公爷年少的时候没有这份威仪,但他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他只是高兴,真正的高兴,有生之年,贾家不会没落,还要恢复祖先荣光! “爷~” 晴雯望着贾蓉白衣如雪,杀入战场沾染的血液,仿佛雪地里的梅花一样漂亮,她面色酡红,眼波如春水,声音更是酥到了骨子里。 而贾蓉只是笑着将她揽入怀中,站在船头意气风发的说道:“进城。” “是!” 所有人都洪亮应是,在他们眼中,如今的贾蓉就如同天神下凡,而一旁的王太医则更多的是啧啧称奇。 都道贾家衰弱了,却不曾想又出了如此神俊的人才。 看来国公府的底蕴,终究是不一般的。 …… 扬州城下。 因为码头有叛军袭击的消息传来,此时已经城门紧闭。 等贾蓉他们车队过来,城头上的守将便大声喝令:“前方何人,停下脚步,再往前一步,当叛军射杀无论!” 焦大纵马上前,老家伙年龄大了嗓门可不小,大吼道:“瞎了你的狗眼。” “看好了,在你们面前的是宁国府世袭三等将军贾小公爷!” “狗良养的,方才码头不见你们出兵平叛,如今还好意思拿弓指着我家老爷,赶紧让扬州知府过来,我家老爷已经生擒叶宗留,为你们平叛了!” 26、林如海托付家业 王太医说有人要害贾敏,他当即就信了。 他这些天一边要担忧妻子,一边要对付盐商,已经身心俱疲了,自从担任巡盐御史以来,这几年他愈发感觉油尽灯枯了。 明明刚过四十岁的年龄,却好似五六十岁一样,头上已经不少白发了。 那些盐商不断催促他妻子病重,让她带着妻儿进京求医,就是想让他放弃盐税,可陛下知遇之恩,国家存亡安危系于肩上,他如何能走脱? 在他担任巡盐御史之前,两淮盐税不过百余万两。 自他来盯着以后,已经逐步升到三百万两了,但这还不够,今年关中大旱,多地欠收,又要赈灾又收不上赋税,辽东局势又紧张。 弘历帝用密折告诉他,今年至少有二百万两的亏空。 要他在盐业上想办法。 所以,今年他必须收上五百万两的盐税,这对于两淮盐业来说不算事,国朝初期,太祖年间,一年从两淮的盐税就高达一千七百万两。 五百万两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但就是多的这二百万,直接激起盐商们策划了叶宗留起义,如今弹劾的奏折堆满了永历帝的御案,林如海顶着莫大的压力,又受妻子重病的煎熬。 只能死死咬牙硬撑。 却不想贾蓉一来,就帮他破了局,如今又有太医施展救治之法,妻子又能够病愈,真是太好了。 忙活一个时辰。 看着贾敏喝下药后,出了一身大汗,面色明显出现好转,林如海便彻底放下心来,拉着贾蓉就要去喝酒感谢。 贾蓉却表示:“舟车劳顿,今日就不多饮酒了。” “是极,是极。” “哦,对了,这个是小女黛玉,黛玉,快给恩人谢恩,多亏了他你母亲才有救。” 小姑娘早在一旁打量贾蓉了,听闻母亲有救,最早就满是欢喜,见母亲好转,父亲眉头开解,便对他更有了几分亲近。 如今更是娉婷走来,杳杳一拜。 闲静似姣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 年貌虽小,其举止言谈不俗,身体面庞虽怯弱不胜,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 “多谢蓉哥哥。” 贾蓉一时间竟然看直了眼。 林如海见贾蓉这呆像倒是没有什么不满,反而笑呵呵的问了句:“贤侄如今可曾婚配?” 30、鸿门宴开启盐业 次日,万丰楼前。 一众盐商聚在一起,商量道:“这林如海莫不是在摆鸿门宴?” “是啊,是啊,那宁国府贾蓉忽然来了扬州,路上居然把叶宗留给俘虏了,可恨那叶宗留居然投靠贾蓉,说什么已经招安。” “我让人联系了匪军中的人,发现几位当家的都听叶宗留的话,要接受招安。” “有派府兵去围剿吗?” “找不到了!他们早就跑了,听说在游说整个淮右的水匪山贼,说能够带他们一起招安!” “那不坏了!” “可不是嘛,之前几个月让他们闹出匪患,不过是放着没有剿而已,并不成气候,如今他们聚合淮右的山贼水匪,岂非有两三万人?” “这个贾蓉,就不怕朝廷认为他造反?” 一群盐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们如何也想不到贾蓉胆子敢这么大,这么破坏官场的规则,商量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办法来。 待看到了扬州知府,便都围了上去。 “张大人,这贾蓉纠集淮右盗匪,图谋造反,您一定要以雷霆之势将他镇压啊。” “是啊是啊,今日林如海摆下鸿门宴,张大人一定不要中计,我看着就调遣府衙兵马,将林如海捉拿归案。” “张大人,整个江南都看着我们呢。” 张世敬被一群人拉着有些头大,好不容易挣脱开来,气愤道:“你们口口声声说叶宗留在你们股掌之间,结果呢!” “你们最好保证叶宗留没有你们的证据。” “否则不仅本官保不了你们,连本官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 不同于这些盐商,张世敬是得了消息的,林如海居然要收贾蓉做义子,这时节来大办宴席,看来是没准备撕破脸。 说鸿门宴不太妥当,但肯定是有东西要谈的。 待进了万丰楼,时辰到了,人员聚齐了,看林如海敲锣打鼓的认了这个义子,又定下了女儿和贾蓉的婚约,众人倒也没觉得有啥不妥。 只是五年之内,获得封爵,娶做平妻,也太敢想了吧? 贾家确实门第高,但世袭的爵位跟封爵是不一样的,封爵必须是军功才能取得。 这贾蓉…… 大盐商汪泉与张世敬说道:“张大人,这贾蓉口口声声说五年封爵,到底是狂妄还是……” 说着话,他点了点彼此。 意思很明确,在暗指贾蓉要拿他们建功立业,张世敬没有接话,他觉得不像,真想建功立业,就不是招安叶宗留了。 砍了叶宗留的脑袋,对叛贼赶尽杀绝。 弄几千颗首级,那才是封爵的军功,而且叶宗留他们本来就被定性为叛贼,贾家门第又高,真能剿灭叶宗留,军功封个伯爵不在话下。 何必招安叶宗留,引得整个江南都提心吊胆呢? “张大人。” 在张世敬思忖的时候,听到了林如海的喊声,转身看过去,发现林如海正带着贾蓉走过来,便笑着招呼道:“林大人,贾贤侄。” 贾蓉施了一礼,然后看向汪泉,对张世敬问道:“这位就是汪会长?” 淮盐商会,汪泉如今正是会长,整个两淮的盐业,汪家占了三成还多,虽然要为整个江南的士绅分润,以维持一张大的关系网络。 但确实是富可敌国的存在。 “久闻贾将军威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啊。” 汪泉见贾蓉主动跟自己打招呼,也是眼珠子一转,开始说起了场面话。 贾蓉笑道:“我也久闻汪会长的名声,听闻这江南谁想做盐业生意,如果没有汪会长的点头,生意就做不成?” “哈哈哈……” 汪泉有点明白了,他大笑着说道:“贾家作为金陵四大家族之一,本就是我们江南自己人,贾公子若是想要做点生意,我们自然欢迎,大家说是不是?” 汪泉这么一说,一众盐商纷纷称是。 贾蓉见此,大笑着说道:“那回头还要多靠各位兄长的扶持了。” “自然,自然……” 知道贾蓉要做什么,盐商们也都松了口气,既然要做生意,那总归是要按生意场上的规矩来,那便无碍了。 接下来不过是坐下来谈,看怎么分市场而已。 在林如海和贾蓉走后,汪泉不由说道:“这小子是个人物,轻轻松松就化解了淮南的局势,还帮林如海办成了事。” 张世敬则皱眉道:“重点是他要吃下多少份额?商会的股份,可是大家的。” 盐要贩卖到哪里,必须跟当地官府打好关系,淮盐商会每年要孝敬各路官员多少银子,这都是有定数的。 比如他张世敬,每年俸禄不过二三百两银子,但淮盐商会每年给的分红,就有上万两。 他可不想因为贾家的加入,短了自己的分红。 “放心吧,张大人,贾家要做食盐的生意,那必然是帮圣上捞银子的,故而,我们只需要逼着贾蓉让他去跟皇帝谈,再多开盐引。” “然后……” “让贾家把盐卖到北边去。” 张世敬也是眼睛一亮,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在江南卖盐,他们不带贾蓉玩,贾蓉就只能按照官价卖,更不能卖私盐,否则他们就拿了贾家的把柄。 逼着贾家去北边抢占地盘。 等以后,把贾家弄倒了,那些地盘就还是他们的。 …… 林家。 “那些盐商肯定不会轻轻松松就把份额让出来,江南能销多少盐,年年都是有定数的,盐多价格低,赚的银子也一样。” “所以,他们一要逼迫你找皇上要新的盐引。” “二来,会逼迫你去中原跟晋商相争,晋商从川蜀运盐出来卖,自己不产盐,没有成本优势,但这卖盐事,可不光是算成本的。” “真要去中原卖盐,也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 从宴会上回来后,林如海便与贾蓉商议着盐业的事,按官方标定的价格,一份盐引能够卖300斤盐,需要上交6两银子的税。 朝廷每年在两淮发20万引,就应该是1200万两的盐税才对。 按照官方标定的盐价,每斤30文,一引盐不过售价9两银子,又要刨除运费人工等等因素,赚到手不过一两多银子。 看着不多,这都是表面的! “30文一斤的官盐,谁买的到?民间买盐,一斤至少200文!若是当地发了狠,一斤五六百文也都有!” “所以正经卖官盐是不赚钱的,即便有盐引,也只能当私盐卖,才能赚钱。” “至于每年1200万两的盐税怎么变成只有不到200万两,那是因为他们利用各种理由伪造产盐成本,说是木柴贵,又说灶户要的多,各种名目。” “在地方的配合之下,盐政官员又欺上瞒下,导致两淮的盐税始终收不上来。” 林如海分析着利弊,告诉贾蓉该规避什么陷阱。 对此,贾蓉是不熟悉的,但他知道一个道理,只有手中有兵,利益才有保障。 31、沙场练兵下马威 “放心吧,义父。” “我已经让叶宗留去联系淮南地界的各路英雄好汉了,到时候拉起一支两万多人的兵马,加以操练布置,有这些人当盐丁,我们的盐就能卖出去。” “不论是江南还是中原,他们都得给这个面子。” 林如海见贾蓉如此杀伐果断,也是非常赞许,只是,他拉过贾蓉的衣袖,小声说道:“这样会不会有拥兵之嫌?” 贾蓉哈哈一笑,说道:“义父多虑了,我自会请陛下调一位将军,担任天雄军的主将。” “不错,不错。” 林如海抚须赞扬,他却并不知道,贾蓉根本就不在意那位空降的主帅,天雄军是要保护贾家盐业的,这支部队的供养,也是由贾家提供。 不是朝廷不愿意。 而是江南不会愿意,朝廷也没有银子可拿出来。 再加上这支部队的底子是叶宗留他们那些人,他再留着扬州训练这支兵马数月,到时候,并非是换几个主帅,就能决定这支兵马归属的。 “国公爷!!” 叶宗留在几名兄弟的簇拥下进了林府,十分高兴的呼喊着,待走到贾蓉面前,他抱拳兴奋的说道:“已经有三十七路兄弟答应加入我们。” “不日我们天雄军将扩张到三万人。” “国公爷,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贾蓉淡然说道:“请陛下御批招安的折子,我和义父已经联名递了上去,不日就会有天使来颁布圣旨。” “我已经准备了百万两银子。” “买好了滩涂准备办盐场,接下来需要你们过去洽谈,让他们尽快把滩涂的买卖定下来。” 叶宗留眼睛一亮,说道:“明白,属下这就去办妥。” 贾蓉颔首:“正常价格办事,只是要快。” 叶宗留应道:“是是是,我们如今是正规官军了,肯定不做匪徒的事了。” 叶宗留正要去办事,贾蓉抬手打断了他,说道:“挑选五百人出来,不仅仅是你们,新投靠的三十七路好汉也要,挑选最精壮的人给我,我亲自训练他们。” “明白!” 叶宗留并不抗拒,反而相当兴奋。 他在贾蓉手上败得心服口服,认为贾蓉不仅仅是将门出生,更是一代名将,贾蓉亲自训练天雄军,才算是真正把天雄军当一回事。 在叶宗留离开后,林如海问道:“毕竟没有调兵的职权,安排五百人在扬州城外,是不是有点逼迫过甚?” “他们若是派兵围剿,我们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 “对于天雄军来说,也是一个沉重打击。” “至少你是损了威望的。” 贾蓉淡淡一笑:“义父请放心,他们来围剿,反而是好事?” 林如海:“为何?” 贾蓉:“我有五百精锐,就敢冲一万人的阵。” 林如海倒吸一口凉气,却也不觉得贾蓉在说大话,毕竟叶宗留被他生擒是事实,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这五百人是乌合之众。 对此贾蓉表示:“世间将领分三种。” “有如高顺那般的,陷阵之士,有死无生,是长期磨炼的纪律。” “有如韩信那般的,军中一草一木皆掌握于心,赏罚分明,调度有方,千军万马,如臂使指。” 林如海不由激动问道:“还有一种呢?” 贾蓉傲然道:“如西楚霸王,如三国吕布,如后唐李存孝。” “此三者,一夫之勇,千军辟易。” 林如海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贾蓉身上的那股气魄,仿佛在说我就是这样的猛将,只要我冲锋,跟在我身后的,既是天底下最精锐的士兵。 他们的勇武会被彻底激发。 林如海没有说什么真正的万人敌应该注重兵法什么,他只是狠狠的拍了拍贾蓉的肩膀,满脸的欣慰和骄傲。 次日。 扬州城外,五百壮士已经集齐。 但他们显然不像是一支正规军,稀稀拉拉的没有阵型,一个个毫无形象,毕竟先前不是山贼就是水匪。 扬州百姓都跑出来看热闹。 他们听说天雄军已经被招安,威烈将军贾蓉要练兵,结果这哪是什么军队啊。 简直就是一群叫花子。 …… 天雄军中,来自于各方势力的强人们满是桀骜不驯的样子,他们先是看不起其他同僚,其次还不相信贾蓉。 各路山贼水匪加入天雄军,是因为听说可以招安。 而且还要办盐场,以后他们做盐丁,觉得有前途又有钱途,才加入进来的。 至于贾蓉大破起义军,生擒叶宗留,神勇无双这些,他们是不信的,只以为叶宗留看中了贾家,投靠了过去。 他们各个在原本的势力中都是最精壮能打的。 其中不少人手上都有人命。 属于悍匪中的悍匪,平日里横行无忌惯了,哪里会受什么规矩?校场点兵?什么玩意嘛。 叶宗留带着百名精锐,想要维持一下纪律,结果只能是有心无力,这里有许多都是各路帮派的二当家、三当家,真闹出火来,这三十七路好汉,说不定就闹崩了。 叶宗留心头着急,看着城门那边。 直到当先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冲出,一身亮红的铠甲,手持画戟,如红龙出巡,身后跟了二十余骑,也是铠甲鲜明。 叶宗留见这架势,当即眼睛一亮,大声喊道:“国公爷来了,国公爷来了!” “都给我列阵,站好!” 他自己的部队倒是给面子,认认真真的站好了,还算整齐,其他人嘛,动都没动,反而笑贾蓉穿的跟个龙虾似的…… “喂喂,好像没减速。” “不会吧?他不是要将我们集合成精兵吗?怎么感觉要冲阵?” “让一让!让开啊!” “啊!!” 当这些人想要闪躲的时候,已经晚了,贾蓉纵马飞跃,当先将一人踩死,二十余骑势如破竹,当后面的悍匪们被激起怒火,纷纷跟他拼命的时候。 他手中一杆画戟杀敌如同割草。 不仅没有一合之将,更是连马速都不曾影响半点……んttps:// 如此杀神降世,这群悍匪终于被吓破了胆。 一片片的跪地求饶,而杀透到人群中央的贾蓉这才勒马而立,淡淡的说道:“军令如山,有违者斩。” 32、林黛玉忘忧祛病 众悍匪莫敢不从。 内外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不禁咽了口口水,现场噤若寒蝉。 城楼上观他练兵的张世敬更是吓得腿一软,幸好被师爷给扶住,犹自喃喃道:“杀神,这是个杀神……” 一次冲杀。 死了三十余人,有五十多人受伤,但这支军队当日便完成了队列训练,次日在贾蓉的命令下,又补齐了人员。 当夜,贾蓉带着人去了扬州城的武库。 这次没人敢阻拦,让贾蓉拿出了甲胄兵器。 没有专门的军马,但也花大价钱买了上千匹马,一人双马,要都学会骑术。 此后城外天天杀猪,肉蛋充足,米饭管够,但每日的训练令人瞠目结舌,这些悍匪们自然受不住这等高强度的训练,但贾蓉说受不了可以退出,却没有一人退缩。 没有别的,只因为他说:“你们是要跟在我身后所向睥睨,还是要此生默默无闻?” 众悍匪对贾蓉的话毫不怀疑。 所以所有人都拼了命的训练,贾蓉也亲自教导他们武艺,很快,因为那天赤红大马,手持画戟,犹如战神。 且贾蓉又字奉先。 人们皆说他是吕布转世,有了“真吕布”的称号。 贾奉先,真吕布。 “奉先哥哥!” 贾蓉在城外待了三天才回城,见他正在等着洗浴,林黛玉在旁边踱步走着,调侃的喊着。 “怎么,不像?” 贾蓉昂首而立,努力装出高大的样子,但他如今不过五尺三寸,虽然大周的一尺比汉尺更长,但他作为十六岁的少年,也只是有北方成年男子的高度罢了。 虽然冲阵时气势磅礴,力大无比。 可比起那等真正的猛将来说…… 林黛玉跳着比划着他的身高,说道:“传说中吕布身高一丈,臂能走马,兄长可半点都不像呢。” “要我说。” “兄长的相貌,更像是周郎。”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贾蓉想起了自己看历史时看到过的一首诗,便不由笑了笑,周瑜小儿,并不与他一个时代罢了。 当年虎牢关前,独战十八路诸侯,他还没有怕过谁。 “再过两年,你再看我像不像。” 南下这些天,他身高已经蹿了一寸了,再有两年,他必然身高六尺,英姿威武。 林黛玉看着他的面庞,像是看呆了一样,小脸微红的说道:“许是校场的风沙大,这几日,兄长的面容都硬朗了些,更英武了。” “是吗?” 他摸了摸脸,觉得是好事,刚刚转世的时候,他就觉得这副面孔过于阴柔了些。 “爷,水准备好了。” 这时晴雯走过来,便直接为他宽衣,像是没有看到林黛玉一样,林黛玉在他脱去外衣后才醒悟过来,连忙偏过头去,啐道:“我还在这里呢,兄长真不知羞。” 贾蓉笑道:“反正你要嫁给我的。” “呸。” 林黛玉啐了口,急忙起身道:“说的好像已经封爵了一样,而且,而且就算你封爵了,我还不到出阁的年岁呢。” “你,你们洗吧。” “反正是不知羞的……” 她红着脸,想起了那天贾蓉吃晴雯胭脂的事,便又啐了口,踏着小碎步跑了,跟在她身后雪雁捂着嘴笑着。 待到了贾敏那里。 林黛玉一把扑在母亲怀里,撒娇道:“娘,兄长又跟那个晴雯鸳鸯戏水去了。” “吃醋了?” “嗯……” 贾敏抚摸着女儿柔顺的头发,说道:“近日里,不见你咳了呢。” “诶?” 林黛玉还在呆傻,贾敏拍着女儿的背,已经满是笑意了,这女儿打娘胎里带来的病是心血不足,又不知道为何凭空多了一股忧虑。 从小到大,甚少见开心忘情的时候。 自从她弟弟夭折,自己病了,她便愈发忧愁了,须知这悲忧最是伤肺,她本就是心血不足,心火不能暖肺,更容易受了寒气侵袭。 所以常年咳嗽,夜里难以安眠。 可自从贾蓉来过以后,又定了婚约,她像是被斩去了忧思一样,这几日开心活泼了不少,常常能听见笑声,没有什么坐在那里看落花的忧愁了。 “娘……不知道为何,跟兄长定下婚约以后,我就像是陡然轻松了。” “往日里看着什么都容易伤心,就好像是因为要流泪,所以才伤心一样,很多时候也不是我小气,就是容易发急。” “现下好像都没这些毛病了。” 她仰着头与母亲说着,今日想来,总觉得往日的种种有些不可思议。 贾敏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说道:“这就是命数了,你与蓉儿订婚,沾了他的命数,他这等宏伟的英雄人物,庇护了你,从而让你命数都改了,才有这番变化。” “为娘也是如此。” “若非蓉儿的罡气将病煞冲走,我此刻怕也见不到你了呢。” 林黛玉猛的抱住母亲的腰身,说道:“娘,不许你再说这种话了,女儿要您一直陪着,直到地老天荒。” “傻孩子……” 贾敏宠溺的抱着女儿,只觉得这个家里有了贾蓉,是真的改变了许多东西。 林如海家也是亲缘单薄的,嫡亲的叔伯兄弟一个没有,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也是夭折,女儿自幼多病,林如海自己这两年身体也愈发差了。 若不是贾蓉过来。 今年她去世了,过两年林如海也走了,林黛玉一个人孤苦伶仃,该是多么艰难。 她可不觉得老太太爱护林黛玉就能改变什么。 自家兄弟自家知,贾赦和贾政两个人,唯一会做的就是把林家的家产吃干抹净,待黛玉也不会有半分温情……衛鯹尛说 “过几日,我们去游湖吧。” “让你兄长安排一下,休息半日,去游湖吃酒,对酒当歌。” 林黛玉听了母亲的提议,顿时眼睛一亮。 可是随后犹豫道:“兄长怕是不会作诗。” 贾敏笑道:“你可小看人了,蓉儿虽然没有什么诗才,但还不至于接不上行酒令,就算接不上,他酒量也是好的嘛。” “除了行酒令,便也有其他游戏可玩。” “别看你母亲这样,年少时,那可是一等一的大家闺秀,正是会玩的呢。” 33、报战功简在帝心 国公府里最受宠的女儿,自是玩高了各种游戏的。 京都那边还有马球可玩,京中小姐们一起骑马蹴鞠,那都是往日的风采了。 她嫁给林如海,仰慕其才华正气,这些年夫妻俩可以说是相敬如宾,没有红过脸,这样说好也好,但多少缺了些亲近。 她在林如海面前,也从来没有展示过那些少女的姿态,基本上都是知书达礼的样子。 以往,只觉人生差不多到头了。文学一二 可自从贾蓉来了后,她觉得人生仿佛刚刚开始…… …… 一连七日过去。 贾蓉在苏北的盐场也已经开始置办,数千户灶户在天雄军的护送下去了盐场,五百天雄军精锐钉在扬州城外,让整个江南士绅和盐商们都如芒在背。 而此时,京都。 皇宫。 贾蓉和林如海联名的奏折终于到了永历帝的案头,他看完奏折,长长舒了口气,眉角有抑制不住的的欣喜。 “戴权,你看看,这贾蓉当真办了件好事!” 弘历帝将好事与人分享,大太监戴权恭恭敬敬的接过奏折,快速浏览了一遍,当即噗通跪地,高声道:“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 “没有想到这贾奉先取了个吕布的字号,当真有飞将之勇。” “南下一战,居然生擒了叛军首领。” “真是天佑我大周啊。” 弘历帝含笑摆了摆手:“什么飞将啊,朕听说他有意练武而已,从贾家庄子里招来了五名退伍的夜不收老兵,又挑选了二十名精壮庄丁南下。” “有这么一队人在身边,碰到反贼首领袭击,刚好捡了漏罢了。” “那焦大当年可是把宁国公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虽然老了,但经验还在,有他压阵指挥,才有这场胜仗。” “至于这奏折里写的贾蓉单枪匹马擒获叛军首领。” “呵呵,不过是夸大抢功罢了。” “贾家这些子孙什么样子,朕能不知道?” 戴权连连应是,好一会才说道:“不过老奴瞧那贾蓉,也是个有胆量的,早先为了保护秦氏,还假装醉酒打了那贾珍一顿呢。” “这奉先的字号,怕也是故意取的。” 听闻贾珍,弘历帝脸色陡然阴沉了几分,哼了声,才说道:“贾珍若是不死,朕也要将他千刀万剐,那贾蓉总是有大功的。” “先前不好嘉奖他,此次在扬州有了功劳,朕也好一并赏赐了。” “等他回京,总要安排个合适的官职。” 戴权见状,适时的说道:“贾蓉要想替林如海破解盐政的局面,这天雄军的招安就必不可少,可此事若是放在朝堂中,难免相公们要来回扯皮。” 弘历帝冷笑:“朕的大臣为了给盐政张目,自然要扯皮。” “此事中枢发令,用朕的谕旨。” “让贾蓉和林如海放开了办,朕只要银子,今年能给朕弄来四百万两银子,就能稳住辽东的局面,明年再有四百万两,就可以准备反攻了。” “能维持三年,朕就能平了辽东!” 当年五龙夺嫡的后遗症,弘历帝登基十五年,依旧不能掌握军权,勋贵一直抗拒他,上面又有太上皇压着。 本来以为文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结果文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空有一腔宏图大略,弘历帝却偏偏只能平衡,只能维持,然后看着辽东局面一次又一次的糜烂,看到朝臣和边军你来我往的交锋对抗。 这朝廷上下,就无时无刻不在内斗,实在是让弘历帝憋了好一口恶气。 “等朕平了辽东之乱,这些乱臣贼子,朕一个都不放过!” 他恶狠狠的说着,戴权都被吓得打了个哆嗦,连忙跪地,等弘历帝宣泄一翻后,才踢了戴权一脚,说道:“起来吧,朕又没说你。” 戴权满背冷汗的点了点头,他虽然收了贾家的银子,但毕竟是心向皇帝的。 本着奴才的职责问了句:“陛下,万一贾蓉在江南的天雄军太……” 他没说完,毕竟也不是要害贾家。 弘历帝满不在乎的说道:“能如何尾大不掉?天雄军要是真能打,朕就调他们到辽东便是,朕巴不得有一支精兵呢。” “江南的灶户造反,是那些盐商在策动。” “而关中又是地震又是大旱的,来不及赈灾,来年怕是要大疫,到时候,真就要造反了。” “这大周江山,那才危险了!” 弘历帝说完,便要重新回去批阅奏折,走到一半,忽然顿住了脚步,说道:“传旨后宫,提拔贾元春为才人。” 戴权明白陛下是上了心,这边高兴的应了是。 …… 荣国府。 次日,贾元春被敕封为才人的事情,传了过来。 老太太院里,自然是一片喜庆,王夫人那是喜不胜收,终于不是秀女了,终于熬出头了,若是再有陛下宠幸,生下一名龙子…… 王夫人已经在畅想未来了,众人的吹捧也让她飘飘然。 但这时贾母却说道:“我听戴公公传话说,这事多亏了蓉儿,是我们沾了蓉儿的光,元春才被封为才人的。” “蓉儿?” 众人一愣,完全不知道情况。 贾蓉不是送太医南下去看望贾敏了吗?怎么就立功了? 贾母将贾蓉带了许多好手护卫,又恰巧碰到反贼头目,家丁将反贼头目生擒,并将数千反贼招安的事说了。 “这蓉哥儿也太胆大了吧?” “是啊,他连正经官职都没有,也敢代替朝廷招安?” “这也太危险了,若是陛下怪罪,就是欺君造反啊。” “是啊,是啊……” 一连串议论之声,喜庆没有了,一个个都是后怕,贾政更是拱手道:“母亲,此事怕是陛下对我们贾家的敲打。” “蓉哥儿可能误打误撞,算是办了件好事。可这毕竟僭越了。” “我们应当去信蓉儿,让他万不可再僭越雷池。” “倘若被冠上欺君造反的名头,我们整个贾家都要家破人亡啊!” 这位荣国府的老爷,一副官场名宿的样子,表示很懂政治,实际上只是一昧的畏惧胆小,根本担不起事。 平日里只养了一群“名士”高乐,听人吹捧一声“政老”。 听闻贾政这话,老太太虽然觉得要提醒贾蓉,但也感觉不妥,事情是这样办的? 你后怕归后怕,但这不是没有引起不良后果吗? 不是有功吗? 有功不赏,一昧责罚,这不是要让人离心离德? 34、送丫鬟同游西湖 “且都不必说了,我自当去信一封,嘉奖蓉儿,并让他小心办事就是。” 贾母定了基调。 可等到赖大去安排送信的时候,贾赦和贾政便拦住了他,将老太太的信换了下来,给了另一封信,贾政更是斥责道:“老太太仁厚,你们也不懂事?” “现在不言词喝止蓉哥儿,将来你我都要跟着一起掉脑袋的!” “去,送这封信,不许告知老太太。” 赖大犹豫一会,想着也是这么回事,贾府已经荣华富贵了,还要拼搏什么?真乱折腾,丢了这份富贵,那才是祸事呢! 当即便将老太太的信交于贾政,只送去了那份言词斥责的信。 …… 贾敏说要带女儿游湖。 可贾蓉却抽不出时间来,他定好了练兵的章程,自然轻易不能离开营地,一直到半个月以后,第一阶段的训练完毕,他才给天雄军放了半日假。 自己也回去沐浴。 等他换了身里衣,从浴室走出,身上还带着些许水汽的时候,这时贾敏与林黛玉走来,皆被这份帅气所震撼。 “蓉儿真的硬朗了许多呢……” 贾敏呢喃说道,半月未见,贾蓉又长高了一些,面部线条也硬朗了些许,越发英姿勃发了。 “母亲,玉儿。” 练了半月的兵,他也非常期待能够与家人一起游湖。 “我让人准备了宽松的吴服,换上这个吧。” 贾敏笑着让身后的丫鬟将衣服呈上,并亲手替他穿戴着,待最后系好腰带,她微微仰头看着贾蓉的面容,还有那明显的喉结,忍不住伸手过去。 素白的手指摩挲着喉结,细细的微痒直通贾蓉的心底。 “蓉儿长大了呢。”她呢喃说道。 “母亲……” 他忍不住有些颤音,她笑了笑,松开手,说道:“终归是少年郎,我看你身边那个晴雯,好像还未破身?” “嗯……等她年岁再大些。” “你可是成了婚的,知肉味的,送到嘴边的肉也能忍?” “怕伤了她。” “哦?” 贾敏似笑非笑的看了他几眼,说道:“不曾想你是个厉害的,年轻人老憋着,难免憋坏了,今晚我送你两个丫鬟吧。” “这……” “你先别拒绝,晴雯是老太太教养出来的吧?你得相信老太太的眼光,以前我在贾家当姑娘的时候,身边的丫鬟自然是最好的。 只是你义父他是个正经的,内外如一的人。 故而跟着我的几个丫鬟耽误了,我本想放她们出去嫁人,她们心气也高,不肯将就,便安排她们在外面管理林家的产业了。 你也知晓,你义父没有嫡亲的叔伯兄弟,家中产业那些偏房惦记得厉害,得需要一些忠心的去照看才行。 故而,我身边的四个大丫鬟,就都放出去了。 你先前看过的,都是些小丫鬟,是扬州本地招买的,自然差些颜色。” 贾蓉听着,不由看了林黛玉那边一眼,见她小嘴能挂油壶了,连忙尴尬笑道:“母亲,还是不了,我没事……” “在怕玉儿?” “也不是……” “好了,这事我做主,晚上你就等着享福吧。” 说完她便安排车马,准备去游湖了,林黛玉跟着母亲身后,抱怨道:“娘,你干嘛给他送丫鬟。这,这不是……” 贾敏笑道:“我亲自送给他的,总比他在外面找要好。” 林黛玉小绣鞋踢着地板,不满道:“就不能不找?” 贾敏刮了刮女儿的鼻子,说道:“愚笨了,他若是全心系在家里那位夫人身上,等到你出嫁了,都是几年后了?” “等去了京都,你住他家里。” “这几年共饮共食,他真把你当妹妹了,你又当如何?” 那张清秀无比的小脸,终于又恢复了一丝愁容,低声道:“他连屋里的晴雯都嫌年岁小了,又哪里会惦记我?过个三年五载,便真把我当妹妹了,我又……” 想着她竟要落泪。 贾敏连忙揽住女儿,笑道:“好闺女,这下知道娘亲为什么给他安排丫鬟了吧?总要让他知道我们家的好,是不是?” “嗯……” 贾敏笑了笑,忽然想到了什么,在女儿耳边说道:“你有没有发现,那个晴雯,有些像你。” “啊!” 林黛玉惊呼一声,耳朵都红透了,亮晶晶的,些许绒毛都清晰可见。 她想到了那天贾蓉吃晴雯的胭脂…… “噗嗤……” 贾敏见捉弄女儿成功,笑得前俯后仰,贾蓉听闻声响转头看到这一幕,脑海里只剩下“花枝乱颤”四个字。 …… 杭州有西湖,扬州则有瘦西湖。 扬州的盐业兴盛,曾经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盐商便出资疏浚,并在东西岸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衛鯹尛说 故而瘦西湖是扬州游湖的好去处。 在瘦西湖有一片水域和楼阁就是属于林家的,当然,游船也是不可少的,林家祖上是列侯,如今又成了林如海一代单传,家业又没有败坏,自然也是一方豪奢。 当马车抵达湖畔,沿着一方水榭楼台进去。 欣赏着河畔的睡莲,漫步了一里有余,便见到一方楼阁,楼阁之中有琴声传来,又有萧声合奏,只见二楼之上,一道红绫垂下,有一女子如同飘落一般,落于阁楼前方,舞动着惊艳的舞姿。 待一曲舞罢。 他们进入楼阁,便看到一位女子正在调茶,一举一动,充满了韵味…… 贾敏十五岁嫁给林如海,如今其实年芳正好,她身边的这四个大丫鬟也是如此的,只是在大周有些格格不入罢了。 “这是青盏,最会点茶。”贾敏介绍着。 便见那位青衣姑娘端着茶盏起身,盈盈走到贾蓉面前,端茶说道:“青盏见过哥儿。” 贾敏见贾蓉拿过茶杯,笑道:“林家有家茶行,就是青盏在管理,她性子娴静,自幼点茶插花这些学得最好。” “嘿嘿,姑娘,我,我。” 贾蓉还未打量完青盏,先前跳舞的姑娘便蹦跳了过了,贾敏微微一笑,说道:“这个啊,叫花绯,天生带一股体香,像是花蜜一样,我也就安排她去林家的香水铺子当管事了。” “你若是回京要带些什么香水,尽管问她。” 虽是秋日,她一身轻纱,穿的格外清凉,在她凑近过来,贾蓉的确闻到了一股类似于桃花的花香…… 35、聊得兴尽晚回舟 “这是丝桐,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李长吉的诗是极好的,丝桐擅长各种乐器,以琴最佳。” “这是暖玉。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嗯,萧她吹的不好,没什么才艺,就是人可爱,你看。” 前面三个大丫鬟都是双十年华,唯独这个暖玉才十六七岁,身形不高,有着可爱的婴儿肥,贾敏捏着她的脸蛋,她软软的任由贾敏“欺负”。 而贾蓉很想看贾敏捏她的脸蛋,但视线总是被一股引力吸过去。 暖玉矮矮的,愈发显得那对“暖玉”壮观,特意穿着唐代的齐胸服饰,给人的冲击力难以想象。 “当年我出嫁,身边也不需要都是服侍的丫鬟,就带了这个一个小开心果,结果谁知道,养得这般丰润了。” “还有,你知道她为什么叫暖玉吗?” 贾敏问着,贾蓉呆呆的摇了摇头,他前世也是见过世面了,但是在贾敏这里,总感觉自己还是当年边境那个少年,对荣华富贵的认知太过稀少。 贾敏笑着落下了手,在暖玉的心尖上一掐。 她啊的低呼一声,敏感的后退掩护,但脸色已经烧得通红,整个人温度都上来了,颈脖间冒起杳杳细烟。 “她一激动,就会发热,升起水雾来。” “冬天尤为明显。” “所以,就管她叫暖玉咯。” 贾敏轻笑着介绍道,贾蓉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妙处,万一在床榻…… 他下意识的想要咽口水,但被贾敏似笑非笑的看着,就尴尬的定在那里,她那双眼睛似乎在说:“你不是不要丫鬟吗?” 前面三个贾蓉都还好,唯独这个暖玉,他是越看越觉得可口。 这小姑娘整个肉肉的,并非说单纯的山峰傲人,而是整体都有肉感,但却半点不觉得肥胖,只觉得可爱。 “娘。” 贾蓉果断喊道,喊得情真意切,贾敏笑了笑,拍了拍手,跟着身后的丫鬟的就纷纷提着食盒上前,将今日宴饮需要的东西布置好。 而在此之前。 她们弄来一艘小的乌篷船,贾敏推着他说道:“快上去。” 贾蓉轻巧跃到船上,贾敏提了提裙子说道:“我来了。” 她跑两步飞身一跃,其实没有必要跳那么远,贾蓉怕她用力过猛摔着,将她接住,她整个人撞进了他的怀里。 明明只是简单的一个跳跃,她却有一种跳下山崖的紧张感。 当被他抱住时,仿佛劫后余生。 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她满脸都是兴奋的喜悦,在她抬起头来望向他时,他只在她眼里看到了星河,璀璨而迷人。 “娘?” 林黛玉看母亲抱了许久,还以为出了什么变故。 贾蓉有些紧张,贾敏却平静的笑了笑,甚至朝他调皮的眨了下眼睛,然后才松开手臂,贾蓉也顺势将她放下来。 她站稳后,转身朝林黛玉挥手招呼道:“快,玉儿也跳过来。” “嗯……” 船头离岸边也就不到两尺的距离,她便是身子弱,奋力一跃总能过来的,只是不小心踩到了裙角,差点跌倒,自然不可能跃上船了。 变故让她吓得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落水。 但温暖的臂膀捞住了她的小腰,她便感觉如同腾云驾雾一样,飞跃起来,被他稳稳的抱在了怀里。 面色酡红,惊喜兴奋。 她缓缓睁开眼睛,见他正盯着自己,又吓得闭上了眼睛。 “哈哈哈……” 贾蓉大笑着将她放下,她羞得躲到母亲身后去了。 船不大,上了三个人后,虽然不挤,但贾敏并没有继续让人上船的意思,用眼神制止了晴雯之后,她拔掉了钗子,重新整理着头发,说道:“蓉儿,开船吧。” 他得当船夫了。 也没准备游多远,只在这片莲花池里游赏。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她挽着长发,慢慢梳着,靠着船沿,一只手探在水里,时不时游过来一尾鲤鱼,似乎是要啄那玉嫩的指头。 轻轻的哼着汉乐府的诗歌,显得格外闲情慵懒。 贾蓉看着她躺下时彰显的窈窕身段,总觉得她一颦一笑都有着难言的韵味,勾着他的心神。 她玩闹了一会,从一个食盒里拿出酒和小菜。 说道:“这是葡萄酒,颇甜,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便是女儿她也倒了杯,而贾蓉尝了尝酒,说道:“别有一番风味。” “那就陪我喝吧。” “过来。” 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贾蓉最开始没有明白什么意思,只是靠近了过去,结果被她拉着躺下,躺在了她的腿上。 她拿起葡萄酒的小瓶,从空中拉出一条细线。 丝丝酒水飘洒,有的落入了他的嘴里,有的洒在了脸上,有的沾湿了裙摆。 “洒在脸上了呢。” 她说着,他以为她会拿帕子帮他擦拭,没有想到她轻轻俯身,伸出舌儿,轻轻在他脸颊上卷走了一粒酒珠。 看着他呆傻的样子,她笑得十分开心。 “娘……” 林黛玉也看呆了,但是贾敏并没有解释,只是笑着将她揽在怀里,饮了一口葡萄酒,然后亲自渡给了女儿。 林黛玉一下便彻底醉了。 她揽着女儿,又揽着贾蓉,欣喜无比的看着那些秋日的睡莲,说道:“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李清照描写的闺中青梅,是娘曾经最期待的。” “所以啊。” “就想着将来,你能如词话里一般,有着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爱恋。” 林黛玉小小的脑袋,此刻却能够感受到母亲那股爱和期盼,心里再也没有方才的惊奇了,只是看着躺在母亲腿上,仰头望着他们的贾蓉。 她脸蛋一红,却又鼓起勇气。 轻轻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然后也不埋头躲羞了,而是似羞含情的望着他。 他彻底放松了。 躺在那里,看着蓝天白云,只觉得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已经拥入了怀中,什么貂蝉,什么董卓,彻底从心里消散…… 36、暖玉花绯嗅馨香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当小船慢慢的回到阁楼时,贾蓉已经舒服的在水波中睡了个午觉,趁着斜阳正好,回到阁楼,用起了酒菜。 听几位丫鬟说着趣事,也汇报着林府产业的运营。 晴雯跟在贾蓉身边颇为窘迫,她不识字,与这些学识渊博的大姐姐在一起,显得格外弱小无助,完全插不上话题。 在贾府里,婆子丫鬟间聊的大多是家长里短。 可在这里…… 行酒令是什么?她字都不认得,如何会作诗?猜字谜又是什么?投壶又是什么……都不会,就只能喝得晕乎乎的,最后倒在主子的怀里,不省人事了。 嗯,当然不只是晴雯一个。 暖玉就是个懒惫的,虽然认得字,但也不会诗词,讨厌学东西,喜欢吃,喜欢躲懒,喜欢睡觉。 太阳舒服,她想睡觉,春风微暖,她想睡觉,冬日冷冽,她想睡觉,按贾敏的话,就是一个嗜睡好吃的猪丫头。 也就是生了一副好皮囊,不然落在农家,是嫁不出去的。 所以,暖玉吃得多,被罚酒也狠,很快就醉过去了,只是她在睡梦似乎梦到了什么好吃的,扑倒了贾蓉怀里,一口咬在了他衣服上,然后迷迷糊糊的汲着。 下午落在衣领上的葡萄酒没有处理,她却是闻见了,过来寻食了。 吃了一会,似乎没了力气。 便倒了下去,翻出雪白的肚皮,贾蓉好奇的摸了摸她的肚子,又揪了揪腰间,确实可以捏出一圈肉来。 但也不觉得她肥胖。 她肉多,但骨架小,像大腿上就肉感十足,绑着一个小铃铛,因为红绳绑着,勒在肉里,觉得十分妙趣。 她皮肤极好。 如今喝醉了,浑身粉嫩嫩的。 如同抱着一个小暖炉一样,哪怕太阳落山,秋风渐凉,也不觉得有半分冷意。 “好了,我们回去吧。” 贾敏见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也都差不多了,便安排回家,她今日喝了不少酒,但酒量之好,让人咋舌。 行酒令她几乎不输,但几乎杯杯酒都陪饮。 即便是贾蓉,也不认为自己在喝酒上,能赢过贾敏。 而等到他们一行人醉醺醺的回到贾府,管家们到不觉得有什么不正常,林如海在书房里,听到动静也是出来看了眼,便回去了。 贾敏的酒量他是知晓的。 如今时日不等人,贾蓉可以休息放假,他却不行,很多东西都必须在贾蓉离开之前办妥,唯有把盐场的事办上正轨,他才敢松口气。 今年没多少时间了,年底朝廷要算账,各处短了银子不行。 办盐场,开盐铺,贾蓉说要投一百万两,并不是空话,至少养那么多盐卒是需要的,林家的家产全投进去还不够,还要继续筹措资金。 宁国府有些银子,但也最多拿出来十万两。 还有将近五十万两的缺额。 将林家家产变卖,倒也有这个数,但这个时候,满扬州城都知道他缺钱,肯定会压价,急着卖,五十万两的资产,最后能换来一半现银就不错了。 故而还要找人投钱。 金陵四大家同气连枝,其中薛家作为皇商,手头是最宽裕的。 王家和史家也可以投点银子。 四大家族帮一帮,这盐场的事情也就办成了,但,投进去的银子,贾蓉可以暂时不拿成本,其他几家呢? 如果先收回成本,今年还有银子给陛下吗? 林如海愁死了,所以盐业生意一刻都不能耽搁,必须把生意做的足够大,有足够多的银子,才能解决各方面的问题。 然而还不等他写信去京中,告诉其余三家。 贾府的家书便连夜送来了。 他拆开一看,竟然全是呵责贾蓉的,明明立了大功劳,贾元春都沾了光,升了才人,贾家全完全不顾好处,反而极尽斥责。 当真是荒唐! 林如海气得咳了好一阵,荣国府这么回话,定然是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当真是糊涂了。 可老太太不答应,史家必然也不答应。 王家也够呛。 如今……只能问问薛家了,他们不在京都,还在金陵,正好问来。 在林如海想着如何写信劝说薛家投资的时候,贾敏他们回到院里之后,便要分开去休息了,贾敏揽着女儿,看着贾蓉笑意盈盈的说道:“说了送你两个丫鬟的。” “你要了暖玉,应当还挑一个才对。” 在她身边,三个大丫鬟都脸色绯红,她们自然知道贾敏是什么意思。 双十年华并非不想嫁人,而是不想委屈自己,其实林如海作为守正君子之外,早些年苦读科考,也熬坏了身子。 应付妻子一个都觉得吃力,哪里还会去多吃多占? 当然有些人会这样,林如海却不是那样的人,这些丫鬟他都一再表明要帮她们嫁个好人家,可也至多是普通的殷实人家罢了。 她们是跟着贾敏见识过富贵的,哪里肯嫁给普通农夫小贩? 便是府里的官家,铺子里的掌柜。 平日都是她们的下手,她也是不愿意的。 所幸等了这么多年,等到了贾蓉,不论出身还是外表,都是顶尖出众的,她们自然一万个愿意,都期待着被贾蓉选中。 “那就花绯姐姐吧。” 花绯当即就喜得扑了上去,另外的青盏和丝桐微微落寞,贾敏笑了笑,说道:“那便这样吧,你明日还要去校场,可别没力气了。呵呵……” …… 等回了屋内,梳洗罢了。 青盏和丝桐替贾敏擦拭着头发,丝桐不由说道:“看来哥儿喜欢活泼可爱些的。” “我们毕竟年纪大了。” 四个丫鬟,丝桐年龄最大,与贾敏同岁,今年27岁,青盏是25岁,花绯则只有22岁,暖玉最小,只二八年华。 贾蓉选了最小的两个姐妹,这不得不让她们怀疑自己已经年岁大了,没了姿色。 贾敏伸了个懒腰,显出玲珑体态,笑道:“他哪是嫌弃你们,他是牛嚼牡丹,没把才艺放在心上,只选了最可口的。” “来,我教你们。” 她让两人附耳过去,悄声说着什么,惹得两人耳朵都红透了。 文学一二 37、带甲登门下战书 一夜宿醉,晴雯次日醒来,觉得有些头痛。 迷迷糊糊的,闻着满屋的桃花香,还在奇怪哪来的香味,待睁开眼睛看着床上的荒唐情况,顿时羞红了脸。 暖玉姑娘的脚丫子娇嫩得跟婴儿一样呢…… 女子的胸怀怎么可以那么壮阔,特别是暖玉姑娘身子又小小的,见她身上的红印子,可见爷对她喜欢的紧呢。 那位花绯姑娘也是的,弄得满屋桃花香。 哪有人有这种体质的啊,真的是不公平—— 晴雯嘟了嘟嘴,总觉得有点委屈,明明是她先来的,可是对比了一下,又觉得自己着实比不过,只能叹了口气,下床去打水了。 而林黛玉那边。 她醒来后发现母亲已经在梳妆了,只觉得母亲今日格外的光彩亮丽,忍不住赞叹道:“娘亲病愈后愈是容光焕发了。” 贾敏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给我女儿找了个好归宿,自当开心。” “娘~” 林黛玉不依,拉着贾敏的衣摆,害羞了一阵,又不开心的说道:“兄长待会又要去军营了。” “大丈夫建功立业,总不能一天天守在内宅。” “如今正是事业的紧要关头,等他忙完了这阵,我们去了京都,还怕不能日日陪伴?” 贾敏笑着转身,将胭脂点在林黛玉的鼻子上,惹得她惊呼一声,然后不依不饶的钻进母亲怀里撒娇,对于父亲她是敬重,可对于母亲,她自小就极为依恋。 若是贾蓉没有南下,母亲去世之后,她便无人可以依靠。 便也只能学着母亲的样子,去故作坚强了。 只是跟贾敏在贾府千金小姐一般养出来的贵气不同,她自幼内向,又容易感春伤秋,没了依靠之后更加敏感,遇到事了,便也只能哭,只能生气了。 如今贾蓉来了。 不但治好了母亲,还强势打破了扬州的局面,让她父亲都赞不绝口,又有封侯之志,与她订了婚约,一下子便觉得人生有了依靠,也敢耍一些性子了,不用担忧这,担忧那。 她本就是心性最聪慧的。 既然一颗心全挂在贾蓉身上,自然能看出些旁的,但她并不生气,不论母亲做什么决定,她都能接受。 因为母亲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她。 “好了,快点起来,还能陪你兄长吃个早饭呢。” “嗯。” 林黛玉连忙洗漱,待她们走到贾蓉院里,见贾蓉风轻云淡的喝着燕窝粥,贾敏顿时挑了挑眉头,笑道:“还以为你会赖床呢。” “暖玉和花绯呢?” 他阳光一笑:“还在睡呢。” “真的呀。” 贾敏眼中闪过流光,旁边的青盏和丝桐都是错愕,林黛玉倒是不知道个中内涵,只以为是女子破身,行动不便罢了。 却不知道贾蓉这份游刃有余,才是真正令人惊叹的地方。 等她们落座,刚刚吃上,焦大就冲进了院子,扯着嗓门喊道:“老爷,不好了,那群狗曰的,联络倭寇,端了我们的盐场!” 盐场并不在扬州城附近,而是在靠海的地方。 离扬州城有大约两三百里,这地方属于扬州府管辖,通过水网坐船过去,也是一日就能抵达,却不想那些盐商看出了贾蓉的意图。 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不敢正面碰扬州的这五百精兵,或者说没有好的理由出动官军,也不愿意撕破脸。 但为了拿捏贾蓉,竟然勾结了倭寇。 大周这几十年来深受倭寇袭扰,特别是禁海以后,江南士绅豪商又勾结倭寇,基本垄断了海外走私,赚的盆满钵满。 没有想到盐业也是他们一伙的。 趁着贾蓉在扬州练兵,他们就联合倭寇洗劫了他们新建的盐场,杀了三百多人,将盐场的灶台全部摧毁,新搭建的民房窝棚全部烧掉,引海水的沟渠挖断…… 不说抚恤金,盐场的损失就有上万两。 听到焦大把消息报来,贾蓉霍然起身,来到外院,看着跪在地上的叶宗留和几名投诚过来的头领,寒声问道:“你们两万多人,就是这么守盐场的?” “以后的盐业生意,还想不想做了!” 叶宗留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国公爷,不是我们不战,是那倭寇有炮火啊,他们有炮,有火枪,装备太好了。” “我们原本就是些水匪山贼,虽然您从扬州武库弄了些装备,但也只有城外那五百人装备了,我们这些,也就分到百副甲,几百把刀枪而已。” “八成以上的人,还是用的竹矛呢!” 叶宗留那八千人,其实能战的就两千,以前汪泉也不过随便给他们一些刀枪而已,其他绿林好汉们,装备也少。 他们过来投靠,也是拖家带口。 如今天雄军两万六千多人,其中接近两万人都是老弱妇女,流寇的水分就是这么大……衛鯹尛说 故而,不是他们不想拼命。 更多是拖家带口,不愿意拼命,第一时间碰了碰,觉得打不过,就还是逃了。 就这样,还战死了三百多人,又有上千人受了伤。 贾蓉沉默了一会,起身说道:“焦大,林府交给你了。” “放心吧!老爷!” 焦大现在非常放心贾蓉一个人领兵,他甚至觉得非常兴奋,因为这是猛虎出笼,那些人敢惹他们宁国府,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在贾蓉走到中庭时,林如海也闻讯出来了。 连忙问道:“蓉儿,你打算怎么办?” “盐场被毁了,我自然找汪泉。”一件事谁得利,那就是谁做的,贾蓉对这一点还是看得很准的。 “你没证据,如何找他?” 林如海拉住贾蓉,说道:“我们既然选择开盐场,不跟他们翻脸,那就要守规矩,他破坏盐场,就是要拿捏我们,跟我们谈条件。” “我们要么击败倭寇,要么想其他办法迂回。” “直接找他,等同于是认输。” 贾蓉抱拳道:“义父误会孩儿了,孩儿只是推算圣旨快到了,所以想请汪泉陪我一起听圣旨而已。” 林如海:“哦?这是……” 贾蓉正色道:“告诉他,天雄军是朝廷正经的官军,接下来要剿匪了。” 林如海明白了:“你是要去……约战?” 贾蓉点头道:“不错,我们没有海船,那倭寇来无影去无踪,时时偷袭,这么下去,盐场永远也办不起来。” “反正他们已经大胜,杀破了在盐场的天雄军。” “我又给他机会准备,有机会完胜于我。” “便不信他不上钩。” 林如海一惊,道:“如此,恐怕极为凶险!!” 贾蓉:“义父不信我这半月练兵的成果?” 38、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 林如海犹豫了下,说道:“你们毕竟刚刚成军,没有装备,你再勇武,那些倭寇有火炮,万一被击中……” 自宋元以来,火炮就被大量应用了。 军中原本还有好些火铳,明军就喜欢用火铳,但是经常发生炸膛这种事,工匠管理不到位,品质越来越差,到了大周这里,就不用火铳了。 扶桑人反而喜欢用火铳,但其实威力不大,射程又近,还不如厉害的弓弩。 所以倭寇作战,基本就是远程火铳听个响,弥补一下弓弩缺乏的毛病,然后再冲上去以武士刀作战。 林如海倒是不担忧火铳,却怕火炮。 再勇武的猛将若是挨了一炮…… 贾蓉却不在意,说道:“火炮再厉害,也是要有人来用的。义父放心吧。” “唉……” 林如海也不好再拦,便只能叮嘱道:“千万小心,若是不行,撤回来,我们还可以想其他办法。” “嗯,我明白的,义父。” 贾蓉告别之后,出门纵身上马,一行十余人直奔汪家府邸,汪家的门童甚至来不及阻拦,贾蓉便一马当先,冲入了府中。 一直冲到正堂,方才勒马停步。 等汪府闹哄哄一阵,汪泉带着一众家丁赶来的时候,他便怒不可遏的说道:“贾蓉,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擅长府邸,蓄意行凶。” “我马上就可以让府衙将你抓起来,治你的罪!” 根本就没有下马,贾蓉居高临下的说道:“抓我?真当我是草民呢。你我之间也不必绕弯子了,汪会长,昨天倭寇袭击了我的盐场,这事你知道吧。” 汪泉眼中闪过一缕精光,随后有恃无恐的笑道:“这东南闹倭寇都几十年了。” “贾公子在扬州开盐场,这点事都不打探清楚?” “须知。” “我们每年盐税有亏空,那也不是诚心的,不是那些不识好歹的灶户造反,就是倭寇洗劫,我们这生意也难做啊。” “一引的盐才赚一两多银子。” “这被倭寇洗劫一翻,就要把老底都赔进去了。” “我看这盐业的凶险,你毕竟还年轻,就不要涉猎了,真想赚点银子交了任务,只管把盐场交给叔父我来帮忙打理。” “要多少银子,你说个数。” 他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贾蓉冷哼了一声,问道:“我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汪泉狞笑道:“那就怕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贾公子还是想办法解决倭寇的问题先吧,不然银子没赚到,先把家底给赔光了。” “呵……” 贾蓉冷笑一声,问道:“你可知天雄军乃正经官军?” 汪泉嘲笑道:“你在扬州城外的五百人,倒是训练得还像样子,至于其余的,不过是一群破烂乞丐罢了。” “而且,朝廷的圣旨可没来。” “你们如今,连名号都没有,我们没有直接剿灭你们,也已经很给你贾家面子了。” 贾蓉想要通过做盐业当中间商替皇帝弄银子,这是个好办法,贾家来做这事也合适,汪泉也觉得贾蓉这个年轻人有些手腕见识。 但。 让贾家做大做强是不可能的,贾蓉在扬州练兵的举动深深刺激了江南士绅豪商,真要让皇帝有一支精兵在江南,大家还能讨得好? 所以,必须把危险扼杀在摇篮当中。 你要办盐场? 那就让你盐场办不下去。当然,你若是肯低头,也不会让你难做,今年还是有银子给皇帝的,只是,给多少,我们说了算。 肯定不能让皇帝有钱啊,皇帝不差钱了,就要整顿朝纲了。 他们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汪会长说的有道理。” 言罢,贾蓉下马,径直走到汪家正堂的主位上坐下,命令道:“上茶吧。” 汪泉冷冷一笑,让丫鬟给贾蓉上茶。 看贾蓉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结果贾蓉竟然一言不发,汪泉也不在意,不就是比耐心嘛?他招来一个婢女,抱在怀里把玩,表现出一副悠闲无比的样子。 但一炷香后,外面忽然传来尖锐的喊声:“圣旨到!!!” 汪泉猛的惊奇,那娇滴滴的小侍女都被掀到了地上,而贾蓉则是缓缓起身,弹了弹铠甲上不存在的灰尘。 缓步走出去迎接圣旨。 而那小太监见到贾蓉后,也不在乎虚礼了,当即念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国府贾蓉招安叶宗留等起义军有功,进天雄军指挥使,镇守淮右,保境安民!” “臣,遵旨!!” 贾蓉拜了一礼,便直接接过圣旨,身后十余人紧随其后,在宣旨太监都有些疑惑的时候,他一拉缰绳,睥睨着汪泉说道:“汪会长,我在盐场等着。” “看倭寇,还会不会再来。” 言罢,便纵马奔腾,往城外而去,他走之后,太监倒是没有看汪泉,毕竟这只是一介商贾,哪怕很有势力,也与他无关。 赶紧去找林如海问清楚才好。 而人都走之后,汪泉阴沉着脸,随后才冷笑道:“好,好,好,既然你想试试,那便成全你,真以为练了半个月兵,就能打仗了?” “去,通知奥田一郎,让他集合最多的兵力,去干掉贾蓉!” “初出茅庐的小子,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若是寻求进身之阶也就算了,竟然敢真正插手盐业,想要为皇帝效忠。” “那就去死吧!” …… 贾蓉抵达城外的天雄军营地后,看着整整齐齐的列队着装的五百人。 举着圣旨巡视了一圈,才说道:“想必你们已经听闻了,倭寇袭击了我们在苏北的盐场,你们的兄弟姐妹和家中老小都受到了欺凌。” “三百多人被杀,上千人受伤。” “刚刚建起的窝棚房屋被毁,两万余人如今流离失所,那些奸商又趁机涨价,不卖粮食给我们。” “你们可知道这是为何?” 全军沉默不言。 贾蓉高声说道:“那是因为我们天雄军要在江南立足,就要抢他们的饭碗,你们想不想以后婆娘家小安居乐业,想不想以后吃香喝辣的,想不想堂堂正正做人,让人敬着贡着!” 这一次他们齐声吼道:“想!!” “很好!!” “从今日起,我便赐予你们‘陷阵营’的名号,陷阵之士,有死无生。” “但,我从不让一个兄弟白死!” “来人,打开银箱!” 39、百里行军赴战场 贾蓉早先在从林府出发时,就安排了管家林虎押送银子到城外驻军的营地。 整整一万两银子。 五口大箱。 银子倒出来堆在地上,仿佛一座小山堆,晃得人头晕目眩,贾蓉站在银山前方,宣布道:“每人二十两银子,战死了,家小天雄军养着。” “领钱!” 陷阵营的战士们无比激动,因为这是实打实的银子,但越是激动,越是清楚军令,他们一个个心头火热,却井然有序的领完了银子。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士为知己者死,贾蓉待他们不薄,他们就给贾蓉拼命! 光是银子是买不来这些的,但贾蓉先把他们打服,又展示了权势,直接要来了招安的圣旨,以后他们天雄军就是官军了! 在这般基础上,贾蓉还肯给银子。 这是什么? 这是器重,是看得起你! 士气高涨,贾蓉领着五百骑直奔苏北盐场。 这里整个海岸,两三百里,全是大大小小的盐场,引海水煮盐,两淮盐业以淮南为主,淮南以扬州为主。 扬州占据了淮盐一半的份额,淮盐又占据了天下盐业一半的份额。 所以。 全大周四分之一的盐,都在这里。 盐场靠海,就必然遭受倭寇的袭击,所以,商业、海贸、江南士绅、倭寇,其实都是一伙的,这是一张庞大的利益网。 不按他们的规矩办事,你就办不下去。 当贾蓉带着陷阵营来到天雄军的避难营地时,显得颇为沉默,因为这就是一个难民营,脏乱差,还不断有伤员在哀嚎。 上万老弱妇女,还有数千非战斗的民户。 只有五千人是打过“仗”的,此时也士气萎靡,他们撤离到海安县,可海安县压根就不放他们进城,说他们不是正规官军。 把他们挡在城外,也不给物资。 营地里的一些吃食,还是他们自己花钱到附近村庄买的。 而当贾蓉他们大队人马过来的时候,营地里的人还都一脸懵逼,压根就没有防护意识,仅有一些人组织起来,大约三五百的人在观望,若是不对,估计也就掩护自己人逃跑了…… 勒马在营地前。 贾蓉淡淡的吩咐道:“有家小在营地里,就把银子交给家小。” “叶宗留!” 叶宗留连忙滚下马,跑到贾蓉面前跪下。 “整顿营地,告诉他们,明日粮食和物资就会到盐场那边,一个时辰后,我们就拔营,连夜赶回盐场。” 这事肯定难办,毕竟难民们惊魂未定。 再次回到盐场,那里也只有一片废墟,还要担心倭寇的袭击…… “是!” 叶宗留没有说其他的话,只是果断应是,能办也办,不能办也办。 贾蓉没有说什么,只是拍马奔袭,身后五百骑也条件反射一样跟着,贾蓉带着他们在大营周围转了三圈。 没有别的,只是告诉难民们,他们足够强。 有了这甲胄鲜明,规格统一,全部一人双马的骑兵逡巡,难民们也逐渐恢复了胆气,又听闻叶宗留让人散步,皇帝的圣旨已到,他们天雄军是正规官军了。 便也才开始恢复心气。 那五千能战的青壮,开始稀稀拉拉的聚拢起来,笨拙的组成着队列。 看着这五千人,贾蓉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着叶宗留吩咐道:“从现在开始,你是天雄军指挥佥事,这五千人交给你,你自己安排五个千户,三个给你自己的人,两个给后来加入的弟兄。” “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 “从这里到盐场,一百二十里的路程,在这段路上,你们给我练出队形来。” “难民们会不会掉队我不管。” “现在是戌时,我们亥时整点出发,天亮之前,任何一个千户所掉队的人数超过十人,我就打那个千户十鞭子。” “谁要是觉得身体硬朗,可以试试。” “去准备吧。” 贾蓉冰冷的下达了命令之后,便下马休息,让人给战马喂草料。 他的这匹枣红色的战马自然是好马,花了三千两银子买来的,其余陷阵营战士的马也不错,虽然没有经历过战事,但也胜在矫健。 这半月训练,已经颇有样子了。 一个时辰的休息结束,陷阵营的将士令行禁止,跟着贾蓉的反应做出来的动作,也是整齐划一,因为都是天雄军士卒们的熟人,他们对于陷阵营的压迫感更加震惊。 这真的是半个月就训练出来的军队? 感受着陷阵营的强大,知道贾蓉的厉害,这五个千户所的战士们也开始内心期待起来。 他们已经听说了。 贾蓉是个非常大方的,陷阵营的将士,每人发了二十两银子呢! 普通农户,一年也就二三两银子的收成! 贾蓉带着陷阵营一马当先,很快就抵达了他们的盐场,看着脚下已经烧焦的牌匾,上面的“天雄盐场”四个字已经残缺不全了。 这附近十里地的滩涂,都是他们的。 两万多人“强买”而来,得罪了谁,贾蓉没计较,但海安县不肯开城门,定然是有这些滩涂原本的主人在刁难就是了。 也无所谓。 你强买,就要禁得起人家的报复。 虽然贾蓉没有在价格上压价,但这些黄金地段,也不是单纯的市价能说明的。 感受着海风,贾蓉没有在意那些焚毁的房屋和摧毁的灶台,只是轻笑道:“多好的地方,等这十里滩涂全部挤满了灶台,每日有无数白花花的盐从盐场运出去。” “何止能养两万天雄军?” 世人自然不明白他真正的志向,莫说转世在贾蓉身上,便是转世成一介草民,他自当逐鹿天下。 更何况,贾蓉本就有个皇室子弟的身份。 他自从得知后,就没有去探查过这个身份,期望这个身份能够给他带来什么利益,或者说,最大的利益就是名分。 有朝一日,他起兵的名义。 大义这种事情很无聊,他以前从不看重,但知晓三国的结局,知晓刘备凭借着“汉室皇叔”这没用的东西三分天下,他就知道,该用的时候,还是得用的。 所以,名义有了,缺的,只是实力。 40、枕戈待旦战倭寇 一夜行军拉练。 在次日天亮之前,这支不专业军队,终于还是抵达了天雄盐场,一夜行军一百二十里,这其实已经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但贾蓉并没有让他们立刻休息。 而是安排了有人值勤后才轮流去休息,如果有体力的人,则配合着去整理营地。 等到中午。 第一批休息的人被唤醒,其他人去休息,天雄军的家属们也才陆陆续续的抵达盐场,贾蓉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他们自己安排休息,然后等待物资抵达。 在扬州城内采买的物资,在下午抵达盐场。 煮饭,熬汤。 然后不断的搭建营帐,再派人去挖壕沟,打造拒马,不断的做着战争的准备,直到夜幕降临,整个盐场已经实行了军营制度。 探马已经洒到了二十里外,还临时搭建了好几座瞭望塔。 一夜的紧张过去,并没有倭寇袭击,但贾蓉半点都不放松警惕,依旧让营地内有条不紊的进行工事,又加紧训练五个千户所,让他们更有纪律。 如此,一连三天。 叶宗留也疑惑道:“国公爷,倭寇是不是不来了?这都三天了还没看到动静。” 贾蓉拿着千里镜望着海面,平静的说道:“不是不来,而是正在做准备,他们打算一口气将我们全吃掉。” “估计很多江南的卫所兵,都已经换了扶桑人的衣服装备。” “到时候,我们要面对的不光是倭寇,还有其他官军,敌军人数不会低于万人。” 叶宗留惊呼:“上万人?” 他有点怕了,如果他们这五千多人,全部是按照陷阵营的标准训练的,他一点也不怕,可是那五个千户所,才训练了三四天而已。 哪怕原本都是有过战斗经验的,可匪徒与正经官军的差距,他是知道的。 对方准备了三天调兵,调来的肯定都是精兵! 他们人少不说,还有两万累赘,这一战…… “知道我为什么将天雄军的家属都迁到盐场来吗?没错,就是让你们破釜沉舟,这不比那晚的倭寇袭击,这一次我们若是败了,是会被对方屠城的。” “哪怕有侥幸没死的。” “他们也不会让这里的消息散播出去,没有了我贾家庇护你们,他们自然无所不用其极,为奴为婢,都算是烧高香了。” 叶宗留一身冷汗。 他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时贾蓉淡漠的说道:“放心吧,只要你们肯战,这一战我们必胜。” “实话给你说。” “我打算以后将天雄军扩充到两万正军,并以此来维持盐业生意,每年要从盐业里面赚上千万两,我最多给四百万两给皇帝。” “还有六百万两,是用来养兵的。” “别的不说,在我天雄军,我保证每一个士卒,每年的军饷不低于三十两银子。” 在大周当兵,名义上每年有八两银子左右,实际上到手的,在长官层层剥削喝兵血之后,能有三两银子就不错了。 相比之下,天雄军的待遇好了十倍不止。 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待遇,谁都想要,而且…… 叶宗留偷偷看了眼贾蓉,觉得这位国公爷至少是志向远大,这样的大腿一定要抱稳了,故而当即表了一翻心意,便回去给族人做工作了。 跟着他起义的,主要是他们那一片的灶户,其中叶姓的最多,因为最早太祖年间,就是把他们叶家村迁居过来当灶户的。 知道了未来天雄军的待遇,那些士卒再无怨言。 其他没有当兵的灶户壮劳力也是蠢蠢欲动,想要参军杀敌。 但贾蓉没有接受他们。 至少现在不接受,以后招兵可以优先他们,他有预感,倭寇马上就要来了,目前的这五千兵能够用好就行,贪多了反而坏事。 今日刚刚训练到申时,贾蓉便让他们全部停下。 “安排好值守岗哨,其余去休息。” “子时三刻,全部起床。” “丑时之前,必须要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士兵们听贾蓉这么说,便明白今天晚上可能要打仗了,安排妥当后,叶宗留悄声问道:“公爷,倭寇今晚要来?” 贾蓉平静的点头:“我有预感。” 叶宗留:“还要做什么布置吗?” 贾蓉:“今晚你守营,夜幕之后,我会带着陷阵营提前出去,等打起来后,你只要坚持住,我从敌军后背杀出,这一场就能赢。” “这……” 听闻晚上贾蓉都不在,叶宗留顿时有点慌。文学一二 贾蓉冷哼道:“别忘了,你们家小,都在营中。” 叶宗留一咬牙,说道:“公爷放心,定然守住营地,给公爷争取出破敌的机会!” “好。” 贾蓉离开之后,叶宗留找到了在陷阵营中的儿子叶雄英,跟他说道:“今夜是场苦战,但也是立足之战,未来荣华富贵全看今夜了。” “我已经决心死守营地,万一我有什么不测。” “叶家未来就全靠你了。” “记住,公爷是能成大事的,不论如何,都要相信公爷。” 叶雄英年过二十,武艺了得,在过去半个月的训练,早已对贾蓉心服口服,不用父亲说他也知道该怎么办。 而且不同于叶宗留的悲观。 叶雄英认为今夜一战根本就没有危险,哪怕只是半个月的训练,他们已经坚信跟在贾蓉身后,他们就是天下第一等的强军。 五百人去冲万人的军阵,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反而一个个跃跃欲试。 终于。 夜幕降临,贾蓉已经让人给马蹄全部裹了棉布,趁着夜色,一群人悄悄出营,走了十多里后,才遇到一座小山峰,在山上躲藏起来。 山上有一间寺庙,庙里的和尚被惊醒时,看到外面全副武装的陷阵营吓了一跳。 但也不敢出声。 所幸这军队并没有破门而入的想法,好一会儿,庙里的主持才披着僧衣走出来,他看着贾蓉问道:“这位将军夜行于此,可是为倭寇之事?” 贾蓉坐在唯一的火堆前,看着老和尚问道:“你知道?” 老和尚唱了声阿弥陀佛,说道:“前日里倭寇袭击盐场,乌央乌央的难民逃难,老僧还支了口锅,给路给的难民发粥。” 41、马踏联营破贼军 “原来如此,我替那些受恩的难民谢过方丈了。” “等今夜战事结束,再派人给贵寺捐些香油钱。” 贾蓉点头,表示承了这寺庙的情,老和尚也没有拒绝香油钱,而是说道:“我观今夜,将军要造很多杀孽了。” 贾蓉笑道:“战场杀敌,不算杀孽,算军功。” 他甚少屠戮平民,若是情不得已,他麾下的军纪都很好,他看三国,后来他到徐州的时候,百姓欢迎,就是因为军纪。 而曹操那边,却常常屠城屠村。 强者,从不向弱者挥剑。他吕奉先,也从不滥杀无名之辈。 “若真是倭寇外虏也就罢了,但许多倭寇,本就是汉人,说是外敌,终归还是生意,将军也是来做生意的。” “将军杀敌是功。” “但因战而死的人,先前被倭寇屠戮的,今夜要为将军战死的,那些都是将军的杀孽。” 老和尚平静而无畏的说道。 贾蓉瞥了老和尚一眼,在三国时期,佛教还没怎么传播,很少遇到这些秃驴,如今这些和尚多了,说起话看着有道理,却又不知道是何道理。 “那方丈的意思是?” 贾蓉问的很平静,但却不是依言行事,而是这和尚若是不知好歹,他不介意今夜多增一笔杀孽。 老和尚是聪明人,知道贾蓉的意思。 但他依旧无所畏惧,说道:“英雄一日拔剑起,便是苍生十年劫。还望将军明白,杀人是得不了天下的,得让人安居乐业。” 贾蓉反问:“如何安居乐业?” 老和尚答:“历朝历代,无外乎均田免赋。耕者有其田,家业有所依,有恒产者,方有恒心,方有忠义。” 贾蓉好好琢磨了一会,问道:“敢问大师法号?” “普济。” “多谢普济大师教导。”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言罢,普济就回寺庙里去了,也没有说熬粥送水这些事,军队外出,最忌食物外来。 普济去佛祖面前诵经了,贾蓉在外面却如同泥塑的菩萨一样,坐在火堆前方一动不动,其余士卒也都是闭目养神。 等着探马的回报。 终于。 丑时三刻,两名骑兵冲上山来,翻身下马禀报道:“将军!倭寇果然袭击了,盐场里大家已经舍弃了沿海营地,躲避船上火炮,在里营中坚守。” “敌方有大船四艘,中小船上百艘。” “从先前探查到的情况来看,至少有两千人上岸了。” 贾蓉没有回馈,只是说道:“继续等。”文学一二 很快,第二波探马回来,汇报道:“将军!倭寇上岸后便开始包围营地,粗略估计,倭寇至少万人,第一次冲锋没能攻下,他们已经开始拆船上的大炮了。” “很快就会炮击营地!” 贾蓉平静道:“再等。”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第三波探马回来,焦急无比的说道:“将军!倭寇炮击营地,我军损失惨重,敌军一部一度杀进营地内,是叶指挥带人拼死杀退,如今叶指挥也中了一箭,情况危急啊!” 贾蓉此时才站起身来,说道:“出发。” 五百陷阵营将士齐齐起身,整齐划一的上马朝盐场奔去。 等他们走后,才有僧人跑到普济旁边汇报道:“方丈,那些官兵已经走了!” 普济没有说什么,只是念了声:“阿弥陀佛。” …… 纵马奔腾,身后领着五百骑兵。 贾蓉已经全然恢复了前世在战场上的气势,远远便可以观望到炮火的亮光,这一场战斗唯一的悬念就是火炮。 所以他必须等倭寇将火炮拆解下来。 也必须等倭寇认为胜券在握,分散兵力去包围盐场。 战争之事,从来就是恃强凌弱,他兵力虽然少,但只要在某个节点上是强的就足够了。 “杀!” 沉声一喝,贾蓉提高马速,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早先派出了斥候,但因为等了一个多时辰,眼见盐场就要攻下来了,这次倭寇的统领奥田一郎就把斥候都收了回来。 集中兵力包围。 力求将这盐场内的两万多人全部屠戮一空。 正指挥大军猛攻的奥田一郎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待他转身看向那黑黢黢的夜色时,努力想在杂乱的喊杀声中听出些什么。 很快。 他便知道了,一身鲜红铠甲的贾蓉当头杀出,五百骑兵跟着踏入营地,倭寇来不及有任何准备,便被撕破了防线,片刻之后,火炮阵地直接哑火。 留下几十骑在火炮阵地压着俘虏向倭寇中军开炮,贾蓉则带着大部队杀向倭寇中军。 “快!” “挡住他们!挡住这支骑兵!” 奥田一郎嘶吼着,但他的嫡系部队只有一千多人,其余的都是四面八方临时凑来的,军令调度在稳定的时候没有问题。 这一被冲营,就全乱套了。 根本组织不起防线,面前的军阵很快就被贾蓉凿开,当骑兵踏入中军营地的时候,战争就已经有了结果。 那如同火龙一样的骑兵直接冲破了中军,砍下了大旗。 而奥田一郎也知道,如果不能制止贾蓉,真的让贾蓉踏营成功,接下来必然是兵败如山倒,也是难逃一死。 故而当即纠集了身边的五百名扶桑浪人。 他们手持武士刀,大喊着“板材”就冲向了贾蓉的骑队。 穿着轻甲,手持武士刀面对骑兵的冲锋,那便只有一个结果…… 螳臂当车。 特别是他意图以勇武斩杀贾蓉,从而获得一线生机,这也就代表着他们彻底失败,仅仅一个照面,贾蓉的画戟就削掉了脑袋。 如此轻描淡写的被杀掉,他身后的浪人们动作都是一滞。 随后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保命罢了,自然被一冲就溃散,而中军彻底被冲破,又是夜里,看不清情况,倭寇大军彻底乱了。 而贾蓉要做的,就是不断的挥舞屠刀而已。 叶宗留在看到战局扭转以后,明白这一战的重要性,当即动员那数千灶户和精壮,全部拿上锄头木枪杀了出去。 终于倭寇彻底溃败,大批大批的投降求饶。 42、真吕布也贾奉先 “公爷,除了有千余人跑掉,其余人都在这里了!” “我数了数,首级有三千颗!” “俘虏还有八千多人!” 一夜鏖战,肩膀又中了一箭,叶宗留却是满面红光,他知道这一战必定名震东南,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为难他们盐场,天雄军也就此打出了威名! 而且。 不管敌人的来历是什么,他们打的是倭寇的旗号! 一次剿灭上万倭寇,这军功简直不敢想! 而贾蓉一身铠甲已经沾满了鲜血,他冷漠的看着那俘虏起来的八千人,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除了那几个炮兵,全部砍了,拿首级。” “是,全部……公爷?” 叶宗留下意识领命,但发觉到了不对,震惊的看向贾蓉,试探的问道:“真,真的全砍了?” 战场上杀敌是一回事,杀俘虏又是一回事。 贾蓉淡淡的说道:“不杀,等着他们的主子来跟我要人不成?全砍了,把首级处理好,然后安排人送往京都。” “是,是……” 叶宗留咽了口唾沫,便去安排了。 随后,便是哭爹喊娘的一片,还有震天的骂声,对此贾蓉都淡漠不闻。 白起当年坑杀三十万赵国降卒什么心情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些人留下来没有任何用处,反而都杀了,江南士绅军头们才能安心。 而他,也需要一场大胜。 需要一将功成万骨枯。 在将俘虏全部杀掉之后,贾蓉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他们正常建盐场,建立天雄军的营地,待了三天,便返回了扬州。 这一次,扬州城城门大开,扬州知府亲自出城相迎。 热热闹闹的庆祝着抗倭英雄的归来。 而汪泉跟在张世敬的身后,不停的拿手帕擦汗,对着面前的贾蓉赔笑道:“小公爷抗击倭寇,是扬州百姓的福分,福分……” “呵。” 贾蓉骑在马上,冷笑了一声,也没有说话,只是让身后的将士们把车拉过来,然后,11372颗处理的头颅,就那么堆在扬州城外,竖起了京观。 “不日就要将这些倭寇的首级送往京都,目前没位置放,就在城外放三天,张大人没意见吧?” “没,没有……” 张世敬哪还敢有意见。 见贾蓉不急着与他们谈,只好退却到一旁,让林如海与贾蓉说话,林如海虽然看着那京观有些不适,但还是上前用力的拍了拍贾蓉的肩膀,满是赞许的说道:“吾儿不愧是真吕布!” “走。” “你母亲已经给你摆好了庆功宴。” 扬州一应官员、盐商都被他们晾在一旁,但他们也不敢有什么不满。只能等贾蓉摆够了谱,再去跟贾蓉谈条件。 林府这边。 贾蓉刚踏进门,便有一个小巧的身影扑了上来,贾蓉一把接住,温柔的说道:“乖,我回来了。” “嗯!!” 她用力抱着他的脖子,生怕他消失了,好一会,看着父亲打趣的眼神,脸上一红,连忙从贾蓉身上下来了。 喏喏喊道:“爹爹好。” “哈哈哈,走吧,反正你这婚事是嫁订了,你想如何,爹可管不着。”林如海高兴大笑。 待席间落座。 林如海亲自为贾蓉斟酒,说道:“按大周祖训,非军功不得封爵,你这次斩首一万多倭寇,封爵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只是伯爵虽够,封侯却也差点。” “毕竟你军中履历尚且。” “而且你也太年轻了,一下子骤封高位,将来恐怕会遇到封无可封的问题。” 贾蓉却无所谓,说道:“便只要有封爵能够娶玉儿就行,至于其余的,并不重要,这次南下最大的收获还是打通商路,建立了天雄军。” 林如海这才有空问道:“你们杀敌如此之多,自己伤亡如何?” 贾蓉正色道:“陷阵营如今还剩348人,五个千户所,如今人数不满半,妇孺老弱死伤三千余人,青壮年死伤两千余人。” “阵亡人数接近五千。” “营地里伤者遍地,虽然士气还算稳妥,但赏钱和抚恤还是要尽快发出。” “预计需要十万两银子。” “接下来还要招兵,购置军备,建盐场,建军营……” “这些事情,没有百万两办不下来。” 林如海并没有说贾蓉的奖赏给的多了,也没有说抚恤给多了,世上从来没有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事情。 你想要部队作战勇武,就要舍得花钱。 “十万两银子,我马上安排管家取给你,另外再拨付五万两,先就着这几日的建设物资,招兵和军备的事情,银子我们再慢慢想办法。” “这个……是先前你们贾家过来的家书。” 贾蓉打了胜仗,林如海才把京都寄来的家书给贾蓉看。 贾蓉看到上面满篇指责,冷哼了一声,说道:“虽然是老太太的名义,但老太太还不至于做这样的事情,多半是赦老爷和政老爷做的事。” “但,王家和史家就无需再联络了。” “他们想要加入到盐业生意里面来,得求着我们才行,史家如今也落魄得厉害,虽然一门双侯爵,表面风光,可谁都知道,史家那侯爵是拿钱买的。” “五年前山东大旱,朝廷拿不出钱了,史家募捐了三十万两,解了陛下燃眉之急。” “虽说非军功不得封爵。” “陛下就取了个巧,说感怀史老太公的功绩,史家老大去世后,两兄弟为了爵位闹得不合,便法外开恩,让史家的爵位一分为二,这才有了两个侯爵,但都是袭的爵位而已,不是封爵。” “花了银子,换了个虚名。” “两头分家,史家如今也就是门面好罢了。” “哪里拿得出钱来?” 林如海抚须称是,说道:“王家定然是有钱的,四大家族王家的爵位不高,只是伯爵而已,但王家这些年在朝堂却是历久弥新。” “王子腾任京营节度使,可谓是深得陛下信重。” 贾蓉却笑道:“义父,就是王家如今依旧强势,才不能主动去找王家啊。” 林如海一愣,随后指着贾蓉哈哈大笑。 “我就知道,我的孩儿,不是个莽夫,没错,偏偏是王家如今得势,才不能主动去找他们,得让他们来找我们。” “如此。” “我们缺的银子,也就落在薛家身上了。” 43、说薛家请来做客 薛家最早的老太公是紫薇舍人。 “舍人”一官,先秦已设,后历代因之,均为皇帝亲近属官。“紫薇舍人”之名,以示金陵薛家祖上曾为天子宠臣,执掌诏诰大权,十分显赫。 薛老太公未立军功,故无封爵,但位在枢近,极为显贵。 薛家从薛老太公开始就掌管宫中财权,薛公长子亦是朝中高官,继承薛公诗书文采,家中藏书无所不有。 到了宝钗父亲这一代,薛家转型为世袭的皇商。 凭借昔日的人脉关系,薛家很快就积累了数百万的家产,四大家族当中,最有钱的就当属薛家了,故而缺银子找薛家也是最好的。 “为父三日前已经去信薛家了。” “若说薛家之前在需要观望,如今你携大胜之势归来,薛家万万没有不帮忙的道理,便是百八十万两,也是愿意拿出来的。” 贾蓉点点头,这笔银子,薛家会很乐意出。 因为贾蓉现在既缺银子,也不缺银子,江南有的是人愿意投银子到天雄盐场,他们如今找薛家,不过是因为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可靠一些罢了。 另外。 “我听说薛家老爷如今身体不大好?” 四大家族的事情,基本上都有八卦,贾蓉在贾府的时候就曾听闻,薛家这位老爷的身体不大行,卧病在床好些日子了。 林如海感慨一声,说道:“是积劳成疾。” “薛家到薛岩这一辈才转为皇商,创业是最为艰难的,既要照顾着皇帝的内帑,又要兼顾自家产业,短短二三十年累积数百万家产,人却是累垮了。” “也不知还能支撑几年。” 贾蓉也是一阵感慨,薛家这位老爷是个有本事的,倘若能多些寿数,薛家还能蒸蒸日上,可这位老爷一去。 留下的那个薛蟠,可就不成样子了。 哪怕是在京中不曾见过,贾蓉也是听说过的,那薛蟠就是混世魔王。 薛家传到他手上,必然是要败掉的。 林如海抚须笑道:“薛蟠是混账,可他有个妹妹叫做薛宝钗,却是极为聪慧的,我看啊,我们玉儿才情上可能高那么一筹,但论经事的才能,还是那薛宝钗更厉害一些。” “有薛宝钗照应,薛家在她出嫁之前,应当还是能保住家业的。” 家业兴衰,看的不是家底有多厚,而是人才如何。 大周开国不过七十余年,多少豪族就已经没落了?便是金陵四大家族的贾史王薛,除了王家还行,其余几家哪个没有露出衰败之相? 也就是贾家出了个贾蓉,否则的话,要不了一二十载,老太太一走,贾家就得没落。 林如海看人看事还是很准的。 但,说话就忽略了女儿的感受,林黛玉被说不如薛宝钗,当即不服,冷哼了一声说道:“明明素昧蒙面,爹爹什么做此判断?” “女儿若是不如那薛家的小姐,便让爹爹认那薛宝钗做女儿好了。” 她板着脸,煞是不满。 爹爹也是的,在兄长面前提那个薛宝钗也就算了,还说自己不如她,这勾起了兄长的念想,兄长去寻那个薛宝钗怎么办? 林如海微微错愕,遂即反应过来。 笑道:“你这还没进门呢,就操起了当家太太的心,放心吧,蓉儿他乃一诺千金的大丈夫,又岂能负你?” “那薛家就算有意要嫁女儿,也是排在你后面。” “等她进门了,你再教她规矩就是。” 大丈夫三妻四妾,林如海也不在意贾蓉的女儿多,他们这等人家,要的是身份,女儿是妻就够了,至于是正妻还是平妻,只能说缘分问题。 贾蓉这次八成就是封个伯爵。 倭寇的水分还是很大的,跟关外的后金比起来,首级过于不值钱,别的不说,一颗后金的首级,朝廷赏三十两银子。 而一颗倭寇的首级,才二两银子。 这就是差距,毕竟倭寇只是来打劫的,并不侵占土地,而倭寇真正的身份,朝廷也是知晓的,故而对倭寇没有什么悬赏。 除非是皇帝有意嘉奖,提振士气。 看在贾家显贵的份上,还是有那么一点可能封侯的,但即便那样,贾蓉也只是多一个平妻的名额而已。 未来总归要娶人的,如何不能是薛家的姑娘呢? 如果贾蓉这次没有封侯,下次想要立更大的军功,那就难了,那不是剿匪能得到的,必须在辽东的战场上有所斩获才行。 那都是将来很远的事情了。 林如海不在意,贾敏更不在意,她甚至笑道:“反正薛家老爷身体不便,他家女儿又是个能做主的,那边让薛夫人带着女儿过来走访一下?” “说起来,我们还算是姐妹呢。” 贾敏是贾政的亲妹妹。 她与王夫人算是妯娌,而薛姨妈跟王夫人是亲姐妹,虽然绕了个圈,但贾敏与薛姨妈却是算亲戚。 林如海想着,让薛岩的妻女过来,他们可以先谈,若是不满意,还可以薛岩亲自出马,事情多了挽回的余地。 故而笑道:“也好,你便去信请他家过来。” “也让我们小玉儿看看,她与那薛家的女儿,到底谁优谁劣,省的她整天以为自己有几分聪慧,就小瞧天下女子了。” 林黛玉见母亲三言两语敲定了薛宝钗来访亲。 顿时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父亲,总觉得他们都不是亲生的,居然联手坑她。 “你们太欺负人了!” 她眼睛一红,就扑入了贾蓉怀里,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 他们这里在畅谈,金陵薛府当中,薛岩听完管家的汇报,重重的咳了咳,将捂嘴的手帕拿开,上面的血丝分明。 他虽然早已习惯,但难免落寞。 贾家出了这么个麒麟子,便是还有百年兴旺,而他们薛家…… “父亲!你猜今日怎么着?我在街上看到了一个好姑娘,她爹要卖她还债,我便打算去买来,却不想那她那拐子爹货许两家。” “我拿了银两带不走人,又碰到那个混厮与我纠缠。” “我当即便两拳打去,人就被打倒了,当真是快哉啊!” 人没到,声音先到了,薛蟠得意的话只听得薛岩血气上涌,猛地又咳出一口老血,引得一众丫鬟小厮惊呼不已。 45、贾雨村谋求起复 “不能让官差进门!” “去,挡着。” 管家领了命,便去门口严阵以待了,而薛宝钗等母亲过来,只见薛姨妈一路小跑,如同金枝乱颤,一身娇弹将妇人丰腴的味道展现到了极致。 她脸色微熏,着急的拉过女儿的手问道:“老爷怎么了?”衛鯹尛说 “爹还好,只是被气晕了过去,如今是哥哥有了大问题。”薛宝钗握住母亲的手,平静的语气给了母亲依靠。 可是薛姨妈一听薛蟠惹了大事,哪里还稳得住。 连忙拉着女儿问道:“你哥哥如何了?” 薛宝钗见这架势,还真有点不敢说,但事情又瞒不住,只好说道:“哥哥先前在街上与人斗殴,不小心打死了人。” “打,打死了人?!” 她竟是惊呼一声,也晕了过去。 若非薛宝钗眼疾手快扶着母亲,薛姨妈便直直摔在地上了。 在一众丫鬟的搭手下,薛宝钗才缓过气来,她无奈的一叹,吩咐丫鬟们照顾好老爷太太,便往大门走去了。 管家虽然极力与官差周旋,但薛蟠众目睽睽之下打死人,这事是遮不过去的。 “不论你说什么,当街打死了人。” “这事情我们衙门必须要管,你们有什么关系办法,且去运作着,先把人给我叫出来带回府衙。” “我们就这么回去,必然要吃挂落。” “真那样了,也就别怪我们不给你们薛家面子了。” 那领头的捕快还在讲道理,薛宝钗微微松了口气,她三两步上前,说道:“连累诸位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区区薄礼,给为官爷且笑纳。” 薛宝钗挥了下手,便有小厮递上一盘银子。 每个五两银子,足足有二十个。 几名官差皆是眼睛一亮,银子要拿,事也要办,只是语气好了许多,那捕快抱拳一礼,说道:“这位姑娘请了,麻烦让你家公子出来。” “事情怎么样,终究是要去公堂上审问一翻,才知道结果的。” 薛宝钗也没指望一百两银子就能为薛蟠脱罪。 她只是轻轻一礼,说道:“家兄还未归家,我们已经命人去寻了,待找到家兄,必然去府衙陈情始末。” “还望几位官爷回去禀报,就说今日天黑之前,薛家必把薛蟠送到府衙。” 几位官差互相对视一眼,便点了点头,然后领头的捕快抱拳说道:“那么,我等就先回去了,还望姑娘不要失言。” 薛宝钗没有说话,只是福了一礼。 等人走后,薛鹏才连忙问道:“姑娘,我们真要把哥儿送到府衙去?” “自然不是。” “管家,你马上派人去寻我哥哥,安排他去扬州,让他到贾蓉,要一个天雄军的身份。” “你再秘密派人去告诉知府大人。” “说我们薛家已经与贾家达成协议,将投一百万两银子到天雄盐场。” “去办吧。” 薛鹏听完,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当即领命行事。 薛宝钗吩咐完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当即安排账房去点银子了。 待薛岩醒来后,也觉得薛宝钗这般处置最好,赚不赚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保住薛蟠,儿子都没了,这份家业谁来继承? 至于贾蓉能不能保住薛蟠? 很简单。 将薛蟠加入天雄军的时间作假提前,分给薛蟠十多个首级,有这份功劳,他们运作一下,朝廷就能来个功过相抵。 再借贾蓉的势,让扬州知府将这事定义为失手错杀。 那就全都好办了。 …… 贾蓉在一夜休息过后,林如海为他引荐了贾雨村。 贾雨村作为林黛玉的塾师,在学识的教导上还是很尽心的,他本人前些年考中进士,因为贪污受贿被革职,只能到林府教书。 如今林如海给贾蓉引荐贾雨村,便是有帮贾雨村的意思。 当然,也希望贾家未来有个臂助。 贾雨村不论怎么说都是进士出身,贾家只要肯帮忙,就能帮贾雨村谋一个不错的位置,而贾雨村作为贾家的人,自然是要为贾家服务的。 见到贾蓉,贾雨村便开始攀亲戚了。 50、鸿门宴定盐业事 张世敬:“可各位督台大人,各个卫所的指挥使,还有那些偏将、总兵,哪个的分红能少?” 汪泉:“不少不可能,你们也别想让我们这些盐商来贴,我汪家更不可能帮你们贴这个银子,若是觉得我没办好事情,大可把我换了。” 张世敬:“你!!” 两人闹了个不欢而散,但谈判的继续,汪泉招待着酒菜歌舞,却不急着开口,张世敬则滔滔不绝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说着盐业对于江南安定的影响。 对此。 贾蓉也不跟他们废话:“我要多少份额,只跟战绩来,我杀了一万倭寇,就要一亿斤盐的份额,谁不服,让他去跟倭寇谈。” 官盐售价是30文一斤。 但实际售卖,民众买盐至少200文,一亿斤盐,二千万两银子是能赚的。 “一亿斤,天雄盐场产得出来吗!” 张世敬大怒,因为贾蓉拿去5%的市场,就意味着从此以后,他们的分红都要少去半成,不,甚至更多。 他看出来了。 汪泉这些盐商就是要借贾家的事做账,少分了银子,他们的怒气首先得在贾家身上,如果想要找汪泉他们的麻烦,却是很难找到证据。 偏生有贾蓉搅局,汪泉他们就多了谈判的资本。 不能向以往那样逼迫太过…… “盐产不产得出来,卖不卖得出去,是我天雄军自己的事,你们只管答应就行。若是不答应,那就继续打。” “一直打到你们答应为止。” “倭寇也好,山贼也罢,江南还有多少官兵私兵受你们控制,全部聚起来。” “脱了那身皮,尽管与我斗。” 凛冽的杀气冲得张世敬都打翻了酒杯,他没有想到贾蓉竟然如此凶狠,而天雄盐场一战,损失的那亿万人,至今还在想办法填窟窿了。 哪里又真能凑齐大军跟天雄军再来一局? 天雄军毕竟不是反贼,而是有皇帝诏令的正规官军,他们没有办法在明面上调兵,天雄军的问题就解决不了…… “一亿斤盐,干系太大了,我决定不了。” 张世敬作为扬州知府,只能算是一个“掌柜”,这么大的事情他没有办法拍板。 江南的关系错综复杂,最后还是要汇聚到朝堂上的。 得阁老们说了算。 “我没让你决定,只是通知你而已。我不谈条件,你们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继续来战,仅此而已。” 贾蓉如此强硬,让张世敬好不尴尬。 他看向林如海,沉声道:“林大人,你可知道此事的干系重大?” 林如海则冷声反问道:“你知道陛下有多缺钱?” 人没有钱无所谓,当他拥有一笔钱,你却要将它夺走的时候,他肯定是要跟你拼命的,林如海没有说别的,只是告诉了整个江南科道,皇帝会以怎样的决心护住这笔钱。 表明态度之后,贾蓉和林如海便起身告辞了。 只留下汪泉和张世敬面面相觑,汪泉给张世敬倒了杯酒,说道:“恕我直言,要解决盐业的事,就必须先解决贾家才行。” “张大人还是和阁老们想想如何搬到贾家吧。” 作为商人,汪泉反而是最不急的那一个。盐业这条线上,系着的是满朝官员,他们这些商人,不过是帮忙经营而已。 赚再多的银子,还不是都用去疏通关系了? 至于贾蓉坐大? 那就投靠贾蓉好了,替谁赚钱不是赚钱? …… 这边林如海从汪府出来,不由感慨道:“还是有兵好啊,在这之前,哪能这般与他们说话呢?可有了天雄军,只需要告诉他们我们要多少就行了。” 贾蓉笑道:“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又如何能拿到?” “今日在江南如此,未来在辽东也如此。” “天雄军还需要更多的编练,未来才好在辽东战场上大放光彩。” 林如海大笑:“我儿奉先,有督帅之资!” “为父等着看你当蓟辽总督的那一天!” 好男儿建功立业,贾蓉要建一支强军,林如海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如今朝廷的确深受外虏威胁,需要一支强军。 至于造反? 大周得国都七十余年了,近些年虽然日益艰难了,可还不到失去人心的程度,将领造反几乎不可能成功的。 “大哥!!大哥!!” 就在两人准备回府的时候,薛蟠此时却带着小厮寻来。 “大哥,我为陷阵营准备的冬装已经妥当,且去看看吧!”贾蓉与林如海对视一眼,便去看薛蟠做了什么好事。 结果一到军营。 看着那三百多人的陷阵营战士鲜衣怒马,一个个全是黑色肃杀的战衣,又带着深红色的披风,那纵马奔腾间,只能说太帅了。んttps:// 两千多预备战士都看傻了眼。 薛蟠骑马跟在后面傻笑道:“铠甲来不及,我就让他们先都脱了甲胄,且只穿战服,每件衣服可都是花了十两银子制作的。” “我定制了两千套,陷阵营的弟兄,每人两套。” “大哥,威风不?” 威风,好看,那都是银子换来的。 每一件战衣的针脚形制都十分出挑,兼具了美观和方便,如果再定制一套甲胄,那这军容简直就太有气势了。 “花里胡哨。”林如海觉得薛蟠有点瞎搞。 但贾蓉却微微一笑,纵马奔了一圈,便大声说道:“还不谢谢薛兄弟!” “多谢薛兄弟!!” 陷阵营战士们齐声道谢,声音宏亮无比,可见他们也是十分欣喜的,是的,他们是骄傲的陷阵营,就该如此威风帅气。 谁说当兵的就是泥腿子? 他们天雄军,他们陷阵,就不是泥腿子,而是威风凛凛的大英雄! 一身好看的衣服,可以换来磅礴的士气。 也是换来旁人对陷阵营的无比羡慕和痴迷,一时间,所有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要进陷阵营,没有别的,只为了穿上那身军服。 薛蟠那家伙,误打误撞,还办了件好事。 “大哥!我觉得不光是陷阵营,整个天雄军的军服都要重新定制!”薛蟠受到感谢,更是来了精神,准备再接再厉。 贾蓉笑着拍了拍薛蟠的肩膀,赞许道:“交给你了。” “没问题!!” 51、霸王虞姬唱演义 陷阵营此时已经与曾经高顺带领的那支不同了。 但无所谓。 这是他贾奉先亲自带的兵,他并不像高顺那样低调坚韧死板,他贾奉先就是高调激昂,就是给战士们配最好看的军装。 最好的军装,高额的军饷。 反复不断的灌输,他们就是与众不同的,就是注定要打胜仗的强军。 这就是贾蓉的练兵策略。 对此林如海也不惊讶,因为大多数边军将领也喜欢这么做,对于陷阵营这样的士卒,在辽东将领那里,管这叫“家丁”。 好吃好喝好装备,打仗的时候就拼死。 而普通士卒的军饷都会被克扣…… 贾蓉与辽东那些将门不同的地方在于,他不克扣普通士卒的军饷,反而十分优待,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大把大把的花银子…… 按照贾蓉的计划,在三个月内,要招齐天雄军两万人和陷阵营一千人。 天雄军士兵每年的军饷是18两银子,陷阵营每年的军饷是72两银子,每年别的不说,光是军饷就要43万两银子。 这还不算军中伙食、装备…… 再有战时的抚恤、赏钱,每年得拿出二百万两供养天雄军才足够。 要知道,大周一年的军费才多少? 不过三百多万两而已。 也好,能够用银子实实在在的砸出一支强军来,未来辽东的局面就能好转,林如海也乐意帮贾蓉维持着天雄军这个摊子。 未来只要能够吃下一亿斤盐的份额。 两千万银子只能算是预估的毛利润,打通各地商路,地方势力分销,这些全部弄完,天雄盐场的营收能有一千万两,那都是极好的运营了。 实际上。 就算是明年,能够有四五百万两的收入,就算是发展很好了…… 开拓市场,铺开渠道,这些都是要时间的。 “不跟那些盐商合伙,年底之前,天雄盐场的营收能百万两就不错了,先紧着这笔银子给陛下,也不知道今年的缺口能不能补上。” 林如海还是很担心皇帝够不够钱用的。 贾蓉倒是不太在意,反而觉得这个数正好,让皇帝缺钱,但又不那么缺钱,就需要一直依仗他们,天雄盐场才能更好的办下去。 “今年有百万两,明年就能有三四百万,任何事情都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陛下明年能不缺钱,就很好了。” 实际上贾蓉并不认为永历帝的财政会变好。 皇帝拨的银子,到了边关,可不会全部变为军费,上面给的越多,中间贪得越多,到最后,该打败仗还是败仗,因为底层军士根本没拿到银子。 将门们一个个的养着家丁,唯有贼寇势大,他们才能保持富贵。 又如何会奋勇杀敌呢? “却也如此。” 林如海想着来年的光景变好,不由抚须称是,他是个对皇帝忠心的。 而贾蓉回去后与贾敏说此事,贾敏却摇头:“莫说四百万两,就是四千万两,辽东的局势也无法改变。”文学一二 “大周立国仅七十年,武备还不至于荒废到这等程度。” “不过是如今文官势大,将门勋贵一个个的养寇自重罢了,而文官也借着辽东的战事,不断的通过辽饷盘剥百姓。” “这上上下下,全都是生意,哪里是打仗?” “都不想赢,自然就会大败了,却不想如今后金已经势大,再这么下去,真有亡国的可能。” 贾蓉认可贾敏所言。 问道:“您觉得天雄军该如何办?” 贾敏说道:“上一道折子,陷阵营随你回京述职,天雄军正部留在扬州。轻易不要调天雄军去填辽东的口子,也绝不能身边没有兵。” 贾蓉点点头,道:“一千人多了,我准备只带一百人回京。” 贾敏:“你这是怕陛下猜忌?” 贾蓉摇头:“陛下不会觉得一千人和一百人有多大差别,是朝堂诸公,只有一百人,他们也会放松许多,不会想着特意要弄没这些人。” “天雄盐场完全依仗天雄军才能开下去。” “朝廷诸公如鲠在喉,必然是要想方设法夺了我的军权的,到时候,天雄军就不是他们的阻碍了。” “因故我并不想让皇帝吃饱。” 贾敏道:“却是应该如此应对,可惜,你那义父忠心耿耿,不会太配合你。” 贾蓉笑道:“正因为义父忠心,陛下才会对天雄军放心啊。” “你……” 贾敏的眸子里泛着奇彩的光芒,看了贾蓉一眼,见他只是笑,她被这笑容弄得心头一突,他这笑容里有玩味,更有……野心。 贾敏并不抗拒这种野心,反而觉得它有股迷人的醉意。 “你像个霸王。” 她不由抚着他的眼角,痴痴的说道。 “母亲像虞姬。” 他终于没忍住说道,贾敏微微一愣,随后掩嘴轻笑,带着些许挑衅的看向他:“你也不怕天打五雷轰,敢对我说这话。” “我乏了,抱我去床上。” 贾蓉轻咽了口口水,将她柔软的身子抱起,却也只是规矩无比的放在床上,她欣慰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别急,都会是你的。” “只是还不到时候罢了。” “丝桐。” 贾敏吩咐了声,一旁伺候的丝桐走上前来:“太太。” “给哥儿去去火。” 说着话,贾敏还拉着贾蓉的手,她躺在床上,贾蓉坐在床沿,而丝桐则郑重的捧出了一杆玉萧,在贾敏的指导下悠悠吹奏着…… …… 待从贾敏房里出来,贾蓉只觉得神清气爽。 而此时林黛玉与薛宝钗她们也才逛街回家,薛家有做饰品珠宝的店铺,她们逛街购物,倒也不怕被旁人冲突了。 林家虽然有钱,但并不豪奢。 被薛姨妈带着去了珠宝店,随随便便送了几副耳环、簪花、镯子,便知道了啥叫豪奢,薛姨妈给林黛玉选的,就值三千两银子,给贾敏备着的,更是听说五千两都只是打底。 这份豪横,林家曾经是绝对不会有的。 这般重礼,林黛玉本来是不愿意收的,但出门前贾敏说但收无妨,她也就欢喜的收下了,回来后就迫不及待的找到贾蓉,问道:“蓉哥哥你看,漂亮吗?” 她偏着头,给贾蓉看那对紫珍珠耳环。 但相比于珠宝,她那细腻的绒毛在太阳底下泛着光辉的脖子,更让他想要去咬上一口。 想着,便也做了。 “啊!” 她惊叫一声,便红着脸跑开了,薛宝钗看着脸色微红,薛姨妈到不觉得有什么,两人毕竟已经订婚,只觉得这般青梅竹马真好。 52、冬至宴饮离人醉 接下来的日子里,天雄军有条不紊的招兵训练,天雄盐场也逐步建设。 一切都风平浪静。 只是在第一场雪来临过后,时间终于到了冬至。 “下雪了。” 鲜红的棉袄,裹着披风和雪白的狐裘,将林黛玉小小的身子衬托得明艳可爱,一张小脸尽显绝美的风情。衛鯹尛说 不知不觉,薛宝钗也在林府住了两个月。 但马上也要分别了。 “蓉大哥明日便要启程?”薛宝钗比林黛玉大三岁,已经是快要及笄的少女了,她身子向来丰润,随着她母亲,哪怕是厚厚的冬装,也能见起伏。 大抵,也是她穿得相对少些。 她自来就是燥热的体质,平日里须得服用冷香丸才能压住心头的燥热,这每年的冬天是她最舒坦的时候,故而身上虽然也是棉衣,但却格外轻薄。 穿在身上,有着修身的感觉。 薛宝钗看着林黛玉带着丫鬟堆雪人,却是与贾蓉做着最后的攀谈,明日一别,再见或许就是两三年后了。 “是啊,得回去了。” “陛下已经下令让我回京述职,表彰功绩,再有,家中的妻子也等了许久,该回去陪她了。” 说起秦可卿,他也思念得紧。 在扬州这些日子,虽然有些乐不思蜀,但秦可卿毕竟是才新婚娶进门的妻子,每月通信,都能感受到她那浓浓的思念。 “能得兄长如此挂念,嫂嫂嫁给兄长,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也不能这么说,每一位如你们这般钟灵毓秀的女子,能遇到都是我的福分。” “我这等俗人,可比不得林妹妹灵秀。” 见她急忙撇清,甚至不惜自贬,贾蓉微微摇头,没有多言,他也不是看中的薛宝钗硬要如何,只是她没必要如此敏感才是。 “这些日子,天雄商行的建立,盐业渠道的开拓铺展,薛姑娘帮了很大的忙。” “义父常说,若非有你出谋划策,绝对不会如此顺利。” “薛姑娘才干,不输朝堂公卿。” 这是实话,薛家投了一百万两银子,自是最好并不干涉,但林如海忙得焦头烂额,还是需要人分担的。 贾敏能处理好内院,也有战略眼光。 可毕竟对于商业上的事还是不专业,守成有余,开拓不足,薛家那边的资源也要用上,就有许多地方要交接询问。 薛宝钗都完美应答,并给出的一些建议,都让人眼前一亮。 林如海遂将一部分业务直接交给薛宝钗,她也办得漂漂亮亮,让林如海省下了不少事。 原本预期,这一季度只有百万两营收,可最终算账,却有一百五十万两,这让林如海大喜过望,已经找银庒对接过了,换成了银票,到时候贾蓉直接将银票交给皇帝就行。 “蓉大哥谬赞了。” 薛宝钗只是谦虚,虽然嘴角浅浅的笑容出卖了她,但她却也知道,经营之才,是可以替换的,这部分利润,本就是贾蓉打出来的。 这才是根本。 “看在几个月相交的情谊,有些话我还是提点一句。你父亲身子不好,也就这几年的功夫了,薛家未来的出路,无非就是入宫选秀和贾家联姻。” “寻常女子也没有愿意入宫的,毕竟永历帝也四十来岁了,还有几年光景也不好说。” “诞下一儿半女也没用,争不过那些年长的皇子。” “其中利害,你自然看得出来。” “故而你所选的,无非就是贾宝玉罢了。” 贾蓉说到这里,对贾宝玉并无评价,而薛宝钗则是心里咯噔一下,试探着问道:“蓉大哥认为宝玉并非良人?” 贾蓉指了指帮林黛玉堆雪人的晴雯,将那日晴雯的故事说了一遍。 薛宝钗听完后,脸色便有些煞白。 贾蓉却安慰道:“贾宝玉年岁还小,未来读书明事理了,说不定有所改观,再一个,他若真是无能的,反而方便你施展才华不是吗?” 汉代与大周还是有些不同的。 包括貂蝉都是在天下大势中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他下意识以为薛宝钗也是这等奇女子,更如吕雉那般,有太后般的理想。 然而大周礼法已经盛行,绝无那等巾帼女子了。 薛宝钗的理想,也不过是成为贾母那般的人物而已…… 可贾母嫁的是谁?是二代荣国公。 她呢? 见薛宝钗低头不语,贾蓉也不再理会,正逢林黛玉喊他去堆雪人,便去帮忙了,结果他刚刚帮林黛玉搬起大雪球,林黛玉就一个雪球砸在了他的头上,开启了打雪仗。 “好哇你!” “呀!!不行,你不能打我,雪雁!雪雁快救我!” 见他与一众女子放下身段玩闹,薛宝钗只觉得更加苦涩了,这等上马能杀敌,威震江南的男子,于盐业上破敌又能入皇帝青眼,偏生又不端着,愿意宠溺自家妻子。 为何她没能早点遇上? 辽东糜烂,她实在不能赌贾蓉在辽东立功封侯…… “或许,这便是我的命吧。” 薛宝钗低声呢喃着,至少从晴雯那件事看来,贾宝玉本性不坏,只是没了男子汉大丈夫的那份担当和魄力。 往后荣国府和宁国府的对比,将会越来越明显…… 错过的终究错过了,这些苦楚只能埋在心里,等林黛玉将她卷入雪仗,她也心不在焉的,一齐玩闹到晚间,贾敏和薛姨妈亲手包好了饺子,大伙一齐吃团圆饭。 因是难得的节假,明日过后又要离别,今夜特意备了酒。 林如海难得放松,又想到即将与妻女离别,独自留在扬州做他的孤臣,难免情绪上涌,控制不住酒量。 连连拉着贾蓉饮酒,晚宴还没两刻,便已经深深的醉倒了。 贾敏便吩咐丫鬟婆子将林如海带回书房好生照顾,别让他受了寒,是的,这些日子林如海都睡在书房。 自从儿子早夭后,贾敏身体一直不好,他也劳心公事。 这几年,夫妻早已分房过了。 待林如海被扶走,贾敏便盛了碗鸡汤喂给贾蓉,关切的说道:“你义父心情不好,喝得急了,连累你也遭殃了。” 贾蓉浅浅的喝着,说道:“不碍事,我酒量好。” “那也不能喝急了。” “你再倒了,这席面也就只能散了。” 家里男主人都倒了,留薛蟠这个外男在,宴席哪还能继续下去?薛蟠酒量比林如海好,又不是主要的陪酒对象,此刻还清醒着。 但他已然坐不住了,说了句上茅房。 便带着小厮连忙溜出了林府,明日就要回金陵了,日子定然不如在扬州潇洒,他因为见识过陷阵营的训练,这些日子在风月场所如鱼得水。 今晚要跟那些小娘子们告别呢,哪里肯陪着家人喝酒…… 如此一来,便也只剩贾蓉一人陪着她们了。 53、叹月有阴晴圆缺 喝酒闲聊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见薛蟠回来。 薛姨妈便打发丫鬟去寻,可丫鬟寻过回来,却只言没找到人,知子莫若母,薛姨妈知道薛蟠肯定是偷偷溜出去鬼混了。 只好尴尬的搪塞,说指不定在哪个角落里睡着了,不用担心。 贾敏这边有婆子来汇报,也知晓薛蟠是出去了,便也不揭穿,倒不如说,如此正趁了她的意。 她说过要把丝桐和青盏送给贾蓉的,但毕竟是跟了十来年的姐妹,她还是希望贾蓉能够对她们有一份心意。 故而需要安排一些特殊的戏码。 那日丝桐品萧,她亲眼见证,想必贾蓉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丝桐到他那里去,定然也是会受宠的,不会弃之如敝履。 如此,便还有青盏了。 贾敏不动声色的继续劝酒,林黛玉早已醉倒,如今她抱着女儿,娘俩儿两张娇俏万分的脸放在一起,又有酒后的酡红,真是醉煞人了。 她举着酒杯,兴致高昂。 薛宝钗那边有些醉眼朦胧,却也不好推脱,只是实在扛不住了,摇摇欲坠时,薛姨妈也将女儿搂过,学着贾敏的样子。 因为饮了酒,屋里炭火又烧得旺盛。 薛姨妈早已解了外套,相比于贾敏而言,她是那种丰腴的美人,比之尚显青涩的薛宝钗,薛姨妈就宛如熟透了的蜜瓜。 她胸怀之宽广,薛宝钗躺在她怀里,竟显得比林黛玉还小巧。 罗裳凌乱,她也不甚在意。 这些年哪里如此放纵的饮过酒?此时已然上头,只恨不得喝醉了才好,她甚至半倚桌子,越过了贾敏去跟贾蓉敬酒。 那壮怀搁置在桌面上,宛如满月一般惊人。 贾蓉酒量是好,此刻清醒无比,但也有些血气上涌。 “呀,筷子掉了呢,青盏,帮我捡捡。” 青盏闻言,俏脸一红,乖乖的爬进桌子底下寻找筷子,贾蓉还没发觉有什么不妥,直到浑身一僵,低头看到青盏那张宜嗔宜喜的俏脸,只见她甜甜一笑。 贾蓉咳了咳,看向了再度跟他敬酒的薛姨妈。 只好先与薛姨妈饮酒。 63、好平儿转交贾蓉 秦家小门小户,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 聊过秦钟的事情后,便提议带着秦钟回府上玩几天,等贾蓉什么时候去军营点卯,再跟着一起过去就是。 秦可卿说家里都是女孩,也没有同龄的男孩陪着玩耍,不如请宝玉过来? 她还是不想两府闹僵的。 贾蓉也是此意,便也点头答应,当然也不必只请贾宝玉一人,就说今日宁国府做东,请西府里的哥儿姑娘们来吃酒。 自是有一些果酒、米酿,不醉人的那种,适合女人小孩喝。 饮酒也不是什么禁事。 而听闻要去东府,贾宝玉先是欢喜,随后又闷闷不乐,整个人大多数时候都在发呆,王夫人既担忧他癔症严重,又认为所在屋内反而容易出事。 只得再三嘱咐王熙凤看着兄弟一些,不要再让宝玉伤了。 王熙凤自然应是。 如此便带着一众兄弟姐妹去了东府,荣国府人多,故而府内没有花园,而宁国府不同,正堂后面是大片的山水湖泊都有。 贾蓉虽然整理了一方校场出来,但也没有破坏整体格局。 在金芳园内,早已布好了宴席。 等一众姐妹到了,便可以饮酒赏花,冬日的腊梅也别有诗韵,小寒时节也时不时下点小雪,白色的雪景当中,红泥小炉煮着美酒,别是一番风味。 “还是宁国府舒畅。” “在西府里,屋檐连屋檐,就没个好景色看,眼界也受影响了。” “哪有如此滋润。” 王熙凤坐下后便感慨发言,她手捧着暖炉,坐在贾蓉身旁,看着红泥小炉中煮着的花雕,轻轻点了点下巴,平儿就会意的上前替她斟了杯酒。 “这可不是果酒米酿。” 贾蓉笑着提醒,王熙凤嗨了一声,说道:“我跟她们可不同。” 女人不怕醉,那便是有事了。 贾蓉笑了笑,看向了林黛玉那边,她被迎春、探春围住,身边又有惜春,一众姑娘处得还不错,互相有说有笑。 贾宝玉本来拘谨无措,想看林黛玉,又故意赌气不看。 只想孤零零的站在雪中欣赏寂寞。 可不经意间看到秦钟,他便愣在了那里,而秦可卿招呼着贾宝玉向他介绍,他都有些走神,再看秦钟,竟然对贾宝玉也十分对眼缘…… 介绍过后,两人竟然十分亲近,不一会就手牵手坐在了一起。 贾宝玉这几天的失魂落魄,好像终于找回了神来。 便是王熙凤看了,也是一脸惊奇,随后喜道:“甚好,蓉大奶奶这弟弟不错,跟宝玉如此投性,让他真个儿活过来一般。” “我看啊,要是太太和老太太知晓,必然要讨他去西府常住,陪着宝玉玩耍才好。” 在贾蓉的左手边,秦可卿含蓄的笑道:“秦家小门小户,可不敢在贾府当公子,若是有意,你们多邀请他去府上玩耍便是了。” “不过,之后也得等几月了。” “老爷说鲸卿身子骨单薄,需要去军中历练,打熬身子。” 王熙凤听闻,也吹捧道:“甚好,如今富贵人家,只以读书为重,小小年纪就四书五经,头悬梁锥刺股,书读好了,身子骨也熬坏了。” “读书之前,还是得强身健体。” “若是舍得孩子受苦,宝玉也该去历练一翻才好。” 贾宝玉听闻,当即惊道:“我可不去军营!” 说完,他又拉起秦钟的手,一阵怜惜,两人诉说着去军营可能遭受的苦难。 看着他们,贾蓉嘴角有些抽动。 这也太亲密了些……罢了,贾宝玉可能会好龙阳,但秦钟丢到军营里历练一翻,回来之后自然不会与贾宝玉再如此了。 毕竟是秦可卿的弟弟,还是要对得起秦家才好…… “是不是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王熙凤见贾蓉在看宝玉和秦钟,便附耳过来细声说道。 贾蓉不动声色的答道:“他们两个只是孩子,你说什么呢?” “哼。” 王熙凤冷哼一声,问道:“当年贾琏邀请你,你真没去?” 贾蓉没有直接答,而是说要吃什么,让秦可卿帮忙去拿后,才说道:“我若是好男风,哪会让宝玉亲近鲸卿?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让他们姐姐弟弟一起服侍我岂不是更好?” 王熙凤一想,却也如此。 这秦家小门小户,女儿、儿子却生的无比标志,堪称人间绝色,特别是这一对姐弟,哪怕她觉得龙阳恶心,但将这姐弟凑一起,倒也觉得唯美…… 偏偏那贾琏…… “呸呸呸!!” 见她如此,贾蓉笑道:“你这是想到什么了?” 王熙凤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知道贾琏惯是个生冷不忌的,府里大小媳妇,他完全不嫌脏的勾搭,三四十岁的老妪也下得了手。” “可没想到他对男人也不挑!” “他若是选着秦钟这样倒也罢了,姑奶奶还敬他三分颜色。” “可他倒好,直接对身边的小厮下手,那一个个的……” “呕!” 也不知她昨夜里抓奸到底看到了什么,竟然一阵反胃,平儿心疼的给自家太太捋着背,帮她顺着气。 贾蓉听完只是一笑,往后靠着,问道:“你将此事告诉我,又是打算如何?” 王熙凤白了他一眼,说道:“家丑还能外扬不成?也就是你这个知情的,我才与你说,跟你商量商量。” 贾琏笑道:“我可没本事让二哥断了这爱好。” 王熙凤见他这般油盐不进,一咬牙,说道:“平儿,蓉大爷南下之前,都说好了要把你转给他的,此时不去服侍你主子,还待在这里干吗?” 平儿脸色一变,随后低垂着头在一旁的坐垫上跪坐,柔柔的帮贾蓉倒酒,喂酒。 王熙凤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胸口起伏颇为有趣。 她再次睁眼,望着贾蓉恨声道:“现在满意了?” “还行吧。” 贾蓉拉过平儿的手,握在手里慢慢摩挲着,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王熙凤沉声道:“好男风是链二的把柄,我可以对他有情绪,但实际上没什么用,便是抓了奸,影响的也不过是他的名声而已。” “我如今在荣国府当家,但左右有链二辖制,偷拿银两。” “上面一边有赦老爷和邢夫人,一边有王夫人和老太太,这家当的,饶是八面玲珑,也得心累。” “你得帮我。” 贾蓉直接拒绝:“我又当不了荣国府的家,如何帮你?” 王熙凤:“先解决贾琏,我起码要当好自己小家的主。” 贾蓉:“做寡妇不好吧?” 王熙凤狠狠揪了他一下,恨道:“你到底帮不帮忙?” 在贾蓉大腿上揪掐,却好似拿到了一块铁,这死人,连大腿肌肉都如此坚硬的吗?那其他的地方……王熙凤不由有些走神。 贾蓉吃了颗樱桃,平儿却适时的伸手,刚好可以把籽吐在她手心。 这份体贴入微,方显出平儿的心性来。 贾蓉便直接靠在她怀里,感受着脑后的舒适,说道:“你要贾琏翻不了身的把柄,不难,随便找赌场做个局就行。” “欠三五万两银子,他就再也没骨气了。” “事情我可以帮你,但你如何谢我?” 王熙凤咬牙道:“平儿给你了还不够?” 贾蓉笑道:“说什么呢,这不是我替贾琏南下的报酬吗?” 王熙凤继续说道:“昨日在荣国府,你轻薄于我,我还没找你算账!” 贾蓉:“可我不是给了你一个情报吗?” 王熙凤:“……” 沉默了好一会,她将一杯酒饮尽,问道:“你想要什么?” 贾蓉闭上了眼睛,陷入了回忆,翻看着他穿越之前,属于贾蓉的那些记忆,许多事情都忘了,但一些事情却记忆深刻,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是王熙凤新婚不久。 这样的嫂子嫁过来,如同神仙妃子似的,贾府里的少年,没有哪个不魂牵梦绕的,那日收到王熙凤的邀请,少年郎特外兴奋。 打扮了好一会,便兴冲冲的赴宴。 在金芳园的荷花池旁,风亭之内,他被迷得神魂颠倒,那神仙似的姐姐,伸出足尖儿勾动着一池荷花,飞来的蝴蝶,也吻在指尖的豆蔻之上。 一举一动,无不牵动心弦。 她夹起一颗葡萄,慢慢的喂在了面前,他迫不及待的咬下,就要扑向那只玉足。 结果他刚扑倒,贾琏的笑声就传来。 王熙凤也收回了脚,在那里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 “那年荷花池的事情,我还记得呢,嫂嫂。” 睁开眼睛,贾蓉似笑非笑的看着王熙凤,王熙凤不由将绣花鞋缩了缩,她死死的咬了咬牙齿,颤抖的问道:“只是脚?” 贾蓉笑着起身,喝了杯酒,说道:“嫂嫂说是什么,那自然是什么。” 王熙凤深呼吸,说道:“多久能办好?” 贾蓉笑道:“嫂嫂别急,总要些时日,十天半个月的,也不算太久,到时候我们就能再续前缘了。” “呸!” 她呸了一口,急匆匆的起身,却是去寻秦可卿说姐妹之间的闲谈了,而他则志得意满的继续靠在了平儿怀里。 平儿摸着这张即熟悉又陌生的脸,说道:“蓉大爷变了呢。” “总得有些成长才是。” 平儿摇了摇头,可不是一丁点成长那么简单,她平日里最是心细,知道贾蓉在贾珍死之后,完全不是这样的。 而贾珍一死,忽然就变了,变得锋芒毕露。 以前,蓉哥儿都在藏吗? 那姐儿可就要遭殃了…… 64、王熙凤设计坑夫 “蓉大爷还记恨着我家奶奶?” 平儿试探性的问道,贾蓉只是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恨过,只是觉得有趣,陪她玩玩游戏罢了,平儿姐姐就放心吧。” 当年平儿肯提醒贾蓉,这份善缘在记忆里,他也就记着了。 平儿想说什么,但还是闭上了嘴。 蓉哥儿确实比贾琏强太多了,特别是贾琏好男风…… 平儿不由有些庆幸,王熙凤为了固宠,那些敢勾搭贾琏的丫鬟,都被她打发走了,而贾琏想主动,也全都被王熙凤强硬拒绝。 至今两年了,平儿在贾琏院里,还没有被他得手。 不然也得一阵恶心…… 秦可卿回来的时候,看着贾蓉躺在平儿怀里靠着,片刻之间多了个丫鬟,也没有半点不满,毕竟平儿转给他,是早就说好的。 “这位就是平儿姑娘吧,当真是模样娇丽,百看不厌。” 有人的美张扬,有人的美含蓄,而平儿这样的,初看可能不惊艳,但却越看越舒服,属于极为耐看的那样。 身段瞧着不突显,但其实极为标准,该肉的肉,该瘦的瘦。 偏生又气质平和,让人看着就舒服。 秦可卿拉着平儿的手臂说道:“凤姐舍得把你让出去,那可真是下了大决心呢。” “我瞧她可喜欢的紧,老爷不如将平儿让与我?” 贾蓉笑着吃下秦可卿讨好喂来的松子,说道:“自是让她留在你身边照顾,丝桐和青盏都是好内助,你身边却也没这种帮手。” “管家的事不轻松,得有个人帮你才好。” “这不就把凤姐儿最得力的人讨要来了?” 听着贾蓉让平儿给自己做丫鬟,帮忙管事,感受到夫君的宠溺,她也没有理会大庭广众,忍不住亲了贾蓉一口。 然后伏在贾蓉怀里,满是幸福。 看着这琴瑟和鸣的一幕,平儿回想起最初王熙凤与贾琏夫妻的交好,新婚夫妻总该是如胶似漆的,不,好像不一样…… “明日就要宴请宾客了。” “虽说此事有两位太太操心,你也要学着去办,早日能够当家才是。” 抚摸着妻子娇嫩的脸蛋,贾蓉柔声说着,秦可卿娇憨的应了声,说道:“宴席要请京中富贵,来的都是世家大族,我不是怕出差错嘛。” “这次先多学学,以后再主持。” 秦可卿撒娇的样子,让一旁回来的王熙凤心中羡慕,当初新婚燕尔,她与贾琏何曾不是如此,可如今不过两年…… 暗暗咬牙,王熙凤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这次不论如何,都要拿到贾琏的把柄,从此让他往东不敢往西,等他什么时候悔改了,知错了,再原谅他。 这样就能回到以前了…… “你若是办好了,尽快把证据交给我,我先回去了。” “对了。” “在秦钟去军营之前,让他去西府住几天,陪陪宝玉,老太太看了高兴,总归是好的。” 贾蓉随意的摆了摆手,表示明白,王熙凤便扭身回去了,她行走出动,向来排场大,外面有一堆丫鬟小厮候着,见她出来,便簇拥着打道回府。 到了荣国府的院里。 便见到贾琏在喝酒,一边喝一边喊道:“都放下来,把他们放下来!” 来旺带着几名家丁站在那里,却是充耳不闻,而一旁的房檐上,却倒挂着四个人,都是贾琏身边的小厮。 自从昨夜捉奸。 王熙凤将他们打了一顿板子,关了一夜柴房也不解恨,早上醒来就让人把他们吊在那里,而昨夜贾琏跟王熙凤吵了一架,虽然理亏,但也不碍事。 只觉得这女人真是爱吃醋。 在权贵圈里,养些娈童,不是风雅之事吗?用得着如此激动? 丝毫不给他面子! 昨夜还有些心虚,如今喝了酒,只觉得越想越气,贾琏猛的一摔酒壶,站起来怒斥道:“我是你们老爷,你得听我的!” “我让你把他们放下来!” 来旺却只是拱手一礼,敬谢不敏,他是王熙凤的陪房,自然只忠心于王熙凤一人。 “狗奴才!” 贾琏感受到了藐视,怒气上涌,抬手就要给来旺一嘴巴子,可此时一声厉呵传来:“你要是敢打,我今天就把这四个魅惑主上的断袖童子打死了账,我们再闹到老太太跟前去,看究竟是谁对谁错!” 好男风是“风雅”之事,但却是上不得台面的。 否则贾琏昨夜也不会心虚,真闹到老太太那里,王熙凤始终是占理的,他的四个心肝宝贝不被打死,也是要逐出贾府了。 “王熙凤,我告诉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是你老爷!是你相公!” “你还有没有女德了!” 贾琏怒不可遏,他没有想到这个疯女人居然敢如此欺压他。 王熙凤冷笑一声,站在那里冷声道:“那你试试就知道了。” 贾琏被气的脸色铁青,对着王熙凤指了好一会,终于还是醒了点酒,耐着最后一点性子说道:“你到底要怎么办?” 说着话,贾琏眼神四下搜寻,找着平儿。 往日里,他们夫妻闹起来,总有平儿在中间打圆场的,能给双方找个台阶下,他毕竟有错在先,想着还是赔点东西,尽快解决了此事才好。 可找了好几圈,都没有看到平儿。 不免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台,这婆娘向来是个属罗刹的,这一劫怕是不好过了。 “我看中了凤翔居的一套头面首饰。” “你若是买来了,昨日的事,一笔勾销。” 王熙凤娉婷的坐在一旁,端起一杯酒浅浅饮着,贾琏脸色变了变,凤翔居的首饰就没有便宜的,何况是一套。 但为了平息这场风波,他还是咬牙道:“多少钱?” “三千两。” “三千两!!!你怎么不去抢!我哪有这个银子!” “那就去见老太太吧。” 言罢,王熙凤立刻起身,贾琏这才慌乱,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后牙都要咬碎了般说道:“行,三千两,但我现在没有,你得给我时间。” 王熙凤笑道:“春节前我得见到。” 贾琏脸色一黑,但还是应道:“好,春节前给你。” 说罢,他就要离开。 “慢着!” 王熙凤喊了句,便吩咐道:“旺儿,把那四个贴烧饼的娈童给他放开吧。” 见王熙凤如此懂事,贾琏脸色好了一些。 正要嬉皮笑脸说些好话,让王熙凤揭过此事,可没有想到王熙凤抬了抬下巴,来旺媳妇便进屋拿了笔墨。 在桌上铺开,王熙凤敲了敲桌面,说道:“写吧。” 贾琏面容僵硬:“写,写什么?” 王熙凤嗤笑:“自然是写你好男风,败坏家德,要赔我一套凤翔居今年的特典头面,价值纹银三千两,限春节前交到我手上。” 这不就是认罪状? 贾琏僵在那里,死死的盯着王熙凤,而王熙凤也冷眼看着他,两人寸步不让。 终于。 贾琏骂了句“丧了心的母夜叉”,便开始动笔写欠条了。 写完之后,重重将欠条拍在了王熙凤面前,便带着四个遍体鳞伤的小厮离去了,而王熙凤坐在那里,眼眶有些不容易注意的红肿,显然是在憋着眼泪。 她又何曾想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 可贾琏一昧的耍横,半点没有认错的想法,只认为她喜欢钱,想用银子打发了。 她是喜好奢侈铺排。 但这有什么错着?作为王家的女儿,又是嫁入贾家,王家给的嫁妆不少,她用的又何曾是贾家的银子了? 而自从嫁过来。 她补贴了多少银子给贾琏?那个丧良心的,还说她喜欢钱。 自从她管家以来。 这才多少日,贾琏就从她屋里偷了三五百两银子了,这些账,最后不还是要她去想办法平了,而他却只管在外面花天酒地。 这也就算了。 还连男人都不放过,什么脏的臭的都敢招惹,又把她当什么了? 也不怕在外面染了病,回来传给她! 一腔心意,却换来了负心,她也就再也没有什么心软了,猛的将一杯酒饮尽,王熙凤恨声说道:“贾琏再回来,不准让他进屋。” “是。”来旺媳妇当即应下。 这院里还有不少丫鬟婆子住着,自然也有守夜的。 而那边贾琏刚要准备带小厮们去疗伤,就看到贾宝玉拉着秦钟的手回来,看到秦钟的第一眼,贾琏眼神就亮了。 先前的事情顿时全部抛到脑后,招呼道:“宝玉,这是哪里来的好男子?” “二哥,这是怎么了?” 贾宝玉却是看到贾琏的小厮各个有伤,关切的问了句,贾琏嗨了声,便说:“昨日他们做错了事,被你嫂嫂罚了。” “这不正要待他们去看大夫嘛。” “快说说,这位小兄弟是?” 贾宝玉听闻,便笑着将秦钟拉过来,说道:“这是蓉大奶奶的弟弟,唤做秦钟,我与他一见如故,邀他来府上玩耍,正准备带他去见老太太呢。” 贾琏笑道:“原来还是兄弟。” “你们且去见了老太太,明日若是得空,我领你们出去玩。” “蓉大奶奶的亲戚,我们可不能怠慢了。” 他说是这么说,但一双眼睛全在秦钟身上打量,秦钟明显感到不适,贾宝玉也察觉到了,便将秦钟护在身后:“二哥且去忙,我们去给老太太问安。” “去吧,去吧。”贾琏只好让路别过。 而等贾宝玉走远,他那四个小厮对视一眼,都感到了危机,连忙哭喊着爷,说:“爷,我们这一次可被奶奶打惨了,奶奶半点面子都不给您,您真要赔她三千两银子的头面首饰?” “屁的三千两!” 贾琏骂了句,心情立马阴沉了,他哪里有这么多银子? 65、贾琏落入连环套 贾琏作为府上的少爷,单纯按月例银子,也才十两每月。 虽然常常让管家帮忙报账,挪用一些公中的银子,但每月能有一二百两就不错了,多了管家也不会帮忙。 这点银子,哪够他花天酒地。 便时不时在院里偷点东西出去贩卖,或者在贾赦那里偷一些古玩,贵重的也不敢偷,贾赦是真会打死他的。 每次也就偷价值几十两的那种,久而久之,他对古玩也算半个行家了。 平日里全无积蓄。 如今王熙凤找他要三千两银子,他又如何拿的出来?若是从贾赦那里偷古玩,这等贵重的宝贝,贾赦有,而且不少。 但肯定会被发现…… “老子从哪里去弄三千两银子,那个该死的疯婆娘!” 贾琏气得咬牙。 小厮昭儿出主意道:“爷,要不……借息钱?” 贾琏一听,也明白这是最快来钱的办法,可外面的息钱,哪个不是利滚利?三千两银子借进来,非得五六千两银子出去不可,就这还得一年内还上才行。 他纵使不吃不喝,一年也弄不来五千两银子啊。 “借钱是得借,但不能去外面借……” 贾琏嘀咕着,看向了东边,越过远处的高墙,那边就是宁国府了。 的确。 先前贾赦还说宁国府亏空没钱了,但贾蓉在江南做盐业生意,他既然回来了,又如何会没钱?况且明日宁国府就要办升迁宴。 伯爵且不说,这京营节度使的职位,那可极为要紧。 送的礼,不知道多少。 宁国府定然是不缺银子的,或许……他可以去找贾蓉借钱。 “走!我们去宁国府!” 到了两府之间的私巷,来到了宁国府侧门,门子见是贾琏,便一边引路,一边让人去汇报主子,很快那小厮又折返回来,领着他们去正堂。 虽然夜幕降临了,但府里还是灯火通明。 贾蓉坐在那里喝茶,看着贾琏走进了,便笑道:“二哥怎么来了?” 若是以前,贾蓉还是要喊二爷或者二叔的,可自从认了林如海当义父,他就不大按照贾家的字辈来了,当自己是宝玉他们同辈。 贾琏有些不适应。 倒也不是称呼,而是贾蓉继承了宁国府,当家做主过得好不爽快,而他还在荣国府受气,而且,昨天还给贾蓉跪了…… “昨日父亲做的过分了些,蓉儿你也别往心里去。” 他装作来安慰的样子。 自来熟的坐在了一旁,这正堂正位,坐着格外舒服,可以享受一下当老爷的滋味,惬意的等到有人奉茶上来,他却觉得那双手格外的熟悉。 愕然抬头,看到那人后,更是呆住了。 “平儿,你怎么在这里?” 是了,方才王熙凤那婆娘回来,就没有见着平儿,没有她在中间回转,自己才如此难堪的。 “二爷。” 平儿只是喊了一声,便站在了贾蓉身后。 “你,这……” 贾琏指了指,却也明白了什么,有些忍不住的质问道:“那恶婆娘把平儿转给你了?她,她都没有问过我!!” 自己屋里的丫鬟,早就被视作自己的人了。 贾琏如今看到平儿伺候贾蓉,有一种脑袋绿油油的感觉。 “不行,我不答应!” 顾不上来的目的,贾琏只想把平儿要回去。 他直接伸手想要带平儿回去,却被一只“钢钳”挟住,听贾蓉的声音淡淡的说道:“二哥当初害怕匪患,不敢南下。” “嫂子求到了我这里,许了平儿给我,我才帮你跑一趟。” “如今这事,二哥不会忘了吧?” 贾琏呆滞不已,喃喃道:“还有这一遭?可是,你在南边建功立业,根本没有遇到风险啊,凭什么……” 贾蓉笑道:“二哥觉得打倭寇没风险,那便启程南下如何?天雄军正好缺人。” “我,我……” 贾琏缩着坐了回去,有些灰败的看着屋顶,一时间悲从心来,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他鼓起不多的男人担当。 看向平儿问道:“平儿,是不是凤姐儿强迫你的?你若是不愿,尽管跟我说,我,我想办法将你赎回来。” 平儿微微一福,说道:“二爷想多了,能跟着蓉大爷,是我的福分。” “……” 贾琏再也没有力气,只能低头灌茶,对此,贾蓉笑道:“二哥今日过来,不是为了讨平儿回去的吧?” 听闻此话,贾琏面容一僵。 此时他如何还张得了口? “可是有什么难处?”见他这样,贾蓉便主动询问。 “我……” 想到当年邀请贾蓉研究断袖之好,虽然贾蓉不曾同意,但也是知情人,而且大家都是年轻人,对这种时髦的事也不会多介意。 贾琏遂将昨晚的事还有王熙凤的反应告知了贾蓉。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你嫂子非要抓着把柄要挟我,让我拿出三千两银子替她买凤翔居的首饰,我哪里有这个钱?” “蓉儿你就看着当年是我带你出去玩的份上,借些银子与我周转。” “过个一年半载,我就还给你。” 贾蓉听完,沉吟了会,说道:“二哥与我的交情,三五千两都不说借了,直接支援也不是事,可如今宁国府实在没银子……” “甚至不是没有银子的事。” “为了办好江南的差事,借了一百多万两,什么时候能还清都还不知道呢。” 贾琏听到贾蓉欠了一百多万两,顿时咋舌。 可转瞬又酸溜溜的,也就是宁国府只剩下贾蓉一个人当家了,才能借到一百多万两,什么时候荣国府能轮到他当家啊…… “一百多万两,我听着这个数字就头晕。” 贾琏也是摇头叹息,他没有想到贾蓉这一趟风光是风光,背后却有这么大的缺空,看来这前程功绩都是花钱买的。 “也还好,二哥要知道,我这可是拿到了京营节度使的缺。” “要知道,王家那位舅爷,之前就是这职位。” “嫂嫂的陪嫁之丰厚,王家之富裕,我想二哥还是明白的。” 贾琏顿时眼睛一亮,兴致勃勃的问道:“这京营节度使,一年能捞多少银子?” 他知道京营管着京都的治安防盗大小事务,那外地的大宗商品进入京都,也要过城门,这也归京营管。 里里外外,一年怕不是能捞几万两? “寻常奉例孝敬,一年五六万两银子是有的,看着多,但为了挣到这位子,花了将近二百万两,得猴年马月才能把本钱挣回来?”衛鯹尛说 “故而兄弟我想了个开源的法子。” “军中练武比武,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我在军营里设了个擂台,供将士们比武,然后让人开盘口,随意斗些彩头玩玩。” 赌场! 贾琏一听,眼睛都亮了,他花天酒地什么没玩过?赌场自然也去过,但是相比于赌场那一瞬间的快乐,银子花得太快,他还是喜欢花天酒地一些。 “二哥要现银子,我这里真没有。” “但二哥可以去军营里玩玩,我给二哥开三个一千两的户头,什么时候赢够了三千两,就可以直接兑换现银。” “二哥过去,也算是帮我捧个人场了。” 贾琏听到白送三千两银子的赌本,赢够了就能够提现,顿时双眼发光。 他完全没有想到贾蓉如此够义气。 正要道谢,忽然想到什么,犹犹豫豫的说道:“那,我要是赢了更多呢?” “啊?哦,也没关系,输赢乃兵家常事,二哥赢了,那肯定会有其他人输嘛。赌场就赚个流水而已,亏不了的。” “二哥尽管赢钱就是。” 贾琏顿时兴奋的直搓手,贾蓉笑了笑,便让人取了笔墨来,写了三张文书,交于贾琏后说道:“后天才开业,二哥还得等等才行。” “没关系,没关系。” 贾琏如今喜笑颜开,已经看到了大把银子在向自己招手,立刻把往日的不快抛到脑后,与贾蓉勾肩搭背,附耳评判着平儿的身段。 他虽然没吃到,但也觊觎两年了。 说着这盘好菜该如何吃,传授着经验。 贾蓉似笑非笑的听着,等将贾琏送走后,一直红着脸低头的平儿才神情复杂的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怜悯。 她知道,贾琏完蛋了。 贪婪是最大的罪孽,贾琏或许很快可以赢到三千两银子,但他马上会想赢更多,若是他赢到万两,然后输空,整个人就会着魔一样。 剩下两次机会,他看都不会看三千两银子的标准。 他会觉得,他自己输了一万两,要赶本。 而他没有真金白银投进去,输的钱其实都没有感觉,等三次机会都用完后,只要有合适的人过来,他就会借钱了。 三五万两,输光只是一瞬间的事…… 而贾蓉在这里面,半点责任都没有,他只是送了贾琏三千两的赌本而已。 “蓉大爷,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又低声说道,贾蓉完全无所谓,他继承了不少贾蓉的记忆,就当过去那个贾珍的儿子死了,义忠亲王私生子的贾蓉活了就是了。 “那我该是怎样的?” 贾蓉笑着将她抱住,咬着她的耳珠,轻声问道:“贾琏说你耳朵敏感,是他碰过吗?” “不是的……” “是姐儿,他们以前又不光捉弄你。” 贾蓉听完相当满意,道:“原来平儿姐与我同病相怜呢,怪不得会提醒我。” “不要……” 她声音微弱,神情却是已经恍惚了。看来这耳朵,还真是她的要害。 66、方天画戟赠英雄 姣好的美人如同上了岸的鱼儿,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如此强烈的反应,仅仅是因为贾蓉对着她耳朵吹了一口气而已。 好半晌,平儿才挣扎从贾蓉怀里爬起,双手揪着裙摆,低着头站在那里,明明羞得要死,却也没有逃跑。 这份忠心,真是让人欣赏。 “放心吧,凭着当年的情分,我也不会强行要你,在府里你只管安心待着。”他从来就不是急色之人,否则前世也不会让貂蝉有机会嫁给董卓了。 只是跟以前不同的是,他会是掌握权势的那个。 …… 皇宫内。 永历帝问戴权:“明日贾蓉便要举办升迁宴了?” “回陛下,是的。” “明面上是庆祝敕封伯爵,实际上去祝贺的,大多都是冲着京营节度使去的。” 显然,这位置的重要性,皇上是很清楚的。 他悠悠的说道:“城内大小商铺,每年都要孝敬银子,大宗商品进出城门,都要他们方便,治安缉盗也归他们管,一年下来,几万两银子是有的。” “京营贪财不要紧。” “贾蓉有没有练兵?”んttps:// 戴权说道:“京营里锦衣军的探子回报,贾蓉完全没有练兵的心思,这两日只是往京营里送酒肉拉拢人心。” “听说,贾蓉有意在军营里设擂台,招人来赌钱。” “这怕是不成体统……” 永历帝微微皱眉,随后又说道:“让他去吧,不被御史弹劾就行,扬州的花费,确实让宁国府欠了好些债务。” “京营虽然乌烟瘴气了些,但也胜在安全。” 贾蓉真要练一支强军出来,那才会受猜忌,反而热衷于搞钱,永历帝觉得很安心。 军中赌钱,这也是把柄。 到时候还可以随时将贾蓉罢职。 “荣国府的事如何了?” 戴权回答道:“听说贾蓉逼着荣国府的二位老爷下跪道歉,后来是两位公子替父亲道的歉,名义上跪的是宁国公,但却不让去祠堂,生生给贾蓉跪的。” 永历帝听完当即开心的笑了。 如此折辱,两家之间的间隙是无法抹除了,他心情大好,道:“来人,给贾昭仪赏赐一箱珠宝。” “朕对贾昭仪的宠爱,你想办法将信息放出去。” 戴权自然知道怎么做,外面打探宫中消息的,又不是一家两家,这种事断不了,也成为了宫中有意放消息的渠道。 贾昭仪在宫中受宠,不日就将晋升妃嫔! 如此荣国府底气更足,对贾蓉也不会捏着鼻子忍让!最好是嚣张跋扈一些,两家闹得更开才好。 “贾蓉虽然懂事,可在京营难免荒废了本事。” “陛下既然要用他,总该寻着时机放到边关去磨砺才是。” 戴权提醒了一句,权谋制衡虽然重要,但是他们大周如今的局面并不好,还是要想办法先解决问题才是。 永历帝叹了口气,说道:“朕何尝不知道问题所在?” “但总要先过些时日。” “等明年钱粮富足了,在边军有了些基础,再放他过去吧,不然……” 他没有说,但根底还是防着武将的。 他登基以来十多年,勋贵跟他不合,当年贾敬帮义忠亲王谋划造反的事情在他心里还有阴影,忘是不可能忘掉的…… …… 大周首辅,徐介甫的家中。 徐介甫看着汪家派来的人,问道:“你们在扬州,就对天雄军听之任之了?” 来的人是汪府的管家汪同,汪同毕恭毕敬的说道:“天雄军毕竟有陛下背书,是正规官军,我们在江南不是处置不了天雄军,而是没有正当理由。” “仅靠养着的山贼、倭寇,对付天雄军还是非常吃力的。” “还望徐大人想想办法,将天雄军调走,届时自会将盐场夺回来。” 徐介甫沉着脸没有理会,调走天雄军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但那是对江南的轻松,而他们要谋划这样一场大案,却是极为麻烦。 相比之下,他还是更愿意干掉贾蓉。 “我听说贾蓉只带了一百陷阵营进京,你们在扬州,这陷阵营的战力到底如何?” 汪同答道:“陷阵营是在扬州城外当着大家面训练的,仅看训练就知道不同凡响,起初我们还认为训练与真正的作战不同。” “可天雄盐场一战,天雄军歼灭一万倭寇。” “陷阵营更是仅凭五百人就马踏联营,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锐了。” “在战场上,想要杀死贾蓉,非常难。” 徐介甫点点头,向后靠着,而徐家的管家则开口说道:“我听闻那贾蓉到了京营里,并没有像江南那样练兵,反而只是以酒肉拉拢人心,捞起了银子。” “他也不常去军营,身边也没有什么护卫。” “若是可以……” 管家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徐介甫也在沉吟,贾蓉在江南的表现是猛将不错,但有布置的埋伏,用火药、弓弩射杀,猛将也扛不住。 问题是,贾蓉死了,天雄军就会垮吗? “林如海好对付吗?” 徐介甫问的分明就是林如海好不好杀,汪同也明白,但却表示:“自从贾蓉他们离开后,林如海出入身边都有一对将士,许多时候都住在军营。” “那老家伙显然铁了心要替皇帝镇守江南。” “防着被暗杀呢。” 徐介甫沉默了一会,说道:“你再把那日的战事仔细说一遍。” 汪家事后可是买通了天雄军里的一些人的,天雄军招新兵再怎么严格,混进去人也很容易,同袍之间谈论战事,也很正常。 所以当日的战争,他们很清楚的知道了过程。 徐介甫听完便知道,战争的主动权一直在贾蓉手里,他是十分有信心打赢,才接下了盐场那一战,这是何等的自信? “此人甚是麻烦。” “可以做准备,但更多的,还是得扳倒贾家才行……” 直接动手暗杀,后续肯定难以处理,永历帝必然暴怒,到时候他们必须面对皇帝的反击,所以还是通过官场的规则来杀人比较好。 “马上就是上元节……”徐介甫喃喃说道。 管家一听就懂了,眼睛一亮,说道:“贾蓉是京营节度使,京都的治安是需要他负责的,到时候我们……” 徐介甫点了点头,说道:“那个时候,陛下也是要出巡,与民同乐的。” “陛下子嗣不多,皇子和公主都十分重要。” “届时安排一下。” 管家表示明白,只是:“谁来当凶手呢?” 徐介甫没有答话,只是看向了汪同。 汪同额头微微冒汗,只能说道:“贾蓉在江南得罪了倭寇,自然是倭寇来寻仇了……” “甚好。” 徐介甫满意的点了点头,汪同便被徐家的家丁连夜送回江南了。 …… 次日,荣宁街热闹无比。 京营节度使上任,这都中所有大商户,都是需要备一份礼单的,今日你不捧场,往后就不要怪京营不给面子。 而王公贵族们,也需要京营帮忙办事,自然也要与宁国府多结交一下。 特别是勋贵势衰,好不容易有个人表现出色。 他们自然是要来帮帮场面的,因为贾蓉许了贾琏三千两赌本,所以一大早贾琏就跑过来帮忙了,迎来送往的活计,他还是很熟稔的。 “是北静王水溶!” 贾琏看到一个年未弱冠形容秀美的公子在众人簇拥下过来,便惊喜的一呼,拉着贾蓉前去迎接。 “见过王爷!” 贾琏并不拘谨,而是笑嘻嘻的一礼,水溶也是笑道:“好你个链二,蓉兄弟在江南那么大动静,也不只会我等一声。” “如今才知晓,奉先在江南举债,欠了百多万两银子。” “当初写信回贾府,也没能借到钱。” “荣国府困难,一时拮据也正常,我们兄弟,也不只会一声?大家共举盛事,去多砍些倭寇的脑袋嘛。” 贾琏有些尴尬。 荣国府不借钱的事,被京中都知晓了,显得他们格外短视。而水溶及其身后的冯紫英、卫若兰等人其实与他没那么亲近,此刻言说兄弟,怕也是看在贾蓉的面上。 “孤注一掷而已,侥幸赢了一场。” “自家人都怕亏钱,何故再连累各位世兄?” 贾蓉笑着出来打了圆场。 而那水溶定睛打量贾蓉一会,看着贾蓉身高六尺,猿臂蜂腰,英武俊美仿若人间第一品,便是第一眼见这模样,就已经打定主意要结交了。 “久闻奉先神俊,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来人,将我准备给奉先的礼物抬上来!” 水溶自来熟的拉住贾蓉的手,侧开身子,他身后的一众公子也都散开,只见那马车之上,是一个兵器架,架子上正摆着一柄寒光凛凛的方天画戟! “知道奉先是真吕布,便命令用天外玄铁请了最好的铁匠打造了这柄方天画戟。” “奉先试试可还趁手?” 贾蓉一看,也是见猎心喜,比之前世用的武器,这个要更加精美一些,但能看出,这是用好材料好工匠打造的。 当即飞身上去,一步踏上马车,单手便将方天画戟拿起,随后舞了个戟花,便忍不住称赞道:“好戟!” 而水溶见他舞得如此轻松,不由吞了口口水。 虽然话本上说吕布的方天画戟40斤重,但这杆纯陨铁精钢打造的方天画戟,却是有108斤之重,没有想到贾蓉真的能舞得虎虎生威…… 67、花花轿子人人抬 冯紫英和卫若兰他们看了亦是震惊不已。 他们在见到这杆方天画戟的时候,就起兴赏玩了的,便是要将这方天画戟举起来都费劲,他们俩可不是手不能提的公子,都是弓马娴熟的。 每月都要去铁网山陪同皇室狩猎。 自认为都有些身手武艺,却不想这么重的方天画戟,贾蓉能够轻松舞动。 贾蓉对此却只是淡然。 三国演义里说他的武器只有四十斤,用这么轻的武器,也只是为了节省马力罢了,在辕门射戟里,也记录了他将纪灵提起如同稚童,而纪灵的武器是五十斤。 所以,并非他用不起更重的武器,只是没必要而已。 他常常冲杀于万军之中,耐力十分重要,武器轻一些,便能击杀更多的敌人。 而且画戟这种武器,重要的是灵活。 而非丈八蛇矛、青龙偃月刀那种,重在对技艺的体现。 当然。 水溶送了这么一杆武器,他也不介意,改变一下风格就是,他一样能用得好,而且,这一世的身体从青少年开始重新锻炼,等到了巅峰,会比前世更强。 前世毕竟是从边关苦寒来的。 而这一世有的是富贵,什么样的补药没有? 穷文富武,这是硬道理。 耍了一会,贾蓉就将方天画戟放回兵器架,对府里的家丁说道:“好东西,放到我的武库里去。” 走下马车。 贾蓉对着水溶抱拳道:“水大哥有心了。” 见识到贾蓉的神勇,水溶也对贾蓉更加亲近了,拍着贾蓉的肩膀说道:“奉先神勇,真乃龙驹也,能够配上奉先,是这柄方天画戟的福气。” “这武器只是第一重贺礼。” “我们几人一起还备了份厚礼,些许庸俗之物,奉先不要嫌弃才好。” 水溶让人将一车车贺礼送来,当先的那一辆马车车轮子都嘎嘎作响,可见其货物之重,上面怕不是有万两白银。 这样的马车有三辆,后面也是堆砌的高高的。 怕是各种珍玩、药材,都是名贵的东西。 水溶和冯紫英他们是下了血本了。 “来,给奉先介绍,这位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这位是卫若兰,西宁郡王之孙。” 他们三人联袂而来,可见关系亲密。 冯紫英性情颇为豪爽,交流热切,而卫若兰只是遥遥一礼,淡然清立,水溶见此,笑道:“别看这样,我们三人当中,卫若兰武艺最为高强,射术了得。” “若是有空,我们去郊外狩猎。” “若兰可就是奉先的劲敌了。” 水溶充分的显示了交好的想法,贾蓉也自然与二人客气相对,表达了亲近之意,将他们迎送进府内之后,也无需再迎其他客人,贾蓉便要同他们进去,有贾琏迎客便好。 但却没有想到,街头一顶轿子过来,排场颇大。 水溶眯着眼睛看了会,认出来人也愕然了,不由脱口而出:“徐阁老怎么来了?” 其他人同样震惊不已。 国朝重文轻武,所以勋贵式微,包括贾家这种,也都转型念书,只是这么多年,也就只有贾敬有成果罢了。 如今边军是各种督师,都是文官。 武将是要听文官的话的,所以永历帝用林如海督军,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静静的看着轿子停下,徐介甫从轿子里缓缓走出,杵着拐杖的他淡淡的问道:“如何?不欢迎老夫?” 贾琏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搀扶:“欢迎,欢迎,只是没有想到您老会来,没有准备而已。”文学一二 “您请,您请。” 水溶他们几人也是纷纷上前行礼:“徐阁老。” 徐介甫只是点了点头,缓缓走向没有动作的贾蓉,打量了他几眼,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说道:“昔日你祖父在的时候,老夫也是常来做客的。” “如今他出家修仙,十多年不曾联系了。” 徐介甫当阁老将近二十年,首辅也当了十年。 可以说是朝中权势最重的存在。 许多事情,连永历帝都只能与徐介甫商量,而不是什么皇权至高无上。 徐介甫都说到贾敬身上了,贾蓉还能说什么?不过是恭恭敬敬的将他迎进了宁国府罢了,而徐介甫到访的消息传出,其他不准备来的文官们,一个个慌忙准备,朝着宁国府赶来。 一时间,竟然轰动全城。 …… “徐介甫跑到宁国府去了?” 御书房内,永历帝不顾贾元春在给自己磨墨,震惊的站起了身来。随后又发觉自己失态,摆手让元春先回去。 元春乖巧的屈身告退。 戴权躬身答道:“这下子,满京城的文武百官,都去宁国府捧场了,也不知徐阁老此举,是何用意。” “哼!” 永历帝冷哼了一声:“老狐狸看着贾蓉和林如海在江南帮我弄了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坐不住了罢了。” “辽饷征了这么多年,辽东拨了多少银子。” “却是一败再败。” “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能打的?我大周已经败坏到这等地步了吗?显然不是如此。” “不过是从上到下,就指着辽东捞银子罢了!” “徐介甫当任首辅十年,国事败坏至此,他首当其冲,也就是仗着朕不敢动他罢了。” 这十多年,永历帝不是没有罢过徐介甫的相,可每次罢相都国事败坏,出现一堆问题焦头烂额,根本处理不了。 究其根本,还是朋党二字。 若是他能掌握军权,这些逆臣一个都跑不了,学着前明大兴诏狱就是了。 可这样显然不行。 大明会亡,就是亡在没有尊重江南士绅,若不是朱厚照乱来,也不会导致南北对立,天下战乱,最后被他们大周崛起。 太祖能赢,那是许了江南士绅更大的好处的。 否则国朝也不会一开始就重文轻武,如贾家这种直接转型读书考科举。 戴权也是着急:“陛下,如若贾蓉被徐介甫招安,明年拿不到盐场的银子,陛下的改制就又要无从说起了……” 以往国库空虚,永历帝必须跟内阁斗,跟内阁求,才能从户部“变出银子”。 至于底下的百姓又加了多少苛捐杂税,他暂时管不到。 朝廷没有钱是事实…… 这是文官们钳制皇帝的最佳办法,根底就在一个“穷”字上,太上皇愿意退位,也是因为跟这些文官斗太累了。 可太上皇那时候还有勋贵帮忙,跟文官们还能讨价还价,不至于像他如此憋屈。 刚刚看到他有钱,这徐介甫就敢明目张胆的出马…… “还好,贾蓉那里,朕有致命的把柄,他是不可能投靠徐介甫的。” “既然今日宁国府热闹,那便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传令。” “朕感召荣宁二公后继有人,帝心甚慰,赐汗血宝马于贾蓉,望他再现吕布之勇。” 永历帝这个时候提吕布是很有说法的。 吕布这人虽然是三姓家奴,但他推翻董卓,用的却是清君侧的名义,是效忠皇帝的,而徐介甫如今,何尝不是另一种“董卓”? …… 宁国府内。 整个都城的头面人物都来了,哪怕准备充足,这宴席还是十分紧张,而最尊贵的席面之上,坐着的只有贾蓉和徐介甫。 哪怕是水溶他们,也不愿意坐过去。 如此局面。 哪怕是贾蓉,也颇感压力,这局面,这权势,倒像是前世的董卓,不过,徐介甫没有董卓那么可以为所欲为罢了。 董卓手底下有几十万兵马,徐介甫没有。 这是最大区别。 也源于这个区别,贾蓉气势内敛,却也没有被徐介甫压制,显得淡定自若,这也让徐介甫微微诧异之余,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贤侄可知,老夫与你爷爷的关系?” 徐介甫缓缓开口,贾蓉本身是不明白的,但是在扬州林如海对他倾囊相授分析朝廷局势,徐介甫自然是重中之重。 贾敬虽然考中了进士,但却依旧不属于文官团队。 他是勋贵武将们的牌面。 虽然只是兵部侍郎,但却能够与当时任吏部尚书的徐介甫分庭抗礼,不论如今永历帝对徐介甫多么戒备,当年确实是徐介甫等人支持永历帝,让他有了争帝位的资格。 “死敌。” “老太爷会出家,徐阁老功不可没。” 丝毫不忌讳当年的事情,贾蓉直接说了出来。 徐介甫呵呵一笑,道:“我观贤侄,大有恢复令祖当年之势的样子。” 贾蓉毫不客气的说:“那又如何?” 徐介甫摇了摇头:“当年一事过后,我等遵从太上皇的意见,在贾敬出家后并未为难贾家,这是我的善意,不代表老夫必须这么做。” 贾蓉眼神一凝:“你什么意思?” 徐介甫笑道:“老夫也是惜才之人,贤侄应当见好就收,天雄盐场并入江南盐业总会的管理,每年坐着分润五十万两银子。” “从此大富大贵,岂不美哉?” 贾蓉望着徐介甫:“天雄军也要解散?” 徐介甫:“倒也不用解散,交出指挥权就行。” 贾蓉:“陛下的银子怎么办?” 徐介甫:“没有钱的皇帝,才是关在笼子里的老虎,若是把老虎放出来,那你我皆是伴君如伴虎,哪怕伺候着再好,有丁点不满意,也是一个被吃掉的结局。” “如今你烈火油烹,也莫以为陛下局势大好后,能够给你荣华富贵。” “任何能够威胁到皇权的人,都是皇帝的眼中钉。” “贾家的结局,不过是抄家灭族罢了。” 68、开罪首辅惹慌乱 “我若是不答应呢?” 贾蓉深深看了徐介甫一眼,出声反问道。 徐介甫摩挲着指间的扳指,头也不抬的说道:“那贾家也就离抄家灭族不远了。” “林如海家族凋零,所以肯做孤臣。” “你贾家家大业大,也肯赴汤蹈火?” 声音有着老年人的沙哑,音量也不高,但每一句都仿佛是落在心头,他们的主桌离其他客桌不过两三丈的距离,会场嘈杂,但却是很可能“隔墙有耳”的情况下,徐介甫说着胆大包天的话。 藐视皇权,对抗皇帝。 好似他才是大周的话事人…… 被徐介甫的气势冲击,贾蓉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汉末乱世,皇权凋敝,便是乱世开启。 “我一年五十万两,徐阁老一年多少银子?” “不多,二百万两。” 徐介甫毫不顾忌的将收入告知,而大周朝廷,每年国库里的现银,也就这个数,其余的米粮杂类折算,也就一千多万两银子。 可以说,徐介甫一年的收入,与国库的现银等同。 “这上上下下,一年得多少银子啊。” “没数过,辽饷收的银子就那么多,大部分还是被地方官和豪绅们瓜分了,相比于整个朝廷,老夫拿的不过是九牛一毛。” “……” 听着徐介甫所言,想着与倭寇大战那夜遇到的普济和尚,普济法师所言很朴素,贾蓉却认为极有道理。 耕者有其田,就是最大的公平。 但大周朝政败坏,上下盘剥,许多人已经丢失了土地,成为了佃户。例如他们贾家,就有许多田庄,都是佃户们在耕种。 过的比以前劳苦,收入比以前少,时刻在温饱边缘徘徊。 一遇到事情就要卖儿卖女…… 他吕布也不是什么菩萨心肠,但耕者有其田才是国家安定的基石,他既然要争天下,这就是必须要考虑的部分。 今天如果他退这一步。 往后就再也改变不了什么,哪怕他通过结交势力,展露皇家身份,最后造反登基,也只能如同永历帝这般当一个憋屈的,随时可能遭受亡国之痛的君王。 “呵……” 贾蓉忽然轻声笑了,没有说理由,只是抱了抱拳说道:“徐阁老好意,贾蓉,恕难从命。” 看着贾蓉的气度转变,徐介甫死死的盯着他。 看了好一会,他才点了点头,却是宴席刚开始没有多久,便要离去了,贾蓉丝毫也不在意,也就是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了声音。 “天使到!!” “传圣上口谕:朕闻贾蓉庆贺功勋,思念荣宁二公,望贾蓉再接再厉,不复祖先威名,特赐汗血宝马一匹,取名赤兔,以配吕布之勇!!” 外面尖锐的太监声音传来。 徐介甫顿住了脚步,随后又径直离开,竟然都没有回头。 而他这一走,宴会的氛围显然就不对了。 贾蓉要出去接旨,送走了宣旨的太监,看着一些文官匆忙离去,牵着“赤兔马”的他并不在意,此马是红色的没错,却没有赤兔马那标志性的耳朵。 进贡给皇帝的汗血宝马是好马,但却也差了赤兔马一档。 只是比他过往的坐骑都要好罢了。 “奉先……” 水溶担忧的看着贾蓉,想要说些什么,贾蓉却只是拍了拍水溶的肩膀,笑道:“且不管他们的去留和趋炎附势,饮酒。” “好!” 见贾蓉如此洒脱,水溶他们也不管什么气氛变化了,只管喝酒吃肉。 他们如此沉得住气,贾政他们可不行。 本来就准备待贾蓉回来训导贾蓉的,可见贾蓉停都不停,只招呼人喝酒,他是气得一甩袖子,对着身边的幕僚们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蓉哥儿气走了徐阁老,这以后贾家还能有好?” 几名门客当即出主意,程日兴说道:“当务之急,是要给徐阁老道歉,否则其他的不说,政老在工部当差,怕是要出问题的。” 詹光也说:“元春姑娘刚刚册封昭仪,若是徐阁老弹劾娘娘……” 几句话下来,贾政便已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但让他刚刚去拦徐介甫做解释,他又是不敢的,只好走到贾蓉面前,有心狠狠一拍桌子训斥,但又因为水溶在这里,他不敢造次。 只得拉着贾蓉说道:“跟我来。” “老爷要说徐阁老的事,就不必了。” 贾蓉却半点不给他面子,直接甩开,贾政当即脸色一黑,随后说道:“你气走了徐阁老,我欲与你商量却不肯。” “看来如今你本事是大了,成天在外面招风惹雨。” “好!” “我是管不了你,这就去告知老太太,看你如何交代!” 回想起那天贾蓉要他们下跪,知道贾蓉是个“目无尊长”的,贾政也不敢与贾蓉硬刚,便怒气冲冲的转身,回去找老太太了。 “奉先,这……” “不管他。” 虽然是宴会,男眷和女眷自然不在一起,贾政到了后院,便让丫鬟去通报,等贾母听闻消息急匆匆赶出来时,正厅里的宴席却也散得差不多了。 在贾政走后,贾蓉与他们敬了酒,便散了席面。 老太太看到的,只是贾蓉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酒,想说什么,但终究是跺了跺拐杖,恨声道:“明明花团锦簇就在眼前,一而再的如此,又顷刻之间落到门前冷落车马稀的局面。” “这又是何苦来哉?” “就不能少折腾些吗?” 贾蓉饮着酒,笑道:“我若是安享富贵,便也不折腾了,但我从来志不在此。” “得罪了徐阁老而已,老太太便觉得天塌了?” 他举着酒杯问着。 而老太太指着贾蓉好半晌,也只能说出一句:“你糊涂啊……” 得罪了皇帝可能没事,因为皇帝要顾全大局,当年贾敬帮义忠亲王造反,这可是把永历帝开罪死了,可最终贾家还是无恙。 然而,徐阁老却不同。 徐阁老代表的是百官的意志,若是徐阁老要对付贾家,其他人只会离贾家越来越远,他们在朝廷的势力将会被一步步剪掉。 “老太太年纪大了,忘了贾家曾经的风光了。” 贾蓉淡淡说道。 贾家不说荣宁二公时期的巅峰,便是贾敬当家的时候,集合勋贵之力,能够与文官集团分庭抗礼,决定五龙夺嫡的结果,便可知道当年是何等强势。 如今,畏惧这畏惧那,如同一个小娘子般。 当真是可笑。 前后不过十余年,变化如此之大,可见一家一族的兴衰,重要的还是人。 “你……” 面对如此气魄的贾蓉,贾母也说不出话来,只好哀叹一声,便打道回府,等回到了荣禧堂,自然是一堆人围上来,讨论今天的事情。 最了解徐阁老厉害的贾政,那是恨不得当即与宁国府切割,以保全贾家。 但贾母不可能这么做。 不论是秦可卿的身世,还有贾蓉的身世,贾家都不能与宁国府做切割,那样就是宁国府得罪徐阁老,他们荣国府得罪皇上了。 “慌什么!天还没塌下来!” “若是一般事,蓉儿会去开罪徐阁老?今日圣上又岂会特意来贺喜,赐蓉儿汗血宝马?” “此事定然是牵扯到陛下和徐阁老,才有如此结果。” “急急忙忙做错了事,那便两边都得罪了,那才是取死之道!” 贾母喝止住了儿子,但此事该如何办,她也不清楚。 贾蓉那边也不肯细说,但事情必然是涉及盐业才会闹得如此之大,让永历帝和徐阁老两人争锋相对。 此事究竟如何,还需要参详。 “王氏,你且去信一封,问问你兄长,他是对此事如何看的。” 贾母让王夫人去问王子腾,自从贾蓉升任京营节度使后,王子腾便奉命巡查九边,挂了兵部侍郎的职位,如今算是朝廷大员了。 王家这几代是愈发兴盛,王夫人和王熙凤在贾府能有如此地位,也是因为娘家强势。 而王夫人却说:“与其问我二哥,不如问大哥更好。” “大哥虽然已经告老还乡,但毕竟担任过两朝首辅,在这方面的见地,或许比二哥更强。再说,二哥如今巡查九边,也不知道身在何处。” “反而去信金陵,联络大哥更方便一些。” 王家这一代的两兄弟,是老大王忠和老二王子腾,王熙凤便是王忠的嫡长女,因为三十多岁才得这么一个女儿,所以王忠对女儿极为疼爱。 知她伶俐,便多有宠溺骄纵,也没有逼她读书。 所以她能力出众,却是个“泼皮破落户”。 王夫人的分析的确有道理,但内核却是不想连累王子腾,在王忠告老还乡后,王家撑门面的就是王子腾了。 无论如何,王夫人不想王子腾卷进这场风波。 “金陵路远,一来一去,至少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你二哥巡边,也就是这两日走的,离京城不远,快马加鞭,总能追赶上。” “还是派人去寻吧!” 贾母却是直接下了论断,让王夫人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只能恹恹应下。 想着,金陵四大家族同气连枝,有事情得大家一起来抗才好。 便说:“先前老太太答应请湘云到我们府中来住,如今时节,还好请过来吗?” 说是担忧,实则是以退为进。 刚刚你让我们王家帮忙,现在总不能把史家摘出去吧? 老太太何尝不知道王夫人的意思?但她却也不会给王夫人推拒的机会,只说道:“明日便派人请湘云过来,史家若是过问,便让他们帮忙就是。” 王夫人听闻,也无法再反驳。 69、各方反应见真章 皇宫,御书房。 “得罪了徐介甫?”永历帝激动的抓住戴权,询问着消息的准确性。 戴权笑道:“回禀陛下,千真万确。” “那徐介甫饭都没吃完就走了,剩下的文官富商也走了一大半,只有一些武勋还留在府上陪贾蓉喝酒。” “荣国府那边也都震动了。” “贾蓉觉得这酒也喝不下去,便让水溶他们也都走了。” “宁国府与徐介甫交恶,接下来陛下能够放心的用贾蓉了。” 永历帝笑呵呵的乐了一阵,随后转身说道:“感念贾蓉有功,晋他母亲尤氏为一品诰命夫人,妻子秦氏为二品诰命夫人。” “嗯,林如海的夫人作为贾蓉的义母,也升二品诰命夫人吧。” “去吧。” 贾蓉那是暂时不宜封赏,却也不代表他身边人不行,这种一连多次封赏,极尽殊荣,表示的是皇帝的宠信。 也是对徐介甫释放一个信号。 没错,你徐介甫是跟贾蓉闹掰了,但贾蓉是我的人,接下来要斗,我们就在贾蓉的身上斗,看是你扳倒贾府,还是我用贾蓉对你们这些士大夫发动冲锋。 官场上的门道交锋,自然有他的规矩和凶险。 但事情的变故,也不只是体现在官场上,家长里短的利益纠葛也不会有半点稀少。 去追王子腾的人还没有寻到。 这边王夫人已经派人到保龄侯史鼐府上。 史家这一辈是三兄弟,大哥早亡,留下一个女儿便是史湘云了,史湘云自幼没了父母,在二叔保龄侯史鼐的府上由叔叔婶婶照看长大。 史家如今一门双侯爵,甚至袭爵到第三代人了,都没有降等。 比起贾家来说,似乎正花团锦簇。 实则不然,皇帝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恩宠,史家能够如此“显赫”,一来是当年的尚书令保龄侯史公是文官。 二来史家花了银子。 永历帝缺钱是众所周知,花钱给他,他自然会给恩赏,一门双侯爵,花了大几十万两,如今两个史府都捉襟见肘。 以至于史湘云自幼要跟着婶婶做女红。 若只是如此,过些年史家说不定还能恢复元气,可问题在于,徐介甫为首的这些朝臣,都认为要穷王,让皇帝没有钱,把老虎关进笼子。 你却偏偏要给皇帝钱,给老虎松绑。 这不是与大家作对吗? 这般才是史家运作的最大祸患,所以朝臣们绝对不会看着史家恢复元气起势,有空便也会继续打压史家。 如今的史家又哪里敢沾染贾家这趟浑水? “不行!” 见到周瑞家的,史湘云的二婶当即一口回绝,说道:“若说我们保龄侯有了变故,湘云到贾府去住着倒也合情合理。” “哪有你们贾府自己陷着,却把别人也拉进去的道理?” “纵然是姑奶奶的命令,我们也决计不从的。” “姑奶奶想湘云没有问题,等你们贾府什么时候清净了,再来请人吧。” 担心史湘云是有的,但不是那么多,史二夫人的意思,更多的是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帮贾家,以免受到徐介甫的波及。 实在是史家如今自身难保。 周瑞家的十分尴尬,没有想到保龄侯府如此不给面子。 只好讪讪应是。 等她回去禀报王夫人后,王夫人却也半点气愤都没有,只是平静的将事情告知了贾母,贾母沉着脸没有说话,只吩咐道:“鸳鸯,你去。” “就说老身老没死呢,史家来轮不到他一个做媳妇的来忤逆老身!” 该说不愧是老太君。 说话间竟然有几分杀伐果断,王夫人听完只能是仅仅绞着手帕,看着鸳鸯出去办事,最后只能向老太太使了个礼,便回去了。 不多时。 史湘云便乘着马车来到了贾家。 贾宝玉是个没心没肺的,压根不关注贾家遭逢了什么,只知道在依依不舍的送别秦钟后,家里又迎来了新妹妹。 精神一下子好了许多,跟在史湘云左右嘘寒问暖。 …… 荣国府都一阵鸡飞狗跳,当事人的宁国府,却没有那么紧张。 今天早上贾蓉将秦钟送到了军营里,顺便把贾琏带了过去,虽然府上发生了一些事情,但贾琏非但没有敬而远之,反而更加积极了。 没办法,晚一点怕钱兑不了账。 这可是三千两银子的赌本呢。 如此会让贾琏更急,赌性也更大,入套也更深。 而贾蓉自己,则抱着一只猫在院子里晒太阳,他怕林黛玉在家里无聊,特意让人物色的,此猫通体洁白,毛发柔顺,十分漂亮。 好像一只松狮。 所以他的取名就是“松狮”。 林黛玉不喜欢,便另外取了个“夜照玉狮子”,将赵云的坐骑名字,变成了猫名。 家里小姑娘多,猫儿就受喜欢。 惜春是个淡薄性子,来了府上这几个月了,也不与谁亲近,尤氏照顾她也不是多么上心,只觉得这孩子养不熟,就只是尽个长嫂如母的义务。 贾蓉回来了,她若非也是,也不会主动来打招呼,平日里也就与林黛玉走动多一些。 今日见了夜照玉狮子,才显露出一些小女儿态来,站在旁边眼巴巴的望着,显然是很想和猫儿玩耍的。 可等贾蓉将夜照玉狮子递给她,她又接不好。 猫不与她亲近,一蹬脚便跑到了一旁林黛玉的怀里,还讨好的舔着手心,以往那种忧愁的少女,它定然是不会喜欢的,但如今林黛玉也不同了。 多了少女的活泼与娇憨。 贾敏在一旁替贾蓉梳着头发,说道:“便是男子的发丝也需要打理,发为血之余,保养气血才能让发质更好。” “等你再大两岁,还要注意胡须。” “女子有许多要打理的妆容,而男子最重就是胡须。” “以后要有一副美髯才好。” 贾蓉惬意的享受着贾敏手指在发间的梳动,闭目问道:“娘就不担心我交恶了徐阁老,为贾家招惹了祸事?” 贾敏摇了摇头,轻声道:“他们看不懂,才会觉得这是祸事。” “你如今夹在皇帝与阁老之间,无非是做一个选择罢了。” “娘觉得你做的很好。” 70、同辈宴饮问内情 “贾家是武勋。” “敬大哥那时候,若是能够融入文官行列,此后倒也还罢了,可当年同样交恶。” “你如今哪怕妥协,待两三年过去,天雄军被控制,盐业重新拿回,他们是不会再放任贾家躺着赚钱的。” “银子就那么多,贾家多拿一点,其他人就要少一点。” “你若是在朝廷有实权官职也就罢了,但此番如果得罪陛下,徐阁老他们却也是不会替你谋划什么好职位的。” “到时候,就是卸磨杀驴了。” “贾家才是真要亡了。” 贾敏看得非常清楚透彻,所以完全没有怪罪贾蓉的意思,反而十分欣赏,特意带着林黛玉和惜春过来看望他。 贾蓉叹了口气:“西府那边却是不会这么想了。” “忙这忙那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宛如惊弓之鸟一般。” 荣宁二府不同,荣国府上有老太君作为史家的姑奶奶,下有王夫人、王熙凤与王家联姻,可以说四大家族的关系,基本在荣国府身上。 而宁国府这边。 尤氏是小门小户,贾敬出家,代表文字辈的关系几乎断了。 可以说是“门庭冷落”。 若非贾蓉在扬州立功,封了伯爵,宁国府只能仰仗着荣国府的势力过活,便是如今,荣国府那边也是不大看得起贾蓉这个草字辈的。 “老太太虽然明白事理,但毕竟年老了,也久在后院。” “涉及徐阁老,她必然还是下意识的要联络各方势力的,史家如今是帮不到什么的,王家真正能帮忙的人,也不是王子腾,而是王忠。” 贾敏对于四大家族的现状十分清楚。 王熙凤的父亲王忠,曾任两朝的尚书令,虽然在永历年间,只担任了半年尚书令就告老还乡,也算是急流勇退了。 曾经的宰相是尚书令,可永历帝没有兵权,自然受文官辖制。 永历二年的时候,就废除尚书令,改内阁制了。 徐介甫起起伏伏,当了十年内阁首辅,俨然权倾朝野。 寄希望于朝廷上有力量能帮助对抗徐介甫,那就只有王忠能够与之交手了,很显然,这种忙,王家也是避之不及的。 “打铁还需自身硬。” “纯粹仰仗他人权势,不论是王子腾还是王忠,都是不会帮忙的。” “我这是在为贾家挣一条生路,可惜西府并不会领情。” 贾蓉不会忽视权谋的搏斗,但却更明白真正的底气是什么,唯有军队才是底气,但西府显然不会这么认为。 前两天才经历过“分家风波”。 如今荣国府若是不打算分家,大抵还是要喊贾蓉过去商议的…… “老爷。” “西府的珠大奶奶说请你们几个兄弟姐妹过去玩耍喝酒。” 宝珠得到下人的禀报,便过来告知。 显然,西府这是打算先打感情牌,让李纨出面邀请,不那么正式,却也能试探贾蓉的态度,劝说他答应低头。 “大概是老太太的手笔。” “走吧,去西府看看。” 贾敏笑了笑,也同着一起去了,却是到了西府才发现多了个姑娘,受她问安,这才明白是史家大房那位姑娘。 勉励一翻,让女儿与她们结交。 贾敏便坐在一旁饮茶,李纨小心的服侍着。 相比于直接劝贾蓉,李纨认为贾敏会更容易说通,奉上一盏茶,低声道:“老太太把史姑娘接过来,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接下来再联络上王家、薛家。” “表现出我们贾家不是那么好欺压的,届时蓉哥儿去徐阁老府上道个歉,两家恩怨便也化解了。” “姑姑认为如何?” 贾敏却是茶都不碰:“蓉儿在南边,可是一骑当千所向睥睨的猛将,便是千军万马也不曾眨眼,如今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就要去给徐阁老道歉?” “荣国府若是怕了。” “自去徐阁老府上陈述便可,我相信徐阁老还是能够分清,不做殃及的。” 李纨面露难色。 她没有想到贾敏居然如此坚定的支持贾蓉,且两人辈分有差别,她完全无法左右贾敏,只能面露难色,沉闷不语。 也就是这个时候。 金钏袅袅走来,福了一礼,说道:“姑太太,我家太太有请。” “也好,许久没见嫂子了。” 贾敏并不烦忧,只是轻笑着去赴局了,她这一走,李纨才松了口气,荣国府当家的太太是王夫人,面对这位婆婆,李纨倒是内心并无怵意,只是给她身份应有的敬重便可。 但在贾敏这里,总好像不论说什么,都能被她看透一般。 那是一种智慧的感觉…… “瞧你这大口吐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跟老虎搏斗了一场似的,姑太太就这么吓人?” “呀!你要死啊,走路都没声的?平日里咋咋呼呼,今日怎么跟个鬼似的。” 王熙凤在李纨身后忽然出声吓了她一跳,而王熙凤不在意的落座,直接喝着贾敏没碰的那杯茶,显然她早来了,只是没现身罢了。 甚至于,方才金钏儿救场,就是她指挥的。 李纨也回过味来。 只是抚着心口说道:“你既然早来了,又不怕她,便顶在前面就是,何故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受着压力?” 王熙凤喝了口茶,叹道:“我一个泼皮破落户,大字都不识几个,在姑太太面前较劲,只能平白落了面子。就算发癫撒泼,她也是不动如山。” “如何又斗得过?” “老太太知道她向着蓉哥儿,都不愿直接面对女儿呢,何况我们。” “出了这么大的事,家里两个老爷何曾想过去责问这个妹妹?” “也就是你敢领这个命令罢了。” 李纨苦笑:“我又如何能违背老太太?只是没有想到姑太太半点情分不留,直接让荣国府去提分家的事。” “荣宁二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真这么做了,贾家在京中的名声威望可就全毁了。” 今时不同往日。 若是“杀良冒功”这等事,他们揭发了,还可以说是大义灭亲,可得罪徐阁老后,荣国府立马撇清干系,那就是“懦弱”! 以后京中,就谁都可以踩荣国府一脚。 更重要的是,他们至今不知道贾蓉如何得罪徐阁老了,外面没有传言,贾蓉自己也不肯说…… “总要先哄着蓉哥儿把当天的事说清楚才好。” 李纨对王熙凤低声说道。 王熙凤也点了点头,她说道:“你去吸引蓉哥儿的注意力,我先问问平儿,看她们知晓不知晓。” 两人商量完毕。 李纨便过去说要行酒令,考验史湘云的水平,大家一起灌醉她,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而王熙凤字都认不全,自然是不会作诗的。 她走到一旁也没人在意。 “姐儿。” 平儿看王熙凤过来,便打了声招呼。 哥儿小姐们在一起玩耍,她们这些丫鬟都是在旁边候着的,王熙凤假装喝茶,低声问道:“贾蓉在东府里,有没有说过这次是因为什么得罪的徐阁老?” 平儿:“……” “说话啊!装什么哑巴?” “老爷没有说,说了我也不能告诉姐儿。” “呸!你个丧了良心的丫头,跟我十多年,跟了贾蓉才几天?你就不认老娘了?” “……” “死胚子!” 王熙凤气急的在平儿腰上掐了一下,也不知道宁国府有什么魔力,短短几天就让平儿如此死心塌地,连旧主都不顾了。 平儿都不说话,其他丫鬟更问不出来。 王熙凤只得一咬牙,风姿绰约的走了过来,一点也不怕嫌的把胳膊搭在贾蓉肩膀上,笑道:“姐妹们就会欺负大老粗,喂,你又不会诗词,干脆跟我在一旁看戏好了。” “瞧二嫂嫂这说的,我若是答上来了,你又待如何?”贾蓉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笑着问道。 大家都当王熙凤闹习惯了,没人觉得王熙凤的行为有什么出格。 其实也是错误印象。 除了曾经跟贾琏一起调戏过贾蓉外,她基本没有挨着过第三个男人。这府里大小想赖她账的还少了?可谁又得过半点便宜? “唉,谁叫我是这破落命呢?跟你们哥儿姐儿的命不同,大字也不认得几个。” “若你能答上来,不被罚酒。” “我今儿就当一回丫鬟,此后蓉大爷你喝酒好了。” 她此言一出,众人皆哈哈大笑,嘱咐王熙凤要说话算话,探春更是提议:“今儿个怎么也要看琏二奶奶丢脸,省的她平日里尽欺压我们。” “这次我们行酒,不用诗词,用对联如何?”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 说着她特意打了个例,说了《笠翁对韵》里的开头,也是在提醒贾蓉,贾家子弟自然是都进过学的,可也要看有没有学进去东西。 贾蓉成绩向来是不好的。 两府子弟中,唯有宝玉有些才华,可惜不愿意读正经书,喜欢看些野史传记。 “好好好,就对联。” “我来出题!” 贾宝玉对于诗词对联这些强项,还是很乐意表现的。特别是如今新来了个妹妹,得让她知晓自己的实力才好。 于是,贾宝玉拿着酒杯起身,环顾了一圈。 “有了。” “寒霜傲雪,一枝新梅正开!” 他拿着酒杯指着史湘云,笑意盈盈,却有几分风流公子的姿态。 71、世道险恶方才知 史湘云也不是第一回来贾府了,只是过往多是跟随叔叔婶婶来做客,三两日便要离去,一年见不得两回。 如今这般长住却是第一次。 故而贾宝玉十分欣喜,这次行酒令,便做了这等句子来欢迎史湘云。 虽是如此,可他的眼神还是藏不住的看了眼林黛玉,希望林黛玉能够被自己的才华所折服,尽快认清贾蓉这等俗人。 坐在贾宝玉下手的探春听闻,笑道:“二哥哥光夸史姑娘,忘了我们几个姐妹,我也不接令了,直接喝酒解闷就是。” 言罢,她直接饮了杯酒,豪爽的倒持杯子,示意饮尽。 众人喝了声彩。 这果酿味道醇美,喝的时候不醉人,但过了半晌,酒力也会上来,便是他们这些哥儿姐们的不注意,也是会醉倒的。 探春敢这么喝,却也是酒量久经考验。 起码几个姐妹,没人是她的对手。 当然,她也不是觉得自己能喝赢贾蓉这些经常在外面厮混的,这不是王熙凤正架着贾蓉嘛,考验的就不是酒量,而是才华了。 在探春饮酒过后,就轮到了她左边的迎春。 迎春正想着对子,便要开口,探春却碰了下她的手臂,她呀了一声,左右看看,也明白了探春的心意,嗫喏道:“我答不上来。” 便快速的喝了一杯酒,便低头在那里。 而在她的下方,正是贾蓉。 如此一来,众人也回过味来,三姑娘这是……有意针对蓉哥儿? 贾蓉眯起了眼睛,闪过一丝寒芒,但探春却傲然不惧,直直的与他对视,对此,贾蓉不由笑了笑,看来,这丫头是打算帮她哥哥报仇了。 不论是因为黛玉,他与贾宝玉起的争执,还是那日逼着两位老爷下跪,最终由贾宝玉代父道歉。 在贾家其他人看来,哪怕是贾宝玉看来,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忘掉耻辱是最好的。 但探春却不是这样,她眉眼有些英气,对峙当中,竟然有着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虽然他不曾泄露杀气,但以他的气势,这般冷眼,寻常女子也吓破胆了。 “游戏刚开始玩,你们就耍赖?!” 却是林黛玉忍不住了。 她知道贾蓉是能写会算的,不是那种草包,诗词歌赋上虽不出众,对个对子还是没问题的,可你们这样是明摆着想让蓉大哥出丑? “若是心里有气,不妨明刀明枪的来。” “口蜜腹剑的把人邀请过来喝酒玩乐,又要想办法落人面子。” “无耻之尤!” 林怼怼在贾蓉那里温顺无比,可那牙尖嘴利却是天分,尤其是对贾蓉爱到了骨子里,又岂能容忍他们故意针对贾蓉? 她如此挑明,甚至恨恨的看着贾宝玉,这让他顿时手足无措。 慌乱之余,只觉得她凭什么如此恨自己,自己又什么都没做,也顿时涨红了眼,就要摔玉。 “谁有意针对他了?!” “若是不玩,散了就是!” 却是探春眼尖,她本来就是帮哥哥出气的,哪里肯闹到贾宝玉先把自己气坏的地步?便抵死不认,只架着贾蓉,让他下不来台。 “玉儿。” 却是贾蓉当着大家的面将林黛玉揽在了怀里,她俏脸一红,便埋着脑袋不敢抬头了,而贾蓉却不紧不慢的饮了杯酒,笑道:“既然是玩耍,就不要有脾气,这杯酒,我替玉儿饮了。” “至于对子嘛……” “嫂嫂说话还算数?” 王熙凤也没有想到会闹成这样,这几个小的是真不明白家里的情况,如今你们惹了他,偏要老娘来赔罪。 不把他哄好了,他又如何肯说内情? “爷你就只管对,对好了,我给您当丫鬟,对不好,珠大奶奶给您当丫鬟,你看可好?” 一旁的李纨连忙啐了声。 她一个寡妇,又岂能开这种玩笑? 何况……赢了你去当丫鬟,输了我当,我成什么了?呸! 李纨恼恨王熙凤拿她开玩笑,但现在当务之急是缓和局面,一边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荣国府的宝二爷,一边是她们要劝说央求的蓉大爷。 难啊…… “这事是我们不对,蓉哥儿若是没有对出来,酒便由我来喝吧。”她给了一个台阶,希望将事情化解。 史湘云待在一旁看着,扑闪着眼睛,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在保龄侯府上的时候,府中虽然常有经济上的困顿,但叔叔和婶婶都是很由着她的,因为没有半点拘束,她也是养成了豪爽的性子。 近来荣国府和宁国府的事情,她也听说了。 故而她是认可贾蓉的,认为贾宝玉和探春他们都在使小孩子的性子,蓉大哥不论怎样,在南边是杀退倭寇的大将军,遭了羞辱,明明只是反击,荣国府的人却还记仇了。 着实不妥…… “今日喝酒,可不光行酒令,待会我们也玩玩投壶如何?”行酒的小游戏,大周不如宋代繁多,但投壶这种热门游戏,也不算被完全抛弃。 史湘云提出投壶,其他人却呆了呆。 贾家虽然是武勋出身,贾宝玉他们平时却是不玩这个的,而且贾蓉有武艺在身,显然这是他的强项…… 一时间颇为尴尬。 贾蓉也看了眼史湘云,没有想到她会仗义执言。 笑了笑,他说道:“今日没有准备,便也算了,日后有机会在玩,行酒令对个对子,我却也还是跟得上的。” “宝玉方才出的上联是什么来着?” 见贾蓉继续行酒,贾宝玉虽然对林黛玉与贾蓉的亲密痛心,但也松了口气,更隐隐有几分激动快意,他不认为贾蓉在这上面能胜过自己。 便自信的说道:“上联是:寒霜傲雪,一枝新梅正开。” “这样啊……” 贾蓉数了数众人,说道:“那便……暖风醉春,七位仙女下凡。” 迎春、探春、惜春、湘云、黛玉,再加上李纨、王熙凤,便是酒桌上的女眷了。 “噗嗤。” 史湘云听闻,直接笑开了,说道:“蓉大哥这是对的什么?” 惜春虽然身在宁国府,却也没有向着贾蓉说话,直接评判道:“太直白了,对的不妙。” “不算不算,这种我都能对。” 王熙凤一边喊着一边拿着酒杯要喂贾蓉喝酒:“快快,没对上,把酒喝了,待会让珠大奶奶来伺候你。” 李纨脸一红,正要说什么。 贾蓉却一把拉住王熙凤的手腕,笑道:“你这破落户不当仙女就算了,还连累诸位姐妹?对没对上,总要大家投票才好。” “哼!” 王熙凤白了他一眼,说道:“惯会偷巧,早说让你跟我到一旁喝酒了,非要混在文人堆里,献丑了吧?” “为了不让我当丫鬟,姐妹们都别举手啊。” “来来来,觉得蓉哥儿对上了的,举手看看。” 她招呼着,探春自然是不会举手,贾宝玉犹豫了下,也选择了遵从本心,他今日总要赢过贾蓉一次才好。 迎春纠结的绞着手帕,最后也没举手。 林黛玉看到这一幕气愤不已,只是恨恨的举起手,以后再也不跟这些人玩了! 惜春没有举手。 李纨则说道:“非得让这凤辣子自食其果才好,我认为对上了。” 她把手举了起来,众人便看向史湘云。 虽然胜负已分,他们五个都不赞成,史湘云投票与否已经无所谓,但这次投票显然也是一种态度…… 史湘云知道自己是要住在荣国府的。 姐妹之间闹矛盾也就罢了,若是得罪了宝二爷这个老太太的心尖儿,怕是会有苦头吃。可那又如何?这事原就是贾宝玉他们不对。 故而,史湘云盈盈的举起了藕臂似的小手。 “蓉大哥对得很好哩。” “反而是二哥哥只夸我一人,怪不好意思的。” 她这么一说,贾宝玉脸上便是一阵错愕,他没有想到近日来他对史湘云嘘寒问暖,过往也有那么些年的交情,她居然帮着外人…… 为什么,明明你们都该帮我才对。 我那么喜欢你们,你也好,林黛玉也好,都全然向着贾蓉,深怕沾了我一点,就连老太太说话都不管用,他贾蓉真就那么好吗?! 前几次的憋屈愤怒都涌了上来,他咬了咬牙,说道:“五比三,是蓉哥儿输了。” 贾蓉云淡风轻。 醇香的果酿,对于他来说就是解渴的饮子,不紧不慢的品尝着,淡淡的说道:“宝二爷能投票,我自己却投不得?” 自己答的,自己自能没法评判。 而贾宝玉作为出题人,评判也不太合适…… “便算你也投票,那也是五比四,你也还是输了。”贾宝玉紧紧的盯着贾蓉,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硬气过,但看着在贾蓉怀里的林黛玉,他就不想退。 他今儿非得让贾蓉低头! 见他这副咬牙切齿甚至有点狰狞的模样,贾蓉笑了笑,少年人根本不明白,他越是如此,越是显得无能。 林黛玉现在对他,有的只剩下厌恶了。 自怨自艾是没有用的。 抢回心爱女人的办法只有一条啊……可贾宝玉显然没有杀人的勇气。 就算有勇气又有什么用呢? 他吕布敢杀董太师,你贾宝玉肩不能提手不能抗,又能做什么?想要以文辞来逼我认输低头,丢了这个面子? 可你明白,真正的权势,立身之本是什么吗? 那就是……指鹿为马。 “二嫂嫂让你们投票,她自己可还没投呢,是吧?”贾蓉笑着看向了王熙凤,而王熙凤面对的却是贾宝玉不敢置信的神情。 她有些尴尬。 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 72、贾敏才华胜四春 “我投蓉哥儿。” 说完这句话,王熙凤的神情有些复杂,也不太愿意看贾宝玉那不敢置信如遭雷劈的神情,往日她确实对贾宝玉不错。 一来贾宝玉年龄小,二来他是老太太的心肝。 多照顾点宝玉,让着他一些,便能得老太太的喜爱,她八面玲珑把家里老的小的都照顾好,才得了这个管家的大权。 今日得罪宝玉,以后很是有些影响的。 但。 宝玉和贾蓉的重要性,她还是很清楚的,不是说贾蓉开罪了徐阁老就一文不值了,反而荣国府得敬着哄着,联手应对这次危机。 她也算是事出有因,老太太纵然介意,也不会不讲道理。 所以。 王熙凤做出了最符合局势的选择,而贾宝玉好似第一次见识到人间险恶,他倒退两步,捂着胸口,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 “你,我……” 他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这下子就闹大了,探春喊着贾宝玉的一众丫鬟,手忙脚乱的将他抬回去,李纨也赶紧主持局面,安排人通知老爷太太,喊来御医什么的…… 看着这一幕。 王熙凤神情复杂的看着贾蓉:“他就是一个孩子,何必做到这个份上?” 贾蓉伸了个懒腰,说道:“就是看不惯他望着黛玉的眼神,搞得好像谁负了他一样,简直莫名其妙。再说了,若非见他还是个孩子……我可不跟死人说话。” 他淡漠的语调,让王熙凤直接心脏一抽,人生第一次知道,杀气这种东西,真的存在…… “你,你别乱来……” 当初城外的京观可不是假的,王熙凤真相信贾蓉敢杀人。 贾蓉笑了笑,温柔的替王熙凤捋了捋发丝,说道:“不管怎么说,赌局是我赢了,嫂嫂还是得履行诺言,给我当一天丫鬟。” “你……” 王熙凤咬了咬嘴唇:“这个节骨眼上,我不在荣国府……” “来不来?”贾蓉笑盈盈的问道。 王熙凤恨恨跺了下脚,道:“你可别后悔!” “走吧。” 言罢,王熙凤直接将贾蓉的胳膊抱在了怀里,他虽然感受到那份温软,但却也注意到了林黛玉委屈的眼神。 这凤辣子故意刺激黛玉呢…… 他只好挣开,在她得意洋洋的笑容下,白了她一眼,走过去将林黛玉抱起,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跟她逢场作戏,不吃醋了好不好。” “反正我就是个小孩子,你找女人我也管不到你,有什么资格吃醋?”她偏过头,不理他。 屋里的丫鬟,她是不在意的。 那日撞见贾蓉吃晴雯的胭脂,她也只是害羞而已,可偏偏不知道为什么,王熙凤跟他亲近的时候,她就特不舒服。文学一二 有种,害怕他被抢走的感觉…… 然后又恨自己还不到出阁的年龄,没有办法与他正式成婚,或许,就算是出阁了,也不会有凤姐儿那副妖娆的身子了…… 而且她还想到了薛宝钗。 薛宝钗、薛夫人,还有王熙凤,也不知道是王家的血脉还是如何,都是这种骨瘦肉丰的美人,身姿比一般女子要格外出众些…… 王家的都是坏女人! 贾蓉逗弄了会,弄得她脖子痒痒的咯咯发笑,才把她放下了,说道:“你是要跟我回府,还是去找你娘亲?” “回府吧,我不想见舅妈。” 因为她“伤着”贾宝玉的缘故,王夫人对她总是看不惯,虽然不能直接表现出冷语相向,但那份态度是能够感受到的。 特别是贾蓉的“嚣张跋扈”,让荣国府一再丢脸。 王夫人对整个宁国府都恨上了。 若非必要,她连贾敏这位妯娌都不愿意见,今日没的办法,只能好言说道:“林姑爷跟你对蓉儿那孩子都恩重如山,你说话他定然是要听的。” “这开罪徐阁老不是小事,整个贾家都受到影响。” “老太太年纪大了,实在经不起折腾。” 王夫人把老太太都搬出来了,就是要让贾敏清楚自己是贾家女儿的身份,不要违背孝道,让老太太担惊受怕。 贾敏却只是摇了摇头:“你如何知道,蓉儿开罪徐阁老,不是迫不得已呢?” “这……” “其中便有内情,你们也应该主动说出来,大家一起谋划才好,如何至今仍旧闭口不言?” 王夫人皱着眉头,不大相信,徐阁老亲自来赴宴,就是一种示好,若非贾蓉做了什么,徐阁老何必愤然离席? 贾敏缓缓饮着茶,淡然说道:“陛下对蓉儿极尽恩赏。” “昨日徐阁老来后,便赐了汗血宝马。” “宴席散了,便又有封赏。” “即使是我这个义母,也得了一个二品诰命夫人,秦氏同样为二品,尤氏更得了一品。” 此话一出,王夫人脸色顿时变了。 妇女的地位是看着丈夫儿子来的,老太太是国公夫人,这是超品,其实侯爵、伯爵也是超品,按理说秦氏应该敕封为伯爵夫人的,但得她诞下男丁为贾家延续香火才行。 这是朝廷一贯的规矩,也是礼教大行后的弊端。 尤氏原本的诰命是根据贾珍来的,贾珍的爵位是三品威烈将军,所以她是三品的诰命,如今升到一品,便与荣国府大房的邢夫人齐平了。 荣国府的爵位比较高,贾赦还是一等将军。 这是承了爵位的,贾政就没有爵位,只是一个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故而王夫人的诰命也只是五品…… 平日里,自然不以这个论尊卑。 可官面场合……却是看身份的。 王夫人因为宁国府的诰命变化而心情波动巨大,但还是抓住了主旨,她皱眉道:“你的意思是……陛下在支持贾蓉?” 贾敏放下茶杯,说道:“我家老爷是陛下的孤臣,这谁都清楚。” “盐业那么大的干系。” “便是我们这等人家,也无法轻易插手,若非是为了陛下,蓉儿又岂会去担这个风险?在江南砍的那一万多颗头颅,可不是什么倭寇。” “你们以为蓉儿杀良冒功,呵,那也确实是‘良’。” “里面至少有七八千人,是正经的官兵!” 啪! 王夫人的茶杯落地,摔了个粉碎,贾敏把话讲明白,她才知道江南的这一次斗争有多么凶险,又有多么大的干系! 那是陛下与江南士绅的战争! 如此看来,徐阁老参加贾蓉的升迁宴,是为了招揽贾蓉…… “嫂子认为,是跟着陛下好,还是跟着徐阁老好?” 贾敏忽然出声询问。 王夫人手都有些发抖,没有想到贾家已经卷入了这种旋涡当中,她嗫喏着嘴,却完全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四大家族同气连枝,蓉哥儿早该联络大家的……” 她只能这么说道。 贾敏冷笑:“当初在扬州,让你们借钱,一个个都置之不理,没有钱不说,连问都不过问,我还以为你们都默认了呢。” “……” 王夫人说不出话来,最能反驳道:“你无论如何都是贾家的女儿,当初为何不书信一封给老太太,请示一翻?” “要知道,可是老太太惦记你的病情,才派蓉哥儿南下的。” “如今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 “府中竟然一无所知,你们真是……” 贾敏冷声道:“我是贾家的女儿,贾家是好是坏,我都担着。” “嫂嫂如此慌乱,怕不是怕贾家如何。” “而是怕连累了你们王家吧?” 王夫人手一抖,慌乱道:“你,你血口喷人!我是贾家的太太,我才是贾家的人,你一个嫁出去的姑子,你才是外人!” 贾敏笑了:“我对荣国府是外人?” “没错!” “呵,你说是,那便是吧,可我能做宁国府的主,还是外人吗?” “……” 王夫人哑口无言,贾敏却不欲多言,起身整理了下衣裳,说道:“你们安享太平,一昧的妥协求存,都忘了贾家昔日的威风了。” “当年敬大哥是如何做事的,以后宁国府也会如何做事。” “四大家族本就是以贾家为首。” “什么时候贾家变得需要仰仗王家的权势苟活了?当年贾家把责任都担下了,你们三家才安然无恙。” “蓉儿在扬州求援的时候,你们王家也熟视无睹。” “这里面的是非,我们可都还记着呢。” “这一次,你们王家大可以继续冷眼旁观,看还能不能置身事外。” “若是不愿意任人宰割。” “那就老老实实拿点诚意出来!” 她这番话掷地有声,而且分析的针针见血,仅以此言宣告,当年那个无法无天的贾家大小姐,又回来了。 都说贾家的姑娘好,一个赛一个的聪慧有才。 可要知道,四个春也不及当年的一个敏。当年贾敏在荣国府的飞扬跋扈,那是贾赦、贾政都绕着走的。 薛蟠在家里听妹妹的话,那还有一半是对妹妹的宠爱。 而当年的贾赦和贾政,完全就是惧怕了。 贾母当初对贾敏可是倾囊相授的,完全不似今日对那些孙儿的溺爱。 也就是贾敏还活着,若是她病殁了,林黛玉独自一人回到贾府,贾政可能还顾及点面子亲情,贾赦那边怕是见都不愿意见林黛玉的…… 怕见了想起当年的事情,平白坏了心情! 如今。 温顺安静了好几天后,这位大小姐,也开始“恢复本性”了。 73、王熙凤体验丫鬟 宁国府,尤氏的院里。 秦可卿问道:“太太那边,能说服荣国府吗?” 面对徐阁老,贾蓉自然有天雄军作为立身之本,但权势上的争锋,光背靠皇帝可不行,荣国府以及有姻亲关系的史王薛三家,这是很重要的势力。 但宁国府要的不是祈求别人帮忙,而是裹挟他们。 要以我为主。 当年贾敬做事就是如此,不仅四大家族牢牢以他为核心,整个勋贵集团都站在他的身后,故而当年五龙夺嫡,贾敬甚至敢谋划造反。 今时不同往日。 可贾家要重新崛起,也不是靠低声下气能换来的,要如何把握局势,占据主动,这要求很高,秦可卿和尤氏都觉得自己做不到,只能暂时相信贾敏。 “她啊……” 尤氏在回忆当初,她嫁过来没有多久,贾敏就出嫁了。 但短暂的相处却印象深刻,当年老荣国公虽然还在,但在荣国府内,其实是贾敏当家,不仅管着荣国府府内,府外的事也是她在做主。 当年造反的事…… 荣国府主持之人,便是贾敏。 因为那时老太公的身体已经不大好了,事情败坏后,贾敬出家,贾敏外嫁,老太公也去世,这才告一段落…… 贾敏嫁给林如海,可不单是门当户对。 还因为林如海是永历帝的东宫辅臣,他当皇子时,林如海便是他府上的官员…… 这是贾家的投名状。 “放心吧,她与旁人不一样,由她出面,便是王家那位大兄,也要给面子的。”尤氏以前是个锯嘴葫芦,那是因为贾珍混账,她只能受着。 可她却也是眼明心亮的。 贾家这些关系,她也看得清楚,王家的当家人却不是那位奉旨寻边的王子腾,而是在金陵养老的前任尚书令王忠。 秦可卿见尤氏如此肯定贾敏,也松了口气。 她只想帮助夫君,但秦家小门小户,这种事情完全帮不上忙,只能给夫君减少麻烦,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了。 “太太倒没有抢管家之权?” 本来秦氏和贾蓉,是喊尤氏太太的,可贾敏也是贾蓉的母亲,不论是从贾蓉认林如海做义父论,还是做丈母娘论,都是如此。 且她又是贾家嫡女。 便因年龄小一些,就成为了太太,尤氏则“晋级”为大太太了。 而仆人们则不如此,因为贾蓉是老爷,他们便称呼秦可卿为太太,尤氏为大太太,贾敏为二太太。 “我有意分润于她,她却是拒绝了。” “总得来说,她还是挺善意的。” 哪怕是正牌嫡母,尤氏也没有信心能够跟贾敏争,除了能力上的差距外,更重要的是……贾蓉对贾敏更亲近。 “那就好。”秦可卿明媚的笑了笑。 也卸下了这些天的担忧,尤氏抚摸着她的发丝,也笑了笑,但内心却不是什么轻松,人生最艰难的事莫过于相敬如宾…… 她能感受到,贾蓉很享受在贾敏那里得到母爱。 但对于她,仅仅是因为在贾珍那件事上的恩义,对她保持敬重而已…… 这般下去,她在府中,迟早会成为“外人”。 女子便是强势,又能争取几时?贾蓉才是宁国府的老爷,他也更年轻,未来的威势会重到何等地步都难以想象。 而她对于贾蓉逐渐无关紧要了…… “如今宁国府眼看着也好起来了,年后我想把我妹妹和娘接过来……” 她过去在宁国府并无实权,基本没有什么能力接济娘家,虽然她父亲死后,娘家也只有一个继母和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就是了。 但那毕竟是个家。 如今有了管家的实权,贾蓉也将宁国府经营得蒸蒸日上,再联想到贾敏对于贾蓉的宠溺和照顾,想了想,她决定将两个妹妹接过来。 “可以啊,正好我们府上不热闹,多些姐妹才欢乐呢。” 贾敏与林黛玉的到来,让府上多了些人气,但相对于偌大的宁国府来说,还是有那么些冷清,再多添些人才好。 秦可卿同意后,便开始问尤氏妹妹的详情。 待听闻那尤老娘是继母,两个妹妹也是随嫁的,她父亲过世后,因为家里三个孩子都是姑娘,宗族里就占了产业,日子都过的不好,便也心生怜悯。 又因为两人都是小门小户的官宦出身,也愈发惺惺相惜起来。 她又自幼没娘,就赖在尤氏怀里喊着:“娘~” 尤氏怔然,便与秦可卿玩闹起来,名义上,她作为婆婆,确实算是秦可卿的母亲,可太太和娘这两个称呼,却也是不一样的。 …… 这边婆媳间聊得有趣,那边贾蓉也带着王熙凤回院里了。 “口渴了。” 大马金刀的坐下,他便仰头说道,丫鬟们自然知道内情,一个个偷笑,站在一旁没有动作,王熙凤表情一僵,尴尬的左右看了看。 还是平儿不忍心,去沏了茶,只是没有送过去,而是交给了王熙凤。 她无奈的撇撇嘴。 端着茶袅袅走到贾蓉跟前,双手端上,捏着嗓子娇媚的喊道:“爷,您喝茶。” 却不想贾蓉压根就不接。 只是坐在那里,一手撑着下巴,含笑看着她说道:“爷乏了,不想伸手。” 呼…… 王熙凤深呼吸了一口气,将茶盏揭开,吹拂了一口热气,端到贾蓉的嘴前说道:“爷,张嘴吧。” “你又没尝,哪知道烫不烫?万一烫着爷了怎么办?” 晴雯见贾蓉不动,便在一旁拱火,她向来是个胆大的,也不怕王熙凤记恨,反正王熙凤又不在宁国府,管不到她。 王熙凤瞪了她一眼,看贾蓉没反应,只能咬咬牙。 对着杯盏浅饮一口,留下淡淡胭脂印,俏脸也红了,再端杯给贾蓉喂茶。 可贾蓉依旧不张口,只是戏谑的看着她。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缓缓转过杯盏,将胭脂印朝向贾蓉那边,他才咬住杯沿,悠然的饮着茶水。 “嗯,今天有些乏了,想要午睡。” 贾蓉躺在椅子上更放松了,也闭上了眼睛。 晴雯懂事的接话道:“往日我们都是要给老爷按摩的。” 王熙凤嘴角抽了抽,便伸手给贾蓉按着肩膀,晴雯却用旁边搬来一个高脚椅子放在贾蓉的身后,说道:“老爷习惯枕着睡觉。” “枕头呢?”王熙凤不解,问道。 她去拿个枕头而已,这点小事她还是愿意的…… “琏二奶奶身上不就有枕头吗?” “什么枕……” 王熙凤刚要问,便见到那小妮子看自己身子的眼神,顿时满脸通红:“呸!不要脸!” “琏二奶奶要毁约不成?” “你这贱皮子……” 王熙凤本来打算放狠话,可想到自己还有事没办,只好闷声走过去,坐在贾蓉身后,将他的后脑勺枕在那情义千斤之上。 恨恨道:“这下得意了吧?你要是还糟践人,我就甩脸子走人了。” 贾蓉没有说话,只是拉过了她的手,摸索着那纤细的指骨,说道:“这事情要说,还是因你而起,不过是扬州事情的延续而已。” “江南的事,你们知晓的不全面。” “我便跟你说说利害吧……” 待贾蓉将扬州的事情全盘托出,王熙凤这才明白贾蓉到底做了怎样的大事,才明白这个男人竟是真正建立了一支两万多人的兵马,每年账面进出上千万两银子…… “那,那你明年能进多少银子?” 王熙凤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贾蓉却轻描淡写的说道:“对外说欠了薛家百万两,实际上那一百万两是薛家的投资,不算债务的。” “明年抛去给陛下进贡的,少说百万两吧。” 百万两,这只是个开始。 如果贾蓉能把这生意做稳妥,未来宁国府一年怕是有三五百万两!那是何等巨款?王熙凤当了荣国府的管家娘子,知晓了账目。 也才看到荣国府一年进账不过八九万两而已。 而每年的支出却没有下过十万两。 可以说入不敷出已经好几年了,这个家如果当得轻松,王夫人又岂会轻易让出管家的大权?无非是把烂摊子丢给王熙凤罢了。 而宁国府这边更难。 且说荣国府还有十个庄子,每年庄子上光现银就五六万两,还有其他山珍宝贝,而宁国府到贾蓉手里的时候,也就只有三个庄子了,每年不到二万两的进账。 至于宁国府的庄子为什么这么少……自然是贾珍败家都败掉了。 再过几年,说不定一个庄子都不剩了。 眼看宁国府江河日下,贾蓉却折腾这么大一个产业出来,一年上百万两银子的收入…… “怪不得陛下和徐阁老都要争……” 王熙凤神情复杂,她是个贪财贪权的,这么大一块肥肉,换成她也是死都不松口,所以她很是理解贾蓉。 “你,你打算怎么办?” 王熙凤有些颤抖,下意识中身子都前倾了些,想要靠得更近,好似这样能将那百万两银子拿到手中一般。 “是你打算怎么办。” 把玩着王熙凤的手指,如同欣赏着什么玉器一样,贾蓉平静的说道:“战阵上的明枪我是不惧的,但官场上的暗箭却尤其麻烦。” “四大家族,得同心协力,才好办事。” “官场上能跟徐阁老扳手腕的,也就只有你父亲了。” “他老人家得出山才好。” 74、借往事以势压人 “我爹……” 王熙凤有些怔然,王忠的告老还乡与当年五龙夺嫡也是有关系的,故而王家这些年一直在淡化王忠的存在。 王熙凤这般强势的人,在贾府里提及王家,也只说王子腾,不曾说自己那个做了两朝宰辅的父亲。 这都与王忠的教诲和嘱咐有关。 她们自己都下意识的忽略了王忠,但如今却被贾蓉提起,却是让王熙凤都有些恍惚。 国朝崇文,哪怕礼教盛行,可大户人家的女儿都是要读书的,知书达礼才好,女子无才便是德,那是说的小家小户。 她不曾读书,一来是小时候确实不愿意读书。 二来是王忠故意不教,王忠如何看不出女儿的厉害,若是再让她读书,学多了道理和谋略,王熙凤能够真正把控荣国府,贾家也就不会没落了…… 她不蠢。 这两年看在眼里,王子腾借着贾家在军中的影响力一步步高升,完成了权势上的腾笼换鸟,这都是她父亲的谋划…… “我爹都花甲之年了,哪有心力帮你?” 王熙凤有些不自然的推脱着,王忠是老来得女,如今已经年过六旬。以年龄推脱,也是再好不过的理由。 贾蓉缓缓睁开眼睛,站起身来。 胸前的压力陡然去除,王熙凤还有些不适应,但看着贾蓉样子,她也变了脸色,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你回去吧。” 像是吩咐一般,贾蓉冷淡说道。 “你……” 她有些心乱如麻,又不敢作主,可宁国府如今眼看就要起势,已然深陷旋涡当中,王家这一次如果不帮忙,那就是开罪狠了。 等贾家局势变好,自然不会放过王家。 而王家如今的战略也是站在皇帝那边,王子腾深受永历帝信赖,被提拔为九省都统制,就是非常明确的信号。 永历帝也不会允许王家背叛…… 这真正是坐蜡了。 她讨好着想要抱住贾蓉的胳膊,却被一把甩开,便也受不住冷漠,沉着一张脸离开了。 回到荣国府。 便有丫鬟说老太太唤她过去,她知道不是宝玉的事,就是问王家的事,压根不想理,直接说身体不适就回了院里。 心情不爽,就想找个人吵架。 “你们二爷呢?!” “二爷,二爷一大早就出去了……” 王熙凤微微一怔,明白是之前跟贾蓉商量好的,利用赌债拿贾琏的把柄一事…… “唉。” 她叹了一声,又低声骂了句:“没良心的。” 却是没有怒意,而是担忧,她怕贾蓉看穿了王家的谋划,这才是最关键的,特别是贾蓉已经建立了天雄军,立了大功,军中的势力很容易就能拿回。 贾蓉只需再闯过一两关,贾家必然如同贾敬时那般鼎盛。 届时…… “来人!准备轿子,我要去王家!” 王子腾的确寻边去了,但王家家眷又没走,王子腾的夫人还在京都。 她这边急急忙忙,很快便到了王家。 王子腾夫人马氏见王熙凤风风火火的走进来,便忍不住问道:“那日宴席上出了何事?竟然连快马去追你叔叔都等不及?” 家里只有她这个妇人,这等大事她如何做得来主? “是这事,也不是。” “其中缘由,婶婶且听我说清楚。” 王熙凤落座后,便拉着马氏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楚,交代完缘由后,她凝重的说道:“蓉哥儿绝对不是贾府里的其他爷们,自从他南下开始,给我的感觉,大抵是父亲曾经说敬老爷的那般模样。” “我们这些年做的事情,他应该已经清楚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本来就是贾家担责后,需要做的变化,老太太心里是门清,所以这十余年只管富贵高乐。” “我如今在荣国府管家。” “知道两府已经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要不了些年,就得虎死倒架。” “可架子要倒,也得老虎先死了才成。” “只要老虎一天不死,那宁荣二府的匾额就挂在那里,当贾蓉展现出中兴之资的时候,四王八国公还是会逐渐向贾家靠拢。” “贾蓉能不能闯过这关,那都是另论。” “当务之急,首先要平了贾蓉心中的怨气才好。” 马氏听闻,也觉得是这个理,毕竟是他们王家理亏,这一次是否帮着贾家应对徐阁老都不重要,先得把欠的理还上才对。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马氏虽然也是治国公家的女儿,但在拿主意上也不怎么行,希望王熙凤能给个方案。 王熙凤酝酿到了这一步,便也低着头,说道:“江南四大家族如今的姻亲都在荣国府身上,宁国府那边半点也无。” 马氏张了张嘴,神情复杂的看了眼王熙凤,沉默着没有说话。 王熙凤这意思,岂不是再明朗不过? 如今王家还待嫁闺中的女儿,唯有她的女儿王青鸾,正与那薛宝钗一般年龄,勉强也到说婚事的时候了,再过两年也更好。 王子腾是属意嫁给史家的…… “贾家荣宁二府,荣国府是二房,负责结的是金陵的老亲,故而我们史王薛三家的姻亲都在荣国府身上。” “而宁国府作为长房负责的是四王八国公。” “无论是贾蓉那镇国公牛家的亲娘,还是贾敬那原配北静王郡主。” “所结的都是四王八国公,也就是贾敬出家后,宁国府没落了,贾蓉才娶了个工部营缮郎的女儿。” “再说……” “林家的那个女儿都许了婚约,定了平妻的名额了。” “你让鸾儿嫁给贾蓉,做什么身份?!” 她却是有些气了,虽然对贾家的谋划,得利最大的是王子腾,包括当年贾代善将京营节度使的职位让给王子腾。 这些是恩情,是实惠,是王家欠了没错。 可又怎么轮到拿女儿来还的地步? 王熙凤却不愿意了,冷眉道:“我爹就我一个女儿,贾琏那混账虽然是荣国府的嫡长孙,可他是什么东西,大家都知道。” “荣国府的大房是什么样子,真正当家做主的又是哪位老爷,你们同样清楚。” “结果不还是陪了姑姑那般多的嫁妆,把我送到了荣国府?” “这两年来,我又何尝抱怨过半句?” “事涉王家安危,还望婶婶以大局为重!” 王熙凤直接捉住了马氏的手腕,那逼迫的气势,让马氏慌乱不已,明明是长辈,却被说的哑口无言,只好慌乱道:“不行,总得让你叔叔来做主。” “叔叔会理解的!” 王熙凤手上用劲,马氏手腕都被捏痛了,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拼尽全力挣开,大叫道:“我又不是不愿意嫁女儿。” “可哪有嫡女嫁人做妾的?” “你再这样闹下去,我干脆一死了之好了!” 王熙凤见已经得逞,这才松开手,悠悠的说道:“谁说要嫁与他做妾了?林黛玉跟他有五年之约,我们王家为何不能有?” “此事要的就是一个态度。” “以后贾蓉若是不能封侯,婚事便告吹就是。” 马氏听得转机,松了口气,但不由追问道:“这五年之约结定,若是不能成婚,届时你妹妹……又如何去寻得好人家?” 王熙凤却毫不在意的说道:“史家不会要,寻常公卿还不会?” “不过是找个门第不那么高的下嫁过去罢了。” “多带些嫁妆,一辈子颐指气使才好呢。” 马氏沉默不语。 高门大户容易受气没错,可正经嫁过去的原配夫人,其显赫也是看门庭来的,她还是觉得女儿该嫁一个好人家。 “那……过两日,我再去跟贾家老太太探探口风?” “何必跟老太太说?还请婶婶今晚就拜访宁国府,找他们大太太议事。” “尤氏?那,也还……” “不,是贾氏,那位荣国府的姑奶奶,贾敏。” “啊,这……” 她也是京中女子,当年自然听说过贾敏,同一辈的女子,在四王八国公圈子里的,公认那位是第一才女。 以前也是打过交道的。 如今却是要去寻贾敏谈论婚事,她有点发怵。 因为这谈的可就不光是婚事了,绝对还是一次贾王两家的交锋,她会被吃的渣滓都不剩的…… “不成的,婚约的事我答应,但一定要你叔叔回来才行。” 马氏已经认命了,但她不能去应这个局。 “放心吧,我会陪同婶婶一起去的。” 王熙凤一刻也不愿意等。 必须要与贾蓉“和好”她才能安心,不然以后他就算说不在意此事,她也得惴惴不安,说不定什么时候贾蓉就向王家发难了。 “这……” “走吧,婶婶。” 她还待犹豫,王熙凤却是直接拉着人就走,她抵挡不过,只能同意,于是,她们拜帖都没送,就直接去了宁国府。 门房当然不会拦王熙凤。 而贾蓉那边收到消息便与归家的贾敏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满是笑意,王家果然来了。 “丝桐,去,把王子腾夫人到宁国府一事,去告诉王夫人。” “诶。” 丝桐轻车熟路的过去了,她们四个丫鬟本来就是在荣国府陪贾敏长大的,对那边再熟悉不过。而王夫人下午与贾敏谈过,自然就去寻了老太太。 如今恐怕还在商量对策呢。 这两边一动,主动权就全部在宁国府这边了。 75、王子腾夫人拜访 “我二嫂来了?” 王夫人听闻一阵惊讶,她完全没有想到马氏敢在这个时候独自前往宁国府。 便是坐在上首的贾母也皱起了眉头。 “丝桐,马氏来是做什么?” 贾敏身边的丫鬟,那自然是贾母经过千挑万选,仔细教养好了才给贾敏的,故而这四个丫鬟,贾母都认得。 “回老太太,听说……是来议亲的。” “议亲?” 王夫人惊道:“蓉哥儿已有了正妻,伯爵之位的平妻也被林黛玉预定了,此时来议什么亲?王家的女儿还要与人做妾不成?” 她只觉得马氏慌了头。 贾母却是明白了马氏的打算,但却不知道马氏为何如此积极…… “议亲不是小事,且去看看吧。” 贾母当即起身,与王夫人朝着宁国府赶去。 当她们赶到宁国府,发现王熙凤也在的时候,两人的脸色都变了一下,因为她们都不知道,王熙凤却知道了…… 再有之前宝玉被王熙凤“背叛”的事。 两人心里这下都不太舒服。 “老太太。” 马氏见了贾母还是先打了招呼,贾母也露出笑容,与她寒暄了一翻,再亲切的拉着马氏的手坐在一旁,言道:“听闻你是来议亲的,可蓉儿如今并没有合适的名分给出,轻易动作,未来难免会误了青鸾那孩子。” “是否得从长计议?” 马氏面容僵了一下,她知道老太太这么说,首要是想阻止王家与宁国府结亲,想直接断了她开口订立五年之约的机会。 “老太太言过了。” “这女儿家,宁嫁英雄为妾,不嫁愚夫为妻。” “我家青鸾听闻了贾伯爷的英雄事迹,也听闻了林家姑娘与他的美谈,便心生向往。” “我耐不住她的央求,思索之下,也觉得如此。” “贾伯爷年少有为,未及弱冠便已经获封伯爵,来日定然能够如同霍骠骑一样封狼居胥,少年封侯。” “若等到那时,伯爷炙手可热,便是公主也要抢着下嫁,哪里还有我们王家的余地?” “故而,此番想要抢一个先机。” “早早为青鸾选一个好夫婿。” 马氏说的“坦然”,贾母和王夫人对视一眼,却不好反驳了,在魄力上,马氏虽然差些,但她毕竟是公侯家的嫡女出身,该有的见识谋划,还是有的。 王夫人此时低头沉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贾母则皱着眉头看向贾敏,贾敏完全不受影响,只是笑盈盈的样子,说道:“蓉儿在江南立功,那是偶然遇到机会罢了。” “如今倭寇必然提防,再也没有立大功的机会了。” “想要取军功,得去辽东才行。” “谁都知道辽东是什么样的泥潭,蓉儿哪能过去,这三年五载的,蓉儿作为京营节度使,也没有立功的机会。” “我看封侯是难了。” 贾敏在推脱,贾母却没有开心,最了解女儿的她,知晓贾敏必有后手。 果然。 在马氏说:“未来的事谁又说的死?我家老爷如今是九省都统制,未来如若再进一步,到了太尉的职位,那还是寻照旧例,让蓉哥儿继任九省都统制之职。” “届时边关防务皆出于蓉哥儿之手,还怕没有军功?” “说不定能够荡平辽乱,贾家再得一位国公呢!” 方才还客气的尊称贾伯爷,如今就立马换成蓉哥儿套近乎了,言下之意也提了,两家交好,未来王子腾上升一步,就会让一个位置给贾蓉。 这也是在谈条件了。 便是贾母也脸色好了一些,明白了王家的诚意,但贾蓉那边却只是笑而不语,贾敏更是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说道:“若是新晋国公,宁国府未来就不同于现在了。” 她只平淡的说了一句,大家则开始遐想。 当今朝廷的局势,一个新的国公意味着什么?那必然是在辽东战场取得巨大战果,在军中几乎是一言九鼎的人物了。 便是皇帝都要敬着…… 甚至都有功高盖主的嫌疑。 那时候贾府一门三国公,无疑是除皇室以外,大周最显赫的门庭了。 那时的王家,还高攀得起吗? “便是国公,也只有三名平妻,未来也只有两个名额,蓉儿重情重义,自然不会做出停妻再娶之事。” “故而,能攀上贾府的,最多只有两家。” “皇室拉拢,也要占去一个名额。” “如此算来,只剩一家了,四王八国公,哪家不打破头了来抢,王家想要这个名额,那得有足够的诚意才行。” “我们林家嫁女儿之前,可是破釜沉舟,投入了全副身家,结交于微末之时。” “如今蓉儿已经成势,王家付出的代价,还要比我们林家少不成?” 关于过去的事,贾敏说的句句属实,但有一点没说,林家本来就快绝户了,这才是关键,否则林如海不会如此大方。 而王家不是,王子腾有嫡子王仁,庶子也有两个。 家大业大,可学不了林家…… 但林家祖上确实是侯爵,王家祖上也才是伯爵。 至于贾敏拿未来说事,那不是你王家先看中的蓉儿的未来么?你大可否定,出了这个门,今天我们就算谈崩了。 未来王家与贾家就分道扬镳。 感受到贾敏传递来的压力,马氏额头都沁出了汗珠,手指发白的捏着手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就知道自己对付不了贾敏的…… “姑姑打算如何?” 却是王熙凤站了出来,替马氏问道。 贾敏笑着瞥了王熙凤一眼,不急不慢的饮了口茶,才说道:“先做妾,若哥儿升了侯爵,再提拔做平妻就是了。” 啪! 茶杯落地,却是马氏一激动,手一抖将一旁的茶盏打翻了! 做妾! 王家的嫡女给人做妾? 马氏情绪激动,那边的贾母也是微微一抖,她没有想到女儿那么狠,把王家逼到这个份上,王家又如何可能答应? “敏儿,不得胡言!” 她呵斥了一句,想要缓和下局面。 但贾敏平静的说道:“老太太,我认真的。” 这下反而彻底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而贾敏还在继续向马氏施压:“您若是觉得不妥,便回去与青鸾好生说说,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才好,不要听信故事,想着什么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这话很不客气。 如果是王子腾在这里,恐怕会拍案而起,也有两家分道扬镳的底气。 但马氏没有。 便是王熙凤也感受到了这份压力,但她不一样,她是知道贾蓉的,也看好他,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把王青鸾塞给他,自己或许就逃脱了…… “我觉得甚好。” “青鸾妹妹嫁给蓉哥儿做妾,未来有机会,自是提拔为平妻就是。只是如今青鸾年岁还小,得过两年才能过府,蓉哥儿觉得如何?” 她不愿意跟贾敏打交道,把话题抛到贾蓉那里。 男人总是好说话一些。 贾蓉见差不多了,但今日的目标可不光是王家,宁国府要统合四大家族的力量,贾家内部更不能有两种声音。 所以。 贾敏看向老太太问道:“老太太觉得如何?” 贾母没有想到王熙凤居然敢答应,马氏居然没有抗议,虽然缓了两年,但这事又藏不住,真定下了婚事,稍后全京都都能知晓。 那个时候,会怎么看王家? 面子都得丢光……没有这么趋炎附势的,何况王家如今的权势比贾家更大。 可倘若真做成了。 那个时候,贾家的声势就不一样了,会让人怀疑,当年那个代表勋贵的,王公之首的贾家,是不是回来了…… 这是踩着王家的脸给贾家造声势。 “二太太觉得呢?” 贾母沉吟了一会后,竟是先问了王夫人,王夫人僵了一下,最后的皮球竟然踢到了她这里,可她明白,她的意见如何,将决定事情的走向。 她自然是不愿意这么踩王家的脸面的。 过去贾家要仰仗王家的鼻息,故而她在荣国府才有这般地位,贾政也得以能够做当家的老爷,贾赦只能屈居东跨院。 这件事做成,首当其冲的,就是她在荣国府的地位。 可如果不做…… 王夫人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贾敏,知道这个姑子是这能狠心下杀手的,事情终究还是变成了赌,赌贾蓉能不能成事。文学一二 赌能,就嫁女儿。 赌不能,就翻脸。 “我……” “我在荣国府这边,凤姐儿也嫁给了链儿,有荣国府照料,想来青鸾在宁国府也不会吃亏。” 说完这句话,王夫人好像虚脱了一样,靠在那里喘气。 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不是嫁她自己的女儿…… 贾蓉败了,王家丢脸,她在荣国府也只是受面子上的影响,贾家可能还要更仰仗王家;贾蓉胜了,那证明王家做对了,她在荣国府获利更多。 左右,王家嫁女儿对她才有好处…… 王夫人想明白了,贾母则得了准信,看向马氏说道:“孩子的姑姑也这么认为,我看你要不先拿个主意,若是子腾回来了,觉得不妥,我们再否了?” 此为缓兵之计。 实际上出了这个门,贾家把消息散播出去,王家就反不了悔了。 马氏自然也嗅到了危机。 到了这一步,她很明白王熙凤和王夫人都在出卖她的利益,可也诚如王熙凤所言,王家现今的利益,是嫁了王夫人和王熙凤过去得到的。 作为受益者的二房,如今也该表示表示了。 女儿毕竟是女儿…… 为了儿子,马氏也决定牺牲下女儿的幸福…… 76、贾奉先初次上朝 “如此……也好。” 马氏终于还是答应了,王熙凤和王夫人她们都松了口气,贾母则是眼睛一亮,她再明白不过这意味着什么。 如今唯一需要顾虑的,不过是王子腾回来后的反应了。 不过如今木已成舟,王子腾也没办法翻脸,往后贾王两家,就得同舟共济,好好应对徐阁老的发难了。 宁国府那边唱了白脸,荣国府可得好好唱红脸,帮忙安抚才是…… 老太太心中念的还是整个贾家,两府没有分得那么开,而且她是知道贾蓉身世的,贾家如果恢复到贾敬那时候的权势。 将来未必不可以…… 若真有那么一天,蓉哥儿展露身份,登得大宝。 贾家的富贵才是与国同寿。 老太太心中藏着秘密,故而也对宁国府格外宽容,没有计较宝玉受到的伤害,开始帮忙运作发力。 很快。 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了这桩奇闻。 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刚刚任命的九省都统制王子腾的嫡女,要嫁给贾蓉做妾…… 徐府。 徐介甫听闻消息,也不由有些惊讶:“王家竟然如此放得下面子,肯为贾家造势?” 管家答道:“小的去查过了,此事是王子腾夫人拜访贾家后传出来的,后来特意遣人去了王府散播这条消息,里面的主人家肯定是知道了,但却迟迟没有澄清。” “看来,事情是属实的。” 管家徐三在徐介甫身边做了多年的事情,也是很有能力的,情报汇报之前,都会想办法验证。 徐介甫点了点头。 片刻沉吟后,说道:“王子腾的夫人是没有这般魄力的,看来促成此事的,还是贾家,贾蓉小儿,不仅仅只有勇武啊。” 徐三担忧道:“老爷,这王家与贾家紧密联合,薛家和史家也只能顺势支持了。” “届时金陵四大家族合力。” “我们要扳倒贾蓉,怕是有些吃力。” 朝堂自然是内阁说了算,可四大家族抱团,本身有了些抵抗的能力,永历帝那边只会偏袒,恐怕一时半会是整治不了贾蓉了。 “无妨。” “朝堂之事,讲究的无非是一个拿错。” “贾蓉在京营里开设赌坊,这种事情虽然是错误,但却无关痛痒,可上元节皇子公主因为贾蓉而受到伤害,那就是失职。” “到时候,是可以直接将他踩死的。” 徐三认为的确是这般道理,可是,他一个做管家的,没有老爷那般从容,便问道:“那我们这些天就等着,什么都不做?” “自然不。” 徐介甫一边转着手中的核桃,一边笑着说道:“王家不是要以嫁女的方式抬贾家的势吗?我们就在这上面下功夫好了。” “哪有当朝大员的嫡女嫁给他人做妾的,如此有损朝廷威仪。” “让御史台准备准备。” “接下来参王子腾,一定要声势浩荡,不让王子腾罢官,誓不罢休。” “好事,我也要让它变成坏事。” 徐三眼睛一亮,如此毫不费力,却又拿捏七寸,真是手法精妙啊,不由赞叹道:“老爷不愧是老爷,小小贾蓉不识抬举,老爷便轻而易举的教他们做人!” 徐介甫笑而不语。 有人吹捧,也是一件美事…… …… 次日,早朝。 永历帝看着下面铁骨铮铮的一群言官,只觉得眉心有些胀痛,本来昨夜他还有些高兴来着,觉得贾蓉能够起势,拉着四大家族跟徐介甫打擂台。 没有想到今天好事直接变成坏事。 朝廷大臣的嫡女嫁给他人做妾,这种事情在大周还未发生过,或许有些丑事,但他们宁愿让自己女儿上吊,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在名节面前,生死都是小事。 所以,不光是言官,可以说满朝文武,都觉得王子腾有辱朝廷威仪…… “来人,宣贾蓉上朝。” 今日不是大朝,贾蓉这种武官无需参与朝会,所以要特意去宣,当皇宫的马车急冲冲赶到宁国府,贾蓉换上朝服,赶到金銮殿的时候。 他人生的第一次上朝,就是这种满目皆敌的状况。 “贾蓉,你可知罪?!” 永历帝的喝问自金殿上传来,贾蓉此刻应当先行下跪认错才对,但这种情况,跪下去了还起得来吗? 倒不是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 他上辈子跪丁原跪董卓,那是跪过不少的,为了利益,跪一跪又有何妨。 可这不是尊严的事。 是他不能认罪。 故而,他上前两步,抱拳昂首问道:“陛下,臣有何罪?” 他眼神清明,目光坚定,完全没有初次上朝的窘迫,面对满朝文武,也是傲然自若。 自当如此。 他上辈子便是如此,董卓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表面上看龙椅上的那个是皇帝,实际上的皇帝其实是董卓。 而他作为董卓最依赖的大将,又是义子。 当初也是剑履上殿,侍卫在董卓左右,傲视群雄的,便是皇帝也不曾放在眼里…… 这些朝臣。 便是群情激愤又能如何?这两三百号人,他自信能杀一个来回,武斗自是不怕。至于文斗?尔等日哭道夜,夜哭到明,能哭死董卓乎? 是的。 当初他是站在董卓身边的那个人,这一世,他很多地方已经开始学习董卓了…… 此事倒不需要那份狂傲。 他只是如泰山一般矗立在那,仿佛那些指责唾骂都不存在,只是平静的望着永历帝,看着这个大周朝现今的帝王。 而永历帝看到贾蓉的第一眼,便是觉得英武帅气。 之后才是其余的感觉,有错愕,有欣赏,但还有一丝说不出来的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 “满朝文武,都参你行荒唐之事。” “说王家谄媚,有失公卿之格,侮辱朝廷颜面。” “此事根系原本在你,你却说无罪。” “又当如何狡辩?!” 永历帝自然不能直接帮贾蓉说话,只能先问罪,才能堵住其他人的口,也给了贾蓉辩解的机会。 贾蓉自然领悟了这些。 他从来就不是莽夫,只是很多时候武力可以解决问题,就不需要动脑,如今吸取了前世的教训,又有林如海半年的言传身教。 他对朝廷的权谋之事,已然熟悉了很多。 故而辩说道:“回禀陛下,言道的大人们应该是弄错了一件事,他们只管风闻奏事,却没有来得及了解内情。” “此次我与王家定下婚约,并非是王家嫡女要嫁我做妾。” “而是王家认为我年纪轻轻便能够立功封爵,未来未必不能封侯,到时候再来结亲,便有了高攀附会之意。” “两家本来就是世代结亲。” “故而就商量了一翻,决定先定下亲来,可王家的那位姑娘年岁又比林家的大一些,不好做五年之约。” “就约定先过门,虽然没有名分,但却以平妻待之。” “将来我若立功封侯,便将她扶正。” “这些东西,婚书里却都是有写的,还望陛下明察。” 贾蓉这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将头尾道理都说明白了,或者说,在商议让王家嫁王青鸾做妾的时候,贾敏就将这些事情考虑清楚了。 所以名目都说得过去。 此事闹起来却不会成为什么把柄,让两家难堪。 在最前排的徐介甫听闻贾蓉的解释,特别是说出婚书为证的时候,眼中便闪过一道精光,他知道贾蓉是有些谋略本事的,但却没有想到能够处理得如此老道。 完全不像是一个少年。 莫非,宁国府的崛起,背后谋划者是贾敬? 想起了曾经的对手,徐介甫的眼神更锋利了,但随后他又摇了摇头,不对,不会是贾敬,这布局不像是他的风格。 而且,贾敬如果插手,一旦被查明。 那贾家要面临的,就不是内阁的针对了,就连永历帝也绝不会留情。 对于贾敬,永历帝内心的槛是绝对过不去的,当年若非义忠亲王自刎,太上皇三令五申,永历帝如何能忍着不杀这个牵头造反之人? 登基十来年,手中也没有兵权,永历帝如何不恨? 故而。 贾家如今的局面,要运作起来,绝对不是贾敬在背后操控,那是……脑海中灵光一闪,徐介甫想到了当年的那个名单。 一个荣国府的姑娘……贾敏。 是了,她回来了。 因为林如何的鞠躬尽瘁,陛下原谅了这个女人,毕竟当年她也不是主谋,只是配合着宁国府,在施展荣国府的力量罢了。 片刻之间,徐介甫已经想明白了情况。 而永历帝那边,见贾蓉答的如此之好,也是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对着群臣说道:“诸位爱卿,贾蓉已经将事情言明?各位是否觉得还有不妥不实之处?可要继续追查?” 言道官员自然是人死了,嘴还是硬的。 纷纷继续攻讦,可众人都明白,事情的性质已经变了,只要不是真正越过礼法的线,那就是不痛不痒的事情。 王家愿意殷勤些,你又管得着? 所以徐阁老的这第一招,就被轻松化解了。 但很显然的是,早朝并没有结束。 徐介甫也不介意给这个新后生,好好的上一堂课。 77、贾元春册封贵妃 “陛下,臣有本奏。” 当徐介甫开口的时候,喧闹的朝堂瞬间安静了下来,这般掌控力,让永历帝依旧不适的眯了眯眼睛,但也只能和颜悦色的问道:“徐阁老请言。” 当皇帝和你客气的时候,除非是真正的德高望重,否则就的小心了。 徐介甫的本质是权臣。 代表的是江南士绅的利益,他自然知道永历帝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但那又如何? 大周朝如今,可由不得永历帝任性。 徐介甫回头看了一眼贾蓉,才缓缓说道:“臣听闻,贾将军在扬州练兵,素来与士卒同吃同住,训练刻苦,令行禁止。” “可贾将军在接任京营之后,似乎并无练兵之意?” “如此懈怠,当属失职。” 永历帝自然满意贾蓉在京营的作为,这让他很安心,但对于一位京营节度使来说,也确实是失职,可这似乎无关痛痒? “贾蓉,可有此事?” 永历帝发生询问,这一次与刚刚又不一样了,永历帝是希望贾蓉认罪的,小小惩罚一下,今日之事便揭过了。 算是给徐介甫一个台阶。 贾蓉微微思索,道:“臣刚上任的时候,便已经过了小寒,离春节不远了,想着过完春节,开春之后再做整顿。” “此事是臣懈怠了,请陛下责罚。” 虽然不认为徐介甫是在找台阶,可此罪认下,徐介甫又能有什么后手?贾蓉暂时想不到,只能顺势应下,并找了个年节的借口。 永历帝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边徐介甫也微微一笑,便闭目笼手而立,好似一尊泥塑的菩萨,等着周遭的事情结束。 “贾蓉方才上任,便有怠惰。” “着令,罚奉一月。” 随着旁边太监在记录的档案上写下一笔,贾蓉就丢了一个月的俸禄,早朝也在一些可有可无的争论中结束了。 随后,永历帝传唤御书房。 “臣,贾蓉,参加陛下。” 大周的跪拜礼仪没有那么兴盛,贾蓉也只是在门外抱拳一礼,永历帝随意说道:“进来吧。” 贾蓉这才进门。 刚跨进御书房,便看到永历帝百无聊赖的翻着折子,并没有看进去的意思,而一旁正有一名水蓝色宫装的女子正在红袖添香的研磨。 永历帝看贾蓉那错愕的神情,笑道:“许久不见,你们姐弟不认得了?” 元春与贾蓉按字辈算,是姑侄。 可贾蓉拜林如海为义父后,也可以算作玉字辈了。 永历帝说姐弟,一来二人年岁相近,二来他又不是要打压贾蓉,没有必要给元春涨一个辈分。 元春比贾蓉大一岁。 两年前入宫的,时隔两年,元春外貌上的变化有,但不至于认不出来,更多的是气质上的变化。 贾家也是顶级豪门,居移气养移体,元春本来就是芝兰一般的气质,温和内敛,又清远贵气,给人的感觉永远是不远不近,不伤人,也不亲近人的那种。 到了宫中两年。 秀女们月月都有书考,各项学习上,元春都能做到第一,其中付出的努力艰辛,自然不是外人知晓的,这份努力之下,她无论是形体还是气质,都有了蜕变。 贾蓉想到了一个词“八风不动”。 然而,元春与贾敏还是有差距的,贾敏十四岁便掌管荣国府,十六岁就敢配合贾敬造反,两者经历和视野是不同的。 故而。 元春可能在资质才情上与贾敏相同,但两人的性格和魄力,却是不同的。 毕竟元春只是二房的嫡长女,而贾敏却是荣国府当初唯一的嫡女。 “两年未见,已经不敢认姐姐了,不知道这是哪里的天仙妃子,私以为,这宫中教养,就是与外面不同,天然带着贵气。” 阿谀奉承的话,他也是能讲的。 果然,见贾蓉没有那股凌人的傲气,永历帝舒服了很多,并不是所有皇帝都喜欢霍去病的,那得汉武帝才能驾驭。 “自进宫以来,共二十七次书考,你阿姐次次夺魁。” “我看啊,要不是女儿身,她定然是能够考得状元的,自从用她当昭仪以来,有她帮我处理奏折公文,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 永历帝特意点出元春帮忙处理奏折。 表示他对元春的宠爱。 可实际上,永历帝只是让戴权先行挑选,给元春处理的那些,都是一些无关紧要却又费神的事情,例如某某县遭遇了旱灾,某某县匪患横行,某某县…… 这种奏折,一天得有百十个,最是磨人。 却又无关紧要。 而皇帝又不能不处理,否则次日上朝,你什么都不清楚,只能任由那些文官哄骗,永历帝让元春去处理,处理完了听她汇报,便省去了很多工作。 近来确实轻松许多。 “臣惶恐。” 贾蓉没有多说,只回了这三个字,因为后宫干政是历代的禁忌,他必须首先表态,可不能说感恩陛下信重这些。 永历帝越发满意,觉得贾蓉是个知进退的。 他摆了摆手,说道:“她只是代劳而已,真正拿主意的还是朕,不必紧张。” “说说吧。” “今日上朝,徐介甫首次对你发难,你如何看?” 贾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了他让王家嫁女儿的始末,为的是团结四大家族的势力,然后才说今日的朝事。 “徐阁老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借用嫁女之事反制。” “此招已经被化解。” “但他接下来指责微臣没有恪尽职守,微臣暂时没有想到目的何在……” 他其实还是将问题抛给了永历帝。 永历帝也在凝思,他想过徐介甫这是在挑拨反间,要让贾蓉练兵遭他猜忌,可随后又觉得不像,感觉还是找台阶居多。 “算了,下棋的时候有时候也有些无理手。” “若是太过在意,反而就下不好棋了。” “不管此事了,说说稍后你准备怎么做,扬州的盐场不能断,朕明年还指着四百万两银子呢,徐介甫代表江南士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衛鯹尛说 永历帝说着如何应对,却是把四百万两银子提了出来。 贾蓉根本不好推脱。 明年若是要上交四百万两,那么贾家和薛家基本上就分不到什么银子了…… “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接下来有些心不在焉,永历帝也不管,随便又聊了几句,便让贾蓉下去了,最后表示恩赏和安抚的说道:“贾昭仪有些时日没见家人了,就送一送吧。” “喏。” 打发走了元春,永历帝才放松下来。 他对元春的“恩宠”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内心却是无比警惕,他怎么可能去临幸贾家的女人,让她有诞生龙子的可能? 当年被贾敬围攻王府,命悬一线,是这辈子最难忘,最接近绝望的时候。 他当时就要和妻儿服毒自杀了。 也就是最后一刻,太上皇带着兵马赶到,才结束了这一切……可他在登基后,当年的事情却不断的出现在噩梦当中。 他无数次想着,如果再晚一点。 他死了,一切就结束了,义忠亲王就会登上皇位。 那梦魇伴随着国事艰难,风雨飘摇有亡国的征兆出现时,他就更加恐惧…… “年后,给贾昭仪晋封九嫔吧。” 九只是一个虚数,到了嫔这一级,再往上就是各种封号的妃子了,其中以贵妃最高,又有特殊规格的皇贵妃,仅次于皇后。 “陛下,不如……直接让贾昭仪当贵妃?” 这种话万不该戴权来说的,可他觉得又非说不可:“您要任用贾家对付徐阁老,却也会造就贾家的势力膨胀。” “不如干脆册封贾昭仪当贵妃,再下一道恩旨,允许宫中妃嫔每月回家探亲。” “而贾家为了接贵妃回家,必然要大修一座别苑才好。” “其中耗费,可想而知。” 戴权是真的忠心的,因为出主意向来是多说多错,更别说这么敏感的事情,但永历帝有多担心贾家,他却是最明白的。 此举达成。 贾家未来恐怕要花费数十万,甚至上百万两银子去修皇家别苑,修好了还没有什么用,完全就只能是贾元春一个月回去探亲一次而已。 哪怕天雄盐业在那里,宁国府每年也有大把银子的收入。 可两年之内,恐怕也都只是为了补窟窿罢了。 他们还欠薛家的银子呢…… 如此一来,就能够让贾家既有皇亲国戚的威势,又内里底子虚弱,离不开他的支持…… “看不出来啊,戴权,你也能想到这等好谋划?” “奴才在陛下身边耳濡目染,不说学到万岁爷的一二,至少沾染了灵气,让奴才能够灵光乍现,偶尔想到个不成器的主意。” 戴权不敢居功,但能够为主子解忧,就是他们这些奴才最开心的事情了。 这边永历帝是相当满意。 而那边贾蓉看着一旁的元春,只觉得比起两年前,她的体态倒是更加成熟了,嗯,或许是王家的血脉的缘故…… 王夫人也是丰腴类型的,只是年岁大了,又不注重保养,故而身材已经走样。 而元春腰肢婀娜纤细,却能细枝结硕果。 这副宫装之下,看着不显身材,但其实内有乾坤…… 78、元春交谈忆往昔 “两年不见,没有想到你变化如此之大。” 贾蓉在打量元春,元春自然也在看他,不由发出了感叹。送贾蓉出宫要走好一会,两名宫女落后十多步缀在后面,给两人谈话的空间。 “阿姐更贵气了。” “你……” 元春本来要说什么,却又摇了摇头,道:“这两年琏二哥可还有欺负你?” 确实欺负了,只是换了种形式。 心中嘟囔之余,也开始回想关于贾琏的记忆,发现贾琏娶亲之后的那种戏弄,反而倒是很客气了,小时候不乏那种丢鞭炮,裤裆里丢泥巴这等事情。 可以说让前身尊严扫地。 前身那性格,一部分是贾珍的打压,一部分则是贾琏他们的戏弄欺负,因为贾珍根本不会为他出头,甚至有事情发生,都把错误归咎于他。 故而前身才如此懦弱。 爹不疼,娘不爱,尤氏作为继母,只是不曾在吃喝上亏待他,却也压根没有亲近照顾他的意思,反而颇有疏离。 贾琏他们这些同龄人又不断欺负…… 唯有…… 贾蓉看到那些尘封的记忆,不由抬起头来,有些错愕的看向元春。 “还有?” “不应该啊,你如今都如此英武了,在江南又立下了军功,不应该能被欺负才对。而且,珍大哥都已经殁了。” 她在思索着,对于贾珍的死,倒是没有半点伤心。 反而更站在贾蓉的角度上思考问题。 而贾蓉却只是在看完记忆后幽幽一叹,元春对前身的照顾,更多的是看到一个可怜的流浪狗,起了怜悯之心。 只是照顾的多了些,就有了些感情。 将他当做可怜的弟弟看护罢了。 贾琏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去欺负贾宝玉,更何况两人年龄差距也有些大,也玩不到一块去,故而贾珠、贾琏、元春、贾蓉、贾蔷,才更像是一辈的兄弟姐妹。 贾珠是正经的大哥,儒雅随和,敦厚忠实。 所以大家都敬重他。 元春心性聪明,老太太也十分喜爱,当成第二个贾敏培养,贾琏自然不敢招惹,所以就欺负下面两个宁国府的“弟弟”了。 贾蔷那边倒也不敢过分,因为贾珍会发怒。 只有贾蓉没人照顾…… 贾琏做过分了,贾珠也会管,但他更多的是讲道理,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嘛。元春看不过去后,也会护着贾蓉。 对于她,贾琏倒是不敢招惹。 只是避着她罢了。 贾蓉以往那可怜的样子,导致元春便是进宫了,也对他有些牵挂,担忧他在家中六亲不靠,特别是去年收到贾珠的亡讯,为兄长悲恸之余,也是想到贾蓉连一个帮忙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该是有多苦…… 只是没有想到,苦难没有打倒他,或许是因为真正的无所依靠,他发愤图强起来,如今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琏二哥确实有欺负我。” 他却是没有隐瞒的,将当年贾琏与王熙凤一起戏弄他的事说了出来。 元春听罢,俏脸熏红,呸了一声。 “他也做得出!” 她进入宫中两年多,如今又升了昭仪,却是从未被宠幸过,对于这等男女之事,只是在教养嬷嬷的课程上,于图册中知晓一些。 但毕竟已经这般年纪了,也是知道个中意思的。 倒也没有责怪贾蓉乱说。 因为过往,贾蓉就是习惯跟她倾诉,毕竟也只有她会听他抱怨了,故而她很清楚贾蓉对贾珍有多么仇恨和恐惧。 “珍大哥的死,官府没有再查?” 她想到了什么,看着贾蓉,不由问出了这句话。 贾蓉摇头。 见他一副完全坦然的模样,元春并没有完全消除猜疑,或者说,他这样让她更加怀疑了,但她并不打算拆穿,只是觉得如今的贾蓉她愈发看不懂了。 “这两年苦了你了。” 她叹息一声,过去那么懦弱自卑的孩子,两年时间就脱胎换骨,只能说中间有太多的磨难发生了。 “阿姐想知道贾珍的事吗?” “你……” “我告诉阿姐。” 元春没有想到,贾蓉连这都敢跟她说,其中贾珍如何看中秦氏,让他娶娶秦氏,又一步步威逼控制,他如何反抗都没有用,绝望之中弑父…… 元春听完。 不由停下了脚步,也不顾身后有两名侍女看着,抓起了贾蓉的手,看着上面的老茧,心疼的望着他那已经高大的身形。 “为了练武,吃了不少苦吧?” 练武自然是要吃苦的,不过他乐在其中,而且他的神武,是因为穿越带来的,不然凭借贾蓉自己,永远也练不到这个地步。 “嗯……阿姐走后,我就开始练武了。” 他只是换了个说法。 但元春却心疼起来,在她走后,就没人照顾他了,他不想被欺负才练武的,可没有想到欺负他的人并不管他武艺如何。 当父亲的做到那个份上,也不能怪他不孝了。 “珍大哥是个荒唐的……” “他挥霍那么些年,宁国府交到你手上,日子不好过吧?” 元春虽然不曾掌家,可她进宫之前都是帮着王夫人处理事务的,对于家中经济之事,再清楚不过。 贾蓉点头道:“贾珍走后,宁国府还剩三个庄子。” “三个!!” 元春不由惊呼,三个庄子,再加上一些店铺分红啥的,宁国府一年的入账最多三万两银子,可偌大一个府邸,上上下下几百号人,一年花费少数六七万,这还得精打细算,没有那么多人情往来才是。 否则一年突破十万两银子的花费,也是很容易的。 这么下去,要不了三五年,宁国府就一个庄子都不剩了。 那时才叫穷途末路! “若非如此,我也不至于在扬州如此拼命挣一个前程了。”贾蓉苦笑,这部分倒是事实,他虽然没有那么急,但宁国府那时必须要有开源的财路才行。 “真是辛苦你了。” 知道这些,元春愈发心疼了,特别是贾蓉抗住了这些压力,打开了一个全新的局面,而他如此也蜕变的如此英武帅气,她不由就更加亲近一些。 但如今是在宫中。 两人也不宜有什么接触,元春便放开了他的手,只是给他整理了下衣领。 两人继续前行。 一边走一边问道:“盐业的介入,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江南士绅的利益,徐阁老不会善罢甘休,你除了迫使王家嫁女,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贾蓉说道:“当前主要还是集合金陵四大家族的力量,让他们以我贾家为主。” “王家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准备书信一封,请薛姨妈他们入京。” “当初在扬州的时候,就与她们见过,有交情,也知晓薛老爷如今身体不行,也就这一两年的样子,便要撒手人寰了。” “与其等着薛老爷咽气,她们被动进京。” “不如提早动身。” “我想薛老爷如今也是要为身后事做打算的,会同意她们过来,并给我们贾家支持的。” 元春听闻也是点头。 薛家如今的局面最尴尬,他们最富有,但却人才凋敝,薛老爷去世后,薛家就没人可以当家了,镇不住下面的那些头头脑脑。 薛蟠的混账样子,元春也是有耳闻的。 故而如今薛家最需要借势。 按照贾蓉的说法,在江南的时候,薛家已经参股,两家已经绑定颇深了,想必薛家不介意绑定的更深一些。 那些商会渠道,交由贾家一起调控,才能最好的帮薛家保住家产。 而贾家也得到一片势力。 “那史家呢?史家看似穷讲究,却是最精明的。” 是的,史家是花了几十万两买了个“虚名”,导致一门双侯爵,看着窘迫。但这份窘迫,是因为他们支援了永历帝,被群臣针对的结果。 实际上史家那两兄弟十分精明。 对机会把握也非常准确,如今史家传到这一辈,不仅没有降爵,反而还多了一个侯爵,其实在军中的影响力,已经在暗暗加深了。 只需要熬过这段,过几年形势好了,凭借史家两兄弟的爵位,必定可以出任地方大员。 到时候,家产丰富,不过是几年的功夫。 未来史家的富贵,还能传好多代呢。 所以莫看王家如今富贵强势,可实际上史家却是未来最有潜力的。 这样的史家,想要让他们上贾家的战车,进行深度的利益捆绑,怕是没有那么好办。 哪怕贾母是史家的姑奶奶,他们也只会尊敬,但想要俯首听命,那不可能。 “先前太太与老太太斗气,便已经让史湘云住进了荣国府。” 贾蓉又把王夫人和贾母的交锋说了遍,元春听罢一叹,毕竟两人一个是她母亲,一个是奶奶,她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评价道:“光一个史湘云,可左右不了史家,哪怕让宝玉跟她订婚约,也不可能。” 联姻是世家最好的联盟方法。 但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好用的,它只能起一个锦上添花的作用。 是两家想联盟了才会联姻,而不是因为联姻了两家才是联盟,它只起一个辅助作用。 “没错,只是一个史湘云是没有效果的。” “所以我决定……” 79、足底寒凉需温补 “栽赃史家?” 在宫中与元春聊过的事情,贾蓉自然要与贾敏复述一遍。 想要拉拢史家的根本在于,史家“太强”。 贾史王薛四大家族,自从贾家没落后,其实已经有分道扬镳的意向了,史家表现的最为明显,一门双侯爵,急流勇退,蛰伏不出,等到永历一朝结束后,其他三家兴衰如何不管,史家却是能够富贵延续的。 史家如今想要的都有了。 只是暂时窘迫而已,但也符合他们的蛰伏方针,故而对史家没办法以利诱之,只能胁迫。 “没错,我如今是京营节度使。” “这京都城内的治安捕盗之事,都归我管理。” “史家弟子虽然不那么草包,但也是富贵惯了的,只要找到几个青皮流氓,不开眼的闹一闹,若是能遇上人命官司……” “史家就得任我拿捏了。” 贾蓉说的方法确实有效,因为如果是他们在出面,史家的权势也没有作用,无法捞人。可如今徐阁老盯着贾蓉,怕就怕在大理寺连同刑部一起把案子作死。 到时候史家的子弟真被处以极刑。 那就两家真结仇了。 “无妨,我会先把需要的人招入京营,到时候因为涉及京营将士,案子就会压在京营,不至于到京都府和刑部、大理寺去。” “至多到都督府。” “贾家如今虽然不行了,但是都督府还轮不到文官来指挥。” 五军都督府是概念上的大周军队的最高指挥机构,可实际上只是虚职,规格品级高而已,几乎等同于勋贵和将领们的养老院。 大周文官掌控朝政,故而兵部才是真正的军事指挥机构。 在九边,都是文官挂帅,督军作战的。 可文武毕竟是两套班子,涉及军中将士的案子,还是要先过五军都督府,除非五军都督府答应,才能够转交刑部和大理寺的。 这点权力,可是勋贵武将们拼死都要守住的。 如果没有,那大家都是面团子,任由文官揉搓了,说让你下狱就下狱,也别当人了,大家一起给文官当狗算了。 故而。 贾蓉考虑到了这一点,不论他是要做什么,都督府都不可能把案件转移到刑部大理寺。 还是他们窝里斗而已…… “这么一来,倒也不错。” “此事本就不怕史家知道,只是要表明贾家的态度而已,对于王家来说,因为王家过去占了贾家太多便宜,他们是理亏的。” “所以我们口头上说决裂,就能够钳制住王家。” “而史家不同,两家这些年其实没有太多来往,看似亲密,那都是因为老太太还在,史家那边已经没了长辈,更多的是对老太太的孝顺。” “所以需要贾家表现出足够的姿态,让史家明白,贾家已经到了生死一搏的时刻。” “大家要么做盟友,要么做敌人。” “徐阁老我解决不了,但拼掉你史家的未来,贾家却是一定可以做到的。” “如此先打一棒子,他们固然有怨气,稍后再给一些甜枣,史家也只能逐渐消了脾气了,他们如今不是缺钱吗?” “接下来,我们贾家别的不多,就是钱多。” 这个钱,可不光是指他们自己的钱,还有薛家的钱,薛家哪怕还会准备其他出路,如今也是会下重注在贾家身上的。 固然在扬州的时候花费了百万两。 天雄盐业的扩张,给薛家的“资产”却是在不断增色,薛家的商行啊其他产业,如今却是欣欣向荣,多的是人想要跟薛家合伙。 商业的事,本来就是捧高踩低。 你越有钱,大家就越会给你钱,跟你合作,给你投钱,总之大家一起赚钱。 薛家只要会腾挪,这段时日吸取的现银恐怕已经超过百万两了。 故而,薛家是有钱的。 多了不说,二百万两现银子,拿出来是没有问题的,而史家如今缺钱,也才多大的口子?二三十万两,就能撑满了。 史家的家底向来要薄一些。 便是富贵著称的贾家,如今家道中落,再穷两府公中也有十多二十万两的银子,可贾家这点银子,对于薛家和王家来说,不过是角落里扫帚扫一扫,归拢出来的都够贾府胡吃海喝了。 可见这两家的富有。 王家有钱,但他们不会拿钱出来,因为王家如今强势,肯结盟已经是极限了,你不能让人家没了面子还丢了里子。 而薛家不同。 薛老爷身体不佳,薛家后继无人,正是需要权势庇佑的时候,故而薛姨妈会必定会带着儿女进京,到时候借贾家和王家的权势来保全家产。 可那是被动的。 如今有主动的机会,薛老爷一定会在生前最后做一笔生意。 投资贾家,不,倒不如说是投资贾蓉。 宁国府当年贾敬虽然输过一次,但那也是堂堂正正的输的,成王败寇,再失败,刘备、曹操、孙权也是互相争天下的,与什么丁原之流可不同。 所以。 永历帝还想用加封元春为贵妃,让嫔妃省亲,贾家修园子来耗费贾家的财产,却不明白贾家如今根本就不缺钱。 “薛家会给银子,但怕是不会白给。” 贾敏想着,忽然说道。 贾蓉却也不介意,点头道:“无非就是宝钗的婚事,我这边已经把平妻的名额许给了王家,薛家大概是不做念想了。” “接下来无非就是入宫和嫁给宝玉。” “既然要选择与贾家合作,我认为无论是薛老爷,还是薛姨妈,亦或者薛宝钗自己,都更愿意嫁给宝玉。” 贾敏见他神色如常,看了一会才问道:“你不介意?” “当初在扬州,我可是有意撮合你们的。” “要我说,王家的女人,还是很有特点的,那等丰腴脂膏,若是换在大唐,可是真正的人间绝色。” 贾蓉却笑道:“不是有王青鸾吗?” 贾敏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又没见过,心里想着的哪里是青鸾,明明是凤凰。” 她自是指王熙凤了。 不过贾敏从来就没有介意过他找女人,甚至还主动帮他选女人,他如今身边有四个丫鬟,都是贾敏送给他的。 她不在意他找女人,男人哪有不贪慕美色的。 只是她有意抬高他的品味,不要学那等庸俗好色之徒,什么脏的臭的都愿意尝一尝,嗯,贾琏就是那样。 听贾敏谈及王熙凤。 贾蓉就将当年王熙凤戏弄他的事情与她说来,她听罢俏脸微醺,咬着下唇说道:“你当真喜欢那足儿?” “总是当年的一块心病……” “德行。” 她啐了一口,却是勾掉了绣花鞋,雪白的罗袜包裹着玉足,缓缓的抬起,勾动着他的衣摆,若即若离的抬了起来,最终放在了他的腿上。 别过脸去,柔声说道:“我腿脚寒凉,你帮我暖暖。” “冬日里,确实凉了些。” 贾蓉伸手把握住,却是一手能握,虽然不似三寸金莲那般夸张,但却是一双天足,如今礼教盛行,虽然不都是那般折断式的裹足,但大多数女性都会缠足,让足型更美。 自唐以来,舞女多有缠足,以色娱人。 贾敏却没有如此过,她天生丽质,不需要后天培养。 把玩着指间的珠玉,却又真心疼她的足底冰凉,柔声道:“一声说足底寒凉,是体内气血虚弱,娘你在扬州那场大病,看来还未完全养好,得多补补才行。” 贾敏柔情似水的眸子,相比于手足的触碰,这句关心更让她芳心融化。 呆呆的看了贾蓉好一会儿,才忍住扑进他怀里,与他紧紧相拥的冲动,这份温柔体贴,却是不曾在林如海那里感受到的。 毕竟,她与林如海从来就没有爱情,只有相敬如宾。 “过去总觉得人生已经到头了,活着没有太多意思,故而对身体就疏忽了,以后不会了,为了蓉儿,我也得让身体健康起来。”她的声音里却是有着许多乖巧听话。 “嗯……” “我听说羊肉冬日最是滋补,药膳中又有当归生姜羊肉汤,夜里便让厨子给您做好。” 她微微皱眉。 撒娇的说道:“羊肉腥膻,我不愿意吃嘛,要不喝药吧,我过去总是喝药,倒是不怕苦就是了。” “你呀。” 贾蓉生气的在她涌泉穴摁了一下,顿时让她惊呼一声,整个人都如同虾一样躬了起来,对此贾蓉不满道:“看吧,这是涌泉穴,肾不好就会这么痛。” “羊肉最是温补肾阳了。” “足底冰凉就是要吃牛羊肉温补,是药三分毒,药补哪有食补好?” “再说了,我会让他们寻上好的当归,那药香清甜,再买上好的盐滩羊肉,自然煮出来没有半点腥膻的味道,你得乖乖吃下才是。” 他的蛮横霸道让贾敏少女式的鼓起了嘴,不满的看着他。 他只是“嗯”了声,她就假装委屈的答应了。 女人,哪怕是喜欢了年龄比自己小的男子,总还是希望对方更加强势,也更加温柔照顾自己的,她们可以因为年长,总是宠溺你,但你却需要偶尔去照顾她们。 这样的温柔,让她们更加动情。 所以,从来不会过多逾越的贾敏,想要更细腻品尝这份感情的她,这一次没有忍住,不由伸直了脚,轻柔的使着力气…… 80、姐妹月俸话家常 “蓉哥哥遇见了什么好事?” 正在与史湘云她们踢毽子的林黛玉比以往多了几分活泼,俏脸红彤彤的,煞是可爱。 她见贾蓉过来,便抛起一脚,将毽子传给史湘云,自己跑到贾蓉面前,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眼里的满足幸福,不由好奇的问道。 而贾蓉看着她那张七八分相似的小脸蛋,又红彤彤的脸蛋极为可爱。 不由直接将她揽在了怀里,咬着她的小脸蛋。 “呀!” 她不由惊呼,脸色更红了。 蓉哥哥做什么,其他姐妹都还在呢…… 探春、湘云她们也是见了,不由低声惊呼,一个个也红了脸蛋,倒是一旁正在画画的惜春看了一眼,便没有兴趣,继续画画。 而迎春却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只是读着手中的《太上感应篇》。 她们二人,一人平常读佛经,一人读道家经典,倒也相得益彰,只是迎春是木讷和逆来顺受的性子,惜春却真是那般高傲淡漠,远离人间烟火。 按理说,这般姐姐妹妹相聚的场合,贾宝玉都是要来凑热闹的。 可上一次被王熙凤伤得太狠。 贾宝玉自认为在姐妹当中丢了面子,这几日都不曾露面,听说也躲在屋里看起了佛经,有了出尘之意。 “被看见了……” 羞死了躲在贾蓉怀里,林黛玉头都不敢抬了。 可以想到,等会儿姐妹们聚在一起,她们肯定要拿她打趣的。 “她们不懂,你就教教她们嘛。” 贾蓉也打趣的说道,林黛玉顿时不依了,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却又没有用力,怕将他咬痛,心中却也骄傲起来。 众姐妹中,的确只有她有恋爱的经验。 也只有她已经找了天底下最好的夫君,等她们再打趣自己,自己定要好好给她们上上课。 哼。 我夫君就是厉害。 心里想着,便也温柔了下来,静静的靠在他肩头,也不管有没有看见了。 “夫君今日上朝如何?” 因为贾蓉回来后就直接与贾敏商谈了,其他人并不知晓情况如何,不过从贾蓉的表情来看,还是很从容淡定的,大家也都觉得没有大碍。 “被罚了一个月的俸禄,没啥事。” 这些小姑娘不懂现在的权谋局势,贾蓉也没有与她们多说的打算,只是林黛玉听说罚了俸禄,便问道俸禄有多少。 大周的俸禄还是跟随前明的,虽有近乎成倍的提高,却也不多。 京营节度使正五品,俸禄一个月也才三十多两银子,对于小门小户来说,这笔银子很重要,但对于贾家来说……一顿饭都不只这点银子。 府中人吃马嚼,一年光吃喝,少说也得上万两银子。 “才三十多两?” 林黛玉听完也觉得这惩罚压根就是闹着玩的,怪不得蓉哥哥这么轻松。 “什么三十多两?” 却是史湘云拉着探春过来了,她们两个都是胆大的,故而抓着机会过来准备调侃林黛玉的,毕竟这妮子牙尖嘴利,平日里姐妹相处,可是生生感受到了。 想要杀杀她的威风。 但近前来听着他们的谈话,不由发声询问,因为突然靠近的声音,也吓了林黛玉一跳,她脸色一红,稍后才缓过劲来,说着罚奉的事。 “好多呀。” 史湘云和探春同时发出感慨,她们不当家,作为家里的小姐,月例银子也才二两,算是脂粉钱,也就三四两的样子。 这些钱,够她们攒一年呢。 “很多吗?” 林黛玉眨了眨眼睛,完全不明白,在扬州的时候,贾敏和林如海从未克扣过什么,凡是她想要的,都会给她买,所以她没有太多的金钱概念。 毕竟林家也没有后代,可劲给女儿花钱就是了。 贾蓉出现后,虽然投资天雄军和盐场花了大把银子,在用度上贾蓉也从未克扣过,林黛玉进京后,月例银子不多,但她其实没有需要用钱的地方。 “我的月例银子好像是……二十两?” 她还真没有数过,毕竟她要买东西的时候,都有贾蓉和贾敏帮忙。 “二十两!!” 史湘云和探春震惊了,在荣国府,这是王夫人和贾母才有的份额。而宁国府这边居然会给府上的小姐开二十两的月例。 因为声音不小,那边的迎春也听到了。 她震撼过后,小声问着惜春:“真有这么多?” 惜春平静的点点头。 钱财对她来说,如浮云,也不如浮云,她其实很能攒钱的,早在荣国府的时候就积极存钱,觉得有一日可以脱离这偌大的牢笼,不被大厦将倾所连累。 到了宁国府。 她的想法并没有变,甚至觉得更加危险了,索性贾蓉对她们非常大方,给的银子多,或许要不了一两年,就能存够一辈子安生立命的银子。 那时也可以出家了…… 迎春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惜春到了东府,真是好福气。 她看着也不像是会被谁欺负的样子,东府上的丫鬟婆子也懂规矩一些,西府那边许多都仗着自己的是几代的家生子老人,就胡作非为,欺负到主子头上。 她院里就经常丢东西,或者说,被乳母欺压,索要银子,都是常事。 她不曾反抗,可心里却总是惦记…… 并非是豁达之人,而是怕又生出什么事端来,故而什么事都逆来顺受。 在荣国府受的委屈多了,就羡慕起宁国府的好来。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握着惜春的手,颇为用劲,惜春有些痛,却也没说,她小小年纪,却是什么都看得通明。 她知道,二姐这是羡慕了。 但那又如何,二姐不会去主动做什么,她也更加不会。 只是。 这月例银子的事,她向来不说,是怕西府里知道惹了嫌,逼迫贾蓉降低份额,因为这样对比,荣国府实在不好做人…… “天呐!黛玉你居然这么有钱,不行,以后得你天天请客!” 探春不是什么心胸狭隘的。 也不觊觎什么钱财,这是吃惊过后,恶狠狠的要宰林黛玉一把,史湘云也十分同意,可怜她在史家还要经常做刺绣补贴家用哦。 虽然那赚不了几个钱就是了,无非是上行下效,表现出一个史家银子紧,大家紧巴过日子的态度。 但也确实是做了那些辛苦活计的。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史湘云感慨一声,就坐在了一旁的秋千上,高高的荡了起来,思绪有些放飞了。 “好哇,你们就是看着银子与我交朋友的吧?” 黛玉的牙尖嘴利,对付起姐妹们来,可从来不手软的,探春听闻,笑道:“是是是,我们就是这样的俗人,只说你做不做这个散财童子吧?” “偏是你们哄着我出钱,反倒我欠你们一样。真是没道理。” 她确实对金钱没啥概念,可那只是没有计算过出入用度,银子的价值是多少,她还是清楚的,便与探春玩闹起来。 探春却叹了口气道:“谁让我们都是当姑娘的呢?你这个当太太的月例,比我们都多狠正常嘛。” 黛玉顿时红了脸。 每次心里都说要大方,要反过来传授经验,可毕竟只是少女,哪里能厚脸皮,每次一说到这里,便忍不住那份羞意。 “呸,我们府上的太太,月例都是五十一百两!” 秦可卿是五十两,贾敏、尤氏都是一百两,其实这也无关紧要,她们都是管家的人,银子多少,知会一声管家就可以了。 “居然是这样?!” 探春惊了,她还以为黛玉是特例呢。当太太的本就有十两月例,宁国府发二十两,倒也不算太夸张,可谁知竟然是姐儿们都是这个标准…… 她不由问贾蓉:“蓉大哥如此大方,宁国府不是正缺银子么?” “那日在荣禧堂,大老爷还说宁国府发不出月例呢,仔细别找他借银子来着……” 这就是诧异的地方了。 贾蓉笑了笑,说道:“那是我没回来罢了。” “别的不说。” “那日升迁宴请,各方送来的礼单,光现银就有二三十万两。” “府中如何会短了用度?” 他这么轻松淡然的一说,探春才明白,宁国府,不,是贾蓉早与往日不同了,已经是京营节度使的他,早已不是那个平辈,不,低一辈的同龄人了。 而是顶门立户的大老爷。 宝玉跪他,好像也不完全是羞辱…… “那日的事,小妹要向蓉大哥道个歉。”想了一些事情,探春便忽然向贾蓉道歉,说的是那日行酒令的事。 并非是她要为自己做什么,而是为了宝玉。 宝玉完全没有能力对付贾蓉,希望能够服软,让贾蓉以后不要针对他,否则那日王熙凤的背叛,还会发生更多次这样的事情。 从而导致宝玉不断受打击,很可能一蹶不振…… “我又未受打击,你何罪之有?” 贾蓉含笑淡然回答,这也是林黛玉愿意继续跟探春玩的关系,嗯,心里还有一些小九九,她希望探春能够崇拜贾蓉。 这样就可以好好的出一口恶气。 而贾宝玉那个讨厌的家伙,也就再也没有人帮他说话了。 看他还敢不敢摆出那副样子。 凭什么啊,真是的……万一蓉哥哥误会了怎么办?真是可恶。 81、木石前盟做化解 “是……” 探春咬了咬嘴唇,谢了一礼,也只能略过此事了,贾蓉没有接受她的道歉,也不是要跟她一般见识,而是没有对贾宝玉宽容优待的打算。 薛宝钗那边也就罢了,左右薛宝钗也对他无意,她爱选谁就选谁。 可黛玉不行。 贾宝玉一次两次的闹成那个样子,真以为他贾奉先是泥捏的没脾气?贾宝玉若是再不开眼,敢混账一次,他就敢教训一次。 迁就? 若非看着老太太的面子上,就万不是教训那么简单了,如此大恩大德,不感谢他,还想让他迁就?真以为衔玉而生就所有人都得让着你? 那汉末也不会有如此多诸侯造反,觊觎汉室江山了。 “你若是真为他好,就多劝劝他,不要再犯病才好。” 虽然教训一个贾宝玉不费什么劲,但贾蓉也不想让他再恶心自己,让那家伙滚远点,才是最好的结果。 “二哥哥若是听得劝就好了……” 探春知道贾宝玉是执拗之人,特别是在情感一事上,他自幼爱与姑娘们玩耍,又认为女子清秀,男子粗鄙如泥,又离经叛道不看正经四书五经,这些事老爷常常责罚于他,动手打人也是常事,可偏生他怕就怕了,却也没有改过。 贾政都改不了的东西,探春又如何能劝? 那家伙犯起浑来,她们这些姑娘可没办法。 但…… “二哥哥虽然是个倔的,但他一向对姑娘们还是事出有因,如湘云这般,虽然也是妹妹,他喜爱的紧,却也不会像黛玉这般失态。” “我想其中定有什么玄妙,不为我们外人所知。” “与其等他痴缠惹人心烦,不如解开其中之事,好让两人一别两宽?” “不知蓉大哥注意有否。” “那日林妹妹初见二哥哥,也是心中有抽痛,如发疾病,面色苍白来着,躲在你身后,方才不受冲煞。” 这因缘际会之事,是普遍都信的。 贾蓉看这样子,也知道是可能前世有何纠缠,他自己都莫名穿越了,自然也信这种事情,何况佛家也有前世宿慧之类的说法。 “倒也是这个理……” 贾蓉赞成了一句,便开始沉吟,思考如何解决。 而旁边的林黛玉却是俏脸已经煞白了,她泪眼朦胧的拉着贾蓉的手臂紧紧抱着,逃避道:“我不要见他,我与他没有任何瓜葛!” 贾蓉见状甚是心疼。 他知道林黛玉这眼泪不是为贾宝玉而流,而是为自己,她不想有半分污渍横梗在两人之中,玷污这份恋情。 而探春见此,立马明白其中真的有事。 当即趁胜追击,严肃道:“姐姐若是此时逃避,不把事情说清楚,那以后才是有根刺横在蓉哥儿心里呢。” 她的声音不大,对林黛玉而言却如遭雷劈。 贾蓉下意识转头恶狠狠的瞪了探春一眼,方才急忙转回去,看着黛玉可怜巴巴的眼神,只觉得心都化了。 将她抱紧,贴着她的小脸,安慰道:“没事的,我从来没有多想什么。” “不……” 林黛玉却将他推开,有些苍白的嘴唇都要咬出血来,眼神中透着悲伤,却也坚定无比:“是我瞒着蓉哥哥,这事本就该与你说的,却因为害怕,藏着掖着。” “我……” “便是蓉哥哥听完不要我了,我也认了,却也绝不能再欺骗蓉哥哥。” “那日进京,见完贾宝玉,当晚我便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我是一株绛珠仙草,而那贾宝玉是一位神瑛侍者……如此,神瑛侍者下凡历练,我恰好化形成人,王母娘娘便判我下凡报恩。” 她说着说着已经带了哭腔,最后更是泣不成声,一张小脸满是委屈巴巴。 哭到深处哪有什么梨花带雨,只有伤心得不成形象。 “鼻涕都出来了。” 贾蓉好笑的伸手给林黛玉擦拭了下,她才终于回过神来,一张脸瞬间红得跟苹果似的,耳尖都要冒出血来,升起缕缕热烟。 羞过之后,是哇哇的伤心。 扑倒贾蓉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他好笑的拍着她那纤细的背部,笑道:“看吧,这泪水不是还给我了吗?哪里有贾宝玉的份?” 他表现的轻松,那边的探春才松了口气。 因为贾蓉表现的从容才好,如果是紧张担忧,贾宝玉才大难临头了,她相信一个在江南杀了上万倭寇的人,可不会心慈手软。 “蓉大哥待如何处置?” 探春心情好了一些,只要贾蓉不动杀心,那必然还是想着以化解为主,这对二哥哥是个好消息,至于两人的前缘…… 都已经嫁作人妻了,还想这些,那才是脑袋有问题。 “终究只是一个梦境而已,就算真有前缘,不过是浇水的恩情,凭什么就要拿一辈子还?这府里养的马,喂的狗还少了?可见它们来还了?” “便是马狗在尽本分,还了恩情。” “可那满园子的花花草草,不也同样没能动弹,也没见有恩情来?” “账不是这么算的。” 他说账不是这么算的,却也没有否认,这让探春更加放松了,是的,她也没有指望贾蓉给什么补偿,只是别太针对贾宝玉就行。 而把事情说开了,贾宝玉也就能断了妄念了。 “这里面的因果要如何判定,还是得请一位大师来,我贾蓉不是不认账的人,既然妻子前世受了他的恩惠,自然要还给他。” “此事两清之后,他若还要纠缠。” “某这方天画戟,还是很锋利的。” 他声音不重,却仿佛重重砸在探春心中,一瞬间惊慌不已,她明白这事过后,贾宝玉如果还要纠缠,贾蓉就要动杀心了!んttps:// “这……” “那便交由蓉大哥去请高人了,我这边先去与二哥哥说合,再告知老爷太太。” 她福了一礼,请辞。 贾蓉答应道:“去吧,也告诉老太太。” 将老太太和贾政王夫人他们扯进来,贾蓉要赔的东西就更多,但也无妨,他们这些人以后就是贾宝玉的枷锁。 他要再敢犯浑,老太太也保不住他! 探春要离去,迎春自然也不多留,那边史湘云则好奇的打量几眼林黛玉,嘟囔道:“世上真有木石前盟这等姻缘?不,也不算好姻缘……” 这件事里,她只看到了贾蓉的担当和魄力。 这才是好姻缘…… 待她们都走了,惜春也收拾东西,自己离去了,独留贾蓉和林黛玉二人,安静的抱了一会,他温柔的说道:“好了,都走了。” “嗯……” “难不成,你一辈子窝在我怀里,不抬头了?” “丑样子都被你看到了,没脸活了。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好。” “傻丫头。” “其实,那个梦我很早就跟娘亲说过,娘亲说有什么灾煞因果,你都能帮我挡去,让我不要放在心里,我也从来就没想过他的,只是以前不知道这件事,因为他老是生病。在你身边才好的。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 “真傻。” 见她这副生怕有一点误会的样子,贾蓉愈发心疼了,从来又不是她的错,哪里回去怀疑她有异心和不贞呢。 强行将她拉起来。 拿出手帕仔细给她擦着脸蛋,贾蓉柔声说道:“我虽然是个武夫,但也不是什么粗心大意之人,留意不到你的情况。” “我肯认你与他那份因果,皆是因为你的身体原因。” “彻底断了这事,才能替你断了病根,以后就不再害病了,而不是介意你与他有什么天定的姻缘。” “知道么?” 他这温暖的话语沁入心脾,好似甘露降到的干涸的大地,一下子充满了生机,整个内心里对他的爱意疯狂生长。 她再也抑制不住。 猛的前倾身子,小小的唇儿吻住了他。 恨不得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 不知道亲了多久,直到她感觉快窒息了才松开,两人对着鼻尖,感受着彼此的呼吸,能够明白那份连通的心意。 而一旁不远处。 贾敏不知道何时过来了,她站在那里,望了许久,眼中满是温柔和幸福。 温馨够了,她也升起几分趣意。 忽然开口道:“没有想到女儿已经长大了呢。” “呀!” 林黛玉陡然一惊,便慌乱不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反倒是贾蓉,前不久才与贾敏温馨相处,如今又陪伴黛玉,却也十分淡定。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手。 贾敏温柔一笑,上前搭上他的手,坐在了一旁,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给女儿捋着秀发:“事情我听说了。” “这两日便会请一名高僧大德过来,将那份所谓的姻缘断掉。” “西府里的老太太他们也会作证。” “以后贾宝玉就没有借口来骚扰了,也希望天可怜见的,让你那个心疾从此就好了,不要再复发了。” “那日你做梦过后,我便说蓉儿会帮你遮风挡雨的。” “之所以没有急着说,是因为贾宝玉那边不问,我们主动去提这事反而不好,今日探春那丫头提出来,把事情说开,就皆大欢喜了。” “你也放宽心就是了。” 82、共聚一堂商卖子 “竟有此事?” “怪不得宝玉如此犯痴。” 探春那边回去,首先告知的是贾母。 老人家年龄大了,更信神佛,故而十分遗憾的叹息了一声,这份天作的姻缘,若是能成,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如今黛玉与贾蓉已经有了婚约,此事便只能早断早好。 蓉哥儿是个强势的。 且身份特殊…… 姻缘虽好,却也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误了这么大个家族,故而最好能够快刀斩乱麻,断了其中因果,才是你好我也好。 “去,把老爷和太太都喊来。” “等等。” “让大老爷和大太太也过来吧。” 贾母发了话,自有丫鬟去传令,将贾赦贾政他们都喊过来,自然是要当家做主了,此事明明是宝玉的事,却由不得他。 不一会儿,两位老爷太太也都过来了。 便是王熙凤也闻到味儿,不请自来,而那贾宝玉此时还在屋内顾影自怜,满腹忧愁。 想着姐妹们去宁国府玩了,也应当回来了。 既然回来为何又不来寻他,是厌恶了吗?彼此情分又为何如此淡薄?红尘俗世,还有何乐趣? 他那边伤春悲秋,荣禧堂内,却严肃无比。 严肃中,透着一丝喜庆。 特别是贾赦,他几乎完全不掩饰,前世姻缘这些,对于贾赦来说完全就认为是莫须有的东西,但贾蓉既然认赔,那便可以卖个好价钱了。 至于这是“卖儿子”,贾政那边都没有不满,他自然更加乐意。 “依我看,天雄盐场是林家倾尽家产做起来的,这事蓉哥儿既然要做主,替林黛玉还了那所谓前世的恩情,不如就拿盐场的股份来?” “也不多要,宁国府给个一成股份就行。” 贾赦说的得意,还“不多要”,这等狮子大张口,也亏他说的出来,当初薛家投资百万两,也才拿到一成的股。 永历帝那里,也只有四成。 他开口就是一成,贾母听得直皱眉,哪里有你这个贪法,宁国府是诚心商谈,又不是被你拿捏死了。 真要闹到两家反目成仇不可? “不可!不可要股份。” 贾政当即严词拒绝,这让贾母暗暗点头,果然,自己这个二儿子还是靠谱的…… “盐业一途,其水深不可测,暗藏风险。宁国府如今都如履薄冰,处处树敌,连徐阁老都成为敌人,故而万万不可要股份啊。” 贾政语重心长,先前的拒绝,竟然只是因为怕风险太高。 这让贾母有些沉默。 又贪又怕…… 还不如老大呢,到底是如何生的这两个孽障啊。 贾母恨声道:“木已成舟,宁国府如今要化解前缘,不过是礼数面子罢了,你们何故一个个钻进了钱眼里?!” “老太太可不能这么说。” 贾赦满不在乎的说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蓉哥儿抢了宝玉的姻缘,这得有多大的功德才能化解?” “我们可是为了蓉哥儿好。” “要盐场的股份确实过分了,但先前蓉哥儿做升迁宴,少说收了二三十万两银子,手里钱财是足气的。” “且让他散些银子于我们,我们以宝玉的名分,去庙里上供。” “告诉菩萨佛祖,这前世的姻缘,我们自愿解了就是了。” “我们送人情没事,可这供奉菩萨得要钱吧?” “不能让我们赔了夫人又折兵不是?” 遇到搞钱的时候,贾赦的脑袋还是很灵活的,特别是他那东跨院的银钱越发不够用了,此番最好是把钱交给他,由他来联络寺庙。 那样便可以上下其手,挣下好大一笔银子。 他这个理是正的,虽然重点在贪墨,但贾母认为也确实要供奉菩萨,毕竟是王母娘娘判的姻缘,道家神仙这边不好说合,须得佛家说合才好。 “如何化解,自有高人来断。” “届时还要与宁国府相商才好,现今主要是请人来看事。” “京中大成寺香火最为旺盛,去请一位高僧来吧。” …… “我在扬州的时候,曾见过月海师太,师太能够精演先天神教,堪称一代神尼,自结交以后,多有书信联系。” “一年前听闻师太到了京都大成寺挂单。” “这便派人去请师太过来相看。” 贾敏认为这事要办好,又不吃亏,还是得找相熟的人来。 于是两拨人前往大成寺。 本来王善保都找到了一位贾赦熟识的“大师”,可看到还有月海师太前往后,那位大师当即退避,他们遇到普通的同行可不会如此。 完全是因为月海师太在大成寺的一年,已经让众多僧侣折服。 知晓这位师太是真正的高人。 待迎了师太回府,贾赦见王善保没有请来人当即愤怒无比,当听闻王善保辩解,便知道不是王善保办事不利,而是真没办法。 “这个师太真这么神?” 贾赦质疑的看着月海师太,随即又看到了师太后面那个带着斗笠的女弟子…… 仅仅是风掀起面纱的一瞬间,他便呆住了。 出家人的出尘伴随着这份绝美,好似仙子一样…… 许久,贾赦咽了口口水,连忙问道:“那个女人是谁?” “哪个?” 王善保放眼望去,这才哦了一声,说道:“那个是月海师太的亲传弟子,听闻得了真传,也是一位高僧,佛法很是精湛的。” 越是听闻得道高人,贾赦心里就越是火热。 想要将这等仙子拉下凡尘…… 银子的事重要,美色也重要,故而贾赦整理了一翻仪容,便要前去搭讪,而此事贾蓉他们却也从宁国府赶来了,打乱了他的计划。 “师太,许久不见。” 贾敏见到月海师太的时候,笑着打了个招呼。 两人算是老友,可师太见到贾敏时却惊了一下,请她来时,听闻是贾敏有请,她本就有些震惊,如今见到活人,更是如此…… “竟是死星消除了……” “死星?” “没错,当初我北上进京之时,便为你算过一卦,认为你气数已尽,却不曾想活过来了……” 一般人如果这样说话,肯定是得罪人的。 但贾敏完全不生气,只是满目流光的看了眼贾蓉,她这才知道,自己能活过来,不光是贾蓉请了御医,更多的是因为他的庇护呢。 “我们母女,全赖他遮风挡雨呢。” 贾敏笑着迁过贾蓉,向师太介绍,而月海师太看到贾蓉的一瞬间怔了一下,随后定睛看了许久,忽然告罪式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只说道:“施主命格,贵不可言。” 言罢。 她看向贾敏说道:“我知道你请我来所为何事了,是令爱的姻缘之事,可否?” 众人一惊。 请的时候可没有说何事,这位师太却见面便知晓了,然后又见她说:“应当还有一位事主才对,还请主家将事主请来。” 贾母见月海师太如此神妙,便已经信服,当即吩咐道:“去,唤宝玉来吧。” 她自是不愿意乖孙儿受伤的。 这位师太越厉害,越能够化解,同时帮助宝玉积攒福气。 至于贾蓉贵不可言……只有贾母心中一凛,其他人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认为贾蓉未来大概有可能成为贾家第三个国公就是了。 而贾母却知道,远不止如此。 贵不可言,那是帝王命啊…… 就在各有所思之际,贾宝玉也跟随丫鬟过来了,他看着这么多人也是一愣,看到林黛玉时,更是忍不住上前了两步。 随后又怔怔定住。 眼眶一红,就要掩面而走。 “站住!” 贾政见他这副样子,没由来升起几分火气,如此多的外人,你这般损了府上的面子,岂不是让他做老子的也跟着难堪? 王夫人见他凶儿子,连忙上前将宝玉护在怀里。 而贾母想要开口告知,却也不忍说出,其他人也面面相觑,还是贾赦冷笑一声,说道:“那便由我来做这个恶人吧!” “宝玉啊,这些日子你对黛玉没由来的痴缠,我们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那日初见过你,黛玉便做了一个梦……” 后面什么化解姻缘的话,贾宝玉已经听不下去了,他现在满脑子的都是木石前缘,“昔日”浇水陪伴的点点滴滴似乎在记忆里越来越充实。 而这一切却又越来越遥远…… “不!我不同意!” “明明是前世约好的,为什么你要负我?” “我们才该是一对!” 他猛然爆发,面容都有些狰狞,众人一时没有看住,他便要冲到林黛玉面前,可就在此时,贾蓉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单臂便把他举起。 惹得众人一阵惊呼尖叫。 而贾蓉只是冷声说道:“你若是敬酒不吃,那我也不讲什么情分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给面子。” “莫非让你觉得我贾蓉是好欺辱的不成?” “当面夺妻,今日我便杀了你,告到大理寺去,也是我有理!” 他是真露了杀气,此时谁都不敢阻拦,唯有老太太杵着拐杖惊起身来,跺着拐杖说道:“不可!不可!先放开宝玉!放开再说!” “事已至此,长辈们都在这里。” “他是反悔不了的。” “蓉哥儿且先饶了他吧!” 83、妙玉入住荣国府 贾宝玉一张脸涨的通红,根本喘不过气来,可见贾蓉用了多大力气。 他所有的勇气在被捉鸡一样提起来的时候,就烟消云散,死亡恐惧的直接冲击,让他忘掉了一切,头脑一片空白。 而贾蓉斜眼看着老太太过来,本来不为所动,可忽然闻到了一股尿味…… 便嫌弃的将贾宝玉丢了出去。 在地上滚了两圈后,贾母心神一松,大哭着扑向了孙儿,一群丫鬟也急忙围了上来,而贾赦贾政则如同吓傻了一般,不敢上前。 他们这才明白,贾蓉是个真正的杀星。 “这……” 局面不能僵着,贾赦推了推贾政,意思很明确,你儿子都这样了,你发个话啊。 贾政张了张口,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那边王夫人看宝玉还是一副呆傻的样子,直接哭闹道:“你个天杀的,我的宝玉不过是激动了一点,你就将他害成这个样子。” “宝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来人,将他给打出去,这缘也不解了,两家以后该怎么就怎么!” “大不了一拍两散!” 啪! 拍了,但却是一巴掌打到了王夫人的脸上,王夫人惊愕无比的看着怒发冲冠的老太太,完全不理解,平日里最宠宝玉的,不就是她吗? “闭嘴!” “我却不知道宝玉何曾被你教得如此不懂礼数?” “说好听点,是蓉哥儿给个台阶下,说是有什么前世的姻缘,化解两家的尴尬,说不好听点,不过是宝玉一直孟浪,调戏兄嫂!” “到如今你还心里没数,想着让两府反目成仇。” “你究竟是何居心?!” 王夫人呆呆的捂着脸,看着老太太那怒目相斥的样子,呆了一会,便也明白了,冷笑道:“我是何居心?” “老太太为了族中所谓的和谐利益,连孙儿都不顾了。” “我又是何居心?” “亏我还帮你们贾家,说合我嫂子将青鸾嫁给宁国府,将王家的脸面踩在地上给你们贾家涨威风……” “你们,你们……” 就在王夫人即将发作的时候,贾政终于醒悟过来,他猛的上前,一把将王夫人扯过,对着老太太说道:“她一时糊涂,护子心切,老太太不要责怪。” 贾政看似维护,但王夫人却也心灰意冷。 她知道自己闹下去,很有可能就会被老太太休了,可那又如何,宝玉被打成这个样子,她当娘的若还忍气吞声,他这一辈子又如何能抬得起头来?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王夫人是打算豁出去也要为宝玉讨一个理的,但贾政站出来,却让她连豁出去都不成了,她低下头,能够看到贾政握着自己的手是有多紧,多颤抖。 几十年夫妻。 她明白贾政对于外人可能有些怯弱,但对于家人,却是极为强势的,这个时候,她如果敢顶嘴,贾政必然爆发。 到时候也不会有开口的机会…… 而贾母那边则冷冷的看了王夫人一眼,同为女人,她知道王夫人方才想做什么,但那会直接毁了贾家,这是她不允许的。 确实。 贾宝玉是她孙子,她不可能不爱,但她有理智。 或许今日的事,对于贾宝玉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但前提是绝对不能让两府闹崩。 “儿媳不贤,让蓉哥儿见笑了。” 老太太说这话,可以说是极重了,当婆婆的说媳妇不贤惠,基本上可以满足七出的条令,她要是执意,就能逼着贾政把王夫人休了。 如今礼教盛行。 女子若是被夫家休了…… 唾沫星子也是可以杀人的,那对于王家的影响,远远比王子腾将嫡女嫁给贾蓉为妾还要严重。 后者只会认为王家谄媚,前者却会觉得王家是个笑话。 “老太太言重了。” 对于林黛玉的事情,贾蓉看得其实非常重,所以贾母给个台阶,他也就顺势下了。 随后他指了指贾宝玉说道:“宝玉兄弟受了惊吓,还是先送下去医治吧?此事我们相谈即可?月海师太?” 月海师太单手合十,似乎念了声佛号,这才说道:“事主已经见过,可以断事了。” 听闻师太的话,老太太便松了口气,连忙让鸳鸯袭人他们将宝玉送回去。 她自己则杵着拐杖前行。 王熙凤见鸳鸯不在身边,便也顾不得王夫人的眼神,连忙上前扶住老太太,老太太对此还是颇为满意的。 她走到月海师太面前,询问道:“师太认为此事该如何化解?” “阿弥陀佛。” 月海师太说道:“此事本无姻缘在里面,神瑛侍者灌溉花草,本就是随手而为,纵有恩情,也不一定要以姻缘报答。” “无非是王母娘娘在派神瑛侍者下凡历练的时候,让神瑛侍者多经历一些情劫罢了。” “姻缘由神定,并非天定。” “故而黛玉姑娘与贾伯爷已经结亲,且黛玉姑娘不受那前缘牵扰,并无失态迷心之举,便是不曾化解,对于黛玉姑娘来说也是无妨的。” “贾伯爷命格极贵,煞气又重。” “这等因果,随意便能庇护。” “或许黛玉姑娘往日有些病症,待成婚之后,便沉疴立消,不会有任何问题。” 月海师太这么一说,贾政与贾赦便面面相觑。 如此一来,竟不是宁国府求着他们,而是他们要求着贾蓉化解,这才能够救宝玉一命,让他不至于失心发疯? 事情峰回路转。 方才还要拼命的王夫人更是傻了,她什么都不顾了,跑上前拉着月海师太质问道:“你可是偏袒宁国府才如此说话?!” 月海师太皱眉:“夫人若是不信,大可另请高明。” 王夫人怔怔的松开袖子,随后又猛然抓住月海师太的手腕,哀求道:“师太,救救宝玉,一定要救救我的宝玉。” “他如今迷了心智,往后还不知道要如何寻死觅活。” “请您一定要化了心结,了却此事!” 月海师太冷声道:“我只是帮忙断事而已,事情该如何,还是要由你们双方决定。” 王夫人一怔。 随后看向贾蓉,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道:“方才是我不对,妇道人家见识短浅,还望蓉哥儿不要生气。” “看在宝玉往日的情分上,还有他已经逝去的大哥曾经的兄弟情分。” “还有元春的面子上……” “一定要帮帮宝玉。” “往后再也不会让他骚扰黛玉了,我,还有老爷,老太太都会看好他的。” 如此低声下气了。 贾蓉也只好叹息一声,说道:“婶婶太客气了,我跟宝玉毕竟是兄弟,如何能真的计较?还是听月海师太该如何办吧。” 贾蓉自是相信自己可以庇护黛玉的。 但这种事情,还是要真正断了根,才能放心。 月海师太见矛盾已经化解,便说道:“因果需挡,黛玉姑娘那边有贾伯爷帮忙当因果,故而不惧,而宝玉公子那边,也需要一尊神佛来挡因果才好。” “贾府当中,应该建一座家庙,供奉菩萨,立一个公子的金身在菩萨身旁当童子替身。” “届时我再让弟子在菩萨面前念经祷告。” “三年期满后,此事便可化解。” 听闻师傅提到自己,本来跟在后面旁观的妙玉顿时瞪大了眼睛,可师傅的命令,她又如何能拒绝?师傅有事,本来就是弟子服其劳的。 只是要在这府中待三年…… “莫非三年后,宝玉才能好?” 贾母听闻贾蓉已经和解,这又有了化解之法,那对于宝玉的疼爱,便又涌了上来,忍不住的进行询问。 月海师太摇头道:“稍后我会为宝玉公子施展一套金刚仪轨,解他失心之病。” “但那份内心之悲恸,需要建庙立金身才能消除。” “三年期满,只是彻底解决此事罢了。” 听闻这般,贾母这才满意,连忙问道:“师太于我贾家大德,又需要麻烦贵弟子诵经礼佛三年,此番恩德无以为报,只能捐些香油钱,还与佛祖。” “师太您看,这庙宇构建和金身的事交由与您。” “如何规制,一应照您的安排如何?” 没有直接给钱,而是给项目,项目需要多少钱,只管开口。 为了宝玉,贾母是不吝啬花钱的。 可月海师太只是摇了摇头:“我不问俗事,庙宇和金身,还是你们自己办吧,到时候我这弟子,名唤妙玉,住在你们府上,能有份清茶淡饭就行。” “哪里哪里,定然盛情招待!” 贾家又如何真会只给粗茶淡饭呢?事情有了解决的办法,又商议定了,月海师太才面向贾蓉说道:“黛玉姑娘虽然不要立金身,但你们二人应该再备一份婚书,在良辰吉日焚烧,以示上表天庭。” “明白了。” 已经吩咐妥当,月海师太便向贾敏点了点头,就要离去,贾母自然让人陪送,又命人拿了一万两银子的银票。 此事不管月海师太收不收钱,都是要捐给大成寺的。 总之,不花钱贾母心中不安。 而贾赦却一脸懵逼,到最后,不仅没有从贾蓉手上拿到好处,还让荣国府破费这么一大笔钱?不过,好像建庙宇和金身的事,还没着落…… 84、贾琏欠债八万两 在月海师太回大成寺带来了法器,又请了一堆和尚帮忙,在荣国府正布置金刚仪轨的时候。 贾琏终于回家了。 两天晚上不曾回家的他浑身酒气,黑眼圈极为严重,整个人好似被抽掉了精气神,他浑浑噩噩的走进家里,听着那梵音唱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这是到了哪里?” 他呢喃着,手中提了个酒壶,来旺媳妇正在帮忙布置东西,给僧人们备茶水,正提着一篮子杯子呢,就看到了贾琏。 “二爷,你这是咋啦?” “怎么浑身酒气,像是流浪了几天似的,奶奶都担心死你了。” 贾琏定睛看了来旺媳妇好一会,才幽幽说道:“原来我没有到地府啊。” “呸呸呸,什么地府,二爷别瞎说。” “那是宝二爷迷了心,僧人们正在做仪轨,帮忙化解呢。” “稍后还要立一座家庙,供个童子金身才好。” 来旺媳妇怕贾琏的话传到老太太那里引起误会,连忙告知其中缘由,而贾琏听完,只是讥讽一笑,道:“宝二爷?”んttps:// “的确,他就是府里的爷,我算什么东西!” “一座家庙,一座金身。” “里里外外得多少银子?我平日里支个三五百两,都得想方设法,他宝玉上万两银子花出去,老太太眼睛都不眨。” “我又是哪门子的爷。” “我就是这府上一个多余的人!!” 他撒着酒疯,可把来旺媳妇吓坏了,所幸看到了来往远远的身影,连忙招呼自己男人,一起合伙把贾琏带进了王熙凤的院里。 又着人去通知他们奶奶。 等王熙凤赶回院里的时候,就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却是贾琏越想越气,认为全怪王熙凤逼迫自己,自己才落到这份田地。 在屋里乱摔东西呢。 王熙凤虽然早有准备,可看到一地惨像的时候,顿时脸比锅底还黑,那些花瓶玉器,屏风古画,哪个不值好些银子? 她粗略一打量,贾琏至少毁了三四千两银子的东西! 这院里的东西,哪样不是她用嫁妆置办的?贾琏又哪里有钱,平日里想尽了法子从她这里要银子不说,如今还敢撒泼! “给我拿下!” 来旺他们便立刻上前将贾琏制伏,贾琏本就这几日掏空了身体,几乎不费劲,一按就倒在了地上。 只是他倒地后,犹然咒骂。 已经歇斯底里了。 而王熙凤则在双目含煞后,就冷哼了一声,坐在了贾琏面前,翘着脚儿颠着绣花鞋,转而欣赏起贾琏的丑态来。 悠悠的说道:“说罢,在外面捅了多大的篓子,如此不管不顾,像是不想活了一样。” 这一句话,便让贾琏安静了。 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瘫软在那,望向王熙凤的眼神也是眼巴巴的渴求,他知道,如今只有王熙凤能够救他了。 “我,我在外面赌钱,欠了银子……” 他没敢直接说。 果然,王熙凤表情一下子就铁青了,抄起一把扫帚就开始劈头劈脸的打着,一边打一边骂,打累了才气喘吁吁的说道:“多少银子?” 贾琏脸上满是扫帚扫出来的红印子,他忍着疼痛和怒火,知道王熙凤肯打他,还是愿意帮忙的。 只是…… “有,有点多……” “到底多少?!” 面对王熙凤的横眉怒问,贾琏依旧不敢说。王熙凤怒了:“你今儿不说,明日别人讨债上门,那就不光是我一个人知道了。” “你仔细看大老爷会不会直接打断你的腿!” 那可不是断腿的事……贾琏心里腹诽了一句。 他太清楚贾赦对于钱和对于他的态度了,贾赦宁可让他死在街头,也不会出这笔银子的,现今府里愿意救他,有能力救他的,只有王熙凤了。 “你,你下坐下……” 贾琏怕王熙凤气出个好歹了,十分贴心的让王熙凤先坐下。 王熙凤咬了咬牙齿,这一切虽然是她和贾蓉谋划好的局面,但贾蓉能做局,外面人就不行?如果真出了这档子事,又该是什么田地? “说罢!”她咬牙切齿,十分痛恨。 心里却想着,果然还是先制伏了贾琏好,免得他以后惹是生非,闹出她解决不了的祸端来。 “八,八万两……” “八万?!!” 王熙凤猛然站起,只觉得一阵头晕,她不是没见过钱,王家给的陪嫁,二三十万的资财是有的,那都是她可以做主的部分。 虽然大多数都是田产这些,不变卖的情况下,她手头也就几千两银子。 但那总归是她的钱…… 而贾琏一次性欠了八万两的赌债,这个窟窿她必须要变卖近半嫁妆才补得上,而她的嫁妆,是计入贾家公账的。 每年的收益,也入公中。 只是名义上属于她而已,她要拿出来,需要贾家开会才行,虽然对她极不友好,但这些嫁妆却代表了她在荣国府的地位。 王夫人也是如此。 这就是妻与妾不同的地方,妻子是股东,是合伙人…… “我从哪里给你弄八万两银子?” “就算是我管家,变卖如此多的田产,账如何对的上?” “贾琏你还不如死在外面算了!” 王熙凤直接指着鼻子开骂,贾琏也只好受着,因为这事王熙凤并非是没有能力,毕竟欠账也不是完全不认识…… “我,我是在京营里赌擂台输的……” “京营是蓉哥儿的地盘,虽然放贷这块业务蓉哥儿都交出去了,但他们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蓉哥儿出面,就有和缓的余地。” “多些时间,总能还上。” “贾家那么大个家,你只要把账做的巧妙点,有些名目,一两年的时间,总能把钱凑出来的。” 他低声呢喃着,都不敢抬头看王熙凤的脸色。 王熙凤直接把扫帚砸在了他身上,呸了声道:“你也配?老娘花两年时间全帮你填窟窿,自己喝西北风,弄得府上天怒人怨?” “贾琏,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反正已经到绝境了。 贾琏梗着脖子叫囔道:“我是你夫君!两人同为一体,你今日不救我,往日你也没有好日子过!我这里收不到钱,要债的会放过你?!” 他摆烂了。 但这年头也确实这个道理,父债子偿,何况是妻呢。 几万两银子,要债的绝对会铤而走险的,哪怕是高门大户也不保险。到时候闹僵了,还是要贾家公中出银子还钱,但肯定要从王熙凤的嫁妆里扣。 “贾琏,你真不要脸。”王熙凤冷声说道。 “命都快没了,还要什么脸?”贾琏也高声嘶叫道,他如今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我可以和离。”王熙凤冷声说道。 “贾家只有休妻,没有和离!”他也不怕耍无赖。 王熙凤明知这是自己做的局,却也恨得牙痒痒,因为贾琏的态度是真的,故而压抑着怒火说道:“你真要闹到如此地步?” 贾琏明白此时不能再逼迫了。 便软声哀求道:“好娘子,我知道错了,仅此一回,你就救我一命吧,我以后定然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你要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一切听娘子的。” 王熙凤:“我又如何信你的保证?” 贾琏:“我,我可以立字据。” 王熙凤没有说话,而是盯着贾琏看了许久,才深吸一口气,说道:“把今天的事交代一遍,签字画押吧。” 贾琏一听,当即欣喜无比。 完全不顾会有什么把柄落入王熙凤手里,毕竟王熙凤不帮他,他今天就死了。 待贾琏屁颠屁颠的将认罪书交给王熙凤,王熙凤看过了才皱眉问道:“这里面……会不会是贾蓉在做局?” 贾琏听完,立刻惊跳起来,辩驳道:“你可不要污蔑好人!” “蓉哥儿可没有害我。” “完全就是你个婆娘逼我……” 他自知失言,在王熙凤冷漠的眼神下不轻不重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才说道:“你不是要我赔三千两银子吗,我没钱,就去求了他。蓉哥儿给了我三张一千两银票的赌本。” “只要我能赢够三千两,就能提出现银。” “第一天,我赢了三千两,拿了银子就准备回家,走半道上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还能赢更多,不然的话剩下两个户头就作废了,那不是浪费了二千两银子?” “于是就回去又赌了……” “最多的时候我赢到了八千两,可就是在一局必胜的当口,出了意外,全赔进去了。” “后面……” “后面我只想翻本了,结果二千两输完,又杀红了眼,便借了银子……” “这里面从来没有谁推波助澜。” “反而是那位替蓉哥儿经营赌场的将军一直在劝我,是我自己没能收手,你可不能赖蓉哥儿,如果惹恼了他,他不帮我们担保,这银子就不好还了。” 王熙凤冷笑:“你倒是分得清好坏啊。” 自是嘲讽无比,贾琏却生生受着,只是讨好的笑道:“好娘子,你快去找蓉哥儿求情吧。” “而且这只是赌债。” “放印子钱的又没真个儿出银两,蓉哥儿说不定能说个情面,抹个三四万两,到时候只用还一半,岂不美哉?” 王熙凤一把将贾琏推开:“美哉?美你个头!” 85章 “几万两银子的事,我去求贾蓉,我有那么大的面子吗?” 王熙凤有些喘气不过来,是怒了,也是笑了。 贾琏当然知道这里面出现什么问题,可是,终归还是命重要,而且,他又不认为贾蓉不敢强来,说道:“贾蓉那家伙我是知道的。” “他肯定心中对你还有一份心结。” “你又不需要真个儿去做什么,只需要向当年一样挑拨几下,他不就任你使唤了?” “男人吗,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他越是得不到你,越是心痒痒,受你调摆。” 贾琏说着自己得意洋洋的人生经验,却发现王熙凤的面色更黑了,却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若是平日,这自当是一件大事。 可惜王熙凤已经对他彻底失望,除了脸黑,没有别的反应了。 他只当有八万两银子的大事在那里,这点小事也就不算事了,说开了也好,以后就不需要为这些事情去费神遮掩了。 便嬉笑着继续劝说:“总之,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夫人你的能力,我还是很信得过的。” “再说了。” “如今宁国府发达,蓉哥儿显赫着呢,他们府上办升迁宴,我可是帮了一整天忙记录礼单的,光金银珠宝,那天至少就收了二三十万两银子。” “还有那江南的盐业若是能办下去。” “一年不得好几十万两银子?” “相比之下,荣国府公中这点银子算什么,那点家产算什么?” “你啊,得把他拿捏住了才好。” “以后我们两的荣华富贵,可都在他身上呢。” 贾琏嬉皮笑脸的将手搭在王熙凤的肩膀上,努力劝说着,而王熙凤却只冷哼了一声,问道:“我若是被他得手了,你又当如何?” 贾琏脸色一变,是个男人都不愿意戴着顶帽子。 只好讪讪笑道:“哪能啊,你不是不知道,你只有让他偷不着,才能拿捏他,若是让他得手了,你看他府上的。” “不论是秦氏也好,还有那没有过礼的黛玉也好。” “哪个不跟你一个级别的?” “当然,她们肯定不如夫人你有风情,但总是有的替换不是?若是让他得手,你也就是几分之一了,又没个名分,如何拿宁国府的钱财?” “我知道我这里犯了大错。” “便是娘子你被他得手了,那也是我该的,可你得为了你自己打算啊。” 他这一番话,说的确实有那么些道理,王熙凤也不是什么不忠贞的人,并非是她忠于贾琏,而是单纯的不想让第二个男人碰自己。 而且,她也是个习惯了掌握钱财,认为这东西才能给自己安全感的。 故而…… “确有几分道理。” 她喃喃道,也是认了贾琏的歪话,却没有想过不去勾搭贾蓉的方法,或许,她自己也并不排斥,只是认为应该保持身价。 随后,她站起身来,戏谑的看了眼贾琏,便问道:“那我真去了?” “去,快去吧。” 他笑容堆砌,好似一个龟公。 “哼。” 王熙凤冷笑一声,便先回了屋里,装扮起脂粉来,而贾琏仿佛终于卸下千斤重担,瘫坐在石凳上,拿着茶壶直接灌着。 终于活下来了,这是他唯一的念头。 至于这其中是不是贾蓉在布局,他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事情是因王熙凤捉奸而起,都是他主动找上贾蓉的,而且中间他的确带着三千两银子快回家了。 是他自己没忍住回去的…… 啪! 不由的,他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委屈涌上心头,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不是哭自己哄着媳妇去勾引人。 而是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控制住。 八千两银子的时候收手,哪里有这么多事? 接下来的日子不知道该多潇洒呢。 唉…… 赌徒是永远不会反省自己的,只会觉得自己没有做得更好,让暴富飞走了,因为贾琏哭着哭着,就不禁在想。 如果那一把八千两全压上去,自己如果赢了,岂不是要带四万多两回家? 那个时候。 王熙凤这婆娘,还敢跟他大声说话? 那楼里的姐儿们,还不可着让他挑?日子该多么幸福…… …… 贾琏已经完全沉浸在幻想当中,就连王熙凤盛装打扮好了,出去了,他都没有发觉。 宁国府。 贾蓉陪着林黛玉将婚书烧掉“上表天庭”,此事也就结束了,折腾了一天,林黛玉情绪波动最大,如今松懈下来,便忍不住睡着了。 他将林黛玉抱进贾敏的屋里,放在床上,怜惜的摸着她的额头。 贾敏坐在一旁,撑着梳妆台,幸福的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说道:“她若是已经嫁给你了,这回该不知道多幸福呢。” “方才不是上表天庭了吗?她已经嫁给我了呀。” 贾蓉一笑,说着事实,却也是情话。 贾敏盯着他望了好一会,忽然说道:“既然你说她已经嫁给你了,不如……就演示一下婚后的生活如何?” “怎么演示?” 贾蓉不明白,贾敏却笑了笑,抽掉了发髻上的一根金钗,让一些发丝散开,那青丝落下的瞬间,有一股画一般的诗意。 她倦懒的说道:“夫君,帮我卸妆。” 嘭咚!! 贾蓉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遭到了一记重锤,连呼吸都屏住了,浑身有控制不住的颤抖,紧张的咽了口口水,才缓缓起身。 仿佛有一股魔力推动一样,他走到“林黛玉”的身后,双手伏在了她的肩膀上。 而“林黛玉”疑惑的看了眼肩膀上有些细微颤抖的手,不解的问道:“夫君?你怎么有些紧张,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有……”他嗓子有些干。 她也没有在意,只是俏皮的笑了笑,歪了歪头,说道:“快帮我卸妆。” “嗯,好。” 他帮她将簪子头饰一一取下,直到三千青丝如瀑布般铺撒,镜子里的女人卸去了那股雍容,变得格外清纯动人。 “夫君,胭脂有些淡了呢。” 她抿了抿嘴唇,让贾蓉帮忙拿一下胭脂,可贾蓉没有动,只是说道:“黄昏了,马上用过晚饭,过一会就休息了,不用涂胭脂……” “可是待会还要见家中仆人的吧?遇到太太她们就不好了。” “都是家人,没那么多规矩。” “不嘛,不嘛,快帮我,嗯,先拿那个手巾帮我擦点原来的胭脂。” 在她的撒娇声中,贾蓉的骨头都酥了,坐在一旁,拿起白色的手巾在她樱红的唇口上轻轻的擦拭着,好似每一丝纹路,都有着格外的韵味。 慢慢的也就停了,像是在欣赏一件绝妙的艺术品。 她看着他那副样子,笑骂了声:“呆子。” “看够了没有,要去用饭了。” “可不能让太太她们久等。” 贾蓉回过神来,继续帮她擦干净胭脂,结果她抿了抿唇,忽然说道:“有些干燥,得润一润。” 贾蓉还想着帮她找茶水。 但嘴唇上那一点温润,随后如痴如醉的接触,早已让他忘记了一切。 是了,林黛玉,是他的妻…… …… “姑姑?” 王熙凤照着贾琏的身份称呼的贾敏,可这一次,她却看了半天才敢喊出口。 没有别的,这份休闲打扮,发丝垂落的贾敏,年轻到让她吃惊,就好像是林黛玉一样,至多,也就是二八年华的林黛玉。 她没有想到,只是换一个发型,人就能够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不。 倒不是单纯一个发型,而是气质,她这位姑姑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由让她嘟囔着:“莫非是女儿的事情解决了,心情愉快,人都变年轻了?” 这倒是无声的念叨,没有说出来。 但毫无疑问,贾敏是有着巨大变化的,她也一时间只能在林黛玉身上找原因,说起林黛玉,在餐桌上又望了一圈,问道:“倒是没有见到黛玉?” 贾敏笑道:“她啊,今天累得够呛,已经睡着了呢。” 王熙凤点点头。 说道:“是这样的,小姑娘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姻缘,若是没有嫁给一个良人,一辈子就差不多结束了。” “唉……” 说着叹了声,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 接下来自然是贾敏尤氏秦可卿她们问怎么回事,她却只是悲伤,又不肯说出实情,只是引到到贾琏那边惹了事情,需要贾蓉才能帮忙。 一餐饭吃过。 大家都给面子的给两人腾出空间,贾蓉看着王熙凤这样,也只是淡淡的喝了口茶:“贾琏已经回去了?” 王熙凤点头说道:“回去了,你下手可真狠,八万两银子啊!” 贾蓉耸了耸肩,说道:“我可没有控制,输多少钱完全看他自己的贪念罢了。” “他自己不贪,一分钱都不会输。” “反而我要送出去几千两银子,我做这些事情也是有风险的,可是他已经贪念上头,故而梳起来已经没有节制了。” “别说八万两,八十万两都不奇怪。” “这事情反正是当初我们议定的,你心里也有数,问题只在于你打算怎么办,说说看吧。” 86、胭脂马 “哪里是我要怎么办,分明是蓉大爷您要怎么办啊。” “如今贾琏有把柄落在你手上。” “我们夫妻可都要任你拿捏了。” 她说着话,咬着嘴唇,装出一副柔弱委屈害怕的样子,贾蓉看着她这样,不由一口茶喷出,直接笑出声来。 “哈哈哈……” “我滴个亲娘喂,凤姐儿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面。” “得,那也我演演。” “咳咳,小娘子,你也不想你夫君欠了我八万两赌债的事情被家里人知道吧?” “哈哈哈……不行了,肚子痛。” 他是真的笑得肚子痛,王熙凤却是脸色铁青,先前那么多心理准备全白费了,完全没有那种氛围!这杀千刀的,装都不配她装一下! “贾蓉,你王八蛋!” 她猛的拍桌子站起来,只觉得越想越气。他这副讥讽的样子,是觉得她不美么?那最开始又为何撩拨? 送肉到他嘴边,却又推开? 贾蓉见她恼羞成怒,便收敛了狂笑的姿态,直接将她揽入怀中,引得她惊呼一声,享受着这玲珑体态,想着与薛姨妈那种会有何不同。 大抵还是在这腰身上。 那绫罗绸缎下的腰身纤细无比,可她却也不是什么骨感的美人,她属于那种骨骼细小,但皮肉丰腴的。 整个身子体态玲珑婀娜,却又软糯相宜。 是值得每一处都细品的。 最妙的还是她的神态,别看她往日里妩媚风流,好似大方无比,可此刻真慌了之后,比小女孩都不如。 面霞耳赤,慌乱不已。 偏那双丹凤眼又格外英武,那股欺凌的快意,让人忍不住将她的腰搂得更紧了。 在她耳边,对着那挂着珍珠耳环的耳垂吹了口气。 “唔——” 在她闷声惊呼后,他凑在耳边轻声问道:“你怕了?” “谁,谁怕了……” “你敢欺负我,下次让我找到机会,我绝对弄死你!” “你,你快放开!” 她想要挣脱,却早已没了力气。 贾蓉笑道:“你不是才说了吗,你们夫妻两的把柄如今落在我手中了,为了保住琏二那条命,嫂嫂得委屈委屈才行。” 王熙凤咬着嘴唇,耐不住耳旁的痒意:“这与我们约定好的不一样,你说过,只是要解当年的遗憾的。” “原来嫂嫂已经迫不及待了啊。”贾蓉笑道。 “我没有这个意思!”她急忙辩解。 “可我现在明明什么都没有对嫂嫂做啊,是嫂嫂提出更进一步的。” 他轻柔的说着,只是嗅着她的香气,双手放在她腰上确实没有乱动,但被男子的气息冲击,感受着贾蓉那高大矫健的身躯,那是贾琏从来不曾带给她的…… 她呼吸逐渐紧促。 内心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劝说着让她放弃思考,眼看就要迷失,但她忽然猛的起身,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我若与你好了,你又如何待我?” “情妇?” 她明明问着,却充满了不屑。 在荣国府,她是高高在上的少奶奶,是管家的媳妇,未来能够成为贾母那样的存在,贾琏就算再窝囊,身份在那,她在荣国府就有那样的权势和身份。 可跟了贾蓉呢? 这层关系根本就见不得光,贾琏就算再任她拿捏,她在荣国府得到的,本来就是应得的,贾蓉又能给她什么?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被情爱可以冲昏头脑的女人。 她很理智。 她爱的人永远只有她自己,她嫁的不是贾琏,是荣国府的长房长孙,她保守不出轨,因为她认为自己的价值,那些男人不配觊觎。 她有她的傲气。 一般而言,这是不讨喜的,而贾蓉只觉得有趣。 他也不介意王熙凤从自己怀里逃走,好整以暇的撑在茶几上,歪着头打量着找到本心的王熙凤,问道:“我若是给你名分,你敢与贾琏和离?” “……” 她没有说话,因为不敢。 大周不是没有过和离再婚,但是从荣国府与贾琏和离,再嫁给贾蓉…… 脊梁骨会被戳穿的。 世人对贾蓉的评价或许只是一句会玩,对她评价,那可就是奔着用语言杀人去的。 “我可以不要名分。” “但你得给钱。” “配的上荣国府长房长孙娶我的钱。” 这可不光是荣国府当初给的彩礼那些,还包括王家从贾家身上得到的那些好处和影响,还有荣国府内的权势,以及未来她成为贾母那般存在的光明未来。 “你认为你值多少?” 贾蓉没有什么态度,只是反问了句。 而王熙凤则冷笑道:“不是我认为我值多少,而是你给多少我能满意。虽然也是生意,但我可不是青楼里那些没地位的贱货。” 对王熙凤多了一些审视。 此刻也才体会到这朵带刺的玫瑰的韵味,他放松的靠在椅背,手敲击着扶手,陷入了思考。 一会儿。 他睁开了眼睛,宛如盯着猎物一般盯着王熙凤道:“我给不起,也懒得给。” “我很喜欢你现在这副理智的样子。” “也非常期待你以后求着我收你的样子。” “驯服一匹胭脂马是非常有趣的过程,等到那个时候,你可要好好当一匹马儿,向我摇尾乞怜才好。” “去吧。” “八万两赌债的事情,你想如何说就如何说,外面已经一笔勾销了。” 在京营里放印子钱的,都是他自己挑选的,这门涉及赌场的生意,需要他的点头那些放贷的才有的赚。 贾琏本就是他带过去的羊,那些人只是帮了个忙而已。 八万两? 那不过是一个数字,他要付的不过是一个小人情而已,对方也不会不懂意思,否则贾蓉大可直接将他们排挤出去,不让他们做这比生意。 至于惹怒贾蓉,强行找荣国府要这比债务? 你尽管去要,尽管试试什么叫做“京营节度使”! 没错。 这就是一个正五品的武官,在京都这个地方,这点官职啥也不算,可就算在五军都督府用一个三品的指挥同知换,也不会有人答应! 这是京都首屈一指的肥差! 所以,贾蓉有这个能力,有这个权力。 王熙凤则是没有想到贾蓉肯如此大方,也如此轻描淡写,这让她有些发怔,似乎,刚刚说的大话,有点后悔了…… “怎么,嫂嫂舍不得走?” 贾蓉笑问道。 王熙凤犹豫了下,终究没有说出口,只好丢下一句:“约定依旧有效,什么时候想要了再通知我。” 是的。 当年的遗憾,没能品足。 这是一起设计陷害贾琏时,贾蓉提出的要求,她也答应了的。 只是他如今,兴致不在于此罢了。 相比于简单的物欲,他更在于灵魂精神上的享受,让王熙凤彻底沦陷,远比简单的占便宜要更加愉快。 有了兴趣目标。 贾蓉回到屋里的时候眼角还有笑意,秦可卿正在卸妆打扮,女为悦己者容,即便是夜里,也要足够的保养和擦上香膏。文学一二 见贾蓉回来,便直接迎了上去。 问道:“夫君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将妻子揽在怀里,捏着她白皙的下巴,反问道:“就不能是要入夜了,所以开心?” 她俏脸一红,嗔道:“就会捉弄人……” “我看这事,八成跟凤姐儿有关。” “你……” 她说不出口来,只觉得羞人。但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想嘱咐他小心些,别被外人发现了。 “我与她没事。” “真的?” “至少今天没。” “哼,就知道你在打凤姐儿主意,每次她过来,你一双贼眼就在她身上转。” “哪有?” “别以为你跟她那点事我不知道,府中的丫鬟早告诉我了。” “哪个多嘴的……” 嘟囔了一声,就将秦可卿压倒翻滚到了床中间,捋过那纤细的锁骨,他轻笑着说道:“那女人是个只爱她自己的。” “她在乎的是权势、钱财,是她自己的呼风唤雨,得意潇洒。” “我也并非是出不起钱,只是觉得那般太过无聊,而且最有趣的事情是,荣宁二府未来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她在荣国府当家,会明显感受到这个差别。” “人活在世上,不怕穷,就怕对比,到时候她在荣国府越是地位高权力大,就越是憋屈。” “我很好奇那个时候,她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秦可卿认真听完,一点都不因为自己丈夫在觊觎其他女人而有什么吃醋不满,而是宠溺的抱着贾蓉的脑袋,让他尽情的靠在自己胸前。 “总感觉凤姐儿这次完蛋了。” 她望着床顶的纱橱,思绪和情绪都有点漂浮了。 “娘子不专心,这个时候还想着别的女人。” “哼哼!” 秦可卿不满的哼了声,忽然问道:“夫君,我们这成婚半年多了,肚子也没有反应,是不是我……不太能生儿子?” 她不知道自己是秦业的养女。 只知道父亲晚年才有一双儿女,怕自己也受这份“遗传”。 更何况贾蓉如此勇猛,没有怀孕,就只能是她的问题了…… “瞎说。” “我们成婚几天,我就去江南了?这也才回来几天?放心吧,等过完年,这肚子定然就有反应了。” “事在人为,我们还是需要多多努力才好。” 87、宝钗入京 金陵。 贾家的信件已经传到了薛家手上,薛老爷窝在床上,满屋都是火盆,但他依旧感觉骨子里冒寒气,不断的咳嗽着。 拿着信看完,又重重咳了一声。 才放松躺下,薛姨妈在一旁照顾,着急不已。 而薛老爷喘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来,艰难的说道:“自从病了以来,每年的冬天就像是闯关,闯过去了,还能活一年,闯不过去,就彻底离了这尘世。” “罗绮啊。” “去京都吧,便是今年过去了,明年我也不一定有这个勇气了。” 王罗绮,这是薛姨妈的本名。 薛老爷拍着自己的手,近乎交代后事一般,等薛姨妈带着儿女进京,这一别下一次再见面,怕就是他的骸骨了。 “不,我不走。” “宝钗能够独当一面,让她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到时候寄居在荣国府,表明我们薛家的态度就可以,她这些年打理生意,比我还厉害。” “我只想陪着你。” 薛老爷早些年对于薛姨妈是极为痛爱的,故而两人夫妻感情深厚。 她不希望自家夫君到临死了,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薛老爷想说什么,但终究是乏力,只能微微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而一旁的薛宝钗却理智的说道:“母亲还是得跟我一起去的。” “宝玉年岁还小,不到娶妻的时候。” “我便是去了荣国府,独身一人,也不过是个‘质子’,对于两家的联系不足。” “外界看来。” “我一个小姑娘过去做客,显得薛家没诚意,也不会认为我能做薛家的什么决定,这样直接会影响贾家的局面。” “蓉大哥会不满的。” 薛家在天雄盐场上的投入已经看到了成效,哪怕只是跟着喝汤,只要天雄盐场和天雄军维持下去,要不了几年,薛家的家业就能翻倍。 如此大的利益相干。 薛家必须对贾家表现出绝对的支持才行。 更何况她们是亲历者,知道贾蓉在扬州是怎样的纵横捭阖,十分相信贾蓉的能力。 “可是我……” 薛姨妈还是不舍。 一旁沉闷着没有说话的薛蟠忽然起身,说道:“母亲和妹妹就先去京都吧,家中一切有我,我虽然混蛋了这么多年,如今得蓉大哥提携,总要像个人样子。” “父亲骂了我这些年,最后这点日子,总要让他放心才是。” “我薛蟠混账,但还是想当个孝子的。” “请母亲成全。” 他这么一说,薛姨妈怔住了,看了他许久,不由落下泪来,埋首哭泣,而薛老爷在短暂的惊愕后,便仰天大笑,即便咳嗽的愈发厉害,也不曾停住。 仿佛今日就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薛宝钗则没有想到,贾蓉对薛蟠的影响如此之大,让薛蟠也能够懂事起来……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在陷阵营的经历。 他亲身经历,虽然只是为了后来向人吹嘘,可最近开辟商路,统领盐卒,不断说着自己陷阵营将士的身份,久而久之,在别人的敬仰之下,薛蟠也认为自己应该做一个这样的人。 至少要不那么混账了…… 以后出去,说自己是蓉大哥的兄弟,不能丢了大哥的面子! “哥哥真的变了。” 薛宝钗感慨无比,拉住母亲的手说道:“娘,我们去京都吧。” “那,那至少过完年再去,我想守着你爹度过这个年关……” 薛姨妈还是不舍,但薛老爷却气愤的拍了一下床,怒道:“时局不等人,过了年关,谁知道京都的局势已经什么样了?” “立刻去。” “明日就启程!” “在贾家过年最好!” 薛姨妈不说话,只是落泪,不是抗拒,而是伤心…… …… 就在薛家启程的当口,王子腾在大同府也收到了京都来信。 看到女儿被嫁给贾蓉,他当时就怒气上涌,直骂了声“愚妇”,王家肯定是要跟贾家合作的,联姻也可以。 但绝对不是这么草率和低声下气。 可恨那贾家趁着自己不在,携局势逼迫,也不知道自己回京都要遭到何等嘲笑…… “腾公也不用太过生气,事情毕竟已经发生了。” 在军帐之内,王子腾随身携带的师爷劝说着:“尊夫人虽然慌乱之下,做的过于谄媚了些,可也显得王家对贾家的支持。” “若是贾蓉能够在徐阁老的针对下站稳脚步。” “那贾家的复兴指日可待。” “往后金陵四大家同气连枝及,王家慧眼识珠大力支持,肯定是获利最多的。”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婚书都交换了,也无从更改了。 他们这些做师爷的,本事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说好话,为东主宽心。 王子腾在劝慰后,也静下心来。 仔细审视着这件事,却也还能够接受,因为永历帝明显是准要要用他了,不论贾蓉是否崛起,他都会升任九省都统制,之后还可能升太尉什么的。 永历帝就是要扶持他,让他代表勋贵武官集团去对付内阁。 可他心里很清楚。 王家没有这个本领,哪怕他以后官居太尉,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对抗徐阁老。 他大哥王忠是当过宰辅的。 最是明白徐介甫他们那群人到底有多强。 而他们王家到底在军中根基太弱,如今又勋贵失势,他如今查边,更多的是借助的贾家的势,所以贾家越势大也越好…… 贾蓉在官位上,总绕不过他去…… “师爷帮我拟一封回信吧。” “就说我答应了婚事。” 事到如今,也唯有顺水推舟了,他想了想,说道:“我女儿嫁过去,自然是做平妻之格的,让崔氏好好拟一封嫁妆的礼单交给贾家。” 话说到这个份上,便是要给大量陪嫁了。 当初王夫人有的,王熙凤有的,未来王青鸾也不会少,说不定会更多。 林黛玉那边,林家倾家相助,算起来少说五十万两。 王家这边的陪嫁,要得百万两才行…… 这是王夫人和王熙凤加起来才有的。 也就是王家老太公当年就负责大周与海外诸国的贸易,主持外交上的勘合贸易,以至于王家富得流油。 论现金可能不多。 但这些年置下的产业却比薛家都富。 哪怕这笔钱对王家也不轻松,但这笔陪嫁给出去,王青鸾以后在宁国府,便能压着主母一头了。 秦家毕竟小门小户。 王子腾完全没有把秦可卿那个正妻放在眼里,只看女儿以后跟林黛玉的争斗,这争赢了,女儿以后生的孩子才是嫡子。 才是继承宁国府的那个…… 88、宝玉想出家 荣国府。 王熙凤解决了贾琏赌债的事情,自然不会告诉贾琏债务免除了,否则依照贾琏的德性,那是记吃不记打的。 只说贾蓉答应帮忙说和,利息就免了,需要三年之内尽快还钱。 贾琏听闻贾蓉果然有本事,便央求王熙凤再放下些身段多求求贾蓉,免去几万两银子,她也不用想办法弄那么多钱不是…… 他那死皮赖脸的样子,王熙凤极为不爽。 拿着鸡毛掸子打了贾琏一顿,便出去了,听闻宝玉好起来了,她还是要去看看表示关心的。 而贾琏被打了虽然生气,但主要精力也不在这上面。 一个赌徒只要还没死,他就会永远想着翻盘,今日被王熙凤打得有多狠,他就想着赢回来的时候有多爽多风光。 所以…… 他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往宁国府去了。 他还想借钱…… 王熙凤自然不知道贾琏又想作死了,她到贾宝玉的院里,见到经历了金刚仪轨,确实已经醒来恢复了神智的贾宝玉。 但相比于往日而言,此时的贾宝玉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仿佛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家里几个姐妹都在,但贾宝玉却是看都不看一眼,谁都不想理,别人问话他就躲,王夫人看到这一幕极为心疼,只把儿子抱在怀里。 王熙凤往日自然会咋咋呼呼的惹风采,显示存在感。 今日却觉得没了兴致。 贾琏那边的虽然是赌债,但是贾蓉大手一挥,八万两的事情就解决了,而这边一些家长里短,讨这个那个欢心,掌家拿权了,一年才能赚多少银子? 家里几个爷们。 长辈的两位老爷就不提了,赦老爷完全是个混蛋的,政老爷还算个正经人,但却也只是个平庸之才,撑不起家来。 家里的爵位又还在长房这边。 未来贾琏若是袭爵……恐怕还不如贾赦,贾赦好歹爵位还高,是一等将军。 到贾琏手上,不知道要降多少。 怕也只是个三品威烈将军? 再传就是五品,再传就没爵位了……若是不建功立业,别说升爵,保级都不成。 而贾宝玉。 往日是个灵秀有才的,若是肯认真读书,大家还是对他抱有希望的,毕竟他还含玉而生,是有吉兆庇佑的。 故而往日谁都高看他一眼。 但眼下这般…… “妙玉法师来了!” 外面有丫鬟通报了一声,王夫人便连忙让人把妙玉请进来,那日金刚仪轨过后,月海师太就让徒弟住在了荣国府,以便时刻照料贾宝玉的病情。 王夫人今日来见儿子,伤心之下,便让人去请了妙玉,看有没有解决之法。 妙玉进来后,便给贾宝玉把脉,又看过面相。 仔细推算了一会,说道:“贵公子这是幽精受了伤,属于魂魄之病,待金身供好,变更好转过来。只是未来性情会变一些,算来也是好事。” “贵公子天生携玉,自有灵秀。” “从此性情安定,能静心读书,未来在科举上,定有一翻成就。” 贾宝玉听闻,只是无声一叹,眼中光芒暗淡了许多,而王夫人却眼中一亮,急切的抓住妙玉的手问道:“法师所说,可是当真?!” “自然。”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多谢菩萨,多谢菩萨。” 她欣喜若狂,只觉得儿子终于开窍了。 王夫人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贾珠是极为听话的,从小就乖巧懂事,是那种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简直完美。 贾政能够当家,除了贾赦混账以外,更多的是看在子嗣的问题上。 当年贾珠,的确表现出了中兴之资。 十五岁就中了秀才,十六岁继续乡试,考举人仅差了一名,问来却是当时的主考官有意黜落,为的是勘磨学生。 周朝有这个习俗,也是从明朝继承来的。 对于年轻有天分的学子,会故意让他们落榜,仔细钻研几年学问后才让他们中举,而后可以势如破竹,一举进士及第,成为大才。 一般黜落后,考官会帮其扬名作为补偿。 所以当年的贾珠,虽然只是一名秀才,却可以说是春风得意,少年得志,众望所归。 然…… 英年早逝。 这是王夫人挥之不去的痛,也是整个荣国府挥之不去的痛,也以至于贾政将贾珠那里得到的教育方式,嗯,其实没有什么教育方式,就是贾珠自小聪明懂事,不用教育而已。 那贾珠的标注去要求贾宝玉,自然让贾政处处不顺心。 而王夫人自觉得儿子健康就好,贾母则认为人一辈子,福运更重要,她信贾宝玉的天降祥瑞。 可不论其他理由如何。 待听得贾宝玉能够认真读书,考取功名的时候。 王夫人是真的激动坏了,抱着儿子就是一顿猛亲,只觉得这辈子未来的唯一梦想,也算是可以得偿所愿了。 却也不知贾宝玉了无生趣,并不开心。 待一切的喧闹结束,贾宝玉将她们送走后,便取了妙玉借助的那处院子。 妙玉有些惊讶,但还是让侍女拿出好茶,亲手泡茶招待。 贾宝玉品尝过后,只称赞了句“好茶”,便没有再说其他,而只是问道:“我观法师绝色出尘,气质卓越,应当也是官宦之女,为何出家?” 妙玉眼神凝了凝,说道:“自有缘由。” 贾宝玉继续问:“家中变故?” 妙玉迟疑了下,答道:“自小多病,在家里养不活,师傅说只有跟她出家,方才能够健康成年。” 贾宝玉:“法师想家吗?” 妙玉的动作定在了那里,许久,她叹了口气,说道:“已经不记得父母的样子了,再说出家之人,哪里还有家。” 贾宝玉又问:“法师认为现在的生活,可还好?”衛鯹尛说 听到这里,妙玉回过味来,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贾宝玉,问道:“这荣国府锦衣玉食的,你竟然要出家?” “哪怕是受了情伤,也不至于如此才对。” 贾宝玉只是摇了摇头:“世间污浊,已经让我臭不可闻,情伤不过如此,哭过一场,绝望过后,倒也真的放弃了。” “只愿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89、春风得意 “你是有慧根之人。” 见贾宝玉并非是为了林黛玉要寻死觅活,而是真的顿悟了,她也是欣喜的,便也与他说起了佛法,贾宝玉常能举一反三。 这份聪慧悟性,让妙玉相谈甚欢。 言道:“居士有空,不妨常来饮茶。” “自然。” 宝玉合十行礼,便潇洒离去,妙玉看着也颇为欣赏,因为那是真正的洒脱离世,非这尘世俗人。 而宝玉回院里后,竟然将书架上的《论语》拿了下来。 竟然是认真研读。 袭人等一众丫鬟看了,都彻底惊呆了,麝月惊奇的问袭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袭人还未回答,旁边的秋纹就说道:“就不许是爷大彻大悟,发愤图强?” 茜雪则弱弱说道:“可能就是三天热度?” 袭人没有说话,叹了口气,道:“不管如何,爷如今是真正用功了,你们去禀报太太和老太太此时,让她们宽心之余也高兴高兴吧。” 众丫鬟纷纷笑乐,抢着去报喜。 而贾宝玉在她们喧闹着去屋外时,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看书更加认真了。 考科举那便考吧。 等考中了再出家,便谁也不耽误…… …… “宝玉开始认真读书了?” 贾蓉看着又殷勤跑过来的王熙凤问道,这女人自从那天过后,基本天天都要过来一趟,说是跟秦可卿情同姐妹。 可却有事没事往他跟前凑。 自然不是为了勾引贾蓉,而是她觉得荣国府的男人都撑不起门面,她可不想以后被宁国府甩得看不见。 真正见识了贾蓉那转手间八万两的事就解决的手段。 她也很想要那份权势。 故而她在跟贾蓉打听盐业的事,也想入一股…… 到府上来总不能冷场,便挑着各种趣闻说,贾宝玉读书一事自然是新闻。 “可不是嘛。” “前日还去了学堂,连夫子都夸他学问大有长进,未来科甲在望呢。” 贾蓉听完,倒是颇为错愕,贾宝玉如果真能转性,好好读书,未来荣国府倒也真有一根顶梁柱了。 像他们这样的大族人家,资源从来不是问题。 只看能不能担得起。 “倒也真是一别两宽了。”贾蓉淡然一笑,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贾宝玉本事再大,想要当家,那得先让贾政贾赦归天了才行。 显然,贾宝玉是没有这个本领手段的。 故而只能等平稳过度,到贾宝玉当家,那都十多年后了,十多年时间的发展,自己若还是担忧贾宝玉的威胁,那也该死该败。 “瞧你说的,那天你暴力对待宝玉,事后又没有跟老太太缓和过。” “老太太对你多少心里是有刺的。” “如今宝玉能读书了,才好化解老太太心里的疙瘩,你寻个时间到西府去,陪老太太拐着弯服个软,事情也就过去了。” “两府才好相亲相爱。” 贾蓉哼了声,说道:“老太太就算是长辈,也是得讲道理的,我可不会去服软道歉,你就别想着当说客了。” “你呀……” 王熙凤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了,只想着哪日找个由头,同辈一起聚一聚,再把贾蓉喊过去,从中回转老太太跟贾蓉的关系。 “二奶奶,二奶奶,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老太太让你快点回去!” 此时屋外忽然传来了喜讯。 王善保家的一边高呼一边跑了进来,见到王熙凤更是喜不自胜的说道:“宫中来天使了,说是了陛下要加封大姑娘为贵妃!” “如今老太太和老爷们正在接旨呢!” 贵妃? 不同于其他人的狂喜,贾蓉只是皱了皱眉,他可不认为这是永历帝的支援,此时他与徐阁老的交锋告一段落,完全没有必要这个时候起风浪。 如此作为,只会将他推到风尖浪口。 给那些文官们攻讦贾家的机会…… 那些科道言官,可不认为贵妃就骂不得了,他们连皇上都敢骂昏庸…… “我说什么来着。” “让你早点跟老太太道歉,把关系缓和了你不肯,现在好了吧。” 她那副明着提醒,实则臭屁的样子,那掩饰不住的得意,让贾蓉明白了永历帝的想法,无非就是抬荣国府制约宁国府。 王熙凤知道他的厉害,还敢如此趾高气昂。 可见等会到了荣国府,其他人不得嚣张到天上去?特别是前几日两府才闹了不痛快。 “咋了,不说话?” “该不是不敢去了吧?” 王熙凤得意无比,贾蓉讥讽一笑,说道:“有什么不敢的,走吧,让我好好看看你们的面孔。” 听他这么一说,王熙凤倒是有些讪讪了。 “你该不是想去惹事吧?” “这个喜庆关头,真闹起来了,两家就真崩了。” 王熙凤赶紧提醒,她现在宁愿贾蓉不去了,可贾蓉又岂会答应,见他要去,也拦不住,一路上王熙凤提心吊胆的。 可见贾蓉到了荣国府,只是恭敬的观看完了太监的宣旨和礼仪。 见他没有发作的迹象,她便去了老太太那里,尽可能的表现着八面玲珑的姿态,将老太太哄得开怀大笑。 老太太看着那一担担珠宝赏赐,明白宫中也是下血本了。 这次金银珠宝没三五万两置办不来。 说是皇帝的赏赐,其实就是一次彩礼,也只有妃子有这种规格了,特别是群妃之首,仅次于皇后的贵妃…… 从此以后,贾家能够以皇亲国戚自居了。 贾政更是国丈爷了。 而贾宝玉,则是国舅爷…… 老太太拉着贾宝玉的手,欢喜无比,对贾蓉说道:“那桩姻缘果然是个不好的,如今解开了,宝玉也想通了开始认真读书了,大姐儿那里也得了赏识,从此贵为贵妃娘娘。” “这些好运竟然是一齐来了。” “真是解得好呀。” 她高兴感慨,其他人却只觉得贾蓉尴尬,纷纷换上了嘲笑的嘴脸,都想说贾蓉没有眼力见,前几日多得罪,如今看在贵妃娘娘的面子上,得加倍赔回来才成。 本来还担心宝玉受到非议。 此后却是林黛玉要小心咯,可别宁国府再发生什么倒霉的事情,她就得变成扫把星了。 “确实如此,一别两宽,荣国府如今双喜临门。” “向来宁国府也快了。” 贾蓉完全不服软,只是笑着应下,依旧护着林黛玉,老太太虽然不忿林黛玉伤了宝玉,但毕竟也是外孙女,贾敏也还在呢,就没有多说。 只是一副充满人生经验的样子,表示以后就会知晓。 老太太不说,王夫人却又如何会错过? 她拿生怪调的说道:“如今宝玉已经开窍读书了,贵妃娘娘又是他姐姐,只等考上进士,那未来前途又岂可限量?” “贾家的未来兴衰,可就都看宝玉的了。” 贾家,而不是荣国府…… 王夫人这还只是挤兑,贾赦和邢夫人一唱一和,却也更加气人。 宁国府这边几人陪着贾蓉受着,却也没有反驳的余地,但心态都还算平和,老太太或许是看贾赦说的太快,便出言呵责了一下。 随后说道:“大姑娘加封贵妃,对于整个贾家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而且陛下为了以示恩宠。” “允许宫中的三妃九嫔每月十五可以回家省亲。” “只是各家需要建好别院,规制符合才行。” “荣国府这边人丁众多,就算是挤出地盘来,也是不够的,我看宁国府那边本就有一大片花园,蓉哥儿你们也不常用。” “不如就将两府打通,建一个大的皇家别院,供贵妃娘娘省亲之用?” 老太太的善意,原来都在这里等着呢。 前面不让人过分针对宁国府,是因为要建园子,得宁国府出地盘才行,不,不光是地盘,怕是还得出银子…… 老太太虽然还没说,还没让人来估价。 但贾蓉明白荣国府的家底是绝对不够的,除非大肆变卖田产不可,那样也太伤筋动骨了,反正元春当贵妃,整个贾家有光。 你宁国府沾光了,总得出钱吧? 片刻之间,贾蓉便已经弄明白了情况,但想到过去元春对自己的照顾,还有那日在宫中的一些交谈。 “宁国府的花园放着反正没多大用处。” “贵妃省亲是要紧事。” “宁国府愿意出这个园子。” 贾蓉笑着答应了,竟然是半点讨价还价都没有,对此,老太太十分满意,心里对贾蓉那点心结也就全解开了。 而那边躲在母亲怀里的林黛玉不由问道:“娘,蓉哥哥怎么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贾敏低声道:“他不是答应老太太,是答应皇帝。陛下提拔元春当贵妃,又让妃嫔省亲,本来就是削弱各大勋贵家族的实际势力。” “特别是要耗贾家的银钱。” “这座园子想要建好,几十万两都不嫌多,只怕还不够就是了。” “而贵妃一年才能住几天?” “便是到时候元春做主,让你们这些姐妹兄弟都住进去,也才几个人?得到的不过是享受罢了,耗的却是两府的家底。” “陛下这一招,是让贾家离开他呢。” 林黛玉不由担心道:“那蓉哥哥就只能答应了?” 贾敏笑道:“答应就是了,其中区别无非在于,陛下判断贾家捉襟见肘没钱了,可贾家实际上是有钱的。” 90、修园子 贾蓉的“服软”让荣国府的众人都非常高兴。 京都里寸土寸金,也就是当年荣宁二公是开国功臣,才有着荣宁街和两座府邸,如今重新找地建园子是不成了。 只能在自家府邸里划地盘出来。 原本老太太只打算让宁国府让出荟芳园以西,登仙阁和假山还有内河给宁国府保留着,但贾蓉却主动说:“这样不成,既然是给贵妃娘娘住的,园子定然不能这么小。” “我看,除了宁国府正堂以外,整个荟芳园应该都并入园子里。” “如此方显气派。”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贾母怕他说的气话反话,确认了一句:“如此一来,宁国府便没有了后院花园,以后得闲散步都没有地方去?” “你也要练武,也没个好场所。” 贾蓉笑道:“原本我那过去的老子留了一个大后院,是装他那些姨娘的,如今那些女人早被我打发走了,那也空着也是空着。” “以后我也不准备用那处院子。” “到时候拆了便是。” 府上的仆役,大多是住通铺的,荣国府这边人口多,下人的厢房也多,此次怕是要迁好多人出去住了。 而宁国府这边人少,故而只需要后面那一排仆役群房。 倒也不需要拆动改建。 按贾蓉的说法,让出这么大一块地方,确实是不影响他的生活,可真能这么好心? 贾母还有犹疑。 王夫人那边却是当即就定下来了,而贾母见贾蓉并不反对,也逐渐认为贾蓉是真心帮忙,心情是真的好了起来。 很快。 饮茶闲聊了一个多时辰,贾政让人去请的山子野先生过来了。 这位是工部有名的大师,京中许多皇家宫殿园林的设计,都是山子野操刀的,而贾政旧在工部,还是有一些面子的。 请了山子野过来,确定了两府要腾出来的位置。 一行几十人跟在后面,陪着这位先生勘察,只见老先生一边走一边写写画画,逛了一大圈,才有了个定数。 他抚须称赞道:“好呀,好呀。” “宁国府当初的山水田园涉及就很妙,如今新建园子,也不用另外引水了,那些山石也可以重新放置,可以省下些材料来。” “本来觉得,如果宁国府的园子不动,这新园子难免有些局促。” “如今放开到宁国府正堂那边,就恰到好处了。” “老夫近来有有一些设想,正好在此处试来,保准新园子哪怕是皇上看了都赞不绝口。” 山子野很兴奋。 对于“手艺人”来说,没有什么比打造一件完美的作品更开心的了。如今有贾府让他尽情发挥,他是真心喜悦。 然而听他这么说,贾母便脸色一紧。 皇上都说好……那就意味着花钱,别人看贾府大富大贵,可实际上家底如何,只有自己人知晓。 然而她也不好打断。 只能任由山子野说着他的规划和打算,最后才问了句:“依先生看,这座园子建起来,需要多少银子?” 山子野摸着胡须,思考了一下说道:“至少一百二十万两。” “老太太!” 贾母晕了一下,其他贾家的人也都麻了。 这哪里是修园子啊,这是要贾家的命,三五十万两,咬牙挤一挤就算了,这上百万两,如何去想办法? 山子野愕然了一下,也知道自己唐突了。 他本来以为贾家的家底,只要想建,咬牙还是建得起的,看来是想多了……如今贾家也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 “若让先生全意发挥,一百二十万两,恐怕不够吧?” 在一众人的眩晕中,贾蓉十分淡然的问道。 山子野见他器宇轩昂,便明白这是那个贾家近来如日中天的温伯贾奉先了,看这位的淡然气度,就知道不凡,明白此事或许还有可能。 便告罪道:“老夫有点小心思,见谅。” “一百二十万两只能将楼阁园林的框架建好,真正装饰完毕,至少还需要三十万两。” “只是怕一次性说出来,诸位觉得太过昂贵罢了。” 若真是如此,修到那个程度,贾家咬牙也要再挤出来三十万两的。 众人暗恨这个老头为了完成作品,根本不管主家的耗费。 贾蓉却问道:“一百五十万两,老先生是不是还没有太放开手脚?” 山子野听完一愣,与贾蓉对视了一会,见他不像是嘲讽,才犹疑的说道:“老夫这本来是退隐之作,想着等陛下哪年修园子,施展一翻就退出江湖,从此封笔。” “实在是等了几年,陛下并无新修园林别苑的想法。” “虽然有些地方不合规制,但也都好改,若是完全按老夫的设想来,起码得二百万两银子。” 山子野犹豫而希冀的看着贾蓉,真的很希望他能答应。 而贾蓉接下来的话也没有让他失望。 因为贾蓉问道:“工期需要多久?” “若非材料到位,十个月便可以了。许多上好的木材和栋梁,需要从蜀中运来,京都里便是有些库存,也是不够的。” “但一些地方也可以先行建设。” “只要材料的购买不出意外,加起来一年的时间,应当是够了。” 贾蓉听罢,点点头说道:“一年……也行吧,我答应建了,老太太认为如何?” 贾蓉这句话一出,贾母都呆了。 询问道:“建二百万两的园子?” “嗯,二百万。” 听到贾蓉的肯定答复,贾母面色当即沉了下去,她似乎是仔细计算了一下,说道:“荣国府只有能力承担一半。” 论公中银子,不过二三十万两而已。 剩下的,要么变卖田产,要么拿出老太太压箱底的嫁妆了。 王夫人和王熙凤还是“媳妇”,还没有熬成婆婆,所以嫁妆的那部分产业归贾家的公中管理,但老太太的十多年前就归她自己了。 平日里也不用负责偌大一个府邸的花费。 故而老太太的压箱底还是很厚实的。 如今荣国府还有十个庄子,每个能值十多万两,如此要凑齐一百万两,总要变卖三四个的……只怕未来的日子难过了。 而宁国府那边,本来就只有三个庄子。 如何去凑一百万两? “年后动工即可,到时候,另一半自然及时奉上。” 贾蓉笑着丢下一句,便带着人回宁国府了,留下荣国府的众人面面相觑,就算元春册封为贵妃了,贾蓉需要如此热心吗? 王熙凤也看不明白。 她扶着贾母回去,问道:“老祖宗,你看那孙猴子弄的什么障眼法?” 贾母叹息了一声。 喃喃道:“恐怕不是障眼法,而是底气足啊。” 王熙凤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老太太摇了摇头,说道:“若不是大丫头册封了贵妃,荣国府就短短半年,便被宁国府甩到看不见了。” “连知道宁国府真正的实力都不配。” “等着吧。” “过完年之后,一百万两银子,他一分都不会少,眼睛都不会眨。” 王熙凤不解:“江南那边再好的营生,他今年就能赚一百万两?” “不是说盐场里的获利,都送给陛下了吗?” “明年赚钱,也不该是这个时候啊。” 老太太无奈道:“你啊,还是涉世不深,不明白很多时候,钱就是一个势,等着吧,有的是人给他送钱。” …… 王熙凤的疑惑,第二天就解开了。 崔氏邀请王熙凤回了王府,待到府上见了自己那个粉面含羞的妹妹时,便有了预感,见崔氏拿出一张嫁妆的礼单来,她顿时就惊住了。 “怎如此之多!” “我,我出嫁的时候,不过是三分之一而已!” 她是又惊又怒。 论身份,她才是王家的嫡长女,嫁给荣国府的长房长孙,也才不过那个规格,王青鸾凭什么是她的三倍? 这钱看着是王子腾在出,可实际上不是王家在出? 她父亲又没有其他子嗣…… “姐姐……” 王青鸾看王熙凤发怒了,也知道这有点过分,连忙拉着她的手想撒娇,结果被她一把甩开,质问崔氏道:“你们这么做,可问过我父亲?” 崔氏哼了声,对于王熙凤这种态度十分不爽。 也懒得与她多说什么,只回答道:“是你二叔传信回来,让我准备的。” “你若是不满。” “自去回信问他就是了。” 王熙凤反驳不了,只能坐在一旁生闷气,她如今都嫁出去了,还能让娘家补银子给她不成? 昨日还问老太太贾蓉哪来的钱呢,这不,钱不就来了? 贾蓉建园子,花她们王家的钱! “不成!” “说好了出阁再成婚的,少说还有一两年。” “怎么能这么早就把嫁妆送过去?没有这种规矩。” 崔氏知道她心里有气,不但不介意,还很暗爽,平日里没被这凤丫头冲撞,今日可算出了口恶气,哼,我女儿就是比你金贵。 “今日请你过来,便是打算找个借口去宁国府,让青鸾与蓉哥儿见一见。” “若是没有看不过眼,便可以议定此事了。” “反正婚书已经定了,宁国府那边先把聘礼送过来,我们这边也就好把嫁妆送过去了,如此也不算耽误,外人也挑不出错来。” 91、丫鬟招新 “你可是去作姨娘的,你就不反对?” 王熙凤气呼呼的问了妹妹一句。 王青鸾低着头,俏生生的说道:“婚书上写的是平妻呢……娘说秦氏小门小户,以后只要争赢了林黛玉,我就是宁国府正牌太太。” “你不委屈?!” 王熙凤不可置信,觉得妹妹一点王家嫡女的心气都没有,然而王青鸾没有回答,只是羞涩的将手中的折扇递给王熙凤。 王熙凤打开一看,嚯!居然是那混蛋的画像! “这扇子在京中很火的。” “她们听到我要嫁给温侯,都羡慕的不得了呢。” “我,我自然是愿意的……” 哪个少女不怀春,王熙凤却是没有想到,贾蓉在京中竟然有这般名气,不过,那眉眼英武面容神俊,体态矫健颀长……确实是吸引人。 “还没封侯呢,你就侯爷叫着了,也不怕僭越。” 她不爽的嘟囔了一句。 王青鸾小声道:“陛下封他作温伯,自然是看他表字奉先的缘故,期许他以后能够封侯的。” “都说他是贾奉先,真吕布。” “我们喊他温侯,也不为过的。” 还没嫁人就开始维护了。 气得王熙凤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蛋,在王家女子当中,王熙凤算是苗条的了,王青鸾则跟薛姨妈、薛宝钗比较像。 只是薛宝钗生得大气,王青鸾则软绵一些。 性子也内向。 才情上……薛宝钗小小年纪就能打理薛家生意,这个妹妹却满脑子都是话本情爱,没什么心眼,又格外粘人。 压根不像是豪门嫡女的气度。 王家靠这样的闺女真的能争赢林黛玉?她虽然跟林黛玉接触的还不多,却知道那妮子是个牙尖嘴利的,才情更高。 单论容貌,两府那么多女眷,也就秦氏能够跟林黛玉一较高下了。 至于身段。 以前王熙凤觉得她们王家的女人是胜人一筹的,却在见过贾敏后明白,真的风流妩媚,在骨而不在皮。 有其母必有其女。 将来林黛玉可不会差了…… “我看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王熙凤嘟囔了一句,王青鸾没听懂,眨巴着眼睛,崔氏却明白她的意思,哼了声:“心思再透彻,能比得过蓉哥儿?” “谁是正派夫人,比的是家世。” “有王家做后盾,鸾儿将来自然地位稳固。” “你也把利害关系弄清楚。” “你在荣国府不论多么风生水起,一旦王家倒了,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王熙凤不爽自己婶子的教诲,但事实却也如此。 她叹了口气,说道:“得嘞,你们想要上赶着,我也没法拦,走吧,安排马车去宁国府,我带着你们引荐。” 听到要见夫君了,王青鸾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秋光水泽,格外迷离。 …… “听说府上来了姐妹?” “是呢,前月大太太就说要寻一些好丫鬟来,今日可算到了。” “府上确实冷清,也就老爷屋里热闹些,像大太太和二太太身边,就那么几个丫鬟,我都无聊死了。” 一群丫鬟聚在一起聊天。 银蝶儿作为尤氏的大丫鬟,对此早就很期待了。 以前贾珍在的时候,尤氏不受宠,故而身边就她一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剩余的都是粗使的丫鬟婆子,银蝶儿最受尤氏信任,在丫鬟里当属大姐大。 可惜手下没几个下属。 故而贾蓉当家之后,她就经常建议,终于到贾敏和林黛玉过来了,尤氏才提出这件事,问过了贾敏的意见才去找人采买。 想着西府那边,宝玉屋里,袭人手下一大片姐妹管着,那才令人羡慕呢。 银蝶儿希望尤氏也找八个大丫鬟。 这很正常,在宁国府,尤氏的称呼虽然是大太太,可实际上却是“老太太”的身份了,可以配备八个大丫头的。 然而银蝶儿也明白。 依照尤氏谨慎的性子,怕是不可能“逾越”了去,能按照太太的配置,弄四个大丫鬟,就算很不错了。 反倒是会给二太太那边配八个大丫鬟,估计二太太也不会要就是了…… 他们东府,更西府还是很不一样的。 “来了来了!” 炒豆儿看到赖二进来,便惊喜呼喊着,银蝶儿她们这片丫鬟便纷纷看过去,便见赖二和一个人伢子老太婆走进来,其身后跟了十多个小姑娘。 待赖二让她们站好了,才在门外禀报。 此刻贾蓉他们也都在尤氏的屋里说话,闻言他们这些主子便也出来查看了。 那些小姑娘虽然一个个都很干净,打扮却朴素,毕竟是待卖的,对于平民家的女孩来说,已经是很好的衣服了,可比不得贾家府上的丫鬟都绫罗绸缎穿金戴银。 衣物上的差距,让这些小姑娘们大多都自卑,低着头不敢看人。 也有胆子大的,仰着脸,希望被府上的老爷挑中。 “快!都抬起头来,让主子们看清楚!” 管理这些小姑娘的人伢子是一个老太婆,姓孙,旁人都叫她孙老太,听说以前是宫里的宫女,年老色衰被放出宫后,到了京中最大的牙行当起了管教嬷嬷。 专门负责帮忙看货,并对收来的“货物”进行短暂的培养。 民间多的是活不下去的人家,没办法了只能卖儿卖女,他们这些牙行就在各地搜寻,挑选姿色好的养一段日子,等到气色好了再卖出去。 自然。 买的时候不过几两银子,了不起二三十两,可卖出去的时候,就是几百上千咯。 大户人家也不全是找牙行,毕竟牙行贵。 有的时候他们自己费点心思,慢慢也能找到称心的丫鬟,所以像贾家这次一次性要十多个丫鬟的,这种生意少有。 所以这家牙行十分重视,孙老太也非常紧张。 她将牙行里最好的姑娘都挑出来了,还让掌柜的传令各地分行,将最好的姑娘也都调到了京都,又经过千挑万选,选了这十八名姑娘。 若是卖的好,就是上万两银子的大买卖。 她一次性能有好几百两银子的抽成呢…… “蓉儿先看看,可有什么顺眼的,你先挑过了,我们再选?” 贾敏随意扫了一眼,都还算满意,便让贾蓉先挑,贾蓉却是没去看这些姑娘,只是笑道:“这府里,也就我身边有五个大丫鬟了。” “你们身边不是一个就是两个。” “比起隔壁荣国府来,外人还道我是小气呢。” “还是太太们先挑吧。” “嗯,你也挑几个。” 他捏了捏林黛玉的脸蛋,林黛玉小脸微红,在自家亲人面前还好,这里不是有许多生人吗?蓉哥哥这样越礼,也不害臊。 “大太太先?” 贾敏看向了尤氏,尤氏微笑摇头,说道:“我是习惯了清净,添了人还怕吵闹,你们先选吧,我要几个忠厚老实的就行了。” “孙老太,我吩咐过你寻一对双胞胎来的。” “可有?” 当初她问过贾敏的意见,自然会去办好,孙老太听她发问,连忙从队伍中拉出了两个小姑娘,说道:“知道二太太是扬州来的,所以特地在江南水乡寻了这两个姑娘。” “她们是船家的孩子,自幼在船上长大。” “因为刚寻来,还没有养过,饿的时间太长,气色不好,但老婆子敢打包票,这两丫头养过一段时间,绝对是顶好的颜色。” 贾敏听着她说,上前仔细打量两个女孩。 面容有些营养不良的瘦黄,头发也枯黄枯黄的,身上的衣服虽然没有补丁,但给人一种打着补丁的感觉,两个女孩靠在一起,想拥抱又不敢,只能拼命低着头瑟瑟发抖。 “快,把头抬起来!让主子看看!” 孙老太在一旁呵斥,她们却由于过于惊吓,完全没有听到一般,只是抖得更厉害了。 孙老头急了,就想上前打人,别坏了买主的性质。 贾敏却伸手一抬,以手势制止了她,向着两姐妹说道:“我府上的丫鬟,都是绫罗绸缎,锦衣玉食的。” “你们若是能把握机会,将来未必不能赏个恩宠,将你们爹娘也招到府上来。” “想要这份机缘,就听话。” 是的,这年月,朝廷在辽东连战连败,辽饷一收再收,朝廷收一两,地方能刮十两,老百姓根本受不住。 日子越发艰难。 在贾家庇护下,虽然是做奴仆,生活却是比自己挣生活好多了。 听到还能回到父母身边。 两姐妹顿时眼睛恢复了光亮,连忙抬起头,想要让贾敏看清楚自己的面容。 “好俊的姑娘。” 在她们抬起头的时候,秦可卿下意识的称赞出了声音。 她自己的丫鬟姿色不错,但跟晴雯她们比不了,贾敏送给贾蓉的那四个丫鬟,年龄虽然大了些,但也都是一等一的美人了。 都不比晴雯差。 而这两个姑娘,哪怕如今还有些面黄肌瘦,但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晴雯那般的颜色了,而且还是一对双胞胎。 有些江南姑娘那种灵动的秀气。 是那种标准入画的藕塘里采莲摘菱角的女子…… “手伸出来。” 贾敏又看了看她们的手,并不漂亮,甚至有些瘦得骨节显露,按理说不好,但是她很满意。就相学上来说,女孩子的手就是要“干瘦”一些才旺夫。 偏偏是那种软绵肥厚的,最是心狠手辣。 她可不光只会诗词歌赋,这年头学儒的,研究易经和风水相学都是很正常的,而她恰好也是略懂。 选好这一对后。 贾敏扫过了这些女子,认为没有一眼看出来的奸恶乖佞之徒后,便到一旁坐下休息,看着孙老太递过来的花名册,算着这些女子的八字,从命理上来确认其性格福德…… 92、王青鸾 命理学也好,相学也好,风水这些也罢。 只是在本就拥有势的情况下多得到一些信息,让主人看起来高深莫测而已,都是很实用,但却难以学习的东西。 贾敏以前也不怎么学。 自从遇到贾蓉后,认为要更多的帮他,才开始学习。 她读野史,谢道韫嫁给王凝之后遇到了孙恩之乱,在叛军的围杀当中,刚生完孩子的谢道韫能够一人一剑带着孩子逃出生天。 在武学一途上,她自认为永远也达不到谢道韫那种高度。 但,贾蓉也不需要这个。 他本身就是当世第一武将,他说他是真吕布,贾敏便也就信了,虎牢关前,十八路诸侯束手无策,败尽天下英雄。 他不需要自己帮他添加什么战力,需要的是有人帮他掠阵,帮他出谋划策。 小到宅院不能生乱,大到平定天下。 风水相学,奇门遁甲,这些她都要学会才好…… 没有自比诸葛的打算,只是认为外面的人才,再怎么也不会尽心尽力,还是要自家人懂,会用,才是真的有帮助。 “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大妹,我叫二妹……” 两个姑娘站在贾敏面前弱弱的说道,她们只觉得这位太太的气势是几位女主子里面最高深莫测的,故而格外小心。 而普通百姓家里的姑娘,又哪里有名字? 大多都是一个小名叫着。 平日里连村子都很少出去,像他们这些船家,一辈子住在船上,更是少见人…… “姓什么?” 两姐妹依旧茫然摇头,她们只知道别人管她们父亲叫“鱼老三”,显然不是因为她家姓鱼,而是那片芦苇荡,就三户船家。 她爹最年轻,故而排行老三…… “家里几口人?” “四口,不,五口……娘怀孕了,家里养不起,爹又病了,所以才把我们卖了。” “卖了多少?” “十两银子。” 对于自己的价格,姐妹俩记得很清楚,因为想要以后努力赚钱赎身。 可这只是人伢子们收货的价格。 卖货嘛…… 贾敏摇了摇头,说道:“既然你们没名字,也不知道姓氏,那我就给你们新取个名字好了。” “就叫……” “未若柳絮因风起,你们便叫未柳和若絮吧。” 两姐妹有些兴奋的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下,姐姐向贾敏问道:“太太,该怎么写?” “你们识字?” 两姐妹摇头,道:“想看看自己的名字……” 贾敏笑了笑,让人拿来了笔墨,写下了两个名字分别递给两人,两人看了一眼,便视若珍宝的收藏了起来。 做完这些,两姐妹忽然跪了下来。 姐姐未柳磕了个头,说道:“我知道这样很无礼,但还是希望太太能够答应,我们想写一封家书回去给爹娘,报个平安。” “求太太答应,我们姐妹做牛做马都报答太太。” 贾敏撑着下巴,笑道:“家书是小事,你们是担忧父母过得不好,准备以后攒了钱,再给他们送过去,或者他们来拿是吧?” 两姐妹如遭雷劈,姐姐当即拉着妹妹就要不断磕头。 “起来吧。” “有孝心是好事,我可没批评你们。” “就算你们不提,我也打算帮你们安排的,毕竟宁国府的大丫鬟,一个月可是有二两银子的例钱的,若不联系父母爹娘,这钱你们也没处花销。” 贾敏轻描淡写的话,却让两个姑娘完全傻了。 二,二,二两银子!!! 她们家打渔,一年都难以挣到这个数! 一个月是二两,一年就是二十四两,两个人就是四十八两…… 面对这般巨款,人已经晕了。 贾敏笑着摇了摇头,并不理会,宁国府是待奴仆宽厚,银钱给的比西府高多了,特别是这些丫鬟,在西府的一等丫鬟,一个月也只有一吊钱呢。 唯有袭人那种,才有一两银子。 银子与钱是有区别的,实际上一两银子能够兑换一吊半的铜钱,甚至有些时候能兑换两吊铜钱。 在西府,公子小姐们才二两银子的月例…… 这边贾敏跟两姐妹的谈话并没有可以遮掩,那边的姑娘们也听闻了一些,听到月例后,一个个纷纷来了精神,争抢着向主子们表现自己。 但也不是卖家送了多少货,贾家就照单全收的。 最终尤氏为了照顾秦可卿,便选了三个丫鬟,而秦可卿原本就有瑞珠和宝珠,可以再选两个,就都是四个,不用拘泥于贾敏那边的三个。 而林黛玉原本只雪雁一个,来了京都,老太太送了一个叫紫鹃的。 如今贾蓉也怂恿她去挑,便也选了两个。 惜春作为府上的姑娘,身边本来有两个丫鬟,分别是入画和彩屏,林黛玉如今有四个了,也不能厚此薄彼,便让她也去选了两个。 如此,就还有七个姑娘没被选上,一个个都面色沮丧。 她们是要做丫鬟的,自然有人打听过京都里的丫鬟都是什么待遇,几百钱一个月的都有,能有一吊钱那都是高薪了,二两银子的,几乎都没见过…… 然而贼不走空。 就在孙老太苦恼怎么将剩下七个也推销出去的时候,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让我看看你们在玩什么好游戏,聚在一团如此热闹?” 除了王熙凤还能有谁? 她来宁国府习惯了,都是大摇大摆,府上的下人都把她当主子一样,基本上不阻拦的,连通报都少了。 而这一次她并非一个人来。 身后的崔氏让尤氏和贾敏都连忙起身,客气招待。 而崔氏身边跟着的那个一双桃花眼,天真烂漫的姑娘,看一眼便明白,这定然是王家的那位女儿了,一般家庭可养不出这个富贵气来。 “奉先哥哥。” 王青鸾迫不及待的跑到贾蓉面前,脸蛋红彤彤的,激动的看着他打着招呼。 “王青鸾?” “嗯嗯嗯,是我!奉先哥哥能记着我,我真的好开心!!” 她是一副恨不得扑到贾蓉怀里的模样,他却是两世都没经历过这种姑娘,不太适应,而且总觉得如果被她黏上,那就是一天到晚在旁边喊着哥哥,然后恨不得抱着他胳膊不放手那种…… “咳,府上正在选丫鬟,你要不要去看看,如果有顺眼的,就选了。” “是给太太们配丫鬟吗?” “嗯。” “太好了!” 她欢呼一声,仿佛觉得自己也是这府上的太太,便激动的跑过去挑选了,实际上,剩下的这些姑娘,基本都比她的丫鬟稍差一些了…… 她自己看过后,也觉得如此,就勉强选了一个。 剩下六个…… “既然来了,也就懒得送回去了,剩下的就打包给我吧,你个死货把我的平儿带走了,我身边正缺人用呢。” 她点着贾蓉的眉心,还在念叨平儿的事情。 倒也敢张口,一口气要六个丫鬟,贾蓉却是懒得与她吵,摆了摆手,道:“那就都给她吧,赖二,去跟孙老太商量价钱。” 赖二应声带着孙老太下去了。 一刻钟后,赖二来汇报:“老爷,谈妥了,后面六个丫鬟,不算甲等,做乙等算,每人五百两银子,另外十二个,双胞胎除外,算甲等,每人要一千两,那两个双胞胎……是未柳和若絮姑娘,那老虔婆张口要五千两银子。” “明明是还没有教养好的姑娘,她这完全是当最好的扬州瘦马在卖。” “我看凉她一凉,待会就好杀价了。” 替贾珍办事跟替贾蓉办事完全不同。 自从贾蓉当家后,赖二就打起精神,小心了许多,等贾蓉封爵,那倭寇的头颅运到京师后,赖二就很聪明的夹起尾巴做人,用心做事了。 而贾蓉看着他这些天的反应,便叫他去书房谈过一次。 从此赖二不敢不忠了。 贾蓉也没有做什么,就是当着赖二的面一掌劈碎了一把红木椅子而已,既然贾蓉表示既往不咎,那赖二自然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帮主子专心办事,想办法省钱。 “不用了,太太喜欢,就五千两吧。” 他相信贾敏的眼光,那孙老太哪怕临时涨价也无所谓,他们定然是赚的。 这笔生意一共一万八千两银子,只是那些姑娘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如此值钱罢了,还纷纷沉浸在被贾家收下和月例银子的喜悦当中。 而她们更不知道的是,这些豪门到底有多富。 在谈婚论嫁中,一百万两银子,不过是一份嫁妆的礼单而已。 当然不是现银。 现银只有十万两,更多的是资产,有田产,有铺子,加起来价值肯定是过百万了的。衛鯹尛说 王家主动送钱,贾蓉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当即让赖二也去准备一份聘礼,正常聘礼,在大周是嫁妆的三分之一,但贾蓉没有给这么多的打算。 有几万两银子,看起来很丰富就够了。 而崔氏显然也不介意,他们本来就是来送银子的,哪里好让贾蓉再破费? “如此,青鸾的嫁妆便先交由贾家了。” “待明年下半年,选个良辰吉日,便可以完婚了。” 崔氏将婚期拉近了一些,贾蓉也没有异议,反正王青鸾嫁过来,暂时只能做姨娘,哪怕在府上有身份,在官府那里也是没有报备的。 还需等他立功封侯才行…… 93、训练家丁 崔氏在将嫁妆的事情议定过后,便觉得自己在这里,贾蓉他们这些年轻人聊天不自在,便说有事去寻王夫人,就去了西府。 见母亲走了。 王青鸾立马提着裙子快步走到贾蓉身边,挨着他坐着,拉着他胳膊一双桃花眼里满是崇拜的问道:“奉先哥哥说说你在江南杀倭寇的事情好不好?” 大周文风鼎盛。 可女子嘛,喜欢那翩翩公子,是因为帅气,喜欢才气,更多的是因为他们的名声,同理,她喜欢贾蓉是见到画像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再听听他在江南所向睥睨,战场上七进七出。 便已经认定贾蓉是世间最完美的男子了…… 今日见到,果然器宇轩昂,气度不凡,便一颗心全挂在他身上了,这样的恋爱脑,小家族的女儿更多一些,王家这种大族的教导不至于如此,只能说天性使然。 王熙凤看不得她那副腻歪劲,不明白王家怎么养了这么个赔钱货。 大概贾蓉说一句话,她能把王家偷空了送过去吧? “我去找可卿了。” 眼不见为净,王熙凤懒得见自家妹子丢人现眼,贾蓉也不太习惯这般热情,看在嫁妆的面子上也不好拒绝,便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聊着。 终于林黛玉来了,他才解脱。 “听闻二嫂说有姐妹来了,我们便寻过来看看,不打扰吧?”说是看看,其实林黛玉还是很紧张的。 她虽然恢复了少女的娇憨,但那份七窍玲珑心还是在的。 很明白王青鸾与秦可卿的不同,若是这人是个难相与的,以后不知道要受多少气呢,也怕贾蓉被人勾走,故而连忙跑过来查看了。 为了打掩护,惜春也被她拉了过来。 秦可卿倒是丝毫都不担心,陪着王熙凤、贾敏、尤氏打麻将呢。 “好漂亮的妹妹。” 王青鸾看到林黛玉的第一眼便不由称赞,然后眼睛里放光的迎了上去,开始问名字,喜欢什么,读过什么书…… 看着王青鸾的热切样子,林黛玉那不知所措的模样。 贾蓉笑了笑。 他算是明白了,这姑娘就是个颜控,长得好看的人就想亲近,当然,她标准比较高,惜春哪怕年岁还小,但在四姐妹中,应该是模样最好的。 可王青鸾却态度平平。 反而对林黛玉态度极好,她行动前是不知道那就是黛玉的,不存在有预谋。 所以…… 贾蓉想着,便说要带王青鸾去认识府上的人,等见了秦可卿,果不其然,她同样非常热切,对贾敏也是…… 这下可以确认了。 这丫头有个标准,差一丝一毫都不感兴趣。 比如对王熙凤,她就是还算热情,但没有那么激动…… 摸清了性情,感觉她是个无害的,贾蓉便任由她在家中玩耍了,自己则是跟秦可卿告知了一声,便出门前往京营。 自他上任后,京营还是那个鸟样。 或者说,更加乌烟瘴气了。 以往虽然也没有什么严厉的门禁,闲杂人等进就进了,可却没有那么大的需求,如今为了赌钱,经常几百人挤在里面。 实际上是通过比武来赌钱。 但名义上,是京营将士们习武后检验成果…… 当然,比武的将士也是有抽成的,赢一场有银钱奖励,故而大家练武都非常有冲劲,在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当中,京营的战斗力反而在上升。 “将军。” 叶雄英看到贾蓉便立刻赶上来迎接。 贾蓉见到他,便挥了挥手,让其他涌过来的人散了,只留叶雄英在身边问道:“家丁训练的怎么样了?” 叶雄英说道:“已经有两百人愿意加入,这是名单。” 他从胸口掏出一个随身携带的册子,贾蓉接过看了看,便还给他,说道:“兵在精而不在多,说是要一千人,但不及,慢一些也可以。” 叶雄英点头表示明白。 但心底里却认为要更加认真的去办这件事,尽快招够一千名家丁,并加以训练。 “正常的训练过于惹人耳目。” “这擂台赛过一阵也会看腻了,得弄些新花样,马球知道吗?” 这个主意是贾敏帮他出的。 京营里通过擂台比武赌斗来掩人耳目,贾敏知道后便建议了马球这项运动,在京都,这项运动是很有档次的。 豪门家的姑娘都很喜欢玩这个。 皇家聚会的时候,就经常组织马球比赛,赢了的人皇后会给赏赐。 “听说过……” 叶雄英灶户、反贼出身,哪玩过这些。 贾蓉自然理解,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及,先去了解,还有一段时间,到时候还要建场地和观台来着。” “然后还要弄练习的场地。” “到时候一队队兵马,以练习马球为名义,组织进攻防守,实际上是演练兵法战阵。” “有一年时间,这一营的家丁,就能练成了。” 天雄军远在扬州,贾蓉手上没有兵,自然不妥,虽然必要时刻,他自己一个人可以杀出千军万马逃到江南,带着天雄军反攻。 可家小毕竟还在那里。 能有一千兵马,那就有天下之大都可去得的底气。 “将军,外面都在传您得罪了徐阁老,这事情麻烦吗?需不需要……”叶雄英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确。 如果徐介甫太麻烦,在朝堂上对付不了。 就直接动手。 叶宗留那一批是反贼招安的,他们可不认什么朝廷,只认贾蓉,叶雄英也不怕什么首辅的威严,只要贾蓉一声令下,他就敢动手。 “不急,现在动手,就算成了,也会被陛下所忌惮。” “到时候文官也得对付我。” “那就真的势单力孤了。” “不到万不得已,如今还是以见招拆招为主。” 叶雄英自然是听贾蓉的。 带着贾蓉来到帅帐当中,叶雄英便将一本账册交给了贾蓉,说道:“自开业以来,累计抽取流水获利,已经有二万四千两了。” “若是能够维持,一年上百万两没有问题。” 贾蓉随手翻看了一下,他是个能写会算的,但也懒得算,对叶雄英和跟着自己北上的陷阵营兄弟们都表示信任。 只是评论道:“不大可能,就是刚刚开业,比较新奇,才有这份流水。” “等劲头过了,也就是正常的赌钱。” “京中赌坊那么多,又不是非要到我们这来。” “即便我们做的公正一些,不操控比赛,也只能慢慢把盘子做大。” “可这也不是主业。” “如今是为了掩护练兵才做的,朝中言官会参我,做得越大,参的越多,哪怕陛下乐意我这样,到时候还是会下令停止的。” “这样。” “你稍后派人提二万两送到宁国府,剩下的四千两,给兄弟们分了吧。” 叶雄英兴奋的点头。 不是因为自己可以分银子,而是给兄弟们分银子有利于大家忠心,当然,这是成为家丁才有的,算上陷阵营的老兄弟,差不多每人能分十多二十两银子。 这可不是小数目。 这些当兵的,一年到头,军饷恐怕都没这个数。 哪怕平日里巡逻,对商贩们占些便宜。 又能省几个钱? 95、砸场子 “这……” 王青鸾带着黛玉进屋,从外厅看着卧房的情况,平儿被丫鬟们固定了起来,先捋起了袖子在胳膊上作画。 因屋子下面有火塘,火炭烧得旺,屋里格外暖和。 大家都只穿着中衣,不一会手臂上绘了幅竹兰图,丝桐便开始在大腿上作画,王青鸾与林黛玉在外面屏住呼吸,看着平儿最终满身都是彩绘。 “好漂亮……” 王青鸾看着,不由痴痴的称赞出声。 而这陌生的声音引得屋内的人惊愕转头,待看到是她们后,便松了口气,而平儿则顿时大羞,扑进了贾蓉怀里不肯抬头。 贾蓉有些尴尬:“你们怎么来了……” “我……” 林黛玉也满脸通红,眼神飘忽,不知道该说什么,往日的机灵如今完全不见了,头脑一片空白。 而王青鸾则直接走过去抵近欣赏。 随后两眼放光的看着贾蓉说道:“我也要!” “……” 贾蓉跟秦可卿对视了一眼有些尴尬,毕竟王青鸾还没有过门,这个身份首先就不合适,其次这本来就是他跟秦可卿的闺中蜜趣,被其他人发现也挺唐突的。 “不要赶我走。” “这个很漂亮,我想尝试。” 似乎是感受到了贾蓉的抗拒,王青鸾直接拉起了他的手,无比真诚的说道。 她进屋后因为屋内的温度,就已经解开了外面的裘衣,雪白的丝绸上绣着金丝的花纹,中衣素秀而合身,展现出少女不同寻常的娇妩。 其实。 往日的彩绘,最早是花绯想出来的,本来就是为了邀宠之作,后面也只是几位丫鬟之间的游戏,秦可卿却不曾试过。 毕竟她是当主子的。 王青鸾这么一闹,就颇为不妥了…… “嗯,那就大家一起试试吧。” “看她们每日换着花样玩耍,我也早就意动,只是一个人害羞不敢,今日有妹妹陪着正好。” 秦可卿自然不能让氛围激僵下去,便主动化解。 对于贾蓉有些讶然的神情,她只是温柔的笑了笑,然后解开了腰间的绳扣,王青鸾看向秦可卿,只觉得世界上哪有如此完美的人儿? 此间醉美,不消多提。 林黛玉后来被瑞珠送着回去,第二天醒来依旧有些惊呆。 “怎么了?” 贾敏看女儿吃着早点心不在焉,便出言问道。 林黛玉回过神来,只是嗫喏道:“王青鸾好不要脸……” “嗯?” “她昨日睡在蓉哥哥屋里……” “看来你是跟她一起去的,怎么独自回来了?” 林黛玉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先是一惊一红,然后低头嗫喏道:“我,我还小……” “噗嗤!” 贾敏直接笑出了声,她还以为女儿经历的什么,怕是刚刚开始见着了什么宝贝,就直接吓跑了。 她又与女儿聊了一些,算是普及些该有的知识。 没多会王青鸾打着哈欠回来了。 贾敏看了会,发现她还是黄花闺女,便招呼她来用早点,她舀着海米粥吃,嘟囔道:“味道挺像的……” “像什么?” “没什么,只感觉以前可能吃过,嗯,味道不错。” “喜欢那就多吃点。” 贾敏又让人给她多上了一碗粥,王青鸾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还是将东西都吃完了,回头到林黛玉的屋里,她毫无形象的躺在躺椅上,摸着吃得鼓起的肚子说道:“不成了,像怀孕三个月了。” “……你简直不知羞。” 林黛玉是招架不住她这种女流氓了。 王青鸾嘿嘿一笑,问道:“你就不好奇我昨晚经历了什么?”んttps:// “谁,谁好奇了……不就是不要脸么?” “哼哼,你不好奇,我就保密了。” 说是保密,可王青鸾还是忍不住,便又凑过去,拉着林黛玉说道:“我跟你说,市面上那些才子佳人的小说里面,都有些特别的内容……” “懂了吧。” “我们的相公,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奇男子。” 林黛玉又羞又气:“你就光琢磨这类事了!” “该劝蓉哥哥退了你这婚才好。” “免得日后惹麻烦!” 王青鸾抗议道:“他们在书中写得,我又如何看不得?莫非你以为那些凡夫俗子入得了我眼?还是觉得我生性放荡?” “我并非是你。” “你早早得他宠爱,自是有恃无恐,我既倾心于他,又如何不百依百顺,搏他欢心?” “怎么就惹麻烦了?” 她到底是王家的嫡女,认真起来,那股气势依旧很足的,王熙凤认为自己妹妹只是个痴缠的小女子,却是看走眼了。 她只是生来什么都有,故而随性惯了,懒得去学去想。 这却也不代表她人糊涂,她很清醒,很聪明,只是她的观念导致她在意的东西不同而已。 “你……” 林黛玉难得的说不过人,气急不已。 当然,内心更多的是着急,害怕贾蓉会被这些狐媚子抢走,但王青鸾却明白这其中的差别,贾蓉看林黛玉与其他人的眼神是不同的。 一晌贪欢又如何比得上两情相悦? “唉,真羡慕你。” 王青鸾叹了口气,也不与林黛玉过多争辩,她在宁国府住了一晚,在礼法上已经不妥,便尽早告辞回家了。 马车上。 王青鸾掰着指头算还有多久成亲…… 而贾蓉则是一大早就去演武场练武了,虽然说新园子要建,但也是先拆荣国府那边,宁国府这边本来就是花园比较多,地势空旷。 这边演武场拆除之前,东边的后厢房会拆掉,改建演武场。 一翻练武。 他囫囵拿着毛巾擦拭身上的汗珠,只觉得身体年轻跟中年的差距太大了,唯有这种重来一次才能够明确的体会到其中的不同。 再有三五年,超过前世不成问题。 “老爷,不好了,京营出事了!!” 赖二着急忙慌的过来汇报,说外面来了陷阵营的将士,说京营有人来闹事,待贾蓉出门寻得那唤做陈黑炭将士,才明白是龙禁卫的高手来砸场子了。 陈黑炭说道:“自从跟着爵爷进京,对于京中各军也有了解。” “龙禁卫是品阶最高的。” “普通卫兵都有五品的衔,故而大多都是荣养或者捐买的勋贵子弟,但其中有一队人,被称为大内高手。” “其模仿的就是宋朝的带御器械。” “乃是大周各军当中,武艺最高强之人汇聚在一起,平日里专门负责皇宫的安全,对付那些胆敢入侵皇宫的江湖强人。” 听陈黑炭这么一说,贾蓉明白了这队人的存在缘由。 比如贾珍的死,断案推断上是江湖强人报仇,这种事情的确是符合逻辑的推断,因为真的可能发生。 侠以武犯禁。 江湖上那些侠客豪强,基本上多依赖于地方豪强家族,或者富商,平日里他们有人遮掩,故而枉顾律法,杀官之事也不少。 民间也总有造反起义的,其中胆子大的想要刺杀皇帝,认为这样就可以夺取天下的也不少。 毕竟江湖人士,也不一定有多大的见识。 但武艺高强的不少,能够突破皇宫的巡逻冲到宫内,这种可能性还是存在的,故而就需要一队“御猫”来捉老鼠了。 龙禁卫的这队大内高手就是如此。 等贾蓉抵达京营的时候,便看到有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正在擂台上放肆大笑,终于,有个陷阵营的老兵按捺不住,冲上了擂台。 哪怕贾蓉往日有教他们功夫,可时日毕竟还浅。 只见两人交手不过一个回合,那壮汉便一拳轰在老兵的胸口,直接将他打下了擂台,嘴角鲜血溢出,显然受伤不轻。 而除了那个魁梧的壮汉外,还有一名瘦小的家伙和一个身材颀长却玩世不恭的男子坐在擂台下面。 两人磕着花生瓜子,喝着小酒。 好像就是专门来看戏的。 擂台上魁梧男子放声笑道:“十个了,你们京营练武,就练了这么个玩意,还敢摆擂台?真是不知死活。” “今日若是打不过我,趁早把这擂台拆了。” “省的污了你爷爷我的眼睛!” “怎么,你们京营里就没有半个能打了么?若再不上来人,我可就拆了啊?” 说着要拆,但手上却已经动作,只见他伸手一掰,便将擂台旁边的木桩折断一根,然后又飞起一脚,再次踢断一根。 等弄完了上面的木桩,他便要去寻锤子,将这个擂台拆的一干二净了。 看着他那般施为。 贾蓉脸色已经阴沉,但却并不着急,只是慢慢前行,等擂台一片狼藉后,他才捡起了地上的一根断木说道:“这擂台是你拆的,对吧?” “哟,这会敢来人了?” 魁梧男人喘着气,见到贾蓉的一瞬间就兴奋了起来,他看过画像,也知道贾蓉,明白此人在江南颇有战功。 至于贾蓉斩首一万多,他是不信的。 倭寇那边什么情况,他们再清楚不过,正经的东瀛倭寇,实力还算不错,而其中混杂的,都是江南各家养的私兵。 战场上若是打赢了,算是有点本事。 但也就那样了。 他魏武,可是在辽东战场杀鞑子出身的。 109、谋划史家 王熙凤商议过十万两的事情,便回了荣国府。 当贾琏看到十万两银子的银票摆在面前时,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大地一笔钱,如今,这些就是他地了。 以前不敢想的,不敢买地,全都可以做了。 想着早先还因为王熙凤逼迫三千两银子束手无策,如今转手间就拥有了十万两,真是可悲可笑。 “蓉哥儿地手段你清楚。” “在江南杀倭寇,那是坑杀万人都不眨眼地。” “今日银子给你了,望你日后好自为之。” 王熙凤提醒了一句,毕竟不想惹麻烦,而且算是夫妻一场,不愿意看着贾琏不开眼而丧命。 贾琏望着王熙凤想说什么,结果嗫喏着嘴,半天没能说出来,最后只说了句:“保重。” 便带着小厮出去了。 王熙凤沉默了一会,便起身去忙了,今天过小年,府里上上下下,还等着她来布置呢。只是相比于往日的勤快,如今她慵懒了许多。 大概,是因为如今有男人可以依靠了? …… “孙儿贾芸,给爷爷拜年。” 宁国府这边,贾芸上门拜访,还是一如既往的肯拉下面子,毫不顾忌周围有人,直接纳头就拜,口称爷爷。 贾蓉并不在意他是不是前倨后恭。 愿意老实办事就成,看贾芸面容上多了几分硬朗,想必是这些天在军营里还是磨炼了一翻,肯坚持下来,也算是过关了。 贾蓉放下了笔墨。 问道:“芸儿在京营里可还习惯?” 贾芸应道:“虽是苦了些,但每日收获颇丰,才知晓往日死读书是成不了气候的,男儿郎还是要会争雄斗胜才最能养气魄。” “芸儿以前有些畏畏缩缩,如今也勇敢了起来。” 贾蓉知道他话中有话,笑了笑:“既然更勇敢了,那我有一桩事情需要你去办,你可能办好?” “但凭吩咐!”贾芸等的就是这个! 贾蓉招了招手,让贾芸附耳过来,才低声说道:“近日想办法结交一些人,摸清楚史家几个公子的情况。” “想办法让他们惹上一桩人命官司。” 126、将计就计 对于秦可卿,贾蓉没有什么需要保密的。 当年五龙夺嫡,永历帝被下药,义忠亲王王妃诞下秦可卿一事,还有义忠亲王与贾珍原配有染生下贾蓉一事。 这样的身份都是隐秘之事。 卷入这样的辛密,有着相同身份的二人,自然也感激命运的相遇,愈发珍惜对方。 他们才是真正的家人。 秦家对于秦可卿来说都是次要的,但贾蓉能够这样安排帮忙,秦可卿自然明白他的好,也想为他做些什么。 “三姑娘为何要假冒凤姐儿写那情书给你?” 宝玉的事情结束,这个事情就是目前要处理的了。 贾蓉想了想,说道:“大概,她还是不放心我吧,那日赵姨娘冒犯了我,她道了歉,我也表示不追究了,但她心里不安,想要拿着我什么把柄才好。” “以王熙凤的名义来约我。” “让我回情书,得到什么证物,我大概就要投鼠忌器。” “便是赵姨娘再有什么冒犯,我也得忍让三分就是了。” 秦可卿愣了下,咬牙道:“居然如此歹毒!” 她可不觉得贾蓉跟王熙凤有关系有什么不好,反而觉得意图拿此要挟的探春不对,可以说已经完全站在贾蓉的角度上思考问题了。 “她越是如此做,我就越是好奇,这赵姨娘做了什么,让探春如此怕我。” 贾蓉拿起那份情书笑了笑。 毕竟东西两府又不能撕开脸皮,他东府里的老爷可管不到贾政的姨娘,顶多是施展些手段对付罢了,唯有赵姨娘自己屁股不干净,才怕被人针对。 她做了什么蠢事? “夫君不如将此事交于我来查,你只管与这风姐姐谈谈风月即可。” 秦可卿说的凤姐,自然不是王熙凤,而是探春,她可不允许任何人对付贾蓉,男人的事她不好插手,女人的事,她非要让对方脱层皮不可。 “那就交给你了。” 贾蓉也无所谓,王熙凤与他的事,是贾琏自己卖的妻子。 真要事发了,贾琏定然会矢口否认,帮他作证,探春拿到那些所谓的情书也没有任何作用。 想了想,他便回信了一封。 这封信按照约定的地点放在假山里的一处洞口中,而探春乔装打扮,拿到信后则大松了口气,看到信中的绵绵情意诉说。 她暗道果然如此。 然后欣喜的回了封信,按照约定的时间将信放到了假山中。 “今夜子时,玻璃房中相会。” 贾蓉读着回信微微一笑,荣国府有间玻璃房,主要是门窗和屏风之类的以玻璃为材料,往日里供客人参观之用。 凤姐儿用的最多。 所以地点确实选的很好,让人不起疑心。 但,这处玻璃房是没有门锁的,谁都可以使用,因为里面的玻璃器物都是大件,也不存在被下人偷盗的可能,所以不上锁也无妨。 秦可卿替贾蓉整理了一下衣领。 说道:“昨日买通了赵姨娘的丫鬟小鹃,算是明白探春在怕什么了。” “贾宝玉八字稍弱,需要认个干亲挡灾聚财。” “故而贾母和王夫人就让他认了马道婆做干娘,而这马道婆表面上一副得到高人,实际上只是个阴损法师。” “赵姨娘跟马道婆交情颇厚。” “因为想让贾宝玉死了,贾环好继承家业,故而赵姨娘向马道婆寻求了诅咒之法。” “在赵姨娘的房里,就有专门对宝玉施展的草人,听说还是取了宝玉的头发为媒介的,施展足够后,就能让宝玉病倒。” “只要将此事告发,搜到证物。” “赵姨娘就会被王夫人打死。” 赵姨娘敢害宝玉,贾政必不会容她,王夫人又岂会对赵姨娘善罢甘休? “探春知道这些?” “应当不知,只是看到赵姨娘经常与马道婆厮混,知晓赵姨娘的为人,她有担忧很正常。” 秦可卿调查清楚了,贾蓉就一切尽在掌握中了。 搞明白这些事情也不难,小娟固然是赵姨娘的丫鬟,但赵姨娘平日里就克扣小气,在她身边当丫鬟可没有什么好处。 属于是积怨日久。 秦可卿给了二十两银子,许诺让她以后来宁国府来做丫鬟,她就把赵姨娘的那些秘密全部透漏出来了。 或者说,为了保命。 赵姨娘倘若东窗事发,她们这些丫鬟也能逃得了? “探春也是倒霉。” 贾蓉感慨了声,依照探春的机敏,若不是赵姨娘和贾环在拖后腿,她的日子应该是过的极好的,王夫人或许也会真拿她当女儿。 “心疼了?” 秦可卿在贾蓉身后抱着他,抚摸着他心口问道。 “倒也不是心疼。” 贾蓉只是一瞬间想到了貂蝉而已,也想辩解貂蝉只是为了国家,是王司徒需要她那么做,但终归还是没有什么好辩解的。 貂蝉负了他,是事实,是结果。 “夫君今晚去玻璃房就好,我会安排人将赵姨娘行巫蛊之祸的事传到老太太耳朵中,到时候自会有人去捉拿赵姨娘。” “等探春发现她机关算尽,也救不回局势的时候。” “只能求你了。” 贾蓉点了点头。 便启程去荣国府了,等到了那边,王熙凤不耐烦的说道:“我又没想你,你眼巴巴的跑过来做什么?还说我邀请你。” “今夜贾琏可不在家,连个掩护都没有。” “真闹开了,传扬出去,我的脸可没有地方搁。” 接到了贾蓉,王熙凤在他身边低声告诫,她是有些想他的,可又觉得事情办得粗糙。 “喏,这不是你约的我么?” 贾蓉笑着将两封情书递给王熙凤,王熙凤看完后就想破口大骂,随后还是忍了下来,咬牙切齿的问道:“谁要害我?” 若非她与贾蓉真有关系,这一招就奏效了! “分明是在拿我的把柄。” “诶,也是哦。” 王熙凤也想明白过来,看着贾蓉问道:“你要去玻璃房那边?如果人不在,只是为了抓你一个现行,那反而说不清了。”x 贾蓉笑道:“就算要抓把柄,抓现场,总得有个女人在那吧。” 说完,贾蓉止住了笑。 王熙凤也是呢喃道:“哪个贱人如此狠心?” “不过。” “哪怕黑灯瞎火,一般人能假装是我来?” 她挑了挑眉,相当不服气,认为贾蓉是享受过了,就算没享受过,也应该知道她与一般的庸脂俗粉是绝对不同的。 “若是宝钗呢?” “啊?” 王熙凤愣了,是谁能把宝钗骗到那里去?哪怕下药也要有这个本事才行啊。不过宝钗毕竟与她是表姐妹,还是挺像的…… 127、探春心里苦 探春自然不会恩将仇报,骗了宝钗并对她下药。 何况,她也没有地方弄来这种药物,她原本是打算找鲍二媳妇或者多姑娘的,这两个都是荣国府有名的浪荡子。 府上的一些八卦,自有侍书她们这些丫鬟说与她听,不算消息灵通,但一些广为人知的,她还是都知晓的。 给些银钱,再说明男方是贾蓉。 那些女人很乐意配合,到时候她假意来个“瓮中捉鳖”,也不需要带其他人去,吓一吓贾蓉,让他知晓她的手段厉害,又有情书的证物在手。 就可以保住赵姨娘和贾环了。 贾蓉也好,贾敏也好,也就不会再对赵姨娘出手。 可今天下午,她正准备去寻多姑娘的时候,看到了赵姨娘的丫鬟小鹃与平儿正在说话,当时她忽然预感不对,便隐藏身形,听了些言语。 结果震惊无比。 小鹃被收买了,而赵姨娘居然有联络马道婆施法害宝玉!! 她听闻后,便连忙赶到了赵姨娘的房里,果真在赵姨娘的床底下搜出了小人,那稻草人上,扎着各种针,上面还贴着宝玉的生辰八字! 这要是让王夫人和老太太看到还能得了? 当即探春就把针都拔了丢掉,带走了草人,回去撤掉八字,一把火给烧掉了。 然而,事情还不算完。 贾蓉既然知晓了此事,有没有草人只是决定赵姨娘会不会立即死而已,马道婆还在,贾蓉有的是办法让马道婆供出赵姨娘来。 至于没有物证? 宝玉这些天都这样了,哪里还需要物证? 普通情况,哪里会因为一个没有见过的妹妹,如此如痴如狂?什么前世的缘分,信也就罢了,毕竟都请大师施法了结了,家里还供了庙,有妙玉这位高僧守着。 如此宝玉还发了失心疯,离家出走。 可见事情绝对有缘由! 真正的缘由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老太太和王夫人都有怒火要发! 这个时候将事情揭露,赵姨娘必死无疑。 妻妾可是不同的。 妾只是主家的财产,王夫人有理由,绝对会打死赵姨娘,平日里就看赵姨娘不惯,也就是贾政护着,王夫人才只能罚赵姨娘规矩而已。 可这种情况,贾政怎么护?他自己都想打死赵姨娘。 同样是儿子,嫡子和庶子能一样? 贾政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宝玉,贾环算什么儿子?! 而赵姨娘不明白,还以为宝玉这样是自己施法做效了,以为等宝玉没了,环哥儿就能继承家业,怪不得在宁国府那天她敢嘚瑟。 原是心中兴奋,忍不住了…… “娘啊,娘啊……” 探春呢喃了几遍,有种心如死灰的感觉,可毕竟是亲生母亲,她又如何能看着赵姨娘去死? 可如今这种局面,又岂是一些小手段能救回来的? 贾蓉可不会受她钳制,反而事情到了这个局面,会让贾蓉很不爽,因为他被危险了,所以甚至会直接闹开。 找多姑娘和鲍二媳妇这样的已经无用了。 必须在贾蓉尚且不知情的情况下,弄一个有身份的人,让贾蓉必须投鼠忌器…… 找宝钗么? 宝钗与凤姐儿是表姐妹,虽然各有特点,但还是有三四分相似的…… 不行。 别说她没有备什么药物,就算备了,宝钗也是个聪明的,露出一点破绽就可能被发现,没有办法既迷倒宝钗,又把人弄到玻璃房去。 宝钗不行,还能是谁? 凤姐儿自己肯定不成…… “我自己吗?” 她低声呢喃着,然后又吓了一跳,她是有个“一诉衷肠”的转机的,以自己爱慕之情表达来结束这个局,或许可以让贾蓉放过赵姨娘。 但结局则是…… 不行,她乃贾家人,又岂能与贾蓉乱来,更何况…… 出于身份,她没有办法嫁给贾蓉,便是当妾都不可能,而她是黄花闺女,倘若有了那事,以后可不能嫁人了,否则指不定闹出多大的丑事来。 得寻个妇人才好。 寻谁呢…… 想着,看着天色,日头渐渐西移,探春的心已经沉了下去,不能再拖了。 “没有办法了,娘,你自己做的,自己得受着。” 呢喃了一句,探春当即起身,从自己的钱箱里拿出五两银子来,喊着侍书说道:“去,置办些酒菜,再去寻我娘来。” “就说,我有事找她商量。” 侍书得了令,当即去办了,给了厨房五两银子,自然拿到了一桌酒菜。 收拾妥当,便去寻了赵姨娘。 此刻她刚刚从王夫人那里站完规矩回来,因为贾宝玉的事,王夫人这两天火气大,赵姨娘可有的好受的。 她痛苦的在房里揉着膝盖,也见不到到处瞎玩的贾环,也有些生气。 老娘为了你的前程,被那母夜叉折腾,也不见你在老娘跟前孝敬,真是白心疼你了。 “都是一群白眼狼!” 她自顾自的骂了句,便见侍书来了,她也不在意,反而故意说道:“儿子是白眼狼,女儿更是,老娘我站规矩站得腰酸背痛,也不见她来孝敬按摩。” “三丫头呢?” “让她滚过来伺候她娘老子。” 侍书微微沉默,福了一礼,说道:“三姑娘知您这两天辛苦,已经备了一桌酒菜,请您去吃酒呢。” “哟?还有这好事?终于开窍了。” 听到有酒吃,赵姨娘连忙穿起了鞋子,朝着女儿的小院跑去,跑到一半,才回过头来对小鹃喊道:“三丫头摆了酒,快去喊你家哥儿来。” “要是那个兔崽子来晚了,好菜可就都被她抢完了。” 说罢,也不等儿子,兴奋的跑到了探春的院里,看着那一桌豪华的,有小乳猪,有鸡有鸭,有鱼有汤,顿时咋舌道:“这一桌,得好几两银子吧?” 自然与老太太那讲究的吃食不一样。 但便是普通的鸡鸭鱼肉,她也不是随时都享用的,正经儿的主子跟她又不同。 这一桌,材料也就二两银子。 但厨房要收五两才会给弄来,当然,还帮忙买了些酒。 倒也只是普通的好酒罢了,几十文一壶的那种。 “母亲这几日在太太面前站规矩辛苦了。” 探春满脸含笑的来迎赵姨娘,赵姨娘哼了声,大马金刀的落了座,拿起筷子吃了口烤乳猪,这才满意道:“得亏你个白眼狼还有点良心。” 128、玻璃房 “娘真聪明。” 探春夸了一句,赵姨娘则觉得有些不对,狐疑的看了眼探春,哟呵道:“你还有夸我的时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x 探春连忙调整神情:“娘你说的哪里话。” “这不是……” “这不是以后还得靠您和环哥儿嘛。” 她拿着酒,一副讨好的样子,赵姨娘这才释怀,高兴的拍了拍探春的肩膀,哈哈大笑的喝了酒,很快就被探春哄得不知道东南西北。 “我,我还能喝。” “满上,三丫头,给娘满上!” “我要喝个痛快!!” 赵姨娘大叫着,双目其实已经闭上了,整个人趴在桌子上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探春也喝了些酒,此时脸色有些酡红,她看了看时辰,舒了口气,让侍书她们去准备水洗浴,得先给赵姨娘弄干净了才好。 费劲给醉倒的赵姨娘收拾干净后。 探春试了试将赵姨娘背起来,可她始终是个丰腴的妇人,探春毕竟还小,背起来当真是吃力,醉倒的人跟醒着是不同的,死沉死沉的。 但,没办法。 一咬牙,探春将赵姨娘背起,尽量稳步的走到了外面。 守在外面的小鹃见状就要上来帮忙,被探春拒绝了:“我们母女近来和解,娘她心情好,还不想回家休息,让我背着她转一转。” “这……” 小鹃有些犹疑,看着赵姨娘,探春适时的在赵姨娘大腿内侧掐了一下,赵姨娘发出了哼哼的声音,表示她“醒着”。 小鹃见状,劝说道:“姨太太毕竟是喝多了酒,姑娘若是不愿,交给我就好。” 探春释怀的笑了笑:“就陪她闹一闹吧。” “嗯呢……” 小鹃虽然已经被收买,但毕竟是赵姨娘多年的丫鬟,见她们母女冰释前嫌,也觉得一阵温馨,满是祝福的挥了挥手,与探春告别。 探春走出了院门,深呼吸了一口气,背着赵姨娘的手已经有些受力过多的颤抖了。 但她的意志却无比坚定。 硬生生背着赵姨娘走了半里地,也遇到了一些人,都轻描淡写的糊弄了过去,终于在路过玻璃房的时候,见左右无人,背着赵姨娘冲了进去。 一到屋内。 她便再也支撑不住,带着赵姨娘一起倒在了地上。 赵姨娘只是闷哼了一声,完全没有醒来的意思,而探春则是喘了好几口气,才用酸麻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 里面倒了一粒解酒的药丸出来,估摸着时辰,就给赵姨娘喂了下去。 这药自然不能完全解酒,只会让赵姨娘好受些,不至于头疼。 然后遇到动静,不至于睡死,会迷迷糊糊的醒来,但酒劲还在,整个人都会迷迷糊糊。 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想了想,又觉得还不够,这玻璃房里因为玻璃多,故而没有炭火,连火盆都没有,倒是一座“水晶床”上有被褥就是了。 但基本是装饰用,并不适合这个天气保暖。 四周还是有些冷冰冰的…… 但。 探春还是在沉默中开始给赵姨娘脱衣服了,只留下肚兜在身上,把她醉酒后有些滚烫的身体丢进了金丝鸳鸯云锦被窝里。 132、请人 豪门当中,还是勾心斗角的利益当先。 贾母知道贾蓉的身份,故而不愿将这件“小事”牵扯到贾蓉身上,但赵姨娘为了保命,而贾政为了护妾,王夫人为了谋夺贾蓉的爵位…… 出于各种各样的诉求,风向就已经不对了。 贾母在他们的你一言我一语之下,已经没有办法把事情控制在荣国府的范围了,故而让人去请了贾蓉他们过来。 自然还得不能是随便一个下人去请。 “凤丫头,你去走一趟。” 这时候老太太选了最得她意的王熙凤,希望她能够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不至于最终两府因此吵闹起来。 而王熙凤领命后,路上却也在嘀咕。 她不知道昨夜贾蓉与探春到底如何了,怎么今日探春就要举报赵姨娘用巫蛊之术?他昨夜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怀着好奇,王熙凤心里跟猫爪一样。 等到了宁国府。 发现他们已经开始包饺子了,她才恍惚,竟然明天就要过年了,这东府里的气氛,跟西府里已经完全不同了。 那边还在吵个不停,好似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安宁似的。 “可让我看看,包的都是什么馅儿的,可有我爱吃的?” 她笑着走了上去,见是她来了,大家都一阵打趣,气氛自然而然就欢乐起来,秦可卿则说道:“哪有不劳动的人,凭空可以吃的?” “快来帮忙,你自己不包够了,等会没你的饺子吃,就等着一家家去讨吧。” 包饺子这个事情,主要是一家人在一起温馨。 否则自然有厨房做好。 王熙凤也不管西府里如今吵得急,接了袖套便也加入了其中,捏了几个褶皱,饺子奇形怪状的,便被秦可卿一阵打趣:“瞧你那包的,知道的知道那是饺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 “还以为是什么?” “还以为是狗啃过的饺子呢。” “哈哈哈……” 大家笑作一团,王熙凤却恶狠狠的说道:“就让它被狗啃过,我做一大盘,到时候全煮给你们吃!” 林黛玉却也不怕她,叉腰道:“二嫂子却是不知道,我们约好了,各人吃各人的。” “您这一顿饺子吃完了,怕不是能发财?” 王熙凤不解:“发财?” “饺子里面有象牙啊,还不发财?”林黛玉说完就咯咯大笑了,其他人也都欢快的笑声,王熙凤这才反应过来。 “好啊,你说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说着就沾了面粉去摸林黛玉,吓得林黛玉大叫逃跑,两人就你追我赶,林黛玉有些累了,扶着贾蓉的椅子,躲在后面说道:“分明是你自己说要煮那狗啃的饺子的。” “饺子里面有象牙,还能赖我?” “你别不讲道理。” 王熙凤冷眉一竖:“哼,你说我不讲道理,那我就不讲道理,看看你这个丫头的嘴有多伶牙俐齿,一天天的,尽会讥讽人。” 林黛玉:“嫂嫂这是不给机会?” 王熙凤:“等我抓着你再谈饶不饶你。” 林黛玉:“既然如此……那你来抓我呀!!!” 她却是疯玩了起来,哪需要在意什么形象不形象的,她毕竟年纪小,身体轻,王熙凤是久未如此运动了,竟然跑不习惯。 嗯,当然,也有配重太大的问题。 毕竟是王家的女人,虽然王熙凤在那些女人里面算是最匀称苗条了的。 “小丫头蹄子……” 终于,追不上的王熙凤隔空恶狠狠的喊着,林黛玉得意无比,小脸也跑的满是熏红,一边吐着冬日里的白气一边说道:“嫂嫂年纪大了,慢些跑别摔着了。” 王熙凤顿时牙齿有些痒痒。 这小妮子自从木石前缘解了以后,却是越发开朗活泼了,哪里还有贾敏曾经写的家书那般,言说是个西子捧心一样的美人? 如此看来,跟着贾蓉总是好的。 宝玉那边的话,想着袭人她们因为宝玉受罚,而宝玉回来后没有半点想法,只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读书这件事,王熙凤就摇了摇头。 读书是一件好事。 可在王熙凤看来,贾宝玉好像是“渐渐的死了”。 以往小家子小儿女,好歹是个活灵活现的人,充满了灵气,现在刻板读书,只剩下死气了。 全然是因为林黛玉吗? 王熙凤想了想,便赶紧摇头,贾宝玉到今日这一步,除了有木石前缘的打击外,更多的何尝不是荣国府这边的教育呢? 就像赵姨娘的事。 发展到这个地步了,竟然可以局势突转,变成了荣国府诘问宁国府…… “不玩了,我来这边也是有正事的,事情是……” 等王熙凤说完,林黛玉便忍不住的说道:“赵姨娘岂非不是胡乱攀咬?我们又哪里有必要去做什么巫蛊娃娃害她?” “若是真相害她,凭借蓉哥哥的实力,还需要这么麻烦?” “真是不知所谓!” 林黛玉一下子就点名了要害,贾蓉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栽赃陷害的手法,王熙凤自然认可,但还是苦笑的说道:“可王夫人不这么认为。” “他们找了妙玉过来。” “妙玉说宝玉这个样子,的确不光是受到了木石前缘的打击,还有他人施展巫蛊的作用。” “马道婆我出发时,还没有到荣国府。” “不过她是宝玉的干娘,身份在那里,只要说的好,他们就会信,排除种种后,好像只有跟宝玉有多爱之仇的你,有这个可能。” 言罢,王熙凤又看了看眯着眼睛端着水的贾蓉。 继续说道:“贾赦那边也跟着表露意见了,表示就是蓉哥儿主导的此事,所以囔囔着要让京师的衙门处理此事。” 贾蓉压根不想听贾赦有何高见。 贾家的事情还能闹到衙门那里去?文官们如今是巴不得。 就算不指望贾赦能够为贾家做些什么,但也希望他有点脑子啊,这事情闹到衙门里,那些文官还不想尽办法阻止贾家的崛起。 给贾蓉安排一两个名头,要判下去,再轻松不过了。 或者说。 荣国府不是蠢人,他们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出手的? 贾蓉有些沉默,贾敏则眼中冒出了寒光…… 133、欺负 “这是觉得我好欺负了?” 贾蓉忽然笑了,只是这笑容格外的冷,贾敏也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去看看,西府里打算把事情编成什么地步吧。” 她从未想过,西府能够昏头到这个地步。 而且明日就要过年了,今天却要闹开,是不是年都不打算过了? 于是。 当宁国府的人声势浩荡的赶到荣国府时,便已然带着剑拔弩张的味道了,这一点老太太敏锐的察觉到了。 她自是不愿意闹到这个地步,可贾政贾赦联手,她也没办法。 毕竟府里真正的老爷,是他们。 除非她撒泼打滚,可这事也牵扯不到拿孝道来压人,所以“案子”还得查下去,等贾蓉他们过来将事情辩解清楚。 “贾奉先!我儿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儿!” 最先发难的却是王夫人,看到贾蓉的第一眼,她就张牙舞爪的扑了上去,然后自是被一群丫鬟婆子拉住,气势情绪倒是表现的十足。 贾蓉平静无比的看着她闹。 对于他的没有回应,王夫人十分不适,毕竟王熙凤去了那么久,她已经预想过各种情况了,可贾蓉这般冷静,她却没有想过。 “你这婆娘。” 贾政倒是“呵斥”了句王熙凤,便继续问道:“那日在宁国府,赵姨娘撒泼,是她不对,可毕竟探春已经道歉了,你又何必跟赵姨娘一般见识?” “还,还用巫蛊之术在栽赃。” “这当真是不智啊。” 贾政有些语重心长,可若是认为他这是好心,倒也不必。贾政向来自诩儒士高雅之人,混文人圈子的。 那日徐阁老拂袖而去,他定然是一直急在心里的。 怕是正想寻个机会,好报效徐阁老。 而贾政说完之后,贾赦则也是叱责的说道:“蓉哥儿啊,不是我说你,自从去江南领兵之后,这心都野了。” “家里人何必这么打打杀杀?” “须知巫蛊之术是历朝历代都禁忌的东西,当年汉武帝因为巫蛊之术杀了多少人?抄了多少家?如今还好只在我们府里,若是传出去,惹得陛下猜疑。” “怕是丢官罢爵都是轻的。” 他有些得意洋洋,那语气,分明就是威胁。 当初贾珍刚死的时候,他去东府里要帮忙操办丧事,贾蓉当面答应的好好的,回头就把他给踢到了门外。 这个哑巴亏吃了,一直都在想办法报复。 如今终于逮到机会了吧?至于那个稻草人是不是贾蓉做的,这重要吗?只要贾蓉有动机,他们贾家愿意把盆子扣在贾蓉的头上。 这事情对于贾蓉来说就是威胁。 不得不说,在这种阴私算计上,他们的智商就瞬间都回来了。 赵姨娘也知道这事关生死,顿时发挥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领,让烦人的吵闹声顿时传开,这倒让人精神难受。 不过贾蓉只是平静无比的看着他们表演完。 “都说完了?还有吗?” 荣禧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们确实没有什么该说的了,也都看着贾蓉,心里都想着这态度不对啊,明明他应该被拿捏了把柄才对。 但。 贾蓉接下来却说道:“事情我们一件件的捋。” “你说,我要害宝玉是吧?” 他直问王夫人,王夫人一咬牙,点头直视,毫不畏惧。心里想着宁国府的爵位,为了宝玉的未来,她是半点都不带怕的。 “宝玉呢?” 贾蓉只是平静的问道,众人也下意识的寻找,忽然发现作为当事人的宝玉好像并不在现场,这才有人说宝玉在书房读书,不愿意过来。 然后又折腾了让人去请宝玉。 贾蓉却没有等贾宝玉到了再去做什么,而是在王夫人当面拿起一个茶壶颠了颠,然后指了指屋外门口的那个小石山。 接下来就是猛的一投掷。 嘭! 茶壶带着茶水炸得粉碎,茶水都被炸开的感觉十分震撼,更震骇的是假山最上面那块三尺见方的石头被直接轰碎了。 仿佛有一股力量直透过去,那块大石头直接被从中炸裂开来,分成十多块从山头滚落。 做完了这些。 贾蓉才平淡的问道:“我若要害宝玉,需要用巫蛊之术吗?” 王夫人下意识颤抖了下,但在一阵慌神之后,还是强撑着说道:“明目张胆的杀人,自然会有大周的律法制裁,所以你才用的巫蛊之术!” “算你说的有道理吧。” “若真是我做了这些,你们打算怎么办?” “去官府告我?还是给陛下上书?” 贾蓉明明应该发难才对,但他却一副我认下罪名,你们该如何的样子,反而让他们懵了下,但终究是贪婪作祟。 贾政连忙出来做和事老:“哪里会如此。” “今日这事出现,本来就是探春发现了,以为是赵姨娘做的,都打算大义灭亲了,我们查着此事,总不能闹个乌龙,害了人命不是?” “若真是你做的,事情有个了解就行,自是不允许他们将此事外传的。” 这事诱导认罪了。 而赵姨娘这才听说是探春告发的,顿时一阵难听的骂声传出,让众人好好见识了一下泼妇,而探春却只是低着头,没有反驳什么。 贾蓉看了探春一眼,叹了口气,说道:“所以政老爷,这是要我认罪?” 贾政劝解道:“哪里有什么罪?不过是些许恩怨,说开说清楚就好了。” “呵……” 贾蓉讥讽道:“我是不是还要听政老爷的劝,邀请徐阁老到家里饮酒,再跟在徐阁老身边阿谀奉承?” 贾政肃声道:“徐阁老本就德高望重,今日之事不提,那日你得罪了阁老,让他拂袖而去,就应该赔礼道歉才对。” 贾蓉点了点头。 转身去问贾赦,道:“赦老爷是想要我如何?” 贾赦只道:“搬弄巫蛊之术,不宜为族长,这贾家族长的位置还是不宜再让你担任了。” 族长是每年都要发年货的,一年的开销也要好几千两银子,贾赦哪里会要这个亏钱的买卖?不过是先把位置弄到手,有了项目,再从宁国府讨要钱财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等他们都说完,贾蓉笑了,笑得很开心。 他笑着问贾母道:“老太太觉得呢,我该如何?” 贾母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说道:“他们冲昏了头脑,还请蓉哥儿把他们醒一醒脑袋,须知他们都不代表荣国府。” 这话说完,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 而贾蓉则问道:“你们何必这么着急?去找马道婆的人,如今可回来了?” 这话一出,其他人还好,赵姨娘顿时觉得如坠冰窟,手脚发冷,连忙一边哭嚎,一边给贾政施加压力,希望贾政再主动一点。 然而。 老太太一句话让他们顿住了。 她问:“你找到马道婆了?” 134、趁火打劫 “想必是找到了。” “什么叫做想必?” 贾赦挺着急的,虽然他不直接涉及此事,但屎盆子扣在谁脑袋上很重要,不能让贾蓉洗清嫌疑,否则就拿不到好处了。 贾蓉笑了笑,道:“因为有人要害宝兄弟,我便让人去京都府衙报了案。” “也派京营的弟兄们去搜寻了。” “此刻,人怕是已经被带到堂上审问了。” 什么?!! 赵姨娘、贾政、贾赦、王夫人他们顿时如遭雷击,唯有老太太惊愕了一下后,便对贾蓉再度刮目相看。 是的,主动报案搜寻,贾蓉的嫌疑一下子就降下来了。 而且。 马道婆没有到荣国府来,自然不能与他们窜通,在府衙里审问,三通棍棒下来,什么都交代了,此事也就定案了。 赵姨娘仿佛顿时被抽去了骨头,瘫软在地上,已经魂不守舍了。 而探春则是有些震惊和焦急的看向贾蓉,贾蓉注意到她,给她打了个眼色,不管如何,处于对贾蓉的信任,她安心下来。 局势瞬间反转。 王夫人看赵姨娘那样子,便知道事情真相如何,只寄希望于马道婆死不开口,便强撑着说道:“胡闹!马道婆是宝玉的干娘,岂会是她在害人?” “须知宝玉自小就是她庇佑着长大的,你如今却将她抓到堂上。” “这要外人如何看我们贾家?” “快。” “快去把马道婆放了,别闹出笑话来。” 王夫人是真的很急,生怕去晚了马道婆已经招了,再她再三催促下,贾赦他们也明白过来,一群人风风火火,看得贾蓉就想笑。 也不阻拦。 由着他们一群人朝着府衙赶去,而他们宁国府的车马跟在后面,秦可卿好奇的问道:“相公何时通知府衙抓人了?” 贾蓉笑道:“骗他们的呢,马道婆没有在府衙,昨日查到赵姨娘的事情,太太便派人将马道婆控制起来了。” “却不想荣国府竟然借着此事要向我发难。” “当真是好笑。” 秦可卿也是俏脸含煞的点了点头,方才荣国府内几位主子的嘴脸都一清二楚,赵姨娘为了保命,胡乱攀咬也在情理之中,可贾政、王夫人、贾赦他们…… “定要将他们好好炮制一番,才可解心头之恨!” 秦可卿恨声说道。 揽着妻子,贾蓉笑道:“今日也是一件好事,本来只是因为探春设计我们,我们才查了赵姨娘的事情,左右不过是了却一桩小事。” “但如今整个荣国府就这么莽头莽脑的撞了进来。” “也该我们提提条件了。” 秦可卿想想也是如此,若非荣国府动贪心,事情也不会做的如此丑陋,整个就钻进圈套里了,接下来想怎么办,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只是…… “荣国府,有什么是我们需要的吗?” 秦可卿有些不解,毕竟如今宁国府不缺钱财,荣国府那点东西也看不上,毕竟为了修园子,荣国府也是掏空了家底的。 还欠了薛家不少银两…… 原来如此,秦可卿明白荣国府为何如此迫切了。 “他们修园子掏空了家底,欠了薛家不少银子,如今窘迫,才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秦可卿向贾蓉问道。 贾蓉也恍然点头:“大概是如此,知道荣国府捉襟见肘,没想到连过完年都等不及了。” “园子还在修,银钱都没有一次性给付。” “他们也太耐不住性子了。” 不是耐不住性子,而是账面上真没钱了,前期有大量木柴名贵花草条石之类的需要订购,材料费是修建园子的大头。 一共二百万两的项目。 启动资金需要八十万两,贾蓉一次性给出没有太大压力,荣国府那边公中也就二十四万两银子,再加上老太太填补,还有薛家的三十万两,但薛家的钱要元宵节后才送来。 老太太的确有五十万两压箱底的存款。 可公中没用光之前,当家的不论是王熙凤还是王夫人,都不好找贾母开口,所以如今公中只剩下四万两银子用度,老太太那里也出了二十万两。 如今荣国府公中没钱了,可以预料的是,接下来一年修建,钱要到位。 只有钱花出去的,没有收进来的。 故而王熙凤管账,对各项财物卡的极其严格,大老爷们报账也不好报了,平常贾政贾赦他们报个几百两,下面管家自然而然就帮他们平账了。 帮老爷们平账,也便与他们自己暗中中饱私囊。 出了事自有老爷为他们庇护。 但如今不行了,家里的仆役们怨声载道,唯有在大观园里领了差事的喜笑颜开,贾政和贾赦又不负责大观园的修建,故而一时间实在缺银子。 贾政还好,有些家底。 贾赦却是不成了,他平日里大手大脚,哪有什么积蓄?若是说要卖掉他的那些古玩,他更是打一百个不愿意。 “原来是缺钱了。” 贾蓉明白了他们攻击性的来源,秦可卿则问:“他们都快成穷鬼了,我们能找荣国府要什么?便宜买下一些庄子?” 每个庄子能带来一年五千两的收益。 若是卖掉,正常市价在十五万到二十万两之间,荣国府手上还有十个庄子,这是荣国府最核心的资产了。 “不买,只抵押好了。” 都是一家人,这个时候“趁火打劫”,名声不好,也没必要,抵达就足以,因为永历帝会想办法给贾家不断放血,等着贾家破财。 他们宁国府自然有办法应对找补。 荣国府却是没有的。 抵押出去的田产,以后可就基本上收不回来咯。 “确实是抵押好,买卖是趁火打劫,抵押却是救济送人情,只要荣国府还不起,我们便以低廉的价格得到了那些庄子。” “不过,只是些庄子是不是过于无聊了?” 秦可卿并非是看不上钱财,而是宁国府如今的情况,只要能够守得住盐场,那点庄子根本也就没有放在眼里。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苏丹小说网 “荣国府穷了揭不开锅,才是最好的,不至于拖后腿,也会听话许多。” “不论永历帝怎么想的,元春如今都是贵妃。” “还是要运用好这方面的力量才是,也就没有办法撕破脸皮了。” “再说了,让他们赔钱,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痛的。” 秦可卿沉吟的点了点头,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便伏在了贾蓉的怀里,幸福的说道:“还好是嫁给了夫君,若是嫁到了荣国府那般,还不知道有多少愁苦日子过哩。” “待会儿,宝钗的脸色估计很精彩。” 贾蓉摇了摇头:“我没故意针对她的意思。” 秦可卿笑道:“可是荣国府的衰败,却是半点不由人的。如此这般才最是磨人。” 138、交结边军 对于贾宝玉的打算,他们只是猜测。 就算告知荣国府,也没有半点好处,反而会惹贾母王夫人他们不快,毕竟人贾宝玉好不容易上进了,你却说他要出家。 这不是惹人嫌么? 贾蓉摇了摇头,叹道:“随他去吧。” 毕竟他也未把贾宝玉当成过什么对手,曾经的一些厌恶不过是对熊孩子的厌恶,贾宝玉是好是坏,他并不关心。 毕竟黛玉跟宝玉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 “荣国府要借三十万两,我们便是已经收了青鸾的嫁妆,手头上也没有如此多的现银,毕竟开年后,大观园里,我们至少也得投二十万两。” 大观园要花二百万两去修,此事已经传遍京城。 可以说,这是贾蓉目前最大的护身符了,永历帝就乐意看贾家花钱,掏空家底,以此来减少贾家的祸害。 另外,愿意花二百万来修大观园,也算是一种表忠心了。 这笔钱如何也不能少的。 前阵子贾蓉办完升迁宴,宁国府公中现银有三十多万两了,还有价值二三十万两的文玩古董之类的珍宝。 王青鸾有一百万的嫁妆,其中七成都是田庄铺面之类的资产,现银只有三十万两。 可以说,宁国府出了四十万两后,手头也就剩二十万了。 开年后就要付出去,更别说还有多余的钱要借给荣国府了,自己这边再去变卖资产凑银子借给荣国府,那是得不偿失的。 贾敏没有阻止,因为她知道贾蓉这么说,肯定是有办法的。 最起码。 薛家如今投靠贾家,可不光是住在荣国府,将宝钗许配给宝玉就能成的,两家事业真正的核心,是盐场。 “拆借就是了。” “我们不借钱,皇帝怎么知道我们缺钱呢?” “拿盐场的半成股份去抵押。” “拆借一百万两。” 当初薛家投资一百万,才换来了一成股份,如今天雄盐场站稳脚跟,永历帝又特意增发了两纲盐引,天雄盐场也有了正规身份。 公盐私盐夹杂着卖,有天雄军护卫。 一年五六百万两银子的纯利是有的,半成股份抵押百万两,可以说是很便宜的价格了。 天雄盐场的股份,永历帝占了四成,薛家占了一成,天雄军占了五成,毕竟庞大的军队开销要靠盐场养活,军队开销剩下的,才是贾蓉的。 这部分空间很大。 永历帝怕是还想着要再一次分清股份,最好的莫过于天雄军的军费划个定额,盐场每年的收入,他作为皇帝得占八成以上才好…… 贾家薛家能跟着喝口汤,已经是莫大的天恩了…… “当皇帝的,永远不可能忍受他拿四成,臣子拿六成,哪怕这不是最终的收益,所以咱们这位皇上,必然是要想办法夺股份的。” “只是如今,基业初创,稳定最重要,他还忍着而已。” “可我们却不能不提前布局。” “这半成股份,便是诱饵。” 贾敏明白了贾蓉的意思,贾蓉这是要引入新的势力,将局面搅浑,到时候永历帝如果谋划盐场股份,要面对的情况就要复杂许多。 “你准备把股份送给谁?” 是的,是送,这半成股份抵押出去,就没有想着赎回来,基本上是半卖半送。 贾蓉笑道:“就算要送,也得有人接得住才行,世上有几个薛家?江南豪商是多,商会也多,若论买得起股份的,百十家也是有的。” “可光有钱有什么用?” “我们这盐业本就是从江南士绅嘴里撬出来的利益,再寻江南的势力就有些不妥了。” “如今我们与徐介甫较量,文官愿意站在我们这边的不说没有,即便有,我们也得掂量掂量不是吗?” 贾敏听贾蓉如此言说,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赞扬道:“你这是打算找边军?” “没错。” 贾蓉点点头:“边军虽然素来与内阁勾结,近年来辽东更是一败再败,但败得越多,朝廷就越是要倚重他们。” “年年征辽饷,数不尽的银子丢到辽东去,也没有个水花。” “无非是辽东多了无数堡垒,边军将门坐地的势力也越来越大了,内阁可以利用边军,边军如今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内阁?” “他们合伙吸着大周的血液,让朝廷财政拮据,永历帝这十多年的帝王,只能在朝堂上尽量周旋,毫无帝王之气。” “此是他们一手酿造而成。” “若是不想办法在他们的联盟之间破开一个口子,这股势力即便是我来应对,也是十分棘手的。” 他贾奉先对于战争一事虽然自负,却不鲁莽。 他前世就熟读兵法,老于战阵,最明白战争在正面冲锋永远只是一锤定音的结果罢了,战阵之外的运营、战术、粮草这些才是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关键。 他在扬州时又有林如海倾囊相授点名了朝廷局势。 如今着手规划,自有一股大气。 贾敏看着他这般,当真是愈发满意,丝毫不顾虑正在行走,旁边人也多,直接挽住了他的手腕,轻轻依靠在了他的肩头,如此亲密的行走着。 柔声道:“边军这些年积累的财富不少,可若只是在江南置产业,也有些得不偿失。” “而且鞭长莫及,产业被夺也是有可能的。” “但若是在天雄军,就无碍了。” “他们自可想办法,安插人手在盐卒队伍当中,用来护卫他们自己的利益。” “我们是天然的合作伙伴。” 贾蓉笑道:“没错,我们对于江南来说是外人,边军将门对于江南来说也是外人,如此一算,我们与将门其实是自己人。” “后金势大,将门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万一哪天守不住了,投降可不一定能保全家产,好不容易攒下的富贵被抄没可不行,总要有个退路。”苏丹小说网 “天雄盐场是最好的。” “万一朝廷哪天退守江南半壁,他们骑在中间,也是最好谋利的。” 贾敏笑道:“他们谋的是利,却不知蓉儿心里装的是天下,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便也由不得他们了。” 139、烧冷灶 贾蓉他们已经回了宁国府。 探春这边回到小院,便开始收拾东西了。 侍书见探春如此,有些打抱不平的说道:“赵姨娘犯的事情,凭什么又要连累到姑娘?往日里只是盘剥银两也就算了,如今累及姑娘去给人做仆役。”苏丹小说网 “当真是可恨。” “姑娘你便是尽孝,也不必如此积极,明儿就过年了,总得过完年再去吧?” 探春收拾着衣裳,又将一些明艳大气的放在了一旁,只留一些素色不惹眼的,首饰也基本都不带,平静无比的说道:“你当丫鬟,主子不说话,你能回家过完年再来么?” 侍书道:“这又不一样,您是荣国府的主子,只是为了赔礼道歉才去做的丫鬟。” 探春没理她,只是说道:“快些帮忙,做丫鬟就要有做丫鬟的样子,我若是等过了年再去,又成什么样子了?” “你若是不耐烦,便留在这里。” “我独自去好了。” 侍书一听这话哪还敢耽搁,连忙说道:“那可不成,我,我这就帮忙,姑娘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然东府里那些不开眼的丫鬟,指不定怎么欺负你呢。” “翠墨!快,把姑娘的首饰整理一下。” “虽然是当丫鬟,我们姑娘又不是什么初始丫鬟,贾家丫鬟体面的,哪里又会比小姐差?我们姑娘过去,那也是鸳鸯那等的人物。” “不能叫她们看扁了。” 她们这些丫鬟,跟了主子那都是一辈子的事情,探春如今落难了,她们两个倒也忠心,不曾埋怨什么,倒是处处替探春着想。 等收拾好了,最后看了这小院一眼。 侍书叹了口气,跟上已经快步走远的探春,自家小姐这英武果断的性子,若非是赵姨娘拖累,又岂会落到这个田地? …… 各自散罢。 贾赦回了院里,摸索着指间的玉扳指,已经开始谋划怎么从公中新得的那三十万两银子里划拉了,至于府中缺银子,银钱有着紧的用处,那又与他何关? 早早便分了家,在这东跨院。 贾府真正的当家老爷是贾政,别看他贾赦平常让管家们借着名目帮他平账,可那也就几百两的项目,真正的大笔银子,几千上万两,还是只有贾政这当家老爷才有资格动用。 “怎么也得弄个二三万两来……” 他呢喃了声,最近公中没银子,看上了好几件藏品,却是已经拖了月余没去买了,再不弄银子来把藏品买下,货主可就卖与别人了。 “禀老爷,寻不到林之孝。” 却是王善保来汇报了,贾赦想着把赵姨娘捞到手上,自然要寻负责安置赵姨娘的林之孝,但王善保找了一圈,却没有寻到人。 “一个赶出府的姨娘,安排手下人去做不就行了?他还亲自去安置?” 贾赦有些不满。 吩咐道:“明日便让他来见我。” “小的明白。” …… 林之孝并没有将赵姨娘带出城去,傍晚他带着几个婆子将赵姨娘带到贾家的一处采买的小院落后,便将她关在了一间客房,然后打发了那些婆子回去,说是今夜天色已晚,来不及出城了,明日再做安排。 不顾赵姨娘的哭喊咒骂。 林之孝吩咐不允许有人靠近后,便舒了口气,到了外间,让一个小厮回去禀报王熙凤。 一来一回,又过了半个时辰。 小厮带来了一架马车,林之孝的妻子也来了,她凑到林之孝耳边交代了几句,便向院内走去,敲了敲门,便推门而入。 “谁!!” 赵姨娘拿着半块瓷片警惕的看着屋外,她怕自己落难了,谁都来欺负一下,若是脏了身子,到时候贾政想叫她回去,也是不成了。 “林之孝家的?” 看清了来人,赵姨娘才松了口气,想了想,激动的问道:“是不是老爷派你来寻我的?” 林之孝家的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说道:“正是老爷找了奶奶,奶奶便打发我来安排您,已经在城里寻了一处别院,且安置住下。” “过几日,老爷再来寻您。” 赵姨娘一听,顿时眉开眼笑,绝处逢生后,笑得夸张张狂。 “好!好!” “老爷果然是有情义的,等着,总有一天我要回去的。” “一定要让那个贱人好看!” 这一日,赵姨娘经历的很多,要恨的人很多,但最恨的还是王夫人,如果不是她,自己又如何需要做这些歪门邪道? 如果自己是荣国府的太太,环哥儿自然就是继承家业的少爷了。 何须像现在这般窝囊? 林之孝家的摇了摇头,只觉得这女人死不悔改,蠢得可以,老爷确实是老爷,只是不是荣国府的老爷就是了。 这女人也就皮囊可以了,真不知道蓉哥儿看上了她哪里? 或者说,因为她是探春的母亲? 这么一想,林之孝家的就能想通了,联想到贾赦在让人打听自家男人的下落,怕也是对着赵姨娘有所想法。 只是贾赦想的,估计是因为贾政吧…… 大宅门里的蝇营狗苟,也就那么回事,林之孝家的也算是司空见惯了。 赦老爷做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回了。 敬老爷当年因为朝廷的事情,不得已出了家,这勾引嫂嫂的事,不就是赦老爷做的,然后生下了四姑娘? 权是敬老爷出家了,不好处置,那位太太也是自缢平了账,老太太帮忙压下罢了。 有了第一回,自然有第二回。 正经太太都敢偷,姨娘又算得了什么? 林之孝家的想了想,认为给蓉大爷得了手,总比赦老爷强,或者说,跟着蓉大爷那样的,指不定是谁占便宜呢。 自家奶奶就…… 林之孝家的叹了口气,琏哥儿自己把奶奶送给蓉大爷,也算是更荒唐了,不过能够跟着蓉大爷,奶奶也是挺中意的。 想到这里,林之孝家的忽然有了个主意。 她带着赵姨娘上了马车后,便让林之孝去了趟家里,将女儿林红玉带了过来,等到了宅子里,又在外面雇佣了两个粗使丫鬟。 便向赵姨娘说道:“这是我家女儿红玉,姨娘您在外居住的这些日子,便让她伺候着您就好了。” 赵姨娘端着架子,挑剔的看了林红玉两眼。 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嘀咕道:“倒是比我原先的丫鬟都还好些,这么好的胚子,你不送到宝玉院里去,来烧我的冷灶?” 140、勾结 赵姨娘遭受一翻打击,虽然嘴上不弱,但心里还是有数的。 便是在荣国府里的时候,林之孝家的也不该把女儿送到她身边当丫鬟才是,这府里上上下下,但凡有女儿的,谁不想送到宝玉院里去? 若是得到青睐,今日当个大丫鬟,来日当个姨娘。 那才算一步登天哩。 如果说在荣国府的时候,还想着得环哥儿的宠,宁做鸡头不做凤尾,那也倒罢了,可现在她都回不了府。 就算贾政念及旧情,将她安置在外宅。 也是不会允许她回府的,连儿子都见不到,将女儿放在她身边做丫鬟有何用? “说,你打的什么主意?!” 对于别人会害自己这件事,赵姨娘还是很有警惕的,倒不如说,没有人害她的时候,她都会想着有人害她…… “这哪有什么主意。” “不过是我家那个女儿,还未在府上当差,怕到时候会出差错,先在姨太太您身边历练历练。” 林之孝家的,平日里虽是个闷葫芦,但该说场面话的时候,还是滴水不漏的。 赵姨娘狐疑的看了她好几眼,才忽然灵光一闪,说道:“我明白了!在府中,有那母夜叉看着,哪个小贱婢即便有心思,也爬不上老爷的床。” “你放在我这院里,是想等老爷来的时候,让她勾引老爷吧!!” 林之孝家的有点尴尬。 因为赵姨娘猜对了,她的确有意让女儿去勾引老爷,只是,那是宁国府的老爷,而非荣国府的…… 不好狡辩,林之孝家的便硬声说道:“姨太太若不需要伺候的,我自带她走就是了。” “呵……” 赵姨娘轻蔑一笑,随后眼珠子转了转,想着她自己在外宅,还得靠林之孝一家照顾,不能将人给得罪死了。 既然你有野心,那我便答应了。 且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抢人! “来都来了,便留下吧。” “正好我也缺个端茶倒水的。” 言罢,她扭着蛮腰,去参观这个二进的小院子了,一边看一边指挥着那两个粗使丫鬟按照她的需求布置房间。苏丹小说网 在她走后,林红玉才低声说道:“娘,我不想去勾引老爷。” “呸!你说的什么话呢?谁要你勾引老爷了?” “您刚才不就是这么说的吗?娘,政老爷比爹年龄都大,您还是送我去宝二爷院里吧,我去给宝二爷当丫鬟,将来未必不能跟袭人比一比。” “还宝二爷,还袭人!” 林之孝家的拍了女儿脑袋一下,呵斥道:“你知道不知道,袭人好几次差点被打死?也就是有人求情,才网开一面。” “可宝二爷这么混账下去,迟早有一天要连累她的。” “他屡屡离家出走,又岂会将院子里的丫鬟放在心上?他是主子,是老太太的心头肉,怎么折腾都没事,可你们有几条命陪他折腾?” 林红玉低头嘀咕:“那我也不找政老爷……” “谁给你说是政老爷了?” 林之孝家的骂了句,才俯身过去小声说道:“你别走漏了消息,我说的老爷,不是西府的,是东边府里的。” “蓉大爷?!” “你小声点!!” 林之孝家的狠狠掐了女儿一下,说道:“知道就行,把事情压在心里,不要说出来,等蓉大爷有空来了,你自己想办法。” “若是进不了宁国府,在赵姨娘身边暂时待着也行。” “蓉大爷有了三姑娘,肯定不会放着赵姨娘在这边不管不顾的,你能见着他的机会应当不会少。” “若是能生个一儿半女,提拔成了宁国府的姨娘。” “那真是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其实贾家的明眼人都知道,如今东西二府已经大不一样了。 别看荣国府这边出了个贵妃,可那毕竟是后妃,而贾蓉是正儿八经在江南杀出来的伯爵,有盐场,有军队,如今又是京营节度使的实权武职。 说话办事的分量,是绝对不同的。 元春这个贵妃再高,永历帝再是允许她批阅奏章,可她能自己安排心腹,干扰官员调动吗?偶尔一两次,永历帝或许会恩宠准许。 可要是再多了呢? 所以真正能让贵妃帮忙的事,少之又少,大家对荣国府,顶多是表面上的,虚名上的称赞,对于宁国府,才是真正的敬畏佩服。 在宅院外如此,宅院内的仆役们也都是如此感觉。 别的不说。 如今宁国府的丫鬟小厮们,在荣国府的丫鬟小厮面前,都要更挺直腰杆一些,这在以前,是决然相反的。 …… 荣宁二府的变化,逐渐肉眼可见起来。 而近日下午闹了一闹,京都知府赵元康认为事情有蹊跷,便去求见了徐阁老。 对于赵元康的猜测,徐介甫笑了笑,说道:“就算是那荣国府内的赵姨娘真的摆弄巫蛊之事,你没能当机立断,如今也没了证据。” “至于贾蓉的跋扈。” “这事情告上去也不过是来回扯皮,死了个装神弄鬼的道婆而已,实在不行,京营里丢个人来抵罪,你又能如何?” “朝堂上想要扳倒贾蓉,可不是这点小事能做到的。” 赵元康表示阁老说得对,十分诚恳的问道:“那不知我等如何才能扳倒贾蓉,下官实在想为阁老尽一份心意。” 徐介甫冷笑了声,说道:“无他,上元节的衙役,需得忙些。” “阁老这是……” 徐介甫笑而不语,赵元康立马收回话头,郑重的一拜,说道:“学生谨记,上元节治安一事,必然由京营全权负责。” “若有什么差错,那定然是那贾奉先的玩忽职守。” “左右如今陛下护他,学生这就上一份奏疏弹劾他,看似寻衅滋事,实则早已将他问题点出,到时候方便铁证实锤。” 徐介甫有些讶然的看了眼赵元康,对他滴水不漏面面俱到的办事能力有些惊讶。 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也表示好好干。 京都知府这位置颇为尴尬,但品级好歹是从三品,此事若是能办好,赵元康往上升半级,到六部当个侍郎,也是可以的。 141、帝王的难处 因为过年,这几日朝堂都是休沐的状态。 各地官员上的折子,也多是恭贺新年,向皇帝问好之类的吉祥话,这些无关紧要的奏折,永历帝自然也是交给元春的。 故而便是明日要过年了,到了亥时元春依旧在处理这些奏疏。 “娘娘,歇会吧。” 侍女玉堂心疼自家主子,端了杯茶过来,忍不住劝道。 虽然才跟着元春两个月,但玉堂已经被贵妃娘娘的气度和为人所折服,但见元春日夜处理这些奏疏,近日人都消瘦了不说,明日过年都不曾歇息,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陛下器重我,这些奏折又岂能堆积?” “虽然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把这些小事处理好,关系梳理明白,陛下才能更清楚的知晓朝堂动向,才能处理国家大事。” 每日奏折有上千件。 往日这些都是交由内阁,几位阁老审阅,再抽取重要的事情向永历帝汇报。当然,所有奏折也必须送到帝王处的,只是想看什么,就得皇帝自己去翻了。 阁老们汇报的要紧事,也就几十本奏折而已。 永历帝自己亲自看过,问过,也就两个时辰的事,那几百本不重要的,自从元春被封为贤德妃后,就交由她处理了。 经她查漏补缺,总结汇报。 永历帝只需要半个时辰就能对这些了若指掌,也让他对元春多了些好感,嗯,仅限于当个好用的臣子的份上。 而他这份方便的背后,是元春每日七八个时辰的辛劳。 可就是这样。 朝廷对她依旧颇有非议,认为这是妇人干政,而后宫其他妃嫔,则认为她蛊惑媚上,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非议呢。 “可娘娘你也要以身体为重,日后为陛下诞下龙子,才是最为关键的。” 母凭子贵。玉堂在宫里当了几年宫女,自然知道这深宫当中,最为重要的就是生育皇子,若是换在前明,没有孩子的妃子,那都是要陪葬的。 大周倒是不用陪葬,可没有皇子,一辈子在深宫,又与坐牢有何区别? “龙子……” 元春呢喃着,脸上有些不自然,自从被提拔为才人开始,她就从未被宠幸过,若说之前身份低,排不到她也正常。 可如今都贵妃了,永历帝就算再忙,也应该抽一天时间过来才对。 可至今都没有…… “陛下勤政,这些年,也只诞生了一个公主,可能无心床帏之事吧……”似乎是在说服自己,元春呢喃着说道。 玉堂犹豫了下,说道:“的确只诞下了一个公主,可怀孕的妃子却不少,十来年,二三十人总是有的。” 元春一惊:“竟然都流产了?” 玉堂低声道:“传言是皇后下的毒手,不让其他人有抢占太子名分的机会……” 永历帝女儿有五个,儿子只有两个。 其中大皇子是皇后所出,二皇子则是一个侧妃,在永历帝登基不久那个侧妃就去世了,所以二皇子没有母家为援助,基本都被默认为无法继承大宝了。 这些年二皇子也表现的极为平庸,大皇子则在朝堂上有口皆碑,认为是纯正君子。 “娘娘可知道,五公主……其实是个傻的?” “傻的?” 她进宫时间虽然不短,可前两年都是在学习,没有在意过宫中的八卦,封为贵妃后,也与其他妃子有过走动,但那位淑妃和五公主,却没有接触过。 “听闻当初淑妃也是喝了药的,只是五公主命大,活了下来。” “也正因为那药,五公主如今十四岁了,却也像个五六岁的孩子,淑妃怕人非议,因此带着五公主深居浅出。” 听到这里,元春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见过皇后,之前还觉得皇后性格温婉能容人,如今看来,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竟是如此心狠手辣。 知道这里,元春不由想到,永历帝这是为了保护她? 虽然直觉告诉她不是,但总能有个理由了,她送了口气,恢复了些干劲,看着那些奏章说道:“总要战战兢兢的,尽一份力才行。” 不是为了自己,更不是为了想要讨皇帝的欢心。 而是贾家如今这个局面,她若是不努力,将来家破人亡就不远了…… 为了她省亲,贾家花费二百万两建造大观园,她不信以贾蓉的聪慧,不知道里面的利害,但他依旧选择这么做,甚至花这么多银子,肯定是有他的考量,永历帝对贾家的信任……极低。 …… “陛下,明日便过年了。” “您看今年各宫的红包如此可好?” 戴权将一张单子放在了永历帝面前,每年年节,各妃嫔皇子公主,都是有红包的,但金额并不大,只是极为讲究。 分为一到九两银子。 银子的多少,就代表永历帝对其的宠爱有多少。未来一年,宫中的太监宫女,甚至会因此看菜下碟。苏丹小说网 “贾元春八两?” 永历帝看着名单,当即眉头一皱。 戴权连忙说道:“贵妃娘娘毕竟是贵妃,您也让她处理奏章,在外人看来,定然是简在帝心的。” 言下之意,自然是陛下您在演戏,可不能让外人看穿了。 “哼。” 永历帝冷哼了一声,算是捏着鼻子接受了,外人都说他宽宏大度,实际上他只是能忍,当年贾敬带兵造反的事情,他依旧印象深刻。 若非太上皇制止的及时,当年就是他死于刀兵之下,而义忠亲王登上皇位了。 他又如何能原谅贾家? 可就这么认了,他心里还是不爽,又看了看名单,上面九两红包的,只有皇后和大皇子,八两红包的也不多,或者说往年就这么几个。 除了二皇子外,也就是两三个表现好的妃子和公主。 今年多了个贾元春,怎么都让他觉得刺眼,想了想,说道:“贤妃,惠妃、庄妃、宁妃,还有四个公主,今年的红包都定为八两吧。” 四个给他生育过公主的妃子,今年也不用选了,都一齐给了八两。 戴权犹豫了下,问道:“淑妃娘娘呢?” “淑妃……也给吧。” 永历帝摆了摆手,不愿意提及那个晦气的,他自是知道五公主痴呆不是淑妃之过,但与其如此,让皇室成为笑柄,不如当年就堕了那个孩子好了。 让各妃嫔流产,自然不是皇后所为。 也不是他的意思,而是内阁…… 起初他也震怒过,反抗过,但并没有效果,那些文官为了控制皇子的思想,让新的皇帝会是一个“垂拱而治”的圣天子,绝对不会让他生更多的儿子,挑选有才能的来继承。 臣子们交口称赞的大皇子,被誉为“纯正君子”。 实际上只有永历帝才知道,那孩子已经被教得儒学入脑,呆板痴傻了。 完全就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素质…… 被文官渗透后宫,这自然是不能忍的,但,他必须忍,因为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之前,他们能给妃子下药,就能给皇帝下药…… 他必须先夺回属于皇帝的权力,只有那样,才能做一个真正的皇帝。 后宫和子嗣的事情,只能先放放了。 142、宣城公主 大年三十,清晨。 淑妃早早起床,收拾得一丝不苟,妆容得体,然后给半睡不醒的女儿亲自妆点,到了辰时,就是皇帝给各妃嫔子女发红包的时候了。 哪怕年年都是五两,这是看在妃子的身份和公主的面子上,所能发的最低份额。 若是按照喜好所发,永历帝非得给一两不可。 毕竟,他已经十多年没来了,淑妃所居住的水淑宫,在宫中人看来,已经与冷宫无异,虽然并未限制淑妃的自由,但她这些年的确深居浅出。 或许曾经心里有过委屈、不甘。 但如今早已平淡,永历帝至少有一样好,他愿意维持表面功夫,因此淑妃所求也没有其他,只望到了女儿出嫁的时候,依照公主的身份,选一个还算过得去的夫婿就成了。 “宣,淑妃与宣城公主领赏~~” 伴随着小黄门的呼喊,水淑宫的宫门打开,早已准备好的淑妃带着女儿宣城公主快步走出,福了一礼,对那太监端着的盘子说道:“臣妾谢陛下隆恩。” 那太监随意的点了点头,宣布道:“陛下口谕,淑妃贤良淑德,恪守良规,实乃辛苦,着赐新年赏银八两,望再接再厉,钦此。” 口谕宣读完,淑妃当即就愣了。 她猛的抬头,呆呆的看着那太监,有些不可思议,对此,太监直接笑了:“淑妃娘娘不必惊诧,今年所有生育了皇子皇女的娘娘,全都有八两赏银。” “也非是你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他如此当面讥讽,换了其他妃嫔,自然要发落他,可是淑妃历来受惯了这等言语,便是要伸冤,也无处去,永历帝压根就不愿意见她。 如今知道自己会错了意,淑妃倒是没有失落,反而松了口气。 事出反常必有妖。 倘若真的忽然厚赏,那么不是要她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就是要用宣城公主做什么事情了,比如……和亲。 后金最近几年连战连捷,但却不像以往的匈奴那般求娶过公主。 但不排除如今大周压力大,会主动提出议和、和亲。 诸位公主当中,唯有宣城公主还未出嫁,又因为她的痴傻之症,想来皇帝将她嫁出去半点都不会心疼。 而一个痴傻的公主嫁到番邦。 结局可想而知…… “娘,好多银子诶,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一共有八个,比以前多多了!”就在淑妃想事情的时候,宣城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了上去,打开了红绸,拿起了盘中的小银锭。 一两一个的小银锭十分小巧精致,上面还刻着年份和吉祥话。 宣城公主将盘中的银锭全部拿着,捧起到淑妃面前,献宝一样的笑着:“娘亲你看,闪闪的在发光诶。” 这种银两都是色泽极好的。 今日是雪后放晴,阳光也正好,让银锭也折射出光芒来。 淑妃望着女儿乖巧的面容,怜惜的抚摸着她的脸庞,只觉得这孩子不晓事也行,起码不用担惊受怕。 今年有皇子皇女的妃嫔都有八两的封赏。 淑妃却不觉得是永历帝大发慈悲,那人对于这种东西极为在意,用小小的银两控制后宫,引导宫女太监的态度,是他对于权势的一种满足。 在朝堂上得不到的,在这种地方越是要得到。 所以,绝不会放弃这种权力,让后宫妃嫔皇子皇女们无视这种来源于皇帝的考察。今年如此宽宥,必然是有原因的。 若说近来有什么事,那必然是贾元春封贵妃了…… “贵妃娘娘可也是八两?” 淑妃向太监问道,太监哼了声,道:“可不是嘛,除了生育过的妃嫔外,也就只有她有这份恩宠了,可惜咱家没有领到去凤藻宫宣旨的差事。” “否则依照贵妃的大气,这赏赐还能少了?” 淑妃知道这位公公的意思,无非就是要钱,可她深居宫中,家中父族早已没落,如今都没有留在京都了。 她又哪里有银钱打点? 想了想,淑妃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递给太监:“黄公公莫嫌少,实在是只有这些了。” “呸。” 姓黄的这位公公打开手一看,才五十两,顿时不爽了,呸了口,便嚣张无比的走了,银票却也没有还给淑妃。 但日后的为难,想必半点也不会少。 淑妃有些沉默,也更不能不给,否则那就不只是为难了,在吃食上下毒都是有可能的。 因为那般是坏了规矩…… 便是皇后,每年这个时候,对于报喜的太监,也要封赏千两的,而元春自当上贤德妃开始,就颇善于散财。 贾家也算是富有的,她封妃嫔后,贾母和王夫人就派人送了笔银子进宫。 就是让元春好方便行事。 对于这年节报喜,元春自然会更大方,封赏足有三千两,稍后此事传开,不知道淑妃还要受黄公公多少怨恨。 但这五十两,却也是极限了。 辽东年年战败,辽饷征了多少年,各地闹饥荒灾疫,朝廷都要出钱,可永历帝哪有钱?为了表态,多次缩减宫中用度。 便是她作为淑妃,每月的例钱也不过二十两。 与贾府的太太那般,却也差不多。 其他妃子不说娘家帮衬,若是得永历帝喜爱,平日里赏赐多少另说,也都是有人孝敬的,毕竟外面的大臣也需要一些枕边风。 可她这里,却是从来无人问津。 一年二百多两银子,要照顾开销,因为没有赏赐,甚至连四季衣物,都要花钱给衣作局,他们才会把原本属于妃嫔的四季常服发给她。 里里外外,到处都要打点。 那些例钱哪里够?无非就是卖些以前的嫁妆首饰,到了今年,首饰盒里面还剩几件首饰了? “娘,父皇给了我们这么多钱,你怎么不开心?” “很多么……” 她呢喃了一句,便摇了摇头,拂去了不知道何时沾染到女儿发丝上的雪花,说道:“早上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想吃面条!!” “嗯。” 看着女儿将一把小银锭塞在自己手中,就跑回去疯玩了,淑妃微微的叹了口气,女儿若是单纯的痴傻也就罢了。 偏又生得这副国色天香。 永历帝可能只听说过这个小女儿好看,却是许多年没见过了。 今年这般赏赐,不知道是福是祸。 因为新年赏银有八两,还有一个规矩,永历帝会带着她们这些家人,在上元节那天逛庙会,与民同乐。 以前,是不带她们的…… 今年若是按规矩来,必然是要见面的,知道宣城公主的现状,永历帝怕是不会容她在留在深宫了,而是会拿她做筹码。 就算不和亲,怕也不会有什么好归宿…… 143、欠钱是大爷 新年也不是谁都开心的。 例如这日一大早,秦钟便火急火燎的敲响了宁国府的大门,贾蓉正在练武,听人汇报,便摆了摆手,让将人带进来。 “姐夫!!” 脸上有些青肿,形色有些狼狈的秦钟当即重重跪下,哭喊道:“求姐夫救救智能儿。” “她怎么了?” 贾蓉听闻有些皱眉,先前宝玉离家出走一事,他虽然是打算帮秦钟的忙,但也需要秦钟回家躲躲风头。 等过了年,再派人去给智能儿还俗。 这才几天,便又闹了幺蛾子? 秦钟有些犹豫,随即一咬牙说道:“都是我不好,姐夫要罚就罚我,但一定要救救智能儿啊。” “昨日水月庵进城采买年节货物。” “我偶然遇见了智能儿,便打了个招呼,因为她们会在城里的客栈住一晚,今日早上再出城回寺庙。” “所以,所以我跟她约定傍晚相见……” 听到这里,贾蓉是明白了,喝了口茶,淡淡的问了句:“被抓着了?” “嗯……” 见他垂头丧气,脸上还有几条抓痕,想必是其他尼姑施为的,佛门清净地,即便有些肮脏事,那也不能在明面上。 例如有“泰山姑子”这个说法。 表面上佛门重地,实际上男盗女娼,水月庵那个主持贾蓉见过,也是个颇为严厉的。 自然是容不下自己弟子与男子勾搭。 何况昨夜发现,自然会想到两人勾搭在一起,并非是今日的事,而是那日秦钟和宝玉借宿的时候,就发生了。 那天又是智能儿引两人进寺内的…… 各种谣言,怕是能把人逼死,不,或者说就是想把人逼死,才能成全水月庵的名声。 “智能儿现在如何了?” 贾蓉出声询问,秦钟宛如看到了希望一样,猛的抬头,连忙说道:“她们说要带回水月庵处置,我拦不住,还被抓打了一翻,担心智能儿被她们折磨死,这才来求姐夫的。” “求姐夫救救智能儿,秦钟做牛做马,一定报答!” 他说话是情感真挚,那俊俏的面容也有几分梨花带雨的样子,可惜是贾蓉,如果是贾琏他们,此刻是相当“怜香惜玉”了。 贾蓉无奈的叹了口气。 正要开口吩咐去救人,秦可卿却已经梳妆完毕,跨入进厅堂,当即呵声道:“不救!让她去死。” “姐姐……” “你还知道我是你姐姐,前翻你拐带宝玉离家出走,便是老爷将你保了下来,还不计前嫌,帮你谋划虔诚婚事。” “你若真喜欢那姑子,过完年便派人领了她还俗即可。” “何必急哄哄的这几日都等不了,就闹出如此大的祸事来?” “丢了秦家的脸也就罢了,你便是让贾家的脸往哪里搁?” 秦钟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凄苦的低下头:“对不起,姐姐,是我闯祸了……” 他忍着眼泪,就往外走。 打算自己一个人去救智能儿,贾蓉看着秦可卿含泪气苦的样子,上前握住了妻子的手,安慰道:“不是什么大事,着急做什么?” “鲸卿也等等。” “水月庵的事情,却是有一个人比我熟悉些,得我唤她过来,问问再说。” “去,请琏二奶奶过来。” 有小厮得了令,去办了。 秦可卿却愣了一下,问道:“凤姐儿知道水月庵?” 贾蓉笑道:“那可不,佛门也不是什么清静地,水月庵看着正经,实则也是个门楼子而已,凤姐儿前阵子结识了那位主持静虚主持。” “嗯,说来还是托了宝玉的福。” “毕竟宝玉离家出走在水月庵住了一夜,后来老太太认为还是要感谢水月庵,让凤姐儿代表着去了趟,捐了些香火钱。”苏丹小说网 “静虚主持看着贾家出手阔绰,也有意结交。” “招待了凤姐儿一翻后,引出了一个放印子钱的活来,言说京中达官显贵,多有做此生意的,各大佛寺都是接受投钱,每投一万两银子,一个月可以得五百两的利钱。” “凤姐儿动了心,先是自己挪了荣国府一万两银子投了。” “又过来找我,让我也投钱。” 秦可卿听完,第一反应是:“可莫是骗钱。” 贾蓉摇了摇头,道:“静虚主持他们这些,可没有能力做这份生意,他们只负责结交达官显贵,引荐人去投钱,真正做这个生意的,是大相国寺。” “说是从宋朝那会,在开封的时候,大相国寺就做这些生意。” “如今搬到京都,也是重操旧业,八百年信誉,极为可靠。” “我们去投钱,投一万两,静虚主持就能拿一千两。” “算是抽佣?” 秦可卿认为还是不可靠,连忙问道:“夫君可投了?” 贾蓉摇头:“家中账目都是过你们手的,我自是没有动钱去投这个,倒不是大相国寺不可靠,而是没有必要。” “而且。” “若是坏了账,大相国寺可不会自己去逼,得贾家自己去讨。” “大相国寺给我们存钱的这么高的利息,那钱从哪来?不还是放贷的那些人身上?这些平民百姓自然抵挡不了贾府,可若是被逼死了,家破人亡了。” “影响名声不说,也是官司是非。” “天上自然不会掉馅饼,这钱可不是什么好赚的。” 你谋求的是利息,大相国寺谋求的是贾家的权势,不同的人,大相国寺开出的利息也不同,给贾家这么高的息钱,自然是因为贾家的权势值这个钱。 真用起来的时候,可不会只限于你贾家的那一万两的业务。 到时候数以千计的百姓家破人亡,出了事,还是得贾家来背,这显然是个坑。 “夫君没有让凤姐儿抽身?” “总要给敌人一些破绽吧,他们若是从印子钱的事找贾家,我也正好查一查大相国寺。” “这,能查?” “全京都的达官显贵,放印子钱都在那里,那里才是京都的银库啊……” “夫君可不要为了银钱迷了眼,那牵扯如此之大,可千万不敢动。” “谁说我要动手抢了?” 贾蓉刮了刮秦可卿的鼻子,看着那张宜嗔宜喜的脸蛋儿,还有她无时无刻不站在他立场上考虑的那颗心,也是疼爱到了心里。 “你夫君我啊,打算去借钱。” “欠的钱多了,有时候才是大爷啊。” “能欠个千八百万两,这京中也就没人敢动我了,徐阁老也不行。” 144、翻手为云 “这一大早的你就喊我过来,可是探春不懂得伺候你这种老爷,叫我领回去教导教导?” 老远的便传来王熙凤的声音,这让一旁候着的探春脸色一红,她确实不怎么会伺候人,昨天夜里到了宁国府,就有心服侍,可做什么都慢一拍。 贾蓉虽然不会说什么,其他丫鬟也不敢真的拿她当同僚,可她自是觉得不好意思的。 偏偏王熙凤人都没到就开始调侃了。 “那可不,没有你这个泼皮破落户会伺候人,这不是喊你过来打打榜样,让探春学一学?” “呸!” 王熙凤进门就啐了口:“谁要服侍你了,屋里大小丫鬟一群都不够,还惦记着我来了,想得美呢你。回头贵妃娘娘省亲,你也让她来伺候你呗。” 贾蓉都还没回话,秦可卿就连忙啐道:“尽说些胡话,贵妃娘娘也是可以调侃的?” “你这混账自己作死也就罢了,别连累我们。” “看你一天天的胆大包天,这里说那个,那里说这个,在家里逞霸王不说,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放印子钱。” 秦可卿与王熙凤关系挺好,因此倒是不客气的说话。 王熙凤眼睛转了圈,恨恨的瞪了贾蓉一眼:“我好心告诉你赚钱的路子,你不感激也就罢了,怎么还与人说?” 贾蓉平静道:“真好赚钱的,还怕与人说?” “没良心的……” 王熙凤骂了句,却也没有多纠缠什么,她可不觉得秦可卿会拿这事怎么了她,且不说两人本是好友,再一个秦可卿也不是那样的人。 “怎么一大早鲸卿就来拜年了?” 王熙凤早就注意到了跪在地上的秦钟,却是耐着性子说了一圈轱辘话,这才发问。 秦钟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秦可卿这才半是含怒的将水月庵的事情说了出来,接着道:“你是认识那静虚主持的,你看这事她们是个什么意思?” 王熙凤坐在一旁,喝着平儿递过来的茶,想了想,说道:“那老尼姑上了年岁,早已不信什么神佛了。” “唯求赚点银钱养老。” “看着无欲无求,实则是年岁大了,也就那点本事,底下的徒弟们大多不听话了,不好管教。” “我看她是有意回老家的。” “可多年出家,即便家中还有侄儿后辈,可人凭什么给你一个出家的姑姑养老?” “那还不是得要有钱才行?” “她撺掇我投了大相国寺一万两银子,从中获利了千两不说,还三番五次问我是否多投点钱,或者让我询问有什么亲朋好友想投钱的。” “若是有着业务,尽管让她引荐。” “她还愿意给我五分利润的回扣哩。” 静虚主持倒是会做生意,生怕王熙凤抛下她,那一成利的介绍费,居然愿意分润一半给王熙凤,却也不知道静虚主持做这个业务,赚了多少银两。 “京中富庶人家才有几户?” “以往静虚她们,也就认得一些寻常富人,估计也没攒下个一二百两碎银,所以对于我这里特别上心。” “大有干完这一票就回乡荣养的意思。” “基于这一点,我若是发话,她必然是要放人的,所以,鲸卿兄弟还且放宽了心。” 她还有空安慰秦钟一句,秦钟自然是感恩戴德。 秦可卿懒得理她这种小手段,只问道:“静虚既然对弟子们无心管教了,这一次智能儿的事为何又如此闹得开?秦钟当初好歹是和宝玉一起去的水月庵吧?” 噗嗤。 王熙凤笑道:“还不就是因为这个?人家可是定然把钟兄弟的底细摸透了的,不把事情闹大了,怎么让宁国府去赎人?” “当然也不是明着买卖。” “而是宁国府给面子,投些钱,也是一门好生意,她赚点银子,也就皆大欢喜了。” 秦可卿听完,便是果然如此的与贾蓉对视了一眼,只觉得夫君厉害,竟然是已经想到了这一层,便顺势布局。 贾蓉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遵循的不过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的原则。 穷了一辈子的人,忽然遇到一个吃饱的机会。 哪肯善罢甘休? 即便此事有可能得罪宁国府,静虚主持还是决定搏一搏,赚个钱程了。 于是。 贾蓉拍了拍衣袖,起身道:“去个人,到水月庵去,将静虚师太请来,我的确与大相国寺有业务要谈,需要她来做中间人。” 有小厮领命去了。 王熙凤这才奇怪的问道:“上次问你,你不是说着钱赚着麻烦,看不上吗?” 王熙凤其实不缺钱,但她就是喜欢赚钱,管着荣国府的账,麻烦不说,也没有太多油水可捞,毕竟修院子太花钱了。 贾家上下都在要求往园子里谋差事,就是想捞钱。 可最终孝敬她的,又有多少?真正赚钱的,实际上还是下面那些管事。 她只是懒得去管罢了。 相比于钱,她更喜欢别人求她办事,然后她随手一挥就能解决的那种感觉,本质上,她喜欢的是权力。 而她也不介意大相国寺因为印子钱让贾家自己去讨账。 因为那也是在使用权力…… “我可不是去投钱的。”贾蓉浮起了奇特的笑容,这让王熙凤察觉到了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挑了挑柳叶眉,问道:“你又有什么新主意?” 贾蓉笑道:“我是去大相国寺借钱的。” “借钱?” 王熙凤愣了下,昨日贾蓉不还要说借钱给荣国府吗?怎么这就自己没钱了?真就是纯粹帮荣国府,不惜自己背贷,也要帮荣国府? “嗯,先借一百万两吧。” 贾蓉之前是准备找边军投钱的,用盐场的股份抵押,如今也是这个打算,但他准备绕一绕,经过大相国寺再办妥。 的确,他要付出的利息更多,但也可以绑架更多的势力上车。 以至于这只是第一笔业务。 接下来他要尽可能的从大相国寺借钱,最好借千八百万两,那个时候,全京都放印子钱的达官贵人,都得求贾家兴旺繁荣…… 等贾蓉说用用意。 王熙凤看着他那英俊的脸庞,直接就呆了,她知道他向来是个厉害的,但更多的是知道他的权势,知道他的武力军功。 却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腕能力。 一时间,心醉了,也痴了。 顾不得秦可卿当面,她直接越过身子,狠狠的亲在贾蓉嘴唇上,十分的激烈,仿佛满腔的情绪爆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145、烽火戏诸侯 “你疯了?” “我就是疯了。要我!” 她竟是将他推坐在椅子上,一把骑了上去,平儿见了顿时瞳孔一缩,也不管王熙凤发什么疯,赶紧出门让外面候着的小厮离去。 也不知道王熙凤这样有没有被人发现。 不过就算谣言传开……也就那样吧。 平儿摇了摇头,相比于谣言,她更担心秦可卿的介意,她如今虽然跟在秦可卿身边做丫鬟,帮着管理家中账目。 但她毕竟与王熙凤从小长大,主仆情深。 还是怕王熙凤这般胡闹,惹恼了人家正牌太太的。 结果等她回过头来,却只看到秦可卿红着脸啐了声,说道:“大过年的就来发疯,若是被太太们撞见可如何是好?” 她倒是不甚介意。 只是见他们拥吻,秦钟还傻傻的看着,便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呵斥道:“不该说的不能说,明白没有?” “知知道了……” 秦钟吃痛,连忙答应,秦可卿便松开了手,说道:“赶紧滚回去,大过年的,留爹一个人在家里过年不成?” 秦钟正要走,却又问道:“那智能儿……” “自是会给你送回去。” “多谢姐姐!” 秦钟欢喜的走了,心跳的也有些快,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西府的琏二奶奶居然跟姐夫勾搭在一起了,嗯,好像丢脸的也是贾琏…… 他倒是不觉得秦可卿不生气有什么不妥。 左右王熙凤又不可能有什么名分,比起姨娘来都不如,充其量算个外室,只是这个外室身份颇高就是了。 今日见识了贾蓉的手段势力,秦钟自然是相当钦佩的。 但也明白,自己连翻做了蠢事,定然不被厌恶,但也已经是失望了的,今后还是能少在姐夫面前碍眼为好。 等娶了智能儿,就好好读书吧。 总归也是要上进些才好…… 秦钟走了,静虚师太要请到宁国府去,哪怕她早已等着了,也需要时间,能在下午赶到就不错了。贾蓉这边在正厅里清退了闲杂人等,便应付起了王熙凤来。 这疯女人动情的厉害,似乎秦可卿在那里看着,让她更加兴奋。 但彻底尽兴后,也像是丢了魂魄一样,瘫软无力,被好几个丫鬟扶着去了贾蓉院里洗个澡,然后歇息一阵,消化余韵了。 探春震撼的看着这一切。 她虽然早在那夜玻璃房里,就明白王熙凤与贾蓉的关系不一般,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般光天化日的程度。 “你也不怕吓着探春妹妹。” 秦可卿拿着手帕擦着贾蓉额头的薄汗,贾蓉则是摇了摇头:“谁知道她发的什么疯,上次也是,贾琏在旁边,她就格外疯些……” 秦可卿惊异道:“怕不是她就喜欢被人看着?” “有可能……” 贾蓉点点头,也有点无奈,而秦可卿瞄了眼,便不满道:“那家伙吃饭也太粗糙了,只顾着自己爽快。” “平儿,去拿茶水来。” 平儿得了吩咐,拿来了温热的茶水,然后秦可卿又招手让探春过来,将茶杯递在面前,说道:“去,浣洗一下。” “这……” “怎么,当丫鬟的还要推三阻四?” 探春红了脸,只好含了口茶水,屈下身子,倒也不是委屈,只是不习惯被人看着…… 见她温顺。 秦可卿倚在贾蓉怀里,伏在耳旁说道:“她还真的听话?” “那日你们是在唱双簧吧?” “定然是早就私定终身了。” 正在忙活的探春一震,有些惊惧,贾蓉伸手安慰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回答道:“事情你自是知道来龙去脉的,也就是那日的事情。” “快说,快说。” 她倒是积极,贾蓉便将玻璃房的事情前后说了说,本来就是该说的,只是这两日有事情忙活,忘记告知了而已。 她听罢了故事。 便问道:“那赵姨娘也是你在养着了?” 听到自己母亲,探春有些走神,贾蓉手指挠了挠她的下巴,她如同小猫咪一样舒服,便又继续为他浣洗。 “本来就是谋划好的,将她安置在外面,自然也不能让她受苦。” “安排了人照顾,好吃好喝,自由自在,比起在荣国府的时候,都还要舒服一些。” “起码不用看王夫人她们的眼色,也不用每天被喊去站规矩。” 他答得一本正经,秦可卿咬着他的耳朵,哼哼的说道:“我可不是这意思,你想的吧?那天晚上定然就想了。” “毕竟,黛玉和……” “你老早就想着这种事了。” 贾蓉难得老脸一红,便听她黠促的笑出了声,她用脸蛋蹭着他的脖子,腻声说道:“那我没有母亲姐妹怎么办?她们都是成群结队,就我一个人单打独斗。” “以后迟早要被你冷落了。” 说着会被冷落,实际上却无半点愁苦,自是没有真的担忧,而是为了打趣说的话。 或许想到了什么。 她再次伏在耳旁,悄声说道:“我认了大太太做娘亲怎么样?” “唔!!” 探春一下子被呛到了,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气来,秦可卿则在贾蓉怀里笑得花枝乱颤,她算是确定了,贾蓉是真好这一口。 或许是求而不得,心底里一直惦记,谁又知道呢? 秦可卿并不打算探究什么缘由,她只要知道自家夫君喜欢什么就好了,自从被他接纳,被他保护,甚至为了她杀了贾珍…… 她就已经什么都不顾了。 不管贾蓉是不是贾珍的儿子,他都是为了她甘愿弑父的,她表现的温婉舒雅,实际上哪个女人又不希望自己是褒姒呢? 希望有一个周幽王为自己烽火戏诸侯? 她不会让贾蓉那么做,或者说,她认为贾蓉已经做了,那是独属于她的疯狂,在这份禁忌的浪漫之下,她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 她不会像褒姒那样,期望周幽王亡国。 她只想将世间的一切都给他,何况是他喜欢的?何况他本身就是世间绝无仅有的英伟奇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她很能理解王熙凤方才的心情,因为她的激动一点也不比王熙凤少。 146、查账 早上秦钟的事情,对于新年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 等过了辰时,大家也用过一些糕点了,便开始筹备年饭了,虽说年夜饭才是正席,可中午依旧是要聚在一起开宴的。 年三十虽然没有要来拜年的。 但作为主子,在这一天还是要接受仆役们的贺喜,然后广发红包,庆贺新年的。 在宁国府正厅前方,宽敞的前庭里,摆着几十桌,宁国府四百多位下人都齐聚一堂,当然,管事们自然坐着靠前,各位主子的贴身丫鬟们,又靠前一些。 再第二梯队的,则是在外打点产业的管事、账房。 再后面的,就是寻常小厮、粗使丫鬟、健妇、厨娘一类。 红包也是分了三等,先每人一份,不过是包了一钱、两钱、三钱银子,钱并不多,只是讨个喜庆,真正的红包,在于奖赏。 尤氏与秦可卿拿着早就备好的账册评点各处庄园铺子和产业经营情况。 因为盐业如今由林如海管理,焦大坐镇在天雄军,宁国府这边暂无盐业方面的营收账目,往年的账来看,其实是惨不忍睹。 不算贾蓉提取的开支,光是府上的例钱、米碳这些,就远远超过了收入。 宁国府如今就剩下两个庄子,也就提供一万两的银货,其他产业的杂项收入,一起也不过是一万五千两,但去年各项开支加起来,光是在花在仆役身上的,就要把这笔钱用光。 各个产业的经营,去年算得上有所好转,但也是杯水车薪。 听了账目,宁国府的下人都明白,若是光靠产业,宁国府是维持不下去的,也就全靠贾蓉这个老爷赚取的家业。 把账说清楚了,底下人也就越发知道贾蓉的权威了。 赖大更是一边听着一边抹汗,自从贾蓉当家后,他的确不敢做什么,做事情不算战战兢兢,但还是很收敛认真的。 可今年账目如此清晰,只要愿意对比。 往年他从宁国府贪了多少,那是一目了然的。 其他各个管事都是如此。 听到尤氏“按功行赏”,却也没有几个高兴的,所有人都在担惊受怕,领着那十两二十两的赏银,只觉得银子烫手。 “最近一年,各位的表现,我看在眼里。” “既然没有瞎了眼敢顶风作案的,那往日的事情,我也网开一面,各位管事的,往日从宁国府贪了多少,自己找到赖大,交还一半赃款即可。” “从此以后,以前的账也就一笔勾销了。” “若是有谁抱着侥幸心理,那大可以试试,看看我是否查出来了,看看京营将士的刀锋利不利。” 此言一出,许多人只觉得五雷轰顶。 而赖大则是长出了一口气,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是宁国府的大管家,对于贾蓉的权势自然比别人认知更加清楚。 那可是孤身南下,创办天雄军,斩杀了一万多倭寇,以武功封爵的狠人啊。 若是贾蓉想做,他们这些身死的下场,又有谁跑得掉?或者说,又有谁能够反抗?你的脑袋比倭寇还硬吗? 赖大一个哆嗦,让人拿来笔纸。 首先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略微斟酌,就写下了一个三万两。 待有其他管事来报名的时候,看到那个数额都是瞳孔一震,一边骂赖大真能贪,一边骂赖大这个数也敢填,真不怕死? 然后就想着,赖大这个数在这里,自己填少了,老爷信不信? 可没人会怀疑,贾蓉是否真敢杀人。 当初京都城外的那座京观,至今大家都还是记忆犹新呢…… 于是。 年节发红包不过千余两,但收缴的赃款,却高达十五万两…… 对于这个数字,贾敏还算认可,毕竟宁国府的家底也就那样,底下人这些年从宁国府贪了三十万,也就差不多是这个数了。 钱的确重要。 但贾蓉这么做其实并不是为了钱,而是进行一次清理,并真正控制宁国府的这些仆眷。 让他们听话,才是目的。 这个报账,自然是相对于那些管事而言,普通的丫鬟小厮,自然与这无关,平日里就算想赚钱,也得有那个能力才行。 当然,包括厨房在内,肯定有一些小动作。 但水至清则无鱼,贾敏不同意问责这部分了,尤氏同样如此,只是说以后的规章要重新更改,让府上的下人可以各司其职,以后账目更加清楚。 …… “东府里,大光年的在查账?” 贾母听到风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了,相比于东府里还在查账,西府里早就“与民同乐”,一团和气的热热闹闹了。 王熙凤则是早上在东府小睡了半个时辰,就赶回了西府。 此时更拿着这事与老太太商量:“固然我们可以从东府抵押三十万两,但自古理财,都是开源节流。” “借来入账的银子,算是开源,但总归是要还的。” “如何节流存下银子来,才是最关键的。” “若我们不查查账,到时候再多钱进来,也不知道要落在谁家的口袋里呢。” 然而贾母明明知道宁国府已经查出了十多万两,但她却只是摇了摇头,说道:“当主子的跟下人争利,传出去怎么也不好听。” 是的,明明只是清理硕鼠,但在贾母看来,居然是与民争利,伤了主仆和气。 或者说,那边赖大都交代了三万两,荣国府这边,赖二的能少到哪里去?但做下人的这么富有,贾母的认知却是“这是一份体面”。 果真是一团和气。 “老太太,倘若真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我们取了赖家的产业,那的确是跟下人争利,但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打着贾府的旗号到处榄财呢?” “照儿子看。” “应该也效仿东府,让他们自己来报个数,以前的既往不咎,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听到了风声,贾赦赶过来了,十分自信无比的宣读着自己的最新理解。 “我也就吃点亏,麻烦一些。” “让各大管事,在我这里把数字写上就行。” 听到这一句,王夫人暗地里啐了口,就连老太太都无语,看着孩子出息,结果就是来要钱的…… 147、寻宝 哪怕知道贾赦是想捞钱,但这件事好像也真就只能交给他来办。 荣国府的两个老爷,贾赦虽然不正经,但捞钱的时候至少是上心的,精明的,最后交到荣国府公中的银子会少,但肥水好歹流到了自家田地里。 而如果让贾政去主持这件事。 还指不定被怎么忽悠过去呢?这可是学着宁国府,让管事们交钱,是为了“既往不咎”,也就是你交上该交的,以前贪墨的,荣国府也就认了。 贾蓉这么做,是有把握断绝风气,而且不在意钱,本质上是为了整顿人事。 荣国府不明白这一点,他们是为了钱去的,这事情的开端不对,就注定不那么顺利,又只能是贾赦这样的人负责,基本上已经注定是虎头蛇尾了。 倒也不是贾母不想用王熙凤,而是这种事情,王熙凤一个女人是镇不住的。 哪怕她是当家媳妇也不行。 唯有府上的老爷亲自来查,来许诺,才管用…… “那便由老大来查吧。” 贾母望了圈,只能如此决定,而贾赦得到允许,则是颇为激动的在摩拳擦掌,在他看来,宁国府才查出十五万两,纯粹是不够仔细。 待他好好炮制那些吃里扒外的,榨出二十万两银子绝对不是问题。 只是。 贾赦却不明白,皇帝砍贪官,都要等时机呢,他如此严苛,荣国府里的下人们又怎么会乖乖束手就擒呢? 这事情结束前,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荣国府怕是过不了好年了…… …… 贾蓉倒是不知道荣国府在学他们,中午收银子虽然气氛压抑,但事情结束后,却是皆大欢喜,从赖大开始,所有管事都松了口气。 与荣国府不同的是,宁国府这边是要了你的钱,还算对你网开一面。 因为贾蓉完全可以要钱又要命。 心理预期不同,对待结果的态度就不同,宁国府的仆役们只觉得贾蓉宅心仁厚,恨不得肝脑涂地报答恩情。 只有在武力的威势下,他们才明白,自己所得是从宁国府偷的。 如今只用还回去一半,剩下的自然就是老爷对他们的赏赐,自然会心怀感激。 聪明人是这般。 他们也生怕有谁不开眼,冲撞了贾蓉,就特意活跃起了气氛,一时间现场热闹非凡,而相比于大家都有的红包,那些大丫鬟们,自有不同。 平日里她们的例钱就多,也各个穿金戴银,绫罗绸缎。 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富贵呢。 这到了年节,同样羡煞旁人,因为她们的红包,是随机抽奖的。 贾敏与林黛玉在昨日准备了一些盒子,里面装着不同的银两,到时候大丫鬟们每人都可以挑选一个,能得多少,就看运气了。 “最多的,有十两黄金。” “最少的,也有五两银子,待会能抽到多少红包,全看各位姐姐的运气了。” 林黛玉站在礼盒的桌前,笑意盈盈的看着各位丫鬟,在她身边,小圆脸婴儿肥的雪雁因为与林黛玉关系最亲,故而拉着自家小姐的手撒娇道:“小姐,你就告诉我哪个里面装了黄金吧。” “好哇,你敢作弊?!” 见她耍赖,晴雯当即不饶她,但脸上其实是笑意盈盈,哪里有真发怒。 其他姐妹也是央求林黛玉透露消息。 林黛玉会待在这里,自然也是要玩闹一翻的,若非如此,直接让她们选了礼盒就是,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道:“那我就给点线索好了。” “装有十两黄金的盒子呢,我出个谜题,谁猜中了,就有机会找到。” “听好了。”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 她点着脑袋,背着手,如同小先生一样念完了两首诗,许多丫鬟这下子直接就愣住了,也不是都是识字读过书的。 像晴雯,她就不识字。 当即就不服了:“姑娘刁难人,偏生知晓我等不识字,还要用诗词做谜题!” 林黛玉自是跟晴雯关系好的,以前贾蓉就是带着晴雯南下的,而且她们两人长相颇似,故而也玩得多,关系亲近,故而晴雯敢开玩笑。 “你个泼皮,自己不读书,还怪起别人来了。” “再说了,又不是读书的事,你解不出来,可想过是自己蠢了?” 林黛玉同样是牙尖嘴利的,两人丝毫不让。 不同于她们这样的“老人”,未柳和若絮两个是贾敏新挑的丫鬟,也是有资格选礼盒的,但她们就要拘谨许多。 未柳呢喃道:“五十,二十三……” 若絮也明白过来,悄悄拉了拉姐姐的衣摆,指向了第二行第七个。 两姐妹共同点了点头,眼神顿时明亮。 而一旁的丝桐则是捂嘴笑了笑,作为贾敏曾经的大丫鬟,十多年诗书熏陶,她的才华是众姐妹里最出色,自然是懂得林黛玉的意思。 锦瑟五十弦和箜篌的二十三弦,其中差了二十七。 没有那么多个礼盒,自然就代表第二行第七个,才是中大奖那个。 只是她不在意这些银钱,故而并无行动,青盏略微思考,也是猜到了谜底,只是她性格不喜争,也有意让给后进的姐妹们,毕竟她们更需要银钱一些。 花绯是知晓姐妹的。 她左右一看,道:“你们猜到了?快告诉我,告诉我。” 她向来热情活泼,就是脑袋没那么灵光了,读书更是直呼头疼,能认字就不错了,猜谜题就太过为难她了。 暖玉是娇憨嗜睡,但脑子比花绯好用多了。 “五十?没有五排,二十三?第二行三个?有是有,但应该不是……” 很显然,暖玉也快得到答案了,只是她也没有什么兴趣,想的很慢,一点也不着急,快要有答案了,又泛起睡意,打了个哈欠,就不再思考了。 “哼哼,时间快到了哦。” “接下来,手快有,手慢无,猜到谜底的赶快抢啊。” “三,二,一!!” 喊完,林黛玉连忙向旁边跳了一步,怕被人群冲到,能够参选的丫鬟还是挺多的,其中不乏银蝶儿这些想要抢得大奖的。 却是很有很多丫鬟一拥而上。 嗯,花绯也很积极,反正她身体又好,她不光自己抢,还帮姐妹们抢,抢着就高高丢出来,生怕姐妹们没有,明明就是人人都有一个的。 丝桐她们自是哭笑不得,因为花绯没有拿到那个大奖。 这随手拿的,按照花绯的倒霉运气,大概可能全都是最低的五两银子了。 “拿到了!!” 终于,未柳和若絮两个双胞胎姐妹因为目标明确,又姐妹齐心协力,终于拿到了第二行第七个的那个礼盒,两人贴在一起将礼盒护住,兴奋的叫喊出声,显得十分高兴。 这让大家都看向了她们。 林黛玉见大奖被抓到,也笑着喊道:“打开!快打开!” 她们闻言,将礼盒打开。 待那一抹金灿的光辉溢出,两人发出兴奋的叫声,果然,是一锭黄金元宝!! 148、棋牌 “哼!” 银蝶儿见黄金被未柳和若絮抢到,十分不爽的哼了声,拿着自己手上的礼盒扒拉,里面只有十两白银,就更加不爽了。 其他姐妹更多的是羡慕,倒也没有那么大气性。 或者说,银蝶儿还是有点特殊的,毕竟她在宁国府资格最老,是尤氏身边的大丫鬟。贾蓉院里的丫鬟固然某种程度上地位更高,但其实不太管事。 反而许多管理上的事情,银蝶儿替尤氏传话办事,下面丫鬟默认她更有威严一些。 见银蝶儿不爽。 未柳和若絮两姐妹对视一眼,便有了计较,妹妹若絮捡起剩下的一个礼盒,走到银蝶儿面前递上去,说道:“姐姐是府里的老人,运气不好只抽到十两银子,我们做妹妹的却不能不懂事。” “我们姐妹既然中了大奖,那便也许懂的礼数。” “这一个盒子里面的赏银,还请姐姐分配,是请众姐妹聚餐也好,买些脂粉也可,都仰仗姐姐分配。” 她这句话说的很高明。 钱并不重要,因为银蝶儿并不缺钱,她缺的是“权力”,若絮给她这个面子,她自然开心,因为这也不是意味她要独吞这笔钱。 老爷太太们都看着呢,她便是想要钱,又如何能在这时候收下?她又不蠢。 “罢了,既然你有心,我也添一份。” “我这手里的十两银子也投进去,你们可不要跟风啊,本姑娘可是府里的老人,你们资格都不如我,可得由我来做东道主。” “哼哼,我运气不好,你们姐妹却是好的。” “也不知道这个剩下的盒子里,能开出多少银两来……” “嚯!!” 当盒子打开,不仅仅是银蝶儿惊呼,其他人也呼出了声来,里面竟然也是一锭金子,只是那金锭颇小,仔细看上面的铭文是五两。 “这……” 五两黄金,若是论官价,自然是能兑五十两银子,可实际上黄金稀缺,真正兑换,大概是能换七八十两银子的。 “什么啊,你们姐妹的福气也太好了。” “二太太可真是会选人。” 她这看似像是在向贾敏抱怨,实际上却是在夸赞,贾敏也笑了笑,指着双胞胎姐妹说道:“能到宁国府来,不就是她们福气好的表现?” “是哩,是哩。” 众人纷纷称是,一时间其乐融融。 其余下人则是羡慕这些大丫鬟们有礼盒可拿,纷纷立志,要努力表现,以后成为大丫鬟,才是真正的出人头地。 而开宴之后,则是又请了戏班子来表演。 秦可卿又备了许多铜钱,让丫鬟们来负责散财,整整两大箱,几百贯的铜钱,足够撒好几个时辰了,这下不论是谁都开心了。 丫鬟们玩累了,自然就交由几个管事的去撒钱。 她们则聚在一起,陪着主子们在下手玩着棋牌,新年得了彩头,可不就要再比拼一下手艺?论打麻将,晴雯喊得最凶,奈何运气一直不好。 五两银子很快就输光了。 “不玩了,不玩了,整个邪门!” 她牌一推,嘟着嘴,气呼呼的。输钱事小,运气不好是真烦人。 “分明是你技术差,还怪运气。”雪雁坐在晴雯对面,可不怕她发怒,反而继续调侃,晴雯叉腰哼了声,眼珠子一转,便将香菱寻了过来。 “来,香菱姐姐,你替我打,把他们的钱都赢过来。” “我,我不会啊……” 香菱自从跟了贾敏,基本上就是每天抱着书看,各种书都有,贾敏让她看书,其他人也就见怪不怪了,基本上就是个小书痴。 方才她就坐在火炉旁看书,连下棋这等雅趣也不凑热闹。 “没事,我教你打,你来摸牌就是了。” “这……好吧。” 都被按在座位上了,她也只好依着晴雯,同桌的除了雪雁,就是入画和彩屏,都是她们几个年岁小的丫鬟聚在一起。 “哈哈哈……胡了!给钱给钱!!” 晴雯让香菱代打后,果然运气好转,一连胡了好几把,其他丫鬟这些不依了,伙同着要把香菱赶走,让晴雯自己来。 晴雯自是不肯。 雪雁见状,也去找帮手给自己换手气,便寻了紫鹃过来,当初林黛玉初到贾府的时候,老太太有所表示,就送了紫鹃给她。 她俩算是黛玉身边的老人了,那次丫鬟招新,黛玉倒是也选了两个,都算一等丫鬟,可毕竟是新人,与大家还不熟稔,都还在学规矩中。 黛玉这两个新丫鬟,取名叫做黄鹂、白鹭。 因为雪雁、紫鹃都是“鸟儿”,她也就巡了这个缘分,取了“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给她们取名。 也确实黄鹂是个小巧能说的小丫头,白鹭个子稍高,体型纤长,想来长大了也是那种高挑类型。 因为晴雯“坏了规矩”,接下来的麻将,倒是变成了团体赛一般。 入画和彩屏合作一方,又唤来了两个姐妹,也是惜春新收的两个丫鬟,她年岁小,挑的丫鬟也偏小一些,是两个看着乖巧的小姑娘,唤做飞墨、留白。 因为少了一方,自然要人补上。 银蝶儿被迎着过来,但她确实打牌不行,便又寻其他好手,知晓未柳和若絮的运气好,便拉着她们来帮忙,反而尤氏屋里新来的三个姐妹,她不怎么清净,只让她们在后面看着学着。 因为尤氏也都是挑的老实的,倒也不会有人逾越什么,安分在后面听她指挥。 这里热闹,渐渐的都聚过来看。 贾蓉见晴雯与香菱逐渐不支,笑着说道:“你还要到哪里搬救兵?” 晴雯打牌是很活泛的,也有技巧,只是架不住别人人多,她们可以来来回回的换人,晴雯却不敢上桌。 “老爷,你看她们人多,欺负我们!” 她倒是恶人先告状。 银蝶儿笑道:“你可别输不起,分了团队,我们这队应该是太太队,香菱可是我们的人呢,你自个儿另寻帮手去!” 此言一出,丝桐她们都捂嘴轻笑。 贾蓉的丫鬟虽多,但年龄都大些,毕竟是贾敏曾经的丫鬟,也就暖玉小些,可却也比香菱还大两岁,与这些小姑娘年龄不同。 包括秦可卿身边的丫鬟,瑞珠、宝珠都是二八年岁,平儿还要更长两岁。 确实不适合坐这桌了。 秦可卿倒是也新收了两个丫鬟,毕竟平儿虽然跟在她身边,实际上其实该是属于贾蓉的丫鬟,那两个小姑娘倒是聪明伶俐的,模样也可爱。 但晴雯可不愿意捎着她们,她自己争宠都来不及呢。 可当下又找不到帮手…… “探春姐姐,姐姐快来帮我!” 她转着眼睛,看到探春的时候瞬间有了主意,其他丫鬟还不敢把探春也当同僚,可晴雯却不管那么多,她是个“恃宠而骄”的。 贾蓉也喜欢看她那“骄横”的样子。 最喜欢她骄横犯错,然后罚她的时候,也算是主仆间心照不宣的情趣。 探春被拉过去,自然侍书也得跟着。 倒也没有什么不自然,她既上了桌,气势倒也起来了:“牌桌无亲情,就不让着各位姐妹了。” 见她直言姐妹,没有在意“仆人”的身份,大家也都放开了心态。 “来来来,看看三姑娘有多厉害。” “没错,我们也较量一下。” 结果真的是一出手,才知道有没有,探春那份聪慧,用在什么上面都是极厉害的,这打了几把,就明显感觉到牌局被她一个人掌控着,其他人怎么使劲都没用。 如此一来,大家这是真服了。 钦佩之余,也对探春更加亲近起来。 149、领悟 小儿女的闹腾有趣,贾蓉看见探春是真的开心与她们玩闹,也是颇为欣慰。 他对探春的印象,自来都是好的。 哪怕曾经探春帮贾宝玉针对过他,但也是因为她在帮自家兄弟出头,因为担忧他们报复赵姨娘,也会主动出击布局,这些都是因为她敢爱敢恨。 在保护自己人的这一点上,她是不遗余力的。 时间多的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人,能雪中送炭的又有几个? 人读三国演义,都说他吕布三姓家奴没有忠义可言,且不说几次弑父缘由如何,便是认下了不忠之名,他却也是不喜欢不忠之徒的。 他有高顺,忠义何曾弱于关张? 倘若真是没有忠义,哪又有忠义之士的效忠跟随? 只是世人见他背叛丁原、董卓、曹操,却是不看缘由的。首先,丁原从未是他的义父,在丁原到并州之前,吕奉先早已在五原颇有威名,可以说是威震边关了。 丁原当并州刺史,自然要各地地方势力认可才行。 是他吕布晓大义,带头认了丁原,如此才有五原、云中、雁门三关的边军认可,故而丁原才对吕布颇为倚重,以至于外人认为两人结为义父义子。 实际上并没有。 甚至于,丁原忌惮于他,明明他有“拥立之功”,丁原却只给了他一个主簿。 堂堂两千石的州牧,欣赏一个人,却只给他两百石的主簿?别说什么文书佐官,代表着亲信信任,他吕布堂堂武将,带着五原郡支持丁原,丁原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君之视臣如犬马,臣之视君如仇冦。 有没有董卓,丁原待他如此凉薄,过河拆桥,他必然都是要反了丁原的。 只是董卓。 确实待他不薄,封侯拜将,让他独领并州兵马,他的确曾视董卓为亲父,只是那老贼居然抢走了貂蝉…… 至于曹操? 本就是双方交战,麾下将领被包围后不坚守待援,反而投降,让他走投无路,只能暂时投降,虚与委蛇而已。 而真正不讲信义的人,可是曹操。 是他杀了降将。 曾经的不被理解,贾蓉并不多言,只有秦可卿猜到了他的前世今生,故而愈发心疼于他,也越发痴爱。 世间女子,真有“烽火戏诸侯”的机会,谁不想自己成为褒姒呢? 此般齐名的故事,也就只有吕布貂蝉了。 只可惜,貂蝉不珍惜,负了吕布,秦可卿知道自家夫君是个真性情,是可以做到为了美人放弃天下的,所以无比痴爱的同时,也必不让他再重蹈覆辙。 他前世受的情伤,今世绝不让他再受半点。 故而她是发自内心的不曾吃谁的醋,只要他喜欢,可哪个女人若是不开眼,敢负他惹他伤心,那她就半点不留情面了。 秦可卿,为了取代貂蝉在贾蓉心中的份额,一直努力着。 故而看到探春并非是有什么计谋才来的宁国府,而是真心与贾蓉共鸣后,怀揣着打破枷锁的心情来到宁国府,享受着这里的生活,秦可卿也是由衷的为探春而高兴。 “夫君?” “嗯?” 听着秦可卿唤自己,贾蓉转头看去,却听秦可卿问道:“探春既然当了丫鬟,今天晚上是不是也要安排她值班了?” “老住在客房里,可不像话。” 她说着话,还眨了眨眼睛。 贾蓉自是知她的意思,但他还有些犹豫,情爱之事,他其实向来不喜欢勉强,也许是因为出于尊重,更喜欢女子表露出意向后,再有最后的动作。 他是想给探春一个慢慢接受的时间的,但秦可卿好像想帮忙加快这个进度。 “她若是不愿意,不要勉强。” “嗯,放心吧,夫君不知道,女孩有时候其实就是抹不开面子。” “是么……” 贾蓉一怔,总归还是想起了貂蝉,那个时候,她靠着他的肩膀,他们坐在庭院里看一夜的星星,他都只觉得安宁,没有升起过半分旖旎。 或许……是他错了。 貂蝉是带着任务,不会轻易让他得手,是拿捏着他那份单纯的情义,但更多的,又何尝没有想过他蛮横霸道的打破一切? 明明他才是男子汉大丈夫,是主宰着天下局面走向的人。 偏偏又要把选择权去交给女子,到头来还要怨恨王司徒这等以貂蝉她们做美人计吗? 如此别扭,方才是懦夫啊。 “夫君懂了?” 两人或许是真的心有灵犀,已然十分默契,秦可卿见贾蓉神态,便知道他大概是想通了,猛虎固然要有细嗅蔷薇的柔情,但也不能任由蔷薇摆弄。 若是看到喜欢的,移栽回家就是了,不必冒着跌落山崖的风险,每天去山崖上陪伴蔷薇。 因为,森林里除了老虎,还有各种野兽啊。 “嗯。” 贾蓉将秦可卿拦在怀里,看着这满屋子莺莺燕燕说道:“便是为了你们,我也不会败的,董卓也是有优点的,在大事上,他远比我勇敢。” 活出第二世,贾蓉才明白。 董卓那种野心、贪婪、蛮横,便是吕布与他的差距。 故而董卓可以成为一朝太师,剑履上殿,而他吕布,只能当义子,在杀了董卓后如同丧家之犬,被群雄赶来赶去…… 他最恨董卓,却也要向董卓学习。 明白他为何能成功,明白他的魄力与野心,明白他的格局与手段,也明白董卓错在哪里,吸取经验教训。 他要比董卓走得更远,追赶超越刘备和曹操…… 此时此刻。 秦可卿才知道贾蓉是真的已经想通,确立貂蝉那块心结,自是相当高兴,紧紧的拥着他,恨不得将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去。 便这份安然没有享受半刻,便有下人传报。 说是上午去邀请的静虚主持已经到了,是否带到屋里来。 “这么快,还以为要再晚两个时辰。” “快马去,快马来,静虚主持听闻老爷要谈生意,跟着我们骑马来的。” “主持既然有心,快去请来。” “是。” 虽是年节,但也不耽搁落子,这盘棋,他得好好跟徐介甫较量较量,只是相比于以前,棋风会更加凌厉了。 毕竟,乱世快来了啊。 150、借钱 “静虚师太。” “贾伯爷。” 见面后先打了招呼,被请着落座后,静虚表面上装作高人风范,实际上抑制不住的激动,手上的细微抖动已经出卖了她。 因她知晓,宁国府请她来,无论如何,都是她大发一笔了。 “关于内弟与贵寺智能儿之事,是他挠了出家人的清净,我在这里先给师太赔个不是了。”贾蓉虽是道歉,但语气极为淡漠。 静虚自然也不计较,或者说,能有这个表面功夫,她就很高兴了。 “哪里,分明是智能儿不守戒律,牵连了秦公子。” “话虽如此,内弟与我言明,他与那智能儿两情相悦,先前虽然坏了规矩,但希望静虚师太网开一面,放那智能儿还俗可好?作为补偿,可为水月庵添一座镀金的佛像。” “贾伯爷这是说的哪里话?水月庵自来朴素,不求以菩萨金身示人。” “那依静虚师太的意,该如何?” 来了! 静虚挺直了腰背,明白后半生养老的银钱就在这里,遂说道:“智能儿犯戒,寺中自有惩处,可惩处之后,她毕竟不能再继续留在水月庵了。” “我与她师徒一场,总不能看她流落街头。” “故而希望秦公子能接纳她,给她一个名分。” 贾蓉嗤笑:“名分?秦钟可是说要八抬大轿,正经娶她的。” 静虚道了声阿弥陀佛。 说道:“出家人只需有一介庇护之所即可,何至于贪婪无度?她无父无母,修行也短,能够得秦公子青睐,已经是菩萨保佑了,哪里能奢望明媒正娶?” “只盼秦家老爷大发慈悲,不要嫌弃于她。” “让她进门就好。” 静虚说的有道理,但如果真念及师徒情分,又哪里会半点都不争取?秦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若是争取一下,还是有机会的。 她这么说,本质上就是将智能儿卖了。 与青楼的老鸨卖手下的姑娘给人做妾,又有何区别? 贾蓉晒然一笑,静虚“示好”到这个地步,接下来也就该提正事了,便说道:“幸得师太识大体,少了许多麻烦。” “我贾家自然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 “听闻师太也在帮大相国寺收揽储蓄?” 静虚听闻,眼睛都亮了,连忙道:“可是西府的琏二奶奶相告?” “正是。” 贾蓉点点头,拿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喝了起来。 静虚听闻更是安心,道:“既然是琏二奶奶介绍,那贾伯爷应该也清楚了大相国寺的厚利,不满伯爷,我等为大相国寺揽储,每一万两,能有一成的抽佣。” “贾伯爷若是有意,随便存些银子。” “水月庵的生计也就解决了。” 哪里会是水月庵的生计,分明是她个人的,这年头,这些小的寺庙,基本上就是主持说了算,基本上是他们的私产了。 光是粗茶淡饭的吃喝,一千两能用几十年了。 仅仅是王熙凤那单生意,就够她们吃了,哪里还需要求其他? “抽佣利息如此之高,大相国寺不赔钱?” 贾蓉自是知道不会赔钱的,但该问还得问。 静虚笑道:“哪里会赔,市面上借钱的规矩,都是九出十三归,月滚月都是常事,只要借出去的账收的回来,那便都是赚的。” 贾蓉反问:“借贷利息如此之高,我却只分润五分的息,是否太少了点?” 静虚连忙解释道:“伯爷这就有所不知了,大相国寺放印子钱,虽然只是行规,没有额外高息,但毕竟是官府禁止的。” “虽说依照贾家的权势,也可以自己弄。” “但难免脏了手尾,伯爷在朝堂上也可能被政敌攻讦。” “但有大相国寺帮忙,就不一样了。” “您只是在大相国寺存钱,大相国寺给了您利息而已,至于那放出去的钱,他们又如何能证明是您的钱呢?” “您就是在钱庄存了个钱,何罪之有?” 静虚说的很明确,大相国寺做放贷,他们这些存钱的客户,就可以高枕无忧。 贾蓉讥笑道:“每月五分息的钱庄,还真是少有啊。” 正经钱庄存钱,是你要给钱庄息,用以作为保存费用,哪里还会钱庄给你息,只能说有利,必然就有其弊。 “恐怕不单只用存钱这么简单吧?” 听到贾蓉的询问,静虚连忙笑道:“自是还有一些需要帮忙的,毕竟钱借出去了,还得能收回来才行,不然就坏了账。” “正常的收贷,大相国寺自有人手负责。” “遇到一些麻烦的人员,死皮赖脸不还钱的,还需要借助一下贾家的权势,才好保证您的利益。” 贾蓉反问:“这不就相当于我亲自放贷吗?” 静虚连忙解释道:“哪里,这是大相国寺的人托您办事,若真有解决不了的,大相国寺自有人员出来顶罪。” “他们常年收住一些江湖盗匪,还有流民。” “用的就是这个时候。” 静虚急切之下,把大相国寺的一些龌龊也说了出来,匿藏逃犯这项,佛寺一向做的很出色,并冠冕堂皇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实际上那就是寺庙里的打手,还有需要的时候用来顶罪的。 贾蓉弄清楚了来龙去脉,手指敲打着桌面,他思考的动作,每一下都像是敲打在静虚的心脏上,紧张的想着这位伯爷会不会投钱,会投多少钱…… 许久。 他说道:“这个钱,我自然是想赚的,但无奈近来要修大观园,宁国府实在抽不出银子。” 静虚:“啊,这……” “不急。” 贾蓉伸手阻止了她,问道:“既然介绍存钱有抽佣,那介绍贷款一样是有的吧?我不存钱,我找大相国寺借钱,师太认为如何?” 静虚愣了下,接着就好像被天降的馅饼砸中了一样。 宁国府这样的优质客户,若是能够介绍过去贷款,她得有多少抽佣?肯定比存款高!! “您,您借多少?” “一百万两。” “一,一百万两?!!!” 静虚差点没有激动的闭过气去,颤抖无比的端起茶喝了口,此时一片空白的脑袋里,已经算不清自己能拿多少银子的抽佣了…… 165、老太太心里急 “我怎么没听明白?” 贾母哪里是没听明白,而是觉得事情过于复杂,想拒绝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且不论兼祧这事好还是坏,但圣旨当中点出,兼祧这事是贾家占了好处的,这个恩准是看在贾蓉尚公主的份上,可朝廷如今财政短缺,户部没有银子来筹建公主府。 所以得贾家来筹建。 其中又有元春提出的工部核定估价,贾家到户部交钱一事…… 若只是公主府也就罢了。 可贾家先前为了圣眷,为了表示忠心,修建大观园可是以二百万两的标准来的,这太上皇要将最喜爱的公主嫁给贾蓉,这公主府的规格,又岂能比贵妃省亲低? 以这种标准来筹建公主府,就算不要二百万两,上百万也是跑不掉的。 贾家哪里还拿得出银子来? “这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啊……”伺候在贾母身边,王熙凤首先看得就是银子的事,她可不像其他人认为贾家如今花团锦簇,既是元春封贵妃,又是兄弟尚公主。 那些都是虚的,银子才是头等大事。 这钱,他们拿不出来。 伴随着贾母和王熙凤的提示,人们也开始注意到这里面的难处,是啊,尚公主是好事,可这钱从哪里来? “我们修大观园都掏空了家底,实在是没钱了。” “尚公主毕竟是宁国府的事情,不如让蓉哥儿自己想办法吧?” “我看他能耐挺大,再弄些银子应该不是问题。” 说话的是贾赦,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也是生怕贾蓉那边找荣国府开口,至少不能将刚刚答应借给荣国府的银子要回去…… 贾政则说道:“不如,那三十万两先还回去?” “毕竟宁国府急着用钱。” “修园子的钱,我们自己再另想办法。” 贾政的主意很明确,修大观园他们都缺银子,建公主府是没有办法帮衬了,你们宁国府还得自己去想办法。 听他们这么你一言我一语。 贾母坐在堂上已经脸色铁青了,她听到圣旨的时候就是怕这个,但这似乎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这般下去,荣宁二府不得决裂? 166、宁国府的反应 “这……” 一时间荣国府众人面面相觑,老太太的钱,那可不就是他们的钱么?哪能让老太太把钱都给了贾蓉。 更何况,他们预计当中接下来修大观园的钱,宁国府如果不再投钱,那可还差着六十万两呢,这部分还得要老太太帮衬。 不然再卖些庄子,荣国府坐吃山空,要不了几年,可就真揭不开锅了。 “不成,我不答应!” 贾赦直接拦在了老太太面前,说道:“您把钱给了宁国府,大观园修不完,宁国府那边也公主府也修不好,到时候两头不落好,贾家才是真完了。” “老太太你可别糊涂啊!” 本来过完上元节,两家就要再各出三十万,到了开春后,再将剩余三十万补齐,差不多年底大观园就能建好。 现在宁国府不找他们要钱是好的,剩下的那六十万哪里还会出? 荣国府如今连修好大观园都头疼,怎么还能往外给钱? “正是如此啊,老太太。” “鸳鸯你给我站在那,不许乱动!” 王夫人直接上手拉老太太,更是喝令鸳鸯不许去帮老太太收拾家底,阖府上下齐声劝说,根本不让老太太行动,这让她急的不行。 王熙凤若单只是管家负责着荣国府也就罢了。 可与贾蓉那厮终究有情分在,如何能去跟着阻拦贾母?但若是帮贾母说话,又该如何帮呢? 她眼珠子一转。 说道:“哎哟喂,何必现在就闹成这个样子?公主府什么形制规格,不还是朝廷说了算,这是由工部估价的。” “若是朝廷勤俭,左右不过二三十万两银子的事,如何腾不出手来?” “何至于现在就撕破脸皮?” 王熙凤这么一说,大家也都愣住了,是啊,这估价是由工部来,又不是不做声,让他们来建造公主府,朝廷多少要些脸皮,不至于乱开价。 如果银子不多,宁国府没压力的话,自是两个园子一起修就是了。 “咳,老爷毕竟是工部的堂官,久在工部当有些薄面,我看此事是否让贾家上下为难,还得看老爷的运作。” 王夫人为了挽回颜面,将贾政推了出来。 贾政则摸着胡须,一脸受用,他也自认为在工部这么些年,认识了许多人,人脉关系不错,这个项目多少钱,他还是能帮上忙的。 “不急,明日我就到工部去帮忙问问。” “正经公主开府,朝廷往日也就划块地方,二三十万两银子而已。又不是给皇帝修建行宫,我们这大观园,是报着陛下能留宿的心态建的,自然不同。” “你们啊,就是太着急了。” 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完全忘了方才他也是着急的人,贾赦不屑的撇了撇嘴,只道:“若真是这般就好了。” 他也就是过个嘴瘾,心里还是希望能少花费的。 毕竟宁国府若是缺钱,他们修大观园就得多出钱,如今这时候,宁国府还是不缺钱比较好。 如此也就散去。 王熙凤得了老太太的命令,带着姐妹们到东府去“贺喜”,顺便打听打听情况,私下里嘱咐王熙凤,说可以表态,老太太那点压箱底的银子,可以支援贾蓉。 王熙凤得了令,便喊上李纨和迎春,前往东府里。 …… 宁国府。 贾蓉手上有着太上皇给的圣旨,故而永历帝是否来宁国府降旨其实不重要,太上皇要嫁女儿,轮不到永历帝来管。 故而,贾蓉还不知道永历帝以户部缺银子为由,让贾家筹建公主府。 “这……” 待众女看到圣旨,不由把目光都投向了秦可卿,然而秦可卿却是盯着圣旨发呆,她是知晓自己和贾蓉身份的。 他是义忠亲王的儿子,如何能娶庆阳公主? 尤氏见秦可卿不说话,这些日子以来,府中她与秦可卿是相当亲近的,贾蓉不在家里的时候,她们甚至常常抵足夜谈。 所以,此事她得帮秦可卿。 “太上皇想出了这个兼祧的主意,可府中终究得有个话事人,庆阳公主又是金枝玉叶,到头来,不还是她才是正牌的妻子?” 尤氏有意让贾蓉拒绝赐婚。 她知道这很不理智,但贾蓉为了秦可卿,都委屈林黛玉和王青鸾当妾室了,她相信贾蓉对秦可卿的情义,他心底里并不想着这份亲事。 一直以来,贾蓉创造了太多奇迹,故而尤氏认为如果贾蓉想的话,应当会有办法拒绝。 事实也是如此。 太上皇也好,皇上也罢,他不想当这个驸马,没人可以逼得了他。 但才与太上皇认过亲,为了配合太上皇度躲过永历帝的猜疑,在时机成熟前积蓄一些实力,他也就没有拒绝太上皇的谋划。 所以。 他只能无奈的说道:“若是陛下赐婚,拒也就拒绝了,可那是太上皇。” 这话一出,大家也都觉得是这个道理,永历帝总该来说还是有些“软弱”的,哪怕认为那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都成。 但太上皇不同,他向来杀伐果断,在位时文治武功,手腕高深。 而且太上皇年长,身份又极为尊贵。 忤逆太上皇,可以说是“不识好歹”,而且太上皇当年作保,四王八公跟着贾敬造反一事才得以平息,拒绝太上皇,四王八公都得因此重新审视贾家。 “不能拒绝。” “太上皇嫁过来的不光是一个公主,还有他对贾家的青睐。” “事到如今,蓉儿连金陵四大家族凝聚在一起,都是千难万难,四王八公如今也只是刚刚恢复联络而已,想要把他们都聚在麾下,不知道等到什么年月去。” “唯有太上皇此举,才能让贾家一举壮大,能够不惧内阁。” 贾敏直接点破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这让屋内一片沉默,林黛玉只是坐在了秦可卿的身旁,心疼的捏着姐姐的手,给她安慰。 秦可卿却安抚的拍了拍林黛玉的手,对姐妹们说了声没事,才笑着说道:“能够给夫君带来这么大的助力,我可是举双手欢迎她进门的。” “再说这个兼祧嘛。” “也是有好处的。” “本来夫君再立功劳,也是升温侯,宁国府原本的爵位,就不了了之了,但现在,宁国府的爵位,有了功劳也可以回升。” “说不定以后啊,咱们家里,就是一门双国公咯。” “我呢,就是宁国夫人。” “她呢,就是温国夫人。” “而你呢……便是侧夫人,以后不也有个一品二品的诰命?” 秦可卿开朗的揽着林黛玉纤细的肩膀,点了点她的鼻子,林黛玉呆呆的看着秦可卿,发现她真的没有伤心,而是为贾蓉能够得到助力在高兴…… 秦姐姐爱蓉哥哥,竟然爱到了这个份上,全然不顾她自己…… 167、争吵 见秦可卿如此,贾蓉反而心里不是滋味。 他与庆阳公主才见过一面,哪里又会有什么感情?无非是听从了太上皇这番遮掩的计谋,顺势答应罢了。 太关注于利害,反倒忽略了身边人的情感。 “不若,我还是回拒了吧。” 他此言一出,众人震惊不已,方才还在劝贾蓉的尤氏此时更是说道:“蓉哥儿万不可糊涂!” 就连在一旁当侍女的探春都急了:“爷既然领了旨,此时再驳回,不论怎么也说不过去,可千万不要乱来。” 大家也纷纷称是。 贾蓉知道探春的意思,答应了又反悔,这是欺君之罪。 但他与太上皇之间,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而有什么不妥,短暂的接触,过往的事迹,他知道太上皇是怎样的帝王。 对于永历帝的现状,太上皇是极为不满的。 但又没有更换的人选,如今唯有他是适合的,也表现出了足够的实力。 此事的麻烦不过是怎么让“抗旨”的事情变得合理,并不让永历帝往义忠亲王的方向联想罢了。 “我……” 贾蓉正想说些什么,府中唯二知道贾蓉秘密的贾敏眼神一凝,她知道贾蓉的意思,但不能这么做,太上皇既然要遮掩身份去演戏,就必然会“发怒”。 抗旨的代价只会多,不会少。 对于贾家如今来说,外有徐介甫虎视眈眈,若是闹这么一出,得罪了太上皇,再想要拉拢四王八公就难了。 “你如何?” “大家都懂事,体贴你,非得你自己要肆意胡来?” 她冷面叱责,比起尤氏来,才是那太太的风范,自从认了贾蓉做义子以来,她是从未这般叱责过他,用过如此严厉的语气的。 贾蓉闻言一愣,其他人也是如此。 秦可卿还在担忧贾蓉会不会不习惯,因此与贾敏闹僵,正要去牵贾蓉的衣袖,贾蓉却沉默了会,低头说道:“太太说的是。” 其他人见状松了口气,便是尤氏也是如此。 她虽然是贾蓉的正派嫡母,但这府里谁才是老爷,谁说了算,她是很清楚的,这府里的两个太太,都不是他正儿八经的母亲,他若犯浑,真需要照顾谁的面子? “太太方才也是心切,你莫要往心里去。” 尤氏帮着贾敏说了句话,自贾敏回京后,到府上与她相处还算融洽,虽然不是多么亲近,但彼此也是相敬如宾,该帮的时候还是得帮。 “什么心切?” “我便是要好好骂骂他,你义父不在,上面又没有男性长辈,便以为我们几个女子好欺负,整天由着你的性子胡闹不成?” “往日里骄纵惯了,竟敢在政事上也如此胡来。” “真以为如今局面高枕无忧,富贵延绵了不成?这满屋子的姹紫嫣红,随便一个不小心,便是风雪如刀,皆尽凋零。” “你心里当真有这些责任?” 万万没有想到,贾敏反而不肯罢休,说着激动,她直接起身从一旁拿起了墙上装饰的马鞭,走到贾蓉勉强呵斥道:“脱了!” 贾蓉抬头,与她对视了一回,沉默着解开了外套,又光着膀子。 贾敏也不客气,猛的就是挥手一鞭。 她未出阁时也是纵马打球的,纵然力气不算大,可鞭子使着顺畅,鞭尾啪的一声落在贾蓉身上,就是一条狰狞的血痕。 “呀!!” 见了血,引起一堆惊呼,林黛玉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挡着,哭喊道:“娘,不要再打了,蓉哥哥已经知错了。” 贾敏闻言,问道:“你错了吗?” 贾蓉不吭声。 她当即拉过林黛玉,再次一鞭,不料秦可卿竟然下意识扑过去遮挡,贾蓉自己受着当然无所谓,这鞭子算不得什么痛楚。 但却不忍秦可卿受伤,便伸手一把抓住了鞭子。 抬头说道:“人多混乱,太太还是去里间罚我吧。” 言罢,他走到了一旁的侧房里去,贾敏则是一提鞭子,不顾其他人的阻拦,也走了进去,嘭的将房门关上。 这让众女在外面焦急不已。 “这可如何是好?虽然知道太太一贯是有威势的,如今发了脾气,这气势当真是吓人,连老爷都敢打。” “便是林姑娘求情,太太也不依不饶,看来是铁了心要罚老爷。” “老爷都流血了……” “主要还是老爷太感情用事了……” 银蝶儿一时间嘴快,见其他人都看向自己,连忙低头闭嘴,尤氏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才转过身去安慰秦可卿:“并非是太太觉得蓉儿爱你有错。” “而是这件事确实干系太大,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有句话没有错,这一屋子的莺莺脆脆看着热闹,但宁国府若是衰败了倒了,大家伙流离失所都是轻的。” “蓉哥儿自回京后太顺了,当有人给他泼一泼冷水才好。” 秦可卿听尤氏安慰,手上绞着手帕,点着头表示明白,可一双眼睛都在房门上,显然还是担忧着贾蓉挨打。 而房内。 贾敏看着跪在那的贾蓉,一步步走到他身边,雪白的手指滑过古铜色的肌肤,沿着虬起的肌肉触碰到那处伤痕,她咬了咬嘴唇,颤声道:“痛吗?” “太太应该多打我几鞭子才是,是我昏了头。” 他平静无比的说道。 听着他声音里有的淡漠,贾敏更是心一颤,忍着说道:“你在怪我?” “是。” 他竟是毫不避讳,他抬起头,盯着贾敏说道:“我是什么秘密都跟太太说了,我前世是什么样的人,太太也该明白。” “秦氏处处为我着想,我又岂能负她?” “今日为了利益妥协,委屈了她,明日为了利益妥协,要委屈太太的时候,又当如何?” 贾敏有些知道自己的身体在颤抖,她尽量抱住胳膊,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寒冷,她终究不是什么小女人,此时此刻,更希望他明白一些道理。 故而强自说道:“你要护着的是一大家子,不是某一个。” “可我哪一个都不能丢。” 说完,他竟是起身要离开,贾敏不由喊道:“你站住!” 贾蓉停下,又跪了下去,道:“太太既然想打完,那便请尽兴。” 贾敏眼中含泪,恨他这般气自己,手上的鞭子不断挥着,不一会打得他满身血痕,然后自己再也坚持不住,抱着他开始嚎啕大哭。 这些皮外伤,贾蓉自然没有放在眼里。 抱着贾敏,他知道她打的每一鞭子,在她心里更痛,但有些事情,他就是不愿意悔改,他知道会更危险,更难,但有些事情,就是他的底线。 秦可卿是他的正妻,这一点,谁也改不了。 贾敏哭累了,看着被自己泪水打湿的伤口,不由一怔,抚摸着伤口问道:“疼吗?” “不疼。” “哪里会不痛……” 她心中一颤,不由自主的凑了上去,舔舐着伤口和上面的血珠,清理完了那些血迹,她抬起有些酡红的脸蛋,问道:“是不是好了些?” 贾蓉也是止不住的心跳:“嗯……” 见他应声,她便认为有效,然后不断的为他舔舐着身上的伤口…… 168、交心 “那里没受伤……” 见贾敏治疗的位置不对,贾蓉还是提醒了一句,结果却惹来了贾敏的白眼,然后继续埋首工作,待清理了毒素后,她才挽了下沁着汗水的发丝。 她站起身微微喘气,显然方才的治疗也好,还是一开始用鞭子罚他也好,都挺累人的。 她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处,整个人又恢复了仪态端庄的样子,好好的看了他几眼,便叹了口气,说道:“明明恨你不听话,可偏又爱坏了你这个样子。” 上前伸手痴迷的摩挲着他的胡茬,说道:“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是那褒姒?” “都对红颜祸水避之如虎,可实际上心里都是想的。” “真正的倾倒天下,让男人抛弃江山不要,只要美人,这是最为醉人的。” “我自是知道你对秦氏有这个心,对我也是有的。” 她轻轻的抱住他,听着他的心跳,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但还是说道:“我也劝不了你了,但只求你一点,不要输。” “与你厮守的日子,我还没有过够。” “我还期待着你有君临天下的那一天,那一日,也就无人非议,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入你的后宫了。” 她没有说他若是败了会如何,却必然是自尽陪他。 这屋里,会这般的女子很多。 是贾蓉用真心对待才换来的,所以哪怕他不理智,她也没有办法去劝了,只希望他能赢,并想办法帮他赢。 “抗旨不尊,是大不敬。” “就算太上皇不打算发落什么,永历帝也会拿住这个把柄,内阁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到时候你京营节度使的职位,恐怕是要保不住了。” “但永历帝终究还是需要借助你的力量,借助贾家的力量来拉拢勋贵,所以他差不多会将你发配边疆,将你调到辽东去。” “你既然选择抗旨,就要先做好准备。” “尽早写信给你义父,让他帮忙准备天雄军前往辽东一事。” “四王八公恐怕会因此与你疏远,但金陵四大家族彼此盘根错杂,不好切割,要把握机会,在这一两日内,必须想办法将史家也拉下水。” “王青鸾你已经吃了,想办法让她怀孕,不能让王家切割。” “薛家……” “明日宴请薛家母女过来,到时候……” 贾敏已经不管不顾了,什么手段都好,她必须让贾蓉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住四大家族,以确保有足够的实力面对辽东的困局。 正面作战她并不认为贾蓉会输。 可那不只是需要面对后金,而是整个辽东将门就是越输越壮大,养寇自重到如今连朝廷都无法强制干涉。 战争更重要的是后勤。 内阁和兵部怎么可能让贾蓉好过?天雄军去了辽东战场,能不能打胜仗是一回事,受上级将帅的管辖钳制,又有可能被内部下毒、出卖各种因素。 贾蓉要想在辽东活下来,并且壮大天雄军,这是极难的。 首先要确保有足够的钱粮,有一支只忠于他的铁军,在辽东能够立住根脚,之后才能慢慢经营,而朝廷的支援完全指望不上,军队要发展,还得他们在后面供养才行。 所以天雄军迁走后,江南的盐业也要保住。 方方面面的压力,贾敏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了,她不怨贾蓉做什么决定,既然他决定这么做了,她就全力以赴的辅佐就是了。 倘若败亡,无非是共赴黄泉。 听贾敏这么说,贾蓉紧紧的拥住了她,温柔的说道:“不要怕,还没有到那个局面,太上皇是先怀疑了我的身世,才召见我的。” “此去避暑山庄,先见了太上皇,认了亲。” “庆阳公主下嫁一事,是为了防止永历帝从他召见我这件事上顺藤摸瓜,发现我的身世,用来迷惑永历帝的。” “如今大周的局面。” “太上皇不可能放弃我,因为我才是皇室唯一的希望。” “就算去辽东,太上皇也是会交一些家底出来的,他毕竟掌权二十多年,在军中的影响力根深蒂固,将门固然有这十多年崛起的新秀,可老的兵将世家也不少,而且谁有知道,这些新崛起的将门当中,没有太上皇安排的人呢?” “所以,辽东并没有那么危险。” 听贾蓉这么说,贾敏松了口气,但依旧说道:“不能将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哪怕是太上皇。” “四大家族必须尽快控制住。” “明日就请薛家……” 贾蓉握住了她的手,缓缓的摇了摇头,道:“太太与薛姨妈往日的交情不提,在扬州的时候,却也相谈甚欢。” “我知道你不是那般心狠手辣之人,还没有到那般不折手段的地步。” “相信我好吗?” 他吻着她的手指,温柔的看着她,她呆了呆,温顺的应了声。 贾蓉笑了笑,说道:“我们出去吧,她们该担心了。” “哼……看到你一身伤,她们指不定怎么说我心狠手辣呢。”她娇哼了声,眼眸里也是有些悔意,怎么就把他打成了这个样子。 贾蓉笑道:“我那是让你打,否则你那般鞭子如何能伤了我?” “来,再试试。” 他将地上的鞭子捡起,递给贾敏,贾敏见他这般,也不含糊,直接一鞭子抽在他的胸膛,明明是可以打出血痕的马鞭,却只是在他胸口打出一条白印子来…… “这……” “若没有这般武艺,我岂敢冲锋陷阵?” 笑了笑,他便拉起贾敏的手往外走,道:“如今江湖上还有些横练的功夫,我虽然不是擅长此类的,但武艺都是一个道理。” “调度气血充盈,一般的刀枪根本破不得身。” “再有铠甲庇护,刀剑弓弩,在我力尽之前可奈何不了我。” “再说气力一事,我那些人参黄精何首乌,可不是白吃的。” 穷文富武,这一世的资源可是上一世不敢想的,有海量的名贵药材补给,他练功可谓是一日千里,如今武艺已经与前世相差不远了。 再有两年打熬,便能比前世更强。 虽说如今已经有了火炮和火铳,但那火铳用起来都要炸膛,大周的官兵自己都不敢用,威力也就那般,打在身上根本破不了甲。 也就火炮威力大,可也还是能躲的。 只要不被直接炸中,他却也不怕,武艺的用处虽然比三国时期少了,但很多时候却也有一锤定音的效果。 他向来依仗武力,但却也不是什么莽夫。 169、守孝 “呀!!” 看着贾蓉走出来,便引发了一堆惊呼,林黛玉看着瞬间心疼的掉下眼泪来,冲上前去,想碰又不敢,只好恨恨的看着母亲:“母亲怎么能下得这般狠心?” “莫非真看不得蓉大哥真情真意,非得让他与那世俗肮脏一流,眼中只看利益?” “朝堂上的确不可意气用事,但人若没了意气,活着又有何趣?” “母亲若是再这般逼着蓉大哥,不若我们都回扬州去罢了,省的在京中担心受怕!” 她生起气来,说话当真刻薄。 贾敏冷冷看了女儿一眼,心理感慨着女大不中留,为了情郎连母亲都不要了,何时这般与她说过话? “你既爱他,又岂能一躲了事?” 贾敏冷冷的回了句,她一般不说刻薄的话,没有林黛玉那般牙尖嘴利,可说话的水平,却丝毫不低,不然林黛玉又是学的谁的? 只这一句,就让林黛玉涨红了脸。 当即争辩道:“我又何尝是躲的意味?明明是说您这般了,还不如躲开!” “哦。” 贾敏淡淡的应了声,道:“那你决定支持蓉哥儿抗旨,想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事,又该做怎样的应对没有?” 饶是林黛玉机敏,对于这种事情,却没有处理的经验,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一屋子聪明的女人还少?可这朝堂之事,她们往日里毕竟关注的不是那么多,接受信息的渠道也少,很少有那种广阔的视野,更别提面对抗旨不尊的问题…… “我……” 林黛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秦可卿拉过她的小手,站在了她的前方,看着贾敏说道:“夫君莽撞了,全赖太太提醒看护,不然满院子的由着他,也是要出祸事的。” “多谢太太管教夫君。” 她这么说,却是表态自己不介意,不希望贾蓉因此抗旨。 她已经很知足了,虽说后来贾蓉告诉了她的身份,说她其实是永历帝的私生女,但这些事情,存在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 贾蓉又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些。 她嫁进门就“克死”了公公,贾珍还死在了他们的新房里,这些流言蜚语传出去,哪个男人能够大度宽宏? 即便当场被休妻,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贾蓉没有,他对她没有半分嫌恶,反而温柔无比的呵护着她。 在扬州的时候,林如海待他如亲子,以全副身家托付,帮他建立天雄军,如今又帮他管理盐场,又肯让女儿委屈嫁给他。 换做一般人,哪怕冲着这份情义,也得停妻再娶。 他没有。 林家如此,王家如此,他一直都在护着她,从来就不是因为什么不得见光的公主身份,而是因为成婚那天,他说,她若不负他,他便不负她。 男儿一诺千金。 如今哪怕拼着抗旨不尊,他也要坚守诺言。 哪怕,太上皇旨意里的兼祧,并不影响他的诺言…… “夫君,已经够多了。” “对妾身的爱护,已经多到妾身不知道如何报答了。” “妾身是发自内心的希望夫君能当这个驸马,真的没有半分芥蒂。” 她走到贾蓉面前,极为认真的说道,贾蓉摇了摇头,握住她的手说道:“我已经与太太商量好了,此次抗旨……” 贾蓉话还没说完,外面赖二就闯了进来。 “不好啦,不好啦,老爷,老太爷他,老太爷他,老太爷他仙逝啦!!!” 赖家是贾家的家生子,赖二自小也是见过贾敬的,知晓贾家曾经是多么辉煌,所以对贾敬颇为尊敬,也是很有感情的。 当玄真观的消息传过来,赖二顿时哭得泪流满面。 听闻他的报信,那是满堂皆惊。 就连贾敏都是一呆,随即呢喃道:“怎么就这个时候走了呢……” 反倒是贾蓉对此没有什么感触,贾珍都是他亲手杀的,对于贾敬也只是听多了那些故事,有两分钦佩而已。 如今听闻贾敬逝世,他倒是觉得平常。 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因为贾敬的逝世,他似乎可以守孝了? 当初秦氏是已经过门,所以无需因为守孝而禁嫁娶,再一个,贾家是勋贵不是文官,要求没有那么严格。 普遍来说,三个月守孝就行。 当然,他若是愿意守三年,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反正这会儿黛玉年龄也不到,王青鸾已经定了婚约,不若就直接过门算了,父辈逝世的一个月内,其实是可以嫁娶的,这叫“冲喜”。 王青鸾可能会答应,王子腾也不在京城,自然王家也没办法拒绝。苏丹小说网 但堂堂公主,却是不可能用来冲喜的。 怎么也得过了守孝期才行,太上皇也不是真的非要嫁什么公主给他,本身就是为了迷惑永历帝,如今看他需要守孝,太上皇反而会认为更好。 说实话。 贾敬的死,解决了贾蓉很多麻烦,所以他一点都不悲伤…… “诶呀,这,这是怎么啦?” 按照往日,王熙凤是人没到,声音就囔囔着传来了,今日却是走到宁国府,发现气氛不对,下人们甚至已经开始挂白布了。 “这是……谁走了?” 她眼睛看了一圈,发现熟悉的人半个没少,有点摸不着头脑。 还是尤氏与她关系好,解释了句:“是老太爷走了,玄真观方才才传来消息。” “敬老爷走了?” 王熙凤也是愣了一下,随后呢喃道:“则么会这个时候走呢?陛下那边才到老太太那里宣了旨意,要招蓉哥儿为驸马来着。” 那边贾敏猛的抬头,问道:“你说什么?陛下去荣国府宣旨说要招蓉哥儿的驸马?” 王熙凤点了点头,没好意思说荣国府那边发生的争议,不太自然的说道:“嗯,没错,是太上皇要嫁庆阳公主给蓉哥儿,事情还是得由朝廷来办。” “陛下认为国库空虚,户部缺少银两,得由宁国府自己来筹建公主府才行。” “虽然银钱上的确紧张,可是这关头敬老爷去世了,那定然是要等蓉哥儿守孝完毕后,才能成婚的。” 贾敏听到这里,顿时明白了。 她附耳到贾蓉耳旁私语道:“敬老爷是永历帝害死的。” 贾蓉一听,也顿时明了,永历帝不愿意他顺利迎娶庆阳公主,获得整个勋贵的助力,特别是贾敬对于永历帝来说,始终是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炮弹。 故而永历帝一石二鸟,趁机赐死了贾敬。 随后肯定会以贾蓉需要守孝的名义,拖延庆阳公主嫁给他的事…… 170、绵里藏针 贾蓉与贾敏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了警惕和放松。 警惕是因为永历帝在出手,放松则是因为原本贾蓉要做的事情更坏,如今永历帝出招,反而解决了贾蓉的问题。 “老太爷死了,蓉哥儿便要守孝三年,不能嫁娶了。” “招驸马一事,怕是要耽搁了。” “为了不耽误庆阳公主,蓉哥儿或许可以上书一封,请太上皇收回成命?” 贾敏凝声说道,这话让许多人一惊,有些是不理解方才贾敏还在因为此事惩罚贾蓉,转眼间怎么又同意了? 林黛玉则是眼睛一亮,认为这是个好机会。 道:“老太爷仙逝,蓉大哥守孝三年,可不能耽误了庆阳公主,这是有缘无分,正好请太上皇收回成命呢。” 她看过太上皇的圣旨,知道庆阳公主已经十四岁了。 耽误三年,对于女子来说,找夫婿就不好了,太上皇不惜弄出兼祧的理论来,也要让庆阳公主嫁个好人家,想必不会耽误这个最受宠的公主。 而探春则是从贾敏的言行中回过味来。 她没有听到贾敏跟贾蓉的耳语,但她也猜到了贾敬的死不同寻常,此事若是永历帝所做,那么…… “就此顺势回绝赐婚,太上皇不会生气吗?” 她问了句,这句话的关键在于“顺势”二字,别人不会在意,贾蓉和贾敏却是能够明白,贾敏意外的看了眼探春,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领悟了。 却也只是笑着说道:“若是能够顺势,那就好咯。” “却也怕,陛下要的就是这份不上不下,守孝等三年,工部那边正好出规划,设计出恢弘华贵的公主府来。” “就该是贾家坐蜡了。” 贾敏看得清楚,明白永历帝当了十多年的皇帝,这手段还是不同一般的。 永历帝虽然性子软了些,少了些许魄力,给人一种好欺负的感觉,但动起手来,这种绵里藏针,一石多鸟的手段,却也精湛无比。 既不让贾蓉成功娶得庆阳公主,获得四王八公的助力。 又不让贾家脱身,用公主府这件事来拖垮贾家的钱粮,没有了钱,自然处处捉襟见肘,这一点永历帝自己应该是深有体会…… “咳,这公主府的事……” 王熙凤听他们说到公主府,便有些尴尬,方才荣禧堂内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那些丑恶嘴脸,她实在是不好意思说。 见她这副尴尬的样子,尤氏心里便是一咯噔。 她忍不住问道:“荣国府是打算不出银子?” 王熙凤不敢看她,偏过头去,小声说道:“也不能这么说……荣国府的情况,你们也是知晓的,连修大观园都要找你们借银子。” 尤氏听她这么一说,更气了:“你还知道修大观园我们借给了你们银子?” “须知宁国府自己也不宽裕。” “为了给荣国府这三十万两,我们老爷可是去了大相国寺借了高息的,特意筹备了一百万两,准备拿今年全年的盐场利润来填补。” “这么大笔的银子,你们是没有利息压力,那是因为我们宁国府帮你们担了。” “怎么,你们有难,就要宁国府帮忙,宁国府需要帮忙了,你们不但不出手,还要落井下石?” “别的不说,先把那三十万两还回来!” 尤氏不比贾蓉他们,她对于这些钱可心痛了,她是小门小户出身的,贾蓉又不曾与她处处交心,许多事情,她这个宁国府的嫡亲太太反而不知道,更不晓得贾蓉去大相国寺借钱实际上是寻找盟友。 所以她不理解为什么这边又要对荣国府大方,那边又要去借钱。 还只以为贾蓉重情义…… 对于荣国府的做法,尤氏已经察觉到了,所以相当不耻,只是逼问着凤姐儿,让她把荣国府借去的银子还回来。 先要回银子,大观园的事情,自然是再说。 那是荣国府的姑娘回家省亲,又不是他们宁国府的,你是贵妃,我这边还是公主呢?谁身份差了多少还是如何? 宁国府还出了地盘呢,以后各管各的就行了。 “姐姐别介啊。” 王熙凤苦笑,她来之前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上前讨好的拉着尤氏的胳膊,说道:“西府里又不是都是凉薄的。” “我与老太太自然是坚持两府一体,患难与共的。” “但毕竟家大了不好管,老太太也做不了主,只能告诉我,她那里还有压箱底的一些银钱,若是蓉哥儿这边有短缺的,只管通知她一声。” “老太太那点家底,就都给蓉哥儿了。” 171、将门 “在大相国寺借了一百万两,年底连本带利怕是要还接近二百万两?” “这扬州的盐场,真有这么多利润?” 王熙凤关注的重点不同,贾蓉敢借,自是有本事还的,随后便震惊于盐场的利润,心道难怪最有钱的就是江南的盐商。 “每月六分息,滚到年底,确实是二百万两。” 贾蓉亲口承认后,王熙凤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便是把荣国府整个卖了,能不能凑出二百万两来,都是另说。 可见宁国府的家底,今时不比往日了。 两府的差距已经好似不在一个层面上了,如今荣国府靠着的,不过是元春那个贵妃的身份,但宁国府又得了太上皇赐婚…… “我看啊,太上皇和陛下都不会同意取消赐婚的。” “工部对于公主府的定价什么时候出来,是个什么数,才是最关键的,就看宁国府这次能不能熬过去了。” “反正这朝堂的事来回斗法,贾家可是真经不起折腾咯。” 王熙凤苦笑不已,宁国府虽然出的钱多,可一直都有进项,不说盐业的利润,就是王青鸾嫁给贾蓉,都带了百万两的嫁妆。 贾蓉自己作为京营节度使,一年的油水还能少了? 别的不说,升迁宴的时候,贾蓉收礼物就收了二三十万两现银,可见这位子的油水之丰厚。 相比之下。 荣国府有出无进,修个大观园都是拼老命了,这次宁国府撤资,荣国府想把大观园修完,那得头发都愁白了不可。 她这般唏嘘,其他人也是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而这,就是永历帝的要的效果。 贾蓉却只是冷静的应对,说道:“先派人将老太爷的尸体从玄真观带回来吧。” …… “贾敬死了?” 避暑山庄,太上皇听到这个消息,他都不用别人汇报,就喃喃说道:“老四还是有点本事的,可惜,从来就不用在正途上。” “想让蓉哥儿因为守孝,所以不能嫁娶么?” “呵呵……” 太上皇笑了笑,若是他的目的是为了嫁庆阳公主给贾蓉,以此来收揽贾蓉和贾家,从而试图重新掌控军队,那永历帝这一招确实会让他难受。 但主要目的就不是这个。 反而永历帝是帮了太上皇的忙,只是贾敬死了,难免让人有些唏嘘。 老三的那一帮子弟兄,都走了啊…… 太上皇不是不知道,这十多年,永历帝一直在悄悄剪除当年的义忠亲王一党,明面的手段有,毕竟只要犯错就会被抓住机会,他只需“司法严明”即可。 再就是阴私的手段了。 锦衣军做这样的事情,也是挺拿手的,因故真跟着造反的几家,都死了好些人。 有的连子嗣都断了,爵位干脆被褫夺了。 唯有贾敬作为当事人,领头者,因为顾虑他这个太上皇,再加上贾敬出家,所以这些年找不到机会,才一直忍着。 直到今天作为博弈的筹码…… “陛下,四爷这一招,贾家怕是因为银钱要捉襟见肘?先前了空来觐见,可说了蓉哥儿找大相国寺借贷一事。”王保担忧贾蓉被钱粮难倒。 太上皇却笑了笑,道:“他那哪是缺钱,他是奔着结盟去的。” “如今多出一百万两,正好为公主府填坑,宁国府怎么都是不缺银子的,只是我看着荣国府啊,要被拖垮咯。” “垮了也好,省的一块招牌,还要分作两份,平白夺了贾家的影响力。” “派个人,去跟了空打招呼。” “让他好生选一选将门的人,其中牵头的,我看祖家就不错。” 太上皇点了祖家,便是王保都有些意外,道:“祖家,祖天寿?此人不是内阁一党?他向来以徐介甫马首是瞻来着。” 服侍太上皇多年,王保可不认为这些棋子,太上皇会瞒着他布置。 太上皇闻言笑了笑,道:“我与他没关系,点他单纯只是局势如此,如今在蓟辽,也就只有祖大寿在锦州能成事了。” “其余的都缩在山海关一带。” “祖天寿不缺钱,朝廷需要他守在锦州,扼住后金南下的军势,故而这些年数不清的钱粮往锦州运过去。” “但锦州毕竟是在关外。” “朝廷虽然还能通过海运支援钱粮,但已经是孤悬的一颗棋子了。” “再多的钱粮,再多的财富,他也不可能放在锦州,一旦破城,那都是后金的战利品了。” “祖天寿很需要把银钱妥善安置。” “而天雄盐场,对于祖天寿来说,是个近乎完美的方案。” 太上皇并不相信什么绝对的忠诚,臣子又非是奴仆,就算是奴仆,他也只相信王保这个跟了自己一辈子的。 其余的,他认为最主要的还是利益。 祖天寿是不是内阁的人,这并不重要,或者说,是内阁的最好…… 因为天雄盐场,本来就是从江南士绅口袋里抢出来的利益,如今再分给祖天寿一些,正好起到二桃杀三士的作用。 “陛下高明!” 王保由衷的感慨了一句,只点出祖天寿,就几乎是盘活了棋局,太上皇的出招跟永历帝完全不同,永历帝或许实惠不少,但总是一股小家子气。 局势一旦变化过快,就完全应付不来。 …… “祖家?” 了空大师得到了一封信,知道是避暑山庄传来的指示,但却颇为疑惑,因为他本来是要选吴家的,如今镇守山海关的,正是吴家。 吴家因为势力最大,反而相对独立,并非内阁走狗。 而且最初吴家还是太上皇扶持的…… 仔细思忖,了空大师认为太上皇确实判断得更好,遂招来了沙弥,亲自到了京中的一处酒楼,这里便是祖家的产业,来寻祖家的人。 …… 徐府。 徐介甫看着京中风云变动,太上皇与永历帝刀光剑影的过招,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贾敬的死,无论如何对他是一个好消息。 当年若是让贾敬成功,义忠亲王上位,他们江南一党,又要多少年才能有今日的繁荣呢? 往日劲敌去世,这是个好消息。 而太上皇终于不甘寂寞,也让他提起的警惕,还有兴奋,他喃喃说道:“陛下啊,时代已经变了,你退位这么多年,如今才想起来要出手,晚了啊……” 172、祖家 大周是在明朝宁王之乱后建立的。 因为明朝当时南北交战十数年,天下民不聊生,大周太祖以一介“渔民”,实则海盗的身份起家,得江南士绅助力,最终一统天下。 故而国朝初立便重文轻武。 如一门双国公的贾家都在第二代就开始弃武从文。 要到第三代才开花结果,好不容易有了贾敬这个进士,可以说是当时的贾家,乃是众望所归,因而贾敬能够聚集四王八公,因为勋贵们期望着贾敬带着整个勋贵集团一起转型。 但,转型失败了。 不仅如此,他们对于军队的控制力也在大幅度流失,加上江南有意培育的后金崛起后,勋贵核心控制的宣府大同一线,变得不再重要。 反而是辽东一线,才是关键。 这是对于勋贵们最大的釜底抽薪,也是江南士绅借助后金和辽东战事,重新培育将门的开始,为此,他们不惜里应外合,让几次与后金的大战充满了戏剧性。 其败北让人无不怀疑是在看话本。 什么五十万大军三路夹击,被逐个击败。 什么三万破二十万。 什么一夜破城。 简直比话本故事还精彩,只是,主角是后金,十多年的光景,就从建州卫一小块地方,变成了如今占据整个关外。 再加上五年前袁都督斩杀毛将军,后金失去了钳制,不用再担心后方。 大周已经完全被动了。 后金时刻可以叩关南下,甚至如今已经与蒙古结盟,可以从蒙古境内绕道,从宣大一线突破,让已经荒废了的宣府大同面临最强烈的冲击。 自然是一冲就垮。 后金铁骑逼近京都,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宣府大同作为勋贵们的核心区,被持续削弱荒废了二十年,如今想要重新整顿防线,却也不会得到朝廷的支持,谁又肯私家掏这个钱? 故而军国重事,如今全赖蓟辽。 山海关可以说是大周最后的屏障,也是唯一的屏障了,吴长伯作为镇守山海关的总兵,可以说是大周的“擎天玉柱”了。 因为关外近乎全部被后金占领,如今只剩下锦州一片飞地。 还剩祖天寿带领祖家军在坚守。 大周看似还坐拥天下,只是失去了小小的辽东,但明眼人都知道,亡国可能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只要被后金突破了山海关,攻下京都,就可以说是天下易主了。 若是大周放弃京都,选择迁都南下。 那么就等于是放弃了整个中原。 不可能说是皇帝迁都到江南了,山海关还能坚守的,山海关一破,后金铁骑南下,将无人可挡,大周就只能守长江天险了。 而半壁江山……注定也只是多坚持几年而已。 亡国不可避免。 弄明白了如今大周的局势,才能知道作为“土包子”的将门,祖家和吴家对于大周有多么重要。 京都,天禧楼。 这是祖家在京中的一处产业,也是祖家的一个联络点,祖天寿的第七子祖成桓就负责打理这个酒楼,也负责在京中收集消息。 了空大师来到天禧楼,点了一桌有意味的菜后。 掌柜的便给他安排了上好的包间,然后去向祖成桓汇报了,不久,菜色上齐,祖成桓也现身此处,向了空大师行了一礼,道:“大师来可是有事?” 了空唱了声佛号。 说道:“有一桩机缘送与七公子。” “哦?” 祖成桓挑了挑眉毛,在一旁坐下,拿起桌子上的一个馒头在手中抛起抛落,充满意味的说道:“祖家已经在大相国寺存了五十万两银子了,利息这些年照单全收,确实是好生意。” “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大师应该清楚。” “祖家有祖家的顾虑,再多的银子也不可能放在大相国寺了。” 辽东局势越危险,祖家越是有钱,这些年年年征辽饷,虽然要被层层剥削,但发往辽东的钱粮依旧不计其数。 而锦州如今的情况,祖家可以说是一方诸侯了。 锦州的军队,也是祖天师的私军,或者说,主要战斗力,就是祖天寿的那六千家丁组成的关宁铁骑。 这是祖天寿的家底,也是大周如今唯一可以跟后金野战的骑兵队伍。 同样的关宁铁骑,吴家也有一支。 吴长伯本身就是祖天寿的外甥,两家之间亲缘不浅。 也正是两家之间的关系紧密,让朝廷无法处理他们,动了任何一家,另一家必然警醒,到时候都不用做什么别的,只需要投靠后金,大周就彻底麻烦了。 正因为这份威胁和重要性。 辽东局势越烂,祖家和吴家的富贵也就越大,也正因为知道这种情况并非常态,祖家必须想着如何安全落地才是。 到手的富贵,可不能被当成肥猪宰了。 所以大相国寺这边的利息的确很高,很诱人,但祖家依旧只存放了五十万两。 “虽然也是存钱一事,但却有不同。” “哦?” 祖成桓还是知道大相国寺的能力的,所以对于了空的说法,还是很感兴趣的,便示意了空详细说说。 了空大师说道:“前日宁国府的贾蓉到大相国寺来,需要定向借贷一百万两,约定年底归还,每月六分的利息。” 祖成桓听闻,道:“大师这笔生意很公道了。” 其实言下之意是,利息不高,六分的息按规矩,出资方才拿四分而已,虽然因为数目大,赚的也不少,可正因为数目大,风险也大。 能够将利息降到这么低,大概只有抵押物够硬才可以。 “宁国府抵押的是什么?” 土地庄园这些,自然是硬通货,但如果只是这些,他相信了空不会特意跑一趟,只是募资的话,祖家出个几万两倒是没问题,但这也不用了空亲自来。 “盐场。” “盐……” 祖成桓愣了一下,随后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置信的看着了空,完全不敢相信贾蓉会把盐场的股份拿出来质押。 “多少股?” “半成。” “半成贷一百万两?” 祖成桓在思考,并不是嫌少,毕竟当初薛家投了一百万两换来一成股份的事情,是人尽皆知的,如今已经过了创业期,半成股份这个价,并不算亏。 只是,真的只能看着这份质押吗? 不能利息再高点,好让这份贷款变成死当? 173、议价 “若是直接买下这半成股份,贾蓉会开价多少?” 祖成桓当即做出了决定,祖家太需要这份产业了,土地田庄是硬通货,但并非是有竞争力的产业,但盐业不同。 办盐场,从来就是需要武装协同的。 不论官私,没有足够的盐丁,在运输和贩卖上根本支撑不起庞大的架构,在外人看这是难点,但在祖家看来,这是绝对的优点。 祖家需要这么一份产业,通过其运转来保证祖家的实力。 特别是武力。 虽说如今国朝局势不好,但后金只有辽东贫瘠之地,大周却坐拥江山,国力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如今这个局面,不过是朝中诸公有意为之。 若是觉得后金没有用处了,大周只需要想办法替换了山海关守将,掌控了这个关口。 后金就算是十辈子也不可能入主中原。 而且后金如今的发展,全靠海运跟江南的贸易,百工百业都依赖江南的支持,而江南士绅已经控制朝堂,又如何会自毁基业,去改朝换代? 所以,祖家认为,辽东的局面,至多不过十几二十年。 到时候必然卸磨杀驴。 后金是驴,他们这些将门自然也是,所以必须趁着这个时间将积攒的财富转化,让祖家能够成为江南扎根的势力之一。 而天雄盐场,就无比适合…… “明抵押,实买卖。” 当了空大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祖成桓像是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一下子有些没回过神来,这就好比你瞌睡了,正好有人把枕头送上来。 “还有这种好事?” 他有些不敢置信,更是在克制自己的喜悦,害怕这是什么陷阱。 了空低眉说道:“有所与,必然有所求,宁国府拿出这半成股份来,给了祖家介入江南盐业的机会,是为了结交盟友。” “依照贾蓉在扬州的战功和朝中的名声,按如今的局势。” “他迟早都是要去辽东的。” “到时候,仰仗祖家的地方有很多。” 了空这么一说,祖成桓就明白了,对方有所求,反而让他放下心来。 贾蓉在东南杀倭寇一事,有些人觉得不屑,但祖成桓并不这么认为,他太清楚那些倭寇的底细是什么了,那就是江南士绅豢养的打手。 为了保证海禁,以便他们走私的存在。 可以说倭寇的战斗力也是非常强的,无他,有钱而已,千两充足装备精良,训练出来的军队战斗力能低到哪里去? 何况这些倭寇常年烧杀掳掠,也算是久经战阵的。 这绝对不是什么乌合之众,贾蓉能够一战打出上万的歼灭来,可以说是用兵练兵都非常厉害了。 说是名将也不为过。 朝廷有意拿贾蓉造势,他们也没有什么不服,毕竟贾家一门双国公足够显赫,如今还有这份战绩,就算是吹上天了,也是情理之中。 但吹得越高,依仗越重。 怕是会摔得越狠,辽东的局势,可不光是战场,更多的是政治。 贾蓉若是贸然自大,到了辽东只能是死路一条,可没有想到贾蓉竟然如此清醒,早早的就开始布局了。 当然。 也只能说是有因必有果。 若非是贾蓉要吃盐业这碗饭,在江南扒拉了一个口子,也就不需要面对那些倭寇,若不是歼灭了倭寇有了名声,盐业也立住了脚,就不会受到江南的仇视。 徐介甫也就不会找贾蓉麻烦了。 自然也没有说到辽东去就一定会被陷害的事…… “东西好是好,可若是祖家接手,就意味着跟内阁作对……”祖成桓很清楚如今内阁都是来自江南的士大夫。 祖家这些年跟内阁的合作一向很好。 例如在辽饷上,因为关外就祖家在锦州坚持,所以辽饷有近半都砸在了锦州,这部分钱,一向都是七三开。 内阁七,祖家三。 别以为三成很好,每年分到锦州的辽饷,光是现银就足有上百万两,更别说粮食、马料、武器装备这些东西了。 转手倒腾,卖给后金,那又能翻好几倍的利润。 祖家每年挣上百万两不是问题。 十多年的光景,刨除在锦州扎根的和培养势力,祖家已经积累了千万家产,嗯,哪怕是借助大势,也只是跻身到了贾史王薛这个等级。 当然,这仅仅只是财富上而已。 对于大周的重要性,祖家可比金陵四大家族重要太多了。 “祖家若是直接在江南开抢,要搞盐业,自然是弄不成,也无法违逆内阁,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可天雄盐场已经建立,这是木已成舟。” “祖家入股,反而对内阁来说,是件好事,慢慢蚕食也是一种对敌的手法,不是吗?” 了空大师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的性质剖析清楚,并推翻了祖成桓的理解,祖成桓也相当认可,神情开始激动起来。 他知道父亲的忧愁。 六千关宁铁骑,的确是大周在关外的最强战力,即便是面对后金也能正面野战。 但这支骑兵进不来关内。 祖家的后路不能锁死在关外,局势越发展,祖家就会越被动,若是真的投靠了后金,内阁的诸公们狠心讨贼,那祖家就只能背着骂名跟后金一起完蛋了。 “必须要盐场……” 祖成桓呢喃了一句,猛的抬头看向了空大师:“半成太少,我们至少要一成的股份,钱不是问题。” 祖家有钱,很多闲钱。 这几年置办了不少产业,可那些都能够卖,都能够脱手,盐业却是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了空摇了摇头,道:“钱不是问题,盐场的股份,放出去,便是一百五十万两半成股份,也要被抢破脑袋。” 174、闲谈 祖成桓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便点头说道:“确实是这般,百万两没有问题,给我五天时间,银子便能交到大相国寺。” 祖成桓提出要交银子的时候,了空却摇了摇头。 说道:“银子的事不急,而且不能由你祖家一家来出,得由你们牵头,拉着辽东的大小将门一起,祖家应该也有一批同僚需要照顾的吧?” 了空这么一说,祖成桓恍然大悟。 这的确比祖家独自出资要好,这样的好项目,谁都希望参与,这对于祖家来说,还可以卖一次人情…… “如此,实在是太感谢大师了。” 祖成桓是真心诚意的道谢,但了空却摇了摇头,道:“这不是需要感谢我的,我只是遵从雇主的意愿帮他选择客户而已。” “我这么说,七公子能明白?” 祖成桓愣了下,原来是贾蓉主动通过大相国寺找的他们,这结盟的诚意是相当充足了。 祖成桓点了点头,思考了一下,说道:“还请了空大师帮忙带一句话给贾温伯,就说,有朝一日他来了辽东,祖家必定尽地主之谊。” 了空笑着点了点头,便就此告辞。 离开的时候,他拿了一个馒头,算是今日的午餐了。 接下来,他便坐马车前往宁国府。 大相国寺连“日进斗金”都不足以形容,但了空对于奢华其实并没有什么执着,在寺内的时候,他可以享受一顿上千两的奢华斋饭。 也可以只以一个馒头度过午餐。 佛法是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修没修明白,但却并非是什么俗人,为太上皇做着一些事情,也有维护大周江山的侠义之心在。 慢条斯理的吃完了馒头。 马车也到了宁国府,此时的宁国府已经开始披麻戴孝了,门头上挂了白色的丧布,门头上也挂了魂幡。 正门大开,方便外人进内祭拜。 正厅里摆着贾敬的尸体,还有礼堂和大大“奠”字。苏丹小说网 贾敬的死,他昨日就知晓了,对此只能是轻叹一声,也是为一位风云人物的逝去而叹息吧,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贾敬当年有多辉煌,如今死在交锋之下的悄无声息,也就有凄凉。 人生大多如此。 平静的给贾敬上了三炷香,接受了亲属的回礼参拜,接着赖二就迎了上来:“大师,我们家老爷有请。” 了空点点头,便随赖二到了后院。 此时的贾蓉一身孝衣,头上还带着白巾,但却没有半分悲恸,只是很平静的在湖水旁钓着鱼。 “伯爷似乎对老太爷的死并不放在心上?” 了空大师见状还是问了句。 贾蓉没有说什么你都知道我身份,还问这些做什么,毕竟他是在宁国府养大的,总得有些人情味才是。 贾蓉只是说道:“他失败了。” 了空有些了然的点点头,坐在一旁看着湖面的鱼标随波起伏,道:“不管如何,贾敬当年还是愿意一试的。” “或许失败的并不是贾敬,而是义忠亲王。” “他不如贾敬果断。” 了空作为知情人,知道当年的情况,是义忠亲王不够果断,所以导致造反的事有些束手束脚,没能真正的放手一搏。 因此才功败垂成。 若是能够大胆一些,甚至于不是处理那些皇子,而是…… “真造反,应当直逼皇宫。” “这样或许太上皇会更欣慰一些?” 贾蓉直接说了出来,或许是回忆般说道:“李世民在玄武门的时候,看似杀的只是李建成,但实际上已经控制了军权。” “李渊面对这个局面,已经无力回天。” “只能被动的当太上皇。” “而义忠亲王不是,他没有想到控制兵权,他只是打算杀掉其他皇子,让太上皇没的选,只能放弃惩罚他,而选他为继承人。” “实际上,他把主动权还是交在太上皇手中。” “这是造反的大忌。” 了空听贾蓉竟然如此熟练,瞳孔微微一缩,但随后又觉得正常,他这样的身份,应当想过无数次该如何造反才对。 了空点头说道:“没错。” “当年贾敬提出的意见就是控制禁军,直接进攻皇宫,控制太上皇逼太上皇下诏书禅位,而不是满京城的到处跑,去找分开好几处的那些皇子。” “一来兵力分散了,二来容易走漏风声,目标又不明确,士卒又难以激励。” “更重要的是没有控制兵权。” “很快就能被反应过来,然后镇压叛乱。” “与其说是造反,不如说是一次行刺,尤其是事情做得并不隐秘。” 贾蓉听完皱眉:“并不隐秘?” 了空叹了口气,道:“锦衣军如今这个情况可跟当年不一样,说来我当年也是锦衣军的一颗暗子,在太上皇手上的时候,锦衣军令人闻风丧胆,收集情报的能力昨非今比。” “在义忠亲王造反之前,太上皇其实已经收到了消息。” “其实太上皇打算,如果义忠亲王能够控制皇宫,就顺势禅让,将皇位交给他。” “结果……” “他没有去皇宫。” 贾蓉听到这个消息,瞳孔猛的一震,随后呆呆的看向灵堂的方向,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那里躺着的贾敬,还有早已死去的义忠亲王。 万万没有想到,太上皇居然还有这么一个想法。 义忠亲王想了半辈子,心心念念的皇位明明就在眼前,结果却因为做错了选择,而与之失之交臂,而且还因为心态崩了。 本来如果不死,想必皇位也是义忠亲王的。 可他却接受不了失败,选择了自杀。 这当真是可笑。 本以为义忠亲王如此英雄一样的人物,应当比永历帝好很多,结果还是有些戏剧性的笑话。 可贾蓉在笑过以后,又想到了那段三国的故事,自己在后人的故事当中,不是也如此可笑吗?没王司徒那样的人物玩的团团转。 为了一个女人而丢了天下。 又背负了三姓家奴的骂名,果然,身在局中的时候,总是会有各种看不清的操作。 175、帝王之学 了空见贾蓉有些沉默,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争天下一事,最忌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今时不比往日。” “大周江山能不能挽救,全看你一人了。” “皇室已经没有了再失败的余地,倘若你也失败,朝政彻底落入那些士大夫手中,可不是说他们就能够安心下来为国为民了。” “天下是皇帝一人之天下,尚且有那么多争斗。” “若是一堆人的天下,可不会什么规规矩矩的皇帝轮流做,或者选贤举能,真正的局面只能是狗咬狗一嘴毛。” “现在他们还有共同的敌人。” “一旦没有了敌人,他们互相就是敌人。” “如今尚且敢做出扶持后金,败坏辽东的事情来,往后,怕是就要迎后金入关了。” 了空作为一个和尚,对于天下大势反而看得更加透彻,这也是他愿意为太上皇做事,不介意佛门清净地被铜臭味污染的原因。 一心清修,世间就没有苦难了吗? 不参与时政,天下就能安宁吗? 都不见得,不管外人如何看自己,了空却明白,他自己是为了天下苍生在努力的。 “国事危难。” “说到底还是兵势的问题,若是能够解决辽东,朝堂之上的博弈,不过是一个笑话。” 贾蓉的武夫思维还是很浓厚的,或者说,作为曾经三国乱世的诸侯之一,他很明白一切的谋略归根到底还是要通过力量的搏斗来结束。 内阁让皇权如此暗弱,本质上是他们勾结后金、边关控制了军势。 以随时开关放贼来挟持了朝政。 “是啊,棋盘的核心,就在辽东,若是能够破了辽东的死局,全盘就活了,可战争不仅仅是练就一支强兵就行的。” “后金已经不是十多年前了。” “如今黄太吉坐拥关外上千里地,兵多将广,国力已然不俗。” “若是没有朝廷在后面支持,任何一支军队,压根就不可能抗衡一国。” 了空明白贾蓉的意思,可光练兵有强军无用,必须同时还掌控朝廷的内政才行,不然没有国力支撑,再厉害的将军也打不赢国战。 贾蓉皱眉:“大师的意思是,破局还在京都内?” 了空摇了摇头:“暂时不能乱来,你想做的事情,太上皇以前就可以做到,但那又如何?你推翻了游戏规则,他们就会听调不听宣。” “各地就会风起云涌的起义。” “到头来,王朝还是得完。” 贾蓉闻言皱紧了眉头,这种分析和理论,他是第一次接触,但却明白这是有道理的,一个王朝可不是那点简单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皇帝与士大夫,不是人与人的关系,而是朋党与朋党的关系? 好像又不对…… 见贾蓉在思考,了空笑着捋了捋胡须,说道:“这些应当是属于屠龙术的内容,是帝王之学,蓉哥儿可有兴趣一听?” 贾蓉回过味来,当即郑重的拜谢道:“请大师赐教。” 于是了空开始给贾蓉分析一个国家的财政是怎么来的,土地里的产出,劳动的产出,商业行为和苛捐杂税都是对成果的一种提取,哪些人参与了成果的分配。 “自古以来,王朝的开始,莫不是均田免赋。” “王朝的结束,莫不是农民起义。” “大家都在一个桌子上扒拉着吃饭,但谁种地,谁做饭,却是没有去管的,皇帝是当家的家主,还要维持这个家的体面,多少会照顾一些。” “而那些士大夫就是家里的读书人,说是要考功名,但两手一摊不做事,花费的钱财却是最多的。” “就这份本质来说,士大夫不光是农民的敌人,还是皇帝的敌人。” “但自古以来,这些‘考学’的就有,今天是士大夫,以前是门阀世家,总而言之,他们占据着中间的位置。” “家主强势的时候欺下媚上,家主弱势的时候,就是欺上凌下了。” “今时又有些不同往日……” 了空开始了各种举例讲解,贾蓉也听着很认真。这些东西,曾经是没有人教他的,了空说的没错,这是帝王之学。 真正的看透国家的运行,弄清历史的发展。 只有这样才能够治大国如烹小鲜,才能够正确的做出选择,把握未来的方向。 听了了空的讲解,贾蓉又结合着看了看三国的历史,发现许多诸侯压根就没有这些概念,就算是四世三公的袁家,也没有把控住时代和局势的脉络。 以至于很多事情做出来都很蠢。 例如拿到传国玉玺的袁术……汝南那么丰裕的地盘,却急着要什么传国玉玺,结果被群起而攻之,袁家四世三公的积累,就这么败了。 而真正把控了汉末脉络的,只有三人。 董卓、曹操、刘备。 董卓很多人看不起,但贾蓉前世跟着董卓最多,重活一世,再审视,发现董卓独自一方单挑十八路诸侯,自然有他厉害的地方。 能够一介边将入主京都,把控朝政,掌握国家。 可以说董卓的操作,就是武将篡国的标准流程。 而董卓的失败,则是因为没有处理好内部的问题,他前世能够反抗动作,一方面是因为董卓的信任,另一方面就是兵力的整合问题。 董卓麾下本部是西凉的兵马,而他吕布是并州的,然后还有一大股势力是冀州的。 多方兵力,没有完全整合。 导致将令并非完全处于一门,因此他才能够造反…… 不同于董卓对于朝政核心的把控,对于武夫跋扈的利用,曹操则是对于局势的把控十分精准,从一介小诸侯到最后成为大汉丞相,并建立魏国。 可以说,曹操对于有才之士的利用,十分精准。 还有屯田等等手段…… 而刘备则把控的是名声,在血脉上,多少刘氏宗亲不比他的血脉高?但他一直高居汉室宗亲的旗帜,最终成为复兴汉朝的担当。 天下有心复兴大汉的,都聚集在了他的麾下。 而其他的诸侯,对于这些大势的把控,近乎没有,只是单纯的争夺了地盘和权力…… “大师以为,若有朝一日,我兴义兵,当以何为名?” 贾蓉不清楚大周这个局面,要以什么样的名号行事,才能获得刘备那样的效果。 了空捋着胡须,说道:“救国。” 176、买名 “不管怎么说,永历帝当政这十多年,后金崛起,大周有亡国之危,是事实。” “老百姓被收了十多年辽饷是事实。” “所谓的皇权也就是在这京都城里还算那么回事,到底地方,偏远一些的,在百姓心中,早已积满了怨怼了。” 了空言语间没有半点避讳。 而贾蓉也不是没有见过人间疾苦的,他在扬州练兵时可是跟士卒同吃同住,也经常与士卒交谈,知道这年头哪怕是在扬州城这样繁华富饶的地方,百姓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 天雄盐场收留的盐户们日子过的更是艰难。 城池里还算繁荣,城池外的乡野间,那些底层老百姓,可是朝不保夕,吃着这一顿,下一顿就没有着落了。 大相国寺的确是在放印子钱。 可谁不放?大相国寺好歹正规,利息也是明摆着的,那些农户向其他放贷的借钱,怕是连怎么被生吞活剥的都不知道。 借十文钱却最终欠上百两的有的是。 普通百姓连大字都不认识一个,那些放印子钱的又哪有良善之辈,无非是一张口白的说成黑的,说你欠多少就是多少。 所以,别以为大相国寺是在纯粹的敛财,这其实也是慈善。 甚至比官府的“青苗钱”更公道…… 然而越是公道,越是生意红火,了空就越是直到这世道快要乱了,他语重心长的说道:“当老百姓都要以借贷过日子的时候,他们离放弃生活就不远了。”www.wenxue一二.Com “当他们放弃了锄头,拿起的可就是刀剑了。” “如今又连年遭逢天灾,看着吧,各地的起义已经风起云涌,压都压不住了,迟早要有成气候的起义军出现。” “那个时候,太平就彻底粉饰不下去了。” 了空将局面给贾蓉分析清楚,也是告诉贾蓉,救国这个名号很有影响力,也代表了他不一定需要控制朝堂。 若是可以,他自己就可以是起义军的一支。 “所以,我得有个好名声?” 贾蓉想起来刚刚“苏醒”的时候,最早接受了重活一世的局面,去茶楼听书的时候,也明白了名声的重要性。 有些事情,能做就是不能说。 他可以弑父,但一定要成为孝子…… 同理,他可以造反,但一定要“忠君体国”。 “来宁国府之前,我已经拜访了祖家的七公子,以盐场半成股份质押的百万两银子的贷款,我已经联络好了出资方。” “如今宁国府虽然是在守孝,但筹建公主府一事,可以确定是躲不开了。” “反正是要花钱,何必花费在奢靡之事上?” “今年大雪,京都百姓冻毙于风雪中的就不少,京郊百姓,还有关中因为大旱逃难过来的灾民挤在城外,不计凡数。” “蓉哥儿何不把钱捐出去?” “宁国府没钱,这是永历帝要的,至于是建公主府,还是捐钱,都无所谓。” “显然,捐钱更好。” 了空的破局之法,让贾蓉眼睛一亮,是啊,花费上百万两建一座公主府,什么都收获不了,至于太上皇的认可啥的,他都不缺。 但如果是救治受灾百姓,那却是万家生佛。 所有人都要念他的善名,仁义之名,一下子就要传扬开来,再加上他在东南斩杀倭寇,抗击外敌的功绩…… 贾蓉浑身一个激灵,有种打通“任督二脉”的感觉。 权力的游戏,争夺天下的策略,原来真正的技巧是这么玩的…… 前世不懂的,输的稀里糊涂的,这一世有人教导,也终于领会了要义,故而他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此事,还麻烦大师帮忙了。” “善哉,善哉。” 了空这会却像极了一个得道高僧,大相国寺经常做慈善,这种施粥布药之类的事情,还是驾轻就熟的。 能够很好的帮贾蓉把一百万两银子花完。 了空在贾蓉的相送下离开宁国府,路过正厅看着灵堂的时候,了空便又知道了该用什么理由,道:“先老太爷功德彪炳,至亲至厚。” “修仙求道,温伯欲成全祖宗心愿,积攒功德。” “特意布施,助老太爷登仙。” 了空这个借口,会让贾蓉的行为看起来非常“迷信”,但百姓就信这个,不但不会笑话贾蓉,还会认为贾蓉纯孝。 又感恩贾敬作为仙人的庇护…… 如此,便是永历帝也挑不出错来,更不能说贾蓉收买人心,毕竟,他是为了贾敬升仙才做的这些积攒功德的事,没叫人记住他自己。 但受恩惠的人,除了记着嘱咐贾敬升仙外,自然心心念念的还是贾蓉了…… “了空大师当真国士无双。” “谬赞了。” 了空微微一笑,便就此别过,等着银两到达的同时,已经开始筹备了。 贾蓉送走了空后,便去了后院,虽说家里是在摆灵堂,可迎宾的都是贾家的京中八房的一些小侄儿辈,包了大红包,他们就很乐意来磕头迎送了。 守在灵堂的主家,也就只有尤氏。 她毕竟是名义上的太太,她来接待显得贾家重视,除此之外,就还有惜春了,毕竟名义上,惜春是贾敬的女儿…… 虽然惜春明白自己不是,可名义不能乱。 老老实实披着丧服,在这里迎送叩拜,小小的脸儿没有半分哀伤,实际上,白事办得热闹,府上真正伤心的,估计也就只有贾敏了…… “太太眼眶红了?” 进了屋,见贾敏坐在床上对着梳妆台发呆,眼眶有些红,看来确实哭过。 贾敏见他,便招了招手,让他在一旁坐下,又拉着他躺在自己大腿上,理着他的发丝说道:“想起小时候的故事了。” “你知道的,政老爷是个闷葫芦,胆小怕事也自私的。” “赦老爷是个贪婪狡诈混账的。” “几个兄长,没有一个像样的,也唯有敬大哥风度翩翩,诸事在理,也非常照顾于我。” “当年贾家的事情,也是我两联手。” “我着实是视他为唯一长兄,虽然人固有一死,但昔日搅动风云的英雄,如今死的如此凄凉,难免替他有些难过。” 说着,她又掉了一滴眼泪。 贾蓉伸手替她擦拭,说道:“哪能死的凄凉,我正准备将丧事办得更隆重些?” “那有何用?” “京城万家齐带丧,如何没用?” 贾蓉笑着将了空的谋划一一告知,贾敏震惊的同时也忘了悲伤。 177、施粥 “慢一些,慢一些。” “不用抢,都排好队,粥管够。” 京都西门外,支起了五十几口大锅,十个粥棚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因为关中旱灾而逃荒到京都的流民们,纷纷前来领救济。 往日不是没有人施粥,也有,但没有这么大规模的。 有一日没一日的,门外有两三个粥棚就不错了,排半天的队伍,能领上一碗粥,那都是幸运,很多时候都是粥派完了,却领不上。 如今日这般,有将士守护,粮食堆成了一座小山表示粮食充足的,还从未见过。 而且不同往日,不论你拿多大的容器来,只要你带得下,粥棚里就敢给,你带一个桶,桶都能给你装满。 然后领粥的人,粥棚会发一条白布。 “宁国府一等神威将军贾敬贾老爷仙逝,老爷生前修仙问道,道行高深,如今贾家广施救济,助老爷飞升,位列仙班。” “尔等谨记老爷功德,需助力飞升。” 数百号人一边巡逻,让队伍不要乱,一边大声宣扬着这一套,玄真观的道士们也在城门口摆了个斋醮科仪。 这阵仗做的不得不让人相信。 许许多多得了救济的灾民都诚心跑到法坛前磕了头,感谢贾老爷赐福。 城楼上,贾敏她们跟在贾蓉身后,作为京营节度使,这城门的工作就是贾蓉的职权,带女人过来,旁人又敢说什么? 只当是自家院子一般闲逛就是了。 在城楼上看着下面蜂拥的灾民,贾敏感慨道:“仅仅是到京都的就有这么多人,可见关中受灾之严重。” “年前天雄盐场将二百万两的利润全都交付给了陛下。” “结果最终拨给关中救灾的,也只有五十万两银子,且不说层层剥削,最后还有多少落于实处,就算全部落实,五十万两看来也是不够的。” 钱是小事,重要的是粮食。 关中受灾,要从别处买粮食去救灾,粮价自然会涨,而且粮食最关键的是运输的费用,一来一去,本来五十万两能够买一百万石粮食。 最终能有二十五万石运到关中就不错了。 而这,还是没有贪腐的情况…… “光是京都的难民就不下十万,西门这里最多,大概有四万人的样子,关中实际受灾百姓怕是有数百万人。” “这场大旱远超地方官员的报导。” 贾蓉开始正视这些灾民,考虑背后的起因的时候,不由对关中的旱灾有些毛骨悚然,此时关中必然经历着一场浩大无比的饥荒。 不光是饥,还有水。 真正是会旱到连喝的水都没有的那种…… “大旱必定大涝,过去几年就是如此,关中、中原,基本上旱灾、水灾、蝗灾、瘟疫、地震轮流来,皇上罪己诏都不知道下了多少份了。” 如此反复的灾难最为折磨人,叫人一眼望不到头。 自汉代董仲舒上天人三策以来,就有了制约皇权的东西,天人感应,有天灾发生,必然是帝王有过错…… 永历帝罪己诏下了二十多次了。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可以说是颜面扫地,但老天爷压根就不买账,文官们也只是看永历帝的笑话。 一个帝王失去了威严,那可太好了。 这也是皇权衰弱,永历帝自己都底气不足的原因。 “天灾肆虐,人祸横行。” “如今关中的百姓,怕是要活不下去了。” 贾蓉看着那些灾民有些出神的呢喃,恍惚之间他好像看到了前世那个时代,汉末的百姓被灾祸肆虐,那破败的衣裳,麻木的眼神,与今天何其相像? 汉末会出现黄巾起义。 如今的大周,距离面临一场规模浩大的起义,还晚吗? “相公的担忧关中造反?” 秦可卿还是很懂贾蓉的,听贾蓉这么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贾蓉点了点头,道:“或许,在后金入关之前,关中得先威胁到京都。” “宣府、大同的破败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 “自辽东之乱开始后,宣大能打的军队就不断的被抽往辽东,朝廷的军费也都在辽东,宣大一线几乎荒废。” “否则去年也不会被后金绕蒙古走宣大袭击京都了。” “宣大既然破败,那守潼关自然也是没办法守的,关中的起义军只要成势,即刻便能破潼关直逼京都。” “若是能够拿下京都,便有问鼎之势。” “相比于关外的后金,来自关中的威胁,似乎要更加直接。” 对于战争形势的判断,贾蓉还是比她们更厉害的,他很敏锐的知道关中此刻的水生火热,也知道关中此事的优势。 但今时不同往日。 若是前世,他会觉得自关中而出,便能问鼎天下。 178、仁义 “兵形势虽然不是我的强项,但大势我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贾蓉感慨了一声,很清楚大周江山如今的风雨飘摇,并非是一个出色的帝王就能够拯救和改变的,更不是一个顶级将才能够拯救的。 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 或许必须得大刀阔斧的改变一些东西,才有可能拯救这天下。 “改朝换代,是最简单的办法。” 贾敏说出了一个答案,因为每一次改朝换代都能够均田免赋,所以即便真正的问题不解决,如此也能迎来一个盛世,解决很多问题。 然而很多人并不愿意改朝换代,这京都城内,大周江山,其实还没有发生明显的风向改变。 “改朝换代谁来都可以,我们来反而不合适。” “了空大师分析了很多,给我的建议也是救国,而非改朝换代。” “当初在扬州的时候。” “打倭寇之前,我曾经遇到了一位老禅师,那位禅师也对我说,需要明白这天下苍生的疾苦,去真正体谅他们,才能得到天下。” “大周不一定就要改朝换代,能够和平解决问题,对苍生来说是福气。” 或许是汉末的百姓太苦,他虽然没有经历更苦的那些年,但已经很能体会了,汉朝六千多万人口,打完三国,便只剩下八百万了。 那是真正的十室九空。 作为亲历那段历史的人,他不愿意这片大地再重复那样的悲惨,不只是他的院子里有姹紫千红,很多人也有着安稳的生活。 没到那一步,最好还是不要天下大乱。 “或许……仁义是一张好牌。” 贾敏看着那些领粥的灾民眼中的幸福,还在等着救济的他们,眼中并无暴戾,一切还没有脱缰。 “他们只是想要一条活路。” “关中的那些百姓同样如此,大周以往的错误,都可以推给永历帝。” “士大夫们过去就是这样做的。” “恰好他也下了很多道罪己诏,所以将过错推给他的时候,会有很多人相信,而你那个时候有足够的仁义之名。” “百姓们也好,那些义军也好。” “会把你推上那个位置的。” “在那之前,需要让关中的百姓知道你。” 贾敏转过身看着贾蓉,目光坚定的说道:“既然要买仁义,那就多买些,关中受灾,一百万两可救济不了。” “砸更多的银子。” “三百万,五百万两。” “组织起盐卒们去运粮,实打实的粮食运到关中。” “不求任何利益,也不扶持任何势力,直接以赈灾的名义交给当地官府,让百姓们看到粮食,至于官府分不分粮食,他们又杀不杀官……这是他们的事。” 贾敏将策略说出来的时候,贾蓉只觉得心一颤。 既是兴奋这条计策好,又是对贾敏智略的一种震惊,忍不住牵起了她的手腕,也都不顾秦可卿就在身边,感慨道:“太太堪比诸葛军师。” “我可不当诸葛亮,我要当就当你的刘伯温。” “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 她轻笑的回答,然后依靠在了他的肩头,秦可卿看了贾敏一眼,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的倚在了贾蓉怀里。 贾敏能够这么帮到夫君,她又岂会多说什么?介意什么? 只是他们如此。 一旁的将士们虽然隔着远,听不到,但还是忍不住八卦道:“将军真是艳福不浅,这两房娇妻各个都赛天仙似的。” “也不知道哪个才是正妻,我看两位太太的气度都不凡来着。” 有个举长矛的士兵笑道:“你这就不懂了吧,前任王大人的女儿,也都只能嫁给将军当平妻,如今还只是预约,得先过门当小妾,有位置了才扶正。” “将军封伯爵的时候,就娶了林家的姑娘当平妻,想必那个是林家的姑娘吧。” 那个士兵不服了:“林家的姑娘当初跟将军可是有五年之约的,可见年岁尚小,我看那位太太气度雍容,虽然也是年轻漂亮,可至少都双十年华了。” “决然不是林家那位小姐。” 其他士兵也疑惑起来了:“那该是谁?” 有将士嘿嘿笑道:“说不定是荣国府那位当家太太呢?我听说也是神仙似的人物,年龄也差不多对的上。” “那可是嫂嫂了吧?” “嫂嫂又如何?” “嘿嘿嘿……” 他们在底下八卦嬉笑开来,不管贾敏是不是王熙凤,不耽误他们开心不是? 至于贾蓉施粥放粮? 那不算什么新鲜事,城里的大户都有这么做的,何况贾蓉这是为了让老太爷飞升成仙呢,花个百万两根本不是事。 要知道,道场开起来的时候,他们可都是去上过香的。 诚心助力贾敬飞升成仙,只希望他老人家成仙后能够记得这柱香火,以后多保佑保佑。 …… 皇宫。 永历帝阴沉着脸看着戴权:“他放出话来,要将大相国寺借贷的百万两全部用于赈灾?以助力贾敬飞升成仙?” 戴权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确,确实如此……” 搏善名是当权者最猜忌的事情,因为你名声大了,仁义之名广了,就很容易被人推上高位,所以永历帝震怒很正常。 但很多时候,却无法有效阻拦。 特别是贾蓉扯出贾敬来当幌子,这让永历帝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本来想好了一箭三雕,既弄死了贾敬也让贾家破财破产,却没有想到贾蓉从是从了,但却把钱花在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地方。 他居然在赈灾!! 这不是显得朕无能无德吗?! 朕不想赈灾吗?朕没钱啊,你贾蓉哪来的钱,拿盐场股份抵押,你问过朕了吗?那是朕的钱,朕的钱!!! 179、警醒 “陛下,不管怎么说……贾家没钱了。” 戴权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但换个角度想一想,永历帝的目的也其实达到了,贾家经此一役是真的没有钱了。 贾蓉还欠了一屁股的饥荒。 修大观园加上借给荣国府的钱,宁国府前前后后本来就花了七十万两,仔细算算,贾蓉回京后办升迁宴得到的那点银子,再加上宁国府剩下的家底,差不多用完了。 王青鸾的陪嫁里,现银子差不多也用完了。 了不起宁国府公中还剩下几万两银子,但贾蓉却在大相国寺借贷了一百万两,本来这是要逼着贾蓉修建公主府所用,他却用在了赈灾上…… 被反咬了一口很不爽,但贾蓉背上的债务是实实在在的。 哪怕天雄盐场如今是贾蓉和林如海在经营,但永历帝相信林如海是个忠臣,该他的银子不会少,贾家能够从盐场中得到的利润再多,也经不起这个债务。 大相国寺再公允,这一百万两借出去,收回来也得二百万两。 没有两年,贾蓉根本喘不过这口气来。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贾蓉手上没有钱了,就算是有再多的野心也施展而不开,而且…… “银子的事,陛下或许可以帮贾蓉摆平。” 戴权想到了什么,笑呵呵的说道。 永历帝一头雾水,他就是要让贾蓉变穷,如何又会帮他摆平银子的事,更何况,他哪里有钱来摆平这些? “贾蓉若是负担不起债务,必要的时刻,朝廷帮他解决,但他在天雄盐场的股份就要全部上缴了。” “到时候,陛下再拿盐税还债。” “别人借钱或许要还利息,朝廷来负责,只还本金就可以了。” 戴权说着这条妙策,永历帝听闻也是一喜,是啊,朝廷来负责债务,那些人能够收回本金就乐呵乐呵了,哪里还敢要利息? 这债务最大的麻烦就是利息,没有这麻烦,钱算不得什么。 唯一的问题是,怎么接手股份后,天雄盐场还能够正常运作…… “虽然盐场那边是林如海在管,但盐场的实际运作却是贾家和薛家在负责,而天雄军那边,贾蓉将宁国府的老仆焦大留在了那里监管。” “那老家伙是当年宁国公的亲兵,将老宁国公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 “虽然当了几十年的奴仆了,可阵战上还是一把好手,天雄军又是贾蓉一手组建,想要控制好这支军队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戴权听闻,也知道这是最大的难处,便说道:“或许,可以调贾蓉到辽东去。” “辽东……” 永历帝自然有这个想法,辽东如今已经是一个烂摊子了,谁都知晓,祖家能够守在锦州,他们与后金岂能没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几次大战,祖家都是见死不救的。 从而导致友军大败。 明明知道祖家不干净,朝廷这边还是只能依仗祖家,至少锦州不丢,后金就无法全力南下,山海关也就固若金汤了。 如今辽东的局面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维持好吴家和祖家的利益,蓟辽防线就是稳的,后金就入不了关,这很可笑,朝廷需要去贿赂边将,但事实确实如此。 而新的军队进入辽东,就会打破利益平衡。 辽东的将门,自然会将新进来的人弄死…… “还不成,虽然很想让贾蓉死,但这一次没能利用好贾家整合勋贵,得到一方属于朕自己的军中力量,就永远要受到内阁的钳制。” “大周江山再这么下去,就真的荒废了。” “而朕也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永历帝虽然很能忍,但这些年其实是心里越来越急了,一波又一波的天灾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很明白大面积的农民起义即将爆发。 十多年的辽饷让官吏们通过这个名目肆意盘剥百姓,百姓已经怨声载道了。 再不做出努力,他很可能就要成为亡国之君…… “这,贾蓉好歹都没有直接违抗陛下您的意思,或许,也算是个忠心的?”戴权见此,也只好安慰。 对于永历帝的布局,贾蓉的确只是“软钉子”的反抗着。 并没有直接抗拒。 永历帝听完哼了声:“他是不敢吧……” “不管怎么说,贾蓉还是暂时受控制的,现在先打压他,徐介甫他们本来就跟贾蓉有仇,贾蓉在江南插手盐场,可是侵占了他们的利益呢。” “见贾家受挫,徐介甫也该出手了。” “先等等吧,他们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太上皇利用贾家,重新出山,很快他们就会将矛头对准贾家,等贾家不行了,朕再出手挽救,他就要对朕感恩戴德了。” 180、匪乱 “老爷是准备干掉贾蓉了?” 管家听到徐介甫这话,搓着双手很是兴奋,从一开始他就认为要直接除掉贾蓉才好,贾蓉武艺是高,但也终究是人。 杀不了,下毒就是了。 总该是有办法的。 “都一齐准备吧。” 徐介甫算是答应了,但兴致不高,他并不认为暗杀能够做效,哪怕是买通人手下毒,成功的几率也不高。 “派人到辽东去。” “联络黄太吉,告诉他,开春后可以到京都来一趟。” 他说着仿佛窜门一样,但却是在说后金突袭京都的事,走蒙古绕道,从宣府过来,到京都非常顺畅,并不会像是在蓟辽一样,遇到无数堡垒。 “老爷为什么对刺杀贾蓉并不上心?” “我看那贾蓉极好美色,只需要寻一女死士用美人计,很容易就能下毒毒杀才对。” 管家跟了徐介甫几十年了,也是阅历丰厚,用起这等手段来也是驾轻就熟,过去十多年,死在他们手上的勋贵还少了? 永历帝对一些勋贵下手的时候,他们又怎么会干看着,而不浑水摸鱼? “你去哪里寻个合适的女子来用美人计?” 徐介甫冷声反问。 过去都是皇子娶低级文官的女儿,这是他们早就选好的人,钻的是大周不愿意让后宫干政,希望后族没有势力的皇律,实际上这样更糟糕。 因为往往皇子娶的妻子,都是他们选好了的。 然后在需要的时候,太子妃也好,皇后也罢,会很适时的送上一碗汤药…… 对皇子们是如此。 对那些勋贵,自然就是一些更明显的美人计了,江南多扬州瘦马,都是那些出色的女子自幼培养,琴棋书画样样出色,名声又大。 运气好的,勋贵家的公子还能一亲芳泽。 运气不好的,就被设局,争风吃醋中被打死,然后两家火拼,可谓是一举两得。 这种计谋很多。 可以说勋贵是防不胜防,许多勋贵就此没落,什么爵位还没有传完就断嗣了,是的,家主他们搞不定,但后代草包的多啊。 就这样,永历帝登基后的这十多年,勋贵没落的速度不可谓不快。 管家因此有了惯性思维。 他正要说随便找个花魁,但又觉得不合适,贾蓉虽然好色,但似乎并不喜欢外面的风尘女子,都是娶进门的良家闺女。 “这……” 想着贾蓉的情况,似乎真没有哪个有着绝色女儿的文官愿意让女儿去给贾蓉当妾室的。苏丹小说网 王青鸾那是以平妻的协议去的,自然不算妾室。 何况如今贾蓉又有驸马的圣旨在那…… “明白了?” “贾蓉是个贪花好色的,但你要寻一个可以顺利帮我们暗杀他的,几乎难以找到,再说了,贾蓉破局这么巧妙,身边没个出主意的,我可不信。” “八成就是贾敏在给他出主意。” 徐介甫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回忆当年贾敬搅动风云的时候,贾敏作为荣国府的当家人,是如何与他配合的。 “当年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她就不简单啊。” “如今看来,手法愈发老辣。” “有她镇在内宅,我觉得安排过去的姑娘难逃法眼。” “所以不想白费功夫。” “但我知道不试一试,不仅仅是你,他们也不会甘心,要做就只是放出风声去,让他们自己去安排吧。” 徐介甫摆了摆手,管家应了声,便下去安排了。 …… 宁国府。 “娘,蓉哥哥,秦姐姐回来了。” 贾蓉他们从西城门回来,林黛玉便迎了上来,问道:“施粥赈济的情况如何?灾民可多?” 她还是蛮担心灾民情况的,但贾蓉只是带着贾敏和秦可卿去了,其余人并没有带,毕竟如今家里还摆着灵堂,需要有人留守。 另外,贾蓉怕城外有些什么不忍闻的情况,所以没有带她。 实际上,也确实常有哭声,这冰天雪地的,熬不过冬天的难民多了去了,很多时候有人刚领了粥,想要回去照顾生病的亲人,结果看到的却只是一具尸体。 “灾民……不少。” 贾蓉拍了拍林黛玉的头发,见他这副语气,林黛玉也忧愁起了一张小脸,她固然是个心善的,却也不是什么圣母娘娘。 她忧愁在于:“灾民这么多,怕是要到处爆发匪乱和起义了。” “蓉哥哥是不是要经常出去剿匪了啊。” “京营可不比天雄军,蓉哥哥又没怎么练兵,万一……” 原是她也听说了不少天灾的事情,知道灾情严重会出现什么后果,担忧贾蓉,故而才想要亲眼看看灾民的情况。 他这么一说,贾蓉便与贾敏对视了一眼。 两人想着关中那么远,却忘了眼下,京都虽然有重兵,但不代表京都周边不会出现匪乱。 世道一乱,哪还管那么多? 他作为京营节度使,这好像是他的分内之事? “差点灯下黑了。” “还好有你这妮子提醒。” …… 徐介甫的管家徐三得了徐介甫的命令,自然要开始安排,通知人去辽东很简单,他们的商号一直与辽东有生意往来,派个可信的掌柜过去就是了。 至于能不能见到后金酋长,那自然可以。 别看后金如今看着势大,江南士绅们对后金却是半点都不怕,反而高高在上,而后金如今还是非常给他们面子的。 因为,不光是锦州仰仗海运补给。 后金也是。 跟大周打仗,哪怕一直在打胜仗,也不是后金那一块地方的国力可以支撑的,一旦江南断绝了跟辽东的贸易,不出两年,后金就得自己把自己饿死。 所以,整个江南士绅集团,对于后金都是相当自负而藐视的。 徐三都不太在意联络后金的事,反而觉得对付贾蓉是一件可以令他兴奋的事情。 走进了京都的江南会馆。 在小二的震惊招呼中,很快掌柜的也都出来热情接待,阵仗十足,面子给的够够的,一些大商人也不由侧目。 这让徐三很满意。 宰相门前三品官,何况是他这个管家? “照例,开个堂会,我有事情要吩咐。”他清了清嗓子,如此说道。 181、江南会馆 徐三爷要开堂会,自然不会惹人笑话,反而江南会馆要郑重其事。 于是在京中的好些家来自江南的商帮的大掌柜都赶来了江南会馆,他们这些人无一不是打点着上百万两的生意,但此刻都毕恭毕敬的来聆听徐三的指示。 因为,徐三代表的是徐介甫。 江南士绅即便是利益勾结在一起的,也总要有个规矩,才能够合力办事,从而称霸朝堂。 明面上的,有诸如东林党之流,还有各种学社学派,暗中的却是各种商会、协会,方便联络多方势力。 像这会馆,就很重要。 京中有各种会馆,什么扬州会馆,什么徽州会馆,基本上都代表了一个地区的地点,叫什么名,既然能够开业,那就是受到了认可的。 江南会馆同样如此。 三教九流也好,士农工商也罢,反正只有闯出名堂,有足够影响力的,才能够在会馆内混得脸熟,有资格来议事。 或是委托,或是接受委托,或是寻找关系,或是打听消息。 人离乡贱,没有家乡的势力依仗,在外地又如何能混得妥当呢?抱团争取利益,是这种模式发展的核心原因。 而徐介甫在江南的名望,就决定了哪怕只是徐三代表徐介甫过来,留在京中的江南势力,就得纷纷捧场。 今日我开堂会你不来,明日你开堂会我不来,那这会馆还有什么意义?苏丹小说网 那以后出门在外,到哪里去寻帮助? 就是这个道理。 “徐三爷,难得您老开堂会,可是徐阁老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我们自是赴汤蹈火,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帮徐阁老把事情办妥了。” 堂会的人不多,也就三四十人而已。 能坐在这里的,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外面各类小弟奴仆挤了不下四五百人,整个会馆热闹无比,也严肃无比。 “过来开堂会,自是有要紧事委托各位。” “近来京中的动向,想必各位已经知晓,贾蓉不讲规矩在江南开盐场,杀了一万多倭寇,有天雄军镇场子,没的办法,盐业被他生生撕开一条口子。” “皇帝又新增了四纲盐引,给他提供了名分。” “这事情,万万是不可以忍气吞声的,故而江南盐道无不催促,我家老爷自然是与贾蓉不停交锋。” “只是朝中变动颇为快速。” “太上皇有出山的架势,皇帝和太上皇斗法,让贾家如今颇为难堪,可贾蓉却也破局之巧妙,开始了赈灾施粮……” 大家都是消息灵通的,便是不那么清楚的,听这么一讲,也知道了其中缘由。 负责冶铁的商会大掌柜,罗永新猛的一拍桌子说道:“此子手腕了得,又练得好兵,打得了仗,万万不可再让他成长了。” “应当立即准备人手,结果了他才是。” “没错,贾蓉是武艺高强,可双拳难敌四手,有心埋伏,何愁杀不死此人?” 他显然没有把贾蓉在扬州的战绩当一回事,一战斩首万余倭寇又不是贾蓉亲自杀的,武艺再高强,也不过是百人敌。 准备好埋伏,有一车火药,什么炸不死? 他们商会做铁矿和冶铁,往日里可不光是贩卖什么农具、厨具,各类刀枪剑戟,在他们作坊里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实际上,辽东诸多武器,就是他们罗家经手的。 而且不光是冷兵器,他们连大炮都能造…… 罗永新的话引起很多赞同,徐三自是觉得大炮之下人人平等,区区贾奉先就算真是吕布在世,还能比大炮强? 但京中再怎么说,也没有办法在城内用什么火炮。 那么,只能预设埋伏,等贾蓉自投罗网了。 “可以做的准备很多,只要贾蓉不死,我们就有足够多的手段,三爷您别急,区区贾蓉,自然叫他有死无生。” “首先是下毒。” “没错,贾蓉在外面并不乱来,这代表他在家中会降低警惕。” “找贾蓉的麻烦困难,那些贾家的丫鬟却是不难拿捏,找一个合适的目标,给她家人下套,再控制起来。” “若是想要家人活命,自然得乖乖的害死贾蓉才行。” 许多人赞成,细节越来越补充完善,看得出来,他们很早就想过要怎么对付贾蓉了,只是之前徐介甫没有点头而已。 “除了下毒外。” “我们还得替阁老分忧,让后金入关,得付多大的人情代价?可千里奔袭,到京都来还能够真打仗不成?” “他们都是在打草谷的,若真是入侵,这京都的城池这么高,后金便是看看都只觉得可望而不可即。” “何况他们攻城器械都没有,谈什么攻破京都?” “到时候我们又如何让贾蓉带着兵马去迎战后金呢?京都有难,他即便是京营节度使,也可以不出门迎敌的。” “因为那样反而会导致京都失守。” “关闭城门,缩在城内等援军就可以了,这种情况只会让贾蓉逐渐掌握更多的兵力,那里像是能够趁机除掉贾蓉的样子?” “徐阁老这次大抵是错了,对付贾蓉何必大费周章的请金人来?” 说话的是江南会馆的掌柜,何友堂。 何友堂本是一名举人,曾经也当国讼师幕僚,后来在江南会馆混得如鱼得水,京都的这座江南会馆他就成为新的掌柜了。 何友堂见徐三并没有抗拒自己的说法。 便知道自己是对的,至少徐三是认可的,便说道:“暗杀也好,刺杀也罢,要对付贾蓉,必须得让他大意,身边不能跟着太多部队。” “特别是在城中不方便,他身为京营节度使,对于物资的进出还是敏感的。” “我们要弄大量火药进城,他自然会察觉到。” “还是要放在城外。” “进来灾荒横行,即便是京都附近,也有不少匪患,当然有一部分就是我们自己扶持的,此时也正好拿来用。” “只需要准备好陷阱,他剿匪途中想要出什么意外,可不就简单了?” 何友堂已经开始想到底是路上将贾蓉炸死,还是将贾蓉勾引到山寨内炸死了,只要能够解决贾蓉,哪里还管什么方法好坏。 再厉害的猛将,时代也不同了。 182、鲤鱼跃龙门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齐头并进,多重后手一齐布置。” “就不信贾蓉过得了一关,还能三关都过了。” “这下毒一事,谁来操作?” 徐三自是要把活计落实到人手上,这事是最容易办的,却也最不好办,因为只有一次机会,若是失败了,贾蓉自会防备,从此再难有机会。 办好了自然好处大大的有。 可若是办砸了…… “三爷若是不嫌弃,这事由我来办,如何?”却是何友堂亲自领了任务。 这江南会馆,掌柜固然显赫,也不过是个打工的,面子足,可赚钱却比不过各大商会的大掌柜,而他自己并不属于哪方势力,会馆本质上是一种“老乡会”。 他是凭着自己的能力,获得了众人的认可,才在推举下当上的掌柜。 若是一般人到了这个位置也就知足了,但何友堂认为不过,他还想爬得更高,最好能够成为众多老爷们之一。 所以,贾蓉这个目标,他很喜欢。 若是能够解决了贾蓉,徐介甫他们自然不会亏待他,日后各种好处,经商办事,成立自己的商会,都是可以的…… “你可得想好了。” “这差事办好了风光无限,办砸了,可就得扫地出门了。” 徐三看着何友堂沉声说道,因为会馆向来只是一个平台,接触招待是他们的活计,正因为看得多,知道的多,所以是不允许直接做事的。 何友堂想要任事,已经是坏了规矩。 无论成与不成,都不能当掌柜了,因为直接做事,那就有了倾向,会有失公允,不适合做会馆的掌柜了。 “还望三爷给个机会。” 何友堂郑重的一礼,腰都快要弯到地上去了,徐三思量了一下,认为何友堂确实是有些本领的,此事也不太需要多少势力就能办,主要的是智谋手腕。 “也罢,此事就交给你了。” “多谢三爷!” 见何友堂接了下毒的差事,徐三又与几人商量了调动城外贼匪的事情,现在已经可以开始嚣张一些劫掠了,等到上元节一过,再加把火。 若是上元节没能解决贾蓉,就该通过匪乱引蛇出洞。 至于投毒,什么时候能做成都行…… ……苏丹小说网 在堂会结束后,何友堂身边的跟班便问道:“掌柜的何苦接下这个差事?若是不成,可不是扫地出门那么简单。” 有些时候,知道的太多,最好的保密办法就只有一个了。 即便是贾家里的丫鬟小厮,被赶出贾府,可不是放你自由,而是丢到下面的庄子里去折磨,折磨到死为止。 除非是家里的主子特意发话了,才会放你自由。 寻常大户人家都如此,何况这会馆里做事的,就方才那个堂会,何友堂参加了,主持了,转头一告密,可不就能坏了徐三的事? 自他当上掌柜开始,这样的秘密知道了多少都数不清了。 这样的人,如何能放任他自由? 何友堂深吸了一口气,道:“不成功便成仁,在这当一辈子的掌柜,确实能够积攒万贯家财,每年光分红就几千两。” “可那又如何?” “想要真正成为那些老爷们的一份子,我就只有赌一赌啊。” 跟班能够体会到何友堂的悲壮,鲤鱼跃龙门,何其困难?但有机会,总还是要赌一把的。他自来就是何友堂的心腹,此刻也打算同进退了。 “掌柜的您吩咐,小黄这条命,就跟你绑上了!” 黄丘儿一咬牙,决定一起赌一把。 “好!我若是发达了,自然不会忘了你。”虽然这事主要是看谋略手腕,但总还是要一些合意的帮手才好。 黄丘儿能够帮忙,那是再好不过。 “掌柜准备对谁动手?” 要控制哪个丫鬟方便投毒,这就非常讲究了,黄丘儿虽然知道贾家的一些消息,可却不能是每个下人都门清。 “这个简单,找个贾家的老伙计探听一下,就知道了。” “借口也很简单,有个侄女什么的想进府里当丫鬟,顺便问问能不能有爬上姨太太位置的机会就是了。” “虽然会被耻笑,但也不会惹起猜疑。” “找荣国府的人就好。” 黄丘儿一听,便知道该如何做了,说道:“成,我正好认识荣国府的里的人,今儿就把消息给打探清楚了,您就等着瞧吧。” …… 荣国府。 对于贾家来说,局势已经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候,但荣国府却一无所知。 昨日荣国府的老爷们还在为贾蓉没有讨要那三十万两而欣喜,然后又在为大观园剩余的款项而忧愁,结果今日听到宁国府居然捐款百万两赈灾。 这可把荣国府震惊了,整不会了。 贾赦在屋里听到消息,便向邢夫人问道:“贾蓉这是脑袋出了问题,不打算过日子了?百万两就算修公主府不够,也不至于全捐了啊。” “何况这还是他借来的银子。” 邢夫人也不明就里,只是心疼那钱:“宁国府舍得这银子,为何不给我们?若是有了这一百万两,大观园那可真就是啥都不愁了。” “我看那贾蓉就是个吃里扒外的,只想把贾家败个干净。” “真没有钱了,不还是来找我们?” 贾赦一听,也有些害怕,穷的自然怕更穷的,谁知道贾蓉是不是做个样子,这么做只是为了骗荣国府将那三十万两还回去? 不,不是有可能,而是就是这个目的! “该死,这小兔崽子竟然如此阴险!” “不行。” “得跟老太太说清楚,让她不能心软,这就是贾蓉的骗局,想要把那三十万两要回去,没门!白纸黑字写着呢,说三年就三年!” 贾赦终于把事情“想明白”了,便连忙起身,要去找老太太。 可邢夫人却一把将他拦住。 “等等,等等,老太太本来就心向着蓉哥儿,若是这么一说,老太太还不顺势就把钱给出去了?可千万不能让老太太想到宁国府这是在要钱。” “那该怎么办?” “就说……对,就说蓉哥儿这是不愿意娶公主,他不是痴情嘛?连黛玉那姑娘都是做平妻的,王青鸾也是,非得让秦可卿霸占在正妻的位置上。” “诶,这个说法不错。” 贾赦觉得邢夫人这脑子,居然还有好用的一天。 183、鱼肉 “对对对,就这般。” “你这便去老太太那里,不要让其他人不知好歹的搅局坏事。” 贾赦相当积极,他可不想贾家没钱了,那样他还怎么掏钱?而且老太太那点体己银子,只要不给出去,最后不还是用在荣国府? 虽说他已经分家了。 但老太太就两个儿子,左右还不是要给他们? 贾赦可是把老太太手上的银子当成自己的了,绝不允许给了贾蓉。 他吩咐邢夫人去老太太那边,自己则去找了贾政,兄弟两这个时候总还是齐心的,要保住自个的家业才是。 而邢夫人到贾母那里的时候,便发现了王熙凤已经在跟贾母说宁国府的事了。 贾母听着则是若有所思。 她与这荣国府的其他人不同,老太太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眼界自然是有的,故而也领悟到了庆阳公主下嫁一事,不单单是太上皇的看好。 永历帝让贾家建公主府也是有原因的。 而贾蓉选择这般破局之法…… “宁国府做的好啊,这城外灾民如此之多,我们却忘了布施,倒是失了良善之心,让公中也拨些款项……” 邢夫人听到贾母这么说,顿时急了。 连忙上前,并出言道:“老太太,老爷方才与我说了件事,正要告知您呢!” 贾母见她风风火火,便皱起了眉头。 “何事?” 她向来不喜欢这个儿媳妇,过于市侩,跟着贾赦混在一起,贾赦许多惹人厌的事情都要她来办,从而导致贾母对邢夫人观感很不好。 “是这样的……” 邢夫人连忙走到老太太身边,附耳说道:“老爷听说了贾蓉救灾一事,他仔细分析过了,认为这是宁国府在假意救灾,以此来说自己没钱。” “到时候,好从咱们这里将那三十万两银子要回去。” 嘭! 贾母直接拍了椅子扶手,大声呵斥道:“笑话!” “蓉哥儿若是想要回去这笔银子,哪里需要绕圈子?三个庄子的地契都在他手上呢,他若是想,直接卖了不就可以了?” “何必跟你们掰扯?” 邢夫人听了也是一愣,随后惊叫了一声:“地契!!!!” “老太太,万事不好了。” “贾蓉定然是用我们的地契在大相国寺做的抵押,才贷了这笔银子,他倒是好,用我们的银子做善事,他得了名声,我们的庄子却没有了!!!” 当初荣国府抵押的是六个庄子,但却只交了三张地契到贾蓉那里。 当然,还有贷款的契书。 按照契约规定,若是三年后荣国府未能还款,就要把另外三张地契给宁国府。 三个庄子在大相国寺自然是贷不出一百万两来的,但若是三张地契再加上荣国府借款的契约书,那就可以算成是六个庄子了!! 这样贷款百万两,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虽然说每个庄子大约十五万两,可那也是普通行情,实际上土地一直是紧缺的,若是不急着出手,价格都能够上浮,六个庄子正好值百万两。 而且。 贾蓉把东西抵给了大相国寺,大相国寺却不会管荣国府还钱不还钱,若是没有一百万两,那三张地契和借款契约就在大相国寺拿不出来了。 荣国府就算想还钱给宁国府,宁国府也拿不出契约书来。 等到三年之期一到……m..Com 荣国府若是不拿出另外三张地契,大相国寺定然要把官司打到刑部去,那个时候贾家可没有好果子吃了。 无论如何都会判贾家输。 “狗贼贾蓉,好歹毒的计谋!!” 邢夫人将自己的发现讲了出来,并狠狠怒斥。 贾母听了皱眉,也是有些惊疑,因为邢夫人说的这个操作完全没有任何难度,贾蓉如果这么做,就能很轻松的套现出百万两来。 最终受损的只有荣国府。 虽说相信贾蓉,但这种生死被别人捏在手上的感觉可不好受。 王熙凤听了则是眼中光彩连连,没有想到当初以为贾蓉是傻,结果是挖了这么大一个坑呢,荣国府贪便宜,这下坏大事了吧? 受制于人,一下子整个荣国府都被控制了? 好汉子,当真是好手段。 王熙凤想着贾蓉的厉害,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脸色微微潮红,丝质的裙摆下,丰腴的双腿都忍不住磨蹭着,心尖儿发痒,恨不得立刻去见那个汉子。 贾母虽然将信将疑。 但此时还是得商量解决,她便令人去请贾政和贾赦过来。 看看是以怎样的态度去宁国府试探一下,确认有无此事,然后再做商议解决,若是没有此事,自然是要补上这个漏洞了。 等贾赦与贾政联袂而来。 听到此事后,贾赦更是一下子懵在了那里,他全然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招,贾蓉小儿,好歹毒的心思!! “不行,他若是敢那荣国府的庄子给自己贷款,不把那一百万两还回来,我就跟他拼了!” “此事就算是告到陛下那里,我也要讨一个公道!” 往日里他哪里愿意见官?连公堂都不愿意去,更何况把事情闹到皇帝那里去? 但此事不一样。 一百万两啊!六个庄子啊!! 荣国府统共就十个庄子,这一下子折了六个,剩下的四个就算是全卖了,大观园也建不起来,接下来他们整个荣国府都喝西北风吗? 不成不成,此事万万不成。 这已经不是何西北风的事情了,荣国府每年那么大的开销,光指着这些庄子的收成都不够了,还以为建好了大观园,有贾元春在宫里策应。 贾家的日子会好过。 没有想到千防万防,没有防住贾蓉这个家贼。 还道当初他是好心呢,没有想到却是在给荣国府挖坑,想要他们的命啊。 “老夫这就去找贾蓉。” “他但凡敢说一个不字,我就撞死在午门前,看他贾蓉还有活路不成?” “全京都的老爷们,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他!!” 他怒气冲冲,但哪里真敢死,只是这么说而已,但大家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决心,自是齐齐上阵,先把他拉住了再说。 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岂能冲动? 184、赔礼道歉 “大老爷息怒,大老爷息怒。” “万万不可闹僵了,不管怎么说如今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贾蓉若真是铁了心要害我们,便是陛下也不好管这事啊。” 这就是贾家的“私事”,永历帝怎么可能会管? 就算钱财的数额大又如何? 何况贾蓉拿了钱又没有做别的,反而是帮朝廷赈灾了,荣国府这边跳脚,朝中的官员们可都会向着贾蓉的。 毕竟这是大善事。 谁不服,谁捐一百万两啊,至于钱是怎么来的,谁管你?能拿出一百万两来,你就是偷的抢的,那也是你的本事。 此时荣国府里,最清醒的反而是赖大。 他经营市侩,最晓得这种无赖手段,别看贾蓉这事情做得无赖,但若是铁了心的要办,荣国府完全拿他没有办法。 而且。 事情还是有始末的。 先是荣国府不讲情义,为了元春这个贵妃娘娘,修大观园的时候,宁国府可没有少帮忙,府中宅地让出了将近一半不说,还负担了一般的建设费用。 荣国府钱不够,宁国府还无偿借贷了三十万两。 里里外外,宁国府可谓是仁至义尽,可荣国府怎么做的?听说贾蓉要当驸马,宁国府要筹建公主府,就立刻切割。 不帮忙就算了,借走的三十万两还不归还。 可谓是白眼狼至极。 这也就是宁国府没有往外宣传,不然知道此事的人肯定是要说一声无耻,呸一口再走的。 本以为宁国府忍下了这口气,没有想到,这是咬人的狗不叫啊…… 王夫人坐在那里,只觉得手都在抖,明明宝玉转了性子,认真读书了,处理事物也井井有条,有大家风范。 考科举,当进士,光祖业。 明明她已经看到了光彩的未来,但如今却当头一棒,告诉她如果贾蓉不肯放他们一马,荣国府竟然要就此破败了? “若是赔上这笔钱,荣国府撑得住吗?” 却是一旁的迎春在小心问道,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想,若是荣国府倒了,她该做什么打算,反正她在这府里也不受待见,若是能寻个好去处,比在府里怕也要畅快许多。 或者说,不早做打算,一旦家里破败,贾赦没钱了。 她怕是比青楼女子好不了多少,也是要被卖掉的…… “赔?赔什么赔!!” 王夫人好似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当即怒斥道:“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少钱?一百万两!!我们要折进去六个庄子!!” “剩下的四个庄子全卖了,倒是能把大观园建好。” “接下来就一大家子抱着园子喝西北风?” 有的富贵人家,是靠主人的职务赚着银子,别的不说,就贾蓉那个京营节度使,每年都是一二十万两的油水。 王子腾当九省都统制之前,就在这个位置坐了十多年。 不知道捞了多少油水。 加上王家本来就是巨富,江南海外走私生意做得火热,所以王青鸾那一百万两的嫁妆,对于王家来说根本不算啥事。 然而,这都是别人家男人有本事。 荣国府有什么? 贾赦每日只知道花钱,就算是分了家,通过平账的方式,哪个月不从荣国府公中支取个一二千两?贾政就更别说了。 这位大老爷一堆食客的开支,出外应酬。 家里属他花钱最多。 而明明是工部的差事,他却乐得当个清官,在工部没混什么人脉权力不说,一昧的只顾清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科道的言官呢、 又哪里有钱往家里拿? 俸禄吗? 大周的俸禄比前明好不了多少,他这个工部员外郎,每月能有三五十两的俸禄就不错了。 就这局面。 荣国府的收支全靠祖上置办的产业,到了如今,家业其实已经败去了大半,只剩下十个庄子了,这其实也与贾赦大有关系。 当年若非是贾赦与人赌博,家业也不止这么些。 输了上百万两,才让老荣国公心灰意冷,跟贾赦分了家,没有把荣国府传给他,而是传给了贾政。 如今贾赦是不赌了。 因为他知道分家后,东跨院就那么点资产,若是赌博,没有两三个月就得花光,于是换了一种败家的方式。 吃喝玩乐之余,收集古董。 别说,他玩古董厉害,非但没赔钱,还赚了不少,可是他这性格,就如貔貅一样,只进不出,古董只收不卖。 自然是钱越来越少,物件越来越多。 他不死,没有人敢卖的宝贝。 所以荣国府这情况,可谓是摇摇欲坠,本来建大观园就吃力,这下被贾蓉拿了七寸,一时间府上皆是人心煎熬。 “不管怎么说,先请蓉哥儿过来把事情说清楚才好!” 贾母严声说道。 她不信这是贾蓉有心要做的,就算是做了,也只是教训他们一下而已,她自信看人的眼光不会错,贾蓉不是那种阴损的性子。 荣国府先前是有做的不对,贾蓉这么教训一下也好。 省的这群人已经不止仁义廉耻了。 “这……怕是不好直接因此去请,得让他吃喝舒服了,心情愉悦了,才好慢慢说开此事。”王夫人纠结的说道。 她固然是十万个不愿意讨好贾蓉的。 可是如今这情况,万万不得有失,丝毫不敢开罪人的。 若是让贾蓉拂袖而去。 荣国府才真正的万劫不复了。 贾母听闻,也很满意,觉得是个好机会,便说道:“先前你们闹僵了,做的不成样子,就以公主府的事给蓉哥儿道歉,摆宴席请他过来罢。” …… 宁国府。 “请我过去吃宴席?赔礼道歉?” 贾蓉听得李纨的邀请,有些意外,毕竟这位珠大奶奶一直是闭门不怎么出来做事的,往常两府之间有什么消息往来,也是王熙凤出马。 今天怎么轮到李纨过来了? “也算不得什么事情,这般赔礼道歉的事,便让凤辣子过来就是,她脸皮后,我也好趁机埋汰她,今日怎么是嫂子过来了?” 李纨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心下一叹,还是表面上打趣道:“嗨,不就是因为丢脸面,那混子不愿意出丑,怎么也要躲着,我看实在没人,就只能请缨过来了。” “想着与蓉哥儿接触少,往日里有些生分,如今反而能保全面子。” “不至于多受埋汰。” 185、堂妹 “想得这般仔细?” 贾蓉嘀咕了一声,他其实懒得理会荣国府的做派,当初愿意借银子,也不过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罢了。 打了荣国府的脸,将赵姨娘赶出去不说,又把探春拉到身边当丫鬟。 给笔银子,荣国府这些老爷们,自然就忘了还有探春这个小姐了…… 至于他们的丑恶嘴脸?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只是觉得他们短视可笑而已,压根就没有在意他们的作为。 可如今荣国府居然来赔礼道歉,还派了个他万万不可能发脾气的人来,毕竟欺负寡妇传出去可不好听……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不明白荣国府打着什么主意,贾蓉猜想应该是跟他赈灾有关,想了想贾赦的丑恶嘴脸,他好笑的摇了摇头。 世上总有一些人,看你花钱,他难受。 “哪有什么需要赔礼道歉的,姐妹们平日里多聚聚,才是正经事。” “嫂嫂既然来了,便留在这边一起高乐就是。” “我派人去把兰哥儿、迎春他们也请来,自从姐妹们都到了我这屋里,西府里怕是冷清了许多,都没有玩伴了吧?” 李纨听闻这般,也是觉得不错。 反正总是要与贾蓉拉近感情,才好问及那事。 她自从贾珠死后,一心想着将贾兰抚养长大,生怕贾兰这个遗腹子夭折,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都不敢放心让奶娘一个人带着贾兰。 故而这一年多,基本没有出现在外面。 今日却也是王熙凤提及,让她这个做寡妇的嫂嫂来请,贾蓉才不好拒绝,老太太才差人去喊的她,她也才知道荣国府竟然已经如此危险了。 不管如何,她都是要走这一遭的。 兰哥儿还年幼,连走路尚且不稳,荣国府就这般倒了,她又该何去何从?倒不是娘家养不起她这个闲人,实在是家庭出身不同。 她父亲乃是国子监祭酒。 当初贾家给贾珠安排这份婚事,也是非常有用意的,等贾珠考上了进士,自然在学场官场中都有岳父的照应。 李纨的父亲李守中听名字就知道,是个老学究。 自然家庭教育也是十分保守封建的,李纨若是抱着岁余的儿子回娘家,李守中怕是要说她克夫,嫁到贾家不会持家了…… 所以李纨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荣国府就这么倒塌了。 至少得等到兰哥儿成年了,考取了功名再说。 “兰哥儿不过牙牙学语……” 她怕儿子外出,这冬日里风寒大,若是惹了风寒可不好。 “那又何妨,自打他出生,都没有见过几面呢,可不能让他生分了我们这些叔叔姑姑,再说了这半大的孩子如今最是有趣。” “嫂嫂只管放心,到时候她们的抢着与兰哥儿玩闹呢。” 贾蓉说的开心,李纨却只好不自然的应下,只得叮嘱自己的丫鬟跟着回去,一定要照看好兰哥儿,把被褥包结实了,万万受不得风寒。 贾蓉在一旁听着,感慨道:“嫂嫂照顾儿子当真仔细。” 李纨勉强笑笑:“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全心全意都牵挂在他身上,他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是没有心思活了。” “哈哈哈,嫂嫂只管放心,反而是终日担心受怕关在屋子里,孩子的身体才不好。” “没有个好身体,以后如何寒窗苦读?” 贾蓉一点没有欺负小寡妇的意思,他是真心觉得这般,前世的时候,他就一个女儿,九原那酷寒之地,不一样从小带着在外面摸爬滚打? 反而身体健康,往后能练的一身好武艺,性子也阔达。 …… “宝玉,宝玉,蓉哥儿请我们到东府里喝酒呢。” “快些走吧。” 迎春得知邀请后,自然立刻动身,就连兰哥儿也都被丫鬟抱着,但贾宝玉一直没动静,她只好先来将贾宝玉喊着。 “不去。” 贾宝玉书房的门都没开,任由她们站在外面挨冻,语气也是生冷无比。 “今时不比往日,荣国府这局面,你好歹是家中的爷们,怎么能够退缩?”迎春有些着急了,便看向一旁的王熙凤,希望她劝一劝。 王熙凤也只好说道:“宝兄弟,我们几个破落户过去,到要争论道理的时候,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说。” “还得是你一起来才好。” 屋里却传来了一阵嗤笑声:“道理?有什么道理?贾奉先真想拿住荣国府的七寸,就不是等着你们上门了。” “自管去庸人自扰吧。” 他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庸人自扰?被骂庸人自然不好,但这哪里是什么瞎操心,明明就是已经在发生的事情。 “罢了,宝兄弟这个性格,到了那边,若是一言不合,指不定怎么闹呢。” “我们先过去好了。” 迎春也点了点头,王熙凤便大摇大摆的走起路来,可走了几步,她又觉得不妥,想了想,才恍然大悟的锤了手一下。 “姐姐想到什么法子了?” “不是,我哪能想什么法子,我想的是刚刚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是人太少了,哼,那贾奉先,把姐妹们都倒腾到他府上去了,我们荣国府如今这般清冷。” “你看,就我们两个了。” “嗯,算上那个木头,就是三个。” 木头自然是说李纨了,除了李纨是个木头,还有贾宝玉如今也变成一坨死铁了,府上当真是无聊的紧。 迎春听罢,低低的说道:“她们都寻了好归处,就剩我了。” “什么好归处?” “黛玉的确是,人家名分定得早,惜春到东府里去,也是名正言顺,自是比在西边里外不是人舒服,可三丫头是去当丫鬟的,有啥好的?” 王熙凤自是能猜到贾蓉打的什么主意,但那又是能说的? 呸,那家伙也就是个窝里横,专吃窝边草。 迎春嗫喏了下,道:“就算是丫鬟也是安逸的,何必整天担忧天塌了?” 王熙凤自然知道荣国府的难处,可她却觉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荣国府还不至于那么早坍塌,贾蓉又没有要将荣国府置于死地的理由。 “我看你啊,就是太寂寞了,才整天愁眉苦脸。” “回头我跟你大嫂子问问,她家好像还有两个堂妹来着,将她们接到府上陪你,你就不闷了。” 186、触景生情 “嫂嫂误会了。” 迎春缓缓摇头,有没有姐妹一起玩闹又有什么打紧的呢?不过是连翻几次变故,让她觉得这个家快要撑不住了。 若是日子坚持不下去,贾赦又岂会庇佑谁? 不过是先卖谁罢了…… “好好好,你不寂寞,不缺玩伴,是我嫌弃府里冷清好吧。往日里众姐妹兄弟,常常相聚玩耍热闹,府上还有些人气。” “如今老太太跟前都没人了,家里不像个样子。” “唉……” 王熙凤固然看重权力,但对老太太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她是佩服老太太的本事,又真个把她当长辈。 老人家不就喜欢儿孙承欢膝下? 往日宝玉做的很好,可自打“开悟”以来,宝玉完全没了孩童天真,老太太这里来过几次,也是一副淡漠的样子。 让老太太好不自在,暗地里不知道多么痛心疾首。 可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又何尝不是王夫人他们一手推动?老太太也改变不了什么。 不管怎么说,得让老太太开心点才好。 她老人家向来是喜欢漂亮丫头的,李纨的模样在那,堂妹也差不了,回头跟老太太提一嘴,让李纨将两个堂妹接来住一段时间也好。 有她们和迎春在老太太身边,老太太也不寂寞。 “老太太的事不急,嫂嫂想明白如何劝蓉哥儿了吗?”迎春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态,但好似总盼望着荣国府倒霉一样。 她这么一提,王熙凤也忧愁起来。 她是赞赏贾蓉的手段,巴不得他控制荣国府才好的,故而事情又不能办好,又不能不办,反而麻烦得紧。 先前将李纨推出去,也是这个原因。 “这次是珠大奶奶主事,我就打个下手。”因此她继续推脱。 迎春却奇怪的看了她两眼,往日的琏二奶奶,如何不是最抢风头的?这决定府里兴亡的大事,岂能交给他人之手? “看啥呢。” “嫂嫂不像是怕了呀。” “我自然不怕……咳咳,蓉哥儿只是故意拿捏荣国府的,我与他关系好,岂能这个时候送上去给他欺负?大嫂子作为寡妇,他才下不得手。你若是逞英雄,自管  待会伺候好他就是了,虽说是自家姐妹,可他说不定就好这口呢?” “……” 迎春却是没有还嘴,其他的小姑娘听到这种调侃,哪个不是恼羞成怒的?王熙凤奇怪的看了迎春一眼,却发现她居然在若有所思! …… “哟哟哟,小家伙来了!” 小娃娃还是讨人喜欢的,听说让奶妈去将兰哥儿带来,林黛玉就期待着了,看到了小小的兰哥儿,更是迫不及待的凑到前去。 她原本也是有个弟弟的,只是夭折了。 如今看到贾兰,便也想起了弟弟,高兴之余不免又有些悲伤,便舍弃了兰哥儿,跑到贾敏那里扑进怀里了。 贾敏知道她的意思,温柔的拍了拍女儿。 她如何不为自己那夭折的儿子悲伤?只是逝者已矣,还是照顾女儿最重要。 但林黛玉不同,她是亲历了贾敏差点也撒手人寰的,如今还有母亲陪着照顾着,那都是贾蓉的功劳,若非是蓉大哥,她不知道该多么凄凉。 荣国府那般做派,连宁国府都坑,那时候便是林家有什么家产留下,大抵也是要被荣国府吃干抹净的。 “娘,我想要个弟弟……” 扑在母亲怀里,林黛玉忽然抬头说道,这让贾敏一愣,随即道:“你爹身子虚,又勤于公务,怕是没时间来京都……” “不是爹。” 她小声说了说,趴在贾敏的肚子上,像是听着里面婴儿的动静一般,说道:“是蓉哥哥……” “说,说什么呢。” 贾敏有些不自然,她自是不惧什么,但在女儿面前还是不太适应的,毕竟贾蓉是她为女儿选的夫婿。 “哼哼……” 林黛玉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哼唧了两声。 她们说着悄悄话,旁人不知道什么情况,毕竟林黛玉一开始一副要哭的样子,李纨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颇为担心。 “蓉哥儿,林妹妹这是怎么了?” 贾蓉微微一叹,道:“她本是有个弟弟的,可惜夭折了,触景生情吧。” “难怪。” 李纨叹息了一声,将兰哥儿抱得更紧了,生怕他也受了什么病夭折,那她的世界就全坍塌了,活着还有什么  意思? “兰哥儿多大了来着?” 贾蓉着实跟李纨不太熟,都忘了贾兰是啥时候出生的。 “有13个月了。” “可不容易。” 贾珠死后,李纨才被查出有身孕,至今已经两年了,怀着遗腹子生下来,又独自抚养,虽说她是有意低调,但荣国府那边,好像下意识的忘了她。x 身为婆婆的王夫人却是并没有多善待她,甚至对于贾兰这个长孙都不太在意。 一家人最宝贝的,始终都是贾宝玉。 甚至于,贾珠既然没了,那贾家的家业以后自然是要交给宝玉的,便是基于这一点,她也不会对贾兰多好…… “只要兰哥儿健康长大,我便知足了。” “哈哈,他再大些,我教他拳脚功夫如何?要想有一副好身体,还得练武才行。” “这孩子怕是习不了武……” 李纨直接就拒绝了,她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家里是老学究,她自然也对武夫避之如蛇蝎,万万不会让贾兰接触武艺,从事武职的。 以后只有读书考功名才是唯一的正道。 贾蓉逗弄了几下贾兰的小脸蛋,便摇了摇头,贾兰摊上这么一个母亲,也不知道是福是祸,等到流利说话开始,李纨怕是就要教他背四书五经了。 小孩子学的太多,怕不是什么好事。 “你呀,别把那一套蛮子教学用在兰哥儿身上,真想教孩子学武,那就自个儿生去,你都跟可卿成婚这么久了,怎么肚子还没有动静?” “怕不是个银样镴枪头?” 王熙凤过来解围,甚至把战火拉到了贾蓉身上。 贾蓉眉头一挑,他自是没什么在意的,毕竟两人新婚他就去了江南,回来才月余,便是有动静,也得差不多开春了才有反应。 “凤二奶奶也别说我了,你这肚子不也是没争气么?” 他说着还挑了挑眉毛。 意思可不是说贾琏不行,而是王熙凤不争气,没有给他生儿子,气的王熙凤牙痒痒,上手揪着他的手臂说道:“死鬼,一个两个都不怀孕,怕不是真是你不行?” “呸,再胡咧咧,非得让你生个双胞胎不可!” “有本事就来啊!” 187、欺负 李纨见王熙凤敢这么近跟贾蓉说悄悄话,只觉得她当真是大胆。 莫说自己如今是寡妇得注意,就算不是寡妇,她也万万做不出这般举止来,不过偏生是王熙凤如此,她却又觉得没有啥不妥,反而有些理所当然…… 人与人终究是不同的。 怪不得凤辣子不肯来求饶呢,平日里都这般嬉笑打闹,若是贾蓉拿了痛处,该不知道要与凤辣子玩什么游戏呢…… “好了,别闹了,吃饭吃饭。” 贾蓉压下被王熙凤媚眼挑起的火气,笑着喊诸位姐妹入座就餐,他自是知道荣国府有别的意思,但只敢推些女人出来提条件,未免太让人看不起了些。 “蓉哥儿不是还需要筹建公主府吗?” “怎么在大相国寺借了银子,反而都捐出去了?” 酒桌上,喝了几杯,李纨又给贾蓉斟了酒,便顺势打探。 贾蓉见她这么急,便只是笑了笑,说道:“与其等着工部狮子大开口,不如先把钱花了,朝廷没办法,如果要嫁,总要弄座公主府来的,要么直接进宁国府的门就行。” “如此也治不了我的罪,否则不说城外难民不答应,这京中老少,一人一口吐沫,朝廷也是担当不起的。” “而进了宁国府的门就好办了。” “在公主府,我都是外人,何况可卿她们呢?” “而在宁国府。” “我说谁是妻子,谁就是妻子。” 他此言一出,李纨直接呆在了当场,不得不说,贾蓉这个谋划没有半点问题,便是公主到了宁国府也只能服软,起码不可能欺负秦可卿了。 能够为了妻子做到这个地步,贾蓉的情义已经让人动容了。 秦可卿能够嫁给蓉哥儿,当真是福分…… 而且,这还只是贾蓉关于朝廷赐婚的应对,在大相国寺借款一事,足以让荣国府完全受制于宁国府,可谓是一箭双雕。 蓉哥儿当真好手腕。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可卿嫁给蓉哥儿,当真是羡煞天下女人。” 李纨自是先奉承两句,当然也是发自肺腑,随后才问道:“可不论是赈灾还是营建公主府,都是花费巨资的。” “宁国府有难,荣国府自当相帮。” “可光是大观园就将家资耗费一空,先前都需要宁国府帮衬借款来着,实在是公主府一事上有心无力。” “两位老爷先前只考虑了荣国府的困难,故而做的有些绝情。” “如今回过味来,自是觉得不妥。” “便差我们来问一问,看宁国府需不需要帮助,毕竟宁国府到蓉哥儿手上的时候家底浅薄,也就只剩下三个庄子了。” “真要卖些家底,还是荣国府这边厚实一些。” “就算是卖掉三五个庄子,也在所不惜,两府本就是一家,自当风雨同舟。” 她这话说的极为漂亮,若是贾蓉真缺钱,怕也就捏着鼻子认了,原谅了荣国府先前的无耻,但他又不是真缺钱,何况…… 荣国府有这么好心? “呵……” 他轻轻一笑,却不说话,旁边秦可卿贾敏她们自是眼睛一亮,明白该她们来说,但此时林黛玉却抢在了最前头。 只听她讥讽道:“从来只听说两位老爷吃的,却没有听说过还会吐出来。” “荣国府上有贵妃娘娘,下有良田万亩,哪里看得起穷亲戚?” “建大观园的时候,想着施舍一下宁国府,也就让宁国府出些土地,承担一半的造假,未来就可以沾贵妃娘娘的光了,真是可喜可贺。” “反倒是宁国府不识抬举。” “以为当个什么驸马就能跟荣国府平起平坐了,还妄想荣国府出钱,当真是不知尊卑。” “还望珠大奶奶不要怪罪。” 李纨听着这反讽的话语,脸色十分难看,但又说不出半句话来,哪怕那些事情不是她做的,可她是荣国府的啊。 她也就算了,还忍得住。 凤辣子可千万别发脾…… 王熙凤笑盈盈的给林黛玉夹了个菜,完全没有发脾气的意思。 先是诧异王熙凤的反常,随即反应过来,这东西谁在意谁尴尬,又不是你做的,你脸红什么? “妹妹说笑了。” “老太太毕竟还康健呢,荣国府到底是老太太说了算。” “该帮忙的,一点也不含糊。” 李纨推出了老太太,倒是有了几分可信,但林黛玉得理不饶人:“老太太是康健呢,可儿孙不听话,她能如何?” “府上真正谁当家,不还是两位老爷?” “我可不信黄鼠狼给鸡拜年,能有好心,荣国府肯舍己为人,那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纨听她这般,只好软语告饶道:“妹妹……” “姐姐直说吧,有什么事值当二位老爷这么做?”林黛玉是半点都不讲情面,她与李纨也就是认识而已,有什么好关系还能让她不站着蓉哥哥那边不成? 李纨只觉得自己连个帮忙说话的都没有,有些势单力孤。 她看向王熙凤,王熙凤假装挑鱼刺,压根没理会,看向迎春,迎春只是“傻傻的”眨了眨眼睛,这让她只好叹了口气。 正准备摊牌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道声音。 “好哇,你们聚在一起喝酒也不喊我,不把我当姐妹了不成。”却是薛宝钗提着裙摆踏雪而来,李纨好似一下子就得到了援助一样,轻松了许多。 原是今日薛宝钗和薛姨妈去了王家,没联系到人。 如今薛宝钗回来了听闻王夫人告知事情,便马不停蹄的赶来,而在她身后,王青鸾飞奔而出,直接扑向了贾蓉,这让贾蓉只能起身将她抱住,不殃及一桌酒菜。 薛宝钗没有理会表妹的出格举止。 她只是向李纨微微一笑后,对贾蓉说道:“荣国府可不只是有两位老爷,上有老太太,下面还有我们这些姐妹不是?” “蓉大哥有气有怨,至少对着老爷们发,殃及我们这些姐妹算什么本领?” 这个先发制人倒是让贾蓉一愣,他做什么了? 林黛玉最是护他了,当即哼道:“好你个薛宝钗,我蓉哥哥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说他?平日里有什么好物件,他哪里没有想着姐妹们?何尝欺负于你?” 188、招牌 “何尝不是欺负我们了?” “不管怎么说大家都还住在荣国府,倘若荣国府倒了,姐妹们又到何处去?没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这不得露宿街头?” “像贾家这样的大族,若是外头打来也就算了。” “自己人窝里斗,才是灭亡的根本啊。” 薛宝钗竟然是丝毫不怕直接将事情挑明,这让林黛玉更加气愤了,怒道:“你最好说清楚,我们又怎么要灭掉荣国府了!” “分明是你们荣国府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耻背义。” “蓉哥哥甚至懒得说你们,你们不但不感恩,反而倒打一耙?” 薛宝钗何等人也? 听林黛玉这样,她已经有了计较,眼中闪过一丝喜悦,道:“你们果真没做什么?” 贾蓉听她这样,又看李纨她们紧张的样子,不由问道:“你们究竟在说何事?” 见贾蓉也是一副不明白的样子,李纨心下惊讶,莫非是错怪他了?这些都只是荣国府自己的臆测?可既然如此,宁国府又如何会自掏腰包,捐百万两银子赈灾? 贾蓉莫非真是这般不知分寸的大善人? “大相国寺借贷一事,可属实?”李纨试探着问道。 贾蓉微微皱眉,但还是说道:“我的确从大相国寺借了百万两银子,但这与荣国府有何关系?” 李纨试探着问道:“那是用的何物抵押?” 抵押? 听李纨这么一说,再联系先前荣国府众人紧张的样子,贾蓉哑然失笑,他明白了,荣国府的借据和地契在他这里呢,若是运作一翻,这些东西确实刚好抵押百万两。 “哈哈哈,哈哈哈哈……” 贾蓉放声大笑,一边笑一边喝酒,一旁的贾敏也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件事她的确想过,只是没有必要这么做而已。 没有想到荣国府如今也回过味来了,不过只是虚惊一场罢了。 “蓉哥儿这般爽朗大笑,自然是抵押物与荣国府无关?” 薛宝钗见误会解除,也是轻笑着询问。 然而,贾蓉却答道:“不,方才无关,现在有关了,我还没有想到,可以用荣国府的地契和借据抵押,多谢姐妹们提醒了。” “宁国府刚刚捐出百万两银子,筹建公主府正是没钱呢。” “这就再去贷个百万两来。” 此话一出,让众人目瞪口呆,薛宝钗更是笑容僵硬,问道:“蓉哥儿是开玩笑的?”んttps:/ 贾蓉正色道:“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吗?” 薛宝钗一时间沉默了。 李纨则在一旁强笑着缓和道:“方才蓉哥儿还说不曾欺负姐妹了,如今又拿我们这些妇道人家撒什么气?” 贾敏在一旁适时的说道:“女子所忧虑的,无非是一个庇护罢了。” “这世道女子是不适合抛头露面的,故而在家靠父母,嫁人靠丈夫,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荣国府倒了,诸位自管来宁国府就是。” “保证,不论是当姑娘的还是当奶奶的,都比原来过得滋润。” 李纨勉强笑着回应道:“姑奶奶说笑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迎春却是眼睛一亮,她相信这点气魄,宁国府的人还是有的,贾敏此话当是真心言语,想着黛玉惜春她们在宁国府的欢快轻松,她巴不得荣国府就此倒了。 然而。 薛宝钗却一针见血的说道:“蓉大哥的谋划里面,无论如何,应当有不建公主府,让公主到宁国府来这条策略才对。” “上公主府,蓉大哥是外人,而在宁国府,公主才是外人。” “这其中的差距,就是秦姐姐的地位。” “我相信蓉大哥不可能放弃这条谋划,去另外借钱筹建公主府,蓉大哥不必意气用事。” 贾蓉笑了。 薛宝钗果然还是与众不同,论聪明,在才学上,她与林黛玉可能差些,但事物手腕上,林黛玉却是远远落后于她。 未来有些历练,林黛玉或许与她能比一比。 现下却是不行的。 薛老爷没有养好儿子,女儿却是教导有方,一身本领见识都传授给薛宝钗了。 “你说的有道理。” “可银子,谁不想要?” “我又不是只能花钱建公主府?” 贾蓉笑着说道,他并没有再次借钱的想法,或者说有,但不只是一百万这么简单,他要做的事情很大。 这不是吸光荣国府的血,把荣国府家底掏空就能做成的。 而且光是这样没用,借钱也好,拉投资也罢,金钱上的往来,也是结交的一种关系,利益上的关系,正是盟友间的强有力联系。 带着那些人做事情,让他们把钱投进去,才能让他们坚定信念。 投的钱越多,越是没有办法抽身。 任何谋略谋划,主体根本还是人,还是人与人之间的交互,单纯的银钱,并不是那么重要。 就像薛家和贾家。 薛家比贾家有钱,但那又如何?薛家和贾家的势力就是两个级别,老一辈的时候,贾敬能够成为搅动风云的核心,甚至决定朝廷的未来走向。 而薛家呢? 如今薛老爷还没死,只是身体不好,薛家的家业就要守不住了,必须得投靠贾家,利用贾家的势力来维持家业。 爵位是一方面,可更重要的是,招牌。 贾家在勋贵里面举足轻重,在军中有着各式各样的关系,诸多军中将帅都是贾家的门生,勋贵们认贾家这个一门双国公,这就是根本。 这就是贾家的招牌。 薛家是没有这份影响力的,没有与那么多人有着实际交互的,这就是根本。 他并不缺钱。 或者说,缺钱是个优点,他只是不忿于荣国府的作为,故意为难她们,或者说,让她们摆不平,让荣国府的两位老爷认清局势。 来他这里点头哈腰,磕头认错! 他从未想过以这种手段灭了荣国府,不管怎么说,名声是非常重要的,他如果用手段吞并了荣国府,不论贾家内部怎么说,能不能抵抗他。 但在外面的名声就坏了。 贾家的金字招牌,那庞大的影响力,就要因此受损。 这是贾蓉不能忍受的。 故而,有些时候,他明知道荣国府犯蠢,也不生气,甚至有点纵容的意味,做得过了,敲打两棒子就可以了。 在他个人的势超过贾家的招牌之前,他都懒得对荣国府下手。 189、五百万两 贾蓉的意思很明确。 先前是荣国府做的不对,但要赔礼道歉,不是让这些女人们来,得荣国府的老爷们亲自来低声下气才行。 否则他这边只有刁难。 李纨也好,王熙凤她们也罢,哪个真心愿意替两位老爷出来背锅?不过是没有办法罢了,唯独薛宝钗清楚,倘若贾政贾赦今日低了头,往后荣国府面对宁国府,就自动低人一头了。 这不是什么实质性上的改变。 事情发生了,传开了,哪怕荣国府的主子们不当回事,在下人们看来,那就是形势变了。 往后对待两府的态度也会不同。 这份不同影响下去,会逐渐将贾家的威势都集中在宁国府那边,甚至说句不好听的,就这么下去,荣国府的那些家产,宁国府直接接手,荣国府也没办法。 下面那些人,甚至会主动投靠贾蓉…… 当然,就以庄子来论,地契是在荣国府那里,可庄子听从宁国府的命令,那一年多少收成,不还是宁国府说了算? 就算卖地,外人知晓内情,又如何会买? 当主子的,说到底就是一个“威严”,没有了威严,连皇帝说话都不管用,皇权都要衰弱,何况是豪门世家。 薛宝钗太懂这些了。 正因为懂,所以她必须拦着贾蓉,通过贾蓉的重重刁难才行。 “蓉大哥可不能再借钱了。” 她忽然出言说道。 贾蓉哦了一声,有趣的问道:“为何不能?” 薛宝钗深吸一口气,说道:“当驸马一事,本质上是太上皇和陛下的博弈,皇上有削弱贾家的意图,宁国府必须缺钱,不能游刃有余。” “否则让皇上认为这个计策无效,必然会再生一计。” “宁国府纵有余力,也没有空耗在这上面的说法。” 贾蓉轻轻笑了笑,宝钗果然是厉害的,没有想到她在荣国府也能看清楚局势,只是,她看得还是过于片面了。 贾蓉拿起一颗咸鸭蛋,在桌子上敲了敲。 慢条斯理的剥着蛋壳,就好像打算一点点敲碎宝钗的心防一样,浅笑道:“关中大旱,饿殍千里,百万两银子砸进去,连个水花都看不到。” “照顾好京都城外的数万灾民,也就差不多了。” “真要赈灾。” “大概五百万两,才能买足够的粮食运进关中,让灾民不至于易子而食。” 薛宝钗整个人呆住了,就连手中握着的炭炉都掉到了地上而不自知,她有些颤抖的问道:“你打算花五百万两银子赈灾?” 贾蓉剥开了咸鸭蛋,笑道:“灾荒的时候,二两米可以吊一天的命。” “一人一个月差不多就是二斤粮食。” “关中八百余万人,受灾的,死掉的,跑了的,还剩下要救济的,按二百万人算吧,每月也得四百万斤粮食。” “从正月一直到五月麦子熟。” “前前后后得两千万斤粮食,算二十万石吧。” “粮食不多,今年的价格高涨,但差不多一两银子,能买一石米,仅仅只是粮食,二十万两足够了。” “但自古粮食贵的就不是价格,而是运输。” “人吃马嚼的,我就算从京都买粮食,可京都的粮食也要漕运到京,数额多少都是有定数的,要增加二十万石,漕帮那里轻易可不会开这个口子。” “就算人愿意帮忙,不顾运河的压力。” “那也得出钱才能让人家帮忙调度吧?” “关中大旱,走水路过去是不行了,要翻越太行山,走陆路过去,那可就麻烦咯。” “从京都到关中,一路上人吃马嚼,三石粮食运到关中,能剩下一石?” “一路上到处都是灾民,匪帮。” “粮食护送也是问题。” “至于二两米吊命活一天,那也得粮食放到灾民手上才行。” “也得所有人都愿意听从命令才行。” “这些都是问题。” “朝廷真要救灾,至少需要花费五百万两银子,才能稳住关中的灾情,但显然,我们的陛下没有这么多银子。” 永历帝不是不做事,是没钱做事。 年前贾蓉办盐场送了二百万两给永历帝,可以说就已经是救了老命了。 他拨款了五十万两到关中赈灾,才终于扬汤止沸,让灾情不再那么刺耳,可这天下,又何止关中受灾? 河南水涝,山东蝗灾,江南多地民乱…… 气候不正常,那是全国都不正常,处处都像个筛子一样在漏水,永历帝手上那二百万两银子都没有捂热,就花得七七八八了。 可实际上,哪方面都救不了…… “赈灾关中要五百万两,那是朝廷的情况……” 薛宝钗认为刨除人为的因素,齐心协力的情况下,一百万两银子,就能够赈灾了,至少能够让关中的百姓活命。 贾蓉笑了笑,说道:“关中大旱,可不仅仅是没水浇地那么简单。” “很多地方都没有水吃,人都要渴死了。” “得要打多少井,才能让百姓们都喝上水,不至于渴死?” “这部分的钱又从何来?” “而运到关中的粮食,谁去分发?如何绕过关中的地方衙门和豪强?他们正是趁着百姓破产,大肆收购土地敛财的时候,他们希望你去赈灾?” “所以,我既要赈灾,又不是赈灾。” 薛宝钗听明白了,贾蓉赈灾是有目的的,他并非是真的怜惜苍生,或许有,但绝对不是主要目的。 “你只是想为陛下解决关中的灾情……” 贾蓉摇了摇头:“这是一个目的,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筹集一百万石粮食运入关中,然后交由地方衙门去分发赈灾,我只需让人散播消息,告诉关中百姓,我,贾蓉,为了赈灾,将粮食运到关中了。” 薛宝钗听闻猛的抬头:“你让他们去抢?!” 贾蓉轻笑道:“地方衙门正经发粮食,又如何会被抢呢?” 他轻描淡写,薛宝钗站在了那里却如堕冰窟,贾蓉的手段和谋略,让她不寒而栗,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很难想象贾蓉做成这件事后的影响力。 或许从此以后,便是永历帝都不敢动他了,若真有个什么,贾蓉哪怕只身前往关中,也能东山再起,再起之时,便是义军首领了…… 190、喝酒 这是眼界和格局的碾压。 你还在考虑家长里短的时候,人家考虑的已经是谋夺天下的布局了,完全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贾蓉要做的事情,永历帝哪怕极度不愿意,也无法阻拦,因为那是赈灾,散尽家财的赈灾,或许往常皇帝可以想个其他理由,甚至莫须有将贾蓉治罪。 但是现在不行。 贾蓉时机把握的非常好,现在是太上皇刚刚“出山”的时机,不论贾蓉此举对大周江山是否有不妥,太上皇都不可能丢弃贾蓉这颗棋子。 也就是说,贾蓉至少可以熬过这段时间,将赈灾的事情做完。 而事情做完后…… 永历帝也就不敢处罚贾蓉了,至少不敢与贾蓉撕破脸皮,毕竟当皇帝怀疑你要造反的时候,你最好有造反的资本…… “没有想到蓉大哥竟然已经谋划到了这一步,局势斗争已经如此恶劣?” 薛宝钗惊诧于贾蓉的手腕谋略后,便想到了若非必要,贾蓉不至于走这么一步,朝堂上的斗争短短几日竟然已经这般凶险了? “烈火油烹啊。” 贾蓉只是轻轻的说了五个字,却道尽了贾家自从他回京以来不断接受赏赐,不断有好事发生,但实际上日子越来越难过的原因。 看似花团锦簇,实际上已经凶险无比了。 可偏偏荣国府对此一无所知…… “是小妹冒犯了。” “应付局势,需要薛家如何出力,蓉大哥尽管吩咐。” 薛宝钗明白利害后,当即进行了表态,这让贾蓉再次看了她一眼,不是因为她懂得进退,而是她这么一表态,荣国府的事情好像就这么过去了一样? 呵…… “反正我这里是缺银子,还是让两位老爷过来,和我解释清楚吧。” 贾蓉没有如薛宝钗的愿,执意要落两位老爷的面子,荣国府的姐妹们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 实际上到了这一步,她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纨毕竟是“挂帅”的,她想了想说道:“那便先通知老爷们一声?” 见其他人不说话,李纨就这么决定了。 便让丫鬟素云去荣国府汇报消息。 …… “什么?贾蓉那兔崽子指明了让我去道歉?” “放肆!” “我堂堂大老爷,岂能跟他道歉?他什么字辈,我什么字辈,便是他老子,也只能毕恭毕敬跟我说话,他算什么东西,呸!” “告诉贾蓉,这事没门!” “他若敢把荣国府的地契抵押了,那我们就同归于尽!” 贾赦跳脚怒骂,素云低着头不敢应声,只能悄悄看了眼贾政,贾政却只是咳了咳,说道:“素云啊,此事是我们荣国府做的不对,可毕竟也是因为荣国府日子难过。” “你还是回去告诉你们家奶奶,说此事还得她来周旋。” “此间事了,自然有厚报。” “去吧,去吧。” 贾政的那几句话无不是想尽快将素云打发走,他自来就是这个习惯,有大事了就想躲,荣国府这种情况,又是明摆了丢面子的事,他如何会应。 自然是希望李纨她们这些女人将事情摆平。m..Com 可男人摆不平的事情,女人要如何摆平,他却没有想过,或者说不愿意想…… …… “一个都没来?” “王夫人都没来?” 贾蓉也是气笑了,这荣国府的主子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开始当缩头乌龟了,而贾宝玉那小子如今的状态,按理说并不是因为怕,而是压根不想参与这种腌臜事。 所以上上下下,都没有人了。 原本的话,这种事贾琏会被逼着出来跑业务,但如今贾琏经常夜不归宿,不是喝酒就是赌博,已经欠了贾蓉十几万两了。 现在就是没钱了就找贾蓉要,有了几十两银子就去喝酒逛窑子。 去赌博就纯粹是赊账。 可以说自从那天晚上,他亲自把王熙凤卖给贾蓉后,他就不愿意留在家里,更不愿意与王熙凤碰面了。 这般潇洒放纵,人虽然烂了,但好歹心里舒服点。 所以贾赦压根就别想抓到贾琏这个“苦劳力”,也就累的李纨“挂帅出征”了。 “宝玉也没来?” 薛宝钗最后还想挣扎一下。 素云低头道:“没有去找宝二爷,要不,我再去一趟?” “去试试吧。” 李纨好歹是听说了两次宝玉的发威事迹的,认为如果是宝玉来,事情或许能够还有回转的余地,不至于闹得那么僵。 然而很快。 素云就回来了,她这一次头更低了,说道:“奴婢方才告诉了宝二爷,但是宝二爷却说还是姑娘们多求求蓉大哥,事情好摆平些……” 越说声音越低,她虽然是个丫鬟,但却知道这求是要如何求的。 贾蓉那边也是沉默了好一会,才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先喝酒吧,我若是喝高兴了,此事就算罢了,如何?” 李纨听闻,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看着这里这么多姐妹,也是笑着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举起来敬酒道:“这一杯我敬蓉哥儿宽宏大量。” 言罢,她一饮而尽,颇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气魄。 贾蓉笑着举起酒杯,陪她一饮而尽,那边王熙凤也假装同盟,举起酒杯,第二个敬酒,她与贾蓉碰杯的时候,却小拇指勾了勾贾蓉的手背,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她却是与贾蓉喝过酒,知道他酒量的。 这里的娘子军虽然多,可想要让贾蓉把酒喝好,那可太难咯,更别说她们几个实力有限。 平日里是姐妹们聚在一起吃酒吃的不少,可那都是一些果酒葡萄酒,至多就是一些黄酒,但今日桌上可是有蒸馏过的白酒的。 而且李纨平日里虽然也喝酒作诗,但只是乘兴而至,爱好而已。 实力嘛…… 迎春更是不行,往日里也就喝个几杯就红着脸蛋,开始醉醺醺了,这里面最能喝酒的,恐怕就是宝钗了。 王熙凤与宝钗喝过酒,知道这妮子实力有,但是喜欢装醉。 总是留一手。 而宝钗听闻喝酒,则是有些脸红,她又想到了当初在扬州的时候,她也是留了余量,假装醉了…… 191、花招 在扬州的时候,看到的是桌下的那一幕。 明明她们还在桌席上,这个坏人却叫丫鬟给他……也不怕敏姑姑发现,不对,那是敏姑姑的丫鬟,她必然是知道的。 那日的酒宴如此,今日的酒宴又该如何? “宝钗,宝钗?该你了。” “啊?哦。” 薛宝钗回过神来,举起酒杯,也敬了贾蓉一杯,两人对视一眼,显然都想到了当日的情况,如此一杯酒下肚,薛宝钗却有些浑浑噩噩起来,当日的情景不断浮现。 或者说,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情景,在脑海中浮现,整个身子都有些软了。 那日,黛玉更近一些吧?黛玉是真醉了,可她的小脑袋,就贴着他在…… “嗯?” 林黛玉见薛宝钗眼神奇怪的看着自己,不由有些疑惑,随后想到了什么,朝她龇牙了一下,表示自己才不会帮她敬酒灌醉蓉哥哥呢。 薛宝钗见此苦笑的摇摇头。 她哪里又是为此事…… 李纨为了让贾蓉喝更多的酒,提议飞花令,大家诗词接龙来判断谁该喝,贾蓉自是不同意,便换了个花样,投壶。 这也是饮酒的正常比斗项目。 可这种技术实操的东西,哪怕是老于此道的王熙凤,跟贾蓉比起来还是差的太远,不一会儿,几个姑娘又都喝了几杯,偏偏贾蓉一杯都没有喝,她们知道这么玩下去,她们都醉倒了,贾蓉估计嘴唇都是干的! 到时候贾蓉自然不承认喝酒喝好了,不知道还要怎么折腾呢。 李纨咬了咬牙,说道:“玩了会投壶,又喝了酒,这屋里炭火烧得旺盛,竟然是有些热了。”说罢便再脱了一层外套,露出素白的中衣来。 这让平常保守的她,显露出婀娜的体态。 “蓉哥儿我敬你。” 却是耍赖刚刚输的比赛不算,直接要敬贾蓉,举止间不经意露出两分媚态,她受礼法熏陶最深,平日里再保守不过,可今日她虽是被推出来办事的,但若是办砸了,不论是两位老爷还是王夫人,往后可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毕竟王夫人一直是认为她克夫的…… 她想要守着贾兰长大成人,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失败,故而她尽了最大的努力,想要以此来忽悠贾蓉喝酒。 对此,贾蓉笑着举杯饮尽。 李纨看贾蓉这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不知道还要喝多少,才能把贾蓉喝醉,但总得努力,便求助的望向王熙凤。 王熙凤却打了个哈欠,就在李纨失望的时候,王熙凤站了起来。 说道:“蓉哥儿,这么喝酒什么时候才能尽兴?不若我们玩大一些如何?” “哦?你说怎么玩?” 贾蓉不知道王熙凤要耍什么花样,而王熙凤则是笑了笑,表示贾蓉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王熙凤没有理他,而是拉过了一群姐妹们商量,引起几声惊呼后,她才站出来说道:“接下来姐妹们以不同的姿势给你敬酒,你只要眼珠子动了,就得喝酒如何?”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现在不准动了哦。” 随着她的话,贾蓉保持了僵持的状态,而她则走到了贾蓉身后,一只藕臂从贾蓉脖子下环绕而过,在他耳旁吐气如兰的说道:“要敬酒了……” 言罢,她鬓角的几缕发丝从他脸庞拂过,她竟然是几乎贴着脸喝完了这一杯。 “动了,动了!” 贾蓉没忍住想要去看她,结果被她们发现了,在众人的呼声中,贾蓉只好喝了一杯酒说道:“琏二奶奶的手段,这谁遭得住啊。” “我,我来……” 在王熙凤之后,竟然是迎春自告奋勇,她有些紧张的端着一杯酒到贾蓉面前,想了想,拿起了贾蓉的一只手,微微屈下了身子。 她慢慢的将酒淋在了贾蓉的手背,酒珠沿着手背滑落,在中指的指尖滴下。 她伸出秀舌,轻轻的噙住了酒滴…… 那点点舌尖与指肚扫过的感觉,明明没有什么太多的接触,但好似勾人到心底,贾蓉没有想到平日里闷声闷气的迎春竟然有这般本领…… “哈哈哈,您老眼睛都直了!” 王熙凤放声大笑,道:“喝酒,喝酒,迎春可以不喝了,蓉哥儿只要动了,就该他喝。” 迎春闻言收了嘴,眼中水光柔媚的看了贾蓉一眼,才盈盈起身,看着她纤细的腰身,裙摆之下的臀峰坐下的那一刻显出形状来,才发现这姑娘却是隐藏得一副好身子。 “宝钗,该你了。” 王熙凤看热闹不嫌事大,她不管迎春有啥用意,为什么这么主动,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看薛宝钗什么时候可以也跌到这淤泥里来。 薛宝钗紧张的咬了咬嘴唇,便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的用手将酒杯放在了……自己胸口。 那里能放住酒杯? 许多姑娘眼睛都直了,简直不敢相信,特别是林黛玉呆呆的捂着胸口,感受着这难以置信的天差地别。 而薛宝钗红通了脸蛋,低头咬住了杯沿,将酒饮尽。 “哈哈哈,宝钗这一手,蓉哥儿如何能不喝酒?这次蓉哥儿得喝三杯,毕竟连输三场了。待会再输可就要喝四杯了。” 她临时增添着新规矩,贾蓉却没有反驳,而是顺从的喝了三杯酒,然后打了个酒嗝。 这个酒嗝只是因为喝了不少,算是一个消化。 但却给了她们信心,让她们自以为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又因为贾蓉没有反驳,所以只要继续赢下去,贾蓉很快就会喝醉…… “嫂嫂,快想想办法。” 迎春不知道为何非常高兴,她一边催促,一边推着李纨。 李纨“啊”了声,却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她着急不已,但贾蓉却不愿意再等,说道:“凤辣子老加规矩,我也加个规矩。” “数三十个数,如果没成功,那就算你们输。” “要快些了。” 他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其他姑娘们则兴趣盎然的看着李纨她们,一点儿也不觉得贾蓉这般享受,她们又该如何吃醋,只是觉得贾蓉能玩开心,她们也高兴。 也不知道李纨她们得拿出什么狐媚子手段来讨好呢。 “我来!” 见贾蓉已经数到二十了,李纨还憋不出招来,宝钗当即站了出来,这一次她还是将酒杯放在了胸口,但却没有低头。 二十双手抱胸,就这么饮到了酒…… “四杯,四杯!” 看着贾蓉的震惊,王熙凤连忙叫道,她表面上是开心,实则是在烘托气氛,不给她们看到希望,她们又如何会一步步加大筹码呢? 伴随着贾蓉再喝下四杯酒,李纨她们便感觉胜利在望了…… 192、接力 “一个招数用两次,好生无趣。” 王青鸾在一旁颇为不满,主要是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过这般好方法?果然表面上是好姐妹,这种狐媚子的手段却藏着捏着,专门用来勾引人! 她愤愤的拿起一杯酒放在胸口,撒娇道:“夫君,人家喂你嘛。” 贾蓉自是不跟她客气。 她喂完贾蓉后,便对薛宝钗挑衅的挑了挑眉毛,说道:“你们都心不诚,说好了赔礼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 “西府里的老爷们怕丢面子,让你们来。” “夫君自然是不可能真个儿对你们动手动脚,但你们态度却要摆出来,最不济,得学学楼里面的清倌人,陪着把酒喝好才行啊。” 她这一番话说的李纨脸色一阵青红。 哪有把正经人家的妇人比作青楼女子的,但事情到这一步,确实是荣国府有错在先,几位老爷又当缩头乌龟,自然只有她们这些女眷受辱。 贾蓉本来就是为了出气,哪里会轻易放过此事? 王青鸾说得对,到底是一家人,贾蓉不会真个动手动脚,算是唯一庆幸的事了…… “我来吧。” 迎春低低说了一声,拿着酒便走到了贾蓉面前,竟是将酒放在了贾蓉坐着的椅子上,甚至压在了他的裙摆上,然后她跪伏下去,安安静静的将酒喝完了。 贾蓉下意识低了头去看,自然是游戏失败。 这次要喝五杯酒了。 “真人不露相啊……”王青鸾也是震惊了,她虽然向来恋爱脑,讨好喜欢的男人不知羞耻,但这清清冷冷的饮一杯酒,配合上那个位置,又极为独到。 没有想到,往日里有木头称号的二姑娘,还有这个本事。 她刚刚是明显感受到贾蓉的呼吸都滞了一下。 这最妙之处,还是在其中的反差里…… 不行,这些狐媚子都好厉害,再不努力学一学,都得不到夫君的宠幸了! 王青鸾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学习,一旁的林黛玉更是看得目瞪口呆,薛宝钗那般也就算了,反正长那么大个山峰,就是用来做狐媚子事的。 却没有想到二姐姐轻轻柔柔的,却有这般本领! 以往她恃宠而骄,仗着贾蓉的宠爱,可从没有想过还有这些手段,窝在贾蓉怀里被他抱着,就觉得拥有了全世界,现在看来,是她大意了! 尤氏在一旁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嘴,没有开口。 今儿的事是有些荒唐,但主要是荒唐在这些姑娘的身份上,以往贾珍在院子里玩的,可比这个荒唐多了。 她想着都是一家人,何必闹成这般。 李纨和王熙凤也就算了,毕竟已经是妇人,也是吃过见过的,这般折辱也不算什么,但宝钗和迎春都还是未出阁的姑娘…… 然而她想帮忙,宝钗和迎春却都没有抗拒,她又如何开口。 便只能罢了。 贾蓉那边连喝五杯酒,也是有些烧嗓子,便吃了几口菜,相比于之前的状态而言,这般更是给人一种他开始不胜酒力的感觉。 “大嫂,蓉哥儿开始吃菜了,快想想办法,加把劲。” “我……” 李纨还是有些慌乱,脑袋嗡嗡的,她接受的可是封建礼法,自从贾珠死后,她唯一的信念就是将贾兰抚养长大,奔着领贞节牌坊去的。 脱去外套,穿着比较显身材的中衣,已经是极限了…… “嗨,算了,我来!” 王熙凤英勇就义一般,拿起一杯酒,竟然是叼着酒杯的一边杯沿,近乎亲到了一般,给贾蓉喂酒! 贾蓉看着她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也笑了笑,张嘴饮了她敬来的酒。 “六杯!” 王熙凤起身豪爽的说道,贾蓉没有拒绝,又连喝了六杯,这下才终于脸色开始有了红意,稍微有些酒劲上来了。尒説书网 别人以为他快不行了,实际上这酒,才喝的进入状态。 “大嫂,快,他上脸了。” “我,我……” 她越是催促,李纨越是慌乱,薛宝钗看着李纨的样子,也是叹了口气,命运都是自己选的,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怪不了谁。 至少,还好是他…… 想到这里,薛宝钗端起一杯酒,手都有些颤抖,她走到贾蓉身后,缓缓靠近,直到贾蓉的后脑勺碰到了一片绵软。 她才颤抖的说道:“请蓉大哥仰头饮酒。” 贾蓉自然后仰,脑勺仿佛埋进了棉花枕头上,看着薛宝钗悬空举着酒杯缓缓倾倒,酒水大多落入的贾蓉的口中,可也有一些洒在了他的脸上。 这般饮酒,着实是醉人…… 唯有王青鸾气鼓鼓的看着薛宝钗,恨得有些牙痒痒,她跟薛宝钗昨夜可是一起睡的,促膝长谈,她什么都跟她讲了,可薛宝钗却半点本领都没有透露,太可恨了! 李纨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她没有想到薛宝钗竟然愿意牺牲这么大,这,这如何给宝玉交代? 一时间,她心乱如麻。 而一旁的探春却只是微微一叹息,不知道是庆幸自己已经跟着贾蓉了,还是在为荣国府的未来叹息,如今也只是宁国府拿捏了。 若是日后败亡了,换了外人呢? 这般“雅趣”都不会有了,那只会有真正的折磨和侮辱。 她这一生叹息,迎春其实也有,只是在心里发出来的罢了,她毕竟已经是到了可以出阁的年龄,贾赦常常跟邢夫人谈,今天是哪家公子来说媒,答应给多少聘礼…… 贾赦的选择标准,完全就是谁给钱多谁就好。 压根不管她会嫁到什么人家去…… 等贾赦真正缺钱了,她的下场会怎么样,她心知肚明,以往逆来顺受,也不知道怎么改变,今日却或是破罐子破摔,亦或者觉得没有什么不好的。 与其那般嫁了人,不如给蓉哥儿糟蹋了。 起码世间又有几个男子比的了蓉哥儿? 至于两家是亲戚?荣宁二府是一个贾字不假,但早已出了五服,她是没心理压力,若是蓉哥儿能喜欢她,自是有手段将她留在家里不嫁人。 那般才好…… 这般想着,在薛宝钗退回来后,她便主动走了过去…… 193、绝杀 她端着酒杯走到贾蓉面前,轻轻的跪了下去。 这让气氛瞬间一滞。 薛宝钗更是变了脸色,道:“二姐姐……” “没事。” 迎春却出声打断了薛宝钗,她仰头道:“并非是求蓉哥儿,而是请他喂我喝酒。” 说罢,她举着酒杯,仰起了脑袋,微微张开了檀香小口。 贾蓉心下一叹,便要去拿酒杯,但是迎春却是没有松手……怎么回事?他疑惑的看向迎春,但迎春的动作没有丝毫变化。 忽然,他想到了迎春的用意…… 她果然并非是以跪拜来求人,而是…… 贾蓉将指尖伸进酒杯,沾了酒水,缓缓涂抹在了迎春的红唇之上,他动作缓慢轻柔,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迎春接连的动作,好似有别的意味,他还在思索。 但迎春已经开始像猫儿一样舔舐主人的手指了…… 这一下子让贾蓉整个身子都颤了一下,有些事情不是在体态容貌上,而是在那偶然间心尖儿上的一种悸动。 他知道,自己要有一只猫儿了。 而在一旁的王青鸾直接看傻了,你们段位都这么高的吗? 待迎春慢慢将一杯酒喝完,又嘬干净了最后的酒珠,才定定的说道:“七杯。” “好。” 贾蓉摸了摸她的脸蛋,含笑应下,而她竟然不离开,反而是趴在了他的腿上,就那么坐在了地上,甚至依恋的蹭着他的衣摆。 贾蓉连饮了七杯,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 他酒量虽好,但这种喝酒的法子确实有些猛了,若是再来两次,真是有出洋相的可能…… 前面的脸红和现在的不适,是很有区别的。 薛宝钗一眼就看出来了。 当即,她也不顾是不是自己刚上过,直接来到王熙凤身边,对她耳语了几句,言论之大胆,便是王熙凤听了都脸红。 “二嫂嫂。” “好,好吧……” 王熙凤有些尴尬的答应了,薛宝钗这才斟酒过来,她虽然表现的镇定,但手上其实也是有些发抖的,可见内心并不平静。 只是她一向是有魄力,关键时刻豁得出去。 只见她将酒一饮而尽,这让众人有些疑惑,就这,但随后才明白,她是含着那口酒,然后她轻轻揽住了王熙凤的腰,两张俏脸缓缓靠近…… “呀!” 林黛玉看得都羞的惊出声来,捂住了脸。 那些狐媚子怎么勾引贾蓉,她都很淡定,只是像是小学生一样在默默牢记学习,但薛宝钗这般与王熙凤亲近,却超出了她的理解。 因此震惊的姑娘不在少数,王熙凤也很不适应,她想逃。 但薛宝钗不让。 一口酒就这么有些挣扎的引渡了过去,酒珠随着两人雪白的颈脖滑落,滚落到山谷当中去…… 贾蓉看着这一幕,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 而薛宝钗则擦拭掉嘴角的酒水,望着贾蓉说道:“蓉大哥,请吧。” 贾蓉讪讪一笑,倒酒,饮酒。 八杯酒下肚,即便是他也打了个酒嗝,狠狠吃了几口菜,才将酒劲压下去,脸色涨红已经与寻常醉酒人无异了。 见贾蓉居然还撑得住,薛宝钗也是有些震惊。 但她眼底发了狠,明白贾蓉也快到极限了,就差最后临门一脚。 她也顾不得什么,但今夜并非是什么搔首弄姿的事情,不是豁得出去就能让贾蓉动容的,前面贾蓉是无所谓可以放水,但这最后一局,他必然是要认真的。 故而,她和王熙凤恐怕难以让贾蓉败北。 唯有,唯有大嫂才能给他这个刺激…… “大嫂,求你了。” “这一定是最后一局了,让蓉大哥再输一局,必然不可能喝完这九杯酒,我们就赢了,过去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薛宝钗就是觉得李纨会有办法,故而苦苦央求。 她们前面已经做了那么多了,不能半途而废,或许贾蓉会看在今晚她们如此听话的份上,饶过荣国府,可求饶渡过的,和真正赢下来的,是不一样的。 她并非是因为今晚的事就放弃了荣国府,放弃了未来。 她是骨子里极为自信的人,她不认为荣国府如今烂了,未来就一定会垮,这反而激发了她的斗志,她一定会将荣国府重新经营好。 贾家的招牌,不能沦为宁国府独享的东西。 她是真正明白“贾家”两个字的价值的,所以当初她才会拒绝贾蓉的婚约,选择了贾宝玉,她要的是荣国府,要的是贾家! 李纨被她央求,脑子更加混乱了。 今晚的事情已经严重的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而薛宝钗看她这般,当即一咬牙,附耳说道:“今晚姐妹们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大嫂若是不答应,大不了传出去,大家一拍两散。” “我自回金陵就是,凤姐儿也能回王家。” “迎春也不会被赶出府。” “可您以后,定然是见不到兰哥儿了,怕是他以后连自己母亲是谁都不知道!” 兰哥儿三个字直接击中了李纨的心头,她猛的清醒过来,贾兰就是她的命根子,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要怎么才能赢下这一局? 兰哥儿…… 对,兰哥儿。 李纨哆哆嗦嗦的走到酒桌前端起一杯酒,然后当着众人的面,颤抖着将酒杯送进了怀里,然后另一只手扶住胸膛辅助用力…… 不一会儿,她脸已经红的如胭脂了。 她颤抖的着将酒杯拿出来,完全不敢看贾蓉的,将酒杯递了过去,嗫喏的说道:“请,请,蓉哥儿饮酒……” 酒水已经不复清澈,而是奶白奶白的…… 兰哥儿刚刚满岁,她竟然是还没有给他断奶,而且并没有让奶妈喂养,居然是亲自喂养的。 贾蓉看着酒水颜色的那一刻,下意识的张大了口,震惊已经无法言喻了,而他站着没动,实际上面部的表情已经宣布输了,但李纨没有看见。 她撇过了头,脸红得脑袋上都开始冒热气了。 她没有感受到酒杯被接过去,便哭腔着央求道:“求你了,喝了吧,兰哥儿向来喜欢的,想必,想必味道很好……” 194、取舍 荣国府,夜晚。 贾琏晃晃悠悠的回了院子,囔囔道:“人呢?都死哪去了?给我一百两银子,酒钱,酒钱还没有结呢。” “嗝……那欧罗巴的女人真够劲。” 贾琏醉醺醺的,喊了半天却没人应他,冷水一吹,他才稍稍清醒,抬头看了下月亮的位置,不由嘟囔道:“快子时了还没回家,又住东府去了?” “这娘们倒是一点都不避讳,真发现了,还得老子拿面子来挽回,啧……” “要不干脆告发了他们,蓉哥儿就有求于我了,到时候万八千两的银子……算了。” 想了想,贾琏又怂了,他知道贾蓉不是那么好拿捏的,事情发生一次,还会是偶然,若是发生第二次,贾蓉查清楚了,他就小命不保了。 天下女人何其多也,死了可就享受不到了。 再说现在这般。 他每次赌钱,都是拿的贾蓉给他的每月二百两的赌本,虽然这个月输完了,但下个月又可以尝试。 真正烂赌,连老婆都输了之后,贾琏其实已经戒赌了。 他从王熙凤那里要来的银子,都去花天酒地了,而赌场里只要赚到三百两以上,就能提现,那就是一笔不小的银子。 他现在是半点都不贪。 王熙凤现在也待他好些,每个月允许他支个三四百两银子…… 以前哪有这么好过的日子? 一年到头能弄来二千两银子就顶天了,而且现在王熙凤又不管他,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虽然偶尔也会悲伤落泪,但美好的生活还是让他沉迷其中,甚至有些感谢贾蓉…… “算了,再回去喝吧。” “小爷我在万花楼都花了三五千两银子了,不至于几十两银子的单挂不了。” 当初贾蓉在他院里留宿的那天过后,为了安抚他,贾蓉就给了他五千两银子,其中大半可都是花在了万花楼。 贾琏刚走到门口,旺儿和兴儿连忙将他搀扶住,问道:“爷要到银子了?” “屁的银子,人都没在呢。” “这大晚上的……” 旺儿和兴儿知道贾琏和王熙凤的关系跟以前不一样了,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只是这妇道人家大半夜不在家里…… “呸!” “瞎想什么,说不定就在东府里打麻将呢,指望她多赢些银子吧。” 贾琏知道自己最大的价值就是打掩护,自然不能让小厮破了自己的财路,踢了他们两脚,就要回万花楼。 可他们才走出一段,便看到一大群人走过来。 定睛一看,可不就是王熙凤么? “哟,你们姐妹倒好,玩到半夜才回来。”贾琏不明就里,还出言调侃。 195、王妃 贾宝玉笑得很开心。 自从被迫解了那还没有开始就结束的木石前盟,又因为离家出走到水月庵,结果被秦钟背叛以后,她就心如死灰了。 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告诉他你必须要怎么做。 从来没有考虑过他想不想要,从来没有考虑过他开心不开心,如今他终于也可以看着别人挣扎了,故而特别开心。 “怎么?不好选?” “不如回金陵如何?那样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信我。” “蓉哥儿的气度,并不会因为你没有嫁给贾家而断掉与薛家的合作的。” 薛宝钗仿佛第一天认识贾宝玉一样,看着这样的他,无比的陌生,而贾宝玉完全无所谓,反而十分享受她这般表情。 并将一旁的科举书举起来晃了晃。 说道:“看,我要考科举了,从来没有发现读书是这么一件有趣的事,放心,你嫁进来必然是风风光光的。” “一年?两年?我感觉中进士不难,你觉得呢?” 薛宝钗明白贾宝玉的意思,她表面上越风光,实际上就是越难受,贾宝玉不会给她半点温暖,只会是无尽的冰冷。 他喜欢折磨人,或者说是想要报复。 薛宝钗明明可以选择嫁给贾蓉,去争那个平妻的位置就好,薛家与宁国府的合作如今比荣国府近多了,但她们却依旧选择了来荣国府。 为的是什么? 过去他不明白,如今明白的一清二楚。 无非是荣国府这边没有人是她的对手,琏二哥也就那样,王熙凤能够掌权,无非是母亲王夫人主导的结果。 薛宝钗嫁进来,王夫人为了他,一定会支持薛宝钗的。 到时候贾家掌家的媳妇,就是薛宝钗了,以她的手段,还有薛家的外围支持,要不了几年,贾家就都听她调摆了。 你既然要的是权势,是贾家的招牌,那就何必怪我无情呢? 木石前盟既然断了,你何不让我安安静静的?若不是因为婚事确定,我又如何会离家出走?不离家出走,又如何会跟鲸卿去水月庵? 没有智能儿,鲸卿又何必背叛我? 本来还能有一夕安寝,但都被你们毁了。 你们毁了我的人生,我也很乐意见到你们的人生毁灭。 薛宝钗气的胸脯不断起伏,贾宝玉却半点也没看,他对女人早就没有了兴趣,甚至是厌恶无比,故而他只是伤心秦钟的背叛,却没有不后悔当初的事情。 可以说,在木石前缘解除以后,他人生中唯一的光亮,就是秦钟陪他的那段时光了。 “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薛宝钗恨恨的骂了声,然后不再与他争辩,径直转身离去。 贾宝玉只是耸了耸肩,每个人在意的东西不同,他在意的就那么些东西,至于其他的贾家败不败,他是不是个爷们,这些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 一场酒宴如梦似幻,贾蓉也是当真尽兴了。 第二日倒是同样早起习武,练完功后,他才重新换了衣裳,让人备了马车,没有带随从,去了城外的一家佛寺。 这是一个小庙,比水月庵还小的寺庙。 它建在峭立的山峰上,上下的路途十分坎坷,这处山峰顶端,也不过三五丈宽的空间,没有水源,山上连吃水都困难。 待独自登山,看到院中的小水池后,便明白山上全赖下雨储存用水。 寺庙里只有两个尼姑,一个尼姑年轻些,二十些许,听到脚步声,正在舀水的她忽然警惕的将水瓢指向门口,看到不像是坏人后才松了口气。 说道:“施主请留步,这是闭门观,不接待外客的。” “我找一个人。” “谁?” “义忠亲王王妃。” “……” 短暂的沉默后,尼姑猛的冲向了贾蓉,还拔出了脚上绑着的匕首,十年如一日,她居然还未放松警惕,看来这个护卫也是称职了。 但贾蓉只是轻轻的一个擒拿,就缴械控制住了她。 “别激动,我叫贾蓉。” “去吧,跟她禀报,她会愿意见我的。” 女尼姑瞪大眼睛的看了贾蓉两眼,似乎不敢确信他的身份,随后才捂着肩膀一瘸一拐的进了一旁的禅房。 啪…… 念珠碎了一地,坐在那里念佛的女人不敢置信的回过头,然后猛地起身,踉踉跄跄的跑出了房门,看到了那个矗立在风雪当中的男子。 “孩子,好孩子……” “你居然愿意来看我。” 丝毫不用怀疑,她看到贾蓉的第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义忠亲王的儿子。当年的事情,义忠亲王犯错后是有跟她交代的。 所以她清楚的知道他的身份。 她并不觉得贾蓉不是她的孩子,或者说,作为义忠亲王唯一的儿子,贾蓉就是她的儿子。 她作为王妃,从礼法论,她才是孩子的母亲,而非贾蓉的生母。 过去那么多年,她不敢见贾蓉一次,生怕被人发现,那样就连活着的最后一丝意义都没有了,而且义忠亲王败了,如今也没有什么旧党,势力。 贾蓉不如作为贾家的孩子,好好享受荣华富贵。 可他居然能找到她,那说明太上皇已经认可了他,知道她还活着的,只有太上皇和永历帝了,永历帝不可能让贾蓉来看她。 她紧紧的拥抱,让贾蓉有些不适。 不论如何,对他来说,这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女人,而这个女人与秦可卿有着七分相似,面容气质上更添了三分我见犹怜。 她是那种能够勾起人发自心底保护欲的女人。 岁月并没有让她衰老,反而愈发动人…… “还请……母妃注意分寸。” 贾蓉将她推开,想了下,还是承认了这个身份。 本来被推开愣住的她,听到母妃二字又喜不自胜,想抱他又不敢,只能捂着嘴巴一个人又哭又笑的哭着。んttps:/ “还有件事要与母妃说。” “我娶了秦可卿。” 义忠王妃愣了一下,随后一脸安和的握住了他的手,说道:“真是再好不过了,你是他的儿子,她是我的女儿,你们以后的孩子,就是我和他真正的孙子。” “就好像,那些梦一般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196、归来 知道了当年的事,贾蓉明白,义忠王妃也只是个可怜的女人而已。 相认之后,她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但其实都是一些素菜和腌菜而已,山上物资匮乏,全靠她的侍女剑兰下山采买。 剑兰是当年义忠王府护卫统领的女儿,也是唯一被留下来,允许伺候王妃的人。 武艺其实颇为不俗,只是江湖把式与贾蓉又如何比的。 “来,吃块豆腐。” 她不断给他夹菜,然后笑眯眯的看着他吃完,好似怎么也看不够一样,他一抬眼,她就连忙问是不是要喝水,需要什么。 简直要让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堪比母亲宠溺三岁小儿,贾蓉颇为不适应,但也不好拂逆她,其他身份不提,她至少是秦可卿的母亲。 吃着饭,她又问他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贾蓉只是简略的说了下,她就心疼的要死,修了十多年的佛,却对贾珍破口大骂,连带着贾敬也记恨起来。 听到他们都死了,才稍稍好些。 然后心疼的直将他抱入怀里,不停的说:“是阿妈的错,是阿妈的错。” 义忠王妃是粤地人,那边早年就兴喊阿妈这种,演变到如今,民间基本上都是以阿妈称呼母亲。 不过都是民间如此。 稍微有地位的家庭,基本上都礼教非常严格。能够称呼爹、娘已经是表示舐犊情深了,一般都是喊老爷太太。 贾蓉这次真不好推开她。 他能够感受到这个女人的精神已经很脆弱了,十多年的时间,他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或者说,当初坚持她活下来的,就是贾蓉。 这个秘密,义忠亲王当初只告诉了她。 或者说,是以道歉的形式告诉她的,她并没有怪义忠亲王,当初接受了此事后,就打算安排什么,给贾家一点补偿而已。 结果很多事情来不及做,起义就失败了。 她醒来后才知道义忠亲王焚毁了整个王府,却独独让人将她送了出去。 生下秦可卿后,她一度想要寻死。 太上皇告诉她,她不为自己而活,也得为了秦可卿而活,她当时才忽然想起来,义忠亲王还有贾蓉这么个儿子。 于是问了贾家的情况,确认贾家不会被抄家后,她就安心隐居了。 她在意的从来就不是秦可卿,虽然那是她的亲生女儿,但她一眼都不想看见她,因为秦可卿代表着她那段噩梦。 197、夜游 夜里,贾蓉回府。 作为宁国府唯一的老爷,自然是从门口小厮到内院丫鬟,一路上跟着伺候,一大群莺莺燕燕迎出来,贾蓉褪去披风后,拉着秦可卿的手往屋里走。 “我与可卿说几句话。” 他这般说,便是王青鸾都乖乖的离远了一些。 “你……见着她了?” “她,还好吗?” 秦可卿的声音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她从小就没有母亲,哪怕是秦业收养她的时候也是如此,而秦钟只是秦业的妾室所生。 那个姨娘,也没有照顾秦可卿几年,生下秦钟后不久,她也因病去世。 所以。 在得知自己的身份,知道母亲还活着的时候,秦可卿还是很激动的,她紧紧的握着贾蓉的手,希望他讲一讲母亲的情况。 “她……挺好。” “山上有一座庙,不大,算得上清苦,但有一个侍女照顾她,那个侍女武功不错,等闲三五个壮汉拿她没办法。” “所以安静也安全。” “她……她做了很多玩具和衣服,都是我从小到大可能需要的。” 贾蓉知道秦可卿想问的是什么,但他没有去欺骗她,因为他待了一天,义忠王妃连一句秦可卿都没有问。 秦可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瞬间有些失落。 她缓缓靠在他的肩头,呢喃道:“她肯定特别厌恶我。” “每一次见我,就会想起当年的噩梦,她能够坚持活下来,也不是因为我,是夫君还活着……” 贾蓉安慰道:“她只是有些不适应,等过些日子……” “不。” 秦可卿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不好的,她无论是当夫君的娘亲,还是当我的娘亲,都是我的娘亲,她能够给夫君做那些玩具衣服,我很感谢她。” 她知道贾蓉缺少的是什么。 穿越到这一世,过去十六年的记忆也是都吸收了的,对于以前的遭遇也是十分感同身受的。 而吕布自己也是同样早年就亡了双亲。 不到十岁就在边关参军,他就是战场上长大的,能活下来也是一种宿命。 “没事,都过去了。” 想起了前世的许多东西,贾蓉的心  情也有些沉重,貂蝉已经不再是执念,可曾经忽略过的东西,陪伴了他十多年的妻子严氏,还有女儿吕绮玲。 如今却是再也见不到了。 “你休息会,我想练练武。” “嗯。” 秦可卿听话的应是,然后自有丫鬟陪着他前往演武场。 月光下,他举着方天画戟大杀四方,仿佛将心中的思念挥霍透了,才停下来喘着气,在一旁的水井,已经有打好的水,他举着木勺直接一饮而尽。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半夜时间,差不多都睡了,贾蓉没有想到尤氏居然还没睡,她披着大衣,里面只是睡觉穿着的中衣,有一些衣角露出来,告诉人她其实已经歇了,但后来又爬起来了。彡彡訁凊 “太太睡不着?” 贾蓉反问,尤氏也不介意,点了点头说道:“最近睡眠都不太好。” 其实自冬至日宴饮后,她就都是这般,她在宁国府过的无比轻松,包括贾敏都很礼遇她,她没有任何压力。 但至始至终,却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一样,另外的他们,才是一家人。 “我在想,自己一辈子活了个什么。” 尤氏悠悠一叹,自从嫁给贾珍后,无非是敬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都忘了自己做姑娘时是个什么性子,忘了自己喜欢什么,忘了自己曾经想要的是什么了。 贾珍死后,她是一下子轻松了。 但却也更加迷茫了。 不同于王夫人还有念佛的信仰,她其实对于这些神鬼都不信,所以这些天她经常失眠,然后在夜里独自散步。 都没有带银蝶儿。 头几次银蝶儿还强撑着起来陪她,后面她让银蝶儿不需要这般,她就自己一个人出门了,这样更加安静。 没有想到今天碰到了贾蓉,他显然在挥舞着情绪。 之前没有见他如此过,这才出言一问。 却也不想贾蓉没有回答,还反问她,倒也没有什么好隐藏的,她手里握着小暖炉,望着清冷的月亮幽幽叹息。 贾蓉看着她,想到了这一世刚醒的时候。 只觉得她与严氏相像,后来她也确实尽力在帮他斡旋,但很显然的是,  贾珍面前,她那点斡旋没有用。 想着她之前都是在贾珍的阴影下活着,确实如今会迷茫。x 想了想,贾蓉说道:“太太若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皆可去完成,若是想另外改嫁,宁国府不仅允许还会帮忙出嫁妆。” “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 尤氏想都不想就批评了他一句,想了想才说道:“我又有什么喜欢的人呢?如今老家都不记得有什么人了,家里也就只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老娘和两个妹妹。” “老爷若是想让我解闷,便将我老娘和两个妹妹接过来如何?” 尤老娘是尤氏的继母,她父亲去世后就带着她改嫁,嫁的这家就是尤姓,然后尤老爷没多久也去世了,留下了两个女儿都并非是尤老娘所生,也就是说她仅剩的三个家人,其实与她都无血缘关系。 但也毕竟是曾经数年的朝夕相处。 能过来住着,陪她解解闷也好。 “这好办,她们在何处,我明日就派人去接。” “前月她们来了信,日子有些艰难,问我能否救济她们,所幸现在是你当家,我才能做些主,让人封了二百两银子送给她们。” “老娘看我宽裕,拿了钱并没有打算待在老家。” “算算日子,也快到京了。” 她说话的时候就那么看着贾蓉,贾蓉虽然有些不解,但是没在意,只是说道:“那倒是好,太太随意邀请人来做客,都可自便。” 尤氏摇了摇头,说道:“我那两个妹妹挺漂亮的,你若是喜欢,便收了做填房吧。” 贾蓉却不在意,如今宁国府的女眷已经不少,丫鬟也挺多,他其实已经没有多少贪求了,许多丫鬟想当姨太太或者暖床的,都没机会呢。 而且他自见识了肥环燕瘦,也就那样了。 但尤氏却只是苦笑一声,也没有解释自己两个妹妹是何等国色,只说道:“那就让她们当些日子千金大小姐吧,在府上待遇等同惜春黛玉她们。” “话说,如今我们宁国府是越发人丁兴旺了,荣国府那边却人口有些凋零了。” “迎春宝钗不免得有些孤单冷清。” 198、尤氏 “荣国府如今确实冷清了许多。” 说是这样说,贾蓉却也没有将探春放回去的打算,他虽然对于荣国府的作死没有往心里去,但无论如何也对于这般的亲戚亲近不起来。 所以如今与荣国府的交往心思颇为冷淡,懒得理会这些小事。 “你呀……” 尤氏拿着一旁的毛巾替他擦汗,柔声道:“一笔写不出来两个贾字,至少老太太还在的时候,得留些情面。” “不论怎么说,你也是进过皇宫,见过元春的。” “她也不是那般势力自私的人,你小时候也多受她照顾,总要把好人歹人分开来,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全伤害了不是?” 想起元春,记忆里那些温馨的场面,让贾蓉平和了一些。 想了想,说道:“荣国府那边冷清,以后多邀请她们过府来玩就是,总不能让探春惜春她们回去吧?” “可没说要送她们回去。” 尤氏收回了毛巾,看着他胸襟上还闪着汗光的肌肉起伏,不由撇过了脸,但控制不住眼角瞄着他,说道:“荣国府能够增添些人丁就热闹了。” 贾蓉:“你不是要把妹妹和老娘接到我们府上吗?哪有安排到荣国府的道理?” 尤氏轻轻打了他一下,说道:“哪里会送到他们府上去,赦老爷可不是省油的灯,琏哥儿如今是不成器了,可谁又知道他会不会犯浑?” “我的意思是,你跟老太太提一嘴。” “这年节过完了,湘云那姑娘回来,贾家自然还有些亲戚,让他们自己留些亲友到荣国府里住,把氛围热闹起来就成了。” “这般冷清,要不了两年,老太太心气没了,可就……” 尤氏还是有些担忧贾母的,这老人若是儿孙承欢膝下,有小孩子增添生气,自然容易长寿,可若是冷冷清清,则怕老人一下子习惯不了。 别生出什么病来才好。 听尤氏这么说,贾蓉也就知道了,他也就是顺便提一嘴的事情,倒也没什么好拒绝的,这些日子,贾母倒也对他挺照顾。 这种小事,他还是愿意尽力的。 “放心吧,明日我就去跟老太太提一嘴。”贾蓉应下了,这会也该回去了,他刚打算走,尤氏就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太太?” 尤氏反应过来,有些慌张的松开手,低着头问道:“看你大晚上的练功,有什么忧愁都不与我说?何况我这都碰到了。” 贾蓉挠头:“就……一些不方便的事。” 义忠王妃的事他不好说,也不能说思念前世的亲人了,但他这份想念,尤氏还是能看出来的:“你准是在思念谁?” “我方才说接人的话,也都白听了。” “若是有什么旧友心慕的人,接回来就是了,如今宁国府还怕容不下一个人?” 贾蓉顿了顿,只能说道:“是思念母亲了。” 他生母在生下他后就去世了,这点宁国府都知道,所以也很合适,不需要另外编个人出来,但在尤氏听来的感觉却不同。 贾蓉母亲走的早,基本上就是她带大的。 而贾蓉称她为太太,却从始至终没有将她当成过母亲,这会又说想念生母,尤氏只觉得有些心疼和委屈。 “我自是一开始想把你当亲儿照顾的。” “可贾珍那样你又不是不知,我自然只能隐晦的给你些照顾,不能堂堂正正的帮你。” “你……你说到底还是在记恨我。” 她一时间竟然是委屈的落泪,她知道自己这般情绪不对,可不知怎的就是掩饰不住,大概是因为贾敏来后,她越来越边缘了。 大抵是宁国府越来越热闹,她却越来越冷清吧,像个局外人一样。 本来还以为贾珍死后,他们家里几个人,至少是要相依为命的,但谁知道他下了一趟江南,回来就完全不同了。 虽然他也好,贾敏也好,他们处处给她尊重。 但却也越来越陌生…… “太太,我又何曾记恨你?” “在贾珍那厮面前,你都是尽力在维护我的,我记着这份恩情,一直以来都是相当敬重您的。” “是府上有谁说什么风言风语?” “你尽管告诉我,看我不拔了他的皮。” 确实最早贾敏过来的时候,是有一些下人嚼舌根,说贾蓉有了新娘忘了旧娘,但尤氏与贾敏和平相处了一阵后,这种声音就消失了。 可贾蓉这种关心,让她更加委屈。 他甚至不知道她在忧心什么,她也不愿与他多说,就转身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默默的抹眼泪,这让贾蓉更加手足无措。 连忙蹲在她的身前,替她擦着眼泪。 这时才发现,她虽然是他名义上的太太,但其实并不是什么年龄多大的妇人,有些苍白的脸蛋无声的流泪着,任由他擦着眼泪,却只是咬着嘴唇不说话。 眉宇间的幽怨,但又不肯诉说。 这让贾蓉忽然一怔。 他想起了前世,他每次去找貂蝉时,妻子严氏总是担忧的看着他离去,但又没有说出任何委屈和阻拦他的言语…… “好了,乖,别哭了。” 正因为是结发妻子,所以把她的付出当成了理所当然,他这么混蛋的人,在貂蝉身上栽跟头也算是报应了。 “我是没在意您的感受。” “说来,我们明明先是一家人,但黛玉她们过来后,我反而与她们显得更亲密些,伤了您的心,我这里真该打。” “您先打我两巴掌,消消气。” 他说着就拉她的手去打自己的脸,她霍然挣开:“谁,谁要打你了。” 说完又落泪来:“你就是觉得我想当个正经太太,有打你的权力是吧?我就是想宠你啊,可你跟我半点都不亲。” “我知道过去没有照顾好你,又不怨你。” “林家那么照顾你,林如海把家产都给了你,把女儿嫁给你,还帮你守着扬州的盐场。” “你亲近尊敬贾敏,把她当母亲,自然理所当然。” “我也想照顾你,把有的都给你,可我最多的都是当太太以后拥有的,这宁国府本就是你的,我又从哪里有东西来给你?” “我……” 尤氏不由又是落泪,她没有生过孩子,贾珍死了她又不存在另嫁,接下来一辈子,莫非在宁国府当个陌生人吗? 贾蓉沉默了会,便扑进了她的怀里。 也不顾她的惊呼与那份柔软的海洋扑打着脸面,嗡声嗡气的喊道:“娘,我饿了。” “娘,娘去给你弄宵夜……” 199、添人 一些事情说开了,心结自然就解了。 次日贾蓉到了荣国府,算是做一个和解,荣国府也郑重的摆了一桌豪华酒宴,这个时候荣国府的两位老爷倒是舍得出场了。 贾蓉接受他们敬的酒,当然,他们用的是别的理由。 例如预祝贾蓉仕途步步高升之类,都是一些“勉励晚辈”的话,贾蓉听罢也懒得与他们多计较,喝了酒后,便说道:“大相国寺那边我的确贷有一百万两,但并非是拿荣国府的结局和地契做抵押的。” “用的是盐场的股份。” “荣国府的借据和地契我不可能归还,但我会写一个新的契书,承诺荣国府抵押在我这边的地契我不能抵押给他家。” “契约书一式两份,可有问题?” 贾蓉这句话说出来,贾政顿时松了口气,贾赦则迫不及待的让人准备纸笔,贾蓉签完新的补充契约后,贾赦便顿时喜笑颜开,拉着贾蓉想喝两杯。 贾蓉懒得理他,都没提杯子。 而是看向老太太说道:“此间误会事了,两府也不能伤了和气。上次因为赵姨娘的事,东府才愿意借的银子,却也只是缓和关系,并非是给西府下套。” “如今事情说清楚了,但当初探春毕竟也到东府来给我当着丫鬟。” “最初又要回了惜春。” “西府里如今一下子冷清了起来,迎春身边也没有一个姐妹伴着,这日子冷清无聊不说,老太太身边也没有儿孙承欢膝下了。” “毕竟宝玉如今上进读书了,出来见人的次数本身就少,往日多是他陪着老太太,如今他不在,老太太也难免寂寞。” “我们东府这边,大太太准备将两个妹妹接到府上,也颇为热闹。”筆趣閣 “我想西府这边是不是也可以将一些表姐妹接到府上来照顾,顺便在老太太跟前热闹热闹?” 贾母听了也愣了下,她没有想到贾蓉还会关心这些小事。 也觉得心头一暖,这些日子,没白照顾他,说到底还是贾家长大的,是不是贾家的血脉,也都是贾家的孩子,人心都是肉长的。 “好好好,等明儿我就让人问问,除了湘云以外,还有没有别的姑娘愿意到我们这边来住些日子。” “诶。” “对了,珠儿媳妇,你娘家那边好像有两个姐妹,曾经到我们府上来过?” 贾母想起了李纨的两个堂妹,便出言询问。 李纨便道:“曾经来拜访过一次,住过两日,没有想到老太太还记得她们。” 贾母点头道:“那是两个灵秀的姑娘,我看着挺喜欢的,也有两三年未见了,你看看,是不是去信问一下,她们到我们荣国府来住着?” “若是愿意长住,以后从荣国府出嫁也可以。” 贾母这话意味大不同。 李纨的父亲是国子监祭酒,这是清贵的官职,声望大,家庭却并不富裕,毕竟大周的俸禄虽然比明朝好,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京都又居不易,李家自己都困难,更别说兄弟家了。 所以李纨知道自己两个堂妹并没有过过锦衣玉食的日子,来荣国府这边,有贾母这句话,可不光是享福,以后嫁人,贾家也是帮忙做媒出嫁妆的。 这就大不同了。 虽然荣国府大不如前,但毕竟是国公府,就算是烂船还有三斤钉呢,比李家强多了。 因为李纨也是有些欣喜的,这些年她在贾家如履薄冰,对于家中也没有办法照顾,父亲倒是能理解,可其他亲戚早有非词。 如今能让两个堂妹入住,以后回娘家就不用担忧这种情况了。 “老太太看中,是她们的福气,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明日便让她们到府上来,由老太太过目。” 李家是住在京都的,所以李纨直接让她们明天登门,把事情直接定下来,贾母也觉得合适,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纨得了好处,一旁的邢夫人看不下去了。 连忙起身道:“老太太可不能厚此薄彼,这接到府上来当小姐的,哪能只要她家的,我家这边也有可人的姑娘哩。” 老太太虽然平常不喜欢邢夫人,但知道这种事没有办法扯谎。 荣国府里的都知道她最喜欢那般灵秀的小姑娘,邢夫人若是带个不合格的来,她又岂能留下?如此既然是个灵秀的姑娘,也就不在意往日邢夫人那点破事了。 “可未听说过你还有什么妹子,没有亲故的人我这里可不要。” 贾母毕竟是打算收过来当半个孙女养的,自然还是要自家人才行,否则光是出彩,收了当丫鬟不就可以了? “嗨,亲着呢。” “那是我嫡亲的侄女,我亲哥哥的女儿,名唤做岫烟。” 贾母咦了声,道:“这名字好听,想必人如其名,也罢,你也书信一封,请你哥哥他们上京吧,若是需要帮助,就帮他们在京中安顿好了。” “多谢多谢!” 邢夫人连忙道谢,因为这是将她哥哥一家人接到京中安顿,不光是要安排宅子住处,肯定还要安排生计活计,这可不是一笔小花费。 这么多年,终于从荣国府得到一笔大好处了。 有了李纨的两个妹妹,还有邢夫人的侄女,这荣国府也差不多又热闹了起来,但贾母觉得还不够,便看向了薛宝钗:“我记得你有个妹妹来着?” 薛宝钗愣了下,点头道:“叔叔家里有一双儿女,薛蝌较我哥哥小两岁,薛宝琴较我小三四岁,与黛玉同龄。” 贾母听闻满意道:“她们都请了姐妹来,我看你在京中也孤独,不若把妹妹也喊来?” “这……” 薛宝钗却也没有想过,贾母会邀请妹妹到贾府来住,想了想,说道:“我那叔母身体不大好,怕是难以奔波。” 贾母却言:“地方的医生哪里有京中好?” “像敏儿在地方就差点被耽误治病,撒手人寰,还是得御医出马才行,你叔母身体不好,就正当来京中,我们请御医为她调理,如此才好养病。” 贾母说的自有道理,薛宝钗也觉得是这么回事。 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如此,荣国府的人气又将兴旺起来。 200、偷盗 在荣国府宴饮用罢,又自然是留下来聊天喝茶,或玩些棋牌。 多饮了些茶水,贾蓉让探春来帮自己代打,便出门寻如厕去了,走在路上,忽然见不远处的廊下有一对男女拉拉扯扯。 “你再这般我不理你了!” “好妹妹,你且借我些银两,金老四说了,这一次一定能大赚,他研究京营比武各位选手的实力很久了,这一次绝对稳赚不赔。你要知道,京中就他们家开赌场公平公正,西街口的麻三都赢了好几百两了。 你等我赚个三五百两,我就求老爷放了你奴籍。 我风风光光娶你进门,当潘家的大娘子!” “可我又哪有五十两银子给你?上回你这么说,我就给了你二十两,那可是我攒了好多年的,这次你又要五十两,我哪里有?” 这高大的女子自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实际是真的没钱。 荣国府的一等丫鬟,每月一千钱,如今行情,得一千五六百钱才能换成一两银子,一年下来也才能攒多少钱? 至于主子打赏,又不是谁主子都跟贾宝玉一样受宠宽裕的。 再说宝玉院里如今也不那么好过了。 她司棋跟着迎春,一来迎春在荣国府不受宠,就平日里老太太给点赏赐罢了。二来迎春那性子,被奶娘和那些老妈子欺负的死死的,但凡屋里有什么好东西,那些老妈子直接就端走了,连平常老太太专门分给他们哥儿姐儿的吃食,一口没吃,那些嬷嬷都敢直接抢走。 她心善,护迎春都来不及呢,又如何能从迎春那里抢好处? 故而那些银子,都是平日里省吃俭用省下来了的,偏偏潘又安将钱输光了,都不等她发火,竟然又敢提借银子的事,这次居然要五十两。 若非他一再说风风光光娶她,她早就暴起脾气了。 “你便是再有把握,我又到哪里去给你变出银子来?”司棋恼恨他不做正经行当,这下银子赔了,他们日后成婚又当如何生活? “变不出银子也得想办法啊,上次不光你那二十两输了,我凑的三十两也赔光了。” “外面还欠了十多两的债务。” “若不能回本,这些亏空得补到猴年马月去,我别说娶你了,我娘不让我去当上门女婿都是好的。” 他自认为还是有几分风流样貌,若是愿意当上门女婿,能卖个好价钱。 可他又如何会真个这么做? 不过是知道司棋在意他,故意这么说的罢了,果然他这么一说,司棋就掐了他一下,道:“不许你这般浑说,好好的男子汉,当什么上门女婿?” 他们在贾府当丫鬟小厮不觉得丢人,因为这确实比上门女婿身份高。 他们现在做奴才,好歹是贾家做。 上门女婿就不同了,可能只是一个小富商,给了二百两银子的聘礼,就要买过来当奴才的。 “好妹妹,好司棋,我知道你不忍,所以你就帮我想想办法,我这次只要能翻身,我保准风风光光迎你进门,你做大娘子,以后只管吃香的喝辣的,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潘又安又赌咒发誓,司棋实在没办法,只好拦下他,问道:“你让我想什么办法?五十两银子,我一点念想都没。” 潘又安见她终于肯帮忙。 便激动的附耳过去言语了几句,司棋却接受不了,惊呼道:“你让我去偷二姑娘的首饰?!” 这声音之大,吓了潘又安一跳,连连嘘声,然后紧张的四下张望。 远处的贾蓉听着皱了皱眉头,大家族里这些小偷小摸免不了,但平常哪有敢胆子这么大的?更何况他有发现了。 嗯? 贾蓉眼尖,看到了回廊的另一头,其实也有人躲着偷听,看身影……好像是鸳鸯? 若非是她被惊到,他也发现不了。 不过潘又安嘛,他那耳识程度,自然谁也发现不了,只是惊慌环顾后,连忙低声说道:“姑奶奶,你可别囔囔了,被人发现,我们还有好果子吃?” 司棋不爽了:“那我偷二姑娘的东西,被发现了不一样要被打死?” 她这次倒是压低声音了。 潘又安继续劝慰道:“那不一样,二姑娘向来是木头性子,莫说她不知道是你偷的,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揭发的。” “那些奶妈嬷嬷们,平日里直接抢走的东西还少了?” “哪个没有几十上百两的好处?” “你处处维护她,她又给了你什么?这世道,不能欺负好人不是?她不懂人情世故,那我们就拿回自己的,又有何错?” 司棋不忿道:“她们抢东西是她们不对,凭什么我们不抢就是亏?” 潘又安急了:“你咋认这个死理?就是你这样,才荣国府这么多大丫鬟,偏偏你得的好处最少,便是四姑娘院里头的丫鬟,都比你好过的多!” 司棋不服:“反正这事我做不来。” 潘又安见她不答应,本想发怒,可转眼一想又跪了下来,哭求道:“司棋,好司棋,我借的可是印子钱,你若不帮我,我这次就只能逃了。” “留在京都,我还不起的,他们不会饶了我的。” “求你了,帮帮我,帮帮我。” 他声泪俱下,司棋终于还是心软了,她将潘又安拉了起来,心里也做了即便被打死也要帮他的决定,说道:“你起来罢,我答应你就是了。” “好好好,司棋你太好了。”说着,他便要去抱她。 但司棋却一脚踢在了他肚子上,将潘又安直接踢趴下,在地上捂着肚子抽气,而司棋却冷声说道:“潘又安,我这次可是冒着生死在帮你。” “以后你但凡敢负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潘又安听明白后,只是苦笑道:“不会,不会,我发誓不会负你。” “我,我先走了,等你好消息。” 言罢,潘又安连忙起身,狼狈逃了,司棋深呼吸两口气,才平复了心情,但依旧心情郁闷,大步走着的同时,愤恨的在一旁的花坛里捡起一个石头,丢向树林里发泄怒火。 “呀——” 一声惊呼传出,司棋的神情猛然惊恐。 她连忙迈着长腿跑过去,正看着鸳鸯捂着左胳膊痛呼,方才那鹅卵石,砸到她胳膊了。 “鸳,鸳鸯姐……” 司棋语气有些激动的哆嗦,眼神更是在剧变。 鸳鸯察觉不对,连忙说道:“等等,你冷静,我没有说一定要告发你。” 她是知道司棋是个敢莽的。 这会如果司棋觉得必死,未必不敢杀人。 但司棋又哪个真有那般狠心?有的话也不会被潘又安这么哄了,她一下子泄了气,脸色苍白的问道:“鸳鸯姐都听到了?” 鸳鸯尴尬的说道:“我帮老太太拿东西,回来时看到你们在拉拉扯扯,以为,以为你们在私会,就没有撞破。” “哪知……” 哪知你们还密谋偷盗。 201、司棋 “好姐姐,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说出去。” “我们,我还什么都没做,你既然都撞破了,我是更不敢盗窃姑娘财物的,今后一定痛改前非,求你饶过一命。” 司棋拉着鸳鸯央求。 鸳鸯先是点了点头,但又犹豫了下,看着司棋说道:“这话原本轮不到我来说,你本就没做什么,最多论你个和外男私会。” “可潘又安不是个东西。” “他把你的私房钱都输光了,如今又教唆你来偷银子给他赌,若还是输了怎么办?日后你若真嫁给他,那他再赌,输老婆卖女儿的赌徒还少了?” “他如今欠了银子,你若是不帮忙,指不定又在府里打什么主意。” “此事我还得与老太太说,你不承认与他有关就是了,他实在是并非什么良人啊。” 司棋知道鸳鸯说的有道理,可还是喃喃道:“可他是我表哥啊……” 鸳鸯叹了口气:“可我若是保密,将来他在府上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又该如何自处呢?不若让他自己去请辞吧。” “免去奴籍不可能,但离开府上,到下面的庄子去,还是可以的。” “总是有个安身的地方不是?” 司棋一下子白了脸蛋,现如今这世道,京都里百姓的日子都难过,何况是地方,庄子是属于荣国府,可除了务农还有什么? 一年到头回不了京中一趟,此后岂非不能再见了? “鸳鸯姐……” “这是我能做的底线了,你考虑清楚,这两天我他不来请辞,我便与老太太细说了。” 说罢,鸳鸯也不再理会司棋,转身离开。 “唔——” 走过回廊的时候,看到站在那里的贾蓉,鸳鸯顿时一惊,但还好下意思捂住了嘴,没有惊呼出来,看了身后一眼,司棋没过来,想必去另一边了。 “您,您都看到了?” 贾蓉见她小鹿一般的惊吓,笑道:“啊,从头到尾都看到了。” 鸳鸯:“……” 这就不光是司棋和潘又安的事了,还有她包庇的事,这下该如何是好? “我喝了些酒,正要去解水呢,被你们堵在这里好一会了,不好过去,你引我过去吧,见到司棋,就说看着我才走过来,便引我去的。” “好……” 鸳鸯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但服侍主子是她的职责,便调整好姿态,做引路伺候的样子,然后看着司棋还坐在那里发呆,听到脚步声才猛然惊醒抬头。 鸳鸯给她做了个镇定的眼色,说道:“刚刚看到蓉哥儿过来,他要去小解,却也没有丫鬟跟着伺候,我便引个路陪着。” “哦哦。” 司棋连忙回过神来点头,有些紧张的站起来:“那,那我也陪着。” 贾蓉在前方走,她们两个在后面。 司棋紧张的看向鸳鸯询问,鸳鸯却只是苦笑了一声,搞得司棋一头雾水,待到了如厕,鸳鸯竟然说:“爷,我伺候您。” 这…… 府上可没有这等规矩,或者说,贾宝玉这等公子,恐怕也就小时候有人照顾过,鸳鸯姐这是看上蓉哥儿了? 等等。 司棋猛的一惊,定然不是,是蓉哥儿发现了她们的事…… “我,我也来。” 她颤抖的上前帮扶。 等解了水,贾蓉看着两个低头站在面前的丫头,鸳鸯是那般水柔的样子,司棋却是那种骨架偏大,身高也同于男子的那种。 也不是丑陋,而是“劲妇”的感觉。 比起江南水乡的女子,反倒像是那般米脂的婆姨。 “先前的事情我也听到了。” “京营赌场毕竟是我开设的,潘又安输了的银子,我不可能退给他,但欠的债务不是什么事,十多两银子而已。” “这个给你。” 贾蓉抛了颗金豆子给司棋,说道:“债我帮他平了,人却也不能待在府上了,是去庄子里谋生,还是自己出去闯荡,看他自己了。” “今日放过你们,是看在你这些年忠心伺候迎春的份上。” “以后可别犯糊涂了。” 司棋拿着金豆子,犹豫了下,便猛的跪地央求道:“求蓉大爷开恩,放了我们的奴籍,成全了我两。” 贾蓉冷冷看了她一眼,问道:“我是什么心软好欺负的吗?” 她顿时浑身一个哆嗦,但还是咬着牙没有起来,贾蓉施压了一会后,收回了气势:“也罢,你这么坚持我就成全你,只怕你有心,他无意。” 司棋坚定道:“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只要能在一起,困难都可以克服。” “好。” 贾蓉一口应下,看着鸳鸯说道:“那就麻烦鸳鸯姐安排人去通知潘又安,告诉他事情已经发了,司棋被我抓了起来,看他会不会来求情吧。” 鸳鸯面容微动,看了司棋一眼,见司棋眼神坚定,只能应下。 …… 这边潘又安刚刚回家,舒服的喝了碗粥,就躺在椅子上幻想司棋拿来银子,他们打赢特赢,发家致富了…… “潘子!潘子!” “谁呀!” 听到有人喊自己,语调不像讨债的,潘又安轱辘着站起来,打开门迎了人进来,却是一起在荣国府当差的小厮。 “咋了,三海哥。” “大事不好了,司棋犯了错,如今正被蓉哥儿拿住了,二姑娘也不保她,正要发落呢,你快去求情吧。” “啊!” 潘又安直接愣住了,那人又叮嘱了几句就走了,潘又安却愣在了原地,许久,他猛然冲进里屋,慌张收拾了一个包裹,竟是直接跑路了……苏丹小说网 …… “他没来?” “没来,小的看着他去的码头,应当是南下了,直接逃出了京都。” 贾蓉在迎春院里喝茶,司棋就跪在堂前,此事没有宣扬,但却要解决,司棋听闻后,满眼都是不敢置信,随后苍白一笑。 贾蓉感觉不对,就挥手让小厮先退下了。 而司棋则郑重其事的跟迎春磕了三个头,便猛然起身,要撞向一旁的柱子,贾蓉早有准备,手上的查盖直接甩出,打在了她的膝窝,让她半路跌倒,求死失败。 做完了这些,他才起身云淡风轻的说道:“就这些事值得寻死觅活?” “他既然走了,你自与他无关。” “以后好生服侍你家姑娘。” “走吧。” 这确实对鸳鸯说的,鸳鸯明白,司棋那边的事结束了,她包庇的事也该论论了…… 202、转变 “蓉大爷……” 走出迎春院子一段,鸳鸯就在一颗柳树下停住脚步,有些局促的望着贾蓉,柔柔的喊了声,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毕竟是个过错。 若是旁人她也就不理会了。 宝玉那般的,若是他以前的性子,说两句好话事情就过去了,贾政那般的,她把事情说明白,贾政就会放过,这位政老爷对宝玉是严格,对下人却是极为宽松的。 而贾赦那般的,定然是会故意拿把柄,逼迫她做什么。 她定然是抵死不从的。 而贾蓉这般,处事极有分寸,又有雷霆手段的,她自是不敢糊弄,只求态度好些,让他从轻发落。 而且方才如厕时…… 鸳鸯站在那里,只觉得手心烫得厉害,俏脸也有些熏红,心底里也不知道到底是希望贾蓉“发落”她,还是饶过她…… “以后别做这般傻事了,潘又安输红了眼,哪里会安分下来。” “你为了司棋把事情瞒下,回头潘又安自己盗了东西,府里查下来,那个时候你又岂能没责任?” “赦老爷盯着你不是一年两年了。” “到时候他有了发落的借口,老太太也不好拦他,就算不把你赶出府,只发配你去做些洒洗,不在老太太身边,他还不把你囫囵吞了?” 没有想到贾蓉不但没有罚她,还关心的教导。 鸳鸯愣了一下后,只觉得心中一片暖意,随即柔柔的福了一礼,真挚的感谢道:“多谢爷的关心,鸳鸯铭记在心。” 贾蓉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走吧,跑到迎春这边来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老太太她们还以为我掉进茅坑了呢。” “噗嗤……” 鸳鸯不由笑出了声,伸手捂住了小嘴,随后又想到这只手扶过……顿时小脸熏红。 …… 迎春院里。 在贾蓉他们走后,迎春看着司棋叹道:“你这又是何必呢?就真个儿想帮他,需要一些银子,你好生与我商量,我又岂能不给你?” 司棋只是低头道:“是我对不起姑娘。” 迎春摇了摇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你自己,钱财情感也都是小事,寻死觅活才是大事。” “往日你总是说我一天到晚拿着《太上感应篇》这些道经看。” “觉得我为人木讷,不通俗事。” “可你们这些通了的,不也想不通?受其牵累?” 司棋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应付道:“小姐说的是……” 迎春摇头:“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求助的原因,无非是觉得我手头没那么多银子,或者说,这些年攒下的那些首饰,统共也就值个百来两银子,五十两得变卖一半,我不会帮你对吧?” “你错了。” “我并非是不在乎不喜欢银两,可在这荣国府里,钱财在手上,又有何用?无非就是他们的库房罢了。” “这府里刁奴欺主,可不是一日两日了。” “便是宝玉那里,有老太太这般宠爱,那些奶妈婆子们,不一样在头上作威作福?” “顺带着她们的家人,哪里有把主子放在眼里?” “便是府上的两位老爷,离了赖大他们可又办的了事情?那些管家不同样明里暗里欺负着,偷盗着?” “当主子的没本事,镇不住,奴才就都是这样。” “宁国府查账查出十多万两,荣国府有样学样,不过是闹了个笑话,不了了之。” “那赖家的府邸,可比荣国府差了几分?” “我们这边修大观园,他们家也一起开工修园子,还大张旗鼓的告诉老太太,邀请老太太以后去赖府游玩。” “老太太是不知道这事,不知道他们的钱哪里来的吗?” “无非还是觉得下人体面,是荣国府津津乐道的仁义,但老太太却没有想过,自古畏威不畏德的人才是众多的,斗米恩,升米仇。” “我不是不明白,不是木讷。” “而是把这些都看透了,又无能为力,故而不愿意理会罢了。” “平日里你护着我的利益,替我与那些婆子争吵,怪我不发火,可我就算是怒了,闹到老爷太太面前,又能有什么用?” “当爹的没有父亲的样子,他不过是等我养大了,好卖个好价钱而已。” “我亲娘走得早,邢氏又岂会帮我?” “若是闹到老太太那里,你闹得了一回,还能闹第二回?那些嬷嬷都跟着伺候老太太几十年了,哪里不能给你说些闲话?不论有没有道理,扰了老太太的清净,她也就不愿意多管了。” “所以,我闹与不闹,并无甚区别。” “你替我护住了那点家私,其实也是替你自己护住的,我压根就不曾在意,你需要那些,跟我说一声,我自会给你。” 这是迎春第一次与人交心。 司棋听完呆呆愣愣的抬起头,她发现自己好似第一天认识自家姑娘,原来自家姑娘是真懂,而非是木讷逃避。苏丹小说网 迎春看她这般,便笑了笑。 将自己的首饰盒拿来,丝毫不在意的将大半首饰都抓出来递在了司棋手里:“很多事情,说出来不如做出来有得说服力。” “我从未在意过这些财物,如今也不管你是否需要了。” “反正也是这些年你帮我守下来的,自然有你一部分功劳,来,这些都拿着。” “潘又安跑了,事情府里就算不伸张,他欠的那笔债也得尽快还上。” “他至少是你表哥,你帮他把债还了,仁至义尽,以后也就恩断义绝了,至于你那点私房钱,这也算是我补给你的。” “潘又安劝你的时候有句话说的很对。” “凭什么她们偷啊抢啊的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你跟着我忠心耿耿却没落得什么好处。” “以前我都是静静的看着你们,好坏都懒得管。” “如今生活已不再是一潭死水,我也不能像从前那般了,这些年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故而这些首饰你都收下,替他还完债后,剩下的都是你的私房钱。” “未来若是嫁人,这些也是你的嫁妆。” “有嫁妆才有底气,不至于在娘家人那里受气,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司棋看着迎春那副和煦的样子,感觉自己如沐春风,以前的迎春是枯木的话,如今已经枯木逢春,焕发生机了。 她家姑娘,是真不一样了。 或许姑娘原本就这么厉害,可让她转变的契机又是什么? 203、利害 司棋拿着那些首饰,犹豫了一会,还是向迎春问道:“姑娘是如何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 迎春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不言语。 但事情的转变就这两天的事情,司棋想了想,有些犹疑的问道:“可是昨天去宁国府?您们都没有带丫鬟……” 迎春微笑道:“你想问什么。” 司棋忽然觉得这样的迎春好可怕,当即打了个冷噤,低声道:“不敢……” “呵。” 迎春却忽然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昨天晚上我们就是去讨好蓉哥儿的,那些楼里的姐儿们怎么卖笑的,我们就怎么做。” 司棋听闻,只觉得晴天霹雳。 这等消息,又哪里是她能听的?豪门里的辛秘另谈,这等事情,就算发生了也不该讲出来才对,果然二姑娘还是对她有恨? 说这等消息给她听,她岂能活着? “怕吗?” 迎春轻轻一笑,问了问,见司棋紧张兮兮的样子,便噗嗤一声笑道:“方才还主动寻死,如今却又怕死了?” “人啊……” “跟你说这件事,没别的意思,只是告诉你,我想做蓉哥儿的人,你得帮我。” 司棋张了张嘴,才说道:“您也姓贾……” 豪门大院里的腌臜事不少,比如惜春的诞生,比如贾珍曾经的打算,但这种同姓之间的事,还是过于犯忌讳了。 迎春却不在意:“宁国府自宁国公开始,都传了四代了,荣宁二府,如今有几个没出五服的?” 司棋:“可是礼法……” 迎春轻呵一声:“要名分,才要担心礼法,我又何曾要名分了?” “啊?这……” 司棋搞不懂了,为什么二姑娘宁愿不要名分也要跟蓉哥儿,他有那么好吗?姑娘毕竟是荣国府的正派嫡女,若是婚配的话,京中人家不是随便挑? “你又不懂了。” 司棋没有说,迎春看她的表情,却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低低的有些阴冷的笑了声,迎春说道:“你可知道,豪门大户的嫡女,价值在哪里?不光是贾家的招牌和势力,更多的是钱。” “王家将王青鸾嫁给蓉哥儿,陪嫁了百万两,所以不在乎名分。” “哪怕没有那个平妻的身份,宁国府也不敢将她当做姨娘,而是正经的太太。” “凤姐儿能够在荣国府左右逢源,可不光是她长袖善舞就可以的,是她进门的时候,王家陪嫁了三十万两。” “太太她能持家这么多年,也是因为当年王家陪嫁足够多。” “一个好的娘家,付得起足够的陪嫁,有了这笔银子,你在夫家说话才管用,才是正经的太太,否则你看看邢夫人,还有东府的尤氏以前如何?” “搞明白了这些,你再看看咱们赦老爷。” “若非因为败家,老公爷又何须还活着的时候就跟他分家,把他分到东跨院去?当年分了那么多银子,这些年还剩多少?” “每个月就想着办法赖公中的银子了。” “琏哥儿可是儿子,又何尝在他手上拿到过什么银子?不还是一有点什么不顺意,就逮着他往死里打?” “这是什么棍棒底下出孝子,就是单纯的打到我们怕而已。” “好继续作威作福。” “他连儿子都不疼,又岂会在意女儿?或者说,就东跨院现在的情况,我若是出嫁,他拿得出嫁妆来吗?” “不但不会给嫁妆,还会收一堆彩礼。” “那时,我到夫家去还会有半分地位?就算是被虐待死了,贾家又能坑半声?” 司棋茫然的张着嘴,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还有这些道理原因,她只以为迎春是贾家正经的嫡女,未来自然会嫁个好人家。 里面的内涵,完全不明白。 或许老太太会主持,荣国府公中也不会不管,可那又能陪多少嫁妆?如今荣国府公中开支都快维持不下去了,又哪里有钱拿出来…… 弄明白了里面的形式,她才发现,原来迎春的结局似乎早已注定。 在这么个礼教社会,父权之下的霸道,出嫁之前贾赦的心性就已经决定了迎春大部分人生,如果荣国府蒸蒸日上,这些倒不是问题,可这些年荣国府是江河日下。 面对一切的无能为力,这才早就了迎春的木讷。 或许,她希望她能够心死,如此面临未来噩梦的时候才会好受一些…… “对不起,姑娘,这些年我都没有发现你这么难。” 司棋忽然想哭,她其实是忠心的,这么多年自以为护着迎春,可实际上从来没有理解过她,导致于迎春连个可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你便是发现了又如何呢?” “过去的往事都无所谓了,如今我已经脱离苦海了,你要跟我一起么?” “当然,你来不来都无所谓,你既然真个忠于我,以后当是要帮我就可以了。” 司棋握着那一包首饰,想着自己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迎春不但原谅她,还给了更多给她,她却一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https:/ 当即情绪激涌:“姑娘你只管吩咐,赴汤蹈火,我司棋眉头都不皱一下。” 迎春仔细打量了她两眼,见她不似做伪,这才说道:“如若如此,我还真有件事要拜托你。” “姑娘您说。” “能帮我弄个项圈来么?嗯,栓狗的那种?但最好不要太粗糙,皮质的裹上一些丝绸,你想办法弄得精美一些。” “这……姑娘是要养什么名贵的犬儿?” “名贵的犬?对,确实如此。” 迎春忽然笑得很开心,司棋搞不懂,不过,养宠物的姑娘不少,带着一个毛茸茸的,好看的犬啊猫啊的,确实是很吸引人。 想到这里,司棋充满了干劲。 既然姑娘决定委身于蓉哥儿,那就一定帮她办好,让蓉哥儿更加喜欢她,如此才能让姑娘开心,也让未来的生活更舒坦一些。 …… 这边主仆情深不谈,贾蓉回了荣禧堂,被一阵调侃后,却也不回牌桌了,这边有丫鬟在比歌喉,他也乐得听她们唱曲。 注意到贾蓉在听,丫鬟们也都羞涩之余,攒足了劲想要表演。 但毕竟都是业余的,虽然委婉动听,但却差了些意思。 “是不是府上少了些什么?这样聚会的场所,得有一个班子专门唱戏,大伙儿才有更多的惬意和空闲。” 却是薛宝钗不知道何时来了他的身后,与他说道。 204、宝钗的野望 “荣国府如今哪里还有钱买戏班子?” 这等大家族买戏班子,自然不是那种街头茶楼里下里巴人的,得精挑细选,再请最好的师傅来教,从头开始培养。 里里外外,少说上万两银子才能办妥。 这种大额开销,荣国府已经是没有办法再支撑了,即便是府里的老爷太太们过生日,也不过一二百两银子意思意思。 除非是逢到大寿,都不可能去操办了。 要是换做往日,宝玉过个生日,府里大大小小几十桌,非得花掉两三千两银子不可,还不说其他东西的花费了。 现如今是没这种待遇咯。 “荣国府如今是真个山穷水尽,可我知道,宁国府却是还有余力的。” “买戏班子才要几个钱?蓉大哥决意赈灾的手笔,可是要花费至少五百万两银子的。” “些许闲情,花几个钱值当。” 贾蓉诧异的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想听戏了?忽然说起这些来。” 薛宝钗道:“家中烦闷,自然想多些娱乐,但更多的是蓉大哥赈灾关中的事情我很敢兴趣,希望大哥与我多说说。” 贾蓉笑了笑。 那天的事情,薛宝钗并没有因此气馁,反而见识到了荣国府的衰弱,开始更积极的出击了,想要介入到他赈灾的布局当中。 “赈灾的事,钱有出无进,不是划得来的生意。” “而且是不见半点用盈利的,唯一的好处可能是我会因此受到朝廷嘉奖,从而升迁官职,这点好处在我,却也与你们无益处。” “而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价补偿你们。” “故而此事还得公事公办,宁国府会出资和贷一笔款项,目的在于让那些有心做慈善又舍不得银钱的人投入进来而已。” “他们可以赚一些息钱,宁国府日后也慢慢将这笔钱还清。” “想必有盐场在,也就三五年就能还清。” 三五年其实是夸张了,天雄盐场的营收,每年纯利润至少四百万两,就算刨除军队开销,贾蓉每年能从盐场拿到上百万两。 这笔收入极为不菲了,可相比于贾蓉要做的事情,还是有点杯水车薪的意思。 “盐场盈利再多,也不光是贾家独有的,更何况陛下那边的分红,是不占天雄军开销的,如今天雄军不打仗还好,若是要打仗,你不禁难以从盐场拿到分红,甚至要填银子进去。” “赈灾关中一事,干系极大,是条妙策。” “但建议量力而行,四大家族同气连枝,我们也可以一起出些银子。” 薛宝钗如今迫切的想要参与到贾蓉的事业中去,并非是上赶着送钱,而是一些事情现在不参与,再过一两年,两府的差距就大到看不见了。 “打仗会缺钱?” “呵呵……” 贾蓉笑了笑,说道:“宝钗你还是不懂战争啊。” 军队什么时候都有可能缺银子,唯独打仗的时候不会,朝廷不给粮饷都没有关系,穿州过郡,一路上还要不到补给? 贾蓉并不担心战争,或者说,他敢如此借钱,就是因为局势不稳定。 需要的时候,战争一来,债务都不是问题。 薛宝钗也反应了过来,正常的军队仰仗朝廷给养,不敢过分做些事情,自然可能会缺军饷,但贾蓉是什么人? 在扬州短短几个月就拉起一支天雄军,剿灭上万倭寇。 如此战力,内地那些地方守备又哪个敢逆其锋芒?而辽东这么些年,战争根本没有停,而辽东将门哪个不是越来越富有? “是妹子愚见了。” 她倒是果断认错,贾蓉自是不会因为这个有什么介意,只是玩味的说道:“你对贾家的心意,我是知晓的,但有些事情,还得自己想办法,那样才显得有本事不是?” 不是什么事都可以搭顺风车的,那得看别人愿不愿意提携。 贾蓉于情于理,都没有将这件事分润给其他人的理由,薛宝钗也知道这个道理,之前只是寄希望于宁国府缺钱有压力,才能够参与一份。 如今看来是没希望了。 她叹了口气,道:“是小妹冒昧了。” 贾蓉笑道:“还是谈论戏班子的事吧?你在荣国府,这一天天的闲着也不是个事,主持点事情,让他们见见你的能力也好。” “大观园要建成了,贵妃娘娘回家省亲,也得有东西招待。” “不如戏班子的事情就交由你来物色?” “银子呢,就宁国府、荣国府、还有薛家各出一部分如何?” 荣国府确实缺钱,但参与进来,出个二三千两却也是腾得出来的,大头还是宁国府和薛家来出,到时候戏班子两府都能用。 “多谢蓉大哥倚重。” 她还是感恩的轻轻一福,她知道贾蓉不介意帮点小忙,也乐意看她折腾,实际上是不觉得她能够将荣国府经营好。 她明白这到底是男子做主的世界,荣国府没有男人可以撑门面,很多事情就如同空中楼阁。 可她偏偏不服气。 她希望有一天,会是宁国府落魄,而他要求着她来帮忙…… 想着那一天,她脸上忽然涌起一抹潮红,便是坐股间也有些不安分了,呼吸颇为急促,看着贾蓉欣赏丫鬟们学习戏曲的样子,看着他那张无比英俊的面容,她心头涌起一阵火热。 总有一天…… “你们聊什么呢?都不叫我。”却是薛姨妈不知道什么时候端着酒杯过来了,今日吃酒宴饮,各自聊天玩乐,贾蓉去了趟迎春院里,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 贾政和贾赦不耐烦和家里人喝酒,更不愿意见贾蓉,之前贾蓉离开,他们就借故跑了。 如今荣禧堂内,除了贾母和王夫人她们外,都是一些小辈。 再看薛姨妈,也不知道吃了多少酒。 有些醉眼咪蒙的样子,而她竟是直接从贾蓉身后揽住了他的脖子,撒娇道:“蓉儿坏,好几天都不来看我了。” “明明在扬州的时候那么乖……” 贾蓉自然感觉到了无尽的绵软,论胸怀,还没有谁比薛姨妈更加宽广的,至于她说的扬州的时候很乖,那倒没有。 那时候两家亲近还有限,他只是对她颇为敬重而已。 或许也有那个时候,贾敏有意让薛宝钗也嫁给他的缘故,故而她对黛玉和宝钗都是一般照顾,对于薛姨妈自然也亲近讨好些。 到了京中。 薛家打定主意和荣国府联姻,他自然就分清分寸,拉开距离,却没有想到薛姨妈伤心了,几次三番抱怨他,如今吃多了酒,更是不顾动作,缠着他撒娇。 “这不是忙嘛……” 贾蓉只好尴尬的哄着,但薛姨妈不管不顾,直接勾住他的脖子,哼哼道:“不管,不管,你就是不喜欢薛妈妈了,只记得林妈妈的好。” “你个大坏蛋。” “坏死了……” 她贴着他的脸,口中还吐着淡淡的葡萄酒气,如同少女一般嘟着嘴,幽怨无比的看着他,好似他是什么负心郎一样。 一点都没有在意女儿就在一旁看着…… 205、搀扶 其实薛姨妈过去也很苦。 薛老爷的身体不好,又不是这一两年的事情,早几年就不太能自己走路了,最开始还能勉强杵着拐杖行走,五年前开始,就只能卧床了。筆趣閣 丈夫身体不好,儿子又混账懵懂,若非女儿能够帮忙分担一些,她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虽说家大业大,不需要她亲自照顾薛老爷。 但维持偌大一个薛家可不容易,虽然薛宝钗很早就出来管事,家中的事情许多都是薛宝钗拿主意,但迎来送往,跟一些人打交道,却不能让个小孩子来,还是得她出面。 故而也是很不轻松的。 幸亏薛家的老二并不是什么狼子野心的人,薛老爷这般,薛二爷不但没有想着抢班夺权,反而为薛家尽心尽力。 只是薛家家业大,海外生意广,总要有人主持海外事宜。 故而薛二爷在外跑的日子居多。 对于薛家内地的事情,没有太多帮助,只能说薛姨妈不用担心兄弟阋墙,能够专心对付外面的人罢了。 这般日子,本该持续到薛老爷病故。 那般情况,她是再也半点也维持不了,到时候是往贾家一躲也好,还是放弃偌大家业也罢,也终于能算是一种解脱。 但终究不免让薛家几十年的家业付之东流。 可没有想到的是,在扬州见了贾蓉,借了笔银子办了盐场的事,不仅让薛家生意更上层楼,搭上了贾家的线后,薛家的产业顿时无人再起异心,固若金汤。 而且儿子还开悟了般,如今也上进了。 不管真个如何,每日能够带着上千兵马呼啸来去,也是一种本领,如今薛蟠也乐得交往朋友,成为江南道上有名的“呼保义”。 儿子变好了,前途不用操心。 离开金陵到京中来,固然有些绝情,但确实不用再看到薛老爷,她心中压抑了几年的阴霾也终于是散去了不少。 并非是薛老爷待她不好,而是久病床前无孝子。 父子况且如此,何况夫妻?即便薛老爷再怎么努力不给她添麻烦,那股压力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的,唯有离开后,才能感受到那股压力的消失。 故而薛姨妈到京中的这几日,其实是颇有些报复性享受的。 每日饮茶、闲聊、喝酒。 贾家内部有什么矛盾,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概不管,甚至于薛宝钗怎么决定她自己的婚姻,她同样没管。 可这样的日子,一两日还好,十天半个月也有趣。 如今一个多月了,却也陷入了空虚和惶恐,她不是不清楚,薛老爷病重这个样子,她们离开金陵,恐怕再接到他的消息,已经是去世了。 而薛老爷去世后,薛家又该何去何从? 薛蟠是出息了,但那只是比以前而言,如今的一切,不过是基于贾蓉在江南的影响力,他跟着狐假虎威罢了。 薛家自己没有撑门面的人,只能依靠贾家。 而贾家其他人呢? 见识过贾蓉,知道贾蓉怎么从无到有的练就一支强军,看着他一手打下江南的盐场这份基业,薛姨妈不觉得贾家有其他任何人能够与贾蓉媲美。 她自是很想让贾蓉当自己女婿的。 可薛宝钗不肯,她又不会去勉强女儿,但每每思之,却也无不后悔,况且,贾蓉是那么英武,自己要是有这么一个儿子,薛家的家业还用操心? 相比于亲儿子的薛大脑袋,薛姨妈认为,如果儿子是贾蓉这般的,她一定将他宝贝得不得了。 恨不得日日将他搂在怀里。 “姨妈。” 贾蓉见她越搂越紧,便再度唤了声。 “恩恩?” 薛姨妈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贾蓉只好说道:“宝钗还在一旁看着呢,您这样有失体统,毕竟我不是宝玉那般年龄了。” “有什么关系嘛,乖女儿过来……” 她半眯着眼睛,这会酒精上头,已经有些想睡了,她朝薛宝钗挥手,薛宝钗叹了口气,只好走过去想要就母亲扶走。 但刚要去扶母亲,就被她一把拉过去,竟是整个人扑倒了贾蓉身上。 而薛姨妈揽着两个人,欢喜无比的贴着他们的脸蛋。 宝钗一声细小的惊呼。 随后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然后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贾蓉,两人对视,他那平静的眼神投在她的眼珠上,就好像映进了心脏里一般。 她只感觉自己心跳的声音充斥着耳膜。 “小心引人注意,快些起来吧。” 贾蓉叮嘱着宝钗说道,宝钗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拉开母亲,羞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看他说道:“连累你了……” “没关系,薛姨妈有些喝多了,送她回去吧。” “嗯……你,能帮帮我吗?我扶不动她。” 不知道为何,薛宝钗鬼使神差的求他帮忙,明明这府里这么多丫鬟,哪怕自己的丫鬟在一旁玩着没注意主子,随便招呼也可以让人过来帮忙的。 “好。” 贾蓉也没有推拒,上前与薛宝钗各扶着薛姨妈的一只手,走出荣禧堂时惹了注意,回了句“薛姨妈喝高了,我们送她回去就来,今日大家高乐,在玩的就不用抽出身来忙活了,让丫鬟们也放松放松吧。” 便也没有人跟着。 就他们俩搀扶着往梨香院走去,可走了没多久,薛姨妈耍赖不肯走了,她几乎整个身子倚在贾蓉身上,囔囔着:“蓉儿抱抱,要蓉儿背,不然不走了。” 薛宝钗有些尴尬。 她知道母亲一向有些孩子气,但却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还是颇为尴尬,但贾蓉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就将她背起,说道:“走吧。” “嗯……” 不知道为何,明明是该扶母亲的,却也鬼使神差的挽住了他的手,薛宝钗说道:“母亲她其实一直是孩童心性,在家里的时候就不耐烦与人装腔作势打交道,每回都是我告诉她该怎么说,她才强撑着去做的。” “虽然她没有做多少事,但我知道,过去几年,她是最累的那个。” “本来她一直被爹宠着,以为爹病了后,她会哭会无理取闹来着,但她丝毫都没有,反而不断的安慰我们……” “虽然她自己能做的有限,可这份心意是最难得的。” “到京中来后,母亲轻松了许多,她是真心想要你这样的一个儿子可以依靠,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蓉哥儿能认母亲为干娘。” “薛家未来的产业,哥哥和我都会答应,与蓉大哥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