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她天生好命》 1 第 1 章 初到俞家 裴舒坐在灶膛前,望着灶膛里的火发呆。来这里三天了,她依旧神情恍惚,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来了这里,成了书中的纸片人。 她是英语专业,不想回家继承农家乐,想闯出一片天地,可社会很现实,可以说残酷,并不容易混,她又不是吃亏的性子。 换了几份工作都不尽如意,碍于父母的恳求,裴舒只能回家开农家乐。 他们家住城市郊区,有几十亩地,还有一个山头,父亲是大厨,母亲是美术老师,在城市里还有一排门面房,属于城中村的那种,每年的租金都十分可观。 家中只有她和妹妹,妹妹还在上高中,明年考大学,妹妹想当医生,不准备继承家里的产业。 这份担子就落在了裴舒身上。 裴舒怀着憧憬回到家中,见妹妹在看,便说都是骗人的,娱乐看看还行,切莫当真、耽误学习。 妹妹却说她在看一本名叫《假千金逆袭了》的书,书中女配也叫裴舒,为了防止穿书,希望她把全篇背诵,以防穿越。 裴舒嗤笑,不以为意,还说妹妹是乌鸦嘴,要是她穿越了成女配,就把女主干掉,自己做女主,大干一番事业,招一个上门女婿,决不当恶婆婆手底下的小媳妇。 妹妹抱着书,笑得肚子疼,还跟她讲述了书中的大概情节,说为了以防万一。 当时,裴舒觉得是句玩笑话,谁知再睁开眼,她就成了书中的女配。 女配最后如何,哦,好像是死了,死在了流放的路上,凄凄惨惨戚戚。 她当时没什么感觉,就当听故事了,如今她真成了书中女配,就觉得不好了。 原身是真千金,一岁多走丢,后被家人找回,却弄错了身份,与一个农女互换了。 从那以后,真千金被养在农家,后来被养父母卖给病秧子当童养媳冲喜,还未圆房,事情败露,她被所谓的家人接回京城侯府。 原身大字不识一个,成了假千金的对照组。最后嫉妒假千金得到所有人的认同和喜爱,各种陷害设计,被流放蛮荒之地,死在了流放路上。 裴舒暗叹一声,这原身就是妥妥的炮灰,当时听故事时,觉得原主又蠢又毒,结果这又蠢又毒的人成了她。 回去当炮灰是不可能的,她好不容易穿越,还没活够,可不想死。 裴舒没看过原文,故事只知道个大概,俞家的结局也不好,死了不少人。 就算不回去,日子也不好过。 因为原身的养父母,把她卖给了俞家当童养媳。 原主接受不了,又哭又闹,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高热几天,俞家人悉心照料,再醒来就变了裴舒。 裴舒不知原主去了哪里,或许死了,或许代替她在现代活着。 她不关心这些,只关心当下。 这身子才十三岁,又瘦又小,还要在俞家两三年才能被认回去。 不过,她不想回去,不想成为对照组,更不想成为炮灰。 眼下只能留下。 原主不想当童养媳,侯府人找来时,她头也不回走了。 俞家人后来如何了,原主无从得知。 原主不知,裴舒却知道,俞家人凄惨无比。 俞临江,也是原主的夫君得了重病,在她离开后没多久便死了。 俞家父母受不了打击也去了,弟弟妹妹无人照顾,被俞家族人卖给了人牙子,自此一辈子奴才命。 裴舒思索间,锅开了。 她起身走到锅边掀开盖子,把窝窝头拣出来放筐里,往锅里添上几瓢水,放上一把洗好一把糙米,等水开了,再放洗好的野菜,加一点儿盐进去,一锅野菜粥也就做好了。 看着这一锅绿不拉几的野菜粥,再看看旁边黑乎乎的窝窝头,里面还有野菜,连续吃了三天,裴舒一点胃口没有,可不吃又饿得难受。 早知来这里,她以前就不浪费粮食了,饭吃不完剩下,肥肉不吃,饲养的鸡不吃,只吃她家散养的,水果不新鲜不吃,想想当初的她,真是暴殄天物。 难道这就是浪费粮食的惩罚? 这时一个男孩儿走了进来,五六岁的年纪,虎头虎脑的,就是瘦了些,看着有四岁。 农家孩子早当家,这么小就知道帮忙干活了。 他走到裴舒身边,要给裴舒帮忙,裴舒把盛着窝窝头的筐给他:“端到堂屋里去吧。” 她还要再凉拌一个菜。 俞家穷,有三间正房,东西厢房各三间,房子倒是不少,不过都是茅草做的,还是以前盖的。 裴舒都担心一阵风吹来,房顶被刮飞了。 眼下不是担心房子的时候,最要紧的是吃饱。 她手脚麻利,准备凉拌一个婆婆丁,就是现代的蒲公英。 婆婆丁洗干净焯水,沥干水分,切成小段,加上一点儿盐巴,盐也是粗盐,颗粒很大的那种。 裴舒将盐放在石臼中捣碎,倒出来在撒入菜中,筷子拌了几下,一个凉拌婆婆丁就好了,没有其他材料,将就着吃吧。 做完这些,又把粥盛入碗中 听闻俞家以前不穷,都是被他那便宜夫君拖累了,病歪歪的身子,汤药不断,还要读书识字,继而越来越穷了。 方才的小男孩儿又来了,还想给裴舒帮忙,裴舒怕烫着她,便没让,自己将几个人的碗端到堂屋里。 这边洗了手,她名义上的公公婆婆回来了,他们去田里做活了,回到家见裴舒把饭做好了,还挺诧异。 婆婆苏青蓉放下锄头,净了手走过来,看向裴舒:“你的头不疼了?” 苏青蓉三十多岁,因为操劳的缘故,活像四十多岁,即便如此,也掩不住她的容颜,衣服收拾得整整齐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倦意。 裴舒摇头,应了句:“不疼了,今儿好了。” 刚来那天,她怕露馅,就说自己头疼,或许发热烧的,脑子晕晕乎乎,许多事不记得了。 苏青蓉算是个好婆婆,没为难裴舒,还让她多休息两日。 俞大是公公,看一眼裴舒,没说话洗了手进堂屋去了。 小男孩儿听见爹娘回来了,忙从屋内跑出来,喜滋滋说着裴舒做饭了,很好吃。 俞大回头又看一眼裴舒,苏青蓉也想让裴舒多歇歇,不用着急干活,养好身子才最重要。 这时东厢房传来一阵咳嗽声,苏青蓉急忙过去,推门径直入内,神色担忧,急忙开始询问:“大郎,你怎么又咳嗽了,没喝药吗?” 东厢房一间厨房,一间是俞临江的屋子,还有一间是他的书房。 此刻俞临江靠在靠枕上,面色潮红,用帕子捂着唇,抬眼看向苏青蓉,摇头道:“娘,我没事,已经喝过药了。” 那药喝了多年了,一点儿用没有,病情反而加重了,所以那药应该无用,为了让他娘安心,俞临江才故意说喝了。 院外的裴舒闻言,眉头紧皱,朝屋内看去。 俞临江喝药了吗,她怎么没见,她早饭后就起来了,一直忙活,开始扫院子,后来喂鸡,再后来就是做午饭。 他药都没有熬,怎么喝的,用西北风熬的药吗。 裴舒是个诚实的孩子,想说俞临江没有喝药。 却被接下来的话震惊住了。 “娘,她不是自愿留下的,若是想离开,就随她。”话落,俞临江又咳嗽起来。 他身子骨本就弱,说不定一场风寒就要了命,怎能耽误人家姑娘。 这个她是谁,苏青蓉明白,裴舒更清楚,就是她自己。 原主自然不想留下,嫁给一个病秧子。可裴舒看得分明,公婆都不错,小叔子也听话,除了夫君过分柔弱了些,家穷了些,其他都很好。 她不能离开,若是回去,裴家不知给她找啥人呢,或许配个鳏夫,还没俞家情况好呢! “有那样的爹娘,回去也没好结局,不如留在咱们家。”苏青蓉也不想裴舒回去。 儿子十七了,本就是能娶妻的年纪,好人家的姑娘不会看上他们家。 她只能咬紧牙关,给大郎买个媳妇回来。 裴舒样貌不错,杏眼水灵灵的,脸上还有一对酒窝,笑起来很甜,看得出是个美人坯子,养一养能圆房了。 大郎如今都这样了,无论如何也要给大郎留后。 裴舒听见苏青蓉不同意,便没有进屋的打算,洗了手朝堂屋走去。 东厢房说了什么话,她听不清了,麻溜摆好碗筷,又拿了一个窝窝头,端一碗野菜粥朝东厢房走去。 听见脚步声,苏青蓉和俞临江不再说话。 裴舒进来,见苏青蓉坐在床边,给俞临江拍背,便没开口。 苏青蓉看向裴舒,怕她没好利索,催促她去吃饭。 裴舒嗯了一声,将碗筷放下,看一眼俞临江转身出来。 她还没摸清状况,还是少说话为妙,免得多说多错。 原主也是个勤快的,是以她暂时没露出破绽。 她刚走到院中,就见一个妇人走进来,看见裴舒站在院中,上下打量着,见裴舒满身补丁,露出鄙夷之色。 裴舒不动声色看着她,想知道来人是谁。 那人见裴舒不言不语,眉头紧蹙,不耐烦冷哼一声:“不会叫人,还是说你是个哑巴。” 裴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自报家门,不礼貌打量人,还想让她喊人,做梦快些。 不过她都这么说了,出于礼貌,裴舒自然要喊人:“大娘好。” 这人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玫红色衣裙半新不旧,发髻上攒着银簪,只是丰润了些,不算胖,跟大娘沾不上边。 一声大娘惹怒了她,盯着裴舒厉声道:“瞎说什么,我是你小婶。”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 留言发红包哈 2 第 2 章 上门找茬 她话音未落,苏青蓉出来站在门口,看向来人,不咸不淡道:“弟妹来做什么?” 裴舒忙站到苏青蓉身后,静静看着来人。 来人是俞家三儿媳,也是继室大柳氏的侄女。 说起俞家,鸡毛蒜皮的事一堆。 俞家老头今年六十有五,前后娶了两任妻子。俞大是他的长子,原配所生。后面两儿一女是继室所出。 早些年,俞大在外不回家,俞家日子艰难,十几年前俞大回来,俞家日子才好过了,盖了青砖瓦房,买了十几亩上好的水田和几亩旱地,老二老三接连娶了媳妇。 按理说,俞大和苏青蓉是俞家功臣,不该住在茅草屋里,可奈何有个拖后腿的俞临江,病怏怏还要读书,俞家日子好了几年,便开始走下坡路。 大柳氏怕俞家被俞临江拖垮,闹着分了家。 说是分家,其实就是把俞大一家分了出去。给盖了一处茅草院子,两亩水田一亩旱地就打发了。 自那以后分家,已有十年了。 俞家和俞大平日不常来往,只有逢年过节时才会去老宅那边。 上个月,俞临江大病,险些死去,别人都劝俞大给俞临江娶一房媳妇儿,冲冲喜,兴许人能好。 俞大听在耳里记在心中,回去后便与苏青蓉说了此事。 苏青蓉也上了心,可俞临江常年吃药,家里没有余钱娶妻,再说,俞临江是濒死之人,好人家的姑娘哪里肯嫁过来。 俞大和苏青蓉无法,商量许久,决定买个童养媳回来。 有了这想法,两人便留心打听,一来二去,打听到隔壁村裴家。 裴家穷苦,人口众多,丫头也多,又是重男轻女的,或许给几两银子,就能领回来一个姑娘。 苏青蓉眼光高,一般人她也看不上,去隔壁村打听一番,又到裴家附近偶遇裴六丫几次,这才决定要裴六丫。 她决定后便托人上门,可裴家不是省事的,愣是要了十两银子,才让他们把人领回来。 俞大和苏青蓉哪有那么多银子,思来想去,便去了俞家老宅,跟俞老头和大柳氏借了五两银子,再加上家里的存银,十两银子也尽够了。 十几日前,他们带足银子,去了隔壁裴家村,把裴六丫领了回来。 裴六丫来到俞家后,大哭一场,昏死过去,俞家人照顾了几日才转醒,今日总算下床了。 苏青蓉没想到,才几日工夫,小柳氏竟上门讨银子。 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撇眼看向小柳氏:“当初借银子时,我们找的父亲和母亲,也定了期限,到了期限定然会还钱,弟妹不用着急忙慌上门。即便你上门来讨,也是没钱的。” 小柳氏没想到苏青蓉如此直接,她站在裴舒身旁,气得在裴舒胳膊上拧了两下。 她今日上门,讨银子是次要,主要是想教训裴舒。 新媳妇儿进门多日,也不知去老宅那边拜见,虽是买来的童养媳,却也该教教她规矩。 在婆母兼姑母的应允下,小柳氏兴冲冲来了。 一个小丫头片子,她还教训不了了,以为俞大和苏青蓉没回来,谁知两人都在家。 明着教训是不成了,大哥大嫂都是护犊子的人,暗自磋磨两下也是可以的。 让这小丫头片子知道俞家的规矩。 裴舒没有防备,被她拧了个正着。 不过,裴舒也不是吃素的,小柳氏吃了软钉子,抬脚欲离开。裴舒看准时机出脚。 小柳氏毫无防备,跌倒在地,摔了个狗啃屎。 “哎呀,婶婶,您这是怎么啦,好端端的,怎么绊倒了,地上可没有银子让您捡,侄媳妇扶你起来。”裴舒怕她告状,一面惊讶出声,一面去拉小柳氏,踉跄一步,故意崴脚,直接砸在小柳氏身上,手还不忘去按小柳氏的头。 小柳氏鼻孔朝天看人,没有看清脚下,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绊倒了,正哀叹自己倒霉,正在这时,天降一块巨石下来,砸得她气血翻涌,险些吐血。 这还不算,她刚抬起脸,又被人按在了地上,方才摔了右脸,现在蹭了左脸,别提多对称了。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苏青蓉半晌没反应过来,直直看着趴在地上的小柳氏。 “扑哧。”一声不合时宜的坏笑从堂屋传来。 裴舒循声望去,见是小叔子,朝着他眨了眨眼。 这孩子眼睛尖,方才一定看见了什么,希望他机灵些,别点破才好。 牛牛才不会出卖裴舒。三婶仗着奶奶偏心,总是针对他们一家,活该被收拾。 嫂子不愧是嫂子,就是厉害,比大哥还要厉害。 坑了小柳氏后,裴舒也后悔了,她才刚来,还未站稳脚跟,就贸然收拾小柳氏,定会埋下祸根。 不过事情已经做了,她后悔也无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压根就不是怕事儿的人。 听见小儿子发笑,苏青蓉才回神,上前几步,先把裴舒拉起来,上下打量一番,见她无事,也就放心了。 小柳氏一咕噜爬起来,双手捂着双颊,痛恨看向裴舒:“你,你一定是故意的。” 牛牛走过来,对着小柳氏道:“是你自己不小心绊倒了,跟我嫂子没关系。” 说完扬起小脸儿,朝着裴舒眨了眨眼,这事儿天知地知,他和嫂子知,旁人别想知道,他连大哥也不会告诉。 听见牛牛维护裴舒,气的小柳氏要打他。 苏青蓉将牛牛拽进自己怀里护住:“作为长辈,你还要跟一个孩子计较不成,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非要怪到孩子身上,弟妹的心眼也太小了些。” 这时候,俞大从堂屋里出来,训斥小柳氏几句,让她赶紧回家去,别在他们家无理取闹,否则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小柳氏气不过,又害怕俞大,跺了跺脚,狠狠地瞪了眼裴舒,然后转身走了。 她走后,俞大领着几人一起吃了午饭。 不过,裴舒发现,苏青蓉有意无意看向自己。 裴舒心里怪怪的,很不自在,不过依然硬着头皮,吃了这顿饭,饭后收拾碗筷去了厨房洗涮。 她走后,苏青蓉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眼,低声道:“咱们这儿媳妇不简单呢。” 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见底,前几日死气沉沉,这两日是多了几分灵气,相较之前又漂亮了几分。 俞大嗯了一声,方才的一幕他看在眼中,老三媳妇捏她一下,她立刻报复回来。 如此甚好,他不善言辞,妻子好面子,不善吵架,有了这丫头,他们家日后也不至于吃亏。 裴舒不知俞大的想法,将厨房收拾妥当,准备去西厢房歇一歇,刚到院中,便听见俞临江在喊六丫。 她不知六丫是谁,又走了几步,忽停住步子,拍了拍脑门才想起来,这个六丫就是她呀。 原主没回京城前,可不就是叫裴六丫吗,回京城后改名裴舒。 来俞家这三日,苏青蓉喊他丫头,牛牛喊她嫂子,俞大沉默寡言,没怎么和她说过话。 她答应一声,转身去了东屋,站在床边看着俞临江:“你找我有事?” 他们不在一个屋,刚才送饭进来一趟,未来得及打量床上的少年,他脸颊立体,眉眼精致,面容苍白,带着一些病态美。 无疑,这是裴舒见过最精致的少年,像女娲娘娘亲自精雕细琢一般。 俞临江也看向裴舒,他不是第一次见裴舒,她第一日来家里时,俞临江就见过这个女孩儿,又黑又瘦,眼睛大而无神,低头不语,哭哭啼啼的,嚷着要回去。 再次见到这个女孩儿,容貌还是原来的容貌,整个人的气质却变了,尤其是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像天边的星辰。 一个人的变化竟如此大吗,他常年卧病,心思细腻,比一般人观察敏锐,他觉得眼前换了,不是那个哭闹着回去的小姑娘了。 还有她前后的反应,先前吵着闹着要回去,如今却不愿意回去了,就算失忆,也解释不通。 俞临江盯着裴舒半晌,一言不发,那清澈深邃的眸子像是要把人看透一样。 裴舒被他看得心惊,她没有和俞临江打过交道,总觉得这人有些危险,她看出了什么吗? “你有事吗,你若没事儿,我就出去了。”裴舒说着转身要走。 “你是谁?”俞临江沉声问。 他方才不确定眼前女孩是不是原来的女孩儿,就是想诈一诈她。 一个人的名字用了十几年,别人喊她,她下意识就会回头,方才他喊了几声,她才答应,还一脸茫然。 她在家里三天了,也没有对家人不利,方才还替母亲教训小婶,可见是个心肠软的。 闻言,裴舒屏住呼吸,双手不自然握紧,紧紧盯着俞临江问:“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俞临江看见了裴舒的小动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勾唇笑了笑:“你会伤害我的家人吗?” 裴舒不知道他看出了什么,依然摇了摇头:“自然不会。我又不是妖怪。” 话落,觉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俞临江颔首:“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累了。” 这世上总有一些怪异现象,人力无法解释。 父母就想找个童养媳,裴六丫走了,还会有别人,到时候又要花费一笔银子。 算了,他时日不多,还是莫让他们操心了。 裴舒摸不清俞临江的态度:“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俞临江不想纠结这个话题,遂转移话题,“我小婶不是省油的灯,她在你手底下吃了亏,定会想办法讨回来的,若是我猜得没错,我那继室祖母要上门了。” 裴舒:“……” 来就来吧,收拾了小的,来了老的,证明她有实力。 小柳氏回到老宅,对着婆婆添油加醋说了一通,又卖了一波惨,最后哭着喊着让大柳氏维护俞家颜面,顺便给自己报仇。 大柳氏本就看不惯俞大一家子,被小柳氏撺掇,觉得眼下是好机会,岂会放过,当即勃然大怒,撸了撸袖子,去了厨房找了烧火棍,攥在手里就往外走。 她收拾不了苏青蓉,还收拾不了新买来的童养媳了,没来几天就开始作妖了,看她不好好收拾她。 3 第 3 章 装神弄鬼 小柳氏一直跟在大柳氏身后,口内不断拱火,一路行来,她们遇见了不少人。 众人见状,便知有热闹可看,纷纷上来询问,询问一番后,得知事情前因后果。 有那明理的,都觉大柳氏这对婆媳又要找俞大家麻烦了。不过,与他们无关,权当看个热闹。 有看笑话的,还忍不住火上浇油。 人越来越多,从大柳氏婆媳俩,变成三五个,又变成十几个,最后竟变成了三五十人。 有这么多人看着,大柳氏更是兴风作浪,口内骂骂咧咧,很快便到了俞大家门口。 一行人走进,刚要抬手砸门,门却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破衣烂衫,补丁打着补丁,瘦瘦弱弱,模样却呆呆的。 小姑娘出来后站定,不看众人,朝着不远处的大槐树看去。 这槐树有两人环抱粗细,郁郁葱葱,午后阳光照射下来,树下出现大片阴影。 小柳氏当即提醒,说这就是俞临江的童养媳,方才就是被她欺负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忍不住撇嘴,这小姑娘弱不禁风,身上没有二两肉,和小柳氏圆润的身材相比,怎么看都不是能欺负人的,应该是被欺负的那个。 大柳氏举起烧火棍就想打裴舒。 谁知裴舒转身朝大槐树走去,身子僵直,神色紧绷,眼神呆滞,她好似没发现众人一样。 大柳氏觉得不对劲儿,举着手僵在半空中,狐疑看向裴舒,这死丫头怎么了,跟中了邪一样。 她心中刚想完,人群中就传来一阵惊呼声:“那日这丫头来咱们村,我看见了,并不是这样,今儿是怎么了,跟中了邪一样。” 有人接话道:“好像真中邪了。听说午后容易出现鬼打墙,这是遇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闻言,大家心中一阵发毛,还有人跑进俞大家报信去了。 俞大,苏青蓉和牛牛听见裴舒中邪了,都觉不可能,人方才还好好的,一会儿功夫怎么中邪了。 嘴上说着不可能,可心里面没底。 这丫头昏迷了几日,大夫都说活不成了,有一会儿摸着人断气了,可最后又活了。 难道这丫头真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想到此处,苏青蓉和俞大对视一眼,让牛牛去俞临江屋里,没事儿不要跑出来。 俞临江也听见了外面的话,心中暗道人怎么会中邪,难道并未痊愈,人傻了。 他掀开被子要下床,却被进来的牛牛拦住了。 俞临江不放心,便让牛牛去门口看看,有什么消息回来告诉他。 牛牛正想出去,得了俞临江的嘱托,哪有不同意的,忙转身出去了。 门外,俞大和苏青蓉已经出去了。 她们见家旁边大槐树下围满了人,忙挤开人群进去,到了最里面,便见裴舒目光呆滞,傻笑着自言自语。 “祖母放心,我是大郎的媳妇,绝不会离开,若是有人欺负他,我一定跟那人拼命。” 话落,裴舒脸上露出狰狞的狠意,吓得苏青蓉和俞大心里咯噔一下,两人连忙上前,一人一边唤着:“六丫,六丫,你这是怎么了,可别吓唬娘啊。” 怎么一眨眼,这丫头真中邪了。 裴舒沉浸在“中邪”的世界中,自然不会理会苏青蓉,猛地站起,盯着半空忽而大笑:“祖母,你来了,你怎么会飞,你是神仙吗?” 他这一惊一乍的,吓得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不自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可她看的地方,一个鬼影子没有。 提起鬼,大家又觉心中发毛,可他们这么多人,哪能害怕鬼,便纷纷议论起来,声音刻意压低了些。 “这丫头喊着祖母,不会是俞大的亲娘吧?”一个老妇半信半疑道。 “人死了三十多年了,早就去投胎了,怎么可能回来。”另一个人嘀咕着,不过声音不确定。 又有几个人开始嘀咕,都是俞家不可外扬的丑事,事关大柳氏欺负俞大的,也让裴舒听到了,藏在衣袖中的手狠狠掐着手心,继而流泪问:“祖母,您说的都是真的吗,这继室着实可恶,我都说了不回来,您非让我回来,我不想待在这,这里都是坏人,您带我走吧,咱们祖孙俩也好有个照应。” 众人见她说得煞有其事,纷纷指着大柳氏和小柳氏,都说她们不地道。 俞大一家都搬出来了,为何还要上门找麻烦,欺负的人家,如今亲娘都从地下回来找她们算账了。 “你们胡说,满口胡言乱语,我把他当亲儿子看,何曾欺负过他。”大柳氏忍不住颤抖,额头上浸出一层冷汗,因幸亏被小柳氏扶着,不然两腿一软,真要瘫在地上了。 她们不听大柳氏的话,继续议论,又让裴舒听见不少内幕,纷纷说出来,越说越气,越气越哭,最后目露凶光,朝着半空中点点头:“嗯,我听祖母的,一定不放过欺负公公他们的人。” 话落朝着大柳氏扑过去,将人推到,骑在她身上,左右开弓,神色冰冷,说出去的话比刀子还利:“我让你欺负我儿子,让你欺负我儿媳妇,让你欺负我孙子,你这个毒妇,跟我一起下地狱吧,到了阎王殿,我定要告你一状。你挑拨离间,诽谤害人,油嘴滑舌,巧言相辩,说谎骗人。死后会被打入拔舌地狱,小鬼掰开你的嘴,用铁钳夹住舌头,生生拔下,非一下拔下,而是拉长,慢慢地拽……后入剪刀地狱,铁树地狱……”注1 她说得又快又急又狠,纤纤小手更是利索,等众人反应过来,裴舒已经打了十几下。 俞大和苏青蓉一面将裴舒拉开,一面让裴舒醒醒。 裴舒呆滞看向俞大,随后露出傻笑,口里还喊着大郎命苦,不让人欺负他等话。 俞大以为她被生母附身了,听见这声大郎,眼眶通红。 他从记事起,就没见过生母,继室进门后,对他百般刁难,他过不下去,便跟人去打仗了,战场上侥幸活了下来,随后进了苏家当侍卫。 主家不错,善待下人,他不缺吃穿,渐渐忘记了以前的事,他以为会在苏家一辈子,没想到苏家陡生变故,他不得已回到了家乡。 回家后没少被继室欺负,如今被人护着,俞大怎么不感动。 不说是他,就是苏青蓉也吃了不少苦,对大柳氏恨得不行,可惜大柳氏是婆婆,她们不可忤逆,否则就是不孝,大郎要读书,名声最要紧。 如今看见大柳氏被裴舒打了,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众人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了,都说俞老头的原配回来了,不过是借着孙媳妇的身子。 若不是实在看不惯大柳氏,谁能从地底下回来。 这大柳氏也真是的,太有本事了,把死人气得回来了,她不受罪谁受罪。 裴舒也是机灵的,见俞大哭了,便知她成功,推开俞大和苏青蓉,又把小柳氏推倒打了一顿,说辞也是和大柳氏一样。 小柳氏一会儿请求饶命,一会儿让人救命,声音都变了。 裴舒可不是故意找茬,实在是这两个人太坏了。 妹妹说了,裴六丫在俞家过得不好,都是这婆媳俩害得,他们经常侮辱、谩骂、折磨裴六丫,裴六丫才决然离开俞家的。 不仅如此,她们竟然想折磨她,方才小柳氏掐她,大柳氏想用烧火棍打她。 若不是她机灵,现在被打的人就是她。 她这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今儿收拾她们俩,就当给原主和自己报仇了。 收拾了大柳氏和小柳氏,裴舒也知自己的戏份完了,拉着俞大装了会儿慈母,嘘寒问暖一阵子,随后翻了个白眼,昏了过去。 俞大是公公,要避嫌,苏青蓉直接背起裴舒,头也不回往家走,还不忘让人把村里的郎中找来。 大柳氏和小柳氏疼得坐在地上直叫唤,见裴舒昏了过去,便知那个女人走了,一会儿骂裴舒,一会儿骂俞大。 这时候村长站出来,看着大柳氏和小柳氏,愤恨道:“你闭嘴吧,刚挨了打,又开始满嘴喷粪,也不怕俞大他娘再回来。” 闻言,大柳氏和小柳氏闭了嘴,嘴也不敢开口了。 村长训斥了大柳氏几句,将人赶回家去了,还不忘叮嘱大柳氏的两个儿子:“别再让你们娘欺负人,死人都能回来,也不怕缺德事儿做多了,报应到小辈身上。” 俞家老二和老三羞愧不已,扶着大柳氏和小柳氏离开了。 裴舒被苏青蓉背回家,灌了些水后就醒过来了。 屋内挤满了人,个个伸长脖子看向裴舒,想知道那人走了没有。 裴舒心知肚明,面上一点不显,神色茫然看向众人,视线落在苏青蓉脸上,怯懦出声询问:“娘,这是怎么了,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她抬手抚额假装昏沉:“我的头很痛,浑身也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也幸亏她曾见过这种情况,加上她精湛的演技,还有模有样的,不然装得真不像。 她也不想装神弄鬼的,可这个时代的人们敬畏鬼神,她不得已而为之。 也只有这样,才能打压大柳氏,让她再不敢欺负大房这边。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来自百度。 4 第 4 章 发现倪端 还不等苏青蓉开口,一个好心的大婶把事情的经过说了,那嘴巴利索的,方才的事好似在回放。 闻言,裴舒又惊又怕,直往床里面躲,一双受惊的眸子环伺周围,好像旁边有鬼一样,口内还喊着:“别找我,祖母我胆子小,别再找我了。” 有那好奇心重的,就问裴舒,到底看见什么了。 裴舒摇头,犹如惊弓之鸟,摆着手不让问,可是,她不让人问,自己却把事情都说了。 她说她碰了头,去了一个叫冥界的地方,看见了一个叫阎王的人,阎王说她不该死,让她还阳,可她不想回来。 在冥界住了几日,她遇见了一个年轻女子,那女子说,她是自己的祖母,让她回来,不然孙子就没媳妇了。 说完就把她送回来了。 裴舒顿了顿,见众人聚精会神听故事,继续道:“方才,我在睡午觉,就听见有人喊我,再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后来发生的事儿,裴舒不说大家都知道,不就是怒打大柳氏婆媳的事儿。 大家听了裴舒的话,都唏嘘不已,纷纷说俞大的娘看不过继室欺负她儿子,借着裴舒的身子来报仇了。 谎话都被她们圆了,裴舒自然不再说话,躺在床上说头疼心疼浑身疼,想要睡觉。 苏青蓉给她盖了盖被子,带着大家出去。 到了院子里,其他人都给苏青蓉道喜,日后再也不用怕那大柳氏了。 若是大柳氏再欺负大房的人,就让俞老头的原配来收拾她,就看她怕不怕。 裴舒窝在被子里窃喜,幸好这一关过去了,演了这一会儿,又是装傻,又是打人的,身子骨本来就弱,中午吃的还是窝窝头,如今消耗干净,肚子又开始唱空城计了。 这个家不至于用一清二白,一贫如洗来形容,可是终归吃不饱,得想办法填饱肚子才行。 她来到这里,靠什么来赚钱呢。那些穿越人士会的东西,她好像不会。 在现代时,家里开农家乐,她手艺还成,得了父亲真传,俞家穷,不能大显身手。 她会一些简单的刺绣,外祖母教,因为有母亲教的美术功底在,简单的绣品还能做一些,不过没有绸缎彩线这些东西,也是没用。 最拿得出手的当属木雕,祖父是木雕大师,一件木雕龙凤呈祥能卖几十万上百万,父亲爱好厨艺,开了农家乐,没能得到祖父真传,为了不让手艺失传,祖父把她当成了传人。 外祖母想让她学刺绣,祖父想让她学木雕,为此外祖母和祖父没少吵架。 裴舒也聪慧,除了学习外,课余时间就学习刺绣,美术和木雕,上了大学离开家才断了,不过童子功还在,相信拾起来也不难。 不过,没有工具,和刺绣一样,木雕暂时不能挣钱。 她想着挣钱的办法,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院里依然吵吵嚷嚷的,有的劝慰苏青蓉,有的人让苏青蓉硬气些,大柳氏那种人欺软怕硬,你越是不反抗,她越是欺负人。 苏青蓉是温柔的人,做不来泼妇骂街的活,只能讪讪答应,不过做与不做,还要看她自己。 这些人见俞家没有热闹可看,陆续离开。 经过这些村妇的说辞,俞临江也知道了事情经过。 他没想到裴舒这般聪慧,首次和大柳氏打照面,就让大柳氏和小柳氏吃了大亏。 那两人是记仇的,若是找到机会,定会对那丫头不利,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他靠在靠背上冥想,牛牛进来了,把方才的事绘声绘色讲了一遍。 俞临江夸赞牛牛几句,让牛牛出去了。 他也更肯定,眼前人不是裴六丫。裴六丫不会这般聪慧,她到底是谁,又来自哪里,会伤害他的家人吗? 俞临江不确定,只能盯着她了。想了片刻,他又喊来牛牛,道:“你嫂子刚来咱们家,有许多不熟悉的地方,你也是男子汉了,多看着她些,有什么事儿就告诉我,知道吗?” 他不能亲自盯着,只能找牛牛帮忙了。 闻言,牛牛拍了拍胸脯,说保证会办到。他也很喜欢这个嫂子呢,不仅做饭好吃,还能打奶奶。 在他心里,大柳氏是他们家最厉害的人,谁都不是她的对手,如今他的想法变了,嫂子才是最厉害的人,谁都比不过。 堂屋东间,俞大坐在床上,冷冷盯着手里的吊坠,那是一个狼牙,用红绳系着,狼牙已经发黄了,可见有些年头了。 但俞大不舍得扔,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 今日真的是母亲回来了吗,他不信,这么多年母亲都没有回来,为何今日回来了。 可看裴六丫的样子,又不像装的。 他都活了三十多年,自然听过这种怪事,但他还是不信。 这时候苏青蓉打着帘子走进来,见俞大坐在床上想事情,就问他在想什么。 俞大将自己的怀疑说了。 苏青蓉坐到俞大身旁,半晌才道:“不管是不是真的,这件事必须是真的。” 她的意思很明显,就算是裴舒适装的,也必须是真的。 苏青蓉不觉裴舒是装的,一个未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哪里见过这种事儿,应该是真的。 她把这想法告诉了俞大。 俞大想了想也就信了,可不是吗,裴六丫只是一个村姑,从小被父母压榨,很少去镇上,她哪里知道什么冥界,什么阎王。 这事儿定然是真的了。 俞家老宅,大柳氏被两个儿子扶回去后,便瘫在了床上,脊背冷汗涔涔,浑身都觉得冷。 俞二摸了摸她的额头,才知道她发热了,忙让自己媳妇熬一碗姜糖水,给大柳氏灌下去。 大柳氏喝下去仍不见效果,口内说着胡话,说什么不要找她,她再也不敢,等之类的话。 小柳氏到底年轻,不过也吓的半晌说不出话,问什么,都说看见俞大的亲娘了。 俞老头今儿进城卖菜去了,回来后便知妻子和小儿媳病了,就问发生了何事。 大柳氏发烧迷迷糊糊,小柳氏害怕,自然都不会说。 俞二和俞三也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俞老头看向二儿媳,让她说。 闻言,赵氏看了看公公,又看了看丈夫,犹豫着要不要说,若是说了,婆婆醒来定会怪罪,要是不说,公公饶不了她。 俞老头见她不说,呵斥道:“你看他们做什么,这个家还是我老头子当家,你尽管说,我倒是要看看,他们都做了什么蠢事。” 料想,也没做什么好事儿。 赵氏心一横,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 俞老头听了,气得胸口起伏,险些昏过去,半晌拿起扫帚要打俞三:“你个混账东西,连媳妇都管不了,老子要你何用,成日惹事生非,若是不想在这个家待着,趁早滚出去,一群糟心玩意儿。” 俞三年轻力壮,平日最会偷奸耍滑,自然不会老老实实站着挨打,见亲爹挥舞着扫帚过来,脚底板抹油跑了,只是几息,就跑出了家门。 俞二见俞老头生气,赶紧上前拦着,他不怕老三挨打,就怕气着亲爹。 俞老头年迈力衰,自然跟不上,又有俞二看着,只能站在门口,扶着扫帚让俞三滚回来。 俞三站在不远处,就是不过去,还说:“爹,您讲讲道理,这事儿不是我惹的,您打我做甚,再说,我是管不住媳妇,可您也没管住我娘,您还是先管管自己媳妇吧,什么时候管住我娘了,我也能管住媳妇了。” 他是娘的小儿子,娘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他们,他媳妇要帮娘,他傻了才会管。 闻听这话,俞老头气得想吐血,挥舞着扫帚就要过去打人。 俞三见状,拍拍屁股走了。谁留下挨打,谁是傻子。气的俞老头直骂人。 半晌后,俞老头缓过劲儿来,扔了扫帚转身回屋。 俞二跟在他身后,犹豫片刻,鼓起勇气道:“爹,娘病了,您给我一些银子,我给娘抓一些药去。” 让娘掏银子不用想,爹今天去卖菜了,手里应该有几个铜板,还是找爹要可靠些。 俞老头停下步子,背着手对着堂屋东间喊了句:“没钱,有本事找阎王报道去,吃药作甚,没钱,一个子儿也没有。” 大柳氏迷迷糊糊听见这话,病气得好了大半,出来找俞老头算账。 俞老头早些年读过书,认得几个字,大道理一堆一堆的。 大柳氏理论不过,就坐在院子里,拍着大腿撒泼,一面哭,一面说,无非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儿,被她说得大过天去。 俞老头心烦,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递给俞二,让他去抓药,大柳氏这才不闹腾了。 裴舒睡醒,已经是半下午了,苏青蓉以为裴舒的病情还未好,便让她多休息。 “我睡不着了,想出去走走。”裴舒说着就要往外走。 她要寻找挣钱的办法,天天吃野菜粥,啃窝窝头,都快要吐了。 苏青蓉为难看着她:“要不,你还是别出去了,在院子里走走就好。” 5 第 5 章 寻找生计 不是苏青蓉不让裴舒出去,而是怕她惹出什么事儿。 方才出去一会儿,就把大柳氏和小柳氏打了。 裴舒再出去,她那嫡亲的婆婆再回来,裴舒是不是要去俞家老宅打人。 要是那样,大柳氏和小柳氏都要疯了。 她思来想去,最终决定,不让裴舒一人出去。 裴舒不知苏青蓉的想法,以为她在担心自己,笑着解释道:“娘,您放心,我已经大好了,没事的,再说我就在附近转转,不走远。” 苏青蓉:“……” 就是大好了才担忧,病弱时打得大柳氏毫无还手之力,大好了不得要人命。 不过走远了也更好,不会去俞家老宅生事儿就行。 可有些话,她说不出口。 俞临江靠在床上看书,听见苏青蓉和裴舒的对话,喊来牛牛,嘱咐道:“你嫂子刚来咱们家,人生地不熟的,你带她出去走走。” 话落,他有些不放心,末了又补充道:“别去老宅那边。” 他不担心大柳氏和小柳氏,就是担心裴舒,瘦瘦弱弱的,身上没有二两肉,万一大柳氏和小柳氏一起动手,把人伤着了,可就不好了。 牛牛不知大人的想法,答应一声出来,对裴舒:“嫂子,我带你去走走吧。” 他觉得奇怪,他们这里到处是山,有什么可看的,不过山上有野花野草,也不知道嫂子可喜欢。 要是嫂子喜欢,他就摘一些送给嫂子。 裴舒想着,有人带路也好,省的迷路,于是同意让牛牛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通过牛牛介绍,裴舒知道,这里是柳河湾。 因前面有条河,到这里拐了个弯,就出现了一道河湾,村里人大部分人姓柳,少数人姓俞,因此才叫柳河湾。 这个村有上百户人家,也算是大村庄了,北面有座山,山头很高,绵延起伏,想去县里,必须绕过这座山,听闻要走几十里地,去东边的镇上近一些,走半个时辰就到了。 这些都是牛牛告诉她的,不过他也是听人说的,他没有去过镇上,爹娘去过,哥哥也去过。 裴舒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再问其余的,牛牛也不知道了。 原主是裴家村的,在柳河湾西面,隔着一个小山坡,许多人都去山坡上找野菜野蘑菇什么的,大概有几里地,倒是不远。 裴舒在周围转了转,俞家后面有一片竹林,面积挺大,不属于任何人,倒是可以用来当雕刻的材料。 现在没有工具,一切都白搭。 可能前两日下了一场雨,竹林里有不少竹笋,倒是可以挖回去做菜。 说到做菜,裴舒脑海中出现许多与竹笋有关的菜。 竹笋炒肉,红烧竹笋,清炒竹笋,竹笋炖排骨,手剥竹笋,尖椒味儿,麻辣味儿,老汤味儿,柠檬味儿,想想都让人流口水。 裴舒咽了咽口水,将脑海中的食谱甩开,压下腹中的馋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开了。 这里靠山,路边有不少野菜和菌菇,看见这些食材,裴舒脑海中再次出现许多吃法。 今儿没带工具,明日再来采,凭着跟老爸学的半吊子手艺,及脑海中的菜谱,也能闯出一片天地来。 牛牛指了指南边的河,道:“嫂子,那就是大河了,水很深,爹娘说过,不让我靠近。” 裴舒望着那条河,想过去看看,又看了看身旁的小豆丁,遂放弃这个念头:“不去河边就对了,万一掉下去,瞬间就没影了,再也见不上爹娘,吃不到好吃的了。” 听了这话,牛牛忙不迭点头:“我是听话的好孩子,才不去河边玩。” 两人又转悠了一会儿,采了一些野花,准备装饰房间,插在房间里的陶罐中。 他们准备回家时,抬头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裴舒不认识,看向身旁的牛牛,小声问:“这人是谁?” 看见她,黑着一张脸,好像欠他钱似的。 牛牛扯着裴舒的手,凑近一点小声道:“这是爷爷。” 说完,牛牛对着俞老头喊了一声爷爷。 裴舒挑眉,心下了然。 这就是俞大的亲爹,俞老头是怕老婆吧,不然也不会管不住大柳氏,让她欺负俞大一家。 裴舒有自知之明,她现在是俞家的童养媳,也乖乖跟着叫人。 俞老头嗯了一声,走近几步紧紧盯着裴舒,好似把人看穿一样。 裴舒心中发毛,面上不显,轻咳一声,望着俞老头问:“爷爷看着我做甚?” 难道他看出自己是装的? 俞老头没说话。就在裴舒开口提醒时,俞老头在怀里摸了摸,几息后摸出几块铜板,递给裴舒:“多的没有,拿着吧。” 裴舒没接,看向他手里的铜板,有些不明所以。 这是几个意思,给见面礼? 牛牛见裴舒不接,主动走过去接过来,回来塞到裴舒手中:“爷爷给的,嫂子拿着吧。” 爹爹娘听说过,爷爷家有钱,白给的,不要白不要。 不过,爷爷哪来的钱,爷爷家的钱不是在奶奶手里吗? 他口中的奶奶是大柳氏。 这几个铜板是卖菜所得,俞老头没有给大柳氏。 俞老头给了钱,转身走了。 裴舒望着他的背影,思索着他到底是何意,难道是愧疚,想补偿俞大一家,这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中午那会儿,他的“原配”回来了。俞老头心中愧疚,这才想起还有个大儿子了。 回到家后,裴舒揣着铜板找苏青蓉,将铜板递过去:“这是爷爷给的。” 苏青蓉望着铜板,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老爷子竟会主动给她们钱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这些年,老爷子从未给过他们钱,哪怕是一个铜板。 俞二、俞三还帮衬过他们家,俞老头可从来没帮过。 苏青蓉想错了,俞二、俞三帮忙也是因为俞老头嘱咐的,他曾说过,一家人亲兄弟,打着骨头连着筋,不能因分家生分了。 俞二性子憨厚,自然听话,常常帮着俞大一家干活。 赵氏性子也好,忙完了也会搭把手。 俞三偷奸耍滑,懒惰不肯干活,却也不是狠心的人,对大哥一家能帮也是帮的,只是给几个铜板,都是从小柳氏和大柳氏手里抠出来的,让他给钱行,干活就不行了。 家里的钱都在大柳氏手中,大柳氏是个抠门的,只进不出那种,别人休想从她手中要出钱来。 不过俞三是小儿子,也是大柳氏的命根子,自然能抠出钱来。 裴舒给钱,苏青蓉没有接,让裴舒自己放着。这是老爷子给她的钱,他们不能要。 回房后,裴舒数着铜板,数来数去,数了十几遍,也只有八个。 她望着八个铜板叹息,好歹有八个铜板,不算一穷二白。 从外面回来后,她突然想到了赚钱的法子,可以卖野菜,尤其是手剥竹笋,只要味道好,应该有人要。 竹笋到处都是,赚钱也只是一时的,不是长久之计,不过不要紧,只要能赚钱,就能攒够买工具的钱。 有了刻刀,她就可以雕刻木雕,凭着自己的手艺,应该能吃上肉。 吃饱饭,盖房子,买田地,买山头,开铺子,过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日子。 想想都觉得美。 哦,还要给俞临江请名医,别真死了,她就成寡妇了,名声不好听,说不定还会传出她命硬,克夫的传言。 她相信,若是俞临江真死了,大柳氏和小柳氏一定会败坏她的名声。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儿,先填饱肚子再说。 裴舒信心满满,把铜板捧在手里亲了亲,然后环伺周围,准备把钱藏起来。 她看了又看,见桌上有个陶罐,里面插着不知名的野花,是方才采的,看着挺好看,味道也不错。 裴舒走过去,把花拿出来,把铜板放进去,又把花放回去,看了看觉得挺保险,这才满意点头。 翌日东方泛起鱼肚白,裴舒就醒了。她想睡懒觉,可生物钟不允许,到点儿就醒了。 醒来后穿戴好,开门出去,到了井边刷牙洗脸,完了开始打扫院子,接着喂鸡。 这时候苏青蓉也起了,见裴舒起来了,还把院子扫了,鸡也喂了,便让裴舒歇一歇,她则是去了厨房,准备做早饭。 “娘,我来做就好,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您给我打下手,烧个火?”裴舒见状,急忙走在苏青蓉旁边,她见识过苏青蓉的手艺,再也不想吃了。 同样是野菜粥,窝窝头,苏青蓉做出来的,嗯,就是难以下咽,也不知道俞家人怎么吃得下的。 可见,苏青蓉在厨艺方面,没有天赋。 苏青蓉也知自己手艺不行,脸上一红,去了灶膛生火。 早饭很简单,依然是野菜粥,窝窝头,凉拌菜是马齿苋。 苏青蓉不会种地,种的菜也不好,蔫哒哒的,没一点精神气。 现在春末夏初,菜还没长大。他们一家只能吃野菜。 两刻钟后,饭好了,裴舒盛了饭,端起一碗拿了一个窝窝头转身去了东屋,进了俞临江的屋子,走到门口还喊了一声:“我进来了。” 6 第 6 章 再次上门 6上门找茬 俞临江早就听见声音了,嗯了一声,抬眸就见瘦弱的少女进来了,穿着满身补丁的衣服,手里端着碗,一双眼睛大而有神,两边的酒窝若隐若现,煞是好看。 裴舒放下碗,说了声:“你吃吧,过会儿让牛牛来收。” 说完转身走了。 俞临江望着那瘦弱的背影,心中惆怅极了。 郎中说,他的身子骨好不了了,让她留下真的好吗。 可不让人留下,她以后能去哪里,裴家不是个好去处,说不定下次又把她卖了,不知会被卖到哪里。 算了,先这样吧,走一步看一步,自她来了以后,这饭食味道好了不少。 爹和娘都不擅长做饭,往日倒没觉得饭食难吃,如今对比后,就显现出了。有好吃的,谁还想吃难吃的。 饭后,裴舒着了一个背篓,拿上一个镰刀准备出门,她想到手剥竹笋,做好吃的手剥竹笋,少不了大料。 俞家只有盐,也不多,手剥竹笋是不用想了。还是先去挖一些竹笋和野菜吧。 牛牛看见裴舒要出门,忙跟上,说要帮忙。 哥哥说了,嫂子刚来,对这里不熟悉,应多看着一些。 裴舒不知牛牛的想法,见他想跟着,以为他想去玩,也就让他跟着了。 两人去了竹林,挖了不少竹笋,好在这个时代也吃竹笋,就是缺油少盐,做得不太好吃。 走到竹林这边,裴舒看了看,周围还有不少蘑菇,也采了不少。 牛牛见裴舒采蘑菇,说那不能吃,有毒。村里有人吃过,还吃死了人。 裴舒笑着道:“蘑菇有一些有毒,有一些没有毒,放心吧,我采得都是没有毒。” 牛牛不信,不过裴舒说的煞有其事,他也没反驳,还帮着裴舒一起采蘑菇,随后又开始挖竹笋,这些竹笋有粗有细,大的碗口粗,小的有成人拇指般。 两人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挖了一个不少竹笋,加上蘑菇,满满一背篓。 裴舒把背篓扛在背上,感觉沉甸甸的,想起这些都是钱,脸上洋溢出喜悦的笑容。 把这些带回去,处理了,明日就拿到镇上去卖,卖了钱买一套刻刀 ,就能开始赚钱了。 她的想法很好,但现实很残酷,回家后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苏青蓉。 苏青蓉道:“竹叶镇不算大,农闲时许多人都会挖一些竹笋,采一些蘑菇去卖,卖不了几个钱,一背篓卖个三文五文的,除去来回的路费,也就能赚两文钱。蘑菇还有很多有毒的,别人也不怎么收。” 一番话打翻了裴舒美好的愿望,暗叹一声,去了厨房做午饭,吃了午饭,她躺在床上休息,想着到底怎么赚钱呢,都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话一点不假。 想着想着裴舒迷迷糊糊睡着了,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争吵声。 裴舒清醒后更加确信了,吵闹声就是从院子里传来的,有些陌生,不过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就是小柳氏,随后又传来大柳氏的声音:“梨花,算了,你侄媳妇刚进门,怕站不住脚,才会撒泼打人的,是有些不懂规矩,咱们做长辈的,多担待一些吧。你嫂子也是性子好,被人蒙蔽了。” 这话说的,好似裴舒是泼妇,苏青蓉没本事,管不住儿媳妇一样。 闻言,裴舒挑眉,她闻到了一股茶味儿,不动声色挑拨离间,昨个儿咋没看出来,大柳氏还有这般手段,怪不得能笼络俞老头的心,合着有些手段。 昨个儿大柳氏上门,被裴舒打了一顿,一是没想到裴舒敢反抗,还借了原配的势,二来在气头上,后来又被吓着了。 如今想明白了,还搬来了救兵,自然是不怕的。她就不信治不了裴舒。 回去后,大柳氏越想越气,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着,醒来后就让人去了镇上找女儿俞梨花。 她女儿名叫俞梨花,今年二十又五了,嫁到了镇子上,生了两个儿子,打破了夫家几代单传的命运,公婆好说话,男人也是个老实可靠的,家里家外是听俞梨花做主。 家里开了一个杂货铺,生意尚可,日子富裕,是几个兄弟姊妹中过的最好的,在娘家也是说一不二的性子。 俞梨花一听亲娘被人打了,这还得了,安排好家里的活计,带上点心和猪肉马不停蹄赶回来了。 回到家见大柳氏躺在床上,唉声叹气的,就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大柳氏会做戏,哭哭啼啼不说话,小柳氏是个急性子,就把昨个儿发生的事儿说了。 不过,她隐去了俞大亲娘的事儿,只说裴舒发疯,把她们打了。 俞梨花知道亲娘被人打了,却不知事情经过,如今听见裴舒按住亲娘打,立马恼了,转身就往外走,去了厨房找烧火棍。 这一点随了大柳氏,一言不合就找烧火棍。 赵氏在厨房做饭,听见了堂屋的谈话,见俞梨花进来,拿着烧火棍往外走,放下手里的青菜,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小跑着出来,一面拦住俞梨花,一面道:“小妹,你还是别去了,村长不让找大哥家的麻烦。” 她性子木讷,很少言语,这也是头一遭对俞梨花说那么多话。 赵氏也怕俞梨花惹事,被村长知道了,她一个外嫁的闺女,吃了饭拍拍屁股走了,到时候被骂得还不是她男人。 俞梨花本就在气头上,见赵氏拦着自己,当即指着赵氏的鼻子骂道:“你个不中用的,不帮娘出头就算了,我给娘出头,你还拦着,你到底是谁的儿媳妇,还是不是我们俞家的人。” 听了这话,赵氏委屈地想掉泪。 昨个儿大柳氏就骂她了,说她白眼狼,不知道护着自己人,只给外人近,不仅如此,连女儿都被牵连了。 这时候俞二回来了,见赵氏一脸委屈,又见俞梨花站在一旁,目光不善地看着赵氏,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俞二深知俞梨花的性子,这是因为赵氏没有帮娘打架,被迁怒了。 他当即拉下脸,看向俞梨花:“有本事你给娘报仇去呀,要是大哥的亲娘来找你,可别怪二哥不帮你。” 当时那种情况,明眼人都知道,娘苛待大哥多年,大哥他娘看不过,这才借着侄媳妇的身体教训娘,要是算账,该找大哥亲娘,找侄媳妇做什么。别找他媳妇撒气。娘平日训斥媳妇,他不敢说什么,哪有小姑还说嫂子的道理。 俞梨花性子霸道,说一不二,但也怕鬼,听了这话,握着烧火棍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大哥亲娘回来了,不能吧。 这时小柳氏扶着大柳氏从屋内出来,反驳道:“二哥,这世上哪有什么鬼,说不定是侄媳妇故意的。” 大柳氏也觉得裴舒是装的,她苛待俞大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她娘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八成裴舒接着鬼糊弄人。 所以方才她才没说俞大亲娘回来的事儿。 俞二指了指门口:“你们要是去,就去吧,要是大哥亲娘再回来,我可不去抬人。” 说完拉着赵氏回屋去了。 赵氏见俞梨花一脸疑惑,便知晓柳氏没说清楚,就把昨日发生的事儿详细说了一遍。 闻言,俞梨花还真有些怕,对着大柳氏和小柳氏道:“娘,三嫂,你们怎么不说清楚,要不把大嫂喊来,您骂几句出出气。” 这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是真的,她打人的时候大哥亲娘来了,再把她打一顿,那就不划算了。 大柳氏气得说不出话,三个儿女,加上儿媳妇五个人,没一个顶用的,还不如苏青蓉那个买来的童养媳呢。 她的命咋那么苦,想到这里,转身回屋,也不装病了,趴在床上大哭起来。 俞梨花和小柳氏劝了又劝,大柳氏还在哭。 这时候俞老头回来了,见大柳氏在哭,就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小柳氏和俞梨花自然不肯说,他们不说,俞二一五一十说了。 俞老头听了,指着大柳氏和小柳氏,连带俞梨花,一阵训斥,让她们一家不要招惹俞大一家。 大孙子俞临江是要科举的,谁若败坏了俞临江的名声,他不轻饶。 俞梨花见父亲看中俞临江,忍不住冷哼:“就大郎那身子骨,能参加科考吗。” 听说现在卧病在床,都要买童养媳冲喜了,谁知还能有几年活头,说不定那天就死了。 俞老头听见这话,瞪着俞梨花,随后坐下不再言语。 他何尝不知,大孙子的身子骨差,怕是不成了,不然老大两口子也不能买童养媳回来冲喜。 都已经冲喜了,或许能好呢,这可是俞家的大事儿,马虎不得。 大柳氏被俞老头骂了一顿,暂时不敢作妖,吃了午饭,等俞老头下地了,她越想越生气,就撺掇着小柳氏和俞梨花,来找裴舒的麻烦了。 裴舒也不是吃素的,听见大柳氏挑拨的话,忙从西屋出来,倚在门框上,笑盈盈道:“奶奶,小婶,这位是小姑吗,都来了哈,挺好。” 大柳氏和小柳氏也不看裴舒,只拉着苏青蓉说话。 说她是做婆婆的人了,不能像以前一样懦弱,该立起来了,谁家的儿媳妇骑到婆婆头上屙尿拉屎的。 裴舒不言不语,一直静静地看着她们做戏,想看看她们到底做什么? 俞梨花走过来,上下打量着裴舒,见裴舒瘦瘦弱弱,即便穿着一身补丁衣裳,也难掩姣好的容颜,心里就来气,就是这么个东西打了她娘。 裴舒见她眼中喷火,看似随意倚在门框上,却时刻注意着俞梨花的动作。 果然,下一瞬就见俞梨花抬手要打人,裴舒往下一蹲躲开了。 俞梨花一巴掌打在门框上,疼得缩回手,一面甩手一面叫唤着喊疼。 裴舒抿唇偷乐,这就是打人的报应。 7 第 7 章 落荒而逃 大柳氏和小柳氏闻言跑过来,争先要看俞梨花的手。 俞梨花抬手让她们看,门框上有个倒刺,正好扎进肉里,疼得她直冒泪:“娘,快给我看看,好疼啊。” 大柳氏拉着俞梨花的手,一面吹一面骂裴舒,说她是丧门星,谁碰见谁倒霉,还让苏青蓉把人赶出去,把钱要回来,她们家可要不起这样的孙媳妇。 苏青蓉不言语,走到裴舒身旁,见她无事稍稍放心,还伸手捂住了裴舒的耳朵,不让她听这些污言秽语。 裴舒很感动,有这样一个婆婆,在古代算好的。 东屋内,俞临江也听见了动静,挣扎着起来,下了床听见俞梨花的叫喊声,也就放心了。 那丫头果然不是吃亏的性子。 他颤颤巍巍走到门口,见母亲捂着裴舒的耳边,紧皱的眉头展开,唇边带着笑意。 裴舒面对东屋门口,正巧看见了俞临江出来,想要开口说话,就见俞临江用口型告诉她三个字,随后回屋去了。 希望这丫头机灵些,莫要吃亏才好。他重病在身,帮不了她,只能靠他自己了。 这些年汤药吃了不少,为何就是不见好呢。郎中也说不出原因,这让俞临江很着急,难道他的病真的好不了了? 裴舒没来前,他觉得好不了就好不了吧,吃药还浪费钱,要是他真走了,也不用拖累家里了。 裴舒来了后,看着小丫头被人欺负,他想护着她。 既然她选择留在俞家,那就是他妹妹了,作为哥哥,他自然要护着妹妹,不能让柔弱小姑娘护着他们一家。 裴舒看明白了俞临江的口型,好像是亲奶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对着大柳氏她们喊了句:“都闭嘴,我想起一件事儿来。” 大柳氏三人被这一嗓子嚎蒙了,齐琦转头看过去,异口同声问:“什么事儿?” 俞梨花都顾不上手疼了。 裴舒轻轻推开苏青蓉,对着大柳氏三人扬起一抹最璀璨的笑容,可落在大柳氏眼里,就有些渗人。 随后就见裴舒环顾周围。 她先看看墙壁,又看看门框,最后走到井边,摸着一块石头自言自语道:“我想起来了,祖母说有事儿找她解决,我先弄昏自己,让祖母来解决这几个人,呀,我真是太聪明了。” 话落,她往后退了几步,作势要往石头上撞,口内还喊着:“祖母,您可一定要回来,孙媳妇就靠您了。”说完要往石头上撞去。 说时迟那时快,大柳氏和小柳氏一起过去,齐齐抱住裴舒。 紧接着就是小柳氏的喊声:“娘啊,可不能让她撞石头,万一大哥亲娘再回来,那就麻烦了。” 想起原配,她的头皮就发麻,昨个儿被打的位置还在隐隐作疼,可不想再来一次了。 苏青蓉:“……” 她怎么觉得这一幕有些搞笑。 俞梨花:“……” 这是啥情况,大哥亲娘还会回来?这时候,屋内春来声音:“亲奶,是您回来了吗?” 一听这声喊,俞梨花转身就走,看也不看大柳氏和小柳氏,到了门外,她想起亲娘还在院里,回头喊了句:“娘啊,赶紧跑吧。” 话落,大步往外跑,越跑越快,也不管大柳氏和小柳氏了。 小柳氏年轻,脑子活泛,反应也快,松开裴舒,也喊了句:“娘,大哥亲娘回来了,梨花都走了,咱们也快跑吧。”说完,她顾不上整理仪容,散着头发朝门口跑去,转眼间出了门,消失在门外。 大柳氏还抱着裴舒的腰呢,听见这话,愣了半晌,缓缓抬头,见一双瘆人的黑眼珠瞪着自己。 那眼珠子瞪得溜圆,黑白分明,带着无尽的恨意,似要吃了自己,吓得大柳氏一个冷战,眼前一黑眩晕感又涌上脑门,随后翻了个白眼,倒在地上。 这下轮到裴舒傻眼了:“……” 这,这是啥情况啊,她还没晕呢,这老虔婆咋又晕了,想碰瓷吗? 想到这里,裴舒也翻了个眼白,晕了过去,想碰瓷讹钱,门都没有。 大柳氏昏倒在地,不仅是裴舒傻眼了,就连东屋内趴在窗户上的俞临江和牛牛也愣住了。 尤其是牛牛,他听了哥哥的话,就喊了一句,后奶咋就晕了呢。 还有,嫂子咋也晕了,这,真的没事儿吗? 俞临江是个局外人,方才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自然知道裴舒是装晕了,眉眼弯了弯,唇边带着笑意。 这丫头果然是个聪慧的,如此甚好,不被人欺负。 苏青蓉站在原地,脸色煞白,半晌反应过来,一面喊人救大柳氏,一面抱起裴舒进了西屋。 俞二好似知道亲娘来了这边,听见喊声就进来了,看见大柳氏躺在地上,人事不醒,又看了看裴舒和苏青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就是昨日重现呀,他娘咋就是个牛脾气,不听人劝呢。 他一面想着,一面捞起大柳氏背在背上,小跑着回家去了。 裴舒听见苏青蓉声音变了,就知人被吓住了,偷偷睁开眼,小声喊了句:“娘。” 要不是怕大柳氏碰瓷,她至于装晕吗? 苏青蓉听见裴舒的声音,才稍稍放心,将人放到床上,急切问:“六丫,你醒了,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刚才可吓死我了。” 说着竟红了眼,这都是什么事儿,要不是她懦弱好欺,六丫也不至于和大柳氏她们拼命。都是自己的错,她该硬气些,护着儿女们。 若她有姐姐一半的气势,日子也不会这般。 姐姐的性子像极了父亲,而她却像母亲多一些,要是她像父亲一些,该多好。 裴舒安慰了一阵苏青蓉,俞大回来了,他去地里了,听见别人说自家的事儿,扔下锄头就回来了。 他站在院子里,没见苏青蓉,喊了一声。 苏青蓉让裴舒躺下,给她掖了掖被子,嘱咐几句转身出来,出了门还未开口,就听俞大问:“你没事儿吧,那老婆子又来找麻烦了?” “一会儿说。”苏青蓉出来,顺便带上房门,去了堂屋,将方才发生的事儿说了。 闻言,俞大朝着西屋看了好一会儿,表情一言难尽。 昨日或许是真的,今天演戏的成分占多数,罢了,演戏就演戏吧,有人好像说过,人生如戏,全凭演戏。 他们家有这个活宝,挺好。 俞大家风平浪静,老宅这边就鸡飞狗跳了。 俞梨花和小柳氏扔下大柳氏跑了,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跑到家还把院门锁了,好像后面有狗追一样,看得村里人一愣一愣的。 这又是咋了,有知情人把事情说了,惹了村里人嘲笑不已。 俞二把大柳氏背回家,放到堂屋床上,摸了摸大柳氏的额头,有些发热,又无奈又气恼,兀自低喃道:“娘,你咋就不长记性呢,非要和大哥过不去做什么。” 俞梨花和小柳氏回来后,就躲进了西屋,平静下来越想越觉不对劲儿。 尤其是小柳氏,她和大柳氏拦腰抱着裴舒了,那丫头一兜子劲儿,她们险些没拦住,身体壮得像牛,不像大病初愈的样子,莫非这次是装的。 小柳氏不甘心,将怀疑说了出来。俞梨花见识广,开始不信,经过小柳氏三寸不烂之舌分析后,也觉得裴舒是装的。 俞梨花笼络住了丈夫、公婆,心眼不少,又听闻大柳氏昏迷不醒,还有些发热,便自掏腰包,让俞二去镇上请大夫。 俞二也担心大柳氏,没有犹豫,接了银钱出门去了,走前嘱咐俞梨花和小柳氏,好生照顾大柳氏云云等。 他走后没多久,俞老头带着俞三、赵氏回来了。 三人也听闻了方才发生的事儿,村里都传遍了,不用刻意听都能听到。 俞老头脸上挂不住,进了堂屋要训斥大柳氏,谁知大柳氏还在昏迷,没有醒来的迹象。 俞梨花见俞老头要训斥他们,忙开口,将自己的怀疑说了:“那丫头就是装的,一会儿郎中来了,给娘诊了脉,一定让那小贱人赔钱不可。” 听了这话,俞老头想打人,指着俞梨花道:“你一个嫁出去的姑娘,没事儿赶紧回你家,别在这里瞎掺和。” 老大与他本就不亲,若是再出点儿事儿,老大只会更厌恶他们。 这几年老二和老三时常帮助老大家,关系才缓和了几分,又被几个多事儿的搞砸了。 俞梨花性子霸道,自然不会回去,冷笑道:“我娘病了,我哪里也不去,就留下伺候我娘。” 吃了这么大的亏,她非要找回来不可,等郎中来了,给娘看过病再说,非要让大哥家脱一层皮不可。 镇上不算远,俞二担心大柳氏的病情,便租了一辆牛车。 天擦黑的时候,俞二带着一个老大夫回来了。 老大夫给大柳氏诊了脉,掐了掐大柳氏的人中,大柳氏也就醒了。 她是吓着了,没什么大碍,喝几服安神的药就好了。 大柳氏醒来后,看见俞梨花和小柳氏站在一旁,指着两人说她们不孝,出了事儿,丢下自己就跑,头也不回,比兔子窜得都快。 俞梨花没想到老娘醒来,开口就骂自己,还中气十足,为了转移注意力,主动给了大夫医药费,同时给俞二几十文,让他去买点肉,给大柳氏好好补补,又说了一番好话,这才把大柳氏哄高兴了。 大柳氏高兴了,俞梨花趁机说讹诈俞大家的事儿,小柳氏站在一旁,趁机煽风点火。 大柳氏本就窝火,再加上俞梨花和小柳氏拱火,这心里的火,蹭蹭蹭往上冒,眼睛恨不得喷出火来。 俞老头在院子里,进屋后见三人叽叽咕咕的,就觉没好事儿,威胁一番,不让她们去俞大家找麻烦,便出去了。 大柳氏才不听俞老头的,自从嫁过来,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说什么也不能善了了。 等大夫开了方子,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俞梨花没让,给了老大夫一百文,让他跑一俞大家趟。 老大夫本不同意,俞梨花说自己住在镇上,若是老大夫愿意去,便多给他介绍一些病患,竹叶镇不止一家医馆,老大人想了想,就答应了。 俞梨花和小柳氏带着老大夫,来了俞大家。 8 第 8 章 反被讹钱 一路上,俞梨花和小柳氏说好了,到了把大柳氏的病说重一些,非让俞大赔三两银子,不,五两银子,加上俞大借的五两银子,凑个整,正好十两。 牛牛得了俞临江的嘱咐,坐在外面注视着老宅这边的情况,看见俞梨花和小柳氏过来,忙家回家去了东屋,找俞临江告状:“大哥,来了,小姑姑和小婶子来了,后边跟着一个老大夫。” 大夫经常来他们家,背着药箱,牛牛认识。 俞临江一想,便知他们想做什么了,这是来讹钱的,思忖片刻,摸了摸牛牛的疼,笑着道:“去,把这事儿告诉你,你嫂子。” 嫂子两字他有些说不出口,不过牛牛一直叫嫂子,那就暂时叫嫂子吧。 牛牛点头,转身去了西屋,急急忙忙道:“嫂子,姑姑带着大夫来了,这可怎么办?” 裴舒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没事儿,我有办法对付她们。你去院里帮我捡一个石头过来。” 不就是碰瓷,她能对付那些色鬼老板,还对付不了几个古代人无知妇人了。 牛牛盲目信任裴舒,见她胸有成竹,也就放心了,转身去了院里,找了一块小石头,巴掌大,很光滑,揣在怀里就去了西屋。 他刚进去,俞梨花和小柳氏带着大夫进来了。 苏青蓉和俞大听见了声音,从屋里出来,见俞梨花和小柳氏带着大夫过来了,就问有啥事儿。 他们可不认为俞梨花带大夫给裴舒看病,俞梨花没这么好心。 俞梨花和大柳氏一样,不喜俞大,更不喜苏青蓉,她嫉妒苏青蓉漂亮,性子好,有气质。 就算苏青蓉是她嫂子,她也忍不住嫉妒,每次苏青蓉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会注意到苏青蓉。即便她穿廉价的麻布衣服,头上没有一件像样的头饰,也能吸引别人的目光。 还有,苏青蓉的儿子太聪慧,衬得她儿子暗淡无光,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婆家小有薄产,自然要送儿子去私塾读书,希望他有朝一日能考中秀才,甚至举人,将来好光宗耀祖。 可两个儿子都不是读书的料子,只要读书就犯困,不仅如此,去了私塾还捣乱,被夫子找了好几次,最后劝退了。 这是俞梨花心中的一根刺,扎得她难受,见娘家侄子争气,不觉脸上有光,只觉心里堵得慌。 若是其他两个哥哥的孩子,她也认了,谁让俞临江是俞大和苏青蓉的儿子。 这夫妻俩都是俞梨花看不惯的人。 俞梨花不是拐弯抹角给人留面子的人,直接道明来意:“娘病了,不轻,是被你们吓得,抓了不少药,都是贵重的药材,说来说去都是你们家的错,你们家赔钱吧,多了我不要,给十两银子吧。” 她想着能要五两银子就行,可做生意久了,自然要讨价还价的,她给俞大两口子还价的机会。 俞大知道俞梨花故意找茬,冷哼一声,直接转头说没钱。那老婆子来找事儿,自己被吓到了,还想找他们赔钱,一个子儿也没有。 苏青蓉不想得罪老宅那边的人,委婉说没有,要是有钱,也不会借老宅那边的银子了。 以前还好一些,自从借了银子,老宅那边更过分了。 早知道,就算借高利贷,也不找老宅那边。 俞梨花指着苏青蓉和俞大,说两人不孝顺,把娘气病了,不去伺候还不给银子,这就是不孝顺。 俞临江有这样的父母,就是给自己抹黑。 东屋里,俞临江听见这话,紧握双拳,俞梨花,又是这个俞梨花,每次回来都要找他们麻烦,当真是可恶。 俞临江正要出去,找俞梨花辩论几句,就听见外面传来牛牛的声音,是对苏青蓉说的:“娘,你快来看看,我嫂子咋了,面色不好,还一直说胸口疼。” 俞梨花听了这话,嗤笑一声,显然不信。 苏青蓉知道裴舒身子不好,大病初愈,得好生养着,昨个儿出了事儿,今儿又来这一遭,这丫头怕是吃不消了。 不行,她得让大夫好好看看,这院中就有大夫,向大夫道:“麻烦您帮忙看看,我儿媳身子不好,折腾了几次,是不是又病了?” 牛牛才不管俞梨花,按照裴舒教他的说:“嫂子病得厉害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大夫虽然答应俞梨花作伪证,可遇见病人求医,他也不能拒绝,看一眼俞梨花,跟着苏青蓉去了西屋。 随后俞梨花和小柳氏对视一眼,也跟着进屋去了。 一行人到了屋内,就看见裴舒躺在床上,脸颊涨红,双目紧闭,口内呢喃着什么。 她们走过去仔细听,裴舒好似在喊祖母。 俞梨花和大柳氏吓得一个激灵,两人不自觉挨在一起,像是相互打气一样。 苏青蓉见裴舒开始说胡话了,担忧不已,让大夫赶紧诊脉开药方,他们好去抓药。 老大夫放下医药箱,将药枕拿出来垫在裴舒手腕下,开始把脉,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老大夫脸色越发凝重。 这让苏青蓉更加忧心,难道六丫病得很重吗,这,这可如何是好。 俞梨花和小柳氏见状,也觉得事情不妙。这丫头莫不是真病了,不是装的。 裴舒憋着气,胳肢窝还放了一块石头,脸颊通红,脉象时有时无,再加上她眯着眼,时而喊爹娘,时而喊祖母,还让祖母把自己带走,说什么地府冥界好,一通操作吓得俞梨花和小柳氏脸色煞白,眼珠闪烁,想看看周围是否有不干净的东西。 此时是晚上,屋内点着油灯,开着门,一阵微风吹来,灯芯上的火焰明明灭灭,有些瘆人,俞梨花和小柳氏转身就想离开。 牛牛见状,连忙站出来,看住两人的去路:“姑,小婶,你们不能走,嫂子快不行了,都是你们作践的,你们得赔钱,要是你们不赔钱,我亲奶就要回来了。” 这是裴舒教的,牛牛聪慧,都说出来了。 俞梨花虽害怕,却不信俞大亲娘真回来要钱,捂着荷包不给。 俞大挡在门口,冷眼看着俞梨花:“不给钱别想走。” 小柳氏被打过一次,不想再挨打,当即掏出五个铜板扔桌上:“一家子穷鬼,穷死你们得了。” 俞大没有让路,显然不满意小柳氏给五文钱。五文钱够干什么的,还不够诊费呢。 小柳氏肉疼掏了三次,掏出三十文钱,虽然钱扔在了桌上,她一直看着那些铜板,都是她辛辛苦苦攒的,孩子他爹都未能要走,这下子全出去了。 俞大不满意,直直看向俞梨花,他知道,俞梨花有钱。 俞梨花不想给钱,这时听见裴舒大喊起来。 “祖母,你来了,你是来帮我的吗,有人欺负我,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听见这句话,俞梨花的心突突直跳,拿出荷包想掏银子,一只大手伸过来,将她的荷包拿走了。 随后是俞大冷漠的声音:“你们可以滚了,别再来了,要是再敢来,我不介意把你们打昏,扔到深山里喂狼,被野狼啃食干净,尸骨无存,就算衙门查,也查不出什么。” 平时他话不多,发狠起来谁都怕。 闻听这话,俞梨花腿肚子打颤,也顾不得荷包了,侧身越过俞大,逃似的离开了。 小柳氏见俞梨花走了,看也不看俞大,也跟着离开了。 往年,俞大经常去山里打猎,把人打晕扔到山里,他真能做得出来。 如今是春末夏初,正是动物繁殖的季节,这个时候俞大不会去打猎,不然家里也不会这般穷。 老大夫看不出裴舒的病情,拿了诊金也离开了,末了还说让苏青蓉准备后事。 苏青蓉吓得面容大变,一个劲儿地低喃:“不会的,不会的,六丫不会有事。” 人都走后,牛牛探头看向院门口,见他们都走远了,这才回到西屋,来到窗边,告诉裴舒:“嫂子,她们都走了。” 裴舒猛地坐起来,长舒了一口气,可憋死她了,人可算走了。 她坐起来,倒是把苏青蓉吓了一跳,不敢置信看着裴舒:“你,你没事儿?” 裴舒尴尬笑了两声,抬头见俞大走了,悄然松了口气,就把装病的事儿给苏青蓉听了。 苏青蓉知道她没事儿,也就放心了,去了厨房,把晚饭端过来,一碗野菜粥,一个窝窝头,或许知道裴舒病了,还给裴舒煮了一个鸡蛋。 裴舒盯着鸡蛋看半晌,眼睛有些湿润,来了几天了,头一次看见鸡蛋,家里两只鸡,吃得不好,隔天才会下一个蛋,有牛牛和病重的俞临江在,她没想过吃鸡蛋。 就连牛牛也没有,都给俞临江吃了。牛牛还站在一旁,对着鸡蛋流口水呢。 宁可给她,也没给馋嘴的牛牛,可见苏青蓉是真疼她的。 苏青蓉见裴舒愣怔,以为她又头疼了,忙问怎么了。 裴舒摇头,吃了一碗野菜粥和一个窝窝头,把鸡蛋给了牛牛。 牛牛很懂事,摇头说自己饱了,让裴舒吃鸡蛋,吃了鸡蛋病才会好。 虽然他很眼馋鸡蛋,却也不能和嫂子抢。 苏青蓉也让裴舒自己吃。 裴舒怎么可能自己吃,剥开鸡蛋一分为二,一半给牛牛,另一半又一分为二,一份自己留着,一份给了苏青蓉:“娘也吃,谢谢娘疼我。” 若是她没猜错,小姑子应该要出生了,因为营养不足,小姑子生下来只有三斤多,一直病病弱弱的,使本就飘摇的家更加雪上加霜。 她要赶紧赚钱了。 苏青蓉自然不吃。她不吃,裴舒也不吃,苏青蓉无法,只能吃了,吃到嘴里,甜在心里,看着裴舒时又多了一些慈爱和疼惜。 她要是有个这样的女儿该多好。 裴舒不知苏青蓉的想法,将去镇上的事儿说了。 镇上不算远,但也不近,苏青蓉不放心裴舒一人,于是要跟着,正好家里油和盐都不多了,去买一些才行。 9 第 9 章 去镇上了 俞家这边说了会儿话,洗洗睡了一夜无话。老宅那边又闹翻了天。 尤其是俞梨花,被吓到了不说,还丢了荷包,里面可有几两碎银子,这下全便宜苏青蓉了。 想到这些,她如何不恼怒,回去后就对着大柳氏哭诉一番,大柳氏能如何,只能忍气吞声,让她忍忍,以后总会有机会。 俞梨花不甘心,却又没办法。 俞老头回来后,知道俞梨花和小柳氏去了老大家,指着俞梨花训斥一顿,让她明儿一早走人,日后少来柳河湾。 清晨,一抹阳光照进屋内,裴舒悠悠转醒,麻溜起床洗漱,喂鸡做饭。 饭好了,她把俞临江的盛出来,端进东屋:“我今儿要去镇子上,你可要买的东西?” 她还有八文钱呢,就大方一回,可以买个糖葫芦吧,不过这个季节应该没有,那就买个麦芽糖。 俞临江摇头,他不缺东西,抬眸见裴舒穿着带补丁的衣服,裤腿和袖子都短了,沉声道:“给娘说,买一些布吧,给你做一身衣裳。” 裴舒这才好好打量自己,身上的衣服的确破,还穿了几天了,因为没有换洗的,她只能忍了,现在被俞临江提起,她羞红了脸,答应一声转头出去了。 她这是被嫌弃了。出了门见苏青蓉站在院里,笑嘻嘻看着她:“你的衣服小了,也旧了,一会儿去镇上卖一些布料回来,我给你做一身衣衫吧。” 琴棋书画在这里没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针线了。家里的衣服都是她做的。 听见这话,裴舒的耳根都红了,点头嗯了一声。 苏青蓉要带裴舒去镇上,俞大走过来,把一个荷包塞苏青蓉手里:“昨个儿讹俞梨花的,你们拿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说完洗手进屋吃饭。 裴舒第一次去镇上,有些激动。 苏青蓉看出来,问裴舒想买什么。 裴舒想了想,摇头,她想买的可多了,可惜没钱,只能去镇上看看,要是能找到挣钱的路子就好了。 总不能坐吃山空,整天喝野菜粥,吃窝窝头,别说吃了,她看着都没胃口,可不吃又难受,每次吃饭就像上战场一样。 吃过饭收拾好,裴舒跟着苏青蓉去了镇上。 苏青蓉来过镇上,可以说轻车熟路,因为路程不算近,她没有省钱,花了两文钱坐的牛车。 到了镇上,裴舒环顾周围,竹叶镇不算大,有三家酒楼,医馆两家,其余的也是两三家的样子,镇子虽小,卖东西的也全。 周围十里八村都来这个镇上买东西。 听苏青蓉说,逢二、七是集市,那天会有很多人来赶集。 裴舒带来了竹笋和蘑菇,找了一家酒楼,想卖给酒楼,结果酒楼有专门送菜的人,根本不收裴舒的竹笋,还说蘑菇有毒,他们不敢吃,说完不客气把裴舒和苏青蓉赶了出去。 站在就楼外,裴舒叹息,早知道别人不要,她就放着自己吃了。 苏青蓉见裴舒失落,笑着道:“你确定没毒,咱们回去自己吃,还省的买菜了。” 裴舒笑了笑,知道她这是安慰自己。 刚要转身离开时,一个青年走过来,主动问裴舒:“你这竹笋和蘑菇怎么卖,我全买了。” 裴舒抬头,觉得不敢置信,方才酒楼掌柜说这些蘑菇有毒,他难道没有听见吗,竟还敢要,是不想活了吗。 青年见裴舒诧异,笑着解释:“我是大夫,蘑菇有没有毒,我能分清楚,这些蘑菇卖给我吧。” 他说着从袖笼里掏出一块碎银子,笑着道:“连同这背篓一起卖给我,你看够吗?” 这一块银子有二钱,也是两百文,买下这蘑菇和竹笋绰绰有余。 方才他看见了,这姑娘想卖蘑菇换钱,可掌柜的不识货,竟然不要,不过没关系,正好便宜了他。 这些蘑菇很新鲜,适合炖汤,带回去给那帮小崽子做汤,加上一些中药材,补身子最好。 裴舒看了看碎银子,又看了看竹笋和蘑菇,好心问:“你知道怎么吃吗?”说着把背篓递过去,接过银子掂了掂。 这银子似乎多了。 来人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一身青灰色长袍,看着像富家公子。 沈千流提着背篓笑了笑,道:“知道,我喜欢吃,也喜欢研究吃。”说完提着背篓便离开了。 裴舒望着沈千流的背影,莞尔一笑,这就好。 她们到了镇上,苏青蓉先带裴舒去了布庄,买了一些布料,葱青色,很淡雅的颜色,又带着裴舒去杂货铺买油和盐。 两人路过卖猪肉的摊子时,裴舒馋了,咽了咽口水,苏青蓉心细如尘,自然发现了,咬了咬牙想买两斤猪肉。 裴舒走到猪肉摊前,见旁边有猪心,猪肺等内脏,想了想问:“老板,这些怎么卖?” 她没有去过酒楼,也不知这个时代的饭菜,先问问,这些东西做好了,比肉都好吃。 苏青蓉见裴舒问内脏,拉着她的手,小声道:“这些东西不好做,一般没人买。” 也有人做过,但做出来带着一股子腥味和粪味,吃的人就少了。 闻言,裴舒眼睛一亮,拉着苏青蓉的衣袖问:“娘,咱们买这些。” 别人不会做,她会做啊。如今也有钱了,定要好好改善生活。 在现代时,他们家有山头,养过家畜家禽,过几日就会宰杀几只,有时候还会卤肉,卖给吃饭的客人,客人吃了都说好吃。 说起来,她脑子里有不少菜谱,都说门里出身不会也懂三分,这话倒是不错,从小耳濡目染,知道怎么做菜。 想到这里,裴舒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殷勤地看着苏青蓉。 苏青蓉本就不会拒绝人,见裴舒想要,就买了,猪肝,猪心,猪肺,猪大肠连带四个猪蹄,一共花了六十文钱,要是买猪肉,能买上五斤了,上好的肥肉才十二文一斤。 裴舒让肉摊老板包好,放进背篓,一点儿也不觉得沉重,这可都是肉啊。比在现代时便宜多了。 回家后做个爆炒猪心。猪心有补虚,安神定惊,养心补血的功效。 猪肺做汤,大肠红烧,焖个猪脚,猪肝做粥,全都安排上,一点儿不浪费。 苏青蓉觉得多了,裴舒不这么认为,她现在饿了,能吃下一头牛。 别说这点肉,就是来一头猪,她也能做出美味,天天不带重样的。 不过,光有肉不行,还要有香料,没有这些东西,掩不住腥味,做不出美味来。 她现在是有钱人了,二百文呢,买了一些香料,香料贵,稍微买一点就花去一百文。 裴舒剩下四十文,一咬牙,买了五斤糙米,五斤白面,剩下的四十文一下子又没了。 可看着眼前的东西,她瞬间觉得值得。 苏青蓉见她心疼,要付钱,裴舒没让,笑着道:“娘,我头一次买东西,你就让我买吧。” 她说着把东西都放进背篓,苏青蓉见裴舒有主意,也就不推辞了,提起背篓背在背上,带着裴舒往回走。 两人走了没几步,看见一家银饰铺子,裴舒眼睛一亮,对苏青蓉道:“娘,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方才她想起来了,来的时候答应给俞临江带麦芽糖的,可不能食言。 裴舒说完,转身去了银饰铺子。 苏青蓉喊了两声,没能让裴舒回头,现在谁也阻止不了她赚钱的步伐,一切都为了刻刀,为了将来更好的生活。 进了银饰铺子,裴舒环伺周围,见店内人不多,柜台后站着一位老者,须发花白,五十多岁的年纪,看着倒是慈眉善目。 他见裴舒进来,穿着不得体,且破破烂烂的,也未曾轻视。活了半辈子,他就没见过这么有灵气的小姑娘,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含着笑意,让人心生喜欢。 “小姑娘,你想买什么,我这里什么都有,银簪,银镯子,银耳铛。”掌柜的笑着介绍。 裴舒走过去,看着柜台上的银饰,款式老旧,毫无新意,抬头看着掌柜的,笑问:“掌柜爷爷,我不是买银饰的,我有件事儿,咱们能不能商量商量。” 掌柜的见她思路清晰,谈吐不凡,笑着让她说。 裴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我有银饰的花样,想卖给您,您看成吗,比您这里的好看,保证好卖。” 若是可以,她可以用刻刀雕刻出来,然后拿出来卖,那样绝对能赚钱,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 掌柜的犹豫片刻,笑着道:“我只是个掌柜的,并不能做主,要不这样,你把花样给我,我拿着去问问我们东家。” 裴舒想了想,点头答应,和掌柜的借了纸笔,直接在纸上画了出来。 她妈是美术老师,她的美术功底也不错,也学过几年国画与书法。只是简单几笔,就把花样画了出来。 裴舒画的是荷花簪子,簪子顶端开了一朵荷花,虽然没有着色,但花朵层次分明,栩栩如生,好似真的一样。 掌柜的见状,忍不住赞叹几声,问裴舒:“小姑娘学过书画?” 这般娴熟,若是没有十几年的功底,是画不出来的。 裴舒摇头,将画好的花样递给掌柜的,说了个谎:“没有学过,只是喜欢,平时用树枝在地上画。你看看,可以吗?” 掌柜的接过纸张,又夸赞几句,带着东西去了后院。 这时候苏青蓉进来了,也听见了裴舒和掌柜的对话,方才也看见了花样,目露困惑,半晌才问:“六丫怎么会画首饰花样的?” 无论从拿笔的姿势,还是画画时的手法,都不是一个村姑该有的。 这一刻苏青蓉不得不怀疑。 难道六丫真的去了地府,那个早死多年的婆婆传给她的,让她来帮助家里度难来了。 10 第 10 章 吃上肉了 10 裴舒不知苏青蓉的想法,佯装淡然解释:“看着别人带戴那些东西,我心里羡慕得很,您也知道,我家穷,买不起,于是就想象着好看的首饰,有时候会在地上画。” 她说得合情合理,苏青蓉没有怀疑。六丫会画画也是本事,或许可以把刺绣的手艺传给六丫。 这时候掌柜的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青年男子,男子未到而立之年,一身青衣长衫,看着倒是儒雅。 他眉眼含笑,看向裴舒时露出惊讶之色,近前道:“这花样就是你画的,你想怎么卖?” 他们家不仅有银饰铺子,还有金器铺子,他一眼便看出这张花样的不凡之处,这花样简单,也容易模仿,也只是卖个新鲜,等别人模仿出来,便再卖不上高价了。 裴舒盯着青年看了一瞬,清脆的嗓音平静无波,道:“我不懂行,您看着给吧,若是合适,我就卖给你们。” 言下之意,要是不合适,就去别家。 掌柜的听出来他的意思,青年自然也听出来了,笑着道:“二十文如何,你这花样虽好看,但成品做出来会有人模仿,再想卖高价,怕是不能了,若是第一次做多了,怕会囤货,我们会亏本。” 当然,在他心中不止这个价格。 但是太高了,他确实没得赚,不划算。 裴舒也知这道理,犹豫片刻还是摇头:“太少了。” 两人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一个花样卖到了五十文。 裴舒虽然不满意,却不得不卖。 青年问她可还有其他花样,裴舒摇头。自然是有,但不能现在卖,什么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了。 还有,她想做雕刻,花样自然要留着。 掌柜的给裴舒五十文,裴舒收好钱,出了银饰铺子,又去了卖糕点的铺子,买了两块麦芽糖,与苏青蓉回去了。 村里的牛车等在镇子口。裴舒和苏青蓉过来坐上牛车,回了柳河湾。 在路上遇见了俞梨花,俞梨花昨晚吃了大亏,一早还想去闹,被俞老头赶出来了。 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遇见了裴舒和苏青蓉,她正要找两人麻烦,便听裴舒道:“娘,祖母帮了咱们不少,一会儿回去给祖母摆供吧。” 苏青蓉不是傻的,一早便看见了俞梨花,又听裴舒说起摆供的事儿,立刻明白了,含笑点头:“听你的,回去就摆供。” 牛车上不只有苏青蓉婆媳俩,还有村里的其他人,听见这话,忍不住八卦,问裴舒,是否梦见了俞大的亲娘。 裴舒自然胡编乱造一通,村里人信以为真,也有那眼尖的,一眼就看见了俞梨花,笑着打招呼:“梨花啊,你大哥她亲娘回来了,你可见了?” 这话就是嘲讽之语了,村里就这些人,一点风吹草动都知道,何况俞家那点破事儿,天刚亮就传遍了。 俞家老宅少不得又被人讥讽一番。 俞梨花知道这些人奚落自己,狠狠瞪一眼苏青蓉和裴舒,转身走了。 裴舒才不管俞梨花呢,她如今也是有钱人了,心里算着还剩多少钱。 蘑菇竹笋卖了两百文,全花出去了,花样卖了五十文,买麦芽糖花了两文,还剩四十八文,家里有八文,如今她有五十六文钱了,嗯,还可以吧。 有肉吃,有米面吃,还有余钱,买刻刀任重而道远,不过日子会越过越好,她坚信这一点。 想到这些,裴舒脸上浮现出笑意。 下了牛车,裴舒和苏青蓉背着东西往家走,还未到家,就看见牛牛坐在门口了。 小家伙眼睛好使,老远就看见她们了,迈着小短腿,一路小跑着过来,脸上堆满笑容:“娘,嫂子,你们可算回来了,都买啥了。” 他也想去镇上看看,可爹娘不允许,说他大一些再去,自从苏青蓉和裴舒走后,他不忙就来门口等着。 裴舒拿出一块麦芽糖给牛牛,乐得牛牛合不拢嘴,一个劲儿说谢谢。 进了家,裴舒放下东西,拿着麦芽糖去了东屋。 俞临江身子差,走几步就要倒下,便坐在床上看书,听见脚步声,放下书朝门口看去,见是裴舒,唇角扬了扬,轻声道:“回来了?” 小丫头眉眼含笑,浑身散发着喜悦之情,此次去镇上,定是很顺利。 裴舒走过来,嗯了一声,将手伸过去摊开,笑着道:“喏,答应给你带的糖。” 俞临江盯着裴舒小手愣了愣神,这双手本该柔弱无骨,纤细嫩滑,却布满老茧,及冷风割裂的伤口。 知道她在裴家过得不好,却不知如此粗糙,比成年男人的手还不如。 俞临江很快回神,视线移到麦芽糖上。 他常年吃药,因家中贫困,也不吃糖,只记得药中苦味儿,早就不记得糖是何滋味了。 裴舒见他愣神,出声提醒:“你怎么了,不喜欢吃糖吗?” 还有人不喜欢吃糖的,糖多好啊,甜丝丝的,吃了甜的东西,心情都能好上许多。 俞临江回神,伸手捏住裴舒手心里的糖,微微触碰到小丫头的手心,她的手心暖极了,不像自己的手,冰冰凉凉的,永远捂不热似的。 裴舒也触碰到了俞临江的手,恍了一下神,下意识脱口而出:“你的手怎么那么凉,是着凉了吗?” 在裴舒的记忆中,只有生病了手才会冰冰凉凉,她小时候生病了,老妈会给她搓手搓脚,让手脚暖和起来,这样会好受些。 俞临江盯着手里的麦芽糖,摇头道:“没事,我常年手脚冰凉,早就习惯了。” 裴舒哦了一声,让俞临江快些吃糖,然后转身出去了。 她去了厨房,准备做午饭,食材有了,香料有了,也是时候该她露一手了。 裴舒刚进了厨房,牛牛走过来,向裴舒道:“嫂子,你吃糖了吗?” “没有。”裴舒把猪心等内脏拿出来,用水冲洗干净。 她是喜欢吃糖,但是她喜欢吃的是巧克力糖,还有甜点,不喜麦芽糖,有些粘牙。 闻言,牛牛转身去找刀,拿起刀将麦芽糖切成三份,将其中一份给裴舒,笑着道:“嫂子也吃。” 虽然听见牛牛喊自己嫂子几天了,裴舒还是不习惯,蹲下与牛牛平视,笑着道:“牛牛,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以后你喊我姐姐,如何,你要是喊我姐姐,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牛牛不懂,便问为什么,她明明是自己的嫂子,为什么要喊姐姐呢。 裴舒耐心解释:“嫂子不亲,姐姐亲,你觉得是不是,有好吃的呢。” 牛牛一听有好吃的,想了想点头:“好,我以后就喊你姐姐。” 二叔家的姐姐就很疼她的弟弟,三叔家的姐姐也疼她弟弟。要是嫂子变成他姐姐,就会疼自己了。 不过,嫂子不是姐姐,也疼他啊,做好吃的饭,还给他买糖吃,收拾奶奶他们,嫂子最好、也最厉害。 不过嫂子让喊什么就喊什么吧,想通后牛牛甜甜喊了句:“姐姐。” 苏青蓉进来,正巧听见这话,就问裴舒:“怎么又换成姐姐了?” 她知道裴舒是个有主意的人,就像今天卖了蘑菇和竹笋,后来又卖了花样,比她都强。 她有刺绣的手艺也不敢用,怕被别人认出来。 裴舒笑着解释:“我就觉得嫂子不亲,姐姐更亲切一些,我会把牛牛当成自己的弟弟的。” 苏青蓉想起她哭闹不愿做童养媳,暗叹一声,算了,强扭的瓜不甜。 她没有女儿,就把她当成女儿吧,若是将来……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就是。 牛牛不知大人的想法,见裴舒在洗肉,就问裴舒做什么菜。 裴舒卖了一个关子,说她做好就知道了。 牛牛盯着肉看,馋得直流口水,咧着嘴道:“姐姐做的什么都好吃。” 自从姐姐来了,他们家的饭食好了许多。 裴舒做事麻溜,中午准备做一些糙米饭,再炒两个菜,一个爆炒猪心,一个香辣猪肚。 她喜欢吃辣,属于无辣不欢的那种,洗好了猪肝和猪肚,拉着牛牛去后院摘青菜,同时问牛牛,能否吃辣,小孩子应该不能吃辣的。 牛牛摇头,说自己不吃辣。 裴舒决定做一个辣的、一个不辣的,这样能照顾每个人的口味。 后院种了不少青菜,平常吃的青菜都有,就是还没长大,长势也不好,苏青蓉不舍得摘。 裴舒摘了一把小葱,又把留出来竹笋洗干净切好,调味料找出来。 俞家两口锅,一个大一点的做饭用,另一个小一点是炒菜用的。 听牛牛说,苏青蓉做饭讲究,俞大专门找人做的。 裴舒很满意有两口锅 ,猪心对半切开,洗去中间的血块,用开水烫一遍再冲洗,然后切成薄片加葱姜蒜料酒盐等腌制。 因为不能用面粉,裴舒用草木灰洗干净猪肚里面多余的肥油,再用料酒去腥,然后洗干净,冷水下锅煮,加葱姜蒜花椒等,水开后撇去浮沫,煮熟,捞出来备用。 锅中放油,烧热,倒入猪心大火翻炒到变色。 猪心刚下锅,霸道的香味就出来了,直往人鼻孔里钻。 牛牛站在一旁看着,苏青蓉在烧火,闻到这股奇异的香味后,都忍不住往锅里看。 他们家有多长时间没有吃到肉了,自从过年后一直没有吃过荤腥呢。 牛牛忍不住了,一边咽着口水,一边问裴舒:“姐姐,什么时候能好?” 裴舒用锅铲翻动着猪心,太牛看一眼牛牛,笑着道:“快了。” 牛牛听见这话,颓然坐在苏青蓉身旁,眼睛一直盯着锅看,不一会儿就问还有多久,不仅如此,还频频地流口水。 苏青蓉见了,哭笑不得,同时也心疼儿子,若不是家里穷,小儿子何至于馋肉。 爆炒猪心好了,裴舒又做了猪肚,香辣猪肚的味道更吸引人,连东屋的俞临江都问在做什么饭,为什么这么香。 苏青蓉做饭一般,他很少闻见勾-人馋虫的饭菜。 这顿饭定是裴舒做的,原来她还会做饭,难道她家是开酒楼的? 随着香辣猪肚出锅,俞大也被香气诱人的饭菜勾回来,洗了手站在厨房门口,问:“这是在做什么菜?” 一个村都是香味,其他人都在问呢。 俞大没想到是自己家在做饭,弄出来的香味。 11 第 11 章 俞三蹭饭 苏青蓉端着碗盘出来,让俞大去堂屋,吃过饭再告诉他这是什么。 她怕说了,影响他的食欲。 不过,她的想法是多余的,牛牛嘴快,当即说了菜是猪杂碎做的,一个菜叫爆炒猪心,另一个叫香辣猪肚。 裴舒端着饭菜进了东屋,走近床边,将饭菜放在桌上,问俞临江:“你可有忌口的,辣的可以吃吗?” 俞临江使劲嗅了嗅饭菜的香味,摇头说没有忌口的。 他身子虚弱,可没有大毛病,有时候会咳嗽,却找不到原因,这也是他绝望的地方。 裴舒要扶着俞临江下床,俞临江摆手没让,让裴舒回去吃饭,他可以照顾自己的。 若是事事让人伺候,他真成废人了,那样,连自己也会唾弃自己。 裴舒见俞临江坚持,就站一旁,见他缓缓下床,并未有什么不便,也就放心了,嘱咐一声,转身离去。 她也饿了,该回去吃饭了,想起猪肚,猪心配白米饭,裴舒就忍不住流口水,到了堂屋坐在牛牛身边,端起碗拿起筷子,先给牛牛夹菜。 牛牛嘴里都是肉和米,端着碗往旁边侧身子,让裴舒自己吃,他可以自己吃,因为嘴里有饭,口齿不清。 裴舒也不矫情,一口肉咬下去,想让她流泪,终于吃上肉了。 猪肚很有嚼劲儿,一入口,香味儿,辣味儿在舌尖上炸开,辣味裹着肉味儿,越吃越香,越想越吃,最后根本停不下筷子。 苏青蓉不喜吃辣,牛牛也不能吃辣,倒是俞大能吃,一大海碗香辣猪肚几乎进了裴舒和俞大的肚子。 东屋,俞临江望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陷入沉思,这些东西,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出来的。 她到底什么来历? 裴舒没有恶意,俞临江知道,越是知道,越是好奇。 他思忖片刻摇头失笑,管她什么来历。她无处可去,只能留下。 日子还长,总有机会知道她来自哪里。 俞临江端起碗筷,小口地吃着,爆炒猪心入口,香嫩滑软,让人吃了还想吃,吃了一些猪心,再吃猪肚,味觉仿佛受到了刺激,筷子便停不下来。 原来世间还有这样的美味。不知不觉俞临江把所有饭菜都吃了,碗中一颗米粒都没剩下。 最后每个人都吃撑了。 尤其是牛牛,望着干净的碗,问裴舒下一顿吃什么。 裴舒笑着道:“这个还是保密。说出来就没有惊喜了。” 她一面收拾碗筷,一面和牛牛说话。 苏青蓉让裴舒歇会儿,碗筷她来洗刷就好,说着要收拾碗筷。 俞大按住苏青蓉的手,沉声道了句:“我来吧。” 其实平时也是苏青蓉做饭,俞大洗刷的,这几日田里忙,俞大才没进厨房。 闻言,裴舒抬眸看向俞大,这个时代的男人都不是远庖厨吗,她这便宜公公怎么突然要刷碗了。 牛牛却见怪不怪,笑着解释:“平常都是爹爹刷碗的,爹爹说娘的手纤细,做不得着粗活。” 尤其是冬天,都是爹爹给他们洗衣服,从来不让娘动手。 裴舒诧异,觉得这家有秘密。既然俞大要刷碗,她也乐得清闲,去了东屋收拾俞临江的碗筷。 俞临江见裴舒进来,看了眼桌上空空的碗盘,脸颊微微发热,随后恢复如常,笑着道:“你做的菜很好吃。” 这是对一个厨子很好的褒奖,裴舒自然也喜欢,俞临江这是认可了她的手艺。 “晚上还有好吃的,再做给你们吃。”裴舒走过去,见碗盘都空了,更高兴,收拾了碗筷送进厨房。 她刚从厨房出来,见院门开了,从外面进来一个人,一面往里走,一面嚷嚷:“我说怎么那么香,一个村都是香味,原来大哥你家在吃肉,什么肉这么想,莫不是鹿肉,大哥进山打猎了?” 话落,人也到了厨房门口,倚在门框上朝着厨房内看去。 裴舒不认识来人,见他喊大哥,隐隐猜测出他的身份,不是俞家老二,就是俞家老三。 俞大动作很麻利,洗好了碗筷,净了手出来,见俞三来了,眉头微皱:“你怎么来了?” 俞三:“……” 他就想蹭饭,结果人家都吃完了,他就闻了个味儿,肚子还饿得慌呢,站在院中,围着未散尽的香味,好像更饿了。 一声不合时宜的咕噜声传来,饶是俞三脸皮再厚,面上也挂不住,不过依然强装镇定,笑着道:“大哥,你家还有剩的饭菜吗,我饿了,我不白吃,给你家干活。” 太香了,要是吃不到,他晚上都睡不着。 他从小有个毛病,嗅觉和味觉比一般人灵敏,所以才能找到吃食来源。 俞三也喜欢吃,平时从大柳氏和小柳氏手里抠出来的钱,都买了吃的,遇见牛牛也会给一些。 他自觉和大哥家的关系不错,蹭一顿饭还是可以的。 俞大很不客气,冷冷回了一句:“没了。” 闻言,俞三捶胸顿足:“咋就没了呢,那你们吃的啥,真是鹿肉?” 牛牛告诉俞三,不是鹿肉,是爆炒猪心和香辣猪肚,可好吃了,他都吃撑了。 俞三不信,内脏那些东西很少有人吃,怎么可能做出如此美味,他不信,说牛牛在骗他。 牛牛见他不信,也就不说了,笑嘻嘻看着裴舒,问她下午吃什么,他可看见了,有很多肉呢。 俞三听见了,也不走了,下午帮着俞大和苏青蓉干活。 菜园子里有一片空地,裴舒觉得空着可惜,想翻了土准备种一些雪豌豆,她看见有种子。 这东西在现代叫荷兰豆,其实产地是中国,只是被人带去了荷兰,又传回中国,更名为荷兰豆了。 蒜蓉雪豌豆,雪豌豆炒腊肉,都是裴舒的最爱,裴舒自然不会放过。 有俞三帮忙,翻地轻快了不少,速度也快,不到半下午就好了。 这人游手好闲,家里也不指望他干活,他一下午没回去,也没人来找。 翻了地,裴舒就开始做晚饭。苏青蓉也不说她,毕竟那些钱都是裴舒挣得,再说,这是给家人改善身体,她自然不会说。 俞三比牛牛还积极,主动坐到灶火旁烧火,还问裴舒今晚吃什么,反而像这家的人一般。 裴舒觉得好笑,一个大人,怎么比一个孩子还喜欢吃。 不过,看在他干了一下午活的份上,还是说了:“准备做一个萝卜猪肺汤,爆炒一个肥肠,再配上两个青菜,窝窝头还有剩的,回锅热一热,熬个粥。” 她说着将一个锅里添上水,放上箅子,拿出窝窝头放篦子上。然后开始处理猪肺和猪大肠。 小时候家里地多,父母来不及做饭,裴舒就帮着干活。手虽然生疏,却也会,渐渐的动作熟练,看着很麻利,一看就是个做惯了活的,倒是符合裴六丫的人设。 俞三没吃过猪肺汤,也没吃过烧猪肥肠,想着上午的饭菜香气飘到三里外,晚上有肉定也不差,笑着夸赞裴舒会做饭,便和牛牛一起烧火,一会儿好吃饭。 猪肺汤润肺,止咳,化痰,但要清洗猪肺很麻烦,要往猪肺里灌满水,使劲洗,多洗几次,会吐出很多白沫,这些都是脏东西,把猪肺洗成白色,才算干净。 然后焯水,放入葱姜料酒,多放一些去腥味。 焯水过程中,还会有一些白色的泡沫,也要撇干净,捞出来温水洗一遍,猪肺看着很多,捞出来也就一点。 热锅不放油,猪肺放下去不停翻炒,炒去多余水分,然后捞起来放砂锅里炖,一刻钟后放白萝卜,然后小火慢炖半个时辰。 炖汤的时候,裴舒又把洗好的肥肠煮了,熟后捞起来放一边,锅里放油烧热,下肥肠翻炒一会儿,加入料酒,各种调料继续翻炒,汁水收得差不多时,加入切好的蒜苗,等蒜苗变了颜色,这道菜也就成了。 俞三不知何时站起来,直直看着锅中,还不停吞咽口水,香,真是香死个人。 今儿中午在外面就闻着香,肚子里的馋虫叫个不停。 如今站在锅边,视觉和味觉同时受到冲击,他更是忍不住了,等裴舒盛出菜,忍不住捏了一块,快速塞进嘴里,尽管烫,却也舍不得吐出来,一边嚼一边吹气,还不忘夸赞好吃。 裴舒但笑不语,又炒了两个青菜。 菜好了,猪肺汤也好了,另一个锅里的粥也好了。 牛牛很殷切,要帮忙。 俞三将人推到一旁,笑嘻嘻道:“你还小,还是我来吧。” 统共就这些东西,若是撒了心得多痛啊。 他来回跑了几趟,把所有饭菜端进堂屋,殷勤找板凳,让俞大和苏青蓉坐下,又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让裴舒也坐下。 俞三可不会忘,这位才是他巴结的对象。 裴舒答应一声,给俞临江盛好饭菜,端进东屋,放桌上,笑看着俞临江,还未开口说话,就听俞临江道:“我听见三叔来了?” “嗯,上午来了就没走,中午啃了你家三个窝窝头,等着吃我做的菜呢。”那么多人捧场,裴舒自然高兴,脸上一直挂着笑意。 俞临江心思敏感,捕捉到裴舒说的你家,想提醒这也是你家了,不过还是未开口,也夸赞裴舒几句,催着裴舒去吃饭,别一会儿没有了。 三叔的性子,俞临江最是了解,是那种狗窝里藏不住馒头的,有吃的恨不得一下子吃完了,从来不会等人。 裴舒回了堂屋,见几人还未动筷子有些诧异:“你们怎么不吃?” 俞三笑得满面春风,将一双筷子递给裴舒:“这些都是你做的,哪能不等你啊。” 看着这些美味,俞三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正想询问裴舒的意见呢,自然要讨好裴舒。 12 第 12 章 想做生意 裴舒也不客气,直接接了筷子,道了句谢。 这人还算上道,裴舒见他死皮赖脸,开始有些不喜,如今倒是改变了想法,这样的人才吃得开吧。 碍于裴舒在场,俞三吃得快,吃相还算优雅,不是狼吞虎咽的。 裴舒见牛牛不喜吃萝卜,解释道:“这个猪肺汤有清肺止咳化痰的功效,你要多吃些,增强免疫力。” 说着给牛牛夹了一块萝卜。 牛牛看着碗里的萝卜,抿了抿唇不情愿吃了下去,吃下去后也不觉萝卜难吃,反而带着一股肉香,还有淡淡甜味。 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萝卜了。 俞三听闻猪肺汤可以清肺止咳,当即不喝了,拿起窝窝头啃起来。 裴舒诧异,不过没有开口问。 苏青蓉却知道原因,俞三的女儿出生时难产,身子骨一直不好,天冷一些就会咳嗽,比临江的身子好不了多少。 明明十三岁了,却比同龄人瘦弱许多,也是经常吃药,每次吃药大柳氏都会骂人,说香草是赔钱货,还没挣钱就会花钱了。 不过这些都是背着俞三说的,俞三虽脸皮厚,喜欢偷奸耍滑不干活,却是个疼女儿的,容不得别人说他女儿是赔钱货。 大柳氏曾当着俞三的面说香草是赔钱货,被俞三怼了回去,还威胁大柳氏,若是再说他女儿是赔钱货,就分家。 自那以后,大柳氏再不敢当着俞三的面说了。 俞三不吃萝卜猪肺汤,是想省给女儿吧。 孩子病了,做父母的最忧心,苏青蓉想起那个病歪歪懂事的小姑娘,也不吃猪肺汤了。 俞大也知原因,默默吃着窝窝头。 裴舒不知原因,看扫视一眼三人。牛牛人小鬼大,很快知道了原因,放下手中的碗筷,去了厨房拿来一只空碗回来,放到俞三跟前:“三叔,你给香草姐姐盛一些,她吃了姐姐做的猪肺汤,病很快就好了。” 香草就是俞三的女儿,懂事得让人心疼。 俞三见到女儿,忍不住心生怜惜与疼爱,这让大、小柳氏醋的不行。他摸了摸牛牛的头,眼眶微红,笑着把汤倒进碗里,然后道了谢。 吃过晚饭,俞三并未离开,而是拉着俞大说话,说的都是陈年旧事,还说大柳氏对不起俞大,这些年让俞大受委屈了。 俞大并未将大柳氏放在心上,不言不语的,听着俞三说。 苏青蓉帮着裴舒洗刷,两人忙完了,俞三还再说。 裴舒又是做饭,又是洗刷的,也累了,想去歇会儿,被俞三喊进堂屋。 东屋俞俞临江倚在床上看书,心思却不在书上,喊了一声牛牛。 牛牛跑进屋,笑问:“哥,你喊我做啥?” 俞临江摆摆手,让牛牛凑近一些,等牛牛凑近,他低头凑到牛牛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牛牛听了眼睛一亮,点点头离开。 俞临江望着门口,他很想知道三叔想说什么,虽然知道三叔的意图,但他不希望裴舒答应。 老宅那边的人难缠,最好不要有交集。 裴舒进了屋,坐在苏青蓉身旁,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不发一言,等着俞大说话。 俞大见状,指了指俞三,沉声道:“你说吧,这些东西都是六丫的,我们尊重她的选择。” 俞三为难,哪有听一个孩子的,不过跟着裴舒干了一个下午的活计,他知道裴舒是个有主意的,于是缓缓开口:“侄媳妇啊,你看你这手艺这么好,可有开店的想法?” 若是条件允许,裴舒自然想开店,但条件不允许。 俞家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有手艺也是没用的,说起来,她不喜欢烟熏火燎 ,她更喜欢雕刻。 “暂时没有这样的想法。”裴舒装作诧异看向俞三。 俞三指了指桌上的萝卜猪肺汤:“你的手艺咱们有目共睹,不开店可惜了。” 裴舒假装不明白:“没什么可惜的,饭嘛,做出来我们吃就好。” 俞三的目的很好猜,可裴舒不愿意和俞家老宅扯上关系。 这个想法与俞临江不谋而合。 俞大和苏青蓉看向裴舒,都有些惊讶,他们没想到裴舒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们以为裴舒会同意呢。 毕竟谁都知道,有手艺在,做买卖不会亏,这可是赚钱的好机会。 他们不知道,相较于赚钱,裴舒更怕麻烦,尤其是俞家老宅那边的麻烦。 俞三不知裴舒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他不得不把话挑明:“侄媳妇啊,你看你手艺好,要不咱们合伙做买卖,开一间铺子,你做菜,我负责其他的如何?” 裴舒定定地看着俞三,感叹这人有经济头脑。 不过,她觉得俞三的想法太过简单,开铺子,哪有那么简单的,笑着道:“三叔莫要开玩笑,开铺子是大事儿,不是说说就能开起来,首先得有铺子吧,在县里,还是在镇里,镇上好说一些,铺子便宜。就算铺子开起来了,谁是东家,利润如何分配,是咱们自家人干,还是请人,请人是不划算的,没赚头。还有,我们与老宅的关系您也知道,你能保证我们能拿到钱吗?您是想让我给你当免费长工,还是真心与我合作?” 闻言,俞大和苏青蓉惊讶看向裴舒,这是一个农女该有的气度和见识吗,就算是京都那些贵女,也不一定有这份远见。 这真的是裴六丫吗? 不过,他们也不建议和老宅那边合作。他们一家搬出来,就是为了过清静日子,没必要再去掺和老宅那边的事儿。 她的话条理清楚,句句说到点子上,这不得不让俞三刮目相看,半晌后起身道了句:“我再想想。”说完辞了俞大和苏青蓉,端着碗离开了。 裴舒见他走了,悄然舒了一口气,也幸亏知道一些经营,不然心头一热,她还就答应了。 她不看好这合作,要是能开铺子,俞大和苏青蓉就提了,也轮不到俞三来提。 裴舒不知,不是俞大不想赚钱,而是不方便。他和苏青蓉不能经常露面,怕被人发现。 若他们的身份暴露,就会惹来杀身之祸,因此,这些年他们一直窝在这个小山村里,从未想出去过日子。 就算苏青蓉精通刺绣,也不敢使用,怕露出一星半点儿的风声,那时候后悔也晚了。 俞三走后,裴舒辞了俞大和苏青蓉,洗漱后便回房去睡了。 牛牛则是去了东屋,将方才的事告诉了俞临江。 俞临江听候夸赞牛牛:“很好,牛牛很聪明,学得很清楚,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睡吧。” 牛牛得到夸赞,有些含羞,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然后转身走了。 俞临江透过窗户,盯着低垂的夜幕陷入沉思。 他也不主张与三叔合作开铺子,先不说钱不够,就说大柳氏和小柳氏那难缠的性子,他们就不能做。 裴舒躺在床上,望着漆黑的屋顶,俞三提出合作时,她有些心动,可想到老宅那边的人,她冷静了许多。 原身在俞家受了不少罪,不是来自公婆和俞临江,而是来自老宅那边。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虐待她,是大柳氏和小柳氏,其他人对她还算不错,尤其是俞二和俞三家的孩子,觉得原身可怜,给予了不少帮助,不然原主或许早就死了。 原主是原主,她是她,她只是裴舒,不欠任何人的情。 若是俞三能解决老宅那边的麻烦,她不介意合作,她只出经营方式和菜谱,坐等分成,其余一概不负责。 雕刻才是她的梦想,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以前没有机会,父母不喜欢她学雕刻,觉得没有出路,只是作为一项爱好学习的。 大学她学的英语,来到这里一点用没有,还不如跟父亲学的厨艺。 想着想着,裴舒困了,迷迷糊糊睡着了,可能太累了,一夜无梦。 裴舒担忧老宅是麻烦,俞三何尝不担心。 以老娘找事儿的程度,连他都想远远避开,何况是别人。 大侄子是读书人,才华好,将来病好了,有机会参加科考,也能改换门庭。 他何尝不想让儿女过得好,女儿有丰厚的嫁妆,儿子可以去私塾读书,将来考个秀才最好,若是考不了秀才,识文断字,进来可以做个账房先生,总比在土里刨食强。 俞三受不了这样得罪,也不想让儿女受罪。 想着想着就到家,刚到家就传来一声质问,是来自老娘的。 “老三,你今儿下午做啥去了?”大柳氏站在门口,扶着额头,瞪着俞三,想听听他的解释。 只要老三解释,她就信。她不信老三帮俞大家干活了,且干了一个下午,就算好多人看见了,大柳氏也是不信的。 俞二两口子就算了,如今俞三也帮俞大一家干活了,这两个混账东西都是她生的,凭啥帮俞大干活。 “出去溜达了。”俞三端着碗去了厨房,准备把汤热一热,一会儿好给闺女喝。 小柳氏鼻子也灵,早就闻到香味了,跟着俞三进了厨房,见俞三手里端着一碗汤,浓白色,里面有肉,离近了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笑着问:“三哥,这是啥啊,咋这么香呢,我能吃点吗?” 她就没闻过这么香的汤。 大柳氏听见有吃的,也跟过来,见锅台上放了一个碗,直接过去端起来要喝,被俞三阻止了:“娘,这是给香草的,你们不能吃。” 大柳氏本来就在气头上,一听这话,更是火冒三丈,指着西屋的方向骂起来:“一个赔钱货,能吃饱就不错了,还想吃肉,门都没有。” 13 第 13 章 天降大瓜 俞家老宅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别说大人,就是几个孩子都惴惴不安,尤其是香草,她没想到奶奶骂她赔钱货,爹爹为了她和奶奶大吵起来。 其实奶奶经常骂她赔钱货,不只是她,还有二伯家的芳草姐姐。 俞三和大柳氏大吵了一架,把所有人都惊醒了,俞老头出来劝说,让俞三少说两句。 俞三根本不听,最后来了句:“爹,咱们分家吧。” 一句话,让老宅所有人都沉默了,半晌后又传来大柳氏的哭闹声。 这声音惊天动地,自然惊动了附近不少人,都来问发生了什么事,被小柳氏赶走了。 被赶出老宅,这些人都没走,趴着门缝或墙边,现场吃老宅的瓜。 裴舒对此一无所知,一夜好眠,醒来后和往常一样,洗漱扫院子,喂鸡。 她收拾好一切,苏青蓉也起来,见裴舒又把这些收拾妥当了,还提醒她多休息,不用这样忙活。 过几日俞大进山打猎,家里也就宽裕了。 裴舒不知这些,转身去了厨房,准备做早饭:“我不累。娘,咱们今天吃什么?” 苏青蓉不太会做饭,道了句:“你看着做吧。” 然后去了堂屋,再回来手里拿着一截绳子,走到裴舒跟前笑着道:“你站过来,我给你量一量尺寸,该给你做一身夏装了。” 裴舒这才想起来,昨个去镇子上,苏青蓉买了布,准备给她做一身衣裙的。 她身上的衣服确实旧了,还补丁摞补丁的,确实影响形象,于是站起来走过去,让苏青蓉给她量。 苏青蓉量了尺寸回屋,裴舒继续做饭。这次不用再吃窝窝头和野菜粥了。 昨个儿买了面粉,裴舒准备做米粥和菜卷。窝里添上水,又去后院摘了把韭菜,清理干净洗好,和面醒着,洗好的韭菜也空了水,切成丁放盆里,又把方才捡得鸡蛋打碎,准备做成鸡蛋碎。 这时候牛牛也起来了,要给裴舒烧火,还问裴舒吃什么。 “咱们吃菜卷,喝白粥。再弄一个凉拌菜可好?”裴舒说着把开锅放油,把鸡蛋液倒在锅里,霎时间浓郁的鸡蛋味飘出来,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牛牛闻着鸡蛋味高兴不已,虽然不知菜卷是什么,不过只要是姐姐做的都好吃。 拌好韭菜馅儿放一边备用,醒好的面擀成薄皮,倒上韭菜馅儿,然后小心卷成卷,两头捏严实,防止露馅儿,然后整个放进窝里,等熟了在切开,这样不漏油,不露馅。 俞大和俞临江能吃,裴舒做了五个菜卷,正好一锅。 牛牛一面烧火一面看着裴舒忙活,还不停问什么时候能好。 裴舒耐心回话,同时手上没有闲着,还拌了一个马齿苋。 春末马齿苋很嫩,适合蒸着吃,煎着吃,也可以凉拌,昨天买了香油,淋上一些,加上葱姜蒜等,别提多美味儿了。 饭桌上,牛牛第一次吃菜卷子,一面吃一面夸好吃,都不抬头。 苏青蓉面含微笑看着裴舒,也夸赞几句。 俞大埋头大吃,不言不语,不过看那吃饭的样子,就知很好吃。 饭后,裴舒去了俞临江屋里,见碗空了,盘子也空了,也有些诧异。两个菜卷子,全吃了。她和苏青蓉吃一个,俞大吃了两个半,牛牛也吃半个。 所以五个菜卷子,一个没落下。 见裴舒盯着碗盘看,俞临江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解释道:“你,你做的饭菜太好吃了,一时没忍住。” “好吃就多吃些,我下次多做一些。”裴舒收拾了碗盘出去。 早饭后裴舒烤了猪蹄,泡水后刮干净猪毛,这样去掉猪脚的藏腥味儿,焯水后泡在水中,又泡了几把黄豆,准备中午做个焖猪蹄和炒猪肝。 天气渐热,这些东西不能放,昨儿被苏青蓉用凉水镇上了。 她带着牛牛去了后面的竹林,准备挖一些竹笋,香料有了,可以做个手剥笋了。 竹笋卖不上价,手剥竹笋或许能卖一些钱,今天能吃肉,明天就没有肉吃了。 她还想去镇上碰碰运气,总不能断了肉,再有,她想问问刻刀,昨个儿去镇上,没有看见打铁的,竟忘了。 裴舒做的饭好吃,彻底俘获了牛牛的心,裴舒做什么,他都跟着。 两人来到家后面的竹林,牛牛负责找竹笋,裴舒负责挖,比上一次快了不少,也就两个钟,就挖了一背篓。 裴舒看了看竹笋上的泥巴,准备去西面的湖里洗干净。 柳河湾西南面有个湖,连着南边的河,村里人都来这里来洗衣服,里面有不少莲藕,属于村里的财产,每年秋季就会收莲藕,再分给大家。 当然湖里还有不少鱼,平时也有人捕鱼,但只能自己吃,不能拿到镇上去卖,这都是大家的东西。 裴舒点头,算是了解了,看来村长还算公平,并不是欺压百姓的人。 裴舒怕牛牛落水,就让牛牛离远一点,她则是去洗竹笋,不愧是古代,这水清澈见底,水里有手指大小的鱼,游来游去,好不快活。 旁边有不少妇人在洗衣服,人多了自然有瓜吃。 裴舒不言不语,一面洗竹笋一面吃瓜,吃着吃着,就有俞家老宅那边的瓜。 她侧脸看过去,是一个婶子,好像有点面熟,那天她装神弄鬼的时候来了不少人,倒是混了个脸熟。 “听说了吗,俞家老宅那边要分家了,是老三主动要分家,可把大柳氏气疯了,坐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撒泼打滚,就是不分家。这么多年,除了把俞大分出去那次,大柳氏哪里这样闹过,这次可真没脸了。”一个妇人说着,脸上尽是幸灾乐祸。 裴舒暗暗心惊,这个瓜有点儿大,俞家老宅分家,还是俞三提出来的,为啥,不会是因为昨天帮她们干活的事儿吧。 不管了,继续吃瓜,可吃着吃着就吃到自己身上。 “这事儿说起来,还和俞大家买来的童养媳有关系。” 裴舒:“……” 跟她有啥关系,她啥都没做。 她还没明白过来,旁边的妇人又开始说了:“昨个儿中午全村都飘着一股肉香,是俞大家在做饭,俞三那人你也知道,嘴馋还懒,闻着味儿去了俞大家,帮着他们干了一下午活,晚上在俞大家吃了饭,走的时候端了一碗肉。俞三是个疼闺女的,想给闺女吃。结果呢,大柳氏不同意,还骂香草是赔钱货,俞三恼了,昨晚和大柳氏大吵了一架,就吵着分家了。” 裴舒:“……” 一碗猪肺汤引发的分家,好像和自己有那么一点儿关系。 不行,她得走了,一会儿瓜就落到她头上了。 想到这里,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你是俞大家买来的童养媳吧,真标志。”夸完了又问,“你们昨个儿吃的啥,咋那么香呢。” 扑通一声,一个大瓜落下来砸下来,直接砸到裴舒头上。 且这人说话忒难听,什么叫买来的童养媳。 不等裴舒说话,牛牛想开口炫耀,但接到了裴舒的眼神,立刻站着不动了。 “我家没钱,能吃啥,就是买了一根猪大肠,炒的时候多放了点儿油。可能是你们许久不吃肉了,才觉得香,要是想吃肉,可以试试猪大肠。”裴舒说完,将竹笋装进背篓,提在手中朝着牛牛走去,还不忘眨了眨眼睛。 牛牛也是个小人精,当即咧嘴笑了:“对,我家吃了猪大肠,还是吃了猪肚,猪肺,猪腰子。” 这些东西都脏,村里人都不爱吃。 几个妇人听见这话,也不纠结俞大家吃啥了,继续洗衣服拉家常。 裴舒领着牛牛回家,不是她吝啬不教给村里人,那些东西清洗费劲,又费香料,不容易做。 要是做得不好吃了,那些人定会埋怨她。 回到家,裴舒准备做饭,见苏青蓉和俞大都不在家,还以为他们下地了。 牛牛洗了手,进了东屋,将今儿发生的事儿告诉了俞临江。 俞临江放下书,抬手摸了摸牛牛的头:“很好,以后有什么事儿都告诉我,知道吗。对了,爹娘去老宅了,一会儿再做饭,问问他们在哪里吃。” 牛牛不知苏青蓉和俞大去老宅做什么,点了点头,准备去老宅找爹娘,顺便看看老宅发生啥事了。 裴舒把竹笋清洗一遍,放进盆里,准备下午煮了,明日带到镇上去,就见牛牛过来了,说要去老宅。 “你去老宅做啥?”裴舒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进厨房,“马上要做饭了,你不知油焖猪脚了,还有好吃的炒猪肝。” 牛牛停下步子,回头看着裴舒:“姐姐,你一会儿再做饭,等我回来烧火,我去喊爹娘,问问他们在哪里吃。” 裴舒进了厨房,听见这话,又退出来看着牛牛问:“他们去做啥去了?” “去老宅那边了。我去看看。”说完牛牛小跑着离开了。 裴舒心中纳闷,俞大和苏青蓉去老宅做什么,难道是因为要分家,做见证去了。 还真有可能,不管了,她先准备食材,等牛牛回来再做饭。 俞家老宅 大柳氏还在哭,嗓子都哑了。她不想分家,可俞老头同意了,她阻止没用,只能发泄似的哭,尽力最后一点力阻止。 几个族老和大柳氏的娘家人都来了。 俞大和苏青蓉也被请过来了,按理说,俞大和苏青蓉被分出去了,不应该来。 可俞老头要重新分家,自然要把两人喊回来。 这事儿大柳氏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又会大吵大闹。 人都到齐了,俞老头清了清嗓子,将众人看了遍,沉声道:“俗话说,树大分支儿大分家,你们也都成家了,是时候分家了。老大分出去多年了,当时分配不公平,让他们回来,是把家重新分一遍。” 14 第 14 章 老宅分家 果然,大柳氏听了,又开始吵个不停。 她的意思,分家可以,但不能让俞大回来分,东西都是她两个儿子的。 俞老头见她丢人现眼,自己的老脸也都丢尽了,指着大柳氏,再敢胡闹,就滚回娘家去。 大柳氏的兄嫂,柳山和周氏也不管,还让大柳氏不要闹。他们与大柳氏的关系不睦,能来是看在血脉的份上了。 这些年,大柳氏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他们看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了。让大柳氏别吵了,事情都是定局了,吵闹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以后呢。 村长和族老们也让大柳氏闭嘴。 要是再敢闹,就休了她,还把她赶出去柳河湾,这里容不下她这样的恶妇。 俞老头又说,这些年她苛待俞大,是不是想让俞大亲娘再回来一趟,找她谈谈往事,再谈谈下地狱的事儿。 俞家的家产哪来的,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 若不是俞大,俞家能有青砖瓦房,能有四十水田和十几亩旱地。 俞大做了这么多,最后呢。 俞家靠着这些吃穿不愁,最后把俞大家一家分出去,给了两亩水田一亩旱地,也不觉得亏心。 大柳氏听见这话,顿时不敢闹了。 俞老头继续分家,他们有三个儿子,东西均分成四份,三个儿子每人一份,他们两口子留一份,将来谁养老,这份东西就给谁。 大柳氏还不同意,还想大吵大闹,被俞老头一瞪,气焰小了不少。他一辈子让着大柳氏,终于硬气了一回。 “我们不能单过,我生了两个儿子,临老了单过,传出去让人笑话。”大柳氏看了看俞二,又看了看俞三,衡量着跟那个儿子合适。 俞老头不同意,非要单独过。 昨晚老三找他了,说了一些推心置腹的话。 俞三红着眼,坐在俞老头对面:“爹,您觉得咱家这些年走下坡路,是为啥?” 一句话让俞老头沉默了,是啊,老大回来带来不少东西,又是置办宅子,又是买地的,柳河湾谁家有他们家的地多。 每年交了税赋,吃穿不愁,还有余钱。就是大孙子读书吃药,他们依然是村里过的最好的人家,比村长家都好上不少。 从什么时候开始走下坡路了。 其实俞家也就风光几年,再然后就开始了鸡飞狗跳的日子。 俞大出去后,老宅的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都说由奢入俭难,吃惯了肉,俞大走了,没有肉吃,只能去集市上买,一大家子人,天天吃肉,本就不富裕自然更穷了。 不仅如此,女儿出嫁,大柳氏给了不少嫁妆,其中有十亩水田,他不让带,大柳氏撒泼打滚,要死要活的。 最后俞梨花也来哭诉,说自己嫁到了镇上,没有东西傍身会被婆家瞧不起,再说他只有一梨花一个女儿,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三十亩水田,十几亩旱地,除去赋税,干活有时候都请人,一大家子,也就勉强能填饱肚子。 俞老头不说,俞三却点出来了:“都是娘闹的,大哥没分出去,好好地,谁都有好日子过,您看看大哥走后,咱家过的啥日子。” 大哥没分出去天天有肉吃,他手里也不缺钱。 自从大哥走后,别说吃肉了,吃饱都勉强。 俞三见俞老头沉默,趁机说出想和裴舒做生意的事儿,还说出俞大那边的顾虑。 俞老头依然沉默不语。 俞三又道:“爹,儿子也是做爹的人,想让儿子读书,不能跟儿子一样,在地里刨食,一辈子没出息。” 昨个儿,他发了脾气,把一碗肉打翻在地,现在想想,隐隐有些后悔,不过,能因这事儿分家,后悔也值了。 俞老头沉默半晌,缓缓开口:“爹答应你。” 儿子想分家,想要有出息,他不能拦着,不给予支持,他不能拦着。 于是就有了这一幕。 东西都在明面上,自然好分,俞大分了六亩水田,加上之前的有八亩,五亩旱地,还住现在的房子,其余没要。 俞二和俞三麻烦些,除了田地,还有房屋,农具等等。 这些和俞大没关系,他和苏青蓉坐在一边,不言不语,等着俞二和俞三分家,写字据。 他们分家不分户,若是分户,将来徭役时就是四家,要去四个人,因此暂时不分户。 俞二神色不明,好像分家不分家都一样。 赵氏既激动又害怕,怕这一切不真实。 他们就这样分家了,可以过自己的日子,不用被婆母拿捏了。 自打她进门,婆母就看他不顺眼,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她自知不找婆母喜欢,便多做少说,即便是这样,依然不找婆母喜欢。 三弟妹进门后,能说会道,又是婆母的娘家侄女,更显自己笨拙,婆母就更不喜欢她了。 她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谁能想竟分了家,虽然只分家不分户,那也行,不一个锅里吃饭,婆母也管不着他们,她也可以给孩子们补补,再也不用看婆婆的脸色了。 分了家,拿了自己,俞大和苏青蓉肩并肩回家。 俞老头留他们吃饭,苏青蓉和俞大拒绝了,说家里做好了饭。 大柳氏那吃人的目光,他们吃不安稳,还不如回家呢。 再说,老宅做的饭菜,哪有裴舒做得好吃。 他们也许久没吃到好吃的饭菜了,有好吃的,谁还吃难吃的。 裴舒让牛牛看着老宅那边的情况,知道苏青蓉他们快忙完了,才开始做饭,做好了,正好等着苏青蓉和俞大回来。 苏青蓉和俞大回来,就闻到了一股香味。 裴舒听见声音,从厨房里出来:“爹娘,你们回来了,正好可以吃饭了。” 猪蹄红烧,猪肝抄了,又做一个凉菜,正好可以解腻。 牛牛也从厨房里出来,到了井边洗手,又进厨房把馒头端进堂屋。那勤快劲儿是苏青蓉没见过的。 问道饭香,苏青蓉和俞大也觉得饿了,嗯了一声去井边洗手,随后去了堂屋。 她没说裴舒浪费,以前她吃的比这精致多了,她没本事让两个孩子吃饱,如今裴舒来了,自然不会多说。 再说这些钱都是裴舒挣得,她自己能吃多少,还不是被他们一家人吃了。 俞大跟在她身后,依然是不发一言。 裴舒裴舒把俞临江的端进东屋,一个猪蹄,一盘菜,一半是炒猪肝,一半是凉拌菜,还有一个白面馒头。 俞临江看着丰盛的菜,道:“也太丰盛了。” 裴舒挑眉:“你不想吃?”还是觉得她浪费了。 俞临江知他误会了,连忙摆手:“不,不是,就是觉得很丰盛,像过年一样,有美味的饭菜真好。” 裴舒这才舒展眉头,让他赶紧吃,凉了不好吃了,说完转身走了。她要啃猪蹄去。 俞临江看了看裴舒的背影,他方才有些心虚,可心虚什么。 进了堂屋,裴舒见她的碗里有一个猪蹄,棕红色肉皮泛着亮光。 这是苏青蓉给她留的,一共四个猪蹄,她和妞妞吃一个,俞大一个,裴舒一个,俞临江一个。 不过俞大也吃了半个,将剩下的给了苏青蓉和牛牛,还说过两日进山打猎,到时候再痛快吃一顿。 午饭后,俞三又来了,这次神情放松,脊背也挺直了不少。 裴舒正准备煮竹笋,看见俞三,就问有事儿吗。 她一面说话,一面把竹笋放锅里,然后放入盐,大料,姜片,香叶,加入黄酒等材料。 俞三搬了把椅子,坐到厨房门口,见裴舒忙活,便问:“还没吃饭呢?” 今儿老宅分家,他大舅和妗子去了,还有族老,吃得不差,虽然不差,却没吃出滋味来。 全因为她娘,一面吃一面骂,他以前没觉得老娘烦人,今儿却格外烦躁。 饭后他大舅又找他谈心,说什么分家了,仍是一家人,不能和亲娘生分了。 只要亲娘不闹腾,他保证不生分,这是他的态度。什么孝道大过天,他不是二哥,不是那愚孝的,想让他孝顺可以,前提是不能找事儿。 方才他找二哥谈过,二哥也想做生意能把日子过好,谁愿意稀里糊涂,吃不饱地过。 俞二不善言辞,想了半晌,在赵氏的催促下,只能同意,让俞三来问问情况,看看裴舒有什么要求,只能他们能办到,一定照做。 裴舒坐在灶火旁,一面看着灶膛里的火,一面听俞三絮絮叨叨说着。 她还是不放心,大柳氏真不来找她麻烦吗,还有小柳氏呢,也不是省油的灯。 裴舒不愿意和俞家老宅那边有联系。 俞三一再保证,他们不会让老宅那边的人找麻烦。 苏青蓉和俞大在堂屋相对坐着,并不参与这事儿,裴舒虽年纪小,却有主见,不会吃亏,再说,做饭好吃是裴舒的本事,与他们无关,无论裴舒做啥决定,他们支持就好,既然是一家人,那就相互信任。 俞临江拿着一本书,心思却在裴舒这边,她会做什么决定,会和老宅那边合作吗。 二叔三叔人都好,时常帮助他们,可一想到要和老宅有关系,俞临江从心底排斥,大柳氏和小柳氏都难缠,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儿。 裴舒还是决定再观望观望,委婉拒绝了俞三。 俞三失望,起身去了堂屋,辞了俞大和苏青蓉,回了老宅。小柳氏问他做什么去了,俞三未说一字,看都不看小柳氏一眼。 香草十三岁了,总觉得分家因自己而起,心里过意不去,想找时间和父亲说说心里话,却没找到机会。 她眼看父亲回来,脸上带着疲惫,也不好说啥,转身回了自己屋。 西屋有三间,一间俞三和小柳氏带着儿子住,一间香草住,另一件是杂物房。 知道裴舒拒绝,俞临江等人松了一口气。 他们是真心不愿和老宅的人扯上关系。 老宅如今分家了,堂屋是俞老头的,东屋是二房的,西屋是俞三的,厨房及其他地方共用。 俞三刚睡下,堂屋传来哭喊的话,随后老宅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他顿时知道,裴舒不愿合作的理由了。 看来,他也要搬出去了。 裴舒不知老宅发生的事,把煮好的竹笋装进桶里,准备闷一个晚上,这样才能更入味。晚饭简单吃了一顿,想着明日要去镇上,洗漱后早早爬上床睡了。 15 第 15 章 遇沈千流 老宅鸡飞狗跳没能影响裴舒,下午去了菜地,给胡瓜搭架子,把整理出来的菜地种上雪豌豆,又给菜地除了草,浇了水。 然后做晚饭,晚饭很简单,熬了一些粥,蒸了馒头,是二和面的,虽然没有白面馒头好吃,却比窝窝头强多了,再配上手剥竹笋,俞家人都说好吃。 吃了晚饭,裴舒简单洗漱一番,早早上床睡觉。 古代没有娱乐项目,一般天擦黑就吃饭,饭后睡觉,油灯费钱,一般不点。 不过东屋经常有灯光,应该是俞临江在看书。 躺在床上,裴舒神游了一会儿,也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翌日清早,裴舒早早起来,去了井边洗漱。 俞大听见声音,也起来了,先把院子扫了,随后苏青蓉也出来,见裴舒还在洗漱,问她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地里的活干完了,可以多睡一会儿了。 新分的六亩地有庄家,收了庄家才能给他们。 所以现在不是很忙了。 裴舒说自己不累,洗漱好去了厨房,准备做早饭,昨个儿早上吃的菜卷子,今儿她想吃白粥,配上两面金黄,外焦里嫩香喷喷的馅饼,别提多好吃了。 和好面醒着,去后院摘了几个青萝卜,切成丝,加上盐,腌制一会儿,去掉多余的水分,加上鸡蛋碎,各种调料,锅里刷油,过热了将馅饼放进去,烙成两面金黄,也就可以吃了。 牛牛闻着香味过来的,馅饼刚出锅,还热呢,他就要吃,结果差点儿烫着。 “你慢点吃,还有很多呢,没人和你们抢。”裴舒笑了,把熟的馅饼盛出来,又把几个做好馅儿饼放锅里。 牛牛点着头答应着,可动作一点儿没停下,还找了一个盘子装上一个,说给俞临江送去。 东屋,俞临江早就闻到味儿了,听见牛牛的脚步声,放下手里的书,朝门口看去:“你嫂子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是姐姐。”牛牛忍不住纠正,将盘子放桌上,里面有一个两面金黄的馅饼,“姐姐说这是馅饼,可好吃了,大哥,你先吃着,我要给姐姐烧火。” 他说完转身走了。 俞临江望着馅饼发呆,半晌后拿起来放嘴里,果然好吃,面粉的香味混合着萝卜的香气,瞬间充满整个口腔。 三五口,一个馅饼就没了。俞临江望着空盘子,摇头失笑,脸颊也有些红。 又吃撑了,他不是口腹之欲的人,没想到也会有失控的时候。 裴舒不知俞临江脸红了,去了厨房,俞大把锅刷了,也用不到了她了。 她把手剥竹笋盐水倒了,装进背篓,准备去镇上卖了。 苏青蓉从堂屋里出来,见裴舒要出去,便道:“六丫,咱们家还有些钱,要不就别去了。” 过几天俞大会进山打猎,家里的日子也就富裕了,她没必要经常去镇上 ,很辛苦。 她刺绣不错,可以教给裴舒。这些东西她从没有教过别人,衣服上也没绣过东西。 裴舒站起来,定定看着苏青蓉,轻声道:“娘,只要能把日子过好,我不怕辛苦。” 她实在住不惯茅草屋,晚上睡觉都不踏实,总觉得回头虫蛇,那种软体冰凉的东西,她最害怕了。 等挣了钱,她就盖青砖瓦房,院墙好好修一修,那些吓人的东西一定进步来。 苏青蓉见裴舒坚持,也就不劝了,回屋换了身衣服,准备跟裴舒去镇上。 裴舒:“娘,镇上我已经熟悉了,自己去就行,您放心,卖了东西我就回来。” 要是竹笋卖不出去,她要再想想其他挣钱的法子。 苏青蓉不放心,非要跟着裴舒,一个女孩子去镇上太危险了。裴舒才十三岁,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可咋整。 俞大走过来,看着桶里的手剥竹笋,昨晚他吃了,味道不错,应该能卖出去,至于什么价格,就不好说了。 “我常年打猎,认识不少人,我去吧。”俞大这话是对裴舒说的。 苏青蓉怕裴舒出事,他不能让苏青蓉担心。 裴舒犹豫,她不仅要去买竹笋,还想问刻刀。 苏青蓉见裴舒犹豫,以为她不信,走过来解释道:“就让你们爹去吧,他路子广。” 裴舒不好拒绝,忙道:“我还想买一些东西。” 最后俞大提着东西,裴舒跟着俞大去镇上,走到村口,遇到了俞三。 他好像早就知道裴舒去镇上,吃了饭就等在这里了,见俞大也在,笑着打了招呼,见桶里有竹笋,还散发着好闻的味道,便问能不能尝一个。 不知道为啥,他莫名相信裴舒的手艺,是因为能把杂碎都做得好吃吗。 裴舒自然不会拒绝,拿出一个手剥竹笋给俞三,还告诉他剥了皮吃。 俞三接过,一面吃一面走,还连连赞叹,说着东西肯定能卖钱。 他吃完一个手剥竹笋,就不再吃了,走到裴舒身旁,问:“侄媳妇,你还会做什么吃食?” 吃了手剥竹笋,俞三更有信息了,他一定找裴舒合作不可。 种田中不下去,吃不了那苦,他嘴皮子功夫和跑腿功夫行,做生意也不会差,以前没有门道,如今有机会了,肯定不能错过。 裴舒眉眼舒展,望着两旁的树荫,笑着道:“挺多的。” 俞大沉默不言,俞三话多,知道裴舒有很多事不懂,便耐心解释。 走一路,说一路,很快就到了镇上。 如俞大说的那样,他认识酒楼的掌柜。 掌柜的见到俞大,挺热情,问他可有猎物。这次去的另一家酒楼,裴舒不认识,掌柜的看着挺和善,不像上次那家,一言不合就把她们赶出来了。 俞大摇头,说没有,他过几天在进山,这几天没风,动物警觉性高,等那天起风了再去,定不会空手回来。 裴舒静静站在一旁,只是听着。 掌柜姓李,人称李掌柜,也是这家食肆的东家,见桶里有东西,还散发着淡淡的竹子香味,就问是什么,可是要卖的。 俞大点头,看向裴舒。这东西是裴舒做出来的,自然是裴舒做主。 俞三怕李掌柜给的便宜,笑着道:“味道很好,掌柜的尝尝再定价也是可以的。” 最后,李掌柜给了二十文。实在是竹笋常见,不难做,一般的酒楼师傅吃过都会做,生在一个新鲜。 裴舒也不失望,掂了掂手里二十个铜板,寻思着今儿吃什么,总不能再买猪下水吧,就二十文,也买不了多少肉,算了,先看看去街上转转,遇见合适的就买一下。 俞大见裴舒不愿意走,他提起桶走了,还不忘提醒裴舒,他去镇子口等她,让她办完事就来。 “知道了,谢谢爹。”裴舒很欣慰,她这便宜公公话不多,却是个细心的。 裴舒辞了俞大,准备去街上转转,看看有没有打铁的铺子,想买一套刻刀。 俞大走了,俞三却跟着裴舒,问裴舒去哪里,是不是想到了挣钱的办法。 裴舒回头,定定地看着俞三,觉着他有些烦,碍于长辈的面子,仍心平气和问:“三叔,您没事儿干吗,为何非要跟着我,我说了,我暂时不想和老宅那边扯上关系。” 俞三也不恼,依然嬉皮笑脸的:“我知道,我担心你才跟着你的,你要是不喜欢,我走就是。” 说完也离开了,算了,还是去找大哥吧,别把这丫头惹急了,万一她生气了,挣钱不带自己可咋整。 他已经打定主意跟着这小丫头了,别人想说什么就说吧。 俞三走后,裴舒才开始在镇上溜达,从北边到南边,又走到东边,终于看见了打铁铺子。 竹叶镇一共两条街主街道,东西街,南北街,店铺都在这两条街上,打铁的铺子在东边路南,门口不大,门口染着炉子,一个铁匠扬起铁锤砸着铁片,周围冒出很多火星子。 裴舒犹豫片刻,走上前问刻刀的价格。 老板告诉裴舒,简单的刻刀一两银子一把,复杂的且质量好的,要贵一些,也有几两银子一把的。 裴舒用不起好的,自然想要最便宜的,不过她身上没那么多银子,只能到了谢离开。 她刚走几步,遇见一个熟人,从一个医馆里出来,也看见了裴舒,眸中一喜,走过来问:“小姑娘,是你,你可还有蘑菇和竹笋?” 上次的蘑菇很鲜,做了蘑菇粥,几个小崽子吃了不少,竹笋炒肉也好,他今日还念叨呢。 没想到出门就遇见了裴舒。 裴舒认识沈千流,听见他问竹笋,摇头说没了,说完就准备离开。 沈千流上前几步,忙拉住裴舒。 裴舒甩开他的手,退后几步,厉声质问:“你想怎么样?” 沈千流知她误会了,也推后两步,举起手,耐心解释:“姑娘放心,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想要一些蘑菇和竹笋,你若再来,就还卖给我,我全要了。” 说完,他闻到裴舒身上有药味,笑着道:“冒昧问一句,是姑娘病了在吃药,还是你家人病了在吃药,我是大夫,或许能帮到你。” “不用了。”裴舒觉得他年轻,或许医术不精,便没放在心上,“有蘑菇和竹笋会送过来,再见。” 至于家人的病情,就不劳烦他。又顺便问了沈千流的住处。 俞临江看了不少大夫,也吃了很多药,都没查出病因,他或许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不过这都是她瞎猜的,电视上不都是这样演的。 何况这是书中的世界,或许更狗血也说不一定。 沈千流指了指身后的医馆:“我在这里看诊,你送到这里就是。” 裴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了同心堂,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转身离开。 他走了几步,听见沈千流在后面喊:“姑娘,我的医术不错,你可以信任我,我□□疑难杂症,看不好不要钱的那种。” 裴舒没有回头,去了肉摊卖了几个猪蹄,另外多付了两文钱,要了几个大骨头。 骨头汤煮面条也是不错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压字数,明天不更,谢谢宝儿们支持。 流言发红包哈。 16 第 16 章 千流上门 回到柳河湾,裴舒远远就看见了小柳氏,好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看一眼俞三,往旁边挪了挪,离他远远地,省得一会儿殃及池鱼。 俞三歉意看一眼裴舒,让裴舒回家,他一会儿过去。 裴舒翻了个白眼,不想让他过去,说的跟回自己家一样。 不过这也不是她家,她做不了主。 小柳氏也远远看见了俞三,小跑着过来,余光扫过裴舒后,狠狠地瞪了一眼。 俞大皱眉,冷着脸,声音更冷:“你瞪谁呢,没事儿滚回家去。” 就是这个搅家精,跟搅屎棍一样,令人厌烦,还没有自知之明。 小柳氏怕俞大,缩了缩脖子,躲在俞三后面不敢出来了。 裴舒跟着俞大走远了,回头看向小柳氏,发现小柳氏还在瞪自己,暗叹一声,果然是个麻烦。 俞三回头,也发现了小柳氏的小动作,当即黑了脸,厉声问:“你在做什么?” 当初他就不该听娘的话,娶了大舅家的女儿,大舅和大妗子明明都是老实巴交的人,生出来的闺女为啥像自家娘啊。 小柳氏自幼认识俞三,也了解俞三的脾性,自是不怕他,站定指着俞三:“你做啥去了?” 以前没分家,俞三想去哪里都行,家里的活赵氏做了,芳草和香草也帮着做一些,如今分家了,各家做各家的,就显出了,二嫂家勤快,活计很快能做完。 只有他们家,衣服没洗,吃饭的碗没刷,屋子没收拾,还有地里的活。 香草身子弱,干不了多少,俞三是个懒得,岂不是她干,她才不要干。 今儿吃了饭,一个转眼的功夫,俞三就出去了,她找了许久都不见人,一问才知道,竟然跟着俞大和裴舒去镇上了。 这还得了,小柳氏先回家找大柳氏哭诉一番,被大柳氏骂了出来,就在村口等着俞三,真的看见俞三从镇上回来了,还和俞大和裴舒一起。 看见这一幕,她怎能不气,非要和俞三理论。 俞三懒得理会小柳氏,不让小柳氏管,扔下小柳氏回家去了,回家后见没饭,便从怀里掏出两个肉包子,一个给香草,一个给小儿子树根。 他有一儿一女,女儿香草,十三岁,儿子树根,今年七岁了,因为吃得差,面黄肌瘦的。 小柳氏追回家,见儿女在吃包子,就问自己的呢。 俞三怼她:“想吃自己去买。” 一句话惹怒了小柳氏,也学着大柳氏的样子,撒泼打滚,说自己命苦,为俞三生儿育女的,连口吃得都没有。 俞三最不耐烦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指了指房梁:“你要是过不下去,可以去死,上吊,跳河,撞柱,都随你,我要是拦着,我就是你生的。” 比谁混是吧,这个他在行。 一席话让小柳氏愣在了原地。 俞三看也不看她,看着儿女把包子吃完,去了俞大家。 小柳氏去找大柳氏,少不得又闹了一番。 大柳氏正在气头上,才不会管一家,要不是老三,何至于分家,分家后什么都得她做,当婆婆多年,又回到了过去,大柳氏如何能甘心。 她越想越气,就把俞三恨上了,连带着平日喜欢的小柳氏也看不管了。让小柳氏滚回去,日后莫要再找她,看见他们一家就烦。 小柳氏碰了一鼻子灰,抹了把泪回娘家去了。要父母来给她做主。 裴舒刚把猪大骨扔锅里,准备和面擀面条,一会儿做个大骨面,就见俞三来了。 不过她学聪明了,看见了装作没看见了。 俞三也不生气,上前几步问裴舒:“做啥吃的呢,你三叔还没吃饭呢,也做着我的呗,一会儿我去干活,就当抵饭钱了。” 裴舒抬头看他一眼,并没答话,她是真不想和老宅的人有关系,大柳氏和小柳氏就是两个麻烦精。 这时候牛牛从外面跑进来,见裴舒在做饭,就问吃啥,他饿了。 裴舒把热包子拿出来给牛牛,因为放在了怀里,还热乎的呢。 这是俞三给裴舒。她想着牛牛肯定喜欢吃,就没舍得吃。 牛牛看见有热包子吃,两眼放光,洗了手捧在手里,还问裴舒吃了吗。 裴舒骗他,说吃了,他们都吃了,这是给他留的。 听了这话,牛牛大口大口吃起了包子。 他见裴舒看着自己,还让裴舒吃点,裴舒哪能和孩子抢,摇头说自己不饿。 吃了包子,牛牛才想起正事儿来,拉着裴舒的手道:“姐姐,外面来了个好看的大夫哥哥,说专治疑难杂症,治不好不要钱,我就想起了哥哥,要不让他给哥哥看看?” 现在,他把裴舒当成了主心骨。因为裴舒做饭好吃。 反正治不好不要钱,万一治好了呢,大哥就能读书、习武了。 他依稀记得,大哥会功夫,还跟着爹爹进过山,不过后来就躺在床上,再也没拿过剑,也没进过山。 话落,苏青蓉走过来,厉声喝止:“牛牛,你瞎说什么呢?” 老郎中都看不好,更别说年轻大夫,莫不是骗人的,或许京城那些人知道了什么,故意派人来打听的。 此刻,苏青蓉心里慌乱极了。 俞大也过来,抓住苏青蓉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对牛牛道:“你大哥不是病了,那个游医郎中治不好。” 听了这话,裴舒侧脸看过来,见苏青蓉脸色慌乱,俞大目光闪烁,心下疑惑,这是怎么了。 俞三也知俞临江病了多年,想开口说,不是说了,治不好不要钱,就让那郎中试试我,万一治好了呢。 不过看大哥和大嫂的意思,大侄子的病没救了,他们放弃了吗? 院内安静极了,针落可闻。 片刻后,一道清亮的声音打破了这寂静与尴尬。 “有人在吗?”裴舒几人朝门口看去,就见门口站着一个青年,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一身玄青色长衫,幅巾束发,眉目清秀,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笑意。 裴舒见到来人,惊呼出声:“怎么是你?” 莫非这人跟踪自己? 沈千流好似看出裴舒的疑惑,笑着道:“为了磨炼自己,我时常出来给人看诊,方才看见一个小童,说家中兄长常年卧病在床,我好心来看看,你们莫要误会,医者父母心,你们莫要误会,我并无恶意。” 很少有人讳疾忌医,看来他找对人了。 五年了,总算让他找到了吗。 裴舒看看苏青蓉,又看了看俞大,她觉得两人不想看病,这是为何? 俞三知道俞大家的情况,殷勤问:“治不好当真不要钱吗?” 这可是好事儿,大侄子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汤药,就是不见好,不如让这大夫看看,死马当活马医吧。 万一好了呢。 裴舒也有这样的想法,不知原书中有没有这样的剧情,不管了,看了再说。 这人都说了,看不好不要钱,总不能自打嘴巴吧。 裴舒见俞大和苏青蓉不言语,上前走了几步,轻声询问沈千流:“当真是看不好不要钱,我家正好有一位病人,病了许久,但久治不愈,不知你能不能治好。” 苏青蓉不知沈千流的底细,不让看,委婉拒绝,又对裴舒道:“六丫,临江情况特殊,这位大夫年纪轻轻,医术不一定精,咱们还是找别人看吧,你放心,我们定会看好临江的病。” 主动送上门的,谁知道是否别有用心。 她着实不放心。 俞大也走过来,说过几日就进山打猎,赚了钱就给临江看病,用不着游医郎中。 裴舒觉得俞大夫妻有些不对劲儿,为什么不让这个人看,他们在担心什么,可他们说得也在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沈千流笑得越发温和:“你们好似在怕我,怕我作甚,我只是一个医者,治好病我收钱,若是病没治好,我不收钱就是。” 话落,东屋传出俞临江的声音,让沈千流进去。 俞大和苏青蓉犹豫,这人若是别有用心,可如何是好。 不过俞临江都让他进去了,他们能如何。 俞三催着沈千流赶紧进去。 裴舒做了个请的姿势。 沈千流微微颔首,从容进了院子走进东屋。 茅草屋光线不好,有些昏暗,他进屋后就见床上坐着一个少年。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可能因为常年不出去,皮肤白皙,好似透明,眉眼如画,带着一股病态美,但是狭长的眸子如古井幽深,望不见底。 沈千流知道,床上这少年就是他要找的,要救的人。 他走到床边,放下药箱拿出药枕,让俞临江把手伸出来。 俞临江很听话,把手伸出来,放在药枕上,目光紧紧盯着沈千流,沉声询问:“大夫人贵姓,哪里人,听您的口音,不像本地人。” 沈千流没有瞒着,一面把脉一面道:“我出生在京城,后来跟着师父四处游历,这些年去过不少地方,最近才到竹叶镇的。” 俞临江不再说话。 屋外,俞大和苏青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不过那人没有任何动作,他们也不能做什么。 他看出苏青蓉紧张,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臂,默默给他力量。 俞三倒是关心俞临江的身体,问沈千流:“我这侄子到底什么病,可还有办法治?” 裴舒和牛牛站在门口,紧张地看着沈千流,希望他能治好俞临江。 尤其是牛牛,见沈千流不说话,都快哭了:“我大哥的病你也治不了吗?” 沈千流松开俞临江的手腕,看向苏青蓉,道:“他不是病,而是中毒,你们幸亏遇见了我,这种毒,也只有我能解?” “为何只有你能解?”裴舒不解。难道这人医术高超,无人能及吗? 17 第 17 章 灭门之仇 所有人都看向沈千流,尤其是苏青蓉和俞大。 俞临江小时候好好的,突然有一日就病了,且越来越严重,镇上的大夫,县里的大夫都看了,他们都看不出病因。 他们想过去大一点儿地方,可没有多余的钱。 俞大和苏青蓉就猜测是中毒,看过的大夫找不到病因,这人一眼就看出是中毒,定是不简单,他到底是什么人。 沈千流把药枕放进药箱,抬眸扫视众人,笑了:“自然是因为我医术高明了,难道还有别的原因不成。” 裴舒和俞三或许会信,俞大和苏青蓉不信,就问俞临江中了何种毒,是何时中毒的。 俞临江的手摸向身下的枕头,哪里有一把匕首,若是这人有不轨举动,就算拼了命,也会让这人身首异处。 沈千流觉察到杀意,笑着道:“一点儿小毒,如何来得不重要,最终的是我能解毒。你们若是不想解毒,那我可要离开了。不过这种毒有些麻烦,一般人还真不能解。”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看向了俞大。 俞大知这人话中有话,便把沈千流请进堂屋。 俞临江见沈千流走了,收出手看向裴舒,笑得温和:“麻烦六,丫,多做一个人的饭。” 看来他们家来了客人。 裴舒不明所以,也不想过问俞家的事,听见俞临江喊自己六丫,嘴角抽了抽,道:“喊我裴舒吧。” 这名字听着顺耳。说完转身想去厨房做饭。 俞临江挑眉:“你何时改了名字?” 裴舒回头,眉毛一挑,眼睛一瞪,声音变高了几分:“刚改的,不行吗,还是不好听?” 她虽然成了裴六丫,却不想用她的名字,有些土。 这人还明知故问,这是想找碴? 俞三倒是上道,看了看裴舒,又看了看俞临江,脸上露出一脸我懂的表情:“你们慢慢说,我就是多余的,先出去了。” 说完拉着牛牛出去了。 牛牛还想和裴舒说话呢,冷不防被俞三拉走了,不满嘟囔着:“三叔,你拉我做啥,我还想告诉姐姐,她现在的名字好听,比六丫好听。” 裴舒听见这话笑了,双手环胸已在门框上,直直看着俞临江:“你对我的名字有意见?” 明知她不是裴六丫,还堂而皇之说出来,这是何意,吃了几顿肉,把心吃大了? 俞临江知道裴舒没生气,不好意思摸摸鼻子 ,摇头否认:“没意见,就是随口问问,随口问问而已,名字很好听。” 裴舒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她这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就算她名义上是俞家买来的童养媳,也不会任由俞临江揶揄,他们不熟,不惯他这毛病。 这个时代的男人都是大男子主义,既然未来一段时间要住在这里,她不能吃亏,得把脚立住了。 她算看出来了,俞大不管事,婆婆性子软,日后她能当家做主。 裴舒去了厨房,骨头汤熬得差不多了,她就开始擀面条,幸亏她活的面多,不怕几人吃不饱,就算多一个沈千流,也够吃。 牛牛见裴舒进了厨房,小跑着进来要帮忙。 随后俞三也进来了,要给裴舒帮忙。 裴舒让牛牛烧火,让俞三择菜,省的他们觉得自己吃白食。 堂屋,沈千流脖子上架着一把刀。 他刚进来,俞大就拔刀架在他脖子上了,他神色淡然,一点儿不畏惧,垂眸看了看脖子上泛着冷意的刀刃,笑着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是医者,只为治病救人,并非想害人。” 一句话也表明了他的态度,他只救人,其余一概不知,也不会说出去。 苏青蓉走到俞大身后,紧紧盯着沈千流:“你到底是谁?” 她才不信他是什么医者,多少名医都给俞临江看过病,都看不出中毒,偏偏这人一来就看出中毒了,哪有那么巧的事儿。 沈千流不答反问:“你们觉得我是谁?” 俞大手臂用力,沈千流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痕:“说,你到底是谁,谁让你来的?” 他们在这里十几年,没人来找过他们。 沈千流还是那套说辞,说自己只是医者,看病救人,这是他的本分。 俞大和苏青蓉不信,威胁沈千流,若是不说,今日别想走出去。 沈千流无法,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珏,递到俞大和苏青蓉跟前:“你们可认识这个?” 那是一块平安扣似的玉佩,通体银白,晶莹透亮。苏青蓉不敢置信,一把抢过玉珏,放在手中,仔细端详:“这,这是温姐姐东西。” 她把玉佩握在手中,又仔细打量沈千流,眸中泛着泪光:“你到底是谁?” 沈千流听见温姓,唇角泛着苦笑:“我姓沈,你口中的温姐姐是我母亲。” 闻言,苏青蓉立即反驳:“不可能,沈家当年被灭族,一个不剩,沈大哥死在了沙场上,而温姐姐和孩子都……”说到此处,苏青蓉已经泪流满面。 当年那人站稳脚跟,便开始屠戮功臣,沈大哥手握重兵,是那人最忌惮的,沈家怎么可能留有活口。 就连他们家也未能幸免。那人不顾夫妻情分,毒杀姐姐和亲骨肉,苏家一百多口人,都成了刀下亡魂。 可若不是温姐姐的孩子,眼前青年的高超医术又哪里来的。 沈千流拿开脖颈上的刀,望着京城的方向:“我娘是毒医,若是想活自然有办法。” 可惜他爹死在了战场上,还背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最后都没能见到娘亲一面。 娘亲因为欠人情,帮人做了一种毒药,而这种毒药却被用到了她的好友身上,离开京城后,娘亲日夜后悔,终日郁郁,后来成疾,最后死不瞑目。 娘亲离开京城后,得知好友服毒后产下一子,就命他勤学医术,找到那个孩子,为那孩子解毒。 五年前母亲因病去世,闭眼前还不忘嘱咐自己,一定要找到那个孩子,一定要帮那孩子解毒。 他找了五年,寻遍了宋国,乃至周边的小国也去了,却毫无音信,没想到他们竟在小小的柳河湾。 这个地方他来过一次,却没找到重病的人。没想到故地重游,竟遇见了。 说来也巧,要不是中午那丫头,他或许不会来,想到脆爽的竹笋,鲜香的蘑菇,沈千流鬼使神差般来了。 既来了,便要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在村里游走一圈,没想到歪打正着,遇见了想要找的人。 苏青蓉握着玉玦落泪,问沈千流:“温姐姐这些年过得可好?” “家母已去世多年,谢谢蓉姨挂念。”镇国将军府没有被灭门时,他见过苏青蓉几次,依稀有些印象。 小时候他也这样喊苏青蓉的。 听了这久违的称呼,苏青蓉更是泪流不止,将玉玦捧在心口出喊了声温姐姐。 时隔多年,听到故人的消息,她的心忍不住颤抖。 苏青蓉又和沈千流说了一些家常。随后又问沈千流:“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沈家和苏家的仇不能不报,可那人身居高位,不是他们轻易撼动的。 若是临江能好……或许就会不同了。 沈千流笑得随意:“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要把娘亲的遗愿完成。” 先给人解毒,等解了毒再说。 说话时,沈千流看着远方,久远的一幕呈现在眼前,那滂沱大雨中,亲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中,最后剩下自己和母亲。 这时上来一个黑衣武者,手中拿着一个瓷瓶,冷漠递给娘亲,声音中没有一丝温度:“主上欠你一个人情,允你一人离开。” 娘亲颤抖着手接过药瓶,小心询问:“我可否带走我儿的尸体。” 那人看一眼小沈千流一眼,答了句可。 随后母亲哭着将毒药灌入他口中,片刻后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小沈千流口中溢出,再然后便彻底失去意识。 醒来已是一个月后,母亲是毒医,用特殊的手法救了他。沈家百余口人命,只剩下他和娘亲两人。 灭门之仇,即便粉身碎骨,他也要报。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那人身居高位,他们动不得,也没那个能力,贸然前去,无疑以卵击石,很可能搭上性命。 即便沈千流说得风轻云淡,苏青蓉和俞大也听出无尽的恨意。 是呢,灭门之仇,任谁都不会忘记。苏青蓉握了握拳头,早晚有一日,她会让那人付出代价。 堂屋一片寂静,裴舒做好饭,喊了一声:“娘,饭好了,你们可忙完了,要开饭吗?” 苏青蓉敛去脸上的恨意,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走出去答道:“好了,可以开饭了。” 大骨面尽管很香,裴舒扫视众人一眼,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 还有那大夫果真是俞家人认识? 这个俞家有秘密啊,不过这都不是她能探究的。好奇心害死猫,秘密还是不知道得好。 沈千流见裴舒频频看向他,笑着解释:“这是你做的面?很好吃,谢谢。”说完继续吃面,头埋进碗里,头都不抬。 裴舒道了句不客气,饭后仍是俞大刷碗,俞三带着牛牛围在裴舒身边,她去哪里,两人就去哪里。 “三叔,您无事可做吗?”裴舒站在菜园里浇水,见俞三总是跟着,有些不耐烦。 她是真不想和俞家老宅有关系。 俞三欲开口,从前院进来一个男孩儿,十岁出头的年纪,让俞三赶紧回家,外公外婆来了。 裴舒看一眼俞三,继续浇水,好似没听见这话似的。 看吧,这就是麻烦,还没开始做生意呢,各种麻烦就来了,若是做生意,天天有牵扯,还不得烦死。 若能平静生活,谁愿意没事儿找罪受。 俞三歉意看向裴舒,见她不理自己,带着树根回家去了。 18 第 18 章 准备合伙 18 裴舒不关心俞三的家事,只在意俞临江的病能不能好。 俞临江若将来能痊愈,她也能走得安心,裴舒嘴硬心软,最看不得炮灰命。 饭后,沈千流就离开了俞家,不过很快又回来了。 这次回来,他带来了许多药材,有服用的,有泡澡的,得知俞家没有浴桶,还专门带来了一个。 林林总总装了一马车。 这可把村民羡慕坏了,还上门打听,俞家可是来亲戚了,要不,怎么带那么多东西。 不过这些都被苏青蓉打发走了。 苏青蓉告诉裴舒,沈千流会住在这里,至于要住多久,她也不确定,会根据俞临江的病情来定。 裴舒自然没有意见,她也是暂住俞家,管不了这些。 她能做的,就是尽最大努力吃饱喝足,然后攒钱买刻刀,等到了一定年龄就离开。 裴舒这边要做饭,沈千流进了东屋,站定后环伺周围,问俞临江:“过几天你要药浴,浴桶放在那里?” 东屋三间,俞临江住的两间,还有一件是书房。 他要住在这里,自然要在俞临江的房间,方便观察病情,药浴不是一两个时辰就能完事的。 俞临江知道沈千流的身份,俞大已经和他说了,看了看外面,觉得不合适,随意道:“你看着办吧。” 哪里都可以,反正这屋也不大,到时候弄一个帘子遮挡就好。 闻言,沈千流指了指他床边不远的地方:“就这里吧。” 话落,出去找了几块石头,垫在浴桶下面,又问俞大要了铲子,准备挖一个下水道,沐浴三天一次,来回抬水太麻烦了。 浴桶他改良过,连一个竹管,可以把水引出去。 摆上浴桶后,房间更显逼仄,沈千流让俞大弄一个小床过来,方便他休息,他一个大男人,也不能睡在俞临江床上。 裴舒不管这些,去了厨房收拾猪脚,顺便泡一些黄豆,准备做一个黄豆焖猪脚。 吃了一次,俞家人想着那滋味呢,都很喜欢。 俞家这边一片祥和,老宅那边却有些压抑,小柳氏受了委屈,回了娘家,叫来了娘家父母,要他们为自己做主。 柳父是小柳氏的父亲,不过也看不上女儿行事作风,跟自家妹妹一个德行。 他见了俞三倒是没有责备,就想教导一番,他们已经分家了,万不可在像以前一样,什么事儿也不做。 男人当家做主,是时候立起来了。不能指望女人。 俞三见舅舅话到这份上,于是也交了底:“舅,我天生的懒骨头,干不下去地里的活,我也想把日子过好,可你女儿总是闹,我好不容易寻得机会,全被她毁了。” 他平时偷奸耍滑,没个正型,今儿难得认真一次。 柳父便问他有什么机会,俞三没有瞒着,说裴舒做饭好吃,下水都能十里飘香,其他手艺也不差:“我想和大哥那边合作做吃食买卖,您也知道,做一点儿生意,都比在地里刨食强。这也是我唯一的出路,我不想放弃。” 出重力他不行,可嘴巴能说,做生意应该能成。 以前没有路子,如今有机会了,岂会放过。 那日的味道,所有人都闻到了,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把馋虫都勾出来了。 尤其是小柳氏,不过她和裴舒有仇,裴舒能同意? 柳父思忖片刻,觉得可行,不行也得行,自家外甥的脾性,他最了解,不做生意,怕是一事无成。 算了,孩子有主意,他做长辈的,只能支持,于是让妻子回家一趟,取一两碎银子来,就当借给外甥兼女婿的。 俞三揣着一两碎银子,心中乐开了花,眉眼都带着笑意,又对柳父道:“舅,要是翠花再闹该如何?” 翠花就是小柳氏。 柳翠花坐在旁边呢,见俞三得了银子,还想着要回来,猛地听见他提自己,侧脸又见爹娘也看着自己,顿时藏好小心思,看着俞三,一咬牙:“只要你能带回钱来,我没意见。” 要是真能挣钱,她就不找大房那边的麻烦了。 送走柳父夫妻,俞三揣着银子要出门,被柳翠花拦住了:“你不能去,这银子是我爹娘给的,你该给我。” 想做生意,自己攒钱去,要是赔本,那也是俞家的事,她不能往里填银子。 “你别管,你要坏我好事,我真敢休了你。”俞三紧了紧手,看也没看柳翠花,侧过她离开了。 笑话,这可是本钱,也是他找裴舒谈判的资本。 柳翠花见俞三走远了,气得直跺脚。想转身去了堂屋,找大柳氏说去了。 草香走过来,拉住柳翠花安慰柳:“娘,爹难得上进一次,您就随了他吧,要是不挣钱,他就不折腾了。” 她是爹的女儿,从不嫌弃爹,可爹偷奸耍滑不干活,名声不好,她和弟弟出门,总是被人指指点点的。 爹爹也疼她们,纵然被人说道,她和弟弟也不嫌弃爹爹。 若谁最想俞三成功,怕只有香草和树根了。 爹虽偷奸耍滑,可真疼她和弟弟,一点不嫌弃她是女儿。就凭这一点,她就该支持爹爹。 再说,爹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和弟弟。曾经爹也想送弟弟去学堂,想带她去州府,去看最好的大夫,可惜他们家没钱,钱都在祖母手里。 祖母觉得她是赔钱货,觉得浪费钱,根本不会出银子的。 俞三不知香草想了那么多,揣着银子去找裴舒。 裴舒刚做好饭,俞三闻着味就过来了,不过这次没有空手过来,带了一竹篓笋,还带了一些野菜。 这都是他特意挖的,就怕裴舒说自己吃白食。 在裴舒跟前,俞三不敢造次,都按规矩来。 裴舒叹息,却没看俞三。这个俞三还真是赖上自己了。 苏青蓉让俞三进来,一会儿要吃饭了,裴舒做得多,也不差这一双筷子。 黄豆焖猪蹄很美味,陪着二合面馒头,又炒了一个小青菜。 别说正常人,就是俞临江也吃了两个馒头,一碗猪蹄黄豆,半碗青菜。 今儿人多,猪蹄不够分,一个人也只能半个猪蹄。 猪蹄焖了许久,黄豆酥软,带着肉味,猪蹄更不用说了,透明的角质在骨头上轻轻颤抖,还泛着油亮的光泽,让人胃口大开。 俞三味觉好,早就受不住了,哇呜一口,压根不抬头。 沈千流四处游历,吃过不少好东西,却没吃过猪蹄,还是如此美味的猪蹄,连带一起的黄豆都好吃,吃得津津有味,却不失优雅。 苏青蓉含蓄,吃饭细嚼慢咽,不说话,是不是给牛牛夹菜,让他不要只吃肉,小孩子不能挑食。 俞大大口大口吃着,也不说话,和俞三一个表情,要不说是亲兄弟呢。 牛牛人小胃口也小,也吃了不少,一面吃一面赞叹,一个劲儿夸裴舒。 他夸赞,别人跟着附和,弄得裴舒都不好意思了。 饭后放下碗,裴舒对俞三道:“三叔,你真想和我一起做生意?” 俞三能说会道,脸皮也厚,做生意就需要这样的人,俞大不行,是个闷葫芦。 听说俞二也是闷葫芦。 闻言,俞三放下碗,掏出碎银子:“这是我的诚意。” 银钱有二两,他把自己的私房钱都拿出来了,一个铜板没剩下。 裴舒看见银子,眼睛都亮了,如此她就不客气了,拿了银子,在手中掂了掂,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银子,小本生意,成本少,二两银子,也尽够了。 “咱们做豆制品吧。”裴舒道,“我看家里有不少黄豆,村里人种黄豆的多。” 种植黄豆能养地,尤其是荒地,开出来头一年都种黄豆,村里应该有不少黄豆,原料就近买,也不费劲。 听见这话,俞三皱眉,镇上有一家豆腐摊子,生意不好,他也不喜吃豆腐,一股子豆腥气,有什么好吃的。 为什么不做卤肉,下水很好吃,一定有不少人买。 裴舒也想做卤肉,可镇上穷,吃肉的少,卖不上价,就算好吃,也赚不了钱,若是到了县里,她打算开卤肉店,如今不成,等以后再开卤肉店,别说开卤肉店,有钱了直接开酒楼。 听闻县里还有个码头,那地方人来人往的,做生意一定会不错。 可惜县里离他们太远,如今还走不出去。 不过会有一天走出去的。 裴舒也知镇上有家豆腐摊子,他们卖豆腐,可她不卖豆腐,就问苏青蓉:“娘,咱家可有石磨。” 明儿就给他们露一手,让他们见识一下豆制品的厉害。 豆腐的品种就有很多,南豆腐,北豆腐,老豆腐,嫩豆腐,水豆腐,冻豆腐等等。 半脱水制品,百叶,千张,百厚百叶等等。 豆腐制品也有很多,臭豆腐,豆腐乳,香干等等,那可是太多了。 老爹是厨子,家里有这类藏书,她看过,就记得一些,也吃过。 想起这些,裴舒便想流口水了。 苏青蓉摇头,他们家没有,不过老宅有。 俞三拍了拍脑袋,起身对裴舒道:“家里有,我去拿。” 他记得杂物房还有剩的,搬来就是了。 俞老头以前是个石匠学徒,做过石磨、石臼等,村里很多人都找俞老头做。 不过这都是以前的事儿了,现在俞老头不做了。 俞大信任裴舒的手艺,跟着俞三去了老宅搬石磨。 沈千流去了俞临江的屋里,给俞临江配药。 苏青蓉带着牛牛去了山脚下,家里的柴火快没了,准备捡回来一些, 家里的柴火都是俞大进山砍,不过以后会需要更多,不管是裴舒做饭,还是给俞临江烧热水,泡药浴,都少不了柴火,指望俞大一个人怕是不行。 裴舒则去了西屋杂物房找豆子,准备泡豆子,颗粒饱满的豆子,泡发一夜,才能磨成豆浆。 再做一锅卤子。 俞三带来不少竹笋和蘑菇,配上大骨汤,加上时令青菜点缀,可以做卤汁。 第一次做,先不卖,试试手,若是反应不错,就卖豆腐脑了。 开始她准备少做一点,先试试行情。 她刚把豆子拿出来泡好,沈千流走过来,站在厨房门口,笑着往里看,问:“做什么好吃的呢?” 今天中午的美味,真是令人回味无穷,本以为在这里吃不好,谁曾想掉进了福窝里,住几年也没问题了。 话落,瞥眼见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灰扑扑的一身短打,朝俞家张望着。 “裴六丫在吗?”男人看见了沈千流,以为他是俞家人,忐忑询问。 裴舒听见有人问裴六丫,解下围裙出来,见到男人微微蹙眉。 这人是谁? 她不认识。 22 第 22 章 京城来人 裴家村,等京城的人走了,看着妻子和老娘数银子,裴父还是懵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京城的人怎么会认识他们家。 他妻子姓刘,人都喊裴刘氏,如今是眉开眼笑,嘴都合不拢了。 当年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如今女儿大了,竟还记得他们,这不,给他们送东西来了。 布匹,首饰,银两,上好的糕点,少说也有二三百两。 裴父不明所以,问裴刘氏,让她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裴刘氏只说当年他们救了一个孩子,孩子大了,还记得他们的好,如今报恩来了。 当年那些人走时,也给了银子,才二十两而已,可真小家子气,还大户人家呢。 啊呸,还是自家女儿亲。 裴父有些不信,又问自家老娘钱氏。 裴老太也如此说,裴父不得不信,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要报答,也是当年报答,多年后怎么还记得。 不过,老娘和妻子都说是报答,他也不得不信,还说那闺女有心了。 裴父走后,裴刘氏找到了婆婆裴老太。 裴老太六十多岁,很瘦,一脸刻薄相,裴刘氏来了,就问她没露什么马脚吧。 当年换孩子的事儿,就他们一家人知道,老大不会说,老二不在家,老三老四那时候在外面干活,半年后才回来的。 两个女儿都出嫁了,一年回来一次,更不可能知道这事儿。 孩子小,一天一个样,谁都没注意她们换了孩子,就算知道,也不会说什么。 孩子身上也没有特殊的痕迹,洗澡时,她们曾经看过。 裴刘氏凑到裴老太耳边嘀咕几句,然后道:“娘,我家五丫说了,咱们要过上好日子,可不能让那丫头进京。” 要是被人认出来,别说她们,就是女儿,也落不到好。 裴老太自然知道这个理,可把他们已经把孩子卖了,那孩子成了别人家媳妇,她们管不了了,如何阻止。 两人脸上露出愁容,想了一番后,裴刘氏有了主意,又凑到裴老太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裴老太不同意,又听裴刘氏道:“娘,您要想想以后。” 听了这话,裴老太狠心拿出几个银锭子,犹豫半晌才给裴刘氏:“你去办,务必干净利索,别让人看出什么来。” 童养媳哪有不受磋磨的,等那丫头死了,她孙女还会送钱来,为了日后的好日子,见识不能短。 裴舒不知裴家这边发生的事儿,砍了竹子,和福婶子说了几句话,带着牛牛回家去了。 一路上,她思索着书中剧情。这本书她没看,都是妹妹说的,妹妹后来说了一句,假千金女主是重生的。 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现在,假千金已经重生,重生前过得如何,裴舒不知道,想也知道,定然不好,不然,不会阻止原身回京。 若没猜错,那些人是假千金派人来,来阻止她回京的。 也不知假千金什么时候重生的。裴六丫在俞家过得不好,差点被大柳氏和小柳氏磋磨死,这里面,一定有假千金的手笔吧。 不过现在是她了,她才不会被人磋磨。 她要看看,这一回换成自己,假千金要如何磋磨自己。 裴舒把竹子拿到自己屋,看了看时间,不到做饭时间,就开始雕刻东西。 竹制簪子,竹制笔筒,各种摆件,根雕等,还可以做竹编灯笼,这些都是她最喜欢的东西。 要是有珍贵的木头就好了,可以做的东西更多。 要做大件,工具不能少,她手里只有一把刻刀,先做一些简单的,等有了工具,再说其他的。 回屋后,裴舒找来了刀清理竹子。牛牛洗了手,左右不见裴舒,就进屋找,看见裴舒再弄竹子,就问裴舒在做什么。 裴舒解释:“雕东西去卖钱,给咱们牛牛买好吃的,好不好?” 一听有好吃的,牛牛自然开心,兴奋跳起来拍手叫好。 方才姐姐又给他麦芽糖了,很好吃。 东屋 俞临江耳力佳,听见了裴舒和牛牛的谈话,伸手摸了摸枕头下的匕首,犹豫片刻,终归什么也没说。 沈千流也听见了,出来站在院子里,就问裴舒晚上吃什么。 裴舒出来,看一眼沈千流:“窝窝头,野菜粥。” 沈千流:“……” 这些东西不好吃,然后勾唇笑了一声,背着手出去了。 裴舒拉着牛牛进屋,然后继续雕刻竹制簪子,竹筒,可以装茶叶,也可以当笔筒。刻刀不多,先做这些。 京城一座五进宅院中。 十二三岁的少女躺在美人榻上,她眉眼清秀,梳着丱发头,乌发上带着时下流行的珠花,珍珠颗颗饱满,大小均匀,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一个婆子进来,走到榻边,小声喊了句:“姑娘?” 少女缓缓睁开眼,漫不经心问:“打发人去了?” 婆子点点头:“是奴婢的儿子亲自去了,想来不会出错。” 少女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后让婆子下去。 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的美人蕉,陷入沉思。 这一世,她要做人上人,谁也不能踩着她上位。 那人绝不能回来,若是回来,定会抢走祖母,哥哥和爹爹的宠爱。 上一世,就是那人回来了,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她很聪慧,学东西一学就会,加上祖母悉心教导,让她成了大家闺秀,人人夸赞,而自己呢,不是很聪慧,靠着勤奋才能跟上那人,被人贬得一无是处。 她生生成了陪衬,还被他们送进东宫,做了良娣,最后成了宅斗的牺牲品。 只要那人不回来,她还是侯府嫡女,别说太子良娣,就是太子妃也是使得的。 临死前,她便做了个梦,梦见那人回来了,可惜回来晚了,十五六岁了,还嫁过人,自卑又怯懦,成了自己的陪衬。 她进了东宫,做了太子妃,最后登上了那个位置。 多好的梦,醒来后,她就重生了,其实她早就重生了。 还没离开裴家的时候就重生了。 她一直装作懵懂不知,偶尔在亲娘和祖母耳边蛊惑,说六丫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要是自己成了大户人家的女儿就好了,一定会让她们过上好日子。别人家的女儿,哪有自己女儿好。 果然,那些人来接六丫时,娘亲和祖母把自己推了出来,她成功离开了裴家。 她不是没想过早早弄死六丫,可惜六丫命大,两次被推入湖中都没死,一次,自己抓着旁边的树根出来了,另一次被人救了。 还有一次进入深山,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迷路,会死在深山里,最后她被猎户救了,送回了裴家。 她想让那丫头吃毒蘑菇,那丫头根本不吃,还说东西不能乱吃。 从那以后,那丫头学聪明了,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再不敢出去了。那丫头,从小就命好,让人嫉恨,想让人毁了。 再次回到京城,她不是没想过让人弄死六丫,可惜,她自己都没站稳脚跟,与继母斗智斗勇,顾不得旁的。 若是让人发现,就糟了。 如今她有了自己的人脉,也有了钱,是时候“照顾”那丫头了。 本来可以让奶娘的儿子动手的,可她不能这么做,一旦这样做了,早晚会查到自己身上。 裴家人去做最好,即便东窗事发,还可以推到那些人身上。 这一次,谁也不能阻止她。 往事如烟。 如今,她已经取得三皇子的信任与好感,一年后,三皇子会成为太子,到那时,三皇子定会请旨赐婚,她便是太子妃。看那些人还如何折磨自己。 这一次,她一定为死去了孩子报仇,那孩子还未出生,就胎死腹中。想到此处,她不自觉摸向腹部。 余晖尽落 房中昏暗下来,裴舒看了看,将雕刻好的东西放好,主动出去,准备做完饭。 刚出房门,就见俞大和沈千流回来了,两人一前一后,身上扛着不少东西。 尤其是俞大,好像扛着一只野猪。 牛牛倒是很高兴,恨不得蹦起来,拍着手说有肉吃了。 裴舒愣怔了一下,回神时,沈千流已经到了,指了指地上的野鸡,野兔笑着道:“这些够了吧,总不能再吃窝窝头了。” “天色已晚,今日怕来不及了。”裴舒望了望地上的野物,那么一头野猪,七八只兔子,三只野鸡,估计要花费不少功夫。 沈千流想吃,可裴舒不给他面子,他朝牛牛看过去,眨了眨眼。 牛牛立刻会意,走到裴舒,扯着裴舒的袖子:“姐姐,咱们吃鸡肉吧,姐姐的手艺好,做得一定好吃。” 裴舒受不了这种恳求的声音,最后收拾了两只鸡,不过她没动手,都是沈千流和俞大弄得,一个拔鸡毛,一个剁鸡块,合作得很愉快。 其实裴舒也想吃肉,有肉吃,谁不爱,晚饭就做红烧鸡块,炒了一个青菜,糙米粥和二合面馒头。 鸡肉焯水捞出来备用,屋里放油,放上白糖,用勺子来回搅动,等红糖变成棕红色,放入鸡肉,给鸡肉上色,再放上各种调料,加上热水,大火烧开,转小火慢炖三刻钟,鸡肉也就炖好了。 牛牛早就闻到味了,一个劲儿问何时好。 裴舒让他耐心等待,炖鸡肉的时候,她洗了胡瓜切了,准备清炒胡瓜。 吃饭时,妞妞吃得满嘴流油,和沈千流一起,一个劲儿夸裴舒手艺好。 裴舒脸上一直带着笑,盛了一些青菜和半碗鸡肉去东屋,给俞临江送去。 俞临江早就闻见味儿了,听见脚步声,朝门口看去,便见裴舒换了旧衣裳,忍不住问:“怎么不穿新的?” 这一身又旧又小的,根本不合身了。 23 第 23 章 开始雕刻 裴舒走过去,看了看身上的衣裳,坦然道:“还要干活,穿好衣服作甚。” 那衣服很好看,她很喜欢,才舍不得弄脏呢。 俞临江盯着裴舒半晌,移开视线,看着碗中的鸡肉,不吝赞赏道:“很香。” “香也不能吃太多,一会儿你要沐浴,沈大夫说了,你不能吃太多。”裴舒把饭菜放在桌上,让俞临江快些吃,一会儿还要药浴。 俞临江盯着碗,他觉得沈千流是故意的。 他还真猜对了,沈千流就是故意的。 统共这么点儿东西,俞临江多吃,他就得少吃,这些东西是他辛辛苦苦打来的,得多吃些才行。 再说,俞临江一个病人,吃那么多作甚,一顿不吃也饿不死,裴舒还给俞临江一个鸡腿呢。 两只鸡,四个鸡腿,苏青蓉和俞大没吃鸡腿,分给了小辈们。 裴舒也分到一个鸡腿,她没有吃馒头,又吃了些鸡肉,喝了一碗肉粥便饱了。 饭后,俞大用独轮车推着野猪去了镇上,野猪死了,不能过夜,明个儿就不新鲜了,卖不上价格,要连夜处理了。 裴舒和苏青蓉又烧了两锅水,准备给俞临江沐浴。 其余的野鸡和兔子不能放,沈千流剥了皮,裴舒腌制好放起来,然后洗漱,爬上床睡觉。 俞大半夜才回来,手里揣着六两银子,他准备买头驴,能拉货,也能拉磨。 他行动力很强,一早就醒了,醒来后去了隔壁村,找人买了一头成年毛驴回来。 那家人养了几头驴,俞大认识,曾欠俞大一个人情,还给便宜了几十文。 裴舒醒来,走到院里,就看见了那头驴,微微有些诧异。 苏青蓉也走出来,笑着解释:“咱们不是要卖豆腐脑,拉磨是体力活,有驴方便。” 裴舒心下了然,原来如此。 牛牛听见俞大买了驴,穿着衣服小跑着出来,口内喊着:“驴呢,在哪儿呢,我看看。” 驴就在院中,他一眼就瞧见了,跑到驴旁边,又惊又喜,他们家也有驴了,回头对裴舒道:“姐姐,驴吃什么?” 他知道牛吃草,可不知道驴吃什么,也吃草吗? 裴舒没养过驴,自然不知道,不确定答了句:“吃草吧?” 沈千流从东屋出来,倚在门框上,听见裴舒的话,扑哧笑出声:“不能只吃草,还要喂一些草料。苜蓿草最好,豆饼也可以。” 还有不少东西,不过俞家没有。 裴舒想起了豆渣,豆渣不能直接喂牲畜,要发酵才成。 她摸着牛牛的头,站在一旁看着瘦弱的驴,道:“咱们用豆渣。一定把驴喂得壮壮的。” 牛牛点头,要给驴起名字。 裴舒见他高兴,就让他自己想。 牛牛想了想,决定给驴取名壮壮。将来长得壮壮。 裴舒自然没意见,喂了鸡,又去了厨房做饭。 今天她想吃鸡蛋饼了,配上白粥,再做一些小咸菜正好。 牛牛帮着裴舒烧火,还问裴舒做什么好吃的。 不管姐姐做什么,他都喜欢。 苏青蓉见帮不上忙,拿了衣服去湖边洗。家里有井,不过还要打水,洗衣服时都去湖边。 湖边也有几个妇人洗衣服的,其中就有福婶子,她见苏青蓉来了,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让她来这边。 苏青蓉不好拒绝,端着衣服走了过去。 她刚开始洗衣服,福婶子凑近一些,小声道:“俞大媳妇,方才我出门时,你猜我看见谁了?” 苏青蓉见她神神秘秘,停顿一下,就问她遇见了谁? “你家六丫的亲娘,去了老宅,找你婆婆的,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那刘氏才走了。”福婶子也觉得奇怪。 他们家住得离老宅不远,来这边洗衣服,要经过俞家老宅门口,所以才看见了。 刘氏是六丫的亲娘,论理说,该来找俞大媳妇,为啥去了老宅? 苏青蓉洗衣服的手顿了顿,瞥眼看向福婶子,不确定问:“嫂子,你可看清楚了。” 六丫的亲娘找大柳氏作甚,也太奇怪了? “绝对看清楚了。”福婶子打包票。 她娘家就是裴家村的,她嫁过来时,刘氏就到裴家村了,一个村就几户人家,哪能不清楚啊。 听了这话,苏青蓉在无心洗衣服,随便揉了揉,辞了福婶子,端着木盆回家去了。 一路上她心神不宁,总想着福婶子的话。 裴家来人了,为何不找六丫,而是去了老宅? 自从六丫来到他们家,差点死了,裴家也便不管不问,现在偏偏去了老宅,中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苏青蓉是藏不住话的,回到家看着裴舒欲言又止,几度想说话,却又咽了回去。 裴舒看出来了,走过去直接问:“您有什么话,直接说就行。” 苏青蓉把福婶子的话告诉了裴舒。 裴舒挑眉,心道:果然。 她想了想,对苏青蓉道:“娘,这件事儿您不用管,就当不知道。” 裴家那边能有什么主意,无非是让大柳氏和小柳氏磋磨她。 刚来那会儿,她已挫了大柳氏的锐气,看她们还敢不敢招惹自己。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是不怕的,不过也要小心了。 饭做好了,裴舒招呼大家吃饭,茅草屋盖好了,石磨有了,碗筷齐全,就剩桌椅了,木匠那边说今天能做好,明个儿就可以摆摊了。 苏青蓉还是忍不住担心,裴舒又安慰他她句,把煎好的鸡蛋饼塞到她手里:“娘快一起尝尝,又香又软,很好吃。” 牛牛已经吃上了,一面吃一面说好吃。 沈千流方才听见了苏青蓉的话,瞥眼看一眼裴舒。 她家人对她不好,也是,能把她卖了做童养媳,能好到哪里去。 他难得有个看得上眼的姑娘,可得护着些,不能被别人欺负了。 裴舒不知沈千流如何想的,准备发豆子,明天该去摆摊了。 她发好黄豆,回去做竹雕,一会儿再做一些小咸菜,可以免费给客人吃,好拉拢一些回头客。 老宅里 大柳氏躺在床上,头上敷了一个帕子,摸住心口,哎呦哎呦地喊着疼。 俞老头进来,看她一眼,问她怎么了。 大柳氏哼了一声,便不言不语,怎么了,能怎么,到手的银子飞了,心疼啊。 那裴家人说了,要是能磋磨那贱丫头,可以给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呢,能买不少肉了。 俞老头见她不说话,背着手走了。 柳翠花躲在西屋,见俞老头走了,悄悄出门,见院中没人,就进了堂屋,走到床边,对大柳氏小心赔笑:“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病了,我给你熬药去?” 大柳氏理也不理,依旧哎呦哎呦的,仿佛没听见柳翠花的话。 柳翠花也不恼怒,坐到床边,诚恳解释,分家不是她愿意的,她情愿跟在姑母身边伺候,就算分了家,她一样会伺候姑母的。 她们不仅是婆媳关系,还是亲姑侄,她们之间关系最亲密。 一番话下来,让大柳氏心花怒放,不过面上不显,躺在床上看柳翠花,漫不经心问:“你是不是有事儿?” 这侄女儿从小跟她亲,她心里想啥,大柳氏一眼就能看出来,准有其他心思。 柳翠花也不瞒着,道:“娘,早上那人是谁啊,要给你银子,十两银子呢,你咋就不动心呢。” 十两银子,得买多少肉啊,吃到嘴里,能不香吗? 说起来,这姑侄俩一个脾性,都是为了嘴。 说起这事儿,大柳氏心中恼火,那么多银子,她能不想要吗,只是那小贱-人有俞大亲娘护着,两次她们都没讨到便宜。 儿子因为俞大一家,跟自己离了心,要是她再磋磨那小贱-人,俞大亲娘再回来,可咋整啊。 那银元宝是好,可也要有命花。 想想到嘴的肥肉没了,大柳氏的心啊,跟人狠狠揪住一样,疼得没法呼吸了,又躺回床上,哎哟哎哟喊疼了。 小柳氏也觉可惜,不过她更多却是疑问,刘氏是裴舒的亲娘,为啥让她们磋磨裴舒。 这一点说不通啊。 大柳氏姑侄俩痛心,裴刘氏回去后和裴老太说了这事儿。 裴老太觉得大柳氏蠢,有钱都不挣,转眼想了想,顿时有了主意。 他们村有个二癞子,是个光棍,三十岁了没娶上媳妇,让他去,成与不成,那丫头的名声都毁了,这个时代,名声对女子尤为重要。 说不定那丫头一个想不开,就寻死呢,如此也能一了百了。 再也没人挡着孙女的荣华富贵了。 想起家中那些东西,绸缎,首饰,银锭子,裴刘氏狠了狠心,点头答应,随后去办了。 俞家。 裴舒在屋里雕刻竹筒,牛牛看了许久,觉得无趣,便去院子里玩了。 院子里有个蚂蚁窝,他用小棍儿堵住蚂蚁的去路,让它们绕路走,如此,也乐此不疲。 牛牛玩儿一会儿,就听见俞临江喊他。 “来了。”牛牛答应一声,扔下小棍儿,去了东屋,到了窗前问俞临江,“大哥,你喊我做啥?你想喝水了?” 俞临江病重时,苏青蓉和俞大不在家,都是牛牛给俞临江倒水,四五岁的奶娃,都习惯了。 俞临江摇头,压低声音问:“你姐姐在做什么?” 家里太安静,俞临江有些不习惯。 牛牛道:“在刻东西,姐姐说那些东西可以卖钱,卖了钱给我买好吃的。” 俞临江颔首,朝西屋方向看了看,让牛牛去拿一个来,他想看看。 他坐在床上无事,除了看书还是看书,那些书都被他翻烂了,深刻记在脑中。 若是可以,他也可以帮着刻一些。 那丫头一个外人,都知道挣钱,他也不能闲着,尽自己最大努力,让大家过好一点。 牛牛很懂事,去了西屋,对裴舒道:“姐姐,大哥想看你雕刻的东西,我拿一个让他看看。” 裴舒在雕刻另一个竹筒,准备放筷子,听见这话,抬头看向牛牛,犹豫片刻,指了指旁边刻好的:“拿过去吧。” 俞临江看这做甚,难道想帮忙不成? 24 第 24 章 心思歹毒 俞临江从小聪慧异常,几乎过目不忘,又从小练剑,对于雕刻,一学就会。 他看着竹筒上的浮雕,脑海中已有简单的图谱,让牛牛去西屋,拿一个没雕刻的竹子过来,没有刻刀,就用匕首。 牛牛很听话,不消片刻带回来一节竹子,递给俞临江:“哥,你要竹子做啥,难道也要刻,你会吗?” 俞临江抬头看他一眼,从枕头下摸出匕首,拿着一节竹筒看了看,想想该从哪里下手。 牛牛见他不答,转身出去玩。 沈千琉去了镇上,这会儿也回来了,看见俞临江在雕刻东西,诧异问:“你做这东西干啥,当笔筒还是放筷子?” 俞临江没有抬头,道了句:“赚钱。” 沈千流答应解毒,花费呢,总不能让沈千流出力又出药材呢,还是早些赚钱为好。 俞临江毕竟第一次做,虽然手巧,也聪慧,手艺到底不是很成熟,雕刻出来的东西,能看是能看,却不是很美观,和裴舒的比,差了不是一个档次。 沈千流见状,笑道:“你还是老老实实读书吧,听说抄书也挣钱,我觉得你可以做那个。”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俞临江记在了心里,抬眸看着沈千流:“你下次去镇上,记得给我带一些回来。” 经过两次药浴,他觉得手腕上有些力气了,应该不耽误写字。 沈千流:“……” 他就不应该说。 快到午时了,裴舒看了看时间,把雕刻的东西放好,起身去做饭。 苏青蓉听见动静,也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绣品,走过来让裴舒看。 她绣的是牡丹,花瓣,花蕊,□□层次分明,看着活灵活现,像真的一样。 裴舒惊讶,心生喜欢:“娘,这是您绣的,可真好看,您的手真巧啊。” 苏青蓉的绣工绝不比外祖母差,为何俞家日子不好。 听见裴舒夸奖自己,苏青蓉脸颊一红,笑着道:“许多年没绣了,手都生疏了。” 她身子不好,就喜欢绘画,更喜欢刺绣。 当年娘亲为此,找了京城最有名的绣娘,姐姐喜欢舞刀弄枪,她却不喜,喜欢花花草草,喜欢作画,绣东西。 当年,她绣的一件屏风,能卖几百上千两银子。 当然,这也是因她是苏家女的缘故。不过对于绣工,苏青蓉从来都是自信的。 要不是看六丫雕刻伤了手,她绝不会绣,这丫头也是个实在的,为了让这个家好过些,竟然雕刻维持生计。 裴舒想摸摸绣品,见自己的手粗糙,还有一道口子,便缩了回去,笑着夸赞道:“娘太谦虚了,这绣工要是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俞大走了过来,看一眼绣品,也夸赞几句。知道吃饭还有一会儿,拿着砍柴刀去了林子里砍柴。 苏青蓉难为情,红着脸回屋去了。 昨儿淹了兔子,裴舒准备做一锅红烧兔肉,让大家吃个够,主要是兔子有好几只,天越来越热,着实不好放。 牛牛回来,知道吃红烧兔肉,兴奋地拍手,一下子钻进厨房,要帮着烧火。 沈千流听见声音,也从东屋出来,问裴舒,可有需要帮忙的。 裴舒摇头说没有。 沈千流转了一圈,见没有需要帮忙的,去了东屋,见俞临江还在雕刻,走过去拿起裴舒刻的东西,端详一会儿,见竹筒上刻着竹林,旁边有个书生在弹琴,上面还写着两句王维的诗“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倒是颇有意境,忍不住夸赞道:“没想到这丫头,还有这手艺,字也不错,你可真有福气。” 原以为是个大字不识的,没想到竟懂诗,也不算辱没眼前人。 闻言,俞临江的手顿住了,抬头看向沈千流,道:“她的字是我教的。”停顿一下,又道,“她很有天赋,一看就会。” 一个农家女,没上过私塾,禁不住查,他不想让人怀疑裴舒的来历。 沈千流放下竹筒,看着俞临江,道:“你真喜欢这丫头。” 俞临江的手紧了紧,继而雕刻竹筒:“你可别胡说,她小小年纪到我家,我只是把她当妹妹,行了,我累了,你出去吧。” 沈千流点头,却没出去,指了指外间的榻:“这屋子也是我的。你让我出去,去哪里?” 俞家统共这点地方,不是东屋就是西屋,西屋三间,裴舒住一间,一厨房,一间柴房,堂屋更不合适,他只能在这里将就了。 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想和男人一间房。 要不是为了解毒,他可不愿意委屈自己。 俞临江:“随你。” 沈千流笑出声,随后也不闹了,便问俞临江解毒后有何打算。 灭门之仇,杀母之恨,当真要窝在这小村落里,苟且偷生一辈子。 俞临江知道沈千流的意思,修长的手紧紧握着匕首,极力克制心中的恨意。 沈千流想利用自己,那人在位一日,沈家灭门之仇,一辈子不能大白天下。 他不仅要报仇,还要给沈家洗清通敌卖国的名声。 “等解毒后再说吧,你说能解毒,便能解毒吗。”俞临江不想说这些。 从知道真相那一刻开始,他无时无刻不想报仇。 可报仇谈何容易,如今有沈千流,或许会容易一些。 沈千流以为俞临江质疑自己的医术,怒声怒气道:“我一定会治好你,以你的体质,最多三个月就能痊愈。” 话落,甩袖出去,出了屋,沈千流闻见了香味,转身去了厨房。 裴舒刚把兔子炖上,见沈千流来了,好心解释:“刚炖上,肉还不熟,需要再等等。” 沈千流嗯了一声,坐到牛牛身旁,要给牛牛讲故事。 牛牛闻见香味早就饿了,才不想听故事,只是盯着锅看。 裴舒见状,刚想开口安慰,听见了俞三的声音:“侄媳妇,桌椅板凳好了,你看放哪里?” 牛牛听见了,比裴舒跑得快,嘴里兴奋喊着:“我看看,我看看。” 裴舒跟着出来,见四套桌椅,想了想,让俞三放一边,下午拉倒馒头张家,明天可以摆摊了。 俞三很兴奋,这两日给木匠帮忙,也没过来,闻着香味,就问裴舒做了啥,咋这么香。 一路走过来,村里人都说,俞家天天做好吃的,也不怕把家吃穷了。 他知道,那些人纯粹是吃不到肉,酸的。 “沈大夫和爹进山了,打了几只野兔,我给炖上了,三叔来得正好,一会儿给香草他们带一些回去。” 好几只兔子,他们一家吃不完,裴舒也真心喜欢香草,温温柔柔的,说话都不敢抬头。 俞三听了,更是高兴,还问裴舒可有活,还没吃饭,他先干会儿。 牛牛在旁边开口:“我爹买了驴回来,在后院吃草,三叔咱们去看看吧。” 俞三见石磨还在外面,让牛牛去喊俞大,先把石磨搬进茅草屋,明个儿好用。 牛牛知道石磨重要,于是去喊俞大,还没出门,俞大扛着一捆柴火回来了。 俞三、俞大和沈千流,三人合力把石磨弄后院茅草屋,再装好。 这边兔肉差不多好了。裴舒又抄了两个青菜,然后做了糙米饭。 米饭配上红烧兔肉,味道绝了。牛牛也不说话了,大口大口吃,吃了一个兔头,两个兔腿。 俞三端着兔肉回家去了,满满一小盆,也不只有他家的,还有俞二家的,也少不了俞老头的。 俞家天天吃肉,要是不给俞老头送,村里人会说闲话。 就是这一盆肉,俞家老宅又差点闹起来。 大柳氏和柳翠花见俞三端回来肉,觉得肉不好,只剩下不好的位置了。 不仅如此,还有些少,就一盆,那么多人,怎么会够吃的。 一盆不少了,差不多有一只兔子。就是某些人不知足。 俞三这次学聪明了,没把肉打翻,起身端着兔肉,带着孩子,去了东屋,关起门,和俞二一家一起吃。 柳翠花和大柳氏在外面,喊破了嗓子,也没吃上一块肉。 谁让她们觉得肉少,既然嫌肉少,那就别吃了,他们还能多吃一些。 赵氏和几个孩子,都觉得不妥,战战兢兢站在一旁,并不敢吃。 俞三单独拿了一只碗,给俞老头留了一只兔子腿儿。 把筷子塞到赵氏他们手中,让她们赶紧吃,不要管外面的人。 想吃腿,可以自己去打猎,打个十来只,回来炖一大锅,想吃腿就吃腿,想吃脑子就吃脑子,说不定还能补补脑子。 其实有腿子腿,肉是俞三盛的,被他藏在下面了。就想整治大柳氏和柳翠花呢。 没想到两人很上道,真嫌弃腿肉,那就不要吃了。 闻见肉香,吃不到肉,大柳氏和柳翠花百爪挠心。 可她们再喊门,再踢门,俞三就是不让开门。 俞老头回来,见状问大柳氏:“这是咋啦,你们踹老二家的门干啥?” 大柳氏见俞老头回来了,找着人告状了,一面哭一面说,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俞三等人不孝顺,有肉不给老娘吃,自个儿躲到屋里吃。 俞老头知道大柳氏的脾气,并未开口说话。 俞三拉开门,将事情经过说了,末了把碗塞到俞老头手里,里面是个腿子腿,香气扑鼻,泛着棕红色的油光,看着就好吃。 俞老头看了看怀里,抱着碗回屋,自顾自吃起来,看也不看大柳氏。 大柳氏气得七窍生烟,后悔说嫌弃肉的话了。 柳翠花亦是如此。 午饭后,裴舒睡了会儿午觉,带着牛牛去了山脚下,准备割些草回来喂驴。 然而刚出门,就觉得有道灼热的视线看着自己。 裴舒回头,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穿得邋里邋遢,拿着一根狗尾巴草,笑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不怀好意。 这人是谁。 25 第 25 章 遇见肥羊 牛牛也不认识这人,看见这人有些害怕,紧紧握住裴舒的手,往她身后藏了藏,半晌抬头看向裴舒,怯懦道:“姐姐,咱们回家吧。” 裴舒想起虎视眈眈的裴家,并不想冒险,点点头,带着牛牛回家了。 苏青蓉知道两人去割草了,这时候看见两人回来,就问怎么了。 裴舒编了个借口:“天有些热,改天再去。” 苏青蓉信以为真。 牛牛想说话,被裴舒制止了。她不想让苏青蓉担心。 东屋,俞临江听见声音,透过窗子看过来,将裴舒情绪尽收眼底。 她一定遇到了一些事情,只是不愿意说。 俞临江看着裴舒进屋,喊来牛牛问:“你们出去遇见了谁?” 他以为是老宅的人,大柳氏和柳翠花吃了亏,一定不会放过裴舒的。 牛牛犹犹豫豫,姐姐方才不让说,告诉大哥,姐姐生气怎么办? 俞临江把一个竹蜻蜓给牛牛,继续套话:“你们遇见老宅的人了。” 牛牛摇头,想了想还是把方才的事情说了。 俞临江愣住,一个中年男人,还邋里邋遢,谁,应该不是柳河湾的,他和牛牛记忆力好,柳河湾的人,他们都认识。 他让牛牛去玩,随意拿来一本书,可心思未放在书本上,好一会儿一页没翻动。 沈千流来了一会了,俞临江都没发现。 “你怎么了,心思没在书上,你还看什么书?”沈千流为了自己倒了杯茶。 茶具是他自己带来了,俞家穷,喝不起茶。这茶及茶具,都是沈千流自带的。 俞家的水倒是不错,甘甜,泡的茶令人回味无穷。 俞临江回神,抬眸看向沈千流:“帮我查件事。” 他倒是一点不客气。 沈千流挑眉,勾唇轻笑:“免费给你看诊,是因家母过错。至于别的事,我为何要帮你?” 俞临江倒是会使唤人,可惜,他这人是无利不起早,不会白白给人干活。 俞临江也笑了,紧紧盯着沈千流:“若有一日……,那人随你处置。” 沈千流闻言,先是一愣,旋即笑起来:“你当真舍得?” 那人可是他父亲,血脉相连,真让他随你处置。 俞临江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冷冷一笑:“我姓俞,将来姓苏。” 杀妻杀子之人,不配做他的父亲。 沈千流了然,起身朝外走,到了门口驻足:“说吧,想让我查什么?” 只要不危险,他都可以办到。 俞临江斟酌一番,才缓缓开口:“我想知道裴家的所有消息。” 他本不想让沈千流去查,可他没办法去查,母亲说的话他也听见了,裴家对她不好,不仅如此,还想对付她。 今天出现的男人,也绝非偶然。 俞临江想不明白,明明是亲生的,为何如此狠心。 难道六丫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也不是没可能。 沈千流以为是幻听,回头看着俞临江,不确定问:“你让我查谁家?” 裴家,是谁家,他脑海中闪现一个人,难道是俞临江的童养媳。 沈千流不解,走回来看着俞临江,冷笑:“你在想什么,大仇当前,你让我去查这些事儿?” 俞临江抬眸:“是,于你来说或许是小事,她是我的家人,我不允许她出事。” “出事?”沈千流再问,俞临江不再说了。 沈千流只能命人去查,这一查让他查出一些事情。 裴舒不知俞临江为了她的安危,让沈千流去查了裴家。 她回来后,并未出去,而是在屋内做雕刻。 忙了一下午,吃了晚饭,她早早睡了。 裴舒和俞三他们商量好,东西齐全,明日可以摆摊了。 家里有鸡有肉,她做了高汤,用高汤做底汤,豆腐脑更好吃了。 天刚蒙蒙亮,裴舒和俞三,俞二就到了镇上。 将所有东西摆好,便开始拉客人。 可他们摆了一会儿,也没见几个人来,裴舒不免有些着急,就扯开嗓子喊,还说免费试吃,不好吃不要钱。 有人听说不好吃不要钱,都围过来,问他们卖什么。 裴舒笑着解释:“豆腐脑,新做的吃食,底汤用鸡肉和猪肉,加上多种香料熬制而成,三文钱一碗,不好吃不要钱。” 这个时候的碗不小,一碗有一斤,加上汤,也满满一碗了,饭量小的,能吃饱。 有人不信,非要尝尝,裴舒自然不会拒绝,拿出小碗,盛了十几碗,招呼路人都来尝尝。 免费尝的东西,没人会拒绝,都过来尝,这一尝就成了俞家的客人。 每个客人都要来一碗,三文钱一碗不是很贵,吃一碗面也要四文钱呢,带肉的要五六文。 这豆腐脑里面有肉,豆腐脑滑嫩,咸甜适中,带着一股豆香。 要是想吃辣的,还可以加一些辣椒油,吃上一碗,再配个馒头或者烧饼,最好不过。 裴舒给人盛豆腐脑,俞三负责收钱、拉客人, 俞二老实,收拾碗筷,一桶满了,就去张家洗刷。 开始裴舒三人还不忙,后来人越来越多,他们忙得脚不沾地。 一共四张桌子,根本不够,还有人等不及了,买了蹲到一旁地上吃的。 刚过了辰时,豆腐脑就卖光了。还有许多人没买到,让他们明天多做一些,他们会来吃。 裴舒长舒了一口气,没想到生意这么好,连带旁边的馒头张夫妻,脸上都带着满意的笑容。 托俞家的福,今日他们的生意很好,多卖了不少馒头。 不远处的烧饼摊子,生意也好了不少,让俞家继续摆摊,还要给俞三几个烧饼。 俞三不好吃白食,接了烧饼,答应明日给他们豆腐脑。 馒头张和卖烧饼的人,自然是高兴的。 他们闻见味儿,早就馋了,只是要卖自家的东西,不能不忍着。 如今听见俞三许诺,哪有不高兴的。 馒头张的妻子,也给俞三几个馒头,让他们回家吃。 裴舒看了看时间,让俞三和俞二收拾,她要去卖雕刻好的竹筒。 那日她看好了,镇上有家书肆,她的竹筒可以卖到书肆。 至于簪子,就去集市上看看。 俞三和俞二不放心裴舒,俞三跟着,俞二一人在这里收拾。 裴舒想起了昨日的男人,想了想就答应了。 俞三把钱装好,跟着裴舒走了。 两人先去了书肆,裴舒让俞三在外面等,她自己走进去。 一个老者迎出来,见裴舒落落大方,就知是个知礼数的,笑着问:“姑娘,你想要什么?” 裴舒环顾四周,见这里有竹筒,只是做工粗糙,不如自己的精致,直接开口道:“掌柜的,我这里有些竹筒,可当笔筒,不知您是否收?” 说着,她把背篓放地上,拿出两个竹筒,递给掌柜的看。 掌柜的笑呵呵的,并没有因为裴舒卖东西而恼怒。 他接过裴舒的笔筒看了看,眸中露出赞叹之色:“姑娘,这是你做的?” 竹筒绿色,上面雕刻着应景的话,且做工细致,一般人做不到。 比他这里的东西都精致,打磨得也光滑,要是上一层清漆,会更好。 裴舒见掌柜的满意,也就放心了,出声道:“掌柜的,我还能做其他的,不仅能做笔筒,还能做木雕摆件。” 她说这些话,在显示自己的价值,希望掌柜的目光长远些,能给她一个好价钱。 听了这话,掌柜的更满意,道:“姑娘,你想怎么卖,我们书肆都收了。” 那些书生都喜欢精致的东西。 “您看着给吧,我不懂价格,若是合适,能成买卖。”裴舒笑着道。 镇上就他一家书肆,不想去摆摊,就只能卖他们家。 这掌柜的看着和善,希望不是奸滑之人。 俞三进来,看见了孙掌柜,笑着打招呼:“孙掌柜,近日生意可好?” 闻言,裴舒看向俞三,难道书肆的掌柜,俞三也认识,他认识的人是不是有些多了。 卖馒头的认识,衙门里有认识的,如今书肆掌柜他也认识,是不是就没有他不认识的人。 裴舒猜对了,俞三喜欢攀谈,认识不认的,都能说上几句,不认识,也混个脸熟。 再说,他真认识孙掌柜,他常来镇上,俞临江让他买过东西,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孙掌柜和俞三打了招呼,准备给裴舒报价。 俞三知道裴舒雕刻东西,东西也精致,便对书肆孙掌柜道:“掌柜的,这人是我侄,侄女,做东西细致,你为人爽快也大方,可要照顾一二。” 孙掌柜这才知俞三和裴舒的关系,笑着道:“一个三十文,本来想给二十五的,既然都是熟人,就三十文,不能再多了。多了我也赚不了多少钱。” 读书费钱,许多人买不起金贵东西,尤其是这小镇上。 这东西好看,要是带到县里,或者州府,再或者去京城,就是另一个价格了。 俞三听了,虽然不是很满意,却也知道孙掌柜不骗人,朝裴舒点点头。 这两天,裴舒刻了四个笔筒,四个笔筒是一百二十文。 还有几根簪子,和一个根雕财神。 裴舒准备去摆摊,她把竹筒拿出来,孙掌柜看见了根雕财神,立刻喜欢上了,要出钱留下。 这时候进来一个打着扇子的少爷,一身绸缎长衫,头戴金冠,看着胖胖的,一脸富态模样。 他进来后,一眼看见了根雕的财神,眼睛一亮,指着根雕,对孙掌柜道:“这是你新收上来的东西,多少钱,本少爷要了。” 裴舒正愁卖呢,没想来了一个真财神,给她送钱来了。 掌柜的有些为难,踌躇片刻问裴舒:“姑娘准备卖多少,这是金少爷,家里经营当铺,生意遍布州府,出手也阔绰,想必不会亏待了姑娘。” 听了这话,裴舒有些想笑,这是明着告诉她,眼前人是肥羊,可以使劲宰。 裴舒也了解这种人,越是要,或许得不到,得换另一种方式:“少爷通身富贵,看着给吧,我熬了好几个晚上刻的,实在不易。” 俞三侧脸看过来,这丫头,竟然会说谎。 什么刻了几个晚上,就一个下午,连带打磨也就一天时间,这还是往多了数,他亲眼看见了。 金少爷被人捧惯了,听了这话,很享用,对身后的小厮摆摆手:“给她十两银子。” 一句话,不仅俞三愣了,连孙掌柜都愣了。 裴舒也没想到,金少爷出手如此阔绰,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够买十个刻刀了。 小厮有些不情愿,就一个破木雕,哪里值十两,这些人就是看少爷好骗,故意坑少爷的银子。 金少爷觉察小厮不情愿,一个眼神过来,小厮乖乖掏银子,递给裴舒,还不忘瞪裴舒好几眼。 这小姑娘,嘴巴甜,会哄人,以后见了可要小心了。不能再让少爷上当了。 裴舒揣着十两银子,半晌还觉得不真实。 26 第 26 章 运道很好 她要给孙掌柜一两银子,当是酬劳。再说,要不是孙掌柜,她也卖不了十两银子。 孙掌柜婉拒,笑着道:“这是姑娘自己挣的,姑娘拿着就是,以后姑娘再有好东西,都放我们书肆就好。” 做生意,要看得长远,这姑娘绝非池中物。 还有俞家另一个少年,文采斐然,连县里的举子都夸,远非常人。 这种人,自然要交好。孙掌柜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看人很准。 他在县里还有一个铺子,东西拿到县里,那才值钱呢,到时候可不止一两银子了。 俞三更觉不真实,跟在裴舒身后,亦步亦趋,裴舒去哪里,他就去哪里,唯恐家里的财神爷飞了。 还让裴舒把银子藏好,莫要让小偷瞧见偷去。 裴舒揣着银子,直接去了打铁的铺子,付了定金,让铁匠打一套刻刀,过些日子,她会来取。 铁匠收了三两定金,写了字据,约定好交货日子,把字据给裴舒。 裴舒收好字据,揣着剩下的银子离开了。 俞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这些钱都是侄媳妇挣的,和他们没关系。 过些日子,他们也有钱了。 今日生意不错,俞三在一旁数着呢。 今儿卖了有二百多碗,一碗三文钱,有七百多文,一斤豆子出四斤豆腐脑,用六十斤黄豆,一斤黄豆两文钱,鸡肉猪肉做底汤,也就三十文。 成本也就一百五十文。 他们这一趟出来,大约赚了四百五十文。 一个月能有十几两银子,一年就是一百多两,近二百两。 要是生意好,可以去县里,县里有码头,人来船往的,到时候生意会更好,租个铺子,或买个铺子都行。再也不用在地里刨食了。 俞三畅想未来,这是要发家的节奏。儿子可以读书了,女儿的嫁妆也有了。 他美滋滋算着账,裴舒回头,盯着俞三道:“三叔,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人吗?” 木雕财神卖了十两银子,她不希望俞家人知道。 这也是赶巧了,遇见一只肥羊,要是没有遇见金少爷,她赚不了十两银子。 俞三是个聪明人,转眼一想就知道了裴舒的意思了,笑着保证:“侄媳妇放心,我不是多嘴的人,不该说的,一个字儿不会说。” 裴舒很满意,让俞三买了一些大骨头和一只鸡,做明天的底汤。 她去集市上卖簪子,今天运气格外好,她刚站一会儿,五六个簪子就被几个妇人买了去。 一个簪子两文钱,六个簪子,也就十二文,虽然不多,也是钱,蚊子再小,也是肉。 裴舒买了一些糕点和麦芽糖,这些都是给牛牛的。 俞三买了大骨头和一只鸡,跟着裴舒,最后到西边镇子口和俞二碰面,然后一起回家去。 到了家里,裴舒把糕点和麦芽糖给牛牛,然后拿出二十文给苏青蓉。 苏青蓉不要,让裴舒自己放着。 她出身富贵,自然不能要儿媳妇的钱,再说裴舒赚了钱,给牛牛买了东西。 裴舒是个好的,赚了钱也不会乱花,都补贴家里了。不能再要裴舒的钱。 裴舒见苏青蓉坚持不要,便没有再给,心想着把钱存着,将来用到时再拿出来。 牛牛拿着糕点去了东屋,和俞临江一起分着吃。 俞临江毕竟大了,哪里和牛牛抢,笑看着牛牛,让他自己吃。 自从裴舒来了后,他们家的日子越来越好了,尤其是牛牛,脸上的笑容更多了。 沈千流挺喜欢牛牛,这孩子心眼多,却是个心善的,便生了逗牛牛的心思,非要吃牛牛的糕点。 一包糕点有好几块,牛牛也不小气,让沈千流随意吃。 沈千流一连吃了几块,牛牛的心在滴血,剩下最后一块时,拿起来跑了,还说沈千流太能吃。 惹得俞临江和沈千流大笑不止。 牛牛走后,沈千流走过来,坐到桌边自顾自喝茶,将口中的糕点味儿冲淡,才缓缓开口:“你那童养媳的事儿,有些眉目了,她可能是京城的千金小姐,至于谁家,还没消息。当年走丢,被衙门给了裴家。京城来找人时,被裴家换下来了。假千金在京城,她们为了假千金的富贵,想害你那童养媳。” 他医术好,自然会用毒,为了节省时间,用了一些致幻的药,让裴刘氏说了实话。 说真的,沈千流也没想到裴舒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当年来接人的也不走心,自家女儿都不认得,还做什么父母。 沈千流不知道,当年接裴六丫回京的人,是继母的人。 他们巴不得人是假的。怎会轻易辨认。 他张口一个童养媳,闭口一个童养媳,令俞临江十分不爽,反驳道:“别一口一个童养媳,她才十二三岁,我只把她当妹妹,以后养大了,给一些嫁妆,让她嫁人。” 沈千流挑眉,想起裴舒眉眼精致,脸上一对酒窝,笑起来时,很好看,开玩笑道:“你不想娶,将来我娶,会做饭,会雕刻,娶回家应该错不了。” 这话半真半假,要是真娶这么一个妻子,他一个沾满血腥的人,也算值了。 俞临江不甚在意,道了句:“随你。”停顿一下,又对沈千流道,“让人看着那丫头一些,裴家人生了歹心,会对她不利。” 沈千流自然知道,早就让人看着裴舒了。 只要裴家人敢动手,绝对讨不到好处。 裴舒回来,进了厨房,野鸡还剩两只,她准备做辣子鸡,再做一锅骨头汤。 骨头汤补钙,不仅她需要补补,俞家所有人,都需要补充营养。 也不知,是不是书中世界的原因,这个世界物种齐全,想要的,基本都能买到。 裴舒去做饭,俞三带着铜钱去了堂屋,要数一数具体多少钱,算一算明天该做多少。 赚钱的法子已经说了,裴舒不准备管了。 除了第一天,裴舒没再去镇上。窝在屋里做木雕,这些日子,她攒了不少东西,相信孙掌柜一定喜欢。 俞家生意不错,每次都能卖完,前两天一日六十斤黄豆,昨个儿一个发一百斤黄豆了。 乐得俞大三兄弟合不拢嘴。 裴舒不出去,有人急了,尤其是裴刘氏和裴老太。 她们就等着裴舒寻死呢,一连等了几日,均没有裴舒的消息。 裴刘氏先着急了,事关女儿的富贵,和自己富足的日子,她不着急才怪呢。 她主动找到村里的癞子,问他事情办妥了吗。 癞子那日见裴舒了,瘦瘦小小,看着跟十岁的孩子似的,可脸好看,白白净净,穿着葱绿色短裙,说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也有人信。 他早就心痒难耐了,可是裴舒不出门,他能有什么办法。 癞子经常在俞家附近转悠,又不能去得太频繁,唯恐让人发现端倪,事情就糟了。 裴刘氏听了,暗骂裴舒运气好。 这丫头从小就运气好,命还硬,好几次都没死。 可这丫头不出门,也没办法下手。 她左思右想,找裴老太合计一番,觉得还是从俞家老宅下手,有银子,谁会嫌烫手。 于是她又去了趟俞家老宅,这次她没找大柳氏,而是找了柳翠花。 裴刘氏早就打听清楚了,柳翠花和她姑母一个样,抠门、财迷,有银子挣,肯定不会放过。 柳翠花自分家出来,日日操持家务,还要给儿女做饭洗衣服,就怕俞三跟自己离了心,有了好吃好喝不给自己。 她日子忙碌,倒也安分了几日。 可想起二两银子,她沉寂的心,又蠢蠢欲动了。 不就是让那丫头出门,这个做起来也容易。 她把脏衣服装盆里,推给香草,让她和芳草一起去河边洗衣服。 香草最近吃得好,气色好了不少,柳翠花让她办的事,她不敢不从,只能找芳草,一起去河边洗衣服。 柳翠花跟在后面,笑着道:“你大哥娶了媳妇,年岁和你们差不多,一人在家郁闷,你们要是得空,就喊上她。” 香草和芳草觉得奇怪,却也觉得柳翠花说得有理,端着衣服去俞家,喊裴舒一起去河边洗衣服。 裴舒整日雕刻东西,脖子和手也累得慌。 苏青蓉怕她累着,就让她出去转转,别一直在屋里。 牛牛也觉无聊,让裴舒出去走走,他也好跟着。 俞临江听见香草和芳草来了,还是找裴舒的,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他也没多想。 裴舒身后有沈千流的人跟着,还有香草和芳草,应该不会出事。 几人来到湖边,裴舒听闻湖里有鱼,突然想吃鱼了。 她不会钓鱼,就想用土法子,竹篓里放上鱼饵,等一会儿,应该能弄几个小鱼,油炸小鱼,嘎嘣脆,很香,还可以做成酸辣小鱼汤。 那滋味别提了,想想都让人流口水。 裴舒是行动力很强的人,让牛牛回家拿竹篓,想起那日的男人,裴舒不放心,就带着牛牛一起回家。 回家的路上,果然又遇见了那天的男人,裴舒眼睛好,远远就看见了。 现在是半晌午,许多人都下地了,村里人不多,前后左右都没人。 男人想上前拦住裴舒,裴舒聪慧,喊了一声公爹,趁着中年男人愣神的功夫,扯着牛牛转身跑了。 男人想追,裴舒已经跑远了。他又怕被别人看见,也不好再追,只能离开。 暗自怒骂,这丫头片子贼精,竟让她跑了。 裴舒现在确定了,那个男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应该是裴家买通的人。 裴舒带着牛牛跑到门口,还气喘吁吁,心中带着恐惧,要是真落入那男人手里,会有什么样的事发生。 就算那男人不做什么,光是扯着她的衣服或者摸了她的手,她的名声都毁了,很可能,被村里人指指点点。 再严重一些,或许会被人沉塘,裴家真是好算计,这个仇,她记下了。 裴父或许不知内情,因为他对裴六丫还有几分亲情在。 但背后害她的人到底是谁,是裴刘氏吗? 裴舒冷静片刻后,蹲下对牛牛道:“牛牛,方才的事万不可告诉娘,知道吗,娘身子不好,要是知道了,该担心了,咱们都是孝顺的孩子,不能让她担心知道吗?”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她得想个法子,除去那青年男人,再给裴家一个警告。 可她势单力薄,一个人不好办。 但,不是不能办。 27 第 27 章 出门挖坑 回家后,裴舒还未整理好情绪,刚站定,就见苏青蓉出来了,吓得裴舒一个激灵,唯恐苏青蓉看出什么。 她是听见脚步声,抬头从窗户上看出去,见是裴舒和牛牛这么快回来了,还有些纳闷,就问裴舒:“咋这么快回来,不在外面多玩会儿。” 牛牛没说话,抬头看向裴舒。 裴舒牵着牛牛的手,笑着解释:“湖边不安全,我怕牛牛掉湖里了,就回来了。” 说完,牵着牛牛去了西屋。 俞临江卧病在床,耳力绝佳,听见裴舒的声音,觉得不对劲,又见沈千流不在,便喊牛牛,让牛牛给自己倒杯水。 牛牛进了西屋,听见俞临江喊自己,想起了上次的事儿。 姐姐说不能告诉娘亲,因为娘亲身子不好,那大哥呢。 大哥身子也不好,可上次他告诉大哥了,大哥也没事儿。 或许还能告诉大哥,大哥聪明,一定能想到办法。 牛牛打定主意,去了东屋,也不用俞临江开口,他自己就说了。 俞临江听了,紧握双拳,看来要把裴家解决了才行。 他的想法和裴舒不谋而合,裴家不解决,迟早是祸害。 可要怎么解决呢。 他又不能告诉裴舒,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世。 或许可以等一等,裴舒性格独立,也不是吃亏的人,或许有办法,到时候他帮衬一二,裴家不成问题。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搬离柳河湾,这是最不现实的想法,先说,俞家没钱,就算搬离,有心人也能打探到。 裴舒回屋后,一面刻竹筒,一面想着对付中年男子的办法,顺便再给裴家一个警告。 她想了半晌,也没想到合适的主意。 没一会儿,香草和芳草来了。 看见两人,裴舒想起了六丫养母去了老宅的事。 难道香草和芳草喊自己出去,也是别人设计的。 还真有可能,裴舒试探性问:“你们平时都不找我,今儿怎么有空来找我了。” 怎么看,都不寻常。 香草和芳草年纪小,不知里面的弯弯绕绕,就把柳翠花让她们来的事儿说了。 裴舒送两人出门,望着两人的背影,目光愣了几分,原来是小柳氏。 还真是阴魂不散,自己不去找她算账,她倒是自己送上门了,一个中年男人还没解决,又来一个柳翠花。 裴舒头都大了。 香草和树根有这样的母亲,未必是好事。 不过,小柳氏还要解决了,她不会亲自动手,只是给小柳氏设个套,上不上当,全看小柳氏自己了。 通过这件事,裴舒看出了裴家人的决心,这是要把她往死里整,她若不死,裴家人或许不会罢休。 为了能活着,她不得不狠心了。 她不主动害人,可也不允许别人害自己。有仇必报,也是她的性子,她就不是吃亏。 可是,要如何惩治青年男子呢。 走了几步,裴舒忽然有了主意,唇角微微上扬,眉眼舒展几分,迈着碎步回屋去了。 自从香草和芳草来了,俞临江一直注意着外面的情况。 他本就聪明,听了想香草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了,三婶定是收了裴家的好处,要把裴舒骗出去。 三叔这个媳妇,是要不得了。 俞临江手放在匕首上,来回磨错几下,顿时有了主意。 沈千流回来,就见俞临江倚在床上闭目养神,好不惬意,难得没有看书。 他坐下,拿起茶壶,准备沏茶,就听俞临江开口了。 “你去了哪里,怎么到现在才回来?”俞临江缓缓睁开眼,直直盯着沈千流。 沈千流动作一顿,侧脸看向俞临江:“去山里采药了,你怎么了,找我有事?” 这人性子冷,寡言少语,两人在一个屋都是他开口说话,甚是没趣,还不如去山中采药,顺便打一些猎物回来,让小丫头做。 小丫头的厨艺好,平常的食材能做出美味。 今儿运气好,沈千流还打了一只野山羊,羊肉大热,益气补虚,温中暖下等功效,虽然不适合夏季吃,只要有肉就行。 沈千流倒了杯茶,自顾自喝起来,想听听俞临江找他作何? 俞临江斟酌一番,看着沈千流问:“你手上有多少人?” 他摸着枕头下的匕首,寻思如何对付小柳氏,既然想死,他不介意送她一程。 沈千流挑眉,呷了一口茶,笑着问:“你问这做甚,说吧,让我做什么,只要不是很难办,我会帮你,只是不要忘记自己的诺言。” 沈家一百多就认命,总需要血来祭奠。 俞临江没说何事,摸着匕首上的宝石,压低声音道:“帮我引诱一个人。” 沈千流更是惊讶,示意俞临江继续说。 俞临江没有瞒着,声音更低了些,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沈千流勾唇,觉得有趣,想了片刻就答应了,这事儿他喜欢,保证会做好。 堕落好啊,人间脏污,最好都堕落,他也不至于太孤单。 没多久,柳河湾来了一个货郎,长得眉清目秀,嘴巴也能说,来了就停在了老宅不远的地方。 裴舒不知这些事,知道青年男人针对自己,她也不随意出门了,尤其自己一个人时。 她也打听了,那青年男人是裴家村的人,是有名的懒汉,三十多岁了,还没娶上媳妇。 家里穷,还是个好吃懒做的,不睡到太阳起来,是不会起的。 裴舒被他盯上,不想坐以待毙,既然懒汉喜欢睡懒觉,她就早上出去。 她白日里做雕刻,晚上就想对付中年男人的办法,在脑海中演示无数遍,裴舒终于想到了办法,越想,觉得可行,便付诸行动了。 天气渐热,又下了几场小雨,天还不至于太热。 这一日,天还未蒙蒙亮,裴舒拿着铁锹出门,走进了竹林。 清晨这个时候,是所有人睡得最香的时候。 那个青年男人知道她不出门,这个时候更不会出现。 现在出门,才是最安全的时候。 裴舒不知,她刚打开西屋的门,不仅东屋听到了动静,连堂屋也听到了动静。俞大朝外看了看,见是裴舒,并未出来,躺下继续睡觉。 苏青蓉也听到了,还问俞大怎么了。 俞大小声道:“没事儿,可能是六丫去茅房了。” 沈千流趴在门缝里往外看,对趴在窗户上的俞临江道:“她这是做什么去?” 拿着锄头铁锹,这是要挖什么东西吗? 她要挖什么,挖宝吗,神神秘秘。 俞临江看着裴舒出了门,对沈千流:“你的人会一直跟着吗?” 沈千流点头:“自然跟着,知道这丫头对你重要,不会出现闪失的。这会儿天还黑着,他这是做什么去。” 裴舒在竹林中转了许久,终于选定了一个隐蔽,人不容易去的地方。 她要在这里挖一个陷阱,越深越好,里面放上石头。 不过这陷阱不好挖,没关系,她有的是耐心。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想要做猎人,便要有足够的耐心。 裴舒挖了几分钟,便累得气喘吁吁了,不断擦着额间的汗水。 想起日后的危险,她咬了咬牙,继续挖。 小半个时辰后,天蒙蒙亮时,裴舒不敢歇着,带着东西回家了。 她才挖了不到半米深,一丈长,一人宽,如此快把她累死了。 这样不是办法,得找个人帮忙,该找谁呢。 裴舒把主意打到了俞三和俞二身上,一来俞三听话,俞二话不多,应该能保密。 二来,俞三和俞二有时间,只卖早饭,下午就回来了,休息一个时辰,还能干半下午活。 俞三懒,俞二不懒,他们两个合作,应该能很快挖好,比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强。 裴舒想到这心,心情舒畅不少,拿着东西飞快回家,以免路上遇见人,被有心人看见,传到懒汉耳朵里。 她刚进家门,把掩上门,耳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做什么去了,鬼鬼祟祟的。”沈千流站在不远处,笑看着裴舒。 方才暗卫来报,说了裴舒的情况。 沈千流稍微一想就知道了,她应该去设陷阱了,不知道她设好陷阱后,想怎么惩罚那中年男人。 他突然有些期待了。 听见这话,裴舒吓了一跳,猛地转身,摸着心口,大口喘气,见是沈千流才松了一口气,不答反问:“你在这里做什么,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难道这人跟着自己,看着也不像啊,方才进门时,她朝四周看了看,根本没人。 裴舒以为自己警觉,却不知一举一动被人知道了,还分析了她的目的。 “做坏事了,不然你为何心虚?”沈千流双臂环胸,故意打趣地看着裴舒。 裴舒惊魂未定,听了这话,像炸了毛的猫,直接怼回去:“你才做了亏心事呢。” 她是为了自保好不好。 说完去井边洗手,偷偷瞄一眼沈千流,想确认他是否看见了,然后回屋去了。 她设陷阱的事儿,根本瞒不住人,沈千流和俞临江都是聪明人,即便现在想不明白,事后一定会知道。 到底要不要坦白呢。 若是坦白了,他们会怎么看她,会觉得她是坏人吗。 她生活在现代,接受健全的法律法规洗礼,明知以恶制恶不对,可她别无选择。 难道要告诉俞临江,他们都是纸片人,还是炮灰的命。 她是侯府嫡女,身份贵重,假千金占了自己的位置,还要把自己置于死地。 就算说出来,他们也未必信。 就算报官,这个时代对女子苛责,她的名声也坏了,到时候柳河湾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只能远走他乡。 即使是远走他乡,假千金也未必放过自己。 算了,她就想惩治一下那个人,没想要那人的命。 先把眼下这关过了再说。 裴舒进屋后,沈千流回了东屋,把裴舒挖坑的事儿告诉了俞临江。 俞临江诧异,半晌后缓缓抬头,看向沈千流:“若人活着,你让人动动手。” 那人敢如此,想必没少做坏事,这样的人绝不能活着。 有些人就像毒蛇,一旦逃了,说不定回过头来,会反咬一口。 沈千流也是这意思。 裴家是吗,有意思。 本来不想染血的,可有些人想作死。 既然作死,他没必要留着他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加油”和“han3768”灌溉营养液。谢谢支持。 28 第 28 章 被嫌弃矮 早饭是裴舒做的,这次简单,卷饼,配上白粥,又做了一些凉拌菜。 牛牛是裴舒的忠实拥护者,自然跟着烧火,其间还不断夸赞裴舒,不要钱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往外冒。 吃饭时,沈千流望着白饭咸菜有些嫌弃。 这些东西虽然好吃,却没肉,让他食不知味,喝下最后一口粥,对裴舒道:“那只羊在后院呢,要不,我杀了,中午咱们吃羊肉。” 早知道裴舒喜欢养羊,他就打别的猎物了,或者干脆带回来死的,都死了,只能吃。 裴舒不知沈千流的想法,抬眸朝他看去,脑海中还是早上情形,好似没听见沈千流的话。 这人到底跟着她没有,要是知道了,到时候该如何解释。 沈千流见裴舒愣怔,又说了一遍。 还不等裴舒开口,牛牛就开口了:“沈大哥,羊很可爱,咱们不要吃了吧,白粥也好吃,姐姐做啥都好吃。” 这两日他天天给羊割草,都有感情了。 当然还有他们家的驴,驴要送货,还要拉磨,辛苦得很。 沈千流一噎,吃羊的话再说不出口,停顿一下道:“要不,我再去捉几只野-鸡。” 那日兔子有些多了,他不想吃兔子了,野鸡还行,红烧鸡块,辣子鸡都可以。 想想都让人流口水,可比这白粥配咸菜好多了。 裴舒这次听见了,道了句:“随你。” 她吃了几顿肉,肚子里有油水了,虽然还是馋,但不至于听见肉,就流口水了。 牛牛看一眼裴舒,犹豫一下,道:“那日姐姐想吃鱼的。” 但是遇见了那个人,姐姐在没出去过,就没再提鱼的事儿了。他想尝尝姐姐做的鱼,一定好吃。 众人听见这话,都朝裴舒看过去。 在众人的目光中,裴舒脸一红,端着碗的手顿了顿,看向牛牛:“我没想吃,就是觉得鱼滋补,很适合小孩子。” 什么事让牛牛认为她想吃鱼了,说得自己像个吃货一样,虽然她喜欢吃,但不能明晃晃说出来。 听见这话,众人笑了,都说裴舒才十二三岁,也还是个孩子,需要吃些好东西,补一补才会长高。 尤其是沈千流,还挑剔地看着裴舒:“是该多补补,要不然真长不高了。” 这句话是说裴舒的,这令裴舒十分不快,瞪一眼沈千流:“看看看,看什么看,我才十二三,还能长几年,一定长成一米七的大高个。” 上一世她就是一米七,身材纤细,是天生的衣服架子,令许多人羡慕不已。 如今呢,还没到一米五。她都担心长不到一米六。 不行,她要长高点儿,得练起来。抖音上一些动作,裴舒还记得,看来得试试了,说不定能长高。 沈千流没想到裴舒突然变凶了,微微往后仰,放下碗,摸摸鼻子出去了。 裴舒不知道,她生气的时候,像一只炸毛的猫,圆溜溜的眼睛瞪着,薄唇紧抿,酒窝更深了,还挺可爱的。 沈千流给俞临江熬了药,送到东屋,说起了裴舒的事。 俞临江皱眉,看着沈千流:“你惹她作甚?” 还想不想吃饭了,若是那只小猫生气了,不给他们做饭,又得换娘亲了。 吃惯了裴舒做的饭,他实在不想吃娘亲做的饭。 等他好了,也学学,将来给家人做。 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把碗放在桌上,穿上衣服下床走了几步,觉得浑身有劲了,便问沈千流:“我能否出去走走。” 方才牛牛和裴舒的话,他听见了。鱼很滋补,那就吃鱼。 沈千流颔首,让俞临江多出去走走。 前两日,俞临江泡药浴时可以运用内力了,如此,解毒进程又加快了。 俞临江穿戴好,出了门拿上竹篓,准备去湖边捉鱼,刚出门就遇见了苏青蓉。 苏青蓉见俞临江气色好了不少,也不咳嗽了,又惊又喜,一迭声询问他现在如何了。 沈千流跟在后面,笑着道:“蓉姨放心,过几日他就大好了。” 苏青蓉喜极而泣,一面用帕子抹泪,一面对沈千流说着感谢的话。 要不是遇见沈千流,大儿子的病不知会如何呢。 俞临江走到苏青蓉身边,虚扶着她,让她不要哭,这是好事儿,该多笑一笑。 裴舒听见声音,放下刻刀与竹雕走出来,见俞临江站在门口,感觉胖了一些,脸上有肉了,虽然白,却不再苍白了,脸颊红润了血多。 他个子也很高,与沈千流站在一起,比沈千流还要高一些,想起沈千流嫌弃她个子矮,笑着道:“哥,你真高,比某人高一些,要是我没记错,你今年才十七吧,二十三猛一窜,还能长高一些,到时候比某人高一头。” 沈千流听见这话想吐血,这丫头,真是记仇,一点不吃亏。 他开口想怼回去,可见裴舒转身回去了。 沈千流心里堵得慌,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俞临江看在眼里,也不说什么,唇角弯了弯,对苏青蓉道:“娘,沈大夫让我出去走走,我很快就回来,您别担心。” 苏青蓉一听是沈千流的注意,自然不会反驳,嘱咐俞临江几句,目送他和沈千流出门。 儿子大好了,看来沈千流有真本事,得了温姐姐的真传。 俞临江出门后,没多久,俞三和俞二回来了,他们把钱给苏青蓉,让苏青蓉数一数,回头把钱分了。 如今他们一家一天能得两百多文,才十来天,就有二两银子了。当真是不错。 手里有钱了,俞三也是存不住钱的,给儿女买了不少好吃的,这些日子,香草和树根脸上都长肉了。 二哥家的孩子也是,这都亏了侄媳妇。这侄媳妇就是他们家的福星。 不过说起福星,俞三想起一件事儿,今儿摆摊的时候遇见梨花了。 梨花知道生意火,觉得爹娘藏私方子,听那意思,想回来找爹娘说道说道。 说就说,这生意跟家里没关系,她愿意找谁说,就找谁说去。 不过话虽这样说,还要跟裴舒说一声,万一老宅那边闹到这边来呢,得让侄媳妇有个心理准备。 裴舒正想要俞三和俞二呢,两个人就回来了,还找她有事要说的样子。 不等他们开口,裴舒先开口了,笑看着俞三道:“三叔,你回来了,我正有事儿找你呢。” “啥事儿,你尽管说,只要三叔能办到,一定不会推辞。”俞三心中诧异,心里却非常高兴。 裴舒有事儿不找大哥大嫂,而是找他。 这是对他的看重,不管再难办的事情,都要给侄媳妇办妥了。 “我想挖个陷阱,可惜我人小,力气也小,麻烦二叔和三叔帮帮忙。” 说这话时,裴舒把声音压低了些。 又怕俞三和俞二问,忙解释道:“爹娘不知,我怕他们担心,还请你们保密,不要告诉他们。” 裴舒都这样说了,俞三自然不会问,又怕裴舒遇到危险,就问在哪里挖陷阱,想抓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能抓到什么,全凭运气,能抓是啥吧。”裴舒暗叹一声,总不能告诉他们抓人吧。 俞三钦佩裴舒,便没多问。 俞二也是话不多的,自然不会多嘴,欣然答应,问了地址,且答应裴舒,休息好了,下午就去挖,一定把陷阱弄好。 裴舒很满意,知道俞临江和沈千流去抓鱼,中午准备鱼。 要是收获不小,就做全鱼宴,还要留俞三和俞二留下吃饭。 俞二惦记家里,婉拒后回家去了。 俞三脸皮厚,又喜欢吃,就问裴舒上午吃啥。 裴舒也不知,据说俞临江和沈千流去捉鱼了,要是捉到鱼,中午就吃鱼。 俞三没吃过裴舒做的鱼,一般人做的鱼不好吃,腥味重,还有很多刺,实在馋肉,才会吃鱼。 他喜欢捉鱼,捉鱼有成就感,却不喜欢吃鱼,刺多,还腥。 但是裴舒手艺好,说不定能把鱼做成美食。 他美滋滋想着,和裴舒说了一声,便去湖边了。 俞三走后,俞大来了,问裴舒早上做什么去了。 俞大沉默寡言,很少与裴舒说话,今儿难得开口询问。 裴舒把告诉俞三的说辞说了一遍。 俞大不信,狐疑看着裴舒,见她不愿多说,道了句,有什么事就告诉家里,不要事事忍着。 裴舒敷衍答应一声,转身回去了,俞大是何意,难道发现了什么? 湖边沈千流和俞临江,一个钓鱼,一个用竹篓下套,可惜,小半个时辰了,一条小鱼都没弄上来。 沈千流不信邪,想跳下湖去捉,这样或许能捉到鱼。 来捉鱼,空手而归,他们的脸没地儿放。 俞临江心里着急,面上不显,依然老神在在坐在湖边,目不转睛盯着湖面。 今天注定一无所获吗? 以前他专注读书,倒是没研究过钓鱼,要是没弄到一条,回去也太难看了。 俞三走过来,看了看鱼篓里,一个鱼鳞都没有,颇为失望, 他走到一棵大树下,扒开厚厚的腐烂树叶,用木棍挖了一些蚯蚓,走过来拍拍俞临江的肩膀,把蚯蚓递过去。 俞临江不明所以:“做什么?” 蚯蚓,要蚯蚓有啥用? 俞三也不和他废话,拉过来他的篓子,把蚯蚓放进去,又把篓子扔水里。 沈千流依样画葫芦,弄来几个蚯蚓,挂在吊钩上,这钓鱼钩还是借的呢。 他从小除了学武,就是学习医术,以为钓鱼很简单,没想到第一次钓鱼,竟差点丢人。 沈千流要强,不想丢人,尤其是在裴舒跟前。 俞三来了后,把钓鱼的技巧教给了俞临江和沈千流。 两人开始有收获了。 牛牛去找小伙伴玩了,回家后知道俞临江和沈千流来了湖边,就找过来了。 他过来时,俞临江正好把竹篓拉上来,里面有不少鲫鱼,还有小龙虾。 俞临江不认识龙虾,也没见人吃过,就要扔到湖里去,牛牛不让,觉得小龙虾的钳子好玩,非要拿着玩儿。 沈千流吓唬牛牛,说两个大钳子很厉害,会夹断他的手指。 牛牛扔了小龙虾,捂着手转身回家去了,眼眶里还有泪珠。 他要告诉姐姐,沈大哥坏,故意欺负他,让姐姐别做沈大哥的饭菜。 29 第 29 章 来要方子 牛牛回家后,见到裴舒的那一刻,眼泪绷不住,滚落下来。 苏青蓉听见动静,也跑出来,慌忙问牛牛怎么了。 裴舒也吓了一跳,就问牛牛怎么,是不是有人欺负他了,让他说出来,自己给他报仇去。 牛牛把方才的事说了,还说沈千流是故意的,扯着裴舒的衣袖,抽噎道:“姐姐,沈大哥坏,不要做他的饭,让他吃窝窝头。” 裴舒听了,哭笑不得。原来被沈千流吓到了,害怕有钳子的大虫子。 等等,不对呀,有钳子,这,好像,是小龙虾吧。 除了小龙虾,裴舒想不起别的。 提到小龙虾,就不得不说蒜蓉小龙虾、麻辣小龙虾了,吃到嘴里,爆香,肉质紧实弹牙,让人回味无穷。 裴舒哄好牛牛,牵着牛牛向湖边走去。 沈千流和俞临江都在湖边,裴舒倒是不怕了。 到了湖边,俞临江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过来,见裴舒牵着牛牛回来,顿时猜到了什么,笑着问:“这小子回去告状了?” “嗯,我来看看你们的战果。”裴舒走过来,向鱼篓中看去。 收获还挺多,大鱼小鱼都有,还不少,大点儿的鲫鱼做汤,小点儿的油炸,可以直接吃,也可以做小鱼汤。 两斤以上的可以清蒸,也可红烧。 看来中午要吃全鱼宴了。 俞三相信裴舒的本事,问裴舒中午怎么吃。 裴舒卖了个关子,让他等着就是。 俞三也不多问了。 裴舒又问方才吓哭牛牛的东西在哪里。 沈千流指了指旁边,只见一个红色的龙虾在地上爬动。 裴舒又惊又喜,果然是小龙虾。指了指地上:“这东西多吗?” 小龙虾少了,吃着不过瘾,还不如不吃呢。 俞三开口:“田里有不少,这个也能吃?” 这东西祸害庄稼,可从来没人吃过这个东西。 裴舒颔首:“麻烦你们去捉一些来,中午请你们吃好吃的。” 俞三不知裴舒要做啥,但是有好吃的,俞三就来劲儿,拿着一个竹篓走了,让裴舒等着就好。 回家后,裴舒让沈千流收拾鱼,她则是带着牛牛玩游戏。 俞临江觉得累了,回屋看书去了。 这边刚收拾好,俞三回来了,带回一竹篓的小龙虾。 裴舒又开始教俞三和沈千流处理小龙虾。 沈千流抗议:“为何又是我?” 裴舒淡然道:“因为你最能吃。” 一句话令沈千流闭嘴了,认命道:“我就是个苦命人,脏活累活全是我的。” 话落,院门被人推开,树根小跑着进来,口内嚷着道:“不好了,奶奶带着小姑来了。她们想要豆腐脑方子。” 赵氏听见了奶奶和小姑的谈话,让他来说一声。 俞三护犊子,就算树根报信,大柳氏也不能把树根咋样。 要是换成他们家的孩子,大柳氏准会拿棍子揍一顿。 赵氏是个疼孩子的,舍不得孩子被打,就让树根跑一趟。 裴舒在收拾小龙虾,闻听这话,起身走到树根身边,从怀里摸出一块麦芽糖,让他慢点儿说:“她们为啥要豆腐脑的方子。” 俞三方才提醒她了,她没在意。以为老宅的人要点脸。 得,直接上门要方子,脸皮够厚。 豆腐脑才挣了几天前,大柳氏她们就开始眼热了。也太沉不住气了。 “我不知道,是二伯母让我来的。”树根小,不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却也知道方子不能给。 那是他们家赚钱的秘诀,要是把方子给奶奶,他们又要吃不饱了。 话落,大柳氏带着俞梨花进来了,看见树根,狠狠瞪了一眼,骂树根是个白眼狼。 听见动静,苏青蓉从屋内出来,担忧地站在裴舒身后。 沈千流事不关己,继续整理小龙虾,吵完架就可以做着吃了。 俞临江也从东屋出来,站在门口冷冷看着大柳氏和俞梨花。 俞梨花一直说他是废物,就算学问好又如何,没有好身体,照样不能考科举。 他如今大好了,痊愈只是时间问题,就让俞梨花看看,他可以护住家里人了。 俞梨花也看见了俞临江,不自觉往大柳氏身后挪了挪,从小她就害怕这个侄子。 他不是病重,咋能走了。难道病好了。 俞大从后院过来,死死瞪着俞梨花和大柳氏,明确表示,方子不会给他们,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俞三直接把树根拉倒身后,平静看着大柳氏和俞梨花:“你们真要方子来了?” “对,那方子是我们俞家的,被你们偷了去,你们得还回来,先前赚的钱,也要还回来。”大柳氏梗着脖子道。 只要手里攥着方子,还怕儿子们不听话,到时候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老太太。 而不是像现在,饭是她做,衣服她洗,家务也是她做的,自从做了婆婆,她什么时候做过这些。 裴舒笑出了声,直接怼回去:“既然方子是你们的,你们做就是,还和我们要方子作甚。” 大柳氏来这边,许多人都看见了,也知有热闹可看,都跟过来。 俞家最近卖吃食,生意很火,在村里引起了议论。 大家不眼红那是不可能,可眼红又能怎样,他们做不出来豆腐脑,合该别人挣钱。 不过,能免费看热闹,他们自然不想错过,不多时,俞家院子里围满了人,连墙头上都是。 这些人听了裴舒的话,也觉得有道理,既然俞大家拿了老宅的方子,那老宅也卖豆腐脑啊。 看谁卖得过谁,最好打起来,那更好看。 福婶子是个嘴快的,就问裴舒:“你们的方子是不是老宅的?” 俞大家没有黄豆了,从福婶子家买了不少,福婶子赚了钱,自然要向着裴舒。 也有几个得了利的,让裴舒说清楚。 裴舒见出声的是福婶子,声音缓和了几分,冷静道:“都说捉贼拿赃,谁偷了方子,在哪里偷了方子,你的方子长什么样,何时丢的?” 一连声质问,令大柳氏哑口无言。俞家哪有方子,她就是想要方子的。 俞梨花害怕俞临江,拉着大柳氏,让大柳氏回去。今天是讨不了好了。 大柳氏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空手而归,依然胡搅蛮缠,非说那方子是他们俞家的,让裴舒交出来。 俞老头下地了,不知这事儿,要是俞老头回来,她就要不成方子了,这事儿要尽快解决。 实在不行,她就撒泼打滚,无论如何,要把方子拿到手,有了方子才能拿捏儿子。 福婶子听了这话,告诉大柳氏:“大婶子,这方子不是你家的,你就别闹了,闹来闹去,以后一点情分都没了。” 大柳氏不甘心,要上去撕扯裴舒,都是这个小贱-人,要不是她,他们咋能分家。 就是因为一碗肉,老三跟自己彻底离了心。 以前老三多听话啊,嘴巴甜得像抹了蜜,不像现在,跟扎了刺似的,经常刺她几句。 裴舒见大柳氏扑过来,下意识往后躲。 俞大上前,拦住了大柳氏。 俞三站在一旁,冷冷看着大柳氏:“娘,你闹够了没有,我们的日子才好起来,你又要闹,你要闹到啥时候,是不是闹得我们家破人亡,你才甘心。” 大柳氏听了这话,泪如雨落,往地上一坐,号啕大哭起来,一会儿说俞二俞三不孝顺,她拉扯孩子多不易,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不记得老娘的辛苦芸芸。 一会儿又说裴舒是个搅家精,自从她来俞家,俞家就没消停过,该退回去,不能要这样的人。 苏青蓉听了这话,气得直发抖,走到裴舒跟前,捂住了裴舒的耳朵,不让她听这些污言秽语。 裴舒不甚在意,走到大柳氏跟前,笑着道:“说起来,这方子还真是俞家。” 众人为之一惊,不敢置信看着裴舒。 方子是俞家的,那她方才咋说不是呢。 这到底咋回事儿。别说看戏的人,就是苏青蓉,俞大和俞三等人也不敢置信。 这丫头,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啥。 沈千流清理龙虾的手没停下,抬眸看向裴舒,这丫头憋着坏呢。 俞临江倚在门框上,不言不语,紧紧盯着裴舒,似乎也知裴舒打什么主意,唇角弯了弯,好似等着看戏一般。 他就知道,惩治大柳氏,还得这只小猫儿来,一炸毛,会咬人。 大柳氏听了这话,连忙爬起来,那动作迅速的,跟年轻人没两样,看着众人道:“听听,你们都听听,这回终于说实话了吧,那方子就是我们俞家的。” 这时候俞老头走进来,黑着脸,到大柳氏跟前,呵斥:“你也不嫌丢人,给我回家去。” 什么方子不方子,他们俞家没有方子。 儿子好不容易把日子过起来了,不能让老妻破坏了。 他软了一辈子,难得硬气一回。 可大柳氏不吃这套,让俞老头不要多管,裴舒都说方子是他们家的,那就要给她。 闺女说了,豆腐脑能卖钱,一天能挣一两多银子呢。她在旁边看了两天,都数着呢。 一天一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三十两银子,一年就是近四百两,她还干什么活儿,累死累活的,直接买丫鬟买婆子,让人伺候,当老太太多好啊。 让这群忤逆不孝的东西看着,气死他们。 裴舒见状,笑着道:“其实,这么说也没错,论理,这方子是俞家的。” 众人听了这话,不明所以看向裴舒,她到底何意,方才不是说了,方子不是俞家的,这一会儿咋又成俞家的了。 这丫头让人捉摸不定。 大柳氏听了这话,更来精神了,指着裴舒,对众人道:“你们看看,你们听听,她终于说实话了吧,那方子就是我们俞家的,谁也抢不走。” 裴舒附和着:“你说得不错,这方子就是俞家的,但不是你的,我就算给你,你也不敢要。” “我不敢要,胡说,什么方子我不敢要,你就是给我一座金山,我也敢要。”大柳氏脸上尽显得意。 有好东西不要,那是傻子。 “那就好,你可别后悔。”裴舒回屋,再出来,手里多了一张皱皱巴巴的黄纸。 没错,是黄纸。 这些日子,她装神弄鬼,装作俞大亲娘回来了,俞大去了镇上买了黄纸,叠成元宝烧给他娘。 不过还剩了一些,裴舒想画样子,就要了几张。 没想到此刻派上用场了。 她走过去,把黄纸塞大柳氏手里,笑吟吟道:“这是亲奶给我的,让我帮着俞家发家致富,你要是想要,就拿去吧。” 大柳氏听了这话,觉得脊背发凉,屏住呼吸朝黄纸看去。 那黄纸正好被裴舒展开了,可那黄纸上空空如也,哪有什么字,一个字都瞧不见。 30 第 30 章 陷阱捉人 别说大柳氏了,就是旁人也觉瘆得慌。 那黄纸上,是鬼能看懂的字吧,他们是人,所以才看不到? 这真是俞大亲娘回来了,还专门送来了方子? 这事儿,咋听咋诡异。不过看裴舒的样子,一点儿不像说谎。 这时候裴舒开口了:“您拿着吧,可以当传家宝了,毕竟从地下弄来的东西,值得珍藏。” 大柳氏哪里敢接啊,连连后退,把手背到身后,盯着那黄纸,满脸惊惧。 裴舒不愿意放过她,跟着上前,笑得温和道:“您拿着吧,秘方都写在上面了。” 也不知人群中谁喊了一句。 “婶子,您回来了。” 大柳氏回神,推开裴舒的手,大吼一声:“我不要,别给我,快拿开。”话落,转身走了,可没走几步被绊了一跤,直接倒地,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众人瞠目结舌,看向周围,难道俞大娘在,看不惯大柳氏的所作所为,才把人绊倒了。 一定是这样,乖乖,以后可不能得罪俞大一家。 大柳氏竖着进来,被人抬了出去。 俞梨花站在一旁,不敢出声,她是彻底怕了,然后一点一点往门口挪,挪到门口,小跑着出去了。好似后面有人追一般。 村长闻讯赶来,见俞家站了不少人,让人都回去,戏都看完了,别在这里了。 裴舒看了看姗姗来迟的村长,忍不住讥笑,这老头,来得真巧,闹剧演完了,他也上场了。 她也明白村长的心思,不想管俞家和老宅的那点破事。 众人散了,俞老头走到裴舒身旁,沉吟半晌才问她:“那方子真是老大他娘给你的?” 裴舒定定地看着俞老头,重重点头:“嗯,亲奶慈爱,心胸宽广,不计前嫌,做生意让带上两位叔叔,要不然,我才不带呢。还有我那些厨艺,都是亲奶教我的。” 有人背锅,裴舒也乐意,正好给自己手艺找个出处。 如此一说,俞老头信了几分,兀自低喃:“她啥时候学会做饭的?” 原配做饭不好,怎么死后手艺都变好了。 裴舒搭话,还一本正经的样子:“或许,跟底下的人学的吧,毕竟地下也是人才济济呢。” 俞老头这次彻底信了,让俞大他们好好做,把日子都过起来,莫要辜负了原配。 他又嘱咐几句话,背着手走了。 俞老头走后,村长带着其他人也离开了,俞家也就剩自家人了。 沈千流没绷住,先大声笑了起来,泪水都出来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不过是人心里有鬼。 这丫头当真有些小聪明,这法子都让她想出来了。 俞临江赞赏地看着裴舒,这丫头是有些小聪明。 总是拿祖母说事儿,这就是大柳氏心中的刺,也是她心里有鬼。 苏青蓉等人都问裴舒,方才的话可是真的,那方子,还有做饭的厨艺,当真是俞大亲娘给的。 裴舒眼睛都不眨,直接点头承认,看着井边的龙虾和鱼道:“再露一手让你们看看。这都是祖母教的。”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不这样想,她想着,老爸啊,你可要原谅我啊,我这样说,也是迫不得已啊。 午饭裴舒准备两个口味的小龙虾,一个蒜蓉味儿的,一个是麻辣味儿的。 都说小龙虾有寄生虫,还有重金属,其实活的小龙虾应该没毒,死的才有毒。 把小龙虾放锅里油炸一遍,捞出来备用,锅里放油,油热了放葱姜蒜,各种调料,翻炒几遍,倒入小龙虾。 倒入小龙虾的那一瞬间,香味就出来了。 沈千流,俞三,牛牛,树根站在锅边,馋得直流口水。还说裴舒这手艺绝了,可以开酒楼了,生意一定火爆。 苏青蓉和俞大在外面,也频频朝这边看。这味道真香,就是在京城,也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 就连俞临江都难得出来了,想看看裴舒到底是什么。 裴舒笑了笑没看众人,继续忙碌,先做了一个蒜蓉的,又做了一个麻辣的。 要不是为了等裴舒,俞三和沈千流早把龙虾端走,大快朵颐去了。 裴舒不仅做了龙虾,还把小鱼都油炸了,又做了一个鲫鱼汤,浓白的鱼汤,撒上枸杞葱花香菜,视觉上就是一道享受,更别提味道了,那叫一个鲜。 剩下的几条大鱼,裴舒没有做,被淹了起来,留着明天吃。 众人吃了小龙虾,都被惊艳到了,鲜香麻辣,味道层次分明,在舌尖上炸开,让人吃了忍不住还想吃。 俞临江还算矜持,就算用手,也吃出了优雅的感觉。 裴舒一面吃着龙虾,一面欣赏美人,心中倒是欢喜,眉眼舒展,唇角微勾,显得十分惬意。 俞三和沈千流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一个接一个,嘴巴就没停过,等吃得差不多,才开始点评这菜。 牛牛和树根没抬头,一直吃,连话也不说了,抬头看见裴舒,就对着裴舒笑。 可见对这小龙虾有多满意。 沈千流吮吸手指,一个劲儿夸小龙虾好吃,还想和裴舒合作开酒楼。 裴舒出方子,得利三成,其余他负责。 俞三不乐意了,阻止沈千流,说俞家将来会开酒楼。 裴舒是俞家人,要合作也是和自家人合作,不与外人合作。 沈千流不放弃,让裴舒想清楚,不能和银子过不去,俞家开酒楼到猴年马月,不如与他合作。 裴舒婉拒,她暂时不想开酒楼。她看不透沈千流,不想冒险。 其实她更想和俞三合作,俞三是爱偷懒,可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能让人看到心底。 而沈千流不行,这人蒙着一层面纱,让人看不真切,太过危险。 书中没有提到过沈千流。不过,书中有个大反派,姓沈,是乌衣卫首领,武帝身边的亲信,也是武帝手中的一把刀。 武帝指向哪里,他就打向哪里。 沈千流略微失望,不过,还有机会不是吗。 他们做的事,需要大笔银钱,裴舒现在不同意,以后也会同意,中间还有一个俞临江呢。 听见裴舒拒绝,俞三才稍微松了口气,对裴舒更为关切和客气,还说她交代的任务,他们一定会办好。 众人饱餐一顿,歇了会儿,俞大和俞三去厨房刷碗。 其他人各自回房。 沈千流回到东屋,开口便说了合作的事,见俞临江毫不动容,忍不住提醒:“你我做的事凶险万分,处处需要人,更需要钱,我这也是为咱们以后着想。” 俞临江抬眸看了看他,平静道:“就算缺钱,我也不会利用她,她自愿,我们皆大欢喜,她不愿,我不想强迫。” 自从裴舒进了俞家,就是俞家的人了,他把她当成妹妹,就不会利用她。 沈千流没想到俞临江是个死脑筋,指了指俞临江,半晌不出声,甩袖离去。 他要当君子,可以啊,那他自己做小人。 裴舒不知道沈千流的想法,更不知今天这场闹剧,村里又传开了,说俞家惹不得,谁惹俞家都讨不到好,俞大亲娘会光顾他们。 不仅如此,还有人去买了黄纸,叠成了元宝,烧给自己祖宗,让祖宗显灵,也给自己一个发财致富的方子。 至于祖宗送没送发财的方子,只有他们自家知道了。 老宅。 大柳氏被抬回去后,找了大夫,大夫扎过针才醒来了。 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骂俞梨花,都怪她,要不是她在一旁煽动,她能在村里丢丑。 这下好了,全村人都知道了,又要笑话她了。 上次在槐树底下昏倒,被人抬回来,她就被人笑话了许久,这次不用说,会更看不起她。 俞梨花不甚在意:“娘,笑话就笑话吧,反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您都习惯了。” 不算这几次,他们家也没少被人笑话。 自从俞大回来后,他们家被人议论得少吗。 村里人的看法,俞梨花一点儿不在乎,她最关心的是方子。 没想到她娘没用,连个方子都没要到。 想起大侄子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俞梨花的心还在发毛。 这话一出,气得大柳氏要打俞梨花。 俞梨花躲开,对大柳氏道:“娘,您先别动手,俞临江的病是不是好了。” 听说都卧病在床了,今天可是站着的,站了许久,也不见他累得慌,跟以前可不一样了。 母女之间没有隔夜的仇,大柳氏吼俞梨花几句,气也就消了,想起俞临江,她倒是没注意,道:“咋了,那小崽子又顶撞你了。” 俞临江是读书人,嘴巴也毒,从来不给他们好脸色。 “我看见他站了好久。”俞梨花越想越不对劲。 俞临江的病,或许真的好了,这可真是个不幸的消息。 她以前说了不少打击人的话。 俞临江要是考上了秀才,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大柳氏不关心这些,见柳翠花不在,就问柳翠花哪里去了。 今儿她被人欺负了,也不见柳翠花过来,还说要尽心尽力伺候自己,就是这样伺候的。 柳翠花听见大柳氏找自己,忙进屋赔笑道:“娘,我回了趟娘家,我娘身子不爽利,我就去看看了,您这是咋了。” 柳家就是本村的,自然知道发生了何事,不过柳翠花也不在意了,与自己的前程比起来。俞家这点儿小事儿,那都不叫事儿。 大柳氏气不顺,指着柳翠花的鼻子骂:“你是出嫁的人,这里才是你家,动不动就往娘家跑,你是想被休吗?” 柳翠花不敢反驳,赔笑道歉,说以后再也不敢了,然后让俞梨花多劝说大柳氏,辞了出来。 她再也不管俞家的事了,还是正经事要紧。 那货郎说了,县里的富户有独生子,就是人有些呆,要找个八字相合的女子成婚,香草的八字正好,聘礼给一百两,先给了五十两定金。 小柳氏想起一百两,和手里的五十两定金,心里别提多高兴。 到时候来人把香草接走,一百两银子也就到手了。 木已成舟,水也阻止不了,尤其是俞三。 她不说出来,就是防着俞三呢,俞三是个疼闺女的,一定不会让闺女远嫁。 再说香草嫁进高门,能不巴拉娘家,她就要成富户的丈母娘,福气在后面呢。 她回家和她娘说着了这事儿。 她娘不同意,说门不当户不对,香草嫁进去会吃亏。 小柳氏才不管这些,吃啥亏,享福还差不多。 俞三不知这些,吃了饭,和俞二一起挖陷阱去了。 他和俞二很卖力,不过一个下午,陷阱就挖好了。 裴舒来看了,很满意,翌日清晨,把周围的新土运走,往陷阱里扔了些石头,人掉下去摔得疼,又在放了竹竿,铺了草,盖上土,看着和周边差不多,才满意点头。 做完这些,趁着天还未亮,裴舒回了家,等着猎物上门。 一连等了几日,也不见癞子的身影,裴舒不免有些着急了。难道裴家改变主意了。 也许那癞子有事,被耽搁了。 这日,她一直在院中忙活,余光留意着外面,终于见到那恶心的身影。 见到那男人,裴舒心中免不了紧张,可想起日后清净,她不得不鼓起勇气。 为了以防万一,她又在心中演练多变,回屋取了刻刀,把刻刀紧握在手中,对着苏青蓉喊了句:“娘,中午咱们吃蒸野菜吧,马齿苋好,蒸着吃,煎着吃都可以,我去挖一点儿去,很快就回来。” 牛牛出去玩了,这个时候不在,也省得裴舒哄。 得到允许,裴舒提着篮子出门。 俞临江走出来,望着裴舒的身影,眸光变了变,愣怔片刻后,回屋取了匕首。 他不放心,决定跟上去。 俞临江有功夫身在,能藏匿身形,前面的人根本没发现。 尤其是癞子,等了许久,都没找到下手的机会,还有,他听闻了俞家的事,也信奉鬼神之说,心中隐隐害怕,便没上门。 昨个儿刘氏又去找他了,让他快些下手,不然一分钱没有。 癞子缺钱,想着俞家的事过去半个月了,该回去的人也回去了。 今儿,他特意从俞家门口过,就是想探探情况,谁知,就听见了裴舒的话。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癞子心痒难耐,一会儿想银子,一会儿想裴舒的脸,眸中闪过淫意,便决定下手。 他三十多没娶媳妇,经常去寡妇门口堵人,有个寡妇被他强上,后被人抓住,他直接说寡妇耐不住寂寞,勾引他。 最后他没事儿,寡妇被夫家沉了塘,从那以后,癞子行事更为大胆。 还有这次,这可是裴家主动找她的,出了事有裴家呢。 他只管快活就好。 癞子跟在裴舒身后,见她越走越远,越走越偏,心中更是欢喜。 裴舒在前面走,偶尔抬手整理发髻,余光瞥见后面的身影,心中更是忐忑。 机会只有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若是失败了,或许连清白都没了。 她才十二三岁,对抗不了成年人。 要是失败了,就拼命往家跑,这段时间吃得不错,应该能跑得过癞子,要是跑不过,还有刻刀呢。 眼看要到陷阱的地方了,裴舒绕过去,站到陷阱后面,突然转身,假装看到了癞子,装作害怕地样子,忐忑问:“你是谁,为啥老跟着我?” 癞子咧嘴笑了,露出一嘴黄牙:“这要问问你的亲娘,她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把你毁了,你要怪,就怪你亲娘吧。” 话落,朝裴舒扑过去。 下一刻,癞子掉入陷阱中,坑内传来痛苦的呻-吟声。 见癞子顺利掉入坑中,裴舒弯腰搬起一块石头,信步上前,高举石头,居高临下望着坑内的人,眸光森然,声音沙哑:“这坑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你可还喜欢。敢动我孙媳妇,我这就把你拉入地狱,让你尝尝油炸的滋味。” 31 第 31 章 癞子死了 31 癞子是恶人, 做过亏心事,更怕鬼神。 裴舒满脸狰狞, 高举石头要杀人的样子, 着实可怖。 他连忙磕头求饶,还保证,再也不找裴舒的麻烦了。 裴舒不为所动, 这种恶人,连小孩子都下手, 就该死。 可她真做不出杀人的事, 望着癞子的腿, 狠了狠心,又狠了狠心, 最后把石头放下,换了个小的, 到最后还是没下手,想让癞子在这里自生自灭,最好能遇见野兽, 把他给吃了。 癞子看出裴舒心软,再次求饶。心中暗自思量, 方才这丫头定是在吓唬她。 鬼是不可能心软的。 什么鬼啊神啊的,说不定就是这丫头在装神弄鬼。 别让他抓住了, 否则一定弄死这丫头。 正当裴舒犹豫扔下石头时, 就见远处飞来一块石头, 直直朝她这边飞来。 裴舒见状, 下意识后退几步,谁知石头直接落在坑中,砸在了癞子腿上。 “啊……” 一声惨叫传来, 癞子以为是裴舒砸的,又是一迭声求饶,口内喊着姑奶奶,让裴舒放过自己。 裴舒向四周张望,见附近没人,又惊又怕,也不敢喊,扔下石头转身走了。 她两世加起来有三十多岁,却做没做过违法的事。 算了,这人已经得到了教训,想来不敢再招惹自己,就这样吧。 裴舒走后,俞临江从竹林深处走过来,到了坑边,居高临下看着癞子,不发一语,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癞子,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癞子捂着脚在坑内哀嚎,从上面掉来,腿就受了伤,如今被石头砸中,腿直接断了。 他都摸到了碎骨头,想起这一切是裴舒所为,抬头向上看去,目露凶狠。 臭丫头,别让他抓住她,否则一定让他生不如死。 他坐起来,抬头一看,见换了一张脸,癞子吓得魂飞魄散,往后一仰,撞在石头上,腰差点断了,再抬头,见少年惨白着一张脸,高举石头,面无表情看着他。 癞子怕了,哭着连声求饶:“饶命,饶命啊,不是我,是裴家二儿媳妇让我做的,求你别杀我。” 他后悔了,就不该招惹那丫头。 俞临江知道这人的劣根性,一旦出去,肯定会报复,所以这人必须死。 他犹豫片刻,对着癞子的脑门,直接把石头扔了下去。 癞子来不及发出声音,就一命呜呼了。 俞临江站在坑边,半晌喊了句:“出来。” 沈千流从远处走过来,到俞临江跟前,上下打量着他:“看来我的药不错,让你内力增长了几分。” 药浴中里面加了不少强身健骨的药,都被俞临江吸收了,内力比从前高了几倍,耳力也更加好。 不过吸收药力的过程也很痛苦,每次俞临江都咬着东西,极力忍着,唯恐家人担心。 他一开始就发现了沈千流,不过没出声阻止。 俞临江没回答,只是盯着坑里的尸体,那人心术不正,死有余辜。 沈千流站在俞临江身旁,也睨了坑里一眼,便把眼错开了,不耐烦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处理了就是。” 这些阿猫阿狗,还入不了他的眼。 俞临江转身离开,头也不回,走了几步又道:“那就麻烦你处理了。” 沈千流:“……” 怎么出力的总是他。 他打了个响指,让暗卫处理了,然后去追俞临江,絮叨道:“你的毒还有几日就能解了,可想下场试试?” 早日回京,他们也能早日复仇。 俞临江自然想早些回去,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沈千流见俞临江答应了,追上俞临江,让俞临江劝裴舒,把会的东西都拿出来。 他是诚心诚意合作,只想赚钱,保证不会利用裴舒。 俞临江顿住步子,回头看一眼沈千流:“好,这可是你说的,你若是食言,我定饶不了你。” 裴舒离开竹林,在边上挖了一些马齿苋,匆匆回了家,脸上神色未定,一直想着癞子的事儿。 心中好像有两个小人在吵架,一个小人说,裴舒你是现代人,法律知识健全,不应该伤人,更不能使他人丧命。 另一个小人又告诉裴舒,管他作甚,他一个坏人,死了也便死了,世界上还少了一个祸害呢。 让他自生自灭吧,反正也不是你杀的。 正当裴舒纠结,摇摆不定时,俞临江突然出现,将裴舒吓个半死,她瞪着俞临江,摸着胸口,深吸一口气:“你是鬼啊,走路都没个声音。” “我看是你做贼心虚吧。”俞临江似笑非笑道。 这只小猫,还是太心软了,那块石头迟迟未落,他才帮忙的。 裴舒好像被人戳中了心事,瞬间炸毛:“你,你胡说什么,我哪里心虚了。” “家后,竹林,陷阱。”俞临江死死盯着裴舒,顿了顿又道,“里面好像有个……” 一言未尽,他被裴舒捂住了嘴。 裴舒瞪着圆溜的眼睛,一脸惶恐不安:“你小点声。” 俞临江垂眸看着嘴上的小手,虽布满疤痕,却柔软得紧,兴许是刚才洗菜了,还带着清泉的味道,不难闻。 裴舒没注意到他的眼神,环顾左右,拉着俞临江去了东屋,不过捂着他嘴的手,一直未放开。 到了东屋,裴舒问俞临江:“你到底知道什么?” 俞临江被捂了嘴,开不了口,眨了眨眼睛,那意思让裴舒松开手。 裴舒因为紧张,没有领会他的意思,着急忙慌道:“你快说呀,都知道些什么?” 俞临江很好,裴舒踮起脚尖才能捂住他的嘴。 看样子是全知道了,他一个病秧子,是怎么知道的,别人告诉他的,那又是谁告诉他的。 裴舒脑海中闪现一个身影—沈千琉。一定是他了,那日他就怀疑自己了。 俞临江见裴舒一直没有松开他的意思,推开她的手,冷静道:“你捂着我的嘴,让我怎么说,我就是想说,也开不了口。” 裴舒这才意识到,她方才一直捂着俞临江的嘴,连忙把手藏到后面,攥紧拳头道歉:“我不是故意的。”说完低下了头,不再看他。 俞临江没说话,抬手摸了摸唇,然后耳根红了,把目光移到别处,不再看裴舒,顿了顿道:“那人死了,你不用害怕了。” 他本不想告诉她,可又怕她担心。她是稳重的,应该知道怎么做。 裴舒听着这话后退一步,抬眸盯着俞临江,半晌才哦了一声。 她没问那人怎么死的,是不是俞临江杀的,问这些做什么,难道为了一个该死的人去质问他。 裴舒不傻,她很清楚,俞临江做做一切都是为了她。 那人本来就该死,死都死了,她再也不会害怕被麻烦缠上了。 可想到什么后,她又惊惧起来,人死了,俞临江会不会被官府抓走。 俞临江看着来回变脸的裴舒,当看见她害怕时,有些失望。 她是害怕自己吗? 觉得他杀了人,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说实话,他也是第一次杀人。 想到她被男人骚扰,差点丢了清白和性命,俞临江就没办法放过那人。 谁知下一刻就听见裴舒道:“那官府会不会把你抓走,你要是坐牢,爹娘,他们可怎么办?” 声音中带着着急和担忧。他不能被抓走。 古代律法严明,杀人一定会偿命,要是俞临江出了事儿,这个家也就完了。 闻言,俞临江释然了,盯着裴舒的眼睛笑了:“无碍,不会有人查出来。” 那人或许,已经被扔进了深山,尸骨无存,官府又怎么会抓他。 裴舒这才放心,还嘱咐俞临江最近不要出门,万一被人看见,可怎生是好。 俞临江不想让裴舒担忧,点头答应,想起沈千流的话,对裴舒道:“沈千流想找你合作,你是什么意思?” 按理说,裴舒是喜欢钱的。 不然,她也不会辛辛苦苦做雕刻,手上本就布满了伤痕,因为雕刻的原因,她的手又添了几处伤口。 俞临江眸中深邃,道:“沈千流不是坏人,他诚信与你合作,你要是有挣钱的法子,可以找他,他不会亏待你。” 他顿了顿又道:“沈千流是我母亲闺蜜的儿子,人很可靠。” 裴舒第一次听俞临江解释沈千流的来历,自然也信了俞临江的话,点头道:“我会考虑。” 说完又嘱咐俞临江好好休息,这些日子不要再出门了。 裴舒离开后,沈千流从帐幔后来了,他一直在屋里,听见裴舒和俞临江的声音,便躲了起来,没想到听到了这番话。 他走过去对俞临江道了谢。只要有钱,他就可以养更多的人。 没想到俞临江够朋友,竟真会为他说话。 俞临江看向沈千流:“我要一成利润。” 无论做什么事,都需要钱,更何况是他们做的事。 一成利润还是少的呢。 可沈千流不同意,俞临江盯着他,冷冷道:“裴舒是俞家人,以后做什么买卖都要和俞家人分,你一个外人,还是不要插-手俞家的生意了。” 这话说的,好似俞家真有万千产业一样。 沈千流了解俞临江,说到做到,只能咬牙答应。 又过了几日,眼看到六月了,天更热了,隐隐带着闷热感。 苏青蓉又做了一套夏衫给裴舒。 裴舒很喜欢,穿在身上,舍不得脱下来,挽着苏青蓉的胳膊,一个劲儿夸她手艺好。 知道癞子死了,这些日子她也渐渐出门了。 村里人很多都见她了,柳翠花也知裴舒常常出门,倒是不用她想办法诓裴舒出去了。 虽然香草的婚事有眉目了,可她天生小气抠门,自然舍不得裴刘氏许诺的银子,这日,她换了衣衫出门,便去了裴家村,稍稍一打听,就知裴家住哪里。 裴老太和裴刘氏还纳闷呢,这都许多天了,仍不见柳河湾那边有消息,不仅如此,癞子也不见了。 依着她们对癞子的了解,他不能可能放着银子不要的,要是人没事,肯定回来要银子。 这出了什么事儿了吧。 两人正寻思去柳河湾,打探一下情况,就听门口有人喊。 两人对视一眼,相携出来。 裴老太不认识小柳氏,裴刘氏却认识,见她亲自上门,唯恐在门口生事,忙把人请进来。 小柳氏也不绕弯子,直接说明来意:“那丫头日日出去,可是我的功劳,我变着法子哄人。你们可要把银子给我,要是不给我,我转头就告诉那丫头。” 她虽然不知裴刘氏的目的,却也知没什么好心肠,坑自己女儿,也是个坏胚子。 裴老太不明所以,知她上门要银子,张口就骂,还让小柳氏滚出去。 小柳氏哪里肯,一面往外走,一面大声嚷嚷:“快来看啊 ,这裴家人真不要脸,说好的,办完了事给银子的,你不给还骂,还骂人,要脸不要。” 她说得又急又快,裴刘氏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对裴老太道:“娘,给银子吧,她是那丫头的三婶子。” 闻言,裴老太也怕了,他们设计陷害裴舒,这事儿不能被外人知道了。 要是传扬出去,定会坏了亲孙女的计划,于是不情愿掏出一两银子,随手扔在地上,让小柳氏赶快滚。 小柳氏脸皮厚,也不觉折辱,弯腰捡起银子,先吹了吹,又用袖子擦了擦,得意看裴家婆媳两眼,转身扭着屁股离开了。 那得意的模样,裴刘氏都想上去打她一顿。 * 裴舒最近雕刻不少东西,有簪子,有摆件,还有笔筒和茶叶筒,上面都刻了花草,配了诗句,意境非常好。 茶叶筒和笔筒不同,茶叶筒需要盖子,且必须配套。 为此,裴舒花了不少时间。 她算了算,应该值不少钱了,还有刻刀该拿回来了。 因为癞子的事儿,耽误了不少时间。 苏青蓉知道裴舒要去镇上,也没拦着,有些日子没见裴舒去镇上了。 不过她不放心裴舒一个人,让裴舒跟着俞大三兄弟。 三兄弟在镇上摆摊,挣了不少银子,开始俞大不去,后来俞三和俞二实在忙不过来,把俞大喊了去。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俞大专门续了胡子,现在他满脸络腮胡,就是认识他的人,一时间也难以认出来。 裴舒自然答应,向苏青蓉道:“娘,您有要带的东西吗,我给您带着。” 苏青蓉摆手:“没有,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要是有合适的布料,再买一些回来,我给你做衣裳。” 这小姑娘和浑小子就是不一样,穿上新衣服,漂亮的不像话。 尤其是裴舒这样的漂亮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你,能把你的心看化了。 “娘,不用了,我的衣服够多了,你给牛牛和大哥做吧。” 裴舒有三套衣裙了,都是苏青蓉亲自做的,领口和袖口处都绣上了兰花,很好看,她也非常喜欢。 牛牛也想跟着去,可惜他年纪小,裴舒不放心,便没让牛牛跟着,保证给他带好吃的回来,这才让牛牛高兴了。 沈千流知道裴舒去镇上,要一起,他不是故意接近裴舒,而是俞临江的药材不多了,他要去药铺一趟,配置一些回来。 再有两日,俞临江的毒就彻底没了,他也要离开了。 镇上还有几个流浪儿,临走前,要把他们带走。 这些年,他一直在收养孤儿,加以培养,成年后为自己所用。 这次他来竹叶镇,也收养了七八个,最大的十二三岁,最小的五六岁。 大的照顾小的,只要口吃的,这些人就能活下去,很好养活。 俞临江也知这事儿,他建议沈千流挑一些好苗子,送去读书,将来运作一番,能进朝堂。 这样,将来他们也有自己的人脉。 沈千流觉得有道理。准备按照俞临江说的做。 裴舒收拾好东西,和俞大来到镇上。 路上,沈千流问裴舒,可有什么什新奇的点子,只要能挣钱,他们可以合作。 裴舒想了想,道:“你知道什么人的钱好赚吗?” 沈千流不是经商的,也没有研究过,自然不知道,他母亲是大夫,手里有几家医馆,但是价格便宜,也挣不了多少钱。 再养一些孤儿,这几年,他压根没多少存款,暗卫需要养,让人打探消息,需要给钱,哪里都是钱。 沈千流迫切需要挣钱,因此,才会一而再再而三找裴舒合作。 于是摇头,道:“不知道,还请您指教一二。” 裴舒看他一眼,有些一言难尽的样子:“只要经营得好,哪个行业都能挣钱。” 沈千流看向裴舒,更是一言难尽,这不是等于白说吗。 俞大几人听了,忍俊不禁。 竹叶镇,裴舒没有去孙掌柜的书肆,而是帮着俞大他们,卖了一会儿豆腐脑。 如今的豆腐脑生意更火了,县里很多人都来吃。 从每日一百斤豆腐,到现在一百五十斤豆腐。 排队买豆腐脑的人有很多,俞大三人都忙不过来,来回跑也不方便。因此,也没增加其他吃食。 等过了辰时,裴舒约莫着书肆开门了,才辞了俞大,去了孙掌柜的书肆。 孙掌柜见裴舒来了,还背着背篓,笑着迎过来:“姑娘,您可算来了,这次可是来卖东西?” 金少爷很喜欢那根雕财神,派人询问了几次,要是裴舒来了,一定告知他一声。 裴舒见状,就知孙掌柜等候多日了,把身后的竹篓卸下来,放地上,弯腰准备往外拿东西。 刚把笔筒拿出来,外面进来一个小厮。 裴舒抬头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熟悉,略微想了一下,想起这人是谁了。 他不就是金少爷的小厮吗。 裴舒还未开口,小厮开走至裴舒跟前,笑嘻嘻开口了:“姑娘,您又来镇上了,这次可有好东西?” 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又遇见金少爷的人了,看样子,是找她有事儿。 她发现到了这里,她的运气变好了不少。 来的路上还想着,要是遇见上次的肥羊就好了,没想到竟送上门来了。 孙掌柜的笑容僵硬了,上次的东西,被金少爷劫走了,他就不说了,这次又来。 不过,金少爷是他们的大主顾,得罪不得。 裴舒也发现了孙掌柜的郁气,笑着问小厮:“小哥,您有什么事儿?” 她说话细声细语的,还用了尊称您。 他一个奴才,头一次被人尊重,小厮顿时心花怒放,当即说明来意。 32 第 32 章 再遇肥羊 原来金少爷把根雕财神带回去, 与好友吹捧一番。 他那些好友,都是不差钱的, 见之欣喜, 也想让裴舒做根雕,当然,不是一样的根雕。 这次用上好的木头, 紫檀木,黄花梨都可以。 金少爷的祖母信佛, 快要六十大寿了。 为了讨好祖母, 金少爷想让裴舒做一个菩萨, 高坐莲花台,手拿玉净瓶, 一团和善,面带慈悲, 若是做出来,老太太定然会高兴的。 孙掌柜知是定做,心稍安, 让裴舒先和小厮谈,他们稍后再说, 也不迟的。 他说话时,眼睛瞥向裴舒的竹篓, 想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那几个笔筒卖得很好, 五十文一个, 书生们丝毫不觉得贵, 还觉得意境好,只是一会儿,就把东西买走了。 他想让裴舒多做一些, 然后拿到去县里卖。 小厮要的东西多,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 裴舒不确定他说的是否正确,想了想,道:“有画吗,要是没有,我也可以按照你说的画,这样做出来的东西,才符合你们的心意。” 小厮自然没有带画,便问裴舒住在哪里,他回去问问主子。 裴舒没把住址告诉小厮,笑着道:“这样吧,我要一会儿才能走,你先回去问问,要是我没回去,咱们再细说,我明日再来,你看成吗?” 小厮自然同意,转身小跑着走了,唯恐回来晚些,裴舒再走了。 裴舒继续拿东西,这次他做的东西不少。笔筒十几个,簪子一把,有二十几个,都是用边角料做的。 当时觉得浪费,顺手就做了,能卖一点是一点。 孙掌柜见有簪子,让裴舒一起留下,一个三文钱,比摆摊还多一文,裴舒自然乐意。 茶叶筒十个,都是带盖的,看着比笔筒还要大气一些。上面的画和盖子连在一起,更显好看。 孙掌柜看了,连连称赞,一个劲儿夸裴舒手巧。 剩下的就是根雕了,都是小件,关公坐像,渡江罗汉,拈花佛祖,酒足饭饱,瑞兽麒麟,祥龙盘坐等。 这些东西,都是裴舒下了功夫的,无论是选材,打胚,雕刻,打磨和抛光都是花了功夫的。 她有美术功底,雕刻前,都会把图画出来,然后在木料上画出大致走向,最后下刀子,精心雕刻。 所以这些小摆件,五官立体,做工精细,上手触摸光滑,细节上更是没得挑。 孙掌柜看了又看,简直是喜出望外,直接问裴舒:“姑娘,你想怎么卖?” 这些东西别说在县里了,就是在镇上也好卖。 就是没县里价格好。若是拿到府城和京城,要买的人肯定更多。 裴舒不懂价格,但金少爷上次给了十两银子,她犹豫片刻,不知该如何报价。 她想了一会儿,对孙掌柜:“掌柜的,不如先卖其他的,让我想一想可好?” 一会儿小厮该来了吧。 孙掌柜自然没意见,裴舒的手巧,做出来的东西精细,笔筒三十五文一个,簪子三文钱,茶叶筒四十文。 两人数了数,笔筒十二个,一共四百二十文,簪子十五个,一共四十五文,茶叶筒二十个一共八百文。 这些东西,共计一千两百六十五文。 孙掌柜还未来得及算木雕,见金少爷带着几个少爷进来了。 裴舒不想让孙掌柜失望,凑近他,低声道:“我这些东西,都是托了孙掌柜的福,卖出去,咱们一九开。” 将来的合作,将来再说。 她语速飞快,金少爷进来前,孙掌柜便思量好了,一口答应,笑着对金少爷问好,又问他看上了什么。 金少爷指了指桌上的根雕,道:“这些我们都要了,还按上次的价格。” 那就是一个十两银子,裴舒看了看木雕,一共有十一个,那就是一百一十两。 金少爷十个爽快人,没给裴舒反驳的机会,让小厮掏出一张银票,和两个银锭子,给裴舒。 裴舒愣怔地望着银子,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金少爷又问裴舒,可以定制吗。 裴舒颔首,自然是可以的,要是有图片就更好了。 金少爷满意,说改日送图样,辞了裴舒和孙掌柜,带着人离开。 他们一行人带人走后,孙掌柜回神,一面感叹裴舒运气好,一面赞叹自己眼光好。 要不是他对裴舒态度好,裴舒不会和他一九分。 裴舒赚的一百一十两银子,有十一两是他的。 啥也没做,还得了十一两,快赶上半个月的营生了,想到这里,孙掌柜脸上乐开了花,对裴舒更加和蔼。 裴舒和孙掌柜分了银子,让孙掌柜把银票换成小额的,揣着一百两,并二百六十五个铜板,离开了书肆。 她先去打铁铺子取刻刀,又去了肉摊,买了一根羊蝎子,买了五斤五花肉,准备回去吃羊蝎子和红烧肉,羊蝎子加点儿辣椒,别提多美味了。 赚钱了,她要好好犒劳自己一顿。当然,还要给家人买一些东西,要买什么呢。 裴舒想了想,决定买布料。 苏青蓉喜欢做衣服,做出来的衣服也好看,俞临江身材好,穿上长衫一定好看。 她买布料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苏青蓉好像有个女儿,按理说这个时候该有了,可没见动静? 难道因为她的到来,书中的情节改变了,不应该啊。 裴舒一脸狐疑,沈千流喊住了她,吓了裴舒一跳,转身怒斥沈千流:“你走路,能不能有点儿声音。” 沈千流不以为意,走到裴舒跟前,笑着解释:“不是我没声音,是你没有透听见。” 自从这丫头出了打铁铺子,他就跟着了,可这丫头一直没看见他,他就这么没存在感。 裴舒冷笑:“还怨我了?要不是你行事鬼祟,我能看不见你?” 沈千流不想和裴舒吵架,他不是这只小猫的对手,再说,惹恼了裴舒,没有饭菜吃。 他识趣闭嘴,还主动帮裴舒拿东西。 裴舒乐得轻松,两人朝镇子西边走去,俞大他们回去时,会在那里等他们。 可他们到的时候,俞大他们还未到,裴舒找了处阴凉的地方,坐下等人。 正当无聊时,听到了香草的名字,声音还有些熟悉。 裴舒往树后躲了躲,竖起耳朵听着。 “我告诉你,我三嫂给香草找了个大户人家,可有钱了,聘礼一百两呢,这丫头,从小身子骨就不好,没想到还能嫁到富贵人家去,不行,我得回去问问,她可是我侄女,富贵了,也不能忘了我。” 这可是攀关系的好时候,不能错过了。 这是俞梨花的声音。 随后是一道男声,裴舒不认识:“行了,你别掺和那边的事儿,讨不到好处。” 这声音听着老实,还带着不耐。 俞梨花没听出来,絮絮叨叨地说着,让男人不要管,这是她娘家的事儿,跟他们没关系。 要是能攀上福贵人家,说不定,他们能去县里开铺子。 到了县里,既体面又挣钱,有这机会,俞梨花才不会放弃。 裴舒看着他们走远,目露疑惑。 三叔只有一个女儿,俞梨花说的定是香草。 香草许了人家,她怎么没听说,俞三话多,有什么事不会藏着掖着。 大户人家,聘礼一百两。 要是有这好事儿,小柳氏那炫耀的性子,早就人尽皆知了。 可他们没听说,看来,其中有猫腻。 香草是个好姑娘,她不能不管。 俞三走过来,见裴舒盯着远处看,过去轻点了下裴舒的肩膀:“看啥呢?” 裴舒回神,看向俞三:“三叔,香草订婚了?” 俞三不明所以,摇头否认:“咋可能啊,她才十三岁,我还想多留她几年。” 他们有挣钱的门道了,香草的嫁妆地慢慢攒着。不着急找人家。 俞三也算过,香草十六岁嫁人,对于香草的嫁妆,他不说拿出来一百两,七-八十两是有的。 别人都是三五两银子,他女儿七-八十两,多气派啊。 听说,大户人家都给女儿很多陪嫁。这样,女儿在婆家才过得好。 俞梨花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她出嫁的时候,带走十亩水田,还有三十两银子,加在一起,百两之多。 虽嫁到了镇上,也没受委屈。 裴舒犹豫片刻,道:“三叔,我看见俞梨花了,她说三哥的女儿订婚了,聘礼一百两,她有几个三哥?” 俞梨花方才说的,定是俞三家的事儿。 俞三闻言,想起柳翠花最近很反常,心中疑惑更深,牵着毛驴往家走,一路上想了不少事儿。 那天舅母来了,提醒他,香草还小,不着急订婚,让他们再自习想想。 俞三自然会仔细想想,点头还答应,还说这事儿很慎重,会仔细考虑清楚。 舅母定是知道什么,来提醒自己的。柳翠花是她闺女,也是混不吝的,舅母不敢明着说。 她以为自己知道,其实他根本不知道。 裴舒见俞三不说话,沉这一张脸,也不发一言。就知他有了怀疑。 俞大让裴舒坐毛驴上,裴舒脚疼,走不动了,自然没有反驳,坐到了毛驴身上。 毛驴成年了,上面点了软和的垫子,还挺舒服,这让裴舒想唱歌,想着想着,她就唱起来,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沈千流扛着药箱,迈着两条腿,很是后悔,早知道裴舒坐毛驴,他就骑马了,还能让裴舒骑马,让这土包子见识一下。 骑个驴都能唱起来,要是骑马,还不得飞起来。 裴舒不知沈千流的想法,哼着小曲到村里。 到老宅时,俞三回了家,把缰绳给裴舒。 裴舒从驴上下来,看着俞三和俞二进了老宅,然后牵着驴回了俞家。 她从觉得今儿有大事儿发生。 不管了,能帮的,她都已经帮了,结局如何,就看俞三的战斗力。 回到家,裴舒把红烧肉和羊蝎子拿出来,又把买的布料给苏青蓉,末了又拿出来十两银子。 她知苏青蓉不要,硬塞到苏青蓉手里,紧紧握着她的手:“娘,您听我说,我能赚钱了,运气好,刻的东西被一个福贵人家的少爷看中了,他给我十两银子一个,您拿着银子,把老宅那边的钱还了,临江哥的病好了,也该去读书了,笔墨纸砚都要钱,不能省着。吃食更不能省,不然会亏身子了。他的病刚好,该吃一些好的。” 听了裴舒一番话,苏青蓉想落泪,这个傻姑娘,什么事都为他们家考虑,也不为自己想想。 别人家的儿媳妇挣了钱,都藏着掖着,唯恐婆家要了去,她倒好,都拿出来。 她做雕刻,能挣几个钱,这次东西被人看上,是运气好,下次不一定有这样的运气。 还有,做雕刻不得浪费心神。 裴舒自然不会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她早晚要离开,自然要为自己考虑。 东屋,俞临江也听见了这番话,心中感动,更想对这个小姑娘好。 沈千流见俞临江动容,撇撇嘴,并未言语。 他只有羡慕的份,因为这小猫儿是别人家的。 裴舒和苏青蓉说了会儿话,然后去厨房准备午饭。 她准备做红烧肉,明天吃羊蝎子。 牛牛在外面玩,知道裴舒回来,扔下小伙伴就往家跑。 裴舒自然没忘记给他带礼物,去了西屋,拿了一盒子糕点,塞到牛牛手里:“特意给你买的,别人没有。” 牛牛听了,搂着糕点不撒手,随后,又从怀里拿出来糕点,打开拿出一块,送到裴舒唇边,让裴舒吃。 裴舒感动坏了,不过她没吃牛牛的糕点,弯腰道了谢,捏着牛牛的脸,说改日给他**蛋糕,那个很好吃。 牛牛没吃过鸡蛋糕,鸡蛋好吃,有鸡蛋的糕一定好吃就。他有些期待了。 厨房,沈千流配了药出来,问裴舒中午吃什么,他可看见了,裴舒买了不少东西。 今儿中午,又可以吃到肉了。 “吃红烧肉。”裴舒进了厨房,把五花肉切成块,洗好凉水下锅,加上葱姜蒜料酒,去腥。 牛牛进来帮裴舒烧火,仰着头看裴舒:“姐姐,核桃酥很好吃。” 裴舒手上的动作没停,笑着:“好吃你就多吃一些。不过晚上不能吃,太甜了,对牙齿不好。” 话落,外面传来香草芳草的声音。 裴舒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出厨房,见芳草姐弟三人,香草姐弟二人都来了,想了想,就知老宅那边有事儿。 她回头对牛牛眨了眨眼,牛牛会意,虽不情愿,却也去屋里,把核桃酥拿出来,让芳草他们吃。 芳草大了,知道东西金贵,没有吃。香草心里有事儿,也没吃。 牛牛给树根,铁蛋,狗蛋一人一个。 裴舒假装不知道老宅的事儿,问芳草:“你们怎么来了。” 芳草年龄最大,懂得一些事,解释道:“大人有事,不让我们听,就让我们这边躲一躲。” 她说话时看着香草,见香草眼睛红了,又安慰道:“香草,你别生气,三叔疼你,定不会把你轻易许出去。” 苏青蓉听见动静,也出来,和芳草几人打了招呼,就问咋回事儿。 香草许人家了? 裴舒把知道了说了。俞三回家定然闹去了。 这事儿也该闹,柳翠花真是见钱眼开,一百两聘礼,还是县里人,能看上她们这些村姑,想屁吃呢。 苏青蓉也安慰香草几句。 香草很懂事,忍着泪没落下来。 裴舒做饭,去了厨房,香草跟裴舒熟悉,便去了厨房。 芳草也要跟着,可厨房小,用不了那么多人,她去了堂屋,陪着苏青蓉说话去了。 苏青蓉正在做针线,芳草来了,也指点一二。 牛牛带着树根,铁蛋,铁蛋在外面玩。 裴舒听见芳草两个弟弟的名字,脸上一言难尽,都知道贱名好养活,村户人家不计较,可取这名字,也太随意了。 今儿人多,裴舒又把羊蝎子炖上了,不过红烧肉留了一些。 她准备蒸包子,炖好的红烧肉切成丁,加上青菜,用来包包子,皮薄馅儿多的包子,最好吃不过。 红烧肉刚下锅,牛牛就闻见味了,围过来看咋做的。 一会儿他要多吃些。 裴舒知道老宅的事儿,不是那么好解决的,就让香草几个留下吃饭。 树根听了,雀跃不已。 铁蛋和狗蛋馋的流口水,没说留下,只是朝堂屋看去,意思很明显,要是姐姐留下,他们就会留下。 香草有些难为情,这个时候谁家也不好过,勉强够吃,大伯家改善生活,他们咋能蹭饭。 再说香草惦记着家中的事儿,有些不放心,婉拒了。 每次,爹爹因为她和娘亲吵架,娘亲都不理自己,她真怕了,不希望父母吵架,更不希望父母因她吵架。 裴舒知道香草的意思,不想在这里,也惦记家里,盖上锅盖,让香草转小火:“你们安心在这里,三叔忙完了,会让你们回去的。” 香草总是不放心,看向树根。 树根哪能不知道香草的意思,和牛牛玩了一会儿,跑回家去了。 裴舒见状也不阻止,有些事她阻止不了。 一刻钟后,树根回来了,眼睛红红的,裴舒看见了,就问树根咋啦。 树根哇地一声哭出来,跑进厨房,找香草去了,口内喊着:“姐,咱爹要休了咱娘。” 他懂休妻是啥意思。 他们村有个被休回来的姑娘,就是婆家不要她了,让她回娘家。 可她在娘家不好过,三天两头受欺负,最后受不了,跳河死了。 留下一个孩子,那孩子没人管,没人问,还到处被欺负,没多久也死了。 他不想死,也不想娘亲和姐姐死。 树根哭得伤心,趴在香草怀里,抱着她不撒手。 香草听见了树根的话,也红了眼,问树根是不是真的。爹爹真要休了娘亲,可不能。 得到树根的肯定,香草拉着树根往外走。 爹娘不能分开,实在不行,她就嫁过去,还能得一百两银子呢。 这样娘就开心了。 她同意了,爹和娘就不会吵架了。 裴舒慌了,上前几步,拦住香草姐弟俩,劝说道:“因为你的婚事,你娘死死瞒着,不让你爹知道。这事儿肯定得吵起来。再说气头上的话,当不得真。你爹不会把你娘休了,你们安心在这里看着火,我去那边看看。” 俞三还算听自己的话,她去或许有用,休妻的话先不说,先把婚事解决了。 香草不想牵连裴舒,抹了把眼泪,牵着树根继续往外走,哽咽着道:“小嫂子,不用了,我和弟弟回去就行。你们都别掺和。” 娘亲的脾气不好,心眼小,最会牵连别人,小嫂子还是别去了。 话落,一个状若疯癫的身影跑过来,口内大声嚷着:“苏青蓉,你个贱-人,你给我滚出来,你坏人姻缘,你个杀千刀的东西。” 裴舒听见是柳翠花的声音,转身去拦着人。 谁知柳翠花也不知发什么疯,直接绕开裴舒,就往堂屋里冲。 裴舒反应快,也跟上去。 俞临江觉得事情不妙,从东屋出来,朝堂屋里来。 沈千流去了后院摘菜,听见声音,和俞大一起过来了。 苏青蓉知道柳翠花受了刺激,从堂屋里出来,开口就问怎么了。 谁知柳翠花好似疯了,直接朝苏青蓉冲过去,那架势,似乎要把苏青蓉生吞了一般。 她在气头上,牛脾气上来,没人拦得住,直接撞到了苏青蓉身上,苏青蓉没有防备,直直向后倒去。 33 第 33 章 暴揍柳氏 苏青蓉倒地, 所有人都看见了。 俞大迅速跑过来,就见柳翠花推苏青蓉,一面冲上去, 一面大喝:“柳翠花,而敢?” 他再快, 也迟了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 芳草在苏青蓉身后, 知道苏青蓉身子不好。 在柳翠花扑过来时,她一把抱住了苏青蓉。 苏青蓉倒地时,她垫在了下面。 芳草常年干活,身子骨结实,没让苏青蓉倒地。 俞临江快步上前,抓住柳翠花的衣领,直接把人扔到院中。 柳翠花直接摔在地上, 哎哟一声, 口内还骂骂咧咧的, 都是骂苏青蓉的话:“苏青蓉,你个贱-人, 都是你挑唆,老三才看不上我,还要休了我, 他要是真休了我, 我跟你没完。” 裴舒去了厨房, 手里提着菜刀,走到柳翠花身边,幽幽说道:“你跟谁没完?三叔要休了你, 跟我娘有啥关系,我娘啥都不知道,要怪就怪你,你明知三叔疼香草,还悄摸收了人家的聘礼。当人家都是傻子呢。” 也不知俞三咋和柳翠花说的,竟让柳翠花来他们家闹了。 俞三回家没说啥,就问柳翠花,是不是把香草许人了。 柳翠花死不承认,一问三不知。 俞三回家后,就听见俞梨花和柳翠花说话了,柳翠花亲口承认,说给香草找了户好人家,县里的大户人家,聘礼一百两。 看见他过来,就不再说话了。 俞三闻言,推门进去,就是质问柳翠花,柳翠花否认,俞三直接道:“你这个搅家精,非把家搅散了才甘心,我这就一封休书,休了你了事。” 柳翠花怕俞三问香草的事,更不想被休,出了门就朝俞大家来了。 她觉得,自己闹一场,俞三也就不问了,这事儿也就糊弄过去了。 俞三不知柳翠花来了俞家,以为她回娘家了,也就没跟着。 柳翠花才不管,她就要闹,闹了谁都不清净,谁也别想好过。 这时候苏青蓉面色苍白,捂着肚子。她感觉肚子有些难受,但是还能忍着。 裴舒见状,连忙上前,扶着苏青蓉询问:“娘,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别是真有了,还小产了?这可不行。 俞大将苏青蓉打横抱起,朝东间走去,还不忘让沈千流进来,给苏青蓉把脉。 俞临江站定,居高临下盯着柳翠花,声音阴冷无比:“要是我娘出了事儿,我让你死无全尸。” 柳翠花本就怕俞临江,听见这话从地上爬起来,转身跑了。 还说这事儿和自己没关系。是苏青蓉自己没站稳,不关她的事儿。 沈千流医术不错,给苏青蓉诊了脉,便说苏青蓉有孕了,两个多月了,方才动了胎气,不过不要紧,喝几顿药就好了。 俞大听了,后怕不已,嘱咐苏青蓉好好休息,转身出门去了。 俞临江站在门口,见俞大出来,道:“您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儿子支持。” 俞大这一生对谁都不甚在意,就是对儿子,感情也是淡漠的,只有苏青蓉,让他捧在手心里。 这个女人曾是他求而不得的,得到了自然百般宠着。 要不是他不会做饭,饭都不让苏青蓉做。 现在呢,自己捧在手心里的人,差点小产,这让俞大如何能忍。 他点头,越过俞临江去了厨房,找了烧火棍出门去了。 大柳氏小柳氏欺负苏青蓉时,不是喜欢那烧火棍吗。 今儿,他就让所有人看看,烧火棍如何武出军棍的效果。 俞大很少发怒,就是大柳氏把他们一家赶出去,也不曾发脾气。 可今日这架势,显然是真怒了。 俞临江看着俞大出去,进屋去找芳草,要不是芳草,娘今儿或许就没命了。 芳草到底身体结实,沈千流也把了脉,一点事儿没有。 听了这话,俞临江才放心,对芳草道了谢。 芳草不敢看俞临江,在她眼里,大堂哥不苟言笑,整日板着一张脸,和大伯一样,令人害怕。 香草和树根望着俞大出去,心中忐忑不安。 柳翠花再如何不是,也是他们的娘亲啊。不过娘亲太过分,竟推倒大伯母,也幸亏大伯母没事儿。 两人对视一眼,进去看了苏青蓉,替柳翠花赔罪:“大伯母,您别生气,都是我娘的错,肚子里的弟弟妹妹最重要,您放宽心,我一定把这事儿告诉我爹。” 苏青蓉也没想到自己又怀上了,她都是有儿媳妇的人了,突然有了,还让小辈们安慰她,脸颊不禁红了。 “这不是你们的错,你娘也不知我……”后面的话,苏青蓉实在说不出口,“你们也快回去吧,别让你爹闹了,婚事你不喜欢,退了就是。” 这个时代,到底讲求门当户对,香草性子软,高嫁未必是好事儿。 越是大户人家,龌龊事越多,到底不适合香草。 香草红着眼,点头嗯了一声,带着树根走了。 裴舒进来,见苏青蓉面色有些苍白,精神头却很好,便知道没事儿,也就放心了。 她坐到床边,抓住苏青蓉的手:“娘,以后您就别干活了,衣服也别做了,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一定把您和妹妹养的胖胖的。” 苏青蓉有儿子了,自然想要女儿,可不是她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的,嗔怪看着裴舒:“你怎么知道是妹妹?说不定是弟弟呢。” 不过心中到底多了几分奢望,要是有个女儿。就好了,儿女双全,她这辈子也算圆满了。 “我就知道,一定是妹妹,不信您就等着吧。”裴舒非常笃定。 书中都说了,苏青蓉两儿一女,这一胎自然是个女孩儿。 苏青蓉的怀相很好,没有什么不适。 裴舒觉得,这孩子是个疼人的。 苏青蓉和裴舒说了一会儿话,又想起了芳草,要不是那孩子,她还不知道如何呢。 裴舒笑着喊芳草进来。 芳草掀开帘子进来,苏青蓉见了,招招手,让她坐自己身边,摸着她的头,真诚道谢。 “大伯母,我没事儿,您和小妹妹没事儿就好。”芳草知道苏青蓉怀孕,朝她的肚子看了看,还有些不好意思。 她娘怀小弟的时候,她都七岁了,知道女人怀孕不容易。 娘亲生产时又难产,奶奶是个重男轻女的,知道娘怀的是弟弟,还和产婆说,要是只能留一个,就保孩子。 她那时候都懂事了,自然不想失去娘亲,跪在奶奶跟前,让她保娘亲。 父亲也说,要是只保一个,就保大人,他不能失去妻子,孩子们更不能失去母亲。 孩子刚出生就没了母亲,新生儿也不一定能活,权衡利弊后,俞二让保大人。 为此,还和大柳氏吵了一架。 在芳草的记忆力,那是父亲第一次反驳奶奶,被奶奶打了也不吭声,任由她打,后背上都是竹条抽的印子。 就算被打,父亲也要保娘亲。 娘亲不想失去孩子,也不想离开他们,咬牙坚持生下了弟弟,可自此不能再生了。 娘亲说有他们就够了,不能生就不能生。 从那以后,芳草就知道,女人生孩子很凶险。 苏青蓉又摸了摸她的头,道:“你要是有时间,就来找我,你不是喜欢学刺绣嘛,大伯母这次不藏着掖着了,把会的都交给你。” 临江的病好了,迟早要回去,面对一些纷争,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闻言,芳草眼睛一亮,有些不敢置信。 她的刺绣就是大伯母教的,不过只有简单的针法,复杂的大伯母没有教。 芳草不知为啥,总觉得大伯母有苦衷。 如今大伯母肯教自己,那最好不过。 裴舒见她们有话说,便去了厨房,羊蝎子和红烧肉,都是肉,没有青菜,腻得慌。 她再炒几个青菜,做一个汤。今日苏青蓉查出有身孕,也值得庆祝。 裴舒去了厨房,觉得奇怪,香草姐弟俩回去了,芳草姐弟三人都在堂屋,俞临江和沈千流去了东屋,唯独少了牛牛。 好像从一开始,牛牛便没在。 这孩子做什么去了。 裴舒不知,看见苏青蓉被推倒,被芳草救下,沈千流诊脉说有身孕,牛牛便非常气愤,转身去了老宅,找俞三去了。 俞三听了刘翠花做的事儿,简直火冒三丈,这是儿人干的事儿吗。 他们夫妻吵架,柳翠花去大哥闹。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是他们两个吵架,柳翠花都去大哥家闹一闹。 俞三都觉得柳翠花有病,这次还推倒大嫂,致使大嫂差点儿小产,简直不可饶恕。 牛牛这边刚告了状,俞大来了,开口就问柳翠花在哪里。 俞三了解柳翠花的脾气,闯了祸,指定去了娘家。 他让牛牛回家,自己和俞大去了村东的柳家。 大柳氏和俞梨花在堂屋,把俞三和牛牛的话听在耳中,看见俞大来了,心中一惊,又见俞大拿着烧火棍,就是事情闹大了。 这是怕是没法善了了。两人对视一眼,没敢出去。他们也怕这时候的俞大。 俞大轻易不会生气,这次柳翠花真把人惹急了。 你说你推谁不好,偏偏推苏青蓉那个弱不禁风的。 她可是俞大的命根子。 他们和苏青蓉吵过,闹过,拿烧火棍吓唬过人,就是没动过手。 柳翠花却把人推倒了,那苏青蓉一把年纪,还有了身孕,真是老蚌怀珠啊。 大柳氏从小疼那个侄女,舍不得柳翠花受苦,少不得护着一二。 俞梨花拉着大柳氏,小声道:“娘,您还是别管了,我看俞大这次真生气了,他那脾气,倔得很,您又不是不知道。您一把年纪了,别往上凑,要是磕着碰着,谁照顾您,指望分家出去的儿媳妇。您可别指望我这个做闺女,都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照顾您几天还行,要是几个月,我可没时间。” 娘从小就疼柳翠花,怕她嫁给别人吃亏,特意娶回家。 这些年,大柳氏对柳翠花另眼相看,早让俞梨花嫉妒了。 现在有人教训柳翠花,俞梨花还巴不得呢。 大柳氏听了这话,脚步顿住了,想了想,最终没敢往俞大跟前凑。 只能祈祷柳翠花自求多福了。 俞大和俞三来到柳家,柳父下地了,没回来。 柳母去河边洗衣服,刚回来,在门口遇见了俞大和俞三,就问他们来做啥。 俞大拳头紧握,没有吭声。 俞三问:“舅母,翠花呢,我们找她有事。” 柳母端着盆往家走,让俞大和俞三都进去说话,听见俞找三闺女,有些纳闷:“翠花,没回来啊,她咋了,又闯祸了。” 柳翠花从小不省事儿,这也是她同意柳翠花嫁给俞三道原因。 不过她心里清楚,三外甥对闺女只有亲情,没有感情。 两个人也是凑合过日子。 俞三不信柳翠花没回来,去屋里找,最后在柜子里找到了柳翠花。 柳翠花窝在柜子里,死活不出来。 俞三无法,一怒之下把柜子盖上,道了句:“既然你不愿意出来,那就死在里面吧,我正好省了写休书,还能省一口棺材。你要是死了,我连柜子一起埋了。” 说完,啪的一声,俞三直接把床头柜关上,还落了锁。 柳翠花这才怕了,拍着柜子,嚷着要出去。 柳母不明原因,以为俞三和柳翠花吵架了,想劝说一二,还未开口,被俞三堵了嘴。 “舅母,您啥也别说了,您要是知道了她做的缺德事儿,您第一个揍她。” 柳翠花出来了,因为吵闹,后来又藏起来的原因,衣服皱得不成样子,头发凌乱,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这也是柳翠花生平第一次这么狼狈。 俞三愤恨指着她,眼眶通红,恨不得吃人。 俞大捏了捏手里的棍子,已经蠢蠢欲动了。 柳母不明缘由,就问柳翠花到底做了啥事儿。 俞三不看柳翠花,觉得碍眼,道:“我大嫂有了身孕,她把我大嫂推倒了。” 听了这话,柳母险些栽倒在地,回神后,看着柳翠花满脸失望,嘴唇蠕动,半晌才道:“翠花儿啊,我和你爹都是老实人,老实了一辈子,不敢动人家一个指头,你咋能做这事儿呢。” 说完抱着柳翠花,痛哭起来,满口自责的话,说自己没用,没教育好女儿,都是她的错。 俞大不为所动,现在知道错了,可是有什么用呢。 伤害了苏青蓉的人,谁也别想好过。 柳翠花见俞大没吭声,以为哭有用,也跟着哭起来。 她一面哭一面求饶,她真不是故意的。 她不知道苏青蓉有孕了,要是知道了,她根本不敢。 她平时做那些,都是小打小闹,苏青蓉不计较,俞大会训斥她,可从不会追着他,还追到了娘家。 柳翠花知道俞大的手段,要是苏青蓉有个好歹,她一定会赔命的。 说不定俞大会把她打死,扔进深山喂狼去。 柳家母女抱头痛哭,俞大忍无可忍,怒斥道:“行了,都别哭了,你推倒青蓉,不能不罚,我也不多打,就打你十棍子,你安心受着,然后去我家,找青蓉赔个不是,这事儿就过去了,要不然没完。” 柳翠花一听,就知苏青蓉没事儿,要是苏青蓉有事儿,俞大会发疯。 她才不会乖乖等着挨打呢,反正苏青蓉也没事。 柳翠花也是有小聪明的,不然也不会笼络大柳氏,她起身假装认错,谁知站起来,转身就跑。 俞大会功夫,哪里让她得逞,跟在她后面,打一下骂一声:“让你跑,让你坏。让你整天找事儿,我今儿好好教训你一顿。” 抬起棍子,一下左腿,一下右腿。打过小腿,打大腿。左腰一下,右腰一下。然后是胳膊,最后是背上。 每打一下,柳翠花都疼得嗷嗷叫。开始她躲着求饶,见躲不开,直接扯开嗓子嚎:“快来看啊,大伯子打兄弟媳妇了,都来看啊,俞大不要脸,要打死人啊。” 她喊完了,俞大也打完了,一共十下,一下不多,一下不少。 最后柳翠湖坐在院中地上,拍着大腿哭嚎,一会儿骂俞大,一会儿骂俞家。 听见这边的动静,邻居都推门进来。 见柳翠花坐在地上,俞大手里拿着烧火棍,俞三站在一边,不言不语。再结合柳翠花方才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俞大手拿烧火棍,打了弟媳妇。 这可是稀罕事儿,柳翠花又做了啥事儿,还让俞大动手了。 柳翠花撒泼打滚,犹如疯妇。俞三见状,觉得丢人,直接对柳母道:“舅母,我要和离,还请舅母成全。” 柳母一听,泪如雨下,恳求俞三,让俞三不要和离。 这时候柳父回来了,问俞三为啥和离。 俞三看了看周围,觉得家丑不可外扬,没有言语,扔下一句话:“这些年,我受够了,还请舅父舅母成全。” 他撂下话,和俞大并肩离去。 柳母见俞三决绝,更是伤心,哭得跟泪人一样,抱着柳翠花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翠花见俞三走了,起身跟上去,对着俞三喊:“俞三,我不和离,我死也不和离。你想摆脱我,娶更好的,门都没有。” 裴舒早就做好饭了,久等俞大不归,让牛牛去看看。 牛牛看了好几趟了,终于看见俞大回来了,上前几步,问俞大:“爹,你给娘报仇了吗?” 三婶太过分了,竟然推娘,幸亏娘和妹妹没事儿。 要是妹妹出事,他就让三婶吃毒蘑菇,毒死她。 俞三上前,抱起牛牛往家走,嗯了一声。 牛牛听了,拍手欢呼。他就知道,爹爹最厉害了。 裴舒听见了牛牛的欢呼声,开始盛饭。 今日饭做得多,炖羊蝎子,红烧肉,还炒了四个青菜,一共六个菜,意为六六大顺之意。 菜端上桌,沈千流赞叹一声:“呀,今天真丰盛,六个菜,有荤有素,这是知道我要走了,给我送行吗,六六大顺,我一路定能顺风顺水。” 本来苏青蓉笑着让大家坐下,赶紧吃饭,听见这话,敛住笑容。不敢置信看向沈千流。 他要走了。 俞临江是在沈千流对面,拿着筷子的手顿住了,看向沈千流,问:“你要离开?” 34 第 34 章 同去镇上 众人知道沈千流离开, 都看向他,桌上的饭菜都不香了。 尤其是牛牛,紧紧捏着筷子。 一个多月的相处, 都有感情了,沈千流经常进山打猎,带回来的猎物都吃了。 沈千流见牛牛想哭, 安慰一番, 拿起筷子,笑着对俞临江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吃了我配的药,你的病就彻底好了,我也该离开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 他的使命是为沈家报仇。 沈千流清楚,俞临江更是清楚, 赞同道:“你说的是。” 苏青蓉不免伤感, 多年后才有故人的消息。 她把沈千流当自己的孩子看, 唯恐沈千流在外奔波,食不果腹, 衣不遮体,说了许多关怀的话。 本来一顿庆祝宴, 最后变成了散伙饭。 裴舒捏着筷子,默默吃饭, 并未说话。 她早就知道,也早有准备。 饭后,沈千流去东屋收拾东西,顺便给俞临江把脉。 俞临江脉搏平稳,没有任何不适, 沈千流嘱咐道:“把最后的药用完,你的毒就算解了,我先去京城安排一切,等你来,你要快些,不要让我等急了。” 这个世上,也只有俞临江才能帮沈家。 俞临江没说话,挪开床,拿开床下的一块砖,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盒,直接塞到沈千流怀中:“这个你拿着,去找沈家和苏家旧部,他们会帮你,一路保重。” 沈千流疑惑,打开木盒,见是铜铸的虎符,不确定问:“这是当年苏家手里的那块?” 怎么会在俞临江手中。 苏家和沈家出事那会儿,俞临江才出生几个月。 沈千流想了片刻,便知道了,一定是苏青蓉给他的。 他想错了,虎符不是苏青蓉给的,而是俞大。 他明面上是苏家的侍卫,暗地里是苏家的暗卫首领。 苏家出事前,苏青峰把虎符给了俞大,让他带走苏青蓉,和不到一岁的俞临江。 三人一路逃命,隐姓埋名,过了两年,风声不紧了,才绕路来了柳河湾。 这些年一直很平静。 两年前,在俞临江十五岁时,俞大把虎符给了俞临江,关于苏家的一切,也一并告诉了俞临江,那时候,他们以为俞临江要死了,若是再不知自己的身世,到了地下也是糊涂鬼。 俞临江心中没有多少仇恨,因为没有经历生死离别之苦。 在他的记忆里,俞大是爹,苏青蓉是娘,牛牛是他弟弟,他们是一家人。 不过沈千流不一样,沈家被灭门时,他已然记事,所有的苦痛与折磨,他铭记于心,时刻不敢忘。 苏家是武将,即便那人得到了苏家军,没有虎符,便不算真正的掌握。 俞临江很想知道,没有虎符,那人是如何控制苏家军的。 沈千流以为,此次去京城九死一生,谁知俞临江竟把虎符给了他。 他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俞临江看出沈千流眸中的疑惑,解释道:“你若想为沈家冤情昭雪,就保护好这虎符。等我去京城,你再还给我。苏家军中有奸细,你去了京城好生查探,不可大意。” 当年若不是奸细,误传信息,外祖父和舅舅又怎会指挥失败,战死沙场,最后被那人褫夺封号,贬为庶民。 苏家人都死光了,贬为庶民又有何用。 那人看似大度,实则彰显自己的仁慈,堵天下悠悠众口。 不仅如此,他还杀妻灭子。心思狠毒,无人能及。 沈千流也知道这事儿。 不仅苏家军中有奸细,连沈家带的军队都有奸细。 这是那狗贼一早就设计好的。 到了京城,他定然要揪出奸细,施以极刑,让他们一个个都死在自己手中。 几天后,俞临江的毒彻底解了,便开始严格要求自己,早上天不亮就起床,练一个时辰武功,然后开始读书。 累了就帮苏青蓉和裴舒做活儿,晚上更是挑灯夜读。 裴舒见状,不得不对俞临江竖起大拇指,如此自律的人,当真是状元之才。 原书中,俞临江病死了,如今他的病好了,应该能高中进士吧,等俞临江高中,也是娶妻的时候。 她也该离开了。思绪想远了。眼下要紧,俞临江如此努力,裴舒不得不佩服,暗叹一声,古代人都这么卷吗。 当年她要是有这劲头备战高考,清华北大,妥了。 可惜,她就上了重点本科,学的还是英语,来了这古代也用不上。 早知穿书,她就把书通篇背诵了,痛苦也是一时的。 裴舒受到俞临江的感染,也努力雕刻,等雕刻出惊艳的木雕,成为一代木雕大师,说不定也能青史留名呢。 这日裴舒在屋内雕刻,听见牛牛和俞老头说话。 她放下手里的活出来,见俞老头站在院中,和牛牛说话呢,走上去问:“爷爷,您怎么来了?” 俞老头一脸愁容,看见裴舒,勉强挤出几分笑容,还有些皮笑肉不笑的。 裴舒觉得这笑容牵强,迎着俞老头去了堂屋,给他倒了水,洗了水果送来。 水果是山里的果子,俞临江进山时摘的,不知是什么果子,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俞临江知裴舒喜欢吃,去山里转悠时,经常带一些野果子回来。 俞老头左右看了看,不见俞大和苏青蓉,就问他们去了哪里。 裴舒知道苏青蓉在后院,俞大去了镇上,和俞二,俞三一起。 这会儿还未回来,不过看了看时辰,也该回来了。 裴舒仔细瞅着俞老头,觉得他是来找苏青蓉的。 明知俞大不在,还问俞大。 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做什么,裴舒略微一想,能猜出三分。 俞三和柳翠花闹和离,一个非要和离,一个死活不肯。 老宅那边鸡飞狗跳。 树根和香草都被俞三带到镇上去了。 他怕柳翠花发疯,伤害两个孩子。 提起柳翠花,裴舒不觉扶额,头疼不已。 这人就像打不死的小强,时不时到你跟前蹦跶,伤害性不大,令人胃口全无。 为了不和离,什么招数都用上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俞三却不为所动,坚持和离。 俞老头估计也是怕了,想让苏青蓉劝一劝俞三。 俞三执拗,却尊重苏青蓉。只要苏青蓉开口,他觉得,俞三就一定会听话。 苏青蓉得知俞老头的来意,想了想拒绝了,见俞老头面容失望,瞬间苍老了许多,解释道:“爹,不是我不劝,您觉得三弟和三弟妹还有感情吗,都闹成这样了,捆绑在一起过日子,对谁都不好,三弟妹是闹腾的性子,迟早把家闹散了,还有香草的婚事,自古婚姻都讲求门当户对,您觉得咱们家能攀上县里的富户吗,他们是什么人家,为何不找门当户对的,要么有隐情,要么有隐疾,您想想看,是这样吗。” 俞临江坐在俞老头对面,道:“爷爷,我在县里求学,对县里的人有些了解,您说说,是谁家,我看是否认识。成婚是一辈子的事儿,总不能害了堂妹。” 俞老头这才注意到俞临江,见他出来了,又惊又喜,说话都结巴了:“临江,你的病,你的病,好了?” 俞临江点头:“彻底好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了。” 俞老头激动地站起来,要说他最在意的人是谁,谁都越不过俞临江。 俞临江生病,他愁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看见大夫都要问一问,从有希望到失望。 他从没想过,俞临江的病有一日会好起来。 俞临江是俞家的希望,能改变俞家门楣。 就是俞老头耳根软,大柳氏才吵着闹着要分家。 他怕俞老头偏心,心里向着俞大一家。 俞老头听了,老泪纵横,看着俞临江,连说几个好,还说他是读书人,几个弟弟妹妹的婚事,都要参考他的意见。 既然他不满意这门婚事,退了就好。又拉着俞临江说了会儿话,回家去了。 他回到家,大柳氏见苏青蓉没来,怒火中烧,跑到院中开始骂起来。 说苏青蓉是个白眼狼,当初她不明不白跟了俞大,是他们一家收留了她。 这会儿用到她了,竟学会拿乔了,也不看看自己是谁,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她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 俞老头让大柳氏闭嘴,大柳氏根本不听,干脆坐在院中,拍着腿撒泼。 老三和侄女不能和离啊,要是和离了,她对不起哥嫂,当年她可是拍着胸脯保证了,一定会让侄女过上好日子的。 要是和离了,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俞临江就知大柳氏会闹,特意跟过来了,也听见了大柳氏的话:“再落魄也是凤凰,不像有些人,即便是飞上枝头,那也是鸡,何况还没有高枝可攀的鸡,那永远只能做野-鸡。” 大柳氏听见俞临江的声音,悠悠转头,见真的是俞临江。 他眉眼如画,清俊矜贵,一袭宝蓝色长衫更显身材修长,即便站在那儿,不开口说话,也令大柳氏生出惧意。 这小子从小就板着脸,见了谁都带着高傲,从不用正眼看她,但发起狠来,会掐人的脖子,让人喘不过气来。 苏青蓉怀牛牛时,梨花言语冲撞了苏青蓉,俞临江差点掐死梨花。 从那以后,他们再也不敢惹俞临江了。 即便知道俞临江在讽刺他们,大柳氏也不敢还嘴,麻溜起来,站到俞老头身后,拿眼偷瞄俞临江。 她是真怕俞临江。 没想到他的病好了,咋没病死他,冲喜难道真有用。 想到这里,大柳氏思索起来,自从裴舒来到俞大家后,俞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好了。 难道裴舒天生命好,自带旺夫运。 俞临江走到大柳氏身旁,居高临下看着他:“三叔家的事儿,不要再打扰我娘,谁敢扰她清静,我绝不轻饶。” 赵氏许久没见俞临江,见他来了老宅,身子也不似从前病歪歪的,笑问:“临江,你的病好了?” 俞临江对着赵氏作揖:“见过二婶,临江的病彻底好了,再养一些日子,便可回书院读书了。” 对于俞二一家,俞临江是感激的,不管是以前二叔夫妻的照顾,还是那日芳草救了母亲。 赵氏知道俞临江的能力,听了这话,也替他高兴,又问起了苏青蓉的情况。 她一直想去看看大嫂的,可碍于大柳氏,赵氏不敢去,就让芳草多去几次。 芳草的刺绣都是苏青蓉教的,赵氏对此更是感激不尽。 女儿有本事,到了夫家也能立住脚,存个私房钱也容易。 三日后,俞三和柳翠花和离了,那日裴舒没去,听牛牛说了过程。 老宅去了很多人,族老,村长,柳家父母。 俞三很平静,问柳翠花要什么,除了孩子,他都可以给。 柳家父母听见这话,忍不住抹泪,外甥是个好的,就是他们的女儿被惯坏了,不知天高地厚。 柳翠花想了想,张口要一百两银子,柳家父母都觉得她疯了,一百两,她也真敢张口。 有些人家,一辈子也挣不了一百两银子。 但俞家不一样,俞家最近做了生意,听说生意还不错,一个月能挣不少银子。 一百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时间问题。 大柳氏心疼柳翠花,也心疼俞三,她没想到,两人能走到今天这地步。 要是知道有今日,她说啥也不让儿子娶侄女。 可侄女张口要一百两银子,他们家拿不出,就算拿得出,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 难道要喝西北风。 其他人也觉得柳翠花狮子大张口,让柳翠花识趣些,她嫁过来才带多少银子。 一百两不是小数目,俞家不可能给。 柳翠花当然知道俞家不给,这样就不和离了。 俞三能挣钱了,吃的喝的都不差,她傻了,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和离。 “好,我答应。”俞三咬牙,“就当你给我生了一对儿女了,不过我没有这么多银子,我会分批给,一次十两,半年给一次。还有个条件,来拿钱可以,你不能来,让舅舅舅母来。” 他铁了心要和柳翠花撇清关系。 就这样,俞三和柳翠花和离了。两个孩子是俞家的,除了那一百两,柳翠花什么也没要。 两人和离后,县里富户来了,来送定金,俞家坚决退婚。 俞三只一句话,女儿是他的,当初许婚的是柳翠花,他们已和离,想要人,找柳翠花,不要来俞家。 富户又气又怒,只能找柳碎花算账。 最后,柳翠花退回定金,又赔了十两银子,懊悔死了,那可是她刚得到的银子。 柳翠花气不顺,就想来找香草算账,就算和离了,她也是他们的娘。 可惜,俞三天天带着孩子,柳翠花压根找不到机会。 这日货郎又来了,知道了柳翠花的状况,给她出了个主意。含蓄提醒,要是抓住了谁的把柄,来银子也快一些。 一句话给柳翠花提了醒,俞家没钱,不是还有裴家,上次能弄到银子,这次也能。 要不然她就嚷嚷,裴家婆媳心中有鬼,还怕没有银子吗。 于是柳翠花走上了勒索的道路,下场可想而知。 裴舒觉得柳翠花可怜,却不是同情她,为了钱卖女儿,简直不是人。 她又做了几个根雕,准备去镇上。 苏青蓉觉得早起辛苦,又怕裴舒路上不安全,就让俞临江跟着。 裴舒拒绝,笑着解释:“娘,临江哥时间宝贵,还要温书呢,我跟爹爹他们一起就行,还可以去摊子上帮忙。” 谁知俞临江来了句:“你不想我陪你去?” 这是嫌弃他? 裴舒哪里敢,只是未单独和俞临江出去过,有些不自在,忙摇头:“你还要考试,我就是不想耽误你的时间。” 要是俞临江陪着,她赚钱的事不就露馅了。 俞家人都知她赚钱,但不知赚多少,可不能让俞临江知道了。 “不过半日功夫,耽误不得。”俞临江依旧坚持。 他也许久没去镇上了,镇上有家书肆,也可以买一些纸回来。 裴舒无法拒绝,只能让俞临江跟着。 镇上,裴舒看看这里,看看那里,就是不办正事儿。 俞临江看她好几次,最后没忍住,问:“你不是来卖木雕,怎么不去了?” 难道是害怕自己? 裴舒笑着道:“我好几日没来了,就想逛逛,临江哥你要是有事,去忙就好,忙完了,就去镇子口那个大柳树下,我会在那里等你?。” 俞临江聪慧,立刻明白裴舒的意思了,这是不想让他跟着。 他点头答应,嘱咐裴舒几句,就离开了。 裴舒见俞临江离开了,这才放心。 她看着俞临江走远,只是方向是去书肆,又怕遇见,便不着急去书肆,而是在街上逛逛。 俞临江可能去书肆买书,等俞临江买好了,她再去。 * 俞临江去了书肆,选了两本急缺的书籍,又向孙掌柜要了几刀纸,见柜台上簪子好看,就随口问了一句:“孙掌柜,何时开始卖簪子了?” 这些簪子虽然是木制的,花样新颖,尤为好看,俞临江想起了裴舒,她总是用头绳扎头发,有时候用辫成麻花辫,好看是好看,就是素净了些。 这簪子虽然是木头做的,却比金银的都漂亮。 俞临江一眼就喜欢上了。 孙掌柜笑着道:“刚开始,这些簪子好看也不贵,就摆出来卖了,俞少爷要是喜欢,可以买一根回去,给你打个折,别人十文,给你八文。” 一个银簪子,差的也要上百文,好的更不用说,要三四百文。 金簪子更贵,没三四两银子根本买不了好的。 俞临江一听不贵,就要了两个,一个给母亲,一个给裴舒。 等有钱了,再给他们换好的。 他知道裴舒做雕刻,却不知做了簪子,牛牛经常拿裴舒做好的人偶,或者动物,他不喜欢簪子,从来不拿。 是以,俞临江并不知,这些簪子都是裴舒做的,要是知道了,他依然会买,不过要换成银的,不会买木簪。 买了这些东西,付了钱,他才离开。 他刚走出书肆,裴舒过来了,远远就看见了俞临江,便往拐角处躲了躲。 她靠在墙上,觉得好险,差点儿就要撞见了。 裴舒看着俞临江走远,才出来去了书肆。 其实俞临江早就看见裴舒了,他知裴舒不喜欢他跟着,便假装没看见她。 孙掌柜见裴舒来了,更高兴,一面让人奉茶,一面让人去通知金少爷。 裴舒可是他的财神爷,自从裴舒来了他这里,他赚了不少钱了。 金少爷昨个儿就把图画好了,可惜没遇见裴舒,还颇为失望,买了一些书和宣纸走了,又让他赚了一笔。 裴舒把东西拿出来,这次时间少,做的不多,只有两个小摆件,不过与上次的不同,一个是小和尚,小和尚在念经,神色肃穆,让人看了心中沉静了不少。 一个是葫芦,成人巴掌大,打磨得光滑,拿在手中,很顺手,让孙掌柜见之欣喜,便问裴舒多少钱。 在金少爷来前,一定把价格谈下来。 裴舒笑了笑:“八两银子,不能少了。” 卖给金少爷,转手就能赚二两。 孙掌柜也不含糊,当即同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裴舒见柜台上摆着簪子,一看就知是卖的,眉眼弯了弯随口问:“掌柜的,您的簪子多少钱一支?” 孙掌柜忙着收货付钱,脱口而出:“十文一……”说出去,意识到说错话了,遂闭口不言。 裴舒听了,眉梢轻挑,竟然翻了两倍还多,果然是无奸不商。 也不知哪个倒霉蛋会买簪子。 35 第 35 章 发现藏钱 倒霉蛋·俞临江没走远, 在角落里等着裴舒呢。 他见裴舒进去一会儿了,还不出来, 有些急了, 想进去找人,又怕裴舒不自在。 正当他犹豫时,看见一个少年朝他这边走来了。 少年身穿湖蓝色长衫, 眉眼飞扬, 身后跟着小厮,竟是他的死对头,金少爷。 说起这金少爷,也是竹叶镇的名人,家中产业无数, 就是不爱读书, 整日喜欢找猫遛狗。 他长相俊美, 从小被家人夸着长大,偶然遇见同窗俞临江,觉得俞临江比自己长得好,处处看他不顺眼。 金少爷每次遇见俞临江,总忍不住讽刺一句,俞临江每每都无视他, 这更让金少爷恼怒。 觉得俞临江看不起他,也更针对俞临江。 当然,金少爷只是被家人宠坏了, 性子傲慢,本性不坏。 他看不上俞临江,也从未给俞临江下绊子。 要是那样,俞临江早在书院混不下去。 金少爷一群朋友, 不乏嫉妒俞临江的。 有那想要暗地里对付俞临江,都被金少爷阻止了,还说,他就算看不上俞临江,也不屑用卑劣的手段。 总会在有个地方胜他一筹。 其实,他有地方胜俞临江一筹,那就是比俞临江有钱。 俞临江盯着金少爷看,金少爷也看见了俞临江,眉梢轻佻,走了过来,见俞临江不似以前苍白,笑着道:“病秧子,你的病好了?本少爷还以为要给你送葬呢。” “多谢金兄,捞你操心了,在下的病痊愈了。”俞临江说得诚恳。 “你何时回书院啊?”金少爷摸着腰间的木雕,好似故意让俞临江看。 木雕被他系了红绳,挂在了腰间,走到哪里,别人都会夸赞木雕好看。 俞临江自然看见了,见那木雕有些熟悉,想起牛牛拿着玩过,还说那是裴舒做的,卖了银子给他买肉吃。 金少爷见俞临江盯着木雕看,得意解释:“这木雕好看吧,十两银子买的,独一份。” 意思很明显,你没有。 俞临江盯着木雕笑了:“很好看,也很配金少爷。” 十两银子一个,小猫儿赚了不少钱,怪不得不让他跟着呢 。 原来藏了私房钱,就算正大光明藏,他们也不会觊觎。 “算你有眼光。” 金少爷更高兴了,得俞临江一句夸赞可不容易,这人可是出了名的淡漠。 除了学习还是学习,话都很少说,难得他夸赞一样东西。 他们在这边说话,裴舒放好银子出来了,一共十六两银子,也不少了。 等攒够了钱,她就离开俞家,买个小院子,收几个徒弟,让他们给养老,至于男人,靠边站。 还有京城的女主,别再来骚扰自己最好。 她刚站定,就听见有人在喊他:“小姑娘?” 裴舒循声看过来,一眼就看见了俞临江,方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他怎么在这里。 难道方才没离开,看见她了,在这里专门等自己呢。 俞临江看见裴舒看过来,唇角向上一勾,眉眼带着几分笑意。 没想到她这么快出来了。 金少爷不知裴舒和俞临江认识,见裴舒出来,上前几步,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殷切递过去:“你看看,这个可以做吗,要大件。价格好说,我家不差钱,这是给祖母的生辰礼,还请姑娘慎重。” 裴舒展开图,看了两眼,觉得画画之人不专业。 菩萨的表情不够悲悯,净瓶光秃秃的,没有美感,莲花台就只有一个台子,没有莲花,这还叫莲花台吗。 只需一眼,裴舒就挑出了三处致命的毛病,其余就不说了,都是细节,客人不注重,她到时候会注重的。 金少爷也知道自己画功不好,这时被裴舒盯着,多少有些不自在,凑过小声道:“姑娘,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嗯,没什么,就是这图不够细致,我可以按照自己的要求更改吗。放心,绝对比现在好看。” 裴舒有强迫症,看见不够美的东西,就想改一改。 金少爷知道裴舒的本事,欣然同意,后对小厮招招手。 小厮拿出荷包,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这是我家少爷的定金,东西做出来,还有百两纹银奉上。” 裴舒看了看他手里的银票,是一张百两的,这金少爷真大方,一出手就是二百两。 不过她做出来的东西,绝对值这个价格。 “您什么时候要?”裴舒看一眼俞临江,犹豫半晌,还是接了银子。 金少爷笑着道:“一个半月,姑娘能否做好?” 也就是八月份交货,裴舒颔首,约定了交货日期,将银票收好,笑着对俞临江道:“哥,咱们回去吧。” 她现在都喊习惯了,一点羞耻心都没了。 俞临江嗯了一声,拱手对金少爷作别:“告辞。” 金少爷看了看俞临江,又看了看裴舒,你了半晌,最后问出口:“你们是兄妹?” 一个长得俊,一个长得美。 倒是像兄妹,等等,可是他们长得一点儿不像啊。 裴舒把图纸收好,笑着道:“是,多谢金少爷照顾我的生意,以后金少爷再做什么,我给金少爷,打,九五折。” 九五折也不少了,以后她做出来的东西少而精,定会值钱,裴舒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回去的路上,裴舒没说话,俞临江也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裴舒终于开口了:“金少爷是个肥羊,我赚的钱差不多都是他的。” 肥羊? 俞临江听了这个称呼,不厚道地笑了,的确很贴切呢,可不就是肥羊吗。 无论现在,还是以前,许多人接近金少爷,都是为了金家的钱。 金少爷人傻,钱多,脸上写着好骗两字,最招人喜欢。 不过,俞临江不喜欢这样的人,太笨了,还没有自知之明,总往他跟前走,找不自在。 俞临江知道裴舒顾忌什么,看她一眼,保证道:“你的钱是你的,这些日子你补贴家里,已经占了你便宜,等我挣钱了,会还给你。你的钱你留着,将来做嫁妆也好。” 她有主见,这时候存钱,肯定是为了将来打算。 裴舒见他为自己保守秘密,还不占便宜,更不问有多少钱,自然是高兴的。 她高兴,就想吃肉,犒劳自己,然后带着俞临江去了肉摊,要了几斤羊肉,今儿难得有牛肉。 牛是主要生产力,这时候不允许宰杀,可这牛摔断了腿,不能干活了,经官府同意,便杀了。 难得有牛肉吃,裴舒要了十斤牛肉,回去可以做牛肉丸子,牛肉汤,砂锅牛腩煲,滋味别提多好了。 牛肉比羊肉贵一些,十八文一斤,羊肉十五文,裴舒看了看,又要了四个猪蹄。 她从小喜欢啃猪蹄,满满的胶原蛋白,美容养颜,又有嚼劲儿。 俞临江跟在她后面,也不拦着,只是帮忙提东西。 裴舒隔几天就来一次,肉摊老板都认识她了,见她又买肉,热络中带着热切,最后送裴舒几根大骨头。 白送的东西,裴舒不会拒绝,付了钱,谢了老板,提着骨头和俞临江一起离开了。 回到家,俞临江把东西放到厨房,去了堂屋,把簪子拿出来给苏青蓉:“娘,儿子没什么孝敬您的,就买了两根簪子,觉得好看,也不贵,娘戴吧。” 苏青蓉看见簪子,表情一言难尽:“这都是六丫做的。” 裴舒做了很多,给了她好几根,她觉得好看,放在妆奁里,换着戴呢。 她都戴了好几日了,俞临江竟然没发现。 她这傻儿子,终归是没开窍呢,算了,左右两人年纪小,都没开窍,等六丫大一些再说。 俞临江:“……” 他看向苏青蓉头上,果然带了一根簪子,与往日不一样,簪子顶端是紫薇花,花瓣皱缩,乱成一球,有几分凌乱美。 所以,他浪费钱了。 苏青蓉见他怔愣,打趣道:“你给六丫了吗?” 俞临江摇头,这是她做的,自然不用送了,她也未必能看上。 裴舒喜欢兰花,他还特意选了个兰花的。 苏青蓉在他脑门上点了点:“快送过去。” 俞临江不明白,疑惑看着苏青蓉,只是站着没动。 苏青蓉见状,想掰开俞临江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平时多聪慧的人,这会儿脑子秀逗了。 “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她说完,把俞临江推出去,让他拿着簪子找裴舒去。 俞临江看了看手里的簪子,犹豫片刻去了厨房,进了厨房差点撞到裴舒。 裴舒正好往外出,差点碰到人,虎了一跳,不自觉后退两步,抬头见是俞临江,柳叶眉蹙了蹙:“你来厨房做甚?” 他们一家也不知咋回事儿,做饭就没有好吃的,嗯,可能是遗传吧。 被裴舒质问,俞临江没说话,把手里的东西塞给裴舒:“给你的,拿着吧。” 裴舒低头,看了看手里,是个簪子,顶端是个兰花,这几日她没雕刻簪子。 所以,这簪子是俞临江卖的。 她卖三文钱一个,他十文钱买回来,转手又送给她? 算了,东西不重要,心意最重要。 如此也说明,俞临江认可了她,这是好事儿啊。 裴舒买了牛肉羊肉,她想吃牛肉了,中午烧了砂锅牛腩煲。 她做得多,牛肉也难得,让俞三一家人留下吃饭。还给俞二家送了一碗,又把俞老头喊来了。 俞三脸皮厚,是经常蹭吃蹭喝的,几次还可以,要是次数多了,还带着孩子,再厚的脸皮,也禁不住蹭的,脸皮薄了不少。 他婉拒,要带着孩子回去做。 裴舒出来,上前拉住了香草和树根,往屋里走,回头对俞三道:“我今天做了好吃的,你想回去就回去,香草和树根必须留下,尝尝我的手艺。” 香草知道裴舒故意这样说。 俞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俞临江道了声:“三叔,今天买到了牛肉,舒儿一锅全顿了,就等你们回来呢,都留下来吧。省得没人夸她。” 他一声舒儿,让裴舒忍不住回头,他们何时这般好了。 都叫她小名了,也只有家人喊她小名,许久未听到了。 俞老头来了,也让俞三留下。 裴舒觉得爷儿几个都在,让俞临江去一趟老宅,把俞二也喊来。 正好可以小酌几杯,好好聚一聚,说说话。 俞家生意不错,挣了些银钱,日子好过了,也该懂得享受一二。 俞临江看裴舒一眼,不发一言转身去了。 牛牛去了厨房拿筷子,蹦跳着去堂屋,举着筷子喊道:“我,我夸姐姐,姐姐人美心善,做饭好吃,让我吃一百年,我也吃不够。” 苏青蓉拉着他坐下,接过筷子给每人发一双,笑着打趣牛牛:“你自然吃不够,有好吃的,你啥时候也吃不够,不过等你娶了媳妇,可不能再跟着你嫂子吃了。会让人笑话,想吃让你媳妇做。” 这话一出,惹得众人大笑不止。 牛牛涨红了脸,更着脖子道:“我才不娶媳妇呢,我要一辈子跟着姐姐。” 裴舒哈哈大笑,坐下后让众人等一会儿,等二叔和俞临江来了,就可以开饭了。 午饭焖的大米,配上牛肉煲,最合适不过。 不过一刻钟,俞临江就把俞二拉来了,他还有些不好意思,见亲爹真在,那股子不自在也散了。 他坐到俞三身旁,向俞老头,俞大,苏青蓉问好。 俞老头辈分最长,自然坐在主位上,他见人都到齐了,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到碗中,对众人道:“都吃吧。” 裴舒先给牛牛加了一块肉:“多吃点儿,锅里还有,管够。” 牛牛享受地吃了,满嘴流油,还不忘夸裴舒。 香草和树根羡慕看着裴舒等人。 爹爹和娘亲要是没和离,他们一家也和和美美的,就好了。 可惜娘亲走了,再也不要他们了。 想起这些,香草还是忍不住伤心难过。 她和爹爹说了,她愿意嫁去县里。 可爹爹不允许,非要和娘亲和离,还说娘亲在,这个家永无宁日。 看着爹爹难过的表情,香草无言哭泣,她希望爹爹开心,既然爹爹想和离,她就跟着爹爹。 她选择跟着爹爹,可见到娘亲走得决绝,香草依然难过。 苏青蓉心思细腻,一会儿给香草夹菜,一会儿给树根夹菜,还让裴舒多吃些。 裴舒自然不客气,吃了不少。 自分家后,难得相聚,俞大拿出了珍藏的好酒。 俞老头也是头一次和儿子一起吃饭,感慨良多。 他问俞临江何时回书院,问三个儿子生意的事,也问裴舒来俞家后习惯否。 一群人一一回话。 裴舒抬头看向俞临江,这才知他过两日就走,想着给他准备一些东西,做个笔筒吧,要是有上好的狼毛,还可以做一支毛笔。 饭菜可口,大家也高兴,难免喝得多了。 俞老头先醉了,拉着俞大的手,絮叨个不停,一会儿说对不起他,一会儿说对不起原配。 都亏了原配回来了,要不然,俞家苦日子,不知啥时候结束呢。 作为罪魁祸首,裴舒耳尖泛红,却不言不语,默默吃着菜。 俞临江知道内情,总是不自觉看向裴舒。 裴舒也发现了,瞪一眼俞临江,小声嘀咕道着,他总是看我做啥? 不过很快裴舒就顾不上了,俞老头絮叨后,俞三哭了。 他抱着俞老头,哭得不能自已,像个没人要的孩子。 俞三看不上柳翠花,从成婚就是。 可大柳氏非让他娶,娶回家柳翠花不是欺负这个,就是欺负那个。 大嫂和二嫂没少被柳翠花欺负,可背后有大柳氏撑腰,俞三能咋办。既然娶了,就凑合过日子吧。 可他没想到,柳翠花拿女儿换钱,还虐待女儿,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儿女都是他们的孩子,咋就不能一视同仁。 裴舒很少见人发酒疯,今儿见了,还是两个,一时觉得新奇,不过也没打算劝说。 她是小辈,轮也轮到不她。 索性带着香草去外面散心。香草眼睛一直红红的,看着令人难受,还不如出去呢。 香草红着脸,不想去,她担心自家爹爹,哑着嗓子拒绝。 苏青蓉也让她出去,这里有大伯,二伯呢,会照顾俞三,想了想又道:“你爹心里苦,喝酒说出来也好,憋在心里更难受。” 裴舒拉起香草的手:“是啊,走吧走吧,你爹不会有事的。” 香草不得已出去了。 他们刚走到外面,却遇见了一个意外的人。 少年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过来,一眼就看见了裴舒,骑着马过来,到了裴舒跟前,翻身下马,面容堆笑,嘴险些咧到耳后去:“姑娘,你真住这里?” 随后他的小厮也跟过来,还让少年小心些:”少爷,这乡下地方,地不平,您可别摔了。您要是出了事儿,奴才回去准挨骂。” 少年觉得他吵,让他闭嘴,转头又看向裴舒,依然笑嘻嘻的,仿佛方才严厉之人不是他一般。 36 第 36 章 “亲娘”上门 看见金少爷, 裴舒也很惊讶,她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想改样子。 “金少爷有事?”裴舒牵着牛牛, 直直站着。 一句话问蒙了金子皓。 他来做什么了, 哦,知道裴舒和俞临江是兄妹, 他始终不信, 就让人打听俞临江的住址, 要亲自来问问。 又怕唐突,还找了个借口, 金子皓养尊处优惯了,不懂得讨好人。一时间忘了借口,还是小厮金贵提醒:“少爷,您不记得了,表少爷托您问问姑娘是否会做更大的大件,要是能做,就让姑娘做一个,价钱好商量。” 金子皓这才恍然大悟:“哦哦, 是这么个事儿。” 裴舒静静看着主仆二人,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疑惑。 她总觉得,他们在说谎。 金子皓也觉得不好意思,抬手摸摸后脑勺, 红着脸解释:“真的是这样,我没骗你。” 裴舒想说, 少年,解释就是掩饰,这不是你真正的目的。 可她摸不准金子皓的性子, 更不知他的目的。 牛牛松开裴舒的手往家跑,裴舒以为他怕见生人,也没拦着。 牛牛回家,进了院子就喊:“哥,不好了,有个男地找姐姐,他也很英俊,是不是也喜欢姐姐,不行,姐姐是你的,不能被别人抢走了。” 俞临江不明所以,听见有人来找裴舒,就问是谁? 牛牛哪里知道,摇头说不认识,上前拉俞临江的手,让他快一些,他们骑着大马,可威风了。 俞临江狐疑出去,出了门就看见金子皓。 金子皓与裴舒相谈甚欢,背后是青山绿水,天上白云飘荡,远远看去美得像一幅画。 就是有些碍眼,金子皓来柳河湾做甚,是路过,还是特意寻来? 俞临江猜对了。 金子皓是特意寻来的,他没听说俞临江有妹妹,还是这么好看的姑娘,鬼使神差就来确认一下。 俞临江走过去,对着金子皓拱了拱手:“金兄,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面对裴舒,金子皓不善说谎,因为,没有和姑娘相处的经验。 但,面对俞临江,他就没那么多顾忌了,笑着坦然,道:“随便走走,我是俞姑娘的客人,来给俞姑娘送生意。” 俞临江不信他这套说辞,更不会纠正金子皓的误会。 裴舒想开口解释,俞临江先一步开口:“金兄,远来是客,进寒舍喝杯茶?” 话落,做了个请的姿势。 茶无好茶,人无真心。 金子皓也知俞临江不是真心,看了看他,视线落在裴舒身上,笑着道:“喝茶就不必了,我来是想告诉俞姑娘一声,那尊菩萨用上好的紫檀木雕刻,到时候我给你送来。” 这理由合情合理,可算让他找到了。 裴舒没法拒绝,颔首应下。 俞临江不待见金子皓,相看两厌。 金子皓到底没去俞家,仿佛确认了什么,随后带着人离开。 上了马走远了,金子皓忍不住感叹:“俞姑娘怎么是俞临江的妹妹?” 想来想去,他就是想不通。 裴舒望着金子皓的身影,陷入沉思,这人匆忙而来,匆匆而去,并非告知选材用料。 到底是为什么。 她哪里知道,金子皓得知裴舒是俞临江妹妹的那一刻,就不信。 为什么心灵手巧的姑娘,会是俞临江的妹妹。 俞临江学问好,长得俊,这也就算了。 俞临江没他家世好,没他朋友多。 两人也算打了个平手, 现在呢,俞临江多了个妹妹,还是个温柔可爱,心灵手巧的妹妹。 金子皓嫉妒了,牙都酸了,中午与俞临江分别后,便回了家。 他回家后饭都吃不下了,凭什么俞临江有妹妹。 他越想越不服气,便去了金夫人的院子,看见金夫人,开口就是:“娘,你给我生个妹妹吧,漂亮的,温柔的,将来会做雕刻的那种。” 这话不仅逗乐金夫人,连一旁的下人都忍俊不禁。 他们少爷真好笑,妹妹还能说生就生,还附带那么多条件。 金夫人牵着金子皓的手,让他不要瞎说。 金子皓却是认真的,就说自己想要个妹妹,漂亮的,温柔的,手巧的,将来会做很多事。 总之,他妹妹一定比俞临江的妹妹厉害。 金夫人生金子皓时伤了根本,早就不能生了,不过金老爷有几个庶女,很得金夫人看中:“你要是喜欢妹妹,家里不是有,她们都想和你亲近,只是你不喜欢她们,要是可以,你们多走动走动。” 这些个女儿被他们精心养大,到时候会联姻,以后是儿子的助力。 金子皓不喜欢那些妹妹,不好看,还蠢笨,就会摇着尾巴讨好人,无趣得紧,于是便让人打听俞临江的去处。 他要看看俞临江的妹妹去 ,也好洗洗眼睛。 俞临江见裴舒望着金子皓的背影,轻咳一声:“人走远了,还看什么,回家去吧。” 那小子就是个富家公子,胸无大志,腹无良谋,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有什么可看的。 裴舒这才回神,抬头看向俞临江,她怎么觉得这人突然不高兴了呢。 一定是错觉,裴舒没多想,抬步走了。 俞家其乐融融,裴家婆媳便是愁云惨淡。 她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被柳翠花缠上了。 柳翠花前几日要了五百文,今日又要了三百文。 如今裴家有钱了,虽不至于为这点钱伤筋动骨,却恶心。 尤其是柳翠花说了,她会经常来。 若是这样,裴家的事早晚人尽皆知。 裴老太想了想,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对裴刘氏道:“实在不行,就把人骗进山里去,山里猛兽多,死个人,谁能查出什么。” 癞子不就是这样死的。 前几日有人进山打猎,遇见了一堆尸骨,骨头都被啃得差不多没了。 有些人,认出了癞子的衣服,又想到癞子失踪多日,就猜测,被那野兽啃了的人是癞子。 裴刘氏慌了神,想了想,小声问:“娘,这事儿谁去?” 如今的她,再也没有收到女儿礼物的得意与骄傲了。 多日未曾好好休息,裴刘氏眼窝深陷,眼底下都是黑眼圈,看着有点儿瘆人。 上次,她让癞子去找那丫头,结果癞子死了,吓得裴刘氏夜不能寐,一闭上眼都成堆的尸骨,是癞子回来找她索命的模样。 癞子还说,这都是她的错,要不是她啊,自己也不会横死。 只要闭上眼钱,就是癞子张牙舞爪,掐死她的一幕。 裴刘氏到底是乡野农妇,见识少,心理素质不够强大。 别说裴刘氏了,就是裴老太也是。 他们是想逼死裴舒,没想到癞子丧命了。 癞子与他们家也有一些关系,是没出五服的同宗,也幸亏他是孤儿了,不然家人早就找上来了。 裴老太想富贵,不想事情败露,且她是婆婆,自然是裴刘氏去。 裴刘氏不敢,哀求裴老太:“娘啊,要不咱们一次性给多些,让她闭嘴算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裴老太也不想背上人命,想了想,就同意了。 当柳翠花又一次找上门来的时候,他们付了十两银子,让柳翠花彻底闭嘴。 可她们忽略了人心。 人心总是贪婪的,不仅是柳翠花,别人也一样。 有人知道柳翠花和离了,手里有一百两银子,还没有拖油瓶,有些人就动心了。 柳翠花才三十多岁,人长得还算秀丽,先不管好看不好看,男女那档子事儿,吹了灯,都一样。 关键是柳翠花有钱。 没几天,柳家的门槛,快被媒人踏破了,上门提亲的人多了,都是求娶柳翠花的。 柳翠花还有一个哥哥,在县里给木匠当学徒,后来娶了木匠当女儿,常年住在县里,很少回来。 女儿和离,柳家父母通知了儿子,儿子两口子回来了一趟。 柳翠花与嫂子关系不睦,看见了总要忍不住刺激几句,两口子回来后看了看父母,就回县里了。 他们临走时还嘱咐柳家父母,妹妹是和离的,名声不好,还是早些嫁出去吧。省得带累了家里的名声。 柳家父母也知柳翠花的性子,到了哪里都是惹祸的性子,与其让她祸害家里,不如把她嫁出去。 * 裴舒一心想挣钱,不知这些事儿,再次听到柳翠花的消息,是从芳草口中。 “订婚了?”裴舒放下手里的木料,诧异问芳草。 这么快就订婚了,这也太快了,才几日功夫就订婚了,比现代人都快,可以称得上闪婚了。 按照裴舒的想法,起码也要等了两三年。 芳草穿针走线,干活不耽误说话:“可不是,前两日还去找香草和树根了。三叔觉得烦,准备去镇上住,租个小院子,可以送树根去读书,也可以避开那位。” 那位说的自然是柳翠花。 裴舒听了唏嘘不已,她觉得柳翠花是故意的,好像在向俞三炫耀。 你不要我,有人要。你看不上我是你眼瞎。 她柳翠花是有人要的。 这仿佛在宣战一样。 裴舒不清楚柳翠花如何想的,但知道钱财动人心,那些求娶的人里面,有几个人是真心的。 芳草不似香草,她性子开朗,喜欢说,东家常西家短,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俞临江身上:“小嫂子,我堂哥回书院了?” “嗯,走了两日了。”裴舒又想起了那日。 俞临江收拾好所有东西,先去了堂屋,和苏青蓉说一声。 苏青蓉很少干涉俞临江的事,尤其是在读书上,儿子上进,过目不忘,让人省心。 她只嘱咐了一些生活上的琐事,从柜子里拿了几两银子,给俞临江:“拿着,别不舍得吃,如今豆腐脑卖得很好,一个月都有几两银子,每每刮风下雨时,你爹都出去打猎,也找了不少好东西,你别省着,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俞临江一一应了,陪着苏青蓉说了会儿话,道:“娘身子重,别再做针线了,费眼睛。” 苏青蓉随口答应,让俞临江去看看裴舒。 她对裴舒很满意,自从裴舒来了,家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开始她不信命,如今信了,裴舒就是旺夫命,有她跟在临江身边,临江定能逢凶化吉。 俞临江知道苏青蓉的打算,他没打算成婚,也把裴舒当妹妹。 苏青蓉哪里不知,因此才让俞临江与裴舒多接触,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一见钟情的爱情或许有,但她更相信日久生情,就像她和俞大。 即便平平淡淡的日子,他们一如往昔。 苏青蓉见俞临江动,笑着道:“再过些日子,咱们家有钱了,就在县里买个宅子,让舒儿跟过去,也好照顾你。” 一来培养感情,二来有人照顾俞临江,俞临江也能安心备考,争取早日回去。 苏家和沈家几百个亡魂,等着他申冤呢。 俞临江辞了苏青蓉,来到了西屋,这是他第一次来西屋,站在门口,犹豫片刻,抬手敲门。 只听里面喊了一声进。是裴舒的声音,软软的,透着一点儿疲惫,还带着些稚嫩。 让他和这样的女孩相处,俞临江自问做不到,关心一二还是可以的。 俞临江进去,环顾周围,屋子不大,小小的一间,里面堆满了木料,这些木料有的是裴舒去山上找的。 当时拉上了俞临江和俞大。还有一根上好的木料-紫檀木,是金子皓送来的。 这丫头还真拼命,金子皓送来的木头,已经成型了。周围还放了几个半成品,应该是她闲暇时做的。 她就这么喜欢雕刻。 裴舒没有抬头,只是掀起眼皮看向俞临江:“有事儿吗?” 这人很少来找她,这时候突然来找,定有重要的事情。 俞临江回神,道:“无甚大事,就是,我要去学院了,来和你说一声。” 裴舒哦了一声,走就走吧,跟她说做啥。 俞临江见裴舒没话说,找了个小凳子,掀开袍子坐下:“我走后,家里就靠你了,娘亲有孕,还望你多照顾。” 裴舒这才有些回应,放下刻刀,笑着道:“你放心吧,我是家里的一分子,她现在也是我娘,我自然会照顾的。” 至于将来吗,或许就不是了。 俞临江也听出了她话中意思,以后她是要走的。 这个俞临江清楚,不过听见这话,俞临江莫名心烦,颔首道了谢,起身出了门。 裴舒盯着俞临江的背影好半晌,觉得有些莫名,他生气了,是自己多想了吗。 肯定是,俞临江冷清的一个人,怎么会生气。 裴舒陷入沉思,芳草喊了几声,她才回神,抬头看着芳草,问:“怎么了?” “小嫂子,你想什么呢,这么入迷?”芳草比裴舒大,喊嫂子和姐姐都喊不出口,所以就喊小嫂子。 开始裴舒不让,说了芳草几次,芳草都没改过来,裴舒也懒得提醒了。 裴舒摇头,道了句没啥,见芳草收拾箩筐,准备回去,就让芳草留下,吃了午饭再回去。 芳草一面收拾东西,一面笑着道:“咱们村儿,谁不知道小嫂子做饭好吃,我也想留下,可是不行,总是蹭吃蹭喝,我都不愿意回去了,要是闺女丢了,我娘该找上门来了。” 这是俏皮话,却把裴舒逗乐了,想起了前几日的事。 前几日芳草来做活,裴舒做了小鱼汤,让芳草喝一碗,芳草知道小鱼事湖里抓的,不要钱的东西,在裴舒的盛情挽留下,就留下来了。 苏青蓉知道芳草留下,也高兴,拉着芳草指点了一会儿刺绣,结果忘了时辰。 赵氏久不见女儿回来,就找来了,见芳草在喝小鱼汤,狠狠地说了她。 从那以后,芳草再不留下吃饭了,唯恐赵氏说她。 其实芳草也懂事,大伯家也不富裕,大堂哥要科举,处处要钱,哪能占大伯家的便宜。 裴舒执意挽留,芳草非要回去。 两人说着话,来到门口,裴舒目送芳草远去,转身回去时,看见了一个女人,穿得不俗,就是有些狼狈,神色慌张,好似在害怕什么。 裴舒不认她,转身就要回去。 谁知那人跑过来,直接拦住裴舒的去路。 她站定后,上打量着裴舒,见裴舒穿着棉布衣裙,做工精细,领口袖口都绣着兰花,处处透着贵气。 往日里脏兮兮的脸,如今白净了,粉嫩粉嫩的,以前说话时,两个酒窝若隐若现,现在抿着嘴,酒窝更显了。 还有那乌黑透亮的眼睛,清澈如水,看人时,能看到人心底,让人无处遁形一般,有些像官家小姐,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裴刘氏没见过这样的裴六丫,半晌未言语。 裴舒见她不说话,绕过她准备回家,谁知胳膊一下子被人抓住了。 “裴六丫,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是你娘,你竟然不认我。”裴刘氏拉住裴舒的衣袖,尽是凶狠的目光。 这个白眼狼,凭什么做了童养媳,还能过上好日子,她就该过的猪狗不如的日子。 裴舒愣怔片刻,看向来人,终于想起眼前人是谁了。 不就是裴六丫的养母吗。 她怎么变成这副样子,还有,她来找自己什么事,肯定没好事儿。 这人去了老宅,想让大柳氏和柳翠花折磨她。 事情没成,又收买癞子毁了自己,世界上怎么有这么恶毒的人。 让亲生女儿鸠占鹊巢不说,还想毁了别人。 这次上门,定没好事儿,说不定又想设计陷害她呢。 裴舒再一次认识到人性的恶,却假装无事发生,平静道:“我已经被你们卖了,再不是你们裴家的人了,你又找我做甚?” 裴刘氏见裴舒真不认她,又气又怒,想抬手打人,可想起自己的目的,把胸中的恨意压下去 她紧紧拽着裴舒的胳膊,就是不让裴舒走:“家里有事儿,你跟我回去一趟。” 裴家没几个好人,裴舒自然不会跟她回去:“你放开我,你抓疼我了。” 设计她两次,都未成功,这是要破釜沉舟,把她骗回去,直接弄死吗。 可惜了,她不会回去。 牛牛在不远处玩,听见这边的动静,远远看过来,见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抓着裴舒,也不玩了,大跑着过来,小脸严肃:“你是谁,放开我姐姐,不然我让爹打死你。” 裴舒一面挣扎,一面道:“牛牛,你离远些,我没事儿。” 她怕这疯女人伤了牛牛。 牛牛的声音又急又怕,虽壮着胆子撑着,却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 苏青蓉听见声音,放下手里的针线出来,口内着急问着:“咋了,这是咋了。” 裴刘氏见苏青蓉出来,这才放开苏青蓉,动了动唇,生生挤出一个一抹微笑,还特别假:“亲家母啊,是我,我是六丫的亲娘,六丫亲爹病了,想让六丫回去看看。” 苏青蓉把裴舒拉到身后,与裴刘氏对视许久,并未答应,而是看向裴舒:“舒儿,你愿意回去吗,只要你愿意,娘就同意你回去。” 若是不愿意,她也绝不强求。 自从裴舒醒来,忘记了很多事,也不再提回裴家的事。 裴舒生气了,觉得裴家父母把她卖了,才不愿意回去。 裴舒心里应该想回去的。 听了苏青蓉的话,裴刘氏燃起了希望,打起了感情牌,一个劲儿认错:“娘错了,不该把你卖了当童养媳,可裴家的日子不好过,当时你祖母病了,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把人你卖了的。” “我们还给你挑了一户好人家,要不是我们,你能有好日子过。你看看你以前吃的啥,穿的啥,身上没有二两肉,破衣烂衫,还补丁摞补丁,你看看你现在,穿的比镇上的小姐都体面,这都是多亏了我啊。” 周围人围了不少人,听见这话,都来指责裴舒。 “裴家丫头啊,你是该回去一趟,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他们想给你好的,让你过好日子,不然,咋能卖了你啊。” “对啊,你现在好过了,可不能忘记他们的恩情,是他们生了你养了你,你该回去看看。” 裴舒不言不语,只是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落在别人眼中,就是裴舒愧疚了,知道错了。 裴刘氏见其他人都站在她边,裴舒也没有反驳,继续卖惨,说他们家几个孩子,多么不容易等等,还是把孩子们都拉扯大了。 这个时候谁家的女儿不换钱啊,他们真没办法。 现在倒好,孩子大了,翅膀硬了,就忘记了他们的生养之恩了。 亲爹病了,祖母病了,也不知道回去看看,孝敬一二,这个女儿就是个白眼狼啊。 说着说着,裴刘氏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起来。 一副撒泼的模样,不过裴舒不为所动。 旁人看见,再次指责裴舒,说裴舒心疼。 “你闭嘴,你不能这么说舒儿,她孝顺知礼,是我们家最好的媳妇。”苏青蓉急了。 裴舒是个好的,容不得她污蔑,即便她是裴舒的亲娘也不行。 可她不善吵架,也只能让裴刘氏闭嘴。 裴刘氏见苏青蓉帮裴舒说话,唯恐旁人站在他们那边,起身指着苏青蓉的鼻子:“我女儿和我离了心,一定是你挑唆的,我们不卖女了,我要把女儿带回去。” 她打定主意,要把人带回去,不然她和婆婆都要坐牢,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说完,她要往苏青蓉身上扑,那架势好似要打架。 裴舒见状,觉得不妙。忙从苏青蓉身后出来,去拦裴刘氏。 苏青蓉有了身孕,还不到三个月,本就不是很稳,要是再有个什么,这孩子是保不住了。 沈千流也走了,更没人能保住这孩子。 说什么也不能让苏青蓉出事。 大不了,他们就撕破脸,告诉所有人,她不是裴家的孩子。 一旦撕破脸,假金钱也就知道了,虽然危险,却也比跟裴刘氏回去强。 裴刘氏今日来,一定憋着坏招儿,等着她往套里钻呢。 37 第 37 章 撞破 裴舒挡在苏青蓉前面, 预想的身躯没撞上来,只听惨叫一声。 “啊……”是裴刘氏的声音。 随后,裴舒看见裴刘氏倒在地上, 捂着腰痛呼的模样,侧脸就看见俞大带着俞二和俞三来了。 “你是谁,敢在我家门口放肆,嫌命长吗?”俞大双目赤红, 那模样恨不得吃了裴刘氏。 裴刘氏是被俞大一脚踹出去的, 倒在地上,半晌没起来。 众人见状, 倒吸一口冷气。有那胆大的,解释了裴刘氏的身份,还说了方才发生的事儿。 俞大看也不看裴刘氏, 先问了苏青蓉是否安好。 苏青蓉摇头,说自己没事。 俞大这才放心, 对裴舒道:“你是怎么想的?” 这丫头有主意,他们尊重她的意见。只要她想回去,他们就允许。 裴舒没回答, 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看向裴刘氏,思索该何是好。 裴刘氏不是傻的, 猜测出俞大的身份,见俞大敢打人,也不往他跟前凑,只是用亲情感化裴舒。 “六丫啊,你爹病得不轻,他最疼你, 你难道不回去看一眼,你不该啊,你恨我可以,但,你不能恨你爹啊,他是真疼你啊。”裴刘氏一面说一面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泪是真的,但不是因为裴舒,而是疼的。 方才俞大那一脚不轻,她肋骨可能断了,疼得厉害,一阵一阵的,大热天的,冷汗都出来了。 周围人开始指责裴舒,裴舒知道,这一次她必须回去。 裴舒握紧手,用指甲顶着手心,狠狠用力,疼痛感传来,泪花也下来了,趴在苏青蓉身上,哭得不能自已,一面哭一面控诉裴家的所作所为。 “娘啊,他们都说对我好,我病得差点死了,也没见他们的人。虽然很多事都忘记了,可他们穿好的,给我穿破衣裳,他们吃肉,我连骨头都看见。他们为了钱,不顾我的意愿,把我卖了,真是对我好吗,我觉得我不是他们亲生的,我就是捡来的。”裴舒头也不抬,呜呜咽咽哭着。 演戏,谁不会啊,就你会用道德的绑架。 作为现代人,浏览电视剧无数,哭戏她还是会的。专业不专业的暂且不论,有人相信就行了。 舆论风向开始偏向裴舒了。 苏青蓉拍着裴舒的后背,柔声细语道:“舒儿别伤心,他们不疼你,娘疼你,临江也疼你,我们都疼你,快别哭了。” 自从裴舒醒来,都是开朗乐观的,何曾这样哭过,哭得她的心都碎了。 福婶子了解裴家的情况,也忍不住出声:“谁说不是呢,六丫也是裴家的孩子,其他孩子的衣服虽然破,但没有补丁,唯独这六丫头,从小瘦瘦弱弱,干得最多,吃得最好,还常常被骂,有时候还被打,我们都以为是孩子不听话,可六丫来了俞家,勤快,孝顺,不知道令多少人羡慕,可见是个好的。要不是知道……” 一言未尽,福婶子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惊呼道:“哎呀,娘嘞,说到这儿,我想起一件事儿,裴家以前收养过一个丫头,后来那丫头家来人,把那丫头接走了。这事儿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临走时给了裴家不少好处,足足一马车呢。” 福婶子还要说下去,被裴刘氏打断了:“你个泼妇,胡咧咧啥呢,六丫就是我闺女,你再敢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她态度急切,别人看向她的目光,更是带着怀疑。 这事儿或许有猫腻呢。 他们是外人,不便掺和。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看戏。 裴舒见状,也知事情差不多了,止住哭声,走到裴刘氏身旁,清澈的眸中带着疑惑,哽咽着问:“你真是我娘吗?” 裴刘氏为了让裴舒回去,自然要哄着裴舒,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要抓裴舒的手。 不过被裴舒躲过去了。 裴刘氏也不在意,反正只要这臭丫头回去就好,她停顿片刻,露出慈爱的笑:“我当然是你亲娘。” 一言未了,被裴舒打断:“我不信,我不信,你们从小都不疼我,骂我,折磨我。要我相信也行,你发誓,你发誓我就信。” 听了这话,裴刘氏嗓子眼卡着一口老血,没忍住直接吐了出来,看向裴舒的目光,恨不得吃人。 裴舒假装害怕,转身轻轻扑在苏青蓉怀里,颤抖着小身板:“娘,我害怕,她不是我娘,她要杀了我。” 裴刘氏那个气啊,一个没忍住,直接昏了过去。 俞大反应快,让人抬个门板过来,送到裴家村去,把人送去后,会来请大伙儿喝酒。 众人一听有酒喝,也不看热闹了,去了俞家,拆了门板过来,把裴刘氏放上面,准备抬回裴家。 裴舒见状,愣住了,暗叹一声,这是玩大了,又昏了一个,不过戏要做全套,她缩了缩脖子,望了望天,兀自低喃:“她是不是说了假话,被老天爷收走了。” 她声音不小,旁人都听见了。看着昏死过去的裴刘氏,忍不住怀疑,这裴家有事儿啊。 估计把人家的孩子换了,又虐待人家的孩子。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裴刘氏可真坏,怪不得被老天爷收走了。 苏青蓉见裴舒害怕,又低声安慰几句。 裴舒看着几人抬着裴刘氏,对苏青蓉说了几句,追上俞大,跟着他们去了裴家村。 有些事还是去看看为好,方才害怕,现在人多,也就不怕了。 俞大见裴舒跟上来,只是看她一眼,并未多言。 裴舒已是俞家人,无论做什么选择,他都支持。 一路上,裴舒不发一言,抿着唇欲哭不哭,眼睛通红,那模样像没人要的孩子,可怜极了。 俞三和俞二见状,也都走过来,见裴舒难过,安慰了几句。 尤其是俞三,一路上都是他的话,就没停过。 主要说裴舒是他们俞家的人了,和别家没关系,他们要是敢欺负人,他第一个饶不了那人。 听到他的一番话,裴舒很欣慰,当初没白帮忙。 不到两刻钟,一行人到了裴家庄。此刻裴刘氏还昏迷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裴舒一行人都是柳河湾的,且受过俞家的好处,俞大还说了,等事情结束了,会请他们喝酒,喝酒能少得了肉菜。 俞大是打猎的好手,俞家也有钱了,自然不会吝啬。 他们都知道,俞家的童养媳会做饭,却都没吃过,以前闻着味馋得流口水,这一次终于能吃上了。 裴家庄的这时候有的下地了,有出去做工了,在家的都是妇孺。 裴家今日尤为清净,因为人被裴老太打发出去了。 男人去做工了,还在县里,没有一两个月,根本回不来。 俞大来过裴家,熟门熟路,他们到了门口,准备进去。 裴舒伸出胳膊,拦住了俞大,平静的脸上带着伤心:“爹,你们在这里等等,我进去瞧瞧。看他们怎么说。” 俞大也觉得奇怪,裴刘氏平日不上门,今日为何偏偏上门了,中间肯定有事情,于是让大伙停下,一会儿再进去。 众人也都听话,把门板放地上,任由裴刘氏在太阳底下,他们找了个阴凉地,凉快去了。 俞大站在门口,并未离开,唯恐出现什么突发情况。 裴舒站在门口,身子颤了颤,她知道,这是这句身体的本能反应,她害怕这里,也渴望回来。 可惜里面都是狼人,没有几个真心疼爱她的。 犹豫片刻,裴舒敲了敲门,没听见有人,推门进去,又把门关上,防止别人看见院外。 裴舒走到院中,环顾四周,喊道:“有人吗?” 这个家静悄悄的,不像有人在家,裴刘氏在搞什么鬼。 裴老太听见是裴舒的声音,拄着拐杖出来,到门口站定,见只有裴舒一个人问:“怎么是你自己回来了,你娘呢?” “她有些事,被绊住脚了。”裴舒一本正经胡扯,“我娘说,我爹病了,爹人呢?” “你娘还和你说了其他的吗?”裴老太不太满意,继续问。 裴舒点头,假装知道:“说了,我都听你们的。” 听了这话,裴老太才算高兴了,走出来拉着裴舒的手。 裴舒恶心她,不着痕迹抽回手,眼神警惕看向四周,唯恐再出来一个癞子。 裴老太高兴,也不管裴舒,径直走到屋门口,指了指里面:“里面有个人,你把她搬出来,一会儿让人去衙门报案,衙门的人来了,你就说,人是你推倒的。” 听了这话,裴舒愣住了,什么玩意儿,她推到了人? 裴舒走到堂屋门口,朝里看去,就见地上躺着一个人,后脑勺着地,面朝天,面容青黑,不像活人的脸,明显已经死了。 两世为人,裴舒哪里见过死人,只一瞬间,面容苍白,抱着头往外跑,大喊了一声:“啊……啊。” 俞大听见裴舒的声音,先冲进来。后面的人也都进来了。 裴舒看见俞大等人进来,才勉强稳住心神,指了指屋内,结结巴巴道:“死,死,人了。” 那人应该是死了。 闻言,俞大朝堂屋走去。 裴老太见那么多人闯进来,也慌了上,小跑着拦住俞大,不让他靠近堂屋,口内叫嚣着:“你们是谁,滚出去,都滚出去。这是我家,谁也不许进来。” 这一刻,裴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裴家婆媳杀了人,不想坐牢,想让自己替她们顶罪。 想到他们险恶的用心,裴舒后怕极了,幸亏她多了个心眼,没有跟着回来。 要不是俞大他们跟着,即便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裴老太年纪大,哪能拦得住俞大,俞大绕过她,三两步走进堂屋,进去后,准备检查一下死者的状况,见到死者的面容,不自觉开口:“柳翠花?” 一声柳翠花,让外面所有人愣住了。 啥,里面死了的人,是柳翠花,咋可能?咋是柳翠花? 俞三瞪大双眼,跑着冲向堂屋,到了跟前,见地上的人真是柳翠花,转身就要掐裴老太:“你们把她杀了,你们把她杀了,我要你们偿命。” 柳翠花再不对,也就是舅舅的女儿,曾是他的妻子,两个孩子的母亲。 两个孩子还等着柳翠花看他们一眼呢,这个死女人,咋就死了呢。 俞二和俞大理智,上前拉开俞三:“老三,你冷静些。” 俞三被拉开,愤恨看着裴老太:“报官。” 一声报官,让裴老太慌了神,她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这和她们设想的不一样。 她们想让裴舒认罪,一来解决裴舒,二来甩开柳翠花这个麻烦。 柳翠花多次上门,她们是想杀了柳翠花,却不是在家里,而是在山里,神不知鬼不觉,别人也查不出啥。 可谁知柳翠花突然上门,言语不合间,发生了争执,你推我搡。 也不知怎的,柳翠花就倒在了地上,头磕在了门槛上,门槛是石头做的,也巧了,柳翠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裴刘氏去探了鼻息,人当场死了。 裴舒冷静过来,走过来向裴老太道:“你们让我回来,就是让我承认杀人?” 裴老太自然不会承认,可来得人都不是傻子,方才在外面他们都听见了。 裴家人就是想让裴舒去认罪,她们好逍遥法外。 一会儿官爷来了,他们会如实说。 裴老太见状,吓了没了胆子,连连摇头,半晌后才道:“是我那二儿媳推的,跟我没关系,不是我。” 只要自己不坐牢,谁去都可以。 没多久,镇上的衙役就来了。 竹叶镇离桃源县很远,这里设有衙门分署,平日是县丞在管,做不了主的,去桃源县请示县令大人。 桃源县是上等县,土地广阔,人口颇多。下面有十几个大镇,五个镇设一个分属,有一个县丞在管。 镇上衙门来人很快,见闹出了人命,就问俞三,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们和俞三认识,柳翠花又是俞三曾经的妻子。 俞三便把如何来裴家村,如何发现柳翠花死亡,裴老太如何让裴舒顶罪的事说了。 俞大在京城待过,清楚水至清则无鱼,悄然塞给衙役一块碎银子,让他们定要秉公处理,还死者及其家属一个公道。 衙役拿了好处,自然无有不应,抬走了柳翠花,还带走了裴刘氏和裴老太。 裴舒站在一旁看着,亲眼见衙役带走了裴老太和裴刘氏。 裴老太不愿意,让裴舒救自己,她可是他们的祖母。 裴舒平静看着她,淡然问:“祖母,你真的是我祖母吗,我是你们裴家的人吗?” 话落转身离开,再不看裴老太。 裴舒回到俞家,神情还在恍惚,心中还在后怕。 裴家这些人,当真是可恶。 裴老太和裴刘氏被抓,是回不来了,不知京城那边会有什么风暴等着自己。 苏青蓉听说了裴家人做的事,又气又怒,将裴舒搂在怀里安慰:“别怕,别怕,还有娘呢,娘永远疼你。” 裴舒窝在苏青蓉怀中,享受着温暖的怀抱:“谢谢娘。” 苏青蓉见裴舒好多了,便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她们很可能不是你的亲人。” 俞大走后,福婶子把裴家的往事说了。 苏青蓉很聪慧,略微一想,便猜到了一些,为了安慰裴舒,她只能把猜测说了。 裴舒点头:“我知道,她们不是,她们总想害我,我要是亲生的,就算不亲,也不会害我。” 末了又把裴刘氏去老宅,收买大柳氏和柳翠花,折磨与她,收买癞子坏她清白的事儿说了。 苏青蓉听了,更是后怕,搂着裴舒不撒手:“你这孩子,咋不早点说,幸亏你没事,你要是出了事儿,可怎么得了。” 一面说着,一面暗骂那裴家人,占尽了便宜,还想害人性命,也太坏了。 今儿要是裴舒跟她们回去,就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楚,还不是那对婆媳说了算。 裴舒以为这件事过去了,没想到两日后见到了裴父。 他精神萎靡,身上脏污,看见裴舒,满眼愧疚。 裴舒知道,他定是知道了真相。 裴父看裴舒半晌,见裴舒不说话,欲言又止,最后缓缓开口,带着无尽的亏欠:“孩子,对不起,是我们对不起你。” 今儿一早,他使了银子,去了狱中,才知道了换孩子的事。 知道了这事儿,他就想把孩子换回来。他们都是老实人,不能占人家便宜。 可老娘说了,那家是京城人,福贵着呢。 贵人要是知道真相,别说亲孙女,就是他们一家,都会没命。 裴老太看着裴父,厉声道:“你要是说出去,就是要我的命,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裴父左右为难,裴老太不放心,让裴父发誓,裴父依言行事,心中却愧疚至极。 出了衙门,就往柳河湾来了,他想见见裴舒。 裴舒不想和裴家那边有关系,冷冷道:“你来就为说这些,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要是觉得愧疚,永远别再来打扰我。” 说完转身走了,进了院子,牛牛走上前,拉住裴舒的手,仿佛给她无声的安慰。 裴舒摸了摸牛牛的头,牵着他的手进屋,还问牛牛:“你想吃什么,姐姐给你做。” 牛牛见裴舒没伤心难过,笑着道:“只要是姐姐做的,我都喜欢。” 裴父站在门口良久,没等到裴舒回头,却等来了俞大。 俞大认识裴父,那日买人,这人还拦着,想到这人可能真心疼裴舒,却拗不过自家老娘。 不过声音平和了几分:“我们会好好照顾她,你,回去吧,别再来了。” 裴父蠕动几下唇瓣,闭了闭眼,两行清泪落下,最后未说一字,踩着晚霞的余晖,离开了。 是他们家对不起那孩子。 柳翠花是被人杀害,案情没有落实前,她的尸首就只能在府衙,连丧事都不能办。 柳家父母听闻女儿死了,痛哭不止,尤其是柳母,哭得昏死过去。 女儿死后不能下葬,更是心疼,就像被人捅刀子一样。 他们拿出家底,让儿子去想想办法,一定把柳翠花的尸体要回来,再不下葬,柳翠花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生前有再多不是,柳家父母也不舍得责备了。 柳翠花被裴家人害死,不仅十里八村传遍了,就连俞临江也知道了。 他特意请假回来,想看看家里如何了。 裴舒看见俞临江,还挺惊讶的:“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俞临江没搭话,上下打量着裴舒,半晌才问:“你没事儿吧?” 裴舒笑了:“我看有事的是你,我在家能有什么事儿。” 俞临江:“裴家的事儿,我都知晓了。” 所以,她不用辛苦瞒着。 “你是如何知道的?”裴舒不解。 为了不耽误他的学习,没人会把这事告诉他。 俞临江没有回答,犹豫片刻又道:“你要有心理准备,裴家进去的那两位,很可能会无事。” “怎么可能?”裴舒瞠目结舌。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们怎么可能会没事。 裴舒想了想,很快想明白了。定然与京城那边有关系。 38 第 38 章 想回去吗 俞临江见裴舒先是不解, 后又释然,知她想到了什么,还暗夸赞这丫头聪慧, 一想就通,当真是难得。 说起来也是巧合。 他去书院读书,纸笔用完了,便去书肆买, 去了书肆听见别人交谈, 说桃源县出现了人命官司,是竹叶镇裴家村的。 一对婆媳把亲家那边的人打死了。 俞临江心思敏锐, 又知其中内情。一听事关裴家村,便留了心仔细探听,又去衙门打探一番, 才把事情经过探听清楚了。 衙门的人告诉他,这案子不好判, 柳翠花勒索,裴家婆媳失手杀人,并非故意, 还有最重要的, 有人要保裴家婆媳,好像是京城那边的人。 那些人已经去想办法了, 让官府给些时间,先不要审理此案。 这才是一件麻烦事儿。 他担心裴舒多想,回到书院后,向夫子请了假,匆忙赶回来了。 俞临江匆匆赶回来,就是想把这件事儿告诉裴舒, 让裴舒有个心理准备。 裴舒比他想的要聪慧。 “这件事我有打算。”裴舒很清楚。 她和假千金迟早要当面锣对面鼓,只是她们的战场不在这里。 俞临江见她淡然,也就不说了,回了屋换身衣裳,去了堂屋见苏青蓉。 苏青蓉看见俞临江回来,很欣慰,说了会儿体己话,话题转到了裴舒身上:“这孩子受委屈了,裴家人也太过分,将来要是有机会,你可要记得给她撑腰。” 俞临江点头答应,又把裴家的事说与苏青蓉听:“裴家上面有人,我暂时动不了,不过将来,我会帮舒儿讨回公道的。” 苏青蓉很满意,让他找裴舒说话,临江一走几天,没见到裴舒了,是该好好聊一聊。 俞临江让苏青蓉好好歇着,别再做针线了,听到苏青蓉保证,起身出来。 他没有去找裴舒,而是去书房看书,方才他已经与裴舒说了,没必要再叙话。 他该尽快回京城,完成自己的使命。 俞临江总觉得,裴舒不喜和他多交谈。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裴舒也是有主意的,只是现在无能为力。裴家的靠山太过强。 她现在身份是农女,还是不要硬碰硬好。 裴家是吗?他记住了。 京城,宜川侯府,裴敏带着丫鬟去了西跨院主院。 她脚上穿着珍珠绣鞋,身穿湘妃色衣裙,颈上戴着璎珞,头戴珍珠珠花,看似素净,其实这身价值不菲,那对珍珠圆润,大小一致,很是难得。 身后四个丫鬟,两个婆子,衣着体面,他们脸上带着傲气。 仿佛跟着裴敏是天大的好事儿。 可不是,裴敏是宜川侯府嫡女,虽不占长,却是原配所出,很得宜川侯和世子宠爱。 连老夫人都捧在手心里,就算继室生的一双儿女,也不及裴敏得宠。 宜川侯府的第一任侯爷跟着太-祖皇帝打过仗。 这宅子是□□皇帝赏赐的。 五进的宅子,带跨院和花园,花园中,假山林立,亭台楼阁,随处可见,很是雅致。 一入夏,裴敏会宴请闺中好友,在此玩耍。 在京城,除了那些真正的皇亲国戚,也没几家有这样的院子。 裴老夫人住在西跨院的主院,如今年纪大了,不管府中事。 不过她辈分最高,所有人都敬重她,即便是当家主母,也日日过来请安。 裴老夫人和善,年轻时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与老侯爷青梅竹马,夫妻恩爱,没有妾室通房,在京城算是一段佳话。 她育有三子一女,儿女均已成婚。 爵位嫡长子继承,官职也不错,是吏部侍郎。官职虽不高,却有爵位在。 次子在外任职,是一州知州,一家都不在京中。 小儿子倒是在京中,谋了个虚职,三十几的人了,整日不干正事儿,招猫遛狗,还好美色。 老三媳妇是个软性子,根本管不住他。为了这事儿,裴老夫人正发愁呢。 只因昨个儿,裴家三爷又纳了一房小妾,三奶奶说了三爷几句,三爷为了面子,动手打了人。 三奶奶被落了脸,当即就要来寻裴老夫人,可裴老夫人早已睡下。 这不,一早三奶奶就来了裴老夫人的松鹤堂。 此刻松鹤堂内,屋内青花缠枝香炉燃着上好的香丸,丫鬟立于两旁。 裴老夫人坐在紫檀木雕花软榻上,手里端着茶盏,却一口未喝,一脸怒容,让人去请那孽子来。 他都敢打发妻了,越发出息了,还是因为一个妾,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真是反了天了。 三奶奶站在一旁,拿着帕子抹泪,小心劝慰着:“老夫人,还是不去了吧,我,我就是来诉诉苦,他那脾气,您也知道,要是知道我告状,又要打我了,我可不敢。” 话落,丫鬟打开帘子,外面进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祖母,敏儿来给您请安了。”说着丫鬟打开帘子,裴敏走进来,行至裴老夫人跟前,屈膝给裴老夫人行了一礼。 裴老夫人看见她,面上怒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慈爱的笑:“敏儿来了,快坐祖母身边来。” 她说着把裴敏拉到身旁,问她吃了吗,昨晚睡得可好。 裴敏倚在裴老夫人身边,挽着她的胳膊,一一答了,视线转到三奶奶身上,笑问:“三婶这是怎么了,面色不好,可是弟弟妹妹惹您生气了。” 她是小辈,裴老夫人不想让她知道,打发三奶奶先回去,还说一会儿去东院。 三奶奶得了准信,辞了出来,但是她并未离开,而是等在松鹤堂门口。 等人走了,裴敏才和裴老夫人说了会儿闲话,终于说出来意:“祖母,前段时间,敏儿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曾经救我的那家人,我便让人备了礼,回去看看,本是好心,谁承想,却办了坏事。” 她说到此处,一脸愧疚,不知该如何办了。 裴老夫人是个心善的,一听事关那家人的事,也就上了心,问:“到底怎么了,你且说说,那家人到底养了你一段日子,是该照看一二。” 裴敏斟酌一番后,竟落下泪来:“夜里我梦见他们,就让嬷嬷的儿子去走一趟,去看人家,少不得带些东西,可财帛动人心,让一些人起了歪心思,不停上门打秋风。他家也不好过,哪能京城救济穷亲戚,养母与人争执,失手把人推到了,可偏巧那人撞在了门槛上,一下子就没命了,我那养母如今还在牢里呢,孙子实在没法了,这才想请祖母帮忙。要是因我之过,害了他们一家,我于心不忍。” 到底有血缘关系,裴敏不得不管,万一那帮人闹到京城,事情可就露馅儿了。 裴老夫人虽心善,却明是非,失手打死人,不论有意还是无意,都要负责。 这让她如何管。 裴敏见她犹豫,继续哭诉:“祖母,民不告官不究,咱们能否与苦主私了,多给些银钱,让他们莫要告官。这样不就妥了吗?” 裴老夫人一想,也是这里,人已经死了,就算定罪凶手,也无济于事,便应允了裴舒。 她命人喊来管家,让管去账上支取二百两银子,辛苦他一趟,把这事儿办妥了。 裴敏目的达成,又陪着裴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带着人离开了。 她离开后,在门口遇见了三奶奶曾氏。 曾氏没走,特意等着裴敏呢。 裴敏问她何事。 三奶奶倒也无事,只是听说裴敏买了个铺子,准备做做声,就问她想做什么声音。 裴敏笑着敷衍道:“三婶,我还是个孩子,都是小打小闹,哪里会做生意,你手里要是有银钱,不如买几个庄子,虽赚得不多,却胜在稳妥。” 曾氏见裴敏不愿多说,悻悻走了。 两人关系还算不错,都与裴夫人不对付,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可也算不上多好。 裴敏应付完曾氏,找到裴管家,又给他塞了几张银票,让他务必把事儿办成了,事后一定有重谢。 裴管家是府里的老人,也是裴老夫人的陪房。 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老夫人手里,她交代的事,裴管家自然不会懈怠。 又得了裴敏的许多,本来有三分不情愿,这会儿一点没有了。 他这边刚出京,正院正房里,宜川侯夫人就接到了消息。 她坐在包夏内的贵妃榻上纳凉,丫鬟给她打着扇子,旁边小几上放着糕点瓜果,水灵灵的,很是新鲜。 少顷,一个丫鬟过来,走到裴夫人跟前,先行礼,后起身道:“夫人,奴婢打听清楚了,裴管家出京去了,出京前拿了松鹤堂老夫人的牌子,取了二百两银子,具体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了,二小姐也给了裴管家银子,至于给了多少,奴婢没问出来。” 二小姐就是裴敏。 裴夫人是继室,以前是妾室,很得宜川侯喜欢,后来力排众议,把她抬成了正室,连带她的女儿也成了嫡女。 大小姐长裴敏大半岁,与裴敏不对付。 几年前,她又生下一个儿子,今年五岁了,是家里的小霸王,谁的话都不听,令裴夫人颇为头疼。 裴夫人端着茶盏,思忖片刻,兀自低喃:“不对,这事儿不对。” 话落,让身边的嬷嬷去查,查裴敏身边的人,看看最近都去了哪里。 这一查,还真查出来,一个月前,裴敏的奶娘林嬷嬷的儿子出京了,不知去了哪里,好似去了南边。 裴夫人和裴敏不对付,就命人好好注意裴敏的动向,有什么动作立刻来报。 裴敏和裴夫人斗了多年,因为裴敏有老夫人撑腰,两人打了个平手。 裴夫人气不顺,总想压裴敏一头,可惜裴敏嘴巴甜,会哄人,不仅老夫人疼她,连侯爷也宠她。 世子爷就不用说了,那是裴敏的亲哥哥,斩不断的血缘关系。 世子兄妹俩的地位无人能及,就是她的一双儿女,也越不过他们去。 想到这些,裴夫人气得浑身疼。 裴敏也知裴夫人在查自己,不甚在意,从私房钱中拿出几张银票,给了林嬷嬷,让她去郊外买个庄子。 林嬷嬷一直帮裴敏办事,却不知裴敏的真实身份,狐疑问:“小姐,您买庄子做甚,夫人在郊外有陪嫁的庄子,你要是喜欢,尽管去住,世子爷疼您,一个庄子而已,到时候肯定就给您了。” 裴敏笑了,道:“我自然知道哥哥疼我,可那些东西都是娘亲留下的,我不能坐吃山空不是?” 原配夫人留下的东西,分成了两份,一份给了裴敏,另一份给了世子-裴洛。 裴敏也知道自己是冒牌货,早晚身份会被揭穿,这些年,她用那些东西做生意,因有先知,倒是赚了不少钱。 她又利用赚来的钱,买了宅子铺子和庄子,位置虽不是很好,却也不错了。 裴老夫人他们都知这事儿,却不知裴敏装了多少钱,以为是小打小闹。 裴敏早有成算,她想着,等解决了那丫头,给裴家一笔钱,让他们买个铺子,有个营生,以后也能自给自足了。 谁知她娘竟闯了祸,裴敏无奈,只能把人接到京城来。 不会不是住在城中,而是住在郊外,一来不惹眼,二来也算报答父母一家。 她却忘了一句话,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是一群自私自利贪得无厌的人。 等裴家人闯了更大的祸,裴敏收拾烂摊子时,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柳河湾来了一辆马车,惹得众人纷纷围观,马车停在了柳家门口。 打头的是柳翠花的哥哥柳铁柱,还有他的妻子,两人带着裴管家进了柳家。 别人再想打探消息,柳家却关了门。 众人纷纷猜测,柳翠花死了,柳家却有贵人上门,这是为何,他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 堂屋内,柳母听到裴管家的来意,愣在当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你是为何而来?” 让他们放过裴家婆媳,怎么可能,那是杀害女儿的凶手,他们如何能放过。 裴管家从怀里掏出一百两银票,往桌上一放,面带笑容道:“这是赔偿,希望你们能撤诉。” 柳母尖叫出声:“不可能,他们害了我女儿,我要他们赔命。” 多少钱也换不回女儿的命。 柳父是男子,见识广,见裴管家通身气质及穿着,就知不是一般人。 这事儿或许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裴管家不在意柳母的态度,面容平静,看着柳父,道:“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可人死不能复生,活人该有自己的生活。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我是京城来的,我的主家是侯府,主家人善,愿意赔偿,是给你脸了,你们最好接着,若是主家生气……” 他停顿一下,看向旁边人,那是柳家大儿子,在县里做工的那个,开玩笑道:“死者生前勒索,这事儿你们怕是不知道吧,论起来,这也是她罪有应得,就算重判,牢里的人也会没事儿。还有,贵府少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就不划算了。” 这话就带着威胁了。 裴家大哥夫妻一听这话,急了,一个劲儿给柳父和柳母使眼色。 让柳父和柳母想清楚,妹妹已经没有了。他们还要过日子。可不能因为妹妹,毁坏了他们一家。 尤其是柳铁柱的妻子,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小姑子是个祸害,死了能有这样的好处,她是傻了才不要。 不过这事儿不是她能决定的,她一会儿看了看银票,一会儿给丈夫使眼色。 这人一下子给一百两,可是他们一辈子赚不到的钱。 柳母不发一言,只是在一旁默默垂泪。 翠花那惹祸精,自己死了就死了,竟还连累儿子,要是这些人追究,可咋整啊。 柳母看向柳父,让他拿个主意。 别说京城侯府的人,就是镇上的有钱人,他们也是惹不起的。 柳父不知换孩子的事儿,以为裴家有靠山,半晌后,答应了。 “这就对了。”裴管家把银票推到柳父跟前,“请吧,与我一起去衙门一趟,把事情说清楚,钱你们放心拿着。” 柳父拿起银票,给了柳母,让她把钱放好,回来再说钱的事儿。 这是女儿卖命的钱,他们不能全要了,要给香草和树根一些。 柳母也想到了这一点,把钱放好,等着柳父回来。 裴家,俞临江没有回书院,在书房温书。 他一直让牛牛注意着村里的动静,要是有陌生人去柳家,就来告诉他一声。 牛牛很机灵,看见柳家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就来告诉俞临江。 俞临江给他一块糖,让他出去玩,他则是去了西屋,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裴舒放下刻刀及观音像,走出来,见是俞临江,便问他怎么了。 还没到饭点呢,也不该做饭,这人不温书,来找她做什么。 俞临江直接道:“柳家来了人,应该是从京城来的。” 他想提醒裴舒,京城来人,可能是她的家人,她要是想认亲,最好尽早。 裴舒不解,盯着俞临江:“所以呢……”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俞临江见她犯迷糊,提醒道:“你若想回去,这是个机会。” 来人肯定是假千金的人,就算不能立刻回去,也能打听是哪家,然后徐徐图之,未必不能回去。 可裴舒压根不想回去,直直盯着俞临江:“你想赶我走?” 俞临江知她误会了,摇头:“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这是个机会,毕竟你的亲人都在京城。” 裴舒没回答,半晌悠悠道:“你就是想赶我走。那些人高高在上,认不认我还两说,就算认了我。可我不认识他们,人生地不熟,那些人还不得把我吃了。我,我真的害怕啊。” 说着竟低头哭泣起来。 苏青蓉从后院回来,见裴舒垂泪,以为是俞临江欺负了她,上来就说俞临江。 俞临江又好笑又好气,到底谁才是她儿子。 苏青蓉才不管俞临江的想法,上前把裴舒揽在怀里,安慰着:“别哭了,他怎么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一定饶不了他。” “临江哥哥想赶我走,可我不想走,我喜欢娘,喜欢这个家。”裴舒假装伤心,趴在苏青蓉家里嘤嘤哭泣着。 其实她真有些舍不得苏青蓉。 苏青蓉待她如亲女,比俞临江和牛牛都亲。 固然是因为她没有女儿的原因,也因为她人好,待人本就亲厚。 苏青蓉听了,转头训斥俞临江:“你怎么能赶舒儿走?” 她没说过俞临江,这话语气重些,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儿。 俞临江觉得委屈:“娘,我没赶她走,只是,京城来人了,应该是让柳家撤诉的,这,这说不定是个机会。” 谁不想见自己的亲人,裴家人不爱她,她的家人或许爱。 即便知道裴舒不是裴六丫,俞临江也希望她回去。 这样,她将来有更好的夫婿,自己便不用娶她了。 还有,他不知京城那边人的身份,要是真假千金的事儿曝光,她不安全,俞家人或许也不安全。 俞临江不希望家人有危险,他自己是不怕的,就怕苏青蓉和牛牛受到伤害。 苏青蓉一听京城来人了,也知俞临江的想法了,问裴舒道:“舒儿,你是怎么想的?” 39 第 39 章 挑拨离间 裴舒自然不想回去, 回去和假千金勾心斗角,多累啊,还不如留下呢, 做做雕刻, 做做美食,随心所欲, 自由畅快,比回去强。 等成年了,她就可以离开了。 离开后的规划, 裴舒也想好了。 到时候买一间铺子做生意,就卖自己雕刻的东西。 再买个庄子和山头,开一家农家乐, 过养老的日子,多好。 在古代没能继承老爸的衣钵,当了纸片人,却想着开农家乐了。裴舒心中也觉苦涩。 苏青蓉见裴舒不说话, 又问一遍。 裴舒搂着苏青蓉,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娘, 我舍不得您,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苏青蓉大为感动,摸着裴舒的头:“娘也不舍得你走,既然你不愿意, 那咱们就不走。” 话音刚落,只听一个尖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裴家的贱丫头,你给我出来,都是你, 害死了我侄女。” 裴舒听出来了,这是大柳氏的声音。 柳翠花死了多日了,她怎么突然来了,还是找自己算账的。 她思索间,大柳氏已经进来了,她先看见了裴舒,欲开口再骂,瞥眼就看见了一旁的俞临江。 自从俞临江病重痊愈后,她再没来过。 听说俞临江去了县里书院,没想到竟回来了,她胆怯片刻,指着裴舒对俞临江道:“临江啊,你娘给你买来的媳妇,就是个祸害,万万要不得啊,你们还是送回去吧。” 闻言,裴舒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大柳氏,厉声问:“谁让你来的,是裴刘氏吗?” 那娘们儿都坐牢了,竟如此不老实。 俞临江也冷冷看着大柳氏,想知道她到底玩什么把戏。 苏青蓉把裴舒拉到身后,郑重道:“婆母,你回吧,舒儿已经是我们家的人了,我们是不会送她回去的。” 裴家那样,送走裴舒,等于害了她。 大柳氏哪里肯同意,碍于俞临江在,却不敢大闹,假装忧心忡忡道:“老大媳妇,她就是扫把星,你们不能留她,因为她,翠花的命都没了。” 裴舒看不惯大柳氏演戏:“后奶,你真不知前三婶是怎么死的,上门勒索钱财,发生争执,无辜丧命。她为何上门勒索,替裴家办什么事儿,不用我说,你应该最清楚,毕竟裴家开始找的您,您现在又来我家闹,你又收裴家的好处了?” 以大柳氏的性子,在她这里吃了亏,又有柳翠花死了,是万不敢招惹自己了。 这会儿突然上门,的确值得深思。 俞临江紧紧盯着大柳氏,像把人看透似的:“奶奶也想跟着三婶去?” 大柳氏见状,心知是讨不了好了。放了狠话道:“她就是个扫把星,你们爱信不信,不信,吃亏的是你们,好心当成驴肝肺。早晚有你们吃亏的时候。不信等着瞧吧。” 那人可给二十两银子呢。 不过她没想到俞临江在,想想到手的银子没了,大柳氏便觉肉疼。 昨个儿老宅来了一个年轻男子,是林嬷嬷的儿子,林庆。 他去牢中看望裴刘氏了,裴刘氏恨裴舒,本想让这丫头顶罪,谁承想,她昏过去后发生了那么多事儿,再醒来,她就在牢里了。 也是亲生女儿有本事,有办法把她们捞出来。 裴刘氏越想越气,就想报复裴舒,还说那丫头碍着裴敏的道了,让林庆来一趟柳河湾,找大柳氏,使一些银子,把那贱丫头退回去。 要是俞家不要那丫头了,那丫头便只能回去,到时候,那丫头还不是任由她们磋磨。 她一定弄死那丫头,到时候就说病了,直接埋了,谁知道啊。 这样替自己出口恶气,还能顺便能帮女儿除了障碍。简直是一举两得。 林庆知道这家人对小姐重要,想了想就答应了,不过心中唾弃这家人,什么仇怨,自家骨肉,用得着这么心狠吗。 真鸾假凤的事儿,他不敢想,也从未想过。 于是他找到了大柳氏,许了银子,开始大柳氏不敢,她是真怕裴舒了。 林庆又多给十两,言明,只要去俞家闹一闹,让俞家把人送回去就行,别的无需做。 大柳氏见钱眼开,也就同意了,这才有了这一幕。 不过她害怕俞临江,到底是退缩了。 望着大柳氏的背影,裴舒担心了,那人不把自己弄死,是不罢休了,这样会连累俞家人吗。 半晌后,裴舒对苏青蓉道:“娘,临江哥哥要是考中了秀才,是不是要去府城了。到时候我们也跟着去吧。” 她一个人不怕,就怕俞家人吃亏。 苏青蓉自然愿意,可惜手里没有那么多银子,只道:“到时候再看吧。” 他们一家早晚要离开,早点走也好,看裴家人的做派,日后只怕没安生日子。 裴舒见苏青蓉没拒绝,就知有转圜的余地,心想着也不急,还有时间。 等做好观音像,给金少爷交了货,到时候也就有钱了,或许可以在府城买个院子。 柳家撤诉,案子就好办了,当日柳父就把柳翠花的尸首带回来了。 棺材早就准备好了,不过因为坟地的事,又出了些小麻烦。 柳家想把柳翠花葬到俞家祖坟。 俞三不同意,说两人和离了,柳翠花便不再是他的妻子了,没必要葬在俞家。 大柳氏为此和俞三大吵了一架,最后还是没有葬到俞家坟地去。 柳父和柳母找了个风水先生,给柳翠花找了个风水之地,草草埋葬了。 这事结束后,俞大和俞临江进山了,两人在山中待了三日。 三日后夜里回来了,带回来不少东西,有两头野猪,还有一头梅花鹿,最关键的是采到一支野山参,有几百年份,能卖不少钱。 他们两个三日未归,苏青蓉提心吊胆了三日,唯恐他们出事。 见他们回来,身上都是血,吓得腿都软了,冷意直窜脊背。 俞大见她脸色煞白,走近几步,在她跟前停下,也不敢扶她,怕弄脏了她的衣服,笑着道:“蓉娘,别担心,我们没事儿,都是畜生的血。” 俞临江也出声:“娘,我们真没事儿。” 父子俩商议好了,不准备把遇见群狼的事儿说出来。 要不是群狼追赶,他们或许挖不到野山参。 快三更天了,裴舒都睡下了,听见动静也起来了,见俞大两人浑身是血地回来,也吓了一跳,仔细打量,见他们都没事儿,也就放心了。 她知道他们没吃饭,就去了厨房,准备给他们做排骨面。 排骨是晚上剩下的,正好够两个人吃。 俞临江和俞大洗漱好,裴舒把面做好了,端到了堂屋。 桌上有个像萝卜一样的东西,裴舒猜测应该是人参了。 不过裴舒没问,把面条放桌上,准备回去睡觉,还能睡个回笼觉。 俞临江喊住她,让她坐下。 裴舒愣了片刻,坐在一旁,看着俞临江吃饭。 俞临江一面吃饭,一面道:“这次收获不小,野猪留一只,明天请客。这是答应别人的,其余的都卖了。过了院试,我就是秀才了,成了秀才要去府城的官学,咱们也该搬家了。” 父母留在这里,他也不放心。 裴舒看了看人参,开口道:“这东西难得,还是留着吧,我有些钱……” 苏青蓉身子弱,女人生产等于去鬼门关走一遭,这东西能救命,一定要留下。 一言未了,被俞临江打断:“你的钱留着吧,去府城还有一段时间,人参留给娘,不卖。” 苏青蓉不愿意,非要卖了。 俞临江和俞大满口答应,苏青蓉却知道,他们已经打定主意了,不会卖人参,也就不劝了。 儿子进入官学,处处要钱,是该早早打算了。 京城的东西不知还有没有,那些都是母亲留给他们的。 姐姐发现那人起了杀心,其实早有准备,把东西由明转暗了。 时隔多年,人心难测,东西或许早就不在了。 饭后,俞临江和俞大连夜把东西送到镇上,一共换了一百多两银子,全都给了苏青蓉。 翌日,裴舒知道今日请客,早早吃了饭,便去了湖边,见别人捞鱼,就买了十几条,准备做一个糖醋鱼。 还和牛牛去田里,捉了许多龙虾回来,又洗干净了,中午饭也简单吃了一些。 饭后俞临江把野猪抬到了村长家,弄干净后抬回来。 他们在院中架起了一口大锅,准备顿一锅肉,请那日帮忙的人来吃。 家里有孩子的,可以带着孩子来。肉多,管够。 众人听了,无有不应,心里高兴得,跟吃了蜜一样。 也有那后悔的,早知俞大请客,他们也去了。 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 野猪肉是裴舒炖了,做好卤汁,倒进大锅里,把焯好水的野猪肉放进去,满满一大锅肉,方圆几里都闻见味。 来吃饭的人闻见香味,啥也不干了,早早就来了,围着大锅来回打转,都问什么时候能好。 还有夸赞裴舒手艺的。 裴舒在厨房准备做龙虾和鱼,再洗一些青菜,配上蒜泥,最是解腻。 赵氏也带着人过来帮忙了,芳草帮着择菜。和赵氏有说有笑的。 傍晚时分,一锅肉差不多好了,味道更浓了。 那天帮忙的人全来了,自带桌椅子,坐好等着上菜,不时地能听见吞咽口水的声音。 也幸亏俞家院子大,大人小孩子,统共四十多个人,围了七八张桌子。 有小孩等不及了,喊着裴舒漂亮姐姐,快上菜。 一个喊了,后面都跟着喊起来。 几遍后,声音齐整又洪亮,弄得裴舒哭笑不得。 裴舒管着厨房,俞临江和俞三把盆子端出来,开始盛肉。 卤肉色泽鲜亮,冒着热气,从锅里捞出来,更是香气弥漫,不光是孩子们受不了了,连大人都受不住了,盯着一盆盆的肉看。 等肉上桌,也不用喊开始,一个个地上手抢了,唯恐吃慢了,少吃了一口。 饶是俞三最近吃了不少好东西,也觉得这锅卤肉好,话也来不及说了,一个劲儿低头啃肉。 裴舒盛了一盆,端到堂屋,和苏青蓉,芳草赵氏她们一起吃。 香草姐弟有重孝在身,不能过来,一会儿让俞三给带回去。 苏青蓉也是第一次吃大锅肉,也觉好吃,比曾经的御膳都好吃,一面吃一面夸裴舒手艺好。 赵氏也夸赞,说裴舒开个店,保准生意红火。 怪不得老三一直想找裴舒合作呢,这手艺,真是没话说,比酒楼的大厨手艺都好。 当年俞二做学徒,她也吃过一些剩菜,都是俞二悄悄给她留的,没裴舒做得好吃。 一头野猪,三四十个人,吃得一点没剩。 不过众人也都吃饱了。 裴舒怕不够吃,一家分了一条糖醋鱼,连带一盆小龙虾,让他们带回去吃。 这些人更是感激不尽,这一回,家里的婆娘也有口福了。 当然,别人有,自家人也有,裴舒又分开盛了几条,给俞二和俞三带回去,自然也有俞老头的。 赵氏等人帮着收拾,收拾完已经是二更天了。 送走所有人,裴舒随意洗漱一番,爬上床睡了。 俞临江不能一直请假,第二日就回去了,回去时嘱咐裴舒,没事儿不要出去。 裴家吃了亏,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裴舒也是裴刘氏难缠,也就答应了俞临江。 不过她也不怕,经过请客一事,她的名声更响了,提起她,谁不竖起大拇指,说俞家娶了个好媳妇。 对她多少有照应,还有家中办喜事儿的,想让裴舒做大厨,不过裴舒拒绝了,推荐了俞二。 菜谱都是裴舒给的,做出来的菜自然没话说,俞家的名声也就更响了。 裴舒对此有所耳闻,也只是一笑了之,该干什么干什么。 如此过了几日,裴舒准备出门洗衣服,却看见了裴刘氏。 裴刘氏恨裴舒,上来就要打人。 裴舒躲了一下,抬起盆扔过去,直接砸在裴刘氏身上。 裴刘氏没有防备,被砸中腰,上次俞大那一脚还没好,更是伤上加伤,疼得她捂着肋骨,愤恨看着裴舒:“小贱蹄子,你竟敢打我,信不信我去衙门告你不孝。” 裴舒站定,满脸冷意:“你去告啊,最好让官府的人知道,当年你把孩子调换了。” “你胡说。”裴刘氏厉声反驳。 裴舒上前几步,讥讽道:“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知道。你或许还不知道吧,你女儿可是侯府嫡女,身份尊贵得很,就算进宫当娘娘,也是值得的。” 她见裴刘氏听得入了迷,继续道:“侯府有泼天的富贵,她却把你们留在这犄角旮旯里,真是白占了尊贵的身份,不知道为亲兄弟牟利,她平日穿着一套衣裙,就是上百两银子,随便一件首饰,都是几百两,从手指缝里漏一些,就够你们一家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你找我的麻烦,还不如去京城,说不定还能捞一些好处。我可听说了,她的陪嫁庄子好几个,小的都几百亩地,大的上千亩地,就算给你个小的,你也是地主婆了。” 这些不是无中生有,书中假千金嫁给了三皇子,嫁妆很多,可以说十里红妆,羡煞多少人。 “你说的是真的?”裴刘氏被迷了眼,下意识问出口。 裴舒嗤笑:“你这是承认了?” 裴刘氏这才知道,中了裴舒的诡计,又想上前打人。 裴舒后退几步,离裴刘氏远远地,笑着道:“我又不想回去,你着急什么?” 裴刘氏听见裴舒不愿意回去,满脸不敢置信。 裴舒见她不信,继续解释:“高门大户的女儿能写会算,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我就是乡下长大的,什么都不会,回去做什么,丢人现眼,还是自找没趣,我可不想被人耻笑。” 这话真假参半,只是为了糊弄裴刘氏。 裴刘氏半信半疑:“你说得是真的?” 这丫头好像变了,不再唯唯诺诺,任人欺负,现在她像狼崽子,露出了獠牙,随时能吃人一样。 这样的裴舒,让裴刘氏害怕。 裴舒的话半真半假,却不给裴刘氏解释:“你爱信不信。” 说完端着木盆回家了。 苏青蓉听见了动静,就问裴舒:“门口是谁?” 好像是裴刘氏的声音,可再要听的时候,声音就没了。 裴舒端着盆去了井边,道:“娘,没谁,就是一个疯狗。” 苏青蓉肯定,外面的人就是裴刘氏。 不过裴舒没事儿,也不愿多说,苏青蓉就当不知道,回屋继续做衣服。 衣服都是给孩子做的,有裴舒的,也有小婴儿的。 裴刘氏一直在想着裴舒的话,侯府千金,泼天富贵,手里漏一些,就够他们生活一辈子了。 他们应该去投奔女儿的,当初要不是自己,她怎么能成侯府千金。 如今女儿富贵了,可不能忘记他们。 她回家后,没找裴老太,而是回屋去了。 裴刘氏满脑子都是女儿富贵,不能忘记他们。 她应该带着儿女去投奔大女儿去,让她给儿子安排差事,给女儿找个好婆家。 等儿子有了好差事,他们一家富贵了,她也能当老太太了,等着人伺候,什么活也不用干,多好啊。 裴老太知道她回来了,把人喊到了堂屋,问她事情如何了。 裴刘氏说谎了,说自己没见到裴舒,俞家防着她们,不让见。 她去京城,没想带着裴老太,要是裴老太去了,老大老三一家都要跟着。 富贵的是自己女儿,凭什么让他们跟着沾光,不行,绝对不行。 裴老太知道裴舒的本事,信以为真,摆手让裴刘氏回去。 裴刘氏回去后,又思索一番,又回去找裴老太,说自己从牢里出来,还没和娘家人说,她如今平安回来,该给娘家送个信儿。 裴老太皱眉,想起京城的孙女是裴刘氏生的,虽不情愿,也同意了。难得让裴刘氏带上一些东西,这是给裴刘氏脸呢。 裴刘氏带着东西,假装走娘家,其实去了镇上,找到了林庆。 林庆正要去找裴刘氏呢,见裴刘氏来了,问:“太太,您来了,小姐吩咐了,让我带你们回京城,你们准备准备,旁的东西不用带,京城都有,您看看看何时离开。” 闻言,裴刘氏喜出望外,一听能去京城,自然是越快越好。 林庆见她答应,就让她回去准备,两日后县里有船,可以去京城。 裴刘氏满口答应,按下心中的欢喜,回家后和裴父及儿女商量这事。自然是瞒着其他人。 裴父让带上裴老太,裴刘氏没有拒绝,笑着道:“我也想带上娘,可娘年纪大了,就算分了家,也该跟着大房。此次去京城,还不知道如何呢,咱们先去,等安顿好了,再来接娘也不迟。” 当然这都是敷衍的话。 裴父不知,想了想,觉得可行,就问何时离开。 裴刘氏不让声张,他们一家偷偷离开。 裴父不愿意:“咋能偷偷走呢,得给娘说一声。” 裴刘氏不让,又苦口婆心说了一遍,这才让裴父答应了。随意找了个借口,说是回娘家,却带着一家人去了县里,与林庆碰面,坐上船,去了京城。 两日后,裴舒见到了裴老太,还挺诧异,她找自己作甚,脸色难看,一看就没好事。 这是来者不善呀? 裴舒不耐烦应付她,直接开口询问:“你们来做什么?” “那日裴刘氏来找你,你和她说了什么,他们一家为何都走了?”裴老太都要气炸了。 那日裴刘氏说回娘家,她不高兴,也让他们一家去了,谁知到了半夜都没回来。 裴老太就知事情不好,让大儿子和小儿子去找,接过裴刘氏根本就没回娘家。 老二一家没回娘家,去了哪里,不言而喻。 她想起老二一家去了京城享福,就恨得咬牙切齿。 这一家不孝的王八犊子,别让她见到他们,再见到他们,非扒了他们的皮。 40 第 40 章 坑猪队友 听了这话, 裴舒先是惊讶,随后不厚道笑了。 哦,裴刘氏一家撇下老太太, 单飞去享福了。 这要开启狗咬狗的模式, 她要是不添把柴, 都对不起这帮自私自利的人。 裴舒假装惊讶:“他们去京城找您亲孙女去了, 您竟不知道吗?” 裴老太下意识反驳:“什么亲孙女,老婆子的亲孙女都在身边呢。” “得了吧,都到这份上了,谁不知道谁啊, 您就别糊弄我了, 人家都去京城了。”裴舒翻了个白眼。 又把那日和裴刘氏说的话说了一遍,又觉得不够,又加了几句:“那可是泼天的富贵, 你们这一家子要发达了。他们那样的人家, 随便给安排一个官职,你们的身份地位都变了, 这裴刘氏也太不像话了, 当初换孩子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主意, 咋就自个儿一家走了呢。” 裴老太听了裴舒一番话,就知裴舒什么都知道了, 竟然没闹着换回来, 问:“你就不想回去。” “回去做甚,被人笑话,我这辈子是俞家的人了,哪里也不去了,俞家日子好, 我也不愁吃穿,就不回去了。”裴舒说得诚恳,“我要是回去了,人家觉得我大字不识,还觉得我丢人呢。越是高门大户,越是注重名声,这都是我相公告诉我的,他们也不建议我回去。” 见裴老太还要说,裴舒堵住她的话:“你快去京城找人吧,庄子不大,再晚了,可就没你们的地方了。” 裴老太身后跟着几个人,都催促裴老太快走。 这是他们一家人的事儿,二哥一家可不能撇下他们。 裴舒见他们着急,还说了宜川侯府的名字。 假千金好像是宜川侯府的嫡女。她应该没记错。 这么一群猪队友,可得给她送过去。 相信有了这群猪队友,假千金的日子一定会精彩。 原书中,裴家也去了京城,那是事情败露后。 侯府舍不得培养了许久的假千金,两家共同拥有一个女儿。 这家人上京后,没少给假千金找麻烦,后来被侯府打发回来了。 不过侯府和假千金给了不少东西,裴家人回乡后,置办了不少产业,成了桃源镇的富户。 只有原身作天作地,最后被发配边关,死在了流放路上。 裴舒看着裴老太远去的身影,目光冷了几分。 站了别人的身份,还把原身坑死了,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清晨,裴舒推开门,见地湿了,就知昨夜下了雨,不过这时候天晴了,倒是不耽误她干活。 前两日立了秋,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走进院中,一阵风吹来,带着些许凉意。 裴舒没有在意,喂了鸡,去厨房做饭。 今儿早上吃葱油饼,配着瘦肉粥,再把腌制的咸菜拿出来,再合适不过。 苏青蓉听见了动静,也开门出来,她的肚子四个月了,已经显怀了。 因为吃得好,苏青蓉整个人圆润了不少,不似之前的清瘦。 裴舒走过去,要扶着苏青蓉:“娘,您身子重,怎么不多睡会儿,昨个儿爹还说呢,有什么事儿等他回来做,让你好好歇着。夜里下了雨,院子里滑,您还是别出来了。” 院子里铺了青砖,雨水把泥土冲刷走了,倒是显得干净。 说完回屋搬了搬椅子放在门口,让苏青蓉坐下,饭一会儿就好。 她自己可以做,不用苏青蓉帮忙。 苏青蓉有些羞赧,她都是有儿媳妇的人了,让儿媳照顾她,本就不好意思,听见裴舒关心带着唠叨的话,更觉不好意思。 “我没事儿,起来活动活动也好,一直歇着,会把人闷出病来的。”苏青蓉不想坐,想去厨房帮忙。 这时候牛牛从屋里出来:“娘,您别动,我去给姐姐帮忙。” 雨临江在书院,俞大去了镇上,到午饭时才能回来。 早饭就他们个人,很好做,裴舒坚持让苏青蓉坐着。 苏青蓉无法,回屋拿了针线筐,继续做衣服。 裴舒知道她闲不住,也不管了,去了厨房做饭。 吃了饭,裴舒想去镇上,准备买一些香料,再过几个月就八月份了,该给金少爷交货了。 这个空当,她做了一些簪子和笔筒,准备给孙掌柜送去。 孙掌柜前些日子还托人来问呢,让裴舒送一些东西过去,价格好商量。 这是没货了,来催货了。 裴舒想长期合作,自然要给孙掌柜一些甜头。 苏青蓉怕裴舒遇见麻烦,就想裴舒明日跟俞大他们去。 裴家人恨裴舒,万一遇见,再为难裴舒,可就麻烦了。 裴舒把东西装好,拿出来,笑着道:“娘,昨个儿福婶子回娘家了,说裴家人去了京城,全都去了。” 苏青蓉很少出门,也不喜欢和人聊天,自然不知道,听见这话,惊诧不已,略微一想,便想通了。 “他们这是投奔亲孙女去了?” 鸠占鹊巢的玩意儿,这群人也敢去,不怕事情被捅出来,假货被人退回来。 想到这里,苏青蓉有些担忧,看向裴舒问:“那些人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来接你?” 要是来接裴舒,裴舒会不会离开。 她舍不得裴舒离开,可裴舒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平心而论,苏青蓉希望裴舒留下,又想裴舒离开,心里矛盾极了。 裴舒知道一些剧情,笑着道:“我不会离开,自从娘买了我,我就是俞家人了。” 苏青蓉闻言,笑了,不过还是语重心长道:“你该回去。” 裴家敢换孩子,就说明裴舒的亲人富贵,不然裴家不敢冒险。 裴舒不想说这事儿,将背篓扛在肩上,朝外走去,还不忘嘱咐牛牛:“好好照顾娘,等着姐姐回来。” 牛牛很听话,即便很想去镇上,也能忍着,送裴舒到门口,还不忘让裴舒小心些。 刚下了雨,路不好走,裴舒比平时多用了一刻钟。 镇上 裴舒去了孙掌柜的书肆,把簪子笔筒都给孙掌柜:“您也知道,金少爷让我做寿礼,我不得空,只有这些东西,您莫要嫌弃。” “不嫌弃,有多少我要多少,姑娘的手艺,小老儿信得过。”孙掌柜哪里会嫌弃,裴舒做的东西细致,也好看,买的人都喜欢。 都断货有些日子了,别人都来问呢。 可惜,被金少爷耽误了,不然他又能挣不少钱。 十几个簪子,二十几个笔筒。一个七百多文。 孙掌柜把钱给裴舒,让裴舒抽空多做些小件,那个好卖。 “我会的。”裴舒收了钱,辞了孙掌柜便去了肉摊,准备买一些肉回去。 裴舒卖了肉,又买了香料和糕点,准备回去时,看见了俞临江。 他站在镇口的柳树下,见裴舒来了,笑着问:“事情都办完了?” 他说着接过裴舒的背篓,背在自己身上。 裴舒把背篓递过去,狐疑看他:“你在等我,你怎么知道我来了镇上。” “方才看见了。”俞临江今日休沐,特意避开看看。 他怕裴家人欺负裴舒。 裴舒也知俞临江担忧自己,笑着道:“裴家人去了京城,这段日子没人找我麻烦,这会儿应该到京城了。” 他们离京城不是太远,坐马车需半个多月。 要是走水路,十日就到了。 俞临江看裴舒那得意的小表情,就猜到了一些:“你做的?” 裴舒摇头,坚决不承认:“不是,我就告诉他们,他们的女儿很富贵,他们想占便宜,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所以都走了。” 话落,裴舒好像听见有人喊自己,想回头被俞临江挡住了。 “你听错了,没人喊你。”俞临江骑了马,踩着脚蹬,一个用力,抬腿上马,然后对裴舒伸出手,“走吧,我带你骑马。” 裴舒会骑马,跟着老爸学过,不过她不会告诉俞临江,抓住俞临江的手,上了马坐在他后面,紧紧拽着俞临江的衣服。 俞临江不放心,让裴舒抱着自己的腰,这样更安全。 裴舒依言照做,还抬头看着俞临江。 这人一点儿也不像农家子弟,带着一股矜贵感,也不知是不是裴舒的错觉。 这时候,裴舒又听见有人喊自己,好像是金少爷。 她想回头看,就听俞临江提醒:“坐好了、抓紧了,莫要分心。” 他在前面,一手抓住裴舒的手,一手扬起马鞭,马儿疾驰而去,将那呼喊声远远甩在后面。 俞临江坐在前面,唇角微扬,显得心情很好。 可惜,裴舒没有看见,若是看见了,一定觉得这笑容像狐狸。 裴舒没有看错,朝他们跑来的是金子皓。 他听闻裴舒来了镇上,就想问问观音像如何了。 “好像是金少爷,要不停下来等等他?”裴舒回头,看向远远变小的金子皓。 再怎么说,这金子皓也是她的客人,还是一只肥羊,要用心对待。 这可都是钱啊。 俞临江没有停下的意思,道:“他就想问问观音像,不是还没到交货日子。” 这个金子皓真烦人,以前看他处处不顺眼,处处和他比较,现在不比较了,见了自己就想打听裴舒的消息。 真以为他没看出来呢。 金子皓觉得裴舒手巧,就想问问俞临江,裴舒都会做什么,真没有别的意思。 可俞临江根本不听,每次提起裴舒,俞临江都郑重道:“妹妹年纪尚小,待字闺中,金少爷是男子,一直打听舍妹,怕是不妥吧。” 一句话把金子皓堵得说不出话来。 从那以后,俞临江再遇见金子皓,就敬而远之,绕道而行。 这令金子皓颇为恼怒,因此趁着休沐回来,就去了书肆,想问问裴舒可来了镇上。 没想到他运气好,裴舒刚走,金子皓哪能错过,就追上来了。 他跑得气喘吁吁,等跑不动了,弯着腰捂着肚子大口喘气,看向走远的两人。 俞临江,真是好样的,他记住了。 不让他接近俞姑娘,他还偏偏接近。 金贵跑过来,站在金子皓身旁,也累得半死,歇了半晌后才道:“少爷,咱回去吧,那俞少爷不喜你打探他妹妹。” 要是换成自己,也不喜欢别人打探自己的妹妹,俞少爷算是脾气好的,总是不予理会少爷。 金子皓才不在乎:“就是问几句怎么了,就他有妹妹,本少爷也有许多妹妹,改日都拉出去,上俞临江身边溜溜去,气死他。” 虽然那些妹妹们都不讨喜,可也是妹妹,还能气俞临江,倒也有些用处。 不过还是让娘生个妹妹是正经,那才是自己的亲妹妹。 金贵闻言:“……” 家里的小姐又不是骡子、马儿的,怎么能说拉出来遛遛呢。 俞临江知道金子皓,才走那么快的,不知为何,他就不愿意金子皓打听裴舒。 他觉得裴舒如今是自己妹妹了,他该保护妹妹才行。 而他们方才谈论的裴家人,如今却是到了京城,被安排到城外的一个庄子上。 庄子是林嬷嬷最近买了,不是很大,有百十亩地。 裴刘氏带着人住进去后,把前院后院,及附近的地看了一遍,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女儿有本事。 这么大的庄子说给就给了,当真是有钱,不愧是侯府嫡女。 那个死丫头说得没错,女儿得了泼天的富贵。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女儿该记得自己的恩情才是。 林庆把裴家人安顿好,也准备回去了。 裴刘氏却拉着林庆,打听裴敏的情况:“小管事,我们啥时候能见见小姐,小姐与我们有恩,我们总要报答一二。” 林庆不知裴敏与裴家的关系,只知道小姐很看重裴家,想了想道:“你们等着,我去问问小姐的情况。” 他说完欲走。 裴刘氏哪能让他走,说他把他们一家都带来,着实辛苦,怎么也要吃顿饭再走。 林庆不想留下,奈何裴刘氏盛情难却。 最后林庆无奈,只好留下。 吃饭少不了酒,后来林庆喝多了,说了许多话,都是裴刘氏想听的。 她得知裴敏是宜川侯府的嫡女,很得老夫人,侯爷及世子的喜欢,又惊又喜,心想着,贱丫头果然没有骗自己。 不行,女儿这么出息,得让她给儿子安排差事,富贵了,可不能忘了自己兄弟。 林庆不知裴刘氏的想法,酒醒后回去见了裴敏。 裴敏端坐在贵妃椅上,手里端着茶,一派大家闺秀的样子,谁知她曾经是农户女呢。 “可安顿好了?”裴敏见林庆回来,也知裴家人都到了,柔声细语问。 她还特意吩咐过林庆,只带裴家二房,其余人不用带。 林庆自然不敢惫懒:“小姐放心,都安排好了。就二房一家,别的人都没带。” 裴敏很满意,夸赞几句,让人赏了东西,打发林庆下去。 林庆欲言又止,一副敢说不说的样子。 裴敏见了,微微蹙眉:“怎么,你还有事?” 还是裴家有什么事儿。 她四岁离开家,十来年过去了,她都不记得当初的家是什么模样了,只记得很穷,母亲很凶、很小气,祖母也是如此。 如今她给他们富贵,也算报答父母的恩情。 林庆没有再瞒着,说了裴刘氏的愿望:“小姐,那个村妇想见您,奴才没有答应。” 裴敏自然知道,不过她不会去见,等时机成熟了再说。 裴夫人最近在盯着她,她可不能出错。一丁点儿也不行。 要是被裴夫人知道,事情就会暴露。她与裴夫人之间门有恩怨,定会被赶出去。 她打发林庆出去,林嬷嬷走上来,沉着脸道:“那家人真不知趣,还想见小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小姐身份尊贵,也是他们一帮泥腿子想见就见的,小姐莫要放在心上 ,打发人送一些东西去就行。” 裴敏没有说话,暗自责怪林嬷嬷话多。 她也是农户女,那些都是她的亲人,自然不想听林嬷嬷责怪,可又不能说什么。 林嬷嬷见裴敏沉着脸,以为裴敏生气了,继续道:“小姐,您不用放在心上,那些人就是蹬鼻子上脸,照着养过您两年,就想攀上来,也太不要脸了。” 裴敏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厉声打断:“行了,他们再不是,也养过我,轮不到你说道四。” 林嬷嬷是裴敏的奶嬷嬷,一向得脸,何曾被这样数落过,当即闹了个没脸,面上不自在,心里也不舒服。 她可是裴敏的奶娘,一向得裴敏看重,何时被这样说过。林嬷嬷不敢责怪裴敏,却把裴家人记恨上了。 就是一群上门打秋风的下贱玩意儿,还真把自己当正经亲戚看了。 裴敏不知林嬷嬷的想法,思忖片刻,吩咐道:“嬷嬷去库房看看,找些东西给裴家人送去,莫要冷落了他们,毕竟养我一场,这恩情我不能忘。” 林嬷嬷心里不自在,口上答应,却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两日后才想起这事儿,唯恐裴敏想起来,埋怨她,便随便找了几匹棉布,让林庆给裴家人送去。 一连两日没见到人,裴刘氏有些急了,她知裴敏是宜川侯府的嫡小姐。 庄子虽是新制办的,啥都不缺,粮食蔬菜锅碗瓢盆都有,来了就能过日子,还有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 对于裴家人来说,足以过上好日子。可见裴敏是用了心的。 可裴刘氏不满足于这些。 亲生女儿在侯府享福呐,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出门坐马车,还有丫鬟婆子伺候,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如今连面都不见,儿子的前程可如何是好。 因此,她想了想,让裴父驾上马车,往城里去了。 41 第 41 章 碰上意外 俞临江和裴舒回到家都快晌午了。 裴舒下了马, 将东西拿下来,直接去厨房做饭。 俞临江牵着马去了后院,准备喂马。 牛牛没见过马, 非常喜欢, 还让俞临江带自己骑马。 俞临江不会拒绝, 带着牛牛出去跑了一圈。 牛牛回来后很是兴奋, 简直是手舞足蹈,一直说着骑马的感觉。 裴舒见他高兴,就问他:“一会儿吃排骨面可好, 我买了肉, 下午剁成馅儿,晚上咱们包饺子吃可好。” 她是北方人, 更喜欢面食,都说好吃不过饺子, 这话儿一点不假。 竹叶镇偏南方, 很少吃饺子, 牛牛不知饺子是什么, 就问裴舒。 裴舒笑了笑:“快帮我烧火,晚上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她说这话就开始和面,面条面要硬一些,这样面条才会劲道。 活好面醒着,把排骨洗干净, 然后焯水,加上葱姜料酒, 去腥。 再把排骨盛出来沥干水备用。 锅里放入油,油热放排骨,翻炒一会儿加热水, 放上各种调料,大火烧开,转小火慢炖,三刻钟就好。 擀面条是个力气活,裴舒力道不大,俞临江走进来,见她擀面条,去井边洗了手,又回来,道:“我来吧。” 裴舒回头看他一眼:“你会吗?” “不会可以学,你就在旁边,指挥我就好。”俞临江把裴舒推一边,自己开始擀面条,站定后发现自己不会,就问,“怎么做?” 裴舒笑了,指挥着俞临江擀面条,可教来教去,俞临江还是不会。 最后牛牛看不过去了,也急了:“哥,你还是别擀了,让姐姐做,我怕你擀出来的不是面,而是疙瘩。千流哥哥都比你会。” 沈千流是个会吃的,在江湖上游走多年,手艺还可以。 他在俞家,给裴舒打下手时,还有模有样的。 轮到俞临江,他是一点儿天赋没有。 在裴舒眼中,俞临江遗传了俞大和苏青蓉的手艺,在厨艺上,一窍不通,还可能是炸厨房选手。 俞临江脸颊微热,耳根都红了,然后退出来,对裴舒道:“还是你做吧。” 他好像不擅长做这个,声音有些失落。 裴舒不忍,笑着安慰道:“没事儿,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你念书好,将来说不定能考中状元呢。要不你去摘一些青菜来?” 这纯粹是安慰,和转移注意力。 牛牛见俞临江伤心,也安慰几句。 面条很快就好了,有肉有菜,颜色也好看,这边刚做好,俞大就回来了。 裴舒的手艺很好,俞临江吃了两碗,苏青蓉吃了一碗,都有些吃撑了。 牛牛吃了一小碗,毕竟人小,裴舒和苏青蓉不敢让他多吃。 俞大更离谱,吃了三碗,还有些意犹未尽。 午饭后,裴舒打磨了一会儿观音像。 观音像已经成了,就剩下打磨和抛光,最后上一层油漆,晾干就可以交货了。 想起白花花的银子,裴舒很是期待。 打磨了一会儿,裴舒累了,就去床上睡一会儿,这边刚睡着,就听见牛牛在喊她。 裴舒睁开眼,穿上鞋出来,就见牛牛走过来,笑着道:“姐姐,外面来人了,是上次的哥哥,还有一个姐姐。” “上次来的哥哥?”裴舒以为是沈千流,想想又觉得不是,要是沈千流,牛牛会喊沈大哥,或者千流哥哥,不可能这般生疏。 俞临江在东屋看书,听见动静也走出来,向外看去,见是金子皓,当即黑了脸。 这人来做什么,不是还没到八月份呢。 裴舒也知是金子皓,和俞临江一起出去,见金子皓骑着马,身后还有一辆马车,有些诧异,马车上坐着的是谁? 小厮金贵掀开帘子,从里面出来一个姑娘,见地上都是泥,眉头紧皱:“这么脏,让我怎么下车,弄脏了我的绣鞋可怎么办。” 也不知金子皓怎么想的,竟让她来这种地方。 金家有钱,不曾苛待庶女,这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极为漂亮,绯色衣裙,珍珠碧玉金步摇,水青色绣鞋上缀着珍珠与流苏。 金子皓见俞临江和裴舒在看自己的妹妹,下巴微扬,有些骄傲介绍:“这是我二妹妹,金善。” 裴舒忍不住想翻白眼,你妹妹就你妹妹吧,带她做甚。 看那满脸嫌弃,就知不好相与。 “恭喜金少爷有这么漂亮的妹妹。”对待肥羊,裴舒一向有耐心。 她面带微笑,让人挑不出错处,“金少爷今日来,是来看观音像吗,做好了,可惜没有打磨抛光呢,还不到交货时间,您来得早了。” “不急,慢工出细活,姑娘慢慢做就好。”金子皓不是为观音像来,而是向俞临江炫耀妹妹,可见俞临江没有反应,顿时生出一股挫败感。 这人咋就没个反应? 俞临江似乎看出了金子皓的目的,不言不语,站在那里定定瞧着金子皓。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牛牛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觉得有些不对劲,和裴舒说了一声,便去玩了。 别人上门,总不好拒之门外,裴舒笑着把人请进去,进了堂屋入座,又倒了茶水。 金子皓的妹妹本不想下马车,唯恐弄脏了绣鞋,可被金子皓一瞪,不得已下来,跟着金子皓进了俞家。 她到了俞家后,也是各种嫌弃。 不过见俞临江生得俊朗,气质出尘,心情好了一些,跟在金子皓身后,不发一言。 裴舒与金子皓不熟,想让俞临江招待金子皓,可俞临江好似没看见,也不理会她。 金子皓也不在意,笑着与裴舒聊天:“我能否看看姑娘做的观音像?” 裴舒颔首,去了西屋,再回来手里多了一尊观音像,高坐莲花台,手托玉净瓶,眉眼传神,一脸悲悯。 金子皓一眼就喜欢上了,连连夸赞:“好好好,俞姑娘当真玲珑心思,手艺高妙。” 俞临江也是第一次见这观音像,见裴舒眉眼弯弯,也忍不住夸赞:“舒儿当真是心灵手巧。” 金子皓的妹妹金善,看见观音像,偏头看向裴舒,没说话,神色莫名,不知在想什么。 苏青蓉去了福婶子家,回来见家中来了客人,心中好奇,又见桌上放着观音像,顾不上其他,只是望着观音像看,似乎看不够似的。 她知道裴舒会雕刻,却从未去过裴舒屋内,见过牛牛拿出来的小件,却不曾见过大的。 今儿乍一见了,苏青蓉有些不敢置信:“舒儿,这是你做的,跟真的似的,我还以为是观音大士下凡了。” 裴舒被恭维,有些不好意思,谦逊道:“哪有娘说得那么好。” 苏青蓉望着观音像,眼睛都不眨:“舒儿太谦虚了。” 金子皓也道:“俞夫人说得没错,这观音像确实跟真的一样,我祖母见了定然会喜欢的。” 金善站在金子皓身后,瞧着观音像撇撇嘴,就算再像又能如何,农家女就是农家女,心灵手巧,依然上不得台面。 不过她没表现出来,满脸带笑,好似赞同金子皓的话一般。 裴舒让几人看了一会儿,便把观音像放了回去,然后留金子皓吃饭。 金子皓哪里肯留下吃饭,空手而来,不好蹭饭,起身告辞。 今日的目的也达到了。 他看向俞临江,希望俞临江能挽留自己,心想着,要是俞临江肯挽留自己,他或许会留下吃饭。 俞临江见他看过来,假装没看懂他的意思,唇角向上勾,露出一点儿笑意来,道:“刚下了雨,小心路滑。慢走不送。” 裴舒见俞临江送客了,她也不再挽留,笑着道:“你们路上小心,我会尽快做好观音像。到时候是你们来取,还是我送到府上去。” 金子皓想说,让裴舒送到府上去,正好让母亲看看裴舒,也好让母亲生个妹妹。 谁知金善开口了,笑眯眯道:“还是我们来取吧,镇上不近,就不麻烦俞姑娘了。” 在她看来,裴舒是个想攀高枝儿的麻雀,可惜,她不会给她机会的。 不用送货,裴舒乐得轻松,她朝金善看过去,总觉得这姑娘对自己有些敌意。 女人的直觉很准,裴舒相信自己的直觉。 金善见裴舒看过来,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辛苦俞姑娘了。” 没想到一个农女还挺敏感,觉察到她的不喜,如此最好。 裴舒颔首,送两人离开。 金子皓兄妹俩离开后,裴舒回去做雕刻,俞临江回去看书,谁都没说起金家兄妹的事。 苏青蓉喜欢那尊观音像,敲门后进了裴舒的屋子,见裴舒屋内放着不少木料,桌上放着各种刻刀,视线移到裴舒受伤,本应该从白水嫩的小手,不仅伤痕累累,还出现了茧子。 这孩子,真是委屈她了。 裴舒见苏青蓉进来,放下刻刀,仰起脸看着她:“娘,你怎么来了?” 苏青蓉坐到裴舒对面,拉起她的手,轻柔地抚摸着:“舒儿不必这么辛苦,咱们会有钱的。” 等到了京城,无论用什么方法,她都要拿回她和姐姐的嫁妆,绝不便宜外人。 裴舒听了,心中一暖,笑着道:“娘,我不辛苦,这是我喜欢做的事,充满了乐趣和满足感,哪里辛苦了。” 苏青蓉只当裴舒在安慰自己的,拉着裴舒说了会儿话,便走了。 她去了东屋找俞临江,凑到俞临江身边,压低了声音道:“舒儿是个好孩子,为了这个家劳心劳力,你可要好好待她,莫要让她受了委屈。” 俞临江没有说裴舒要走的事儿,颔首答应。 镇上,金家。 金子皓回家后就把金善忘了,带着金贵去找狐朋狗友了。 金夫人知道儿子去了柳河湾,还带上了金善,心中还挺高兴。 她最看重的就是金善,嘴巴甜不说,还特别有眼色,进退有度,在几个姐妹中也是最出众的。 金善知金夫人会问,主动过来请安,将俞家发生的事儿说了。 金夫人听闻俞家有个小姑娘,年纪不大,却生得美貌,手特别巧,那些个木雕都是小姑娘做的,就生出别样的心思。 那小姑难道看上了金子皓,想嫁进金家,倒是个心大的。 不过也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命。 金善见金夫人脸色郑重,便知她有了主意,也就不担心了,辞了金夫人回去了。 她走后,金夫人命人去打听俞家的事儿,得知裴舒是童养媳,就把这事儿告诉了金子皓。 让金子皓有些分寸,那丫头哪里是俞家的姑娘,分明是买来的童养媳。 金子皓闻言,愣在当场,半晌没反应过来,嘴里念叨着:“不可能。” 俞姑娘怎么可能是童养媳呢。 不,一定不是这样的。 金夫人见儿子不信,也不强求,事实如此,他纵然不信,也是事实,无法改变。 俞临江去了书院,还未进课室,便遇见了金子皓。 他一个人,没有带那些所谓的好友。 俞临江一向忽视着他,对金子皓视而不见,想越过金子皓去上课。 可金子皓伸出胳膊,看书俞临江的去路,半晌才道:“俞姑娘不是你妹妹,而是你的童养媳?” 闻言,俞临江知金子皓知道了,没有承认也没有默认,直指看着他道:“这是我家的事儿,不是金少爷应该关心的。” 话落,他越过金子皓,朝课室走去。 金子皓盯着俞临江的背影,目光深沉,不知在想着呢。 时间转瞬即逝,八月初二这日,金家来人,是府里的管家,上门找裴舒,要带走观音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观音像做好几天了,裴舒就等着金家人上门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他以为是金子皓,没想到是府上的管家,是谁都无所谓,钱货两讫,当时说好的。 金家的管家见到裴舒颇为惊讶,怪不得少爷动了心,这姑娘着实漂亮,眼神灵动,气质优雅,最难的是浑身的灵气,像画中仙子,与这农家小院格格不入,却又极为搭配,很矛盾的存在,却不显突兀。 怪哉,管家默默打量裴舒,裴舒假装不知,任由他打量,将观音像给他。 金管家接过观音像,捧着手里,看了又看,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这姑娘人美,手也巧,怪不得能入少爷的眼。 夫人来时吩咐,让她好好看看此女,如今来看,倒是少爷一厢情愿了。 这姑娘眼神清明,不带有一丝讨好,看银子的次数都多于他,显然没有旁的心思,夫人大概是误会了。 回去后,他定一五一十告知金夫人。 金夫人本来还想敲打裴舒,知是儿子一头热,脸一红,卸了不该有的心思。 同时也怨怪金善,都是她,说那女孩儿心机重。 其实不是那女孩儿心机重,而是金善心思不纯。 裴舒不知金家发生的一切,将所有钱归整一番,数了一遍,这次金家又给了二百两。 她现在有四百多两了,也不知在府城买个宅子多少钱。 裴家人走了,日子清静,裴舒不着急离开。 她了解苏青蓉的脾性,就算把钱都给她,她也不会要。 算了,以后再说吧,等用钱时,她再拿出来。 有了钱,裴舒就想犒劳自己,和苏青蓉说了一声,她扛着背篓去了镇上。 裴舒爱惜自己,每次去镇上都坐牛车,只有上次下雨,没坐牛车,因为赶牛车的大爷不去镇上。 这次赶巧,大爷正好要去镇上呢。 牛车了坐了几个人,有裴舒认识的,也有裴舒不认识的。 见了认识了,裴舒自然要打招呼。 昨夜又下了一场雨,这些人挖了不少竹笋,准备卖到镇上去。 这些人能卖竹笋,还是托了裴舒的福,手剥竹笋卖得不错,酒楼一直在收。 裴舒看不上这几个钱,也就不凑热闹,让其他人赚一些私房钱。 牛车有两个妇人吃过裴舒做的鱼和小龙虾,至今记忆犹新,打过招呼后,就问裴舒咋做的。 裴舒也不好说,说和做是两码事儿,便笑着道:“婶子们要是喜欢吃,改日去我家,我教你们,只要你们不觉得费油就好。” “好吃的饭菜,哪有不费油的,婶子们愿意学,先谢谢你了。”一个婶子很高兴,学会了,也能给自己男人和孩子露一手,省得他们说自己做得像猪食。 裴舒谦虚两句,岔开话题,与这些人说起了家常。 说着说着,旁边一个妇人问裴舒:“这是裴家的六丫头吗?” “您是?”裴舒颔首,看样子是认识她,还认识裴家,也不知这人是谁。 那人是裴家村的,裴家村不大,没有马车去镇上,都是来柳河皖坐马车,见到了裴舒,就想起了裴家人。 “你家全搬走了,你知道吗?”那人兴冲冲道,很显然,想吃瓜,都写在脸上了。 村里人都在传,当年裴家收养了孩子,最后人家来接孩子,裴家丧良心,把孩子换了,让自家孩子去了京城,住进了大宅院,享福去了。 这事儿传得有鼻子有眼,很多人都信了。 裴舒自然知道,不过仍然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摇头:“不知,他们把我卖了,我再没回去过。上次回去……” 接下来的话,裴舒没说,却一脸伤心。 她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旁边和裴舒相□□人,几句话就把事情说了。 那日送裴刘氏回去,他男人也在,裴家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们最是清楚。 他们都觉得裴家换了孩子,还骂裴家丧良心呢。 裴家村的妇人听了,也骂裴家不厚道,现在想想,终于知道他们为何偏心了,成日打骂六丫头,不给吃不给喝,这哪里是偏心了,就是虐待。 原来根本不是亲生的。 裴舒听着他们的话,只是苦笑,不发一言,落在别人眼中,就成了伤心难过,不愿意说话了。 这些妇人也有同情心,少不得安慰裴舒几句,还帮着裴舒骂了裴家。 在一片八卦中,终于到了镇上。 裴舒辞了众人,朝着书肆走去。把簪子和笔筒给孙掌柜,揣着银子准备去豆腐脑的摊子上。 说起来,她有许久不曾去了。 以前还知道情况,自从俞三带着香草来镇上住后,她不知情况了。 裴舒揣着银子,刚走没多远,经过一个巷子时,听见了赳赳的声音。 她不知是什么声音,等靠近了,听见人说话。 “死鬼,你猴急什么,慢点,疼。” 听了这话,裴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下子脸红了。 她抬脚要走,听见了豆腐脑三个字。 这是他们家的生意,裴舒不得不关心,便立住脚,贴在墙上竖起耳朵听着。 “你个死鬼,非要我勾引那个卖豆腐脑的,一个卖豆腐脑的,能赚多少钱,值得你这般上心。”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接着是男人的声音。 “豆腐脑摊子不少挣钱,我观察了好几日,一日能挣一千多文,也就是一两多银子,一个月可就是三十多两,这还是在镇上,要是去了县里,府城,你用脑子想想就知道了。” 听了这话,裴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有人要打她家豆腐脑方子的主意。 这俩人到底是谁? 裴舒还想再听,脚下踩了一个枯枝,弄出了动静,惊动了巷子里面的人。 两人同时惊呼出声,循声喊道:“谁在哪里?” 42 第 42 章 裴舒落水 裴舒暗觉不妙, 转身就走。 巷子里的两人出来就看见一个青葱色背影。 两人对视一眼,望着那一抹背影,会是那个小姑娘吗。 女人盯着裴舒的背影, 笑着道:“一个陌生人罢了,就算听见了又如何,又不认识, 还能去衙门告状不成。” 裴舒不敢走太快,唯恐那两人怀疑自己。 可就算如此, 两人也怀疑她听见了。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 眸中闪着杀意:“不能出纰漏。” 他做事一向小心谨慎,才能走到今日, 不然早就被官府抓住了。 “那怎么办?这是大街上,还能把人掳走?”女人道。 男人思忖片刻, 微微点头:“也不是不行。” 那姑娘就一个人 ,掳走卖了, 或许能挣不少银子。这可是送上门来的,没有放过的道理。 想到这里,男人嘱咐女人几句, 直接追上去。 裴舒在前走,一直注意着后面的人, 觉得有人跟踪自己,她故意往人多的地方走,也幸亏镇子不大,她来过很多次, 都熟悉路。 这个时候俞大他们还没收摊,她就往豆腐脑的摊子上去了。 香草在收拾碗筷,看见裴舒来了, 站起来问:“小嫂子,你怎么来了?” 裴舒压下心中的后怕,笑着道:“没事儿,我来买点东西,豆腐脑快卖完了吧,什么时候回家?” 俞大做过暗卫,观察细致,觉得裴舒有些紧张,不觉往这边看来,又看见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站在不远的地方,往这边看呢,行事鬼祟的样子。 这男人不像好人,身上有股血腥味儿,是杀过人的。 俞大走到裴舒跟前:“有人跟着你?” 裴舒摇头:“没有啊。” 这会儿街上都是人,她不想引起恐慌。更不想给俞家人带来麻烦。 俞大见裴舒不愿意说,也就不问了。 裴舒侧脸,用余光打量着男人,把男人的容貌记在心里。 络腮胡男人见裴舒是俞家人,转身离开了。 裴舒见他离开,稍稍松了口气。 回到家中,裴舒仍心有余悸。 她回屋后,画下男人的画像,拿着画像去找俞大,还把今日听到的事情说了。 俞大虽沉默寡言,却心细如尘,从裴舒的只言片语中,立刻觉察到有阴谋。 豆腐方子,勾引男人,还是在镇上。那两人是冲着老三去的。 俞大怕裴舒出事,嘱咐道:“你最近不要出门,这事我知道了,会处理的。” 镇上人不多,与老三接触的人就更少了,排查很容易,不到两天功夫,俞大就把人找到了。 原来这是拍花子的团伙,就住在俞三租的房子隔壁。 络腮胡男人是领头的,他们拐了七八个少女,还未来得及卖呢。 俞大踩好点,领着县衙的人把人贩子的窝点端了,不过让络腮胡跑了。 这人有些本事,打伤了衙差逃走了,衙门现在正通缉他呢。 俞大和衙门的人找了两天,也未曾找到,他们断定,那人没在竹叶镇,应该是逃走了,很可能去了县里。 不过俞大还是不放心,把事情告诉了裴舒,还嘱咐让裴舒,最近不要去镇上。 络腮胡没看见自己,保不齐会怨恨裴舒。 遇见裴舒后,老巢被端了,不难猜想,裴舒很可能会被报复。 裴舒也害怕那些亡命之徒,不敢再去镇上了。 这日她的衣服脏了,去后院摘菜,沾上了泥。她换了身衣服,准备去井边洗衣服。 这时候香草过来了,手里端着一个盆,喊裴舒去洗衣服。 裴舒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把衣服放盆里,端着盆朝外走,问香草:“你们不是去镇上住了,怎么回来了?” 提起这事儿,香草就有些后怕,平日话不多,今日倒是全说了:“我再也不敢去镇上住了,小嫂子,你是不知道,我们隔壁竟然是人贩子住的地方,幸亏官府的人把人抓住了。还有,租给我们房子的人,是人贩子,她拐了不少女孩儿。” 树根连忙插嘴:“那女人不是好人,就知道勾搭人。”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裴舒想到了那日偷听到的话,忙问树根:“你在说谁呢?” 树根看见一眼香草,见香草没有反对,接着道:“就是租给我们房子的女人,她穿得花枝招展的,像个花母鸡,爱到爹爹跟前转悠。” 裴舒确定,这女人一定是那天的女人,没想到还是个人贩子,也幸亏被衙门的人抓了。 香草没说话,想起爹爹问她,要是娶房东娘子咋样,她还没同意,房东的事儿就被捅出来。 爹爹再也不敢言语了。 她赞同爹爹续弦,可一定要找个知根知底的。 裴舒见香草不说话,就问她怎么了。 芳草没忍住,把俞三想娶房东娘子的事儿说了。 听了这话,裴舒抬头望天,也幸亏发现得早,要是娶进家门,估计比柳翠花还能折腾。 幸好,幸好。 香草见裴舒没说话,又问裴舒:“小嫂子,我爹要是娶后娘,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裴舒也不知,她觉得娶可以,一定要选一个人品好的。 这事儿或许可以找俞三谈一谈,不过,她是侄媳妇,管不了俞三的事儿。 该怎么办呢。 说着话,裴舒等人来到湖边,香草选了个合适的地方,让裴舒在她旁边。 裴舒觉得挤在一起,没答应,也找了个得劲儿的地方。 她们刚开始洗,就听到了大柳氏的声音。 大柳氏也来洗衣服,自从分家后,家里的活都是她干,做婆婆多年,她早就懒散惯了,哪里想洗衣服做饭啊。 见香草也在洗衣服,就让香草给她洗。 香草自然不会拒绝,就帮大柳氏洗了。 裴舒看不惯大柳氏,就对香草道:“你们不是还有事儿,哪里有时间洗衣服,快洗洗自己的,回去吧。” 她就是看不惯大柳氏。 大柳氏不乐意,非让香草洗了再走。 香草不想让裴舒下不来台,支支吾吾道:“奶,我们还有事儿,回头再帮你洗吧。” 大柳氏哪里肯,觉得裴舒挑拨,就让裴舒洗。 裴舒就一件衣服,才不给大柳氏洗,装好衣服端起盆就要走。 谁知大柳氏猛地伸手,就要推裴舒。 裴舒没有防备,向湖里倒去,下意识抓住伸过来的手,一下子把大柳氏拽进了湖里。 湖水很深,香草不会游泳,树根更不会游泳,见状吓得大喊起来,让人来救裴舒。 裴舒会游泳,也会憋气,下水后也不着急出去,就沉在水下看着大柳氏扑腾。 这个老虔婆,淹死了活该,竟然敢推她。 不过她不打算救大柳氏,让她吃些苦头,再把人拉上去。 大柳氏伸出胳膊腿儿,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口内还喊着救命。 可岸上的几个人都不会游泳,自然没人会救她。 十几息过后,大柳氏不再扑腾了,裴舒感觉不妙,才拉着人往岸边游。 她们本就在湖边,裴舒扯着一个树根上来,又把大柳氏拉上岸。 这时候也有人过来了,是福婶子和几个婶子来洗衣服,听见香草的喊声,就往这边跑。 他们跑过来,就看见裴舒拉着大柳氏上了岸。 树根见人来了,吓得哇声大哭,一面哭一面喊:“都是我奶,我小嫂子不给她洗衣服,她就把我小嫂子推湖里了,不知为啥,自己也掉下去了。” 他在岸上,没看见裴舒抓着大柳氏,还以为大柳氏坏事儿做多了,自己掉河里了。 裴舒不管树根,任由她说,她探了探大柳氏的鼻息,有微弱的气息,也就放心了,估计是呛了水,一时昏过去了。 大柳氏三番五次害她,这次还把她推水里,裴舒自己也不是大度的人,就没给大柳氏做急救,有呼吸,应该死不了。 当真是祸害遗千年。 裴舒喘了几口气,就听福婶子问:“舒儿丫头,你奶咋掉湖里了。你们是怎么上来的,你会游泳。” “我不知道。”裴舒装傻,“我不会游泳,好像有双手把我推上来的。” 停顿一下,她又道:“对了,我还看见一双手,拉着后奶往水里去,我怕她死了,就使劲儿抓着她,才把她拽上来。” 听了这话,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觉得后背有股寒意,直往人脊背上窜。 这,不会是俞大亲娘回来了吧, 这个大柳氏也真是,竟干一些缺德事儿,好好地非把人往水里推。 这次害了自己吧。 裴舒真怕出人命,就让几个熟悉的婶子把大柳氏抬回去。 香草和树根见裴舒没事儿,也就放心了。 裴舒回到家,没有惊动苏青蓉,回屋换了身衣服,又把头发擦干。 香草心中后怕,一直跟在裴舒身后。 裴舒知道她吓着了,笑着安慰:“没事儿,我福大命大,这不是好好的吗。” 她六岁就学会儿游泳,长大后经常去游泳馆健身,还去过海边冲浪,这点儿水,根本难不住她。 香草红着眼眶道:“奶奶她,她怎么能推你下水。” 苏青蓉见香草来了,出来看看情况,正好听见这句话,进来问:“谁把谁推水里了。” 她见裴舒头发还湿着,就知道咋回事儿了,走过来抱着裴舒,哑着嗓子道:“舒儿,你受委屈了。” 那老虔婆,竟把舒儿推下水,也幸亏舒儿没事,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裴舒真没事,扶着苏青蓉坐下,笑着道:“娘,我没事儿,亲奶奶护着我呢,我一点事没有。” 说完还转了一个圈,让苏青蓉放心。 苏青蓉这才稍稍安心,却不打算轻轻放过这事儿。 裴舒不敢说实话,坐在苏青蓉身边陪她说话。 等俞大来了,苏青蓉把这事儿告诉了他,让他看着办,这件事不解决,她就和老宅断绝关系。 她第一次说这么重的话,俞大知道,她真生气了。 俞大安慰她几句,见裴舒没事儿,让裴舒好好歇着,带着香草去了老宅。 香草和树根是证人。 这件事大柳氏辩驳,可她人还在床上躺着,没醒过来呢,就算俞大想算账,也不成。 俞大看向俞老头,问:“爹,她醒来后,你打算怎么办?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 俞老头对大柳氏无可奈何,问俞大:“你想如何?” 裴舒人没事儿,有事儿的人躺在床上,儿子已经去请大夫了,能不能醒过来,还不知道呢。 老大就不能等人醒了再说。 俞大不想拖,时间越长,事情越不好办,要趁热打铁才行。 听了俞老头的话,俞大也知,他心软了,不想惩治大柳氏,想了半晌道:“咱们断绝关系吧。” 蓉娘脾气好,轻易不生气,既然她提出来了,他一定让她如愿。 俞老头听见这话,愣在原地,死死盯着俞大:“你真要这样,你娘都教训过她了,你那儿媳妇也没事儿,你就不能大度一回?” “她越发胡闹,就是您纵容的后果,这次敢推舒儿下水,下次是不是敢推蓉娘下水。她自己落水,弄得半死不活,那是她活该,跟我家没关系,也不要扯到我娘身上,她都死了多少年了。” 赵氏带着孩子,坐在一旁,并不言语。 这是俞家的事儿,轮不到她一个外姓人插嘴。 几个孩子也不敢出声,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知道结果会如何。 半晌后,俞三站在一旁,适当提醒:“大哥,你怕还不知道,舒儿上岸后,说看见一双手拉着娘下水,还说有双手托着她上岸。” 他言语没有责备大柳氏,心里却怨怪老娘,你说你一把年纪了,安安心心养老不成吗,非要作妖。 这下好了吧,把自己作湖里去了。 俞大:“……” 这么说,他亲娘又回来了。 屋内沉静下来,落针可闻。 一刻钟后,东间传来一声尖叫,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别杀我,我不是故意的,走开,别找我。” 这是大柳氏的声音。 她被拉上岸,没有彻底昏迷,听见了裴舒的话。 裴舒说看见一双手,拉着她往水下去,她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她觉得,肯定俞大亲娘真回来了,要自己赔命呢。 想到这里,大柳氏彻底昏死过去。 俞老头听见这话,越发相信大柳氏做了亏心事,也觉得对不起大儿,回头对俞大道:“等他好了,我会约束她,再也不让她作妖。” 俞大才不信,见大柳氏烧糊涂了,转身走了。 回家后把老宅的事儿说了。 苏青蓉又怕又怒,轻轻啐了一口:“一把年纪,真不要脸,我不怕她三天两头找碴,就怕她使坏,记恨舒儿,再把人推湖里去。” 俞大不想让苏青蓉担忧,想了片刻道:“放心吧,以后她再也作不了妖了。” 苏青蓉以为俞老头答应断绝关系了,也没多问。 这时候牛牛回来了,听说裴舒落水了,是大柳氏推的,发起了狠,跟小狼崽子似的,要去找大柳氏算账。 裴舒把人拦住,笑着道:“你这小身板,还找人算账呢,那老虔婆要是真发火儿,提着你的衣领,能把你扔河里去。” “我跑得快,她追不上我。”牛牛气鼓鼓的,两边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十分可爱。 裴舒忍不住想捏他的脸颊,白嫩嫩的皮肤,和想象中的手感一样,嫩滑嫩滑的,让人忍不住捏了还想捏。 牛牛本来想拍开裴舒的手,想起她落水了,着实可怜,便忍着没推开,任由裴舒捏。 “牛牛真懂事。姐姐给你做好吃的。”裴舒弯着腰,笑眯眯道。 话音未落,树根走进来,到裴舒跟前道:“小嫂子,奶奶去了。” 听了这话,裴舒愣住了,什么叫去了,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牛牛不懂,挨着树根问:“树根哥,啥叫去了,上哪儿去了。是不是被爷爷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这样最好,她再也不会欺负姐姐了。 树根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娘才去了,再也不会来了。 “去了,就是死了。”树根道。 牛牛懵懂,明白一些,三婶子就死了,埋在了家后的山上。 这么说,后奶再也不会欺负他们了,死了可真好。 听见大柳氏死了,牛牛是高兴的。 树根也不喜欢大柳氏,对她没感觉,也不觉伤心。只是没牛牛高兴而已。 裴舒愣在原地,半晌喃喃道:“咋死了,不是说发了热,怎么会死?” 她不想害死人的,要知道大柳氏会死,她该早把她拉上来的。 牛牛见裴舒愣住,还说大柳氏死得好,她死了,再也没人欺负姐姐了。 苏青蓉听见这话,从屋里出来,也愣住了,问牛牛:“谁死了?” 大柳氏死了,怎么可能,都说祸害遗千年,她怎么会死。 这时候俞大进来,告诉苏青蓉:“大柳氏死了,昨个儿晚上跑出去了,掉进了湖里。” 听见这话,苏青蓉看向俞大,昨晚,俞大出去了一趟,小半个时辰才回来。 是他动手了吗? 俞大看出苏青蓉的疑惑,并未解释,道:“你有身孕,别去老宅了。” 他是继子,与大柳氏有仇,大面上过得去,谁也说不出什么。 苏青蓉嗯了一声,转身回去了。 俞大知道苏青蓉心善,叹息一声,这个世上,若是一味心善,怕连命都会没了。 裴舒看见了俞大和苏青蓉之间的眉眼官司。 总觉得这里面有事儿,想了半晌,也未想出所以然,索性不想了。 43 第 43 章 京城来人 俞临江回来了, 就算大柳氏是继室,他作为长子长孙, 也应该回来。 他刚回来, 牛牛便把大柳氏推裴舒下水的事说了。 俞临江听了,心中一阵后怕,找到裴舒问:“你没事儿吧。” 裴舒摇头:“我没事儿。” 她绝口不提那日的事儿, 事情都过去了,大柳氏也死了, 没必要再提。 “嗯。”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三个月,他们大抵还不熟悉, 俞临江也就不多问了。 大柳氏死得突然,又是横死的,三天后就下葬了。 她死后, 别人都说她活该。 这是被俞大亲娘带走了,谁让她总是作践俞大一家。 俞大亲娘忍无可忍, 才把人带走了。 对此,俞老头也是深信不疑, 越发觉得对不起俞大。 大柳氏死后,俞老头就成了孤家寡人。 俞大三人商量,让俞老头跟着俞大,俞大毕竟是长子。 俞老头不同意,他愧对长子较多,无颜面对长子,非要自己单独生活。 俞三提议,让俞老头轮着住,一家一个月,也被俞老头拒绝了。 他自己能走能董, 用不着人照顾,要是可以,给他送碗饭,隔几天给他洗洗衣服就成。 俞大三人知道俞老头脾气倔,也就没坚持。 俞临江不需要守孝,便回书院去了。临走从怀里拿出一两银子给裴舒。 裴舒不接,疑惑看着俞临江:“给我钱做什么?” 她有钱,他又不是不知道。 俞临江把钱塞裴舒手里:“你的钱是你的,总不能一直花你的钱,这些钱不多,你先拿着,等我再挣一些,再给你。” 沈千流说合作,这一走也没消息了,不知京城那边的事如何了。 他没给裴舒拒绝的机会,把钱塞给裴舒转身走了。 俞临江走后,日子恢复了往常。 这日,裴舒在屋里做雕刻,俞三来了,找俞大商量一些事情。 俞家生意好了,县里许多人都来吃他们家的豆腐脑,他寻思着,是不是去县里开个铺子。 于是就来找俞大商量,顺便让裴舒拿个主意。 他知道裴舒是个有主意的,等豆腐脑的生意稳了,他们再开一个卤肉铺子,裴舒的手艺,他是信得过的。 裴舒不知俞三点想法,见俞三来了,问明来意。 知俞三想起县里开铺子,笑着道:“三叔,听闻你们隔壁住的是人贩子?” 那个女人明显是冲着俞三去的,也不知他是否知道。 提起这个,俞三不觉脸红,他真不知隔壁就是人贩子的窝点,要是知道,说啥也不会租房子。 房东是个女子,二十出头的年纪,妖妖娆娆,见人带着三分笑,说话温温柔柔的,和柳翠花完全不一样,还对他抛媚眼。 听说是个寡妇,带着几个孩子,他以为房东对自己有意思,多少会帮衬一二。 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熟悉起来了。 他询问过那女子,是否愿意嫁给自己。 女子是同意的,得到女子的同意,俞三便询问香草和树根的意见,两人不知所措。 俞三能理解,他们难以接受,需要时间,后来便不提这事。 没想到,那女人就是人贩子,拐了好几个女孩。 俞三此刻有些害怕,也幸亏发现得早,不然香草可能会被拐卖。 现在被裴舒提起,俞三有些羞赧,喃喃道:“嗯,是人贩子,幸亏发现得早,不然就被她骗了?” 话音未落,俞三才意识到说错话了,更觉羞愧。 裴舒不知他心中所想,将那日听到的事说了,又道:“这两人是冲着咱们家的豆腐脑方子去的,三叔又住在镇上,可得小心了,莫被有心人骗了去。” 被一个小辈说教,要是换做旁人,俞三定会嗤之以鼻,还会怼回去,可眼前人是裴舒,俞三更加惭愧,随意答应两句,搓了搓手道:“大哥在家吗?” 裴舒颔首,指着后院道:“在后院呢?” 当初种的雪豌豆熟了,裴舒想炒蒜蓉雪豌豆,苏青蓉还没吃过,就去后院摘一些。 俞大也跟着去了。 俞三道了谢,去了后院。 裴舒觉得俞三有话要说,也跟着他去了后院。 她倒要看看,俞三到底想做什么。 俞三见裴舒跟着来了,有些畏手畏脚,见了俞大也不说了,只说家常话,说来说去,就是说不到正题上。 裴舒也不急,去摘雪豌豆,还和苏青蓉讨论雪豌豆的吃法:“娘,这雪豌豆特别脆,蒜蓉雪豌豆,和腊肉一起炒也行,也可以和腊肠一起炒。” 苏青蓉没吃过腊肠,笑着问:“腊肠是何物。” 裴舒这才知道,这个时代没有肠衣,没有腊肠,这个她会做,到时候可以多做一些。 “咱们先吃蒜蓉雪豌豆,娘喜欢吃素,保准娘喜欢。”裴舒说话时,余光看向俞三,见他面露急色,唇角向上弯了弯。 让你憋着不说话,看你急不急。 俞三真急了,他本就是急性子,憋不住话,对俞大道:“大哥,咱们的生意稳定了,是不是可以租个门面,要是可以,去县里开个铺子也是行的。” 俞大不想去县里,他想去府城。 因为俞临江已经成了秀才,过了中秋节,就要去府城官学读书了。 他没说话,俞三以为他不同意,又劝说一阵,还说豆腐脑生意可以扩张,镇上让俞二经营。 他去县里开店,等有了成本,可以多开几家,他们掌握秘方,请人经营。 裴舒听了这话,不得不佩服俞三点思想。 这就是现代的连锁店,这都让他想出来。他就是天生做生意的料子。 俞大看向裴舒:“舒儿是怎么想的?” 这东西都是裴舒拿出来的,只要裴舒同意,他没有任何意见。 裴舒自然看到了俞大的眼神,摘好雪豌豆走出来:“三叔的想法很好,我觉得可行。” 得到认可,俞三喜不自禁,眼睛亮得发光:“侄媳妇也赞同了?” “那倒不是。”裴舒泼了盆冷水下来,“开店说说容易,做起来难。” 不说别的,只说人手,按照俞三的打算,他们人手不够,想开连锁店,也没有经验,不现实,还要一步一步来。 豆腐脑的方子简单,别人一学就会,防不住人,要想长久开下去,需得买人。 这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买回来人也需敲打,急不来。 俞三也知艰难,但他不怕,他喜欢这一行,以前没有门路,如今有门路了,他不想放弃。 “你怎么想的?”俞三郑重问裴舒。 裴舒想了想,道:“我觉得,咱们应该一步一步来,先在镇上开个铺子,要是生意好的话,再去县里开铺子,最后去府城开铺子,在府城生意好的话,咱们开卤肉铺子。赚了钱就买山买地,搞养殖,自产自销。” 俞三听了裴舒的畅想,忍不住生出向往,买山买地,多好的愿望,这令他热血沸腾,想撸起袖子大干一场。 既然侄媳妇都想好了,他也就不费脑子了,跟着干就是。 他知道裴舒善雕刻,问道:“你自己有手艺,会雕刻,就没想过开铺子吗?” 自然是想过,裴舒以前想过开铺子,但现在不想了,假千金不会放过她,若是知道她开了铺子,不知道会有什么招数等着自己。 还是暂时先低调一些,还有,她的东西精致,在这里卖不上价格,不如先存钱,等离开俞家,稳定下来后再开铺子。 裴舒摇头:“我一个人做着卖,开不了铺子。” 这也是实话。 俞三想了想,觉得也是,又说了会儿话,关于在哪里开铺子的事。没多会儿,香草就来了,喊俞三回家吃饭的。 俞家回家吃饭,裴舒也该做饭了,昨个儿俞大进山去了,打回来几只野鸡,准备给苏青蓉补补的,都收拾好了,在井里挂着呢。 裴舒拿上来两只,做了个小鸡炖蘑菇,一半放辣椒,一半不放辣椒。 她喜欢吃辣,因为苏青蓉怀孕,她有许久没吃辣椒了,都觉得口里没味道了。 青菜就炒蒜蓉雪豌豆,雪豌豆焯水,焯水时加点儿盐,这样雪豌豆更清脆,焯水不宜太久,一分钟就好。 捞出来沥干水分,锅里放油,油热倒入切好的蒜末儿,翻炒两下,激发出蒜香味儿来,再倒入雪豌豆,翻炒均匀,加上一点儿盐,其余什么都不用加,这道菜就算成了。 吃到嘴里,有蒜香味,还有雪豌豆的脆甜,特别爽口。 另一个锅里的米饭也好了,裴舒把米饭盛出来,牛牛回来了,见饭菜都做好了,还有些不好意思。 说下次早回来,帮着烧火。 裴舒把米饭给他:“好,下次姐姐等着牛牛烧火,你要是不来,我们都不做饭了。快,把米饭端进堂屋,咱们该吃饭了。” 牛牛很听话,端着米饭走了。 裴舒喜欢吃辣的,越吃越辣,越辣越想吃,最后吃得满头是汗。 再配上蒜蓉雪豌豆,清甜的味道混合着蒜香,让人吃了还想吃。 俞大,苏青蓉和牛牛都喜欢这道菜,还说以前浪费了,有这么好吃的菜,都没做过。 牛牛把最后一点蒜蓉雪豌豆扒进碗里,抬头对裴舒道:“姐姐,晚上咱们还吃这道菜吧。” 裴舒放下碗,笑着道:“一直吃一道菜没意思,你要是还想吃,雪豌豆还可以配上腊肉炒,炒出来那叫一个香。” 虽然吃饱了,牛牛还是馋得流口水,央求裴舒做一次。 “姐姐,你做吧,吃了雪豌豆炒腊肉,这辈子也值了。”牛牛腮帮子鼓鼓的,嘴里都是饭菜。 苏青蓉被逗笑了,拿出帕子给他擦嘴:“你这孩子,毛都没长齐呢,还这辈子,你这一辈子还长着呢。” 话落,门口有人喊,声音很陌生,是裴舒不曾听过的。 裴舒走出门,见门口站着一个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不是很白,是健康的小麦色,一身短打,手里拿着剑,秀发高高扎起,只是简单绑了一个马尾。 “你找谁?”裴舒没让人进去。 这姑娘拿着剑,虽一身英姿飒爽的模样,却看着不好惹。 “你就是俞家的童养媳,沈千流让我来找你。”来人是林婷,沈千流的青梅。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林家世代经商,生意遍布大江南北。 温夫人对林家有恩,临死前把沈千流托付给了林家,希望林家照顾一二。 沈千流想挣钱,自然要与林家合作,一来,没人怀疑他敛财,二来可以节省人力物力。 与林家合作,虽赚的少,却不用养人,直接拿银子就好。 沈千流费了一番心思,才说动了林胜。 他许诺林胜,将来有机会,一定会让林家成为皇商。 林胜是个老狐狸,这才同意了。 不过这次与裴舒谈合作,他并未亲自上门,而是让女儿来看看情况,若是可行,可当场签协议。 这才有了林婷上门。 沈千流给他们说过裴舒的本事,林婷性子直,喜欢直来直往,直接把来意说了。 裴舒也不是磨叽的人,去了俞临江的书房,花了一个多时辰,写了策划书。 他家就是做农家乐的,虽与酒楼有些差别,也大同小异,再说接受了多年的先进理念,策划书自然是不一般。尤其是酒楼经营,会员制这一块,震慑住了林婷。 林婷喜欢练武,但耳濡目染,跟着父亲学了不少东西,自然知道策划书的价值。 当即拿出一份协议,递给裴舒,让裴舒好好看看,若无意见,可以签下。 这是沈千流给裴舒争得最好的条件。 裴舒看了,主要是看分成,她出方子得四成,沈千流得两成,林家的四成。 她不知道,沈千流手里的两成,还有一成是俞临江的。 沈千流辛苦半日,也就得一成。 不要小看这一成,若是经营好,也够他养暗卫了。 沈千流医术高超,与林家合作开了医馆,对半分成。这才是大头。 沈千流目光长远,有了这次合作,等赚了钱,日后再合作,也是时间的问题。 林婷见裴舒诧异,笑着解释:“这是沈哥哥为你争取的。” 若裴舒是俞家的童养媳,她都怀疑沈千流喜欢这丫头了。 别看这丫头年纪小,当真是几分颜色,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姑娘,尤其是那对酒窝,说起话来若隐若现,煞是吸引人。 裴舒仔细看了遍协议,笔走游龙般,签上自己的大名,没有一丝犹豫。 她收了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留下一份,其余递给林婷,笑着道:“好了,一式三份,这两份你带回去。” 林婷见她行事干脆,不似其他女子,扭扭捏捏,看着小家子气,心中升起一股找到知己般的感觉:“你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做事倒是利索,咱们日后少不得打交道,我姓林,你可以叫我一声林姐姐。” “林姐姐。”裴舒的声音很甜,惹到林婷想捏她的脸,可碍于别人在场,她生生忍住了。 林婷远道而来,裴舒自然要尽地主之谊,为了彰显自己的手艺,晚上做了一桌子菜,荤素搭配,连汤一共十个菜。 都是林婷从未见过的,有松鼠鳜鱼,糯米排骨,口水鸡,麻辣小龙虾,豆腐丸子,万福肉,藕盒,蒜蓉雪豌豆,虎皮青椒酿肉,酸辣小鱼汤。 做这些菜,裴舒花了整整一下午时间。 等菜上了桌,所有人对裴舒竖起大拇指。 尤其是林婷,在她眼里庖厨都是男子,从未见过女子做菜,没想到裴舒小小年纪,厨艺如此了得。 林婷每吃一道菜,都要品评一番。 裴舒忙了一下午,早就饿了,根本不听林婷说话,一口接一口,优雅却不慢。 俞家人少,没有分桌,俞大饭量大,又干了一下午活,早就饿了,埋头扒饭。 苏青蓉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也早就饿了,一面吃,一面劝林婷,筷子比往日快许多,吃相依然优雅。 牛牛就更别提了,小家伙不光吃,还想占,要不是苏青蓉拦着,他想把所有菜扒拉到自己碗中。 林婷见状,也不品评了,端起碗,往自己碗里巴拉菜,不过依然不忘夸赞:“好吃,哪个菜不好吃。” 比他们酒楼的大厨做的菜都好吃。 吃了这顿饭,林婷对裴舒更是一见如故,都不愿走了,可她还有许多事要办,不得不走。 听闻裴舒做了辣椒酱,她也喜欢吃辣,让裴舒给她带一些。 林婷上了马,还依依不舍,对裴舒道:“舒儿妹妹,再会了,有机会咱们再见,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去京城,我会好好款待你。” 裴舒挥手与她告别:“林姐姐再见,咱们会在京城见面的。” 她会去京城,为自己讨个公道。 送走林婷,俞家门口来了一辆马车。 裴舒见马车上写着一个裴字,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终究会来,避不开,躲不过。 她站在原地没动,定定地看着马车。 不多时,一个婆子从马车上下来,见裴舒站在不远处,上下打量一番,觉得裴舒有些眼熟,上前几步轻声问:“请问这是俞家吗?” 态度虽和善,却隐隐带着一些傲气。 裴舒颔首:“是。” 这人难道是来接自己的,看着不像。 44 第 44 章 来探消息 来人是裴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 姓胡,人称胡嬷嬷,特意来查裴家的事。 原来裴家去了京城, 总不见裴敏, 心中着急,赶马车去了京城。 京城地方大,到处都是富贵人家。 裴刘氏打听多日,才打听到宜川侯府, 宜川侯府是高门大户,门房个个眼高于顶, 哪里会让泥腿子进门。 几句话就把裴刘氏等人赶走了。 裴刘氏气不过,开口就要骂人,被裴父拦住了。 女儿是假千金, 要是声张出去, 事情败露,他们一家都没好果子吃。 裴刘氏也不傻, 于是就在宜川侯府门口等。 等了十几日, 终于见到了裴敏出门。 他们早就打听清楚了, 侯府二小姐,与他们的女儿年纪相仿,且是嫡出, 这二小姐一定是他们的女儿。 裴敏还未上马车, 裴刘氏就冲到她的马车旁, 小声喊着:“小姐, 我们是裴家村的,我们养过你,你不能不认我们。” 林嬷嬷正厌恶裴家人呢, 没想到他们送上门来了,呵斥几句,命人把他们赶走。 裴敏一听裴刘氏找到了侯府,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默认林嬷嬷的话,让人把他们赶走。 裴刘氏是乡下妇人,来京城就是为了攀高枝,哪里肯离开,挣脱丫鬟的拉扯,扑到裴敏跟前,一把抱住了裴敏的腿:“小姐,可怜可怜我们,我们就想见你一面。” 裴敏没想到裴刘氏这般难缠,若是不见,他们大概不会走,环伺周围,见许多人看着,无奈安抚几句,带着他们去了最近的酒楼。 一行人要了一个雅间。 裴敏进去后,让小二上一些糕点和几个菜。 小二很快就去了。 裴敏又让林嬷嬷在外面守着,她带着裴父和裴刘氏进了雅间,关上门说话。 裴刘氏见屋内只剩他们人,开口就想喊女儿。 裴敏自然不会认,往后退了几步,摆手道:“你们怎么进城了,我不是给你们买了庄子,你们安心在庄子上住着。不缺吃,不缺喝的,进城做什么?” 裴刘氏见裴敏肃穆,认女儿的心思淡了几分,又见裴敏一身绸缎衣裙,头上珠花名贵,脚上的绣鞋都带着珍珠,处处透着不凡,心中又高兴起来:“五丫啊?” 闻言,裴敏让她闭嘴,压低声音严肃道:“这里没有五丫,我是宜川侯府的嫡小姐,你们说话注意些。” 她见裴刘氏靠近自己,不自觉又后退两步,好像裴刘氏不干净似的。 裴刘氏不甚在意,裴父望着女儿,频频皱眉,不过还是没言语。 这已经不是他们的女儿了。 裴刘氏自觉说错话了,小心打着嘴巴子,笑着道:“你看我这张嘴,你富贵了,不是五丫了,不过你可不能忘了你的兄弟,他们没有活计,你身份尊贵,给他们找个活计。我的要求不高吧。” 裴敏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起身往外走:“知道了,我会安排的,你们回去吧,没事儿别来找我。” 她喊来小二,结账后离开。 四个菜,两盘点心,足有二两银子。 裴敏有钱,直接掏出钱给小二,多余的是打赏。 小二喜滋滋谢了又谢。 裴刘氏看在眼里,瞠目结舌,这就是福贵日子,两盘点心,四个菜,就要二两银子。 这可是他们半年多的嚼用,女儿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给了银子。可见是真富贵了,像裴舒说的,还是泼天的富贵。 她越发坚定,当初的决定是对的,幸亏把孩子换了。 裴敏离开后,眉头紧锁,她总觉得裴家人进京,会拖累她。 这才几日功夫,就找上门来了。 林嬷嬷见裴敏不喜,继续给裴家人上眼药:“小姐,这裴家不过是养过您一些日子,该给的好处咱们都给的,他们再扒上来,就是没脸没皮了。您可不能助长他们的气焰。” 裴敏也心烦,可这些都是她的亲人,她到底是心软了,柔声道:“把他们送回去,问问他们都有什么需求,尽量满足,到底养我一场,我不能不记得恩。” 林嬷嬷以为裴敏心善,夸赞几句,又暗骂裴家人不识趣。 不过到底裴敏才是主子,她既发话了,她们做奴才的,不能不办,还要尽心尽力办。 于是林嬷嬷亲自把裴刘氏送回庄子上,免不了又敲打一番。 裴刘氏面上听话,心里却不以为然。 侯府嫡小姐,可是她的亲生女儿,这老货也就是个奴才,竟敢教训起她来了。 要是有机会,她也要进侯府,做个管事婆子,不比在庄子上强。 有了这个心思,裴刘氏越发看不过林嬷嬷,说起话来也阴阳怪气的:“哟,你是小姐身边的嬷嬷吧,就算得脸,也是奴才,我可不一样,我是小姐的娘,你说话给我小心些。” 听了这话,林嬷嬷气得倒仰,指着裴刘氏半晌没说话,一旁的小丫鬟劝说几句,才让林婆婆气顺了。 林嬷嬷知裴家人对裴敏不一样,骂不得,打不得,越想越气,最后拂袖而去。 该给的东西一样没给。 裴刘氏见状,对着林嬷嬷吐口水:“呸,什么东西,一个奴才,也教训起我来了,也不看看我是谁。” 林嬷嬷回京城,在城门口遇见裴老太等人。 也是凑巧了,她经过裴老太身边时,正好听见了宜川侯府四个字,便起了心思,停下马车让人询问一番,知这帮人是裴刘氏的婆婆和妯娌,喜不自禁。 她正要惩治裴刘氏呢,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立刻命人把裴老太送到了庄子上。 裴老太心里憋着火呢,找寻侯府不见人,还被人指着鼻子骂,火气早就憋不住了,见到裴刘氏,上去就是一巴掌,一下子就把裴刘氏打蒙了。 裴刘氏仗着裴敏的势,哪里肯吃亏,当即不依不饶,要裴老太给一个说法。 裴老太一面骂人,一面数落裴父夫妻俩不孝顺。 裴家人也说裴父不地道,一家人偷溜了。 裴刘氏解释什么都没用,又被裴老太打了几下。 场面一度混乱,林嬷嬷的人见了,觉得好笑,回去把这事儿告诉了林嬷嬷。 林嬷嬷得知裴刘氏被打,啐了一口,道了句:“真是该。” 有人管着裴刘氏也好,省得给他们小姐找麻烦。 她不知道,裴老太及裴家人本身就是麻烦,她把麻烦凑到了一起,那就是天大的麻烦。 这边发生的事儿,自然瞒不过裴夫人。 她总觉得这里面有事儿,便命人去打听。 下人们向裴家人打听了,没能打听出什么,裴夫人没放弃,就让人来竹叶镇打听。 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胡嬷嬷看着裴舒,越看越觉得熟悉,这,姑娘真是侯府真千金吗,怪不得眼熟。 这人长得像原配夫人啊,比大少爷都像,尤其是乌黑发亮的眼睛。 自从裴夫人进府,她就一直伺候着,自然见过原配夫人的。 那才是京城真正贵女,举手投足间带着贵气。 原来那些传言是真的,那家人真把侯府嫡女换了,胆子可真大。 裴舒见来人总是看自己,问出声:“这里就是俞家,你们有什么事儿吗?” 胡嬷嬷笑着道:“我们口渴了,想讨杯水喝,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裴舒颔首,并不把人迎进去,转身回家拿水壶。 这人是侯府来的,看来并不是来接自己的,倒是像打探消息的。 这么说来,裴家人到京城了,如此最好。 不过那些人也快来了,就算京城来人,她也不会离开。 胡嬷嬷喝着水,还注意着裴舒的一举一动,又拉着裴舒说话,问起了裴家的事儿。 裴舒也算是裴家的女儿,把知道的、能说的都说了。 她说完,不愿意陪他们耗着,见她喝了水道:“我还有事要忙,你们要是无事,就请离开吧。” 说完转身回屋去了。 胡嬷嬷望着裴舒的背影,半晌才回神,扶着丫鬟的手上了马车。 还有几日就中秋了,裴舒准备做一些月饼。 月饼的模子是她自己做的,上面刻着好看的花纹,一会儿在院子里做了一个简易的烤炉。 炉子好了,就可以烤月饼了。 她观察了一会儿,决定在厨房门口做一个炉子。 这时候苏青蓉出来透气,见裴舒在厨房门口站着,左看右看的,就问她在看什么。 裴舒也不瞒着,笑着道:“娘,再过几日就是中秋节了,我想烤月饼,看看怎么做个炉子出来。” 苏青蓉知道做炉子费劲,笑着道:“你别做,回头让你爹做。” 话落,俞大回来了,就问裴舒要做什么。 裴舒道:“做个炉子,中秋节烤月饼。” 苏青蓉怕俞大不同意,拉着裴舒的手,对俞大道:“你给她弄个,别让她沾手了。” 俞大颔首,这个东西他做过,倒是容易。 苏青蓉安排的活儿,俞大很上心,下午就把炉子做出来了,还问裴舒可以吗。 其实,他是按照裴舒说的做的。 裴舒看了看,觉得可以。她老爸在院子里搭的简易的炉子,也是这样的,应该可以吧。 不过还要试试看看。 家里正好还有一只野鸡,是俞大昨儿打的,腌制好了,昨儿没吃,今儿正好试试。就用炉子烤了。 裴舒是行动派,想到这里,便去做了。 她把鸡拿出来,又往鸡肚子塞了一些材料,外面包上荷叶,裹上黄泥,塞到炉子里。 这也称叫花鸡。 牛牛回来,就见裴舒往炉子塞黄泥蛋,惊呼问:“姐姐,你在做啥,烤泥巴吗?” 裴舒把东西放进去,用打火石点着火,慢慢烧着,还不忘打趣牛牛:“嗯,给你烧个泥疙瘩吃,你要不要吃。” 牛牛才不信是泥疙瘩,一定是好吃的,就问裴舒是啥好吃的。 裴舒但笑不语,后神神秘秘道:“一会你就知道了。” 牛牛很想知道,非缠着裴舒说。 这边两人说话,俞来了,说镇上的铺子找到了,买下来要五十两,租的话,一个月一两银子。 要是有个自己的铺子,他们早上也能卖其他吃食了。 裴舒知道俞最近在看铺子,就问铺子咋样,位置如何,大小如何。 俞很满意那铺子,就在离馒头张不远的地方,那家本来是杂货铺,生意做大了,准备去县里开铺子,就要把镇上的铺子卖了。 前面是铺子,后面是院子,院子里有井,地方也不小,好几间屋子呢。 关键是厨房够大,合适他们做吃食生意。 裴舒对那家的铺子有印象,觉得还行,笑着道:“感觉还不错。” 俞像是听到了夸赞,也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那是,你也不看看叔的本事。” 要不是和那家人认识,他还不知别人要卖铺子呢。 他们家做了四个月的生意,生意稳定,有固定进项,五十两能拿得出。 苏青蓉和俞大都看向裴舒,仿佛在问裴舒,你觉得铺子如何。 裴舒不想做主,只是道了句:“我觉得要是铺子好,可以买下来。” 投资商铺,总归不会错。以后就算不做生意,租出去也是钱。 俞大拍板,让俞买下那铺子,还让苏青蓉进屋拿钱。 苏青蓉再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荷包,递给俞,让他放心大胆去干,别畏手畏脚的。 俞听见安慰的话,很是感动?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一行人说了会儿话,炉子里的鸡好了。 裴舒用烧火棍扒出来,拿到院子里的桌子上。 俞这才看见是个泥疙瘩,就问裴舒是什么。 “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马上就要揭晓了,裴舒更不会说。 牛牛盯着泥疙瘩,馋得流口水:“肯定是好吃的。” 俞不信,啥东西,还得包裹在泥里面。 裴舒敲开外面的黄泥,一股扑鼻的香味钻出来,直往人的鼻孔里钻。 她又扒开荷叶,一股更为霸道的肉香迎面扑来,其中夹杂着荷叶香。 别说其他人,就是裴舒也馋了, 等裴舒打开,俞也顾不上矜持了,一面吞咽口水,一面夸裴舒手艺好,眼睛盯着那鸡肉,都舍不得眨一下。 刚出炉的鸡很热,冒着热气,裴舒洗了手,垫着荷叶拽了一只鸡腿给牛牛:“快吃,看看好不好吃。” 牛牛接过来,啊呜一口,紧接着闭上眼睛,很是享受地点头,再然后就是低头猛吃。 俞见他吃得香,咽了咽口水,咂巴着嘴:“牛牛,好吃吗,让叔尝一口。” 牛牛背转过身子,一言不发,继续啃鸡腿。 俞是个急性子,见他这样,一脸急色,恨不得抓耳挠腮:“你倒是给句话啊。” 裴舒见状,莞尔一笑,又撕了一个鸡腿给苏青蓉:“娘,你快尝尝,应该特别嫩,特别香,跟炖的鸡不一样。” 苏青蓉不要,让裴舒自己留着。 裴舒哪能跟孕妇争,笑着道:“娘,一只鸡腿而已,我有吃的,您肚里的妹妹要紧。” 苏青蓉听了这话,闹了个红脸,接过鸡腿,小口吃起来。 舒儿的手艺当真好,比御厨的手艺都好。 俞也顾不上矜持了,撕了一个鸡翅膀塞进嘴里,吃到嘴里,眼前一亮,对着裴舒竖起大拇指:“侄媳妇,我第一次吃烤鸡,与烧鸡不同,肉质更加紧实,也更香,要是开个店,肯定能赚钱。” 他现在口离不开赚钱,人都掉钱眼里面去了。 牛牛嘴里鼓鼓囊囊的,见俞对裴舒竖起大拇指,也夸赞裴舒,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俞大撕了一块肉,认真嚼着,颔首给了句:“很不错。” 一只七-八斤重的鸡,几个人吃得精光,要是可以,俞想把鸡骨头吞下去,实在是太好吃了。 吃完了鸡,俞道:“侄媳妇,我去买几只鸡,你帮我做吧,就按这个方法,你要是想挣点儿钱,叔给你想办法。” 那么好吃的鸡,到村里说一说,肯定会有人来找侄媳妇做,收一些费用,不过分。 裴舒不以为意,炉子不大,做不了几个,笑着道:“你想烤,尽管拿来,不仅能烤鸡,其他的东西也能烤着吃。” 俞听了这话,揣着银子走了,先把铺面买下来,再卖一些鸡鸭鱼肉,让侄媳妇给烤了。 中秋节,他们也好好奢侈一回。 村里人都闻见味儿了,见俞满面笑容从俞大家出来,就知裴舒做了好吃的,都问做了什么。 俞也没瞒着,一五一十说了,还说烤鸡味道如何如何。 这谁能受得了,纷纷起了心思,福婶子直接进来,请裴舒帮着烤鸡,看看给多少钱,他们家不占便宜,用东西换也行。 都是街坊邻居,裴舒没有拒绝,帮着许多人烤了鸡鸭鱼,一只给十文加工费,虽然贵,却也有不少人上门。 裴舒以为能好好过中秋节,结果全浪费在烤炉上了。 中秋节虽然忙碌,也让裴舒赚了不少,大概有几百文。 裴舒没有数,只是粗略算了算。 八月十四这日,俞临江回来了,书院放假,让他们回家过中秋。 他带回来一盒月饼,一只烧鸡,还买了桂花酒。 想着中秋节,家人庆祝一番,谁知回到家,牛牛竟说月饼不好吃,还没裴舒做得好吃。 烧鸡也不好吃,没裴舒做的烤鸡好吃。 裴舒哭笑不得,对牛牛道:“再不好吃,也是大哥的一番心意,咱们不能嫌弃。” 俞临江:“……” 你确定,你没嫌弃吗? 中秋节裴舒做了一桌子菜,有烤鱼,外焦里嫩,虏获了所有人的心,包括俞临江。 中秋节过后,俞临江就要去府城了,所以能在家多住两日。 府城离柳河湾很远,有百里,骑马也要半日多路程。 俞临江想回来,也不容易了。 苏青蓉本想搬到府城去住的,俞大不放心,想等孩子生下来后再搬,也就是明年年初。 左右也就几个月功夫了,他们等得起。 柳河湾岁月静好,宜川侯府就有些压抑了。 胡嬷嬷回到京城,见到了裴夫人,把打探到的消息全说了。 裴夫人听了,又惊又喜:“当真是换了孩子,你确定吗?” 要是裴敏是假货,她就可以把人赶出去了。 裴家和皇子的婚事,也会轮到了她女儿了。 这可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儿。 她和裴敏斗了多年,终于有机会把人赶出去了。 裴夫人觉得,老天爷都在帮她。 45 第 45 章 再落险境 胡嬷嬷如实道:“夫人, 奴婢打听得真真的,应该错不了,奴婢还去了俞家,见了那女孩, 她长得很像原配夫人。” 裴夫人得到确定, 起身朝外走去:“走, 跟我去松鹤堂。” 这一次,裴敏完了, 就算老夫人怜惜裴敏,让裴敏留下,她也失去了和自己争斗的资格。 因为, 她根本就不是侯府的孩子。 裴夫人这边刚离开,她院中一个丫鬟, 环顾一圈, 见没人, 转身去了裴敏的院子。 松鹤堂 裴老夫人在训斥三儿子。 裴三爷站在下首, 耷拉着脑袋不敢言语,裴老夫人说什么,他都一个劲儿点头。 他那敷衍的模样,令裴老夫人心烦,摆摆手道:“你回吧,我看见你就心烦, 好好待你媳妇, 别再做不着调的事儿, 你都三十多了,该立起来了。” 裴三爷嗯了一声,作揖离开。在院子里遇见了裴夫人, 随意行了一礼,匆忙离去。 裴夫人心情好,也不在意他的失礼,直接进了松鹤堂,见了裴老夫人,微微行了一礼,笑着问:“老夫人今日看着倒是精神,没有被三爷气着。” 三房那点事,大家都知道,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老夫人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浅尝一口,随后想把茶盏放下。 裴夫人眼疾手快,接过茶盏轻轻放下,后站到一旁,等着裴老夫人说话:“老三一把年纪,还这么不着调,也是令我担忧。” 裴夫人小心赔笑:“三爷也是有分寸的,老夫人就莫要操心了。您要是有时间门,可以找禄国公府老夫人喝喝茶。她上次还请人赏花呢。” 禄国公是裴家姻亲,也是原配夫人的娘家。 老国公夫人不管事了,孙子辈的人都成婚了,她平日听听戏,喝喝茶,日子过得很惬意,令京城很多人都羡慕。 裴老夫人自然也羡慕,禄国公府人少,事儿也少,儿孙们也孝顺,倒是令裴老夫人艳羡。 可惜,她没这样的福气。 不过话赶话,她也要说上一说:“人还要自己宽慰自己,她儿孙孝顺上进,与我不同,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不省心的,哪个不需要我操心。” 裴夫人是小妾上位,一向不被裴老夫人待见,连带生的两个儿女,一个骄横,一个跋扈,整日闯祸,也让裴老夫人心烦。 她这番话,就是在敲打裴夫人。 裴夫人听见这话,忙认错,道:“都是儿媳无能,让老夫人受累了。”不过话题一转,还是说到了裴敏身上。 “不过眼下还有一桩事,需要老夫人分神。”裴夫人也知道裴老夫人看不上她。 不过这件事,决定权还在裴老夫人身上。 她若不发话,谁也不能把裴敏赶出去。 裴老夫人向来宠爱裴敏,即便宠爱又能如何,裴敏终归不是裴家的种。 裴夫人很有眼色,见裴老夫人累了,便走到她身后,主动给她捶背。 裴老夫人缓缓闭上眼,很是享受,漫不经心道:“你说说看。” 裴夫人斟酌一番,缓缓开口:“当年那孩子,怕是接错了。” 裴老夫人想不起哪个孩子,没有睁眼,问:“什么孩子接错了,哪个孩子?” “就是二小姐。”裴夫人道,“二小姐走丢后,被养在了农家,是儿媳派人去接的,那家人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把自己女儿推出来,这才阴错阳差接错了人。” 半晌后,裴老夫人缓缓睁开眼,回头看向裴夫人:“这话可不能胡说。” 接错了人,怎么可能接错人。 他们养了十来年的孩子,难不成是别人家的。 这怎么可能,简直胡说八道。 裴老夫人不信,裴敏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性情乖顺,人也孝顺,知书达理,虽不十分聪慧,却也是好孩子。 去岁又救了三皇子,很得三皇子看重。 若无意外,将来是做皇子妃的,怎么可能弄错。 裴夫人知她不会信,便把打探的消息说了,末了又道:“那家人就在郊外庄子上,若不是亲生,她怎会费尽心思把人从牢里捞出来,还接到京城来,又是买庄子安置,又是给人安排活计,桩桩件件,着实用心了,仅仅凭着两三年的养育之恩,就如此报答,是不是太过了些。要是想报答,早些年也报答了,还会等到今日。” 裴老夫人不言不语,垂眸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夫人再接再厉,继续给裴敏上眼药:“儿媳派身边的人去了竹叶镇,见了那姑娘,她与姐姐长得很相似,比大少爷都像。可见,当初确实接错了人。” 裴老夫人知道裴夫人和裴敏素来不和,可裴夫人也不会用这事冤枉裴敏。 裴敏的容貌不算太出众,比之普通人,略微好看一些。 她与谁都不像。 裴老夫人记得,二孙女出生时长得像儿子,长到一岁多像儿媳。 她那儿媳,可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多少儿郎争相登门求娶。 如今谁也不像,却有些说不过去了。 难道真的接错了? 裴老夫人不傻,联想到裴敏为裴家求情的,心中确信了七—八分。 不过她并未偏听偏信,打发裴夫人回去,这件事她会查清楚。 裴夫人知这事情差不多了,准备辞了出来。 她还未离开,就见裴敏身边的丫鬟叫红玉的来了,神色慌张,一脸泪珠。 她远远看见了裴夫人,擦了擦脸上的泪,上前几步给裴夫人行礼。 裴夫人微微颔首:“你这是怎么了?” 红玉不敢瞒着,哽咽道:“回夫人的话,我家小姐病了,还不让请大夫,奴婢想请老夫人过去看看。” 裴老夫人很疼裴敏,一听裴敏病了,连忙带上人,就要去裴敏院中。 裴夫人见状,猜测裴敏得了消息,这病也来得蹊跷,不动声色朝身边丫鬟看去。 她倒要看看裴敏搞什么把戏,就算病了,她也要把事儿捅出了。还有她院里有裴敏的人。 裴敏真是厉害,在她院里安排了人。 丫鬟会意,点头退出去。 裴老夫人带着人来到裴敏的锦兰院。 裴敏早得了消息,故意洗了凉水澡,把自己弄病了,就是想得到裴老夫人的怜惜。 她没想到裴夫人竟派人去了竹叶镇。 这比记忆中的要早。 记忆中,那人半年后才回来,还是因为脖颈后面的一块胎记。 那胎记被她故意烫没了,她还在自己脖颈处烫了一下,让人误以为是胎记的位置。 她以为这样,那人就不会回来了,没想到这次竟比上次还早。 上次那人回来后,祖母就要把她送回去的。觉得她木讷,不讨喜,是她死活要留下,祖母才把她留下来了。 这次回来,她表现得聪慧,乖巧,尽力讨好祖母。就是希望事发后,祖母别把她送回去。 她有信心能留下来。 上次那人回来后,就赢得所有人的好感,自己因嫉妒遭人厌烦。 这次她就让所有人都讨厌那人。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三皇子,这一次她利用先知,救了三皇子的命,令三皇子对她有好感。 这才是她最大的依仗,宜川侯府的人不傻,就知该留下她。 她不能离开侯府,若是离开侯府,一切都完了。 别说给三皇子做妾,就是做通房,身份也不够。 都怪裴家人,为何要找上门。同时裴敏也后悔,为何要把人弄到京城来。 要是裴家人没来京城,裴夫人就不会发现真相。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唯独利用祖母他们的疼爱来做文章了。 还有,要坦白一切,祖母最恨别人欺骗了。 裴敏见到裴老夫人,未语泪先流,抱着裴老夫人哭得不能自已:“祖母,我对不起你。” 她自小被娇养着长大,何曾这般哭过,裴老夫人见了,心也软了三分,一面安慰一面问她到底怎么了。 裴敏摇头,一个劲儿说对不起。 裴夫人见不得裴敏做作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开口:“二小姐,都说你孝顺,当着你祖母的面,你少哭一会儿,快把事情说清楚,老夫人人善,会帮你做主的。” 听了这话,裴敏身子僵硬一瞬,抬头看向裴老夫人,欲言又止,随后又哭起来。 裴老夫人不明所以,又哄了一阵,才把她哄住了。 等裴敏不哭了,裴老夫人才问:“祖母的乖乖,到底是谁惹你了,哭得这般伤心。” 裴敏用帕子擦了泪,一面哽咽一面道:“祖母,我,我其实不是你的亲孙女。” 听了这话,不仅裴老夫人惊讶,就连裴夫人也看向裴敏。 她这话什么意思。 裴敏能有什么意思,被查出来,不如自己坦白,还能得到裴老夫人的怜悯。 只要她把姿态放低些,表现的舍不得他们,裴家家大业大,再碍于三皇子的情面,一定会留下她。 只要自己留下,以后的事儿再徐徐图之。 裴老夫人看一眼裴夫人,又拉着裴敏的手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裴敏好像舍不得裴老夫人,一把抱住她,又开始哭起来:“我当然知道,那家人找来了,我以为他们是我的养父母,可他们却告诉我,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当年他们把孩子换了。我……” 裴老夫人拍着裴敏的背:“快别哭了,这不是你的错。你那时候还小,知道什么啊,都是大人的错,不怪你。” 既然那家人都承认了,那就是真的了。 裴敏摇头,一个劲儿说是自己的错。 这时候宜川侯回来了,见裴敏哭得伤心,也安慰几句。 裴敏只是哭,不说话。还说离开的话。 裴老夫人阻止:“你且在府上住着,没人会赶你走。” 说完,她看向裴夫人。 裴夫人也连忙表态,笑着安慰几句,带着人离开了。 裴敏的身份已经捅出来,就算住在府上又能如何,她再也不是侯府嫡小姐了。 日后如何,还不是她说了算。 裴老夫人安慰裴敏几句,带着宜川侯去了松鹤堂。 到了松鹤堂,裴老夫人问宜川侯:“这事儿你打算如何?” 宜川侯四十出头的年纪,因保养得当,看着像三十多岁,头戴金冠,一身锦衣华袍,俊美的脸仍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侯府血脉,该接回来。”宜川侯坐定,端起茶盏抿一口。 他只说把亲生的接回来,并未说裴敏该如何。 裴老夫人却没打算轻易放过他:“敏儿呢,她自小长在侯府,你我精心培养多年,若是放出去,可惜了。” 她是三皇子的救命恩人,得三皇子看重。 三皇子是贵妃所生,是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人。 裴家走到今日,已有没落的趋势。若想在京城立足,要么儿孙有出息,要么关系够硬。 老二外放,不知何时回来,老三的官职是无实权的。 老大虽继承爵位,只是侍郎,官职也不高。 宜川侯府看似风光,实则日渐式微。 她们培养裴敏不容易,要是能通过裴敏攀上三皇子,自然最好不过。 侯府多一个孙女,养着就是,又不是养不起。 裴老夫人是这意思,宜川侯也有这样的打算。 于是两人心照不宣,一面安慰裴敏,一面派人去竹叶镇,把流落在外的女儿接回来。 春华院 裴夫人处理了一个丫鬟,心情颇佳,一面品茶,一面听胡嬷嬷分析裴老夫人和宜川侯的心思。 “夫人,奴婢瞧着,老夫人和侯爷并不想让那假货离开。” 要是她们有这意思,早就安排了。而不是安慰裴敏,又派人去接真小姐回来。 裴夫人不甚在意,笑着道:“养这么大,该花的钱都花了,还能攀上高枝,自然不愿意放她走了,不过你放心,三皇子这门亲事,迟早是大小姐的。” 只要她把裴敏的真实身份散播出去,三皇子就算要娶裴敏,也要看贵妃娘娘是否答应。 她就算嫁进去,也只是个妾。 她女儿可是要做皇子妃的。 锦兰院,林嬷嬷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没想到她伺候多年的主子,竟是假凤,一下子从嫡小姐变成了村姑。 等所有人走后,裴敏才起身,走到林嬷嬷身边,冷声问:“嬷嬷,连你也看不起我了?” 听见她变冷的声音,林嬷嬷当即跪下,背后冷汗涔涔,别人都说二小姐心善,体恤下人。 只有她们这些在身边伺候的人知道,二小姐才是最狠的那个。 当年她刚进府,一个小丫鬟嘲笑她,说她是从乡下来的,上不得台面。 二小姐当时很伤心,也并未告状,还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那丫头并未得到惩罚,还是林嬷嬷看不过去,并报给了世子爷,世子爷要惩罚那丫头,二小姐还帮着求情。 最后那丫头并未被处罚,还得到了重用。 再后来,二小姐找了个错处,让那丫鬟去院子里跪着,三九天,生生把人冻死了。 从那以后,林嬷嬷就知道,眼前的小姐,并不是表面上的和善。 锦兰院的丫鬟婆子也老实了,再不敢嚼舌根了。 林嬷嬷连忙跪下,低头诚恳道:“奴婢不敢。” “你只是不敢。”裴敏冷笑,没让林嬷嬷起来,“嬷嬷,你要想清楚了,你是我的人,就算离开我,别人也不会重用你,你不如想想如何帮我稳住地位,只要我能嫁给三皇子,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妃,到时候,谁敢乱说。” 这次她有价值,宜川侯府会给她安排一个身份,只要能进三皇子府,她就有信心抓住三皇子的心。 到那时,别说是那人,就是整个宜川侯府,她也不放在眼中的。 林嬷嬷想了想,觉得裴敏说得对,忙表忠心:“奴婢明白了,小姐有何吩咐,奴婢一定尽职尽责。” 裴敏把自己折腾病了,应付完裴老夫人也累了,躺回床上,摆手让林嬷嬷下去:“嬷嬷想明白就好。” 停顿一下又道:“你替我去庄子上一趟,把府里发生的事告诉他们,警告他们,都老实些,坏了我的大事,别怪我不留情面。” 谁也不能阻止她进三皇子府。 林嬷嬷不敢耽搁,答应一声去办了。 她刚走,宜川侯世子裴洛回来了。 他刚回府,就听说了府里的事。裴敏是他疼了十几年的妹妹,感情深厚,不可能因为一些不确定的因素,就变了。 进了锦兰院,他见裴敏躺在床上,小脸惨白,忙嘘寒问暖:“敏儿,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可曾请了太医,太医如何说的?” 裴敏看见裴洛,又哭了一回,一直自责:“哥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你不会认错妹妹。” 她很清楚亲妹妹对裴洛意味着什么,那是母亲留给他最后的东西。 他视若珍宝地存在。 上一世,事发后,裴洛嘴上说会疼爱她,等那人回来,他渐渐疏远了自己,将那人捧在手心里,再也看不见她了。 果然是血浓于水。 后来她深陷三皇子府后宅,让他去一趟,他都不曾去。 这一世,她只要利益,什么狗屁亲情,都不重要。 裴洛坐在床边,轻声安慰:“敏儿放心,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永远是我的亲妹妹。谁也夺不去你的位置。” 裴敏趴在裴洛怀中,只觉得讽刺,依然乖巧答应:“我信哥哥。” 演戏谁不会,当年在三皇子的后宅,个个都是高手。 十日后 裴舒在摇晃中醒来,醒来后抚摸着头,疼,浑身都疼,尤其是头,像裂开了一样。 她努力回想着昏迷前发生的事。 俞三买了新的铺面,已经收拾妥当了,今儿是开张的日子,她想来看看,就跟着愈大来了镇上。 裴舒好不容易来镇上一趟,就想把最近做的小件给孙掌柜送去。 谁知还没到书肆,迎面走来一人,她没看清人是谁呢,就昏了过去。 裴舒努力回想,终于想起来一些东西,她好像看见了一张男人的脸。 外面驾着马车的人,听见马车内到动静,回头道:“你醒了。” 听见这声音,裴舒浑身一僵,就知要糟了。 这声音,她听过,就是那日偷听到的声音。 46 第 46 章 被救回家 46 这人果真找上门了吗? 裴舒靠在马车上,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缓和一些:“你到底是谁,要带我去哪里?” 男人掀开帘子看过来,见裴舒倚在马车上, 冷笑连连:“你说呢?” 裴舒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满脸络腮胡, 只是这张脸上多了一道疤,从眉心到左边嘴角处,怒瞪双目,看着有些可怖。 “我不认识你。”裴舒压下心中的惧意。 “我认识你就够了。因为你, 我的货物没了, 同伴被官府抓了,你是不是应该补偿我。”男人一面驾着马车, 一面悠悠地说着,“你放心, 我不会让你吃苦, 你姿色上等,要是卖到泰州最大的妓院, 肯定能卖不少银子。” 裴舒没有求饶,她知道求饶也无济于事, 而是想办法逃走。 她不知道此刻是什么时辰了, 家里人要是知道她不见了,肯定会着急。 尤其是苏青蓉, 还怀着孕呢。 她必须想办法尽快离开, 可有什么办法呢。 俞大说这人身手不错, 应该是个练家子,想要从他手底下逃脱,一时半会儿怕是不可能。 也只有智取。 这样的人贩子, 心性不是一般人可比的,且心狠手辣,若是一个不小心,小命都可能不保。 这次要栽了,不过裴舒不会认输,不到最后,谁也不知结局如何。 男人见裴舒不说话,以为他害怕了,颇为得意:“你是俞家人,肯定知道豆腐脑是如何做的,你告诉我方子,我把你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如何。” 裴舒闭上眼睛,不再开口,呸,。 什么逻辑,拿出方子,还要对他感恩戴德,想得美。 男人也不强迫裴舒,对付骨气硬的女人,他没办法,可妓院里的老鸨有办法。 他相信裴舒会开口。 如此一想,男人更有把握了,听说这丫头不仅会做豆腐脑,还会各种菜。 这些日子他偷偷摸进柳河湾,闻到过那诱人的味道。 若把这丫头牢牢掌控在手中,他还过刀口舔血的日子做甚,开个酒楼,老老实实过日子多好。 裴舒感觉男人不再看自己,缓缓睁开眼,为了让男人放松警惕,她主动与男人说话。 “你要把我卖到哪个花楼?” “那青楼里是不是有你认识的人,你们以前拐来女孩儿,是不是也卖到青楼去。” “好好的人不做,为啥当人贩子。” 男人逃亡多日,难得遇见个愿意说话的。他觉得裴舒跑不了,也不怕裴舒,能说的不能说,都说了。 迄今为止,裴舒是第一个不怕自己的人。 就算那些和自己上床的女人都害怕自己。 这丫头有点儿意思,要卖去青楼,便宜了那些男人,倒是可惜了。 要是可以,他愿意留下她,看着聪明,长得也好,留着传宗接代也不错。就是年龄小了些,还要等两年。 裴舒不知男人的想法,要是知道了,定会恶心死。 她突然不见了踪迹,俞大等人找遍了竹叶镇,也没能找到裴舒,心中越发不安。 香草和裴舒关系好,都急哭了。 俞三一面一安慰香草,一面道:“侄媳妇是不是回家了,兴许忙忘了,就回家了,忘记和咱们说了。” 香草摇头:“爹,不可能的,小嫂子做事有分寸。她说去送货,回头和咱们一起回家,她不可能先回去的。” 俞二建议再去找找。 于是一行人分成三波,继续出去找,找到天黑,终于从一个婆子口中得知。 裴舒被一个男人打昏,扛走塞进了马车里。 马车向北去了,应该是去县里了。 俞大略微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一定是人贩子回来了。 他让俞三去县里打探情况,不可轻举妄动。 俞二去报官,而他带着孩子回柳河湾。 这事儿,要跟苏青蓉说一声。 这几个月,苏青蓉早把裴舒当成了自己女儿,若是知道裴舒失踪,指不定多担心呢。 回到家,俞大没瞒着,直接把裴舒失踪的事儿告诉了苏青蓉。 果然,苏青蓉听了,犹如晴天霹雳,激动得心口起伏,半晌没反应过来。 俞大怕她出意外,上前扶着她:“你别激动,我们已经有消息了,老二去报官了,老三去县里打探情况,我们一定会把那丫头带回来的,你要相信我。” 苏青蓉很想信俞大,可想起裴舒不知会遇见何种危险,她一个字说不出。 俞大扶着她坐下:“你怀着身孕,千万要保重身子,那丫头很在乎你,她回来要是看见你病了,不知多心疼呢。” 半晌苏青蓉抓住俞大的袖子:“海哥,要是不行,咱们就联络暗卫吧,那丫头不能有事,她是我们的家人。” 失去亲人的痛苦,她再也不想经历。 当年,他们离开时,哥哥为了确保他们的安全,把暗卫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她,另一半给了侄儿。 让他们分开逃,也不知小侄儿如何了。 俞大坚决反对:“只是把人带回来,无需暗卫。” 这么多年,无论多么艰难,就是俞临江重病在床,他们都没有用暗卫。 一旦启用暗卫,就有可能暴露。 苏青蓉紧紧抓住俞大的手臂,恳求道:“海哥,我求求你。” 她一向没有主见,难得坚持一回。 俞大还是没答应,一旦启用暗卫,他们一家全都要暴露,为了一个裴舒,他不会冒险。 “我会把人带回来,毫发无伤。”俞大把香草喊进屋,嘱咐道,“你来照顾你大伯母,我们要是不回来,你就住在这里。” 香草嗯了一声,走到苏青蓉身边,扶着苏青蓉,唯恐苏青蓉出事。 大伯不轻易开口,一旦开口,她必然要完成大伯的嘱托。 夜幕笼罩着整座森林。 树林中,一个破庙里传出斑驳的光影。 裴舒坐在男人对面,时不时偷偷瞄一眼络腮胡,随后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想着如何逃跑。 “你不用想着跑,方圆百里荒无人烟,只有这一座破庙,你要是跑进树林,被野兽吃了,可别怪我没提醒里。”男人好似看穿了裴舒的想法,从包袱里拿出两个烧饼,一个给裴舒,一个留给自己。 裴舒接烧饼,并没有吃,而是找了一个树枝,把烧饼插树枝上,走到火旁边去烤。 不多时,传来一阵焦香。 络腮胡见状,也不吃烧饼了,有样学样烤烧饼。 没想到烧饼还能这样吃。早知就不吃凉的了,硌牙还难吃。 裴舒啃着烧饼,沉默不言,她真希望天降大侠,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电视上不都是这样演的吗。 就这么想着,从外面进来一个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容貌俊美,鼻梁高挺,剑眉星目,轻抿薄唇,有几分阳刚之气。 这人很高,目测一米八五。一身玄色长袍,乌黑的墨发用一只簪子随意挽起,这簪子有些眼熟,好像是她雕刻的。 这真是巧呢。 中年人进来,也不看他们,径直坐到裴舒不远处,左右看了看,还很嫌弃,最后他还是没坐下。 这时候又进来一个少年,十七八岁,身材修长,没男子高,也不矮。 他走到中年男子身旁,倒是没有嫌弃,找了块石头,吹了吹上面的尘土,准备坐下。 不过还是慢了一步,石头被中年男子抢了先。 中年男人掀开袍子坐定,神色如常,唇边扬起笑意,低沉的嗓音霎时好听:“小苏苏有长进,都知道孝敬师叔了。” 少年瞪他一眼,并未说话,又找了块石头,用包袱拍了拍尘土,随后坐下。 他从包袱里掏出两块饼,一块留给自己,一块给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看一眼饼子,有些嫌弃,目光落在裴舒身上:“臭小子,不知尊老,你学学人家小姑娘,都知道给长辈烤一烤,你就不能学一学。现学现卖也可以。” 少年冷哼一声,直接把饼扔过去,扔下一句:“爱吃不吃。” 说完自顾自啃起来。 中年男子翻看着饼子,颇为嫌弃,最后对裴舒道:“小姑娘,帮我烤一烤,不知可否?” 裴舒看向络腮胡,见他没有阻止,接过饼子插在树枝上,认真烤起来。 她不动声色打量着少年,少年扛着包袱背着剑,看着很厉害的样子。 这是她的机会吧。 不管了,见机行事,落在人贩子手里被卖进青楼,落到这俩人手里,或许还能回去。 毕竟那少年目光清澈,一脸傲气,看着不像坏人。 裴舒想赌一把。 她一面烤着饼,一面用树枝在地上画画,看似很随意,其实在试探络腮胡。 中年男子自顾自说话,假装没有发现裴舒的小动作。 少年一面吃着饼,一面注意着周围的环境,他不经意间门,目光落在了裴舒的画上。 地上是一个女子,好似在奔跑,后面有一只狼在追,因为裴舒画工好,画很清晰。 少年好奇,多看了两眼,又见裴舒频频看向络腮胡,还一脸恐惧,少年这才去看络腮胡。 络腮胡怕被少年认出来,狠狠瞪他一眼:“看什么看?” 闻言,少年冷笑,拔剑朝络腮胡旁边挥去。 只听砰的一声,他旁边一块碎石应声而碎。 这一幕吓傻了络腮胡,惊呆了裴舒。 这,这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吧。 救星,大腿啊。 裴舒看向少年的眼神热切许多,笑着道:“小哥哥,你的剑法真准。” 络腮胡起身要走,当然不忘喊裴舒。 裴舒挥了挥手里的饼:“这不妥吧,我答应帮他们烤饼的,不能半途而废。” 中年男子颔首,颇为赞赏看向裴舒:“小姑娘年龄不大,倒是个信守承诺的。” 络腮胡听了,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打又打不过,裴舒是个肥羊,他又舍不得放弃,就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裴舒见状,对中年男子眨了眨眼,这人是个人精,一定看出了什么。 他猜对了,中年男子认出了络腮胡,见裴舒从容面对,觉得有趣,笑着道:“我这人喜欢打抱不平,专管天下不平之事。当然要是配上好吃的,那就更好了。” 他望着裴舒手里的饼,两面焦黄,泛着焦香,一看就知味道不错。 裴舒会意,起身把饼送过去,笑着道:“原来咱们还是同道中人,我也喜欢吃。竹叶镇有家豆腐脑的摊子,就是我家开的,欢迎你们去品尝。我不仅会做豆腐脑,还会做豆腐丸子,各种菜也会一些。” 说起豆腐脑,中年男人还真吃过几次,今儿再去吃时,听闻店里出事了。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裴舒,倒是缘分。 不过说起吃的,中年男子来了兴致,问裴舒都会什么。 裴舒也不谦虚,凡是会做的,能拿得出手的,一口气全报上来,中间门几乎不停。 什么豆腐丸子,蟹粉豆腐,麻辣豆腐,麻婆豆腐,红烧鱼,水煮鱼,清蒸鱼,松鼠鳜鱼,金毛狮子鱼,水煮肉片,四喜丸子,红烧排骨,红烧肉,烤鸡,烤鸭,烤鱼,开水白菜,芙蓉鸡片,葱扒大乌参,奶汤核桃肉,葱爆羊肉,罐焖鹿肉等等。 最后,她看向中年男子,道了句:“还有一道菜,叫佛跳墙。” 中年男子听得津津有味,听见佛跳墙,重复一遍,咬了一口焦香的烧饼,满意颔首,“这个名字好。” 不知道是满意烧饼,还是满意菜名。 只听名字,吃不到东西,手里的饼更没滋味了。 他看向裴舒,笑着道:“我帮你解决眼前麻烦,你做给我做吃的,如何?” 裴舒挑眉,没想到他们看出来了,当即答应:“好。” 随着一声好落下,络腮胡转身就要跑。 少年见状,也不着急追,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朝络腮胡的腿打去。 石头好似长了眼睛,打在络腮胡右腿上。 络腮胡倒地,还想爬起来再逃,被少年上前拦住,一脚踩在胸口上:“通缉令上的是你吧,还敢跑,嫌命长了?” 少年说着弯腰就是一巴掌,直接打在络腮胡脸上。 他最讨厌拐卖孩子的。 中年男子咬了一口饼,看着少年道:“小苏苏,你下手太轻了,这种人该直接打死。” 话落,络腮胡忙不迭求饶,少年根本不听,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打得络腮胡哭爹喊娘,最后昏了过去。 裴舒见络腮胡昏过去了,走上前踢了两脚泄愤,对着中年男子和少年拱手,笑着道:“谢谢,我还以为自己要被卖进青楼了。” “这个提议不错。”中年男子笑看着裴舒。 裴舒的心瞬间门被提起:“你们……” 少年见裴舒害怕,瞪一眼中年男子,十分不屑道:“幼稚。” 和一个小姑娘开玩笑。 中年男子敛起笑容:“开玩笑的,方才你报的菜名,要是不给我做,我真把你卖了,论斤称。” 他这一生,最喜欢吃,只要有好吃的,他都喜欢。救裴舒只是顺手。 天亮后,裴舒在林子里摘了一些野果充饥。 中年男子提起送裴舒回去,少年把络腮胡送到官府。 少年没意见,裴舒不敢有意见。 半日后,裴舒回到了竹叶镇,她先去铺子上,见铺子关着,就知怎么回事儿了。 俞家人知她不见了,都去找人去了。 都过了一夜了,也不知大家如何了。 她和中年男子回了柳河湾。 村里人都知裴舒不见了,还有的人说裴舒跑了。让俞家人不要找了。 俞家人不信,生意也不做了,满地方找人,找了一夜都没找到,更让村里人坚信,裴舒肯定自己走了。 现在见裴舒回来,村里人又惊又喜,还说了俞家找人的事。 裴舒道了谢,往家走,刚到门口,就看见了苏青蓉。 她有四个多月的身孕,肚子已经大了,还站在门口,翘首以待,似乎等着裴舒回来。 裴舒见状,心中一暖,跳下马车朝苏青蓉跑过去:“娘,我回来了。” 她一出马车,苏青蓉就看见了,眸中尽是喜悦之情,上前几步,一把将裴舒搂入怀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完让香草准备火盆,让裴舒跳过去。 跨过火盆,去去霉气。 裴舒依言而做,后挽住苏青蓉的胳膊,朝马车看去:“娘,我能回来,全靠侠士相助。” 马车上,中年男子久久无法平静,寻找多年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是怎样的喜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苏家二小姐,原来躲在这里。 裴舒见马车上的人不下来,很诧异,上前几步,喊道:“先生,我到家了,可以给你们做顿好吃的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能食言。 中年男子最终没下车,道了句:“这份恩情先记着,日后再还。” 说完让少年驱车离去。 少年错愕,回头看一眼马车,并未说话,听话地赶着马车离开了。 裴舒望着他们的背影,有些奇怪,都送到家门口了,为何不进门。 不是中年男人不愿意进门,而是不到时候。 他不想吓到苏青蓉,躲了这么多年,若是看见他,说不定他们如惊弓之鸟,连夜就搬家了。 苏青蓉以为是好心人,说了句好人有好报,拉着裴舒的手往家走。 两人进了门,正要关门,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前,从马车上下来一个婆子,还是上次的婆子。 这次她满脸喜色,朝着裴舒走来:“小姐,我们是接你回去的。” 夫人说了,一定把这位接回去。 裴舒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总是要来。 47 第 47 章 拒绝回府 苏青蓉也看见了外面的人, 见裴舒愣住,便问:“她们是谁?” 什么回家,这里就是裴舒的家。 随后想起裴家换孩子的事, 也就了然了。 这些人是接舒儿回家的, 舒儿会跟他们回去吧。 苏青蓉是京城人, 认识各府的马车, 见马车上有裴字, 就猜测到裴舒的身份。 裴姓, 京城有一户, 是宜川侯府。 原来舒儿是宜川侯府的千金。 裴舒解释:“大概是走错门了吧。” 她不会回去,回京城,左有假千金, 右有好继母, 两个人都不是好相与的,回去就是麻烦,她才不回去。 留在这里多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胡嬷嬷见状,有些急了, 上前几步,笑着对苏青蓉解释道:“夫人,我们是宜川侯府的家奴, 此次来, 是接我家小姐回家的。” 苏青蓉看向裴舒, 想知裴舒的打算,无论裴舒是走是留,她都支持,端看裴舒的意思。 胡嬷嬷也是有眼力劲儿了, 知道这事儿在裴舒身上,极力劝说,道:“小姐,您可是宜川侯府的嫡出小姐,出门丫鬟婆子伺候,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比在这乡下强多了,您赶紧收拾收拾,跟我回去吧。” 裴舒不为所动,皮笑肉不笑道:“我已经嫁人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们就当我死了吧。” 回去也是死,肯定是不能回去的。 胡嬷嬷讪笑出声:“小姐可真会开玩笑,您才多大年纪,怎么会嫁人呢,老夫人,侯爷,夫人,还有世子爷,都在等着你回去呢,您要是不回去,老奴回去没发交差,您心善,就体谅体谅做奴才的吧。” “抱歉,体谅不了,这都是你们的事儿,与我无关。”无论她说什么,裴舒就是不回去。说得不耐烦了,就要关门,“走吧,走吧,你们都走吧,我就认这里,哪里也不去。” 胡嬷嬷无法,也不敢把人逼急了,怕回去不好交代。 不过她来一趟,没把人接回去,更是无颜回去。 她准备在镇上住下,明日再来劝说一二,一定把裴舒带回去。 胡嬷嬷带着人走后,苏青蓉问裴舒:“舒儿当真不愿意回去?” “不回去。”裴舒点头,去了井边洗手,准备做饭,一路担惊受怕的,她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一切等吃饱了再说。 苏青蓉想不明白,那可是侯门大宅,多少人想进,都进不去,裴舒为何不愿意回去。 裴舒笑着解释:“娘,您觉得她们重视我吗?要是您的孩子丢了,十几年没有消息,突然得了消息,您会如何?” 一句话把苏青蓉问住了。 她会如何,肯定会亲自来接人,而不是让一个奴才来。 这家人竟看不上舒儿? 她怕裴舒伤心,安慰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有这句话,裴舒就放心了,上前挽着苏青蓉的胳膊,笑着道:“我就知道,娘最好,最疼我了。” 俞家人都出去找自己了,肯定没有吃好。 她要做好饭,等着大家回来。 香草看见裴舒,又是哭又是笑的。拿着火盆子,让裴舒再跳一次,说去去霉运。 这令裴舒哭笑不得,不得不哄几句:“快别落泪了,给我烧火,家里人都出去找我了,回来肯定饿了,咱们多做一些,等他们回来吃热乎饭。” 香草自然同意,跟着裴舒忙前忙后,炖了一锅骨头汤,又活了面,人回来就擀面条,加上骨头汤,肯定好吃,这个也快。 午饭过后,俞大带着人回来了,官府的人通知了,络腮胡被人抓了,裴舒也回家了。 他们这才知道,裴舒被人救了,送回了家,听到这消息,众人松一口气。 俞三回到家,看见裴舒安然无恙,一脸欣喜,又是谢菩萨,又是谢老天爷的。 香草看不过去,觉得他爹高兴傻了,忍不住问:“爹,你一会儿谢菩萨,一会儿谢老天爷的,到底谁帮忙了。” 这话一出,引得大家笑了一回。 “你被谁救了,一会儿咱们带上礼,上门致谢去。”俞大道了一句。 能抓住络腮胡,应该不是一般人。 裴舒才想起中年男子和少年,回来的路上聊吃的了 ,她并未问起他们的姓名住址。 于是向俞大说了实话。 俞大不甚在意,他和江湖人打过交道,深知江湖人的脾性,道了句:“日后有机会,再谢不迟。” 也幸亏裴舒做了不少饭,俞大三兄弟劳累一天,都饿了,每人吃了三碗饭,才勉强把肚子填饱。 俞三模着圆滚的肚子,笑着打趣:“这次可算是有惊无险。” 裴舒也觉得自己运气好,竟遇见了中年男子和少年。 说好要做饭给他们吃呢,结果两人做好事不留名,竟走了。 真是奇怪。 饭后,裴舒回去休息。 俞二俞三回家去了。 牛牛在老宅,听见裴舒回来了,一路狂奔回家,还没到家,就开始喊起来了:“姐姐,姐姐,是你回来了吗?” 裴舒刚躺下,听见他的声音,答应着出来,站在门口笑盈盈看着牛牛:“我回来了。” 牛牛看见裴舒,流下两行泪,扑进裴舒怀中:“姐姐,可吓死我了。” 得知裴舒不见了,他也要跟着去找人。 苏青蓉无法,只能把他哄到老宅,让他找树根玩儿,说裴舒很快就回来,说不定他再回家,就看到裴舒了。 娘亲果真没骗他。 裴舒见牛牛满头大汗,带着他去井边洗了手脸,然后拉着他去西屋午睡。 他们进了西屋睡觉,堂屋苏青蓉说起了宜川侯府的事:“那婆子是来接舒儿呢,没想到她是宜川侯府的姑娘,当年苏家与裴家不熟悉,听闻裴老夫人是个慈祥的人,与裴夫人关系很好,也不知宜川侯府如今如何了。” 她和裴舒关系好,既希望她回去,又希望她留下,心里矛盾急了。 俞大扶着苏青蓉躺下,坐在一旁给她打着扇子:“舒儿是个有主意的,她愿意留下,就留下,她要是离开,也随意。” 苏青蓉也知这理,就是舍不得裴舒。 翌日一早,胡嬷嬷又上门了,这次带了不少东西,说昨个儿上门唐突,没有备下厚礼,今儿补上。 裴舒才看不上这点儿东西,指着东西道:“东西带回去,你们也走,我不会跟你们回去。” 她铁了心要留下,谁劝也没用。 胡嬷嬷劝慰恳求再四,也没能让裴舒改变主意。最后只得带人离开了。 竹叶镇上俞家食肆 中年男子要了一碗豆腐脑,慢慢吃着,一脸餍足:“细腻,滑润,豆香味,咸香味完美融合在一起,还有一股肉香,不错,堪称美味了。” 少年几口喝完一碗豆腐脑,又觉不够,让俞二再给他上一碗。 俞二端着一碗豆腐脑过来,放下后道了句:“您慢用。” 中年男子见少年牛嚼牡丹似的吃美食,心痛不已:“你就不能慢慢吃,非要狼吞虎咽,能吃出什么味。” 少年没抬头,继续吃豆腐脑,答了句:“豆腐脑味儿啊,莫非你吃出了鲍鱼味儿,还是吃出了佛跳墙的味道。” 这人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以为他不知道呢。 中年男子听了,朗声大笑:“小苏苏,你越来越聪明了,都知道我留下是为了吃了。” 少年摇头:“为了吃,你昨天为何离开?” 一句话让中年男子语塞,笑着道:“我有离开的理由。” 话落,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银锞子放桌上,对着少年道:“走吧,咱们还有事要做。” 京城也快变天了吧。 真是令人期待呢。 少年把剩下的豆腐脑都吃了,起身跟着中年男子离开。 等他们离开,俞大从后院出来,望着他们方才的地方。 瑞亲王怎会突然来竹叶镇,是巧合路过吗? 前几次他就发现了他们,只是瑞亲王身份尊贵,他那时候是护卫,如今又续了胡子,瑞亲王应不记得他了。 不过还是小心为好,到了这时候,不能出任何岔子。 宜川侯府的人离开后,裴舒的日子恢复了平静。 月末时,俞临江回来了,得知裴舒被人绑走,又后怕又后悔,后悔当初没给小丫头保命的东西。 也幸亏她运气好,被人救回来了,若是裴舒就此不见,母亲和牛牛该多伤心。 俞临江丝毫没注意,他把裴舒当成了自己人,不然也不会担心她。 吃饭时,裴舒见俞临江总是看自己,有些诧异,还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任何东西,她不解看向俞临江:“我脸上没东西啊,你看我作甚?” 俞临江脸颊一红,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笑着道:“无事,我发现你胖了,你最近是不是吃的多了,该减肥了吧。” 这丫头很注意形象,多吃一点就要减肥,这么说应该没错。 裴舒放下碗,死死盯着俞临江,他知不知道,不能说女孩子胖,会找不到媳妇儿的。 接到裴舒的死亡凝视。俞临江:“……” 他好像说错话了,收回去还来得及吗? 牛牛听了,也盯着裴舒,道:“没有啊,姐姐一直都是这样,哪里胖了,姐姐说我胖了,是不是该减肥了。” 裴舒心中熨帖极了,主动给牛牛夹肉:“牛牛最乖了,你还在长身体,吃多少都是应该的。你想吃什么,告诉姐姐,姐姐给你做。” 牛牛放下碗看着俞临江:“姐姐做的我都喜欢,我不挑食,姐姐做啥,我就吃啥。” 裴舒感叹,摸了摸牛牛的头,多好养活的孩子啊。 俞临江觉得牛牛是故意的,不想助长这小子的气焰,道:“《三字经》会背了吗,上次说要检查的,一会儿背给我听。” 闻言,牛牛起身跑了,说和树根约好了,要去挖竹笋,没时间门背书。 牛牛走后,裴舒收拾碗筷,俞临江帮忙送碗筷。 到了厨房,俞临江跟着裴舒身后,几次想开口说话,却没有开口。 裴舒刷了碗,见俞临江还没走,问:“你还有事?” 俞临江嗯了一声:“你有事儿吗,我找你有点儿事。” 裴舒洗了手擦干,朝西屋走去:“没事儿,你说吧。” 到了西屋,裴舒拿起刻刀,准备雕刻摆件。 俞临江搬了把椅子,坐在裴舒一旁,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指环,递给裴舒:“带上吧?” 裴舒看了看,青灰色的指环,灰不溜秋的,没什么特别的,这是给她的。 俞临江解释:“这是暗器。你戴手上,下面有个按钮,遇到危险,对着人,使劲一按,会射出细小的银针,这银针不致命,涂了特殊的麻醉药物,可让人昏睡,关键时刻能救你的命。” 他不希望裴舒再遇到危险。 裴舒好奇,伸手去吧指环,这次碰到了俞临江的手,温热的,不似上次冰凉。 他的病果真好了。这回不用死了,俞家人也会安然无恙吧。 俞临江怕裴舒不知如何用,亲自给她带中指上,这指环是他的,戴在裴舒中指上显得大,没法戴。 “带大拇指上。”裴舒提醒。 这可是保命的东西,她要好好保存,万一再遇到被劫的事,也有能力脱险。 俞临江换她大拇指上,还是有些大。 裴舒嫌弃地看着他的手:“你的手指这么粗作甚,看着挺细长的啊。” 她不带了,找了根红绳系上,挂在了脖子里,把玩着指环,对俞临江道:“谢谢,我很喜欢。” 说着想起什么,走到桌旁,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支笔,这是裴舒做的,让俞大找的狼毛,笔身是紫檀木的,被裴舒刻了花纹,题了字,看着质朴,却透着大气。 她把毛笔递给俞临江:“这是给你的。” 俞临江接过看了,很是喜欢,见上面题了字:临江而立,清风徐来。 这仿佛映照了他的名字。意境也好,当真是用心了。 “我很喜欢。”俞临江握着笔,手指慢慢收紧。 这是第一次有女孩子送他礼物。 裴舒摆手:“客气什么,你也送给我了,来而不往非礼也。” 那笔是随手做的,俞临江送的是保命的东西,怎么看都是自己赚了。 俞临江把比收起来,又交给裴舒使用指环。 裴舒很聪慧,一学就会,准头也好,如此俞临江就放心了。 京城,胡嬷嬷回去后,去见了裴夫人。 裴夫人见她自己回来了,很是诧异:“你没找到人?” 这不应该啊,上次不是说见了,怎会接不到人。 胡嬷嬷道:“夫人,奴婢没本事,未能接回小姐,她,她根本不愿回来。” 她怕裴夫人怪罪,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 他们这一去很客气,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裴夫人想不通,一个乡下野丫头,放着侯门不回,愿意留在乡下? 这怎么可能。 裴老夫人也知胡嬷嬷去了竹叶镇接人,她一回来,裴老夫人便收到了消息。 就派人来打听,可把人接回来了。 裴夫人怕裴老夫人迁怒,带着胡嬷嬷去了松鹤堂,亲自给裴老夫人解释。 裴老夫人听了胡嬷嬷的话,知裴舒不愿回来,还有些生气,更多的是不解:“怎么不愿意回来,这里才是她的家,她真把自己当别人家的童养媳了。” 说起这个,裴老夫人就生气,她好好的孙女,竟被裴家卖了当童养媳了。 洛儿亲娘若是知道了,怕是死不瞑目。 那可是他们宜川侯府的嫡女,若是传出去,脸面还要不要了。 裴夫人假意呵斥胡嬷嬷:“是不是你们没说清楚,让她误会了。” 胡嬷嬷立刻跪下,诚惶诚恐道:“老夫人,夫人,就是借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怠慢了小姐。小姐不愿意回来,我们次日带着厚礼又去了,小姐不收礼物,还把我们赶了出去,态度很不好。” 裴老夫人也知不是胡嬷嬷的错,想了半晌道:“派人再去,多带些人,多带些礼物。” 她好好的孙女,不能留在乡下。 这时裴洛进来了,知裴舒不回,微微蹙眉,觉得裴舒野性难驯,不懂规矩。 侯府都让人去接了,还不愿意回来,难道要把敏儿赶出去,她才愿意回来?或者让父亲亲自去接,她才愿意回来? 既然祖母再次派人去接,那就去吧,她愿意回来就回来,不愿意回来就罢了。 裴老夫人看重孙子,打发裴夫人出去,拉着裴洛说话:“你妹妹的事儿,你莫要担心,我会把人接回来的。你学业可好,明年准备下场吗?” “孙儿的文章,先生看了,先生说,若想取的好名次,可以再等等。”裴洛自小聪慧,学习刻苦,十五岁中了举人。 名次虽不靠前,却也中了,这对考了多年的人来说,十分不容易了。 裴老夫人很满意:“听先生的没错。” 她又拉着裴洛说了会儿话,丫鬟掀开帘子进来,说三皇子府来人了,听闻二小姐病了,来给二小姐送药材。 裴老夫人颔首,觉得累了,对裴洛道:“你去看看吧,她虽不是咱们家的姑娘,到底养了一场,侯府不在乎多养一个人。” 裴洛作揖,问:“祖母和父亲打算如何安置敏儿?” 侯府把人留下,总要给裴敏一个身份。 48 第 48 章 一起上山 裴老夫人想了想, 道:“我的意思,对外说你母亲当年生了双胎,一个身子骨弱, 需养在庄子上, 如今身子大好了,是该接回来了。” 这是裴老夫人想了几日的结果。 裴敏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从小乖顺,且得三皇子看重。另一个是亲生的,流落在外,愧疚良多,不能再委屈了。 裴老夫人不知道, 他们留下裴敏,就是委屈裴舒。 裴洛想了想, 觉得这法子稳妥,又问:“她回来,住在哪里?” 裴老夫人不假思索道:“就住在锦兰院旁边的院子, 皓镧院吧, 那院子大, 和锦兰院也近,让敏儿多带带她。” 毕竟在乡下长大, 许多规矩不懂,得有人带着,年纪相仿的裴敏最合适。 说完让下面的人去收拾院子。 裴洛很满意这样的安排,陪着裴老夫人说了会儿话, 便辞了出来,去了锦兰院。 裴敏坐在软塌上,看着三皇子送来的礼物, 有宫里进贡的布匹,上等的钗寰,上好的药材,装在盒子里,被侍女捧着,让她一一过目。 她拿出一个不起眼的步摇,递给林嬷嬷:“嬷嬷最近辛苦了,这是给你的。” 林嬷嬷讶然:“小姐,这不妥吧。” 这可是三皇子送的,若是被三皇子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裴敏不以为意,道:“殿下给我的,自然就是我的了。你要记住,咱们同气连枝 ,只有我好了,你才会好。” 林嬷嬷忙不迭点头:“奴婢记住了。” 话落,外面小丫头们喊道:“世子爷安好。”说着纷纷给裴洛行礼。 裴洛信步走来,摆手让人起来:“敏儿身子可大好了?” 他说着话,人已经进来了。 裴敏拿起帕子捂唇咳嗽两声,笑着走上前迎接裴洛:“哥哥来了,快进来。” 她一面拉着裴洛坐下,一面让人奉茶。态度很是热络,丁点儿不见生疏。 裴洛和她亲近惯了,见她待自己一如从前,心里很是舒坦:“你病了,不用招呼我。” 裴敏乖巧坐下,看着裴洛:“哥哥最近忙些什么,有日子没见哥哥了,敏儿都想哥哥了。” “一切都好,你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裴洛看着她乖巧的模样,想起亲妹妹不愿回来,心中难免烦躁,“她要回来了,祖母让她住皓镧院,她初来京城,你多照顾一些。” 说完觉得忽略了裴敏,又解释道:“祖母说了,你是二小姐,与她是一母所生,你安心在府中住着,没人敢说你半句不是。” 闻言,裴敏自然欢喜,等裴洛走了,拉着裴洛,哭着道:“多谢哥哥和祖母给我着想,能遇见你们,真是敏儿的福气。” “你是我妹妹,咱们是从小到大的情分,不是一般人可比的。你莫要多想。”裴洛安慰一会儿,起身离开。 裴洛走后,裴敏冷下脸来,望着裴洛的背影道:“果然是血浓于水,见都没见过,就让我照顾她,我自然会好好照顾的。” 话落,外面有个侍女进来,说佳慧郡主来了,听闻裴敏病了,特意来看望的。 裴敏听了,忙让人请进来。 佳慧郡主是她的好友,心思简单,最爱打抱不平。 “敏儿,听闻你病了,可好些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话落,进来一个少女。 她一袭紫衣长裙,明艳张扬,说笑着来到裴敏身边,见裴敏瘦了,心疼不已,还说下面的不用心伺候,让裴敏严厉些,别太好脾性,奴才们都敢欺负她了。 裴敏笑了笑:“怎么会,他们不会欺负我。” 说完让人给佳慧郡主上茶。随后一个丫鬟进来,捧着茶盏放到佳慧郡主身边。 佳慧郡主坐下,没有喝茶,关切看着裴敏:“你最近未出去,可知外面出了一些流言蜚语。” 流言? 裴敏还真不知道,忙问:“说的那哪家的趣事,快说与我听听。” 佳慧郡主见她真不知,道:“就是关于你家的,说是你乡下土包子,真千金被养在了乡下,你们的身份被换了。” 听到别人议论着,她才匆匆赶来的。 裴敏听了这话,哪还有不明白的,一定是嫡母放出去的消息,想把自己赶走。 可惜,她如意算盘打错了,祖母发话了,让她留下,还给了她名正言顺的身份。 这一世,她会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裴敏定了定心神,笑着解释:“你信这些流言吗?” 佳慧郡主摇头:“自然是不信的,若是信了,我就不来了。” 她与裴敏本就交好,不会因为流言弃她不顾。 裴敏听了这话,就放心了,拉着佳慧郡主说了会儿话,才把人送走。 佳慧郡主走后,裴敏去了松鹤堂,见了裴老夫人,哭得像个泪人,把流言的事告诉了她。 裴老夫人指望裴敏攀上三皇子呢,自然不愿意她身份上有缺陷,他们想掩饰还掩饰不住,这等丑事儿就传了出去。 不用说,也知是谁传的,无知蠢妇,眼皮子浅的东西,果真是小妾上位,蹬不上台面。 裴老夫人哄好裴敏,命人去喊裴夫人来,见了裴夫人,自然是一顿数落。 她性子好,平时不管小辈们的事儿,不是没脾气。 裴夫人第一次见裴老夫人发脾气,吓得连忙跪下:“娘,她的确是乡下土包子,咱们府上真正的千金在乡下受罪,接回府中,两人能合得来吗。” 按照她的意思,这假的就该送回去。眼不见心不烦,她和裴敏斗了多年,深知裴敏的为人,满身都是心眼子,且没一个是好的。 留在侯府,未必是好事儿。 说不定达成目的后,就把侯府一脚踢开了。 裴老夫人也知这道理,可他们家的孩子攀不上三皇子啊。 “这话,你日后别说了,我和侯爷决定了,她日后就是咱们家的孩子。我会对外说洛儿亲娘生了双胎,一个养在府里,一个身子骨不好,养在庄子上,如今身子大好了,是该接回来了。”一个身份而已,她们承认,那就是侯府的千金,若是不承认,连个屁都不是。 裴夫人气得直咬后槽牙,没想到费力不讨好。 裴洛从书院回来,听闻裴敏病了,忙来锦兰院看望她。 林嬷嬷早得了命令,把裴夫人散布谣言的事说了。 裴敏哭着要回去,找自己的亲娘去,或许回去就不被人欺负人了。 裴洛看着她长大,自小疼爱,当然不舍得她哭,安慰一阵,起身去了外院,找到宜川侯,将事情说了。 宜川侯听了,又训斥了裴夫人。 裴夫人气地吃了裴敏的心都有,半晌后回神,让胡嬷嬷带上重礼,去竹叶镇接人。 她就不信了,一个受苦多年的真千金,一个鸠占鹊巢的假千金,两人能和睦相处? 到时候两个人斗起来,她便坐收渔利。 宜川侯府发生了大事儿,有那消息灵通的,不可能不知道。 禄公国府也听到了风声。 禄公国祖上跟着太-祖打天下,被封为国公,和宜川侯府一样,都是老牌世家。 陆老夫人正听下面的丫鬟念画本子呢,一个婆子进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你说的可是真的?”陆老夫人本来躺在榻上,听见这话,将身子坐直了,再次询问,“消息可靠吗?” “自然是可靠的,小姐的陪房都在裴家,陪房传来的消息,假不了。”秦嬷嬷小心道。 “怪不得我看那丫头喜欢不起来,总觉得她心眼子多,如今看来,竟不是亲的。”陆老夫人喃喃道,“那孩子呢?” “听说不愿意回来。”秦嬷嬷如实道。 “不愿意回来?”陆老夫人微微蹙眉,“怎么不愿意回来,这里才是她的家。” 想到什么,又问秦嬷嬷:“那个假货呢?” 那家人也够大胆,竟把孩子换了,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秦嬷嬷把打探到的消息都说了。 陆老夫人听了,指着宜川侯府的方向骂道:“一胎双生?我闺女可没这个福气。” 当年孩子才一岁多,看个花灯,被人贩子拐走了,女儿万般难受,千般自责,逢人就问孩子找到了没有。 两年后孩子找回来了,她女儿也撒手人寰了,只匆匆见孩子一面。 结果呢,弄个假的回来。裴家人现在也拎不清,不赶紧拨乱反正,把假的送走,竟还想继续养着。 她那受苦的外孙女回来,该如何是好? 陆老夫人越想越伤心,忙命人去打探消息,看看孩子在哪里。 她要亲自去接。 秦嬷嬷一听她要亲自去接,也吓住了。 陆老夫人年纪大了,今年六十有五了,可不能舟车劳顿。 禄国公是陆老夫人的长子,听了这消息,下了职就来了松露院,劝说道:“娘,儿子知道您担心那孩子,儿子让老大去,务必把人接回来。” 陆老夫人不放心:“她是你妹妹的孩子,流落在外多年,我怕你们去了,她也不回来,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 小姑娘就要哄,才能乖乖听话,也不知宜川侯府的人是怎么办事的,连个人都不会哄。 说来说去,也是他们亏待了这孩子,若是他们早些发现真相,这孩子也不用受委屈了。 禄国公见阻止不了,还想再劝,被陆老夫人打断了:“我们坐船,走路水,稳当,多少年没出京了,我也想出去走走。对外就说,我回老家住些日子,别的不要说了。” 她年轻时雷厉风行,老了做事也利索,一面命人去收拾东西,一面让大儿子注意宜川侯府的动静。 禄国公知劝不住,也命人去收拾东西,让老夫人路上舒服些。 裴舒不知京城的事,正和牛牛商议午饭呢。 明日是重阳节,也是牛牛的生辰。 裴舒许诺牛牛,生辰可以点菜,想吃啥点啥,不用客气。 牛牛还真没客气,把喜欢吃的都点了,糖醋排骨,红烧鱼,烤鸡,蒜蓉雪豌豆,猪蹄,猪心,猪肚,猪大肠,这些也让裴舒再做一次。 裴舒来俞家第一次做的肉菜,就是这些下水,让牛牛难以忘怀,还想再吃一次。 “好,都给你做。”裴舒自然不会吝啬,能让孩子开心,她也开心。 苏青蓉看不过去了,宠溺看着两人,手里拿着箩筐,准备做针线:“舒儿不可再惯着他了,你看他最近胖的,该减肥了。” 她都抱不动了。 自从苏青蓉有身孕后,便再没抱过牛牛,牛牛为此还生气,觉得娘亲有了小妹妹,就不疼爱自己了。 裴舒捏了捏牛牛的脸:“不胖,就是肉肉的。” “哼,不理你们了。”牛牛听了这话,噘着嘴,扭过脸不理两人。 这段时间出去,谁见了他都说他胖了,还夸赞裴舒手艺好,要不是裴舒,牛牛哪能胖啊。 可牛牛觉得胖了不好看,不乐意听这话,谁提跟谁急。 裴舒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红绳,另一头系着雕刻好的观音像,在牛牛跟前晃了晃:“看看这是什么?” 牛牛见了,一把抓住,眼睛亮晶晶的:“这是给我的?” 一定是给他的,姐姐做的观音像好看。 裴舒给牛牛戴脖子上:“男戴观音女戴佛,希望咱们牛牛一生和乐安康。” 牛牛不停地摸索观音像,还向苏青蓉炫耀。 苏青蓉让他放好,这可是裴舒的一片心意。 俞大提着筐进来,递给牛牛:“这是答应给你的生辰礼物。” 牛牛往筐里看去,见是一只黑狗,额头上有一撮白毛,还没睁开眼,趴在筐里很安静。 他又惊又喜,抬头望着俞大:“爹,这是狗吗,给我的?” 俞大嗯了一声。 牛牛把小狗抱出来,搂在怀里,舍不得撒手。 裴舒也喜欢狗,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 她小时候家里养了狗,很有灵性,不过被偷狗的偷走了,从那以后,裴舒和妹妹很少养狗。 苏青蓉给牛牛做了一身新衣裳。 在家的人都送了他礼物,唯独俞临江不在,牛牛还颇为失望,盯着小狗道:“不知道哥哥回来吗,明天是我的生辰,哥哥给我送啥东西。” 苏青蓉被气笑了,说牛牛贪心不足,都得到三样礼物,还想着俞临江的礼物。 裴舒:“礼物不嫌多,是不是牛牛?” 牛牛点头,知道俞临江不回来,还挺失望:“可惜,哥哥不在。” “谁说我不在?”俞临江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裴舒循声望去,见俞临江站在院中,好似长高了些,也瘦了些,官学的饭不好吗? 俞临江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牛牛:“你的,这些日子背下来,下次我回来检查。” 知道牛牛过六岁生日,他特意赶回来了。 牛牛盯着书,就是不接:“我的生辰礼物就是书?” 大哥也太没新意了。 他一点儿也不想要这礼物。 裴舒和苏青蓉都笑了。 他们不知俞临江回来,准备吃羊肉锅子的,俞临江回来也不耽误事儿,再多准备一些菜就好了。 锅是裴舒准们订的,花了二两银子,中间镂空烧炭,外圈可以刷东西,放在中间,想吃什么就刷什么,很方便。 俞临江觉得新鲜,跟着裴舒去后院摘青菜。 裴舒见他跟着,回头道:“你刚回来,回屋歇着就好,我自己可以。” “骑马累得慌,我走走,活动一下筋骨。”俞临江道,“都摘哪些菜,你告诉我,我去摘。” “白菜,生菜,茼蒿,萝卜,你看看你还喜欢什么,多摘一些。”裴舒见俞临江进了菜地,她就站在边上。 俞临江从小跟着干活,这些难不住他,很快摘了菜出来,放篮子里提着:“听说,京城来人了,要接你回去?” 苏青蓉给他写信了,这也是他回来的原因。 裴舒嗯了一声:“我没答应,我不想回去。”想到这里看着俞临江问,“临江哥哥,你不会赶我走吧?” 她没把自己当童养媳,苏青蓉不管事,这个家她说了算,俞大随和,牛牛听话。 她多想不开,才跟着那些人回去。 两人说着话回前院,俞临江把青菜洗了。 裴舒去熬汤,今儿俞大回来,带了一些羊排,正好熬汤,浓白的汤涮菜,沾上酱料,那滋味肯定好吃。 她做事麻利,又有俞临江和牛牛帮忙。 热锅子很快被摆上了桌,然后是猪肉片,羊肉片,青虾,各种青菜。 裴舒又调了酱,芝麻酱和自制的豆瓣酱,加上香草香葱,闻着都香,要是能吃辣椒,加上一些辣椒酱,更是绝了。 几人坐好,还没开始,俞三来了,他鼻子灵,也知俞临江回来了,特意来蹭饭的。 不过这次没有空手,带了一些卤肉。 这是他特意让人从县里酒楼捎回来,就想让裴舒尝尝。 裴舒给俞三拿了一双碗筷:“你来了,香草和树根怎么吃,不如喊过来一起吃,菜多,人多也热闹。” 俞三见是新鲜吃饭,也不矫情,到了门口,对着老宅的方向喊了一声,得到回应跑回来坐好。 不多会儿,树根和香草回来了。 树根大大咧咧的,有吃得就坐下吃,也不问。 香草大了,觉得不好意思,低头嗔怪俞三:“爹,我会做饭,不用总来大伯母家蹭饭。” 多难为情。 她做得没有小嫂子做得好吃,也是能吃的,毕竟跟着小嫂子学了几天,要是拿不出手,那就丢人了。 裴舒把碗筷塞到她碗里:“又不是外人,赶紧吃吧,别客气,咱们之间还客气啥。” 俞大和苏青蓉也让他们别客气,赶紧吃。 一桌子青菜,半只羊,最后一点儿没剩下。 俞三揉着肚子,连连赞叹:“侄媳妇,你的手艺太好了,开个铺子,准赚钱。” 裴舒谦虚:“哪能啊,是你们给面子。” 这吃法新鲜,她的手艺远没有俞三说得夸张。 老庖厨吃过,基本上就能做出来,万不可小瞧古人的智慧。 俞临江也吃撑了,径直站起来:“我出去走走。” 他想去山上转转,看能不能打些猎物回来,他见这丫头喜欢吃羊肉,要有机会,就猎头羊回来,让这丫头吃个够。 裴舒收拾碗筷,准备去厨房刷碗。 俞三快她一步,端着碗去了厨房:“我来就行,你们去玩吧。” 香草不想吃白食,拉着裴舒往外走:“咱们走吧,我爹会刷碗,还挺干净,让他干吧,咱们找大堂哥玩去。” 裴舒见俞三要干,也不坚持了,和香草去追俞临江了。 她以为香草也吃撑了,想出去走走,谁知香草走到门外,让他们先走,她内急,回头再去追他们。 裴舒信以为真:“那你快点儿。” 香草答应一声,转身回家去了,回家后找苏青蓉聊天去了,哪里是什么内急。 苏青蓉诧异:“你怎么没出去?” 香草神秘一笑:“我才不去呢,大哥难得回来一趟,让他们多相处一下。” 苏青蓉明白了,这是给俞临江和裴舒创造机会呢。这丫头也是个鬼机灵。 裴舒见香草一直不回来,也明白过来了。 她想回去,又觉得太过刻意,于是硬着头皮跟着俞临江:“你去哪里?” 俞临江回头:“上山转转,你去吗?” 裴舒想去,可一直没有机会,她想进山找一些木头。 她的木料所剩不多,该添置一些新木料了。 “去。”裴舒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俞临江以前经常上山,倒是熟悉,也知裴舒喜欢雕刻,与裴舒保持两步远的距离,问:“你想要什么木料?” 裴舒道:“我不挑。只要是好木头,我都要。” 俞临江:“……” 这丫头,还挺贪心的。 不过也把这事儿放在了心上,除了看看有没有野山羊,还注意木料,有看得顺眼的,就问裴舒能用吗。 一路走来,上山的路越走越窄,他们也越走越远,倒是找了几块好木头。 俞临江没看见野山羊,他也不急,有些东西可遇而不可求。 两人又往山里走了一段距离,他们来到一个断崖旁,崖上瀑布倾泻而下,水雾氤氲,落在下面潭中激起层层水花,倒是壮阔。 裴舒走累了,想坐石头上歇一会儿,忽然传来俞临江的声音:“别动。” 声音肃穆,带着一股冷洌之意,吓得裴舒一动不敢动,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事。 俞临江缓缓起身,摸向腰间,抽出匕首,朝裴舒扔过去。 裴舒吓得大气不敢喘,闭上眼睛,克制住回头的冲动。 49 第 49 章 陆老夫人 她不认为俞临江想杀自己, 自己没那么大魅力。 背后一定有东西。 裴舒已经猜到了,应该是她最害怕的东西。 匕首从眼前穿过,落在她身后,她面色苍白, 身体僵直, 却一动不敢动。 俞临江走过来, 一把将人捞进怀里, 拍着裴舒的后背安慰:“没事了, 没事了,一条蛇而已。” 裴舒这才敢转身, 垂眸间一条五彩斑斓的、手臂粗细的蛇落在地上, 吓得裴舒魂不附体,捂着头尖叫起来。 和她猜想的一样, 果真是一条蛇, 她最怕这种软体动物, 游来游去, 令人浑身发毛。 俞临江知她害怕, 紧紧抱着她, 轻声安慰:“好了, 它已经死了。没事了, 没事了。” 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的, 原来害怕蛇,早知不带她上山了。 其实苏青蓉也害怕蛇, 他们家住的虽然是草房子, 房子周围被俞大撒了驱虫的药粉,蛇轻易不敢靠近。 这也是裴舒来了许久,不见蛇的原因。 裴舒还曾纳闷, 都说茅草屋会有蛇,但她没看见过。 今天竟然让她看见了,还是红花的。 “我们,我们下山吧,我再也不想来了。”裴舒不放心,环顾四周,好像随时有蛇出没一样。 俞临江无法,放开她,捡起匕首,拿上木料,扶着裴舒准备回家去。 本来还想打一只野山羊的,还是算了吧,这只吓破胆子的小猫要紧。 “啊”的一声,裴舒惊吓过度,刚走两步,竟踩了空,一下子崴了脚。 幸亏俞临江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她,才没让她跌倒在地。 最后,俞临江前面挂着木料,后面背着裴舒。 裴舒趴在俞临江背上,手臂环住俞临江的脖子,看着俞临江的后脑勺,心虚地想:她真不是故意的。 俞临江怕裴舒尴尬,故意找话:“脚很疼吗?” 裴舒摇头:“不是很疼,应该没伤到骨头。” 她以为俞临江不愿意背自己了,道:“是不是很沉,要不你把我放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不累。”俞临江没放,继续往前走,“你也不重。” 裴舒眉眼弯弯,唇角上扬,显得很高兴:“是吗?” 不重就好,这还像个男人说的话。 裴舒一高兴,话就多,对俞临江道:“俞临江,你当我哥吧。” 以前别人有哥哥,她没有,有时候她很羡慕别人的。 俞临江:“我早把你当成自己妹妹了。” 闻言,裴舒更高兴了,手臂紧了紧,甜甜喊了句:“哥哥。” 这声哥哥很纯粹,没有一丝男女之情,却让俞临江脸红了。 女孩子喊的哥哥,果真与男孩子不一样。 甜到了人的心里。 他忽然期待起苏青蓉肚子里的孩子了,是个女孩吧。 会喊哥哥了,也像她一样,甜甜的,柔柔的,能让人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回到家,苏青蓉见裴舒在俞临江背上,脸色变了几分:“这是怎么了?” 俞临江扔下木头,背着裴舒进了西屋,解释道:“舒儿崴了脚。” “娘,没事,就是崴了一下,应该没伤到骨头。”裴舒挣扎着要下来,俞临江没让:“别逞能,就这两步路了,我送你进屋。” 苏青蓉这才放心,一面进屋去找跌打损伤等药酒,一面道:“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吧,万一伤了骨头,就麻烦了。” 俞大从屋里出来,朝外走去:“我去请,很快就回来。” 裴舒很想说,不用,可俞大已经走远了。 一个时辰后,大夫来了,还是上次的老大夫,给裴舒看了,道:“不要紧,只是崴了脚,没有伤到骨头,年轻人,养几天就好了。这几天别大活动。” 俞临江在一旁听着,一面答应着,一面记在心里,问大夫:“可有什么忌口的。” “倒也不用。”老大夫道。 苏青蓉把钱给大夫,把人送到门口,回来让裴舒好好歇着,这两日别做饭了。 她会做。 俞临江:“……” 他想去官学,现在提前去,可以吗。显然不现实。 俞家没迎来做饭问题,门口倒是多了几辆马车。 胡嬷嬷从马车上下来,满脸堆笑指挥着人下来,让人把东西搬到俞家去。 俞大拦在门口:“你们做什么,谁让你们搬的?” 经过主人家同意了吗,就往里搬,这就是侯府的规矩。 他自然也认出了宜川侯府马车上的标志。 若是以前,他早把这些人赶出去了,哪里轮得到他们扰人清静。 胡嬷嬷笑着解释:“我们是宜川侯府的,此次来,就是接我们家小姐回京的,这些东西是谢礼,感谢你们收留我们家小姐。” 她再次提接人,态度强硬。没有给俞家反抗的机会。 俞临江在屋里听见了,他看了看裴舒,问裴舒:“我把人打发走?” 这丫头打定主意不回去,不回去挺好,他正好多一个妹妹。 裴舒摇头,这是她的事儿,不能牵连俞家人。 “把人请进来吧。”裴舒想了想道。 她伤了脚,不方便动,只能把人请进来。 胡嬷嬷进屋后,左右打量着屋内的摆设。 因为做雕刻的缘故,屋内有些乱,刻刀、成品小件都放在桌上,地上还有一些碎屑。 这让胡嬷嬷频频皱眉,道:“小姐,您是侯府嫡小姐,可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奴婢帮您收拾收拾,你还是跟奴婢回去吧。” 裴舒摇头:“我不回去。” 胡嬷嬷疑惑不解,上前几步,殷切望着裴舒:“您为什么不回去,总得给奴婢一个理由吧。” “不能回去。”原因肯定会说,但不是现在,裴舒道,“东西都带回去,我不要,也不敢要。” 胡嬷嬷人老成精,一下听出症结所在,不能回去,为啥不能回去,中间定有原委。 她小心赔笑问出来:“您和奴婢说说,为啥不能回去,只要您说出来,奴婢请夫人为您做主。” 裴舒沉默不语,胡嬷嬷急了,让裴舒说出来,也好让夫人为她做主。 自然要说出来,但不能太轻易说出来,倒显假了。 胡嬷嬷见裴舒不言不语,急得满头汗,一面用帕子擦着,一面催促裴舒快说。 “我怕死,那几人都去京城了,会弄死我。你快些走吧,我不能回去。”说完,裴舒扭过脸,不再说话。 俞临江一眼看出裴舒的目的,对着胡嬷嬷做了个请的姿势。 胡嬷嬷无法,只能出去。到了院中,向苏青蓉打听裴舒的情况。 苏青蓉自然不会瞒着,把知道的全说了。 胡嬷嬷听得心惊胆战,这家人真是狗胆包天,不仅虐待裴舒,竟还想害裴舒的性命。 这可是好消息,老夫人若是知道,还怎么偏心那个假货。 胡嬷嬷不再耽搁,辞了俞家人,带着人回了京城。 这来来回回折腾的,她都没脾气了。 胡嬷嬷走后,俞临江问裴舒:“真害怕?” 看着倒是不像。 裴舒揉着脚踝,抬头看向俞临江:“自然不会怕,我就是不想回去,就算不回去,也不能让那人好过。” 就算未能达到目的,起码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这种子早晚有一天会发芽,长成一根刺,令人不舒服。 这才是她的目的。 裴舒还就不信了,侯府人能永远偏心假千金。 她回到京城,迟早要把假千金在意的都夺过来,就是为了原主,她也不能让假千金好过。 其实,她现在回去是最好的选择,可她不愿受束缚,还是不回去了吧。 她觉得侯府不会妥协,还会再来。 送走了胡嬷嬷,俞家暂时恢复往日的宁静。 重阳节这日是牛牛的生辰,牛牛点好菜,可裴舒崴了脚,要少动弹。 俞临江提议道:“要不,咱们去镇上吃吧。” 大家自然没意见,尤其是裴舒,她来了许久,还不曾去镇上酒楼吃饭,早就想去尝尝了。 翌日,俞大带着人去镇上酒楼,自然也没少了俞二和俞三一家。 十几口人,预定了两桌酒菜。一来重阳节大家一起聚一聚,二来给牛牛过生辰。 他们让俞老头来的,可俞老头觉得远,哪里也不想去,便没来。 铺子卖完早饭,关了门,一行人便来到了酒楼。 一桌十菜两汤,因为是预定的,早早就备好了。 男人一桌,女人一桌。俞三非让裴舒来他们这一桌。 裴舒没答应,笑着道:“两桌挨着,在哪一桌都一样,我还是跟着娘和二婶吧,你们随意喝酒,也自在些。” 俞大是一家之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难得出现了笑容:“都吃吧,随意吃,多吃些。” 裴舒还拿出了做的鸡蛋糕,上面插着五根蜡烛,摆到桌上,喊来牛牛:“这是姐姐给你做的,吹了蜡烛许个愿,愿望一定能达成。” 牛牛惊奇,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裴舒:“真的?” 愿望都可以实现吗,那他就多许几个愿望。 裴舒点头,把蛋糕往他身旁推了推,示意他快些:“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牛牛依言吹了拉住,最后许愿,睁开眼要把愿望说出来。 裴舒捂住他的嘴:“别说出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牛牛信以为真,遂闭口不言。 这顿饭每个人都吃得很满足。 付完账离开后,俞临江走到裴舒身侧,低头凑近她道:“我的生辰是腊月二十八。” 裴舒听了,不解其意,再看俞临江时,他已经走远了。 这是什么意思? 苏青蓉在一旁,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中,小新提醒道:“临江也想要蛋糕了。” 裴舒会心一笑,对着俞临江的背影道:“都有,给你做。” 这人,吃蛋糕就吃蛋糕,直接说出来就是,还转了一道弯,只说出自己的生辰,让她猜,她能猜出来才怪呢。 苏青蓉但笑不语。 赵氏轻轻笑出声,低声对苏青蓉道:“我看这俩孩子挺好的。” 苏青蓉颔首,她觉得两人相处融洽,日后定能生出情愫。 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俞家日子平淡中带着满足。 京城宜川侯府,却又闹起来。 先是裴三爷逛花楼,和人打起来,他能力不济,被人打了头,心气不顺,回家后打了妻子。 裴三奶奶哭着找裴老夫人做主。 裴老夫人无法,对裴三爷用了家法。 裴三爷一把年纪,被施了家法,面子上过不去,知是裴三奶奶告状,气得要休妻。 裴老夫人自然不能让他休妻,去他三房院中,将人训斥了一顿。 裴夫人乐得清闲,在自己院中品着茶,和身旁的丫鬟婆子说家常话。 “老三也真是,在外面受了气,就知道回家撒气,有本事跟别人打去,真是个没出息的。”裴夫人一向看不上裴三爷。 一个婆子附和着:“谁说不是呢,也苦了三奶奶了,都是做娘的人了,还要挨打,这下可丢人了,日后在小妾跟前,哪里还有气势。” 话落,一个丫鬟打开帘子进来,笑着道:“夫人,胡嬷嬷回来了。” 裴夫人听了这话,顿时来了兴致,摆着手笑着道:“快,让人进来。” 胡嬷嬷进来,先给裴夫人行了礼。 裴夫人摆手让她起来:“可把人带回来了?” 胡嬷嬷摇头:“小姐不回来,也不敢回来。” 裴夫人失望,眉头紧皱,不敢回来,是何意,便问其缘由。 胡嬷嬷把知道了都说了,她怕俞家人偏心裴舒,专门使了银子去裴家村打听,把裴舒从小到大的事都问清楚了。 上次,她也打听了,只知道换孩子的事儿,却不知裴家人虐待裴舒。 不仅如此,听俞家人说,裴家人把裴舒卖了还不死心,还故意找麻烦,就怕裴舒好过。 这是多大仇,多大的怨啊。 这分明就是想把裴舒整死,让他们女儿永远留在侯府。 这家人真是恶毒。 知道真相后,胡嬷嬷又气又怒又兴奋,马不停蹄赶回来了。 裴夫人知道了,夸赞胡嬷嬷:“差事办得不错,你先回去歇着吧,有需要我再找你。” 她把胡嬷嬷打发走,带着人去了松鹤堂,把打探到的消息说与裴老夫人听。 裴老夫人却半信半疑,觉得裴夫人和裴敏有过节,故意污蔑裴家人。 裴夫人见裴老夫人不信,道:“您若是不信,可以找裴家人问问。恶意换孩子,又虐待咱家孩子,这事儿可不能算了。” 裴敏的病好了,来给裴老夫人请安,闻言,哭着进来,说裴夫人污蔑,根本没有的事儿。 裴家人虽是农户,最是淳朴,不会虐待孩子,听庄子上的婆子说,庄户人家打骂孩子常有,因为孩子不听话,断不会恶意虐待,要是恶意虐待,孩子早死了,断不会平安长大。 说完,她扑到裴老夫人怀里,哭诉着道:“祖母,您要是不信,可以喊他们来问问。我与母亲素来不和,母亲这般冤枉人,就是想把我赶出去。我知自己不是宜川侯府的血脉,无颜在这个家待着,您派人送我回去吧。三皇子深明大义,不会为难侯府的。” 她最后抬出三皇子,就是告诉裴老夫人,她是三皇子的救命恩人,三皇子对她不一般。 就是宜川侯府,也不能把她如何。 果然,裴老夫人心动了,将裴夫人打发走。 裴夫人不愿离开,就这么放过裴敏,太便宜她了,做了那么多,没能让裴敏离开,到底是不甘心。 裴老夫人见状,微微蹙眉,对裴夫人道:“是不是让侯爷请你回去。” 裴夫人纵然不甘,也不得不离开。 她离开后,裴老夫人拉着裴敏道:“祖母都明白,你且起来,你是你,他们是他们,不相干的。” 裴敏欣喜,却一脸悲戚:“可,他们毕竟是我的家人,他们有错,就是我的错。母亲就是这么想到。” 裴老夫人哄着裴敏,哄了好一会儿,才令她放心,命人送她回锦兰院。 宜川侯回来,裴老夫人便把人请了来,说了裴敏和裴夫人的事:“你那媳妇该敲打敲打了,作何盯着敏儿,一个姑娘,纵然占着嫡女的名头,又碍着她什么了,不吃她的,不喝她的,虽然有些过节,也不能揪着不放。” 别人都说裴老夫人贤惠,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她从来不训斥儿媳,让儿子管房里事,她再出来做好人。 果然,宜川侯听了这话,觉得裴老夫人大度,当即保证,回去后便教训裴夫人。 裴老夫人劝说道:“说几句就成了,没必要大吵大嚷的。” 宜川侯应了句是,又问起裴舒的事。 裴老夫人叹息:“她不回来,未必是怕养父母,可能是看不清形势,被人蒙蔽了。” 裴舒离开裴家,一直住在俞家,受谁蒙蔽,可想而知。 宜川侯道:“那该如何?” 也不能让嫡女流落在外,成为童养媳,传扬出去,侯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裴老夫人思忖片刻,道:“不回就不回吧,就说在庄子上,又病了,将养着呢。” 宜川侯颔首,只能如此了。 裴敏回了锦兰院,听到这消息,暗自骂裴舒:还真是蠢,竟然不回来。也算她有自知之明,要是回来,也讨不了好。 林嬷嬷知道裴舒不回来,也就放心了。毕竟裴敏是假的,真千金回来,尴尬的只有裴敏。 裴舒知侯府的人走了,心里高兴,因为崴了脚,不能大活动,就在屋里做雕刻,日子倒也清闲。 她却不知道,这清静日子要结束了。 因为陆老夫人来了,她知裴舒不喜京城的人,也不愿意回京城,就用了个迂回的法子,直接住到了柳河湾。 陆家有钱,下人办事利索,在俞大家附近买了一片地,盖了一处青砖瓦房四合院,没几日就搬进来了。 裴舒的脚好了,出门洗衣服时,就听见村里来了一位老太太,好像特别有钱。 仆妇成群,出门有马车,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裴舒拧干衣服,微微蹙眉。 老太太,有钱人,难道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应该啊。 要是侯府的人,应该直接上门了。 应该是巧合。 她没放在心上,端着木盆往家走。才走了几步,就看见一个妇人扶着一个老太太往这边走来,有说有笑,看着很和善。 裴舒不认识,等她们走近了,也不打算开口说话,谁知那老太太开口喊住了裴舒。 “小姑娘,你去哪里洗衣服了?”陆老夫人停下步子,慈爱地看着裴舒,眼睛落在她布满疤痕的手上,心颤了颤,忍着落泪的冲动。 这就是她可怜的外孙女,一定吃了不少苦。 跟女儿小时候很像,这次错不了了。 50 第 50 章 不是巧合 裴舒看向陆老夫人, 总觉得她眸中连带慈爱和怜惜,再看时,这些情绪都不见了。 她指向湖边:“就在那湖边, 你们也可以去。” 说完便想离开。 陆老夫人喊住裴舒:“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们是新搬来的,有许多不懂的地方, 你可以带着我们转转吗?” 裴舒觉得奇怪, 看向陆老夫人带着疑惑。 她总觉着这老太太故意找话, 难道是她的错觉的。 陆老夫人觉得有些刻意,忽而笑了:“你别多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面善,想让你带我们转转,你放心,我们不浪费你时间, 我, 我们给钱。” 裴舒想了想,断然拒绝:“对不起, 我没空,你们找别人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端着木盆离开。 她离开后,陆老夫人眼睛湿润了, 望着裴舒离开的方向,唇瓣蠕动着。 秦嬷嬷安慰她:“老夫人,您别着急, 她不知真相,还以为咱们别有用心呢,您放心,等咱们与小姐熟悉了,她定会和咱们亲近的。” 陆老夫人岂会不知,仍觉得心痛,这孩子防备心重呢,不知受了什么委屈。 都是宜川侯府,找回一个假货不说,知道外孙女在哪里,连个人也接不回去,一家子的蠢货。 陆老夫人想了想,道:“你去备一些礼物,给附近几户人家送去,如此也好让他们上门拜访。” 她想说出实情,又怕裴舒排斥,不愿跟自己回去。 先处好关系,将来有机会再说,她总要把外孙女带回去的。 秦嬷嬷得了命令,立刻派人去办了,随后扶着陆老夫人回家去了。 裴舒回到家,把衣服晒上,回屋做了会雕刻,就听见有人敲门。 她打开门,怔住了,怎么是一个嬷嬷? 他们不熟悉吧。 裴舒还未开口询问,就听秦嬷嬷道:“姑娘莫要多心,我们初来乍到,想和村里人处好关系,于是备了些薄礼奉上,还请姑娘不要推辞。” “原来如此。”裴舒笑着把人迎进屋,又倒了茶,“你们从哪里来的?” “我们从京城来,老夫人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镇上有我们的亲戚,听闻你们家豆腐脑做得好,老夫人喜欢吃软口的,就要来柳河湾住一阵子。”这是他们以前想好的说辞,让人找不出错处。 秦嬷嬷笑看着裴舒,暗道:小小姐跟他们小姐真像,让她看到了小姐小时候。 “你们喜欢吃什么口味,改日我做了,给你们送一些过去。”裴舒一听为了豆腐脑,也就了然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她也要回礼才行。 县里有许多人来竹叶镇,就是为了吃顿热乎的豆腐脑。 “我们刚来,听闻姑娘做的吃食不错,姑娘要是有空,就多做一些,匀给我几口,我们老夫人嘴挑剔,一般的吃食看不上。” 秦嬷嬷怕裴舒误会,又道,“我们拿钱买,不让姑娘白做。” “只是几口吃的,不值多少钱。”裴舒想起做的鸡蛋糕还有一些,不是很甜,软糯可口,便让秦嬷嬷等一会儿,她去拿一些。 裴舒再出来,手里多了一个篮子,里面放着木盘,盖着手帕,递到秦嬷嬷跟前:“这是我做的鸡蛋糕,软糯可口,适合老人家吃,您带回去,让老夫人尝尝。” 秦嬷嬷哪有拒绝的道理,欣然接了,借口家中有事儿,便离开了。 她走后,裴舒打开她带过来的篮子,见里面是一块布料,青葱色,跟她的衣裙一个颜色,还是细棉布,就知这家人送礼用心了。 苏青蓉在后院除草,隐约听见有人来了,就过来瞧瞧,正好看见秦嬷嬷离开了。 “方才是谁来了?”苏青蓉走过来,见篮子里放了一块布料,心中更是诧异。 上门还给布料,在这乡下,倒是稀奇。 裴舒道:“是隔壁新来的那家。” 苏青蓉总觉得哪里不对。 隔壁新来的那家,与舒儿有关系吗,会是裴老夫人吗。 她应该去看看的。若是宜川侯府的人,应是接舒儿离开的。 裴舒不知苏青蓉心中所有,把布料给了苏青蓉。 苏青蓉接过来,笑着道:“这颜色配你,娘给你做一身新衣裙,你穿上肯定好看。” 裴舒不让,苏青蓉月份大了,该好好休息才是。 苏青蓉道了句不累,拿着布料走了。 隔壁陆家,秦嬷嬷带着鸡蛋糕回去,笑嘻嘻向陆老夫人邀功:“老夫人您瞧瞧,这是小小姐亲自做的,特意给您的。” “快给我尝尝。”陆老夫人一听,走过来,伸着脖子往篮子里看,见是一块块黄色的糕点,闻着散发着鸡蛋和面粉的香气,问:“这是专门给我做的吧。” “是专门给您的。”秦嬷嬷一面吩咐丫鬟给陆老夫人净手,一面也洗了手,把盘子端出来摆在桌上。 陆老夫人一脸笑容,净了手坐下,拿一块尝了一口,眸中顿时涌上泪意,口内道:“好吃。” 比他们府上的厨娘手艺好,这是生活所迫,手艺才锻炼出来的。 秦嬷嬷一眼看出陆老夫人想法,笑着道:“咱们小小姐有孝心,天赋也好,做的东西都比别人好。老夫人快吃些,别辜负了小小姐的一片心意。” 陆老夫人吃了一块,便不吃了,让秦嬷嬷和丫鬟分着吃了。 她缓过神,叹息道:“我那外孙女受委屈了。” 说着又想落泪。 秦嬷嬷忙阻止:“老夫人快别多愁善感了,现在找到小小姐了,这是好事儿,以后的时间还长,断不能落泪,让小小姐看见了,指不定多心疼呢。” 陆老夫人擦了眼泪:“你说的是。” 其余人家也得了陆家的好处,心道:老太太大方,该多走动走动才是。 于是陆老太太门上经常收到一些东西,或许是几个鸡蛋,或许是一条鱼,或许是山上的野味,还有送野菜的。 她也常和人走动,让丫鬟做一些吃食,给附近的村民送一些。 当然,她们给俞家送的最多。 陆老夫人渐渐与村子里的人熟悉了。 村里人提起陆老夫人,谁不说一句,这老太太是个心善的。 九月底。 林婷来了 ,带了不少礼物,她上门,主要是给裴舒送银票。 因为裴舒提供的衣服款式,首饰花样,以及菜谱,他们林家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这次来,主要是感谢裴舒。 所有的加起来,一共几千两银子,一个月的收入,不算少了。 这才刚开始,随着生意的开展,以后会越来越多。 裴舒就算什么也不做,也会有足够的银子。 家有余钱,心里不慌,几张薄薄的银票,似乎有千斤重,让裴舒觉得安心。 林婷见裴舒喜欢钱,笑着道:“你想不想赚更多的钱?” 裴舒自然是想的,谁还嫌钱多:“你有什么好主意?” 有了钱傍身,以后她也不怕了。就算不会侯府,她也吃喝不愁。 林婷道:“你的辣椒酱很好吃,把方子写下来,我保证你能赚更多的钱。” 裴舒也不吝啬,当即写了方子与契约书。 这是与林婷自己的合作,与林家无关。 裴舒笑着道:“其实女人的钱最好赚,我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一听。” 林婷当即来了兴致,凑到裴舒跟前:“你还有什么好主意?” 衣服首饰的生意都做了,她还有什么好主意。 裴舒进屋,拿出一个东西,走到林婷跟前:“你闭上眼睛别动,我让你睁眼,你再睁眼。” 林婷乖乖听话,裴舒在她唇上抹了又抹,一个钟后让她睁开眼睛,同时递给她一面铜镜。 铜镜中的人好似更美了,唇畔是淡粉色的,气色不一样了。 林婷不信,觉得铜镜不清楚,又跑到井边的水盆里照了照,果然气色好了。 “你给我涂了什么,比口脂要好用。”林婷不傻,立刻明白了裴舒的意思,“你想合作卖这个?” 裴舒点头,问林婷:“你觉得如何?” 这是口红,她捣鼓很久,才做出来的,苏青蓉也看了,说很不错。 “大卖。”林婷很有信心,这种好东西,只要有点儿眼力的,都会买,哪个女人不喜欢漂亮。 “这就好。”裴舒没做过这种生意,不知行情如何,有林婷这句话,她也就放心了。 裴舒把方子给了林婷,写了契约书,两人按了手印签上名,这份协议也就生效了。 林婷很高兴,夸赞裴舒几句,又央求裴舒给她做了辣椒酱,带着辣椒酱心满意足离去。 她走后没多久,俞三来了,他鼻子灵,刚进村,就闻见辣椒酱的味道了,家都没回,直接来找裴舒了。 一进院子,就见裴舒在装辣椒酱,笑着走过去,蹲下给裴舒帮忙:“我一回来就闻见味了,侄媳妇果真在做辣椒酱,一会儿也给我一瓶。” “这个没问题。”裴舒做得多,给林婷十几罐儿,剩下的还能装十几灌,她吃不了太多,可以匀给俞三他们一些。 俞三道了谢,抱着罐子,蹲在裴舒身后,见她拿着罐子向外走,就问她做啥去。 裴舒没回头,道:“给人送点东西。” 俞三笑着道:“给谁送,我去吧,反正我也没事儿。” 他腿长,跑得快,快去快回,回来还能商量开卤肉铺子的事儿。 裴舒顿住步子,回头看一眼俞三,道了句:“不用了,你要是闲得慌,就在家挑黄豆吧,这次收的黄豆不是很好,要是有坏的,影响豆腐脑的口感。” 俞三得了命令,顿住步子,放下辣椒酱,乖乖去挑豆子去了。 裴舒则是去了陆家,敲门听见内门传来声音:“谁啊,稍等,就来开门。” 话落,出来一个姑娘,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清秀,看着稳重,见是裴舒,笑着道:“姑娘好,快请进来。” 方才老夫人还念叨小小姐呢,没想到小小姐这么快就上门了。 老夫人若是知道了,肯定高兴。 裴舒站着没动,把手里的两个罐子给春桃:“不了,我还有事,这是我自己做的辣椒酱,一罐子是辣的,一罐子是不太辣的,你们留着吃,要是觉得好吃,吃完了,我再给你们送。” 她说完转身离去。 春桃看了看手里的陶罐,不知如何是好。 陆老夫人好似听见裴舒的声音,走出来问:“谁来了。” 春桃走过去,举了举手里的陶罐:“是小小姐来了,给咱们送辣椒酱的。奴婢让她进来坐坐,她借口有事走了。” 陆老夫人望了望门外,显得有些失望,视线落在罐子上:“中午吃饼吧。” 她想尝尝外孙女做的辣椒酱。 裴舒回去后,见俞三带着几个孩子挑黄豆,笑着问:“快中午了,咱们吃啥?” 看在他们勤苦的份上,她做些可口的犒劳大家。 牛牛看见俞大提肉回来,抬头看着裴舒:“姐姐,咱们吃红烧肉吧,配大米饭,肯定好吃。” 裴舒进了厨房,见盆里有五花肉,还有排骨,出来对牛牛道:“吃过红烧肉了,今儿咱们换一种吃法,吃粉蒸肉和粉蒸排骨吧。” 牛牛就问粉蒸肉和粉蒸排骨是啥,好吃吗,听着好吃。 裴舒没回答,笑着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动作很利索,说做就做,五花肉洗干净,切成长条的片状。 排骨同样洗干净,放入盆中,加上料酒,盐,酱油等料拌匀。 锅中放油,油热关火,油温下降后放入豆瓣酱、蒜末,炒出香味和红油。 将炒香的料汁放入盆中,和肉块排骨翻拌拌匀,腌制三刻钟。 腌制好,倒入磨好的米粉,拌匀。 米粉吸水性强,拌匀后呈现湿润状态,料汁太少,米粉会干,做出来的粉蒸肉也干,呈湿润状态正好。 在碗底铺一层萝卜,萝卜块不能太小,不然太烂不好夹。 萝卜上面铺上排骨和肉,不能太平,留些空隙,上锅后容易蒸。 摆好后上锅蒸,蒸一个半时辰,便可出锅了,出锅后撒上葱花。 今儿人多,裴舒做了很多盘。还没出锅,俞三带着几个孩子就等在厨房门口了。 牛牛馋得直咽口水,问裴舒什么时候好。 俞三眼睛盯着锅,好似一出锅就能吃到一样。 几个孩子也如此,俞大和苏青蓉闻见香味了,也来问什么时候开饭。 “太香了,我都快忍不住了。”苏青蓉月份大了,比较能吃,也不禁饿,闻见味也馋了。 裴舒煮好米饭,对着大家一笑,道:“再拌一个凉菜就可以了。” 肉吃多了上火,裴舒凉拌了一个马齿苋,降火。 如今家中材料丰富,拌好的马齿苋淋上香油,那滋味也很美味。 俞三等人第一次吃粉蒸肉和粉蒸排骨。 粉蒸肉糯而清香,嫩而不糜,米粉油润,香味浓郁。 粉蒸排骨也一样,俞三等人吃着肉,根本不抬头,一个劲儿嘟囔着好吃。 裴舒吃得差不多,去了厨房端着碗出来,对苏青蓉道:“娘,我去给隔壁老夫人送一些去。” 苏青蓉摆摆手,让她快去快回。 她都习惯了,陆家经常送一些东西过来,裴舒做了好吃的,也会给陆家送一些。 两家有来有往,相处得很好。只是苏青蓉没见到陆家老太太呢。 不过已经有了猜测。 裴舒嗯了一声,端着碗走了。 俞三停下筷子,看向裴舒,问苏青蓉:“大嫂,你有没有觉得侄媳妇对那家人有些特别?” 方才送辣椒酱,这会儿送粉蒸肉,侄媳妇何时对别人这么热情了。 苏青蓉自然发现了,不过她没说啥,笑着道:“邻里邻居的,相互走动很正常。” 裴舒也觉得自己不正常,有了东西,她不自觉想起见了几面的老夫人。 不知为啥,就是觉得这老夫人亲切,或许这就是缘分。 裴舒再次敲门,这次开门的还是春桃。 她见是裴舒,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几分:“姑娘,是你啊?” 话落,她闻见了浓郁的香味,又道:“又给我们老夫人送东西?这次是什么?” 裴舒道:“自己做的粉蒸肉和粉蒸排骨,软烂香糯,应该适合老夫人吃。” 陆老夫人听见了裴舒的声音,忙出来,见真是裴舒,扶着秦嬷嬷走过来,让裴舒进去坐坐。 裴舒没答应,笑着道:“我们还吃着饭呢,这是我做的粉蒸肉,您别嫌弃。” 她没留下,送了东西便回去了。 陆老夫人进了屋,净了手吃着粉蒸肉,泪水滚落下来:“这孩子,是个孝顺的,手艺也好。” 这么好的手艺,都是磨炼出来的结果。 听说这丫头在赚钱,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女儿的嫁妆有她的一半,侯府该给舒儿的。 秦嬷嬷怕陆老夫人伤心,赶忙劝说几句,才把陆老夫人劝住。 陆老夫人吃了几口粉蒸肉和排骨,又喝了一点汤,也就饱了,漱了口净手对秦嬷嬷道:“给国公爷写信,让他去侯府一趟,把小姐的一半嫁妆要回来。” 秦嬷嬷很快就明白了,老夫人这是给小小姐要呢。答应一声,立刻去写信了。 裴舒不知这些事,回到家,又吃了些肉和菜,也觉得饱了。 苏青蓉看向裴舒问:“陆老夫人喜欢吗?” 裴舒摇头:“不知道,送不送是我的事,喜不喜欢是她们的事,我就管不了了。” 应该喜欢吧,每次她送东西过去,秦嬷嬷和春桃姐姐都说,陆老夫人很喜欢呢。 若是不给陆老夫人送,裴舒心里过不去。 苏青蓉没接话,觉得该去见见陆老夫人了。 虽然已有了猜测,也要证实不是。 收拾好,没事儿了,裴舒进屋雕刻东西。 苏青蓉喊来牛牛,在牛牛耳边低语几句。 牛牛抬眸看向苏青蓉,问:“娘,为啥?” 苏青蓉堵住他的嘴,小声道:“你先不要问,按照我说的做,快去。” 牛牛不解,不过依然按照苏青蓉说的去做了。 苏青蓉让她去门口玩,要是看见陆家老太太出来,就回来说一声。 谁知道这老太太何时出来,娘也真是,竟给他出难题。 牛牛等了一下午,没见到陆老夫人出来,回去告诉了苏青蓉。 苏青蓉也不着急,让牛牛明天继续等着。 牛牛不乐意,苏青蓉笑着道:“你要是完成娘交代的任务,回头让你爹带你去镇上,你不是想去店里吗?” “好。” 牛牛早就想去店里了,这次终于有机会了。 第二日,牛牛等了一中午,不见陆老夫人出来,到了下午,终于等到人了。 他看见人,就跑回家,告诉苏青蓉:“娘,人出来了。” 苏青蓉摸了摸他的头,夸赞几句,让他去玩,然后整了整仪容,去了外面,假装偶遇陆老夫人。 看见陆老夫人的那一刻,苏青蓉愣住了,勾唇一笑,轻声道:“没想到,真的是您啊。” 陆家老夫人,可不就是裴舒的外祖母。 宜川侯的原配姓陆,而他们家旁边正好来了一户陆姓人家。 这根本就不是巧合。 51 第 51 章 讨要嫁妆 当年苏家在京城, 风头无两,嫡长女是皇后,得武帝信任与宠爱。 苏家嫡长子是镇北大元帅, 手握重兵。 其余儿郎虽是庶子, 也个个出息。提起苏家,谁人不称赞一句。 就是陆家, 也要避其锋芒。 可惜, 苏皇后突染恶疾, 消香玉殒, 苏家抵御外敌贪功冒进,指挥失误,致使边关将士无辜丧命, 被武帝贬庶民。 苏家儿郎也都死在了战场上, 只剩一个苏青蓉, 最后不知所踪。 苏家妇人受不了这等变故, 走的走,死的死,也没什么人了。 陆老夫人没想到会遇见苏青蓉。 苏二小姐当年虽不及长姐出名,也是京城的风云人物,一手女红得太后赞赏,人温柔和善,多少儿郎争着娶呢。 没想到竟沦为一介农妇, 不过就是沦为农妇,也改不了其姣好的容貌, 与婉约的气质。 陆老夫人把人请进家中,命人奉上茶水,笑着道:“十多年不见, 苏小姐风采依旧呢。” “什么风采,只是一张皮囊而已。”苏青蓉眸中有些自嘲。 若是可以,她愿意用这皮囊,换取家人平安。 陆老夫人自觉失言,笑着问苏青蓉:“舒儿是我外孙女,这个你知道吧。” “知道,我还以为是宜川侯府来人了,没想到是您,舒儿不愿意回去,我把她当成女儿疼,这个您可以放心。” 说到这里,苏青蓉看向陆老夫人:“宜川侯府到底是何意,找到了真的,那个假总该送回来吧。” 裴家人都上京了,这是不打算回来,宜川侯府就这么算了吗。 若是有人恶意换了她的女,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说起这个,陆老夫人便怒气上涌:“哼,那家人都是蠢的,自家血脉都找回来,却还要留着那假货,他们是何意,我也清楚明白,舒儿不愿意回去是对的,那假货在,舒儿就不能回去。” 苏青蓉惊讶:“为何不送走?” “三皇子对那丫头有意。”陆老夫人没瞒着。 才十三岁,就知道勾搭男人了,如此轻贱,也要看贵妃娘娘是否答应。 苏青蓉也明白了,宜川侯府看人下菜,待价而沽,他们看假货攀上了高枝,不愿意放人离开。 “倒是委屈舒儿了。”这孩子从小受苦,若是知道家人留下那假货,不知该多伤心呢。 “放心,我是她外祖母,自然不会让她受委屈。”陆老夫人镇定道,“该舒儿的东西,一样不会少。” 有她这句话,苏青蓉也就放心了:“你打算认回舒儿吗?” 陆老夫人迟疑了,半晌后:“我想认,就怕那丫头抵触。我也是进退两难呢。” 想认不敢认,不认心里难受。可不就是进退两难。 苏青蓉道:“舒儿是个识大体的,你能来,就是疼她看重她,你若是想认便认吧。” 陆老夫人颔首,很是欣慰:“我的舒儿是个好孩子。”停顿一下又道,“我想把人接回去,你看我该如何做?” 她算看出来了,裴舒敬重苏青蓉,若是苏青蓉出面劝说,裴舒应该能回去。 苏青蓉笑了:“我不会劝她回去,她去留随意。您可不要指望我。” 陆老夫人叹息:“是我贪心了。” 宜川侯府来接人,裴舒都没回去,陆家只是她的外家,她肯定不回去。 若是裴舒跟她回去,这也是打宜川侯府的脸。 两家本是姻亲,因着女儿去世,这些年走动不多,若是他们把裴舒接回去,怕是要结仇了。 舒儿通透,定也不愿意如此。 这也是陆老夫人不愿意尽快认亲的原因,一旦认了,她也就要离开了。 陆老夫人决定,暂时不认,看着孩子幸福,她心中欢喜。 她许久不出京,乡下空气清新,她要多住一段时日。 苏青蓉不会干涉这些,她早就想清楚了,裴舒回京,会给她找一个高贵的身份,定不比侯府差。 她和陆老夫人说了会儿话,起身离开了。 时间一晃而过,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 官学放假,俞临江也回来了。 二十五这日,裴舒和俞临江带着俞三等人,在院中架起了大锅。 俞大和俞二也来帮忙,苏青蓉觉得奇怪,问裴舒:“你们这是做啥?” 难道要杀猪,俞大最近没打猎,也没有野猪。 裴舒搬来一块石头,解释道:“煮肉。” 苏青蓉等人:“……” 他们家过年买了一些肉,但不多,用不着这么大的锅吧。 裴舒见他们误会,笑着道:“我准备给村里人煮肉。” 过年了,谁家还不吃点儿肉啊。 这次也收加工费,就像中秋节那样,不过这次不要钱,要鸡爪,她想吃无骨鸡爪了,想想都觉得馋得慌。 她给人免费卤肉,回头再给他们一些汤汁,村里人应该都会来。 行吧,这丫头有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她与林家合伙,与林婷合作,年底分了不少银子,具体分多少,苏青蓉不清楚。 不过她算过,少说有一万多两。这丫头,才十来岁,能赚这么多钱,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即使不回宜川侯府,也不用愁。 花了大半天,大锅终于砌好了,裴舒麻溜动手,熬好卤料汁,把自家的肉放进去了。 半个时辰过后,肉味出来了,能传到隔壁村去。 俞三跑回家,拿来买好的肉,准备让裴舒给卤了,顺便在村里宣传一下。 听裴舒说,她想要鸡爪,做一个无骨鸡爪,虽然没吃过,但他相信裴舒的手艺,一定很好吃。 俞三提着肉往俞大家走,路上遇见不少人,都问俞三做什么去。 “嗨,能做什么,我侄媳妇卤肉呢,我让她帮我也卤了,不要钱,就要鸡爪,那鸡爪子没肉,她愿意要,就给她。她的手艺你们是知道的,酒楼的大师傅都甘拜下风。”俞三提着肉,一面走一面说,步子不知不觉加快了,仿佛慢了,卤肉就飞了似的。 村里人一听,这可是好事儿啊,裴舒的手艺,许多人都见识过。 不说那次的小龙虾和红烧鱼,就是中秋节的烤鱼烤鸡烤鸭,拿出来待客,那可是倍有面子。 上次还收十文钱呢,这次不收钱,就收鸡爪子,鸡爪子没肉,给就给了。 起了心思的人,纷纷跑回家,提着肉向俞大家走去,有那没鸡爪子的,回家杀了一只鸡。 家里没肉的,跑到镇上买肉,还有很多人买猪下水的。 听人说,裴舒能把猪下水做成上等美味,这次可要占大便宜了。 俞家的锅煮了两天,才把村里的肉都煮完了。 当然,裴舒收获一盆鸡爪子。 她没想到村民这么下本钱,都舍得吃了。 今年,因为俞家收黄豆的原因,家家都有余钱,自然舍得吃了,这才收了一盆鸡爪。 俞三望着鸡爪,有些发愁:“这要去骨头,得多大的功夫。这也没多少肉,到时候够谁吃的。” 裴舒但笑不语,开始处理鸡爪。 鸡爪洗干净,剪去指甲,准备料酒,葱、姜。 凉水加鸡爪,加入料酒,葱姜,煮一刻钟捞出,凉水冲凉,加入冰块,冰两刻钟。 这一步利于去骨头,也能增加鸡爪的韧性,有嚼劲儿。 俞临江见去骨麻烦,也过来帮忙。他会功夫,用匕首划开开深可见骨的缝隙,让其他人去骨。 芳草,香草几人都过来帮忙了。 俞三见大家都帮忙,他也不闲着,也跟着去骨头。 一盆鸡爪,人多,去骨头也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好了。 剩下无骨鸡爪,用凉水冲几遍,去掉油和碎皮,这样做出来的鸡爪口感会更清爽。 剩下就是调料入味了。 小米辣,葱姜蒜,洋葱,百香果,这时候没有柠檬,裴舒用白醋代替了,再加入香菜,一起剁碎。 再加上生抽糖等调料拌匀,放凉水中腌制,一个时辰后就可以开吃了。 俞三趁裴舒没注意,拿一个塞嘴里,立刻被惊艳到了,对裴舒竖起大拇指:“侄媳妇,这味道,绝了。要是可以,我想天天吃,酸甜可口,有韧性有嚼劲儿。和平时吃的鸡爪,完全不一个味。” 牛牛等人见俞三吃了,也要吃。 无法,裴舒盛出来一点,让他们先尝一尝,语重心长道:“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腌制入味,会更好吃。” 俞临江没吃,道:“我等腌制好了再吃,你记住,我要比他们多吃几个。” 他忍住了,这些人没忍住,所以他理应多吃几个。 裴舒笑出声,看向俞临江:“……” 这是什么逻辑。 晚饭,裴舒切了一些卤肉,凉拌一个藕,又炒了一个青菜,端出腌好的无骨鸡爪,望着桌上丰盛的晚餐,道:“可以开吃了。” 俞大和苏青蓉都夹无骨鸡爪,他们都听说了,这个最好吃,这些人都等着呢。 无骨鸡爪味道酸,俞大不是很喜欢,但苏青蓉很喜欢,一连吃了三个,还赞不绝口:“这个鸡爪好吃,爽口。” 裴舒知道,她现在有身孕,最喜欢吃这种酸辣的东西,开胃,她一面给她夹一个鸡爪,一面道:“这次鸡爪多,知道您喜欢吃酸的,给您留着呢。” 俞临江道:“下次多做些吧。” 这次人多,鸡爪看着多,其实不够分。这才一会儿功夫,盆中已经见底了。 裴舒和俞临江挨着,见他喜欢,笑问:“原来哥哥喜欢吃酸的,我记住了。” 俞临江:“……” 这话听着有些不对味儿啊。 这是说他爱吃醋吗。 其他人听了,笑而不语,时不时看向俞临江和裴舒。 饭后,俞三和俞大去厨房刷锅,俞二带着几个孩子挑选黄豆。 明个儿铺子再开一日,就关门了,等过了十五再开张。 俞临江跟着裴舒去了西屋。 裴舒惊讶,回头看向俞临江:“你跟我做甚,难道还有事。” 俞临江没说话,径直坐在一个凳子上,并未说话。 裴舒猜到,他这是想要生辰礼物,却故意装作不知,明知故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有事儿就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俞临江拿眼看她:“你自己想。” “真想不起来。” 俞临江不得不提醒:“腊月二十八。” “腊月二十八怎么了?”裴舒抿唇忍着笑意。 这人,就不能直接说出来,非要让人猜。她就不猜,非要急急他,不惯他这毛病。 “生辰。”俞临江提醒。 “什么生辰?”裴舒继续装糊涂。 俞临江也知裴舒是故意的,不得不直接言明:“腊月二十八,我的生辰,你给我的生辰礼物呢?” 扑哧一声,裴舒到底没忍住,笑出声,道:“你可算说出来了,这样不就好了,直接说出来,让我猜来猜去的,我才懒得猜。今儿才腊月二十七,明天才是呢,到时候给你做鸡蛋糕,让你也许个愿望。” 裴舒觉得此时的俞临江才像个少年,平日浑身上下高冷,今日有些接地气了。 俞临江对这结果很满意,看一眼裴舒,起身离开,走到门口,道:“可。” 他走后,裴舒坐在床上,无声笑了。 这是个别扭的人。想要礼物不直接开口,非要让人主动猜他的意思,当真是别扭。 腊月二十八这日,裴舒不仅不做了鸡蛋糕,还做了十个菜,寓为十全十美之意。 牛牛的生辰去了酒楼,一桌也是十个菜,为了让俞临江高兴,裴舒也做了十个菜,且都是俞临江喜欢吃的。 蚂蚁上树,无骨鸡爪,糖球花生,梅菜扣肉,金毛狮子鱼,酱肘子,红烧羊排,凉拌藕,清炒茼蒿,香菇炖鸡。 桌子中间放了一个六寸的鸡蛋糕,上面插着蜡烛。 牛牛比俞临江还兴奋,指着鸡蛋糕对俞临江道:“哥,快许愿。” 俞临江坐下,看向裴舒,裴舒会意,帮他点燃蜡烛。上次也是她帮牛牛点的。 这人,这点儿事儿也要计较。 算了,裴舒觉得今儿是他生辰,不和他计较。 她点燃蜡烛,俞临江吹灭,也许了愿望。 牛牛问是啥愿望,俞临江不言,牛牛再三追问,俞临江道:“说了就不灵了,你告我你的愿望,我再告诉你我的。” 这样才公平。 牛牛:“……” 大哥坏,他不问了,吃菜,放眼望去,好似都是大哥喜欢的,没有他喜欢的红烧肉,不过有梅菜扣肉,也成吧。 姐姐果然是哥哥的媳妇,心里向着哥哥。 裴舒不知牛牛的想法,一面吃,一面给牛牛夹菜,还不忘让牛牛多吃些。 牛牛看一眼俞临江,心里这才平衡了一些。 吃了饭,牛牛收拾了桌上的剩菜,准备给闪电泡饭。 闪电是俞大给牛牛的小狗,在牛牛的精心投喂下,长大了不少,整日跟着牛牛满村跑,性子也野了。 闪电也很喜欢裴舒,裴舒做好吃的,总会给闪电一份。 闪电看见裴舒,就会摇尾巴。 裴舒知道牛牛喂闪电,她简单收拾一番,便回屋去了。 俞临江再次跟着裴舒回屋。 裴舒不想逗他了,知道他的来意,打开抽屉,拿出雕刻好的麒麟,递给他。 麒麟是用紫檀木雕刻的,下面缀着打好的络子。 俞临江见了很喜欢,唇角微勾,道:“我很喜欢,谢谢。”说完拿着东西走了。 裴舒撇嘴,简单洗漱一番,爬床上睡觉。 俞家这边安稳过年,京城却不顺当了。 陆老夫人回京了,得知禄国公没有去要嫁妆,又气又怒,将禄国公数落一顿, 禄国公觉得自己愿望,对陆老夫人道:“这些都是宜川侯府的事,咱们还是不要插一脚了。” 孩子回来好好对待,宜川侯府才是她的家,还真能亏待了孩子。 他自己是个疼孩子的,不会恶意揣度人心。 陆老夫人见儿子顽固不化,也不和他理论,亲自上门,要嫁妆去了。 说起来,那些东西都是他们陆家的,女儿去了。东西要给女儿的两个孩子的,不是给一个假货的。 陆老夫人上门,自然是裴老夫人亲自招待。 “亲家母何时回来的,多日未见老姐姐,做妹妹的很是想念呢。”裴老夫人命人上茶,热情招待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看见裴老夫人虚伪的笑脸,心里就犯恶心。 别人都知裴老夫人心善,身为亲家,打过交道,自然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就是一个伪善的。 裴老夫人敲打儿媳,从来不自己出手,都是撺掇儿子动手。 她女儿在裴老夫人手底下,也吃了不少亏呢。 前尘往事,陆老夫人不想计较,直接说明来此的目的:“我此番出京,见了我那可怜的外孙女,老身不管你家如何打算,我的外孙女断不能吃亏。当年我女儿离开,她的嫁妆一分为二,一份给了洛儿,一份给了裴敏,洛儿那份我不惦记,是他该得的,裴敏那份是我外孙女的,你们整理出来,要么封存,等我外孙女回来给她,要么现在整理好,我带回陆家去,将来给我外孙女。” 这些东西,断不能便宜了外人。 这些年,裴敏也有一些小聪明,知道用钱生钱,那些钱是她自己挣的,她不惦记,将女儿的嫁妆还回来就好。 裴老夫人知道,陆老夫人此番前来,是来要儿媳妇的嫁妆的。 可那嫁妆已经给了裴敏,如何能收回来,这让敏儿如何想。 敏儿敏感,最近更是多疑,要是要回东西,敏儿定会生气,只怕又要一病不起。 裴老夫人沉思片刻,或许,可以想一个折中的法子,按照原价赔偿给那孩子。 这几年,他们宜川侯府虽然走下坡路,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不少,随意拿出来一些,给那丫头,也尽够了。 陆老夫人看出裴老夫人犹豫,立刻知道了她的想法,心中不屑,面上不显,坚持道:“我们不要你家的东西,我只要我女儿的东西,你也别拿其他东西搪塞我。” 听了这话,裴老夫人也无奈,只能让人去请宜川侯,让他来劝说陆老夫人一番。 宜川侯来了,他的想法和裴老夫人一样,用其他东西代替,有些东西已经给了裴敏,不好再要回来。 陆老夫人坚决不同意,裴老夫人就知会如此,于是,给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会意,转身出去,去找裴洛了。 别人的话,陆老夫人或许不听,可裴洛是她亲外孙,裴洛的话,她总不能不听吧。 陆老夫人发现了他们的眉眼官司,压根不放在心上,外孙也糊涂,放着自己亲妹妹不疼,非要对一个假货扒心扒肺的好。 裴洛接到消息,便匆匆赶来了,进了松鹤堂正厅,先给陆老夫人行礼,随后问陆老夫人近来可好。 听闻陆老夫人出京了,便问去了哪里,在外如何。 陆老夫人看见裴洛,便想起了裴舒,同样是女儿生的孩子,一个在侯府,享尽荣华富贵,一个流落在外,被人虐待,差点死在外面。 想到这里,不觉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这可吓坏了裴洛,忙上前扶住陆老夫人,柔声安慰:“外祖母,您,怎么突然哭了,快别哭了,你若如此,别人还以为我惹您生气了呢。” 陆老夫人拿出帕子,擦了泪,端起茶抿一口,压了压心中的悲伤,紧紧看着裴洛,道:“看见你,我想起了你妹妹。她的一双手都是伤疤,比咱们府上的丫鬟都不如,不知受了多少罪呢。” 裴敏听闻陆老夫人来了,也来问安。 自小,陆老夫人就不喜欢她,无论她如何讨好,就是没法入陆老夫人的眼。 她也知这是血脉的原因。 上一世,也是陆老夫人发现了胎记的事,命人去查,将那丫头接了回来,给那丫头撑腰,让那丫头处处压自己一头。 这一世,胎记没了,那丫头不肯回来。陆老夫人一定很生气,她趁机讨好,说不定能讨陆老夫人欢心。 将来进了东宫,有陆家支持,只会更加如鱼得水。 裴敏如意算盘打得好,带着人匆匆赶来,没进门就听见陆老夫人提起裴舒。 她只字不提裴家虐待裴舒,只说裴舒过得如何不如意。 这话就像一巴掌,打在裴敏脸上。 她说裴家没有虐待裴舒。 而今呢,陆老夫人亲见,还说裴舒过得不尽如意,手上是伤疤,命差点没了。 这不是虐待,是什么。 这一刻,裴敏突然后悔去竹叶镇了,要是她做的那些事被查出来,别说陆老夫人,就是宜川侯府,也容不下她。 该怎么办呢。 52 第 52 章 裴洛来了 这还不算, 还有更诛心的。 陆老夫人拉着裴洛的手,柔声道:“我只要你母亲的嫁妆,那些该是你妹妹的, 不能便宜外人。你妹妹流落在外,受苦多年, 该得的东西得不到, 若被你娘知道了,怕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裴洛愣了片刻,点头答应:“外祖母放心, 该妹妹的东西, 一样不会少。” 裴敏站在门口,听见这话, 身子颤了颤, 险些跌倒,幸亏身后的侍女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才没能让她跌倒。 “一小姐, 你可要小心些。”侍女扶着裴敏, 小声提醒。 一句话惊动了屋内的人。 裴洛顿了片刻,面上有些不自在,朝门口看去,就见裴敏被侍女扶着, 缓步进来。 她面色苍白,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却比哭难看。 裴洛更是心疼,想上去安慰几句, 被陆老夫人紧紧拉住手,动弹不得。 陆老夫人本就不喜裴敏,见她矫揉造作,更觉厌烦,看一眼都觉是施舍,也懒得看她做戏,只是拉着裴洛说话:“你妹妹的嫁妆尽快要回来,这件事你去办,过了年,我还要回去,正好给她带着,也让她高兴高兴。” 她也知道,年后让他们把嫁妆还回来,有些勉强,不过,话要说出去。 不等裴洛说话,裴敏上前几步,先给陆老夫人行礼:“敏儿见过外祖母。” 陆老夫人收敛笑容,连忙摆手:“打住吧,我可当不起你这一声外祖母,咱们非亲非故,你莫要喊错了人。” 一席话,令裴敏无地自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现在不是逃避的时候。 即便她浑身颤抖,遍体发寒,自觉多余,也不能临阵退缩,让人看轻了去。 她带着笑意,看着陆老夫人,道:“您说笑了,您是哥哥的外祖母,论辈分,敏儿该喊一声外祖母的。” 她说话大方,行事得体,令裴老夫人和宜川侯很满意。这才是侯府的教养。 他们见陆老夫人咄咄逼人,觉得过了些。 裴敏只是一个小姑娘,换孩子也不是她的错,陆老夫人何必如此小气。 陆老夫人看出裴老夫人和宜川侯的想法,心中冷哼,越发为难裴敏,道:“真是当不起,我那外孙女能活命,还多亏你手下留情。” 听了这话,裴敏心中惊悚,陆老夫人这是知道了什么。 她没有证据,自己坚决不能信。 也不等裴敏开口,裴老夫人看不过去了,劝说道:“亲家母,你难得来一次,留在侯府用饭吧。敏儿还只是一个孩子,换孩子的事,与她无关,您为人大度,断不会迁怒小辈,是吧。” 这是提醒陆老夫人,她太过咄咄逼人,这里还是宜川侯府,别太放肆了。 陆老夫人看一眼裴老夫人,心中冷哼。 裴敏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将来有宜川侯府后悔的时候。 她只是一个外人,不着急。 陆老夫人笑了笑,依然拉着裴洛的手,道:“你妹妹和你很像,你还从未见过,过了年,跟我去一趟,见一见你妹妹吧。她也可怜,堂堂侯府千金,竟流落在外,被那帮畜生磋磨,你是做哥哥的,可要疼你妹妹。” 裴洛不敢做决定,看向宜川侯和裴老夫人。 被骂一帮畜生,连带裴敏也骂进去了,裴敏却管不了这些了。 她心里着急,想阻止裴洛,可她没有任何立场,在陆老夫人跟前,她一向小心讨好。 如今身份被拆穿,更不敢大声喘气。 裴老夫人道:“那丫头该回来,我们府上派人去了两次,她就是不回来,亲家母既然去了,就劝说一一,让她赶紧回家。在外面像什么样子。至于洛儿,就别去了吧,别影响了学业。” 宜川侯也出来劝说,他的意思,不让裴洛去,自己去一趟。 裴敏听在耳中,更是着急,父亲亲自去,更是抬举裴舒,万万不行。 陆老夫人冷笑:“学习不是一蹴而就,也耽误不了几日。若是觉得耽误,就带上书本,路看用功就是。洛儿是兄长,难道不应该去看看妹妹吗?他们母亲若是活着,希望他们兄妹相亲相爱,而不是对着一个假货嘘寒问暖。” 这话说得一点不客气,半分脸面也没给裴敏。 裴敏身子摇了摇,眸中含泪,差点儿跌倒。 裴洛见无法拒绝,只能答应,同时让陆老夫人留下用饭。 陆老夫人不喜宜川侯府的人,自然不会留下,起身要走。 裴洛也跟着起身,小心扶着人,把人送到门外。 裴敏再也撑不住,昏了过去。裴老夫人惊呼,宜川侯府倒是镇定,一面让人请郎中,一面抱起裴敏,把人放床上,掐了人中。 裴敏才缓过来,看见裴老夫人哭泣不止,嚷着要回家。 裴老夫人劝了又劝。 裴洛听见,想回来看看,却被陆老夫人拉住了。 陆老夫人见不得他心疼裴敏,语重心长道:“洛儿,不是外祖母事儿多,侯府里那些人虽和你一脉所出,却非一母所生,人心隔肚皮,与你最亲的人,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你万不可因为外人,冷落了你妹妹,让你妹妹心寒。” 裴家冷落舒儿,舒儿拒不回府,这一定与裴敏有关系。 舒儿回来,见洛儿疼爱裴敏而冷落自己,不知该多伤心呢。 她万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裴洛表面答应,心里却不以为意,他不觉裴舒亲近,只觉裴舒是麻烦,还未回府,将开始搅动风雨。 要是回来了,还不得把家掀翻了。 他却不知,裴舒压根不愿回来,也不愿和宜川侯府有任何瓜葛。 裴洛送走陆老夫人,回府便接到消息,说裴敏又昏倒了,在锦兰院呢。 “可请太医了?”裴洛一面往锦兰院走,一面问来报信的丫鬟。 丫鬟说没有,还说裴敏不让。 “拿上我的帖子,去请太医过来。”裴洛吩咐,同时脚下步子加快,一盏茶工夫,便到了锦兰院。 他到锦兰院时,裴老夫人和宜川侯都在,正在劝说裴敏呢。 送走陆老夫人,裴敏在松鹤堂醒来,嚷着要回家,被拒绝后,又昏了过去。 是宜川侯把人抱回来,裴敏醒来后,还是闹着回家。 裴老夫人语气缓和,小声劝慰:“你回哪里去,这里就是你的家。你从小在侯府长大,想去哪里,难道要去庄子上,和裴家人挤在一起,你从小金尊玉贵养着长大,能受得了苦,敏儿,听话,好好在府里待着,哪里也别去。” 宜川侯也出声劝慰:“你放心住在府里,没有本侯发话,谁也不敢赶你走,即便那丫头回来,也越不过你去。” 一个乡野长大的丫头,如何能与府里长大的比。 裴敏哭啼不止:“可,外祖母不喜欢我,想把我赶出去,我真害怕妹妹回来,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祖母,爹爹,我害怕,我怕自己不是你们亲生,等妹妹回来,你们再也不疼我了。我还是回去吧。” 上一世裴舒回来,开始祖母父亲都不喜欢她,等她表现出惊人的聪慧,立刻让祖母,父亲看到了她的价值,对她越来越看重。 对自己,越来越忽视,最后她为了给自己搏一个前程,设计了太子,成了太子良娣,在东宫孤立无援,求助无门,最后连同骨肉都被人害死了。 这一世,真能不一样吗。 看到陆老夫人的态度,裴敏不敢确定了。 “胡说,谁说我们不疼你了,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们怎能不疼你。你安心住着,再等两年,嫁给皇子,我们依然是你的依靠。”裴老夫人道。 裴敏破涕为笑,对呀,她还有皇子,等成了太子妃,再也无人敢欺辱她了。 裴洛站在门口,听着他们的谈话,终于明白,裴舒为何不愿意回来了。 祖母,父亲,连同他在内,都喜欢、在意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对裴舒来说,这人还是她仇人的女儿,她如何不生气。 裴舒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人,而她就是多余的。 因此,她才不愿意回来吧。 这一刻,裴洛虽没见裴舒,却有些心疼这个妹妹了。 裴敏看见了裴洛,用手抹干泪,笑着道:“哥哥,外祖母让你收回母亲的嫁妆,我这就让人给你。” 陆老夫人已经开口了,东西肯定留不住,还不如早早拿出来,博一个好名声。 裴洛知她病着,并未要,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道:“不急,等你病好了再说吧。” 并未拒绝她还回嫁妆。 宜川侯见裴洛来了,知他们兄妹关系好,让裴洛多劝劝裴敏,让她安心住下,便离开了。 裴老夫人年纪大了,应付了陆老夫人,又见裴敏晕倒,跟着来了锦兰院,也累了,嘱咐几句,也带着人离开了。 屋内就剩下裴洛了。 裴敏小心看着裴洛的神情,见他心情不虞,不似以往哄着他,便知他在想裴舒的事儿。思忖片刻,小心翼翼开口:“哥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的亲生父母虐待了妹妹?” 裴洛见她小心翼翼,轻声安慰道:“你不要多想,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你好生歇着,一会儿太医过来,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这件事的确与裴敏无关,被换时,她还只是一个孩子,裴家虐待妹妹,也是裴家人做的,跟裴敏没有关系。 他一贯理智,不应迁怒敏儿。 如此一想,裴洛心情好了一些。 他又嘱咐林嬷嬷等人几句,让她们好生伺候裴敏,万不可出错。 裴洛离开后,裴敏的脸渐渐冷下来,她知道,这些人如上一世一样,终归要远离自己了。 都怨陆老夫人那个老虔婆,前世是她坏自己好事,处处维护裴舒,这一世也是如此。 她为什么不去死。 对,或许陆老夫人死了,就没人维护裴舒了。 祖母,爹爹,哥哥待她一如从前。 人一旦有了害人的念头,便止不住了。 就像她知道裴舒要回来,命人去竹叶镇,给裴家人送信,让裴家人虐待裴舒一样。 裴洛离开后,去了书房,找出母亲的画像,看了许久,才把画像收起来。 陆老夫人回府后,直接回了松露院,刚坐下,禄国公便来了。 他见陆老夫人神色如常,没有怒意,便知事情挺顺利。 陆老夫人瞥眼看着儿子,并未开口,慢条斯理品着茶。 禄国公本想知道宜川侯府的情况,左等右等,却不见母亲开口,也急了,上前几步,走到陆老夫人背后,一面给陆老夫人捶背,一面问宜川侯府的情况。 陆老夫人笑了,道:“事情没说定,不过应该能成,但凡宜川侯府要脸,就不会把你妹妹的嫁妆给一个假货。他们要真不要脸,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可不是好性的人,虽然老了,带着人打上门,把东西抢回来,还是能做出来的。 到时候,丢脸的可不就是宜川侯府了。 不过她不在意名声,名声这东西,也不是一时半刻积攒出来的。 禄国公怕陆老夫人生气,笑着道:“娘都亲自上门了,定能把东西要回来的。” 话落,陆夫人来了,来询问年礼的。 马上要过年了,给各府送的礼也到了,但竹叶镇那边远,东西准备好了,并未送去。 陆夫人方才来问,是送去,还是攒着,将来一起送。 陆老夫人思忖半晌,道:“先放着吧,过了年,我带过去。” 禄国公惊诧,不敢置信道:“娘,您还要去?” “怎么,不行吗?”陆老夫人没好气,白他一眼,“嫁妆要到手,我要给舒儿送去,再带上年礼。” 她想了想,对禄国公夫妻道:“你们要是无事,也跟我去一趟,到了竹叶镇,咱们办个认亲宴。不管舒儿回来,还是留下,先把亲认了吧。” 宜川侯府不接人,也不耽误他们认亲。 让宜川侯府丢丢人也好,日子太舒坦了,都忘记自己姓什么了。竟对一个外人掏心掏肺,忘了自己亲生骨肉。 想想都觉得来气。 禄国公自然不反对,只是认亲,不把人接回来就好,要真接回来,和宜川侯府的关系就僵了。 裴洛是他外甥,他不想外甥夹在中间,难做人。 陆夫人自然不反对,得知要能出京,反而挺高兴。 自从嫁进陆家,她整日操持,难得出去走走,还是跟着陆老夫人一起,这次机会难得,她不会放过。 她回到露华院,她便让人收拾东西,就等着跟陆老夫人出去了。 京城郊外庄子上,裴家人因为屋子,闹得不可开交。 裴刘氏觉得,这庄子是女儿买的,他们一家该住主屋。 裴老太自认为,她是一家之主,理应住主屋。 大房并不参与,让裴老太和裴刘氏闹。 只要他们有地方住,住哪里都无所谓。 房也在一旁看热闹。 裴老太坐在椅子上,一面哭,一面指着裴刘氏不孝顺,当初来京城享福,丢下他们。 现在翅膀硬了,占着主屋不搬走,这是想造反了。 裴刘氏道:“我为啥要搬走,这庄子是我女儿买的,这主屋就应该是我的,谁也不能让我搬,谁要是住不惯,尽管走,回老家去,想住哪个屋,就住哪个屋。” 听了这话,裴老太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昏过去,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也幸亏大房眼疾手快,及时掐了她的人中。 她这才没昏过去,清醒后,裴老太指着裴父,让她休妻,裴家容不下裴刘氏这等不孝顺的人。 裴刘氏连连冷笑,道:“我女儿是侯府嫡出的小姐,你敢休了我,我让我女儿把你们都撵出去,去大街上要饭,喝西北风。” 自从知道裴敏是侯府嫡出小姐,权势大得没边,裴刘氏气焰高涨,天不怕地不怕,别说裴老太了。 就是裴父真写下休书,她也是不怕的。因为她有女儿撑腰。 裴敏带着林嬷嬷来时,正巧听见这话,又气又怒。 这就是她护着的家人,不能给她帮忙,扯后腿,比谁都强。 前些日子,哥哥们贪墨铺子的布匹,拿出去低价贱卖,被掌柜的发现了,开始拒不承认。 被掌柜的找出证据,竟比掌柜的都厉害。 他们仗着自己的势,把掌柜的打了。 一个两个,嚣张跋扈,这让她怎么做生意,没挣了钱不说,倒是赔进去不少。 裴敏想起这事儿,都觉得心堵,冷眼扫视众人,不言不语。 裴刘氏见裴敏来了,脸上得意的笑容愈发璀璨,也愈发张扬,令裴老太想打人。 “敏儿,你怎么来了?”裴刘氏搬了把椅子,用帕子擦了擦,让裴敏坐下。 那模样不像是母亲,倒是像个老妈子。 林嬷嬷看在眼里,不由嗤笑。 这群人,哪里能帮一小姐,就是扯后腿的。 一群没用的东西,不过这都是裴敏自己作的,当初她提起,让裴家人离开京城。 裴敏不同意,裴家人更不同意。 现在好了,这群人就是狗皮膏药,7一旦粘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林嬷嬷一把年纪,经历得多了,她总觉得,这群人就是裴敏的累赘,早晚会惹大事儿。 如今甩不了了,只能任由他们留在京城。 裴老太半晌没言语,悄悄拿眼睛看裴敏,见她一脸严肃,摸不准她的目的。 裴敏不说话,只是看向众人。 裴刘氏受不了了,赔着笑,小心翼翼问:“敏儿,你怎么来了?” 看着也不像给他们送礼的,倒是像来找麻烦的。 裴敏把小辈们都赶出去,留下长辈,才开口:“侯府已经知道你们做的蠢事了,你们最好老老实实的,别再给我惹麻烦了,惹急了我,我就把你们赶回老家去。还有,当初你们虐待那丫头,如今也被捅出来,你们自己做的事,不要往我身上扯。我要是离开了侯府,咱们一家都完了,你们想想吧。” 说完又威胁一番,扔下几个银锭子,带着林嬷嬷离开了。 裴刘氏摸着银锭子,欣喜不已。 这就是侯府的小姐,出手真大方,五十两,够他们一家几年的嚼用了。 裴敏走后,她嘱咐一番,让大家嘴严实些,要是有人问起过往的事,别什么都往外说。 什么虐待六丫,根本没有的事儿,都是六丫自己不听话,才挨打的。 柳河湾,裴舒过了个平静的年,过了十五,俞临江就要走了。 他想吃裴舒做的肉酱,便去山里打了几只野鸡,让裴舒做鸡肉香菇酱。 冬天没蛇,裴舒也跟着去了。 俞临江功夫好,只是用石头,就打了好几只野鸡,用草绳绑着了腿,挂在棍子上,手提一串便回来了。 两人刚到门口,就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裴舒认识宜川侯府的标志,心里咯噔一下。 又来人了,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俞临江看一眼裴舒,见她沉了脸,道:“只要你不想回去,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只要舒儿不愿离开,谁也不能强迫她。 53 第 53 章 故意气人 53 俞家院内, 裴洛一身天蓝色锦衣华袍,站在院中,与农家小院格格不入。 陆老夫人在屋内, 与苏青蓉说话。 苏青蓉把人请进屋内,又泡了茶水,问陆老夫人何时回来的。 陆老夫人端起茶,抿了一口,润润嗓子,道:“刚回来。”又指了指外面, “那个是我外孙, 也是舒儿的哥哥, 来看看舒儿的。” 只是来看看,并非接人, 苏青蓉心中有底了。 这件事还在舒儿身上,她想留下, 谁也无法勉强她。 裴洛打量着农家小院,茅草屋,石子铺的地面, 院子虽收拾得干净,依然简陋,入不了裴洛的眼。 妹妹就住在这里吗。 连他们家奴才住的地方都不如, 怪不得外祖母会伤心, 会生气,会愤恨敏儿家人做的一切。 没有亲眼所见, 他还不信。 来之前,裴敏过来送自己,言语间门不想让他来, 他终于知道为何了。 他不傻,自幼聪慧,想到裴敏的所作所为,也猜测道一些,那家人虐待了妹妹,或许裴敏也知道. 该怎么劝说妹妹,让她回府呢。 她是侯府嫡女,身份尊贵,这乡下地方简陋,不是她该住的地方。 思索间门,院门开了,从外面进来两个人,一个少年,十七八岁,一个少女,十一三岁的模样。 少女这应该是舒儿了,明明与裴敏一样的年纪,却比裴敏矮上半头。 农家的日子不好过,听闻经常吃不饱,饭都吃不饱,如何长个子。 裴洛定定地看着裴舒,外祖母说得不错,她比自己更像母亲。 尤其是抿着唇时,脸上若隐若现的小酒窝,和记忆中的母亲一样。 裴洛张张嘴,想喊一声妹妹,在裴舒的忽视中,怎么也开不了口。 裴舒看也不看裴洛,看到这人的长相,她大概知道这人是谁了。 原身的哥哥,宜川侯府的世子。 她没想到他会来,原书中,应该下人来接的。六丫被虐待,头也不回走了。 这让俞家人很伤心,想到六丫去过好日子,俞家人也释然了。 “哥哥,你把野鸡放进厨房吧,关上门,别让闪电祸害了。”裴舒走到井边,舀了一盆水,净了手,对俞临江笑着道。 俞临江看一眼裴洛,答应一声,把野鸡送进厨房,出来关了门,也走到井边洗手,问裴舒:“什么时候杀鸡,我想吃口水鸡,舒儿给我做吧。” 他说话时,余光注意着裴洛的表情,见他眉头紧皱,唇角勾了勾。 这人心里不舒服吧,不舒服就对了,既然选择了假货,还来找舒儿作甚。 他如今是舒儿的哥哥,日后定会疼着丫头的。 裴舒笑得开心,答应一声好,转身去了堂屋,她听见陆老夫人的声音了。 她和俞临江说话时,陆老夫人也听见了,走到门口,与裴舒走了个对脸,笑着道:“舒儿回来了,你娘说你们上山抓野鸡了,抓了几只?” 裴舒忙上前挽着她的胳膊,笑得娇俏:“哥哥武艺好,抓了好几只,中午您留下吃饭吧,我做口水鸡,保准您喜欢。” 陆老夫人看一眼院中的外孙,欣然同意:“好好好,我就觍着脸留下了。” 外孙也是,来都来了,咋就不和妹妹亲近。 让一个外人当了哥哥,像什么样子。 裴舒不知陆老夫人的想法,陪着陆老夫人说了会话,眼看快晌午了,她和俞临江去了厨房,将鸡杀了,收拾干净。 留一只做香菇鸡肉酱,剩下的都吃了。 做一个口水鸡,一个辣子鸡,再做一个小鸡炖蘑菇。 过年时还剩了一些腊肉,炒个腊肉蒜苗,再切一些卤肉,剩下做成素菜,也是一桌像模像样的席面了。 裴舒和俞临江去井边杀鸡,两人有说有笑的,闪电可能闻到腥味了,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摇着尾巴围在一旁打转。 不多会儿,牛牛也回来了,看见裴舒和俞临江在杀鸡,忙凑上去,问中午吃什么。 裴舒笑着道:“口水鸡,辣子鸡,小鸡炖蘑菇,腊肉炒蒜苗,卤肉切一盘,梅菜扣肉,炒青菜,菌菇汤,你觉得咋样?” 牛牛听了菜名,馋得直流口水,笑着问:“今儿是什么日子,这么丰盛,都赶上过年了。” 裴舒笑了,看了看裴洛,视线朝屋内看去,笑着道:“家里来客人了。” 牛牛好奇,跑屋里看了看,见是陆老夫人,又高兴又激动,兴奋喊着:“奶奶,是您回来了,您上哪儿去了,过年时,我想去给您拜年呢,可惜您不在。” 碍于裴舒的面子,陆老夫人额外优待俞家人。 她知道牛牛是裴舒的弟弟,很讨裴舒喜欢,爱屋及乌,她对牛牛也很好,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喊牛牛去吃。 牛牛嘴巴甜,也讨喜,很得陆老夫人喜爱。 一来一去,陆老夫人与牛牛熟络了。 从牛牛口中,陆老夫人知道了裴舒许多事。 比如裴舒做饭好吃,会画画,会写字,会雕刻,雕刻的东西能卖钱,还会讲故事。 总之,裴舒很聪明,没有裴舒不会的东西。 在牛牛眼里,裴舒和俞临江一样,都是很厉害的人。 陆老夫人见牛牛喜欢裴舒,对牛牛更是另眼相看。 牛牛高兴,陆老夫人也高兴,从怀里拿出一个红包,塞到牛牛怀里:“压岁钱,拿着,想买什么,想吃什么,尽管买。” “谢谢奶奶。”牛牛看一眼苏青蓉,见苏青蓉没有阻止,抱在怀里,道了谢出来,把红包藏好后,去找裴舒了。 裴洛一直注意着裴舒,见她利索地拔鸡毛,手上的疤痕还未消,心像针扎了一下。 妹妹才十三岁,就到别人家做了童养媳,不仅如此,还要做家务。 方才听见妹妹报菜名,显然都是拿手菜,比侯府的厨娘都熟悉。 他裴洛的妹妹可是侯府嫡女,哪能做这些粗活,手不似闺阁女子的纤细,还布满了伤疤。 她到底吃了多少苦。 想到这里,裴洛走过去,想要帮忙。 可裴舒看都没看他一眼,一直和俞临江说话。 裴洛心塞,使劲睁了睁眼,把涌出的湿意逼退,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嘶哑:“我能帮些什么帮?” 裴舒这才抬眸,认真打量着裴洛,旋即笑了:“您是陆老夫人的孙子吧,您是客人,哪能让您沾手,快去屋里喝茶,饭好了我会叫你的。” 听了这话,裴洛的心被狠狠扎了一下。 妹妹她,根本不认识自己。 裴洛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撸了撸袖子,想要帮她拔鸡毛,被裴舒用身子挡住了。还是那套说辞:“您是客,衣袍华贵,别给您弄脏了。” 俞临江斜眼看向裴洛,见裴洛脸色难看,心中愉悦,又看向裴舒,见她一脸无辜,便知她是故意的,于是配合她道:“是啊,这些活我们做就好。” 说着让牛牛把人请进屋。随后与裴舒说家常。 他一会儿说自己要走了,官学饭食不如裴舒做得好吃,走的时候带一些香菇酱,肉饼什么的。 裴舒笑着答应:“今儿给你做。” “我想吃鸡蛋糕了。” “也给你安排。多给你烤一些,带到官学去,天冷,你能吃几天。” “我的衣服破了,舒儿给我补补吧。” “行,你走前我给你缝好。” “给我绣几片竹叶,舒儿的手艺最好了。” 其实俞临江不舍得让裴舒干活,今儿碍于裴洛在,他只是说说。 可落在裴洛耳中,却不一样了,妹妹给人当了童养媳,像丫鬟一样伺候俞临江。 牛牛不明白大人之间门的心思,拉着裴洛进屋。 裴洛站在一旁没动,带着刀子似的眼睛看着俞临江。 这人平日就是这么欺负他妹妹的。 府上有厨娘,有绣娘,这些活计,裴敏哪里做过,顶多绣一个荷包,送给长辈表表孝心。 而裴舒呢,成了农家童养媳,什么活都要做。 这可是他妹妹,娘临走前还惦记的妹妹,容不得别人作践。 俞临江早就发现裴洛变了脸,犹觉不够,继续嘴上欺负裴舒:“舒儿,一会儿咱们去喂驴吧。小毛驴喜欢你,别人喂的东西它不爱吃。” 裴舒哪能不知俞临江的心思,继续配合:“行,哥哥说什么便是什么。” 一副受欺负的小媳妇模样,逆来顺受,不敢反驳,一点脾气都没有。 这一幕落在裴洛眼中,深深刺痛了他的心,长期被压榨,才养成这副样子吧。 他忍了又忍,最后没忍住,对着俞临江吼道:“够了,你一个男人,不会自己干吗,干嘛拉上一个小姑娘,她才多大,瘦瘦小小的,能干多少活儿。” 俞临江杀了最后一只鸡,扔向远处,野鸡扑腾着翅膀,流了一地血,没几下便没气了。 他缓缓起身,看向裴洛时,眸中带着几分傲慢:“你是谁,我家的事用你管,这是我们兄妹之间门的事,你一个外人,管得着吗,有资格管吗。” 裴洛指着裴舒,眸中带着怒气,一字一句顿道:“我姓裴,是她的亲哥哥,你说我有资格吗?” 俞临江嗤笑,仿佛听到最大的笑话:“她在裴家,被人打骂时,你这个哥哥在哪里。她被卖给我家做童养媳时,你这个亲哥哥在哪里,她差点被癞子欺辱的时候,你这个亲哥哥又在哪里。哦,你在京城,唤另一个人妹妹呢。亲哥哥?我若是你,都没脸出现在她面前,更不会称是她哥哥。” 苏青蓉和陆老夫人听见院中的争吵声,忙出来看情况,便听到了俞临江这番话。 听了俞临江的话,陆老夫人抹了把眼泪。 她的舒儿,受委屈了,宜川侯府还要留下那个假货,当真是气死人。 可,这是宜川侯府的家事,她没法插手,只能多疼舒儿一些。 裴洛被堵得哑口无言。 是啊,妹妹被人欺负,他身为亲哥哥,没能站出来保护她,现在又有什么颜面说维护她的话。 裴舒一言不发,坐在板凳上拔鸡毛,好似这事儿与自己无关。 原主已经死了,她没办法替她原谅家人。 日后再无关系,这般最好。 俞临江见裴舒还在拔鸡毛,伸手将人拉起来,柔声道:“别干了,我知你不喜他们,不想见就不见,回屋吧,哥做饭,虽然不好吃,也能填饱肚子。” 方才那些话,都是气裴洛的。 俞临江聪慧,裴洛和裴舒长的相似,一看就知他们是兄妹。 他不知陆老夫人与裴舒是何关系,也知关系匪浅。 不然咋能来柳河湾盖房子,还建在他们家附近,与他们成了邻居,还走得非常近。 牛牛见裴舒不高兴,让裴洛离开,都是这个人,他一来就惹姐姐不高兴了。 陆老夫人把裴洛带来,是想让他与裴舒联络感情的,谁知事情弄成这样。 她一脸歉意,辞了苏青蓉,带着裴洛回去了。 苏青蓉怕裴舒生气,拉着人进了屋,劝说道:“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还是那句话,你想留便留,想走,我也支持,只要你过得好,我就高兴。” 说着把裴舒搂在怀里,轻拍她的背安抚着,仿佛这样,裴舒能好过一点。 裴舒到底不是裴六丫,对于裴家人的态度,自然不会伤心。 她在意的是俞家人,只要她在意的人同样在乎自己,这便够了。 裴舒搂着苏青蓉撒了会儿娇,抬头望着她:“只要你能疼我,其他人的关怀,我不在乎。” 侯府那些人,对她来说,到底是陌生人。 “你能想开就好。”苏青蓉拍着裴舒的背,“来的少年是你哥哥,你可知那陆老夫人是谁?” 裴舒摇头,猜测道:“难道是我祖母?” 苏青蓉嗤笑,哪里是裴老夫人,她是高高的侯府老夫人,身边不缺孙女,哪里会来看裴舒。 “她是你外祖母。”苏青蓉解释,“她知你不愿回去,还抗拒京城,这才没有吐露真实身份。她对你是真心疼爱,年纪也大了,你有性子,对你那哥哥发发就算了,万不可惹你外祖母生气。” 听了这话,裴舒知道陆老夫人是谁了。 妹妹给她讲过故事大概,人物太多,记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说起六丫的外祖母,裴舒印象深刻,只因这老夫人是真心疼爱六丫的人。 六丫每次闯祸,陆老夫人都会为她善后,不问缘由,从不责备,她理解六丫心中的苦。 她不被家人看重,被家人误解,陆老夫人看在眼中,加倍疼她,爱她,护她,是她唯一的温暖。 可惜,这样一位慈爱的老人,却没能得善终。 六丫被流放后,老夫人郁郁寡欢,病重而亡,临死还惦记着外孙女,嘱托儿子,一定把六丫接回京城。 六丫死在了流放路上,到死都没能见陆老夫人最后一面。 对于真心疼爱自己的人,裴舒自然会好好孝顺,把她当成自己的外祖母。 苏青蓉走后,俞临江来了。 他坐在裴舒对面,仔细看着裴舒,见她神色不悦,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髻,笑着安慰:“不就是一个哥哥,心里还惦记着别人,值得你这般伤心难过。你也是有哥哥的人,我就是你哥哥。你不仅有哥哥,还有弟弟,将来还会有个妹妹,我们都会疼你。你何必在意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 听了这话,裴舒笑出声,紧紧盯着俞临江:“我听着你这话,怎么有些酸了,你想吃无骨鸡爪了?” 俞临江见她打趣自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小丫头,还敢打趣我,再敢打趣我,就不给你做哥哥了。” 裴舒站起来,爬到俞临江背上,搂住他的脖子:“你既然做我哥哥,那就背我几圈。” 俞临江暗叹一声,这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如此,应该不难过了。 为了让裴舒高兴,俞临江背着她,在院子里逛了好几圈,惹得牛牛嫉妒,也伸出胳膊,让俞临江背。 裴舒心情愉悦,下来后去了厨房,准备做顿大餐,庆祝一番。 俞临江没答应牛牛都恳求,道:“你是男子汉,怎么跟小姑娘似的,动不动就要让人背。” 说完去了厨房,准备帮裴舒烧火。 牛牛气得跺脚,站在厨房门口,幽怨地看着俞临江,那模样,仿佛俞临江做了大逆不道的事。 裴舒看不过去,笑着道:“快别生气了,我多做好吃的,你多吃些,心情就好了。” 牛牛拍手叫好。 俞临江往灶膛里添柴火,抬头望着裴舒问:“一会儿喊他们来吃饭吗?” 他们是谁,裴舒心里清楚。 方才都让人留下吃饭了,这会儿做了饭,不喊也不像话,道:“喊吧。” 关系总要说清楚,但是,想让她回去,是不可能的。 牛牛闻言,嘟着嘴:“我不喜欢刚才的哥哥。” 这人看着姐姐大眼睛很复杂,好似跟他们抢姐姐一样。 他一点儿也不喜欢。 苏青蓉怕牛牛说出什么,惹裴舒伤心,拉着牛牛走了。 她把人拉进堂屋,小声解释:“方才那个人,是你姐姐的哥哥,他们之间门有些误会。你不要针对他,知道吗?” 无论如何,血缘关系割舍不断,不是裴舒不认,就能丢开的东西。 这边其乐融融,陆家宅子中,裴洛失魂落魄跟在陆老夫人身后。 陆老夫人见状,叹息一声,停下来看着外孙,语重心长道:“来日方长,你是舒儿的亲哥哥,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只要你真心疼她,她通透豁达,能感觉到,也会原谅你。” 裴洛红了眼眶,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回到陆家,禄国公和陆老夫人出来迎接。 他们见只是陆老夫人和裴洛回来,忙问:“舒儿呢,怎么就你们回来了。” 陆老夫人叹息一声,没说话,回屋去了。 秦嬷嬷跟在一旁,将方才的事解释了一番。 禄国公看着裴洛,有些恨铁不成钢,最后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那是你亲妹妹,一定要赢回来,别输给了别人。咱们陆家人,没有孬种。” 陆夫人也道:“慢慢来,不可操之过急。你外祖母说了,舒儿是个好孩子,咱们真心对她,她能感觉到。会跟咱们回去的。” 说完回屋去了,她的礼物都准备好了,希望能送出去。 她与禄国公恩爱,禄国公不曾纳妾,陆家和乐融融。 他们育有三个儿子,却没女儿,真想把裴舒带回去,当女儿养着。 宜川侯府女儿多,不稀罕女儿,他们家没有,稀罕得很,不介意带回去,就当多养一个女儿。 女儿多好的,娇娇软软的,会撒娇,比臭小子强多了。 大儿子成婚了,且有了孩子,娶了媳妇跟她就疏远了。 一儿子有了心上人,有啥事儿也不和自己说。 三儿倒是没有心上人,还不到成婚的年纪,眼里都是玩闹,根本没有她这娘。 陆夫人想想都觉得心塞。 屋内,禄国公有些担忧:“那孩子愿意认亲吗?” 要是不认亲,他们不是白来了吗? 陆老夫人不确定,半晌才道:“应该愿意吧。” 话落,听见外面有人敲门,春桃跑出去开门,见是俞临江,笑着问:“俞少爷,您怎么来了?” 俞临江道:“我家做好了饭菜,请陆奶奶移步过去,一起吃个饭。” 陆老夫人自然不会拒绝,她以为不能去蹭饭了,没想到俞临江亲自来请了。 “走走走,咱们都过去,顺便认亲。”陆老夫人见儿子没动,出声提起,“愣着做甚,快走啊,虽然是顺便,你们可要把礼物带上。” 禄国公和陆夫人反应过来,拿上见面礼,扶着陆老夫人来到俞家。 裴洛跟在最后,低头不语。 他或许该去查一查,妹妹这些年过得到底如何。 要是那家人真苛待妹妹,他该怎么办? 54 第 54 章 过往种种 裴舒以为, 只有陆老夫人和裴洛来了,没想到还有禄国公和陆夫人。 也幸亏菜多,不然都不够吃。 禄国公夫妻看见裴舒, 眼睛都直了。 这丫头长得好看, 跟妹妹长得像,尤其是两个梨涡,那就是妹妹的翻版。 俞临江也没想到来了四个人, 家里凳子不够,他和牛牛去了老宅,借了两把回来, 顺便把俞三喊来陪客。 陆老夫人看见裴舒, 想起方才不欢而散, 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丫头会不会排斥他们,要是排斥他们,该怎么办。 都怪他们,被人蒙蔽,没能早些接她回去。 裴舒笑了笑, 主动上前,挽住她的胳膊, 亲昵道:“陆奶奶, 您是我外祖母, 您怎么不早说,要是早知您是我外祖母, 我肯定多做些好吃的,给您送去,让您吃个痛快。” 听了这话,陆老夫人红了眼眶, 认真打量着裴舒,笑着道:“你不排斥我们就好。舒儿最是孝顺,手艺了得,外祖母等着你孝顺我。” 陆夫人也凑上前,笑着解释:“我是你舅母,特意来看你的。你这丫头聪明伶俐,又讨喜,给我做女儿吧。我还没个女儿呢。” 禄国公是个疼媳妇的,很是赞同:“这也可以。” 省的舒儿回去宜川侯府受气。 来的路上,他还想着,不能把舒儿接回去,要不就和宜川侯府闹翻了。 可见了真人,禄国公心生欢喜,接回去也好,至于得罪宜川侯府,那就得罪。 这些年,两家也不是没有龃龉。 不差再多一点,百得一个女儿,还能打宜川侯府的脸,也可以。 宜川侯府注重脸面,不会与他们家闹翻。 陆夫人很满意,给禄国公一个赞赏的眼神,算他识相。 陆老夫人一直乐呵呵的,被苏青蓉拉着坐下,入了席。 她一面招待几人,一面解释,这些都是裴舒做的,让大家尝尝裴舒的手艺。 陆夫人和禄国公也认识苏青蓉,颇为诧异,来的路上母亲没说,苏青蓉就是舒儿的便宜婆婆啊。 舒儿给苏青蓉做儿媳,也不算低嫁。 苏家即使被贬为庶民,底蕴还在,苏青蓉性情温和,看着对舒儿也好。 如此也不错。 夫妻两个给苏青蓉打了招呼,这次轮到裴舒惊讶了。 外祖母一家都认识苏青蓉,俞家到底是什么身份,苏青蓉不说,裴舒也不会问。 苏青蓉待她如亲女,不管俞家身份如何,她都不会离开。 裴洛一直跟在后面,不言不语的。 这次人多,裴舒把菜分开了,分成了两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俞大不善言辞,俞三陪客。他话多,也会说,这些日子磨砺出来了,见人说人话,人鬼说鬼话。 他与禄国公也能说几句。 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俞临江和禄国公在说话。 俞临江读书广博,与禄国公相投,话也多了几分。 禄国公知道俞临江在官学读书,要考科举,也存了试探的心思。 不过他说什么,俞临江都能对答如流。 这让禄国公刮目相看,这少年学问好,心性也好,比三个儿子及外甥还强一些。 外甥女命好,被那家人随便卖了,还能找到这样的人,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裴洛不知禄国公的想法,一直沉默不言,时不时看向俞临江,对于俞临江的学问,他也佩服至极。 生在农家,能博览群书,谈吐不凡,学问高深,将来定会榜上有名。 这人比他强,妹妹能嫁给他,似乎也不错。 可与三皇子比起来,又似乎不够看了。 若无意外,裴敏能嫁给三皇子,相比妹妹,似乎是高嫁了。 他不曾意识到,得知裴舒过得不好时,他再想起裴敏,不再是敏儿,而是裴敏。 称呼上就远了。要是裴敏知道,不知作何感想。 裴舒过得好不好,他都要与裴敏比较一下,比较后,便忍不住心疼裴舒。 舒儿若是长在侯府,嫁给皇子也是使得的。 而如今嫁给一个穷秀才,住茅草屋,像农妇一样干粗活。到底是受苦了。 裴舒陪着陆老夫人和陆夫人说话,气氛很是融洽。 陆夫人很喜欢裴舒,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是一些头面首饰,还有一些银票。 他们觉得,在乡下,银票最实用,无论是买房子买地,将来都可以傍身。 裴舒不在乎东西,看重陆家对她的这份情义。 比之宜川侯府,不知厚重几千万倍。 他们不远千里来看自己,能认下自己,即便六丫去了,裴舒也替她欣慰。 裴舒没法言说对陆家的感激,一个劲儿给陆老夫人和陆夫人夹菜,当然还少不了苏青蓉。 苏青蓉快生了,饭量也大,吃了不少。 陆老夫人碗里有不少菜,都是她爱吃的,乐得合不拢嘴,对陆夫人道:“你也多吃些,这些都是舒儿亲手做的,快尝尝,是不是比府上做的菜好吃。这孩子手巧,做什么都能做好。” 说着,又把牛牛告诉她的那些事儿,说与陆夫人听。 裴舒这一刻才知道,原来陆老夫都知道。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陆老夫人一直默默注视着她呢。 这就是家人疼爱,关心的感觉。 六丫,你可感觉到了,希望你在天有灵,能感受到这份温暖。 下辈子投胎,能去一个好人家,享受家庭的温暖与幸福。 陆夫人也欣慰,笑着道:“我外甥女就是聪慧,即便长在乡野,也比某些人强。” 那个裴敏会什么,琴棋书画,好像都会一些,就是没有精通的,就知小意讨好人,让人喜欢不起来。 即便山鸡插上凤凰毛,也变不成真凤凰。 话落,东屋传来一阵哭声,陆老夫人和陆夫人放下筷子,对视一眼。 这是怎么了,洛儿怎么哭了。 大过年的,为何在别人家哭,失了礼数。 他们不知,这是俞临江故意的。 他和禄国公说话时,还不忘给裴洛倒酒,只要裴洛杯子空了,他便立刻给他满上。 俞家的酒,并非市面上的酒,而是裴舒亲自酿的,正宗的葡萄酒,度数不高,后劲儿却足。 裴洛以为是果酒,便没放在心上,也因心烦,喝了不少。 俞临江估算了一下,裴洛自己喝了两三斤,他不醉酒,谁醉酒。 他没想到裴洛酒品不好,醉酒后大哭不止。 裴洛是宜川侯府世子,喝酒也有度,不像今日,不知不觉被俞临江灌醉了,加上心情憋闷至极,不禁泪如雨下。 他自觉对不起裴舒,让裴舒受委屈了,还对裴敏关怀备至,不配做哥哥。 裴洛是这样想的,也把这话说出来了,一面哭诉着,一面打自己的脸,说自己不是东西。 禄国公尴尬极了,拦住裴洛,喊来随从,让人把裴洛抬走了。 裴洛死活不走,要给裴舒道歉。 他也会拳脚功夫,随从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人抬走。 陆老夫人也觉面上无光,和裴舒等人说了会儿话,也就离开了。 还说下次陆家做东,请俞家人坐坐。 他们离开后,裴舒找到俞临江,歪着头盯着俞临江,不言不语,就那样静静看着他。 她黑亮的眼珠清澈见底,能看到人心底。 俞临江被看得发毛,笑着道:“看我做甚,难道觉得我也醉了,我可没醉。” 他酒量好,轻易不醉酒。这是他很早以前就知道的。 小时候偷喝了俞大的酒,别人都醉了,唯独他不醉,他好像喝不醉一样。 他无措的模样惹笑了裴舒。 “你是故意的,故意让他喝醉出丑。”裴舒非常肯定。 那些酒是她酿的,俞临江很喜欢,轻易不拿出来,宝贝得很,这次却拿出来了。 很明显,就是想看裴洛出丑。 这人,跟裴洛有仇吗? 俞临江死鸭子嘴硬,笑着道:“我就是给他喝了点酒,他是客人,我不好怠慢。他发酒疯与我无关,是他自己的问题,这事儿可不能怨我。” 裴舒颔首,的确,不能怨俞临江,只能说裴洛酒品不好,喝醉了倒头睡觉,发什么酒疯,出丑也是活该。 俞临江整蛊裴洛,也是为自己出气,她不能怪俞临江。 不仅不能怪,还要表扬俞临江。 鉴于俞临江表现好,裴舒给俞临江做了香菇辣椒酱,还烤了面包,做了锅巴。 走的时候让俞临江都带上。 俞临江唇角弯弯,显得很高兴。去屋里收拾东西,虽不舍,却也要离开了。 陆家。 裴洛睡了一个下午,傍晚才转醒,醒来就见禄国公沉这一张脸。 这是怎么了,难道妹妹出事了,还是被俞家人欺负了。 不等裴洛开口,禄国公嗔怪道:“你说你不能喝酒,你为啥还喝。” 在俞家人面前丢脸,多难为情。 当然他不看重俞家人,那都是外人,关键在外甥女跟前丢脸。 他可是做哥哥的,以后怎么见舒儿,丢人,太丢人了。 裴洛不记得醉酒的事,如今脑子还未完全清醒,扶着脑门勉强坐起来,问禄国公:“舅,这是咋啦,我惹您生气了?” 不能啊,他一向很乖,从不主动惹事儿,比三表弟强多了。 禄国公看着裴洛不发一言,只是叹息。 陆夫人端着醒酒汤进来,走到裴洛跟前,把碗递过去,让他喝了汤,又把酒席上发生的事儿说了。 裴洛正在喝汤,听了这话,将口中的汤水喷出来,脸涨得通红,嗫嚅道:“不,不能吧。” 他发酒疯,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裴洛抱着侥幸心理,觉得舅舅和舅母在开玩笑,可看见两人同情的脸,裴洛知道,这是真的。 所以,他丢大人了,还是在妹妹跟前,不仅如此,还在未来妹夫跟前。 呸,什么狗屁的妹夫,俞临江就是个奸诈小人。 他记得清楚,俞临江一直给他倒酒。 裴洛当时觉得,这人在讨好自己,就算舒儿不认自己,自己也是舒儿的哥哥。 就像外祖母说的,血脉割舍不断。 谁知俞临江竟是腹黑的,故意让自己出丑。 这个仇,他记住了。 想娶舒儿,门都没有。 俞临江不知,因为这件事,他与裴洛相互不对付,相看两厌,见了面就要斗嘴。 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裴洛觉得丢人,自己美好的形象都毁了,想挽回一二,却不知如何挽回。 陆老夫人给他提醒,道:“你还不知舒儿小时候的事儿,去裴家村打听一二吧,等你知道了,你会更了解她,也能加深你们兄妹之间的感情。” 裴洛觉得她说得对,于是带着随从去了裴家村。 陆老夫人派人打听过,提起裴老太家的事,村民们也不瞒着,一股脑全说了。 有人说裴舒可怜的,本来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被裴老太一家换了,还给人当牛做马。 裴老太一家也过分,对裴舒非打即骂,从不给吃饱饭。 村民都以为裴刘氏重男轻女,后来才知道,原来裴舒不是他们家的孩子。 这也就说得通了。 还有村民提了裴舒小时后,说裴舒活下来,就是命大。 裴洛心中一紧,忙问发生了何事。 村民道:“你们是不知道,六丫小时候掉水里两次,命大,一次被人救了,一次自己爬出来,也不知那丫头咋爬出来的,那你说命大不?” 裴洛紧握拳头,咬着牙,原来妹妹差点死掉,还是两次。 另一个村民又说了:“六丫进山迷路,你们还记得吧,要不是遇到隔壁村的猎户,说不定就被狼吃了。骨头都剩不下啊。” 裴洛的心像被人捏住,痛得无法呼吸。 一次两次是意外,次数多了,他还能说这是意外吗。 裴老太一家想要舒儿的命,再装成意外,就算将来事发,他们也可推脱,说小孩子不听话,这才意外丧命。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恶毒的人。 幸亏舒儿命大,一次次死里逃生。不然,他这辈子都见不到妹妹了。 这是他妹妹啊,娘亲若是知道妹妹受苦,在地下都不会安宁吧。 都是他的错,没能认出妹妹。再次知道妹妹的消息,也没能来接她。 这还不算,村民还说裴刘氏害死了人,想让裴舒顶罪。 裴洛心疼裴舒,不想再听,又忍不住想知道妹妹的过往。 杀人可是杀头的大罪,裴老太他们竟让裴舒顶罪,这就是要裴舒去死。 裴老太一家想让妹妹死,妹妹命大,每次都活了下来,简直是奇迹。 这些欲致妹妹死的人,是他的仇人。 可笑他们把仇人的女儿当宝,百般宠爱。 他们把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精心培养。 这些人配吗,他们不配,连人都不配做。 这对舒儿来说,又是何其不公。 他们千疼百宠裴敏,那家人对舒儿万般折磨,那些人又凭什么。 裴洛不知如何回到陆家,整个人失魂落魄,一脸颓丧。 陆老夫人知道,他这是知道事情真相。 和当初的自己一样,希望裴洛能多疼舒儿,别再为鸠占鹊巢的假货鞍前马后了。 裴舒做好所有东西,规整装好,亲自送俞临江出门。 在门口,裴舒问俞临江:“哥哥下次何时回来?” 等俞临江回来,她再做好吃的给他。 俞临江提着包袱,笑着道:“下次休沐便回来,应该是月中,你确定不回京城,就留在这里。没人会赶你走的。” 裴舒也发现了,这个家,俞临江的话才是圣旨。 苏青蓉听俞临江的,就连俞大也是俞临江的。 人家都是儿子听父亲的,俞家到好,反过来了,父亲听儿子的。 真是有些奇怪呢,难道因为俞临江是读书人。 俞家买了马,俞临江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对裴舒摆手:“快回去吧,外面冷,回去别做木雕了,你也不缺钱,若是闲着,就多写写字,看看书。” 要是可以,他想给裴舒请个夫子。 他自是不嫌弃裴舒,可裴舒总要回京城的。 俞临江希望裴舒回去,呈现最好的自己,碾压鸠占鹊巢的假千金。 裴舒也知俞临江的好意,挥了挥手:“我会的,哥哥一路保重,学习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要适当歇息歇息,别太累着自己。” 俞临江答应一声,加紧马肚,甩动缰绳,缓缓离去。 裴舒目送俞临江远去,转身回家,却被裴洛喊住,他嗓音有些沙哑:“我们可以聊聊吗?” 他希望和妹妹说说话。 越是知道裴舒的过去,他越想和裴舒说话。想安慰她,想告诉她,他不会再疼裴敏了,以后只疼她一个人。 在她和俞临江出门时,他便想过来了。 想起俞临江对自己的态度,他停下了步子,站在不远处。遥望这边,却不敢上前。 裴舒知道他的来意,斜倪他一眼,冷冷道:“没空。” 丢下这俩字,便回了俞家,却被裴洛拉住了衣袖。 裴洛看向裴舒,满脸心疼,嗓音中带着颤抖,缓缓开口:“你跟我回去吧,这里不是你应该在的地方,侯府才是你的家,你是侯府嫡女,有我在,谁也越不过你去。” 裴舒甩开裴洛的手,嗤笑:“越不过我去?同样的话,你对那个假千金也说过吧,别煽情了,我觉得恶心。” 裴洛愣了一瞬,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话。 他对裴敏说,舒儿即便回去,也越不过裴敏。 舒儿才是他的亲妹妹,才是宜川侯府的嫡女,凭什么要屈居于裴敏之下。 这对舒儿来说,根本不公平。 裴洛愣在原地,裴舒抬步离去,进了院子、关了门,把裴洛关在了门外。 裴舒准备做早饭,这时候苏青蓉起来了,见裴舒从外面进来,便知俞临江已经离开了。 她肚子大了,在院子里走了几圈,帮着裴舒烧火。 门外,俞临江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裴洛,嗓音冷得能冻死人:“她不会和你离开,别再费心思了。” 他早看见裴洛了,只是不打算理会他。 打马离开后,俞临江不放心裴舒,又调转马头,折返回来,没想到看见裴洛拉着裴舒的一幕。 这人想做什么,逼迫舒儿离开吗。 谁也不能勉强裴舒,包括她的亲人。 55 第 55 章 生个女儿 “你怎知她不会和我离开?”裴洛不甘示弱, “她是侯府嫡女,本该荣宠长大,一世富贵,不应生活在这乡野, 你缘何阻拦。” 若舒儿在, 他或许会让着俞临江, 如今舒儿不在,俞临江这个黑心肝儿的人,裴洛连伪装都懒得装。 “我从来不会强迫他, 你也不行。”俞临江下马, 走到裴洛跟前, 肃穆看着裴洛, 道, “她想回去, 我不拦着, 她不想回去,谁也不能勉强。” 早在认定裴舒的那一刻, 俞临江就把人纳入羽翼之下, 欲护她一生。 “她没嫁给你, 一切都不作数。”裴洛道。 “我把她当妹妹,有人不疼惜她,我疼惜她,有人轻视她, 我重视她,视她如珍如宝,谁若欺她辱她,他日有机会, 我必将欺她辱她之人斩于剑下。”俞临江掷地有声。 裴洛想开口说话,门开了,裴舒走过来,看见俞临江,眸中一亮,笑着问:“哥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俞临江拴了马,与裴舒一起进院子:“我的东西忘带了,回来取一下。” 裴舒狐疑看着他,有些不信,这人心细如尘,怎么忘了带东西。 还有,他方才的话,她都听见了,一字不落。 感动之余,是欣喜若狂。 有这样的哥哥护着,她没白来,就算就来回去,也会念着俞临江的。 不过,她还能回去吗。就算回不去,现在有人疼爱她,这一生也值了。 裴洛望着裴舒和俞临江的背影,紧握双拳。 他的妹妹看他一眼都觉得多余吧,因此,连个眼神都不曾给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卑鄙的小人。 苏青蓉听俞临江说,忘记带东西了,忙问忘记带什么了,记得都带上,别再忘了。 俞临江答应着去了书房,随意拿了本书,辞了裴舒和苏青蓉便离开了。 走到门口,见裴洛走了,唇角上扬,心道,算这人识趣。 裴洛自然不会放弃,回了陆家,找到陆老夫人,道:“外祖母,咱们吃了俞家的认亲宴,是不是该给回礼。” “是该给回礼。”陆老夫人欣慰,总算没白费心思,外孙知道讨好舒儿了,这是好事儿。 两人多相处,舒儿总会原谅洛儿的。 洛儿到底是舒儿的哥哥,将来他们走了,舒儿有洛儿这个亲人陪着,也不至于寂寞。 他们都老了,不能陪舒儿一辈子。 至于那假货,别想霸占洛儿,洛儿是舒儿的哥哥,就算舒儿不喜,也轮不到假货捡便宜。 于是,陆老夫人让下面的人准备了两桌酒席,请俞家人来做客,同时说了裴舒的身份。 俞家其余人,又惊讶又欣喜。 他们捡了大便宜。 次日,陆老夫人又命人请了镇上酒楼的厨子,整了几十桌席面,请村里人吃酒,还挑明了裴舒的身份,让村里人多照顾裴舒及俞家。 不仅如此,陆老夫人还让春桃教村里夫人和女孩打络子,只要做得好,他们陆家都收,到时候卖到京城去。 这是给村里人一个谋生的手艺。 柳河湾村民自是感激不尽,对裴舒和俞家人热情似火。 这个时候,谁人不夸俞家运气好,随便买个童养媳,都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女儿。 京城人来认亲,俞家水涨船高,村里人谁不高看俞家人一眼啊。 陆老夫人不能一直在柳河湾,临别把房子的钥匙给了裴舒:“外祖母知你不想回去,屋子给你,就是你的家。” 她想告诉裴舒,若是在俞家不痛快了,就去住几日。 碍于俞家人在,她不好说。 不过裴舒聪敏,一眼看出陆老夫人的心思,凑到她跟前,道:“谢谢外祖母为我打算,咱们京城见,临江哥哥今年要下场试试,明年我们一家要去京城了,到时候我去叨扰外祖母,外祖母可不要觉得我烦。” 陆老夫人喜不自禁,拉着裴舒的手,一个劲儿说好,眸中带着不舍。 陆夫人喜欢裴舒,想让裴舒去京城,住一段时间也好。 禄国公也极力邀请,裴洛殷切看向裴舒,希望裴舒能答应。 裴舒拒绝了,一旦回了京城,她再想回来,就难了。 陆老夫人见裴舒不松口,微微失望,想起明年能见面,失望一扫而空,只剩满心期待。 裴舒和苏青蓉目送陆老夫人的马车走远,才回了家。 牛牛带着闪电,跟在裴舒后面。 这些日子,他也知道了许多事,知道陆老夫人是裴舒的外祖母,裴洛是裴舒的哥哥。 他们希望裴舒回去。 牛牛不想裴舒离开,担心许久,现在见裴舒留下,心中欢喜,上去扯着裴舒的衣袖:“姐姐,以后有活让我干,你想干啥就干啥。” 他要对姐姐好,姐姐才能留下。 裴舒笑了,打破离别的伤感,蹲下刮着牛牛的鼻子:“小机灵鬼,放心吧,姐姐不会离开,等哥哥考中进士,咱们一起去京城,京城有许多好吃的,姐姐带你去吃。” 牛牛怕裴舒反悔,和裴舒击掌为盟,掌声落下,他弯着眼笑了。 姐姐不离开就好。 陆家人走后,林婷来了,来给裴舒送银票,匆匆而来,待了不到一个时辰,让裴舒给她做了顿饭,放下年礼和银票也离开了。 这次过年,生意爆火,年底又要算账,林婷忙得不可开交,因此拖到现在才来。 因着生意好,又有新产品上市,年底分红更多,足有两万多两银子。 加上陆家给了,之前赚的。裴舒手里有五万多两银子。 她底气更足了,到了京城,她就买一个庄子,带温泉,带山头,可以种菜,一年四季有青菜吃。 再种些树,适合雕刻的树,果树也要多种一些,吃不完的水果做成罐头,酿成酒,都是不错的选择。 若条件允许,在周围开一家农家乐,就当继承老爸的衣钵,现代未完成的愿望,将来能实现,也圆了自己老爸的梦。 送走林婷,裴舒数着银子,心里美滋滋,竟哼起了小调。 苏青蓉听到声音,敲门得到允许后进来。 裴舒没有避讳苏青蓉,她知俞家的人品,即便穷得揭不开锅,估计也不会贪墨她的银子。 不过她还是有心试探,这么多钱,动心很正常。 苏青蓉的确没有动心,苏家家财万贯,库房好东西无数,她什么东西没见过,不会因为这几万字银子动心。 不过还是为裴舒高兴,放眼京城,哪家能有几万两银子,也是底蕴丰厚了。 “娘想要什么,舒儿有银子,给您买。”裴舒有钱了,说话也多了一些底气,都有些豪横了。 苏青蓉点着她的额头,乐不可支:“你啊,存着吧,将来当嫁妆,也不知便宜了谁家的小子。” 她希望俞临江和裴舒在一起,可裴舒似乎把临江当成哥哥,没有男女之情。 苏青蓉不想勉强裴舒,只能随缘。要是两个孩子有缘分,定能在一起。 宜川侯府轻视她的舒儿,将来必定后悔,她有办法让宜川侯府悔不当初。 “舒儿,娘给你认个干亲怎样?”苏青蓉小心试探着。 这次陆老夫人回去,她托陆老夫人带了封信回去。 回京城前,给舒儿提提身份,不怕侯府不后悔。 打脸这种事儿,苏青蓉在京城多年,最喜欢看,也最会拿捏了。 裴舒搂着苏青蓉:“我不认别人,我就认娘。” 苏青蓉抚摸着她的发髻,暗叹:她也想认下舒儿。 可她现在的身份不够高,即便没有认舒儿当闺女,她也把舒儿当成了亲女儿的。 将来她和临江的事儿成了,他们就是一家人了,无需分开,这才是最好的事儿。 “她是长公主,无儿无女,很是可怜,你最是乖巧,给她当女儿如何,她会像我一样疼你爱你,我们舒儿这样好,该多个人疼你才好。”苏青蓉柔声解释。 她让俞大去打听了,长公主虽有了驸马,却没孩子,听闻当年冬天跪在雪地里,坏了身子,落下了病根,不可能再有子嗣。 她觉得对不起驸马,给驸马纳妾两房妾室。 谢驸马深爱长公主,从未碰过那两房妾室,与长公主琴瑟和鸣,也是京城的一段佳话。 长公主,苏青蓉想起她,目露怀念之色。 当年她们最是要好,长公主喜欢哥哥,经常来家里偶遇哥哥。 哥哥也喜欢公主,可惜造化弄人,哥哥被人算计,被迫娶了大嫂,致使一对有情人劳燕分飞。 苏青蓉至今不明白,哥哥为人谨慎,为何遭人算计。 她和姐姐问过哥哥,哥哥只字不提,还娶了大嫂。 长公主想给哥哥做平妻,为此去求了太后,跪在雪中足足一日,后来晕倒一病不起,缠绵病榻三月有余,差点死去,后来捡回一条命,却至此落下病根,再无法孕育子嗣。 “她会喜欢我吗?”裴舒觉得长公主有些可怜,加上苏青蓉牵线,裴舒有些动摇了。 不过,这样的人性子孤僻高傲,不容易接近吧。 苏青蓉道:“她会喜欢你。我请她来做客,你们相处一段时日,等熟悉了,咱们再说这件事。我给你通个气,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她说着话,整理着裴舒的衣衫,越看越喜欢。 等她女儿出生,是不是也如裴舒这般讨人喜欢。 柳枝抽出新芽,南风拂过脸颊。耕牛遍地劳作,喜鹊跃上枝头。 这日裴舒起来,和往常一样,洗漱喂鸡,打扫院子,再去厨房做早饭。 她还未着手准备,便听到了苏青蓉的声音,嗓音中夹杂着惊悚,令裴舒觉得害怕。 裴舒答应着进了堂屋,就见苏青蓉倒在地上。 裴舒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跑过去抱着苏青蓉,带着哭腔问:“娘,您怎么了。” 苏青蓉强装镇定,扶着裴舒的胳膊:“让牛牛去喊你二伯母,你去村里找稳婆,我大概要生了。” 她生过孩子,熟悉这种感觉。 方才下床差点跌倒,也幸亏她扶着床边,缓缓滑倒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裴舒一面喊牛牛,一面把苏青蓉扶到床上,又问苏青蓉:“娘,你可有不适?” 女人生孩子艰难,一只脚踏进鬼门关。 如今还是古代,没有无痛,没有剖宫产,全凭女人自己的意志力。 如此才更加凶险,裴舒头一次遇见这事儿,也怕苏青蓉出事儿。 苏青蓉拍着她的手:“没事儿,女人生孩子都这样,生孩子没那么快,你去喊稳婆来,回来后烧些热水。” 其他东西都准备好了,苏青蓉比裴舒还要镇定。 她平时多走动,孩子靠下,又是二胎,应该好生。 即便苏青蓉害怕,也不得不镇定,她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自己也不能出事。 牛牛带着闪电在外面,听见裴舒的话,忙去了老宅。 裴舒嘱咐苏青蓉几句,去村里找稳婆了。 也幸亏村子大,村里有稳婆,不然就麻烦了。 不消片刻,赵氏来了,知道苏青蓉要生了,不敢耽搁,还把芳草和香草都带来,看看能否帮上忙。 一刻钟后,裴舒带着稳婆来了。稳婆进了堂屋,让裴舒烧水。 裴舒手忙脚乱烧了水,芳草端到门口给了赵氏。 香草见裴舒害怕,安慰了几句。 如苏青蓉所料,二胎好生,一个时辰孩子就出来了,谢天谢地,并无危险,很是顺利。 赵氏抱着孩子出来,笑着道:“是个姑娘,这下你娘该高兴了,儿女双全了。” 裴舒早知是个姑娘,倒是不诧异,盯着小奶包,眉头紧皱,无他,这小奶□□肤绉的,红红的,眼睛闭着,着实不好看。 牛牛实诚,看着妹妹很是嫌弃:“咋这么丑。” 赵氏解释:“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你小时候也这样。” 话落,俞大回来了,还有俞二和俞三。 他们从铺子里回来,听到村里人说苏青蓉要生了,提着东西就往家跑。 三人累得气喘吁吁,回到家就见赵氏抱着孩子,和裴舒几人说着话。 赵氏抬头,看见了俞大,走过去,把小奶包塞他怀里:“大哥,这是你女儿,你快抱抱她。” 俞大怀里被塞了软软的包被,有些不适应。 他低头看着闭着眼睛,脸颊红红的小人儿,幸福感油然而生,这就是他女儿吗。 她长大了,会像裴舒一样聪慧,孝顺,乖巧吗。 早些年,他见过裴舒,瘦瘦小小的,在山里一棵树下,无辜的眼里噙着泪水,就那样看着他。 俞大不忍,把人抱起来,询问她家住哪里,两三岁的小团子,口齿清晰,知道自己住在哪里。 他就把人送了回去。 俞临江病重,苏青蓉想要人冲喜,准备买个童养媳,俞大便想起了裴舒,便去裴家村打听。 这才买了裴舒回来。 裴舒见他不会抱孩子,看着别扭,上前接过孩子,道:“我也抱抱。” 这么小的孩子,她也是头一次见,小小的,软软的,安安静静的,很可爱。 她刚接过孩子,便听到了苏青蓉的声音,带着倦意,想要看孩子。 裴舒抱着孩子进屋,放到苏青蓉旁边:“娘,她叫什么名字。” 苏青蓉也想过,道:“小名囡囡可好?” “好听。”裴舒摸着小婴儿的脸,低声喊着囡囡。 外面俞大拿出二两碎银,并两斤肉给稳婆,道了谢送人离开,回来进屋问苏青蓉如何了。 裴舒出来,跟着赵氏去厨房。 苏青蓉生孩子,大伤元气,她要给苏青蓉做些好吃的,补一补元气。 她不懂这些,就问赵氏。 赵氏和她说了,让多喝一些鸡汤,少吃一些青菜。 裴舒总觉得不对,她虽然没生过孩子,在现代见得多了,多少也知道一些。 其实坐月子啥都吃,就是不能吃得太油腻了。 赵氏嘱咐几句,问裴舒能否忙得过来。 裴舒能忙得过来,对赵氏道了谢,给她拿上一些腊肉,把人送走了,随后去了苏青蓉的屋里,问苏青蓉能吃啥。 苏青蓉都认识长公主,见识不俗,一定懂得不少。 裴舒猜对了,苏青蓉知道不少,因为她见过姐姐坐月子,家里有调理身体的厨娘。 坐月子自然要吃一些汤汤水水的,补气的最好,她记得一个方子叫五红汤。 红豆、枸杞、红花生、红枣、红糖一起煮水,补气血。 还可以喝一些当归鲫鱼汤,双红南瓜汤,乌鸡黄芪当归汤等。 裴舒记在心里,让俞大买当归,黄芪,回头给苏青蓉做。 这边裴舒伺候苏青蓉月子,汤水不断,补气养颜,苏青蓉气血变好了,奶水也充足。 囡囡有粮食吃,身子见天疯涨,一个月涨了两斤,小脸白嫩嫩的,乌黑的眼珠发亮,可稀罕人了。 牛牛一有空就进来看妹妹,裴舒也抱着囡囡去院子里晒太阳。 俞临江回来一次,见到囡囡,很是喜欢,该给囡囡打了长命锁。 洗三没有大办,请了家人们吃饭。满月倒是请了村里人。 村里人想巴结俞家,相熟的,不熟的,都带着礼物来了,有的是几棵青菜,有的是一个红包,有的是一块布料。 不管礼物贵重,心意全到了。 苏青蓉和俞大也开心。 柳河湾和乐蓉蓉,京城侯府仿佛风雨欲来。 裴洛回家后,心情一直不好,他没有说起柳河湾的事。 裴老夫人和宜川侯主动问起,他也说挺好,只是裴舒不愿回来。 只是他自回京后,便远着裴敏了。想到裴老太一家人的所作所为,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裴敏。 明知这一切和裴敏无关,却忍不住迁怒。 她住高门大宅,妹妹住简陋小院。 她接受良好教育,妹妹被人残酷虐待。 她无辜不知所措,妹妹就不无辜吗。 那家人凭什么虐待舒儿,还险些、屡次让舒儿送命。 裴洛不大方,做不到无动于衷,更做不到对裴敏嘘寒问暖,再把她当亲妹妹看待。 娘亲只生了一个妹妹,就是舒儿。 裴敏心思敏感,自然也觉察到了。几次想找裴洛说话,被裴洛避开了。 这日,裴洛刚下学,被裴敏拦住了去路。 “哥哥,你怎么了,自从跟着外祖母出去一趟,回来后对我避而不见,是敏儿做错了什么事吗?你可以告诉敏儿,敏儿改。”说着话,裴敏滚下泪来,哀戚看着裴洛,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裴洛静静看着裴敏,总觉得裴敏的泪太现成了,像做戏,看着令人心烦。 他想起了裴舒明媚的笑脸。 她一面拔鸡毛,一面和俞临江说说笑笑,住着简陋的茅草屋,吃着粗糙的饭菜,脸上的笑容是真诚的,灿烂的,比天上的明日耀眼。 妹妹落得那般境地,都没哭,依然坚强开朗面对生活。 她很顽强,不屈不挠地活着,仿佛一棵草,任尔风吹雨打,她自岿然不动。 裴敏有什么可哭的,享受着优渥的生活,出门仆妇成群,回家丫鬟伺候,可以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衣锦华服,山珍海味。 她竟有脸哭。 看见裴敏,裴洛觉得心烦,不耐,想发脾气,冲着裴敏大喊大叫,质问她,她的家人为何虐待舒儿,为何要害她性命。 这一切自然是为了裴敏。 无论裴敏知道与否,她都不无辜。 可他的教养阻止了他的暴怒,紧握的双手再次紧了紧,压抑怒气,平静问:“外祖母问你何时还嫁妆,你若有时间,把嫁妆整理一下,尽快交给我吧。” 说完这些,裴洛带着小厮,转身离去。 他怕自己待下去,会朝裴敏发脾气,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多年的情谊还剩一丝,在下人面前,没下裴敏的面子。 不过当面要嫁妆,也让裴敏没脸了。 56 第 56 章 碰软钉子 裴敏气地嘴唇颤抖, 目光阴鸷,眼睁睁看着裴洛远去。 她更多是疑惑不解,方才说避而不见, 裴洛竟扯嫁妆。 那些嫁妆在她手里,就是下蛋的金鸡, 自然不会轻易给。 她故意在裴老夫人跟前哭诉, 就是不想归还嫁妆。 裴老夫人也许诺了,那些东西已经给了她,就是她的,让她好好保存。 她会让人准备等价的东西,给陆家送去。 今日裴洛提起, 裴敏依然不会给。她无法拒绝,可有人能拒绝。 裴敏转身去了裴老夫人院中, 红着眼眶请了安。 裴老夫人见她似哭过,主动问起缘由。 裴敏支支吾吾,不肯言说,还岔开话题, 道:“我见大姐姐有娘疼,而我有娘亲却不在身边,以前不知娘亲是谁,一直以为自己是没娘的孩子,有感而发罢了, 祖母不必忧心, 敏儿……” 一言未了,竟哭起来,越哭越凶,最后抱着裴老夫人不撒手。 林嬷嬷不忍心, 在裴老夫人的逼问下,说了实情,道:“我们小姐自幼与世子爷关系亲近,近日也不知怎么了,世子爷突然躲着小姐,小姐想和世子爷说话,特意去等世子爷,世子爷面色不虞,还让小姐整理嫁妆,给他送去。” 他们自然知道为啥,却不能言明。 裴老夫人也知道,哄了裴敏几句,还保证道:“你放心吧,东西给了你就是你的,我亲自去陆家说去。相信陆家会给我一些脸面的。” 得到裴老夫人保证,裴敏还是不放心,善解人意道:“祖母,要不把嫁妆还回去吧。我受些委屈没什么,外祖母认死理,不好说话,您还是别去招惹她了,回头再惹您生气,气坏了身子,敏儿又担心又心疼。” 她这是激将法,说裴老夫人不如陆老夫人厉害,让裴老夫人不要招惹陆老夫人。 裴敏越是这样说,裴老夫人越是不服气,非要把嫁妆留下来。 她拍着裴敏的手,道:“这事你就不要管了,安心跟着嬷嬷学规矩,到时候才能给咱们侯府长脸。” 知道她与三皇子关系好,将来可能成为皇子妃,裴老夫人和宜川侯商议,从宫里请来一位教养嬷嬷,专门教导裴敏规矩。 裴敏不聪慧,但勤勉,跟着嬷嬷用心学规矩,已有成效,这令裴老夫人很是欣慰,每每看见裴敏,总要夸赞几句,惹得裴夫人和大小姐心生嫉妒。 母女俩最近没少给裴敏找麻烦。 裴敏却不甚在意,大度原谅裴夫人和大小姐,也不去裴老夫人跟前告状。 这更让裴老夫人另眼相看,不愧是她带出来的孩子,这气度和心胸,不是小妾出身的裴夫人能比的。 裴敏离开后,裴老夫人让人喊来裴洛。 裴洛也猜测到是什么事,却没有开口,等着裴老夫人训话。 “洛儿,你和敏儿闹矛盾了?”裴老夫人端着茶,笑眯眯看着裴洛。 这个长孙知礼数,学问好,一向是她眼中宝,心头肉,比儿子宜川侯更得她喜欢。 裴洛幼年丧母,从小跟裴老夫人亲近,有什么便说什么,沉思片刻,把裴舒的情况说了,道:“祖母,舒儿是我妹妹,自从走丢、认错后,与我分隔两地,我没能承担哥哥的责任,令她吃尽苦头,我想把人接回来。” 要想舒儿回来,就要把裴敏送走。 裴洛以前或许舍不得裴敏,可见了裴舒,他想把裴敏送走。 送到庄子上去也好,另置办宅子安置也行。 不能让她和舒儿住一个屋檐下,那样舒儿不舒服。 舒儿吃了十来年的苦,不能再受委屈了。 裴老夫人皱眉,洛儿跟着陆老夫人出去一趟,变了许多,都和敏儿不亲了。 若是那丫头回来,府上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呢。 她既然不愿回来,想在外面,就随她好了。 不过这番话,裴老夫人不曾说出口。 她想了想道:“我也想把人接回来,可她性子执拗,不愿回来,祖母也无法啊。” 若是把敏儿送走,她坚决不同意,自己带大的孩子,将来要当皇子妃的,如何能离开侯府。 裴洛知裴老夫人的打算,直接道:“祖母,孙儿想把裴敏送走。” 话音未落,裴老夫人坚决反对,还直接提出了嫁妆的事:“嫁妆已经给了敏儿,在她手里多年了,她打理得也很好,不好再要回来,我会补偿那丫头,就从中公出银子,给那丫头买铺子,庄子,东西等价,不会亏待了她。敏儿一直住在侯府,不知生母那边的事,你身为哥哥,疼爱她多年,不应该迁怒敏儿。” 裴洛反驳:“嫁妆是我母亲的东西,不能给外人。” 至于迁怒,他没有迁怒,对于裴敏,他无法再喜欢,也无法亲近。 嫁妆不能给裴敏,她鸠占鹊巢,不仅占了妹妹的身份,还要占妹妹的嫁妆。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娘亲若是知道,棺材板都要掀开了。 他身为长子,不能让娘亲死不瞑目。 听见嫡长孙反驳,这还是头一遭,裴老夫人更是不悦,对裴洛挥挥手:“你回去吧,这件事我会与陆家老夫人谈的。” 裴洛看出裴老夫人不悦,作揖,辞了离开。 他不答应,外祖母更不会答应,祖母去了陆家,也只会碰钉子。 外祖母最厌烦裴敏,以前不喜欢,现在身份被拆穿,可以说是厌恶了。 得知舒儿被虐待,外祖母没打杀裴老太一家,已经算是仁慈了,把嫁妆给裴敏,简直痴人说梦。 裴老夫人怕生变故,失信于裴敏,命人去备马车,带上厚礼去了陆家。 陆老夫人深知裴老夫人的来意,直接闭门不见客。 她让陆夫人打发裴老夫人,就说她不在,为女儿和外孙女祈福去了,不在京城。 裴老夫人不知真相,以为陆老夫人真的不在,便打道回府。 回府后,她命人去打听,看看陆老夫人去了哪里祈福,她也去。 若能偶遇陆老夫人,也是幸事,不用再去禄国公府了。 谁知下人去打听了,回来禀报裴老夫人,说陆老夫人在府里,哪里也没去。 裴老夫人又气又怒,觉得陆老夫人糊弄人,这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可她已经答应了裴敏,不好失信于裴敏,只能再次登门。 陆老夫人依然不见客,让陆夫人去打发裴老夫人,说她长公主府了,有事找长公主谈。 裴老夫人又碰了壁,败兴而归,回去后发了一通脾气,看谁都不顺眼,不仅骂了裴夫人,连同裴三爷夫妻也挨了骂。 宜川侯下值回来,听闻裴老夫人发怒,来不及换下朝服,便匆匆赶来松鹤堂,得知事情原委,也觉得陆家不近人情,欺人太甚。 他们让母亲连续碰壁,这是看不起他们宜川侯府呢。 东西不都一样吗,同等价值,要什么不是要,非要亡妻的东西,也不觉得晦气。 他与裴老夫人相对而坐,劝说一阵子,才把人哄好。 宜川侯辞了裴老夫人,带着人和重礼来了禄国公府,直接找禄国公商讨嫁妆问题。 禄国公一问三不知,就是不往上捋,说这事儿是陆老夫人在管,商议嫁妆之事,让他找陆老夫人去。 他无权干涉,身为人子,不能反驳母亲,这是起码的孝道。 宜川侯不好找陆老夫人,怕被数落。 从前他就憷陆老夫人,原配去世后,陆老夫人从未给他好脸色,落他几次面子后,他也就不往陆老夫人跟前凑了。 “大舅哥,您是陆家当家人,这件事,还得您出面,您和岳母说说,东西都是一样的东西,岳母大人要是觉得东西少,裴家愿意多给一些。”宜川侯舍了老脸,厚着颜面道。 他越是如此,禄国公越是不答应,觉得他重视养女,轻视裴舒,脸都变了,直接命人送客。 宜川侯碰了个软钉子,出了禄国公府,面色难看,目光阴沉。 他站在门前,回望禄国公的牌匾,心中冷哼,不就是一个国公府,等敏儿进了三皇子府,做了皇子妃,看禄国公还敢轻视于他吗。 陆老夫人不知宜川侯上门了,若是知道,怒气上来,敢挥着拐杖,把人赶出去。 放着亲生骨肉不疼,任由舒儿流落在外,也不说亲自去接人。 现在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鸠占鹊巢的假货上心了。 他竟亲自来国公府说情,商讨不归还嫁妆,好大的脸面。 这是看不起陆家呢,以为陆家人好欺负。 陆老夫人这次没诓骗裴老夫人,她的确来了长公主府。 受苏青蓉嘱托,她给长公主带封信。 长公主不知信是苏青蓉了,将信放在一旁,和陆老夫人寒暄。 长公主在寿安宫门口跪了一日,当时还下着大雪。 她回来落了病根,冬日畏寒,屋内点着火炉,还犹觉得冷,因此冬日轻易不出门。 她的府上也不待客,关系不好的,轻易入不了长公主府。 陆老夫人与太后关系好,从小真心疼爱长公主,这些年倒是与长公主走动一二,却也不是很亲密。 她突然上门,令长公主惊讶。不过还是让人进来了。 暖阁里燃了炭火,长公主还披着大氅,手里捧着热茶,也不觉得暖和。 陆老夫人倒是有些热了,喝着茶与长公主说话。 两人说着说着,便说到了宜川侯府的家世上。 提起宜川侯府,陆老夫人便是一肚子气,便说起了当年认错孩子的事儿。 她年纪大了,平日少言寡语,但提起裴舒,又心疼又心酸,话也多了。 一股脑把前因后果都说了。 长公主仿佛在听话本子,等陆老夫人不再说了,叹息一声:“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事,宜川侯府的人也蠢,自家血脉流落在外,不说疼惜,倒是抬举一个低贱养女,脑子不是被门夹了,就是被驴踢了,真是愚不可及。” 陆老夫人附和着:“谁说不是呢。” 话题一转,便到了信上,陆老夫人道:“多年未见,苏二小姐风采依旧,那日见她,挺着大肚子,月份也大,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整个人更加柔和了。” “苏二小姐,哪个苏二小姐?”长公主问陆老夫人。 她和苏青蓉交好,苏家落难,苏青蓉失踪,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听到好友的消息。 京城还有一个苏家,镇北元帅是嫡支,因指挥失误,致使无辜将士惨死,被贬为庶民,早已落寞,连府邸都荒芜了。 苏青峰指挥失误,武帝命苏家拿出所有家财,补偿北疆将士遗孤,府邸被卖,长公主不忍苏家宅邸旁落他人,花巨资买了下来。 她买下来后,将大门紧锁,从未踏足过半步。 另一个苏家是旁支,与苏家嫡支不同。 他们攀上武帝后,步步高升,如今苏家家主官拜兵部尚书,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苏家只有一个女儿,进宫做了宠妃,诞下了五皇子,颇为受宠。 不过长公主与这苏家小姐不和,也从未正眼看过她,即便她成了皇上的妃子。 “苏青蓉,镇北元帅府的二小姐呀。”陆老夫人看着长公主,有些疑惑,长公主这是忘了苏青蓉吗? 那她带信回来,还有意义吗? 她虽不知信的内容,却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她嫁给了一个农夫,生了两个孩子,若无意外,第三个孩子应该出生了。虽无大富大贵,却也幸福美满。” 陆老夫人说这些话,想让长公主同情苏青蓉,继而看信,她也完成了苏青蓉的嘱托。 长公主朝一旁的信看去,有些不敢置信,她主动联系自己了? 十几年过去,这还是头一遭,她并遇见了困难,且无力解决,才会主动联系她吧。 她了解苏青蓉的脾性,虽然柔弱,却很少开口求人。 这次定是遇到棘手的事。 长公主借口累了,命人送陆老夫人离开。 陆老夫人离开后,她迫不及待打开心,细细读了信中内容,读着读着泪如雨下,随后将信扔进火盆里。 苏青蓉果然还活着,不仅如此,那孩子还活着,芸姐姐有后了。 驸马谢斐进来,看见长公泪流不止,便问发生了何事。 长公主不言语,谢驸马看向旁边的侍女。 侍女犹豫片刻,看向长公主,最后摇头,她们是真不知道,公主看到信后便哭了,这时驸马正好进来,看见了这一幕。 她们不知信的内容,自然说不出缘由。 片刻后,长公主才缓缓开口:“三郎哥,我想出京,你陪着我可好。” 谢驸马自然不会拒绝,挥手将侍女们都挥退,问长公主缘由。 长公主看一眼外面,并未说明,摇了摇头,上前几步抱着谢斐,道:“三郎哥,我累了,就想出去走走,你陪我去吧。” 谢斐知道,她有事要办,不方便在公主府说,这府上有那位的眼睛,伸手搂住长公主,颔首道:“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很早的时候,他这颗心就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即便知道她不爱自己,将来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他也娶了她,心甘情愿对她好。 长公主听了这话,泪如雨下,张张嘴想说,你该有个孩子,而我不能生,你去找别人吧。 想到谢斐强烈的排斥与怒意,欲开口的话,全咽了回去。 她或许该放下往事,珍惜眼前人了。 他无怨无悔爱自己,这一生该给他一个圆满的。 他等自己太久了。 长公主把头埋在谢斐怀中,道:“我想去看太医了,你也陪我可好。” 那次病重痊愈后,她落了病根,怕冷,宫寒严重,太医断言,恐难有子嗣,难有,并不是不能有。 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若是温姐姐还在,她定能治好自己,可惜温姐姐也不见踪影,或许早已不在世上。 她与沈大哥相爱,爱得深沉,丈夫儿子都不在了,温姐姐又怎会独活。 谢斐听见这话,抱紧长公主:“瑾瑜,这一生能拥有你,我知足了。咱们不要孩子了。” 她伤了身子,落了病根,难有子嗣,即便有子嗣,生孩子也凶险,谢斐不想让她冒险。 他们两个人挺好的。 长公主滚下泪来,哽咽着道:“我想有个孩子。” “咱们抱养一个。” 长公主门外,陆老夫人看见了乌衣卫,惊惧万分,这帮人怎么突然来公主府了。 沈千流一席紫衣长袍,腰间挂着佩剑,看见陆老夫人看向自己,朝她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而后信步上前,准备敲响长公主府的门。 陆老夫人怕长公主出事,出声询问沈千流:“沈指挥使,你来次是为公干?” 乌衣卫是武帝建立的直属机构,直接听命武帝,他们巡查缉捕,掌柜刑狱,收集情报,权力很大。 自武帝登基,成立乌衣卫后,被乌衣卫抄家的不知凡几。 世家大族均不敢招惹乌衣卫,怕惹上麻烦。 陆老夫人怕长公主有难,故而问上一句。 沈千流抬手准备敲门,听见陆老夫人的话,回头看向她,想起京城流言,面无表情道:“并无公干,只是太后想念长公主了,在宫中办了赏春宴,特命我等来送帖子。” 这些事,并非他们不可。 长公主因往事记恨太后,十多年不曾踏足宫中一步,令太后和皇上心痛不已,曾命太监来传话,被长公主的人打了出去。 皇上见太后难过,才令沈千流来传话。 陆老夫人稍稍放心,道了谢,带人离去。 长公主看见乌衣卫的服饰,嗤笑:“我身子不适,就不进宫了,你们和皇兄母后说一声。” 沈千流此次前来,只是送帖子,长公主是否进宫,与他无关,道:“属下把东西送到了,任务完成,长公主传话,还是命公主府的人去才好。” 听了这话,长公主怒从心生,冷眼瞧着沈千流:“沈千流,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皇兄身边的一条狗,何时轮到你命令本公主了。” 她早看乌衣卫不顺眼了,有机会借题发挥,岂会放过。 57 第 57 章 故意羞辱 沈千流好似没听见长公主的斥责, 帖子已送到,他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长公主被人无视, 怒火中烧,命沈千流站住。 一条狗,竟也无视她,谁给他的胆子。 长公主不问事, 却也知京城发生的事。 这沈千流只是功夫好, 嘴皮子利索,对皇兄有救命之恩, 被提为乌衣卫副指挥使。 他还真以为攀上高枝,便可目中无人了。 今日她就教他一个乖。 沈千流停下步子, 转身问长公主:“公主还有何吩咐?” 这语气有些傲慢,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也彻底惹怒了长公主。 她看向一旁的太监, 太监会意,上前几步, 抬手要掌掴沈千流。 沈千流一把抓住太监的手,一个用力,把人推倒在地,看向长公主道:“公主殿下,我即便是狗,也是陛下的狗, 都说打狗要看主人, 希望您能认清。属下只是来送帖子,公事公办,不知哪里惹怒了长公主, 您对陛下和太后不满,便要打属下,对属下着实不公。” 他行事张狂,不惧任何人,能力出众,很得武帝看重,在京城无人敢与之交好。 这也是沈千流的目的。 若想得到武帝重用,便不能有任何朋友,只做武帝手里的一把刀,只要这把刀好用,武帝便不舍得折断。 沈千流在试探,试探他对武帝的价值,到底有多大。 想要走上一条不归路,这是唯一的选择。无论这条路多难走,他都会踏破荆棘,向前走,不会回头,即便粉身碎骨。 长公主头一次打量沈千流,总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却又不记得他像谁了。 谢斐凑到她耳边,小声提醒一句。 长公主再次打量着沈千流,心中猜测到什么,让太监回来,指着门口,冷冷开口:“不过是皇兄的狗,我今儿心情好,便不为难你了,日后莫要再惹我生气,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沈千流松开太监的手,没作停留,带着人离去。 长公主看着沈千流离开的方向,问谢斐:“你说,他会是吗?” 谢斐摇头:“这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也不一定是。” “或许是呢。” 温姐姐医术厉害,或许有法子救孩子一命,沈大哥多好的人,怎么能绝后呢。 “我们出京吧,现在就走。”京城太过压抑,她厌烦了,想出去走走看看,即便再不回来,她也愿意。 谢斐命人去备马车,收拾东西,一刻钟后,长公主夫妻出京了。 容太后听闻这消息,又气又急,扬言不再管长公主,随意她去哪里。 乾和宫。 武帝在看折子,听到沈千流说长公主出京了,便问长公主去了哪里。 武帝四十岁出头的年纪,蓄着胡须,剑眉星目,目光深邃,抬起头看向沈千流,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千流单膝跪地,抱拳回禀:“属下不知,长公主府有暗卫,把我们的人都档回来了。” 他也想知道,可惜,打探不到消息。 武帝摆手:“行了,你回去吧,朕知道你受了委屈,长公主性子极端,你忍一忍吧。” 长公主和武帝一母所出,曾经的长公主性子单纯,很受太后和武帝喜爱,就过于宠溺了些。 自从镇北元帅苏青峰娶妻后,她就变了,从不进宫。即便母后和他召见,她也以病为由推脱。 算了,这么多年了,她对苏青执念也该淡了。 毕竟苏青峰死了多年,苏家也落寞,再无什么人了,就算苏家二小姐活着,又能改变什么。 或许苏家二小姐早就死了,苏家再无人了。 当年…… 武帝陷入沉思,沈千流跪地不起,半晌见武帝没反应,才出声提醒:“陛下,若无事,属下先告退。” “下去吧。”武帝挥手,让沈千流下去。 沈千流走后,武帝盯着沈千流方才的位置,问身旁的太监总管刘总管:“刘钦,你觉得沈副指挥使如何?” 去岁秋猎,他带人去西山狩猎,被几头发疯的熊攻击,侍卫不敌,沈千流正巧出现,救了自己。 当时,他是禁军统领文统领的幕僚。 武帝觉得事发突然,也太过巧合,便让人去查,查来查去,却查到那头熊是五皇子外家所为,目的要害皇子。 沈千流身世清白,武功极高,对武帝有救命之恩。 正好乌衣卫副指挥使断了腿,不能担任副指挥使一职,武帝便让沈千流做了乌衣卫副指挥使。 他能力卓越,上任后,办了几件漂亮的差事,更得武帝看重。 不过武帝疑心重,并未完全信任沈千流。 刘钦深知武帝的性子,不敢正面回答,笑着道:“他是陛下钦点的人,应该对陛下感恩戴德。陛下能抬举他,他若背叛,陛下自然也有办法整治他,奴才愚钝,就不多言了。” 沈千流出了皇宫,回了御赐的府邸,一座二进的宅子。 这宅子位置不错,与宜川侯府很近,因此他对宜川侯府的事颇为了解, 沈千流没想到,裴舒竟是宜川侯的女儿。 陆家是裴舒的母族,也幸亏禄国公清正,没有参与当年的事,不然他就要与裴舒为敌了。 陆老夫人见了沈千流,也觉得沈千流有些眼熟,却想不起他长得像谁了。 她回了公国府,便听陆夫人说,宜川侯来了,商讨嫁妆的事。 他们想用等价东西交换,那些东西给了养女裴敏,不好再要回来了。 宜川侯府这是偏心假货,想委屈她的舒儿呢。 门儿都没有。 陆老夫人怒急,派人给宜川侯府送帖子,就说她回来了,想商量嫁妆的事,尽管来,最好都来。 大家把事情说清楚,讲明白,也省得将来扯皮。 她吩咐完这些,让陆夫人把嫁妆单子找出来。 宜川侯府把女儿的嫁妆一分为二,她不知如何分的,还要把裴洛的那份找出来,两相拼凑,能凑齐嫁妆单子上的东西才行。 她想了想,又让人去找裴洛,让他带着那半分嫁妆单子过来。 宜川侯府接到消息,便带人过来了。 这次来得很齐整,裴老夫人,宜川侯,裴夫人,裴洛和裴敏都来。 陆老夫人把人请到偏厅,命人奉了茶水,开始商讨嫁妆的事:“你们屡次上门,想用等价东西换取那半份嫁妆,这可是真的?” 裴老夫人笑着承认,还说不会亏待裴舒。 陆老夫人看向宜川侯,这位是做父亲的,她想听宜川侯亲自说。 宜川侯不看陆老夫人,故意看向别处。 陆老夫人心中冷笑,又看向裴敏。 裴敏想开口,只见陆老夫人直接越过她,看都不看她一眼,这是彻底的无视。 她的心颤了颤,紧握拳头,才没让自己失态。 这帮人给自己等着,等她入了皇子,早晚要收拾这帮人。 裴夫人害怕宜川侯,出来打圆场,笑着道:“东西都是一样的,价值等同,不亏待老夫人的心肝,我们觉得成。” 他们说成不行,这事儿估计要陆老夫人说了算,依照裴夫人的意思。 这些东西不能给,把东西要回来,就算扔了,也不能给裴敏,省得便宜了裴敏那贱皮子。 当年,原配嫁进裴家,十里红妆,好东西不少,她不是没打过主意,碍于陆家的权势,她也只是干看着,终究不敢有其他念头。 陆老夫人问宜川侯:“侯爷是如何想的。” 他是做爹的,想躲过去,哪有那么容易,陆老夫人偏不放过她。 宜川侯见逃不过去,笑着道:“岳母大人放心,我们不会亏待那丫头,换成等价嫁妆后,我再多加一些。” “那丫头?”陆老夫人眸光冷了,问宜川侯,“你连孩子叫什么也不知道?” 宜川侯被噎住,他是侯爷,又忙于政务,哪里会关心这些小事。 儿子回来也没说,他自然不知道,这有错吗。 陆老夫人见状,更是讥讽:“一个假货,你都给取了名字,自己亲生的,却不知道叫什么,这事儿多可笑。” 女儿生下舒儿后,有游方道士上门,说舒儿命格太好,不宜太早取名字,便用了小名,叫贝儿,意味宝贝的意思。 认回假货后,已是岁后,回来后,宜川侯给取了名字,单名一个敏字。 宜川侯想反驳,被陆夫人堵了嘴,温和道:“嫁妆不能换,这不是东西贵重的问题,那些东西都是妹妹的遗物,也是留给儿女的念想。东西不在贵重,而在心意。裴老夫人,侯爷,您觉得我说得可在理?” 裴老夫人和宜川侯哑口无言,再说不出等价交换的话。 陆老夫人态度强硬:“开始清点嫁妆吧,该舒儿的东西,一样不能少。” 闻言,秦嬷嬷走上前,拿出一张嫁妆单子,对裴洛道:“世子,您的那一份奴婢看过了,只要把另一份拿出来,凑齐原本的嫁妆单子,说明东西没少。” 言外之意,要是东西少了,宜川侯府要给说法。 陆老夫人见裴敏面色苍白,身子有些颤抖,好像要随时昏倒似的,出声提醒:“喊府医过来,省得有人受不了,假装昏倒。” 裴敏闻言,吓得不敢动弹,半晌嗫嚅道:“东西我还未整理,还请外祖母给我一些时间。” 陆老夫人摆手:“别喊这么亲热,我可不是你外祖母,早先已经说了,再让我听见你喊我外祖母,我让人缝了你的嘴,还有,年前我就要嫁妆了,这都二月底了,时间也不短了,你竟然没收拾,这是不想归还,你占了舒儿的位置就算了,还想霸占她的东西,你们裴家人,真是贪得无厌,看着令人生厌。” 一番话,把裴老夫人等人都骂进去了。 裴老夫人等人脸色跟唱大戏似的,一阵青一阵红的,却又敢怒不敢言,这事儿就是他们理亏。 陆老夫人欣赏够了,命人送客,还不忘当着众人的面,特意提点秦嬷嬷:“他们没准备,你带人上门,只要是舒儿的东西,一样不少给我找回来,若是少了一样半件的,我要进宫找太后和皇上说到说理去。母亲死后,这嫁妆到底该给谁。我觉得,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一个鸠占鹊巢的假货。” 说完扶着陆夫人的手离开了。 秦嬷嬷答应一声,目送陆老夫人离开,对裴老夫人等人道:“裴老夫人,我家主子的话您也听到了,希望您莫要为难我们做奴才的。” 她早看不惯这一家子了,当初为难小姐,现在薄待小小姐,除了世子和小小姐,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裴敏,一肚子坏水。 宜川侯府清楚陆老夫人的脾气,要是不归还嫁妆,她很可能把事情闹大,到时候丢脸的是宜川侯府。 裴老夫人又气又怒,又不敢发作,憋屈极了,起身带着人离开。 清点嫁妆一事也快,单子都在,只是核对,现有的,缺少的分别记录。 一天也就捋顺了。 这些东西给裴敏多年,有些东西被用来送人,或者打赏下人,早就不存在了。 秦嬷嬷跟着陆老夫人多年,也不是好糊弄的,把缺少的东西整理成册,交给宜川侯,问宜川侯如何处置。 她还特意交代,老夫人说了,东西不能少,让宜川侯给个说法。 宜川侯以为这些东西被裴敏瞒下了,心中怨怪裴敏。 都到这个时候了,怎么还贪图这些东西,真是眼皮子浅的,果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得台面。 要不是她还有用,宜川侯早把人训斥一顿,赶出去了。 为了不得罪陆家,宜川侯亲自派人找裴敏,询问缺失的东西。 裴敏被怀疑,又是哭诉,还去了松鹤堂,找裴老夫人诉苦。 裴老夫人被陆家羞辱,正在气头上,哪里肯见她。 裴敏无法,只能去找裴洛,要是裴洛承认单子上的东西被他用了,或者在他哪里。 也能搪塞过去。 可裴洛根本不在,听风院的小厮说,裴洛并未回府,被先生叫了去,不知何时回来,有可能几日都不回来。 裴敏暗恨,觉得裴洛是故意的。 她想的没错,裴洛就是故意的。他也知东西不全,裴敏很有可能会找他,眼不见心不烦,索性躲在外面。 最后裴敏咬着牙找到宜川侯,说明真相,宜川侯无法,用其他东西抵了。 秦嬷嬷精明,言两语,让宜川侯府损失了倍的东西。 她带着东西回府,禀明陆老夫人,还把宜川侯府发生的事儿说了。 得知裴敏找裴洛求助,冷笑连连:“一个蠢货,也就宜川侯府捧在手心里。” 她话题一转,又对秦嬷嬷道:“东西整理好,铺子庄子派人去看看,别让人钻了空子,东西封存,等舒儿回来,原封不动给她。” 秦嬷嬷答应着,着手去办了。 裴舒在竹叶镇忙着开铺子,丝毫不知陆家为她做了这么多。 铺子是俞央求着开的,裴舒最近很忙,忙着带孩子,忙着照顾苏青蓉,还要做木雕,无暇顾及铺子的事。 可俞说,只要裴舒出方子,其余他来管就行。 俞二跟着做生意,也尝到了甜头,也出来劝说裴舒。 裴舒只好答应,铺子开业这日,裴舒亲自过来,手把手教俞二煮卤肉,并把技巧教给他。 俞二有天赋,在大酒楼做过,上手很快,做事仔细,学过一遍,基本上就会。 裴舒很省心,俞家卤肉铺子和豆腐脑铺子挨着,也没请人,方便管理。 开业这日,卤肉八折,镇上的人知是俞家开的,很多人都认识,都来捧场了。 金家送来了贺礼,是金子皓亲自来的。 他看见裴舒,一脸欣喜,上前拱手道:“祝贺生意兴隆,大吉大利。” 裴舒笑着把人迎进去,道了谢。她觉得金家人势利,不想和他们打交道,尤其是金子皓。 她的身份被爆出来,金夫人命人送了贺礼,再然后就是偶遇。 弄得裴舒都不想出门了。 今日铺子里很多人,赵氏她们都来帮忙了。 金子皓见裴舒有些冷淡,想起母亲的话,很快就离开了。 母亲说,裴舒身份高,俞家身份低,裴舒未必会嫁给俞临江,让他努力,争取把人娶回家。 母亲哪里都好,就是太急功近利。 裴舒送金子皓出门,便看见金善带着两个丫鬟过来了,手里捧着贺礼。 她也是来恭贺俞家卤肉铺开张的? 裴舒有些不敢相信,上次金善来俞家,对她好似有敌意,这才多久,这姑娘就变了。 果然,身份高了,地位也就高了。 不过,她不喜欢这样的人,她喜欢林婷,不做作,做事敞亮,有什么说什么,即便知道她是侯府的女儿,也并未刻意讨好她,只是觉得她身世可怜,心疼她。 这样的人,才是真诚的朋友。 金善走到裴舒身边,把贺礼奉上,笑着道谢:“祝贺你们的店铺开张。” 话落,示意丫鬟把东西递上。 伸手不打笑脸人,裴舒接过,迎人进去,笑着问:“金姑娘怎么有空来了?” “听闻你家铺子开张,我来捧场,怎么,不欢迎吗?” 她语气熟络,令裴舒有种错觉,她们关系好吗? 这人无利不起早,定有所图。 她有什么让金善看得上的,除了徒有虚名的身份。 裴舒思索间,打量着金善。 金善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笑着问:“你的兄长呢?” 裴舒:“……” 她似乎明白了,金善看上了俞临江? 这有可能,谁让俞临江出类拔萃呢。 58 第 58 章 又吃醋了 57 58 裴舒不喜金善这种人, 不想让俞临江娶她。 她这人和金夫人一样,急功近利,有利可图, 就像猫闻见了鱼腥味, 立刻会扑上去。 这样的人不适合俞临江, 更不适合进俞家的门, 要是欺负苏青蓉怎么办。 金善上门,必定会遇到俞临江, 今儿休沐, 俞临江也来帮忙了。 该怎么阻止金善见俞临江呢。这是个颇为头疼的事。 裴舒思索间,俞临江从后面出来。 金善看见了俞临江,眸中一亮,笑着就要迎上去打招呼。 “哥哥。”裴舒眼疾手快,转身去找俞临江。 金善不甘示弱,上前几步, 故意撞在裴舒身上,往后倒去,再扶住身后的桌椅。 俞家店铺, 有现代元素。里面被隔开摆放卤肉,外面放了桌椅, 方便人休息。 客人也可以在店内食用,很合理,也很人性化。 “哎哟。”金善弯腰扶着脚腕, 然后抬头看向裴舒,眸中噙着泪光,控诉道,“裴姑娘, 你为何撞我?” 说完低头揉着脚,好似脚疼。 裴舒想开口辩解,她根本没撞倒她,反而是金善往她身上撞。 她自己没控制好力道,跌倒了,现在却反咬自己一口。 没想到,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她知金善不怀好意,却没想到她会用下作手段。 目的肯定是为了俞临江。既然如此,她也别想讨了好处。 裴舒站在一旁,并未言语,而是看向俞临江,想知道俞临江会不会怜香惜玉,会不会眼瞎。 金善见裴舒不说话,而是冷静看向自己,心中一紧。 她这是何意,不应该反驳吗,为何如此平静,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金善再次质问。 裴舒笑了,笑得很温柔:“原来是我撞了你,那真是抱歉,我没看见。看样子你受伤了,我让人去喊大夫来,给你看看,医药费什么的,你无需担心,我虽不富裕,这点儿钱还是出得起的,精神损失费什么都的,也不会少了金小姐的,你放心好了。” 演戏,谁还不会啊。 “不用了,只是崴了脚,休息几天就好了。”金善面容慌了一瞬,然后泪眼汪汪看向俞临江,柔声道:“俞少爷,我的脚崴了,能麻烦你扶我一下吗?” “抱歉,男女授受不亲。”俞临江直言道。 听了这话,裴舒不厚道地笑了,也知金善的目的了,想和俞临江攀关系,可别拉踩她啊。 裴舒不放弃,喊来俞三,让他跑一趟,喊个大夫来,给金善瞧瞧,可不能让人说俞家仗势欺人。 俞三见店内气氛尴尬,顿时明白什么,答应一声,小跑着出去了。 金善着急了,可不能看大夫。 大夫一来就露馅儿了,她喊来丫鬟,让她们扶着自己,就要往外走。 裴舒往后看了看,抓起台上的一根猪大肠,往金善脚下一扔,惊恐喊道:“啊,有蛇。” 金善和丫鬟喊着蛇在哪里,低头往脚下看去,见脚下有东西,心里慌张下意识跳开,也跟着喊有蛇。 等看清脚下的东西,金善黑了脸。 这哪里是蛇,分明是一截猪大肠,外面挂着棕红色的卤汁,很是鲜亮,乍一看以为是蛇。 这一切都是裴舒主导的。 金善转身看向裴舒,裴舒扬起璀璨的笑脸,嗤笑:“呀,金小姐的脚没事了,好得可真快。” 俞临江站在一侧,含笑看着她。 这丫头,当真不肯吃亏。 话落,裴舒转身,不再看金善,不过转身时故意崴脚,朝后跌去,口内喊着:“呀,我的脚。” 俞临江眼疾手快,一把搂住裴舒的腰肢,紧张地问:“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崴了脚,可是上次脚没好。” “无事。”裴舒侧头朝金善看去,见她阴沉着一张脸,扯动唇角笑了。 诛心,裴舒也会。 金善不是喜欢俞临江,想嫁给俞临江,得罪了自己,这辈子都别想了。 心机女,配不上她的哥哥。 金善的脸黑如锅底,眸光阴鸷,恨不得吃了裴舒。 俞临江不知裴舒是装的,打横抱起裴舒,朝外走去,这时俞三带着大夫来了。 他见俞临江抱着裴舒,就问裴舒咋啦。 俞临江刚想说话,被裴舒捂住嘴。 裴舒从俞临江身上下来,笑着道:“没事儿,没事儿,我不小心跌倒了,哥哥还以为我崴了脚,要带我去看大夫呢。” 还是主动承认错误好,要是被大夫拆穿,那就丢脸到家了。 金善抓住机会,对俞临江道:“裴姑娘可真会开玩笑。” 她这是提醒俞临江,自己说谎了,裴舒也说谎了。 可以扯平了。 谁知俞临江下一句话能噎死她。 “这是我们的家事,与金小姐无关,你若无事,还请回吧。”说着给俞三使个眼色,让他把金善的礼物带回去。 俞三也是人精,提着贺礼,塞到丫鬟手中,笑着道:“慢走不送。” 金善气极,拂袖离去,觉得俞临江不识抬举。 她可是金家的小姐,多少人排队想娶她,这人竟不识好歹,敢拒绝她。 要不是看俞家攀上了京城的世家大族,纵然俞临江才华横溢,她也不会看俞临江一眼。 金善走后,俞临江拉着裴舒去了后院,一脸肃穆:“以后万不可再骗我。” 听到她崴了脚,俞临江紧张极了。害怕她疼,害怕她哭。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骗人的。这丫头,讨打。 裴舒点头,举起三根手指发誓:“再也不骗了,我保证。” 她也是看金善可恶,才如此的。 裴舒见俞临江还在生气,挽着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哄着:“别生气了,回去给你做蛋糕,甜的,吃了心情会好的,你要是生气,我做了都给牛牛吃。” 俞临江这才原谅了她,让她多做一些,只给自己做,不能给其他人。 “嗯嗯。”裴舒点头答应。 忙完了店里的事,裴舒和俞临江回到家,却发现家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非常豪华,比宜川侯府的马车好太多。 裴舒顿住步子,抬眸看向俞临江:“家里又来人了,这次是谁?” 不是陆家的马车,也不是宜川侯府的,会是谁呢? 看样子,应该是从京城来了。 裴舒想起苏青蓉和自己说过的话,猜测到来人,会是吗? 她来得也太快了些,苏青蓉说请人来,裴舒没当回事儿,心里想着,人家是公主,就算两人关系好,那也是以前了。 苏青蓉现在是农妇,还真能请动公主。 没想到,真能请动。 裴舒和俞临江对视一眼,朝家走去。 进了家,便听见苏青蓉的哭声。 裴舒快走几步进屋,口内着急喊着:“娘,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她才不管对方是不是公主呢,欺负了苏青蓉就是不行。 什么狗屁养女,抬高身份,谁稀罕啊。 俞临江也跟在后面,一脸慌张,他听不得苏青蓉哭。 进了屋,裴舒和俞临江尴尬了,只见苏青蓉趴在一个夫人怀里哭,两人对视一眼,默默移开。好似方才紧张的人不是他们。 这夫人一身华服,头上没有太多的头饰,却雍容华贵,长相精致,年近四旬,风韵犹存。 苏青蓉和陆夫人是裴舒见过最好看的中年女人。 这夫人,比苏青蓉和陆夫人还有精致几分,就是脸色有些白,看着有些病态,都三月份了,还系着披风。 裴舒猜测,这人是长公主无疑了。 长公主循声看去,便看见了裴舒,见她紧张苏青蓉,心中欣慰。 果然是个好孩子。 苏青蓉抬头,看见裴舒和俞临江进来,也觉得不好意思,让两人走近些,给长公主见礼:“快喊姑姑,姑父。” 裴舒疑惑,为何喊姑姑,不应该是姨吗。 不过苏青蓉让喊什么,他们便依言而行,朝长公主和谢斐行礼,喊了姑姑和姑父。 长公主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塞到裴舒手里,拉着裴舒的手问话。 问裴舒多大了,可认得字,喜欢什么等。 裴舒一一答了,并去西屋,拿来一个木雕,是一个打坐的小和尚,憨态可爱:“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是我亲手雕刻的,希望您能喜欢。” 闻言,长公主看向裴舒的手,见她手上有许多伤痕,心生怜惜,接过木雕,仔细端详,笑着道:“好孩子,我很喜欢。你有心了。” 家中有客,还是贵客,裴舒准备拿出看家本事,做一桌席面。 她问长公主,可有喜欢的和忌口的。 长公主会意:“我不能吃辣,喜欢清淡的。” 谢斐口味重,喜欢吃辣的,却因迁就她,整日清汤寡水,长公主有些过意不去,对裴舒道:“你们的姑父喜欢辛辣的,你们不用顾及我,我胃口小,简单用些,你们随意即可。” 闻听这话,谢斐诧异看向长公主,她开始关心自己了。 这还是头一次,出来走走果然是对的。 来的路上长公主也说了,苏青蓉在意眼前的小丫头,想让长公主收这丫头为义女。 谢斐本来排斥,现在有点期待了。 裴舒进屋,他就开始打量着她,目光清正,活泼开朗,待人真诚,是个好孩子。 收为义女也不错。 他有预感,多接触这丫头,或许对长公主有好处,这丫头或许能解开长公主的心结。 如此,得利者是他。 长公主或许能忘记苏青峰,继而真正接受他。 长公主和裴舒说话时,视线落在俞临江身上,只是压着情绪,没和俞临江说话。 这应该是芸姐姐的孩子了。也是她的…… 苏青蓉见状,忙问长公主这些年如何,身子可好了些。 她认识一个大夫,医术高明,可以请他看看。 苏青蓉说的大夫是沈千流。 沈千流可是温姐姐的孩子,得温姐姐真传,或许能治好长公主的病。 长公主不抱希望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在乎什么。不过她还是想看看,万一好了呢。 不过眼下,先收下裴舒才是正经事。 苏青蓉抱着囡囡和长公主说话。 长公主见囡囡可爱,对苏青蓉道:“你女儿可爱,还不认识人,舍我吧,我给她做娘。” 见到苏青蓉儿女双全,她有些羡慕了。 苏青蓉自然不给,这可是她好不容易盼来的女儿。 裴舒见她们说话,带着俞临江去了厨房,准备整一桌席面。 俞临江跟在裴舒身后,问裴舒都做什么。 裴舒想了想,准备做一个开水白菜,山药芙蓉汤。雪豌豆也豆荚了,有些小,也能吃了。 蒜蓉雪豌豆,是苏青蓉的最爱,必不可少。 长公主和苏青蓉是好友,想来口味也相似,应该喜欢这道菜。 俞临江听见裴舒念念叨叨,都是些清淡的菜,没有她自己喜欢的,更没有他喜欢的,有些不满,忍不住提醒:“你也要顾及一下别人的口味。” 比如他。 裴舒回头,笑看着俞临江,这人是吃醋了。 长公主可是贵客,得好生招待,他到底懂不懂。 俞临江才不管,让裴舒做他的喜欢吃的菜。 裴舒有些哭笑不得,只得答应。 裴舒做了十一菜,四个汤,凑了十六个碗盘。 蒜蓉雪豌豆,香椿炒鸡蛋,手剥竹笋,青椒酿肉,水煮白菜,酸菜鱼,口水鸡,梅菜扣肉,红烧排骨,油焖大虾,腊肠蒜苗,四喜丸子。 四个汤是山药芙蓉汤,酸辣小鱼汤,水果罐头汤,清炖羊肉汤。 也幸亏有俞临江和牛牛帮忙,即便是这样,裴舒也做了一个多时辰。 满满的一桌子,桌子是特制的圆桌,可以转动。 是裴舒找村里木匠定做的,刚做好,没想到今天竟然用到了。 长公主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忽然觉得饿了,挨着苏青蓉坐下,对裴舒赞不绝口。 裴舒见她喜欢,拿了碗给她盛饭。 谢斐想动手的,却被裴舒抢了先,他还有些幽怨,不过裴舒也给他盛了一碗酸辣小鱼汤,立刻让谢斐眉开眼笑,看向裴舒越发顺眼了。 这丫头有眼色,认作义女,肯定不会亏。 他有些期待了。 饭后,苏青蓉提议,让长公主和驸马住到陆家的宅子里去。 裴舒自然没意见,那屋子她也不住,空着也是空着。于是带着俞临江和牛牛过去打扫一番。 长公主喜欢裴舒,见她又是做饭又是打扫,心中不忍,便让侍女过去,给裴舒帮忙。 裴舒他们走后,苏青蓉问长公主:“人你也见了,觉得如何,我很喜欢这丫头,知道你身子不好,需要贴心的人,才把她让给你的,你可要好好待她。” 她说着说着,便把裴舒所有的事都说了。 谢斐坐在不远处,听了裴舒的往事,忍不住替裴舒叫屈。 这丫头也是命苦,不过现在苦尽甘来。 长公主并未直接应下,笑知道:“我再看看。” 她没有拒绝,苏青蓉知道,这事儿成了。 新宅,裴舒拉着俞临江擦桌椅,一段时间没来,屋内全是土。 他们擦了三遍,才擦干净,又用艾草熏了一遍,回去后,裴舒累得虚脱了,都不想动弹了。 长公主知道后,但笑不语,这丫头也实诚,都不知道偷懒了。 她听侍女说了,裴舒干活很卖力,不偷懒,不仅如此,还细心。 屋子久不住人,有一股尘土味,裴舒还找来艾草,把里外都熏一遍,还在周围撒了驱虫蛇的药粉。 谢斐在一旁满意颔首:“我觉得这丫头不错。” 要是有个这样的女儿,倒是令人羡慕。 可惜宜川侯府那些愚笨之人,放着珍珠不要,却抱着鱼目不撒手。 真真是蠢得不可救药。 也正是如此,才便宜了他们。 长公主见他满意,躺在榻上,凤眼微阂,下定决心道:“能入咱们驸马爷的眼,可见这姑娘着实不错,既如此,咱们就认下。” 曾经,谢斐觉得她孤独,也想让她收养一个,可惜没有看上眼的。 他们性格相似,都是宁缺毋滥。难得同时看上一个人。 太阳跃出地平线,裴舒才醒来。 平日,她醒的早,今儿没起来,昨儿真的累狠了。 往日起床后,裴舒会做一会儿瑜伽,拉拉筋,腿能变直,现在却不想动。觉得浑身肌肉酸疼。 她强撑着起来,见牛牛喂了鸡,苏青蓉抱着孩子,坐在院中晒太阳。 他们看见她起来了,让她去厨房吃饭。 裴舒这才知道,早饭是俞临江做的,他做好饭,简单吃了一些,便去府城了。 牛牛也知裴舒累了,要给裴舒捶背。 裴舒没让,简单洗漱一番,去了厨房吃饭,这是裴舒第一次吃俞临江做的饭。 只能说熟了,勉强能入口,谈不上美味。 一样的水,一样的米,他做出来粥,稀烂。 一样的菜,一样的锅,他炒出来的菜,糊了。 裴舒简单吃了几口,想把粥倒掉喂鸡。 思来想去,她觉得这是俞临江辛辛苦苦做的,倒了喂鸡不好。 牛牛见她吃不下,端着碗朝外走,一句话也不说。 裴舒问他做什么去,牛牛回答:“喂鸡。” 哥哥做的饭太难吃了,有些像鸡食,还是喂鸡好。 裴舒:“……” 小知音呀,英雄所见略同。 苏青蓉看在眼里,并未阻止。 她吃惯了裴舒做的菜,也觉得俞临江做出来的饭,嗯,难以下咽。 几人情愿饿着肚子,也不想吃俞临江做的饭。 算了,吃些糕点对付几顿吧。 牛牛端着空碗回来,手里拿了一块糕点,塞进裴舒手里:“姐姐吃这个。” 裴舒看了看,咬了一口,问牛牛:“咱们把哥哥做的饭喂鸡,会不会很浪费。” 浪费粮食是可耻的,想当初,她刚来俞家,吃得比这差多了,也没见他们抱怨、嫌弃。 这大概就是由奢入俭难。 “那我给姐姐盛一碗,姐姐继续吃?”牛牛作势要盛饭。 裴舒摆手,拦住他,振振有词道:“这倒不必了,不算浪费,粥喂鸡了,鸡吃了下蛋,咱们吃鸡蛋,还能吃鸡肉,等于吃了哥哥做的饭。” 苏青蓉:“……” 能说得通,太符合逻辑了。 59 第 59 章 果断拒绝 饭后, 裴舒依然提不起精神。 苏青蓉让她回去歇着。昨个儿累着了,得好好歇息。 正好长公主那边也需要歇着,长公主身子弱, 一路舟车劳顿, 要休养几日才行。 裴舒回屋,拿出长公主昨个儿给的锦盒。 她还没看长公主给的什么呢, 那可是长公主,身份尊贵, 给的东西应该不错。 东西差了,也拿不出去手。 不是裴舒财迷, 盒子沉甸甸的,东西应该不错,要是一块金砖就好了, 拿出去卖了, 能值不少钱。 打开盒子, 裴舒愣了,不是金砖,是一套头面,还有一个赤金璎珞, 下面挂着玉佩, 玉佩通体莹润, 色泽鲜亮,一看就非凡品。 这也太大方了,裴舒虽不知这东西的价值, 也知贵重,于是去找苏青蓉,把礼物的事说了。 苏青蓉却不甚在意, 让裴舒放心拿着。 瑾瑜是长公主,好东西多得是,不在乎这几样。 她能拿出贵重的东西,可见对裴舒的看重,如此最好。 等回京了,她也不怕有人欺负裴舒了。 长公主不仅给裴舒准备了礼物,俞临江,牛牛和囡囡都有。 俞临江的是文房四宝,牛牛的一盒子金银锞子,囡囡的是长命锁,上好的羊脂玉做的。 这个长命锁,苏青蓉见过,是太后命人做的,给长公主的成人礼。 可长公主竟送给了囡囡,她对太后,还是有怨的。 裴舒不知这些,苏青蓉让她放心,她也就心安了,心里却把长公主当成了长辈。 听说长公主身子不好,春末了,还系着披风,应该是体寒怕冷。 人一旦冷了,湿气便重,然后会产生各种病。 老妈曾经也湿气重,怕冷畏寒,后来泡药浴,身体才慢慢恢复了。 她或许可以帮帮长公主,想到这里,裴舒对苏青蓉道:“娘,长公主畏寒,怕冷,是不是寒气入体的原因,或许能调理好。” 苏青蓉沉默一瞬,缓缓道:“她要是愿意治病,早就好了,太医院有那么多太医,可长公主不配合,谁能治得好。” 这才是她缠绵病榻的原因。 裴舒明白了,长公主因为某些事,伤心绝望,这才不愿意治病。 这是自虐啊,自己的身子,自己都不心疼,还有谁会心疼。 她面前闪过谢斐的脸颊,问苏青蓉:“我看驸马很在意长公主,他能任由长公主作践自己?” “谢驸马,哎,他管不了长公主。”苏青蓉。 她怀里的囡囡好似饿了,哼哼唧唧,苏青蓉抱着囡囡回屋去了。 裴舒闻到了八卦的味道,也不累了,把东西放好,出了门,去了新宅。 谢斐出门,正巧遇见裴舒,笑着打招呼道:“舒儿来了,可是来见瑾瑜的?” 瑾瑜是长公主的名字,出门在外,不方便唤长公主,谢斐都喊瑾瑜。 裴舒点头又摇头,问谢斐:“长公主在吗?” “长公主累了,还在睡,你若有事,也可与我说说。”谢斐指了指远处,道,“难得出来,这里景色不错,你可愿意带我走走?” 裴舒想打听长公主的事,没有推辞,带着谢斐在村里转悠,几次欲言又止。 谢斐看破也不说,只说风景之事。 他们来到家后竹林,去了村西湖边,又到了南边的大河。 谢斐头一次遇见看顺眼的晚辈,问了裴舒许多问题,与她的身世有关。 裴舒都一一说了,最后她实在憋不住,问谢斐:“谢姑父,我有事儿要请教您。” 谢斐见她郑重,笑出声,让她说。这丫头,可算憋不住,还以为她能再憋一会呢,到底年纪小,沉不住气。 “长公主可是严重体寒,湿气严重?”裴舒直接开口,说着话,她见周围有许多艾草,便摘一些,回家熏一熏,泡脚都好用。 闻言,谢斐一脸凝重,深邃的眼微眯,看着裴舒半晌,才问:“你问这么做甚?” 要讨好长公主,是不是太早了些,还以为是个稳重的,没想到也是急功近利的。 也对,宜川侯府都是些唯利是图的。 这丫头可是宜川侯府的种,能好到哪里去。 裴舒好似没看见谢斐脸色变了,笑着:“昨个儿我收了姑姑的礼物,太过珍贵,我想还回去,可母亲说送出去的东西,长公主不会要,我就想为长公主做些事。听闻长公主畏寒,我便想到了药浴,或许可以一试,都说冬病夏治,马上要到夏天了,若能泡药浴,到了冬日姑姑便不再畏寒了。” 她说得真诚,半分不见讨好,谢斐阅人无数,自然能感受到裴舒的真心,满意点头,随后叹息:“哪有那么容易。” 来前她还想看大夫呢,出京后便不再提了。 谢斐委婉提过几次,被长公主无视了。 他知道,长公主又缩回去了,看着一腔热情的小丫头,谢斐也被感染了,或许,可以让这丫头试一试。 裴舒是真心想帮长公主,对谢斐道:“让我试试,行不行都要试试,万一成了呢,不到最后,就不能放弃。” 谢斐背着手,望着远处的大山,片刻后对裴舒道:“行,让你试试,能不能成,我都要谢你。” 毕竟是孩子的一片心意。 裴舒摆手:“这倒不必,姑姑是娘亲的好友,娘亲在意姑姑,我就是不想让娘担心。” 谢斐闻言,朗笑出声,原来是这原因,他还以为,裴舒有意讨好长公主。 以己度人,果真要不得。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遇到了村里人,见谢斐年仅四十,又与裴舒亲近,像是长辈,忍不住问:“舒丫头,这是你父亲?” 村里人都知裴舒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千金,被裴家换了。 如今来了一个中年男子,自认为是裴舒的父亲。 裴舒否认,看一眼谢斐,见他没生气,笑着解释:“不是父亲,家中长辈,来看看我们。” 村民羡慕,说了几句恭维的话,便离开了。 回到家,裴舒去了堂屋,见囡囡醒着,对苏青蓉道:“娘,我抱着囡囡玩一会儿,您也歇一会儿吧。” 苏青蓉刚出月子,身子还虚,夜里要喂奶,白日精神不济,便也同意了。 裴舒抱着囡囡去了新宅,到了门口,见谢斐与长公主并肩出来。 看样子要去散步。 长公主一眼瞧见了裴舒,笑问:“这是做什么去?” “想陪着您解解闷。”裴舒抱着孩子,笑着上前,让长公主看囡囡,“她可好玩了,饿了就吃,醒了玩会儿,累了就睡,最是自在的时候。” 她想起长公主喜欢囡囡,突然有了主意。 孩子或许是唤醒女人求生欲的最好的药剂。 囡囡好似听到了裴舒的声音,看向裴舒。 这个时候小孩子的眼睛未发育好,视力一片模糊,但也能看见。 长公主很喜欢囡囡,不然昨个儿也不会把随身的玉佩给她,伸手就要抱。 裴舒偏不给,笑着道:“您身子弱,别累着了,还是我来吧。你们要去哪里,我给您带路,正好抱着孩子遛遛弯。” 这个时候太阳不温和,正好晒晒太阳补补钙。 长公主有些失望,却也没强求。 谢斐盯着裴舒,似笑非笑,似乎看出了裴舒的目的。 如此也好。 长公主只是在新宅附近走了两圈,便觉累了。 裴舒让人给长公主搬把椅子,放门口,让她坐下,看着他们玩。 牛牛带着闪电过来了,一会儿又过来不少孩子,裴舒让牛牛回去拿吃的,分给村里的孩子。 有好吃的东西,村里孩子也不走了,都围着裴舒,要看她怀里的囡囡。 裴舒抱着让孩子们,但不许他们摸 ,说他们手脏,会让囡囡生病。 孩子们得了好处,也都听话,挨个看囡囡,还问东问西的。 “姐姐,她好小,好可爱。” “她什么时候长大,什么时候长牙,什么时候会和我们一起玩。” 裴舒耐心解答,囡囡睡着,把人送回去,回来后裴舒再和孩子们一起玩。 孩子们天真烂漫的笑脸,明媚,鲜活,深深进入长公主的视觉,继而印在脑海中。 在京城,无人敢在她跟前吵闹,对她是敬着,怕着,讨好居多。 这种热闹的场面,不带讨好和敬畏,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令长公主有些痴迷了。 可这些孩子,没有她的,身为已婚的女人,她也想有自己的孩子,和最爱的人生的。 那人却死了。她不爱谢斐,却习惯了他的存在,这种习惯刻在了骨血中,犹如吞噬毒药,成了隐,戒不掉。 谢斐一直观察着长公主神色,从她痴迷,到向往,最后冷了脸。 他猜测出她的所思所想,忙给裴舒使眼色。 裴舒看过来,发现长公主眉头紧皱,心道有些过了,忙让孩子们离开,走到长公主跟前,问长公主:“您累了吧,要不咱们回去歇会儿?” 长公主看着孩子们远去,有些失落,遂听了裴舒的话,回了新宅。 她走后,裴舒给谢斐使眼色。 谢斐对她竖起大拇指,表示赞赏。 裴舒笑了,法子有用就好。 接下来的几天,谢斐日日带着长公主出来坐坐。 裴舒也不做木雕了,有空便带着村里的孩子疯玩,该做饭了就回家,吃了饭再出来。 丢沙包,跳房子,抓小偷等等。 不管多幼稚的游戏,裴舒也不觉得无聊,乐呵呵的,比起其他孩子还开心。 她得了空,还会抱着囡囡出来,在长公主跟前刷一波存在感。 几日过去,裴舒发现长公主的状态好多了。 谢斐最能感觉到,对裴舒很是感激。 这丫头聪明,知道往人心上戳。 昨晚,长公主上床后,突然开口问谢斐:“你说,咱们要是有个孩子,是什么样的情景。” 儿女绕膝,父慈母爱,即便吵闹,也是鲜活的。不像现在,生活过于平静。 谢斐假装不知,问长公主:“可是觉得寂寞,想养一个孩子了,要是喜欢,就抱养一个。” 他当然知道长公主想要一个亲生的,不管是否亲生,谢斐所求,不过是长公主身子康健,能多活几年,与他白首不相离。 长公主没再说话,躺下拉着锦被,半晌道了句:“睡吧。” 裴舒也觉得长公主气色好了,抱着囡囡过来,让长公主看。 长公主不想看了,这都是别人的孩子,看来看去,馋得只有她而已。 她想起了苏青蓉请自己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眼前的丫头,尽快认作义女,她也是有女儿的人了,便不用羡慕旁人了。 当长公主和苏青蓉提起这事儿,两人询问裴舒时。 裴舒果断拒绝了,理由很简单:“您看在娘的面子收我做义女,我却不能不识趣。” 长公主现在觉得有趣,认她为义女,将来到了京城,遇见比她顺眼的,是不是就抛弃她,收旁人了。 来时便带着目的,这种关系不牢靠,裴舒也不屑要。 当初答应苏青蓉,只是为了让苏青蓉高兴。 长公主拉着裴舒的手,解释道:“我是真心喜欢你的,这些日子,你的所作所为,我看在眼中,让你费心了。你应该清楚我的身份,有了我庇护,将来回京,别人也不敢轻视你。” 裴舒笑了,诚恳道:“,我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别人如何,我无法掌控。做人嘛,就像孟子说的,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顶天立地,其他随意。即便没有您撑腰,我也要靠自己的能力,令人无法轻视我。我讨好您,并非想获得什么,只是觉得您人好,值得,我才对您好的,并非想和您攀关系,就算您不是公主,是普通人,我看上了,照样会对您好,无关身份。” 再说,她有陆家做后盾,攀上长公是锦上添花,和皇家人扯上关系,就是麻烦,裴舒不想也不愿。 长公主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更看重裴舒,盯着裴舒的眼睛,认真道:“你可想清楚了,不后悔。” 裴舒点头,坚定道:“想清楚了,咱们做朋友相处也不错,书上说了,君子之交淡如水嘛。” “好一个君子之交淡如水。”谢斐进来,便听到了这句话,“君子交往,平淡如水,不为名利,不尚虚华,小丫头人品贵重,值得赞赏。” 又对苏青蓉道:“不愧是苏家人,会教育人。” 苏青蓉惭愧,她没教什么,这些都是舒儿悟出来。 她请长公主来,就是抬高裴舒的身份,让她有底气回去,没想到舒儿拒绝。 罢了,舒儿一向有主意,随她吧,只是让长公主白跑一趟,心里过意不去。 裴舒辞了出来,苏青蓉向长公主致歉。 长公主不甚在意:“这一趟出来,我倒是收获不少。一个十来岁的丫头,心胸比大丈夫伟岸,我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人活一世,应当恣意潇洒。” 这样才快乐,她沉浸在痛苦中,自己难受,身边的人也苦痛,活得都不易。 是她狭隘了。 苏青蓉见裴舒不怪罪,也就放心了,问长公主何时回去。 她身子不好,出京不易,太后也不许,应当尽快回去才是。 长公主却不走了,说这里山好水好,人更好,适合修身养性,她要常住,把身子养好再回去。 谢斐闻言,给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喊府医,给长公主调理身子。 他也没想到,裴舒会拒绝做长公主的义女,这是多少人梦以求的,那丫头却轻松拒绝,当真是淡泊名利,值得深交。 罢了,以后回京,他们会维护一二,莫让人欺辱了她。 裴舒劝好长公主,恢复往日平静的生活。 长公主依照医嘱,精心调理身子,药膳,药浴,加上裴舒教的瑜伽,身子慢慢恢复了。 天气渐热,眼看要到端午了,裴舒想摘一些箬竹叶,准备包粽子。 明日俞临江休沐,他爱吃甜食,给他做一些,走的时候再带一些,长公主那边也要送一些,还有老宅那边。 裴舒算来算去,要包不少粽子呢。 家后竹林边上是一片箬竹林,每逢端午,村民都会采一些箬竹叶回来包粽子。 牛牛带着闪电在门口玩,看见裴舒提着篮子出来,忙问:“姐姐,你做什么去?” “采一些箬竹叶,明天包粽子。”裴舒提着篮子,出了门,绕过庭院,朝后走去。 牛牛也跟上,两人去了箬竹林,采了一篮子箬竹叶回来。 走到门口,远远看见一辆马车从东边驶来。 裴舒疑惑,看了一眼,并未停留,带着牛牛回了家,去了井边,准备把箬竹叶洗了,明天备用。 她刚把箬竹叶放盆里,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后是有些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有些熟悉,裴舒想不起是谁了,让牛牛去开门。 闪电比牛牛快,走到门口蹦跳着旺旺几声。外面应该是陌生人。 牛牛答应一声,跑过去看门。 门打开,裴舒看见了裴洛。 他站在门外,一眼就瞧见了裴舒忙碌的身影。 每次见到裴舒,她都很忙,好似有干不完的活,这些都是下人们该干的,舒儿却不嫌脏、不嫌累,干得认真。 裴洛静静看着裴舒,见裴舒看过来,有些无措,缓缓开口,带着小心翼翼:“我,能进去吗?” 嫁妆的事解决了,夫子说他今年不适合下场,文章有些稚嫩,缺少历练,便让他出来走走。 出京后,小厮问裴洛去哪里,裴洛想也没想,坐船来了竹叶镇。 他想再看看舒儿,他的妹妹。 裴舒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过来问裴洛:“你怎么来了?” 60 第 60 章 打起来了 “我来看看你。”裴洛定定地看着裴舒, 想起最近办的事,底气足了一些。 裴舒:“……” 这语气,理直气壮了些, 京城或许发生了一些她乐见其成的事。 应是与裴敏有关。 或许裴洛也做了一些事,可裴舒依然不想亲近他。 亲妹妹都死了,又想来做哥哥了, 这是哪有这样的事,就算是为了六丫, 裴舒也不会接受。 在书中, 六丫绝望时需要人安慰时,这个所谓的亲哥哥,却陪在裴敏身边。 自己的亲哥哥不信任她, 排斥她, 厌恶她,反而信任凶手,六丫被流放,死的时候,该多绝望啊。 裴舒虽然没有经历, 想想也觉得难过。 陆老夫人把裴洛拉拢过来,她也明白陆老夫人的苦心。 可让她坦然接受裴洛, 亲近裴洛, 她做不到。 只当陌生人相处吧,也只是陌生人了,比陌生人多了一层血缘关系而已。 裴舒想想, 其实还不如陌生人呢,陌生人背后插刀,六丫不觉得疼痛, 亲人插到,让人心碎,心都没了,要躯壳有何用。 即便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她也选择死去,这才让自己捡了便宜吧。 裴舒没有让裴洛进门,冷然道:“我很好,你看也看过了,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面对冷静的裴舒,裴洛总是无措,心虚,更多的是无力。 他冷静片刻后,看着裴舒道:“这也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侯府嫡女,该回京城侯府。而不是留在这里当村姑。 裴舒沉了脸:“你错了,我生在侯府,却长在乡下,扎根在这里,哪里也不去。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话落,裴舒关了门。 裴洛伸手,挡在两扇门之间,手臂被门夹住了。 裴舒没想到他会这样,有些错愕,随后叹息:“裴世子,咱们不熟,我有哥哥,你也有妹妹,放过彼此,难道不行吗?” 听了这话,裴洛红了眼眶,哑着嗓子道:“我没有别的妹妹,我的妹妹只有你。” 讨回嫁妆后,他与裴敏算是撕破了脸。 裴敏找过他几次,他都避而不见,且故意疏远。 从那一刻起,他就不承认裴敏是自己的妹妹了。妹妹只有一个,那就是裴舒。 裴敏过得不好,府中下人最是捧高踩低,嫡母轻慢,长姐为难,裴敏现在自顾不暇。 她手里没有嫁妆,不能打点下人,下人露出可恶的嘴脸,在裴夫人的授意下,裴敏过得小心翼翼。 纵然有父亲和祖母撑腰,也无济于事。他们不能事事为裴敏出头。 裴敏找祖母哭诉几回,祖母从自己嫁妆中拿出两个铺子,一个庄子,又从府中公中拿出一些东西,给了裴敏。 裴敏倒是如愿了,可那东西不是好拿的。 嫡母认为,老夫人的嫁妆将来是她儿子的,府里公中的东西也是他们的。 老夫人给裴敏,就是割他们的肉,他们岂能甘心。 还有三房,觉得老夫人的东西有他们一份,给裴敏,就是喝他们的血,也是不忿。 宜川侯府如今乌烟瘴气,整日吵闹不休。 这也是裴洛离京的原因。 “可我只有一个哥哥,但不是你。”裴舒直接往裴洛胸口上插刀子。 裴洛听了这话,浑身都疼,传遍四肢百骸。 话落,俞临江走过来,推开裴洛,站在裴舒跟前,笑问:“是我,对不对?” 看见俞临江,裴舒扬起璀璨的脸,惊喜出声:“哥哥,你回来了。” 说着打开门,让俞临江进来。 俞临江进门,转身看一眼裴洛,微微扬起下巴,露出得意的神色。 裴洛想开口说话,只见俞临江直接关门。 砰地一声,门被关上了。里面传来裴舒的声音:“我还以为你明日才回来呢。” “学政大人宴请教授,我们提前放假了。”俞临江看见井边的箬竹叶,笑问,“你这是打算包粽子。” 裴舒才想起来,还有箬竹叶要洗,走到井边继续洗箬竹叶:“过两日端午节,知道你要回来,想提前包好粽子,等你回来就能吃了。” 俞临江唇角上扬,声音大了一些:“我喜欢吃甜的粽子,咱们多包一些蜜枣的。” 裴舒嗯了一声:“你想吃什么味儿,我都给你包,保准你满意。” 牛牛过来,蹲在一边,也帮裴舒洗箬竹叶,笑着道:“姐姐不是说还要包肉粽子,蛋黄的粽子,我都没吃过,咱们也包一些。不能只顾着哥哥,还有我呢。” 哥哥讨厌,一来就抢姐姐。 裴舒笑着答应:“好好好,都包,让你们吃个够。” 院内其乐融融,门口裴洛一脸寒霜。 他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久到霞光满天,再到夕阳消散。 黑幕遮住整个村落,小厮裴英看不下去了,上来提醒:“世子,咱们走吧,小姐不会给咱们开门的。” 他算看出来了,小姐有性子,不会轻易原谅世子。 不是有句话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今日不成,明日再来。 总有一日,小姐会原谅世子的。 何必一直站着这里,小姐在屋里和人说笑,吃饭,压根都不记得世子还在外面。 世子糟践自个儿,小姐也看不见。何必呢。 裴洛站着没动,裴英又劝了几回,才把裴洛劝走。 裴舒听到了裴英的声音,知道裴洛离开,终于松了口气,她不是心硬的人。 裴洛要是一直没有离开,裴舒真的会忍不住,让人进来。 幸好他们走了。 俞临江见状,嘱咐裴舒去休息。 他出去转转,见裴洛的马车停在了村长家门口,打探一番,回来把事情告诉了裴舒。 裴洛并未离开,而是去了村长家借宿。 裴舒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没离开,是没死心吗。 只要不理他们,明日他们就该走了吧。 要是不行,她去就去店里躲躲,他们知道自己不在,也就离开了。 裴舒不了解裴洛的性子,那也是个倔强的,想做的事未达成,不会轻言放弃。 裴洛带着裴英去了村长家,说明来意,付了银子,得到允许,住进了村长家。 村长媳妇见他们出手大方,杀了一只鸡,还问裴洛是哪里人,来做什么的。 裴洛没有瞒着,便说来找妹妹的。其余不再多说。 村长及村长媳妇心中有数了。这是来找裴舒的。 俞家与新宅相邻,这边发生的事,自然瞒不住长公主。 长公主觉得可笑,喝了汤药,放下碗,对谢斐道:“这宜川侯府的人也可笑,该来的时候不来,这会儿倒是想补救了,也不觉得晚了。” 谢斐递给长公主一颗蜜饯,笑了:“谁说不是呢,还有,他们不能及时拨乱反正,日后有得闹呢。” “咱们且等着看戏就是。”长公主来了兴致。 她想知道裴舒最后如何做,真能与宜川侯府划清界限,永不来往吗。 宜川侯府虽不是鼎盛时期了,也是侯府,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 夫妻多年,长公主想什么,谢斐一眼便知,笑着道:“我看小丫头心性不错,极为聪慧,应该不会妥协。” “希望如此。” 长公主不希望裴舒妥协,且看着便是。 东方发白之际,裴舒便醒了。做了会儿瑜伽,开门出来,去井边洗漱,洗漱完准备喂鸡。 此时东屋的门开了,俞临江来到井边洗漱,见裴舒打算喂鸡,道:“你放那儿吧,一会我来。” 裴舒放下鸡食,朝厨房走去,回头问俞临江:“哥哥,早饭想吃什么?” 话落,院门口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俞临江和裴舒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疑惑,这一大早的,是谁来了? 他们脑海中同时闪现一个人。 裴洛? 裴舒脚步一转,来到门口,打开门,便见裴洛犹豫着要敲门,看见裴舒看门,放下手,踌躇片刻,指了指身后:“要,要端午了,我进山打了一点儿猎物,你,你拿回去给家人吃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别误会,不是给你的,是给俞家姨母的。” 生怕裴舒拒绝,裴洛特意解释。 裴舒看向后面,一个面生的少年扛着一只野山羊。 裴英见裴舒看过来,笑了笑喊了声小姐,生怕裴舒拒绝,进了门,把野山羊放在了门里面,随后退出来站在裴洛身后。 这是世子一早进山打的,昨夜和村长媳妇闲谈,他知道裴舒喜欢吃肉羊。 今儿天不亮就进山了,特意打了一只野山羊回来。 也幸亏裴洛自幼习武,经常与朋友去山中打猎,山中情形还算熟悉。 他的动作很快,一气呵成,裴舒来不及拒绝,就听裴洛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落,他带着裴英离开,唯恐裴舒拒收野山羊。 裴舒看了看裴洛的慌张的身影,视线落在野山羊上。 这东西该怎么处理? 直接扔回去?好似也不行。 苏青蓉抱着囡囡站在堂屋门口,道:“把东西抬进来吧。” 和陆老夫人畅谈后,她明白陆老夫人的意思。裴洛是舒儿唯一的哥哥。 爹不是舒儿一个人的,可以不要。哥哥却是舒儿一个人的,必须得站在舒儿这边,不能便宜了那假货。 她觉得,陆老夫人的想法是对了。哥哥是舒儿一个人的哥哥,就算不要,也不能便宜了外人。 因此,苏青蓉也希望裴洛和裴舒和好。 俞临江站着没动,裴舒弯腰,准备把羊拉回去,送到嘴的肉,就吃了吧。 虽然是夏天了,吃羊肉锅子也不错。 到时候把长公主夫妻请来,端午节了,大家也热闹一回。 俞临江见裴舒动了,大步走来,一把提起野山羊:“我来吧。” 野山羊死了,身上血淋淋的,很脏,他不希望裴舒沾手。 吃了早饭,俞临江找出刀子,剥了羊皮,问裴舒:“这野山羊,你打算怎么吃?” 他想吃羊肉锅子,骨头炖成汤,肉切成片,汤锅里一涮,蘸着拌好的料,又鲜又嫩,别提多好吃了。 过年吃了一次,往后再没吃过了。 俞临江有些馋了。 “吃羊肉锅子。”裴舒在厨房包粽子,听见俞临江的话,对着院子内喊道。 俞临江会意,手脚利索分割羊肉。 裴舒和苏青蓉包了很多粽子,有蜜枣粽,红豆粽,猪肉粽,蛋黄粽,出锅时香甜四溢,带着竹叶的清香。 俞临江一连吃了两个。 牛牛也吃了两个,觉得和哥哥吃得一样多,还很得意。 闪电长大了,到裴舒的膝盖处了。见主人们都在吃香甜的粽子,汪汪叫个不停。 好似在说,还有我呢,我也要吃。 裴舒见状,剥了一个放入闪电的盆子里:“少不了你的,慢慢吃,别烫着。” 闪电吃了一个又来要,不给就汪汪叫个不停。 俞临江笑着打趣:“这狗怕是成精了,也知道粽子好吃了。” 俞大回来了,抱着囡囡跟在苏青蓉身后:“给隔壁送了吗?” 隔壁自然是长公主。 苏青蓉拿出一个盘子,一样拿了两个放盘中,递给牛牛:“你去给瑾瑜姑姑送去。” 牛牛吃了两个粽子,也快饱了,也没有拒绝,接过盘子转身欲走,想起什么,对俞临江道:“我快去快回,哥哥不许偷吃。” 俞临江哭笑不得:“我那是正大光明地吃,不叫偷吃。” 一大盆粽子,用得着偷吃。 听了这话,牛牛不想去了,就怕俞临江多吃了。 苏青蓉又好气又好笑,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哥哥去老宅。” 老宅比隔壁远,来回一趟,走快了也要一刻钟,所以他不用担心俞临江偷吃。 他没有机会。 牛牛幸灾乐祸,朝着俞临江做了个鬼脸,双手捧着盘子走了。 苏青蓉又拿出三个盘子,一个盘子里放十个粽子,又把盘子放入篮子里,对俞临江道:“你送去老宅,快去快回。” 俞临江提着篮子准备走,见苏青蓉又拿出一个盘子,问:“这是给谁家的?” “舒儿的哥哥。”苏青蓉没有抬头,往盘子里装粽子,一样装两个,也够他和他的小厮吃了。 至于村长家,应该也包了粽子,就不送了。 俞临江愣了片刻,道:“我一起送过去吧,也顺道。” 苏青蓉没多想,觉得顺道,也就同意了。 俞临江提着篮子先去了老宅,把粽子给俞老头,俞二和俞三。 赵氏也包了粽子,给俞临江装了一些,说让他们尝尝味儿,没有裴舒做得好吃,希望他们不要嫌弃。 俞临江自然不会嫌弃,反正也不是他们吃。 他提着篮子出了老宅,看了看篮子里的粽子,里面有两个盘子,一盘是裴舒包的粽子,一盘是二婶包的。 他停顿片刻,信步朝村长家走去。 裴英早打听俞家包了粽子,想厚着脸皮要几个,没想到就看见俞临江来了,欣喜不已。 不管能不能要到粽子,总要试试不是,不能让世子只看着。 他认识俞临江,见俞临江还提着篮子,顿时来了精神,这,这是给他们家世子的吗。 不用费劲就能吃到粽子,如此甚好。 小姐嘴硬心软,还是想着他们家世子的。 俞临江也看见了裴英,打了招呼,问裴洛在哪里。 裴洛大方,给了一锭银子。 村长媳妇喜不自胜,给他收拾出一间屋子,铺盖什么都是新的,不过依然看着简陋。 裴舒在乡下生活十来年,还被虐待,都好好活下来了,裴洛觉得妹妹可以,他也可以。 住了一晚后,裴洛就知乡下日子多苦了,饭食就不用说了,村长媳妇的手艺不咋地,即便是鸡肉,也没滋没味的。 想到这些,裴洛便更心疼裴舒了。 俞临江开口说话,裴洛就听见了,从屋里出来,见俞临江手里提着篮子,有些愕然,这是给自己送东西。 是他多想了吗。 事实证明裴洛没多想,就是给他送的。 裴洛以为是裴舒想着自己,心中欢喜,冷峻的脸柔和了几分,看俞临江也顺眼了,问:“这是给我的。” 不是问句,是陈述语气。 妹妹是嘴硬心软,果然是亲兄妹,心里是有他的。 俞临江没为难裴洛,嗯了一句,提起篮子,拿出一盘粽子递过去。 裴洛眉眼含笑,上前接了盘子,眼睛朝篮子里望去。 他发现盘子一样,粽子好像不一样,一盘好看,一看有些埋汰,而他手上的是后者。 俞临江抬眸看一眼裴洛,难得解释一句:“馅儿都一样。” 都是糯米包的,可不就是馅儿都一样吗。 裴洛觉得有问题,也不点破,看一眼裴英。 裴英会意,接过盘子,顺手给裴洛一个。 裴洛急于展示裴舒对他的善意,接过剥开吃了一口,眯着眼连连赞叹:“舒儿的手艺就是好,还是蜜枣的,可真甜。” 俞临江只是瞥他一眼,脚下步子一转,直接走了。 他走了几步后,回头道:“哦,我记起来了,你那一盘是我二婶做的,舒儿做的是红豆粽,蛋黄粽和猪肉粽。” 裴洛:“……” 一脸震惊,手握着的粽子不香了,抬眼皮看着俞临江,手痒,想打人,怎么吗? 他压下怒火,忍了又忍,最后没忍住,还是对俞临江出手了。 裴洛自幼练武,剑术好,拳脚功夫也不错,朝着俞临江的背就是一拳。 这人太可恶,不仅换了粽子,说话还扎心。 这人分明是讨打。 俞临江后面好似长了眼睛,弯腰躲过偷袭,然后一个侧身,挥拳打在裴洛胸口。 村长媳妇跑出来,站到两人中间,把人拉开,让他们不要打,都是亲戚,动手不好。 裴洛还想动手,被裴英拦住了。 他看出来,世子不是俞少爷的对手,虽然只是用了一招半式,他能看出来,俞少爷功夫深不可测。 俞临江冷冷瞧着裴洛,嗤笑:“弱鸡。” 话落提着篮子走了。 被骂弱鸡的裴洛:“……”他想杀人。 可俞临江已经走远了。 俞临江走后,村长媳妇对裴洛道:“你别和临江那小子动手,他得了他爹的真传,经常往山里窜,也就这几年病了才没进山,到底是底子好,你打不过他。” 裴洛:“……” 胸口上一连插了数刀,这日没法过了。 想哭。 61 第 61 章 裴舒避开 裴舒见俞临江提着篮子回来, 盘子的粽子没动,以为他没送,不过也没说他。 他讨厌裴洛, 也是因为自己。 俞临江解释:“我给他送了, 不过是二婶给的回礼。” 没说动手的事儿。 裴舒听了, 乐不可支。这人, 想着法子替她抱不平呢。 苏青蓉出现在他身后,暗叹一声, 算了, 临江护着舒儿, 也是好事儿。 舒儿的那个哥哥,眼瞎心盲,也该整治一番。 裴洛被打,颜面尽失, 总想扳回一局,就是找不到机会。 不过他有耐心, 可以等。 俞临江在官学, 过两日就走了。 等俞临江走了, 妹妹就是自己的妹妹了。 裴洛记仇, 为了讨好裴舒,也为了气俞临江,自然不放过任何接近裴舒的机会。 他把粽子给了村长媳妇, 带着裴英去了县里, 买了不少东西回来。 俞临江早就防备裴洛呢,听见敲门声,动作比谁都快,让裴舒继续雕刻, 别丢了灵感,他去看看就行。 牛牛探出头,问裴舒:“谁来了?” 会是昨天那个哥哥吗,大哥说他来抢姐姐的,可不能让他得逞。 裴舒没想到裴洛,头也没抬,继续雕刻:“不知道,村里人吧。” 牛牛不放心,带着闪电出去。 一人一狗走得快,比俞临江先开了门,见是裴洛。牛牛下意识想关门,果真是来抢姐姐的,门都没有。 裴洛发现他的意图,忙挡住他关门的动作,沉声道:“我是来送东西的,送了就走。” 俞临江走过来,斜睨一眼裴洛,视线落在身后的箱子上,整整两箱子,也不知是何东西。 这是给裴舒的,他不好做主,于是对着屋内喊道:“舒儿,出来一下。” 裴舒放下木料,起身出门,一眼看见了门口的裴洛,叹息一声,走过来问:“你还没走吗?” 昨天住下,因为时间晚了,现在不应该回去了,怎么还没离开。 闻言,俞临江勾着唇,心情显得愉悦。 牛牛比他更直接,来到裴舒身边,直接抱着她的腰:“姐姐,你别走,我舍不得你,他们都不喜欢你,我们喜欢你,你别走。” 裴舒弯腰安慰牛牛:“放心吧,姐姐不走。” 裴洛满脸黑线,他的意图如此明显,连小孩子都知道了。 “你回去吧。”裴舒说话时,视线落在箱子上,“东西也带回去,给你的好妹妹吧,我一个乡下丫头,用不起好东西。” 听见裴舒的话,裴洛心如刀绞,再次申明,裴敏不是他妹妹,他的妹妹只有一个。 东西带来了,她不收便扔了。 说完转身离去,俞临江对裴舒道了句:“你们回去吧,我去劝劝他,他总是在村里也不是个事儿。” 裴舒颔首,是这个理。 俞临江追上裴洛,嗓音中带着得意,缓缓开口:“你回去吧,舒儿暂时不回去。” 裴舒顿住步子,转身看向俞临江:“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暂时不回去,那她什么时候回去。 “字面上的意思。”俞临江的意思,先把人哄走再说,看着堵心。 想起他承认鸠占鹊巢的人是妹妹,而冷落裴舒,俞临江就想打人。 为了让裴舒畅快些,他要尽快把人弄走。 “我能留下过端午吗,过了端午我就走。”裴洛算看出来,舒儿听这人的话。 往日耻辱先记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早晚有他报仇的时候。 俞临江盯着裴洛看了半晌,直接回家,留下,想屁吃呢。 还真会得寸进尺。 裴舒涮了锅子,天热,羊肉不能放。过夜便不新鲜了,还不如吃了,省得坏了可惜。 吃羊肉锅子,裴舒特意请来了长公主和谢斐。 锅子放到圆桌上,里面燃了炭火,白色的汤汁咕咚咕咚冒着热气,点缀着枸杞,煞是好看,旁边放着各色青菜和调料。 长公主和驸马第一次见这样的吃法,觉得新鲜,询问裴舒如何做的。 裴舒端着洗好的茼蒿、萝卜进来,说了烹饪方法。 一张桌子容纳十人,俞家五个人,长公主夫妻俩,才七个人,根本坐不满。 苏青蓉把牛牛叫到一旁,让他去趟村长家,请裴洛过来。 牛牛深知裴洛的目的,摇头拒绝,不能去,万一姐姐走了,怎么办。 他舍不得姐姐,不能让姐姐走。 裴舒听见了,对牛牛道:“去吧,姐姐不会走。这野山羊是那个哥哥给的,不请他,是不是不太礼貌?” 她和裴洛之间的事,自然不能牵扯旁人。 裴洛来吃顿饭也好,吃了赶紧走,别在这里添堵了。 牛牛惦记着吃的,脚下步子也快,迈着短腿,带着闪电,很快就回来了,不多时裴洛也来了。 他进了门,看见裴舒,有些无措,话也不会说,只是定定地看着裴舒。 裴舒到底心软了,道了句:“去屋里吃饭吧。” 裴洛又激动又高兴,跟着裴舒后面,问裴舒要帮忙吗。 他虽然没做过,但是可以学。 俞临江不着痕迹把人挤开,对裴舒道:“舒儿,青菜都洗好了,可以吃了,你还是吃辣的酱汁吗,我帮你调好。” 这位置是他这个哥哥的,跟裴洛没关系。 不知为啥,他就是看裴洛不顺眼,觉得这人眼盲心瞎,现在后悔了,想起要对舒儿好了,可惜,晚了。 裴洛知道俞临江故意的,也不和俞临江争,露出可怜兮兮的神色,问裴舒:“舒儿,外祖母夸你聪慧,什么都会做……” 一言未了,俞临江见不得裴洛套近乎的神态,直接岔开话题:“舒儿,你上次给我做的衣服破了个洞,麻烦舒儿帮我补补,要是绣一片树叶就更好了。” “好,一会儿你把衣服送我屋里去,我看看。”裴舒进了屋,帮着长公主和谢斐调了酱汁,又帮牛牛也调了一小碗,放到他面前。 裴洛跟在俞临江身后,盯着他的后脑勺,仿佛要盯出一个洞。 长公主和谢斐挨坐做好,看到这一幕,觉得好笑,并未开口说话。 这个宜川侯府的世子,是该好好教训一二。 裴洛心性不差,再接再厉,追着裴舒没话找话,吃饭时,彩虹屁一堆,把裴舒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不过他每次说话,俞临江都会打岔,总让裴洛的话莫名终止。 裴洛:“……” 就很想打人,却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怒火,再次没话找话。 裴舒有些怕,瞪两人一眼,冷冷道:“闭嘴,能不能好好吃饭了,食不言寝不语。” 裴洛识趣闭嘴。 俞临江却不在意,转身和长公主说话,也是夸赞裴舒的话:“姑姑,您不知道舒儿多聪明,会做饭,会雕刻,书画也好,曾经雕刻了一尊观音像,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仿佛活了一般。卖了不少银子,不是我自夸,没有人能比得上舒儿。” 裴舒被夸得脸红了。 牛牛也不忘夸赞,这令裴舒很难为情。 有这么直接夸人的吗,太令人羞耻了。裴舒低头默默吃菜,唇角扬了扬,显得很高兴。 不过还是很骄傲,这是虚荣心作祟么。 长公主听了,想请裴舒画一幅画像,难得来乡野,这里景色怡然,若是留下画像,也能证明自己来过。 回去后烦闷时,拿来出瞧瞧,心情或许会好一些。 谢斐觉得提议不错,让裴舒把自己也画进去。 裴舒自然愿意,她自幼跟着老妈学绘画,会素描,也擅长国画,人物画像自是难不住裴舒。 饭后,收拾妥当,长公主喝了杯茶,和苏青蓉说家常。 裴舒找出宣纸,和炭笔,让俞临江抬一张桌子出来,她准备在院子里作画。 炭笔是裴舒自制的,裴舒想素描国画结合,为长公主和谢斐画一张画像。 吃饭时,情景她都想好了,女子手执花朵,伟岸男子为女子撑伞。 裴舒问长公主,喜欢那个季节。 长公主端着茶盏,想了一会儿,春季吧。 裴舒心中有底了,胸有成竹,下笔如神,不消片刻,人物轮廓已现。 俞临江站在右边,看着认真作画的裴舒,心中感慨,这丫头总是能惊艳他人。 裴洛站在左边,直直看向裴舒,心中感慨万千。 妹妹就是聪慧,没有先生教,也能成才,比裴敏不知强了多少倍。 祖母和父亲见了妹妹,一定也会喜欢妹妹的。 裴舒要是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啐他一口,谁稀罕他们喜欢。 一个时辰后,裴舒作画完毕,盯着宣旨,满意笑了。 画中女子巧笑倩兮,手执一朵牡丹,凑近鼻端嗅闻,一脸沉醉的模样。 她身后,身材修长伟岸男子手执油纸伞,顶在女子头上,宠溺看向面前的女子,浑身散发着爱意。 他们身后风景由近到远,花丛,丛林,高山,蓝天,令人身临其境一般。 谢斐走过来,盯着画像看了良久,夸赞不已。 这是他与瑾瑜,没有第三人,真好。 他拿起画像,走到长公主身边,让她仔细端详,问道:“可满意?” 长公主精致的脸上绽放笑容,一连说了三个好,让侍女去她首饰匣子中,将那对凤凰展翅步摇拿来,赠予给裴舒,聊表谢意。 裴舒摆手:“姑姑,您给了很多了,不用再给了,一幅画而已,您要是喜欢,我还可以再给您画几张,东西就不用了。” 她已经给了一匣子首饰了,裴舒不贪心,不能再要了。 长公主笑了,点着裴舒的额头:“别人想要,我还舍不得给,你倒好,给你,你却不拒绝,我都说出口了,岂能收回去,给你,你就收着,现在用不着便留着,将来当嫁妆也好。”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她抬举裴舒。 得长公主看重,到了京城,谁也不敢欺负裴舒。 谢斐也让裴舒收下,长公主食邑万户,这点东西,她根本不在乎。 俞临江也让裴舒收下,这是她该得的。 裴洛久久不语,这就是人与人的区别,有人讨好长公主却不得门路,有人得了抬举,还要推举。 讨好之人是谁,裴洛不愿提起。 得了画像,长公主开口要离开。 这个离开,并不是要回新宅,而是回京城。 来了两个月,再不回去,有人要疯了。 想起京城的人和事,长公主忍不住讥讽,那些人中,又有谁真心对她,倒不如眼前的丫头。 裴舒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相处一段时日,裴舒还挺喜欢长公主的,没有长公主的架子,倒是像长辈。 裴舒不知,那是因为长公主看她顺眼,若是换做旁人,长公主都懒得看一眼。 长公主回到新宅,命人收拾一番,他们尽快离开。 裴舒抱着囡囡,和苏青蓉把人送到村口,目送他们远去,才回了家。 回来的路上,她们遇见了村长媳妇。 村里人,大部分受过陆家恩惠,现在做的络子都卖到京城去,让村里人挣了不少钱。 村长媳妇看见裴舒,就像看见了财神爷,主动问好,还说起俞临江和裴洛打架的事。 裴舒:“……” 都说三个男人一台戏,这两个人比三个男人都能折腾。 苏青蓉但笑不语,让裴舒不要想太多,男人有自己的解决方式。 裴舒颔首,叹息一声,想要尽快分开俞临江和裴洛。 俞临江为自己抱不平,她不能责怪,裴洛是六丫的亲哥,他们不熟,责怪不起来。 还是分开得好,大家的日子都好过。 裴舒回家后,俞临江见裴舒目露不舍,心情蔫蔫的,提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比如去府城。” 与沈千流合作后,他手里也有不少余钱,在府城租了一个小院,每晚看书到很晚。 还有三个多月就要春闱了,他该用功了。 自从来到这里后,裴舒没出去过,想起裴洛的纠缠,她心动了。 俞临江见状,继续劝说:“出去走走,散散心,还能开阔眼界,说不定你的木雕能有新的所悟。” 裴舒未曾想太久,便答应了。 如此也能分开俞临江和裴洛,最好不过。 不过,走之前,她要去新宅收拾一番,家具什么,用布盖起来,省得下次打扫是费劲,要擦拭很多遍,才会干净。 去了新宅,裴舒在长公主住的房间发现了一匣子首饰,匣子下面压着字条,说是给裴舒的,画像她很满意,会让人裱起来,长期收藏。 裴舒赧然,长公主太大方了些,她受之有愧。 俞临江还是那句话,长公主不缺这些,让她安心收下。 东方霞光满天,空气潮湿,好像要下雨了。 有句俗语是: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裴舒起来做了两刻钟俞家,开门出来,刚洗漱好,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她进了厨房,准备做早饭。 俞临江听见动静出来,跟着去了厨房,对裴舒道:“东西收拾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昨日她答应跟自己离开,娘怕自己不能照顾囡囡,准备买个婆子回来,一来做饭,二来可帮着照顾囡囡。 “收拾好了。”昨晚回去就收拾了,裴舒在锅里添了水,问俞临江,“早饭做一些葱油饼,喝白米粥还是瘦肉粥?” 俞临江很想说随便,望见裴舒清澈的眼睛,想起她曾经说过,随便最难伺候。 他到嘴的话咽了回去,立刻改口:“白米粥吧,再弄个凉拌菜,我去后院看看,摘一些菜来。” 果然,裴舒的面色缓和几分,道了一声好。 俞临江冒着雨去了后院,摘了一些青菜回来洗干净,切好,等着裴舒拌。 无论如何,他的手艺就是比不上裴舒,一样的东西,他做得就是难吃。 俞临江百思不得其解。 早饭白米粥,葱油饼子,凉拌一个黄瓜丝辣椒丝。 囡囡睡了,苏青蓉出来吃饭,嘱咐裴舒道:“雨停了再走,到了府城,不要乱跑,大地方人多,乱得很。” “娘我知道。”裴舒吃了一口饼子,心中满意,果然还是现做得饼好吃。 苏青蓉吃了粥,同样嘱咐俞临江,让他别光顾着看书,看好裴舒,别把人弄丢了,要是人丢了,回来饶不了他。 俞临江好笑应下,他还能把人丢了不成。 牛牛知道裴舒跟着俞临江离开很是不舍,也要跟着去,被拒绝后,耷拉着脑袋,像霜打的茄子似的。 苏青蓉和裴舒轮番哄人,许诺不少好处,才把人哄好。 他们这边才吃了饭,雨停了,俞大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妇人。 妇人看着五十多岁的年纪,身材瘦小,穿着带补丁的衣裳,却收拾得很干净。 裴舒知道,这是俞大买来的人,帮着苏青蓉看孩子做饭的。 一番介绍,裴舒知道眼前的花婶子也是苦命人,丈夫死了,儿子孙子也死了,儿媳改嫁,带走了孙女。 娘家和夫家都容不下她,她无处可去,便自卖自身,可巧遇见了俞大。 她是隔壁村的人,俞大认识,觉得她命苦,便把人买下来了。 苏青蓉问花婶子:“你可会做饭?” 花婶子说会一些。 裴舒准备教花婶子几个菜,免得她走后,苏青蓉和牛牛吃不习惯。 要是实在吃不惯,就跟俞二和赵氏学做菜,两人得裴舒指点,做菜的手艺突飞猛进,隐隐有了大厨的风范。 裴舒又对花婶子道:“我娘喜欢清淡的,牛牛喜欢吃肉,其余的你看着安排。” 苏青蓉见裴舒临走也要安排一番,唯恐她不喜欢,很是欣慰,道:“我们可以,倒是你,出门在外,要处处小心。不可莽撞,凡事三思而后行。” 说完回了屋,再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荷包,里面是几十两碎银子,让裴舒拿着。 裴舒拒绝:“娘,我有银子,您又不是不知道,还给我银子做甚?” “你的银子你自己收好,将来做嫁妆,这是娘给的,你拿着,不可以拒绝。”说着塞到裴舒手里,背转身子,对裴舒挥了挥手,“走吧,我要看着囡囡,就不送你们了。” 她害怕离别,纵然只是短暂的离别。 裴舒知道,她这是舍不得自己。 她和俞临江并未吃午饭,提着收拾好的东西出门了。 都说穷家富路,裴舒把所有的家当都带上了,准备存到钱庄去。 刻刀,木料,木雕,裴舒都没落下。 存钱到钱庄,是俞临江告诉她的。 俞临江骑马,带着裴舒出了柳河湾,选了去县城的路,没有去竹叶镇。 到了县城,再换马车,如此裴舒能舒服一些。 裴洛再次上山,打了野猪给裴舒送来。 开门的是牛牛,告诉裴洛:“姐姐走了,都是你,天天来缠着她,她才离开的。” 裴洛震惊:“去了哪里?” 怎么就走了? 真的是躲避自己? 他给妹妹带来了困扰吗? 牛牛自然不会告诉他,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裴洛敲了敲门,牛牛闭门不开。 “蓉姨,我是洛儿,您开开门。”裴洛知牛牛不开门,便喊苏青蓉。 外祖母说过,苏青蓉希望他们兄妹和好。 苏青蓉抱着囡囡出来,劝说裴洛回京,并未把裴舒的去向说出来。 舒儿本就躲他,要是说了,舒儿怕又要换地方了。 裴洛遍体生寒,作揖道了谢,留下野猪,带着裴英离去。 这次他并未找裴舒,而是带着裴英四处游历。 等秋闱后,他们再回京。 届时,俞临江过了秋闱,俞家人定会举家进京,左右不过三个多月时间,他等得起。 62 第 62 章 中了解元 裴舒没想到来散心, 一下住了三个多月。 这三个月来,休沐他们都未回家,只有书信往来。 裴洛走了, 再没去过柳河湾,也没来过府城。 应该听了苏青蓉的话,直接回京城了。 俞三在县里开了铺子, 生意很好,分红可观。 花婶子手艺不错, 跟着俞二学了一个多月, 做菜手艺也上来了, 虽然不及裴舒,也能拿得出手。 牛牛还是嚷着要来府城,非要找裴舒,不过都被苏青蓉劝说下了。 裴舒在府城过得也充实,平日给俞临江做饭, 他去官学后, 裴舒就在家做木雕。 俞临江在府城认识木雕铺子, 裴舒做好的木雕, 都卖到木雕铺子里去,也赚了不少银子。 当然,也现在有不少钱, 每个月都有分红, 妥妥的富婆, 倒是不在意木雕挣的钱。 雕刻只当是一个爱好,往精细里做,不仅如此,还用竹条做了花灯, 各色各样,很是漂亮。 林婷来过一次,一眼就喜欢上了,非要与裴舒合作。 两人像往常一样,立了契书,写了分成,在京城开了铺子。 裴舒知道,她早晚要去京城,还让林婷帮忙,在京城看一下院子和庄子。 若是可以,到京城后,她就买下来。那也是自己的家了。 住在哪里,都不如住在自己家里。 宜川侯府不能去,陆家可以小住,但不能常住。 裴舒还买了一对姐妹,甚是可怜,裴舒看不过,便买了下来。 那是她去街上转悠时,看见有人卖孩子,是一对姐妹,两人相差两岁,一个与裴舒一样大,翻过年十四,一个十二,两人都长得很好挺好。 父母亡故,伯母狠心,要把她们卖到青楼去。 裴舒不忍他们深陷泥潭,出手买下了人,花去了一百两银子,把裴舒心疼坏了。 想想觉得救下两个姑娘是做好事儿,又觉得值了,无论什么时候,裴舒都觉得人命重要。 于是,俞临江租下的小院便多了两个丫鬟,平日里跟着裴舒伺候,做做家务,并不是很忙。 两姐妹惶恐不安,觉得吃得多干得少,更怕裴舒把她们卖了,小心翼翼地,唯恐被赶出去。 裴舒再三保证,只要她们守规矩,不做错事,便不会卖了他们,这才令两人安心。 这日裴舒还未起,便被红菱,蓝凌叫了起来。 “小姐,该起床了,今日放榜,咱们可不能去晚了。”红菱是姐姐,走进屋,把裴舒从被窝里拉出来。 裴舒昨夜赶工,灵感来了,挡不住。 三更天后被俞临江发现了,勒令裴舒放下刻刀,快去睡觉。 裴舒恋恋不舍,却不得不听话,她怕俞临江没收她的刻刀。 有一次,俞临江见她总是不睡,还在雕刻东西,催促她睡觉,她没当回事儿,被俞临江没收了刻刀。 七天没能动刀,可把裴舒憋坏了。 从那以后,裴舒到时间就休息,从不敢熬夜。 昨日灵感来得突然,裴舒怕消失,便没忍住,谁知被俞临江逮住了。 不过裴舒认错快,俞临江未没收她的刻刀和木雕。 今儿一早便起晚了。 红菱见裴舒不起,只好搬出俞临江:“小姐,您要是再不起来,奴婢就喊少爷来了。” 裴舒吓了个机灵,困意全消。 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下床穿鞋穿衣,又漱了口,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出来,见俞临江在打拳,背后汗津津,也知他起得早。 裴舒走过去,围着俞临江看了又看,有些不忿:“咱们明明同一个时间睡的,为何你能起来。” 俞临江收了拳,接过蓝凌递过来的毛巾,擦了脸上的汗:“我有内力,一天睡两个时辰便不困了。” 他能考中,过目不忘是一回事,与他的努力分不开。 三更睡五更起,一日精神奕奕。 裴舒羡慕,发现羡慕不来,和俞临江吃了早饭,跟着他来到放榜的地方。 “你能考第几名?”裴舒知道俞临江学问好,是小三元,也不知这次能不能得头名。 他最好连中六元,回到京城后,气死裴敏,她也是有哥哥的,比裴洛厉害,因此不稀罕裴洛。 远在京城的裴洛,打了个喷嚏。 裴英以为他着凉了,有心担心,想请府医来看看。 裴洛摆手,继续看书:“不用,我没事。” 可能是谁念叨自己呢。 他突然想起什么,对裴英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一些,去城门口等着,小姐若是进京,回来禀报于我。” 裴英认识俞家人,不会认错,再者,这事儿交给旁人,他也不放心。 今日是放榜的日子,若无意外,俞临江能高中。 俞家人也该进京了。 裴英知裴舒的重要性,连连答应几声,立刻带着人去了城门口。 裴敏一直注意着听风院,听闻裴洛派人去了城门口,专门等裴舒进京,便气得胸口疼。 林嬷嬷想了想,安慰道:“小姐莫急,一个乡野出身的丫头,您动动嘴皮子哄哄,她还不是听您的。再费一些功夫设计一番,让老夫人,侯爷,世子都厌烦了她,这侯府内,还是您最得宠。” 如今她是裴敏的人,要事事为裴敏考虑。 这想法与裴敏不谋而合,就怕裴敏不回宜川侯府,要是去了禄国公府,就糟了。 她不能让裴舒去禄国公府,必须让她住进侯府。 如此才有机会控制她。 裴敏赞同林嬷嬷说的是。 一个乡野来的丫头,纵然聪慧又如何,刚来京城,进了侯府,举目无亲,还不是任由她摆布。 裴洛就是再偏心她,也不能一直跟着她。 “嬷嬷说得对。” 想到这里,裴敏带着人去了松鹤堂,名义上给裴老夫人请安,实际上是给裴老夫人通个气。 裴舒要来京城了,不能让她住到公国府去,到时候,侯府面子不好看。 裴老夫人爱面子,知裴舒要回来,也命人去城门口等着。 若是看见了,把人带回侯府,不许她去别的地方,尤其是陆家。 陆家人不是喜欢那丫头吗,只要这丫头在侯府一日,陆家便有所顾忌,不会乱来的。 裴舒不知京城风云,拉着俞临江的手,挤在人群中,兴奋往前挤。 幸好她身材较小,俞临江会功夫,轻易便挤到了最前面。 裴舒了解俞临江的学问,从头往后看,一眼便瞧见了俞临江的名字,差点蹦起来:“呀,哥你中了,第一名,是解元吧。” 乡试第一名,然后是会试和殿试,要都是第一名,俞临江妥妥的六元及第。 俞临江见她高兴,低头望着裴舒璀璨的容颜:“不就是中了,就这么高兴。” “这是当然了。”裴舒道,“我现在是解元的妹妹,面儿上有光,能不高兴吗。” 旁边有人哭、有人笑,还有高声呐喊的,亦有状如疯癫的。 有人听见俞临江不屑的语气,嫉妒得眼睛发狂。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走吧,咱们回家,告诉娘他们去,他们一定高兴。”裴舒拉着俞临江,挤出人群,就要往回走。 话落面前站着一行人。 这一行人,裴舒认识,是金子皓和他的妹妹金善。 金子皓去年中了秀才,也来府城参加了乡试,可惜名落孙山。 金子皓也不恼怒,他知道自己的尽量,看见裴舒,笑着打招呼,又对俞临江道了谢:“恭喜俞兄中了解元,俞兄大才,将来定能蟾宫折桂。” 俞临江抬手拱了拱:“借你吉言。” 他对自己的才学有信心,无需谦虚。 裴舒与金善算是仇人,见了面分外眼红,裴舒并不想搭理金善,拉着俞临江准备离开。 金家人势利,见俞临江高中,定会动些心思。 金善也不是省油的灯,裴舒不希望俞临江麻烦缠身,仰头看向俞临江:“哥,咱们该回去了,几个月不回家,娘要等急了。” 俞临江颔首:“是该回去了。” 两人并未看金善,辞了金子皓,朝租的小院走去。 两人走远,金子皓对金善道:“说了多少次了,让你不要打俞临江的主意,他不喜欢你,你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 金善不服,她知道俞临江学问好,没想到竟考了解元,再中了进士,便可以为官了。 若是嫁给他,就是官太太了,与金家商贾身份不同,士农工商,虽然有钱,却排在最末。 宋国允许商人科举,但真正考出来的又有几个。 就像金子皓,没有天赋就是没有天赋,即便请了名师教习,又如何,依然榜上无名。 她一定要嫁给俞临江,将来当个官太太,再回金家也能被高看一眼。 姨娘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了。 金夫人花大价钱培养他们,并非真心疼爱,只为利用,谁知她会被送给谁,巴结那个官老爷。 与其被送人,给人做妾,倒不如嫁给俞临江,做正头娘子才是正事。 金善望着俞临江离开的方向,陷入深思。 裴舒回到了,想起金善看俞临江的眼神,透着志在必得,便有些心烦。 俞临江看出她不悦,便问怎么了。 裴舒毫无隐瞒,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哥,那个金家姑娘不是善茬,心眼跟筛子似的,特多,我怕你被算计。回家后你可要防备一二,别被人算计了。” 要是娶金善做嫂子,想想都觉得恶心。 哥哥坚决不能娶金善那样的。 俞临江笑了,语气很是坚定:“放心吧,不会。” 大仇未报,对于终身大事,俞临江从未想过。 此次回去,便要远赴京城了。 那人杀了哥哥,杀了母亲,灭了舅舅一家,此仇不报,枉为人子,不配为弟。 想到这里,俞临江浑身充斥着杀意和煞气。 裴舒觉得冷,不由得看向俞临江,见他不对劲,小心问出声:“你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令俞临江想杀人,方才他没看错,俞临江眸中泛着冰冷的杀意。 俞临江摇头:“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他抬手摸了摸裴舒的脸颊,扯出一抹笑:“成绩出来了,我们回家。” “好,我们回家。” 不过回家前,还要买一些东西,来之前答应牛牛,要给他带东西的。 她不能食言,于是在俞临江收拾东西退房子时,裴舒准备去买一些东西。 俞临江不放心,让裴舒等等自己,他陪着她去。 裴舒本想说不用,来了府城多日,她都熟悉了,不会有事。 突然想到遇到恶霸,差点被欺负的事,裴舒很没骨气地同意了。 那次也让裴舒害怕,那帮人有七八个,有小厮,有人高马大的护院,要不是遇到俞临江买书,她怕要被人带走了。 俞临江不着急退房子,想和裴舒去街上,准备给牛牛和囡囡买一些好玩的,好吃的。 她们在一个糖人的摊子前停下,买了几个动物形状的糖,糖是麦芽糖,老者手巧,会化成各种形状,凝集后便成了糖画,很是好看。 裴舒本来想买两个,瞥眼看见俞临江,就多要了一个,付了钱,把一个喜鹊形状地给俞临江:“哥,给你,你也喜欢甜的,给你甜甜嘴儿。” 俞临江没拒绝,垂眸看了几眼,伸手接过,这丫头,时刻想着自己呢。 孺子可教。 他刚要开口夸赞,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临江兄,真的是你?”话落,身边站着一个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身月白色长袍,腰间挂着玉佩,手里拿着扇子,因为跑得急了,喘着粗气,扇了几下扇子,“祝你喜得解元。” 俞临江颔首:“多谢。只是侥幸而已。” 少年看见了裴舒,眼眸一亮,这姑娘年纪小,周身灵气十足,脸上的梨涡因抿唇轻笑,若隐若现,很是吸引人。 “临江兄,这位是?” 俞临江还未开口,想说这是自己的妹妹。 裴舒却先开口了:“这是我大哥。” 少年又惊又喜,作揖行礼:“俞姑娘有礼了。” 显然他也误会了,就像当初的金子皓。 裴舒和俞临江,水也没解释。本想告辞离开,少年确实话痨,问俞临江:“临江兄,你竟还有个妹妹,从不曾听你说起。” 他和俞临江攀关系不错,觉得裴舒好看也是真。 俞临江却不想多说,借口有事,辞了离开,带着裴舒去买风车和木马。 走远了,俞临江向裴舒解释,方才那人是他的同窗,家境不错,与人订了婚,学问还行,应该能高中。 裴舒听了,看向俞临江,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是她多心了吗? 期间遇到了金善,她想和俞临江攀谈,可俞临江对她不假辞色,拉着裴舒走了。 裴舒看见金善,觉得扫兴,悻悻回家,和俞临江收拾妥当东西,退了房子,带着红菱和蓝凌坐上马车,回了柳河湾。 三个月不见苏青蓉他们,裴舒有些想念,也不知他们在做什么,囡囡长大了,也认人了吧。 路上,裴舒给红菱蓝凌解释:“我们住在乡下,日子不富裕,希望你们能习惯。” 裴舒知道,他们是泰州府城人,咋去乡下,或许不习惯。 蓝凌和红菱表示,裴舒去哪里,她们就去哪里。她们的命都是裴舒,无论住在哪里都甘愿。 俞临江骑着马,裴舒三人坐马车,傍晚时分,终于到了家。 闪电耳力好,听见了声音,迈着四条腿冲出来。 快一岁的狗狗,是成年狗的模样,看着像中华田园犬,个头挺大,站起来,能到裴舒胸口处。 即便三个多月不见,闪电还记得他们,一面摇着尾巴,一面兴奋地围着裴舒打转。 除了牛牛外,闪电最喜欢裴舒,每次做了好吃的,裴舒都会给闪电一些。 裴舒蹲下抱住闪电,闪电要添裴舒的脸,裴舒推着它的狗头,往后撤了撤:“果然还记我。” 牛牛跟着出来,见是裴舒和俞临江回来,高兴喊出来:“娘,姐姐和大哥回来了。” 真是太好了,大哥太坏,把姐姐带走,就不回来了。 苏青蓉听见喊声,快步出来,至裴舒跟前,拉着裴舒的手,上下打量一番,见裴舒没瘦,略微放心,面脸堆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进家,饿了吧,我让花娘子多做一些吃食。” 她拉着裴舒进家,碎碎念说着话:“屋子还是原来的屋子,知道你们快回来了,被褥都晒好了。” 知道裴舒买了两个人,连带新宅那边也打扫干净了。 俞临江带着红菱、蓝凌搬东西。 花婶子见裴舒他们回来,也是满脸喜气,去了外面帮忙搬东西。 牛牛跟在裴舒身后,问东问西,都是关于府城的事。 裴舒把礼物拿出来,牛牛笑着道谢,抱着东西去了自己屋子。 “娘,哥哥很厉害,考了第一名,如今是解元公了。”裴舒坐下,喝着苏青蓉递过来的水。 “好好好,他聪慧,刻苦,榜上有名也是应该的。”苏青蓉对这些倒是淡定。 临江考中举人,往后便是会试和殿试,都要在京城举行。 他们一家该离开了。 裴舒没见囡囡,有些好奇:“娘,囡囡呢。” “被他爹抱出去了,不到天黑不会回来。”提起囡囡,苏青蓉脸上多了几分温柔。 囡囡快半岁了,喜欢串门,在家憋不住,饿了才会回来。 话落,俞大抱着囡囡回来,小孩子太小,记忆力不好,早不记裴舒和俞临江是睡了,有些胆怯,往俞大怀里躲。 裴舒想抱抱,囡囡撇嘴想哭,这是不让抱。 惹得大家笑了一回。 晚饭是花婶子做的,家里多了四个人,炒了好几个菜,又蒸了一锅米饭,做了一个汤。 裴舒吃了,觉得花婶子的手艺进步了,忍不住夸了几句。 饭后,俞临江问苏青蓉和俞大,何时进京。 他想早些离开,金家不死心,他不想惹一身腥。 不过,他中了举人,田地挂在他名下,可以免税。 俞临江的意思,俞家多买一地,挂在他名下,再拿出一份给村里人,每家每户都分一些,这样也能落个好名声。 俞大和苏青蓉同意。 裴舒带着牛牛去了西屋,西屋还是原来的模样。 花婶子不在这边睡,晚上去新宅那边,也可以帮着看宅子。 方才收拾妥当,花婶子带着红菱蓝凌都去了新宅,明早再回来。 牛牛三个多月没见裴舒,缠着裴舒讲故事,直到三更天才睡下。 俞临江中举,还是第一名,俞老头高兴,这是光宗耀祖的事儿,想大摆宴席。 他也知道,几个儿子都不差钱,请客吃饭不成问题。 俞大和苏青蓉商量一番,准备摆一天流水席。 俞二,俞三两家都来帮忙,镇上和城里的铺子关门一日。 门口挂上了牌子,家人中举,回家庆贺,明日开业,敬请知晓。 镇上的人和县里的人都知道俞家出了个举人。 这可是好事,俞家的铺子再开张,生意更是火爆,客流量翻倍,都想来蹭一下俞家的喜气,说不定自家也能出个秀才举人什么的。 流水席来了很多人,俞梨花带着一家人全来了。 她和俞家人不睦,俞临江没理会她。 若是以往,俞梨花少不得闹上一闹,败坏一下俞临江的名声,可看见俞临江冷漠的眼神,俞梨花歇了心思,什么也不敢了。 她可以确定,若是做了,定然走不出柳河湾。 就是爹也不放过他。 村里人纷纷恭贺俞老头和俞大,说他们有个好儿子,好孙子。 俞大也趁机说了田地的事。村里人自是感激不尽。 俞梨花也想把田地挂在俞临江名下,俞临江果断拒绝,说她不是柳河湾的人了,没这资格。 气得俞梨花想骂人,却又不敢,憋着一口气离开了,心里把俞临江骂了千百遍。 流水席过后,俞家人收拾行囊,欲坐船去京城。 这次不仅是俞临江一家,还有俞三一家。 他想出去闯荡一番,把家中田地铺子,交给了俞二,带着香草和树根去京城。 若是可以,他想在京城开一间铺子。 以前他没这胆子,这不是借着裴舒的势吗。 别人或许不知,俞三知裴舒是侯府嫡女,外祖家是国公,那日来的夫人,虽不知具体身份,肯定也不简单。 这才让他有了底气,他不贪心,开一间铺子,把树根送进私塾,给香草找个好夫家就好。 别人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他则相反,就想去大地方闯荡一番,见见世面。 63 第 63 章 苏家往事 他们一行人租了几辆马车, 去了县城码头,准备坐船去京城。 坐马车太累,不如走水路。水路时间短, 能节约时间。 俞大怕苏青蓉不习惯, 便租了一条不大的船, 花了上百两银子。 马上要回京城了,不管苏青芸和苏青蓉的嫁妆谁管着,定能要回来, 没必要省租船的钱。 码头这边人员杂乱, 一条条大小船只靠在岸边, 水手们忙碌着上下抬东西。 船家热情拉拢客商,笑语晏晏谈着价格。 岸边商铺林立, 商贩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裴舒第一次来, 觉得新鲜, 多看了几眼。 俞临江跟在她后面, 让她小心些, 别绊倒了。 裴舒嗯了一声,带着牛牛等人上船。 等上了船后,几个人好奇,在甲板上跑来跑去, 闪电不甘示弱, 汪汪叫着,追赶着几个孩子。 船家怕几个孩子有危险, 笑呵呵地让他们慢点跑。 俞大和俞三把苏青蓉等人送上船,回来抬家当时,意外遇见两人。 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少年, 少年拿着剑,跟在中年男子身后。 他们欲上船,被俞大拦住了:“这位老爷请留步,这条船被我们包下了,还请您移步别的船只。” 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救了裴舒的瑞亲王。 他顿下步子,看着俞大,嗤笑:“一个暗卫也敢拦我,你让苏家二小姐出来,看她是否敢拦着我。” 话落,扶开俞大的手臂,径直上船。 少年未看俞大一眼,跟着在瑞亲王身后,也上了船。 俞大盯着两人的背影,目光深邃。他没想到,瑞亲王这么快就查到了他们。 俞三不解其意,问俞大,方才那人是谁。 这态度,这语气,一看就不好惹。 方才那人说苏家二小姐,苏家是哪家,二小姐说的是大嫂吗。 他就知道,大嫂身份不一般。 俞大没回答,对俞三道:“不要惹他,他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俞临江走过来,拍了拍俞大的肩膀,摇了摇头,随后提着东西上船。 所有东西搬上船,俞大去了苏青蓉的房间,将遇见瑞亲王的事说了。 “我在店里见过他,想必那时候就查到了我们。”俞大不知瑞亲王的目的,有些摸不准。 当年,瑞亲王与武帝关系好,他们此番去京城,怕是凶多吉少。 不过去京城势在必得,不能退缩。 苏青蓉却不这么认为,对俞大道:“你不是说瑞亲王常年不在京中。瑞亲王和那人不同,重情义,他或许是友非敌。” 别人不知,她却知道,瑞亲王喜欢姐姐,想表白时,被那人抢了先。 瑞亲王消失了几个月,几个月后,与那人有了距离,不知是有了嫌隙,还是为了避嫌。 总之,她觉得瑞亲王和那人不是一道的。 不过经历了那么多,苏青蓉不再单纯,防人之心还是有的。 “你们的安全最为重要,我不想冒险,临江可是……”俞大压低了声音道。 苏青蓉摇头,示意他不要说,找机会试试瑞亲王再说。 裴舒坐过轮渡,也坐过游艇,这具身子也不晕船。 倒是香草,头一次出门,心中没底,来到船上便觉不舒服。 裴舒觉得这是晕船,让她去床上躺着,不要多想,好好休息。 香草晕船不是很厉害,只是有些不舒服。 裴舒陪着她说了会儿话,又让她吃了些自制的酸梅干,香草也就缓过来了。 香草睡下后,裴舒无聊,来到甲板上,竟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真巧,竟然是你们?”裴舒走到中年男子身边,笑着问,“你们怎么上的船?” 这船不是被包下了吗,这俩人怎么上来了。 少年未开口,只是朝裴舒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了。 瑞亲王开口了:“我与你母亲认识,便蹭一回船,到了京城必有重谢。” 裴舒见他没提起欠饭的事儿,心中有些庆幸,这人要是让她做饭,还真是为难她。 不是她想赖账,主要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船上东西不多,她做不出来。 谁知下一刻就听瑞亲王道:“我救了你的命,你说给我做饭的,几个月过去了,当时的话可算数?” 裴舒不会赖账,笑了笑:“算数,算数,下了船安顿好,就给您补上。” 他说的好像自己赖账一样,她是那样的人。 要是没遇见他们,裴舒或许把这事儿忘了。 当初认为他们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如今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可当初他们为何离开,连招呼也不打。 “到了地方,可就不是原来的价格了。”瑞亲王笑着道。 裴舒怀疑,这人当时不吃饭,就是为了翻倍,可惜她没证据,笑着应下:“自然,自然。” 不就是做几顿饭,与命比起来,还是命重要。做饭就做饭吧,不是什么大事儿。 俞临江看见裴舒与陌生人交谈,想过来问问情况,却被俞大拉住了。 俞大拉着俞临江来至船另一头,低声说出瑞亲王的身份。 俞临江迟疑片刻,问:“他来做什么?” 难道知道些什么,特意来查看? 也不对,当年母亲和姨母觉察出不对,用死婴替换了自己,把他偷了出来,连夜离开了京城。 按理说,他已经死了,不会再有人追查他的身份。 瑞亲王来此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俞临江好奇,看向俞大:“您别担心,那件事隐秘,只要你们稳得住,不会有人知道。” 如今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且他身上的毒,也被沈千流治好了,若不细细查考,根本查不出什么。 俞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家人的性命重要,他不能冒险。 俞临江也担心苏青蓉的安危,并未去找裴舒,而是去了船舱。 俞临江没去找瑞亲王,瑞亲王却找到了他们。 这是一件值得深究的事。 俞临江三人商议一番,决定晚上试探瑞亲王。 夜幕垂落,水波平静,河中泛着点点灯光,船只走过后,水波荡起涟漪,灯光被打散,后又重新凝聚。 甲板上站着几个人。 瑞亲王背手而立望着水面,少年立在一旁,不言不语,有些防备地看着 俞临江等人。 俞临江,苏青蓉和俞大站在不远处,也不开口,好似等着瑞亲王先开口一样。 夜,寂静无声,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打破了这沉寂的气氛。 苏青蓉和瑞亲王赵恕熟悉,先问出口:“不知瑞亲王来此,有何目的?” 赵恕背转过身子,看一眼苏青蓉,问:“你可知苏家有冤情?” 苏青蓉强作镇定,藏在袖子中的手紧了紧,面容无波无澜:“当年苏家被贬,所有人都知道,镇北大元帅苏青峰,贪功冒进,指挥失误,致使边关无辜将士丧命,皇上仁慈,变卖苏家家产安抚将士们的家属。苏家并无冤情,而是罪有应得。” “你哥哥苏青峰是什么样的人,你比谁都清楚,他镇守边关多年,他的性格比任何人都谨慎,怎么不顾将士们的性命贪图功劳。他都是镇北大元帅了,说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会过,何须贪功。”赵恕嗤笑,仿佛不认同苏青蓉的话。 不过是功高盖主,令某些人坐立不安,找了借口,除掉苏家人罢了。 苏青蓉不言不语,极力忍耐,哥哥苏青峰是什么样的人,如赵恕所说,她比任何人都了解。 哥哥向来严谨,做事周祥,走一步看三步,绝不会用无辜将士们的性命冒险。 再者,她亲眼看见姐姐和外甥惨死,听到了不该听的话,自然清楚苏家碍了某人的眼,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赵恕见她沉默,又问:“你可知你的好大嫂在哪里,苏青峰上战场前,她给苏青峰泡了一杯茶。” 苏青蓉依然不发一言,听闻大嫂死了,撞墙自戕,听瑞亲王的嘲讽的语气,又好似不是。 “你可知,跟着苏青峰的副将,现在如何了。” “你可知,你哥哥身边有妾室,却无人有身孕,是谁做的吗。” “你可知,你哥哥有个小妾有孕了,逃出了苏家,却被人追杀?” 一连串的质问,令苏青蓉泪流满面。 俞大见状,上前把人揽在怀中,撇眼看向赵恕:“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家冤枉,你们不想报仇?”赵恕问。 俞大却不信赵恕,当年他跟在元帅身边,知道很多事。他觉得赵恕此行,是为兵符。 没有了兵符,即便做了镇北大元帅,也只是徒有虚名,无实权在手,镇不住下面的一干将士。 “我们无权无势,即便知道这些,又能如何。”苏青蓉哽咽着,将头埋进俞大怀中。 赵恕一来便说这些,她摸不准赵恕想做什么。 兵符万不能交出去,那是临江的东西。 姐姐和大外甥死了,哥哥肯定知道是谁害他,才把兵符给俞大,让他带回京城给姐姐。 哥哥觉得,苏家倒了,苏家军是姐姐和外甥的保命符,这才把兵符送了回来。 没有兵符,临江便任人宰割,京城凶险,性命都不保。兵符不能给出去。 若临江死了,她无颜面对姐姐。 苏青蓉又想起赵恕方才说的,哥哥的小妾有了身孕,还逃出了苏家,被人追杀,后来怎么样了。 赵恕知道这些,是否救了那小妾。 她看向赵恕,眼眸殷切。 赵恕叹息一声,将知道地说了:“你嫂子假死脱身,进了宫当了贤妃,如今有一个女儿,是武帝最宠爱的凤舞公主。小妾生了一男孩,你哥哥没有绝后。” 闻言,苏青蓉看向赵恕身旁的少年,上次见他觉得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他可是哥哥的血脉,还是赵恕故意杜撰出来的,来试探自己,或者迷惑他们,令他们放松警惕,交出兵符。 苏青蓉不想赌,就算是真的,现在也不是认亲的时候,等所有事情解决后吧。 “是你救的人,多谢。”苏青蓉泪如雨下,对赵恕福了福身子。 赵恕叹息一声:“罢了,我知你们不信我,我的身份摆在那里。此去京城,你们有何打算?”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俞临江身上,笑着问:“这是你的长子,长得不像你,有些像你姐姐。” 苏青芸的容颜刻在她脑海中,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清晰了。 苏青蓉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赵恕知道了什么,不过她面色不变,笑着解释:“我与姐姐是亲姐妹,一母同胞,我儿像姐姐,也是有可能的。” 赵恕盯着俞临江看了片刻,微微颔首,觉得有可能。 送走赵恕,苏青蓉浑身一软,差点儿跌坐在地,也幸亏俞大将人抱住了:“没事了,他走了。” 俞临江和俞大送苏青蓉回房,三人沉默,并未说话,半晌俞临江辞了出来,回房后简单洗漱一番,上床躺下。 他在思索赵恕的话。 赵恕说,舅父的妻子假死脱身,如今在宫中,还做了贤妃,育有一女。 也就是说,舅父的死,跟他的妻子有关系。她给舅父一杯茶,赵恕说这事儿,暗示什么吗,茶有问题? 赵恕在船上,他们不敢多言,唯恐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 这件事还需细细查探,若那女人害了舅父,他绝不放过她。 赵恕带着凌苏回去,眸中一片严肃,苏青蓉变了,已不再是苏家那小白花了。 曾经的她被兄长姐姐保护得太好,纯洁得像一张白纸。 如今防备心很重,也是,任谁经历了家族被灭,也会蜕变。 凌苏站在赵恕身旁,冷冷看着赵恕,却不吐一字,就那样看着他,令人发毛。 赵恕无法,躺在床上翻过身,不看凌苏。 凌苏聪慧,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只要他不说,凌苏也拿他无法。 这样想着,赵恕闭眼假寐。 凌苏并不放过他,上前几步,抓着赵恕的衣领:“你给我起来,把话说清楚。” 方才有人,他不方便问,现在小师叔必须把话说清楚,否则别想睡。 赵恕被摇晃得难受,抓着凌苏的手,求饶:“小苏苏,算小师叔求你了,大半夜的,让人睡会儿吧。你要是不想睡,可去外面守着,别遇到什么意外。” 凌苏见他左顾言它,再次问:“说清楚,我父母是谁,当年你告诉我,我母亲遭到追杀,是你救了她。告诉我,我父亲姓苏对不对?” 赵恕没打算瞒着,推开他的手,躺回床上:“既然都知道了,你还问什么。” 话落闭上眼。 凌苏不敢置信,父亲真是镇北大元帅,含冤而死,方才的夫人是她的姑姑? 这怎么可能,再看赵恕已经睡了,不会再说什么。 凌苏去了外面,在甲板上站了一夜。 裴舒认床,睡得晚,睡不安稳起得也早,出来透气,就看到了凌苏,见他冷着脸,也不好打招呼,转身走了,抬眸看见了俞临江,抬手挥了挥:“哥哥早啊。” 俞临江嗯了一声,看一眼凌苏,问裴舒想吃什么。 船上不方便,只能吃一些干粮,饼子,肉干什么。 到了下一个码头,可以买一些热饭热菜吃。 裴舒去找船家,问他们有没有炉子,可以做一些简单的面食,要是吃干粮,到了京城都要上火。 且苏青蓉还在喂奶,必须喝一些汤水。 也可以吃羊肉锅子,这个简单,只要有青菜,在河里洗一洗,便可以吃了。 这个时代,河水很清,许多人都吃喝河里的水。 裴舒不喝生水,怕有寄生虫。 这次运气好,船上有小火炉,也有锅子,裴舒选择做面条,放上肉干青菜,配上自家做的酱,简直绝了。 锅不大,裴舒分批下面条。先给苏青蓉,她在哺乳期,不能饿着,不然囡囡该没饭吃了。 赵恕和俞三闻着味过来了,裴舒先给赵恕,这人是债主,脾气看着也不好,所以先给他吧。 来者是客,礼数周到些准没错。 俞三觉得赵恕不简单,不敢惹赵恕,虽有幽怨,却没说出口,还帮着裴舒擀面条。 他劲儿大,擀的面条也好吃,裴舒很高兴,道:“一会儿三叔多吃一碗。” 俞临江也跟在一旁帮忙,不忘提醒裴舒:“还有我呢。” 他帮着洗碗了,也帮忙了,舒儿不能厚此薄彼。 “也让你多吃一碗。”裴舒盛出一碗面,递给俞大,让他给牛牛树根端过去。 赵恕行走在外,凑合惯了,端着一碗面站在一旁吃,丝毫不觉得与身份不配,吃了一口,眸光一愣,继而笑了。 这丫头手艺不错,简单的面都比别人做得好吃,尤其是肉干,吸足了汤水,变得软嫩,还有嚼劲儿,别有一番滋味。 赵恕不吝夸赞几句,很快吃了一碗,把碗给了裴舒:“再来一碗。” 裴舒让他先吃,已经是看在救命恩人的份上了,别人还没吃呢:“一会儿再给你盛,别人还没吃呢。” 香草也是孩子,还在长身体,这人跟孩子抢吃的,也不觉害臊。 凌苏觉得赵恕过分了,小声提醒:“你够了,别得寸进尺。” 关键是他还在后面等着呢,别人空着肚子,他吃饱,好意思吗。 闻言,赵恕放下碗,到一旁等着。 给所有人做出来的,裴舒才做自己的,忙活了一个多时辰。 吃了饭,她又给俞临江等人做了第二碗。 赵恕吃饱喝足,还不忘提醒裴舒:“手艺不错,我很期待你做的佛跳墙。” 裴舒:“……” 果然不能欠债。 俞三不明所以,问裴舒什么是佛跳墙。 裴舒敷衍了事,辞了俞三去了房间。 眼看要到京城码头了,夜里又遇见了官府搜船。 船家不敢得罪官府的人,将船靠近官船,让官兵上来搜查。 裴舒再一次看见了沈千流。 64 第 64 章 归还身契 难得遇见熟人, 裴舒想要上前打招呼,却见沈千流只是漫不经心瞥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冷声吩咐官兵:“搜船,仔细些, 别放过任何一寸地方。若被犯人逃了,小心你们的脑袋。” 裴舒疑惑, 他这是不认识自己了。 还是他根本不是沈千流, 是和沈千流长得相似的人。 疑惑未解, 耳边传来中年男子的声音。 “这船出了什么问题,还要乌衣卫亲自来搜查。”中年男子说得随意, 并不将沈千流等人放在心上。 裴舒惊诧,抬头朝中年男子看去,大叔, 这可是官府的人,你这轻慢的态度不行。 她以为沈千流发脾气时, 却见沈千流抱拳,朝着中年男子行礼:“瑞亲王安好,卑职不知这是您的船, 多有打扰,但乌衣卫搜查逃犯, 还请王爷行个方便。” 听了沈千流的话, 裴舒蒙了,看了看中年男子, 视线最后落在沈千流身上。 她记得书中有个大反派,是乌衣卫指挥使,深得皇上看重, 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刀,指哪里砍哪里。 最后反派剑指皇上,被皇子和裴敏灭了。 沈千流,乌衣卫,难道沈千流就是书中大反派。 这可能吗? 或许沈千流只是乌衣卫一个小头目,根本不是乌衣卫指挥使。 几个月前,他还是一个大夫呢。这么短的时间,他就混进了乌衣卫,做了头目。 是乌衣卫太好进,还是沈千流本领太强。 不过赵恕的话,令裴舒不再怀疑。沈千流真的是书中反派。 “区区一个乌衣卫副指挥使,也敢搜查本王的船,谁给你的胆子,姓沈的,趁本王尚未发怒,赶紧滚,如若不然,别怪本王不客气。”赵恕眸光一冷,锐利的眸子射向沈千流。 沈千流还想坚持,被身后的人拉住了,凑近他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沈千流看一眼赵恕,视线扫过裴舒,愣了一瞬,半晌才道:“多有打扰,请王爷恕罪,卑职这就告退。” 话落,沈千流带人下船,回到官船上,命人开船离开。 赵恕望着沈千流的船离去,转身看见了裴舒,微微一笑,道:“你这丫头胆子倒是大,方才乌衣卫来势汹汹,你倒是没被吓到。” “我又不是吓大的。”裴舒转身回船舱。 先不说她认识沈千流,就算沈千流假装不认识他们,也不会乱抓人吧,毕竟他们没有窝藏逃犯。 官府再蛮横,也要讲道理好不好。 此刻船舱中,俞临江在为一个人包扎伤口。 那人疼得倒吸冷气,到底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虽身中数刀,到底还能忍得住。 俞大站在一旁,问那人:“你怎么被乌衣卫捉住了?” 他显然认识这人。 俞临江没出声,手上动作飞快,替那人包扎好了伤口。 那人额头上浸出冷汗,惨白着一张脸:“元帅死前,命我去皇宫保护大小姐母子。 可我到皇宫时,大小姐和太子已经去了。我无处可去,便留在了京城,想寻找一小姐和你的踪迹。寻找多年未果。 也不知上面那位是如何知道我没死的,竟命人捉了我,关在了昭狱。我也不知自己是如何逃出来的,我吃了乌衣卫给的饭菜,醒来后便在客栈了。我想了前因后果,知道这是圈套,没有联系苏家暗卫,直接逃出了京城,谁知刚出了京城,就被人追捕了。” 他还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一定是设计好,想通过他,找出苏家暗卫及元帅身边的侍卫。 他就算死,也绝不让那些人得逞。 不过,只要有一线机会,他就不能死,元帅含冤而死,苏家蒙受不白之冤,他要活着,给元帅洗刷冤屈。 俞大见他难受,让他好生歇着,也不必害怕,他刚才听见了,乌衣卫那帮人已经走了。 是瑞亲王打发走的,他们似乎欠了瑞亲王一个人情。 到了船舱外,俞临江看一眼房间,问俞大:“他是谁,人可靠吗? ” 他们刚到京城,就遇到了这人,看着着实可疑,若是别人放的诱饵,麻烦就大了,不光是他们,连带裴舒都会没命。 为了家人的安全,俞临江不得不万分小心。 俞大迟疑片刻,说了伤者的身份。他是苏青峰身边的侍卫,忠心耿耿,绝对可靠。 “多年未见,谁又能保证人一辈子忠心。”俞临江觉得他的话疑点重重。 诏狱是什么地方,就算里应外合,也不可能轻易逃出来。 瑞亲王能查到他们的身份,其他人未必不可能。 这很可能是一个局,苏家军的兵符自苏青峰死后不翼而飞,苏青蓉是苏家唯一的幸存者。 那人很容易想到,兵符在苏一小姐手里。 俞大面容一变,压低声音,问俞临江:“ 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他想得太简单了,此去京城,凶险重重,他不应轻易相信任何人。 俞临江摇头,未发一言,抬步离去。 这件事还要慎重对待,他知道此人的目的,为兵符而来,可兵符不在他们身上。 要让一些人失望了。 若这人背叛,苏家其暗卫或许早就不在了。 俞临江想了片刻,停下步子,看着俞大,压低声音吩咐几句。 俞大颔首,转身离开。想尽办法联络苏家其他暗卫。 若能联络到,说明此人没问题,联络不到,这人九成背叛了苏家,也就不用留着了。 俞临江回到房间,关上门准备歇息,便听见一阵敲门声。 “谁? ”俞临江坐在床上,脱靴子的手顿了一下,抬眸朝门口看去。 “是我。”瑞亲王站在门口,对着屋内喊了一声。 俞临江穿上靴子,走过来打看门,并未让瑞亲王进来,冷声问:“你来做什么?” 瑞亲王看了眼屋内,笑着道:“可否进去?” 在门口说话,总是不方便。 说着,他想进去,被俞临江拦住了:“不方便,有话在这里说吧。” “外面说不方便。”瑞亲王笑得和蔼。 不知为什么,看见这张脸,他的心柔软了几分。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俞临江没动,瑞亲王凑近他压低声音:“比如有个房间有伤患,说出来不好。” 说完,推开俞临江的手,往屋内走去。 俞临江这次没拦着,关上门进了屋,盯着瑞亲王问:“你想说什么?” “苏家你是当家人,找你合作。”瑞亲王很坦然,“你母亲是苏家一小姐,想必你也知道,你舅父是镇北大元帅,含冤而死。苏家手中有块兵符,谁最想要,你我都清楚,若是想保命,别把兵符交出去,还有,你们救的人已经背叛了,不要相信。” 那人手眼通天,乌衣卫能力卓越,通过长公主,早就知道了苏青蓉的消息。 安排这一手当真不算高明,可真的管用。 这不,苏家人把人救了。 要是让那人得到兵符,以他的性子,苏家连一丝血脉都不会剩下。 俞临江盯着他看了半晌:“ 你为何要帮我们?那人可是你的亲侄子。” 瑞亲王心中冷笑,亲侄子,撬墙脚的亲侄子,明知他心中所爱,还把人抢了去。 情爱一事不由心,他忍了。 可他把人娶回去,却不珍惜,只为利用,令自己痛失所爱,这就是所谓的亲侄子,去她—妈亲侄子。 “回京城后,一切小心,若需要帮忙,我毫不吝啬,就怕你们不敢开口。 ”他说完信步离去,出了门,反手把门关上。 俞临江盯着门口,陷入沉思,这人到底是敌是友,他有些摸不准了。 又是一阵敲门声,打乱了俞临江多思绪。 随后门外传来裴舒的声音:“ 哥哥你睡了吗?” 俞临江走过去,打开门,请裴舒进来:“你怎么还没睡,发生了何事? ” 裴舒想不想,把遇见沈千流的事儿,末了抬眸看向俞临江:“哥哥,你说会是他吗,为何装作不认识我?” 俞临江暗叹一声,缓缓开口解释:“他现在是乌衣卫的头目,和他扯上关系没有好下场,以后再见他,假装不认识就好。 ” 沈千流临走前,他们商量好了一切,却不能告诉裴舒,俞临江眸中歉意一闪而逝。 裴舒思忖片刻,赞同地点头:“哥哥说得对,以后再见到他,我便假装不认识。 ” 俞临江欣慰,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让裴舒坐下:“明日便到京城了,你可有打算? ” 禄国公府和宜川侯府怕是早得了消息,在城门口等着接人回家呢。 他尊重裴舒的意见,不勉强她,不过,他不希望裴舒回宜川侯府。 长公主曾经说过,那家人唯利是图,不会真心待舒儿。 他不想舒儿回去受罪,看别人脸色。 还有那假千金,多次害舒儿性命,他不能陪在舒儿身旁,怕她有危险。 一路行来,裴舒早已想清楚了,笑道:“我打算买个院子自己住。 ” 她不想回宜川侯府,也不去陆家,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肯定是自己住着舒服,到哪里去都不受约束。 俞临江拿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掏出一页纸,递给裴舒:“给你的,打开看看吧。” 裴舒不解,接过来展开,见是一张卖身契,上面写着裴六丫。 她顿时明白了,看向俞临江,似乎在等他的解释。 “这是你的卖身契,还给你。娘当时把你买回来,觉得你可怜,并未去官府备案,只这一张卖身契,你拿着吧,到了京城,你便是自由身了,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俞临江勾唇一笑,抬手摸着裴舒的头顶,“无论你到哪里,我希望你记得,俞家是你的家,我们是你的亲人,而我会是你永远的哥哥。要是去了外面,累了倦了,就回来,在我有生之年,会护你,疼你,在这世上你并非一个人。” 俞临江早知她不是裴六丫,不会回宜川侯府,也不会住在陆家。 他倒是希望她住在俞家,可俞临江不愿意绑着她,想给她自由,任她飞翔。 听了这番话,裴舒很是感动,也顾不得男女七岁不同席了。 伸手一把抱住俞临江,红着眼眶道:“ 我知道,谢谢哥哥,你们会是我永远的亲人。” 俞临江伸出手臂,把人揽入怀中,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抱小姑娘,觉得女孩和男孩不一样。 她身上香气传来,抱着令人上瘾。 他松开裴舒,捏了捏她的脸颊:“又不是生离死别,怎么还想哭鼻子了。 ” “我才不是哭呢。 ”那是感动好不好。 裴舒佯装生气,站起来朝外走,走到门口转过身子,替他拉上门,在门将要关上的那一刻,裴舒真诚道了句: “谢谢,我的好哥哥。” 她会把他永远当成哥哥,亲哥哥那种。 在这异世,有人真心对她,裴舒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回了屋,裴舒兴奋得睡不着,拉着香草说了会话。 俞临江让俞大联络暗卫,一晚上过去,只有一个人前来,名叫苏九。 苏九还告诉俞大,苏青峰身边的侍卫背叛,其他侍卫都已丧命,一十多个暗卫,只余下他自己。 俞临江也不信苏九,让苏九自证清白:“你若能证明,我便信你。” 这个时候,他谁也不信,踏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他自己不怕死,可不愿意牵连家人。 因此做事时是谨慎又谨慎,唯恐错一星半点。 苏九指了指身旁的女孩,女孩儿十五六岁,眉目清秀,虎口有茧,一看就知常年握刀剑:“这是小女梅花,愿意侍奉小主子。” 少女不敢置信,跟着爹爹出门一趟,爹爹竟把她卖了,他回家后该如何跟娘交代。 俞临江仔细看着少女的表情,看着不像作假,两人有几分相似,便暂时信了苏九。 这姑娘会功夫,跟在舒儿身边也好。 他留下梅花,让苏九离开。 梅花目送苏九离去,满眼泪水,爹爹这是不要她了。 俞临江带着梅花,去了另一个船舱,也是伤患在的地方。 伤患见俞临江来了,挣扎着要起身,俞临江上前,按住他的肩膀,低声询问:“谁让你来的?” 说话时,他盯着伤患的眼神。 听了这话,伤患瞳孔微缩一下,只是瞬间,也被俞临江捕捉到了。 此刻俞临江信了苏九的话,这人真的背叛了,纵然觉得可惜,也不得不处理了。 他一只手扶着伤患的肩膀,一只手莫要腰间的匕首,没有犹豫,送进伤患的胸口处:“出卖苏家,你该死。” 他语气平静,仿佛杀的不是人,而是一只畜生。 可不就是猪狗不如的畜生,他们这些人,哪个没有受过苏家恩惠,到头来却出卖苏家,确实该死。 梅花跟着苏九练武,却从未见过杀人,如此血腥的场面,俞临江却如此平静,令梅花恐惧,抓狂,想疯狂离开,却又不敢。 她身体僵直,大气不敢喘,唯恐被俞临江听了去,把她也杀了。 梅花不想死,她有爹娘,有弟弟妹妹,人生才刚开始,她不能死。 为了活着,她忍受恐惧的折磨,看着俞临江从怀里找出一个瓶子,倒在方才的尸体上。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尸体沾上瓶子里的东西,冒出一股烟,随后消失不见了,连一片衣角都没留下。 梅花更害怕,眼睛睁得老大,不敢看,却又不得不看。 她不敢表现出害怕,怕俞临江一个发疯,往她身上也倒一下这东西。 俞临江处理干净尸体,缓缓起身,走向梅花,轻声询问:“害怕吗?” 梅香想说害怕,可不敢吐一个字,唯恐惹俞临江发疯,憋着泪水摇头,压下心中的恐惧,低声啜泣:“不,怕。” 俞临江知道,这是把人震慑住了:“不怕就好,我不需要伺候。你替我保护一个人,若是她出事,你们全家就都消失吧。” 俞临江也只是吓唬梅花,想让梅花对裴舒忠心耿耿,即便不是发自真心,忠心便够了。 梅花猛地点头,等着俞临江吩咐。 她会功夫,定会听命行事,全家的命都在自己身上了,她不敢有所疏忽。 裴舒看着眼前战战兢兢,如惊弓之鸟一般的少女,看向俞临江:“哥,这人是来保护我的?” 如此胆小,还能保护自己?开什么玩笑。 梅花怕裴舒拒绝,忙解释:“请小姐收下梅花,梅花自幼练功,能保护小姐。” 裴舒瞬间明白俞临江的意思,这是怕她回京城吃亏,给了找了个打手。 如此甚好,有时候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俞临江见裴舒没问梅花的来历,也就放心了,又嘱咐几句,道:“要下船了,收拾收拾,咱们下去吧。” 可真快,裴舒暗自叹息,也要面对宜川侯府的人了。 不过她不怕那些人。 下了船,俞临江租了几辆马车,先去苏青蓉曾经的别院。 这是她母亲的嫁妆,当年没被没收,院子还在,只是不知道怎么样了,多年没住,是不是破败了。 赵恕知苏青蓉暂无落脚之处,便提起,他有一处别院,院子不大,很精巧。 苏青蓉要是愿意,可以先住进去,等他们打扫好院子,收拾妥当再进去住不迟。 赵恕见苏青蓉犹豫,道:“别犹豫了,孩子们还小,你舍的他们受委屈,就到我的别院去吧。咱们也算就相识,你与我客气什么?” 小时候的情分,没必要客气。 苏青蓉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可马车还未进城,便被裴英拦下了。 裴英认识俞临江,远远看见俞临江过来,终于露出欣喜的笑容。 等了十多天了,终于得到小姐了。世子若是知道,不知多高兴呢。 65 第 65 章 裴敏上门 裴英一脸欣喜, 拦着俞临江的马车,笑着道:“俞少爷,你们可来了, 我家小姐呢, 世子等候多日了,命小的来接小姐回家呢。” 他知道裴舒的脾气,这次多半会扑空, 不过也要试试,万一小姐想开了,跟他回去了, 世子也就开心了。 俞临江抓住缰绳,冷眼瞧着裴英:“你们侯府不是有小姐?还要什么小姐,不觉得多此一举。” 这是骂宜川侯府留下假货,还想让裴舒回去, 简直是痴心妄想。 裴英尴尬一笑:“那都是主子决定的事, 奴才们也无法, 但在我们世子心中, 只有小姐一个妹妹, 世子日夜想念小姐,人都瘦了,还请小姐跟我回去吧。” “日夜想念, 也没见他亲自来接, 真是虚伪。”俞临江嘴不饶人, 尤其是对裴洛, 有机会就要讥讽两句。 这次,更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裴英:“……” 他就知道,事情不好办, 得嘞,他还是回去禀报世子,让世子亲自来吧。 裴舒掀开帘子,伸出手喊裴英:“你过来,我跟你说。” 裴英听见裴舒的话,笑嘻嘻过去,作揖行了一礼:“小姐,您可是愿意跟小的回去了。” 他还想说裴洛的好话,一言未了,被裴舒打断了。 “你回去吧,别白费力气了,你也知道我的脾气,别惹我生气,惹了我你们世子日子不好过。”裴舒放下帘子,对俞临江道,“哥,咱们走吧。” 裴英:他该怎么劝。见裴舒对俞临江客客气气、亲亲热热,好似一家人一样,心里就替世子不值。 俞临江扬起马鞭,正要驾车离去,又被一个老者拦住了。 老者五十来岁的年纪,精瘦干练,眼里带着笑意,一身绸子长袍,看着比一般人家都富贵。 这便是宜川侯府的管家,也是裴老夫人的人,在宜川侯府几十年了,练就一身看人的本事。 方才他在旁边看着,见裴英高兴,便猜测道裴舒来了。 他想做老好人,便没有出声,只让裴英上前劝说。 方才他把禄国公府的小厮弄走了,给裴英发挥的余地,谁知裴英竟是没用了。 几句话就被人打发了。 他不得已才出面,老夫人说了,今儿务必把人带回去,若是完不成任务,老夫人生气,他的老脸也没地放。 俞临江勒住缰绳,坐在马车上,看向老者,问:“你又是谁?” 裴管家说了自己的身份,还未说明接裴舒回去,就听俞临江道:“方才你站在一旁许久,看也看见了,听也听见了,舒儿不去宜川侯府,让开,别挡道儿,若是被马车撞了,我可不负责。” 话落,扬起马鞭,再次驾马车离开。 裴管家离马车很近,差点被撞了,要不是反应快,退后几步,就被撞到了。 饶是他有三寸不烂之舌,舌苔莲花,可别人不给他机会啊。 这些人为啥不按常理出牌。想到任务没有完成,裴管家命人跟上俞家人,看看他们去哪里。 无论如何要把人接回去。 瑞亲王和凌苏骑马,看见了裴管家不死心的表情,忍不住讥讽:“有些人还真是贪心呢。” 裴管家跟在宜川侯身边,见过贵人无数,却没见过瑞亲王,没能完成任务,心情本就不好,被人讥讽,瞬间变了脸,厉声喝止:“哪来的不长眼睛的,简直是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事,也敢大放厥词。” 瑞亲王还未说话,凌苏拔剑挥过去,直接削掉了裴管家的发冠,连带掉落几缕头发。 裴管家吓得瑟瑟发抖,让凌苏报上名来,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 瑞亲王居高临下冷笑:“想秋后算账,本王等着,你们可以去瑞亲王府。不过本王倒是想问问宜川侯,纵容下人骂本王,该当何罪?” 说完打马离开,凌苏紧随其后。 闻言,裴管家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完了,这下完了。 这竟然是皇上的小叔,瑞亲王。 这位常年不在京中,何时回京了,还被自己遇见骂了一通,他还有命吗。 裴管家不想死,很惜命,被人扶起来,战战兢兢回了宜川侯府。 他去了裴老夫人院中,添油加醋说了裴舒拒绝回侯府的事儿。 还说因为这事儿得罪了瑞亲王,绝口不提骂人的事儿。 裴老夫人本就不喜裴舒,因为她闹出多少乱子,与陆家结了仇,还沦为京城笑柄。 现在,京城都在看他们家的笑话呢,裴舒还是拒不回府,想想都觉得气人。 裴老夫人命裴管家再去接,还放出话,要是不回来,以后都别回来了。 这是说裴舒呢。 裴管家喜滋滋准备去,被老夫人叫了回来, “老夫人还有何吩咐?”裴管家疑惑,难道是改变主意了。 裴老夫人思忖片刻,对裴管家道:“态度好些,务必把人接回来。” 这丫头不仅攀上了长公主,如今让瑞亲王另眼相看,运气着实好了些。 宜川侯府,听风院内。 裴洛倒是镇定,问裴英:“可派人跟着了?” 他知道舒儿不会轻易回来,只是让裴英盯着,知道落脚点,他会亲自去接人的。 裴英当即说了裴舒的住处,他打探清楚了才回来禀报的。 闻言,裴洛让人备马车,亲自去接人。 出了侯府,裴洛带人直奔目的地。 听风院这边有消息,也瞒不过裴敏。 得知裴英回来,裴敏便知道裴舒到京城了。 她视裴舒为对手,初次见面,下马威不能少,裴敏不想放过,可裴洛已经去了,她万不可做什么,被裴洛发觉,就麻烦了。 要是不做点儿什么,却心有不甘,拿捏住裴舒,让她与裴夫人斗,还能把嫁妆哄回来。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裴敏转着手上的玉镯,让人注意听风院的情况,要是那人回来,速来禀报。 下面的人自是不敢慢了,直接去打探消息了。 俞临江驾着马车,还是去了瑞亲王的别院。 这里婆子丫鬟都有,知是贵人来了,都不敢怠慢。 瑞亲王并未进来,吩咐别院的管事嬷嬷几句,和凌苏回了瑞亲王府。 他刚回到瑞亲王府,便遇到了宫里的太监,说武帝宣他进宫。 瑞亲王略微一想,便知是何事,左右也逃不过,换了身衣袍,便去了宫里。 裴舒跟着婆子进了内院,别院很大,是个四进的宅子。并非瑞亲王说的小。 苏青蓉带着牛牛住一个院子,俞临江,俞三,树根住一个院子,裴舒和香草也分到了一个院子。 俞三本想出去住的,苏青蓉不允许,说他们人生地不熟,出去不安全。 先在这里住着,等过些日她的别院打扫好了,住进自己家才舒坦。 俞三觉得苏青蓉说得在理,也就同意了。 裴舒的院子不小,正房四间两边带着耳房,厢房各三间,抄手游廊,影壁,院内种着花草,倒是一处清幽的地方。 她很喜欢这里,住进了正房东次间,香草住西次间。 东西搬到西边耳房,梅花住东耳房,红菱和蓝凌姐妹住东厢房。 凑合住,也不住了多久。 裴舒觉得,买了自己的房子就要搬走了。可不就是凑合住些日子。 梅花谨记俞临江的话,跟在裴舒身后,寸步不离。 裴舒有些不适应,让她去歇着,不用总是跟着自己,这是在家里,很安全。 梅花看向裴舒的眼神很复杂,她知这人是俞临江的妹妹,对俞临江很重要,以为也是个心狠手辣的。 一天接触下来,她发现裴舒很随和,有好吃的都会分给她们,从不把他们当下人。 梅花困惑不已,这小姑娘性子好,深居闺阁,还用得着保护吗。 事实证明,需要保护。 坐船十来天,即便能躺着休息,也累得慌。 裴舒让人打了水,沐浴梳洗一番,准备歇息一会儿,还未入睡,便听到了梅花的声音。 说外面有人找。 裴舒觉得晦气,猜测是宜川侯府的人上门了,还真不让人省心。 她都说了,不回去,这帮人还是不死心,该怎么让这些人死心呢。 裴舒整理一番,带着梅花出来,走到二门处,遇到了俞临江。 俞临江见裴舒换了衣服,笑着问:“可还习惯?” 左右住不了几日,先委屈舒儿了。 裴舒颔首:“还行,要是不被人打扰就更好了。” 她一面走一面说,走得很慢,可见讨厌她宜川侯府的人。 俞临江笑了,与裴舒并肩向外走:“别怕,我给你壮胆,你要是不愿回去,谁也无法勉强你。” 不就是一个侯府,如此欺负舒儿,这个仇,他记下了。 裴舒回以感激的微笑,俞临江是真把她当成了妹妹,这份情谊,她永世不忘。 走到偏厅,俞临江顿住脚步,问裴舒:“需要我陪你进去吧。” 他知道来人是裴洛,舒儿不会有危险,便不想参与宜川侯府的事儿。 这事儿应该让舒儿自己解决的。 “哥哥不用进去,我自己进去就好了。”裴舒微微停下步子,看一眼俞临江,直接进了偏厅。 来人是裴洛,他是宜川侯府世子,别院的人没拦着,直接把人请到偏厅,奉上茶水,还有侍女在一旁伺候着。 裴舒进来,一眼便看见了裴洛,心中多少有些无奈。 这少年也是越挫越勇,拒绝多少次了,他是找上门来了。 她走上前,坐到裴洛对面,侍女进来奉了茶,随后退了出去。 裴洛看见裴舒冷淡的神色,心里打鼓,妹妹这是不愿意回去呢。 不过,他会尽最大努力,让妹妹跟自己回去的。住在外面终归不是法子,宜川侯府才是她的家。 来了京城,若是没有宜川侯府照顾,她的日子不好过。他希望裴舒过得好。 裴舒一路走来,有些口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这才看向裴洛:“我知道你了来意,你也不用劝我,我不会回去,你别白费力气了。” 她上来一句,别堵住了裴洛的嘴。 裴洛还想说话,又听裴舒道:“住在府里的是叫裴敏吧,她的家人多次害我,我死了很多次,要不是我命大,或许早就见阎王了。与她同住一个屋檐下,我觉得膈应,生怕一个不小心,小命再没了,世子,您觉得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吗。” 这话就值得考量了。 回去后担心自己小命不保,这是说裴老太一家害她,是裴敏指使的。 裴洛想说,害她的,是裴敏的家人,与裴敏无关。 可裴敏抢了舒儿了位置,本身就错了。舒儿不愿意看见裴敏,也是情有可原。 裴敏或许该离开宜川侯府。这件事不是他能左右的,父亲和祖母执意把人留下,看中了裴敏的价值。 侯府把裴敏养育成人,花费了心思,没有换取一定价值,父亲和祖母不会罢休的。 裴舒见他无话可说,便下了逐客令,还不忘叮嘱裴洛:“以后别来了,我以前就说过,做陌生人挺好的。” 话落,裴舒起身离开。 裴洛心如刀绞,眼眶发疼,想上前把人拦住,可没有这勇气,每次面对裴舒,他总觉得矮了一头。 今日不成,明日再来,就像裴英说的那样,舒儿心软,总有一日会回家的。 住在俞家,就是童养媳,低别人一头,舒儿是他妹妹,不能被人瞧不起。 “哥哥,咱们走吧,你想吃什么,我下厨给你做,在船上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娘和囡囡都瘦了。” 裴舒出了偏厅,见俞临江站在不远处,上前几步扯住他的衣袖,拉着人就要往内院走。 裴洛出来,正好看见俞临江回头,朝他露出得意的笑。 就很气,心口又像被人扎了。 裴舒也想做顿好的,犒劳自己了,就问厨房在哪里。 管事婆子以为裴舒饿了,让裴舒去院里等着,她这就命人做饭,一会儿便送过去。 裴舒摆摆手,说明缘由:“还是我做吧,我娘他们喜欢我做的饭。” 婆子却劝说:“小姐,你们是客人,哪有让客人自己做饭的道理。这不是打我们的脸吗,不成,绝对不成,你快去歇着,我去厨房看看。您想吃什么,告诉我们就行。” 她说着就要走。 裴舒跟在她身后,解释着:“没事儿,我们刚来,你们摸不准我们的口味,我先做一顿,一会儿告诉你我们的口味,再让你们做。” 婆子听了,觉得在理,带着裴舒和俞临江来了厨房。让厨娘给裴舒打下手,要是可以,不要让裴舒沾手。 裴舒见食材很全,古时候有上车饺子下车面的说法,她便想简单做一些。 一人一碗面,再抄几个菜,荤素搭配,主食也有了,很合适。 俞临江不会做饭,给裴舒打下手,切肉,择菜,做得有模有样。 裴舒去活了面,婆子见了,让裴舒不要沾手,他们想吃什么,让厨娘做就是。 要是觉得不合适,可以在一旁指点一下,何必自己沾手。 他们可是王爷的贵客,王爷吩咐了,要好生招待,万不可怠慢。 王爷的命令,他们不敢不从。 裴舒没让,坚持自己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打发时间了。还安慰婆子,没事儿,就算王爷知道了,也不会责怪她们,是她执意要做的,跟她们没有关系。 她这边刚活好面,又有侍女来报,说外面有人找,还是找裴舒的。 裴舒和俞临江对视一眼,觉得还是宜川侯府的人。 也不知道这一次来的是谁。 不过她不想见,影响食欲,便对侍女道:“把人打发走吧,就说我身子不适。” 侍女看她一眼,点头应了。 裴舒让俞临江把牛肉切丁,锅里放水,先把臊子炒出来,一会儿浇在面上。 菜也是素菜和凉菜居多。 婆子以为裴舒不敢吃肉,让他们别客气,这里有很多食材,要是不够,再去买一些回来,不用省着。 要是让王爷知道,贵客吃这些,还是自己做饭,还以为他们做奴才的苛待贵客呢。 裴舒知道她误会了,笑着解释:“嬷嬷,您别误会,我们坐了一路船,吃不好睡不好的,胃功能也减弱了,上来就吃大鱼大肉,恐怕受不住,还是吃一些清淡得好。” 婆子姓李,圆圆的脸,微胖,看着有些富态,脾气很随和,听了这话,脸颊微红,笑着道:“如此便好,等贵人们歇够了,我再让厨娘做顿好的,给贵人们接风。” 裴舒不能拂了人家的好意,笑着应了。 这别院平时闲置着,难得来一次客人,更别提王爷了。 王爷常年在外,王府都少回去,很少来别院,能来贵客,李嬷嬷很高兴,把贵客伺候好,也是讨好王爷。 若是得了赏识,回了王府,那日子才叫好呢。 李嬷嬷见到裴舒等人,不觉辛苦,还觉得挺好,可算有人伺候了,不然白拿工钱,再被王爷嫌弃了,别说回王府了,就是饭碗都保不住。 裴舒觉得李嬷嬷好说话,一面打听京城的趣事,一面做饭,手上灵活,没因为说话耽误干活。 李嬷嬷见裴舒手脚麻利,便猜测他们的身份。 不过她不敢轻视裴舒等人,瑞亲王亲自叮嘱好生照顾的,绝不是他们能轻贱的人。 裴舒这边热闹,门口也相当热闹。 裴管家上门要见裴舒,被拒绝了。 他想起裴老夫人怒气冲冲的样子,心里打了个寒战,要是无功而返,老夫人又该发怒了。 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小姐,把人带回去。 裴管家想了又想,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想收买侍女,让他们多费些心思,一定把裴舒请出来。 等见了小姐,他有信心把人带回去。 就是绑了,他也要把人绑回去。 老夫人说了,一定把人带回来,也没说用什么办法。当然,这都是下下策,能不用还是不用。 侍女是从王府里出来的,看不上他这点银子,也惧怕瑞亲王,压根没接,直接推了回去,笑知道:“您回去吧,咱们都是做奴才的,您别让我们为难。” 王爷特别嘱咐了,要好生伺候,她不想因为一些银子,惹贵客不痛快,更令王爷失望。 裴管家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玉扳指,塞到侍女手中,连声恳求,让她帮帮忙。 侍女推辞不过,勉强答应,转身回来找裴舒:“小姐,那人不肯走,非要见您一面。” 裴舒刚把面做好,正往碗里放臊子,闻听这话,不以为意,回了句:“那就让他等着吧。” 还非要见自己,他以为自己是谁呢。 俞临江看出裴舒不悦,看一眼侍女,轻声道:“要不要我出去一趟,把人打发了。” 这人赖着不走,影响舒儿吃饭,想想都令人讨厌。 这宜川侯府,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东西。 裴舒想了想,摇头道:“吃了饭再说。” 这些人执意要带她回去,见不到自己,他们怕是不会甘心。 裴舒把盛好的饭菜放到食盒中,让小丫头们辛苦一些,送到各个院子里去。 她和俞临江在饭厅用饭,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吃了饭。 这时,又有侍女来报,说外面来了人,想见裴舒。 裴舒觉得烦不胜烦,这宜川侯府还有完没完了。 侍女见裴舒脸上浮现不耐与厌烦,出声提醒:“小姐,那人说是你的朋友。” 裴舒疑惑,朋友,她在京城有朋友吗? 好像没有。 这人到底是谁,看来她要会会了,心中隐隐有了猜测,面上沉了几分。 依然在偏厅,裴舒进去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穿着一袭香妃色衣裙,看不出是什么质地的料子,应该不便宜。 她梳着双平髻,头上戴着粉色珍珠珠花,珍珠颗粒饱满,莹润中透着粉色,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眉眼含笑,唇角弯弯,给人平易近人的感觉。 只是这张脸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裴舒打量了一瞬,便知为何熟悉了。 这人长得像裴刘氏。 来人身份呼之欲出。 不就是那鸠占鹊巢的假千金,竟敢大咧咧上门找她,还自称是她的朋友。 呸,不要脸的东西,自称她的朋友,裴敏哪来的脸。 66 第 66 章 上门找虐 记忆中的脸赫然出现, 裴敏还是忍不住嫉妒,清眸流盼,顾盼生辉,亭亭玉立, 气质非凡, 即便穿着廉价的衣裙, 也掩盖不住她的美。 如今年岁还小, 等再长大些,更是熠熠生辉, 令人心生嫉妒。 她以为会看到胆怯、落魄, 不知所措的裴舒。 谁能想到, 她才刚进京,便如此耀眼了。 来的路上,她想象过千百种可能,唯独没想到裴舒比前世过的还好。 她和林嬷嬷商议过,一个从乡下来的丫头, 哄几句就回侯府了。 现在怕是难了,人家冷着一张脸, 看着生人勿近的模样, 怕是不好哄呢。 不过裴敏是谁,自小在侯府长大,懂得讨好裴老夫人等人开心, 又重活了一世, 有自信能哄好裴舒。 不过她的变化也太大了些, 裴敏略微一想,觉得这与陆老夫人有关系。 是了,因为她阻止裴舒进京, 被裴夫人发现了端倪,也导致陆老夫人早早发现了真相。 陆老夫人亲自去了竹叶镇,必定会教导裴舒。 这才有了裴舒现在的模样。 裴敏悔不当初,早知如此,她便什么也不做,身上的胎记已毁,别人不会发现什么。 如此,裴家人也不会进京,更不会扯后腿,嫁妆还在自己手中,祖母,父亲和哥哥依然疼宠她。 不像现在,裴家人进京,三天两头惹事,每次都是她给他们擦屁股。 失去了嫁妆,没有银子傍身,没法打点府中下人,那些人开始捧高踩低了。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她不该莽撞阻止裴舒进京的。 唯一令她欣慰的就是三皇子,三皇子说,他不在意她的身份,会好生待她,绝不让人欺负了她。 裴敏心中思绪万千,面对裴舒态度亲近,语气随和:“你就是舒儿妹妹吧,我是你姐姐,来接你回家的,快收拾收拾,跟我回去吧。” 闻言,裴舒嗤笑出声,却不言语,满脸讥讽。 裴敏被人嘲讽,背后指指点点,心思更为敏感。 她见裴舒满脸不屑,还嘲讽她,更是怒极,不过想起自己的目的,她不得不假装不在意,上前几步,欲拉裴舒的手。 裴舒觉得恶心,一把甩开她,依然不发一言。 她倒要看看,这人要做什么。 裴敏被推开,后退几步,险些栽倒,也幸亏身后的林嬷嬷扶了她一下。 “舒儿小姐,您怎么能推我家小姐,她好心来接你,你不懂得感恩也就罢了,怎如此无礼,果真是乡下来的,一点儿规矩也没有。” 林嬷嬷是裴敏的奴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道理她比谁都清楚。 她希望裴敏长久留在侯府,然后嫁到三皇子府去,成为正经的皇子妃,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就算眼前人是嫡出小姐又能如何,还不得被裴敏比下去。 裴舒依然不说,看着这两个人做戏,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那就让她们继续演。 “妹妹,你跟我回去吧,祖母,父亲,哥哥都等着你呢。他们很记挂你。” 门外,裴洛想进去,帮裴舒出头,被俞临江一把按住,压低声音道:“别冲动,先听听。” 他可是了解舒儿,不是吃亏的性子,进去后没说话,应该是在观察,想看看主仆俩的目的。 一个白莲,一个恶仆,演技不错,不就知战斗力如何。 俞临江给一旁的梅花使了个眼色,让她进去看护着裴舒。 梅花见俞临江看过来,眼前浮现毁尸灭迹的一幕,瞬间懂了他的意思,抬步走了进去。 她要护着主子,不可出差错,否则全家人的小命不保。 梅花进去,走到裴舒身后,手中握着剑。 这俩人要是敢欺负小姐,她就一剑结果了她们。 裴敏见裴舒愣怔,以为她表面光鲜,内心还是怕的。 她想想觉得也是,在乡下生活十年,被虐待长大,再蜕变也不能那么快。 前世,她到十六岁才崭露头角,如此一想,裴敏也就放心了,继续劝说裴舒,让裴舒跟她回去。 林嬷嬷见裴舒呆呆愣愣,心中更是轻视,再次出声打压:“舒儿小姐,你快收拾收拾,侯府里什么都有,您的那些东西也别带了,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您直接跟我们回去吧,别让我小姐苦心劝说,我们小姐很忙,不是参加这诗会,就是参加那宴会,还要侍奉老夫人,学着管家,哪件事不浪费时间,没工夫和您耗着。我们能来接您,已经给你脸了,您别给脸……” 一言未尽,就听裴舒开口了,是吩咐梅花的:“给我掌嘴。” 一来就瞎逼逼,跟苍蝇似的,着实令人厌烦,竟敢贬低她,讨打。 梅花早看林嬷嬷不顺眼了,走过去,抬手就给林嬷嬷两巴掌。 耳光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令裴敏和林嬷嬷瞠目结舌。 这,怎么突然打人了。 裴舒扬起一抹微笑,对裴敏道:“演,继续演,什么楚楚可怜,姐妹情深,好一朵盛世白莲。这戏码虽老套,也不好看,但是不要钱,免费的,不看白不看,来,再给我表演一段。” 这是把裴敏和林嬷嬷当戏子了。 她说完,拉着梅花坐下,端起茶悠闲抿了几口,见裴敏和林嬷嬷愣在当场,忍不住提醒:“怎么不演了,继续呀,为何不继续,是不是觉得没赏钱,放心吧,表演好了,有赏钱,本小姐有的是钱,十个八个铜板是不会吝啬的。” 也就是说,裴敏带着林嬷嬷极尽表演,也就值十来个铜板。 这是把裴敏的脸踩在地上,使劲摩擦了一下。 门口,俞临江唇角翘的老高,显得非常愉悦。 裴洛眉头紧皱,能夹死一只蚊子,裴敏和林嬷嬷竟上门找妹妹的麻烦,当真是胆大包天。 屋内,林嬷嬷踌躇不前,她倒是想上前找裴舒算账,可脸上疼得厉害,让她止住了步子。 要是再得罪这个粗鄙的乡下小姐,她的脸会不会肿成猪头 裴敏愣在原地没想到裴舒蛮横,一言不合便打人,还出口伤人,演什么演,这是把她们当戏子了。 裴敏定定看向裴舒,这一次她变了,难道她也重生了,不不不,不会的。 要是裴舒重生,她早就回来了,不会等到现在。 裴敏藏在袖中的手,使劲儿掐自己一把,泪珠滚落,面容戚戚,好不可怜,柔声道:“妹妹,我好心来接你,你为何突然打人,我知道,你恨我抢了你的位置,可这也不是我愿意的。” 好一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白莲花本色出演。 裴舒放下茶盏,起身走到裴敏跟前,摆手:“别哔哔了,看见你这样,令我作呕,你跟你娘一样,心够黑,脸够厚,城墙不及你的脸皮厚,估计蚊子都钻不透。” 梅花看向裴舒,眼睛瞪得溜圆,她的小姐哎,不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性子随和,对谁都温声细语的。 这一会儿是咋啦,化身魔鬼了吗,怼人不给人留一点儿脸。 听了这话,裴敏摇摇欲坠,指着裴舒:“你,你,你,她有再多不是,也把你养大了,你不知感恩,却在背后辱骂与她,这就是你的教养。” “我的教养都是跟裴刘氏学的,你也知道,她一身恶习,沾染一二也是有的,说到恩情,宜川侯府对你,是真有恩情,你家对我,只剩下仇恨了。”裴舒嗤笑。 “她是你养母,将你养大了。”裴敏再次重申。 外面俞临江拳头都硬了,恩情,狗屁的恩情。 裴洛握紧拳头,想进来找裴敏理论,被俞临江按住了肩膀。 宜川侯府的人都不在,裴敏露出真面目,这可是被裴洛看见的好机会。 俞临江怎能让他进去破坏。 “你还敢给我提恩情。给你脸了,恩情,是从小打我骂我的恩情,还是把我卖了当童养媳的恩情,又或者找人虐待我,侮辱我,自己杀了人找我顶罪的恩情。”裴舒上前几步,一把捏住裴敏的下巴,微微眯起眼睛,“这种恩情给你,你要吗,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你怂恿的。你早慧,知道我的身世,便代替了我,暗示你家人杀我灭口?” 裴敏身子抖如筛糠。 她没想到变了的裴舒更聪慧,连这些都猜到了,可她不能承认,拼命摇头:“不,我不知道。” “别装不知啊。这让恩情我永生难忘,会好好‘报答’你们的,你们且等着就是。”裴舒推开裴敏,把人推倒在地,居高临下看着裴敏,“滚吧,别在我跟前碍我的眼,我看见你,就会想起不堪的过往,想毁了你。” 裴敏吓得魂不附体,扶着林嬷嬷站起来。 饶是林嬷嬷见过各色各样的人,也没见过裴舒这样的,蛮横粗鄙,一言不合,就打人的。说起粗话毫不含糊。 半晌后,裴敏稳定心神,扶着林嬷嬷后退几步,离裴舒远远地,坚定道:“你想怎么样,我可是祖母,父亲和哥哥的掌上明珠,你可不许乱来,你若是欺负我,被他们知道,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裴舒刚回京城,正需要家人的时候,让她知道她的亲人都护着自己,裴舒定会伤心欲绝。 对,一定会这样。 听了这话,裴舒上前几步,抬手就给裴敏一巴掌。 裴敏不敢置信:“你敢打我。” 裴舒甩了甩手,掏出帕子擦了擦,然后将帕子扔在地上,满脸嫌弃:“脸皮果然够厚,我的手都疼了。” 裴敏觉得裴舒疯了,这是手疼的事吗。都说打人不打脸,她这是在侮辱人。 她重生回来,懂得讨好母亲和祖母,她们从未打骂过她。 来到侯府,裴敏被人捧在手心里,金尊玉贵着长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欲开口斥责,就听裴舒漫不经心解释:“对不起,不小心手滑了。他们都疼你,我正好给了你把柄,回去告状吧,再一通添油加醋,他们肯定会为你出头,我等着他们来找我,将我责罚一顿。” 说这些话时,裴舒脸上一直挂着笑,语气温柔,好像在谈论什么愉悦的事。 梅花侍立在一旁,时不时看向裴舒,心中暗叹,看人果然不能看表面,小姐温温柔柔,骂人打人不含糊。 书中,六丫进了侯府,遭裴敏处处陷害,裴敏反咬一口,对裴老夫人等人说,六丫仗着是嫡女,欺辱与她。 裴老夫人等人不听六丫解释,责骂厌恶六丫,渐渐地,六丫被人厌弃,钻了牛角尖,走进了死胡同,最后走了一条极端的路,连命都没了。 这一切都是裴敏设计的,裴舒现在打她几巴掌,也只是收一些利息,她曾受过的委屈,及六丫受过的委屈。 裴舒就要正大光明欺负她,让她去告状,一群无关紧要之人,当真以为她稀罕呢。 裴舒肆无忌惮令裴敏害怕,后悔来这一遭了。 她该耐心一些才是,等着祖母他们把人哄进府,再拿捏一二不是更好。 她当真是糊涂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如此一想,裴敏觉得脸更疼的,竟嘤嘤地哭起来。 林嬷嬷在一旁劝说着,让她快别哭,赶紧回府,找老夫人,说理财是正事。 老夫人心疼裴敏,一定会给他做主,就算是侯府嫡女又如何,不得宠,照样任人欺辱。 裴舒只当看好戏,还命人送茶水进来,要是有瓜子的话,再送点儿瓜子进来。 裴敏知裴舒要看戏,坚决不遂她的愿:“哥哥他们不会原谅你的。” “裴洛世子,进来吧,我打了你的好妹妹,你不进来安慰一番,顺便帮她报个仇?”裴舒眉眼弯弯,对着门口喊道。 话落,裴敏僵在原地,裴洛竟然在,怎么可能,他不是走了吗。 她看见裴洛走了,才敢上门的,如若不然,打死她,也不敢上门挑衅裴舒。 裴舒一定是在骗自己。 不能上她的当,当看见裴洛进来的那一刻,裴敏彻底僵住了,面容惨白,裴洛竟真的回来了。 裴敏来不及多想,朝着裴洛跑去,伸手想要拽住他的袖子,却被裴洛躲开了。 裴敏惊愕,愣了一瞬,滚下泪来:“哥哥,我好心来接妹妹回家,她不但不领情,还打了我。不过你别怪她,谁让我占了她的身份,她生气了,打我骂我都是应该的。” 听了这话,裴舒气笑了,对梅花道:“成全她。” 梅花会意,走过去,左右开弓,才几巴掌下去,裴敏的脸便成了猪头。 裴敏颜面尽失,脸疼得抽搐着,不敢置信望向裴舒:“你又打我?” “你说打你骂你都是应该的,我善解人意,只是成全你罢了。还是说,你方才的话,并非真心,而是想博取同情,让你的好哥哥心疼,他心疼你,反手便要教训我。看着我们骨肉血亲开撕,你一定很得意,指不定心里还骂我们蠢呢。” 裴舒慧眼如炬,将黑暗的人心撕开一个口子,血淋淋暴露在阳光下,只觉得丑陋无比,令人生厌。 “舒儿放心,我只是你一个人的哥哥,旁人与我无关。”裴洛看向裴敏,带着审视与不喜。 方才的话,他都听到了 他本打算离开,却看到了裴敏的马车,怕舒儿受委屈,便折返回来。 谁能想到,竟看到这样一出好戏。 这令裴敏心惊胆战,哥哥这是彻底放弃了他。 林嬷嬷想要解释,被裴洛踹在心口,直接踹飞出去:“该死的老货,本世子的妹妹,也是你能折辱的,如此不懂尊卑,要你何用。” 林嬷嬷被踹飞,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半晌没爬起来,直接昏了过去。 裴洛怒极反而平静了,又让裴英记住,一会儿回府,把林嬷嬷一家打发得远远地,别在侯府碍眼。 闻言,裴敏向裴洛请求,裴洛不为所动。 裴舒见状,一点儿不同情林嬷嬷,方才的侮辱不算,林嬷嬷也是害死六丫的凶手。 有如此下场,也算恶有恶报了。 六丫若在天有灵,也能稍稍阖眼了。 为何是稍稍阖眼,因仇人太多,尚未全部得到惩罚。 打脸白莲花,裴舒折断她一条臂膀,也算略胜一筹,感觉有些累了,拉着俞临江,笑眯眯道:“哥哥,咱们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俞临江唇角上扬,显得很高兴,答应一声,反手握住裴舒的手:“走,回去休息,方才辛苦舒儿了。” 说完两人朝外走去,看都没看裴洛一眼。 裴敏不想失去裴洛这个靠山,趁机挑拨:“哥哥,她根本不认你,在她心里没有你这个哥哥,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分深厚,你何必再强求别的。” 这是让裴洛放弃裴舒,只要宜川侯府所有人站在她这边,她依然是侯府嫡女,她也没有输。 裴舒一定是嫉妒的,表面潇洒恣意满不在乎,心里嫉妒得发狂吧。 闻听这话,裴舒停下步子,转过身子来,对裴洛招招手:“世子,我对京城不熟悉,世子可否带我转转?” 对于裴舒的无事,裴洛伤心之余,却无可奈何,本以为会失望而归,没想到听到裴舒喊他。 他大喜过望,忙不迭答应,转身追上裴舒,一脸期待及欣喜:“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这京城好玩的地方多了。对了,你想买什么,上次匆忙选了一箱子礼物,也不知道你是否喜欢,这次多买一些,就买你喜欢的。” 裴舒看向面容惨白摇摇欲坠的裴敏笑了。 外祖母说得很对,哥哥是自己的,不能便宜了外人,就算不要,也不能给裴敏。 “都可。” 裴敏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眸中射出恨意。 裴舒,还有一个裴洛,你们真的很好。 什么十年的兄妹情,都是假的,裴洛看见裴舒回来,就像哈巴狗一样贴上去。 这些人,她记住了,早晚有一日,她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让他们仰望自己。如蝼蚁般,任由自己踩碾。 她站了一会儿,终于撑不住,跌倒在地,见林嬷嬷昏死过去,挣扎着起来,让人去喊她的侍女,把人抬回去救治。 林嬷嬷死了也就罢了,要是没死,说出什么,一切都完了。 对于裴敏来说,林嬷嬷毫无用处了。 即将被赶出去的人,还有什么可利用的。她林嬷嬷说出不该说的,要是那样就麻烦了。 离开偏厅,裴舒沉下脸,顿住步子,对裴洛道:“世子回去吧,我突然不想逛街了,我累了,想去歇着。慢走不送。” 这一刻,裴洛还有什么不明白,妹妹根本没原谅他,只是利用他气裴敏而已。 而他被利用了,却丝毫不在意,自己对她来说,至少还有用的,不是吗。 裴舒与俞临江并肩离去,裴洛的心疼得厉害,犹如万箭穿心,说好不在意,为何会心疼。 进了内宅,俞临江问裴舒:“你打了人,不害怕吗?” “不怕。”裴舒笑着摇头,不就是打了人。 “你知道裴洛在外面?”俞临江又问。 这丫头一向聪明,一定猜到了,才故意说那些话吧。 目的为刺激裴敏和裴洛。 两人都是不好东西,活该被刺激。 裴敏笑出声:“知道了。” 面对裴敏,俞临江不会丢下她,可破天荒让梅花进来,自己则不出现,一定是有事绊住了。 这个缘由,很可能是裴洛,不管是不是,裴舒都不会放过裴敏,不就是宣战。 谁怕谁啊,不服气,就来战呢。 事实证明,她赌赢了。来了这里后,她的运气一向好,都想去参加抽奖活动了。 “那家人不会善罢甘休吧。”这是俞临江担心的。 宜川侯府的当家人至今没出现,可见对裴舒的态度。 他们毕竟是舒儿的长辈,要是事情闹大,对舒儿名声有碍。 裴舒也想到了这一点,笑着解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我不在乎名声。” 这是古代,一夫多妻制,她不想嫁人,就想活得自在潇洒,至于别人的眼光,那是枷锁,负担,别人拿捏她的借口。 只要她不在意,流言蜚语,刀枪剑戟,休想撼动她半分。 她从不吃亏,更不会让自己受气。 一个宜川侯府,她真没放在眼里。 谁让自己不自在,她让他全家不自在。 以前还担心侯府找俞家人的麻烦,经过这些日子观察,苏青蓉身份不低,怕是比宜川侯府都高。 宜川侯府上伤不了俞家人,只能针对自己。 大不了鱼死网破,她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说不定还能回去呢。 67 第 67 章 各怀心思 别院发生的事, 瞒不住人,尤其是关注裴舒的人。 禄国公府先得了消息。 陆老夫人知裴舒要进京,就派人在城门口等着。 宜川侯府与陆家人经常打交道, 自然是认识的。 裴管家为了讨裴老夫人高兴, 故意与禄国公府的小厮套近乎,又是茶叶, 又是卤肉的。 好话不要钱似的, 把小厮夸得晕晕乎乎的, 且目的一致, 都是为了等裴舒, 关系又近了一层。 一来二去这些人也就熟悉了。 在裴英看向远处高兴时, 裴管家就知机会来了,给小厮倒了杯茶,里面加了点巴豆粉。 小厮喝了茶就开始闹肚子,找个地方解决生理大事去了。 如此错过了裴舒进京, 等他再回来, 宜川侯府的人都走了。 都是在京城混的, 谁没算计过人。 小厮反应过来, 又后悔又后怕,唯恐路老夫人怪罪。 他也是机灵的, 连忙去打听裴舒的住址, 得了准信,回了陆家,把舒儿的信儿告诉了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知裴舒进京,又惊又喜,命人备马车,要来看裴舒。 陆夫人喜欢裴舒, 自然要跟着。 这边还没出门,又有消息传来,说宜川侯府那假货上门了,说是要带他们小小姐回侯府。 不过被他们小小姐羞辱了一顿,脸都被打肿,像猪头一样,可解气了。 陆老夫人等人听了,拍手叫好,夸赞裴舒做得好,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不愧是她的舒儿,这胆子,这气魄,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陆老夫人赞赏裴舒的同时,也替裴舒担忧。 就宜川侯府那帮眼瞎的人,怕要怪罪舒儿了。 不行,她要给舒儿撑腰去,在这京城,谁也别想欺负她的舒儿。 陆老夫人越想越心急,拉着陆夫人,坐上马车,就朝着瑞王府别院来了。 陆夫人见婆母着急,安慰了几句。 她觉得,宜川侯府那帮人管不了外甥女。 就外甥女那性子,不是个服管的,心眼儿也多,要是侯府那帮人敢得罪她,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呢。 陆夫人就是有这个自信。 她想得没错,裴敏被打,林嬷嬷生死不知,裴敏回家后,直接去了裴老夫人院中,添油加醋说了一通。 “祖母,我真是好心,我见祖母为了妹妹的事,操碎了心,哥哥为此,也日日郁闷,就想着把人哄回家,谁知妹妹压根不想回家。她觉得我占了她的身份,享尽富贵荣华,对我怀恨在心,不仅不回来,还说没有祖父,父亲,哥哥。还有一些话,孙女实在说不出口。” 听了这话,裴老夫人又气又怒,喊来裴管家问话。 裴管家碰壁两次,对裴舒没有好感,也言明了自己这边的事儿。不过也是天佑添油加醋说的。 看着裴敏红肿的脸,又知林嬷嬷吐了血,已经请了府医,不知生死。 裴老夫人对裴舒的厌恶升到了极点,一狠心,放出话:“不愿回来便不来回,我们就当她死了。” 裴敏费劲巴拉,就是要把裴舒弄回来,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她不仅想拿捏裴舒,还想把嫁妆哄回来呢。 这才是她的主要目的。 裴敏摸着脸,眼中全是自责,泪迹未干,梨花带雨的模样甚是惹人怜爱:“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妹妹也不会住在外面,祖母,要不,您送我离开吧,只要我离开了,妹妹就愿意回来了,你们才是一家人,敏儿就是多余的。” 说完泪如雨下,伸手抱住裴老夫人:“可,我舍不得祖母。” “你是舍不得祖母,还是舍不得这侯府的荣华富贵。既然知道不是侯府的人,就该早日离去,何必等到现在,我看你此刻就是惺惺作态,根本不想离开。就别在这里演戏了,怪碍眼的,还令人厌恶。” 话音落下,裴夫人带着一个小姑娘进来。 这姑娘一身鹅黄色衣裙,梳着朝云近香髻,两边攒着玉簪,鹅蛋脸,柳叶弯眉,杏眼琼鼻,唇瓣微红,细细一看,也是一个美人了。 她便是裴夫人的女儿,也是宜川侯府的嫡长女-裴歆,虽不受裴老夫人重视,却是实打实的嫡女,很得宜川侯看重。 裴夫人也重视这个女孩,从宫里请了教养嬷嬷,来教导她规矩。 裴歆模样规矩都不差,只因是裴夫人的女儿,就令裴老夫人不喜。 裴敏听到裴歆的声音,身子颤了颤,依然依偎在裴老夫人怀里:“祖母,我没有,我是真的舍不得祖母,祖母把我带大,祖母就像我的母亲一般。祖母,我虽舍不得您,您还是把我送走吧,免得别人说三道四。” 她有些害怕裴歆的,年纪比她大,身份也比她高。 尤其是这些日子,她在裴歆手里吃了不少苦。 裴歆嗤笑:“上不得台面。不过你有句话说对了,妹妹是咱们宜川侯府的人,万不能住在外面,没得让人笑话了去。” 上不得台面是说裴敏,也暗指裴舒。 那丫头在乡下长大,见识少,她们给一些甜头,或许能把人哄住,那些个嫁妆,多少也能哄一些。 裴舒若是知道,非一口唾沫吐她们脸上。 呸,不要脸的东西,还是一群,就知道惦记她的东西。 那些东西就算扔了,也不会便宜这帮不要脸的。 宜川侯从外面进来,怒斥裴舒在外丢人,也赞同裴歆的说法,和裴老夫人商量了一番,决定让裴夫人和裴歆去一趟,务必把人接回来。 被委以重任的裴夫人:“……” 有一肚子骂人的话,却吐不出来,憋得难受。 裴歆拉着她的手,轻轻摇了摇,让裴夫人不要有压力。 这可是机会,若是她们把人请回来,那丫头还不得信任她们。东西也就不远了。 裴夫人觉得女儿想法简单,她派人去接了,那丫头死倔,就是不回来。 哄也哄了,说也说了,都没把人带回来,这次去了,多半会无功而返。 得不了好处,还惹人一身腥。 接裴舒回来,裴夫人不抱任何希望,可宜川侯把这事儿压在了她身上,她不同意都不行。 想了半晌,裴夫人期期艾艾道:“侯爷,不是我能力不济,那丫头太倔了,也不知像谁,世子去了多少次了,哪次不碰一鼻子灰,世子可是她的亲哥哥,都没把人请回来,我去的话,很可能无功而返,我只能说去试试,若没成,望侯爷莫要怪罪。” “你尽管去办,成不成另说。”宜川侯也清楚里面的道道。 那丫头不愿意回来是一回事,陆家人在里面搅和又是另一回事。 两相夹击,那丫头回来的可能性不大。 不过总要试试,万一回来了呢,在外面住着,侯府的脸没地儿放。 听了这话,裴夫人也就放心了,带着女儿出了松鹤堂,让人备马车,坐上马车朝别院来了。 长公主府。 长公主今儿心情好,多吃了一碗饭,带着侍女婆子在花园里散步。 这时候谢斐来了,一脸喜悦,走至长公主跟前,见她面色愉悦,把裴舒打裴敏的事说了。 “真的?”长公主走到亭子里坐下,让侍女都退下,“这丫头果然不一般,都上手了,不错,没给我丢脸。” 谢斐笑着给她倒了杯清茶,递过去:“如此一来,怕是要得罪人了。” 宜川侯府那些人,本就不喜裴舒,她出手打人,会让那些人更加不喜。 “本公主看中的人,还怕得罪人。不就是宜川侯府的人,本公主还能让小丫头吃亏。”长公主抿了一口茶,起身要回去时,可能起得猛了些,眼前发黑,头发昏,险些昏了过去,要不是谢斐扶住她。她就要跌在地上了。 谢斐担忧,急忙命人去传太医。 半晌后长公主缓过来,扶着谢斐的胳膊,柔声道:“我没事儿,可能昨晚没能休息好,早上起来还有些困呢。” 也不知怎么了,最近有些嗜睡,总觉得睡不够似的。 谢斐打横抱起长公主,来了主院,把人放在床上,见太医还没来,命人再去看看。 仆妇们还没出去,太医提着药箱便来了。 来人是给长公主看诊的太医,他最了解长公主的情况。 行了礼问了安,他拿出药枕,给长公主把脉,半晌后从右手换到左手,最后问谢斐长公主月事可是迟了。 长公主畏寒,月事向来不准,谢斐也说不准。 太医心里有了把握,对着长公主和谢斐便是作揖:“恭喜长公主,恭喜驸马爷,公主这是有喜了。” 长公主今年四十了,身子一直不好,还排斥喝药,拒绝看病,大病小病就没断过。 这几个月,长公主出京回来,按时服药,每日药浴,身子骨才好了一些。 先前长公主任性,谢斐做不了长公主的主,也是无能为力。 谁能想到长公主竟然有了身孕。 这是好事儿,也是坏事儿。 自古女子生孩子不易,更别提年纪大的,还是投胎,长公主身子骨又不好。 这一胎,十有八-九不会如人意。 谢斐听了,首先想到了长公主的身体,想问太医,又怕惊动长公主,便没问出口。 倒是长公主,听闻自己怀孕,先是不敢置信,随后摸向腹部,又惊又喜,喃喃自语道:“我竟然怀孕了?” 她有自己的孩子了。 长公主从前没有太多渴望,自从在柳河湾住了两个月后,看着孩子们纯真灿烂的笑容,她希望有自己的骨肉。 年过四旬,身体已不再年轻,长公主从未奢望过。 没想到调理几个月身体,竟有了身孕。 血脉是一种神奇的东西,从前不觉得什么,现在有了自己的骨肉,她有些期待孩子的到来。 谢斐太了解长公主,一个眼神便知她在想什么。 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 他宁愿不要孩子,也不能失去长公主。 “看把你高兴的,你身子不好,先躺下休息,我去问问太医,可有需要注意的地方。”谢斐忧心忡忡,面上不显,笑着安慰长公主,扶着人躺下,理了理她散乱的头发,才出来。 太医给长公主看诊多年,知道谢斐要问何事,主动开口道:“驸马要有心理准备,这一胎不好要。” 长公主身子本就虚弱,怀孕生产,会大伤元气,弄不好可能会一尸两命。 谢斐想了半晌,忍着心痛,让太医开堕胎药,他不要孩子,只要长公主。 谁知长公主出来,直接到太医跟前,命令道:“我命你保住这个孩子。无论用什么办法,谁若害了我的孩子,本公主和他不死不休?” 这话是说给谢斐听的。 谢斐自然知道,微微蹙眉,摆摆手让太医下去,扶着长公主进屋躺下,轻声道:“我们两个不是挺好的,干嘛要孩子?孩子生下来后,又要养又要教导,浪费心神,到时候,我怕没时间陪你,咱们两个相处的时间就少了。” 长公主知他在安慰自己,心中更为愧疚,若早些年就调理身体,趁年轻生下一个孩子,这会儿也长大了。 “我想生个孩子,你和我的血脉。”长公主抓住谢斐的手臂,“这么多年,你无限度包容我爱我,这份情谊,我记在心里。” 若有来世,她希望能早些遇见谢斐,继而爱上他,生一群孩子,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她知道自己身子不好,不知哪天就去了,留谢斐一人在世上,余生孤独寂寞,她着实不忍心。 谢斐伸手把人圈在怀里,下巴放在他的头上,低声恳求:“可是我害怕。” 自古女子生产便凶险万分,他怕留不住长公主。 一个人孤独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长公主把头埋在他怀里,伸手搂着他:“我喜欢舒儿那丫头,她做的饭也好吃,咱们把人接进府上住一段日子吧。” 她只是想岔开话题,转移谢斐的注意力。 谢斐自然答应,命人去瑞亲王的别院接人。 宜川侯府,禄国公府和长公主府的人都去了别院,令瑞亲王这个主人大吃一惊。 前两家他知道,是为了裴舒,长公主府又是为了什么? 凑热闹嘛,这样的热闹,不凑也罢。 他虽多年不归京,却知长公主性子佐,吊死在苏青峰那一颗歪脖树上了。 希望那丫头早日走出来,和驸马安心过日子,别再作贱自己了。 别院这么热闹,瑞亲王也想去看看,想到这里,他带上凌苏来了别院。 瑞亲王刚出王府,消息便传到了皇宫。 武帝放下奏折,起身来回踱步,片刻后问身旁的刘钦:“你说,人当真不在船上?” 是瑞亲王把人藏起来了,还是沈千琉说了谎。 他思来想去,最后命人传沈千琉进宫。 武帝潜意识里不相信瑞亲王,他知道瑞亲王喜欢苏青芸。 当年,为了得到苏家支持,他故意接近苏青芸,赢得其好感,在小叔开口前,向苏家提亲。 苏家能答应,在他意料之中。 他唯独没想到,小叔因此消沉数月,日夜酗酒,喝得酩酊大醉,谁劝也没用。 直到他与苏青芸大婚,小叔才出了王府,提着贺礼前来贺喜。 恭贺他新婚大吉,并一再嘱咐他,要好好对待苏青芸,若有半点错处,他定然不轻饶。 对于苏青芸,武帝开始是利用,后来渐渐被苏青芸吸引。 她倾国倾城,才华横溢,文武双全,精通兵法,只要她想学,就没有不会的。 她心地善良,待人随和,脸上永远挂着璀璨的笑容,就像一轮太阳,耀眼夺目。 武帝的生母当年只是一个嫔妃,位份不高,为了登上高位,他不得不处处算计。 想到那个耀眼的女人,武帝眼神迷离,看向远处陷入沉思,思绪好似回到了从前。 婚前,他们彼此相爱,婚后他们琴瑟和鸣,夫妻恩爱,不久便有了长子。 长子出生,分走了妻子的大部分关注与时间。 当时的武帝是羡慕的,羡慕长子得到妻子的关爱。 可那也是他的孩子,他羡慕却不嫉妒,小心呵护妻儿。 他以为,他们会永远这样,即便这是谎言编织的梦,武帝希望谎言永远不会被拆穿,这梦永远不会醒来。 谎言永远是谎言,梦也终归是梦。 谎言被拆穿,梦境破碎,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 武帝眼前一片鲜红的血,从妻子的口内流出,很吓人,然后妻子沉睡,再也叫不醒了。 长子头上破了一个窟窿,鲜血直流,捂都捂不住。 一阵尖锐的头痛涌上脑门,武帝扶着头渐渐蹲下,表情痛苦难耐,口内喊着药。 刘钦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送入武帝口中。 一盏茶后,武帝渐渐恢复往日的平静,对刘钦道:“朕这是怎么了?” 刘钦不敢隐瞒,小声道:“陛下,您的头疾犯了。” 自皇后去后,陛下便落下了头疾的毛病,御医研究多年,未能根除,只能用药物压制。 往日很少犯病,最近这几个月,皇上的头疾常常发作,且越来越频繁了。 要是毒医温夫人还活着就好了,她的医术冠绝天下,无人能及,定能治好陛下的头疾。 可惜,那样的美人早就不在了。 武帝摆手,说无碍,其实他也在犯嘀咕。 头痛的毛病为何频频发作,是因为年纪大了吗。 或许,他该立太子了。 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的喊声:“沈指挥使到。” 得到武帝应允,沈千流进来,先行礼后,便问武帝叫他来所谓何事。 武帝扶了扶额头,呻-吟一声。这是头疾的后遗症。 沈千流是武帝的心腹,自然也知道,关切问起武帝病情:“陛下,您这是头疾犯了?” 武帝摆手,说无碍,便问沈千流犯人寻到了没有。 那可是他们安插的棋子,若是用得好,兵符也就有希望了。 自从兵符失踪后,他便找人做了个假的,可假的永远是假的,会有被拆穿的一天。 到那时,镇北军怕是要反了。 沈千流跪下请罪:“请陛下恕罪,属下无能,搜遍了所有地方,尚未找到犯人的踪迹,犯人好似凭空消失了。” 哪里是凭空消失了,而是死了,尸骨都化成烟了吧。 东西是沈千流做的,给了俞临江。 俞临江等人下船后,他带人去了船上搜查,其中一个房间内味道特殊,沈千琉便知怎么回事儿了。 还有武帝的头疾,也是他的手笔。 只是在兜里放了个荷包,荷包浸泡引发头疾的药物,再装上各种花瓣掩饰气味,任谁也查不出。 这人想善终,还是别奢望了。 武帝盯着沈千流,好似在确定沈千流是不是在说谎,确定沈千流没有说慌,思忖片刻道:“瑞亲王突然回京,必有所图,你给朕盯着,别让他出了岔子。” 小叔叔这次进京,到底为何? 他自小喜怒不形于色,因他是皇祖父最疼爱的人,父亲也疼爱他,小叔叔随心惯了。 武帝真怕瑞亲王坏了自己的好事儿。 沈千流起身,笑着道:“属下查到,瑞亲王对一个小姑娘感兴趣,那家闹了笑话,他或许是去凑热闹去了?” 武帝对此来了兴致,问沈千流:“小姑娘,多大的小姑娘?” 难道皇叔铁树开花,又有了喜欢的人。 沈千流把裴舒和宜川侯的事儿说了。 武帝稀奇:“竟还有这事儿,放着真正的血脉不要,执着那个养女,这宜川侯府一家子也够蠢了,这小姑娘才十四岁,有些小了。” 知道真相的沈千流,只是附和着:“陛下说的是。” “你也去别院凑个热闹,看看瑞亲王是个什么态度?”武帝沉思片刻,吩咐沈千流。 沈千流求之不得,却委婉拒绝:“这怕是不妥当吧,属下与他们无亲无故,贸然参合别人的家事,怕是不妥当。” 武帝觉得有理,颔首赞同,想了一会儿,才想起陆国公夫人与太后是拐着弯的亲戚,关系好像不错:“宣陆老夫人进宫,就说太后想她了,让他进宫陪太后说说话。朕会和太后通气。” 沈千琉觉得这借口有些拙劣,却不得不去办,辞了武帝出来,带人去了别院。 好家伙,别院这下热闹了。 裴舒听到陆老夫人和陆夫人来了,极为欢喜,来不及换衣服,便迎了出来,拉着人去偏厅说话。 “外祖母的宝贝儿,你可算进京了,外祖母日也盼夜也盼,终于把你盼来了。 ”陆老夫人许久不见裴舒,拉着她的手,舍不得松开。 裴舒拉着她坐下,让人奉茶,侍女进来奉茶后退下。 “ 外祖母这些日子可好,我也想外祖母你们呢。可算进京了,以后我就离外祖母近了,会经常上门叨扰外祖母,外祖母可不许嫌弃。”裴舒眉眼弯弯,小嘴一口一个外祖母,把陆老夫人哄得牙不见眼。 陆夫人也高兴,问裴舒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是否被人欺负,可愿意跟他们会去。 裴舒一一答了,却拒绝跟陆夫人回去。 这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以后的日子还长,总不能一直在禄国公住着,不合规矩。 她自己也不习惯。 陆夫人怕婆母生,提起裴舒打裴敏的事儿,眼里的赞赏掩饰不住,夸赞的话不绝于耳。 陆老夫人也夸赞了一番:“你做的很对,就该给她些颜色瞧瞧,占了你的身份,享了你的富贵,总要付出些代价。” 裴舒脸颊微红,被夸地不好意思。 陆老夫人开口欲说话,又有婆子来报,说宜川侯府的人来了,要见裴舒。 宜川侯府也是,一天都来了几波了,还有完没完。 陆老夫人不待见宜川侯府的人,语气平静道:“不见,告诉他们,舒儿不回侯府,那鸠占鹊巢的才是他们亲生的,好生养着便是,舒儿有人疼,不需要他们假心假意、假模假样的,我看着犯恶心。 ” 秦嬷嬷怕旁人说不清楚,便亲自跑一趟。 裴舒见陆老夫人维护自己,心里暖暖的。 这才是家人嘛。 68 第 68 章 全都来了 裴夫人没想到禄国公府的人来得这么快。 听到秦嬷嬷的话, 裴夫人面上一阵尴尬。 她也想把裴敏赶走,可宜川侯府的当家人不是她,做人媳妇和儿媳妇, 能怎么办,只能听命办事。 想起陆老夫人的强势,裴夫人想临阵退缩,就算被宜川侯责怪, 她也不愿见陆老夫人。 裴歆好似看穿母亲的心思,上前挽着裴夫人的胳膊,看向秦嬷嬷,道:“嬷嬷, 我们只是来看看妹妹,并无其他意思,她初来京城,不知家人是谁, 将来参加各种宴会,被人捅出来,岂不是闹笑话, 我们也是好意, 并不劝她回家,混个脸熟便好。” 她也知道母亲为难, 若是连人都未见到,父亲又要责怪母亲了。 接不到人她觉得可惜,也不想母亲因此受埋怨。 秦嬷嬷觉得她说得在理, 可想起陆老夫人厌恶宜川侯府的态度,最后还是拒绝了。 再者,她也不喜欢这位继室夫人, 总觉得有些虚伪,脸上的笑意不真诚。 裴歆恳求再三,还是未能征得秦嬷嬷同意。 这时瑞亲王来了,见她们都在外面,笑着打趣几句,命人把人请了进去。 一行人才进门,长公主府的人也来人了。 不过是个管事嬷嬷,说长公主想裴舒了,想让裴舒去长公主府住几天。 瑞亲王也大气,挥手让人进来。 一时间,偏厅挤满了人,饶是偏厅大,这时候也显得逼仄了。 来的人太,裴舒觉得头皮发麻。 她们上前,与裴舒打招呼,裴舒挨个寒暄。 这台戏唱的,着实热闹,关键是自己是主角。 裴舒都有心打退堂鼓了,不过见陆老夫人紧紧抓住她的手,裴舒战意十足。 宜川侯府来了一位夫人,一位小姐,裴舒猜测到来人的身份,并不理会,只是和长公主府的嬷嬷说话。 嬷嬷也好说话,知道一些裴舒事儿多,说长公主想裴舒了,想让她去府上住几天。 裴舒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但并未答应。 嬷嬷离开后,瑞亲王不甘示弱:“你何时去我府上住一阵子,你可欠了我不少菜品,得给我补全了。” 这是瑞亲王,也是金大腿,还是救命恩人和债主,裴舒自然不会拒绝,忙点头应下:“王爷放心,得空了就去,把承诺的都给您补上。” 陆老夫人听到裴舒与瑞亲王相熟,便问起原因。 裴舒把遇到瑞亲王,又被他救了的事说了。 陆老夫人匆匆对瑞亲王道了谢,知道裴舒差点没了性命,心如刀割,搂着裴舒一个劲儿地谢天谢地:“也幸亏你运气好,遇到了瑞亲王,要是没遇见,别说名声了,小命都敢保不住。” 话落,又拜了一遍各路菩萨。 裴舒刚要开口说话,外面婆子进来,说乌衣卫来了。 瑞亲王向外看去,眸中闪过深思. 乌衣卫?他们来做什么。 他想了一瞬,便猜到了缘由,故意对裴舒道:“我对你可是有救命之恩,不能草草报恩,就去我府上住上几个月,报恩是一回事,顺便教教我府上的厨娘,那佛跳墙是怎么做的。” “这可是祖传的手艺,不外传。”裴舒道了句。 一句话引得瑞亲王哈哈大笑:“祖传的手艺,是俞家祖传的,还是宜川侯府祖传的,总不会是乡下那家人祖传的吧。” 裴舒语顿,来了京城,总不能说是俞临江死了多年的祖母教的吧,骗一骗没见识、敬畏鬼神,心思淳朴的村里人还行。 想骗这京城的人精,怕是不可能,还有虎视眈眈的仇敌,一旦说出来,就会有道士出来,把自己当成妖怪烧了。 想回家是一回事,死得不体面就是另一回事了。 裴舒尴尬笑了两声:“小女子遂王爷的意愿,去您府上做客。” 不就是蹭吃蹭喝蹭住,只要脸皮厚,她是可以的。 瑞亲王对裴舒有恩,陆老夫人不好拦着,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转念一想,舒儿去瑞亲王府也好,得瑞亲王看重,日后谁也不敢欺负。 裴夫人不言不语,和裴歆对视一眼,两人默契捧着茶杯喝茶。 沈千流进来,扫视众人,视线落在陆老夫人身上,说明了来意。 陆老夫人虽不想进宫,但懿旨难违,不得不离开。 她嘱咐裴舒几句,恋恋不舍,看向裴夫人,眸中尽是担忧。 瑞亲王道:“老夫人放心,有本王护着,无人敢强迫这丫头。” 听到陆老夫人离开,起了心思的裴夫人,立刻歇了心思,起身告辞。 瑞亲王见裴夫人要离开,喊住她,道:“夫人是宜川侯府的?” 裴夫人见瑞亲王和自己说话,喜不自胜,忙点头应是:“王爷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只是觉得你们府上规矩令人忧心,本王好心,想提点一二罢了。”赵恕也是记仇的。 他没忘记裴管家骂他的话,不过那是别人家的狗,与自己无关,打狗还是要看主人自己。 裴夫人不解其意,问起原因。 凌苏上前,将裴管家骂人的话学了一遍,裴夫人吓得遍体生寒,连连告罪,带着裴歆灰溜溜离开了。 这次亏大了,人没接回去,还被瑞亲王看了笑话。 裴管家也是,仗着老夫人的势,在府里扬武扬威也就算了,怎么跑到外面抖威风去了。 这不是找死吗,不过他自己找死,倒是给了她机会。 裴管家被处置,她也能安插人管家了。 侯府表面是她管着,可重要位置都是裴老夫人的人,裴老夫人注重名声,在京城落了个善待媳妇的好名声。 也只有身为宜川侯府的人才知道,裴老夫人虚伪得很。 陆老夫人也不敢耽搁进宫,带着陆夫人离开了。 沈千流带人来传话,陆老夫人都走了,他也不好留下,看裴舒一眼,带着人离去。 到了门口看见了俞临江,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开口,错身离去,仿佛陌生人一般。 乌泱泱一群人,如今只剩下裴舒,瑞亲王和长公主的人了。 长公主有孕难得欢喜,她想见裴舒,嬷嬷自然不会退缩,要是惹长公主不高兴,别说驸马饶不了她,就是太后也要找她算账。 嬷嬷也不管瑞亲王在不在,直接说明长公主有孕了,想见见裴舒,让裴舒辛苦走一趟。 裴舒没法拒绝,只能答应。 瑞亲王不甘心,忍不住讥讽:“这丫头又不是太医,瑾瑜见这丫头作甚。难道是这丫头好看,能下饭?” 赵瑾瑜喜欢好看的事物,京城众所周知,开始是苏青峰,现在是驸马,哪个都不差。 嬷嬷听了,笑着道:“或许是,谁让裴小姐长相可人,惹长公主喜欢呢。” 瑞亲王对裴舒道:“快去快回,本王是债主,等着你的佛跳墙呢。” 都是金大腿,裴舒一个不敢怠慢,连声应了是,回内院找到苏青蓉,说明要去长公主府的事。 苏青蓉听闻长公主有身孕,也替长公主高兴。 这可是好事儿,瑾瑜终于有自己的骨肉了。 裴舒和苏青蓉说了几句话,又去找俞临江,说了要去长公主府的事。 长公主待裴舒亲近,俞临江也放心,不过还是让裴舒带上梅花。 梅花会功夫,有了突然事件,他也不担心。 裴舒觉得俞临江的担心多余了,只是去长公主府,能遇到什么事,就算遇到事儿,不是还有长公主呢。 去了长公主府,她也算是客,还是长公主亲自请的,谁能欺负她。 再说,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俞临江又嘱咐几句,送裴舒坐上马车,目送马车远去。 等人走远了,俞临江去了前院,走到一棵桂花树下,左右环伺,见没有人,蹲下取走了一个东西,看着像一个火折子,却不是火折子。 他不动声色收入怀中,若无其事离去,根本无人发现。 回到院中,俞临江拿出竹筒,抽出里面的字条,展开细细看了一番,然后用内力化为齑粉。 沈千流约他三更时分见面,在他旁边院中。 旁边的院子被他买下,他想卖给俞临江,两人离得近,方便联系。 俞临江也有此意。想在沈千流附近买个院子,只是现在没找到机会。 不过机会很快就来了。 裴舒坐上马车,欢欢喜喜去了长公主府。 路上,嬷嬷讲了长公主的规矩,见裴舒皱眉,笑着道:“你是长公主的客人,规矩对您也是摆设,您随意就好。” 裴舒颔首,笑着道:“多谢嬷嬷指点,我也知嬷嬷为我好。” 嬷嬷见裴舒领情,更为高兴,她是个话多的,便说起了京城的趣事。 裴舒正觉无聊,也细细听起来。 嬷嬷见她好性,也就放心了。 这位可是长公主和驸马点名要请的人,她可不敢得罪。 这姑娘也是有性子,对待陆家人和裴夫人就能看出,还认识瑞亲王,不是个好惹的。 她不好好待裴舒,这丫头若拒绝去长公主府,被长公主知道缘由,别说长公主待不下去,她小命都敢没了。 裴舒到了长公主,在嬷嬷的带领下,来了主院。 进了长公主府,裴舒才知道,别院真的小。 长公主府有些像园林建筑,裴舒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睛都不够看,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觉得哪里都好看。 嬷嬷见状,也不觉裴舒不懂规矩,反而和蔼道:“小姐若是喜欢,得空了让丫鬟婆子们带着你好好逛逛。不是老奴夸口,在这京城,咱们长公主的景色,那是出了名的好话,春天可以赏桃花,夏天可以赏荷花,秋天能看到菊花,冬天有一园子的梅花,这些都是驸马亲自命人栽种的,可好看了,许多人想进来看,可惜长公主不让。长公主喜欢您,准会带您看。” 裴舒终于了解到皇家至高无上的权利,看古装剧了解历史时,觉得古人矫情。 看个雪要弄观雪台,看了湖,在湖中央弄个亭子,登高望远,也要建个楼。 那时候不懂,如今身临其境,只能感叹,贫穷限制想象,还是古人会享受。 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假山流水,曲径通幽,住在这里,才令人心身得到升华吧。 看着走着感慨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主院。 一个主院比俞家在乡下的院子都大。院中假山流水,处处彰显精致。 裴舒绕过影壁,跟着婆子身后,进了正房。 长公主听到嬷嬷说话了,坐起身子看着门口,见裴舒来了,笑着招手:“舒儿来了,快快过来,坐在姑姑身旁。” 裴舒走进几步,行了一礼,被长公主拉住手,拽到身旁坐下:“几个月不见,你长高了,也胖了些,比以前更水灵了,跟花骨朵似的,好好好,姑母看了高兴,你娘没亏待你。” “娘和姑姑一样疼我,哪里舍得亏待我。”裴舒坐下,笑看着长公主,侧脸一眼看见旁边墙上挂着的画像。 那是裴舒亲自画的,没想到真被长公主裱好,还挂了起来。 一个丫鬟见裴舒盯着看,笑着解释:“这上面是咱们公主和驸马,也不知谁画的,把咱们公主的美全画出来,公主可喜欢这幅画了,经常观看,心情都变好了。” 长公主觑她一眼,声音不似方才的温和:“这些还用你解释,这画就是这丫头画的。” 这幅画景色好,人物立体,表情生动,连眼神都熠熠生辉,也不知这丫头怎么做出来的。 每日看着这张画,长公主的心情的确好了不少。 尤其是今日,她庆幸去了竹叶镇,遇见了裴舒,要是没遇见这丫头,她这辈子也不会有孩子。 想起孩子,长公主想摸摸腹部,那里孕育了一个生命。 裴舒也知长公主怀孕的事儿,笑着恭贺道:“恭喜姑母,要有小宝宝了。” “你也觉得有自己孩子好?”长公主问裴舒。 “这也不一定,要看缘分。”裴舒见长公主急切问,她没把话说死,留了个心眼。 这时候谢斐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篮子,进来后给了身边的侍女,让她洗干净送来。 那是一篮子葡萄,紫黑色泛着亮光,蛋黄一样大小,看着也新鲜。 他进来,见裴舒来了,寒暄几句,便出去了。 裴舒羡慕长公主:“姑姑和姑父的感情真好。” 要是有个男人像谢斐一样对她好,她或许考虑嫁给他。 长公主笑了:“我那侄子也好,到时候定会疼你。” 她知道裴舒是苏青蓉买回来的童养媳,也见过俞临江和裴舒相处,觉得两人很般配,比她和驸马还相称。 “我把大哥当成亲哥,没有别的意思。”裴舒闹了个红脸,岔开话题:“我娘生囡囡时,是我照顾的,姑姑喜欢吃什么,我给姑姑做,保准让姑姑生个漂亮的弟弟或妹妹。” 长公主喜欢裴舒做的饭,让裴舒来,想让她指点一下厨娘,谁知裴舒竟主动提起,她自然不会客气,拉着裴舒说了会儿话,命人带裴舒去了小厨房。 裴舒去了厨房后,长公主吩咐身旁的嬷嬷,让她把套间收拾出来,摆上一些女儿家的东西,东西全换上新的,晚上让裴舒住。 屋内的丫鬟一听套间,顿时高看裴舒几眼。 这京城谁不知道长公主性子孤傲,很少有人入她的眼。 即便是谢家二房那个丫头,来公主府,也只是待一会儿,别说住公主的套间,连个客房厢房也没有。 谢家二房的姑娘匆忙而来,匆匆而去,从未留宿过。 这姑娘可不得了,不过也有那不聪慧的,觉得长公主有了身孕,性子变软和了,因为裴舒对她有用,才会如此优待裴舒的。 裴舒不知长公主下人的想法,去了厨房,主院有小厨房,就在进门右手边。 厨房不小,占了两间,高级食材,应有皆有。 鸡鸭鱼肉就不说了,都是新鲜的牛肉,羊肉,鹿肉各一块,还有一块藏香猪猪肉,鸽子,河虾,河蟹,燕窝,鱼翅,鲍鱼,海参,冬笋,冬菇等等。 还有许多不认识的,裴舒算是看了眼界了,心中叹息不已,教厨娘做了几长公主喜欢吃的菜。 开始厨娘以为裴舒来抢她的活儿的,对她爱答不理,做了一道菜,裴舒讲得很仔细,厨娘才回过味儿来。 这姑娘看着不大,十三四的年纪,懂得不少,比她这个专业的都懂得多。 大厨房那边有专门的厨子,从屋里御膳房出来的,公主没瞧上,觉得她的手艺好,就让她来了小厨房当管事的。 厨房油水多,主子吃不完的食材,还可以带回去,因此,家中挺富裕,从不缺吃喝,再加上公主驸马大方,常常赏赐东西,他们家比一般人家都好过几分。 厨娘不想失去这份活计。 她见裴舒不藏私,认真教她,心中多少愧疚一些,便问裴舒住哪里,几岁了,家中可有什么人。 裴舒这手艺,比大厨也不差,她有个小儿子,今年十五了,与这丫头正相配呢。 说不定能成,要是成了,他们家凑一凑,买个铺子,到外面开个饭馆,又有公主府这层关系,生意一定不差。 别人也不敢找碴,想想都觉得美。 裴舒切着卤牛肉,调了个酱汁,笑着道:“没什么人了,就我自己,我这些日子会住长公主府。” 厨娘想了想,觉得可行,一个时辰都跟在裴舒身后,一面学本事,一面和裴舒说话。 裴舒做了六个菜,一笼屉水晶虾饺,外加一个冬菇鸡汤,分量够驸马和长公主吃。 厨娘带着一个丫头去送饭,裴舒跟在后面,甩了甩手。 走到门口,厨娘把饭菜给长公主身边的大丫鬟。 裴舒直接进屋,见大丫鬟拿不了,替她端了一碗汤。 冬雪笑着道谢:“舒儿小姐做的饭菜就是香,方才还说呢,几个月不吃您做的菜,馋得慌了。” “那是姑姑疼我,才这样说的,也就你们当了真。”裴舒说着话,进了屋。 进去后长公主就让裴舒净手,坐下吃饭,还问裴舒是否累着了。 要不是有了身孕,吃不下别的,她也不希望裴舒下厨房。 这份情,她不会忘。 厨娘站在外面,听见长公主的话,脸颊烧得慌。 这个姑娘到底是谁,竟唤长公主为姑姑,要知道,长公主孤傲,也挑剔,看不上眼的,瞧都不瞧一眼。 现在不仅对裴舒和颜悦色,还留人一同用饭,话中的怜惜不似作假的。 她得有多大脸,竟想给小儿子做媒,想到这里,脸更红了,拉着公主的一个大丫鬟冬至问:“冬至姑娘,方才那位小姐是谁啊?” “宜川侯府嫡女,禄国公陆老夫人的外孙女。”冬至好似看懂了什么,抬出了裴舒的身份。 话落,厨娘羞赧不已,辞了冬至,去了厨房,再不敢出来了。 乖乖,那可是侯府嫡女,她想屁吃呢。 裴舒在屋内陪着长公主用膳,不见谢斐回来,便问长公主:“怎么不见姑父?” “他有事,出去了,不用等他,不知道在哪里吃了。咱们吃,舒儿的手艺不错,这水晶虾饺也好看,赏心悦目,姑姑都舍不得吃了。”长公主看一眼外面,知道谢斐去了哪里,暗叹一声,不过她不会改变主意。 裴舒和长公主吃了饭,丫鬟进来撤了碗筷,递上清茶给她们漱口。 长公主习以为常,接过茶盏,漱了口,将茶水吐在痰盂中。 裴舒有样学样,瞬间想起《红楼梦》中黛玉去贾府,头一次吃饭,也是这般。 不知不觉,她竟成了“黛玉”,这份殊荣可不低呢。 想到这里,裴舒笑了。 长公主回头,便问裴舒在笑什么。 裴舒道:“想到话本子中一个有趣的情节。” 老妈是红学迷,经常看《红楼梦》,连带她和妹妹也喜欢,小时候看少年版,大了看原著,早把里面的情节吃透了。 “什么画本子,说与我听听。”长公主坐定,想要喝茶,被裴舒阻止了,“姑姑有了身孕,最好不要饮茶,虽说饮茶有益健康,可孕妇不合适。” 长公主知裴舒懂一些,便放下茶盏,命人送清水进来。 裴舒见她听劝,心中高兴,便把《红楼梦》说与长公主听。 长公主听了,甚是喜欢,一个劲让裴舒继续讲。 裴舒讲了一个时辰,嘴巴都干了,被长公主缠着讲《红楼梦》,着实后悔了一把。 不过见长公主是真开心,也就释然了。 “黛玉的结局是什么?”长公主好奇这个。 不是她恶意揣度人,怕是没有好下场。 半晌后,裴舒才道:“死了。” 这一句话,引得长公主静默了,果然。 旁边的一众丫鬟们不禁垂下泪来。 黛玉啊,那个真性情,才华横溢神仙妃子的姑娘,怎么就死了呢。 越想越伤心,泪便止不住了。 裴舒一转眼,想问问大家,到底发生了何事,咋就都哭了。 长公主:“罢了,不听了。”有了身孕,听不得这些悲伤的故事。 裴舒长舒了一口气,早知道这样,方才就说黛玉的结局了。 她方才唾沫横飞,口渴难耐,端起茶盏,一口气喝光了茶,尤为不够,又给自己添了一杯。 长公主觉得好笑:“你一个姑娘家,该矜持一些,这可是上等的茶,要慢慢品,你倒好,牛嚼牡丹一般,你可对得起我的茶?” 裴舒嘿嘿一笑,强词夺理道:“牛嚼牡丹和仔细慢品,不都是喝茶,都是进了肚子,过程不重要,咱们要结果。” 这话一出,惹得长公主大笑出声。 笑声还未停下,便见一个夫人被一群人簇拥着进来了。 夫人雍容华贵,满头珠翠,保养得当,看着像四十来岁。 裴舒知道,这人至少五十多了。 看见来人,长公主收敛了笑容,对裴舒道:“舒儿难得来一趟,还未去花园走走,我让冬至带你去转转。” 这是支开裴舒的意思。 裴舒识趣,辞了长公主出来,到了门口便听长公主冷了声音:“你来做什么?” “瑾瑜,这就是你对母后说话的态度。” 裴舒脚下步子一顿,娘哎,方才的夫人竟是一国太后,那可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长见识了。 69 第 69 章 上门赔罪 长公主再说了什么, 裴舒走远了,听不真切。 不过还有一星半点儿入了耳朵。跟她有关呢。 太后许久没见长公主开怀大笑了,觉得裴舒讨女儿喜欢,让她留下伺候长公主呢。 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 长得跟妖精似的, 别有什么其他心思, 让长公主防着一些。 长公主反讽:“你以为都跟宫里人一样龌龊。” 这话声音大了些,被裴舒听了去。悄悄噘嘴,眸中满是讥讽, 不过被她垂眸遮掩住了。 切, 还真敢想。 她可不是卖身为奴的婢女。 不过长公主可真敢怼,一句话把宫里的人都骂了,宫里的人招她惹她了。 裴舒去了花园, 欣赏风景,脸上悻悻,觉得无聊。 还是自己的狗窝好,不是,还是自家好,不过她的家还没着落呢。 她该买一个院子了。 裴舒在花园里转了小半个时辰,一个小丫头过来,对冬至使了个眼色。 冬至会意,带着裴舒回了主院。 裴舒回到主院后,觉得气氛压抑,丫鬟婆子们都不敢大声说话了,还未进了门,便见一个丫鬟小心翼翼出来,战战兢兢的, 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瓷片。 长公主这是发脾气摔东西了。 裴舒顿了顿犹豫了,她该不该进去。 犹豫间,冬至推了推裴舒的胳膊。 裴舒回头,便见冬至给她使眼色,让她进屋。 长公主最不喜太后来,每次母女俩都不欢而散。 太后强势,长公主性子执拗,两人见面便会发生争吵。 自长公主在雪地里跪了一日,回来后大病一场,便与太后这样了,好似水火不容一般。 太后让长公主进宫,长公主都称病拒绝。 这次也不知太后与长公主说了什么,长公主竟摔了茶盏,可见是气狠了。 长公主多久没摔东西了。长公主生气,主院下人都害怕多日。 冬至她们知道,长公主对裴舒不一样,或许裴舒能让长公主开心一些。 裴舒看出冬至的意图,她也不想去好不好。 冬至恳求再四,裴舒才答应,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入屋内。 进屋后,见长公主坐在窗边贵妃榻上,眼睛望着院外,不知在想什么,身影孱弱,还有些孤独。 裴舒有些心疼,即便她是长公主,也是常人,有喜怒哀乐,跟母亲吵架后失落伤心,需要人安慰。 她走过去,站在长公主身后良久,长公主都未曾发觉。 裴舒轻咳一声,特意弄出声音,伸手捂住长公主的眼睛,捏着嗓子道:“猜猜我是谁?” 长公主自然知道是裴舒,这丫头,悲伤的气氛被她一搞怪,倒是散了不少,心中的郁气也不见了:“还能是谁,是人见人爱的舒儿丫头。” “哎呀,姑姑就算知道是我,你也该多猜几次,这样才有意思呀,您一下子就猜到了,我多没成就感。”裴舒坐到长公主对面,抓起长公主的手,歪着头细细打量着她,突然伸出手捧着长公主的脸,用大拇指轻轻舒展她眼角的皱纹,“快和舒儿说说,谁惹我亲爱的姑姑生气了,我帮您揍去,让她喝水塞牙,屁股开花。” 听了这话,长公主笑出声,点着裴舒的额头:“你这淘气的丫头,谁都敢编排,也不怕掉脑袋。” “只要您高兴开心,她才舍不得我掉脑袋呢。”这个她是谁,裴舒清楚,长公主更清楚。 其他人躲在门口,听了这话,也都跟着笑了,不过不敢出声,唯恐长公主怪罪。 这时候,谢斐进来了,见长公主没有生气,还和裴舒有说有笑,便知怎么回事儿了。 裴舒确实是开心果,懂得哄长公主开心。 他也没想到,太后亲自来了,还和长公主发生了冲突。 不用想也是为何,长公主身子不好,太后怕她生产不易,想打掉孩子。 这个孩子是长公主好不容易得来的,哪里舍得。 他听到太后来了,便知不妙,辞了武帝就回来了。 没想到长公主没有生气,反而很高兴。 裴舒见谢斐来了,要辞了出来。 长公主拉着不让,让谢斐去书房,最近都住在书房那边,她和裴舒说说话。 裴舒不好意思,这不合规矩,哪能破坏人家的夫妻感情:“姑姑,随便给我找个地儿住就行,哪能打扰您和姑父联络感情。” “都老夫老妻了,还用得着联络感情,整日对着他那张老脸,我也厌了,还是舒儿好看,长得像一朵花,看着养眼也舒心。”长公主说着,看向谢斐,“谢驸马,我说得可对?” 谢斐哭笑不得,忙不得点头:“公主说的都是对的,小生这就告退,不打扰你和小娘子联络感情了。” 一言未落,谢斐笑着出去,走到门口,嘱咐丫鬟婆子小心伺候,万不可出差错。 裴舒留在了长公主府,做做饭,陪着长公主说说话,偶尔去花园里转转看看风景,一天过去,日子倒也充实平静。 她这边平静,宜川侯府却乱成一团。 裴夫人去别院接人,白跑一趟,还被瑞亲王拦住,告了裴管家一状,感觉又丢人又害怕,回去后去了书房,找到宜川侯,将事情经过说了。 宜川侯也畏惧瑞亲王,听了缘由,脑门上浸出冷汗,那可是真正的皇族,还是陛下的亲叔叔。 裴管家骂了瑞亲王,等于藐视皇权,可是杀头的大罪。说不得还要连累侯府。 宜川侯想了半晌,挥挥手让裴夫人下去,自己带人去了松鹤堂,找裴老夫人商议,如何给瑞亲王赔罪。 这是可大可小,要是做得妥当,说不定还能攀上瑞亲王。 裴老夫人再看中裴管家,也是奴才,万不能因为一个奴才毁了侯府。 她命人把裴管家喊来,直接开口质问,他是否骂过瑞亲王。 裴管家知道事情败露,扑通一声跪下,头触地磕头,口内喊着求饶的话。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根本不知那人是瑞亲王,若是知道,就是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是不敢的。 裴老夫人看他磕破了头,让他起来,思忖片刻,忍痛道:“你惹了祸,需得你解决,不仅如此,侯爷也要被你连累了。” 裴管家混迹京城多年,自然知道辱骂皇族的罪名,他不想死,又想跪地求饶。 裴老夫人叹息一声:“行了,你起来吧,带上厚礼,跟着侯爷去一趟瑞亲王府,能不能留住性命,就看你自己了。” 带上重礼,负荆请罪,这是唯一能走的路。 裴管家一个做奴才的,没有权利拒绝。 他怀着忐忑的心,跟着宜川侯来了瑞亲王府。 到了瑞亲王府门前,两人上前敲,不多时出来一个小厮,开了门探出头来,看见宜川侯两人,询问一番,得知他们上门赔罪,要见自家主子。 “我家主子不在,一早便出门了,归期不定。你们若不想等着,便递了帖子,改日再来。”话音未落,小厮关了门。 宜川侯猜测瑞亲王在别院,想了想,又带着陪管家来到别院。 瑞亲王没有轻易见宜川侯,让他们等了一个时辰,才姗姗来迟。 宜川侯见到瑞亲王,先行礼问安,后命裴管家跪一下,诚恳致歉,又奉上了礼单。 瑞亲王未曾施舍一个眼神给他们,视线落在礼单上。 凌苏会意,上前几步,接了礼单递给瑞亲王:“小师叔请过目。” 瑞亲王展开礼单,匆匆扫了几眼,见上面有不少好东西,还有几本孤本,满意点头:“侯府果真富贵,怪不得令人迷了双眼,死皮赖脸也要留下。” 宜川侯府真假千金的事,都传遍京城了,宜川侯自然也清楚一二。 “王爷,您这是何意?”听到瑞亲王的话,不过宜川侯还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半晌后,他想起嫡女住在瑞亲王别院,顿时明白了什么,瑞亲王想为嫡女做主? 不过他拿不准,也不敢贸然开口。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没别的意思,裴侯爷不要多想。”瑞亲王看向跪着的裴管家,把礼单递给凌苏,“把这些给小丫头送去,就当饭钱。” 宜川侯府对裴舒不管不顾,达十年之久,拿出些好东西,补偿裴舒也是应该的。 瑞亲王可怜裴舒,一个真千金,流落在外就算了,还有家不能回。着实可怜了些。 再说,他也看这丫头顺眼,不做作,还做得一手好饭。 得空了,把人请到瑞亲王府去,让她把债还了,报出的菜名全做了。 瑞亲王注定要失望了,长公主有孕,裴舒要在长公主府住着,不知何时回来。 宜川侯不知小丫头是谁,能让瑞亲王如此大手笔,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他见瑞亲王不再生气,带着裴管家准备离去。 瑞亲王叫住他们,提醒道:“宜川侯,你家女儿住在这里呢,你就不想看上一眼?” 这人当真没把裴舒放在心上。 看着宜川侯困惑的眼神,瑞亲王确定他没有心,摆摆手,让人滚了,还特意嘱咐宜川侯,他家奴才犯了错,这个处理便好,这样的奴才胆大妄为,不可再留在家中了,万一哪天再闯了祸,岂不是要连累侯府。 裴管家抖如筛糠,恳求瑞亲王原谅,还自打嘴巴子,只为让瑞亲王消气。 瑞亲王摆手,让宜川侯主仆二人滚蛋。 他喜怒不定,令宜川侯心虚,想了半晌终于想起来,那个从乡下回来的女儿,可不就是住在瑞亲王的别院。 他以为是在其他地方的别院,没想到竟是这里。 宜川侯欲开口询问裴舒的事,被瑞亲王赶了出去。 自己的女儿都不记得,什么东西。 他终生未娶,不知有儿女是什么样的体验,不过有一定可以肯定,那就是不能让孩子受委屈。 宠着别人家的种,怠慢自己孩子,这种愚蠢的行为,也只有宜川侯府能做得出来。 别院主院,苏青蓉得知长公主有了身孕,既高兴又欣慰。裴舒去了公主府,她也放心。 在公主府,没人敢欺负裴舒,能清静一些时日。 她照顾着牛牛,还要管着囡囡,不知陆老夫人等人也上门的事,问俞临江:“宜川侯府可来人了。” 城门口都堵人了,上门接人也正常。 不过舒儿是不回去的,舒儿不回去是一回事,宜川侯府是否接人又是另一回事儿。 “来了,裴洛来了一次,那个假货来了,管家也来了,裴夫人带着女儿是最后来的。”俞临江如实道,“也只有裴洛有诚诚意,是真心希望舒儿回家,其余人都是做做样子。” “假货来了,她还有脸来,脸可真大。”苏青蓉气得想打人。“占了舒儿的位置,她家人虐待舒儿,她倒是有脸来,还接舒儿回家,倒成了她是侯府千金了。最后怎么样了,你们怎么没告诉我,我去把人赶走。” 舒儿看见那个假货,又得想起被家人嫌弃的事,该多伤心啊。 这个宜川侯府太过分了。放着亲生的不养,非要留着那鸠占鹊巢的。 俞临江没瞒着,把裴舒打裴敏的事说了。 苏青蓉听了觉得解气,夸赞裴舒一回。 是夜三更时,人都入睡了,从别院墙上出去一个人,快如闪电,谁都没有注意。 沈府旁边的院落。 沈千流坐在桌案前,面前铺着一张卷宗,眼睛盯在上面,心思却没在卷宗上。 他看了看一旁的沙漏,已经是三更多了,那人还没来,是没看到自己留下的东西吗。 不应该,俞临江心细如尘,他在那里站了片刻,俞临江就在不远处,两人交换了眼神,他不可能不知道。 难道因为别的事而耽搁了。也有可能的。 思绪想到这里,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很轻,几乎微不可闻。 沈千流内力不及俞临江,也是不错的,不然不会轻易坐上副指挥的位置。 他走到门口,打开门果然看到了俞临江,他一身黑衣,蒙了面,仅仅一双眼睛,沈千流确认,这人就是俞临江。 俞临江快速进来,朝外扫视几眼,见没人跟着,便关了门。 沈千流也说这里安全,没人盯着。 试想,谁会盯着一个不相干的院子。 进屋后,俞临江打量着屋内,见屋内摆设不错,就知沈千流过得不错,平静:“还顺利吗,都查到了一些什么?” “贤妃娘娘是你曾经的舅母,如今的镇北元帅是你舅父的副将,是容家人,三皇子的母族,太后和贵妃的娘家。苏家落败后,苏家旁支也起来了,这就令人深思了,还有,乌衣卫指挥使曾经是我父亲的副将,沈家和苏家倒下后,还有几家,也都是那时候起来的,他们并未受到牵连,还因此得到了重视。”沈千流自小在江湖上长大,什么样的龌鹾事没见过。 这几个人一定做了什么,让武帝另眼相看,这才得以重用。 他说着走到书架旁,拿出一本书,打开后并非是书,而是木制盒子,做得和书册一样,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放在书堆中,更不会引人注意,里面是俞临江曾经给他兵符:“苏家还有一些人,看到兵符,燃起了希望,想为苏家平反,可这事儿何其难。上面那位不会允许。” 俞临江没说话,接过兵符抚摸着,随后递给沈千流:“你保存着。” 他这里不安全,那人安插的棋子死了,还会另外安排人。 这东西还是沈千流拿着好。 沈千流不愿保存,扔给了俞临江:“这东西贵重,我可担不起这重任,还是你拿着吧,你可托人保管。” 俞临江想到了裴舒,她或许是个好的选择。 那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把如此重要的东西给一个小丫头。 俞临江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把兵符揣在怀里,让沈千流注意安全,便离开了。 裴舒睡得不是很安稳,因为认床,后半夜才模糊睡下,早早就醒了。 醒来后去了厨房,准备给长公主做早膳,对她热络的厨娘,今日对她客客气气,还带着一些恭敬。 裴舒聪慧,略微一想便知道发生何事,这是知道她的身份了,或者被长公主身边的人提醒了。 早膳简单,裴舒做了瘦肉粥。 又做一个豆腐脑,豆子昨天便发好了。 主食是春饼,春饼薄如蝉翼,还很筋道,裹上炒合菜卷着吃,滋味别提了。 合菜韭菜、豆芽、胡萝卜、猪肉、粉条、鸡蛋炒制而成。 可惜没有带她做的酱,要是加上一点,味道会更好。 厨娘见裴舒做得简单,忍不住提醒裴舒:“舒儿小姐,这是长公主的早膳,怎么也要多做几样,这是不是太简单了?” 往日可是有六样的,如此公主还不满意。 这次就两样,也太寒酸了。 裴舒笑着解释:“如此甚好。” 长公主胃口不大,她喜欢豆腐脑,半碗豆腐脑,一个春饼,再吃一些粥也就饱了。 花样越多,反而不知道该吃什么。 厨娘见裴舒这么说,也就不劝了,怎么说她也是得宠的,公主就算责怪,也不会到他们身上。 瘦肉粥和豆腐脑,春饼卷合菜,端上桌,长公主便乐了,笑着道:“还是你做的饭能入我的口,多久没吃你到做的菜了?” 裴舒收拾好,净了手坐在她对面笑着道:“昨个儿还吃了,吃下去,今儿竟不记得了,我可伤心死了。是不是吃下去这顿,明儿转脸也忘了。说许久没吃过我做的菜。您就是想骗我留下,多给您做菜做饭,我可不上当。” 话落翻了个白眼,拿起春卷狠狠咬了一口。 她的表情生动,动作可爱,声音柔柔软软的,怎么看怎么令人高兴,长公主又大笑一回,差点合不拢嘴。 冬青等人站在一旁,道:“舒儿小姐别走了,留下陪我们公主吧。您一来,长公主一天比一个月笑得都多。您可真是长公主的开心果。” “你们也来诓骗我,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我才不信呢。”裴舒说着,给长公主盛了豆腐脑,碎碎念念叨吗,“您现在有了身子,不能大鱼大肉地吃,胎儿过大不好生,您要记着,多吃鱼肉河虾这些,螃蟹万万不能吃,太寒,对你和宝宝都不好,少吃牛羊肉。猪肉更少吃,能量高,会令人发胖,胎儿也容易大,少吃多餐,多走动,生娃妥妥没问题。” 长公主都被她的信心感染了,一面将她的话记在心里,一面打趣裴舒:“小小年纪老气横秋,唠唠叨叨的,不知道还以为你是老嬷嬷呢。” 一番关怀的话,令人暖人心,这丫头,让人忍不住疼她。 她现在终于知道裴舒为何能入她的眼了,这丫头待人真诚。 你对她好一分,她对你好十分。 就像裴舒对苏青蓉,苏青蓉拉她出裴家那地狱,她能掏心掏肺对苏青蓉好。 这样的孩子,谁不疼,也就宜川侯府的人眼瞎,错把珍珠当鱼目。 “别人想让我唠叨,我还不唠叨呢,您呢,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裴舒说着,给长公主盛了一碗豆腐脑,“还是那个味,您快尝尝。” 长公主接了碗,小口小口吃着,时不时看向裴舒,眸中尽是柔情。 要是有个女儿,像裴舒一样,往后的人生也就圆满了吧。 谢斐进来,裴舒和长公主已经吃过饭了,两人坐在贵妃榻上说话呢。 裴舒想回别院,把自己的刻刀拿来,一天不雕刻东西,她手痒:“姑姑,您喜欢什么东西,我给您刻,要不给您刻个小童子和小仙女吧。您看了一定喜欢。你日日看着,说不定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小童子和小仙女吧。” 她希望长公主怀的是双胎,儿女双全。 不过长公主年纪大了,生孩子本就凶险,男女无所谓,只要大人孩子平安就好。 长公主笑骂裴舒:“你个贪心的丫头,还想让我女儿双全呢。” 她也希望,这种事太过渺茫,可望不可求,她不敢奢求,男孩儿女孩儿都好,只要健健康康来到这世上,她别无所求。 裴舒刚要答话,看见了谢斐,主动起身往外走,摸着肚子道:“吃得太饱了,我出去走走消消食。” 她说着拉着冬至出去,笑着道:“冬至姐姐,你带我去走走吧。”又对一旁的梅花使了个眼色。 出了正院,裴舒让梅花回去一趟,找红菱蓝凌,把她的箱子抱回来。 梅花怕裴舒出事,不想去。裴舒挥挥手:“没事儿,这里是长公主府,谁能把我怎么样,快去快回。” 冬至也保证,会看好裴舒的。 梅花不情愿离开了。 主院,谢斐又和长公主提起堕孩子的事。 他才提起,就被长公主打断了:“你不用想了,这是我的孩子,我不会放弃它。” 谢斐劝了又劝,长公主还是执意留下孩子,又怕谢斐从中作梗,冷声对谢斐道:“谢哥哥,我的孩子若是没有了,我也会跟它去,所以你最好祈祷它好好的。” 她知道这话重了,伤了谢斐的心,将涌出的泪意逼回去,声音也柔和了几分:“谢哥哥,我会好好养着,咱们小心一些,不会出事的,我知道,你也想要孩子,咱们留下他可好?” 谢斐拦住长公主,艰难答应:“好,听瑾瑜的。” 希望没事,他真怕失去他的瑾瑜。 两人相依一会儿,冬青站在门口,不曾进来,道:“公主,宜川侯府来人了。” 谢斐和长公主对视一眼,宜川侯府因何而来,他们比谁都清楚。 这是要接舒儿回家? 70 第 70 章 偷鸡不成 原来, 宜川侯带着裴管家去了别院,向瑞亲王负荆请罪,被瑞亲王提起, 又想起了裴舒。 他想着, 既然来了,顺便把人接回去, 可瑞亲王根本不理会他, 开口下逐客令。 回到侯府, 宜川侯越想越觉嫡女厉害, 不仅攀上了瑞亲王,还入了长公主的眼。 若是任由流言继续,他们接不回嫡女,怕是要得罪长公主和瑞亲王。 这两位,都是权势滔天的人物, 得罪不起。 他找裴老夫人合计半晌, 决定亲自上门, 把嫡女接回去。 总归是自己女儿,接回去养着便是。 于是一早, 他带上厚礼,写了拜帖来到长公主府。 长公主和谢驸马为人低调, 轻易不见客, 管家也不敢做主, 于是让人进内院传话,问问长公主和驸马爷的意思。 谢斐看不上宜川侯府的人, 直接道:“不见。” 什么阿猫阿狗,也要见瑾瑜,也不看看自己的脸。 冬青要去回话, 被长公主拦住,长公主问:“谁来了?” 这个冬青知道:“是宜川侯。” 长公主觉得稀奇:“呦,终于舍得出面了。不见,让他回吧,就说驸马不在,我身子不适,让他改日再来。” 冬青得了话,连忙去办了,将话传给管家。 管家客客气气请宜川侯出去了。 宜川侯不想走,还想让管家通融一二。 两人说话间,就见一个太监来了,见了管家,便上前打招呼,客客气气问长公主和驸马可在。 “在,在,在。”管家请太监进屋,这可是太后身边的太监总管,他们做奴才的不敢怠慢。 一旁的宜川侯愣在原地,方才还说驸马不在,长公主身子不适呢,合着他不配。 不过宜川侯不死心,跟在太监和管家身后,就想见见谢斐,好把嫡女接回去。 谢斐听闻宫里来人了,便知有事儿,嘱咐底下的人好生照顾公主,便来了前院。 太监总管见到谢斐,先行礼问安,才缓缓道明来意:“驸马爷,太后想见长公主的客人,您看,让她跟咱家走一趟吧。” 这位客人不得了,长公主盛怒,被她几句话哄住了,这是往日不曾有的事儿。 不仅如此,还大放厥词,让太后喝水塞牙,屁股开花,胆子可真够大了,也是愚蠢,为了哄长公主开心,竟诅咒太后。 这次进宫,非要给她一些颜色看看。 谢斐不知裴舒说了哪些玩笑话,只当太后要见裴舒,不过这事儿他做不得主,还要问问公主的意思。 他让总管太监稍等片刻,进去问问长公主的意见。 太监也知谢斐不当家,寒暄几句,耐心等着。 长公主闻言,直接拒绝,舒儿是她请来的客人,进了宫出了事,她如何向青蓉交代。 她命冬梅走一趟,说明她的意思,舒儿很忙,要哄自己开心,还要给她做饭,便不去见太后了。 宜川侯一直在旁边看着,暗自思量太后和公主斗法,嫡女这是成了池鱼了。 得了长公主看重又如何,现在她得罪了太后,日后怕是…… 不过他没离开,想看看后续如何,被谢斐赶了出去。 什么人,自己嫡女都要有危险了,他一个当爹了,一点儿不着急,好似看陌生人的戏,真是不配当爹。 宜川侯被赶出去,自觉没脸,他不反省自己,觉得裴舒是灾星,遇见她便没好事儿。 还是裴敏孝顺,知道关心他,早上来时,她还提醒自己,裴舒还在生气,恐见不到人,恳求自己,让人把她送回去。 看看,多孝顺多事儿的孩子。 宜川侯也是被表象迷了眼,没看出裴敏是以退为进。 她先说裴舒生气,后说送自己回去,要是想走,自己早走了,还用送来送去的。 太监无功而返,将事情说与太后听,太后觉得长公主维护裴舒,拂了她的面子,更是不喜裴舒,又让人去传旨意,一定要把裴舒宣进宫。 长公主若是拦着就是抗旨不尊。 纵然长公主是太后的亲女,也不能违背太后的懿旨。 她让冬至陪着裴舒,可太监总管不让,说太后只见裴舒一人。 裴舒走后,长公主不放心,命人去了趟瑞亲王府,找瑞亲王进宫一趟,务必让裴舒安然无恙回来。 算自己欠皇叔一个人情。 瑞亲王得了消息,无声笑了,小丫头运气不错,竟得了瑾瑜的看重,很不错。 不过也得罪了太后吧。 能让长公主欠自己一个人情,瑞亲王还真乐意,于是命人备马车。 长公主府发生的事儿,或许能瞒得住旁人,却瞒不住宜川侯府的人。 宜川侯是当事人,目睹了一切,回家后去了松鹤堂,告诉裴老夫人:“这丫头时运不济,虽入了长公主的眼,却得罪了太后。咱们还是不要管了,且看这丫头的造化吧。” 太后可不是好相与的,长公主与其置气多年,每每见面都不欢而散,甚至争执吵闹。 亲生女儿对一个外面呵护有加,对自己的母后不假辞色,太后能高兴才怪。 裴舒这次真要栽了。 宜川侯身为父亲,没想进宫救女儿,还置之不理,着实令人寒心。 裴夫人准备进来,正巧听见这句话,觉得宜川侯的心太硬。 若是歆儿落难,侯爷会出手相救吗。 裴洛不舍得妹妹受罪,想进宫却不得门路,心急如焚,在听风院来回踱步,还让裴英想办法。 真是病急乱投医,裴英一个奴才,能有什么办法。 裴英不想裴洛伤心,也帮着想,突然想起一个人,提醒裴洛道:“世子,或许可以找三皇子试试。” 因为裴敏对三皇子有救命之恩,三皇子对裴洛另眼相看,或许能试一试。 裴洛觉得不妥,三皇子已经知道了裴敏的身份,舒儿身份特殊,不宜找三皇子帮忙。 他想来想去,觉得找谢斐最合适,人在长公主府被带走,若是出事了,长公主府该负责的。 想到这里,他命裴英备马,准备去长公主一趟。 裴敏在听风院安插了人,听风院的风吹草动,她都知道,知裴舒被太后宣进宫,转眼一转,喊来丫鬟,让她去找佳慧郡主,就说她病了,不能赴约,若是佳慧问缘由,就把被打的事说出去,还要透露裴舒进宫的消息。 希望嘉惠郡主不要令她失望才好。 裴洛先去了长公主府,又觉得不保险,还去了禄国公府。 路老夫人知裴舒被太后宣进里,也怕裴舒没学过规矩,冲撞了哪个贵人,连忙命人去备马车。 她要去宫里一趟,非要护住舒儿不可。 裴洛不放心,也非要跟着。 陆老夫人没有拒绝,让裴洛跟着了,也好让舒儿知道,他的哥哥是担心她,如此也能联络兄妹感情。 裴舒在太监总管带领下,来到了慈安宫。 他们还未进院子,遇见一个宫女从慈安宫出来,见到太监总管,喊了句:“徐总管,您回来了,太后累了,刚歇下。” 简单的一句话,徐总管是人精,哪里不知是怎么回事。 下马威而已,太后这是看不惯这丫头阿谀奉承,蛊惑长公主,想教训一下这个丫头呢。 如此甚好,听说这丫头是乡下来的,竟入了长公主的眼,也不知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 徐总管看一眼裴舒,笑着道:“真是不巧,太后她老人家歇着了,也是咱们在公主府耽误了时辰,不凑巧了。要不您在这里等会儿。” 说完,也不给裴舒反驳的机会,径直带着人离开了。 八月底的天,日头依然毒辣,站在太阳底下,晒得人脸疼。 跟着徐总管一路走来,花了小半个时辰,皇宫连个阴凉的地方都没有,晒得裴舒晕晕乎乎的。 她即便脑子不好使,也知徐总管他们故意的,这是看自己不顺眼,想整治她呢。 不就是得长公主的青睐,她也没抛徐总管家的祖坟,咋就有深仇大恨了。 不过裴舒不傻,才不会亏待自己,见四处无人,便去了廊檐下。 正殿内,太后躺在榻上,身边围了两三个宫女,一个捏肩膀,一个捶腿,旁边还有一个打扇子的。 不远处站着一个嬷嬷,三角眼,颧骨高,薄嘴唇,看着有些严厉刻薄。 徐总管进去,先给容太后行礼,笑着道:“太后娘娘,奴才把人带来了,在外面等着呢。” “你觉得这丫头如何?”太后缓缓睁眼,看一眼徐总管。 要是没一些本事,这丫头怎么入得了瑾瑜的眼睛。 “是个心眼多的。”徐总管略微停顿,小心翼翼道。 他知道,太后最不喜欢心眼多的姑娘,尤其是心眼多,又喜欢攀高枝儿的,那就是容太后的底线。 容太后嗯了一声,又闭上眼:“让她在外面等着吧。” 一刻钟过去,两刻钟过去。 裴舒足足等了一个时辰,见太后还没有传唤她的意思,心中不免着急,老太婆什么意思? 这是继续晾着她,也幸亏她聪慧,没在太阳底下,不然得脱层皮。 太后不召见,她得想办法让太后想起她,不然还要等下去。 这时出来一个宫女,说太后醒了,让裴舒进去呢。 裴舒嗯了一声,道了谢,跟着宫女进去。 她知太后看不上她,规规矩矩行了礼,并不抬头看太后。 自裴舒进来,太后就打量着裴舒,看着是个乖巧的,就是心眼多了些,还想攀高枝儿,可惜了。 裴舒近前了,太后命裴舒抬起头来。 太后看清裴舒的长相,暗道:这就是瑾瑜喜欢的丫头,是漂亮了些,也没见太过出众。 一个乡下丫头,到底有什么手段,能得瑾瑜另眼相看。 裴舒抬头垂眸,双膝跪地,脊背挺直。 太后对裴舒的第一印象不错。 徐总管见太后不发落裴舒,不免有些担心,这丫头难道入了太后的眼?不能吧。 “方才让你在原地等着,你去了哪里,也太没规矩了。”徐总管先发难了。 裴舒老老实实回答:“小女子去阴凉的地方待着了。也没去别的地方,就在廊檐下。 小女子是乡下来的,也不傻,知道不能打扰太后娘娘休息,便选了一处阴凉的地方。 太后娘娘仁慈,和长公主一样和蔼,找小女子来问话,定不会故意为难,让小女子在太阳底下晒着。 若是被长公主知道了,还以为太后娘娘故意为难小女子,也故意不给长公主面子,这不是挑起母女矛盾吗。” 这一通辩解,倒是为太后着想。 太后自然听出来了,觉得裴舒心眼多,也信了徐总管的话,凉凉开口:“心眼不少,怪不得能笼络长公主的心。” 这话并非褒义,而在贬低裴舒。 裴舒假装没听出来,笑着道:“太后和长公主不愧是母女,长公主也说我聪明,我不仅聪明,还心灵手巧,长公主喜欢我做的饭,也喜欢我画的画,我做的木雕长公主也喜欢呢。哎,不聪明不行,不然命都没了。” “哦,这话从何从起啊。”太后听了裴舒自夸的话,觉得新鲜,反而觉得裴舒实诚,心眼多不要紧,只要不是坏心眼,多一些也没什么。 “我一岁走丢,被人牙子卖了,后来人牙子被抓,我被官府送到了一户农家,等着家人来接我,这一等就是三年。 生活在农家不易,两岁走稳了便开始干活,吃不饱穿不暖,好不容等来家人来接我了,可家人接走了养父母的亲女,把我留下了。 我得继续过苦日子,不过比以前更苦了。吃不饱穿不暖是小事儿。 养父母觉得我是绊脚石,挡了他们女儿的荣华路,一心想让我死。 我小时候落水,一次被人救了,一次自己爬了出来,进入深山迷路,被猎户看见送回了家。 要不是我命大,我早就不在了。 等我到了十二岁,他们把我卖给人当童养媳,也是我运气好,婆母一家人待我如亲生。养父母觉得我日子舒坦,又来害我,他们收买我的婆家人,让继奶奶和三婶虐待我。 不过我婆家人护着我,他们没能得逞,一计不成又来一计,他们收买癞子堵我,想败坏我的名声,在乡下那种地方,女孩子要是没有名声,要么自缢,要么被沉塘。我在婆母和哥哥的帮助下躲了过去,他们还不善罢甘休。 养母杀人,她们把我叫回去,想让我顶罪。 这可是杀人的大罪。也幸亏我公公跟着我回了养母家,揭穿了他们的阴谋。我这才过上几日清静日子。” 裴舒说这事儿,好似叙述陌生人的事一般,不悲不喜,平静得令人心疼。 天下真有这样的事。这丫头才多大年纪,竟然经历了这么多。 真真是闻者流泪,听者伤心。 殿内一众宫女太监,无不默默落泪,心里感叹裴舒命苦,也同情她的遭遇。 进宫当奴才的,又有几个富贵人家的孩子,都是穷苦出身,经历过磨难的。 不过与裴舒比起来,他们倒是幸运了。 裴舒故意说那么多,一是拖延时间,二是想把裴敏的事宣扬出去。 她还不信了,有这样的亲生父母,裴敏还能嫁给三皇子,做梦快一些。 不过裴舒连梦都不让她做。 她这一招叫祸水东引,和太后娘娘聊一些别的事,就不会怪罪她了。 她抬眼见太后红了眼,有些诧异,旁边的徐总管也在擦眼睛,还有一旁的几个宫女,好像都在偷偷抹泪。 这是什么情况,她只是想拖延时间,等着别人来救,还有就是给裴敏上眼药,并不想引起别人的同情啊。 容太后也没想到,裴舒小小年纪,竟有这么忐忑的身世,身世被人顶了,想到这里,太后又问:“你原来的亲人呢,还在吗?” “在。”裴舒仍然实话实说,“只是他们并未拨乱反正,想继续养着养女,说有感情了,舍不得放人离开。” 容太后痛心疾首:“怎么能这样,那家人作践你,他们倒是把别人的女儿当成宝。岂有此理,天下怎么有如此糊涂的爹娘。” 她越看越觉裴舒可怜,忙让宫女把人扶起,又赐了座,让裴舒坐下慢慢说。 女人都爱听八卦,这是共性,这个时代没手机没电视,也只剩下唠嗑吃瓜这一条娱乐项目了。 看看太后娘娘,那八卦的眼神,都能放光了。 再看看旁边的宫女派,一脸殷切的看着她,想继续听故事呢。 裴舒说了许多,又在外面等了一个多时辰,从公主府出来,多个时辰没进水了,嗓子干涩得厉害。 她怎能让这些人如愿,轻咳一声,太后想听接下来的故事,也想同情这可怜的丫头,又让人送茶水进来。 裴舒也不客气,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也不嫌热,见太后等人都在看她,顿觉不好意,脸颊绯红低头小声道:“实在是口渴了,长公主说我牛嚼牡丹,不懂欣赏,我不是高雅之人,欣赏不来。” 话落,又继续说自己的故事“我娘思念我过度,早早去了。现在是继母当家。” 继母当家? 太后等人开始补脑,哟,这孩子真苦命,养母虐待,生母早逝,现在是继母当家,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这话一点不假。 “他们就没打算接你回去?”太后问。 “接了,可我不想回去,我看见那人,就会想起养母他们虐待与我,我跟着婆家挺好,婆母待我如亲女,我喜欢现在的家。”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太监的声音:“瑞亲王到。” 听见这话,裴舒松了一口气,总算来人了,瑞亲王也行。 她觉得瑞亲王人好,不会看着她受罚,二次救命之恩,用佛跳墙报答,回去就做。 长公主的小厨房有不少食材,肯定够了。 少顷,瑞亲王进来,先给太后见礼,笑着道:“有些日子没见皇嫂了,皇嫂似乎又变年轻了。” 裴舒开口:“什么叫又,我看太后一直很年轻,今年有五十吗?” 好听的话,谁不爱听,人都是听觉动物,反正不要钱,裴舒说起来没有心理负担。 一句话引得太后笑声不断,指着裴舒对瑞亲王道:“这丫头是瑾瑜看上的,是个猴精,怪不得能得瑾瑜看重,这小嘴,也太会说了。” 瑞亲王看向裴舒,假装恍然大悟:“原来是你这丫头。” 容太后惊讶瑞亲王认识裴舒,问起缘由。 瑞亲王没有瞒着,说了裴舒的身份,还说了他们是如何认识的。 太后看向裴舒,眼神都变了。也幸亏方才没惩罚这丫头,若是惩罚了,不仅没法和瑾瑜交代,还会惹陆老夫人不快。 两人多年的交情,太后知道陆老夫人多想见这个外孙女。 人不仅叨,她刚想起陆老夫人,外面太监来报,说陆老夫人求见,就在慈安宫门口。 随后是谢斐求见。 再然后是佳慧郡主求见。 太后看一眼裴舒,心中了然,更庆幸没动手。 听说了裴舒的故事,她充满了愧疚感,命身旁的嬷嬷去库房,选一些女孩用的东西,走时让裴舒带着。 谢斐,陆老夫人和裴洛相继进来,见裴舒无事,稍稍安心,又给太后行礼。 佳慧郡主是为好好友撑腰来的,见裴舒安然无恙,心里暗恨,不过也不敢说什么,只是立在一旁瞧着裴舒和太后。 这是到哪一步了。这个乡下来的怎么坐着。 太后指着裴舒,对陆老夫人道:“这只猴精是你家的?小嘴会哄人,不仅哄住了瑾瑜,也把哀家哄住了,你猜她在公主府怎么哄瑾瑜的,说让我喝水塞牙,屁股开花,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什么话,跟我虐待瑾瑜似的,我可是亲娘,不继母。” 她故意活跃气氛呢,让别人都瞧瞧,她没有虐待裴舒。 容太后是人精,她算看出来,驸马两口子看重这个丫头,陆老夫人更是看重。 自她当了太后,陆老夫人很少主动进宫,都是她找路老夫人说话。 裴舒看出太后不责怪,不过还要解释一二,起身跪下,笑着道:“谁知您知罪公主的是太后您啊,要是知道是您,我让我自己的屁股开花,也万万不敢说的。有句话叫不知者不罪,还请您不要怪罪,您要是觉得不高兴,就让我屁股开花吧。” 太后并未生气,指着裴舒对陆老夫人道:“你看看,你看看,我只说了她一句,她这么多句等着我,当真是生了一张巧嘴,起来吧,不知者不罪,我看你也不像乡下出来的,说话一套套的,还文绉绉的,像是读过书的。” 裴舒承认:“婆母家的哥哥考中了解元,他教我读书识字。” “好好好,你这丫头也是命好。遇见了好人家呢。” 太后和裴舒你一句,我一句,别人无法插嘴,像是相处融洽。 来解救裴舒的众人:“……” 好像他们无用武之地啊。 裴舒等人又陪着太后说了会儿话,大多与长公主有关,还有乡下的那段日子,还有那幅画。 太后知裴舒善丹青,让裴舒给画一幅。 那日她也看见了,当时只顾着和瑾瑜争执,并未问出口。 裴舒答应,带着太后的赏赐出宫去了。 陆老夫人知裴舒住在长公主府,如今又入了太后的眼,将来更不怕了,与裴舒说了几句话,让裴洛送裴舒去公主府。 裴洛应下,裴舒拒绝,说跟谢斐回去就行。 陆老夫人见外孙女排斥,也不强求,想着回头再和她解释,这次是裴洛搬了救兵。 不过有外人在,不方便说。 裴舒欢喜坐上马车,去了长公主府。 有人欢喜有人愁。 佳慧郡主被留在了慈安宫,还被太后训斥了一顿。 被人利用了都不自知,还有宜川侯府的那个养女,才真是心眼多,且没一个好心眼的。 裴敏不知,她偷鸡不成蚀把米,没能让裴舒受罚,还令太后厌恶了自己。 她要是知道了,肠子怕要悔青了。 71 第 71 章 去庄子上 佳慧郡主被太后数落, 泪流不止,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想起太后夸赞裴舒,她心里越发不舒服, 恨不得抓花裴舒的脸。 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竟讨得太后欢心,凭什么。 她出了皇宫,为并回沁阳王府,而是去了宜川侯府, 她想找裴敏说说话。 在佳慧郡主的世界里,裴敏是她的好友, 也是知己, 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人。 好友知己受了委屈, 她不能袖手旁观。 她知裴敏受了委屈,便想劝说一二。 裴洛早她一步出宫,先送陆老夫人回陆家, 又回了宜川侯府。 他刚回到家,遇见等在门口的裴英, 见裴洛回来,连忙迎上去吧:“世子,咱们小姐可安好?” 小姐是他们世子的命,可不能出事呀。 “无事, 已经出宫了。”裴洛说着朝那边走去。 裴英跟在他身后,见他去的方向不是听风院,便问他去哪里。 裴洛只是让裴英回去,并未说做什么去。 裴英止住步子,望着裴洛的背影,兀自低喃道:“世子好像生气了, 可为什么呀,小姐都没事了,世子不应该高兴吗。” 裴舒平安出宫,裴洛自然高兴,他生气另一件事。 佳慧郡主进宫了。 外祖母和谢斐都是自己请去的,他不知瑞亲王是谁请去的,瑞亲王对妹妹没有敌意,但佳慧郡主不一样。 她进慈安宫后,一直盯着舒儿,眼睛能喷出火来,恨不得将舒儿吃了。 佳慧郡主是裴敏的好友,听了谁的挑拨,不言而喻。 或许裴敏真不应该留下了。 裴洛想着这些,就进了松鹤堂。 裴老夫人见裴洛来了,很高兴,问了一番,知长孙一切都好,也就放心了。 裴洛坐在裴老夫人对面,道:“祖母,孙儿进宫了,是陪着外祖母去的。” 宜川侯回府了,裴老夫人自然知道裴舒被太后宣进宫了,听了裴洛的话,又惊又惧,拉着裴洛上下打量:“你怎么进宫了,可遇见了什么事儿,你说你也太莽撞了些,宫里都是贵人,万一冲撞了谁,可怎么办?” 裴老夫人关心的永远是这些,不得罪人,要侯府的脸面,这些东西真的比舒儿还重要吗。 她知不知舒儿经历了什么,骨肉血亲真的比不上十来年的养育之情吗。 那还生子传宗接代做什么,抱养别人的孩子不更好,养大了,照样是自己的孩子。 裴洛不想和裴老夫人寒暄,直接问:“祖母,妹妹出宫了,太后还赏了两箱东西,可见是喜欢妹妹,她老人家还知道了咱们家的事儿,说咱们有眼无珠,放着自家血脉不养,非要养别人家的孩子,还说别人家的孩子是白眼狼,养不熟。” 可不是养不熟吗。 裴老太他们虐待舒儿,多次想害舒儿,侯府精心养着裴敏,悉心教导,捧在手心里,到头来,她却要陷害妹妹。 林嬷嬷是裴敏的奶嬷嬷,或许可以找林嬷嬷问问清楚。 裴洛想知道裴敏到底做了什么事,更想知道人性到底有多恶。 侯府自问待裴敏不薄,可她却对妹妹下手,是不是有一天,自己当了他的路,她也能对自己下手。 裴老夫人心中惊讶,在裴洛面前却极为平静:“既然出宫了,就接回家吧,我让你父亲亲自去了,一定把人接回来,院子也打扫好了,就等着人回来呢。” 裴洛走后,裴老夫人问一旁的嬷嬷:“你说,这丫头的运气怎么这般好?” 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还能遇见贵人,瑞亲王,长公主就不说了,那都是以前的事。 现在是太后,那可是宋国最尊贵的女人。 还有太后知道了宜川侯府的事,还说侯府瞎眼,这说明太后也不认同留下裴敏。 裴老夫人权衡一番,命人去找宜川侯,两人商议小半个时辰,最后权衡利弊。决定送裴敏去庄子上,就说身子不适,养病去了。 等风头过了,再把人接回来。 那时候裴舒也回来了,太后和陆家也说不出什么了。 人总是太贪心,裴老夫人和宜川侯就想两头抓。 他们舍不得裴敏,碍于太后的威严,也要把裴舒攥在手里。 他们从未想过两头落空,鸡飞蛋打之事。 送裴敏离开,裴老夫人不愿意去说,宜川侯也要脸,当初承诺让裴敏留下,如今又让人离开,这是自打嘴巴的事儿,他也不愿出面。 母子俩想到了裴夫人,她一直想送裴敏离开,这个唱黑脸的,就她了。 裴洛出了松鹤堂,带上裴英出府去了。 他要找到林嬷嬷,从林嬷嬷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可惜,等他找到人牙子询问林嬷嬷一家的情况时,人牙子说,林嬷嬷一家被人买走了。 裴洛不甘心,问被谁买走了,可知道那人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人牙子一概不知。 裴洛失望而归,路上思索是谁买走了林嬷嬷,就是裴敏吗。 林嬷嬷跟着裴敏多年,定知道裴敏很多事,裴敏把人买回去也是正常的。 或许,可以试探一下裴敏。 他直接去了裴敏院中。 裴敏见到裴洛来了,还很高兴,裴洛这是对裴舒失望了,才想起她了,一定是这样的。 她订着红肿的脸,笑着迎上去,还未开口,就听裴洛问:“林嬷嬷一家哪里去了?” 裴敏把嫁妆归还后,也有两三个庄子,都不大,或许他该直接去找找,把人找出来再说,而不是打草惊蛇。 听了这话,裴敏怔住了,裴洛在说什么,林嬷嬷一家不是被发卖了吗? 她还想把人买回来呢。 难道林嬷嬷一家不见了,谁把他们买走了,是裴舒吗? 一定是她,她想抓住自己的把柄,只能从身边人下手。 也怪自己,没有早点下手把林嬷嬷一家买回来。 裴洛见她这样,便知人不是她买走的,难道是舒儿? 舒儿一向聪慧,想从林嬷嬷一家身上得到裴敏陷害她的证据,也是有可能的。 一定是这样,如此,裴洛也就放心了。 只有林嬷嬷一家没有在裴敏手上就好。 裴洛走了良久,裴敏还愣在原地,心中又惊又惧,一定是裴舒带走了林嬷嬷一家,她想报复自己。 林嬷嬷一家不能落在裴舒手上。否则一切都完了。 裴敏在想林嬷嬷的事儿,还不知宜川侯将她送到庄子上去。 林嬷嬷的事还没着落,佳慧郡主来了,裴敏正欢欢喜喜招待人。 佳慧郡主每次都会为她出头,这次一定也会,这会儿上门,一定是给她送好消息来了。 先不管林嬷嬷的事儿,人不见了,想法子找回来就是,实在不行只能舍弃。 就算把一切说了,拿了证据又如何,只要自己不承认,便可以说裴舒诬陷她,证据是她编造的。 这般一想,裴敏也就不怕了。 也不知裴舒如何了,是被打了,还是被罚了,无论哪一个,都是裴敏乐意看见的。 被太后不喜,纵然有禄国公府撑腰,裴舒这辈子也休想抬起头来。 “你怎么来了,我真的没事。”她的脸肿成了猪头,竟还说没事儿,也是能忍。 想到裴舒被太后惩罚,脸也不是很疼了。 佳慧郡主知道裴敏被打了,却不知裴敏脸都肿了,看着很吓人,虽然涂了药,消了些肿,可脸都青了,看着更吓人。 她心疼得不行,忘了太后教导的话,替裴敏不平,还辱骂裴舒,说她是乡下来的,就是粗野,等有机会,一定好好教训他。 裴敏可不想听这话,想问裴舒的事儿,却又不敢问,怕太过明显,被佳慧郡主怀疑。 “谁让我占了她的位置,活该被打,我知你为我好,你别骂她了,让哥哥听见了,哥哥该不高兴了。” 佳慧郡主喜欢裴洛,这事儿只有裴敏知道,却从未点破过。 “裴洛在家?”佳慧郡主问,“在宫里我见到他了,和陆老夫人一起。” 裴洛一直没说话,她以为裴洛不喜裴舒,便问裴敏:“裴洛是向你的,在宫里,他没帮他那亲妹妹说话。” 裴舒没吃亏,还得了太后的赏赐,裴洛自然不会开口说话。 裴敏终是没忍住,问发生了何事。 佳慧郡主想到这事儿就来气,不过对方是自己的好友,没什么可隐瞒的,便把太后赏赐看中裴舒的事儿说了。 裴敏神情恍惚,眼前一黑,竟想昏过去。 怎么会,她没被打罚,还入了太后的眼,被太后赏赐了东西。 这怎么可能。 佳慧郡主看她神情呆愣,喊了裴敏几声,裴敏却没回答,满脑子都是裴舒得了赏赐的消息。 这是多大的面子,瑞亲王,长公主,太后,都喜欢裴舒,为什么,又凭什么。 一个刚从乡下来的野丫头,还粗蛮不讲理,凭什么有这么好的运气。 她越想越气,也懒得敷衍佳慧郡主,说身子不适,命人送佳慧郡主离开。 佳慧郡主走后,裴敏摔了不少东西,还未来得及收拾,裴夫人带着人进来了。 她见地上满地瓷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坐到玫瑰椅上,轻蔑看向裴敏:“看来你已经得到消息了,既然知道了,也不用我说了,你自己走吧,省的我撵你,浪费口舌?” “你什么意思?”裴敏肃穆看着裴夫人。 什么离开,去哪里,谁离开。 父亲和祖母答应过她,让她留下的,谁也不能撵她离开。 裴老夫人知道她不信,起身走到裴敏跟前:“老夫人和侯爷决定了,把你送到庄子上,你且收拾收拾,赶紧走吧,相识一场,我也不想你太难看。” 这个丫头终于要走了,真是大快人心。 裴夫人不蠢,自然知道裴老夫人和宜川侯不愿得罪人,才让自己出面的,不过她很乐意呢。 裴敏不愿离开,非要留下,裴夫人自然不允许,直接命丫鬟婆子帮她收东西。 这会儿跟着来的,都是她的心腹,早对裴敏恨之入骨了,看似收拾东西,其实许多东西能摔得摔,能扔得扔。 一点不留给裴敏。 裴敏气急败坏,要见裴老夫人,裴夫人这才给人使眼色,让她们悠着些,别太过分。 万一裴敏因为这事儿死赖着不走,可是她的损失。 “你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离开,你自己离开,还是命人送你离开,你选一样吧,你本就不是侯府的千金,赖在侯府也不是事儿,如今老夫人和侯爷还怜惜你,愿意送你到庄子上去,说不定哪天彻底厌恶了你,直接把你扫地出门了。”裴夫人端坐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裴敏也清楚,虽然只和裴舒打个照面,她已经输了,输得彻底。 那么多人护着她,她纵有天大的本事,也赢不了。 或许离开是不错的选择。 她记得宜川侯府有个庄子,与三皇子的庄子挨着,或许可以去。 裴敏也不挣扎了,一面命人收拾东西,一面和裴夫人讲条件,她可以去庄子上。 她要去南郊的庄子上。 裴夫人没有犹豫,允了,只要裴敏愿意离开,去哪个庄子上都行。 不过临走前,她要见一见裴老夫人,给老夫人磕头辞行。 裴夫人怕裴老夫人反悔,百般不愿,裴敏讥讽:“你是怕我不走,东西都收拾了,还能不走。” 裴老夫人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尤其是为了宜川侯府。 裴夫人没拦着,裴敏去了松鹤堂,直接跪在院中,楚楚可怜给裴老夫人磕头,感人肺腑的话一句又一句,令裴老夫人难受,觉得对不起她,给了不少东西,让她傍身。 宜川侯也给了不少东西,连同庄子的地契也给了她。 裴敏去了听风院,想和裴洛辞行,裴洛没有见人,让裴英传话,只有四个字,一路保重。 若不是裴洛涵养好,早骂裴敏一顿了。 裴敏得了不少好东西,还能见到三皇子,她也不难受了,带上东西,去了庄子上。 迟早有一天,她还会回来的。 裴舒虽然住在长公主府,可宜川侯府的事,还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隔天,长公主和谢斐告诉她的。 知裴敏去庄子上,裴舒还挺高兴,不过裴敏心机重,不会死心的。 “那假货被送走了,宜川侯府还会上门接人,你是回还是不回?”长公主喝着燕窝粥,看向一旁忙着刻东西的裴舒。 要是裴舒再不回去,就说不过去了。 裴舒停下手里的动作,笑着问长公主:“姑姑,您不是留我几个月吗,以后的几个月,我就赖在您府上了,您可不能赶我走。” 回宜川侯府,他们想得美。回去勾心斗角,看人脸色吗,还不如寄人篱下呢。 这几个月住长公主府,再去瑞亲王府还债,不用回宜川侯府,多好啊。 本想自己住的,看来不现实,不过院子还是要买的。 “你给我当女儿才好呢,一辈子不回去,长长久久陪着我。”长公主放下碗,看裴舒手里是个娃娃,对裴舒招招手。 “您都有自己的孩子的,还会想着我,一定是想吃我做的饭。”裴舒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你这丫头,嘴上不饶人。”长公主端详着手里的娃娃,是个小童子,眉眼没有成型,看不出模样,不过以裴舒的手艺,定然是个好看的。 裴舒没有反对,就是愿意住在公主府,一会儿让人去宜川侯府传话,不用急着接人。 她与裴舒有缘分,想留人多住些日子。想来宜川侯府不会不同意。 “姑姑,给您打个商量呗。” 进了一次宫,欠了不少人情,得还呀。 她想做佛跳墙,做一大坛子,分装出来,给人送去,就当还一些人情了。 长公主让她说,裴舒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你啊,就惦记着我的好东西呢,佛跳墙,名字听着不错,你且去做,做出来的先给我尝尝。”长公主含笑道。 裴舒连连保证,放下刻刀等东西,小跑着去了厨房。 做佛跳墙需要的材料多,还都不便宜,可以说是珍馐食材。 佛跳墙又名福寿全,是闽菜系列。 所需材料很多,海参、鲍鱼、鱼翅、干贝、鱼唇、花胶、蛏子、火腿、猪肚、羊肘、蹄尖、蹄筋、鸡脯、鸭脯、鸡肫、鸭肫、冬菇、冬笋等等。 做这道菜极为讲究,鲍鱼一定要九头,还有许多食材需提前发泡。 原料分别采用煎、炒、烹、炸多种方法,炮制成具有煎、炒、烹、炸特色的各种口味,然后一层一层地码放在一只酒坛子里,注入适量的上汤和酒,使汤、酒、菜充分融合。 再把坛口用荷叶密封起来盖严,放在火上加热。 用火也十分讲究,需选用木质实沉又不冒烟的白炭,先在武火上烧沸,后在文火上慢慢煨炖两三个时辰。注1。 裴舒进了小厨房,将所有食材找出来,再把食材处理了,酒坛,酒,荷叶泥巴,也让丫鬟们准备好。 厨娘奇怪,问裴舒要做什么。 裴舒卖了个关子,说做出来的她就知道,到时候也让她尝尝。 发泡食材时,她去熬制高汤。 食材发泡处理好,一层一层码放在酒坛中,加上汤和酒,荷叶封口,大火煮沸,小火慢慢煨,让人看着火,到时间来取就成了。 裴舒这一忙活,就忙活了多半天,可把她累坏了,也弄出一身汗,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裙,就听丫鬟说,有人找她。 “又有人找我?”裴舒狐疑,问丫鬟是谁,丫鬟说是个少年,多的就不清楚了。 裴舒以为是裴洛,到了会客厅才知道,原来是俞临江:“哥哥,你怎么来了?” 她跑过去,抓住俞临江的衣袖,差点就要跳起来。 俞临江含笑看着她:“我不来,还不知你进了宫,收了不少赏赐呢。” “你知道了?”裴舒道,“太后赏了不少料子,我还想给你们送回去呢,你来了,省的我送了,让娘多做几身好看的衣裙,给囡囡也做些,还有咱们牛牛,他们见不到我,是不是想我了。”裴舒觉得自己话多了。 俞临江含笑看着她,静静听着,仿佛听不够似的。 他想起什么,将一块帕子包裹着的东西塞给裴舒:“东西很重要,你且好好收着,莫要被别人看见了。” 裴舒接过来,觉得压手,以为是金银玉器,也没看,直接收入怀里,点头答应:“放心吧,我会好好放着。” 两人说了会儿话,长公主命人传话,让俞临江和裴舒别总在屋内,园子里风景好,可以去看看。 裴舒便拉着俞临江来了花园中,花园中的景色的确好,繁花簇锦,树木繁茂,亭台楼阁,走几步就是一处风景,令人流连忘返。 俞临江没心思逛园子,问裴舒是否要买宅子,他知道裴舒一直有这样的打算。 裴舒听了,来了精神:“买,当然要买。” 投资房产,什么时候都不亏。 “你要是想买,我得空了帮你去看看,选几处让你看看,你要是喜欢,咱们就买下来。”俞临江道。 目的达成,俞临江不便多留,便要离开。 裴舒没让,佛跳墙还没做好,俞临江走了,可就要错过了,她想让俞临江尝尝,提起道:“要不,咱们去外面逛逛,我还没去过外面呢。” 一会儿再让俞临江把她送回来,时间也差不多,带一罐佛跳墙回去,也让娘尝尝。 俞临江舍不得拒绝裴舒,点头答应,让一个丫鬟去主院,和长公主说一声。 长公主听了,命人跟着,这人生地不熟的,别出了岔子。 她和谢斐在下棋,问:“你觉得这俩孩子如何?” “挺般配的。”谢斐落下一子,想起裴舒和俞临江相处,哥哥妹妹的喊着,倒是亲热。 “我觉得也是。看见他们活泼好动,我都想去走走了。”长公主也落下一子,发现她输了,收了棋子,“不下了,不下了,每次都是我输,你也不知道让着我。” “天大的冤枉,你都悔棋几次了,我都没在意,你还偷拿我的棋子,以为我不知道呢。”谢斐扶着长公主起来,准备去院子里走走,“谢老夫人六十五岁寿诞要到了,送来了帖子,请你我回去呢,我想着,咱们还是不回去了吧。” 谢老夫人并不是谢斐的亲娘,他亲娘早逝,被两个哥哥带大,后来父亲续弦,他很少回家,与继母关系一般,若不是早逝的二哥留下一女,谢斐根本不会回家。 想起谢颖,谢斐问长公主:“颖儿与舒儿同岁,我想着把人接来,让她小住几日,也好与舒儿作伴,女孩子家在一起,也有话说。” 他心疼侄女,想让侄女认识裴舒,裴舒不是吃亏的性子,颖儿内敛,胆小怕事,或许能跟裴舒学学,改一改她的性子也是好的。 谢斐真怕颖儿将来嫁人吃亏。 长公主岂不知他的打算,以前他们也多有照顾,谢家才不敢欺负颖儿,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明儿就去接人,让她们认识认识。”长公主道。 舒儿也需要朋友,两个小姑娘要好,自然最好不过。 裴舒不知她要有亲朋友了,她拉着俞临江出了长公主府,直奔朱雀街。 这里可是商贾云集之地,店铺林立,买什么的都有。 林婷说,她在这里租了铺子,卖衣衫首饰,还有化妆品,裴舒想去看看。 到了朱雀街,裴舒转了一圈,终于看到了熟悉的铺子名,舒婷阁。 就是这里了,裴舒拉着俞临江进去。 俞临江以为她买衣裙,也不曾阻拦。 裴舒进去后,看了一圈,有一身淡紫色衣裙入了她的眼,这是她设计的,竟挂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也不知价值几何。 “掌柜的,这件衣裙多少钱?”林婷每月都给她送银子,虽然伴随着账本,但裴舒想亲耳听听价格,这样有成就感。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掌柜的,这衣服多少钱,本郡主要了。” 裴舒回头,见是佳慧郡主,昨儿在慈安宫见过。 她对自己有敌意,裴舒努力回想剧情,模糊有些影响。 书中有个郡主,好像是裴敏的朋友,处处为难六丫,带着京城贵女孤立她。 难道是这位? 真是缘分呢。 72 第 72 章 上门纳妾 裴敏假装不知她是谁, 对掌柜的道:“掌柜的,这衣裙可是我先看上的,你可不能卖给旁人。” 俞临江站在她身后, 疑惑不解, 不过并未话说,只是打量着佳慧郡主,把人记在账册上,以后再找人算账。 欺负舒儿的人, 一个别跑,都给他等着。 佳慧郡主霸道惯了, 威胁掌柜的, 她是常客,可别因小失大。 裴舒怕掌柜妥协,直接对佳慧郡主道:“你想为难我,直接对着我来就是, 何必为难一个掌柜的。” 说着掏出荷包, 拿出一张银票,直接拍桌上:“这个裙子我看上了,一千两我买了。” 话落,她微微扬起下巴,得意的模样很欠揍。 佳慧郡主是差钱的吗,想起昨儿在慈安宫中,太后给裴舒不少东西,这是她炫耀的资本吗。 一个乡下野丫头,怕不是没见过好东西,银子她从来不缺,更不缺那点子东西。 太后往年给她的可不少呢。 不过想到东西给了裴舒还是令她生气。裴舒还欺负敏儿, 非要压一压她的气焰不可。 佳慧郡主出门带了不少银子,却没有一千两,拿不出来觉得丢人,对掌柜的道:“一千一百两,把衣裙送到沁阳王府去。” 沁阳王府几个字入了俞临江的耳,他掀起眼皮看向佳慧郡主,原来她是沁阳王府的。 开始他猜到这铺子是裴舒和林婷的,自然知道裴舒准备坑眼前的人。 舒儿果真不吃亏呢。昨儿慈安宫也有这位呢。 裴舒不想放过她:“要买裙子就当场付钱,没钱豪横什么。” 说着又拿出一张银票,还是面值一千两:“这可是现银,卖给我,掌柜的你绝对不亏。” 佳慧郡主硬气,直接开口三千两,命丫鬟拿走裙子,回府取银子去。 她还不信了,她一个郡主,还压不住一个乡下来的丫头。 裴舒见状,收了银票,找了个位置坐下,笑着对佳慧郡主道:“那我要看着,你可别诓骗我。” 一件裙子就卖三千了,这京城人真有钱。看来得多来几次。就当佳慧郡主欺负六丫的利息了。 丫鬟得了命,去得快,来得也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 不过后面跟着一个少年,十八九岁的样子。是沁阳王府幼子,容珂。 他听说妹妹花三千两银子,只为买一个裙子,就过来看看,什么裙子能值三千两。 他们家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来了一问才知,妹妹这是与人赌气呢,这人还是得太后和长公主姑姑看中的。 少年瞬间知道妹妹为何这般生气了,当即付了三千两银子,全了妹妹的面子,又看一眼裴舒,皮笑肉不笑道:“姑娘好手段啊。” 妹妹单纯,看不出她故意的。 他可看得出来,要不是知道这舒婷阁是皇商林家的产业,他都以为裴舒故意坑他妹妹呢。 “少爷才是聪明人呢,一眼就看出来了。”裴舒不否认,大方承认。 论起身份,裴舒自认为不差,没必要忍气吞声。 她才不会像六丫一样,受了委屈就往肚子里咽,她就不是吃亏的人。 还是那句话,谁让自己不痛快,她就让谁不痛快。 互扎嘛,谁疼谁缩头。 容珂看一眼裴舒,笑眯眯道:“你很聪明,我记住你了。” 裴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谁稀罕你记住啊。 容家兄妹走后,裴舒拉着俞临江回了长公主府。 时间也差不多了,裴舒直接去了小厨房,洗了手拿了两块湿帕子,把酒坛子拿下来。 俞临江怕烫着裴舒,也过来帮忙。 等打开封口的荷叶,一阵浓郁的香味从厨房里飘出去。 长公主也闻见味道了,知道裴舒捣鼓的东西成了,便让人过来看看,盛一碗给她送过去。 听裴舒说这东西好吃,她就留着肚子呢。 裴舒看见冬梅来了,盛了一碗,放托盘里,让她给长公主送过去。 东西太香了,冬梅忍不住吞咽口水,一个劲儿夸裴舒手艺好。 厨娘站在旁边,一面云咽口水,一面问裴舒,这是什么东西,咋这么香呢,颜色还好看,金灿灿的。 这东西看着就好吃,不要说闻到味道了,口水不流出来,都是她们强忍着。 裴舒把谢斐的那一份也盛出来,命丫鬟给他送去。 俞临江也忍不住吞咽口水,问裴舒:“这是什么菜?。” 裴舒做了不少菜,就属这道菜颜色好看,味道鲜香。 “佛跳墙,意思是佛祖闻见味儿都忍不住爬墙来吃。”裴舒把剩下的分装到罐子中,东西不少,有五罐,瑞亲王,陆老夫人,苏青蓉各一份,剩下两份一份给俞临江,另一份是裴洛的。 她终究是心软了。 书中裴洛开始很疼惜六丫的,被裴敏挑唆,一步步对六丫失望了。 现在他很疼六丫,昨儿冒险进宫,只为让妹妹出来,这些谢斐都告诉她了。 她不想欠裴洛的,这佛跳墙就当谢礼吧,日后还是陌生人。 俞临江见裴舒分配好了,自然不会说什么,拿着自己那份和母亲那份,辞了裴舒离开了。 剩下的,裴舒请人送到瑞亲王府,禄国公府和宜川侯府。 丫鬟们进来,拿上东西送到各府。 裴舒把剩下的东西分了,厨娘,长公主的几个丫鬟都有,只是少了一些,每人也只有小半碗,也是汤多,东西少。 长公主才吃了一口,忍不住感慨:“这是本公主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没有之一。真不愧是佛跳墙,十几原料煨于一坛,有共同的荤味儿,又保持各自的特色,这才是最难的,每种原料相互渗透,味中有味,太好吃了。” 点评完,汤也不热了,长公主直接一勺接着一勺得吃,一直吃了一碗,让人再盛一碗。 这时谢斐进来,见长公主吃了一碗,还要吃,也笑了。 这么香,他在书房看书,被勾得馋虫都出来了,坐立难安,索性准备过来,就见丫鬟端着碗进去了。 谢斐不似往日儒雅,一口气吃了一碗,犹觉不够,便回来看看还有没有,要是有,再给他来三碗。 裴舒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放了四个碗,也幸亏做的多。 谢斐上前,直接端了一碗,先给长公主,后又端一碗放在自己跟前,让裴舒坐下一起吃。 “这吃食好,叫什么名字。”谢斐一面吃,一面问裴舒。 “佛跳墙。”裴舒坐下,对冬至几个道:“几位姐姐厨房里给你留着呢,你们也尝尝鲜。” 几个大丫鬟得到应允,转身去了厨房,心中将裴舒夸了数遍。 舒儿小姐就是客气,人美心善,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他们。 长公主一面吃一面道:“软嫩柔润,浓郁荤香。汤浓色褐,却厚而不腻,真是不错,明个儿再做一些。” “是该多做一些。酒香与各种香气混合,香飘四座,烂而不腐,口味无穷。”谢斐说着,又吃了一碗。 裴舒欣慰,答应了明天再做,不过转头对长公主道:“您有了身孕,还是少吃些为好,这里面有酒。” 长公主:“……” 瞬间觉得碗里的肉不香了,半晌才道:“以后别做了,等我生了孩子再做。” 闻得到却吃不到,更折磨人。 谢斐:“……” 可他想吃,算了,舍命陪爱人,长公主最重要。 不过谢斐终是没忍住,家里不能吃,便去瑞亲王府蹭着吃,也让他满足了口腹之欲。 瑞亲王收到长公主送来的东西,有些诧异,便问谁送来的。 管家说裴舒让送的,他们知道是吃食,却不知是什么。 瑞亲王好奇,打开想看看,一阵扑鼻的香味钻进鼻孔,他连忙盖住陶罐,命人送长公主的人回去。 他见凌苏不在,心中一喜,准备吃了,要是凌苏回来,少不得要分出去一些。 方才那香味,虽然盖的快,他也闻见了,太香了,他不想与人分吃。 他把陶罐放下,命人出去守着,这边刚吃了两口,就听见了凌苏的脚步声,忙盖上盖子,又觉得不妥,抱起陶罐就要走。 谁知凌苏快他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小师叔,你不老实,竟然偷吃,也不叫我,太不够义气了。” 瑞亲王尴尬一笑,抱着陶罐的手紧了紧:“就一点,都不够我塞牙缝的,你就别吃了。” 凌苏机灵,看向门口,惊喜到:“裴舒,你怎么来了?” 瑞亲王看向门口,见空无一人,方知上当,可惜已经晚了,怀里一空,陶罐不见了。 再一看,可不就在凌苏怀里,这小子已经跑远了,他一面跑一面打开陶罐,对着陶罐就是猛喝。 瑞亲王追上去,非要打凌苏,一面追一面骂,还让凌苏嘴下留情,给他留一口。 相比瑞亲王府的热闹,禄国公府就平静多了。 东西不少,陆老夫人年纪大,吃不了,便喊来禄国公夫妻,三人分吃了。 吃了珍馐美味,陆老夫人对裴舒夸赞不已,还说裴舒孝顺,比禄国公都强。 禄国公孝顺,顺着陆老夫人,还说要把裴舒接回来住。住在公主府也不是事儿。 陆老夫人也想把人接回来,可驸马已经说了,长公主喜欢舒儿,让舒儿在公主府多住些日子。 她能说什么,别人也是好意,她不能拒绝啊。 哎,外孙女太讨喜了,也不是好事儿。 俞临江带着陶罐回了别院,站在门口,看了看两份吃食,犹豫半天,朝自己院子走去。 他先把自己那份放下,拿了一份去见苏青蓉,说了裴舒的近况,把东西给苏青蓉。 苏青蓉没打算吃独食,叫来几个孩子,一人倒了一小碗,分吃了。 牛牛几个吃后,意犹未尽,舔着嘴唇问裴舒何时回来。 他们都想姐姐了,自从姐姐走后,他们就吃不好吃得了。 俞临江陪着苏青蓉说了会儿话,回到自己院中,把他那份吃了,也是意犹未尽。 他叹息一声,拿起书翻看着,觉得日子有些漫长,好似少了些什么。 宜川侯府听风院 裴洛看着陶罐里的东西,简直不敢相信,一再问裴英:“这真是舒儿让人送来的?” 裴英觉得好笑,不厌其烦回答:“自然是,小姐虽然生您的气,可到底是血脉至亲,就算生气了,也还是想着您呢。您放心,小姐早晚会原谅你。” 裴洛觉得,这或许真有可能。 妹妹若是不想着他,就不会送吃食来了。 不过裴洛没有吃,带着东西去了松鹤堂,又命人喊宜川侯来用饭。 祖孙三代吃了裴舒做的饭食,惊为天人。 觉得裴舒心灵手巧,要不是心灵手巧,能做出这样的美味,比侯府的大厨都强。 裴敏也送到庄子上去了,是该把人接回来了。 这丫头还是在自己眼皮底下好。 宜川侯听闻嫡女又得了太后看中,都有些佩服嫡女的运气了。 这运气,真没谁了。 当时太监来接人时,态度不好,他以为嫡女得罪了太后,谁知事情来了反转,嫡女竟得了太后赏赐。 这人,还是要有运道才行。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人若穷,拾得黄金变成铜,人若富,拾得白纸变成布。 这话用在养女和嫡女身上正合适。 一个天生富贵命,一个借命也得穷。 天道如此啊。 若是裴敏知道宜川侯的想法,非当场吐血死去。 祖孙三代用了饭,外面有人来报,说沁阳王府来人了。 宜川侯疑惑,沁阳王府,他们来做什么? 佳慧郡主与裴敏走得近了些,除此之外,两家并无私交。 裴老夫人累了,挥手让宜川侯和裴洛忙自己的去。 宜川侯出了松鹤堂,对裴洛道:“你也来吧。” 嫡长子大了,是该了解一些事情了。 待客厅,宜川侯和裴洛进去,就见沁阳王世子和容珂父子俩都来了,还带来了礼物,旁边站了一个婆子。 这婆子打扮的素净,一脸难色,见了宜川侯和裴洛,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这沁阳王府也真敢说,竟然宜川侯府的嫡女当妾,这是打宜川侯府的脸呢。 宜川侯和沁阳王世子相互寒暄后,双方落座。 “世子贵人事忙,怎么到我这侯府来了。”说实话,宜川侯看不上现在的沁阳王府。 只因现在的宜川侯府是庶子承袭爵位。 当年太后是容家庶女,进宫后也不得宠,诞下子嗣后才被封嫔妃。 容家的庶子,也是容太后的哥哥,跟着水涨船高,得老王爷看重,与嫡子争夺爵位,最后胜出,承袭了爵位。 嫡出一脉被他们打压,死的死,走的走,如今只剩下一个孤儿。 如今十八了,听闻身子骨不好,酷爱读书,成了书呆子,到现在都没能订婚呢。 各种缘由,只有少数人知道。 沁阳王一家子,绝不是什么好人。 宜川侯也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可与沁阳王一比,他高尚了不少。 “有一桩好事儿,想和贵府商议一下。”沁阳王世子笑眯眯道,“令爱流落在外多年,这几日回京,犬子今日一见,便惊为天人,想与侯爷结儿女亲家,侯爷觉得可行?” 宜川侯没见过原配生的嫡女,想着这种可能。 要是嫡女嫁给沁阳王府的嫡幼子,也不是不行,嫡女在乡下长大,要么嫁到平常人家,要么嫁给寒门出身的举子。 他看不上沁阳王府是一回事,但他们终究是太后的娘家,皇上的母族,身份地位比平常人家好一些。 宜川侯觉得,嫡女嫁到沁阳王府,养女嫁给三皇子,也算是双喜临门。 媒婆看不下了,觉得沁阳王府坑人,小心提醒一句:“侯爷真是爽快人,愿意让女儿为妾。” 要是不说,事发后,倒霉的还是她,她宁愿不做这媒,也不能遭埋怨,这是结亲,不是结仇。 她都说不来了,沁阳王府非让她来,她能有什么办法。 听了这话,裴洛先是怒了,他不打沁阳王世子,直接对准容珂的脸就是一拳,盛怒之下,脸都气红了,口内骂着:“容珂,你个混蛋,你敢让我妹妹给你做妾,你哪来的脸。” 说着又是几拳头下去了。 容珂这人不学无术,好颜色,仗着是皇亲国戚,没少哄骗小姑娘,不到二十岁,后院一堆小妾了,竟还让舒儿做妾。 他好大的脸,他们裴家女儿誓死不给人做妾,别说嫡女,就是庶女也不给人做妾。 哪怕低嫁,也绝不让女儿做妾的。这是祖母和父亲的底线。也是他们侯府的底线。 沁阳王见儿子被打,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宜川侯的鼻子骂道:“好你个裴老匹夫,竟纵子行凶,我要到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宜川侯是不想惹沁阳王府,可也不怕。 他们上门让嫡女做妾,本就讨打,还敢狂妄,宜川侯也怒了,起身朝着沁阳王世子就是一拳头, 什么脸面不脸面,他也跟着裴洛学,一拳头接着一拳头。 他们侯府占理,就是跑到皇上跟前说理去,他们也不怕。 别看宜川侯是个渣男,身为侯府继承人,武艺没落下,专打沁阳王世子的痛处。 宜川侯注重脸面,虽然势力,但从未想过让女儿做妾,更何况是嫡女,这是再打他们侯府的脸面。 他和裴洛一起,把沁阳王世子和容珂打出了府门,礼物也扔了出去。 媒婆见状,早跑了。 太凶残了,她再也不给宜川侯府的姑娘保媒拉线了。 容珂被打,尤为不甘,指着宜川侯府的牌匾,大声放话,非要把宜川侯府的嫡女搞到手。 他还不信了,一个乡下来的丫头,他还弄不到手了。 先把人骗上床,让宜川侯府求着他上门纳妾,这样才爽呢。 容珂好色是出了名的,但她也有原则,仗着身世和那张脸,勾搭未出阁少女,先把人拐上床,让少女非他不嫁,他却摆高了姿态,拿捏人家。 这行事作风,也是出了名的。 其实容珂想娶裴舒的,奈何有未婚妻,是舅舅家的表妹。 母亲不许他退婚,就等表妹今年及笄,嫁过来呢。 佳慧郡主看容珂对裴舒感兴趣,便挑唆道:“三哥,你后院有不少人,却没方才的丫头漂亮,更不及她聪慧。听闻智慧这东西遗传,我都担心我侄子以后蠢笨。” 一席话,让容珂起了心思。 可不是吗,在京城,他从未见过想裴舒那样的丫头,小小年纪豪不怯懦,还敢坑郡主的银子。 三千两呢,可不是个小数目。 京城趣事不少,可像容珂这样,父子俩被人打了出来的,那真是少见。 尤其还是处在舆论顶尖的宜川侯府做的。 不到一日工夫,京城凡是有点手段的都知道了。 俞临江自然也听说了,是瑞亲王告诉他的。 瑞亲王待见裴舒,把她当成自家晚辈,自然不希望她嫁给容珂那个纨绔,也知裴舒是俞临江的童养媳,就想两人把婚事定下来。 这样别人就不会打裴舒的主意了。 俞临江听了,面上无动于衷,看着瑞亲王,想知他的目的是什么。 瑞亲王不自觉摸向眼角,那里青了一块,是被凌苏打的,只为一口吃的,那小子竟欺师灭祖啊。 俞临江没答话,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很扎心问一句:“你这脸怎么了?” 瑞亲王:“……” 扎心,不想说,深呼吸后,对俞临江道:“那丫头挺好,你们也算有婚约,赶紧把人娶进门。” 也算卖给裴舒一个好,蹭吃的又有借口的,他的佛跳墙啊,没吃几口,都进了凌苏的肚子。 早知生下来就掐死他,省的他欺师灭祖。 话落,瑞亲王摆摆手走了。 瑞亲王走后,俞临江微微眯起眼睛,容家,又是容家,真是好样的。 又过了几天,容珂从一个小妾床上下来,便不能重振雄风了。 沁阳王府请遍了所有太医,都是一个说法,纵欲过度造成的不举,日后如何,不好言说。 只能修身养性,莫再胡闹才好。 这一消息一经传出,成了别人茶后的谈资。 然容珂却不赞同太医们的说法。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他提出让裴舒做妾,随后便不举了,要是没有宜川侯府的手段。 他断然不会信,便将猜测告诉了他爹容逊,让容逊在朝堂上参宜川侯,说他下毒暗害世家嫡子。 先说这是没证据的事儿。再有他们让人家嫡女做妾,本就不占理,被打后,就想去宫里告状,被沁阳王臭骂了一顿。 武帝一向帮理不帮亲,还有这些年,容家手握镇北军,权势渐大,武帝开始忌惮容家了。 中宫无主,女儿是贵妃,形同副后,三皇子的母族也是容家。 容家若是不知收敛,早晚会成为第二个苏家。 他可不愿意步苏家后尘。 沁阳王世子,表面答应父亲,次日一早,便递了折子,把宜川侯参了。 说他与嫡子裴洛行凶殴打他们父子,后挟私报复,给他的嫡幼子下药。 裴舒听到这消息,只觉得是笑话,那些人,还真当她是下乡来的软包子,软弱可欺,随意揉捏? 长公主见她生气,劝说道:“这件事你别管,我会处理的。” 舒儿是她的贵客,容家竟打舒儿的主意,别以为是母后的娘家,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裴舒道:“我才不气。” 虽如此说,却想着要怎么报复那个容珂。 癞哈蟆想吃天鹅肉,想屁吃。 73 第 73 章 有仇报仇 73 裴舒虽说不生气, 心里却堵得慌,想着要教训容珂一顿,该怎么教训呢。 她想了一瞬, 坐到长公主对面,拉着人柔声撒娇:“姑姑,我有些私事, 能不能借两个侍卫给我,一会儿就行,我很快就把人还回来。” 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一天裴舒都觉得晚, 有仇就该快点报了,搁心里闷得慌。 裴舒的小心思都写在脸上, 长公主一眼便瞧出来了, 点头应允:“别做得太过分,我怕你惹上麻烦。” 容家人心眼小,爱记仇, 可不好对付。 尤其是容珂,容家纨绔, 堪比无赖,更是不好惹。明枪易躲, 暗箭难防,她怕裴舒吃亏。 她有心护着, 却不能时时刻刻护着,谁都有走神的时候。 “放心吧姑姑, 我不露面。”对于长公主的宠溺,裴舒很感激。 长公主推开她的手:“去吧,我也累了, 正好要歇会儿。” 裴舒辞了长公主出来,带上梅花和两个侍卫出了长公主府。 她在街上逛了一圈,找了个茶楼,让两个侍卫打听容珂的去处。 听说这人好颜色,喜欢美人,说不定在那个温柔乡里呢。 怪不得不举呢,欺负了那么多女孩子,活该不举。 就算他不举了,裴舒也不会放过容珂,竟想让自己做妾,美死他了。 两个侍卫得了命就去了。 裴舒坐在茶楼二楼,因为站得高,倒是能竟将一些风景收入眼底。 突然一个身影进入裴舒的视线,明眸一喜,起身朝着楼下招了招手:“哥哥。” 俞临江听见裴舒的声音,循声望去,正好看见了裴舒,笑了笑,直接来二楼找人。 他上了二楼,找到裴舒的桌子,坐到裴舒对面:“你怎么出来了?” 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有些私事要办,哥哥可要帮帮我。”裴舒笑得神秘。 俞临江觉得不是好事儿,不过,这丫头难得有这样的孩子气,他愿意宠着:“说吧,什么事儿?” 裴舒凑到俞临江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女孩子凑过来,带着一股清甜的气息,令俞临江心里痒痒的,耳边又传来女孩儿温热的气息,俞临江身子僵硬,不敢动弹,脸颊微热,随后耳朵也热起来了。 裴舒说完撤回身子,笑着问:“你觉得我这主意可好?” 俞临江回神,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端起茶杯猛喝一口,想把脸上的热意压下去。 裴舒诧异,看着俞临江的手,半晌才道:“哥哥,那是我的茶杯。” 说完觉得俞临江可能渴了,不在意挥挥手:“你喝吧,我换个杯子就好。” 说着真换了一个杯子,还为自己倒了杯茶。 俞临江端着茶盏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本来想压压脸上热意呢,反而觉得更热了。 他这是怎么了,好像生病了似的。 气氛有些凝结,俞临江正当没话找话时,楼下传来容珂的声音。 裴舒和俞临江对视一眼,同时起身朝楼下看去。 果然是容珂那厮,怀里搂着一个年轻女子说话,一脸璀璨的笑。 裴舒不禁脱口而出:“这厮不是不举吗,怎么还找姑娘。” 一句话惊得俞临江差点咳出声。 梅花嘴角也瞅了瞅,小姐哎,你可是大家闺秀,不能说这样的话,让人听见,名声还要不要了。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这种话休要再说,让人听见,对你名声不好。”俞临江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容珂。 是不举来着,这件事没人比俞临江清楚。 因为药就是俞临江命人下的。 有苏九这个万事通在,京城的事都瞒不住他。 得知容珂去了宜川侯府,还要纳裴舒为妾,那一刻俞临江就怒了。 思来想去,俞临江就想到了这个法子。人都不举了,看他怎么纳妾。 如今看来,这厮好了? 俞临江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 沈千流的药,一般人解不了,就是太医院那些人轮番上阵,也未必能看出什么。 他是装的?也不是没可能,男人嘛,为了面子,什么事做不出来。 现在遇见这厮了,手痒了,怎么办。 裴舒一直看着容珂,想了一会儿,凑到俞临江身旁,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俞临江越听脸颊越黑,这是什么馊主意,竟让他扮女人,去勾-引那个容珂。 舒儿这脑子,怎么净是馊主意。 裴舒见俞临江没反应,以为他没听见,还想再说一遍,被俞临江打断:“我,我不扮女人。” 若是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打死也不能扮啊。 还在舒儿跟前,这可是很丢脸的事。 裴舒也知为难俞临江了,心一横,道:“那就我来。” 只要把人引到偏僻的角落,让俞临江出面揍人,非把那王八蛋打残不可。 “还是我来吧。”俞临江一听裴舒要亲自来,直接拒绝了。 要是出了点事儿,可怎么得了。再说,他不想让人看裴舒,尤其是容珂。 想到容珂色-眯-眯看向裴舒,俞临江心中十分不舒服,暴躁得想打人,往死里打那种。 决定后,裴舒和俞临江来到成衣坊,选了套衣裙,又找了个地方化妆。 梅花一直跟着,心中惊起万丈高浪,这是那杀人不眨眼的少年吗。 一眨眼变成了少女,气质凛然,让人退避舍。这是去勾-引人,还是去吓唬人。 他确定不会把人吓跑吗。要是她,早跑了,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俞临江不用看,也知道女儿装的他有多滑稽可笑。 因为裴舒的唇角一直翘得高高的。 这是在笑话他吗。 裴舒也发觉俞临江不虞,忙敛了笑容,拿出帕子给俞临江遮脸:“这样就可以了。” 半遮半掩,这样才是最勾-人的。 如此绝色美人出现,不信容珂不上当。 俞临江嘱咐裴舒几句,信步离去。一会儿动手,他要多打几下,出出心中这口恶气。 裴舒提醒:“莲花步,你这大刀阔斧的,一看就是个爷们儿。” 听了这话,俞临江差点跌倒,回头瞪裴舒一眼:“你闭嘴。” 他本来就是男的好不好,莲花步,屁的莲花步。装扮成女人就算了,还要走莲花步,不可能。 裴舒:“步子小点儿,否则真容易露馅儿。” 俞临江:“……” 再次抬步,步子小了不少。 梅花佩服裴舒,也只有小姐,才能劝说那黑心肝的少年吧。 俞临江故意与容珂走对面,连个眼神也不给他,眼中还带着冷意。 他越是如此,越能引起容珂的注意。 容珂后院不少美人,热情似火的,娇娇软软的,撒娇讨喜的,柔若无骨的,就是没有这种冰美人,冷若冰霜,艳若桃李,也不知在床上会如何。 想到此处,容珂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这冰美人浑身上下带着寒冷的气质,身材高挑,袅娜多姿,锦帕遮面,比不遮面还吸引人。 只一眼,容珂便被吸引了,跟在俞临江身后,言语讨好问:“这位小姐好,请问小姐芳名,家住哪里,芳龄几何,可愿与我郊外踏青?” 他容貌不差,头戴金冠,锦衣华服,腰间带着玉佩,手里拿着折扇,风骚地扇着,温和笑着,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真会上当。 俞临江心里恶心得要死,却不言不语,不动声色把人引入一个死胡同中。 到了死胡同里,容珂乐了,暗道,他把我引入此地,难道想与我共赴云雨,这也不是不可以。 如此想着,欲开口说话,下一刻后颈一疼,人便失去了知觉。 俞临江踢了几脚解恨,遂后退几步,厌恶看着地上的人,对着巷子深处道:“出来吧。” 小丫头说要自己报仇。 裴舒带着梅花,从巷子深处出来,手里提着棍棒。 她走到容珂身边,二话不说,举起棍子往容珂身上招呼,那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口内还喊着:“我让你花心,我让你纳妾,还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想屁吃呢。美死你。” 每说一句话,都有几棍子落下。 地上的人虽然昏了,还发出闷哼,可见裴舒用了多大的力气。 俞临江头一次见裴舒发狠,也不拦着,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梅花心里突突的,好似万马奔腾。 不愧是黑心少年看中的人,和黑心少年一样,都是狠心的人。 裴舒打累了,扔下棍子,和俞临江一起离去。 他们找地方换回来,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又去看了几处宅子。 宅子太小,裴舒不满意,便没有买,看了几处都不大,大的都被有钱有势地买走了。 想买大的真不容易。 俞临江想让裴舒买下沈千流隔壁的宅子,又怕太明显,便没有开口。 他们看了几处,也就沈千流隔壁的最好,院子被人翻新过,布局精巧,二进的宅子,一个人住错错有余。 俞临江见裴舒不满意,还满脸失望,笑着道:“没关系,你现在用不到,咱们慢慢选就是,不急。” 裴舒觉得也是,心中惆怅一扫而空,拉着俞临江又玩了一会儿,才回公主府。 他们做的事,已被侍卫告诉了长公主。 公主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又命他们处理干净,不要让人查不出。 裴舒回来,去见了长公主。长公主问裴舒玩得可好,只字不提打容珂的事。 “挺好的,遇见了哥哥,我和哥哥逛了一会儿,就回来了。”裴舒脸不红心不跳道。 长公主见她唇角一直翘着,显然很高兴,便不忍拆穿,拉着裴舒说了会儿话,便让裴舒去歇着了。 梅花一直跟在裴舒身边,总觉得长公主知道了什么,忍不住提醒裴舒。 裴舒摆手,不甚在意道:“放心吧,你以为姑姑不知道我去做什么了。” 侍卫都是长公主的,长公主比谁都清楚,只是没拆穿她罢了。 长公主对她好,她记得恩情,晚上用心做了一桌子菜,还得了长公主赏。 裴舒拒绝不要,长公主笑着道:“你若是不要,可就便宜了别人,多少人想要我给的东西呢,拿着吧,这点儿东西我还是有的。” 她食邑万户,每年皇上和太后赏赐不少东西,还有其他人送的,库房里都堆成山了。 不过这些她不会和裴舒说。 “那就谢谢姑姑了。”裴舒捧着匣子,觉得自己是京城最富有的姑娘了。 天两头得赏赐,佳慧郡主也没这能耐吧。 这时候谢斐来了,与长公主对面而坐,似有话要说。 裴舒很有眼色,欲辞了出来,被长公主喊住:“舒儿坐下,我有事与你说。” “何事?”裴舒放下匣子,坐在离长公主最近的椅子上,一脸好奇。 长公主说了谢颖的事,身世也没瞒着,都一一说了。 末了又道:“那丫头也可怜,柔柔弱弱的,整日被人欺负,我和驸马不在身边,难免有疏忽的时候,你胆子大,又主意,帮我们教教她。” 他们也教过,可谢颖依然胆小怯懦,后来就放弃了。 “前几日我们去接人,她去了外祖家,明日回来。她外祖家毕竟是外家,有些事儿也不好管。终归要让她自己立起来才行。”谢斐道。 裴舒聪慧,立刻明白了长公主和驸马的意思。 说起谢家,肮脏事情也不少。 谢颖脾气好,柔弱可欺,谢斐教过多次,一点用没有,别人大声说话,都能把人吓到。 若不是他和公主护着一二,这孩子怕早就死了。 她是二哥唯一的血脉,他不能不管。 谢斐不是没指望过大房,大嫂与二嫂有龃龉,别说帮衬一二了,不落井下石便是好的。 那些个教养嬷嬷就是最好的证据,明明是他请去的人,却被大嫂拿捏的死死地。 裴舒聪慧,算听明白了,黑眸认真看着长公主,笑着道:“舒儿听明白了,您和姑父觉得我彪悍,想让我带带人家,对吧。” 这事儿可不简单,若想不被欺负,首先要自己立得起来,自己立不起来,她说啥都没用。 她一句话,差点令谢斐被茶水呛住。 这丫头,说话太直接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叫彪悍,不过这丫头确实彪悍,都敢打容珂了。 这性子不吃亏,才能让人放心,要是谢颖能有裴舒一般胆大,他也就放心了。 长公主抿唇轻笑,直接承认:“你的性子确实彪悍,不过我就是喜欢。等颖儿来了,就麻烦舒儿了。” 裴舒不能拒绝,坦然接受,教就教呗,实在不行,长公主和驸马也拿她没办法啊。 她又问了关于谢颖的一些事,辞了回去歇着。 长公主府平静无波,沁阳王府却乱成一锅粥。 容珂被人打了,可以说屁股上没有一块好肉,青青紫紫的,比挨了家法都严重。 只因裴舒怕伤人性命,打棍子的时候,直接往屁股上招呼,屁股上肉多,打不死人,断不了骨头,打开花也没事儿,顶多趴着睡,不舒服呗。 容珂不舒服,裴舒就高兴。 沁阳王府一处宅院,时不时传来杀猪般的叫声。 容世子夫人站在一旁,听着儿子惨叫的声音,心疼得落泪,一面让下人手轻些,一面骂打容珂的人。 容珂心中愤恨,对世子夫人道:“娘,我觉得是宜川侯府动的手。” 裴洛功夫不错,一定是裴洛干的,这是给他妹妹报仇呢。 他做梦也想不到,是裴舒自己动的手。 容世子夫人也觉得是宜川侯府动的手,可他们没有证据,不能上门讨说法。 世子已经上了折子,可皇上没有惩治宜川侯府,也不知皇上在想什么。 实在不行,她就去找太后,让太后给她评理。 儿子受了无妄之灾,不能这么算了。 皇宫,养心殿。 武帝一身明黄里衣,坐在榻上,盯着宫女给他洗脚,眉头紧锁,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宫女要给他洗脚,不小心弄痒了武帝,武帝摆手让人下去,半晌又问刘钦:“你说,朕是不是太纵容容家了。” 容逊父子俩带着媒婆去裴家,竟要纳人家嫡女为妾,被人打出来不算,还写折子参宜川侯。 真是恶人先告状。 武帝思来想去,容家仗势欺人,就是因他的关系。 这些年,容家不就是仗着他和太后在背后撑腰,横行京城,且无人敢得罪,这才越来越猖狂。 容家该整治一二。 这事儿该让谁去办呢。武帝脑海中闪过沈千流的身影,这是一把好刀,若是用好了,或许可以除掉那几家。 他们知道得太多,利用当年功劳,胃口越来越大。 沈千流,沈家嫡子,温夫人好手段,当年竟然把他瞒过去了。 不过如此也好,沈千流回京城,定是为父报仇。 便让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吧。 武帝思绪万千,未等到想要的答案,再次看向刘钦:“你怎么不说话?” “容家是陛下的外家,陛下想要他们如何,他们就该如何,老奴是个阉人,无亲无故,不懂这些人情世故,不敢在陛下面前卖弄,还请陛下恕罪。” 刘钦也是人精,从不妄自谈论人和事,也不左右武帝的意思。 这才是他长久陪在武帝身边的秘诀。 武帝朗笑一声,穿了衣服去了慈安宫。 慈安宫太后也听闻了容家之事,正和徐总管抱怨:“这容逊也太过分了,竟让人家嫡女为妾,这些年,哀家和皇上太过宠他们了,让他们妄自尊大,目中无人了些。” 话落,武帝被人簇拥着进来,一众宫女太监纷纷跪下,给武帝行礼。 武帝摆手,让他们起来下去。 他走至太后跟前,笑问:“母后没睡?” 容太后深知武帝的脾性,此番前来,应该是为容逊父子的事,笑着道:“有心事,睡不着。” 于是把容逊和容珂的事说了,还说明日让沁阳王王妃进宫,她会约束一二,不会让武帝为难。 武帝满意,和太后说了会儿话,说着说着便说到裴舒身上。 太后可怜裴舒,便把裴舒的经历说了。 武帝感慨,经历这么多,却能逢凶化吉,可见是个有大造化的。 这些日子头疾频频发作,武帝感觉力不从心,便有立储之意。 他最中意皇子,表妹容贵妃是他的青梅竹马,他曾许诺容贵妃,将来她生了儿子,必将立为太子。 若立皇子为太子,容家权势势必要削弱,若如不然,将来容易造成外戚专权。 宋国江山动荡,这不是武帝愿意看见的。 “母后,若是立宜川侯府的女儿为太子妃,您觉得如何?”武帝问。 宜川侯府这些年日渐落寞,扶起来与容家打擂台,也不是不可以。 还有陆家,不能置身事外。死水动起来,才能养鱼。 裴敏对皇子有救命之恩,皇子也曾向他提起,想娶宜川侯府的女儿为妻。 这或许是个机会。 太后不明所以:“宜川侯府嫡女,哪个嫡女?” 原配嫡女是裴舒,继室夫人生的也是嫡女。 武帝便说是裴敏,皇子的救命恩人,原配所处,外家禄国公府。 太后听了微微皱眉,笑着道:“皇子才十六岁,太子妃倒是不急,良娣可以选选。” 这是不满意裴敏。 她依然记得裴舒的话,裴家人心肠歹毒,多次谋害裴舒性命,有那样的家人,女儿能好到哪里去。 一个低贱的贫家女,也想做太子妃,野心倒是不小。 救命之恩,这救命应该查一查,是不是裴敏刻意为之。 说起救命之恩,也是在秋猎上,十岁出头的丫头,竟站出来拦着一头狼。 皇子身边那么多侍卫,哪里需要一个丫头保护。 太后越想越觉得裴敏做戏的成分多。 人一旦有了怀疑,便觉得这人处处可疑。 裴敏是佳慧郡主的好友,通过佳慧郡主描绘,太后对裴敏的印象很好。 如今吗,觉得裴敏故意接近皇子,故意出现在皇子跟前,好成为皇子的救命恩人,获取皇子的好感。 武帝听了这话,便知太后不满意裴敏,便问为何。 他记得太后挺看好裴敏的。 武帝和太后意见一致,不想太子妃娘家势力太显。为何这会儿又不同意了。 太后看出武帝的疑惑,说了裴老太一家与裴舒的恩怨,末了叹息一声:“你说,这家的血脉,能胜任太子妃,若是进东宫做妾,哀家也不同意。” 想到这里,把自己的怀疑说了,武帝本就,忙便命人去查。 不过查来查去,并未查出裴敏救皇子是安排好的,也就作罢了。 只是立太子妃一事,也不再提起了。 裴敏不知,因为裴舒一席话,太子妃的位置与她失之交臂,还被太后厌恶了。 她来到庄子上,名义上是养病,谁都知道,她是被侯府放弃了。 侯府选择了嫡女,因此,她在庄子上的日子不好过,被庄头一家欺负了,后来拿出地契,才令庄头安分了。 当然也只是表面安分,他们的卖身契并不在裴敏手中,自然不会真心对待裴敏。 裴敏后悔来庄子上了,要是不曾来庄子上,她便不会受气。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应该想法补救。回侯府找裴老夫人,她的人未必能进府。 裴夫人把她赶出来,就不会让她轻易回去。 裴敏想来想去,把主意打到皇子身上,若想见皇子,还要通过佳慧郡主。 裴敏想了又想,喊来贴身侍女,让她回京一趟,给佳慧郡主带一些庄子上的特产,并把自己最近的情况告诉她。 丫鬟也不想在庄子上,得了裴敏的吩咐,马不停蹄去办了。 佳慧郡主当真把裴敏放在心上,一听裴敏受罪,当即命人备车,就来了庄子上。 她不仅要安慰裴敏,还要告诉裴敏,裴舒惹了哥哥容珂,容珂想纳裴舒。 容珂被打,佳慧不知缘由,以为哥哥得罪了宜川侯府。 还有容珂不举的事,她是女子,还未出阁,家中自然瞒着,对此她都一概不知。 她觉得,以容珂的性子,一定会把裴舒弄到手。 等裴舒成了哥哥的妾室,看她怎么教训裴舒,替好友报仇。 开始时,佳慧郡主或许是为了裴敏,到如今只是为了自己了。 听闻这话,裴敏先是不敢置信,又心中暗喜,这可是好事儿啊。 要是裴舒当了容珂的妾室,以父亲和祖母好面子的程度,一定会对外宣城裴舒死了。 如此一来,她也可以回去了。 太子妃的位置是她的,谁也不能和她抢。 裴敏现在还不知,因为裴舒一席话,她彻底遭太后嫌弃,做妾都费劲,还敢肖想太子妃,当真是不知所谓。 不过,她可是善良温顺的小白花,脸上装作为裴舒担忧,恳求佳慧郡主道:“郡主,我知你心肠好,跟菩萨似的,你和你哥哥说说,别惹我那妹妹,她本就可怜,要是做妾,那她的命也太苦了。”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痛快极了,恨不得容珂立刻得逞,把裴舒抢回家去。 让所有人看看,裴舒就是做妾的命。 这事儿是佳慧郡主一手促成,自然不会同意,再说裴舒得了太后的青睐,还坑了自己千两银子。 这笔仇,佳慧郡主记在心里呢。 她不忍好友伤心,满口答应,心中却不以为意。 裴敏了解佳慧郡主,越是答应得快,越是不会按照她的意思来,也就不说了。 两人在庄子上走了走,震慑了庄头一家,又说到了皇子。 佳慧郡主知裴敏喜欢皇子,皇子对裴敏有意,便道:“你来了庄子上,表兄的庄子也在这附近,改日我请他来,让他来你的庄子上玩会儿,你可不能拒绝。” 裴敏嘴上拒绝,心中乐开了花,满心等着皇子来散心。 她满腹算计,终究要落空。 裴舒在庄子上等了个月,也不见皇子的身影,又开始算计回侯府。 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74 第 74 章 舒儿气极 裴舒不知这些事, 她等来了谢颖。 谢颖果真如长公主和谢斐所说,柔柔弱弱,胆子也小, 说话时都不敢看人,若不仔细听,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比香草还要害羞。 裴舒见状, 打了退堂鼓,这样的人,她能带好吗? 头一次,裴舒对自己没信心了。 长公主也觉得难,谢斐也有同感。见裴舒愣在当场,提醒谢颖:“这就是我给你说的朋友, 她胆子大,你可要跟她学学。” 裴舒想翻白眼, 什么胆子大,这是说她傻大胆吗, 她可是智勇双全的。 谢颖这才敢抬头看裴舒, 见裴舒看着自己, 又把头低下去, 小声道:“裴小姐好。” 裴舒暗叹,还真是标准的大家闺秀, 上前几步, 拉住谢颖的手:“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喊什么裴小姐,叫我舒儿,我叫你颖儿姐姐?” 谢颖从未被人亲昵拉着手,一时有些不适, 想推开,又觉失礼,便由着裴舒,红着脸颊道:“舒儿妹妹。” 她今年十五了,再过几个月就要及笄了,喊裴舒妹妹正合适。 裴舒一眼就喜欢上了她,像香草的姑娘,应该不差,拉着谢颖辞了长公主和谢斐,朝园子里走去:“咱们去逛园子,说说话。” 两人走后,长公主对谢斐道:“你也别担心了,让颖儿住几日,或许能改变一些,几日不行,就多住些日子。” 谢斐颔首:“也只能这样了,对了,谢老夫人寿诞,咱们不去了吧,我让人备好了礼物,到时候送过去就行了。” 长公主孤傲,与谢家关系不好,也不乐意参加这些,也就同意了。 裴舒带着谢颖去了院子里,穿过游廊,找了一处亭子坐下。 两人一路走来,裴舒脚步快,谢颖有些跟不上,裴舒便拉着谢颖,走了一刻钟,谢颖实在走不动了,裴舒这才停下休息,笑着道:“你这身子骨可不行,得多练练。” 自从练了瑜伽后,她的耐力更好了,连续跑半个时辰不成问题。 再看谢颖,看着柔弱多病,有些像黛玉了,眉宇间有股淡淡的愁绪,才十四五岁的姑娘,有什么可愁的。 谢颖坐下,抚摸胸口喘着粗气看裴舒:“你平时都这么走的?” 也太快了,她有些跟不上。 裴舒坐在她对面,笑着道:“我平时不跑,但是早起后练一会儿俞家,你要跟我学吗,我可以教你,可以提高身体素质。” 她的话让谢颖不甚明白,不过也清楚,应该是强身健体的,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练,便问:“我也可以学吗?” “当然可以,你练一段时间,就知道它的好处了,可以塑身,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关键是提高身体免疫力,让你少生病。”裴舒自信道。 来了这里没多久她就开始练了,现如今已小有成就。 也幸亏她以前学过,不然不敢教谢颖。 谢颖看着裴舒,红润的脸颊,精神奕奕的劲头,和病恹恹的自己不一样,这就是练了那什么瑜伽的效果吗。 要是可以,她也想练练。 两人在亭子里说了会儿,渐渐熟悉起来。 越是聊裴舒越是喜欢谢颖,标准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一门不迈的那种,且腼腆害羞,还处处为别人考虑,生怕麻烦别人,令别人不喜。 这与她生活的环境有关。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目标任重而道远,且一步一步来吧。 裴舒看了看时间,觉得晌午了,又交了新朋友,想庆祝一番,对谢颖道:“你想吃什么?” 谢颖很喜欢裴舒,这又是长公主府,她不想给三叔三婶惹麻烦,也不想让裴舒为难,柔声道:“都可以。” 她喜欢吃甜食,吃了甜食让人心情好,可以忘记许多不快。 谢颖胆小怯懦却不傻,看出裴舒真心待自己,又问:“舒儿妹妹喜欢什么,我会做一点吃食,有机会给舒儿妹妹做一些。” 她会做吃食,是因为在谢家吃不到好东西,便自己动手做了。 因此在厨艺上有一点天赋,一是喜欢,一是迫不得已。 她在谢家做了好吃的,会给伯父伯母,祖父祖母送一份,因为这事儿,其他姐妹没少挤对她,说她工于心计,就知道用吃食讨好长辈。 不用吃食有用什么,厨艺她拿手,旁的东西她也不会。 “你也喜欢吃,我也喜欢。走,咱们去做吃的去。”裴舒拉着谢颖朝小厨房走去,“对了,你喜欢吃什么?” 谢颖没答话,跟着她的丫鬟开口道:“舒儿小姐,我们小姐喜甜。” 糖和蜂蜜都是金贵东西,他们小姐吃不上,平日谢老夫人给他们一些吃不完的糕点,小姐都欣喜不已。 她都替小姐不值,小姐可是谢家嫡出,日子却连庶出都不如,还常常被旁人欺负。 谢颖斥碧玉:“别说了,其实我都喜欢,只是特别喜欢甜食而已。也会做一些,你想吃吗,我做给你吃。” “好。”裴舒欣然答应。 两人来到厨房,裴舒做了蜜汁桂花藕,谢颖做了桂花糕。 做好后,两人交换,谢颖很喜欢裴舒做的蜜汁桂花藕,一连吃了几块,夸赞不已。还要跟着学。 裴舒也吃了她做的桂花糕,中规中矩,没有特别之处,对于谢颖来说,已经是难得了。 因为没有人教,能做出这么好吃的桂花糕,实属难得。 裴舒见她有天赋,便问:“你想不想跟我学厨艺?” “我可以吗?”谢颖微微抬头,杏眸中满是惊喜。 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除了厨艺,别的拿不出手,大家闺秀会的琴棋书画,她一样不会,大伯母不许她学。 她不知为何,不学就不学吧,学会这些依然会饿肚子,不学也罢了。学会厨艺挺好的。 以前三叔看不过去,给她请了师父,却被大伯母收买了。 他们不教自己,还当着三叔的面说自己愚笨不愿意学。她不想三叔为难,后来也就妥协了。 裴舒从不骗人,笑着道:“当然是真的,我不仅会厨艺,还会雕刻,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给你。” 谢颖就是她的第三个徒弟了,前两个是蓝凌红菱。 “谢谢你。”除了三叔和三婶,再没人疼她了,如今又多了一个,她知足了。 原来这个世界还是明亮的,并非灰扑扑,不值得留恋。 两个小姑娘说说笑笑,就这样成了朋友,且是最好的朋友,说说笑笑,做做美食,玩一会儿雕刻,累了就去院子里走走。 她们岁月静好,却不知外面已经乱套。 容家参宜川侯府纵子行凶,宜川侯府平安无事,容家反而被斥责。 沁阳王妃一把年纪,带着儿媳去了宫中,向容太后诉说苦楚,意思想让太后求情,治罪宜川侯府。 太后答应了武帝,斥责容家教子无方,越来越不像话了,叮嘱他们日后规矩些,别再惹事,再惹事,她也救不了容家。 沁阳王妃想哭闹,被太后厉声呵斥道:“容珂胡闹,都是被你们纵容的,容家百年世家,名声极好,这才多少年,容家就被你们整得乌烟瘴气,你们可对得起列祖列宗,你们还在这里哭,百年后到了地下,我都无颜见父亲。” 她是庶出,父亲临走时,将容家托付给她,让她承诺,要保住容家,才将爵位传给了哥哥。 哥哥倒是恪守规矩和父亲的嘱托,但下面的小辈,越来越不像样子了,尤其是容珂。 世子妃想反驳一一,再次被太后打断:“还有你,儿子犯错,不知教导,只是一味纵容。你也不看看宜川侯府是什么人家,竟让人家的嫡女给你家做妾,你们的脸可真大。就容珂那样的,别说嫡女了,就是庶女也不敢嫁给他,院子里的莺莺燕燕,没有几十个,也有一三十了吧,赶紧把人遣散了,别再惹出麻烦,若再生事,别怪哀家不客气。” 世子妃满肚子委屈,又被数落一顿,颜面丢尽,不仅不反思自家过错,反而觉得宜川侯府欺人太甚。 也埋怨太后不帮自家人,反而向着外人。 也不知宜川侯府那乡下来的丫头,给太后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有长公主。 她看呀,那丫头就是狐狸精转世,专门勾-人的。 太后见她愤愤不平,补充道:“这事儿是你们惹出来了,你们去宜川侯府一趟,带上厚礼,诚恳道歉,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沁阳王妃和世子妃自是不愿,太后不给她们拒绝的机会,直接命人请他们出去,最后还不忘威胁:“若是不照做,日后也别进宫了。” 她管不了容家的破事儿。 沁阳王妃婆媳走后,太后陷入沉思。当初让哥哥承袭爵位,是不是错了。 容家势力见涨,皇上快容不下了。 她真能完成父亲的嘱托,让容家百年不倒吗? 容家若想长久,需得韬光养晦,可侄孙们没一个能立得起来。 哥哥只会算计,不懂教育子孙,到底忽略了儿孙们的教导。殊不知,人才是最根本。 沁阳王妃在慈安宫碰壁,回去后找沁阳王抱怨。 沁阳王比妻子看得远,当即带上容逊和容珂,备上厚礼来宜川侯府致歉。 宜川侯不好得罪沁阳王府,别人给了台阶,他不得不下,不过有要求。 容珂败坏嫡女的名声,必须给裴舒道歉,否则他们不接受沁阳王府的歉意。 沁阳王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让宜川侯把裴舒请出来,孙儿见了人,当面道歉,方显诚意。 宜川侯尴尬了,女儿不在侯府,在长公主府后。 又不能自打嘴巴,说这件事儿算了,便把球踢给沁阳王府,轻咳一声:“小女在长公主,余怒未消,身为父亲的我也不敢得罪她,你们想去道歉,就去长公主府吧。” 话落命人送客,还让沁阳王府带上礼物,给女儿送去。 也算给嫡女赔偿,变相讨好吧。 希望嫡女看在他弥补的份上,回家时顺利些。 容珂也想见裴舒一面,便没拒绝。 他想着,等见了人,一定把人哄回家,让宜川侯府后悔莫及。 裴舒听闻沁阳王府来人了,说是给她赔罪,不明所以,直接回复:“不见。” 不认识的陌生人,见了也是浪费时间。 话落,继续教谢颖雕刻:“你这样拿刀,会舒服一些,雕刻要仔细,小心伤了手。” 谢颖仔细聆听,时而看向裴舒,时而看着手里的刻刀,唇角弯弯,觉得这日子舒坦,想永远留下,不想再回谢家了。 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再过两日就是祖母的寿辰,祖母准备大扮,到时候会有不少人去,她若不回去,会被人说成不孝。 她一分神,刻刀刺到了手指,当即冒出血珠,吓了裴舒一跳,拿起她的手指按住,一面命人拿药,一面扯着谢颖坐到榻上:“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再多来几次,手上可都是伤疤,到时候可不好看了?” 谢颖摇头:“无事,一点儿小伤,过几天就好了。” 父母去世后,别人觉得她命硬,克父克母,都不和她玩。 下人虐待她,长辈忽略她,受伤是小事,她都习惯了,过几天就好了,留疤也没关系,反正没人关心。 裴舒听出她语气中的随意,忽然更心疼这个姑娘了。 谢颖敏感,感觉出裴舒心疼,笑着道:“别心疼我的,咱们是同病相怜。” 她是无父无母,舒儿是受尽苦楚。 她们都是可怜人。 长公主见她们相处融洽,和谢斐也就放心了,怕两个姑娘烦闷,便想让他们去庄子上转转,那边有温泉。 裴舒听说可以泡温泉,便想过去瞧瞧,来京城有些时日了,还没去过郊外呢。 “姑姑,郊外可有庄子要卖,我也想买一个?”裴舒道。 长公主看她一眼,笑着道:“你还用买庄子,我记得母亲的嫁妆里有一处庄子,和我的挨着,不是很远,还带了一个山头,山头南边是一条河,风景异常优美,当年我想要那一处位置,你外祖母小气,还不卖给我,说是留给自家女儿的。” 裴舒这才想起来,六丫生母有嫁妆,一分为一,一份留给裴洛,一份给六丫。 六丫那份在外祖母手里,她刚来京城,还没去外祖母家,外祖母还没给她。 外祖母真给力,就这么把东西要回来了,裴敏一定气死了,她生气,自己就高兴了。 “那我就不买了,过些日子请姑姑和颖儿姐姐去庄子上玩。”裴舒道。 颖儿有些羡慕,也为裴舒高兴,舒儿的母亲有嫁妆,而她却什么也没有。 她在谢家像隐形人,谁都可以踩上一脚。 长公主见她失落,笑着道:“颖儿,你母亲也给你留了嫁妆,只是这些东西没给你罢了,即便给了你,以你的性格,你能护得住吗?” 谢颖生母是商贾出身,陪嫁的钱财自然不会少。 一房夫妻去后,谢斐便把所有东西要了回来,就在长公主府。 还对谢家人说,这些东西是谢颖的,谁也不能占,若是谢颖有个什么,这些东西会归还给谢颖外祖家。 若是谢颖能平安出嫁,他会拿出来一成,赠与谢家,就当还谢家对谢颖的养育之恩了。 谢一哥跟苏元帅上过战场,搜罗了不少好东西,都是给女儿的,就是东西太好了,怕遭人惦记。 谢斐把那些东西都封存起来了,未曾对谢颖提起。 这也是谢颖在谢家平安长大的原因。 若不是那一成东西,谢颖可能早就不在了。 谢颖第一次听说,父母给她留了东西,愣怔了许久,继而泪如雨下,望着长公主。 “公主婶婶,我爹娘,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她第一次问起爹娘,在谢家别人都说她命硬,长辈从不谈论爹娘,下人们更是不敢。 谢颖多次想问,却不知找谁问,几个月不见祖父一面,见面总是木着一张脸,她看见都害怕,别说问了。 父母的事,都是外祖家的人告诉他的。 他们说父亲有病,快死了,谢家需要冲喜,京城名门望族的女儿谁愿意啊,谢家便找上了他们家。 外祖家不敢得罪谢家,就应允了。 母亲嫁给父亲,不久便有了身孕,没几日父亲便去了。 祖父祖母觉得娘克夫,对娘不好,虽不曾打骂,却比打骂更折磨人,他们不理母亲。 把母亲当成了隐形人,父亲突然亡故,母亲本就伤心,加上谢家人的不闻不问,母亲郁郁寡欢,生下她便去了。 这些都是外人告诉他的,她觉得长公主知道。 长公主也知这丫头受了委屈,或许因为有孕的原因,她的心也软了三分,叹息一声道:“回头让你三叔告诉你吧,你家的事儿她最清楚,你也大了,有些事该知道了。” 谢颖止住泪水,道了谢。 裴舒怕她伤心,故意转移话题:“姑姑,您想吃什么,我给您做去,听闻庄子上送了不少韭菜和河虾,还是新鲜的,咱们做韭菜盒子,油炸河虾,如何?” 话落一个丫鬟进来,说容家来人了,要见裴舒,说是给裴舒赔罪。 裴舒与谢颖对视一眼,又看向长公主,有些不解,问:“他们来做什么?” 道歉,道什么歉? 她怎么不明白了。 长公主隐隐有些猜测,不过没有点破,让裴舒去看看,既然来道歉,肯定带东西来,嘱咐裴舒道:“他们道歉,你便接受,给你东西,你就收下。” 容家富裕,得罪了舒儿,怎能不出点儿血。 裴舒来京城数日,听过谢颖了,也了解了京城世家。 这容家便是太后和贵妃的娘家,上门给她赔罪,她有些消受不起呢。 可长公主都发话了,她没必要矫情。点头应了一声,跟着侍女出去了。 不多时来到前厅,见一个中年男人坐在玫瑰交椅上喝茶,厅内放着一个担架,担架上铺着厚厚的狐裘,上面趴着一个人。 裴舒猜测,这应该是容珂了,敢肖想她,真是活该,不动声色进入厅内,对中年男子道:“您是?” 容逊放下茶盏,朝裴舒看去,端的是打量的姿态,见裴舒脸颊虽娇美,却略显稚嫩,不由轻嗤,黄毛丫头一个,不过如此。 裴舒被他打量的不舒服,正色道:“容家人吧,你们是来找茬的?如此打量人,也太不礼貌了。” 要不是看他年纪大了,她扭头就走了。 容珂趴在地上,胳膊早就累了,见裴舒来了,觉得趴着不好看,稍微侧了侧身子,让身子侧着,头枕在胳膊上,显得随意潇洒,笑看着裴舒:“小美女,咱们又见面了,哥哥看见你便心花怒放,咱们聊聊?” 裴舒差点被恶心死,可这里是长公主府,又有容逊在,她不好做什么,对一旁的侍女道:“让客人久等了,茶都凉了,再沏壶茶来,要热的。” 既然要认错,那就敬茶。 容珂听了这话,觉得裴舒把话听进去了,笑得更灿烂了。 容逊是长辈,被宜川侯府父子打了一顿,也觉面子过不去,有意放纵容珂调-戏裴舒。 反正儿子是男子,左右不会吃亏。 要不是父亲将他们骂了一顿,他们才不会赔罪了。 区区一个侯府,也敢让他们沁阳王府的人赔罪,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你们是年轻人,聊得来,我一个长辈了,就不打扰你们。”容逊说着,起身出去了。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给有情人创造机会呢。 裴舒心中越发恨了,她越是恨,脸上的笑容越灿烂。 容珂见状,便觉得裴舒高兴,更加肆无忌惮,还说自己屁股疼,让裴舒帮自己看看。 长公主就站在屏风后面,听了这话,深吸一口气,觉得容珂在找死,他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当她公主府的人都是摆设,欺负人都欺负到她门上来了。 谢颖扶着长公主,听到容珂的污言秽语,脸颊都红了,几次想出来拉着裴舒离开,都被长公主拦住了。 长公主想看看裴舒如何做,让谢颖跟着学学。 容逊就站在门外,听见儿子的话暗自得意。 这就是宜川侯府的嫡女,还不是被他儿子戏弄,等把人弄到手,看宜川侯父子俩还怎么得意。 想到此处,厅内发出杀猪一般的声音。 容逊敛起笑容,仔细一听是容珂的声音,转身就往厅内跑。 幼子这是怎么了? 随后便是裴舒的声音:“我让你嘴巴吃屎,不干不净的,姑奶奶给你洗洗你的臭嘴。” 她不发脾气,真以为自己好欺负呢。 长公主等人听见声音,也急忙走出来,便看见裴舒一脚踩在容珂屁股上,一手扯着他的头发,令他仰起脸,另一只手端着一盏茶,正往他嘴里灌。 75 第 75 章 胆子极大 容珂拼命挣扎, 却因受伤,姿势不对,用不上力气,任由裴舒为所欲为。 他想开口骂人, 却被茶水堵了口, 一个字骂不出来, 只能发出嗯嗯的抗拒声。 裴舒常年握刻刀,手上力气不小,容珂挣扎不开,一杯茶直接灌进去了。 茶水不是很热,裴舒本来想用让容珂端茶认错的, 谁能想到丫鬟动作慢, 只能用容逊喝过的茶了。 她面无表情,仿佛做一件极为平常的事, 眸中却迸射出三分冷意。 梅花站在一旁, 不言不语, 只是同情看向容珂,惹谁不好, 非要惹两个小疯子。 这一幕, 令所有人瞠目结舌。 尤其是谢颖, 她知道裴舒挺厉害, 却不知她如此胆大妄为,竟直接教训容珂。 那可是容珂,京城有名的纨绔,还是容家嫡孙,从来都是他欺负别人的份。 谢颖别说见了他,听到他的名讳都心惊胆战, 害怕容珂朝自己下手。 参加宴会能避则避,避不开就老老实实跟在长辈们身边,从不敢独自离开。 长公主也觉得裴舒胆子大,当众打人,不过还真是解气。 父子俩来了,不说道歉,先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这是上门赔罪吗,这分明是上门挑衅。 容家果然还是容家,不能有一丝期待。 让裴舒收拾收拾他,就当给容珂一个教训了。 容逊见儿子被裴舒按在地上灌茶,哪里受得了,慌忙过去,就要打裴舒。 裴舒身姿灵巧,扔了茶盏,迅速起身,不动声色朝手指摸去,一枚细小的针快如闪电,眨眼间没入容逊腿上,他觉得腿上一麻,就跟着软了,直接趴了下去,砸在了容珂身上。 他体型大,将容珂砸了个结实,屁股上本就有伤,被容逊一砸,伤口又裂开了,疼得容珂泪都出来了,嚎叫出声,开口就骂:“混账东西,压死老子了,赶紧滚开。” 话落,回头一看是容逊,当即闭嘴,后开口恳求道:“爹呀,你这是想谋杀亲子啊。” 随后想起罪魁祸首,直接看向裴舒,目露愤恨:“臭丫头,你给我等着。” 容逊反应过来,也怒骂裴舒,说裴舒是害人精。 “你们才是害人精呢,一家子害人精。如今老子害儿子,儿子骂老子,当真是痛快呢。”裴舒挑眉,直接怼回去。 她才不怕呢,容家说是上门致歉呢,歉意的话一句没听到,污秽之词倒是听了不少。 就算闹到皇上跟前,裴舒也不怕。再说,后面有那么多人撑腰,裴舒就更不怕了。 只是没想到戒指派上了用场。 裴舒做这一切极为隐蔽,瞒过了所有人,当然除了梅花。 她见过这种戒指,她爹苏九说过,这是一种暗器,里面藏着极为细小的针,针上有轻微的毒,可麻痹敌人。 没想到小姐有这种戒指,看着更为精致,应该是黑心少年给的。 话音未落,长公主眉头微皱,命人把容逊父子扔出去,日后别再登长公主府的门。 容逊想起来解释,却发现自己爬不起来,连忙喊来人帮忙。 裴舒含笑看着容珂:“别再让我听见肮脏的话,下一次可就不是这样了。”说完话题一转,笑着道,“听说你们是来道歉的,这就是你们的道歉,头一次见,当真是别开生面,学到了,下次见了太后娘娘,我一定和她老人家说说。” 容逊和容珂这才想起来这里的目的,想继续道歉,可裴舒已经跟长公主离开了。 想起容逊父子的所作所为,长公主越想越气。 这可是在她府上,容逊父子都敢为所欲为,要是在外面,不知如何猖狂嚣张呢。 这件事不能善了了。 长公主想了想,立刻唤来身边的太监,让她去宫里走一趟,将这事儿告诉太后。 让她约束容家一二,别再做这样的蠢事。 容家名义上是她母族,容家不觉丢人,她都觉得丢人。 长公主觉得对不起裴舒,又给裴舒送了不少东西,连带谢颖也得了几件东西。 谢颖捧着东西,仍像做梦一样,裴舒方才打了容珂,公主婶婶不仅没责怪,还把容逊父子请了出去。 不仅如此,还给裴舒送了东西,这算是安抚吗? 日子还能过成这样?她觉得自己学到了,也领会到了三叔三婶的好意。 这是要让她立起来,省得将来吃亏。 若是换成自己,她想都不敢想呢。可,她遇到这种事儿,真能做到吗。 裴舒摸着东西,眼珠子一转,问谢颖:“我方才威武不威武?” 对付恶人,就得比他们更恶,人都是欺软怕硬的。 “我都吓死了,你怎么敢打他。”谢颖一颗心怦怦直跳,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了。 要是那些人在欺负她,她肯定不敢反抗。 要是反抗了会如何,谢颖想象不出结果,她觉得长辈们会失望吧。 “为什么不能,他嘴里不干不净,故意辱骂我,爹娘纵容,我可不是他爹娘,宠着他惯着他。爹娘不教他做人,社会教他做人的。”裴舒见谢颖头上的珠钗不好看,有些老气,心想着,改日给她设计一套首饰,让谢颖漂亮些,“你可要学着些,你硬气了,别人也就不敢欺负你了,这人啊,都是欺软怕硬的。咱们有理怕什么。” 容家再权大势大,也不能不讲理啊。 再说,容珂堂堂七尺男儿,在她这里吃了大亏,也不敢大肆宣扬,要不然多丢分啊,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这是裴舒的依仗,至于背后算计不算计的,就算什么也不做,容珂也会算计她。 上门要求纳她为妾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就是坑了佳慧郡主三千两银子,至于结这么大的仇恨吗,小气巴拉的劲儿。 裴舒说得没错,容家不敢宣扬出去,即便没宣扬出去,也被许多人知道了。 陆家人,瑞亲王,宜川侯父子,还有俞临江。 俞临江又给容家记了一笔,并很快付诸行动,让沈千流抓住了容家一个小辈的错处,直接下了昭狱。 那人虽不是犯了大事儿,可昭狱是什么地方,一旦进去,不死也要脱层皮呀。 再出来,半条命都没了,看见沈千流跟耗子见了猫一样,胆子都破了。 沈千流是谁,沈家嫡子,这就是来报仇的。 当年他们做的事,不能被扒出来,若是爆出来,别说罢官丢爵,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沁阳王为此愁眉不展,忧心忡忡,他知道,乌衣卫出手是武帝开始针对容家了。 他再次申令容家小辈,夹着尾巴做人,不可再惹是生非,谁若是进了昭狱,别想他托关系把人弄出来。 陆老夫人知道裴舒受辱,在禄国公跟前念叨一次,让他给容家上山眼药,日子太舒坦了,就是会容易惹事儿。 禄国公是个孝顺的,也是真心疼裴舒。 即刻命人去查容家,这一查,便查出容逊去年赈灾,贪墨了不少银两。 翌日一早,就被呈到了武帝面前。 同时还有瑞亲王的折子。 说容家圈占良田,令百姓失去土地,流离失所,不得不背井离乡。 沈千流参容家贩官鬻爵,他是乌衣卫,有监察百官之职,且武帝知道了他的身份,他没必要隐藏目的。 直接开始针对容家。 既然他这把刀好用,便让武帝多用几次,把前面的敌人都除了。 宜川侯生气容家的气,他们欺负宜川侯府,是觉得宜川侯府好欺负,碍于武帝和太后的面子,他们本想忍气吞声。 忽闻容家人下了昭狱,也看出一些苗头。 乌衣卫这是开始查容家了,谁授意,不言而喻。 宜川侯思虑再三,也写了折子,参容家纵子行凶,强行纳良家女为妾。 宋国律法规定,不可强纳良家女为妾,当然双方愿意,民不举官不究,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毕竟是双方自愿,可容珂后院中的女人,有的是他强纳的,为此还逼死了人家未婚夫。 只因容家家大业大,还是皇亲国戚,给了一些赔偿,威胁一番,别人不敢上门闹罢了。 这事儿证据确凿,宜川侯也妥善安排了人证。 武帝知容家放肆,却不知如此目中无人。 这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了,贪墨赈灾两款,贩官鬻爵,逼良为妾,圈田占地,哪一条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啊。 容家,真是好样的。 武帝还未想清楚如何处置容家,挥手退朝,带着人离开了。 沁阳王深知武帝的性子,等百官离开后,朝后宫走去。 他先命人打听了武帝在何处,这是属于窥探帝踪,这是大吉。 想了想,他并未去见武帝,而是去了慈安宫。 容太后知容家犯事儿,心口抽疼,这就是她费尽心思扶持的容家。 哥哥贪心不足,这次怕是要栽跟头了。 她不想看见沁阳王,直接下了逐客令。 沁阳王不敢惹太后生气,怕把人气出好歹了,到时武帝更不会饶他,辞了太后转身出来。 他思索着可行的法子,这些事已经被人捅出来,必须找人顶罪,容家不能出事。 三日后,容家自断臂膀,保住了容家根基,王妃娘家徐家因贩官鬻爵,贪墨赈灾两款被抄家,全家流放。 容逊因圈地被抓,容珂因逼良为妾被下了昭狱。 容家到底家大业大。 他们用几个人顶罪,又用钱财补偿,受了酷刑后,险些失去半条命,便被放了回去。 容家之事牵连颇深,一连扯出几家,该砍头的砍头,该灭族的灭族,该流放的流放。 乌衣卫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抄家都缺少人手。 菜市口血流成河,京城人人自危,生怕菜市口再多几十具尸体。 当然,被灭的这些人都是三皇子背后的势力。跟着参与苏家和沈家之事了。 三皇子气得发了脾气,夜里去了容家,质问容家为何不小心行事,被人抓住了把柄。 这才几日功夫,好几家被牵连了,那都是他们精心培养的人,再想拉拢别家,怕是难上加难了。 一问才知,这事儿是容珂引起的。 容珂若不纳宜川侯府嫡女为妾,便不会得罪陆家等人。 这些人为了给裴舒出气,竟抓住了容家的把柄,这也是沁阳王没想到的。 谁能想到一场闹剧,引发了一系列问题。 他不该纵容儿子和孙子,可现在说什么后晚了,只能不救了。 三皇子皱眉:“这个嫡女,有什么特别之处,竟让这么多人护着她。” 长公主姑姑,瑞亲王叔祖,陆家,宜川侯府。这么多家整容家,真的只为一个丫头出气吗。 他觉得这事儿太过震惊,令人不可置信。 一个丫头到底有什么魅力,他倒是想见见了。 沁阳王也想知道,先失姻亲,又失长子和嫡孙,随后势力一一被拔出,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 多年的势力,说没就没了,不仅如此,还换成了二皇子的人。 二皇子镇守东海、对抗倭寇,朝中关系薄弱,若不是二皇子没有回京,妻族势力不显,他都怀疑这是二皇子的手段了。 沁阳王也不知裴舒有何手段,只知入了不少人的眼,不过少不得让人查一番。 三皇子叮嘱沁阳王不可再生事,便离开了。 他离开后,武帝便收到了消息。 武帝不动声色,逗弄着回廊下的鹦鹉,对刘钦道:“今儿宿在贵妃处,去传旨吧。” 这个容家,依旧不老实啊。那就敲打一下容贵妃,别让老三不安分。 他来贵妃宫里,容贵妃听了欢喜不已,命人好好打扮,盛装迎接武帝。 这宫中从不缺美人,年年选秀,就算武帝嫔妃众多,子嗣却不丰。 只有四个皇子一个公主。 皇长子是皇后所生,皇后病逝,皇长子一时接受不起,撞柱自戕了。 当然,这只是对外的说法,真相不足为外人道。 二皇子母妃身份低微,小官之女,生下二皇子后,被封为贵嫔,这些年在宫中默默无闻,不争不抢。 武帝看中子嗣,嫔妃不敢对皇子公主下手,这才让二皇子平安长大。 三皇子便是容贵妃所出,母族容家,权势滔天,如今被武帝忌惮。 四皇子也是皇后所出,生下来便是死胎。 唯一的公主是贤妃所生,因是唯一的公主,颇受武帝宠爱。 她小小年纪便搬出皇宫,这些日子去慈寿寺祈福去了,并不在京城,听闻年后回来。 武帝有时在想,宫中嫔妃众多,他为何子嗣凋零,当真是惩罚吗? 当年他骗了苏青芸,致使苏青芸惨死,那么耀眼的一个人,却那样死了,连带他的长子。 长子聪慧,也长得像自己,小小年纪吟诗作赋,武功谋略,哪一样都不缺,是皇位继承人的不二人选。 他曾想过,皇位可以传给长子,长子必能成为旷古明君,让宋国迈入辉煌。 可惜,那样一个孩子,为了苏青芸,撞柱自戕,死了。 武帝听闻这一消息,心痛不已。直接昏了过去,醒来后悲痛欲绝。 他想不明白,长子那么开朗的一个孩子,为何撞柱自戕,他可以活着的。 若是长大,如今也该娶妻生子了,他或许都要抱长孙了。 可惜…… 想到这些,武帝不想见容贵妃了,走到半道又回去了。 容贵妃接到消息时,满心欢喜,等了一个时辰,却等来武帝回养心殿的消息。 失望可想而知,作为武帝的青梅竹马,她自然知道武帝的心思。 这是想起了苏青芸。每次都是这样,那个贱人死了,都还活在武帝心中。 为什么,明明她才是武帝的青梅竹马,是武帝最爱的人,武帝曾许诺她皇后之位,及儿子的太子之位。 到了现在,她还是个贵妃,儿子也只是皇子。 什么皇后之位,什么太子之位,都不及武帝变心令他伤心。 这些年,宫里进了不少新人,多少都有苏青芸的影子。 可那又如何,那些人再像,也不是苏青芸,空有容貌,没有智慧,只能枯萎在宫里。 裴舒不知,因为容珂之事,朝堂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也是仅仅一个月的事儿。 十月中旬,天气渐凉了。 裴舒想去泡温泉,便去央求长公主。 长公主自是答应。便命人把裴舒和谢颖送到庄子上。 陆老夫人知裴舒想去庄子上玩,便把嫁妆单子送来了。 裴舒很感激,也顾不上清点嫁妆,带着谢颖去了庄子上。 容家发生的事儿,她也听说了。 她这个庄子也在南郊,恰好和裴敏住的地方不远。 裴舒泡温泉是真,想去看看裴敏也是真。不能亲眼看见裴敏落魄,总是意难平。 她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往外看,见南郊风景宜人,山峦起伏,水流潺潺,倒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庄子很大,四进带跨院的宅子,周围有三百亩地,带着一个山头,山的南边还有一条小河,庄子北面也有一面山,山不高,树木丛生,极为茂密,看着应该有不少雕刻材料。 裴舒一直探头往外看,谢颖奇怪,便问她在看什么。 “我在巡视自己的领地。”这些都是她的地盘,自然要好好看看。 谢颖笑了:“你还巡视呢,说得自己像山大王一样。” “你就当我是山大王吧,不对,我就是山大王,因为这片地方都是我的。”说起这件事,裴舒很是自豪。 到时候弄个农家乐,银子也是滚滚来。 马车一路慢行,终于到了别院。 庄子上的管事,提前得了消息,一早便等在门口了,见裴舒来了,带着下人们出来,迎裴舒进去,还说院子准备好了,也收拾干净了,就等着裴舒他们来呢。 他言语热络,态度恭敬,令裴舒很满意。 她和谢颖是朋友,并未分开住,两人都住在了主院,还是一个屋。 南郊离京城并不远,坐马车两个多时辰,两人一路行来,觉得疲累,泡了温泉,换了衣裙,简单吃了些东西,才开始逛庄子。 庄子被人用心打理,处处透着干净整洁,花草繁茂,大理石铺成的小道不见一丝尘埃。 裴舒很满意,带着谢颖准备去外面瞧瞧。 要是周围环境清幽僻静,便在这里多住些时日。 厨娘手艺见长,得了裴舒真传,长公主很满意,也让裴舒和谢颖多住些日子。 长公主都发话了,裴舒自然不会委屈自己。 裴舒不知,她出了长公主府,便意味着麻烦找上门。 俞临江不想去长公主府,觉得长公主看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似乎透过自己在看故人。怕别人查出什么,尽量避免见长公主。 他听苏九说,裴舒去了郊外庄子上,便骑马匆匆赶来了。 与他一起的还有裴洛,两人在城门口相遇,相互对视一眼,自觉移开目光。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厌恶。 俞临江不管裴洛,抓起缰绳,夹紧马肚,扬起马鞭,喊了一声驾,便疾驰而去。 裴洛不甘示弱,紧随其后,与俞临江保持一定距离。 两人离开不多时,城门口又出现一个少年,骑着高骏白马,朝他们的方向而来。 紧随其后的是一辆马车,若仔细瞧了,便能看出,这是沁阳王府的马车。 马车上,佳慧郡主面无表情盯着容珂,神色冷漠:“你不是自诩聪明,为何栽了跟头,还连累了祖父和父亲。” 要不是哥哥办事不力,她也不至于被祖父训斥。 不仅如此,还挨了家法,跪的膝盖都红了,好几日才好。 听见佳慧埋怨,容珂十分不耐:“你懂什么?” 他这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本以为是个乡下来的丫头,哄一哄骗一骗,就把人哄到手了。 谁知这丫头竟这么难缠,还有那么多人帮衬。 是他看走眼了,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 上次在长公主府,她强行给自己灌茶,害得容家连累,自己也下了昭狱。 这口气,他如何也咽不下去,养好了伤势,便让人打听裴舒的消息。 可这丫头一直在长公主府,鲜少出门,就算出门也有人跟着,还是长公主府的侍卫。 容珂自然不敢造次,唯恐长公主发怒,又去慈安宫告状。 他思来想去,还是咽不下去这口气,无视长辈叮嘱,便出门了。 这次,说什么也要给裴舒一个教训。这一处也有他们家的庄子。 容家人心眼小,有仇不报,晚上都睡不着。 他非要把那丫头弄到手,打压陆家和裴家,让他们跪求自己。 在他们马车后面,还有几辆马车,一辆是宜川侯府的,是裴歆。 她得了消息,想与裴舒走动关系,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旁的马车是佳慧郡主请的人,都是曾经恭维她的人。 佳慧郡主要震慑裴舒,别以为入了太后和长公主的眼,就能为所欲为。 这里可是京城,不是她一个乡下丫头逞威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