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出一个强宋》 第1章 真香 宋,元符二年(公元1099年)。 五月中旬正午时分,四骑疾驰往延安府军营。 大帐前,四人匆匆下马,早有守在帐外的军士过来牵马去饮水喂料。 四将齐齐入帐,俯身拱手施礼:“经略相公!” 经略使种建中面带忧郁,见四人到来,面色顿时畅顺了一些。 “你们来的正好,坐,我们长话短说!” 四人正负责修筑席苇城,突然接到返营的急令,便风驰电掣赶回来,见经略使争分夺秒,心中便有八分把握是西贼有异动。 “你们还记得月初我们碰到的那个小道士么?还有印象没?” 四将略略思忖后点点头,似乎只有个轮廓。 “你四人立刻各率一队斥候去寻找,无论如何都要把他请到大营来,这是军令,不可懈怠!” “经略相公,某四人负责筑城和防范西贼,都去寻人,西贼来犯,该如何抵挡?” 姚平仲作战勇猛,臧底河之战,十八岁的他连杀西夏兵数十人,“小太尉”的雅号自此响彻关内。 不过他却是个性急的人,不懂人情世故,遇事易急躁,管不住自己的嘴。 或许种建中意识到自己没有说清楚,他也没怪罪姚平仲,拿出一个酒葫芦道:“你们也见过它,这是本使花三十两银子,从小道士手里买的酒葫芦,最近不经意发现它内藏乾坤,你们看······” 种建中拔了塞子,将葫芦口对着一个大桶,咚咚咚往桶里倒,不久后四将都瞪大了眼睛。 大桶马上满了,葫芦内的液体仍咚咚流出。 太不可思议了,它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葫芦,怎么能装得下这么多? 种建中将还未倒空的葫芦放在桌上道:“本使思谋着,要是用这葫芦装水,行军打仗可省不少力气。我们把得道高人请进军营,请他多弄些此等宝物,以后对付西贼就容易多了,若是他能弄出运粮的宝物······” 四将一听满脸惊喜,忙拱手道:“末将等这就去寻!” 种建中点点头道:“此事至关重要,谁若找到,记大功一件。杨可世朝东,刘光世朝南,曲克径朝西,姚平仲朝北,就算把马腿跑断,也要找到此人······你们安心寻人,本使亲自负责筑城!” “诺!” 四将拱手接令出帐。 然找一个不知名字,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无疑是大海捞针,连续三天都杳无音信,沿途百姓都说没见过这样一个道士。 第四日午后,大家又饥又渴,刘光世下令下马休息片刻再寻。 一斥候拿出酒葫芦喝了一口,便被刘光世抢过去,口朝下咚咚咚倒了个精光。 美酒无缘无故被倒光,那斥候心里不痛快,刘光世却如同看到了曙光,急切道:“快说,这葫芦从哪里来的?” 斥候带着惋惜语气道:“有个猎人专卖这种葫芦酒,五两银子呢?” 刘光世听后皱眉思忖,这葫芦虽装不多东西,却和经略相公的那只样子极像,只是小稍许,或许······ 刘光世急切道:“你能找到这猎人吗?” “大营北面的黄土坡上偶尔能碰到他······” 斥候不解,他们寻的是道士,校尉问猎人干啥。 “全体上马,飞速去大营北边的黄土坡。” ······ 延安府兵营五十多里处是一望无际的黄土地,在一较平坦的丘陵上,孤零零立着一座简陋的庭院。 前院内有六块田,两块田内藤秧上挂满葫芦,奇怪的是其余四块田内各竖一块牌子,上面画着个大大的锁子,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一个俊美的小道士正盯着葫芦看,拐角处一猎人打扮的汉子在烤野兔。 “鲍黯,明天我准备去汴梁,你呢?” “先生去哪里,小人就去哪里。” 小道士微笑道:“也好,沿途做个伴也不寂寞!” 说罢他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他叫洛寒,是历史系教授,在西双版纳野游时,一个响雷后来到北宋元符二年,穿成十六岁道士洛寒。 洛寒熟知北宋历史,元符这个年号是北宋史上最后的倔强,等翻过年哲宗驾崩,徽宗继位,历史就会朝着靖康之耻演变······北宋马上就不太平了。 他想尽快去汴梁,看看短命的宋哲宗还有没有救。 既然来了,就得想办法阻止那段耻辱的历史发生,挽救汉民族受外夷的欺辱。 洛寒不怕汴梁水深,因为他身带金手指家园系统。 系统包括草庐、田园和种子商城。 草庐就是个收放自如的庭院,内部四季如春,方便舒适安全,除非自己给开放访问权限,否则就算是一头大象也无法突破系统自带的无形防护墙。 田园有六块,目前解锁了两块。 它和草庐一体,草庐投放,田园自动出现在前院。 从商城内购买种子,种出来的都是精品,就拿这葫芦来说,种子名曰醉蕾,果实是葫芦,成熟后葫芦内自带两斤美酒。 这酒有强身健体功效,对寒症、神经衰弱、风湿等病也有些疗效,没事喝两口,保证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这时鲍黯把烤好的野兔放在盘子中,端到院内的石几上道:“先生,兔子烤好了!” 洛寒洗了把手,见鲍黯还在烤野味,便喊道:“你也别忙活了,一起吃!” “先生,您先吃,小人抓紧烤几只,带到路上吃。” 鲍黯憨笑道,“小人最远去过延安府城,想来京城应该挺远,多备些食物路上不会饿肚子。” 洛寒不再劝,撕下一条兔腿咬了一口。 “香!” 滋溜喝了一口美酒。 “真香!” ······ 次日睡到自然醒,主仆二人起床洗涮毕,洛寒将准备好的食物和水放进系统背包。 这等仙法,鲍黯已习以为常。 先生就是这样,不论什么东西到他手里,倏然就不见踪影。 洛寒正准备把草庐收回系统,突然见远处一队骑兵飞奔,身后朵朵黄云飞扬,犹如黄河卷起的浊浪。 ······ 新书启航,求包养。 第2章 偶像 洛寒清楚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迅速将草庐收回系统。 然后递给鲍黯一件渔网一样的黑背心道:“穿上它,站在我身旁,不要乱动······” 鲍黯接过套在身上,忙到洛寒身边,洛寒看了一眼,不由想笑。 系统出品就仙衣甲没有卖相,穿上它就如裹了个黑网兜,毫无美感,不过他试过,效果蛮好,能抵消十次伤害。 洛寒双手背后,心如止水,俯视不速之客。 不管这伙人有没有恶意,绝不能让他们知道草庐的存在,在没有绝对的自保能力之前,露宝便是招灾。 他倒不怵这伙人对他俩不利,系统出品不止有仙衣甲,还有更绝的存在,能助他安然离去。 “咦?” 飞奔中刘光世突然惊讶道,“刚刚我分明看到坡上有草屋,怎么突然不见了?” “怪事?真不见了,难道是我眼花了?” 一众斥候都露出惊讶的模样,越惊奇他们便越想一探究竟,策马朝洛寒所在的丘陵奔来。 “吁!” 战马停在离丘陵几步远的地方,众人齐齐抬头打量陵上两人,那个买了葫芦酒的斥候惊喜道:“刘校尉,那个长得黑不溜秋的就是卖葫芦酒的猎人。” 刘光世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推测的没错,卖葫芦酒的猎人果然与小道士有关系,经略相公许诺的功劳属于他了。 刘光世是节度使刘延庆的次子,他来延安府多为混资历,有这大功劳,他老爹就有办法把他弄到汴梁。 他自幼在汴梁长大,断文识字,自然懂得人情世故,唯虔诚才能打动方外之人,便拍拍身上的黄土,整理好衣冠,独自登陵。 刘光世毕恭毕敬施礼:“见过小先生!” 先生是宋人对道法精深、德高望重道士的尊称,刘光世称洛寒小先生,是尊敬,也是讨好。 洛寒微欠身,揖手道:“将军有礼了!” “小先生可还记得在下?” 刘光世笑容可掬,用亲和的谈话方式拉近双方距离。 洛寒刚刚就觉得这个年轻军官眼熟,见他这么一问,不由一愣。 穿越过来还有熟人? 或许原主和他有交情,可自己脑中毫无信息。 洛寒摇摇头。 刘光世笑道:“真是贵人多忘事,月初小先生曾卖一葫芦酒给经略相公······” 噢! 洛寒想起来了。 初到这个世界,他面对的就是漫漫黄土,系统内只有一个酒葫芦,饥饿交加之时,正好碰到五个军汉烤羊。 他讨到肉,也分享了美酒,内中一军官用三十两银子买了酒葫芦,他才得以开启系统。 因为他这个系统很坑爹,购买种子的金币需要真金白银兑换,一两银子兑十金币,一两黄金兑一百金币,最低十两起兑。 怪不得眼熟。 洛寒再揖手,“多谢将军赠食物活命,不胜感激!” “小先生客气了,扶危济困本就是传统,这事何足挂齿······” 刘光世感到火候差不多了,接着道,“经略相公自从喝了小先生的酒,神清气爽,谋略渐长,他对小先生是念念不忘,便派我来请小先生军营一叙,还望小先生成全?” 洛寒有些为难。 若不去,毕竟有恩于自己。 若去······当官的这是何意? “我不大清楚军中之事,请问将军,你说的经略相公他是······?” 刘光世笑道:“小先生隐世问道,不谙俗事很正常,经略相公姓种,名建中,乃延安府经略使······” 种建中? 洛寒眼中跃出喜色。 在前世,每每谈及北宋末年的那段耻辱史,他总拍案而起,谴责无能的皇帝及官员,但也有例外。 有三个官员让他由衷敬佩,李纲、宗泽和种师道,可以说他仨就是北宋最后的柱石。 种建中就是种师道,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老种经略相公,明年他就会改名,因为徽宗登基后的破年号叫建中靖国。 洛寒心动了,他决定先把拯救哲宗的事放一放,去见种建中。 “请将军带路!” “小先生请移步!” 刘光世大喜,忙让出马匹,还不忘派斥候通知其他方向的人。 正行进,突然一骑飞奔而来,到跟前下马禀报:“刘校尉,席苇城一带出现大量西贼斥候,经略相公已快马召回三位将军,信使跑遍南面也没有找到校尉······” 刘光世暗叫糟糕,他急于寻人转道北面,也不知那边现在情况如何。 “啥时候的事?” “昨日正午!” 刘光世略一思忖吩咐道:“这二人是经略相公要寻的高人,你们几个带进军营好生招待,我去席苇城······” “将军且慢,我陪你一起去!” 洛寒突然想近距离观看名将指挥战争,领略战场的肃杀,他根本不担心性命之忧,大不了多穿几件仙衣甲。 刘光世急切道:“小先生,席苇城很有可能打仗,你去危险······” “我自幼随师尊修道,会点三脚猫功夫,也会医术,若是打仗,正好救治伤兵······” 洛寒知道刘光世不让他去,便胡诌几句,当然救治伤兵的事他没有吹,系统内就有奇药。 刘光世想想也对,既然能弄出那等葫芦,大概修为不浅,且时间紧迫,便带着主仆二人飞奔席苇城。 ······ 宋军严阵以待,姚平仲身着步人甲站在队伍最前方,虎视西夏军,在他心里这群西贼已成军功。 席苇城还没有竣工,就被敌军发现,种建中在河边布阵,似乎要与其背水决战。 敌骑有六千余,而宋军才三千,还都是步兵。 “酋长,咱们进攻吧!” 副将不解,这么大优势,酋长迟疑个啥? 干就完了! “看看再说,咱们在种家人手里吃了不少亏,得防他们耍诡计······” 酋长往利圭逐小心翼翼,他再次巡视四周,确定无猫腻后,举起右手。 “儿郎们,给我狠狠的杀,斩一首奖······” “酋长快看!” 往利圭逐忙转头,就见远处黄土飞扬,似有一队人马奔驰而来。 第3章 天意 往利圭逐见有援军,暗呼侥幸,若非自己谨慎,此刻定被宋步兵缠住,然后就会被夹击。 “怪不得他要背水列阵,原来想夹击我们······种家祖孙三辈都是阴谋家,给我撤!” 西夏人还没来得及转头,就见后方一支骑兵飞奔而来。 原来种建中早派杨可世率仅有的两千骑兵绕到敌人后方,远处黄土飞扬就是进攻的信号。 他们没有援兵,种建中故布疑兵,让偏将曲克径率百余骑,马尾绑上树枝,来回驰骋,迷惑敌人。 “杀西贼!” 敌人震惊中,姚平仲一声虎吼,第一个冲向敌军。 姚平仲身后有三百步兵身着步人甲,敌人进攻时,他们就是步兵阵的铁墙,现在他们则是发射出去的炮弹。 敌军背腹受敌,往利圭逐还担心援兵,掉转马头率众疾奔。 西夏军瞬间溃败。 ······ 洛寒随刘光世到来时,战斗已结束。 看着遍地冰冷的尸骸,洛寒能想象出刚刚的战斗有多惨烈,这种场面他只是在影视剧中看到过,但和现在的血腥场景无法相提并论。 走了一会儿,洛寒看到十几个重伤兵,他们被同袍抬来归在一起,正挣扎着自救。 随手扯下块布包扎,或双手按住伤口,甚至有人用土堵住伤口······洛寒想说这样处理伤口很容易感染,却明白以宋代的医疗环境和认知力,他说了也是白说。 只是重伤兵跟前没有医护人员,让他极为不解,难道让他们自生自灭? 洛寒转头问道:“怎么不救治重伤者?” 刘光世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道:“军中药物不足,随军郎中也只能疗一些轻伤,这等重伤者······按惯例······只能看天意。” 果然如此。 “呼哧!” 一个沉闷的惨痛声传过来。 洛寒放眼望去,见一个伤兵咬牙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叫声,却挡不住疼痛和恐惧,依然发出轻微的惨叫。 他双手按住左腿的伤口,却无济于事,鲜血仍肆意往外冒。无奈之下,他抓了把土按上去,希望能压住,可瞬间土变成红泥。 估计是被砍断了动脉,看样子再流一会儿,就会失血过多而休克。 “鲍黯,随我救治伤员!” 洛寒和鲍黯下马走向那个重伤兵。 刘光世让随行军士去禀报经略使,自己下马跟过去。 洛寒走到跟前,那个士兵已经昏迷。 “鲍黯,你看仔细,一会儿像我这样清理伤口。” 洛寒先清理伤口上的泥土,然后拿出酒葫芦,用酒冲洗残留的泥土渣和血块。 系统内有疗伤奇药菠萝蜜,外敷可迅速治愈外伤,不留疤痕,内服可解轻度中毒。 但洛寒不清楚不处理伤口,直接用菠萝蜜治疗,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以防万一还是处理的好。 手中凭空多了一个酒葫芦就惊呆了刘光世,再凭空多了一个透明的琉璃瓶,直接惊落了刘光世的眼球。 市面上的琉璃瓶都是五彩斑斓,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通透的瓶子,隔着瓶子就能看到里面黄色的液体。 洛寒倒出几滴稍粘稠的黄色液体,涂抹在伤口上······奇迹出现了。 血不流了,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且连疤痕都没有,完好如初。 那士兵仍在昏迷中,但可以确定他已从阎王殿上回来了。 神药啊! 所有重伤者都浑身发抖,眼中冒出惊喜的光芒。 我们有救了! 他们看洛寒的眼神充满狂热和崇敬,这位小先生不仅长得俊,心眼也俊,这样的神药都愿意拿出来救治他们这些低贱的贼配军。 “按我刚刚的程序,开始救治伤者。” 洛寒随手拿出一个酒葫芦递给鲍黯,主仆二人开始救治伤者。 鲍黯早习惯了洛寒的神奇,他接过酒葫芦,平静地清洗伤口。 刘光世从惊愕中醒来,他决定要结交洛寒,有这等得道高人相助,他的前途定然一片光明。 一个重伤将死的军士突然哭出声来。 他的肚子被西贼割开一道口子,他把肠子塞进去等死,现在却伤口愈合如初。 做梦一样。 他不怕死,和西贼厮杀时,他早把生死置之度外。 但他又很怕死,尤其受伤后,看看活蹦乱跳的同袍,再看看即将消失的自己,刹那间他特别留恋这个世界。 他脑中闪现出以前死去的同袍。 他们几天几夜在痛苦中挣扎,但缺少有效治疗,只能在折磨中慢慢死去。 看到同袍在哀吟中渐渐闭上眼睛,自己却无能为力,也是一种折磨。 如今有了神药,你们却永远回不来了。 他的泪水有对自己的庆幸,更有对同袍的思念。 这时一个雄壮的汉子走来,他手里拎着头盔,步人甲还没有来得及脱,上面沾满鲜血,看似满身煞气。 他目睹洛寒救活一个个不抱希望的同袍,心里的感激和佩服就如翻腾的江水。 “刘衙内劳苦功高!” 那汉子抱拳施礼,由衷感激。 若不是刘光世把小道士请来,这些同袍不久就会成为冰冷的尸体。 “姚兄别埋汰我了,你杀败西贼才是大功劳。” 没有参战,刘光世尴尬道,“你有没有受伤,要不让小先生给你治伤?” “某步人甲是专门打造的,西贼的刀还伤不到某!” 步人甲? 在仙衣甲面前,它就是个渣渣。 不过披着五十多斤的甲衣杀敌,这人也算一条好汉。 洛寒听到转过头来,看着血人一般的姚平仲微笑点头。 姚平仲不善言语,他朝着洛寒拱拱手。 洛寒看了一眼,转头专注救治。 “哒哒哒······” 种建中催马小跑过来,下马在一旁观望,刘光世要禀报也被他摆摆手阻止,生怕打扰救治。 终于把十个几重伤兵救治完,洛寒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转身,就看到一大片围观的将士。 “小先生救我同袍,恩同日月,请受种某一礼!” 种建中深深一躬,身后将士齐刷刷鞠躬。 “使不得!诸位使不得!” 洛寒忙上前扶起种建中,“经略相公,折煞小道了!” 种建中抬起头。 五十左右,国字脸,三缕美髯,双目炯炯深不见底,勇武且不乏儒雅······ 近距离凝视他敬佩的名将,洛寒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激昂。 第4章 刁难 院内已燃起篝火,一只肥羊被烤得吱吱作响。 席苇城虽未建好,内部却修建了一些房屋,在朴实的院内支起一张简陋的桌子,搭配几个胡床(马扎),摆上酒水,就成军中独特的招待宴。 羊肉细嫩,洛寒吃了一块,觉得肉香就在齿间萦绕,一时食欲大赠。 羊肉烤着吃真美。 洛寒一口气吃了个半饱,方才满足。 “军中简陋,招待不周,还望洛先生见谅!” 种建中端起酒碗起身,愧歉道,“洛先生高义薄云天,种某无以为报,唯有一碗薄酒敬先生!” 洛寒端起酒碗对碰,而后一饮而尽。 “好酒量,某姚平仲敬先生!” 军中喜豪爽,见洛寒干脆,姚平仲端起酒碗敬酒。 洛寒对碰,再次一饮而尽。 “某杨可世敬先生!” “曲克径敬先生!” “刘光世敬先生!” 又连饮三碗,洛寒直摇头。 这酒太淡,不够味,这些人······ 白天救完重伤兵,又忙着救治轻伤者,只和种建中有过暂短交流,现在听到这些猛将兄的名字,他不由多看了几眼。 姚平仲诨号“小太尉”,少年成名,勇猛无敌,是西夏人的克星;杨可世号称“万人敌”,冲阵杀敌奋勇向前,可以说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刘光世是和岳飞齐名的“中兴四将”,尽管后世称他为冒牌货······想不到以后西军的王牌战将,都出自种师道麾下,老种经略相公果然名不虚传。 前世洛寒也好酒,这酒不够味,他随手拿出几葫芦酒道:“尝尝这酒!” 月初偶遇,大伙就喝过这等美酒,现在见到格外高兴,争抢着喝。 洛寒微笑,又拿出几葫芦。 今日让你们喝个够。 种建中看着酒葫芦,若有所思。 他兴师动众把洛寒请进军营,就为询问酒葫芦之事,不想歪打正着,洛寒救下几十人。 他觉得欠了洛寒天大的人情,再问酒葫芦的事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又喝了片刻,种建中忍不住道:“洛先生,种某有一事请教······” “经略相公请讲!” “这个酒葫芦看似普通,却能盛两大桶水······可是出自先生之手?” 酒喝光后,酒葫芦便成水葫芦,种建中拿出来放在桌上。 洛寒明白种建中的心思。 他发现葫芦的秘密后,肯定是和行军打仗联系起来,想拥有更多的这类物品,可系统就给了他一个。 “这葫芦出自师尊之手,酒也是师尊所酿,我年少贪玩,只是学了点皮毛······” 种建中略略失望,继而又道:“请问洛先生,令师尊现在何处?” 何处? 他就不存在。 “我自幼与师尊隐于深山修道,鲜知世事,一晃十六个年头过去,如今家师······羽化······” 洛寒有些哽咽。 理由是编出来的,表情却没有装。 来到陌生的世界,举目无亲,形单影只,苦涩中体味出来的只有亲情。 “先生节哀,世间唯生死无法掌控······可惜了!” 种建中叹气道,“此等宝物若用于行军打仗······西贼焉有不败之理······” 洛寒微微一笑道:“经略相公莫担心,等我将师尊所授知识细细研究一番,这种物品应该有机会问世。” 洛寒有把握。 现在系统出品是初级,等系统升级,会有更多好东西,到时候酒葫芦就不起眼了。 众人听后大喜,端起酒碗喝了个尽兴。 ······ 昨晚宿醉,早上起来有些头疼,洛寒将几滴菠萝蜜溶于水喝下,顿时神清气爽。 早饭是羊杂汤,洛寒吃罢去转悠。 这儿树木少的可怜,到处是黄土丘陵,满眼都是荒凉,席苇城孤零零竖在此处,更显孤寂。 筑席苇城有很重要的战略意义,它楔在通往中原的要道上,堵住西夏人入侵的道路。 午时,洛寒准备辞行,去找种建中,却见一个文官正一本正经训话。 种建中见到洛寒,立刻招手道:“洛先生,这是姜钤辖!” 钤辖姜炯是永兴军路兵马司的勾管公事。 永兴军路兵马司的治所就在延安府,宋以文抑武,所以种建中实际上受他压制和指挥。 也就是说,姜炯才是延安府实际意义上的老大。 姜炯得到大捷的消息,并听说了洛寒的神奇,便急急赶到席苇城,一为揽功,二是结交洛寒。 这种大捷,只有在他的英明指挥下才完美。 方外奇人就应该和文官交往,一群贼配军哪有资格。 洛寒揖手:“见过姜钤辖!” “闻听洛先生妙手救治伤兵,我还道是个道骨仙风的老先生,原来是个俊美的少年郎?洛先生年少得道,他日成就非凡,可喜可贺!” 姜炯奉承的语气太明显,洛寒微微笑道:“钤辖谬赞,小道不敢当!” “洛先生不敢当,还有谁敢当!” 姜炯笑容可掬,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 “报······” 急促的声音响起,就见两骑飞奔而来,一人是延安府斥候,另一人浑身鲜血,下马径直到种建中前拜道:“九郎,二郎在老鹰墩遇伏,赶快去救他,迟了就······” 说着泪如雨下。 种建中仔细一看,认得此人叫种旺,是种朴亲兵。 种朴父亲种谔和种建中是父亲种记是亲兄弟,这一辈中种朴排在第二,种建中排在第九,所以种旺称他九郎。 “二哥怎么来这里了?” 种朴在河州任职,种建中不明白他为何在老鹰墩遇伏。 “陛下召二郎回京,他顺便来延安府看看你······九郎,赶快发兵吧,耽搁不得!” “经略相公,某请命!” “某也去!” 姚平仲等四将慷慨激昂请战。 “咳咳!” 姜炯两声干咳,激昂便平静。 姜炯面色冷漠,厉声道,“陛下召唤,即当迅速入京,种朴这是欺君!” 先扣顶帽子将种朴贬低,姜炯接着道,“咱们筑好席苇城便是大功一件,此刻说是种朴遇伏······这会不会是西贼的阴谋?” 说着他看了一眼那位斥候。 “钤辖,小人是路上碰到他的,是他说种朴遇伏······” 斥候如实相告。 姜炯意味深长盯着种建中,眼中闪烁着不屑。 第5章 情义 “钤辖,这是种朴亲兵种旺,是老家子弟,下官认识,不会有错!” 救人如救火,丝毫耽误不得。 种建中清楚这是姜炯故意刁难,究其原因就是兵将总把自己当成主心骨,对他这个老大却爱理不理,而且种家儿郎多在军中,尤在西军中风头很盛,他总想打压,今天算是逮到机会了。 姜炯淡淡道:“先派斥候去打探,确定这是实情再救不迟!” 官高一级压死人,种建中无奈,正要派斥候,一骑飞驰而来。 “禀钤辖、经略使,老鹰墩有西贼在打一支宋军,看旗号是昨日被我们打败的往利部······” 这次实锤了吧? 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到姜炯身上。 姜炯抿了抿薄嘴唇,脸上微末的红斑绷紧,表情顿时有些狰狞。 他冷哼一声道:“往利部数千,又都是骑兵,我们派多少人去救?人少不济事,人多······席苇城一旦有个三长两短,谁来负责?” 这明显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姚平仲等人脸上露出愤然之色。 “钤辖,这责任我担!” 种建中再次拱手,“友军被围,我们不能坐视不管,抛开其他不说,这情义就过不去······钤辖,军中情义就是士气!” 姜炯清楚不救友军会影响士气,但也不是种建中说的这么严重,他还是想给种建中难堪,遂露出不满神态,冷脸道,“情义?经略使口中的情义是同袍情义,还是兄弟情义?” 这话诛心! 一句话就把种建中按到耻辱柱上,弦外之音就是种建中处于私心,要用将士们的性命去换他哥哥的性命。 种建中脸色顿时黑了,他双拳紧握,却无能为力。 违令出兵视同造反,姜炯有权斩杀他。 “我去!” 洛寒早听不下去了。 宋以文治武不假,但像姜炯这样公报私仇,他一点也看不下去,为耍一把手的威严,便要搭上一位名将的性命。 这不是自私,这是该死! “钤辖,我请五百骑兵救援,若有差池,钤辖随意处置!” “洛先生不可!” 种建中忙阻止。 这可是沙场啊! 你一个少年哪知沙场的凶险,随便一支流矢就能让一个英雄饮恨。 但他还是很感激洛寒,这相当于间接劝姜炯答应救援。 “看在洛先生面上······带五百骑去吧!” 姜炯勉强答应,心里却高兴地紧。 让得道高人欠个人情,以后便能深交,说罢他笑眯眯道:“先生就不去了,战场凶险······” “多谢!” 洛寒揖手,姜炯眉开眼笑道:“先生客气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洛寒转身对带兵要走的种建中道:“经略相公稍等!” 然后他一跃跨上种建中的战马,低声道,“我有能力救出令兄,务必带我去!” “出发!” 种建中没有犹豫,一声令下,众将士风驰电掣朝老鹰墩奔去。 “不识抬举!” 姜炯心中恨恨骂道,“死到老鹰墩才好!” ······ “嘭!” “嘭!” “嘭!” 种朴连续三箭射死三个扑上来的敌人。 他们现在守住一个丘陵与敌人周旋,居高临下倒是也给敌军增加了进攻难度。 他不惜绕路来延安府,就是来看看堂弟。 种家这一辈,他最看好种建中,假以时日,定能一飞冲天。 宋境内行走,他放松警惕,谁料在老鹰墩突然杀出数千西夏人。 越是在战场上,种朴就越从容,这份气度,是多年与西夏人打出来的。 他见敌军数众,又都是骑兵,自己人大多是步兵,突围无望,便派种旺去求救,自己则率兵守在一个丘陵上防御。 此乃宋境,西夏人不敢久留,而且九弟听到消息必然来救。 他带五百河州兵去京城,是官家让挑选的演武勇士,否则就算带一百兵入京也犯忌讳。 王舜臣是神箭手,他射出了百余箭,手指已被弓弦割裂,满手鲜血,但仍阻止不了源源冲上来的西夏人。 他把弓挂在胳膊上,大吼一声:“随某杀下去!” 王舜臣手持大刀催马下坡,借助冲势,连杀数人,坡上顿时出现一条缝隙,他身后跟着步兵趁机斩杀乱了的敌兵。 敌军见王舜臣勇猛,还道他要斩帅夺旗,纷纷后退,谁知杀下坡后,王舜臣转头原路杀回来。 上了丘陵,王舜臣再次拎起弓开始点射。 ······ 远远看到老鹰墩打得热火朝天,种建中心中焦急万分,喝令快速。 这时他突然发现有个人跑在最前面,比战马的速度还快。 这么眼熟······洛寒? 种建中回头一看,身后哪有人。 “回来,危险!” 种建中大喊,却发现他与自己的距离越拉越大。 前面的人的确是洛寒。 他用了初级甲马。 早在黄土高原上他就领略过甲马的速度与激情,甲马附着在双腿上,跑起来又快又灵活,活脱脱就是会凌波微步的神行太保。 眼看靠近敌军,洛寒迅速披上五件仙衣甲。 虽说意念一动仙衣甲就能上身,但还是小心为妙,先能抵消五十次伤害再说。 洛寒从系统中拿出龙舌弓。 ······ “都力慕,你率本部人马拦住宋兵,算你头功!” 往利圭逐见来了救兵,立刻下令,他可不想受夹击。 “酋长放心,宋将的脑袋是我的了!” 他麾下有一千多人,对付数百宋骑还不是砍瓜切菜,都力慕很自信吼道,“儿郎们,随我杀过去!” 都力慕是往利部最勇猛的头领,被捧为往利部第一勇士,他率兵迎上去,却见到一个飞速奔跑的少年冲过来,此人身后三十多步才是宋骑。 还有马追不上的人? 相距三四十步距离,没时间让都力慕纳闷了,他拍马挥刀吼道:“我乃往利酋长麾下第一猛士都力慕,小兔崽子受死吧!” 那少年抬手就是一箭。 “雕虫小技!” 都力慕一个镫里藏身,长刀拖在身后,他能想象到一会儿长刀划过少年脖颈的情景。 “噗!” 箭矢从都力慕后背穿过。 我明明躲过箭了啊? “咚!” 都力慕头落在地上,一只脚还套在马镫上,战马失衡,拖着尸体乱奔。 后面的西夏人惊呆了。 天呐! 这箭会拐弯? 第6章 贪夫 龙舌弓是系统出品。 它小巧玲珑,自带箭矢,射程只有区区五十米,施射十箭后会自动消失,但妙在能定位,只要把目标锁定,便逃不了死亡的命运,箭矢会在射程范围内拐弯射杀目标。 且中者必毙命。 都力慕是龙舌弓下第二个亡魂,第一个是洛寒试射时枉死的一只乌鸦。 “嘭!” “嘭!” “嘭!” “······” 洛寒疾速连发十箭,龙舌弓随意念及时出现在手中,配合灵活快速的脚步,在战马群中腾挪跌宕,连续射杀数十西贼。 再灵活的脚步也避不开箭矢刀枪临身,但有仙衣甲护体,洛寒无惧伤害,他只管在移动中射箭,并随时补充仙衣甲。 敌军大骇。 刀枪不入,箭矢无惧,能拐弯的箭矢百发百中······这少年是神仙下凡? 刹那间敌人催马侧移避祸,中间自动形成一条道。 洛寒迅速穿过拦截的敌群,向指挥战斗的往利圭逐冲去。 擒贼先擒王! ······ 都力慕部避开洛寒,却避不开宋骑,五百救人心切的将士如杀神降临,挥起长刀狠狠砍向已被洛寒搅乱的敌人。 洛寒给敌军造成很严重的心理障碍,此刻都力慕已死,无人指挥,他们也是下意识前冲,等和凶悍的宋军短兵相接,立马就溃败。 这就是西夏人作战的特点。 他们凶残如狼,却组织力弱,纪律性差,全凭一股子血勇作战,当碰到训练有素的军队击碎他们的血勇,什么都不能阻挡他们溃败。 说白了他们就是战斗力强悍的流寇,得势一窝蜂,失势一溜风,尤其这种部落军,组织纪律性更差。 拦截宋骑的敌军溃散,种建中率军直扑敌中军。 守在丘陵上的种朴也被洛寒震撼到了,麾下悍将王舜臣英勇无敌,和这道士相比简直就是弱鸡。 不过此刻没时间让他惊愕,援兵杀到,他果断下令冲锋,夹击敌军。 种朴麾下军士都经过精挑细选,都是一等一的勇士,见援兵到来,士气大振,犹如猛虎下山,挥刀扑向敌人。 ······ 西夏穷。 他们人穷志更穷。 不发展自身,却垂涎邻居富有,便滋生了强盗一样的心思。 或许是尝到了甜头,酋长往利圭逐今年第二次带部曲入侵。 可惜他不知足,抢到钱财后还想干一票大的,结果在席苇城畔被种建中打得抱头鼠窜,部曲死了千余,骆驼、牛马等反被宋军俘获。 今日见到种朴率领数百人经过老鹰墩,便想将他们全部抓获买到奴隶市场,大赚一笔。 然而现在他的兴奋全部转化为恐惧,遭到夹击,队伍面临崩溃,最可怕的是一个拎弓少年,无惧刀枪,神挡杀神,魔挡猎魔,此刻已奔自己而来。 “给我拦住他!围起来乱箭射,乱枪捅,乱刀砍······杀死此人者,奖赏翻三倍······” 往利圭逐大声吼叫。 重赏之下,必有贪夫。 往利圭逐身边的西夏人蜂拥而上。 “嘭!” “嘭!” “······” 洛寒脚下更快,龙舌弓变成连珠箭,几乎几秒一把龙舌弓就会消失,连续消失五把弓后,贪图重赏的西夏人终于崩溃。 太可怕了! 这少年不是人! 他们纷纷远离洛寒,继而向没宋兵的地方飞奔。 败局已定,赶快逃命。 “回来!都回来!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惊恐的往利圭逐骑马要逃,他命令身边的随从去拦洛寒。 随从拎刀的手抖个不停,他们没有勇气向前,随着洛寒前进,不断后迈。 洛寒瞄准往利圭逐眉心。 “嘭!” 弓弦怒震,箭矢疾飞。 往利圭逐一把抓起马童做肉盾,箭矢却绕过马童直入他眉心。 “啪!” 往利圭逐的脑袋裂开,响声清脆。 ······ “二哥!” “这是军中,莫要叫我二哥!” 种建中清楚种朴的脾性,在他记事当中,二哥永远都板着一副脸,但他明白二哥的心。 父亲死前把自己托付给二哥,他竭尽全力传授自己治军本领,从一个懵懂少年蜕变为经略使,二哥花费了不少心血。 “二哥!” 种建中才不管,他给了种朴一个大大的拥抱,眼睛顿时湿润。 “老大不小了,还像小屁孩一样矫情,也不怕外人笑话!” 种朴嘴中斥责,眼睛却在弟弟身上打转,“不错,气色还行······” 兄弟俩聊了片刻,种朴突然道:“建中,那个小黄冠忒是勇武,刀枪不入,箭法如神,脚步飘忽······你有此等武林高手相助?” “噢,我忘了给你介绍。” 种建中拉着种朴走到洛寒跟前相互介绍,“二哥,这是洛寒洛先生,乃得道高人。这是我二哥种朴,河州知州······” 洛寒揖手:“见过种知州!” 种朴躬身:“救命之恩,种朴没齿难忘······” 洛寒灿烂笑道,“种家几辈人守护边关,捍卫国家疆土,守护百姓安危,今日只是一个普通百姓的回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哈哈哈······” 兄弟俩爽朗的笑了。 怪不得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道行,光这份胸襟别人就无法比,太让人喜欢了。 种朴在包袱里拿出一座金佛道:“我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这金佛高僧开过光,赠予小先生护身······” 二哥,你脑袋有问题吗? 你让佛祖保佑道士,不是打人家的脸么? “咳咳!” 种建脸带尴尬,咳嗽一声提醒。 “多谢种知州!” 洛寒接过金佛放进系统道,“佛道本一家,只要心中有苍生,佛即是道,道即是佛!” 这话免去了尴尬,还让即将告罄的系统金币得到补充。 没办法,今日消耗太大,这等保命的武器,多多益善。 金佛倏然不见,再联想到刀枪不入,箭矢拐弯等种种异常,种朴瞬间明白,洛寒不是武林高手,他真是弟弟口中的得道高人。 追杀西夏人的骑兵陆续回来,将士们打扫战场,满载而归。 他们看洛寒的眼神已经从敬仰变成崇拜。 小神仙啊! 第7章 妙哉 回到席苇城已是黄昏,落日余晖撒在大地上,金黄一片,让洛寒不由联想起老家的麦浪。 将士们满脸欣喜,牵马拉驼,押着俘虏,浩浩荡荡进城。 姜炯没回军营。 种建中率兵走后,他瞬间开始后悔。 倒不是应允了救援,而是不应该让种建中亲自去。 敌众我寡,种建中又是经略使,若有个三长两短,会影响自己的政绩。 担心了好久,斥候带来好消息。 援军大获全胜,救出种朴,缴获无数,洛寒还击杀了往利圭逐。 看似文弱俊秀的小道士,居然这等勇武? 亏得让他欠了人情。 姜炯暗喜,准备回来后笼络洛寒,为他所用。 而后他正襟危坐,等着种建中回来禀报,脑中盘算如何在功劳簿中添自己的名字。 ······ 地方没变,肥羊没变,但人变了,招待宴便从源头上消除了快乐。 酒宴有四桌,主桌座中只有四人,姜炯主位,种氏兄弟一左一右,洛寒在下首。 姜炯官样文章十足,他举起酒碗道:“这第一碗酒敬延安府军营,恭喜我军两天两大捷!” 说罢一饮而尽,三人陪饮。 趁侍从添酒当中,姜炯笑容可掬道:“捷报本官已写好,谁的功劳都少不了,明天就快马加鞭送往京城,呵呵呵······” 不要脸的狗东西,把大半功劳都揽到自己名下! 种建中勉强挤出笑容。 洛寒看了一眼,心中豁然,大概种建中受到胁迫,毕竟姜炯若揪住绕道不放,对种朴影响颇大。 “这第二碗酒敬洛先生,先生不仅救我重伤将士,还独身杀入敌丛,取往利圭逐首级······本官如实上奏,为先生请功,这酒为先生贺!” 众人端碗将饮,洛寒淡淡道:“举手之劳而已,钤辖不必大张旗鼓,我乃方外之人,红尘非我依托······” 说实话,相对于功名,他更看重系统。 如果这是盛世,他会带着草庐游遍全国各地,然数年后宋朝将沦为乱世,躺平的想法不合实际。 所以他才想去京城瞧瞧,宋哲宗的病到底有没有救。 “先生跳出三界,不问红尘,但这酒代表本官和延安府将士的心意,先生请!” 姜炯暗喜。 洛寒不要功劳更好,他重写奏折升华自己。 至此绝口不提请功,唯有敬酒。 “这第三碗酒,敬远道而来的贵客,种知州,请!” 这厮太阴暗! 口称贵客,却不敬第一碗酒,留在最后还加上句远道而来压一头。 有这等心思的文官,就能想到种建中平日会受到多少窝囊气。 洛寒愤然。 种朴自然听出话中玄机,但把柄在人家手里,他也只能忍住愤怒,端起酒碗迎合:“种某谢钤辖施以援手,大恩没齿难忘······” “咱们同朝为官,这等小事何足道哉!” 姜炯笑道,“本官与令弟乃知己,救援乃分内之事,再都休提!” 明知这是骗人的鬼话,种朴还是笑饮。 官场如笑场,强装欢笑者才是明白人。 羊肉嚼起来也没了昨日的滋味,洛寒啃了几块便觉索然无味,喝着淡酒,却不愿意拿出葫芦酒分享。 酒到酣处,姜炯话多起来,端起上位者的架子,俨然长辈之于晚辈。 “洛先生,都说你有疗伤神药,久在边关水土不服,本官脸上生出红斑······” 由于酒精刺激,此刻姜炯脸上的红斑连在一起,像两条张牙舞爪的蜈蚣,看起来怪瘆人。 洛寒明白姜炯在讨要菠萝蜜,他却不愿给。 菠萝蜜不是美容药,对这两条蜈蚣无效,就算有效,他也不会赠给这等人。 “钤辖抱歉,菠萝蜜仅存稍许,也治不了你的红斑······” 姜炯面色一滞。 本官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能不能治是其次,重点是你应该赶紧双手奉上。 不识抬举! 姜炯脸一沉,随即挤出笑容道:“小先生,这个菠萝蜜本官还未见过,能否匀一瓶,本官出高价。” 这是连恶心带逼让洛寒送他菠萝蜜。 洛寒才不理睬,微笑着摇头道:“这药要留着救治重伤者,对钤辖的病无效,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硬邦邦的一句话噎的姜炯火起,他怫然变脸,拍案起身,恨恨斥责道:“你能治低贱的军户,却不治本官······你可想好了?” 呵呵! 在我眼里你屁都不是,那些将士比你精贵千百倍。 我又不是你的兵,威胁有个毛用。 “钤辖眼中低贱的军户,在我眼中却是英雄,他们用命来捍卫大宋疆土和百姓安危,以此报答陛下恩情,而钤辖用什么来报答陛下恩情?脸吗?” 洛寒冷冷盯着姜炯,一字一顿道,“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没有将士们浴血奋战,你早成西夏人刀下亡魂。姜钤辖,官你当得很明白,这人你还没有做明白······你先做个人吧!” 这话掷地有声,气得姜炯直翻白眼。 此刻他才发现官威对洛寒没用,而这两天洛寒也表现的十分惊艳,凭人家的本事,强硬只有自取其辱,便起身拂袖而去。 早在姜炯耍一把手威风,故意不救种朴时,洛寒就十分厌恶,今晚的作为更让洛寒不爽。 想要菠萝蜜,门都没有。 众人肃然起敬。 宋朝以文制武,武人地位低下,被称为贼配军,随便一个文官就能对他们指手画脚。 今夜洛寒为他们撑腰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得罪的可不是姜炯一人,是天下士大夫。 “某敬小神仙!” 洛寒在战场上的强悍征服了姚平仲,他心中早就把洛寒当成神仙下凡。 姚平仲起身敬酒,其余人均起身道:“敬小神仙!” “咳咳!” 洛寒起身,尴尬笑道,“以后别这样叫,担不起神仙的名头,我不是神仙,我只是略懂道术的一个小道士······” 越是谦虚,众人越敬佩,纷纷走过来和他碰酒。 这让洛寒想起前世和朋友喝酒喝嗨的场景,一挥手道:“把桌子拼到一起,我有好酒,今晚管够!” 有仙酒喝? 妙哉! 第8章 暴雨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诸位请回!” 洛寒揖手拜辞。 “洛先生,我们还会见面么?” “会!” 洛寒满脸笑意,“我还欠你几个葫芦,等我能弄出这类器具,自会来延安府!” 种建中心细,他担心洛寒主仆沿途遇到刁吏责难,便给他们办了军中临时郎中的证件。 还要赠送两匹战马,被洛寒婉拒。 虽然老鹰墩一战,洛寒俘获了不少战马,骑走两匹也无可厚非,但北宋战马奇缺,边关将士才最需要它。 而且把战马赠人,姜炯会抓住这个把柄问责,一份奏折就能让种建中穿上小鞋。 不过种师道赠送了五百两银子的盘缠,洛寒全部收入囊中,系统氪金,不允许他装清高。 军中汉子送行话不多,唯有深深一躬。 ······ 大概走了四五里路的样子,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有人大喊:“小先生,请留步!” 洛寒转身看去,却是刘光世。 刘光世赶上,下马拱手:“适才匆忙,身上没带钱,先生远游,盘缠少不了,这点交子,不成敬意,请先生笑纳!” 一千贯面值的交子? 刘光世果然圆滑,他赠送的钱比种建中多,便追过来赠,以免驳了上司面子。 洛寒清楚刘光世,在历史上他是和岳飞、韩世忠齐名的“中兴四将”,却打仗经常脚底抹油,被称为“长腿将军”,但他却倍受宋高宗青睐。 原因是此人善钻营投机。 宋高宗还是康王时,他第一个率兵投奔;苗刘兵变宋高宗被囚禁时,又是他协同韩世忠平叛。 本来这等人洛寒不屑与之交往,但在昨天的战斗中,他却见到一个和历史记载大相径庭的刘光世。 他奋不顾身,勇往直前,从他对战斗的执着和坚韧来看,绝对是一个勇士。 洛寒清楚刘光世意图,他的目的就是与自己厚交。 如此便欣然接受。 不仅仅为了系统,而是他突然明白其中原因。 年轻时的刘光世有一个英雄梦,长大后在名利场的诱惑下,慢慢失去初心。 洛寒决定扶正刘光世,让他永保初心,成为名副其实的名将。 “多谢刘将军!” “小先生客气了!” 见洛寒收下交子,刘光世很高兴,他又拿出一封家书道,“先生若是去京城,劳烦把家书亲手交给婆婆(祖母),我这一年多都在军中,婆婆定是天天在门口遥望······” 嗯? 他怎么能判断我去汴梁? 临走时我说的可是云游四海。 看来他确实有过人之处。 二人再次辞别,望着洛寒主仆远去的背影,刘光世露出浅浅的笑。 学好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小先生这么俊的法术,不去京城岂不大亏。 ······ 延安府军营内,姜炯还为昨日的事闷气。 “钤辖,那小黄冠走了。” “去哪里了?” “说是四海云游。” 亲兵气冲冲道,“经略使率一众将领送别,说是赠送了小黄冠五百两银子,钤辖,他们分明是拆你的台······” 洛寒帮了种建中这么大的忙,五百两银子一点都不多,若是自己怎么也得一千两······ 姜炯正叹息自己失去一次机缘,就听亲兵又忿忿道:“钤辖,昨夜你出来后,小黄冠拿出葫芦酒和他们喝了个昏天暗地······” 可恶! 姜炯气极。 他恨洛寒不识时务,也恨种家人抢走了他的机缘。 娘的,让你得意。 奏你一本! ······ 洛寒前世就喜欢野游,正好徒步领略大宋风光,一路观光,夜间客店安身,白日尝遍美食······一场跨越近千年的旅游开启,让他在山水秀丽间流连忘返。 一日行至孟州地界,贪看山明水秀,不觉临近酉时,按这光景自然赶不上宿头。 洛寒不担心,大不了用上甲马。 谁知这鬼天气突然变脸,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瞬间就大雨滂沱。 野外无处避雨,唯有投放草庐。 这一路洛寒没有耽误种田,却从没投放草庐,就怕吸引众多眼球,引来不便。 ······ “贼老天,尽和老爷作对!” 倾盆白雨将四个汉子淋成落汤鸡,驾车的年轻汉子十分焦躁,频频挥鞭。 马儿也想飞奔,无奈地面湿滑跑不快,主人不断催促,它便拼命奔跑,突然前腿打滑,一个趔趄跪地。 车夫和车内两人均摔下马车,等翻起身来,早变成三条泥鳅。 唯有车内抱着麻袋的那人没有掉下去。 然后他们发现更糟糕的事,马儿一条前腿拐伤,无法驾车前行。 “咱们去林中躲雨!” 四人卸车,合力把车拉进树林中。 林中树木稀疏,地上积水成灾,四人勉强躲在小坡上的一棵大树下。 遮挡了大部分雨,却挡不住寒冷,四人瑟瑟发抖,边拧衣衫上的水,边咒骂这个不近人情的鬼天气。 “兀那不是有一人家么,咱们去避避雨,强如在此受冻。” 其余三人抬头一看,百余步处隐约看到一草庐。 四人将马栓在树上,其内的中年人道:“徐老六,扛上他,免得被雨淋出病,卖不到好价钱。” 徐老六就是车夫,他将麻袋扛在肩上,而后四人一起到草庐前。 “咦?田里长得那是什么东西?” 草庐很简陋。 一人高的篱笆墙、篱笆门,隔墙就能看到院内景色。 院内有六块田,两块田里有藤秧,其余四块田内各竖着一块牌子,上面画着个大大的锁子。 让四人惊讶的是藤秧上挂的果实。 样子像极了弓。 “鬼叫什么,这肯定是长歪了的豆荚。” 寒冷早驱散了惊奇,中年人抢白了一句,大声喊道:“屋里有人么,我兄弟四人路过,避一下雨······” 有个矮胖壮汉不耐烦道:“麻烦死了,直接推门进去就是!” 他猛推篱笆门,却蹬蹬后退两步。 “冬瓜,怎么回事?” 冬瓜满脸惊愕,瞪大眼睛道:“这门有怪,它把我弹开了。” 扯淡! 中年人不信,用手轻推篱笆门,果然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弹开。 “怪事?真能弹开······” 这时屋内出来一个俊俏的小道士道:“你们是什么人?” 第9章 恶客 “道长行行好,老天爷哭丧,在下兄弟四人难耐寒冷,欲在贵处避雨,雨住就行。” 中年人见洛寒从屋内出来,忙拱手恳求。 洛寒见四人浑身泥巴,样子极为狼狈,冻得直哆嗦,便开启临时访问权限。 “进来吧!” 门轻轻一推便开了,发现那股弹力消失,中年人心中更是奇怪。 进门后,四人朝洛寒拱拱手,中年人客气道:“给道长添麻烦了!” “不用客气,随便坐。” 洛寒摆摆手道,“等会儿烧些开水给你们驱驱寒!” “多谢道长!” 院内温暖如春,四人坐在院内石凳上,有人脱下外衣拧干水再穿上,有人脱鞋倒掉积水。 这种行为有些不礼貌,洛寒也不在乎,草庐有自净功能,随他们去吧。 突然洛寒发现他们放下的麻袋蠕动了一下,犹如熟睡的人在睡梦中翻了个身。 麻袋里是活物? 不好,这几个人不地道。 这时鲍黯从后院出来,他先看了几眼四人,然后对洛寒道:“郎君,洗澡水烧好了。” “不急,雨住了再洗!” 本来洛寒想洗个澡,舒舒服服一觉睡到大天亮,不想来了四个避雨客。 现在很有可能变成恶客,他不能离开。 “鲍黯,你去烧些开水,给客人驱驱寒。” 说着递给他一件仙衣甲。 鲍黯会意,披上仙衣甲去烧水,顺手把弓箭挂在身后的墙上。 寒冷不再,四人的好奇心又起。 冬瓜盯着田里的龙舌果实仔细看了一眼,对着中年人嚷嚷道:“胡七,这不是长歪了的豆荚,它本就长得这个样子······” 说着他伸手去摸。 “别动!” 洛寒警告道,“那东西有剧毒,碰者必中毒而亡!” 冬瓜大骇,忙远远退开。 胡七环视院内,发现诸多疑惑处。 篱笆墙和棚顶之间没有任何遮挡物,却连一滴雨都飘不进来,与外通气的院内一直温暖,还有这种奇怪的果实······ 这草庐倒是一个不错的栖身之地。 想到这里,胡七眼中泛出贪婪。 这时鲍黯端着四个碗来到前院,他倒满开水后退过去,站在洛寒身边。 四人说声谢,端起碗喝水,胡七有一搭没一搭和洛寒闲聊。 “道长一直住在这院子里?” “方外之人,四海为家,哪能在一处独住。” “这院子挺舒适,道长倒会享福······屋内可还有其他人?” “只有我二人。” 洛寒明白胡七要做中山狼,心中暗笑,看来今日要被迫为民除害了。 胡七眼睛滴溜溜乱转,放下碗低声咕嘟了几句,洛寒能听清却听不懂黑话。 而后胡七怪笑一声道:“小道士,爷喜欢这个院子,让给爷呗?” “你敢要么?” 洛寒冷笑道,“你不怕我报官,把你们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抓进牢内?” “哈哈哈!小娃娃倒说了句实话,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唯有官府不知。” 胡七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恶狠狠道,“哥几个,动手!” 四人露出狰狞面目,拿出匕首,朝洛寒主仆扑来。 鲍黯早张弓搭箭,一箭射向第一个扑过来的冬瓜。 冬瓜一躲,箭正好射进他大腿,冬瓜龇牙咧嘴倒地。 徐老六自恃体壮,那把洛寒放在眼里,他右手持匕,左手便去揪洛寒。 洛寒手里突兀多了一把小巧的弓。 这弓怎么有些眼熟? “嘭!” 龙舌箭没入体内,徐老六软软倒下,最后的意识支撑他瞄了一眼田内的果实。 这弓和果实实在是像。 “嘭!” 弓弦又响,再死一贼。 胡七吓傻了,看着死去的同伴不知所措,少顷他扔了匕首,跪地磕头:“爷爷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冬瓜早忘了疼痛,也跪地磕头讨饶。 “说,你们是哪里的恶贼?” “小人是良善百姓,只因刚刚被猪油蒙了心,才冒犯爷爷······” 呵!百姓会身藏利刃? 洛寒懒得说破,让鲍黯绑了二人,先看看麻袋里装得是什么。 “鲍黯,把麻袋打开!” 打开麻袋口,鲍黯惊呼道:“是个小娘子。” 然后他小心抽掉麻袋。 一个伤痕累累年轻女子出现在视野中。 她昏迷不醒,明显中了迷药。 洛寒在碗里倒了稍许水,然后滴了一滴菠萝蜜,给女子灌下去。 菠萝蜜能解毒,少顷女子睁开眼睛。 这是哪里? 女子被眼前情景吓了一跳,猛然坐起,却浑身疼痛,不由哎呀叫出声来。 然后她看到地上的死尸和绑住的二贼,明白是洛寒二人救了她。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女子顾不上谢恩,挣扎着站起来,捡起地上的匕首,指着胡七吼道:“恶贼,还我爹、娘和大姐的命来!” “你爹没死,他受伤跑了。” 胡七怕女子杀他,连忙分辨,旁边的冬瓜帮腔道:“是你爹杀我们两个兄弟在先,我们也是迫于无奈······” “胡说!我们一家过得好好的,你们六人闯进来就杀人,害得我家破人亡,还受到你们一路凌辱······” 胡七又道:“这都是你爹年轻时犯下的错,他拐走了老大的妹妹······” “噗!” 女子越说越恨,按住胡七就是一阵猛刺,一会儿胡七没有了声息。 冬瓜早吓成一堆泥,女子转身按住冬瓜刺。 见二人倒在血泊中,女子猛然警觉,她忙扔了匕首,惊慌道:“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刚刚被愤怒操纵,手刃仇人后她才反应过来,顿时骇得手足无措。 “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你,惊慌什么。”洛寒淡淡道。 洛寒前世连鸡都没有杀过,但在这个世界,若是一味心慈手软,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尤其在千军万马中驰骋后,他变得果断了。 女子被洛寒的话惊醒,她强止住慌乱,跪地叩谢:“多谢恩公救命······” “恶客闯入,我是自救随手救你,不必太客气,起来吧,等雨住了拿点盘缠回家去。” “先生,她已无家可归,怪可怜的······” 鲍黯见不得可怜人,他也是无家可归,才死心塌地追随洛寒。 洛寒想想也是,正好自己缺个厨娘,就留下她吧。 洛寒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孙,叫孙二娘······” 第10章善哉 “孙二娘?” 洛寒一声惊呼,目光不由全落在女子身上。 她似乎也不像《水浒》中描写的那个凶悍泼辣,在十字坡卖人肉叉烧包的“母夜叉”啊! 不过刚才杀人的狠劲儿,确实有点“母夜叉”的影子。 洛寒一惊一乍,把孙二娘搞懵了,抬起头惴惴道:“恩公认识奴?” “邻家有个娘子也叫孙二娘,我还道是遇到她了,仔细一瞧不大像。” 洛寒忙杜撰个理由瞒过,“她是大宋的宋,不知小娘子是那个?” “奴是孙子的孙!” “那就不是。” 掩饰尴尬后,洛寒让孙二娘起来,又问道,“刚刚听那几个恶汉说,你爹拐了老大的妹妹······这是怎么回事?” 并不是洛寒八卦,他要验证孙二娘是不是《水浒》中那个“母夜叉”。 这对他很重要。 “这事说来话长,家父孙元年少时曾是绿林人,人称‘山夜叉’,后来碰到娘,私自脱离绿林,带着娘隐姓埋名,谁知二十年过去了,这些人······” 实锤了,她就是“母夜叉”。 “你以后有何打算?” “我已无家可归,又被这些恶贼玷污清白,以后免不了被人戳脊梁骨······” 孙二娘满脸沮丧,少顷她鼓起勇气道,“我会烧火做饭,打扫屋子,恳请恩公收留,为奴为婢,无怨无悔。” “奴婢就算了,我不习惯,屋里缺个厨娘,不知你愿不愿意?” “愿意!我愿意!” 孙二娘连声答应。 “以后别叫恩公,叫先生。” 说着洛寒伸开手,递给她一个小瓶子道,“后院有热水,你去洗个澡,然后把这个涂上,伤口很快就好了。” 孙二娘有些拘谨,她浑身脏乱,衣服烂了好几处,但洗澡的话从一个男子嘴里说出来,她还是有些嘀咕。 随即她豁然,既然认主,何必怀疑先生。 “先生,这里面是药?” 孙二娘接过菠萝蜜,被透明的琉璃瓶吸引,翻来覆去看。 “对!这个先换上,等到市上再给你买几件合身的。” 洛寒随手拿出一套男装递过去。 孙二娘的目光在菠萝蜜上,否则她绝对会被这一手袖里乾坤惊呆。 鲍黯把孙二娘带到后院,返回后出门挖坑掩埋尸体,洛寒则在感叹。 人生就和这场暴雨一样,充满了未知与变数,来的突然,去的戛然。 谁能想到他会碰到孙二娘。 前世看《水浒》,他特憎恶孙二娘的行径,设想若是自己在北宋,一定要将她杀了。 不管她的遭遇有多悲惨,但杀人卖肉绝不可饶恕。 现在完美了。 这段悲剧不会在十字坡上演,他将孙二娘拉出深渊的同时,还拯救不少冤魂。 善哉!善哉! 突然后院传来惊声尖叫,洛寒微微一笑。 过了不久,孙二娘换上男装跑到前院,瞪大双眼,捏着菠萝蜜,张口结舌道:“先生,这药······伤口······” “先生的本事大着呢,这只是一点皮毛,吃惊个啥?” 鲍黯埋完尸体进来接话,看他的表情,如同在嫌弃孙二娘没见过世面。 孙二娘把菠萝蜜归还,而后甜甜道:“先生,我去做饭。” 先生是能人,她要给先生做可口的饭菜。 ······ “先生,饭好了!” 洛寒进了餐厅,看着餐桌上的晚饭,不由一愣。 “吃这个?” “先生,我做的馒头(就是包子)是纯肉馅的,爹娘都夸好吃······” 本来满脸喜悦,提起爹娘,孙二娘的神色顿时淡了。 洛寒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 嗯,味道不错。 孙二娘的招牌手艺果然是肉包子。 ······ 次日,洛寒收回草庐,孙二娘再次被惊呆,恍如梦境,被鲍黯催促数次才跟上。 三人一路游玩,不经意就到郑州。 离汴京近了,洛寒却想在郑州逗留几日,去中岳嵩山看看道教圣地中岳庙,佛教名刹少林寺,以及嵩山其余景观。 此刻已到午饭时刻,洛寒准备吃过饭再去嵩山,正寻食肆,却被人拉了一把。 洛寒转身,见是一清秀的陌生男子。 “抱歉,我认错人了!” 那男子脸上突兀闪出两片红霞,窘迫的样子像极了小娘子。 不对,她很有可能就是小娘子。 洛寒看到此人没有喉结,心道又是富家千金玩女扮男装的桥段。 洛寒微微一笑道:“没关系!” “郎君,郎君,曹小郎寻到了!” 这时几个随从跑过来,他们身后跟着一个道士打扮的少年,正黑着脸,似乎很生气。 “曹鹏,你气死我了!” 那女子气冲冲道,“一个男子汉,说你几句就跑,还不如我一个女······哼,不理你了!” 女子差点说露馅,不自觉扭动身子跺脚,嗔中带娇,曹鹏看呆了。 “颖颖,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舔狗一只! 明显是人家姑娘不理睬,赌气要走,结果姑娘一怒,瞬间变狗。 这种情节,古今一致啊! 感慨一句,洛寒转身要走,就听那女子喊道:“道长稍等!” 洛寒止步,女子又道:“刚刚在下唐突,想请道长吃饭,一并赔个罪,万望不要拒绝。” 请我吃饭? 你这点小心思······算了,我不当你的挡箭牌。 “不必了,我还要去游览中岳庙······” 大概是第一次被人拒绝,女子懵了会儿又道:“吃完饭再去也不迟······” 女子完全用商量的口吻,这给洛寒留下不错的印象,但他还是拒绝。 “我还有事,就不烦劳······” “中岳庙有甚意思?不去了,陪颖颖吃饭才重要!你拒绝郡王府邀请,要是在汴京,别人不把大牙笑掉才怪······” 曹鹏打断洛寒,喋喋不休说了个没完没了。 悲哀啊! 小伙子,你看不出她的意图吗? 她不喜欢你,叫个陌生男子来挤兑,让你知难而退。 棒槌! 你就是舔狗界的棒槌狗。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二位!” 洛寒揖手答应,只因这女孩是郡主。 皇家的人消息灵通,说不上能打听到宋哲宗病情的消息。 第11章 家书 洛寒现在明白郡主为什么不喜欢曹鹏了。 三个字:装、吹、舔。 进了酒楼就吆五喝六,一副暴发户的模样,给双方仆从在大厅摆了一桌,他们三人则进了最豪华的包厢,点了一桌子菜,根本吃不了。 曹鹏分外亢奋,自豪的谈论自家的背景,尽显优越感。 不过他家庭背景确实深厚,祖父曹佾是仁宗时的国舅,也就是后世八仙传说中的曹国舅,父亲曹评也是朝廷重臣,妥妥的二代纨绔。 还穿个道袍鼓吹自己热衷修道,估计也是为引起郡主青睐的手段,否则他就不可能诋毁中岳庙,那可是道教圣地。 郡主已表现出反感,微微蹙眉。 “颖颖,你不舒服么?” “说了多少次,再不要叫我颖颖,你就是不听!” 曹鹏低头不语,像一个被母亲斥责的孩子,委屈跃然脸上。 他想不通,为什么他的关切总换来数落和白眼? 包厢内瞬间安静。 “道长高姓?” 进包厢后曹鹏就一直喋喋不休,谁都没办法插嘴,此刻安静了,郡主也觉得气氛尴尬,便曲线救场。 “洛寒!” 这么简单? 她听过的都是敝人姓洛,单名一个寒字,家父某某之类的介绍,这个回答让她突然对洛寒产生兴趣。 “道长哪里人氏?师从何门?要去何处云游?” 洛寒有点难回答。 他前世祖籍帝都,现在叫幽州,可这时候幽州是辽国的南京。 至于师门,他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郡主问得好,得杜撰一个,免得以后有人问起卡壳露馅。 “我是延安府人,师门······不说也罢,本打算去京城云游,路过郑州,顺便上嵩山去中岳庙看看。” “中岳庙是道教圣地,道长应该去给岳神敬一炷香,我也刚刚游览完中岳庙······” 郡主还没有说完,曹鹏就接口道:“洛寒,中岳庙一点都不好玩,汴京大相国寺才好玩,大相国寺里有······” “住口!你给洛道长介绍寺刹,安的什么心?” 郡主生气了,厉声喝道,“你身着道装,却诋毁中岳庙······叶公好龙之辈!” 曹鹏再次懵逼,场面再度安静。 “曹小郎心直口快,兄台勿放心上!” 洛寒端起酒杯打圆场,“素昧平生,却来叨扰二位,不才借花献佛,敬二位兄台!” 喝完敬酒,气氛还没有恢复,洛寒悄悄拿出葫芦酒道:“我有些自酿水酒,二位尝尝。” 洛寒将酒满上,曹鹏却不去端,高贵的人怎么看上自酿的水酒。 郡主喝了一杯,赞道:“此酒口感饱满纯正,回甘持久,实乃佳酿。” 曹鹏闻言也喝下一杯,随即惊呼道:“卧槽,这酒不错!” 估计曹鹏又要被斥责,洛寒忙满上酒道:“既然二位喜欢,再来一杯!” 接下来的话题专一了,二人都围绕葫芦酒展开提问,洛寒见招拆招,气氛顿时活跃。 酒到酣处遗憾至,酒葫芦空了。 曹鹏醉眼朦胧道:“还有么?” 洛寒摇摇头道:“仅有这一葫芦,等到汴京酿出来,亲自给二位送去!” “太好了,我家住在······” 好不容易等曹鹏啰嗦完,洛寒揖手道:“多谢二位郎君款待,我酒足饭饱,就此告辞,等去汴京咱们再叙!” “曹鹏,咱们也走吧,出来几天了,大人(父亲)该着急了。” 郡主本来想拉洛寒做挡箭牌,谁知这酒却把两人喝成好友了,曹鹏拉着洛寒的手,一个劲儿称兄道弟,她也有些醉意,再喝就会出丑。 “也好,我这就送颖颖回京!” 下楼后,曹鹏很潇洒的扔给掌柜一大锭银子,打着酒嗝道:“多余的拿去喝酒!” 出门分手,双方各奔东西。 ······ 游完嵩山已是三日后,主仆三人匆匆赶往汴京。 汴京城繁华,街道两旁楼榭林立,人流如织,三人徜徉在人群中,去城南刘宅。。 家书抵万金,先把刘光世的信送到再做打算。 宋有严格规定,宰相、亲王的家才能叫府,其余官员叫宅,平民百姓的则是家,不能逾越。 刘宅极为气派。 红墙碧瓦,雕栏玉砌,门左右两旁立着两个威武的大石狮子。 尤其门匾上刘宅两字,笔锋弯转如钩,苍劲而有气势,明显出入大家之手。 洛寒叩门,少顷大门开了道缝,门子见是个小道士,还道是来化缘,便驱赶道:“去去去,没空理你!” “我来自延安府军营,刘光世将军托我捎一封家书给他婆婆,烦劳通禀。” 门子将信将疑,出门打量了洛寒几眼,又看了看他身后两个仆从,确定不是化缘人。 门子伸手:“把书信给我!” “刘将军吩咐,一定要亲手交给他婆婆!” “等着!” 门子没好气说了一声,关门去禀报。 过了一会儿,门子开门,满脸笑容请洛寒三人进去。 到会客厅门前,鲍黯二人站在门外,洛寒随门子进去,就见客厅内坐着两人。 一位头发半白的老妇人,还有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洛寒揖手:“见过婆婆!” 老妇人正是刘光世祖母鹿氏,听洛寒叫她婆婆,眉开眼笑道:“我那孙儿和你差不多大,都是俊俏的模样,看到你我就想起我那孙儿······” 洛寒微微一笑,双手奉上书信。 “刘将军托我捎一封家书,特别叮嘱要当面交给婆婆。” “三哥,快快拿过来!” 宋人父母有称儿子为哥的习惯,三哥便是她的三儿子刘安庆。 鹿氏迫不及待拆开书信,边看边笑,满脸洋溢的全是幸福。 “孙儿出息了,立了大功,经略相公亲自给记的功劳······” “还杀败了西贼,救出经略相公的哥哥······” “咦?你射杀了贼酋?” 鹿氏抬头,不信似的看了洛寒几眼。 洛寒含糊道:“侥幸,实属侥幸。” 他现在明白刘光世为何要让他当面交给鹿氏,原来家书内还有自己的事。 鹿氏继续看信,片刻后她抬起头,郑重其事盯着洛寒,似乎要看穿他。 洛寒一怔。 这个刘光世,他在信中说了我什么? 第12章 善缘 鹿氏把信递给刘安庆,而后笑眯眯道:“孩子,你过来,让婆婆仔细瞧瞧。” 洛寒走近,鹿氏拉着手一顿猛夸,说她家儿孙满堂,就没有这么俊俏的。 洛寒浑身不自在,暗叹女人到老都是戏子,刚刚都拿自己做参照夸刘光世俊俏,转眼他就一枝独秀了。 而后鹿氏有一搭没一搭问起刘光世的近况。 洛寒如实回答,碰到自己的事,则是一带而过。 聊了会子,鹿氏道:“这孩子一路劳累,肚子早该饿了,三哥,你去安排。” “不麻烦婆婆了,我吃过不久,一点都不饿。” 洛寒忙婉拒,鹿氏笑道:“孩子,你那一声婆婆,叫得婆婆心都化了,就如同孙儿在身边呼喊一样,婆婆怎能舍得让你饿着肚子出门。去吃吧,吃口饭婆婆这心也踏实了,不然婆婆心里慌得紧······” 老戏骨! 洛寒无奈,只好躬身道:“那就叨扰婆婆了!” “这才对嘛!” 鹿氏满脸笑容,俨然和蔼的祖母,“孩子,把这儿当成自己家,有什么困难就言传一声······” 刘安庆看似是个性格矛盾的人,他热情客气,却又沉默寡言。 陪洛寒吃饭,和蔼好客,但除了劝吃劝喝,几乎没有废话。 洛寒却清楚,越是这样的人,越不能小瞧。 饭饱酒足,洛寒回来向鹿氏辞别。 “孩子吃饱了么?饭菜合不合口味?” 一个丫环搀着鹿氏在院中走动,见洛寒过来,她随口问了两句,不等洛寒回答,又叹道,“年轻真好,不像我这个老婆子,不中用咯,老寒腿老是发作,一天不走几步,它就难受······” “婆婆,这酒对您的老寒腿有些效果。” 洛寒手中突兀出现两葫芦酒道,“这酒能强身健体,婆婆每天喝两盅,保证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这一手隔空摄物震慑所有人,惊愕稍许,鹿氏笑道:“这孩子一看就是个有心的,比我那忤逆不孝的孙儿强多了······” 见鹿氏把酒收下,洛寒正要请辞,却见刘安庆招招手,管家李乔拿着一个包袱过来。 “三爷,都准备好了!” “州桥侧有处旧宅,许久未有人住了,小先生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住客栈又不方便,这宅子赠予小先生,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刘安庆把包袱递过去,“这里面是房契、钥匙和些许盘缠,请小先生收下!” 洛寒顿时明白其中原因。 想来刘光世在信中说了自己的一些事,让刘家人花大价钱投资。 这个刘安庆很精明啊! 但哥的志向却不是贪图这些。 洛寒摆摆手道:“使不得,我虽没来过汴京,却也清楚京城的房子是寸土寸金,这等老宅价钱更高,我万万不能受。” “小先生多虑了,这就是个不值钱的老宅,赠予你做个栖身之所。” 骗谁呢? 州桥临近御街,怎会不值钱。 “我乃方外之人,世俗荣华就是修道路上的拦路虎,收下这宅子,我的道行会因沾染尘世烟火而削弱,请伯伯收回成命!” 这理由让刘安庆无话可说,他微微一笑,把包袱递给管家道:“是我唐突了!” 洛寒又道:“我还有一事劳烦伯伯。” “小先生请讲!” “城外有没有比较清静的地方,山林也好,旷野也罢,我想在这等地方静心潜修。” 刘安庆略作思忖道:“西门外十里处有座小石山,倒也幽静,小先生潜修再好不过,而且离官道近,诸事都方便。” 洛寒找的就是这样的僻静处。 家园系统有很多未知之处,他要专心研究。 他还要种出适合做商品的系统出品售卖,来撑起这个氪金系统。 同时搞出一波名声来,引起宋哲宗注意,才有机会见到他。 哲宗有没有救,得先见到他的人。 “如此,我这就去小石山。” 洛寒揖手道,“婆婆,伯伯,后会有期!” “李乔,你带几个人领小先生去小石山,小先生的吩咐,就是我的吩咐。” “三爷,小人晓得!” 洛寒没有拒绝。 他不认识小石山,正好李乔带路。 “多谢伯伯!” “不客气!” 洛寒再次揖手,而后随李乔去了小石山。 看着洛寒离开,鹿氏低声道:“这少年郎绝不是凡人,孙儿说的对,现在结个善缘,以后定有福报。” “光世识人的眼光一向不错,他不随大哥去捞资历,偏偏选择有战乱的延安府,就是瞅准了老种经略相公。” 刘安庆轻声道,“孩儿观洛寒此人确实有些道行,和光世在信上说的八九不离十,结善缘就应该趁早,这是刘家飞黄腾达的机会······” “三哥放手去做,不要在乎那些人,有些事,瞅准了,就不要回头!” 鹿氏语气坚定,目光凌厉,哪像个迟暮老人。 “娘,孩儿懂得分寸!” 将门在京城得夹起尾巴做人,和什么人交往得想清楚,不然就会被文官喷成碎渣。 开朝的杨家、折家,还有后来的狄家,都淹死在文官的唾沫中,才导致没落。 刘家和这些将门无法比,但若被他们抓住把柄,也够喝一壶的。 刘安庆可以说就是刘家在京城的人质,若是他被文官指责,会连累好多族人。 ······ 小石山风光不错,山清水秀,鸟语花香。 山矮而幽静,正适合自己操作。 “多谢李管家领路,时候不早了,你且回去!” 李乔关切道:“小郎君,小人见你也没有带帐篷,这深山老林,你在哪里栖身?需要小人回去拿两顶帐篷么?” “不需要!” 洛寒摇摇头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方外之人习惯了四海为家,风餐露宿。” 李乔转身走了两步,而后回头道:“小郎君,需要小人给三爷带句话么?” 洛寒思考片刻道:“就说迷踪派渺渺真人独传弟子‘逍遥子’,在京城小石山潜心修道。” “小人一定带到!” 洛寒选好地址,将草庐放置。 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噱头抛出去了,会不会引来哲宗的注意? 第13章 代理 “先生,那个话多的来了。” 听鲍黯禀报,洛寒来到篱笆门前,就见曹鹏吩咐随从等待,自己沿坡走向草庐。 刘家传消息的速度真快! 洛寒感慨一句,朝曹鹏招手:“曹小郎,别来无恙!” 曹鹏看清是洛寒,朗声笑道:“京城传的沸沸扬扬,说什么小石山有迷踪派高人修道,还说是渺渺真人的独传弟子,我思谋着应该和你有关,不想却是洛兄本尊。还别说,你这法号逍遥子,真有那么点味道······” 人未到声已至,从开口到门口,曹鹏至少说了五百字。 进门后曹鹏左顾右盼,而后惊叹道:“看似陋室,却五脏俱全,这住所好精致······咦,那是什么意思?” 藤秧上吊满的葫芦入不了曹鹏法眼,木牌上画着来自后世的锁子图片倒引起他的兴趣。 “那是锁!” “锁?我明白了,这就是道家的锁地符,还是我有见识······” 惊愕没坚持三秒,曹鹏就为自己的恍悟沾沾自喜。 进屋入座,孙二娘奉茶。 曹鹏喝了一口茶汤,突然大呼小叫道:“你咋喝这个?” 宋人喜欢把茶叶和许多佐料混合熬成茶汤喝,洛寒喝不惯,用开水泡茶。 “泡茶不失茶叶原味,饱满的清香,甘馨可口,回味无穷。” “听起来不错,把茶汤撤了,给我也来一杯泡茶!” 曹鹏顿时来了兴趣。 少顷,孙二娘端上泡茶,曹鹏不顾水烫,边吹边喝,吧唧了几下嘴,露出大失所望的样子道:“太淡,没味,还是茶汤有滋味······给我把茶汤端来!” 端来茶汤,曹鹏喝了几口道:“洛兄,能不能教我修道?我要学速成的道法?” 洛寒不解,曹鹏明显不喜修道,偏要穿个道袍,就为装逼? “你真热衷修道?” 曹鹏倒很实在,摇着头道:“修道一点意思都没有,枯燥无趣,翁翁在世时,说我跟脚不错,逼迫我修道。我哪愿意,但小腿拗不过大腿,只好糊弄他,假意潜心修道,其实心里早痒得难受,趁翁翁不注意便溜出去玩,为此没少挨板子······” 洛寒听完一个贪玩逃学孩子的故事后,又问道:“那你现在又想学修道?还想速成?” 曹鹏急切道:“我若学得高超道术,颖颖定然觉得我有大本事,她以后就不会再讨厌我了······” 呵呵! 你闭上嘴,她或许还不那么讨厌你。 “修道讲求心境,更讲求缘分,你心不诚也无缘,修道无益。依我之见,你还是在红尘中寻找属于自己的天空,展翅飞翔,这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有道理!” 曹鹏兴冲冲道,“回去我就把这身道皮脱掉。” 少顷后,曹鹏挤眉弄眼道:“洛兄,葫芦酒酿好了没?” “有!” 手中突兀出现一葫芦,惊得曹鹏起身,然后在洛寒周围和袖子寻。 “上次一个道士耍了一手袖里乾坤,被我一顿打说出真相,原来是障眼法,东西藏在袖子里······” 但他半天找不到,洛寒一伸手,又出现一葫芦。 曹鹏这才相信这是真本事。 洛寒让孙二娘弄两个菜,二人开始推杯换盏。 酒场子中,下酒的不仅有菜,更多的是趣事。 曹鹏眉飞色舞谈论汴梁趣闻,却都是风花雪月。 洛寒希望听到哲宗的小道消息,便道:“这些俗事说甚,曹小郎说些朝堂传闻听听。” “嗨,你算是问对人了,最近朝堂就有一件趣事发生。” 曹鹏呲溜喝下一杯酒道,“种朴倒大霉了,被扒皮章狠狠责骂一顿,还说月底演武,河州兵拿不到头名,便撸了他的知州。” 洛寒清楚曹鹏口中的扒皮章,他就是首相章淳,历史记载中他就以臭脾气著称,责骂人是家常便饭。 他责罚种朴,大概与绕道延安府有关,看来姜炯没有放过种家兄弟。 “种朴进京面圣,却绕道延安府去看兄弟,被人参了一本。你说倒霉不,官家都说这是人之常情,不予责罚,扒皮章却揪住不放······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洛寒摇摇头,曹鹏低声道,“将门是乱世的因子,尤其种家如今如日中天,好几人都在西军要位上,如果不打压,容易滋生骄兵悍将,再来个黄袍加身······” 这是皇亲国戚该说的话么? 也就是宋朝言论自由,这厮若是生在明朝,目测活不过两集。 不过他也说了个事实。 宋朝以文制武,文官以打压武人为己任,在军事上也胡乱指挥,形成外战外行,内战内行的局面,最终导致靖康灭国,赵氏也吞下自酿的苦酒。 种朴善战,曾在环洲城以六千军队挡住西夏二十万大军,把这等将军撸下去,确实是大损失。 要不······帮他一下? “曹小郎,种家在京城有宅子么?” “有,离大相国寺不远就是种宅。” 曹鹏神秘道,“洛兄有所不知,将门在汴梁都有宅子,还得留下一子守家,这是表忠心,也是做人质,谁家敢没有······” 洛寒突然发现有一个身份非常适合曹鹏,就是代理售卖葫芦酒。 他人脉广,又啰嗦,不买酒者被他叨叨一嗓子,绝对受不了。 “这葫芦美酒在汴京售卖,定然有价无市······曹小郎,咱们合伙怎么样?” “有些麻烦,得买扑,私卖不是不可以,但被良酝署知晓,又要告御状······” 曹鹏明显对赚钱不感兴趣。 洛寒清楚,宋朝酒类官营,售卖需买扑,类似于后世的酒类经营许可证,但他却有钻政策漏洞,不买扑的办法。 “曹小郎有所不知,这是保健酒,属于保健产品,不是饮用酒,它有强身健体功效,对寒症、神经衰弱、风湿等病也有些疗效,每天喝两杯,能强身增岁······” 曹鹏一听葫芦酒还有这等功效,顿时脑洞大开。 让我售卖葫芦酒,就可以拿捏那些我讨厌的人,先道歉,再高价卖给他······美哉! “洛兄,这酒卖多少钱?” “曹小郎一葫芦十贯钱拿走,至于卖多少钱,你说了算。” ······ 第31章 升级 赵明诚也不谦虚,自告奋勇,作诗一首。 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 在太学中,他属于文采佼佼者,但和妖孽般存在的李清照相比,就显得有些平庸。 所以必须先做诗,否则等李清照做出诗词,连开口都显得那么多余。 一首七言诗,写出了七夕独特的韵味,赞誉声响起。 “请洛先生来一首······”赵明诚满脸热忱道。 刚刚说得那么清楚,自己不擅长诗词,为何你还要相逼? 洛寒看了赵明诚一眼,心中嘀咕赵明诚是不是故意针对自己。 “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洛寒摆摆手拒绝。 “那我来一首。” 李清照稍作深思,张口就来一首词。 挺抒情的一首词,洛寒却有点想不明白。 这首词他没听过。 少顷,他大概想明白。 由于自己这只蝴蝶扇动翅膀的原因,这首词是李清照现场有感做出,前世便没有记录。 众人拍手称道,赵明诚再次道:“请洛先生来一首······” 你娘的! 洛寒心中有些恼怒,这明显是强人所难,想让自己出丑。 “赵德甫,我说过不善此道,你就不要逼鸭子上架了······” 洛寒仍拒绝,但语气明显不快。 “今天是七夕,我们都是郡主的客人,就算是打油诗也得做出一二,不然就是对郡主不尊敬······” 赵明诚步步紧逼,语气不善,要彻底将洛寒压下去。 “对郡主尊敬与否,需要郡主表达,你喧宾夺主,才是对郡主的不尊敬!” 洛寒冷冷道,“今日是乞巧节,以祝福为主,心诚则为敬,德甫兄如此偏执,实为大煞风景······” 洛寒火起,语气咄咄道。 “对、对,洛先生说的是,本身我也不善诗词,做不了诗词,便用其他方式助兴······” 赵颖完全向着洛寒。 “作不出就说作不出,何必给我扣帽子?” 赵明诚是个骄傲的人,尤其在李清照跟前更不可能示弱,冷着脸道,“世间道家子弟无数,留下诗词歌赋的又不是没有,修道也不是你无能的搪塞词······” 第32章 攀亲 “端王来访,告诉你家主人赶快出门迎接?” 孙二娘首先听到声响,她到篱笆门前,就见一二十余岁的黑汉子,手持拜帖,大声吆五喝六,不由气恼。 “你这黑厮休得狐假虎威,我家先生乃神仙中人,岂能受你奚落?” 孙二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若客以礼相待,她便是淑女;若客傲慢不逊,她便野性十足,尤其碰到对洛寒不敬的人,怼不死才怪。 “你这泼······婆娘怎敢撒泼,端王来访便是你家主人福气,还不去通禀······” 那人被骂黑厮心中气恼,却把骂出口的泼妇硬生生咽下去。 好男不跟女斗。 他可是主动请命来送拜帖,还夸下海口让逍遥子在门口迎接端王,若是和女仆闹翻,岂不把事情办砸。 “我家先生非红尘中人,谁稀罕尔等凡夫俗子带来的福气,去告诉端王,不用来了。” 孙二娘眼里洛寒就是神仙,就连宋朝第一内侍郝随都敢怼,别说一个亲王的小厮,张口就吼道,“就是官家相邀我家先生,也派中贵人恭恭敬敬来请,哪有你这般无理,一个亲王谱比陛下还大,你不说还道是圣驾到来······” 黑汉子后悔了。 早知道是个泼妇,他就该客气三分,现在害得他连还口都不敢。 亲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结交,皇城司盯得紧呢。 这话若传到陛下耳朵里就会变味,端王若被陛下怀疑,肯定饶不了他。 “小人孟浪了,请大姐原谅则个······” 黑汉子忙拱手赔罪。 “谁是你大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和一条黑蜈蚣一般,也好意思来攀亲戚······” 我这是攀亲戚? 高俅被无脑挤兑,心里把孙二娘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面上却只能讪讪忍着。 他可以吃闭门羹,端王却不能。 洛寒听到吵闹,来到篱笆门前道:“二娘,咋回事?” “先生,这厮无理取闹,站在门口嚷嚷说什么端王来访,让先生出门迎接······” 孙二娘火气未消,又是一通数落。 洛寒看了一眼低头挨骂的黑汉子,不由暗笑。 谁让你得罪女人。 “小人见过洛真人!” 黑汉子觅到孙二娘住嘴的机会,忙躬身施礼。 “你来此有何贵干?” “今日端王携小王都太尉前来拜谒真人,特使小人前来送拜帖······” 黑汉子双手恭恭敬敬将拜帖送上,洛寒接过拜帖,突然发现这人他见过,就是救赵颖那天,用十两金子买菠萝蜜的汉子。 那天他手中拿个鞠,洛寒多看了两眼,才印象深刻。 “你叫什么名字?” 端王随从,还拿个球,这让他很容易想起一个靠踢球当上太尉的人。 “小人高俅!” 果然是他。 《水浒》上说他只会吹弹踢球,刺枪使棒,相扑顽耍,半点仁义礼智,信行忠良都不会。 送个拜帖和女仆都能吵起来,可见平日打着端王旗号没少干过坏事。 洛寒饶有兴趣打量了高俅几眼,不冷不热道:“我见你面相······要不你离开端王吧······” “高某无意冲撞府上小娘子,请真人见谅!” 高俅扑通跪下叩头哀求。 他只会踢球,若是离开端王哪有银钱养活婆娘。 赵佶信道,洛寒一句话肯定能让赵佶打发他走。 一句话就断人前途,就连孙二娘都觉得不忍,好想帮高俅说句话,但一想是洛寒替自己出气,便忍住了。 “离不离开你自己拿主意,我只是说说······” 洛寒本意是提前断了高俅太尉的路,让他少害禁军,又一想自己只要拯救了赵煦,高俅也没有太尉,便将话说活。 “多谢洛真人!” 高俅又磕了几个头,千恩万谢。 他清楚方外之人重诚信,自己的饭碗算是保住了。 过了不久,有一队人马上山。 “洛真人,端王和小王都太尉上山了,小人这就下去······” 高俅不敢再呆,拱手后转身往下走。 ······ 赵佶和王晋卿坐在轿中,到草庐前落轿。 二人下轿,赵佶见洛寒在篱笆门内,便和颜悦色拱手道:“赵佶前来打扰洛真人,实为唐突,请真人见谅!” “端王来寒舍蓬荜生辉,哪来唐突一说!” 洛寒还道自己不出门相迎,赵佶肯定会大发雷霆,拂袖而去,谁知他却礼贤下士,脸上丝毫没有无礼的表情。 伸手不打笑脸人,洛寒忙还礼,并走出篱笆门。 “洛真人,这是驸马王晋卿!” 王晋卿有些倨傲,赵佶发现后一把拽过来,给洛寒介绍,也是提醒他给面子。 “小道见过驸马爷!” “真人客气了!” 王晋卿看在赵佶面上,挤出笑容还礼。 “端王、驸马,请······” 人到门口,若不让人家进去,似乎显得有些格局小了。 “如此便叨扰真人了!” 赵佶满面春风,随洛寒进门,而后对随从道,“把礼物放下到外面候着······” “是,王爷!” 洛寒开启权限,侍从将礼物放下退出。 “真人,这是什么?” 赵佶不认识田内种植的幻影花、杞萸、葛槿等物,但从长势他就觉得不一般。 难道是仙物? “这是暗香荀令,这是杞萸,这是葛槿······” 洛寒逐一介绍,“都是些不常见的植物,小道炼制药物要用到。” “既然有用,为何不在外面田里多种,却种子巴掌大一块田里?” 王晋卿认为是洛寒故弄玄虚,搞些噱头,问话的同时,脸上便露出几丝不屑。 洛寒耐心解释:“驸马有所不知,这些植物在外面田中不会生长,更不会结果实。这几块地是师尊用阵法培育而成,还得用秘法喂养阵法,才能有这个效果······” “阵法?” 王晋卿嬉笑道,“是个道人就说有阵法,见过那个阵法有效了,这事······呵呵!” 这也忒无礼,赵佶忙道:“真人勿怪,驸马在开玩笑······” “驸马心直口快,有疑惑就喜欢说出来,小道就喜欢这样的人······” 洛寒一脸坏笑道,“驸马想不想亲自领略一下阵法,一个小阵法而已,不会有任何危险······” 已经绷起来了,王晋卿怎能退让。 “那就试一试······” 第33章 牛顿 “阵法在哪里?本驸马试一试,到底有多邪乎!” 王晋卿满不在乎。 他总觉得洛寒在故弄玄虚。 一个十几岁的道士,在娘胎里就开始修道,能有多少道行。 “驸马,很简单,就是你从外面把篱笆门关住,然后再进来······” 不就是出去再进来么,有何难哉! 王晋卿走了两步,突然停住转身,怒气冲冲道:“你在逐我出去?” 就是的,你出去滚吧。 洛寒心里恨不得把王晋卿赶出去,脸上却堆笑道:“驸马说哪里话,小道这篱笆门就有个小阵法,驸马出去再进来的时候,就会被阵法隔绝······总之其中滋味,驸马试过就会明白。” 王晋卿那肯相信,他匆匆出去,立刻要做一件打脸洛寒的事。 出了篱笆门,王晋卿潇洒转身,随手一推。 “啊!” 王晋卿感到手还没有碰到篱笆门,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他奋力让手向前,那股阻力越大。 “啊!?” 当手碰到篱笆门后,门没有开,他的手指由于太用力,撞得有些生疼。 “有些古怪······” 王晋卿不信邪,他双手再次用力。 一个篱笆门而已,一只手推不开,两只手怎会推不开。 一力降十会。 “啊······” 王晋卿用力过大,导致他的手指如同折了一般疼痛,不由嚎叫一声。 失礼事小,丢人事大。 王晋卿感到受到侮辱,他后退数步,猛然向前冲,用右肩去撞。 在蹴鞠场上他时常用这一招抢球,就是个壮实汉子也会被他撞翻。 “啊······” 王晋卿感到一股非常大的力量撞向自己,然后他被篱笆门撞翻,肩膀疼得如同碎了。 洛寒目力好,他看到了那股力量在空气中产生了扭曲波纹,慢慢向四周扩散。 明显,系统升级后,草庐的防护墙也强化了不少。 外面等着的随从不知王晋卿在发啥疯,但王晋卿倒地,他们争前恐后将他扶起。 “你这妖道,给我砸了这破门······” 王晋卿恼羞成怒,他认为是洛寒故意整他。 “不得无理!” 见王晋卿的随从要砸门,赵佶大声喝道,“谁敢砸门,本王便砸断他的腿!” “端王,是这妖道使坏······” 王晋卿怒道,“他这阵法差点碎了我的肩。” “此等仙法,岂能亵渎,你用肩撞,自然会伤你肩······还不向真人道歉。” 王晋卿感到赵佶在拉偏架,不由悲愤道:“罢了,巴结不起亲王,咱们走······” 虽然是姐夫,王晋卿却不敢责怪亲王,他率随从悻悻而走,赵佶满脸无奈。 高俅胆大,他上前推了一把篱笆门,感受到那股阻力,不由惊呼道:“端王,这门有股力要弹人。” “洛真人,今日之事抱歉,以后有空再来拜谒。” 赵佶拱手告辞。 这事王晋卿错了,但他还得去劝,免得再生事端。 洛寒揖手道:“小道随时恭迎王爷” 赵佶出门又道:“洛真人,这阵法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王爷有慧根,这阵法的反弹力来自于开门者,他用多大的力推门,门就会给他一个多大的反弹力,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洛寒忍不住当了一会儿牛顿。 赵佶闻言后沉思稍许,再次拱手告辞。 洛寒回屋,不由感慨。 后世好些人说赵佶运气好,是诸亲王中岁数最大,才被皇冠砸中的,其实大错特错。 赵佶得益的不仅有他的才气,还有他特别友善的一面。 谈经论玄,调弦鼓瑟,挥毫泼墨······还未成年在艺术上就达到很高境界,而且还修长俊秀,谈吐儒雅。 有才气,长得帅,还友善,这样的亲王谁不喜欢。 可以说,他是宫内外唯一左右逢源,无往不利的亲王。 能做到这一步,皇兄不死,他繁华一生,拔萃出类。 皇兄死了,他在众多亲王中鹤立鸡群,就算公选也跑不了他的皇位。 按照历史进程,明年赵煦死,赵佶登基。 嗯······要不有机会改变一下赵佶,让艺术家心里也藏个富国强民的梦? 备胎教好也能改变历史。 这就要看赵煦的命,若是他能多撑些日子,系统再次升级,肯定会有良药。 ······ “哎,你们知道不知道,扒皮章的宝贝孙女得了怪病,换了几个御医都束手无策,如今悬赏千金求医······” 洛寒刚刚往皇宫送了两葫芦温泉水和升级后的菠萝蜜。 菠萝蜜升级后不仅解毒功效更强,还有活血化瘀,疏通经络的功效,这对赵煦应该有很大好处。 温泉水能健体排毒,正是赵煦那小身板的救星。 系统升级后有了不少新合成品,种建中爱不释手的葫芦就是其中一种。 洛寒随手合成几个。 一个葫芦大约装八十斤水的样子,两葫芦水足够他用一阵子了。 每天喝着兑水菠萝蜜,泡着温泉澡,病情减轻的同时,身体应该能强壮起来,至少能撑到系统再升几级不成问题。 洛寒也没有让赵煦派人送,他要和鲍黯置办一些食物。 进到一食肆,给伙计单据让他准备,洛寒和鲍黯则点些熟食先吃,就听几个食客在谈论一女子的病情。 千金? 洛寒不由心动。 “扒皮章的孙女叫章芙,别提有多漂亮了,见过的都说仙女也没有她漂亮,如今这怪病却让她变成丑八怪。” “你就吹牛吧,又没见过,你怎知是丑八怪?” “嗨,好事不出门,坏事跑得快,章芙的样子都是那些御医传出来的,谁让扒皮章坚持新法,得罪太多人,那些御医就算能治都不给治。告诉你们吧,那女娃子皮肤粗糙如鱼鳞,奇痒难耐,把身上都挖烂了,面容憔悴,整个人瘦成骨头架了······” “这就是报应啊,扒皮章倒行逆施,偏要怂恿陛下坚持新法,不让别人好好活,老天就不让他孙女好好活······” “······” 食客从病人转到新法,然后把章惇骂了个一塌糊涂。 洛寒听后也是苦笑。 历来变法者大多不会由好下场,最重要的原因是触及贵族集团的利益。 这病我来治。 不为千金,纯粹是支持章惇。 第34章 小狗 “门房大哥,我来给府上小娘子治病,麻烦通禀一声。” 相府门前七品官。 做为相府的门房,老常很善于察言观色,那些人该进,那些人不该进,那些人该给钱再进,那些人给钱也不让进······诸如此类的小规矩,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但今天这个少年郎让他犹豫了良久。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中,就算是家传的医术,也得耗大量时间学,还得有临床经验才能出诊。 而且这个少年郎连行医器具都没有带。 这若是以前,他会大喝一声轰走,可现在不一样,相府小娘子得了怪病,悬赏千金求医,他若真把有本事的郎中赶走,章相公就能把他赶走。 老常越看这个少年郎越不像个郎中,盯着看了半晌,狐疑道:“小郎中,治病的事掺不得水分,相府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这在告诫。 小伙子掂量好,没本事别进,免得有来无回。 “我不是郎中。” 少年郎摇摇头道,“但我有办法治愈小娘子的怪病······” 不是郎中? 老常眉头紧皱,少顷恍然大悟。 “少年郎,为了千金悬赏,拿个偏方来碰运气实为不智,实话告诉你,像你这样的人,来过几十个,都是被棍棒赶出相府的······” 老常立刻不耐烦,开始下逐客令。 “我乃小石山逍遥子,自有仙法治疗小娘子,还不快去通禀,耽误了治疗,你担当得起?” 洛寒懒得和门房纠缠,直接亮出名号。 “吆喂,还吹上了,狗屁仙师也来过好多,哪一个顶用了,都是骗子······” 老常满脸嫌弃,少顷像是被噎住一般,瞪大眼睛道,“你、你是逍遥子?小石山的洛真人?小娘子有救了,洛真人且随小人进去······” 连通禀都免了。 ······ “这病太是奇怪,老夫看了一辈子病,就没见过这等顽固的鳞屑······相公还是另请高明,实在无能为力······” 这五天都是御医冯品给章芙看病,开遍良药,翻遍医书,章芙的病就是不见一丝好转。 冯品束手无策,只能实话实说。 御医换了好几个,结果都一样。 章惇脸色忧郁。 章芙是四子章援女儿,章援在外任职,孙女的病就需要他操心。 这个孙女就是他开心果。 每当朝堂的事情闹得他不高兴,孙女总会出现在他身边,想办法逗乐他,让他把朝堂的烦恼全部释放。 可如今······他宁愿孙女的怪病长在自己身上。 “哎,这也是丫头的一次劫难······” 正唉声叹气,老常喜冲冲进来道:“相公,小娘子有救了,小神仙来府上了······” “那个小神仙?” 章惇一脸惊愕。 孙女有病到现在,他共请了四五个道士禳解,都没效果,现在又是哪里来的小神仙。 老常兴奋道:“相公,就是小石山的逍遥子,洛真人,能把死人救活的洛真人······” “快请他进来!” 章惇并不是没有想过请洛寒,只是用菠萝蜜治疗无效便断了这个念头。 洛寒出名也是凭菠萝蜜,此药无效,请来人也没用。 “小道见过章相公。” 洛寒进来揖手施礼,章惇起身回礼:“有劳洛真人了······” 冯品则大喇喇坐在椅子上,屁股都没有抬一下,眯着眼不屑道:“相公别被骗了,这人就是个骗子,拿个菠萝蜜当做神药,到处招摇撞骗······” 冯品见到洛寒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在贤妃前失宠,皆拜洛寒所赐,所以见到洛寒他就忍不住要奚落几句。 洛寒盯着冯品,冷冷道:“冯御医,我骗谁了?说出具体事例来。” 冯品冷哼一声道:“百姓心里亮堂得很,还用得着老夫具体说么······” “说不出来就是放屁,这儿是相府,不是你家,你阻拦我为相府小娘子治病,就是心怀鬼胎,其心可诛!” 洛寒恼怒。 他真不明白这个御医吃错了什么药,见到他就像疯狗一样乱咬。 对待疯狗,他的原则便是挥起棍棒。 “章相公,小道在外面听人说,这位御医故意不把小娘子治愈,还把小娘子的症状在外大肆宣扬,说这是报应等恶话,映射新法,污蔑章相公······” 第38章 杠精 早朝是处理国家大事的时候,道士上朝的事并不是没有出现过,但那也是穿着官服的道士。 好多官员不知道洛寒已被封官,但他跟在章惇后面上朝,就标志着章惇在替他背书。 皇帝和章惇就如一人,洛寒上朝肯定是皇帝特召无疑。 “今日早朝在处理国事之前,有件事要告诉诸卿,朕已封洛寒大师为迷踪派掌教真人,领五品文官俸禄,有朝议权·······” 赵煦介绍洛寒,文武百官很默契往两边挪了一步,将中间尽可能多的空间让出来。 这个道士最近名气很大,他有大神通。 打败了刘混康,指出他的丹药有剧毒,还治好了章惇孙女的怪病。 这可是数个御医都束手无策的怪病,他让喝了一碗甜水,洗了个澡就痊愈。 官员们目光闪烁,齐齐注视洛寒,心里想着怎么和洛寒搞好关系。 和一个神仙般的人有交情,相当于关键时候多一条命。 “多谢陛下厚爱,小道只是一个略懂法术的后辈,当不得真人这等称号······” 洛寒揖手施礼,脸色平静。 若他不是清楚未来历史走向,他真不想参与到朝堂中。 带着草庐游遍天下它不香嘛。 赵煦给洛寒封官,还当殿说明缘由,相当于替他背书,把洛寒的可信度提高了一个层次。 这一下好多官员结交洛寒的想法更浓。 当然也有人略略担心,对洛寒极度尊崇,会把大宋朝堂再次带入人人皆寻仙问道的狂热中。 毕竟当年真宗皇帝极为信道,封禅事作,吉祥沓臻,天书屡降,一国君臣如病狂然,导致国祚下降。 “洛真人有大智慧,若是对朝政有看法,也可以畅所欲言······” 赵煦再次为洛寒背书。 他相信一个懂军事的人,应该有参政能力。 “陛下厚爱,小道诚惶诚恐,但小道不懂朝政,对朝政指手画脚,便是外行指挥内行,小道万不给朝堂添乱······” 有人微微放下心来。 只要陛下不热衷修道,就不会荒废朝政。 “郝中官,把洛真人的官服拿上来!” “是!” 郝随将洛寒官服递上,洛寒谢过皇帝,然后自觉入列当木桩。 接下来便开始处理朝政。 处理了一半朝政,文官分成两派开始打口水战。 事情的缘由是一封关于青苗法的奏折。 说是青苗法有扰民的弊病,应该取缔。 这封奏折苍白无力,没有一个具体事例,全篇就一个中心论点。 青苗法不取缔,民不聊生,国将不国。 起先口水仗很正规,正反双方对事不对人,引经据典,将口水仗打得文采飞扬。 像洛寒这种历史系教授就和文盲一样,根本跟不上节奏。 文官争论,武官统统看热闹。 他们并非没有斗志,而是不敢加入到争论当中。 宋朝以文制武,武官官衔再大,也会被低阶文官吊打。 争论就是引火烧身。 其实文官争论的焦点就是新政。 章惇为首的自然是革新派,对立面不用说是守旧派。 争论半晌,反对派集体哑火。 因为章惇的辩论口才实在是无敌。 他能把活的说死,再把死的说活,随心所欲辩论,都有据可寻,让守旧派无话可说。 可在洛寒看来,这才是章惇最大的悲哀。 他的辩论出发点有很大的缺陷。 辩论是一门艺术,尤其这种新法的争论更体现出艺术水准。 章惇辩论的目的应该是让反对派变成赞同派,把政敌变成政友,让他们支持新法。 而章惇却让对手没词了。 这样的后果很恶劣,对手只是一时没词,但事后他们会变本加厉找茬。 都是坐在庙堂之高的高官,凭什么章惇让他们没有脸面? 不行,得继续战斗。 这些人被章惇的口才辩到对立面,成为永远说不服的政敌。 成为一辈子的杠精。 “陛下,子曰‘亲君子,远小人’,章子厚是个奸邪,是个活脱脱的小人,他结党欺骗陛下,打压我等君子,只有把君子们都提上来,把小人们都赶下台去,我朝才能焕然一新······” 义愤填膺的是右正言邹浩。 第40章 邀请 “立后以配天子,安得不审?今为天下择母,而所立乃贤妃,一时公议,莫不疑惑······” 邹浩跳得最高。 他以宋仁宗后宫郭皇后与尚美人争宠为例,结合三年前被废的孟后,说造成现在后宫局面,是贤妃刘清菁争宠所致,是她造成孟后被废,立贤妃为后就是国家不幸,会上累圣德,下祸百姓。 孟皇后是高太后为赵煦挑选的皇后,高太后是坚决的守旧派,她垂帘的那几年,把丈夫十几年的改革全部推翻,实行旧制。 守旧派以她为尊。 赵煦废了孟皇后,他们心里自然不高兴。 “······望陛下不以一时改命为难,而以万世公议为可畏,追停册礼,如初诏行之······” 孟皇后被废,与赵煦不喜欢有关,更重要的是刘清菁在中间挑拨,最终以宫中大兴巫蛊之术为由被废。 邹浩连提两任皇帝废后之事,相当于揭皇室的伤疤,直接扇赵煦耳光。 赵煦脸色阴沉,却没有当场发怒。 大概觉得训够了皇帝,邹浩突然转移话题,立后的事立刻和祖宗之法不可变衔接起来,并告诫赵煦道:“祖宗大德可法者多矣,陛下不之取,而效其小疵,臣恐后世之责人无已者纷纷也······” “上前狂妄,岂是臣子作为!” 章惇厉声呵斥,邹浩随即打断章惇反驳道:“忠言逆耳,我不似尔等佞臣,就算摘了我顶上乌纱,也要与尔等宵小之辈斗争到底······” “好一个忠良啊······” 赵煦怒叹一声,脑中盘旋起洛寒的话,这样的君子比小人更可恶。 “来人,摘去邹浩顶上乌纱,遣送家中,等候进一步处理······” “陛下不听臣言,不得久居此位!” 邹浩早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或者说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结局。 青史可以留名了。 他主动摘下官帽,吧唧扔在殿中,之后谁也不理,异常潇洒出殿走人。 满殿人目瞪口呆,就连守旧派都觉得有些过分。 你娃玩得过火了,当面诅咒皇帝······可别连累我们。 “来人!” 赵煦彻底怒了,“邹浩渎乱朝仪,诅咒朕,押入皇······开封府大牢······” 他本意是要押入皇城司,想了想又网开一面,将他押入开封府大牢。 “后宫无主三年,朕颇感不安,贤妃刘氏立后之事毋庸置疑,就此宣旨······” “陛下英明!” 出声的都是革新派。 守旧派见赵煦强硬起来,也不敢触霉头,都以沉默对抗。 “诸卿不说话,朕就当默认了!” 最终刘清菁如愿以偿成为皇后。 邹浩也如愿以偿被削官,羁管新州。 他确实被下放到地方,却是以罪犯身份下放。 邹浩羁管期限是六年,这也是宋羁管期限的最大值。 而且羁管六年后,邹浩会返璞归真。 彻底贬为平民。 ······ “洛寒哥哥!” “洛大哥!” 赵颖和章芙时常来草庐找洛寒,二人堤防之心越来越烈,洛寒也感到了诧异。 赵颖经常换装。 而且衣服领子还稍有点低,白皙修长的天鹅颈配上精致的锁骨,诱惑感十足。 洛寒忍不住多瞄几眼。 每当洛寒注意力到赵颖身上,她就有一丝慌乱感,然后脸色羞红,微微低头,甜蜜的笑。 甜蜜蜜,你笑得真甜蜜。 这娇羞的模样实在吸引人。 洛寒不由心中荡漾,想起前世的初恋女友,她被自己表白时,也是这种羞涩的表情。 是她喜欢自己,还是古代女孩容易害羞? 嗯······洛寒猜不透赵颖的心思,他却知道自己的心思。 他似乎喜欢上了赵颖。 当然,对于章芙这个十三岁的小萝莉,洛寒一直把她当成小妹妹。 但两个女孩一直围在他周围,洛寒有些不自在。 好在沈冲孜孜不倦,一直来草庐求学,让他有机会把纠缠情绪引到学识上。 “沈兄,今天咱们说一说置换反应······” ······ 转眼到了九月。 “洛寒哥哥,后日是重阳节,我们一起去登高望远······” 章芙也被开了永久权限,她也随时可以进来草庐。 她欢天喜地跑来,见赵颖和洛寒在一起,不由瞪了一眼。 “去哪里玩?” “哥哥喜欢哪里,咱们就去哪里······” 章芙眼睛已经笑成一条缝了。 “那就去牟驼冈!” “好唻!” 洛寒分身乏术,他已经答应赵颖去牟驼冈。 现在只能三人同行了。 “章芙,重阳节同去牟驼冈登高的还有郡主,咱们仨登高望远。我已打算好了,咱们先去京城赏菊,然后去牟驼冈登高······” 洛寒正说打算,章芙小嘴上就能挂油瓶了。 “我不想让她去······哥哥,咱俩登高,你为什么要带上郡主?” 洛寒还道是小孩子淘气,便笑着道:“章芙,你知道什么动物最爱问为什么吗?” 章芙立刻睁大眼睛思考,良久摇摇头道:“不知道······哥哥,你说是什么动物?” “猪!” “猪?” 章芙和赵颖异口同声道,“为什么?” 洛寒说出这个问题,赵颖便开始思考,她也想不通为何是猪。 “是这样的,我已经答应郡主明天要去牟驼冈,凡事讲求先来后到······” 章芙虽然不高兴,却也得讲规矩。 不过洛寒没有解释猪为什么爱问为什么,二女心中痒痒,追着问道:“哥哥,为什么是猪?” “就是啊洛大哥,猪也不会说话啊?” 洛寒笑道:“就是猪,你们仔细想想。” “为什么?” 这时鲍黯来禀报,沈冲来访。 “你们仔细想,我去和沈兄探讨科学。” 洛寒走后,赵颖和章芙都皱眉沉思。 她们认为谁先想到答案,谁就在洛寒跟前有面子。 少顷,二人大眼瞪小眼。 “他在骂我们是猪!” “去找他算账!” 二人同仇敌忾,一起跑到花园凉亭。 洛寒正在和沈冲探讨科学。 “姐姐,你去骂他,我帮你!” “妹妹,你去,我给你助威!” “岁数大的先去!” “岁数小的优先!” “······” 两只小狐狸,谁都说不服谁,眼睛又瞪成铜铃。 ······ 第41章 努力 九月初八。 洛寒从宫中出来,心中已没有遗憾。 他送给赵煦十几葫芦温泉水,还有好些菠萝浆,这些东西应该够了。 他是学历史的,他清楚赵茂是个短命的孩子,只有三个月的命,一同死去的还有刘清菁的女儿懿宁公主。 宫门深如海。 他若呆在汴梁,肯定会参与救这两个小孩的行动中,但他真没本事。 史书记载这两个孩子是病死的,可谁知道是不是害死的······不确定,少掺和。 不过洛寒可以确定,如果是宫廷阴谋,单纯用毒,温泉水和菠萝浆完全可以救下孩子。 如果是其他······最好不要卷入是非中。 洛寒准备重阳节后去云游。 ······ 小石山前,洛寒没有下轿。 上次下轿碰到无忧洞的人,颇费了一番劲才解决,从此后他不想再下轿。 这也是身份的一种象征,对他不怀好意的人也得估计御林军。 到草庐前下轿,洛寒进草庐,就见孙二娘和鲍黯匆匆过来。 “先生,她们在吵架,拉不开······” 吵架? 洛寒一愣。 现在能自然进入草庐的人,除了鲍黯和孙二娘,只有赵颖和章芙。 她俩凭什么吵架? “因为啥事?” 鲍黯张口欲说,看了孙二娘一眼又道:“不大清楚,反正我们劝不开······” 说罢头就低下。 有些事他不说对不起洛寒,说了似乎孙二娘不高兴。 三人走到花园,就见剑拔弩张的两个女孩。 “呀,你来这是吃了火药了?” 洛寒陪着笑脸道,“来,咱们测试个智力,过年了,家里只有一头猪和一头驴,是先杀猪还是先杀驴?” 章芙和赵颖仍然怒目而视,对洛寒的问题不予理睬。 因为她们听到猪了。 上次被愚弄她们学乖了。 “杀猪呗!” 孙二娘忍不住道,“驴还能当坐骑,猪就是啥肉吃的······” 说着她看了鲍黯一眼道,“你说呢?” 鲍黯本话少,孙二娘一问,他赔笑道:“杀猪好······” 洛寒想搞气氛便道:“驴也是这样想的!” 谁知赵颖和章芙都没有笑,反而盯着洛寒,目光中充满酸楚。 “咳咳!” 洛寒假意咳嗽两声道,“你俩这是咋回事?” 章芙气呼呼道:“哥哥,她靠近你有目的?” 洛寒愕然,禁不住看了一眼赵颖,又转头对章芙道:“她有什么目的?” “她想嫁给你······” 章芙突然哭道,“我不要她嫁给你,等长大了,我要嫁给你······” 这一下谁都说不出话来。 尤其洛寒,眼睛已瞪成铜铃。 他想不到这话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孩说出的。 “回家吧,我还有事······” 说罢他直接回屋。 没话说了,只能选择躲避。 “就是你,让哥哥生气了······” “哼!” 赵颖不理章芙,转身就走。 她心里很忐忑,章芙把话说破,不知道洛寒怎么想这事? 反正和小姑娘吵架不划算,她先回家,看以后洛寒对她态度。 没有了竞争对象,章芙反而更加委屈,她撇着嘴哭道:“哥哥,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我就是不喜欢你喜欢她······” 少顷,章芙也走了。 过了不久,洛寒出来道:“鲍黯、二娘,咱们现在出外云游。” 鲍黯突然道:“先生,明天不去牟驼冈了?” 洛寒没有说话,孙二娘道:“先生说干啥,你就干啥,哪来的这么多话?你喜欢去牟驼冈你呆着,我和先生去云游······” 鲍黯讪讪低头不语。 “回来再说游牟驼冈吧,现在就出发······” 洛寒笑了笑心,就不能和女人讲道理。 躲避吧,想让章芙静静。 这事太出乎他的意料。 收了草庐,洛寒携二仆出外云游。 ······ 今天写得太少,主要是头还晕乎,下午七点多从乡里来开始写,到现在才这么点。 发出去这么点,主要表示我可以更新了。 谢谢支持我的朋友,也谢谢一直催更的朋友。 我会努力的! 明天正常更新。 第42章 行善 “哥哥······” 章芙站在小石山半坡上,哭了个一塌糊涂,不清楚的人还认为是哥哥离世了。 重阳节这天早上,章芙早早来找洛寒出游,不想却找了个寂寞。 草庐不在了。 偌大庭院,说不见就不见,仆从惊愕如梦,章芙却只有悲伤。 “哥哥你回来啊,我再也不吵架,不惹你生气了······” 赵颖来到小石山下,看到不翼而飞的草庐,惆怅不已。 她清楚是昨天吵架惹的祸。 赵颖慢慢走向哭泣的章芙,安慰道:“小妹妹,别哭了,洛大哥去云游,过几天就来!” 章芙泪眼朦胧道:“姐姐,哥哥生气走了,咱俩和好,他就会很快回来······” “嗯,咱俩和好,洛大哥看到很快就回来了。” 赵颖看着空荡荡的山坡道,“其实洛大哥都是咱俩的救命恩人,不应该相互计较······” 她也希望洛寒快回来,可他走了,会回来吗? 哎! 冲动是魔鬼。 二女后悔不已,相互安慰鼓励,说了些贴心话,也无心过重阳节,各自怏怏回家。 此后二女上门互访,成为无话不说的闺蜜。 女人就是这么奇怪。 ······ 洛寒喜欢旅游,沿途秋景分外迷人,主仆三人一路徒步,进入卫州地界。 这日走到伞盖岭,在岭脚边看到一酒肆,前后都是房屋,房子周围老树环绕,煞是凉爽。 三人入店,小二麻利上前唱个喏道:“三位客官是住店、打尖还是吃饭?” 洛寒道:“走得肚中饥饿,你这儿有什么吃的?” “熟牛肉、肥鸡、肥羊应有尽有,还有下酒菜蔬,客官需要什么尽管点······小店还有自酿的美酒,客官可以来几角解渴······” 小二口齿伶俐,瞬间把酒肆生意都推荐一遍,“小店还带住宿,客官若是累了可住下,明日再走,价钱公道,童叟无欺······” “来两斤熟牛肉,煮一只肥鸡,再来几个下饭素菜,三碗白米饭······” 洛寒点好饭菜,小二却不去准备,满脸堆笑道:“客官勿怪,伞盖岭下仅有我一家酒肆,来往客人多有赖账,小本生意,哪能经得住折腾,因此小店便有一个规矩,客人先亮银子,再吃饭······” 小二把话说白了。 独家生意,没钱出去。 洛寒三人空手进店,既没有包袱,又没有褡裢,他自然会怀疑是吃霸王餐的。 “无妨!” 洛寒手一伸,手心中便有一顶银子,足足十两。 “这些银子够不够饭钱?” “够了!够了!” 小二满脸惊讶,目露光芒,眼神不断在洛寒身上闪烁。 洛寒捕捉到这份目光,却多了个心眼。 因为小二眼神中的惊喜似乎带着几份贪婪,这让他很容易想到黑店。 洛寒没有把银子收回进系统背包,而是放在桌上,进一步验证心中的疑惑。 “客官稍坐,小人这就给你们准备饭菜······” 小二给三人倒满茶水,然后朝后堂走去,临走时又看了一眼银子。 这次的贪婪很浓,也很明显。 这时一个十七八的瘦长青年进来,坐在洛寒旁边的座上喊道:“打两角酒,切半斤熟牛肉······” 小二听后忙出来给青年倒满茶水,说声客官稍等便进入后堂。 少顷,切好的牛肉端上来,在两张桌上各放一盘。 “小二,这不会是耕牛吧?” 宋朝禁杀耕牛,吃耕牛肉者也会受到牵连,洛寒这么一问,小二笑道:“客官放心吃,杀耕牛坐牢,小人哪有这个胆子,这都是从北边和西边榷场换来的肉牛······” 说罢小二进了后堂,一会儿端来酒水,先给那青年放下,然后又给洛寒三人满上三碗。 “小二,我们没有要酒水······” 洛寒看了看浑酒,立刻想起一句经典话:饶你奸似鬼,喝了老娘的洗脚水。 他心里兀自冷笑,菠萝浆在手,什么样的蒙汗药都药不翻他们。 若是黑店,咱就把它端了。 小二满脸笑容道:“这是小店新酿的酒,送给客官一碗吃,顺便提个意见,我们好改进······” “哎呀,你这酒为什么这么浑,难道里面有蒙汗药?” 那青年突然大喊一声,小二听后怒冲冲道:“客官恁地说这等话,自酿酒水自然浑,你不吃便罢,为何这般诬人清白?” “我要喝热酒,去热一下!” 青年也不和小二分辨,自顾吃牛肉。 小二拿着酒刚转身去热,那青年突然动如脱兔。 拿起洛寒放在桌上的银子,飞也似的跑了。 鲍黯追出门,少顷进门来道:“先生,这厮脚步灵活,跑得忒快,明显会飞檐走壁类轻身功夫,小人追不上······” “小二,刚刚那人你认识?” “客官可别冤枉人,小人怎会认识这等贼人······” 洛寒记起来了,这几天这瘦高青年似乎一直在他们身后,他本以为是游客,谁知却是个盗贼。 在酒肆内突然出手,他不由怀疑是一伙的。 “为何他进酒肆你没有让亮银子?” “客官,他就切半斤牛肉,两角酒,就这点钱也不好意思让他亮······” 呵呵! 洛寒懒得和他理论,扔在桌上一块碎银子道:“这是牛肉钱,等我抓回这蟊贼,再来和你理论!” 三人出门,洛寒对鲍黯道:“他沿那个方向跑的?” “那边!” 洛寒拿出三幅甲马道:“附在腿上,随我追!” 三人飞一样跑,让有些失落的小二大惊失色。 “既会袖里乾坤,还会神行术······娘哎,这是碰到高人了!” ······ 青年背靠在树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把银子在手中抛起道:“今天行善了,救了三个人,有银子花,还白吃一顿牛肉,这就叫虎口夺食······” 他正洋洋得意,突然眼前一花。 一抬头发现洛寒等三人就站在他周围。 居然有比我快的人,而且是三个? 青年忙将银子揣起来,转头就跑,他轻功了得,飞檐走壁绝佳,他不相信能被追上。 看着青年跑出去四十多步,洛寒喊道:“追!” 一个时辰后,青年躺在地上流泪。 他实在没力气跑了。 第43章 五鬼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跑不动了,实在是跑不动了……” 青年躺在地上,像狗一样喘着粗气道,“你们仨太快了,就没有见过比我还快的人,还不带喘气,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洛寒等三人各占据三个方位,围猎般追赶,前后跑了一个时辰,活生生把青年累成了一堆泥。 “身手不错,可惜你入错了行,和酒肆里的人合伙骗抢银两,说出实情,不然我打断你的腿,废了你一身飞檐走壁的轻身功夫,免得出去害人······” 洛寒冷冷道。 “好汉误解了!着实误解了!” 青年忙解释道,“小人抢银子是为救你们一命,那是个黑店,酒中有蒙汗药,麻翻抢了钱财,然后胖的当做黄牛肉卖,瘦的当做水牛肉卖······” 青年也顾不上气喘,解释了半晌,拿出银子道,“银子还你,别坏了小人性命,好歹也算我救了你们,若非我搅乱经堂,说不上现在你们都成骨头架了······” 洛寒早发现那酒肆不一样,不想居然是这种黑店。 他暗叹一声。 害人卖肉的事孙二娘不干,自会有人干。 这个大宋有些畸形。 沉思片刻洛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时迁,会轻身功夫,曾做一些跳篱骗的勾当讨生活,却从未害人性命,也有抱打不平的时节······” 时迁? 洛寒听后,仔细打量了几眼。 时迁瘦长,与影视剧中矮小猥琐的形象十分不相符。 难道是同名同姓的飞贼? “你是鼓上蚤时迁?” 时迁惊愕道:“好汉怎知小人诨号?” 原来他就是《水浒》中记载的时迁。 前有孙二娘,现有时迁,《水浒》中描写的这些人物真得存在? 嗯······回京有机会打听一下,禁军中可有王进、林冲、徐宁这样的教头。 洛寒没有回答时迁,振振道:“这等丧尽天良的黑店,既然让我碰到,自然要捣毁,然后把贼人抓去见官……” 时迁忙劝道:“好汉还是从长计议为妙,小人早打探清楚,他们共有十几个壮汉,好汉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洛寒激道:“伤到我的人还没有出生,你若不敢去,就继续贼去,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谁怕呢?我时迁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头掉了碗大的个疤,好汉若要捣毁黑店,算我一个!” “算是一条汉子!” 洛寒竖起拇指夸了时迁,然后拿出初级仙衣甲道,“这是仙衣甲,一人穿一件,可防止致命伤害。” 时迁狐疑,拿着网兜般的仙衣甲发愣,鲍黯见状忿忿道:“先生在西贼群内杀了个七进七出,披的就是这甲,先生用宝物保护你,你却疑神疑鬼,不想披就还给先生。” “哪有!” 时迁讪讪道,“我只是觉得稀罕,多看了几眼。” 披上仙衣甲,四人来到黑店跟前,洛寒道:“咱们得出其不意,先找到他们害人的证据,再捣毁巢穴,擒拿贼人。” “后面那两间是人肉作坊,专门用于剥皮剔骨,咱们悄悄潜入,证据一目了然。” 时迁清楚洛寒之意。 除暴安良也要找到真凭实据,否则和这伙贼人有什么区别。 时迁指着几间房屋道,“我曾探过人肉作坊,那情景······端的是人间炼狱。” 利用树木做掩护,四人到作坊门口,那门虚掩,轻轻一推,四人便进去。 只见数人赤条条挺在案上,五个火家在忙碌,有人在身上泼水,有人拿着剔骨尖刀刮体毛。 “二娘,你去外面放哨,盯着其他贼人。” “是,先生。” 孙二娘红着脸退出。 她清楚洛寒是为她好。 一个未过门的姑娘,看到数个赤条条的男子,怎么说都会难为情。 “又有牛子被麻翻了吗?” 四人进来,火家兀自不觉,领头火家郑丙头都没抬,问了一声不见回答,忙转头见是陌生人,不由惊呼道,“你等是何人?” “清平世界,荡荡乾坤,把人当做猪羊般割了卖肉,尔等真是禽兽不如。” 时迁喝道,“我们是上天派来斩妖除魔的大罗神仙,速速束手就擒······” “哈哈哈······” 郑丙一使眼色,几人挥刀冲过去,他阴阳怪气道,“今日让尔等有来无回!” “嘭!” “嘭!” 洛寒手里突兀多出一柄弓,两箭飞出,两人倒地而亡。 “放下武器,跪地抱头,否则他俩就是你们的榜样!” 郑丙见状大惊,却知若是被这些人走脱,自然会受到官府通缉,遂吼道:“今日有你没我,兄弟们上!” 同时将动静闹大,也能引来同伙相救。 “嘭!” 一箭从郑丙前额穿过,脑袋如西瓜般碎裂。 “好汉饶命,小人也是被迫才做此营生······” 剩余两人吓得扔了刀具,双手抱头跪在地上。 “把他们绑结实了!” 鲍黯和时迁拿起屋内绳索,将二人绑成粽子。 洛寒则是拿过一个碗,盛了半碗水,滴了几滴菠萝蜜,喂案上麻翻的几人喝下。 少顷,几人醒来,大声疾呼。 “别吵!我们是来救你们的,吵嚷着大股贼人围过来,你们还要不要命了?” 洛寒冷喝道,“赶快穿衣服,我带你们逃离樊笼!” “多谢恩公!” 那几人忙着穿衣服,洛寒问二贼道:“你们叫什么名字?这儿一共有多少人?开这黑店多长时间了?” “小人叫许彪,他叫曲熊,这儿一共十四人······” 许彪为活命,忙介绍此处情况。 原来伞盖岭下酒肆本是方便旅客所建,一年前被五个结义强人杀了掌柜霸占。 这五人自称“伞盖五鬼”,以大鬼晏赤哥为尊,在岭下酒肆干着伤天害理的无本买卖。 刚刚死掉的郑丙就是老五,专门负责剔骨割肉。 许彪刚说完,那些被洗干净的汉子船上衣服,其中一中年汉子向洛寒拱手道:“多谢恩人相救,在下富源镖局镖头莫斌,乃是北*京莫家子······” “先生,有好几个贼人来了。” 孙二娘进门道,“他们携枪弄棒,似乎发现了我们······” 第44章 穷寇 “拿趁手武器,随我出去迎战!” 听到孙二娘禀报,洛寒毫无慌乱之色,指挥众人出门迎敌。 “兄弟们操家伙,今日听恩公号令杀敌·······” 莫斌见洛寒细皮嫩肉,手指比姑娘还干净,没有一丝老茧,明显不是个练家子,但说话气势却如战场老将。 这人莫非是某将军家的衙内假扮? 莫斌一吼,镖局的人便拿起室内顺手武器,随洛寒出门。 洛寒四人,镖局六人,一伙人持枪携棒出去,在人数上占优。 这也让这群穷凶极恶之辈心中惴惴,脚步终究慢下来。 “尔等为何洗劫我作坊?里面的火家呢?” 晏赤哥暗觉不好,厉声喝问。 作坊内包括郑丙在内有五人,都是魁梧善斗之人,六个押镖的人出来,说明郑丙等人凶多吉少。 “大爷,那个瘦长汉子便是前不久吃白食抢银子的人,他们三个去追,谁知······我懂了。” 小二拿着长刀,却惊得浑身冷汗,他恍然道,“他们是一伙的,抢银子只是个幌子,目的是来作坊救人······” 晏赤哥的目光锁定洛寒等四人。 他们装束和镖局不一样,似乎不是专门救人而来。 “识相的扔了武器跪地受降,还有活路,否则你们就和作坊中贼子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洛寒冷冷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尔等丧尽天良,理当受到大宋律法制裁,今日一个都休想走!” “哼!口气不小!我晏赤哥只会站着死,不会跪着生······” 利用酒肆杀人掠货的事被人撞破,买卖便无法再做,今日若不灭口,恐怕会被官府追剿一生。 他们人少,但都是刀头舔血的人,论狠毒手段还是他们占优,此刻也由不得他们后退半步,晏赤哥恶狠狠道,“兄弟们,冲过去杀光他们,今日有他无我······” “杀!” 三鬼阮牛一马当先冲过来,鲍黯手持剔骨尖刀第一个迎上去。 阮牛大喜。 鲍黯毫无章法,面对自己挥起的长刀理都不理,任凭长刀临身。 简直就是送人头。 等你尖刀刺破我肚子,我早把你一刀砍成两段了。 正好拿你开刀。 “叮!” 长刀砍在身上就如砍在铁上一样,鲍黯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他手中尖刀速度不减反增。 “噗!” 尖刀没入阮牛腹部,然后往外一抽,鲜血直流。 “啊······” 阮牛双手捂住腹部,大叫一声倒地。 满脸都是惊恐和疑惑。 没有人把外家功夫练到刀枪不入的地步。 真没有。 “好俊的金钟罩铁布衫······” 莫斌等镖师惊呼,时迁瞬间明白,这不是鲍黯横练功夫好,而是那个网兜般的仙衣甲起作用了。 有此宝贝,怕什么厮杀。 时迁本就有一身轻身功夫,再加上仙衣甲,根本有恃无恐。 “撒手吧!” 时迁的对手是那个小二,他灵巧避开小二的长刀,匕首顺手一划。 “哐啷!” 长刀落地,小二的右臂软软无力,手筋已断。 他没有杀过人,所以出手的地方都不致命。 “挡侯爷者死!” 侯角四力大如牛,挥刀就砍,一个镖师被他拦腰砍成两截。 洛寒一箭射出,侯角四挥刀磕箭矢,谁知箭矢拐个弯,直接从他额头穿过。 “嘭!” 头颅碎裂。 这箭会拐弯? 晏赤哥见四鬼侯角四毙命,顿时心慌意乱,转身就跑。 老大跑了,其余贼人哪有心思打斗,纷纷转身逃窜。 “追!” 洛寒特恨这种杀人卖肉的人,他大喝一声就要追赶,却听莫斌喊道:“恩公,穷寇莫追!” 洛寒止步。 甲马早失效,此刻追赶需要重新覆。 宝贝露的太多也不好,剩下的事留给官府呗。 “把他们都绑起来,看一看其他屋内有没有受害者。” 绑住三个受伤贼人,然后各屋搜寻。 没有见到受害者,也没有见到贼人,洛寒审问五人,清楚跑了大鬼晏赤哥和二鬼权其磊,还有几个伙计。 “请问恩公高姓?” “洛寒!” 一直没机会询问姓名,莫斌拱手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小可大名府莫家子莫斌,以后恩公但有差遣,派人大名府莫家说一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洛寒微微点头道:“若去大名府,定去宅中叨扰!” “莫镖师,离这儿最近的县是哪个?” “新乡县。” “你押解这伙贼人去新乡县,你也是苦主,正好将贼人的恶行诉之于公堂,让衙门处理剩余的事,顺便把晏赤哥等贼酋捉拿归案······” “洛恩公不去新乡?” 这是大功一件,新乡县令定然少不了赏赐,莫斌很奇怪,洛寒为何把功劳直接让给他。 “我乃方外之人,要寻找有缘之地修道,不方便去衙门······” 莫斌这才清楚洛寒是修道之人。 “如此,多谢恩公!” “不必客气,有缘自会相见,就此拜别!” 洛寒揖手,转身离开。 “再见······” 莫斌等人挥手告别。 走过伞盖岭,洛寒对身后的时迁道:“你要去哪里?” “小人乃高唐州一孤儿,出生到现在一直流离失所,随师父学了些飞檐走壁功夫,干一些跳篱骗马勾当,实非好汉作为,今日遇到先生乃上天赐予小人的良机,小人愿奉先生为主,今生不离不弃······” 这是一种天生的直觉。 时迁觉这是他今生唯一的奇遇,跟着洛寒真能发达。 时迁单膝跪地,忐忑等洛寒回话。 他是世外高人,会不会收留他这种偷鸡摸狗之辈。 洛寒平静道:“你确定?” “确定!” 时迁斩钉截铁道,“时迁此生唯先生马首是瞻,若敢违背,天地不留······” “起来吧!” 洛寒淡淡道,“没必要发这样的毒誓,以后跟着我若觉得没有前途,可随意离开,说一声就行······” ······ 新乡县县衙。 “押司,有人押解五个贼人报案,说是他们开黑店杀人掠货······” 此时是午时时分,县衙早散了早衙,押司尤悸当值,听到有人押解贼人报案,不由警觉道:“在哪里开黑店杀人越货?” “那人不曾说,我也不清楚······” 尤悸皱眉思忖稍许,喝令道:“让他们进来!” 第45章 负荆 “小可莫斌,是大名府莫家子,押镖路经伞盖岭酒肆打尖歇脚,不想那是黑店,将我们麻翻······” 莫斌将经过细细说了一遍,尤悸听后眉头紧皱。 大名府莫家家大势大,生意场人际交往盘根错节,他这种小人物自然惹不起。 莫家子亲自报案,这事就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结果,否则追究起来,别说是他,就是知县陈寅翰也招架不住。 尤悸思忖片刻,指着一个皂吏道:“你去把知县相公请来,本官再问一下案情,这案子······有些棘手。” 宋朝只有宰相才能称作相公,但在民间和官场上,都用相公来称呼长官。 这事古今一致,去某个部门办事,见人就称呼局长,绝对没有人给你纠正他只是个科员。 皂吏去禀报知县,尤悸又问道,“你刚刚说救你之人叫洛寒,他可曾来县衙?” “未曾!” 莫斌拱手道,“他是方外之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后便飘然而去······”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人······有些意思。” 尤悸微笑着点点头,突然问道,“他是哪里人氏?你以前和他熟识么?” “小可和他初次见面,素昧平生······” “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洛恩公没有说,小可不清楚。” 莫斌感到尤悸有些不正常。 这种情况下应该问开黑店贼人的情况,怎么有种揪住洛寒不放的感觉? 这个押司有古怪! 尤悸似乎感到莫斌有所怀疑,便把话题转移到其他案情上。 不到一盏茶工夫,知县陈寅翰便匆匆赶来。 他治下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不急才怪。 “小人见过知县相公······” 陈寅翰理都没理给他施礼的莫斌,镇定情绪走到尤悸跟前道:“发生了啥事?” “这人报案说,伞盖岭下酒肆是黑店,麻翻过往客人杀人越货,还把人剔骨割肉当做牛肉卖,他就是苦主······哦,知县相公,他叫莫斌,是大名府莫家子······” “原来是莫家子。” 陈寅翰冷漠的脸上立刻多了笑容,“请你放心,本官一定会将不法之徒绳之以法,严惩不贷!” “多谢知县相公!” “这是本官职责内之事,不必客气!” 陈寅翰说罢,转头看向尤悸。 尤悸明白,接着说起案情。 “······打斗中贼人死五人,镖师死一人,抓捕贼人五,已押解至县衙,贼酋晏赤哥等四人逃走······” 简单描述案子经过,尤悸又道,“案情恶劣却也简单,得迅速勘察案发现场,才能得出正确结论······” 这是断案必经程序,陈寅翰道:“尤押司,你带几个衙役去案发现场勘察,带上仵作,详细记录,不能疏忽大意。这事明显得报到州府,提刑官会来县衙复查······” “是,知县相公!” 尤悸拱手领命道,“莫斌,你且随我去案发现场。” 二人拜别出门,陈寅翰心神不定。 贼人若是长期如此,肯定杀死不少过往客商。 这事太大,他必须压下去,否则就是他政绩污点,影响升迁。 但现在却无法压,就因为报案者是莫家人。 倘若强行压制,被莫家捅到州府,他的乌纱帽不保。 嗯······考虑再三,陈寅翰突然道:“来人!” 随从立刻进来道:“相公,有何吩咐?” “备马,追上尤押司!” “是!” 此事重大,他要亲自去一趟案发现场。 ······ “知县相公,前面有人骨头!” “过去看看······” 莫家镖师十分活跃,他们替官府找证据之间,发现某处有半截人骨露出地面,便直接向陈寅翰禀报。 “这些丧尽天良的贼寇,地下肯定埋着许多骨头。” 一个镖师深恶痛绝道,“若非恩公相救,我们也会变成白骨,埋在某处······” 陈寅翰听后沉着脸道:“挖!” 几个衙役拿过铁锹,挖了一米多,就见到好些白骨。 埋骨都这么随意,可见这些匪徒有多张狂。 仵作拿起白骨一一细端详后道:“知县相公,这都是人骨,小人粗略估计,约有六七人。” “都带回去!” 陈寅翰大呼倒霉。 今日收获不菲,挖地三尺搜出钱财无数,但也挖出几十具人骨。 第46章 借势 “哎······都起来吧!” 事已至此,尤悸有再多怒火也无济于事,只能强自熄灭怒火,让四人起来。 “谢大哥!” 晏赤哥等人松了一口气,起身站在一旁。 江湖称晏赤哥等五人为五鬼,尤悸便是阎王。 他才是这些人的幕后老大,在背后替他们出谋划策,也替他们擦屁股。 尤悸文武兼备,生性狠毒,自小梦想做官,却屡试不中,后放弃科举,在新乡县谋了个押司职位,了却心中之梦。 人在衙门,心却和麾下五鬼在一起,衙门有了内鬼,做这种无本买卖,更不容易被官府发现了。 “大哥,这事怎么办?” 晏赤哥小心翼翼道,“官府捉住活口,肯定会招出我们行踪,以后恐怕······” 他们罪大恶极,一经官府认定罪行,海捕文书便会各处张挂,城市村镇中无法遁形,以后只能当丧家之犬。 “此事善后颇为棘手,但并非没有办法,如今只有釜底抽薪,杀出一条血路才有活路······” 尤悸目露凶光,杀气十足。 黑店事发后尤悸就在想办法善后,他也想过杀人灭口,将自己摘出来。 这样一来,他相当于亲手砍断摇钱树,以后就断了巨财路。 他还要用钱打通官途,这种做法被他否定。 现场勘察时,他见到郑丙等人的尸体怒火中烧,恨莫斌等人的同时,已然有了谋划。 尤悸缓缓道:“明天你们去麒麟寨,和熊瞎子合伙,将莫家镖队全部杀死,告诉熊瞎子,劫掠财物我们占少数,剩下的事我周旋······” “大哥,你不是不喜欢熊瞎子么?说他是没脑子的匹夫,跟他交往没有前途,只有引火烧身······” 二鬼鹤须猛不解。 去年春天,熊瞎子曾招揽他们去麒麟寨聚义,尤悸授意晏赤哥拒绝。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当初对熊瞎子嗤之以鼻,如今落难投奔,人家也会让你高攀不起。 “此一时彼一时,和熊瞎子合作只是形式需要,我们终归和他是两路人。” 第53章 文斗 “什么人在此聚众闹事?都散开,否则去巡检司吃几天牢饭······” 洛寒正思忖如何应对索超,巡检司的军士过来,领头兵立刻喝散百姓,然后冲着剑拔弩张的索超喝道,“你这厮还不散去,想干甚?” “滚!再啰嗦,某揍你这个腌臜货!” 领头兵只看见索超半边身子,等索超转头怒吼,他才看清楚是索超。 这是个硬茬,而且很容易急眼,若再阻拦,他真会动手揍人。 “原来是索校尉······” 领头兵忙拱手道,“咱们走!” 嘴里说着,却也是退了几步,站在一旁视情况拦挡。 这么多人看到索超当街动粗,而且他在巡逻中发现,就有责任劝阻双方住手,或将双方都捕进巡检司。 现在若纵容索超把这少年打残或打死,他肯定脱不了干系,追责下来他就是替罪羊。 还是呆在现场,适时补救。 “索校尉,挑战我接了,但街头斗武有损索校尉声誉,咱们文斗如何?” “畅快打就是了,啰里啰嗦弄甚文斗。” 索超忿忿道,“画个道出来,何为文比?” “咱们站着不动,我与索校尉互打三拳,吃不住三拳倒下算输······” 洛寒终于想到好办法,利用仙衣甲作弊。 “哼,小牛鼻子,别认为你练过铁布衫,就能架住某的铁拳,某照样打得你屁滚尿流······” 索超退后一步,扎个马步,自信道,“某先领你三拳!” “敢不从命!” 洛寒也想试试自己的力量,便率先打出一拳。 “砰!” 第一拳他只用了五成力量,索超纹丝不动。 “小牛鼻子,就是给某弹痒痒呢?就这么点力气,也敢叫嚣文斗,简直是是寿星爷上吊———嫌命长啊······” 索超很是不屑。 “索校尉,你站稳了!” 洛寒第二拳,用了八成力量,拳头上身,索超的身体晃了晃。 洛寒暗赞索超武艺高强,第三拳则是用足力量打过去。 “洛先生且住手······” 洛寒的拳头即将落到索超腹部时,卢俊义突然出现,他大喊一声,洛寒顿时卸力,拳头轻飘飘击中索超腹部。 “这拳不算,你重新打过!” 索超脾气暴躁,秉性却十分磊落。 他明显感到洛寒的最后一拳充满力量,就是卢俊义一声喊,才变得软弱无力。 他不讨这个便宜。 洛寒摇头道:“拳已沾身,怎能不算?我已打完三拳,索校尉请动手!” “好磊落的两条汉子!” “想不到这少年是个道士,这么俊俏,能挨住急先锋三拳么?”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文斗是小道士提出的,他必然有把握,急先锋刚刚说他会铁布衫······” “······” 百姓窃窃议论中,卢俊义到跟前,急匆匆拱手道:“看在卢某薄面,二位罢手如何?” 洛寒微微一笑道:“卢员外,不是我不肯给你面子,只是我已打了索校尉三拳,罢手是索校尉打我三拳后的事。” 卢俊义早就看出洛寒没有练过武,而索超的拳头就像铁锤,不由替洛寒担心。 不过想到能拥有宝葫芦的世外高人,应该有办法应付,便道:“索将军力大,洛先生多留神······” 这既是给洛寒提醒,也是求索超手下留情,索超听后道:“卢员外莫担心,某下手有分寸,而且这小牛鼻子有铁布衫护体,不会有事,你且退后,某打过再说······” 卢俊义见状,只好退到旁边。 “小牛鼻子准备好了没有?” “放马过来吧!” 索超见洛寒没有扎马步,也没有用气护体,善意提醒一下,不想换来洛寒不屑的语气。 “哼!不自量力!” 索超冷哼一声,猛然启动,用六成力,一拳打向洛寒腹部。 “砰!” 响声清脆,洛寒却纹丝不动。 索超惊呆了。 这一拳如同打在铁上,他的拳头隐隐作痛。 他把铁布衫练到什么境界了? 越是这样,越激起索超心中的傲气。 只要力量足够强,铁布衫也是个渣渣。 “有点本事,且吃我第二拳!” 索超后移助跑,用八成力量打出第二拳。 他还是担心力量太大会伤到洛寒。 “砰!” 第二拳打在腹部,洛寒连分毫都没有动。 嘶! 索超忍着好生疼痛的拳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怪事! 就算洛寒是一棵铁树,他这一拳打过去,也该晃上几晃。 可事实却是拳劲如泥沉大海,似乎对他一点伤害也无,这似乎超出了铁布衫的范畴。 小道士有古怪。 卢俊义是武痴,他想不到洛寒的铁布衫练到这么强的地步,敬佩之余,疑惑丛生。 他那手和小娘子的一样细嫩,也没有强壮的肌肉,如何练成超强武艺? 嗯······这应该是术法,不是武艺。 “某就不信这个邪,再吃我一拳试试!”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索超也顾不了许多,他再次退后助跑,借助惯性奋力打出一拳。 这次他没有保留,十成力量全用在右拳上。 “砰!” 第三拳打完,索超右臂微微颤抖,拳头如断裂般疼痛。 他清楚自己输了。 “先生好本事,某甘拜下风!” 索超耿直,不耍心机,开心就笑,不爽就干,直接了当,不会背后捅刀。 输了便是输了,他不会刻意去隐瞒。 “索校尉谦虚了,你我各打三拳,谁都没有倒下,便是打了个平手,哪来的下风可拜······” 洛寒给索超面子,索超心领,但他必须赶快回营,因为拳头实在太疼,他要去让军医看看有没有损伤。 “卢员外,洛先生,后会有期!” 说罢对旁边目瞪口呆的周瑾道,“你这厮不务正业,整天吊儿郎当,你看你干的什么事?回营后先跑一个时辰,再扎两个时辰马步······” 周瑾沮丧急了。 他没有想到洛寒这么厉害,连师父的拳头都能接住。 这仇似乎报不上了。 只好灰溜溜跟在索超身后回营。 百姓开始议论,巡检司领头人又开始喝散人群。 突然有人喊:“洛先生,你啥时候来的大名府?怎么不来找我?” 洛寒转身一看。 咦? 怎么是他? 第54章 羊狼 洛寒扭身看时,却是莫斌。 “莫兄!” “果然是洛先生,我还道是眼花看错了,想来也是,除了先生,谁敢站着让索校尉打三拳······” 莫斌神情激昂走过来,洛寒却发现和上次相比他有了大变化。 消瘦了不少,整个人有些颓废,似乎有诸多哀愁缠身。 难道新乡县之行不顺? “上次匆匆一别,不想今日在大名府偶遇莫兄,哦······伞盖岭的那些贼人押解到新乡县了吗?” “哎······说出来都是泪,我这条命差点搭进去······” 莫斌沮丧更盛,满脸都是失落,“莫家十几个镖师都命丧荒野,死无全尸······先生能否移步,我们细谈······” 莫斌看了眼洛寒身边的卢俊义,眼中多了防范。 如今莫家和卢家在生意上较劲,两家和仇人一样,主动打招呼都觉得掉了身份,他怎会让卢俊义知道莫家的秘密。 “莫兄且稍等片刻。” 洛寒转身揖手道,“卢员外,我与莫兄有点小事要谈,今日多谢卢员外解围,改日再登门拜谢!” “先生自去!” 卢俊义拱手还礼道,“今日喝得不爽,改日定为先生赔礼道歉。” 洛寒随莫斌而去,卢俊义看着他背影,若有所思。 他和莫家什么时候有了交情? 生意场上,合则两利,斗则俱伤,两家人应该放下成见,加强扩展合作,才能双赢。 这事让洛寒周旋,不知能不能改善。 ······ 二人进了翠云楼。 坐在包厢内,几杯酒下肚,莫斌的苦水瞬间倾泻。 黄花滩十几个镖师全部遇难,莫斌一跃跳入灿河,随流而下,被下游百姓救下,侥幸捡得一条性命。 死里逃生后,莫斌辗转来到莫家,把事情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伞盖岭下酒肆遇难,被洛寒相救,然后押解贼人去新乡县衙,以及在黄花滩遇伏,被麒麟寨贼匪杀人劫货,他跳入灿河逃生等事原原本本说出。 仅把疑惑留在自己心中。 官匪勾结得有证据,光怀疑不够,说出来还会引火烧身,甚至影响到莫家整个家族。 家主莫嗣暴怒,亲自求见知府韩忠彦,送上诸多名贵礼物,只求他出兵剿灭麒麟寨。 这就是莫家的态度,劫了莫家的镖,花多少钱都要让仇敌得到应有的下场。 谁知人事送了许多,韩忠彦来者不拒,却是不出兵,只发文书责令新乡县县令赶快出兵剿匪。 就新乡县的那些厢军和乡兵组成的杂牌军,根本无法拿下盘踞多年的麒麟寨匪众。 知县派兵攻打,就是做样子给上级看。 应付差事而已。 洛寒清楚韩忠彦,他是韩琦长子,是个守旧派,宋徽宗登基后不久,他就成为宰相。 其实他就是个过渡性人物。 宋徽宗让他上位是为撸下去章惇,章惇下放后不久,他就得给蔡京腾位置。 “有一件事先生或许不知道,韩知府上任以来,一直在暗中打压莫家,支持卢家,他拿钱不办事,大概是这个原因······” 借酒浇愁愁更愁。 借着酒劲,莫斌找到了倾诉者,他心中的委屈和疑惑一股脑儿倒出。 洛寒暗暗赞了韩忠彦。 这人在政治上没有多少成就,这一手却玩得溜。 扶持卢家,打压莫家就是在找平衡,否则莫家在大名府一家独大,很容易形成垄断生意,会影响市场结构和竞争状态,会让本就严重的人民内部矛盾雪上加霜。 韩忠彦这样做,能有效缓解矛盾。 看来卢家能在大名府崛起,与韩忠彦的策略有关,李固恰好出现在这个时段当都管,沾了不少韩忠彦的光。 “洛先生,我一直有一个疑惑,从来没有对别人提起过,现在越想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 心情不好容易醉,这才喝了几杯,莫斌就有些语无伦次了。 “我怀疑黄花滩遇伏,是新乡县官吏与匪徒勾结所致,不然怎么会那么巧。” 莫斌详细叙述,句句都是泪。 “镖队的行走线路是押司尤悸指定,他说这是近路,沿途也无强人出没,护送的衙役也熟悉路途······听说派人护送,我便信了他。” “谁知一路护送,早不撤,迟不撤,偏偏在黄花滩附近,护送衙役便说要回衙交差,不久后就遇伏。” “强盗都求财,不求仇,他们没必要将人都杀死,但麒麟寨的这些匪徒却丧心病狂,一个活口都不留。” “根据我的判断,这就针对莫家的一个套,新乡县官吏布局,麒麟寨匪徒收网,官匪勾结,要将莫家镖队置于死地······” 洛寒不语,沉思片刻道:“事情恐怕比莫兄说的还要复杂,匪徒杀光莫家镖师,看似灭口劫镖,其实是在掩饰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洛寒脑中有初步判断。 伞盖岭下酒肆由新乡县内某位官吏罩着,莫家动了他的利益,他也担心暴露自己,才下狠手灭了莫家镖师。 这招妙且狠。 祸水东引,让麒麟寨当冤大头,他则永远不会暴露。 是他带头挑了黑店,不想反而害了莫家许多条性命。 此事他必须管。 为莫家十几口人命,也为百姓除去披着羊皮的狼。 “莫兄稍安勿躁,出兵剿贼之事,明日就有定数,我想韩知府应该能听进去我劝······” 莫斌听后惊喜道:“先生与韩知府有交情?” 洛寒摇摇头道:“素未谋面。” 莫斌随即沮丧道:“那他怎会答应出兵,当官的都善推诿······”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莫兄听我好消息······” ······ “相公,有个道士手持圣谕,要见您。” “道士?” 皇帝信道,路过大名府打秋风的道士大有人在,但手持圣谕的倒不常见,韩忠彦思忖片刻道,“带他进来,本府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少顷,衙役带身着道服的洛寒进来。 “小道逍遥子见过韩相公。” “你是洛······洛真人?” 韩忠彦硬生生将出口成脏变回正形。 洛寒再次揖手道:“正是小道。” 韩忠彦盯着洛寒看了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冷冰冰的话。 “上座,奉茶······” 第55章 番僧 洛寒。 听到这个名字,韩忠彦就有咬牙切齿的冲动。 他在京城做的其他事,韩忠彦一点都不在乎,唯独在朝堂怒斥邹浩,把整个守旧派都带进去骂让他动怒。 而且这也成为邹浩最终被罢官羁管的起因。 但毕竟皇帝宠洛寒,他还拿着圣谕,韩忠彦若是做的太过,便是不卖皇帝面子。 洛寒明白韩忠彦心思,他落座喝了一口茶,看着韩忠彦心里气得不行,却又拿自己没辙的样子暗笑。 何苦呢? “韩相公,小道今日叨扰,只为一件事,莫家镖车被麒麟寨匪徒抢劫,十几条人被杀,此事韩相公可知晓?” 洛寒毫不拖泥带水,开门见山问道。 “本府早已知晓此事,已连续发出文书,让陈知县剿灭贼人······” 韩忠彦很是恼怒,换做别人如此质问,他早翻脸了,但对洛寒还得客气点。 按职洛寒也算五品文官,谁知道会不会是陛下派出来的暗探。 “新乡县大多是厢军和乡兵,他们不加训练,只充劳役,没有什么战斗力,若非如此,麒麟寨匪众怎能盘踞赤貉岗数年。” 洛寒言辞凿凿道,“小道恳请知府出兵剿灭麒麟寨匪众,还新乡县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真人有所不知,大名府乃北方重镇,重兵把守是为防御契丹入侵,本府贸然出兵,不合军规······” 韩忠彦自然要拒绝。 不管出兵是否合理,凡是洛寒想要做的,他必须想办法拒绝。 他要挺起守旧派的脊梁。 此一路兵马都受他节制,他派兵完全合理,唯一的担心就是私调兵马会受陛下猜忌。 洛寒懒得和这种官僚辩论,直接拿出赵煦赐予他的手诏道:“韩知府,不知这个诏令的分量够不够?” 手诏是洛寒辞别时赵煦所赐,内容是所到之处,看到此手诏如同皇帝亲临,洛寒甚至可以调动少数兵马来保护自己。 这相当于钦差云游。 “这······” 看罢手诏韩忠彦眉头紧皱,寻思某个靠谱理由不出兵。 洛寒如意,他就不如意。 “如果官家手诏都不能让韩知府出兵,那小道恳请韩知府派兵护送小道回京,我恳请陛下派禁军围剿麒麟寨贼众,把这些为害乡里的贼寇一网打尽······”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啪啪打脸,韩忠彦却只能忍气吞声。 如果韩忠彦坚持不派兵剿匪,再拒绝派兵护送,他就是拒诏。 如果只派兵护送,那就是心虚。 再说麒麟寨匪众虽在新乡县境内,但若细细算,也是他分内之事。 他节制这一路兵马,就有剿匪义务。 若是洛寒在皇帝面前奏一本,他很有可能步入邹浩后尘。 小子,让你先得意几天。 “来人,速请兵马司李成、闻达二都来衙!” ······ 商议后韩忠彦同意出兵,却暗暗使了绊子。 命索超、周瑾为正副统帅,率两个都的兵马前去剿匪,而且让洛寒同行,告诉索超受洛寒指挥。 这就是宋朝文官的作为,外战外行,内战内行。 索超、周瑾刚刚和洛寒发生矛盾,让他们率军,还让洛寒指挥,这是去激化矛盾,而非剿匪。 而且一个都一百人,让二百官兵去攻击易守难攻的麒麟寨,简直是闹笑话。 洛寒同意了。 他有办法攻上麒麟寨。 他带着莫斌一同出发,这次他不仅要剿灭麒麟寨,还要揪出藏在新乡县官吏中的幕后黑手。 ······ 洛寒在大名府游玩的时节,种朴在忙着打羌人。 青唐吐蕃反了。 青唐吐蕃一直依附宋廷,但这个冬季,羌族阿章部率先叛乱,熙河经略使胡宗回立刻派出王吉、魏钊出兵征讨,结果二将兵败身亡。 胡宗回傻眼了。 他本想区区羌人,那是大宋军队的对手,谁知王吉、魏钊所部全军覆灭。 现在必须把颓势扳回来,否则他也没办法给朝廷交代。 胡宗回立刻命种朴率本部兵马前去征讨。 种朴提议避敌锋芒,慢慢图之。 因为宋军新败士气低落,反观叛军刚击败宋军,兵锋正锐,士气高涨,此时迎敌对宋军不利。 胡宗回是文官出身不懂军事,但喜欢纸上谈兵。 而且文官总喜欢以命令武官为荣,武官说的话根本不听,反而变本加厉下命令。 胡宗回不但不听劝,反而以熙河经略使的身份强迫种朴出战,连续派人催促六七次。 种朴迫不得已,只能带领本部兵马前去平叛。 此刻种朴正率兵走在征剿的路上。 他从京城来时,洛寒说过青唐吐蕃会反叛,果然应验。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就是一群喂不饱的白眼狼。 种朴突然想起了洛寒送给他的仙衣甲,等战斗打起来,他一定要把仙衣甲穿上。 “报······” 斥候特有的声音响起,少顷一骑飞奔而来,下马禀报道,“种知州,前面发现两个番僧,他们愿意做大军向导······” 种朴一听大喜。 真是瞌睡了就来枕头,本就不熟悉西北路途,有番僧做向导,定然事半功倍。 “让他们过来!” 少顷两个番僧过来,双掌合十道:“贫僧见过将军。” “你们是何处僧人?” “小僧是青唐僧人,阿章作乱,将寺庙占位军用,僧侣无处可去,纷纷出逃,路上死了好多。小僧愿为向导,拜请将军率军剿灭这些贼子,夺回我们的庙宇,吃斋念佛······” 王舜臣喝道:“其中莫非有诈?” 两番僧失色分辨道:“小僧是出家人,怎敢妄语······” 种朴突然记起洛寒的叮嘱,说是碰到番僧做向导,一定是骗子,立刻杀掉。 这时年纪大一些的番僧道:“将军,贫僧告诉你一个秘密,羌人非常畏惧宋军大将旗帜色彩鲜明,如果将军身边有几百杆色彩鲜艳的大旗,羌人定望风而逃······” “来人,将此二贼拿下!” 军士一拥而上将番僧压住,二人大呼冤枉,说他们真心来做向导。 “几百杆色彩鲜艳的大旗在我身边,正好为敌军指明主帅位置,这个主意不错啊!” 种朴冷笑道,“打,若不说实话,就把他俩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给我割下来······” 两番僧吃不住打,把阿章埋伏的地方说出来。 种朴听后脑中闪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仗······ 第56章 棒槌 “别打了,我说,我说,我叫角尔奥,他叫达巴姆,我们都是假和尚,不是我们要冒犯将军,这一切都是阿章酋长逼迫······” 年轻番僧角尔奥终于吃不住打,道出自己真实身份。 种朴冷喝道:“阿章小儿让你们来具体干什么?” “阿章在牟柴沟打埋伏,说要活捉种将军,他让我俩扮做僧人来哄骗将军,把将军带进伏击圈,还说让我俩哄骗将军身边多树大旗,这样攻击时就有目标了······” 达巴姆争抢着回答。 阴谋被识破,就应该争先恐后说实话,不然必有性命之虞。 “阿章带来多少人马?” “八千多······” 两人如实回答,把军情说了个通透,种朴觉得再也榨不出油水了,便下令道:“拉下去砍了!” “将军饶命,小人投降,真心实意为将军当向导······” 两人惊恐万分,大声求饶。 饶了尔等狗命? 说得好听,要不是从京城返回时洛寒提醒,今日很有可能他就着了羌人的道。 种朴摆摆手,两个假和尚瞬间身首异处。 种朴心中,洛寒更加神秘了。 就算他能判断出青唐吐蕃要反,又是凭什么推断出来有两个假番僧的事? 若非神仙,怎会知道这等细节。 “地图!” 亲兵种旺立刻将地图拿出来展开。 种朴盯着地图上牟柴沟半晌,一个计策跃然脑中。 “众将聚帐!” 所为聚帐其实就是开个临时小会。 种朴把地图铺在地上,众将蹲在地上听种朴发布指令。 “本将有一计,可将羌人阿章部歼灭,甚至有机会杀死阿章。” 种朴指着地图道,“牟柴沟对面有许多高耸的丘陵,我军兵分三路,先头队伍假意中计,被番僧带到牟柴沟附近,突然占据某个丘陵固守,把羌贼诱之丘陵下。其他两支队伍远远绕行,避开羌人斥候,然后在丘陵处两面夹击,到时丘陵上队伍冲下来,直取敌中军,羌贼必乱······” 好一个一劳永逸计策! 若是成功,一战可歼灭羌贼,平息叛乱。 “末将请命做饵,将敌军诱至丘陵下!” 王舜臣率先请命。 种朴笑道:“阿章不是要活捉本将么,咱就给他这个机会,看是谁活捉谁······谁都别争,本将亲自诱敌!” “主将怎可犯险?” “末将愿替将军!” 听到种朴要以身为饵,王舜臣等将急切争抢。 种朴早深思熟虑。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击败羌贼在此一举,只有他做诱饵,才有分量。 “呛啷!” 浩阳剑出鞘,种朴斜举宝剑高呼道,“官家赐我浩阳剑,是激励我杀敌立功,此战就让浩阳剑饮血,让阿章的血给浩阳剑解渴······” 浩阳剑入鞘,种朴即刻传令。 “王舜臣听令!” “末将在!” “你率本部人马从左面绕过去,后天拂晓前到达牟柴沟附近,几百杆色泽鲜艳的大旗处,便是本将固守的丘陵,你迅速从左侧袭击敌军!” “末将遵令!” “花仁虎听令!” “末将在!” “你率本部人马从右面绕过去,后天拂晓前到达牟柴沟附近,大旗飘扬处便是本将阵地,你从右侧袭击敌军!” “末将遵令!” 种朴看了一眼二人道:“不管有多困难,后天拂晓必须到牟柴沟附近,日出便是攻击的信号!” “诺!” “整队立刻出发,决不允许有半点差池!” “诺!” 军令如山,王舜臣和花仁虎即刻率兵出发。 “种旺、种财,你二人立刻剃光头发,穿上僧袍,假扮城番僧随军行动!” “诺!”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出家谁愿意把头发剃光,但两位亲随一点都不犹豫,立刻就把头发刮的光溜溜。 “立刻赶制大旗,阿章小儿想用大旗指明本将位置,本将就指明给他看!” ······ “酋长,宋狗果然上当了,几百杆色彩鲜艳的大旗飘扬,再过一会儿,就会进入我们的伏击圈······” 斥候说得神采飞扬,阿章得意挥挥手,对斥候道:“速去盯紧他们,有消息随时来报!” 斥候走后,阿章不屑道,“都说种家人用兵如神,是阴谋诡计的化身,我看种朴就是个棒槌,连他老子种谔的脚指头都不如······” “阿章酋长不可大意,嵬名哉谷悬赏万两黄金要活捉种朴,他怎会是一个孬种,末将还是认为小心为妙!” 副将伏仆赞适时泼冷水,提醒阿章不要轻敌。 “连这么简单的诈降都看不透,还被达巴姆忽悠的竖起数百杆大旗,这等眼高手低的将军不是棒槌是什么?” 滕茂峰立刻反驳道,“你道嵬名哉谷悬赏这么多黄金就为活捉种朴?非也,他是激励整个吐蕃部,让咱们在宋人身上找到自信······” 滕茂峰是宋朝降将,所以时时处处要巴结阿章,吹捧又是羌人缺陷,故而他深受阿章信任。 嵬名哉谷的悬赏,来自于对种朴的练兵之法的恐惧和渴望。 他是西夏皇族分支,出使大宋回来后,便潜入青唐游说首领溪巴温反叛。 悬赏阵斩大宋五品级别的将军一万贯,但若活捉种朴送到西夏,赏黄金万两,阵斩种朴,赏金减半。 溪巴温也有反叛的意思,但他不知大宋态度,便先让阿章反叛,试试水深浅。 然后探得宋朝虚实,伺机反叛。 “咱们吐蕃应该建立不世帝国,以后宋人、夏人,都是我吐蕃的奴隶······” 阿章得意地大笑,其余将领附和,一旁的伏仆赞尴尬的跟着笑,样子比哭还难看。 ······ 几个羌人斥候在暗处窥视,远远盯着种朴率领的三千宋军。 “宋狗要做什么?怎么拐向左边了?” “我看到达巴姆和角尔奥了,他俩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不把宋狗往右领?离伏击圈越来越远了。” “难道是种朴发现了端倪?你快去告诉阿章酋长,我们盯着。” 在羌人斥候注视下,宋军爬上一较高丘陵,在上面安营扎寨。 数百彩旗飘荡,声势极盛。 阿章率几骑过来,死死盯着这一幕,不解道:“种朴这是要干什么?” 第57章 香饵 “酋长,末将看种朴这是要固守此丘陵······” “他守这个丘陵用毛用啊,这又不是什么军事要地,非得我部去攻······怪事,种朴为什么自己跑到绝地上去?这一点都不合常理。” 伏仆赞刚张口要说出自己的高见,就被滕茂峰截断,随即他也纳闷,盯着丘陵上的宋军直皱眉。 凭高视下,势如劈竹。 兵书上的记载,确实说明军队居高临下的优势。 特别对羌人的骑兵而言,种朴此举具有很强的针对性。 因为骑马上坡就会失去骑兵本有的速度,还会失去灵活性,目标更大,变成活靶子,比顶着盾牌的步兵差远了。 而且坡下往上射箭效果很差,宋军居高临射箭能借势,双方对射,宋军也占优。 这种布阵方法看似很稳妥,但打起仗来照搬兵书记载,就会吃大亏。 留下深刻教训的例子就是马谡失街亭。 这丘陵若是军事要地,属于敌我双方必争之地,谁先占据谁便处于先手。 若如此,羌人必须强攻,还得在短时间内得手,否则后续援军到来,他们就会处于夹击之中。 但这只是个高丘陵而已,除了活捉种朴之外,一点强攻的战略价值都没有。 羌人只要围起来,断其粮水,便成绝地,种朴也会成为第二个马谡。 连普通将领都能明白的道理,种朴怎就糊涂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阿章酋长,种家人诡计多端,我们一定要小心,末将觉得会不会是种朴故意要把我部吸引在这儿,然后宋军有进一步的行动?” 伏仆赞小心翼翼道。 阿章皱眉道:“斥候不断送来消息,种朴后面以及左右皆无宋军,唯独有他这三千人马······他会有什么阴谋?难道他把我部吸引在此处,绕道去打青唐不成?” “阿章酋长,末将知道原因了。” 滕茂峰兴冲冲道,“这是种朴托大,孤军深入,到此处他突然发现端倪,立刻上丘陵固守,就为派人去求救······” “对,就是这么回事,否则种朴不会出此下策,这真是老天赐给我的功劳,种朴休想逃过我的手心。” 阿章大喜,立刻传令道,“各部迅速出动,把丘陵给我围起来,一个宋兵都不能逃走······” 兵贵神速。 战场机会转瞬即纵,如果让种朴反应过来,就有可能提前突围。 把他死死困在丘陵上,慢慢折磨。 “嗷······” 肆意吼叫的羌人立刻将丘陵围个水泄不通。 宋军如临大敌,迅速布防,刀出鞘,弓上弦,石头在坡上摆好,可羌人没有进攻。 阿章仰头看着丘陵上的宋军大营,禁不住哈哈大笑。 ······ 两个时辰后,好几波斥候再次送来没有宋军的消息,阿章率众将再次仰视丘陵上的宋军大营。 伏仆赞已没有了当初的谨慎,他笑嘻嘻道:“也不知种朴是怎么想的,孤陵也敢上。” 滕茂峰立刻捧道:“想来是种朴怕了阿章酋长,慌不择路把自己弄到绝路上去了······” 这二人就是阿章身边的哼哈二将,一逗一捧,大伙总少不了快乐。 “哈哈哈·······” 阿章旁边的将领开怀大笑。 打仗的时候,没有比敌人自寻死路,还值得开心的事了。 “阿章酋长,如今宋军士气大减,末将请命攻击一番,说不上一个冲锋就将种朴擒拿······” 滕茂峰蠢蠢欲动,拱手请战。 伏击的主意就与他有关,若是进攻再有成效,他便是首功。 “滕将军忠心可嘉,你且率本部人马去试试虚实,攻不下丘陵,探得宋军虚实也是大功一件,我必向溪巴温首领为你请功!” 阿章硬塞功劳与我? 滕茂峰大喜,满脸媚笑道,“末将定不辜负阿章酋长栽培,此战豁出命,也要把种朴擒下······” 滕茂峰去营寨点了本部人马五百,全部左手拎盾,右手拎刀,沿着山坡冲锋。 “儿郎们,活捉种朴,赏黄金万两,给我冲······” 羌兵的贪婪被点燃,不要命的往上冲。 “落石!” 种朴沉着下令。 大石头沿坡滚下,小石头双手举起往下扔。 一时间山坡上落石滚滚,羌兵手忙脚乱,为躲石头相互挤倒,盾牌掉在坡上不在少数。 “放箭!” 陵上万箭齐发,恰好将没有防范的羌兵射杀。 连一盏茶工夫都没有,羌兵丢下几十具尸体败退。 “阿章酋长,末将再攻一次······” 滕茂峰有些扫兴,刚刚开口,就被阿章打断:“宋军士气还在,现在攻击,我部损失大,先围困,等敌军士气皆无,再进攻不迟!” 阿章只围不攻的原因就是保存实力。 吐蕃虽是一体,但各部其实各自为政,他这一部实力锐减,就会被更大的部落吞并。 给别人打下手,哪有自己当酋长痛快。 ······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围困丘陵的羌人就被身后的喊杀声震惊。 王舜臣和花仁虎率兵先后赶到,在两侧攻击羌兵。 “兄弟们,杀羌贼,捉阿章······” 种朴大喝一声,第一个拍马冲下。 他冲锋的方向是敌中军帐,目标自然是阿章。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阿章措手不及,他忙命令伏仆赞率兵迎战从身后杀过来的花仁虎。 惊慌失措之下,种朴又从坡上杀下,明显是冲着他杀过来。 “滕茂峰,给我截住种朴!” “是!” 滕茂峰率兵奋勇迎上来,挥刀砍向种朴。 做为数典忘祖的败类代表,他没有丝毫羞愧,反而觉得在宋朝当武将憋屈,还不如在吐蕃羌人部痛快。 这儿他能独统一军,还深受酋长欣赏,何乐而不为。 士为知己者死,他今日就为阿章拼命。 “杀!” 种朴怒吼一声,左手持剑,右手持刀,拍马杀向滕茂峰。 滕茂峰发现种朴根本不理睬他的刀,左手剑直接刺过来。 两败俱伤的打法? 你傻了吧,我的刀马上临身,你的剑还远着呢。 死去吧! 滕茂峰眉开眼笑。 杀了种朴,今日他便是首功。 第79章 自残 蔡冉有恃无恐。 他父亲是尚书左丞蔡卞,他叔叔是户部尚书蔡京,蔡卞还有一个身份,是王安石的女婿。 蔡冉又这等背景,自然时常在京城翘尾巴。 今日他也被赵颖惊艳,见到赵颖对洛寒态度这般温馨,不由冒出一股酸意,于是出言挖苦,杀一杀洛寒的气势。 众人一阵哄笑。 在哄笑声中,洛寒慢慢转身,盯着蔡冉,面无表情道:“我惹过你?” 笑声瞬间戛然,众人愣在当场,目光在洛寒和蔡冉之间来回折返。 这么直白,要撕起来吗? 这种不痛快的事谁都遇到过,一般都是打哈哈掩饰,把尴尬揭过去,以后私底下找机会报怨仇。 尤其在这儿怼起来实属不智,这是郡主的及笄礼,闹起来失礼不说,还会传出没家教的小道消息,影响家中大人的名誉。 蔡冉也不想在这儿起争执,他干笑一声,起身拱手道:“我和洛真人没有过节,只是见到真人仆从担着年货进来,觉得好奇便问了一声,真人莫怪!” 蔡冉看似诚意致歉,做到礼数周全,却没打算放过洛寒,继续在揪住送年货不放,嘲讽洛寒。 “你这是好奇吗?你这是没脑子,谁说担年货进来就一定是送礼的?” 洛寒不认识蔡冉,见他还不放弃嘲讽,便直接怼过去,“说话阴阳怪气,一看就不是好人!”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对待这等纨绔,就该这样。 蔡冉瞪大眼睛怒视,怼也不是,不怼也不是,竟愣在当场。 章芙跑过来,指着蔡冉气呼呼道:“哥哥说你是坏人,你就是坏人,大尾巴狼,专欺负好人······” 蔡冉更不敢怼了。 谁都知道章惇最疼爱这个孙女,惹了章芙就等同惹了章惇。 他爹和叔叔可都是章惇手下,惹毛了扒皮章,下放到地方就得不偿失了。 曹鹏怕事闹大,忙上前劝道,“洛先生错怪了,蔡世兄乃蔡相公幼子,他爱开玩笑······” 听人劝吃饱饭,洛寒本想就坡下驴,谁知听到她是蔡相公儿子,下意识问道:“你爹是蔡元长?” 蔡元长就是蔡京。 若是这个大奸臣的儿子,就该往死里怼,说不上还有让蔡京贬官的奇效。 蔡冉还道是洛寒与蔡京有交情,得意洋洋道:“家父蔡元度。” 元度是蔡卞的字。 同袍兄弟同朝为官,一奸一忠,本来洛寒想放过蔡冉,见他得意的样子,不由道:“蔡小郎,你爹清正廉明,克己奉公,是大宋难得的好官,你这么不自知,可不能败坏蔡相公的好名声啊······” 此话心平气和,听起来如同同辈之间的交流,但座中好多人脸色一怔。 这是扣帽子。 扣的有点突兀,也有点大,要是被御史听到,又有了弹劾蔡卞的素材。 “洛先生,此事是我堂弟失礼在先,我在这儿给你赔礼······” 洛寒见有人出面道歉,便笑道:“我就是说着玩的,诸位别放在心上······世兄贵姓大名?” “在下蔡攸!” 蔡攸? 他是蔡京长子,在历史上父子二人皆为大奸贼。 担任枢密院要职,却不思处理政务,唯知在帝侧论道家神变之事,演市井淫秽之戏以邀宠,与赵佶翻墙出宫去青楼更是家常便饭。 甚至为了争权,父子反目为仇,互相倾轧。 嗯······坑一下这厮,顺便把年货的事圆过来。 “原来是蔡世兄,久仰,久仰!” 洛寒揖手打哈哈,然后笑道,“这些年货看似普通,其实是我用阵法培育而成,尤其对男子······嘿嘿,有很大帮助。今日在郡主及笄礼带来,就是想送给有缘人······蔡世兄,这个萝卜你拿着,炖肉吃了,你好她也好······这位世兄,你来两根大葱······” 洛寒送了一圈,年货全部送完,唯独没有给蔡冉。 拿到年货的人都露出尴尬的表情,左右看看谁都不愿意扔了,便不好意思道:“这如何是好······” 他们清楚洛寒的本事,都觉得他应该不会恶作剧。 “哥哥我也要。” 章芙见洛寒大方的发东西,却不留给她,便嘟着嘴过来。 “小妹妹,这个不适合你,等过几天有了新产品,哥哥第一个送给你······” “我现在就要。” 章芙露出别糊弄小孩的表情,坚决要礼物。 “这个给你!” 一个精美的鸟笼出现在洛寒手中,里面一只画眉叽叽喳喳唱歌。 洛寒随手在系统中合成一个幻化物。 “哇,好漂亮的画眉鸟,谢谢哥哥!” 章芙提着鸟笼跑到赵颖和李清照跟前,兴奋地显摆。 这也把在座人惊呆,他们瞪大眼睛看着洛寒信手拈来之物,也验证了心中疑惑。 洛寒果然是神仙般的人物。 “洛真人,今日是郡主及笄,你给她准备了什么礼物?” 蔡冉气恼不已。 他就在洛寒旁边,洛寒却把他看成空气,年货毛都没有给他。 既然如此,就让洛寒出难题。 “送这个······” 洛寒随手拿出一个透明的琉璃瓶,里面乳白色的液体如醇似浆,光从外观看,就是不凡之物。 这是驻颜乳。 系统内早就能合成驻颜乳,用杞萸、暗香荀令等果实与麝香和杏仁做引,便可合成。 这是赚钱的捷径,但洛寒没有急着流通在市场。 因为没有合适的代言人。 “这是我新炼制的驻颜乳,可保青春永驻······” 赵颖大喜,不待洛寒说完,伸手去接。 及笄礼上亲自接男子赠送的礼物视为失礼,李清照见到,忙去帮赵颖接礼物。 李清照手中正拿着一个礼盒,不小心在赵颖手心划了一下,顿时开了条口子。 这在别人看来就是两个女子争夺礼物,划伤了郡主。 “啊·····” 赵颖看到伤口,怒目而视道,“你······” 李清照忙解释:“郡主,不是你想的那样······” 眼见两闺蜜就要反目成仇,洛寒走过去,拿过李清照手中的礼盒,也在自己手心也划了条口子。 然后把受伤的手和赵颖受伤的手放在一起道:“这就对了!” 什么对了? 怎么对了? 众人皆愕然。 第80章 示爱 “洛大哥,什么对了?” 章芙忍不住心中好奇道,“手心也划道口子······这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是个很简单的命题,动脑子想想就明白了······” 洛寒没做解释,也不理求结果若渴的众人,拿出菠萝蜜涂在各自手上,伤口瞬间消失。 蔡冉心中更不爽。 洛寒刚刚骂他没有脑子,现在又让章芙动脑子,明显是在映射他没脑子。 “洛先生,驻颜乳真有你说的那么奇妙?” 蔡冉再次刁难洛寒。 “自然有!” 洛寒娓娓道,“驻颜乳有美白、改善面部微循环的功效,保持水分流失,改善干燥松弛的肌肤,使之更加紧致而有弹性,兼有祛除疤痕的效果······” 正说着一个端茶倒水的妇人过来,他五十岁左右,脸上皮肤粗糙,皱纹明显。 蔡冉见到,一个坏念头便生出来。 “效果怎么样,一试便知,洛先生,把驻颜乳涂在那位妇人脸上······” 蔡冉暗笑。 再好的化妆品也不可能返老还童,尤其这个妇人,化妆品带来的变化极为小,就算把京城最好的脂粉,冯计红梅酥抹在她脸上,也增加不了多少美色,反倒显出不伦不类的难看。 麻袋上绣花,好看才怪。 洛寒清楚蔡冉在使坏,他呵呵一笑道:“真金不怕火炼,郡主,把她叫过来试试效果,蔡相公家小郎没见过世面,今天让他开开眼界。” 蔡冉也不在乎洛寒话中夹枪带棒,心想一会儿没有效果,看我如何嘲笑你。 “刘婆子,你过来。” 赵颖相信驻颜乳是好护肤品,但架不住好奇,也想看一下效果,便叫过刘婆子。 刘婆子在郡王府帮厨的时间比赵颖岁数都大,她二十多岁死了丈夫,又没有生下一儿半女,被族人“吃绝户”,把土地占了,家产变卖,最后把她逼走。 走投无路的刘婆子来京城乞讨,快饿死的时候,恰好被赵有奕救下,从此成为郡王府帮厨。 “郡主有何吩咐?” “放下茶壶,这是新出的护肤品驻颜乳,你涂在脸上试试效果。” 刘婆子放下茶壶,小心翼翼伸出双手。 看着透明的琉璃瓶,以及倒在手中的乳白色粘稠液,刘婆子极为兴奋。 这等护肤品这辈子她也就用这一次吧。 刘婆子仔细在脸上涂抹均匀,站在那里,不到一盏茶功夫,就见到周围的人都瞪圆眼睛张大嘴,像看妖怪一样看着她。 咋回事? 难道我破相了? 看着惊愕的眼神,刘婆子战战兢兢拿出块铜镜,然后看到一个肤白貌美,三十岁左右的妇人。 这是年轻时的自己,没有皱纹,皮肤光滑有弹性······不对,镜子里怎么会出现年轻时的自己? 是驻颜乳的神奇效果。 “哐啷!” 镜子落地,刘婆子一声惊呼:“哇······” 西厅内全是惊叹。 有些人羡慕驻颜乳的神奇,一门心思想弄一瓶给家中娘子,有些人看到的是商机。 女人的钱最好赚,驻颜乳一旦上市,绝对售罄。 蔡冉自讨没趣,悻悻不语。 “这瓶驻颜乳价值千金,但我赠郡主的礼物却不是这一瓶,而是······” 洛寒故意一顿,大伙便在心里猜三瓶五瓶,还是十瓶八瓶。 少顷,洛寒郑重其事道,“我把所有炼制的驻颜乳,包括销售权都赠与郡主,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她想怎么卖就怎么卖,此后大宋只有她一家售卖驻颜乳,绝无分号······” 有了这种赚钱的渠道,和义郡王成为京城首富屈指可待,谁若是娶到赵颖,那不就······等等,似乎有问题。 小道士又不傻,怎会把这么好的生意白白送人。 带着疑惑再看两个人的神情,心中恍然明了。 他俩早就两情相悦了。 这哪是赠送,分明就是聘礼。 这个小道士鸡贼,把销售权给了赵颖,然后再娶到她,相当于还是自产自销。 在一片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及笄仪式开始。 男子冠而成人,女子笄而成人。 观看宋人的及笄仪式,洛寒才明白成人礼的本质是传承。 传承美好品德,传承做人的礼仪、规矩、礼貌······代代相传。 后世的成人礼就是丢掉了这些传承,只剩下吃吃喝喝和随份子钱,变成另类“罚款单”。 想来那位说错过了女儿成人礼的官员,伤感的不是成人礼本身,而是没有收到份子钱的失落吧。 仪式结束,酒宴开始。 洛寒草草吃了些,准备离开,刚出西厅,就被候在那儿的小红截住。 “洛先生,郡主有请。” 洛寒随小红过去,见赵颖在闺房前徘徊,她见到洛寒到来,笑吟吟迎上来。 小红知趣退下。 “洛大哥赠送的礼物实在是贵重,奴家诚惶诚恐······” “薄礼而已,郡主不必挂齿。” 赵颖不知说什么好,低头笑笑,突然道:“洛大哥,那会儿你在手心划一道口子,说这就对了是什么意思?” 洛寒微笑道:“你手心一道口子,我手心一道口子,咱们合起来不就是······两口子么······” 赵颖倏然满脸红霞。 这梗太突然,半晌赵颖都沉浸在激动的惊愕中,她明白洛寒是通过这种方式向她示爱。 赵颖娇羞的模样太是迷人,洛寒看呆了,口中喃喃道:“过几天我来提亲,可不能让别人先下手······” 赵颖听后微微颤抖,洛寒故意惊叹:“你、你不愿意?” “愿意······” 赵颖说完才发现洛寒是故意逗她,娇羞道:“才不理你这个坏人······” 说罢跑进闺房。 ······ 皇宫内,刘混康设道场为死去的皇子、公主禳福。 赵煦暗自伤感,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远去天国的子女安详。 他已经从皇子夭折的阴影中走出。 励精图治,坚持革新的同时,也在后宫广布雨露,他相信过不了多久,皇子定会诞生。 至于那些蠢蠢欲动的守旧派,他早替他们量身订做了棺木。 一有异动便打成牛鬼蛇神,永世不得翻身。 第81章 怪味 “师兄,我来叫门!” 玄尘子大声道,“华阳先生前来讨教,请洛先生出迎······” 刘混康又恢复了自信。 为皇子、公主禳福是皇室极为隆重的大事,官家选择让他主持,而非洛寒,说明他在赵煦心目中的地位仍然重要。 结束禳福仪式后,刘混康来草庐找洛寒,名为请教,实则较量,扳回丢失的面子。 市井传说洛寒院内有阵法加持的土地,能种出葫芦酒等稀奇物。 这明显是噱头,造假蒙骗无知百姓的花招。 若说用阵法困鬼怪,他还相信一二,用阵法种地,他死活都不信。 他今天来到这儿的目的就是揭秘,还原真相,把地里种出葫芦酒等虚无缥缈之事公之于众,让洛寒在京城无立足之地。 “华阳先生何来陋室?” 洛寒揖手。 见元符观一众道士目露不善,洛寒也没有开权限让他们进来的打算,随口问了问来意。 玄尘子冷哼一声,率先道:“听说你院内田地有阵法加持,还能结出葫芦酒,师兄特来破你障眼法······” 洛寒没理玄尘子,看了刘混康一眼道:“华阳先生真为破阵而来?” “有人说你在用阵法故弄玄虚,贫道特来瞧瞧真伪······” 刘混康说得含蓄,气势却很盛,一副吃定洛寒的样子。 洛寒呵呵一笑道:“欢迎华阳先生指导,陋室篱笆门就用了阵法,请诸位破阵进来······” 说罢洛寒转头坐在院内石几上道:“二娘,泡一壶茶,我静候华阳先生破阵。” “咦?这门古怪,能弹人。” “一力降十会,一巧破千斤,看我用蛮力破阵。” “······” 一伙道士用尽各种办法,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就是打不开门。 所有努力都被一股奇特的力量阻挡,而且施力越大,反弹力也越大。 刘混康只参与一次开门,便在一旁冷眼观察。 他发现每次反弹,空中都会残留微微扭动的波动,如同镜子瞬间开了无数裂痕,又瞬间恢复如初。 越是力大,波动越剧烈,波纹越广。 这似乎真是阵法。 “把这篱笆门拆了!” 玄尘子有些气急败坏,他双手抱住一根篱笆使劲去拔,谁知却被猛得弹了个鸟朝天。 “咚!” 玄尘子恼羞成怒,他揉着有点疼痛的屁股道,“拿出刀剑来,砍了这个破篱笆。” “不可无理!” 刘混康喝止玄尘子,而后稽首道,“无量天尊,道友好手段,贫道甘拜下风,烦劳让贫道入内探讨。” “华阳先生请进!” 洛寒只给刘混康一人开启权限,刘混康朗然入内,其余人则是被弹开。 眼看着门开着却进不去,玄尘子不由问道:“洛先生,为何不让我们进去?” “我这篱笆门有记忆能力,伤害它的人会被阻止入内,刚刚你跳弹的最起劲,自然没资格进······” 玄尘子等人略显失望,只好站在篱笆墙外观望。 进了草庐,刘混康看到田内奇怪的植株,惊诧不已。 此时地内种的是龙舌、仙衣、葛槿和崧鹭芋,刘混康仔细观察,想在地内发现端倪,以便揭露真相。 他被崧鹭芋吸引到。 此刻崧鹭芋秧苗顶端挂满紫红果实,只有拇指大小,却艳丽无比。 他嗅了嗅,没闻到异味。 “华阳先生不可······” 洛寒正待阻止,刘混康已随手摘下一个,便作罢。 看着喜爱,刘混康捏开,见红色汁水溢出,忍不住塞到嘴中咀嚼。 没有他想象中的美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怪味,咽下去后,慢慢产生一种让人呕吐的气味。 似乎有粪便和腐肉的混合气味。 刘混康不解道:“为什么贫道感到它发出某种怪味?” 洛寒淡淡道:“没有为什么,因为它本就是这个味,而且入腹后,这种味会越来越浓郁。” 刘混康很是气恼,他想责问洛寒为何不阻止,又说不出口,便恨恨道:“这东西叫啥?果实这味道,有甚用途?” “它叫崧鹭芋,地下的块茎有提神驱瘴功效,秧顶紫红色的果实不可食用······” 洛寒缓缓道,“我刚要阻止,谁知华阳先生心太急,直接食用,它······它有剧毒。” “什么?” 刘混康大惊道,“你说什么风凉话,快给贫道用菠萝蜜解毒。” 洛寒摇摇头道:“这毒菠萝蜜解不了。” 刘混康一听头都大了,结结巴巴道:“那······那怎么办?” “有一个专门的药方可解此毒,华阳先生记仔细了。连翘、甘草、鱼腥草、木蝴蝶、鸦胆子、白花蛇草、四季青各十克,童子尿一斤做药引,两碗水煎成一碗水服下,毒立解。不过华阳先生切记,半个时辰内若不服解药,必然毒气攻心,那时候就算是仙人降世,也无能为力······” 刘混康听后目瞪口呆,不信似的盯着洛寒看。 洛寒叹息道:“小道守住真阳,能为先生解决药引,可这儿却没有那些药草······” 刘混康听后感到事态严重,同时那种粪便和腐肉的混合气味越发浓郁。 他立刻往外跑,出门后和其他道士一溜风跑了。 看着一伙人狼狈的背影,鲍黯轻声道:“崧鹭芋毒性这么大,也不知刘混康能不能撑到凑齐药材?” “他给先生找麻烦,你还心疼他?这种人毒死才好!” 孙二娘抢白一句,还恶狠狠瞪了一眼,鲍黯不再说话,时迁也不多言。 这婆娘有些虎。 洛寒微笑道:“他死不了,崧鹭芋没有毒。” “原来先生在吓唬这牛鼻子?他若是回去喝了解药······” “噗嗤!” 孙二娘忍不住笑起来,随即四人都爽朗大笑。 回到京城,刘混康忙派徒弟四处找解药和药引,当端上来后,他喝令徒弟散去,正待要喝,突然想起半个时辰就会毒发,可现在一个多时辰了,他一点中毒的感觉都没有。 “啪!” 他把碗摔碎。 小子,敢阴我! 刘混康更嫉恨洛寒,他气冲冲离开京城,他发誓要寻到高人,一同来京城报仇雪恨。 数年后刘混康携手林灵素来京城挑战洛寒,要报一箭之仇,结果还是输得一塌糊涂。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第82章 献计 朝堂突然安静了许多。 本来想大干一场的守旧派忙偃旗息鼓,对章惇等革新派的恨意,却深深烙在骨子里。 赵煦突兀下诏,来了一次大清算,直接撕碎了守旧派本就残缺的灵魂。 自从邹浩被贬,他们就如同失去了头的鸟儿。 心里寄存的只有已经死去的司马光、吕公著、文彦博。 他们仨才是守旧派真正的领袖人物,敢于废除新法,敢于把革新派赶出朝堂。 可如今一纸诏书,就将司马光、吕公著、文彦博、范纯仁、苏轼、邹浩、孙觉、王存、刘挚等二十几个曾经的旧党官员牢牢钉死在耻辱柱上。 挟奸罔上,暗不晓事,妄议诋毁······罪名一大箩筐,就差投敌卖国了。 清算已经过世的司马光、吕公著、文彦博,如同鞭尸,罪名罗列出来还不饶,把爵位、谥号、朝廷给他们子孙的恩荫全部收回。 他们三家立刻从天堂掉落地狱。 最明显的就是儿孙瞬间失去了出生就当官的特权,以后的前途只能靠自己打拼。 寒窗苦读或许能考出一纸文凭,朝廷重用的机会却没有了。 考不中的为了生存只能沦落为商人。 士农工商。 直接从最上层掉入最底层。 活着的官员本就被贬官,这次清算继续贬,贬到遥远而人烟稀少的南方烟瘴之地。 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对这些过惯上流生活的官员来说,就如野外求生。 命不硬,心不平,就会早早离开人世。 自然,他们的儿孙也一样没有好果子吃,有甚者还不如平民百姓,一棒子打成牛鬼蛇神,永世都翻不了身。 明显是赵煦和章惇嗅到了守旧派的谋划,来了招杀鸡骇猴。 这一招又狠又准,直接命中守旧派的命门,让他们又恨又担心,只能把反对的话藏在心底。 ······ 洛寒带着鲍黯,拎着礼物去刘宅。 自从上次遇刺,洛寒小心了许多,主仆出门必把仙衣甲穿在里面。 街上仍然生意兴隆,走着走着,就见一众捕快押着几个五花大绑的肮脏汉子迎面过来,边走边喝道:“开封府捕贼,无关人速速散开······” 行人见是官差,忙把路中间让开。 洛寒和鲍黯也站在一旁,目送官差离开。 “洛先生,好巧啊!” 陈平眼尖,见洛寒在旁边,主动拱手打招呼。 “这也太巧了,咱俩每次见面,陈捕头总会抓坏人,为民除害。” 洛寒揖手道,“马上过年了,陈捕头劳累点,百姓的日子就好过点。陈捕头为民操劳,真是百姓的好捕头,称你京城第一捕头也不为过,小道替京城百姓谢谢你了······” 连捧带赞让陈平有些不好意思,他讪讪笑道:“洛先生别埋汰我了,这都是分内之事,何来操劳之说。” 笑着说了几句,陈平又眉头紧皱道,“若是真能让百姓安稳过个年,也算是功德圆满,可无忧洞的这群贼寇实在是太猖狂了,短短几个月,京城连续出现命案,以及男女孩失踪案,绑架案等二三十起。尤其临近年关,这群贼人更疯狂,开封府一直缉捕,抓住的都是小喽啰,根本无关痛痒······” 洛寒问道:“为何不直接扫荡无忧洞?” “扫了啊!” 陈平叹息道,“不到四个月时间,开封府出动几十名捕快,组织了三次扫剿无忧洞的行动,全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效果微乎其微,还折了十几个兄弟在里面······” 洛寒沉默了。 他说的扫荡是出动数千军队扫荡,而不是几十个捕快。 因为进去的人少了根本没意思,而且捕快只会一窝蜂抓人,只有军人才懂得排兵布阵。 整个汴京城又最好的排污系统,京师有多广阔,排污通道就有多广阔,里面四通八达,曲折如迷宫,宛如一个地下城市。 并且排污入口众多,无忧洞中的人熟悉地形,深谙“敌来我跑,敌退我回”的战术,不熟悉地形的捕快进入,根本找不到北,落单就会被偷袭。 若能调动数千军队,就算不能全部剿灭贼人,效果绝对比几十个捕快好数十倍。 但洛寒清楚,宋朝在汴京城率领数千军队进行大型军事活动,就是寻死。 首先官家不可能答应,给数千军队,再来一个黄袍加身怎么办? 当然,也没人敢请令率这么多军队在京城闹腾,若是哪位将军敢,瞬间就会遭到那些文官的疯狂打击。 尤其将门中人,别说连半个字都不敢提,就算把这些军队交在他手里,都得以能力不足请辞。 否则无忧洞灭了的同时,也会成为扣上造反帽子的根源。 这是忌讳。 官方最担心的是,无忧洞的头目都是背着人命的江湖恶贼,但其中大多数都是无家可归的平民百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就是人质。 用尽全力扫荡一空,这些人如何处理? 首恶可以杀头,胁迫者呢? 这里面可不是几百几千人,有数万不止,京城牢房里是不可能盛下的。 这反而成为朝廷的一种负担。 所以朝廷假装糊涂,听之任之,容忍这个法外之地。 主要原因是无忧洞一般不招惹官宦人家,只在民间犯事,也不招惹官府。 沉思少顷,洛寒低声道:“陈捕头,我有一个办法,说不定能抓到无忧洞大鱼。这儿人多口杂,你且附耳过来······”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洛寒详细说了半晌,陈平听后疑惑道:“洛先生,这······这真能行?” “没问题!” 洛寒自信道,“这些人本就走投无路,根本敌不住你给的这等诱惑,抓几条大鱼,无忧洞也会收敛些,如此以来,百姓安全也能得到一些保障······” 陈平听后抱拳道:“多谢先生妙计,等在下抓住大鱼,一定前去酬谢。公务繁忙,就此别过!” 洛寒揖手施礼:“再见!” 二人辞别。 洛寒看着消失在视野中的捕快,心里默默立誓,有生之年,他一定要扫剿无忧洞,把这个罪恶的地下世界彻底抹平。 ······ 第92章 大捷 “大捷,大捷······” 两骑在御街飞驰,身后传递急报标志的彩旗猎猎摆动,看起来煞为雄壮。 宋时在街道上快速策马或驾车,属于“走车马伤杀人”罪,这等交通肇事行为已专门立法,任何人不得在街巷,以及有三名行人以上的地方快速策马或驾车,违者“笞五十”,若是出现人员伤亡或财产损失,罪加一等。。 但急递公文、敕令等行为除外,尤其边关军情速递更是例外中的例外。 报捷声响起,街上百姓自动让到两侧,止步观望。 “我军青唐大捷,歼敌数万,吐蕃军溃败······” 骑士高亢激昂,周围百姓的情绪也被点燃。 “党项贼都被西军打成一坨屎了,吐蕃的咸鱼还想搞事情,杀光这帮无事生非的狗贼才过瘾。” “这群喂不肥的白眼狼,大宋把他们当兄弟,不时救济他们渡过难关,他们却反咬一口,典型就是东郭先生和狼中的狼······” “我军威武,先前章经略(章楶)打得党项贼屁滚尿流,梁氏婆娘吓破了胆,窝在兴庆府不敢出来。如今王熙河再次大捷,我大宋军北望江山有望······” “······” 百姓激昂,议论纷纷,甚至有人展望西败党项,北拒契丹。 不知谁人喊了声大宋万岁,紧接着欢呼声便直冲云霄。 “大宋万岁!” “官家万岁!” “宋军威武!” “······” 自从赵煦亲政,拜章惇为相,大宋先后和西夏硬碰硬干了两仗,打得西夏鸡飞狗跳。 如今青唐吐蕃死灰复燃,宋军再胜。 大捷在御街接二连三,百姓自然欢庆,尤其在热闹的腊月,更是人声鼎沸。 捷报第一时间送进宫,赵煦也顾不了皇帝的矜持,当着重臣,迫不及待道:“念!” “······臣幸不辱命,进攻青唐数十战,吐蕃部除首领溪巴温跑了外,其余大小头领,以及溪巴温之子瞎征、陇拶,还有嫁入吐蕃的契丹、西夏、回鹘公主都被生擒······臣押解俘虏先行归京,将军王瞻继续率军扫清残敌,争取生擒贼酋溪巴温······” “好样的!虎父无犬子,王处道不亏是名将之后,有乃父遗风······” 赵煦异常兴奋,赞不绝口。 这是继平夏城后,大宋又一次辉煌的胜利,是澶渊之盟后,宋为数不多的大捷。 赵煦兴冲冲道:“趁此机会,改青唐为鄯州、邈川为湟州,我朝驻军河、湟、鄯三州,以后党项人便不敢乱动······” 这是扼住西夏的咽喉。 “官家高瞻远瞩!” 空前大捷让赵煦和重臣都很兴奋,难得拍了皇帝马屁。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冬天,让大宋朝堂兴奋的不仅仅是青唐大捷。 在西北泾原路,章楶正在收网,一场没有请示朝廷的行动,已然发动。 ······ 天都山,锡斡井。 天刚黑不久,西夏军营地就篝火处处,照得营地一片透亮。 这种冷得撒泡尿都会瞬间结冰的鬼天气,谁愿意在冰天雪地里窝着,营地各处都在烤肥羊,喝美酒。 营地里酒肉飘香,欢声笑语,热闹不是一般,西夏军小日子过得不错。 并非西夏军没有防备。 锡斡井离天都山大营只有二十里,若是宋军敢来偷袭,绝对是有来无回,更不要说锡斡井还有四千多人马,足以缠到援军到来。 嵬名阿埋、妹勒、仁多保忠坐在篝火旁,吃着烤肉,喝着美酒,别提有多惬意了。 “仁多将军,我朝新败,国内一片怨声载道,咱们被压制几十年,也是该翻身的时候了,等开春后咱们打几个漂亮的翻身仗,把属于皇族的荣耀全拿回来······” 嵬名阿埋话音未落,妹勒接着道:“皇族与梁氏已势同水火,太后把咱们一脚踢出兴庆府,明显在偏袒娘家人,不过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咱们在天都山练兵,开春发动攻势,帮大夏渡过难关,太后就该分权给咱们了。只不过梁氏在朝廷盘根错节,还需要仁多将军多多支持,否则咱们还得受气······” 仁多保忠哭笑不得。 说实话他不想掺和到权力争夺中去。 因为不论梁氏继续掌权,还是皇族后来居上,他都是对方争夺的香饽饽,谁都会赋予他权力。 前后有大小梁太后垂帘,西夏权力一直攥在梁氏手里,后党一直咄咄逼人,但自从小梁后兵败,三十万大军有一半埋骨边陲,梁氏的声誉便大降。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梁氏正想尽一切办法挽救败局,包括向辽国乞兵,申请国际援助,共同对付宋朝。 天都山是西夏防线的最前端,把嵬名阿埋等将派到天都山,就是梁氏的一个阴谋,让他们远离朝堂的同时,还让他们守住西夏大门,若是宋军有大行动,他们就是炮灰。 可嵬名阿埋却把这次外放当做机会,为增大成功的筹码,还拉上了他。 他爹仁多零丁是先皇手下大将,属于先皇托孤重臣,阿埋这么一说,仁多保忠只好顺从,否则他就是在侮辱保忠这个名字。 “嵬名将军多虑,家父一直支持皇族,末将自然子承父业。” 仁多保忠淡淡道,“太后也清楚梁家都是些什么人,她不会走极端,因为她清楚,此后梁家人撑不起我朝现今的场面,她也不允许党项族再搞分裂。若是大宋倾力报复,再来个五路伐夏,便于自杀无疑······” 嵬名阿埋坚持要把仁多保忠拉到自己阵营,听到他还对梁后抱有希望,便反驳道:“仁多将军说得不错,太后会这么想,但梁氏其他人只怕不会这么想,他们眼中只看到权力,认为是我们挡了他们升官发财的道,必欲除我等,好独掌军政大权······” 仁多保忠清楚阿埋心里想得啥,他轻描淡写将话题移开:“要说关键还得看咱们,嵬名哉谷这一手祸水东引玩得溜,唆使吐蕃造反,让宋朝无法腾出手对付我朝······” 然后嘻嘻哈哈谈论了一阵子西夏时局,仁多保忠告辞。 继承了父亲谨慎的秉性,他的队伍驻扎的离阿埋有段距离。 仁多保忠刚到营地,突然感觉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很轻很轻,但他心头却如惊雷一般。 骑兵? 哪来的骑兵? 第93章 生死 “敌袭!” 仁多保忠凶残而谨慎,判断出是马蹄声,便大吼下令,“众将士集合,撤出营地,朝天都山兵营靠近······” 在不清楚敌情之下,仁多保忠绝不会去救嵬名阿埋,保存自己实力,死道友不死贫道就是他一贯的作风。 “杀······” 刚刚集合,还没有来得及走,一队宋骑就从黑暗中杀出,在篝火照耀下如下凡天兵,领头的正是猛将李忠杰。 这么快? 仁多保忠瞬间明白,宋军肯定是兵分数路,每一路都有各自的目标,说不上天都山兵营都遇袭。 快走! “毋阿舒,你率本部人马迎上去迎头痛击,本将亲自攻击敌军侧翼,一举将敌军击溃!” 逃跑前,仁多保忠把部将派出去掩护。 “仁多将军放心,敌军今日有来无回,儿郎们,随我杀敌······” 毋阿舒明知他是炮灰,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迎上去,否则仁多保忠现在就能斩杀他。 “杀······活捉仁多保忠······” 李忠杰十分骁勇,从旗帜判断出对手,大声吼叫,奋力催动胯下战马冲锋。 战马心有灵犀,昂首长嘶,扬蹄跃起,从火堆上飞跃而过。 李忠杰长刀连挥,几个西夏兵被砍翻在地,瞬间被战马踩踏,血水脑浆飞溅一地。 宋军抱着必死之心来偷袭,作战十分悍勇,不长时间便将无心恋战的敌军杀散,毋阿舒也死于马下。 等李忠杰追过去,发现仁多保忠已跑得太远了,没办法追了。 “退回去,帮折家子杀敌!” 李忠杰退兵杀过去,黑暗中迎来一簇西夏兵,他们发现对面是宋军后,一人高喊:“护着公主杀出去······” 公主? 李忠杰一听大吼道:“兄弟们,杀光敌人,活捉党项娘们!” ······ 折可适、郭成兵分两路,早杀进敌营。 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龙卷风,还陶醉在美酒和烤肉中党项人,猝不及防下发现营寨中出现宋骑兵。 寨栏被战马冲倒,火堆正好照亮了宋骑视线,手中拿着羊腿的党项人惶恐喊叫,脸上尽是惊恐和不可置信。 沿途明暗桩有好多,他们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绕到这儿来的? 回答他们的是冰冷的长刀。 宋骑忍饥挨冻一整天,为的就是这一刻暴虐敌人,此刻人人拼命催马挥刀,没有一丝犹豫。 刀光霍霍,鲜血蓬蓬,雪地上顿时形成各式各样的妖艳之花。 “儿郎们,今夜杀死敌军才能活命,给我冲······” 嵬名阿埋不愧是西夏名将,面对突然杀来的宋骑,他没有逃跑,反而组织将士迎战。 他清楚,此时逃跑,真就任由宋骑追着屁股砍,还会被梁氏当做替罪羊。 奋起一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若是能坚持到天都山援军到来,他们完全能反败为胜,把这些宋骑全部留下。 嵬名阿埋身边确实是西夏军精锐,但来袭击的宋军却是精锐中的精锐。 章楶四路选兵将,精中选精,可以说集结了一万死士。 折可适清楚,这场突袭战必须速战速决,一旦拖到天都山西夏军过来,他们很难脱身。 这一点每个宋卒心里都非常清楚。 洪流遇到岩石,激起千层血浪。 “折家子来也,嵬名阿埋,纳命来!” 折可适大吼一声,催马杀到嵬名阿埋跟前。 “折可适?” 嵬名阿埋听后心脏突突直跳,他现在明白为什么宋骑能悄无声息杀到锡斡井,有折可适领路,怎会迷路。 从血统上来说,折可适是标准的党项人。 他每年都会回老家探亲,每次被党项人发现都会杀得血淋淋回去。 这条路他太熟悉了,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我杀了你!” 嵬名阿埋硬着头皮冲过去。 “砰!” 两刀相撞,嵬名阿埋的刀齐根而断,两国兵器差距立显。 迅速调转马头,折可适追上嵬名阿埋,一刀斩过去,即将砍到阿埋时,他改砍为拍,直接将阿埋拍飞。 随即他的刀尖点在嵬名阿埋脖颈吼道:“某,折家子折可适,生擒嵬名阿埋,尔等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溃逃,西夏军漫山遍野溃逃。 “追,杀光他们!” 追砍着敌军,好多西夏兵来不及跑,便跪地投降。 过了一会儿,郭成生擒妹勒过来会合,李忠杰居然抓住一个西夏公主。 “传令,所有人立刻撤退!” 折可适立刻下令。 这一战目的已达到,必须立即撤。 “折将军,数万敌军马上杀到······” “恢······” 说话间,折可适的战马一声长嘶,跪在地上,明显累得跑不动了。 “折将军,你率军先撤,我来断后,告诉我母亲,儿子没有给郭家丢人······” 郭成视死如归,把战马让给折可适,大声地吼道,“兄弟们,随我杀过去······” 折可适急吼道:“不可······” 郭成吼道:“争个锤子,你要让大家都死在这里吗?兄弟们,跟我杀······” 郭成转身,毅无反顾率本部人马,杀向追来的敌军。 主将悍不畏死,士卒们视死如归追随,嘶哑的喉咙咆哮着,拍马挥刀冲上去与西夏人拼命。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折家子从来没有把兄弟留在战场的习惯······兄弟们,跟我杀!” 折可适一拍战马大吼道,“杀光党项贼······” 李忠杰见状吼道:“把党项娘们、嵬名阿埋、妹勒绑在马上,砍了他们头颅,让西贼看个热闹······” 全部宋兵转头杀向追兵。 至于死地而后生。 当宋骑反向杀过去后,西夏兵感到不对劲。 宋军不逃反而杀过来,说明他们有恃无恐,难道宋军有数万? 而且这些宋军十分勇猛,根本没有把命当做命。 “嵬名阿埋、妹勒被擒,尔等速速投降······” 李忠杰杀到。 党项人士气本就低落,见到两位名将被擒,士气顿时一泄千里。 随即就是大溃败。 “杀······” “杀上天都山,活捉仁多保忠!” 折可适下令追杀。 这一战要杀到党项兵成为丧家犬为止,否则他们还会追赶。 漫山遍野的溃兵,漫山遍野的追杀。 第94章 赐宴 一个党项公主,两个西夏名将,三千多俘虏兵,十万多头牛羊······这简直是神来之笔。 章楶想过这次奇袭会有一个让他满意的结局,却没有想到结局会这么辉煌。 嵬名阿埋、妹勒、仁多保忠是西夏为数不多的名将,也是西夏军有信心反攻的源头,把这三人拿下,西夏人叫嚣的开春攻势就会流产。 可惜没有干掉诡计多端的仁多保忠。 章楶是宰相章惇的族兄,他能在西北取得一系列成绩,与章惇的全力支持分不开。 章楶和西夏军碰硬,章惇背下来反对派的所有压力。 尤其这次行动,章楶没请示枢密院,属于私自出兵,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罪责,但在章惇面前不算事。 章楶发现吐蕃的突然反叛,绝对与党项人脱不了干系,也是西夏打乱大宋军事部署添加的一副猛药。 然后他审时度势,在这个冬天蓄势待发,也要打西夏人一个措手不及。 以牙还牙,西夏人玩阴的,咱玩明的。 具体行动就是这次斩首奇袭。 这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冒险,但冒险,章楶干得很专业,尤其这险值得去冒。 因为奇袭成功后带来的优势无与伦比。 梁太后兵败后人心尽失,此时若再失去这几员名将,党项各部极可能会群起反抗,迫使梁氏让权。 皇族被压制的太久了。 不用说,凭梁氏的尿性,肯定会来个大清洗,党项各部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纷纷暴起反抗,到时候西夏就算不土崩瓦解,也会四分五裂,陷入各自为政,相互混战的泥潭。 西夏外无善战之将,内部再次陷入动荡,这对大宋来说就是好机会。 策反、分裂、拉一部打一部,让西夏一直在内斗中消耗,这些手段种家人玩得溜,其余边将玩得也不差。 等机会成熟,可一举拿下兴庆府。 有如此大的优势,就算赔上环庆路、泾原路、秦凤璐、熙河路四路骑兵,也值得。 章楶是帅臣,是诸路安抚司的长官,一直在西北戍边,早已看清了党项人的秉性。 他们是一群恶狼,用贪得无厌,不讲信用,朝秦暮楚,唯利是图等词语形容十分恰当。 这么多年打死打活,他对这群狼一样的队伍的战斗力,也了如指掌。 他们是一群战斗力低下,军纪涣散的一支队伍,打赢不打输。 赢了一窝蜂追杀,输了一溜风溃逃,什么都不顾。 梁太后亲征,折可适率数千宋兵伏击,十余万党项兵瞬间溃败,跑得那叫一个麻溜,连太后都不管不顾。 这一点与西军有天壤之别。 观百年宋夏战场,无论宋军处于怎么样的劣势,都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就如好水川之战,任福全军覆没,却拉上了同等数量的敌人垫背。 可见锡斡井之战,折可适全数杀向敌援军是多么的英明。 “各将士论功行赏,殉国者安抚家属,西军不会忘怀战友,大宋也不会亏待英雄······” 赏罚分明是西军一贯的军律,章楶在这方面做得比其他帅臣更好。 “快马把捷报送往京城,希望能在大年初一的大朝会上送到,这算是西北四路给官家的一份贺礼······” 奏折快马加鞭送往汴京,嵬名阿埋等重要俘虏也被押解回京,参加献俘仪式。 用战功报答朝廷的信任,也缓解祖弟的压力。 ······ 洛寒一直苟在小石山,从未出过门,直到腊月二十八,他出门去宫内见皇帝。 赵煦接见洛寒,并退出所有人,洛寒给赵煦说了什么,谁都不知道。 不过洛寒从宫中出来后,燕亥又跟在其左右。 ······ 腊月二十九,西城门外,赵煦身披铠甲,率重臣亲自迎接王厚。 君王披甲表示对武将的极度重视。 王厚等将领早下马等候,见赵煦披甲出城,惊愕片刻,快速前行数步,在赵煦跟前跪拜道:“臣等叩见官家!” “诸将平身!” “谢官家!” 看着十几个胜利归来的将领,赵煦温和道:“诸将辛苦了,赐酒!” “谢官家。” 皇帝亲自迎接并赐酒,这是极大的荣耀,王厚等将领感恩戴德,一饮而尽。 “外夷觊觎,边关兵戈起,我朝无虞,盖因有诸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据敌,朕心甚慰······” 赵煦一番感叹,王厚再拜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保家卫国本就是臣等分内之事,让官家挂念,臣等诚惶诚恐······” 第96章 午夜 这是个明亮的琉璃球,看不到火焰,却能发出耀眼的光芒。 王厚惊得目瞪口呆。 赵煦和燕亥还算正常,他们见识过洛寒炼制的疗伤神物菠萝蜜。 也清楚洛寒用菠萝浆和温泉水,治好了章惇孙女的顽疾,孤儿看到琉璃球的惊讶程度,自然低于王厚。 “洛真人,此为何物?” “官家,这是小道炼制的简易照明物,叫‘不夜天’,能在空中漂浮,发出耀眼强光,可持续照亮十二个时辰,一枚即可照亮方圆十余丈。清剿无忧洞需要量大,故而这几天小道一直窝在小石山炼制······” “不夜天”是系统合成品,迷毂花、葛槿、琉璃、幻影草等物为主材料,羽毛做引。 这玩意就如同后世体育场内的人造小太阳,照亮效果倍棒,尤其在封闭的空间内,更是亮得一塌糊涂。 燕亥赞叹道:“有了‘不夜天’,无忧洞内贼人将无处遁身,也免去我等拿火把入内的麻烦,洛真人心细如毫,考虑事情面面俱到······” “神物啊,神物,无火焰,无烟雾,还能在能在空中漂浮,此物若是用于军中,夜间行军拿出来,和白昼哪有区别······” 王厚的感慨别有新意,将军的想法永远离不开战场。 “小道还炼制了某物,它能让无忧洞内的人昏迷六个时辰,最差也是有意识,却失去战斗力······” 洛寒嫌解释麻烦,直接吓唬道,“此物尤喜黑暗潮湿环境,可以说是为无忧洞量身定做,只是此物有些凶,不宜在此处展示,届时在无忧洞内看效果就是······” 此刻谁都不再怀疑洛寒的能力,王厚也不再抱怨两千禁军太少,而是兴冲冲想,搬尸工一样,两千禁军绰绰有余。 “前些日子小道故意示弱,用赵萍郡主交换农青禾,就为麻痹洪城等贼人,让他们觉得官方拿他们没办法,有了这样的优越感,他们才会你疏忽大意,然后出其不意,将其一网打尽······” 洛寒进入正题,侃侃道:“吃一堑,长一智,开封府派人清剿无忧洞数次,每次都雷声大雨点小,没有什么实际效果,原因就是嫌犯长居于此,很熟悉里面的地形,深谙‘敌进我跑,敌退我回’的迂回战术。” “开封府捕快不熟地形,根本找不到他们的老巢,如此数次无功而返,反而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进而得寸进尺,敢绑架郡主······” ·“汴京城地下渠道发达,汴京有多广,无忧洞就有多阔,里面四通八达,宛若一个地下城市。所以要想清剿无忧洞,绝不能打草惊蛇,还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官家已令开封府发布告示,除夕夜京城宵禁,所以小道把清剿定于除夕午夜,这时候人的防备最低······” “夜深人静的时候,正是我们清剿无忧洞的时候······” 王厚瞬间被洛寒征服。 洛寒会仙术不错,但他的做法却暗含兵法,如同一场战争众精彩的战术谋划。 若不是骄敌、麻痹对手,然后宵禁,黑夜奇袭,就算有再好的法宝,惊扰了无忧洞匪众,他们会从各个排泄口逃出来。 匪徒散在京城各处,抓起来特别费事。 十几岁的少年就有这等谋略,由不得他不佩服。 王厚满脸崇拜,拍着胸膛保证道:“洛真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绝不拖真人后腿······” 燕亥也拱手道:“某也一样······” 洛寒微笑道:“午夜,王将军悄悄率禁军,最好把守汴京城内所有排泄口,无忧洞内一个人都不要让他跑出来。等时间一到,我会在上空扔出一个‘不夜天’,这就是进攻信号。看到信号,禁军立刻钻入地下通道,挨个儿捕人······” 王厚斩钉截铁道:“好,王厚定不辱使命!” 洛寒看着燕亥道:“燕公事率皇城司人手与我一道,等无忧洞内匪众昏迷,皇城司的人第一时间钻进洞内,带上画像,捉拿洪城、农青禾等贼酋,这次决不能让这些恶贯满盈的凶犯逃走······” 燕亥掷地有声道:“皇城司上下保证完成任务!” 接下来,洛寒、王厚、燕亥核对细节,以及可能会出现的偶然事件。 ······ 除夕夜,火树银花不夜天。 由于今年宵禁,热闹都局限于家中,街道上一片冷清。 往年无忧洞内的人还爬出来观看盛景,今年不敢出来,怕被巡夜的禁军抓捕,好些人都喝得酩酊大醉,早早睡了。 午夜,大多人已经熟睡。 洛寒和燕亥率人悄悄来到城中心的某个泄洪口。 看了看此处没有动静,洛寒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口袋,打开袋口往泄洪口一抖,就听到无数嗡嗡嗡的声音钻进地下通道。 燕亥低声道:“洛真人,这就是让匪众昏迷的凶物?听起来像是蜜蜂?” 洛寒点点头道:“燕公事判断的不错,它叫玉蝉蜂。” 玉蝉蜂是系统合成物,龙舌、仙衣、葛槿、崧鹭芋等物为主材料,但需要曼陀罗花粉为引。 由于需要量大,洛寒一直苟在草庐内种植原材料。 玉蝉蜂只有蚊虫般大小,飞速很快,头部有一个尖锐的吸刺,能迅速让人昏迷六个时辰。 等失去毒性候,人慢慢醒来,但暂时还是没有行动能力。 玉蝉蜂飞不高,进入地下通道便不会飞出来,而且它喜欢阴暗潮湿之处,嗅到血味便迅速刺进去,却不贪吃,只吸一口便会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不过它是一次性产品,刺人十次便自动消失。 燕亥忍不住好奇道:“洛真人,这么小一个口袋,里面能装多少玉蝉蜂?” “别看口袋小,却能盛好多东西,这里面至少有三千玉蝉蜂······” 口袋虽小,内中乾坤大。 这里面若是盛粮草,可以供应五百人吃两天。 燕亥还在咋舌,洛寒又拿出一个小口袋,走向另一个泄洪口。 ps:有些迟了,修改的有些粗糙,请读者大大见谅。 第97章 庆生 “洞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十几个汉子齐齐躬身,坐在太师椅上的洪城满脸笑容,在摇曳的烛光映照下,显得有些狰狞。 “不必客气,兄弟们坐!” “多谢洞主!” 这是洪城吩咐在宽阔处打造的大木屋,也是他召见头领和聚会的地方,喽啰们称之为无忧殿。 今日是除夕,也是洪城的生日。 每年除夕,无忧洞总会为洞主庆生,方式五花八门,最豪华刺激的莫过于偷偷爬出去,在汴水画舫内庆祝。 今年除夕却把这条路给他堵死。 “大哥,今夜暂且给你洞内庆生,明夜宵禁解除,咱们去画舫给你补上······啥都不说了,我先干为敬!” 农青禾举起酒碗,仰头饮干。 洪城举起酒碗,笑眯眯道:“诸位兄弟,咱们陪老三一碗!” 三个结拜兄弟,洪城独喜农青禾,任何场合都不会收敛喜爱的情绪,杨覆番自然颇有微词。 杨覆番愤愤不平道:“陈端这老鬼玩得什么把戏?开封府何时宵禁过,他偏偏今夜宵禁,还说以后每年除夕都会宵禁,这简直就是故意和洞主作对······” 他很憋屈。 不管他如何讨好,洪城就概不了对农青禾的偏爱,以至于兄弟间有了罅隙,洪城仍一意孤行。 但此刻,杨覆番不得不附和洪城情绪来讨好。 “哼!任他陈端有多少诡计,能奈我何?” 洪城冷哼道,“这儿还是我的天下,有再多歪心思也是枉然······” 杨覆番一怔。 他感到洪城话里有话,似乎影射他动了歪心思。 呸! 你这个没脑子的东西,总有一天会把自己玩死。 “这儿是洞主的地下王国,赵煦在地上为王,洞主在地下称霸,你们二人才是汴京城的主宰。陈端,他算个鸟,他哪有洞主这等逍遥快活,无拘无束······” 这马屁拍的极有水平。 杨覆番转头一看,认识此人叫尤悸,是农青禾作保收下的小弟。 据说以前是个押司,由于精通文墨,善于拍马溜须,升得很快,不到半年时间,都能参加洪城的生日宴了。 虽说地下世界什么都有,没有律法约束,比地上更自由快活,但他们还是特羡慕地上生活。 阴暗潮湿的地下世界终年不见光,就如地鼠一般,心情相当压抑。 “洞主,咱们兄弟出去,寻机弄死陈端,为洞主泄愤······” 洪城身后站着两人,说话的正是其中一人。 他们两人脸上都刺着一条毒蛇,蛇头在眼睛下面,蛇尾扯到脖颈处,那蛇张牙舞爪,张口吐着信子,与两人狰狞的面容相应,露出丝丝恐怖。 他们是洪城的两个贴身护卫,叫古千,康万,无忧洞内称之为“双头蛇”。 二人心狠手辣,武艺高强,保护洪城安全,如同影子,洪城走哪里都会跟在身后。 “不可以!” 杨覆番忙道,“弄死开封府府尹不是小事,惹恼了朝廷,派兵攻打无忧洞,如何是好?” 杨覆番一直不同意和官府交恶,尤其洪城为救农青禾绑架郡主后,他更加反感这种作为。 听到古千说要弄死陈端,随口就反驳,殊不知他犯了忌讳。 古千的话说白了就是吹牛,相当于用狠话给洪城送上生日礼。 杨覆番不要反驳,洪城便会以打哈哈的形式一带而过,谁让杨覆番多嘴。 洪城的脸顿时黑了。 “无忧洞处处是洞口,里面四通八达,官兵进来咱就分散退,落单就合力弄死他们。我们已适应适昏暗的环境,在暗处也可以看清楚一切,而官兵看不清楚······洞主,咱们私下里弄些弓弩,官兵敢进来,就射死他们······” 尤悸坐在最下手,说得却是最狠的话。 他善于察言观色,看到洪城的愠色,立刻起身,大义凛然说了一番话。 话可以这么说,事却不能这样做,否则就是造反。 尤悸这么说就是在讨好洪城。 他攀上农青禾,连续高升,除了花了大把银子,重要的还是他这种攻心能力。 说实话,这些草莽他一个都看不上。 他本是个有雄心的人,要不是被洛寒识破,他会成为新乡县一霸。 现在虎落平川,也只能忍辱负重了。 别看我尤悸现在不起眼,到一定时候,一定会在无忧洞做大。 挑起矛盾,让这哥仨闹,他就有机会。 “放屁!这那里有你说话的地方,滚······” 杨覆番怒吼道,“朝廷禁弩甲,若是无忧洞有了这等禁物,朝廷不疯了才怪,你这是找死······大哥,这厮在劝你惹祸招灾,请诛杀此獠······” “二哥,不可坏了兄弟情分······” 农青禾说话了,“而且今日是大哥的好日子,骂骂咧咧成何体统?我觉得尤兄弟说的也有道理,官兵和咱们势不两立,总归会有一番争斗,早打迟打都是打,为什么不早打······” 农青禾才不敢和官兵打,他纯粹就是为了恶心杨覆番。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杨覆番必须得挣扎,如果争不出个高低,他就是无理取闹。 “三弟,你这是把无忧洞放在火上烤······洞主三思啊······” “无忧洞有数百出口,官兵攻打能把每个洞口都守住?我们散入城内,等风平浪静后,再次潜入无忧洞,这里还是我们的天下·····" 尤悸才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理直气壮道,"再说攻打无忧洞需要多少军队?数百不顶用,数万?这么多军队,赵官家会寝食难安,宰执们根本不同意,除非他们发疯········" "住口!" 杨覆番怒气冲冲站起来,就听洪城懒洋洋道:“今日是好日子,我不想听吵吵闹闹,兄弟们喝酒打屁,畅所欲言······" 明显拉偏架,杨覆番却只能住口。 接下来纯粹开始拼酒,连续喝酒勾起他们的欲望,洪城醉眼朦胧道:“去叫几个女子来跳舞助兴······” 接下来就是女子的屈辱史。 ······ 醉醺醺回去,尤悸兴冲冲躺下却睡不着,突然听到一个细微的嗡嗡声。 大冬天蚊子就活来? "啪!" 尤悸他猛拍胳膊,拿过见到一个陌生的蚊虫。 “啥玩意儿?” 随即他感到昏昏沉沉。 "咦?没有喝醉啊,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第98章 大头 热闹的寒夜回归寂静。 “洛真人,啥时候进攻?” “耐心等!” 燕亥每问完一次,就会有一种羞愧袭上心头,堂堂皇城司公事,居然没一个少年沉得住气。 洛寒在等着玉蝉蜂蔓延到整个无忧洞。 他算过,从中心开花,玉蝉蜂蔓延到无忧洞,至少得一个时辰。 这段时间洞内人若有警觉,从出口钻出来,正好被禁军逮住。 王厚没发信号,表明玉蝉蜂偷袭顺利。 玉蝉蜂入内已超过一个时辰,洛寒朗声道:“发信号!” “诺!” 一枚不夜天突然升空,汴京城上空倏然一亮。 “进攻!” 洛寒下令道,“记得下去后,第一时间把不夜天打开······” 玉蝉蜂喜阴暗潮湿,却惧强光,打开不夜天,玉蝉蜂便不会袭击官兵。 皇城司的人不断钻进去,当他们全部进入后,洛寒主仆四人才进去。 洛寒早把不夜天分发下去,此刻的无忧洞内比白昼还亮,但为防万一,主仆四人还是穿上仙衣甲。 四人腿上覆有甲马,能在地下通道快速穿梭,偶或看到打斗,也是被皇城司和禁军迅速平息。 洞内酸臭无比,里面的人沉沉昏睡。 看通道内打造的各种简易住所,洛寒初步估计,至少有两万左右人。 一些宽敞的地方犹如京城商业街道,无忧洞果然是地下王国。 “洛真人!” “王将军!” 七拐八拐洛寒遇到王厚。 “无忧洞藏污纳垢,是人间极恶之地,比地狱都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王厚感叹道,“谁能想到,繁华的京城,地下居然有这样一个恶魔聚居地······洪城等首恶,凌迟都难解恨!” “王将军,这个孩子······” 正说着两个军士抬着一个大坛子过来,说话的军士早已哽咽。 坛子里一个昏迷的小孩,只有脑袋和胳膊在外面,其余部位都在坛子里。 “这孩子长在坛子里了······我们如何弄也弄不出来······” “先别把他弄出来,也别打碎坛子,等明天请来郎中再把坛子打碎,否则孩子可能性命之忧······把孩子抬出去,好生照看。” 洛寒摆摆手,那两个军士哽咽着走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采生折割’,他们残暴地把孩子捏造成各种残疾,以便博取百姓同情心来乞讨。” 洛寒忿忿道,“汴梁城内乞讨的大头娃娃就是这样造成的,他们把孩子装在坛子里养,孩子渐渐长大,可身体却被困在坛子里,于是下半身就变成一坨萎缩的畸形,脑袋却特别大······” “畜生,都说先天不足,谁知却是如此······该死,这帮畜生都该死······” 王厚怒目切齿,双手握拳,随时都有打出去的冲动。 “谁敢动我,我乃禁军校尉······” “你这畜生,我们要绑着你去见先生······” 突然传来吵闹声,王厚喝道:“何事喧哗?” 少顷一个军士气喘吁吁跑过来道:“王将军,李校尉和洛真人手下人发生了点矛盾······” “带路!” 洛寒转头就走。 他和王厚交谈的时候,鲍黯和孙二娘离开。 尤悸是从他们眼皮下逃走的,必须亲手把他抓捕。 洛寒清楚二人秉性,若非禁军招惹,他俩绝对不会轻易和禁军交恶。 鲍黯扭着一个半裸男子,孙二娘拎着短刀横眉冷对,几个军士不敢上前救人,却围着不让走。 “怎么回事?” 孙二娘看到洛寒,怒冲冲道:“先生,这贼配军他······他就是个畜生······” 见王厚和洛寒过来,禁军都让开,鲍黯把那校尉扭到洛寒跟前。 “先生,这厮凌辱女子,被我们撞见,他还出口骂二娘······” 看到鲍黯怒发冲冠的样子,洛寒便清楚大概轮廓,他目光冷峻对李校尉道:“说,怎么回事?” “王将军,洛真人,小人心想无忧洞内的贼人害人无数,便想惩罚他们出口气······” 洛寒懒得听李校尉狡辩,厉声道:“再说没用的,我割下你的舌头!” “小人、小人一时被猪油蒙了心,玷污了一个妇人······” 李校尉声音顿时小下来。 “斩!” 洛寒冷冷说了一个字。 王厚也是个杀伐果断的人,他摆摆手道:“拖下去,砍了!” 洛寒持有皇帝金牌,如圣驾亲临,杀个违纪军士还不是小事一桩。 再说他也厌恶这等猥琐的兵,若是他的军中出现这等兵,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李校尉早已吓得瘫软,语无伦次喊道:“真人饶命,不是小人见色起意,实在是那妇人勾引小人······” 鲍黯吼道:“放屁,那女子昏迷着呢,如何勾引你?” “洛真人,且慢动手······” 燕亥突然出现,他走上前来道,“这厮该死,却不该由洛真人处死,应该该交给开封府处置······” “为何?” 燕亥道:“随意处死禁军,那帮御史会闻风而动······反正这厮死罪难逃,洛真人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他好意提心洛寒,不要越俎代庖,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今夜出动禁军,便是战场,战场上执行的是军中铁律,此人当斩!” 洛寒看了一眼燕亥冷笑道,“我们清剿无忧洞,就是为京城除污洁垢,还百姓一片晴朗的天空,如果这样的畜生都受不到惩罚,岂不违背初衷?” “而且,军中败类极应该除却,否则何谈军纪?假如外敌打进京城,这样的兵也不会保家卫国,反而会祸国殃民······” 洛寒眼前出现靖康年间金兵破城入京,部分禁军不抵抗,却烧杀抢掠,间接当金兵帮凶。 虽然史书和影视剧中了解的,却也对这种禁军深恶痛绝。 “斩,有什么暴风骤雨,我一人担待,一个五品官衔而已,我不稀罕,那个瞎眼御史弹劾,我立刻辞官······” 燕亥不再说话。 王厚挥挥手,两个禁军拖着屎尿乱流的李校尉过去。 “噗!” 刀起头落,求饶声戛然而止。 ps:今日喝酒了头晕,明天补上。 第99章 魔窟 “传令下去,搜到的钱物全部交公,不得私藏,不得玷污妇女,朝廷少不了你们的功劳和奖赏,但若是违反军令,和李校尉一样下场······” 洛寒高高举起御赐金牌吼道,“今夜无忧洞便是禁军的主战场,违令者别说是一个校尉,再大的官,我照样斩他!” 御赐金牌,如圣驾亲临。 洛寒有这枚尚方宝剑,谁敢造次,就是嫌命长。 “可能有人抱侥幸心理,觉得没有人检举便可蒙混过关,我现在郑重承诺,但凡举报私藏财物者,私藏多少,朝廷会两倍奖励举报者,凡举报猥亵妇女者,记功一次······” 少顷后,洛寒冷冷道,“我知道军中有阶级之法,军士不得举报当官的,否则会受到重罚,但这个规矩,今夜取消!军士举报军官私藏洞中财物,或者猥亵妇女,不受罚,反而受奖······” 疯了! 洛寒杀校尉,又拿御赐金牌篡改军中规矩。 这话传出去,御史的长枪短炮都会对准他,到时候再和军方联手······一顶大帽子就会从天而降。 王厚和燕亥自认没有这样的胆略,他俩眉头紧皱,心中暗暗替洛寒祈祷。 但这一招对军士特别有用,禁军和皇城卒顿时噤若寒蝉。 “都听好了,若是违反军令,不用洛真人动手,我亲自将而等军法从事······” 王厚和燕亥厉声吩咐部下遵守军令。 搜捕继续。 皇城司根据画像,抓捕到好些嫌犯,农青禾、洪城、杨覆番等贼酋都被绑起来抬出去关押。 尽管他们还在昏迷中,但他们醒来之日,便是受到制裁之时。 “先生,尤悸找到了······” 鲍黯和孙二娘抬着床板过来,尤悸昏迷在床上,脸上还挂着会心的微笑。 “这厮能跑到无忧洞,说明早就与之有勾结,等明天醒来交给开封府好好审理,说不上还有意外惊喜······绑结实,别让他再跑了。” “是,先生!” 洛寒给燕亥和王厚简略讲了一下尤悸,还有自己遇刺的事,二人听后也是义愤填膺。 这等恶贼自然该死。 “大千世界,无所不有······燕公事、洛真人、王将军,好生奇怪,这条狗长着一张娃娃脸······” 一皇城卒抱着一条昏睡的狗过来,大伙看到很是惊奇,这狗确实有一张娃娃脸。 “这狗怎么生的这样?难道是人和狗那个······” “不会吧?” “爹是狗,还是娘是狗?” “······” 古今从来不缺八卦,就这么一瞬间,一段人狗情未了的段子就被演绎出来。 洛寒盯着长着娃娃脸的狗,满脸愤怒道:“这不是狗,他本就是一个孩子,是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将狗皮粘在孩子身上······” “粘上去的?” 燕亥伸手去揭狗皮,却揭不下来,不有惊呼道,“怪哉,沾这么牢,孩子如何受得了?” “狗皮不是衣服,当然脱下了,否则就会被人识破。” 洛寒深恶痛绝道,“他们捉到孩子后,先是用药水涂在孩子身上,让他的皮肤腐烂,之后就将带毛的狗皮粘在这个孩子的身上,等到孩子的新皮肤出来之后,皮肤和狗毛就粘在一起,从外形根本看不出是人是狗了······” “啥?” 不光是燕亥,在场所有人都有毛骨悚然的感觉,继而是震惊和愤怒。 世上居然有如此残忍之人? “畜生,都是一群畜生,好好的一个孩子,竟然被他们弄成一个道具,灭绝人性啊······” 燕亥咆哮道,“凌迟剥皮也不能解恨,回去我要请示官家,处以极刑来震慑那些不法者······” 官员都称皇城司是阎王殿,燕亥就是活阎罗,和无忧洞的恶徒相比,他什么都不算。 王厚仰天叹息道:“现在清楚了,为什么开封府清剿,他们会坚决抵抗,宁死不降,因为他们都有人命在身,恶事做下不少,被捉到也是一死,还会受到折磨······京城居然有这样一个魔窟,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所有人都长吁短叹。 人性居然扭曲到这个程度,无忧洞不毁灭,天理难容。 “手脚麻利点,把洞中的人全部用车拉进军营严管,等他们醒来后,当场指认嫌犯,然后交予开封府定罪······” “诺!” ······ 除夕夜,赵煦和简王赵似结伴去给母亲朱太妃拜年。 这是每年除夕夜的惯例。 朱太妃倍感幸福,母以子贵,她的儿子成为皇帝,她才活出人样儿来,否则就和先帝其他嫔妃一样,深锁冷宫。 朱太妃吩咐后厨准备好年夜饭。 赵煦和赵似结伴而来,此刻没有皇帝和亲王,只有儿子和母亲。 一家人乐融融吃着年夜饭,开心的谈天说地。 看着神采奕奕的两个儿子,朱太妃别提有多高兴。 以前赵煦和赵似都病恹恹的样子,如今洛寒进献的鱼,赵煦时不时送给赵似几条,他们的身体都强壮了不少。 往年吃完饭不久,赵煦就会辞别,今年他却迟迟不回。 朱太妃先是不解,少顷恍然大悟。 儿子发布宵禁令,就是让百姓多陪父母和家人,他这是以身作则。 想到这儿,朱太妃竟有些感动。 吃过年夜饭,赵煦陪母亲和弟弟一个时辰,方才辞别。 回到宫中,赵煦直接摆驾御书房。 今夜他想静静。 洛寒、王厚、燕亥联手去清剿无忧洞,不管结果如何,都是对这个地下王国的沉重打击。 洛寒说得确实对,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 一味纵容以无忧洞,以后会酿成大患,早处理早安稳。 期待有些强烈,赵煦毫无睡意,午夜过后仍然睡不着。 此刻他们开始清剿了么? 顺利不? 洛寒的办法顶用否? 一长串问题袭上心头,赵煦根本无法入睡,索性躺在床上看书。 不知不觉中,赵煦迷迷糊糊睡着。 “官家,该起床了,今日有大朝会······” 赵煦被郝随早早喊醒。 元日大朝会,是一种隆重的仪式,是宋代礼仪朝会之首,有百官和各国使臣朝贺。 皇帝得早起准备,至少得精神奕奕。 ······ 第100章 花样 “真他娘的倒霉,明天元日,各行各业都收尾休息,就我们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值守······” 郑州某处驿站,一个年轻的驿卒给驿马添完草料,出马圈后随手把草料筐扔在一边,满腹牢骚。 “焦奎,少发些牢骚吧,省点力气去铡草,咱们吃的就是这碗饭,元日值守也是分内之事,不把驿马喂饱喂肥,丢了这份营生,用什么去养活老婆孩子?” 年长的驿卒劝道,“过了元日这天,休假的驿卒就来换班,你也能回家过年了,耐着性子熬吧。” 驿站不同于其他行业,不能闲下来。 得保证把驿马喂养好,还得储备各类物资,至少要确保信使的吃喝。 焦奎愤愤道:“罗竹,你老光棍一个,自然不知道回家过年的滋味······算了,驿马的草料元日都吃不完,咱们明日再铡,今日心里不痛快,不想铡······” 说罢去了房间。 罗竹没说啥,捡回草料筐,放到草料房内,见草料果然如焦奎所说,便锁了草料房,去了自己房间。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焦奎忙爬起来。 “他娘的,这么美的烫炕,老子还得出去挨冻,年三十也不得安闲,谁啊,这是急吼吼去奔丧?” 焦奎骂骂咧咧起来,等他走到前院,罗竹早到了。 “水、干粮!” 两个信使跳下马,牵着马直接去马圈换马。 这不合规矩。 信使都是把马递给他们,然后狼吞虎咽吃喝,休息片刻,再带上水和干粮出发。 除非是有边关急报,才会这样急切,但也是由驿卒给他们挑驿马,哪有他们自己挑的道理。 若不是看到他俩手里牵着的马左颊印“递”字,右颊印“驿”字,焦奎差点把他们当做偷马贼。 “慢着,你们要干什么?” 焦奎上前拦住,怒冲冲道,“这是驿站,不是你家,哪有自己去挑马的道理?” “边关急报,明天必须送到京城,自然得挑选健壮快马,一路驿站都允许亲自挑,你们这儿不让挑,有什么讲究?” 信使转头,焦奎就见到那张被风霜侵蚀的脸,紫红中带着血痕,明显是一路疾驰造成的。 “你二人是从哪里来的?我怎么有点怀疑你们的身份。” 焦奎不忿信使态度,心想要刁难一番,不想那信使突然拿出身份牌,冷冷道:“睁大你的狗眼看好了······” 罗竹担心焦奎和信使嚷起来,忙上前拉住焦奎道:“二位上差自己去挑吧,我们这就为你们准备水和干粮······” 不能和他们急眼。 这可是往京城送的急报,要是耽误了,可没好果子吃。 那信使还挑衅般盯着焦奎道:“你确定要知道我们二人从哪里来?” 焦奎哪里还敢问,转身怏怏而去。 罗竹飞快装满水和干粮。 二人牵马出来,那信使接过水和干粮恨恨嘀咕道:“车船店脚牙,没罪也该杀······” 二人上马,一挥马鞭,疾驰而去。 ······ 大朝会在大庆殿举行。 赵煦头戴通天冠,身穿红袍,十分威严,端坐于御座。 四位镇殿将军披甲戴盔,分别站立在大庆殿四角,手持刀柄,威风凛凛。 文武百官、各地方官员代表、各地读书人代表,及诸蕃使节、朝岁使等都入贺殿庭。 此时千官耸列,朝仪整肃,气氛凝重。 殿内香烟缭绕,一片肃穆景象。 “乐起!” 大乐令一声喝,站在殿内外的乐官开始演奏《乾安乐》。 程序都是定死的。 先是宰执、枢密使率领百官向皇帝朝贺,拜新年的大典,行舞蹈之礼,并多次跪拜。 同时禁卫人员高声欢呼,声如震雷,称为“绕殿雷”。 接着太尉代表百官祝福皇帝万寿无疆,祝福大宋繁荣昌盛。 接下来就是各国使者朝贺。 赵煦有些心不在焉。 燕亥派人把清剿无忧洞的折子递上来,只是寥寥数语告诉结果,至于精彩纷呈的经过,一句也没有提。 赵煦脑中一直在猜想,两万多人,一夜之间是如何搬运到军营中的。 辽使胡睹衮头戴金冠,金冠后檐又尖又长,就像一张大莲叶,身穿紫金窄袍,腰带上有金玉制成的饰物。 这是辽使专用服饰。 胡睹衮左足直立屈膝,右膝下跪在地,两手抱拳碰右肩下拜。 这是辽国礼仪,也是辽使拜见大宋皇帝的官方礼仪。 很正常的朝拜,胡睹衮却玩出了花样。 “请陛下快回国书,外臣也好回国复命!” 这似乎与祝贺一点都不沾边。 赵煦和章惇等重臣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胡睹衮在腊月上旬就来到汴京,他除了朝贺外,还把辽皇的一封正式国书递给了赵煦。 国书用词非常傲慢,充满了上位者的优越感。 国书大意就是,西夏曾有两个国君当过辽皇的女婿,是亲戚也是好朋友。 近来宋朝无故出兵抢土地、杀百姓、毁契约,这实在太恶劣了。 我限你尽快辙兵,归还侵占的土地,毁掉私建的城堡,并赔款。 乖乖听话,否则我出兵打你屁股。 赵煦和章惇看完国书,根本不予理睬。 回信? 不好意思,大爷没空。 想打就打过来,谁怕谁。 其实辽皇也就是试探一下宋朝的态度,不想宋朝连夏辽联手都不在乎。 这让胡睹衮很郁闷,也很震惊。 他想试一试宋朝的底线,便假装在使馆喝多,叫骂不休,言语间对大宋朝臣和官家多有不敬。 谁知连礼部的人也不愿意理他。 所以他就想在大朝会闹这么一出,看赵煦的表现。 “你回去告诉朕那皇弟,没有回书,现在没有,将来也没有······” 赵煦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胡睹衮顿时下不了台,刚要责问,就见郝随匆匆走到赵煦跟前,耳语几句。 赵煦听后兴冲冲道:“带他进殿!” 不久,两个信使风尘仆仆进殿。 “小人祝官家福寿无疆,祝大宋繁荣昌盛······” “平身!” “谢官家!” “给朕说说,急报什么内容?” “官家,天都山大捷,我军活捉西贼名将嵬名阿埋、妹勒······” 刚刚郝随就把这消息告诉赵煦,他故意这样,就是要告诉胡睹衮。 老子不但不归还西夏土地,还要把天都山也抢来。 “郝中官,念!” 第101章 解气 有些人有幸上过一次大朝会,就够他在子孙面前吹一辈子了,这两个信使,估计子孙连吹八辈子都吹不完。 因为他们就没参加大朝会的命,偏偏命运在元日转了个弯。 谁能想到,官家会在大朝会上,专门喊他俩来报捷。 这可是大朝会,礼仪之本啊! 捷报言简意赅,说了个大概,郝随读得意犹未尽,赵煦和百官听得不过瘾。 “你俩谁知道天都山锡斡井大捷的详情?” “官家,小人知道,小人参加了那次战斗,战场情况一清二楚。”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郑志。” “你且细细说来。” 郑志有些忐忑。 殿内不仅有全国精英,还有外国使者,让他一个小兵当着这么多人说战斗经过,怎么都觉得别扭。 万一说得不中听,得罪了殿内任何一个人,他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别紧张,朕让你说你就说,怎么打的就怎么说,朕不但不会怪罪,还会奖励你。” 赵煦就想在这个场合,用这种方式,表明自己的态度。 朕不会屈服,大宋更不会。 有了皇帝承诺,郑志忐忑大减。 “官家,章相公觉得青唐吐蕃造反,就是西贼怂恿和支持的,于是决定干一家伙西贼。所以章相公动用所有渠道打探消息,终于确定西贼在天都山布下五万兵马,扬言要在开春入侵我朝,打一个翻身仗······” 西军称西夏人为西贼,这种说法一时半会改不了,就如国人一说某国人,总会说小日······嗯,小日子过得不错······ “······章相公四路挑兵,精益求精,挑选一万骑兵,由折可适、郭成、李忠杰三位将军带领,去天都山干一票大买卖,就是千里奔袭,把锡斡井的嵬名阿埋、妹勒、仁多保忠全干掉,让西贼彻底落魂丧胆。章相公没有交代作战细节,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快,麻利的干掉敌人,麻溜的跑回来······” 郑志说话粗俗,宋人却听得津津有味。 “······我们悄无声息摸进锡斡井,西贼的那帮蠢货还在烤肉吃酒,我们一个冲锋就打散西贼,追着屁股杀了个痛快,折将军还亲手活捉嵬名阿埋······战斗非常成功,郭将军活捉了妹勒,仁多保忠脚底抹油跑得快,李将军却抓回来个党项娘们,后来听说,她是西夏公主······” 波澜壮阔的战争场面,听得众人惊魂动魄,最终被党项娘们惹得哄堂大笑。 “······天都山的援军来了,有两万多,我们已杀得人困马乏,折将军的马都累死了。郭将军把马给了折将军,自己率本部人马去拦截,掩护折将军撤退······这时折将军说,折家子就没有把兄弟留下的习惯,要死一起死,跟老子冲,杀光西贼······” 说着郑志有些哽咽,似乎那天的情景重现,他仰头喃喃道:“那一仗十分惨烈,我们不足一万,又是疲师,西贼有两万多,都是精锐······官家,我们没有怕,我们只有一个念头,多杀西贼,杀光西贼,就算我们全都交代在天都山,也要让同样数量的西贼陪葬······最终我们击溃西贼,追着屁股满天都山砍杀,临走一把火烧了他们的房屋,押着俘虏、牛羊,满载而归······” 郑志讲完,殿内一片寂静,唯独夏使嵬名哉谷惴惴不安,他来到时候,可没有听说过这等事。 “壮哉!我大宋有此军,朕甚欣慰,朕会论功行赏,每一个参加战斗的战士都少不了······” 赵煦感慨一番又道,“郝中官,大朝会后内库领一千贯钱,赏两位信使······” “多谢官家!” 郑志二人喜出望外,连忙谢恩。 参加了大朝会不说,还白得了五百贯钱,这次可赚大了。 大朝会上风云突变,宋人欣喜,外使惴惴,却也有些不伦不类,章惇正想着把主题引到大朝会上,就听赵煦突然道:“夏使可有话要说?” 嵬名哉谷抓狂了。 他不知道西夏军在天都山大败的消息,若是知道,他绝对不来,可现在骑虎难下,赵煦又在质问,嵬名哉谷只好左右而言他,巧妙地避开尴尬。 嵬名哉谷叉手参拜道:“外臣贺陛下万寿无疆,大宋国祚天长地久······” 赵煦没有揪住夏使不放,冷笑道:“回去告诉夏主,梁氏那老太婆再跳弹,朕就打下兴庆府,用马鞭抽她屁股······” 不知是受到郑志的影响,还是由于太激动,赵煦这话很无理,有失皇帝身份,却很解气。 嵬名哉谷这么一答,自动进入大朝会流程,把胡睹衮晾在一边。 接下来,高丽、南番交州、回纥、于阗、真腊、大理、大食等各国使者依次朝贺。 朝贺结束后,就该皇帝宣制答辞。 答辞早写好,审阅了好几遍无误,赵煦照着念就是,不外乎回顾去年,展望今年,和公司年会一个德行。 员工们去年辛苦了,今年再接再厉,为公司建设添砖加瓦······ “朕早写好答辞,可今日朕用不着了······” 赵煦把答辞放在一边,现场自由发挥。 “去年有喜有忧,总体来说,成绩大于付出······” 赵煦举实例说明成功和过失,特别提到边关战争和革新,他的意思很明显,今年接着革新,若是豺狼来了,坚决用刀枪招待。 赵煦太高兴了。 青唐大捷、天都山大捷、无忧洞剿灭,短短两个多月时间,他不但从丧子失女的悲情中调整过来,还做出如此强悍的文治武功。 从此后,宋人的脊梁能挺起来了。 答辞结束,众人复跪拜舞蹈。 “乐起。” 在庄严的音乐声中,大朝会结束。 这次大朝会虽有插曲,却非常完美,大宋上到皇帝,下到百官,都表达了一个意愿。 一定要让大宋强盛。 接下来是赐宴,由章惇主持。 赵煦急匆匆回宫,他估计洛寒和燕亥该来禀报无忧洞的事了。 第102章 弱鸡 赵煦从未觉得自己这般愤怒过。 天子脚下居然有这种残忍的存在,而他竟如同聋子,闻所未闻。 “孩子是无辜的,他们竟然如此歹毒,朕绝不姑息······” 赵煦回到宫中,洛寒和燕亥果然赶来禀报,当他们说到孩子的残像时,赵煦忍不住怒火冲天。 燕亥哽咽道:“官家,那种场景无法直视,必须严惩这些人,臣恳请官家下圣令将贼首凌迟······” “凌迟!必须凌迟!” 赵煦当即答应。 宋开国之初,禁止使用凌迟之刑,到宋神宗熙宁年间,凌迟被正式列为死刑之一。 既然符合律法规定,赵煦自然答应,用重典来威慑那些犯罪分子。 “臣也赞同重惩,至少不能让他们活命,否则天理何在?” 洛寒道,“臣还恳请官家组织百官,去看看那些悲惨的场面,了解京城的另一面,也让他们想想如何更好的为民做主。” “还有一事,官家御赐金牌暂且不还,臣想参与审理无忧洞贼人的案子,顺藤摸瓜,查到鬼樊楼的巢穴,一网打尽······” “准!” 赵煦当即答应道,“朕封你为钦差,专门监督无忧洞案件的审理。燕亥,皇城司随时做好听洛真人调遣的准备······” “臣遵旨!” “朕也答应你百官去军营参观的请求,郝中官,拟旨,让洛真人直接拿着圣旨去宴会上宣读,然后集体在酸枣门集合,朕今日也去兵营······” 赵煦向来雷厉风行,认准的事当即就会去做。 ······ 澶渊之盟后,宋辽成为兄弟之邦。 辽人有优越感,行事也有些跋扈,但懂得分寸,故而两国一直和平共处。 在外交上,辽使也占便宜,他们被安置在都亭驿,吃喝侍奉都是最高礼遇。 历来辽使傲慢归傲慢,却都恪守本分。 不论事参加大朝会,还是赐宴,一直遵循礼仪,不会越雷池半步。 今年的辽使胡睹衮却不依不饶。 在大朝会吃的瘪,在赐宴上还回去。 他没有干过皇帝,准备干宰相。 “宋人就是软蛋一枚,没卵子的货,吾皇连续递上两封国书,宋庭从皇帝到大臣,吓得不敢吭一声,连个屁渣子都不放。若是我契丹铁骑杀过来,岂不吓得屁滚尿流······哈哈哈哈哈······” 胡睹衮离章惇不远,他故意大声挑衅。 “狂妄!” “不遵礼仪的蛮夷!” “不知羞耻!” “······” 听到的宋朝官员纷纷起身斥责,场面顿时乱哄哄一片。 章惇挥挥手,大家都安静下来。 然后他轻蔑看着胡睹衮道:“我们大宋有句古话,咬人的狗不汪汪,汪汪的狗不咬人,贵使看看人家西夏人,不吭不响,突然就入侵我朝边关······” 章惇把胡睹衮和西夏人都骂成狗了。 “你······” 胡睹衮恼了,他怒冲冲指着章惇道,“就会逞口舌之快,若是在战场上让我遇到你······希望你也有胆子如此叫嚣。” “战场上?呵呵!” 章惇更是不屑,“老夫乃首宰,岂会去战场与你等匹夫厮杀,恐怕你这辈子都不会得逞。不过我大宋将士却能在战场遇到你,届时你就会和嵬名阿埋一样,成为阶下囚······” 胡睹衮明显在装逼。 他不敢对章惇怎么样,只能如市井打架一样,撂狠话撑面子,耍嘴皮子壮气势。 可章惇是谁。 他是北宋史上最强硬的宰相,没有之一,内外一律用铁腕行事。 能给胡睹衮留面子才怪。 胡睹衮被怼的火起,怒斥道:“那是你胆小!我们契丹勇士,上至帝王将相,下至马夫士卒,无不上战场拼杀······有种咱们各出一人斗一斗,你敢吗?” 章惇冷笑一声,不理这个跳梁小丑,直接举杯朗声道:“诸位,官家让老夫主持赐宴,老夫再敬诸位一杯······” 众人举杯共饮。 胡睹衮漠视,脸像猪肝一样红。 他顿时恼羞成怒,张口骂道:“扒皮章,你这是蓄意破坏两国友谊,等我回去启奏吾皇,吾皇定率数十万铁骑将汴京踩平······” 章惇脸色一沉,转身正要斥责,就听一个声音传过来:“想吃就吃,不吃就滚蛋,在宴会上逼叨个锤子,谁稀罕你们契丹人的友谊?你一个跳梁小丑,就算启奏,辽皇也认为你放了个屁······” 章惇是大宋宰相,被外夷当面骂出绰号,宋朝哪里还有面子。 洛寒进来就是一顿骂。 胡睹衮不认识洛寒,但被一个少年用粗话骂一顿,他也挂不住脸,不由喝道:“你是何人,竟敢辱骂本使?” 洛寒冷冷道:“一个看不惯狐假虎威的普通宋人,专治各种不服,辽使若想比划,就画个道过来,我当即应承下来!” “这小儿是谁家纨绔?胡言乱语不怕招来契丹铁骑?真是可笑,难道宋朝没人,竟让一个小儿来出头······” 胡睹衮讥讽道。 “对付你这样的弱鸡,一个少年足矣!” 洛寒轻蔑道,“真想不通辽皇哪根筋不对了,居然派你做使者······哦,我知道了,你们契丹自从那位皇太叔(耶律重元)觊觎皇位后,那些皇族无时无刻不在盯着阿果(耶律延禧小名),准备偷偷杀死,辽皇这是为保护孙子上了脑筋······” 洛寒清楚历史,耶律洪基荒淫无道,只知道享乐,根本不会起兵侵宋。 顺便挑拨离间,让耶律洪基和皇族窝里斗,这样他们更无心侵宋。 “你胡说······” 胡睹衮急道,“契丹皇族团结一致,才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 “辽使,皇太叔是怎么死的?被辽皇活活勒死的啊······” 胡睹衮顿时无话可说,他恼羞成怒道:“小儿,我要和你比武!” “和我比武,你必死无疑。元日杀生不吉利,不过杀一个辽人却是大吉大利。哎······辽使,你决定要讨死?” 一个少年,还敢如此口气大。 胡睹衮心中的怒火直冒三丈,烧化了他的五脏六腑。 第103章 撒尿 胡睹衮气得浑身发抖。 皇室秘辛被洛寒拿出来当市井笑话讲,而且这少年大言不惭,说要和他比武,自己必死无疑。 这是更大的漠视和不屑。 他当主使多年,不论是出使宋、夏还是高丽,都没有受过这等羞辱。 辽国主使的身份限制他的行为,胡睹衮再恼怒也不能上场和人赌斗,否则不管胜或负,丢的都是辽国的人。 “小儿,别说没用的,我有一粗役,你可敢和他斗一斗?” 胡睹衮心里相当清楚,这少年肯定是某大官的郎君,若是自己揍了,他老子肯定会出来讨说法,若是自己护卫揍了,他老子哪有脸出来讨说法。 而且就算要说法,自己作势把护卫责罚一顿,这事也只能作罢。 “巧了,我也有一随从,他和我都有一个习惯,喜欢教训那些不知深浅的东西。” 洛寒当即就把事儿揽下。 胡睹衮心花怒放。 你答应就好,虽说是个随从,可胜利后却能解气,顺便再数落几句章惇。 “舒穆鲁,进来!” 胡睹衮高声喊叫,一点都不给洛寒反悔的机会,。 少顷,一个魁梧壮汉进来,向胡睹衮施礼。 胡睹衮狞笑道:“舒穆鲁,宋人要和你比武,你可敢应战?” 舒穆鲁勇武强悍,属于一等一的护卫,胡睹衮心知肚明,故意这么激,以便让舒穆鲁在打斗中全力而为。 “契丹勇士敢迎接任何挑战,就算虎狼熊罴相邀,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胡睹衮很满意这个答案,转头对洛寒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小儿,若是不敢应战就算了,让章相公给我粗役敬酒,这事就算揭过······” “你们这些契丹人长得不美,想得倒美,章相公把酒倒给虫豸蚂蚁吃,也不会敬给他吃······” 洛寒冷冷数落几句,而后吼道,“时迁,进来!” 时迁进来施礼,而后低头站在一边,就像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媳妇。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时迁身上,见到二人悬殊的身体,不由产生怀疑。 莫非洛寒是为给章惇出气,瞎应承的? 这事可不能乱来,若是败了,丢的是大宋的人。 “时迁,这头狗熊要和你比武,你可愿意?” 时迁满不在乎道:“先生,小人喜吃熊掌,也曾猎杀数头熊瞎子,这活熟络······” 蔑视。 彻头彻尾的蔑视。 舒穆鲁满腔怒火,两眼杀气直冒,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要和你斗生死······” 章惇不怕事,却也不想在元日赐宴看到生死斗,反正洛寒帮他把气出了,这事到此为止。 “老夫奉皇命接待诸位,行的是文事,这等煞风景的事今日休提。谁再喊叫比武,休怪老夫不给面子,定逐出宴会······” 胡睹衮见状,更确信时迁不是对手,否则章惇怎会这么说。 “哈哈哈······” 胡睹衮大声笑道,“宋人都是银样镴枪头,说大话如四海奔腾,最后却是钻炕洞的货色,丢人呐······” “章相公,请相信我,时迁揍这狗熊犹如撒尿一样轻松,解开裤带三两下就完事了······” 这嘴太损了,真不知道是如何当上道士的。 章惇看着洛寒自信的样子,最终点了点头。 当初洛寒救治他孙女时,包括自己在内都有怀疑,结果他让孙女洗了个澡,喝了些甜水就把病治好。 嗯,就和撒尿一样轻松。 让他给契丹人个教训也好。 洛寒转头,一本正经问道:“辽使,你确定要斗生死?” 舒穆鲁说斗生死是气话,也是一种震慑对手的方法,现在被洛寒这么一问,胡睹衮却不好推脱了,只能硬着头皮道:“斗生死就斗生死,刀剑无眼,死了赖不到别人······” 他眼里时迁根本打不过舒穆鲁,洛寒就在虚张声势。 “时迁,可敢斗生死?” “先生放心,对付狗熊,小人有的是办法。” “十招之内能解决他么?” “先生是大忙人,哪有功夫在此闲磨嘴,五招足矣!” “大宋是礼仪之邦,过年这几日不能杀畜生,废了这头狗熊,给那些动辄挑衅我朝的人敲响丧钟······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不作死就不会死!” “先生仁慈······” 主仆一唱一和,把生死斗演绎成轻松的段子,听得宋人舒心,辽人恼怒。 “你给我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舒穆鲁怒冲冲挥挥拳,阔步走到院内。 ······ “吃我一拳!” 舒穆鲁仗着身高力大,率先攻击。 拳头势大力沉,大有一拳打死时迁的架势。 力量是时迁的弱项,灵巧则是他的优势,他不会蠢到和舒穆鲁去碰硬,而是用小巧的腾挪功夫闪开,随即一个鞭腿扫在舒穆鲁腿上。 “蹬蹬蹬······” 舒穆鲁扑空,朝前跑了几步,样子有些狼狈。 不过时迁清楚,这不是他一鞭腿造成的,是舒穆鲁一时收不住脚所致。 他这一鞭腿对舒穆鲁造不成伤害。 这人是劲敌,若是被他近身乃至抓住,自己的小命就丢了。 “一招!” 时迁说得轻松,心中已很谨慎。 舒穆鲁不敢大意,转身再次挥拳,又被时迁躲过。 连续四拳,时迁都轻巧躲过,顺便寻机反击一下。 虽时迁打不疼他,舒穆鲁还是气得哇哇大叫,他觉得时迁卑鄙,不是英雄好汉,用闪躲来戏弄他。 “我要杀了你!” 舒穆鲁抢过一个契丹护卫的腰刀,怒吼道,“卑鄙的宋人,躲闪算什么本事,咱们真刀真枪拼杀······” 时迁双手中突然出现两把短匕,他凝视着舒穆鲁,毫无惧色道:“跟你爷爷玩刀,你还太嫩,大狗熊,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放马过来吧······” “杀······” 舒穆鲁疾步扑过来,挥起的腰刀带着一股凌厉的冷风,直劈时迁左肩。 时迁一动不动,眼睛盯紧舒穆鲁的腰刀和脚步。 这厮吓傻了。 舒穆鲁见状大喜,一点都不在乎砍死一个宋人随从,腰刀上的力量更大。 雪恨在此一举。 时迁倏然动了。 他不退反进,迎着刀扑进舒穆鲁怀里,任由腰刀砍在他身上。 完了。 时迁不死既重伤。 好些宋人都露出悲伤的表情,唯独洛寒神情自若,仿佛扑向舒穆鲁的是一枚箭,而不是一个人。 第104章 悲剧 “噗噗噗噗······” 时迁不顾腰刀临身,双手短匕瞬间削出七八下。 舒穆鲁并非没反应过来,而是他还在发呆。 重重一刀砍在时迁身上,只听到金属撞击的声音,时迁却不见半点伤,连刀砍造成的冲击力都不见。 怎么会这样? 一刀两断,大声哀嚎的场景呢? 舒穆鲁还没有回过神来,时迁倏然后退,收起短匕,像看耍猴一样看着舒穆鲁。 “哐啷。” 舒穆鲁感到两只胳膊软弱无力,连腰刀都拿不动,眼睁睁看着它落地。 “你对我做了什么?” 舒穆鲁大骇,惊恐嚎叫。 双臂疼痛钻心,根本抬不起来,这时他才感觉到了极度的恐惧和危险。 时迁幸灾乐祸道:“大狗熊,你双臂和手腕的筋已被我削断多处,最好的郎中也难复原,你上肢已废,今生只能用脚来吃饭了······” 胡睹衮一直笑眯眯看打斗,他心里早已给时迁预定了死亡通知书,就等舒穆鲁赢下后狂笑,然后挖苦宋人。 谁知时迁却把舒穆鲁双臂给废了。 明明舒穆鲁一刀砍中时迁,为何他毫发无损? “你这厮会妖法?” 胡睹衮恍悟般吼道,“用妖法赢人,胜之不武!” 神的个妖法,是时迁的仙衣甲一直没有脱下来而已。 可怜而无知的契丹人, 洛寒冷笑道:“白猫黑猫,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你管是不是妖法,比武赢了才是硬道理······” “妖法?切,一点见识都没有。” 一个武将嗤笑道,“这是我大宋武术精华所在,叫做‘金钟罩铁布衫’,只有把横练功夫练到了极致,才会刀枪不入······说多了你也不懂,赶快治疗你的护卫,迟了可真就得吃脚抓羊肉了······” “哈哈哈······” 哄笑不绝。 能有这等武功的必定是个武林高手,他会死心塌地跟随一个少年,这说明此人身份不简单。 先生? 随从叫他先生? 胡睹衮也懂宋朝文化,这时突然想起先生是对德高望重道士的尊称。 “你不是官场之人······” 胡睹衮盯着洛寒道,“你到底是谁?” “你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你今天输在他的手里一点都不冤。” 那个武将再次幸灾乐祸道,“他就是汴京城大名鼎鼎的逍遥子洛真人,连华阳先生刘混康都惨败而去,你哪是对手,你的仇这辈子都报不上喽······” 胡睹衮连续当主使,自然也听过洛寒的名声,突然他想起洛寒有治伤良药,心中有了买一瓶的念头,便放低身家,拱手道:“原来是洛真人,在下鲁莽了,给真人赔礼!” “不必!” 洛寒随意摆摆手道,“辽使是继续吃宴席,还是回去使馆休息?” 胡睹衮见洛寒不理睬,便赔笑道:“闻听洛真人手里有疗伤神药,今日粗役双臂废了由我而废,在下愿出重金购买,请真人可怜则个!” “神药可遇而不可求,现在没有了,你赶快去找郎中,或许还有救,不然真得去吃脚抓羊肉了······” “哈哈哈······” 哄笑再起,胡睹衮让人扶着舒穆鲁悻悻而去。 “这汉子好俊的一身硬功夫。” “看似不显山露水,其实却是大师级的水准,洛真人手下的仆从也不简单。” “······” 好些人窃窃私语,夸赞时迁。 “章相公,来宣官家手谕,不想遇到这事,给相公填麻烦了。” 章惇白了一眼道:“老夫是该斥责你,还是该感激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官家手谕上怎么说?” “参加宴席的所有官员,齐聚酸枣门。” “有什么事?” “官家吩咐,谁敢问。” “还不宣?” 洛寒点点头,咳嗽两声道:“官家手谕,百官齐聚酸枣门······” ······ 酸枣门前,百官三五成群,窃窃私语。 按例元日赐宴结束后,就算放假,百官各回各家过年。 可今日陛下一反常态,不知什么原因。 他们也不敢大声探讨,免得被御史听到,扣上妄揣圣意的帽子。 当然有些官员还沉醉在赐宴上洛寒的精彩表演,笑着谈论着辽使吃瘪的景象,时不时朗声大笑。 “陛下驾到······” 郝随尖锐的嗓音响起,百官忙站整齐。 “恭迎圣驾······” 只见赵煦一身戎装,骑马缓缓过来,在百官面前停下。 “今日本该是诸卿的休息日,但一场人间惨剧,却让朕不得不齐聚诸卿,陪朕一起感受这出悲剧······” 悲剧? 百官不解,抬头见到赵煦身后几十个背着药箱的御医,恍然明白是有人生病。 什么人生病,用得着这么多御医? 还需要皇帝亲往,百官陪同? 少顷赵煦又道:“哪位卿家觉得累了,可以不去,现在就退出,朕绝不强求······” 笑话。 现在谁若退出,就等于退出朝堂。 见百官纹丝不动,赵煦笑道:“既然诸卿家不累,咱们即刻出发,去拱圣军营······” 拱圣军营? 去军营干什么? 不解归不解,百官忙张罗仆从抬轿子跟在皇帝身后,不能掉队。 一瞬间,酸枣门外都是轿子。 ······ 拱圣军营内,官员们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奇形怪状的残疾孩子,坛子里装着的孩子,长着人脸的狗,一些目光呆滞的女子,一些瑟瑟发抖的半大乞丐······这些人如何到了军营? 听到和见到真是两个概念。 如果洪城在跟前,赵煦绝对冲过去大嘴巴子抽他。 但凡还有一丝良知,谁能干出这等惨绝人寰的事情。 赵煦压住心中的愤怒道:“诸卿,可知这些乞儿是如何造成的么?” 不应该是先天不足么? 百官没有吱声。 赵煦义愤填膺道:“这是人为造成的,是有人有意把孩子打断手脚,剥掉皮肤,甚至弄成瞎子、哑巴、瘸子等残疾儿,来博取百姓同情心,施舍钱财······” “什么?会有这么残忍的存在?” 百官开始窃窃私语,赵煦摆摆手,郝随立刻喊道:“肃静!” “洛真人!” “臣在!” “你详细解释一下。” “臣遵旨!” 第105章 群愤 洛寒讲得很仔细。 讲到孩子被强制性断手脚、剥皮肉、刺瞎、刺聋等残暴手段弄成残疾时,众臣义愤填膺。 讲到孩子被装在坛子里弄成畸形时,众人怒发冲冠。 讲到孩子被粘上狗皮弄成长着娃娃脸的狗时,有人已经开始抽泣。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家的孩子不是父母的宝贝蛋,这种非人手段简直有违天道,杀十八次都难平民愤。 若是自家的孩子遭受这样的摧残······想到就两股战战,浑身僵冷。 尤其这些无辜的孩子就在眼前,他们本该有一个灿烂的童年,如今却被这群恶魔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相对于被摧残的孩子,那些半大乞儿,以及受过凌辱的女子,算是幸运了。 他们也受到了非人的折磨,但至少肉体是完整的。 此刻百官的怒火烧到鼎盛。 “陛下,臣恳请严惩戕害孩子的恶人,这等刽子手抽筋扒皮都不为过······” “不用重典不能震慑恶人,臣建议将首恶凌迟,否则无法向天下百姓交代,更无法向这些孩子的父母交代······” "臣亦赞同,臣建议有关部门放弃年假,紧急坐班,利用这几天手头其他事务少的优势,专门缉捕这些贼人······" "臣附议······" 屁的个有关部门,你直接说开封府不就对了。 年假就这么完了? 陈端气得牙痒痒,却只能以高姿态表态,“臣回去就召集开封府一众人员,利用线索,缉捕贼人,绝不含糊······” 接下来有人赞扬陈端识大体,有人请求缉拿和严惩罪犯,有人表态,有人主动揽活······众臣难得意见一致。 谁都看得出来,他们没有在做假,都是真实的感情的流露。 “肃静,且听洛真人说。” 郝随一喝,场面安静。 洛寒淡淡道:“恶徒就在京城,全部来自于无忧洞······” 无忧洞? 听到这个词语,众臣均默然,有人摇头,有人叹息,高涨到波峰的情绪瞬间降落入谷底。 无忧洞不好处置。 开封府清剿数次都折戟沉沙,别说数百捕快,就算派进去数千军队,也不一定清剿干净,还会闹得满城风雨。 这就是明知道无忧洞是京城毒瘤,朝廷却束手无策的原因。 这时几乎没有了建议,唯独章惇强硬道:“官家,该出手了,出动数万禁军,把守各个出口,一劳永逸······” “章相公,用不着了,除夕夜官家已派兵清剿了无忧洞,洞内所有设施被摧毁,所有人被捕拿,现就羁押在军营。这些孩子和妇女就是清剿无忧洞时,救出来的,不然怎会有这么多人。” 什么? 无忧洞被清剿了? 一夜之间? 瞒过了文武百官?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 众臣窃窃私语,惊愕不亚于看到一头牛在天上飞,都抬头望着洛寒,希望他像刚才那样说个清楚。 采用什么办法一夜清剿了无忧洞,连一个人都没有走脱。 尤其章惇,他不仅惊愕,还略略有些失落。 他是首相,居然不知道清剿行动。 为何? 但洛寒只字未提,他轻轻退到赵煦身边。 皇帝交代的事他已做完,多连一个字都未说。 “冯御医,你率所有御医,全力救治他们,不能让一个人有生命危险······那些恶魔把他们折磨成这样,朕要让他们以后过好日子……” 赵煦喃喃低语,说话时仰视远方,似乎在为自己死去的孩子祈祷。 “臣遵旨。” 冯品大喜,官家让他做御医的头,就说明他在官家心目中还有地位。 这是机会,他必须要抓住。 “诸位同仁,医者父母心,官家吩咐咱们救人,咱们就得比平日多出几份精神来······都别愣着,干活了!” 看着御医去救治,赵煦又道:“除夕夜清剿无忧洞是朝廷一级机密,除了朕和三位执行者,其余人都没有透露消息。谁都清楚清剿无忧洞很难,万一有消息传出,打草惊蛇,一切谋划皆休······” 朝夕相处,赵煦能感觉到章惇的失落。 他这话就是安抚章惇,却没具体说出三位执行者是谁。 这事还没结束,说得多会引起鬼樊楼的警觉,等将鬼樊楼也一并解决,再将真相公布于众。 “呼延将军,留下部分军士帮助御医治疗,你且陪朕和诸卿家去看看那些从无忧洞内抓来的人。” “诺!” 呼延泉是军指挥使,是著名开国将领呼延赞后代,他和族弟呼延灼是胡延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只不过他在京城任职,呼延灼在地方上为官。 呼延泉迅速吩咐下去,然后带领赵煦和百官,往军营深处走去。 ······ 拱圣军营似乎成为难民营。 数万衣着褴褛的人分成数十拨,坐在冰冷的地上,木然看着周围一切,满脸惊愕。 除夕夜睡了一觉,醒来就到军营中,这跨度让他们下意识站起来跑。 结果发现浑身软弱无力,腿就是根面条,站起来都费劲,别说跑了。 看了看周围荷枪实弹的军士,乖乖坐在地上。 玉蝉蜂袭击后就是这个结果,醒来后还要酸软两个时辰,才能慢慢恢复。 “军爷,他是‘疯蛟’张鹏,有好几条人命在手,和‘疯犬’赖童是无忧洞的两大煞星······” “这不是酒糟子么?这厮是拍花子(拐卖儿童的人)高手,多调皮的孩童,碰到他也乖乖任其摆布······” “这个瘦猴叫‘竹竿’,别看长得瘦里吧唧的,干起丧天良的事却比猴精,他善于拐骗女子还好色,他经手的女子都被他浇过头水了······” “这两个恶贼大有来头,是洪城的两大护卫,人称‘双头蛇’,名叫古千、康万,手上人命无数,杀一百遍都够了······” “······” 罪大恶极的人不断被指认出来。 指认他们的是那些被开封府招降的无忧洞喽啰,以前他们藏在人群中,改头换面暗中指认,农青禾就是他们的大功劳。 现在无忧洞被一锅端,他们自然不怕被认出而报复,便以真面目指认。 他是被皇城司的人偷偷带来的,许诺了大功劳,自然会卖力指认。 每被指认出一人,军士便将其绑起来押走。 这群恶徒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乖乖就范。 ps:稍等还有一章。 第106章 甄别 洛寒、燕亥、王厚三人分工明确,军营中的事王厚搞定,他负责让人指认,名字造册,羁押在兵营,一并送到开封府受审。 “臣王厚拜见官家!” 见赵煦率众官过来,王厚忙上前拜见。 他没有卸任,现在还是两千禁军的统领。 赵煦摆摆手道:“处道免礼,匪徒指认的怎么样了?” 官家称呼字,是莫大的荣誉,羡慕嫉妒恨顿时从四面八方射向王厚。 王厚禀道:“启禀官家,已指认了数百恶徒,但有些爪牙还隐藏在里面,尤其招降的那些人也不是面面俱到,难免有疏漏之人。臣会想尽办法甄别,不会让一个恶徒成为漏网之鱼······” 赵煦点点头道:“不错,朕也是这个想法。” “都坐好了,官家来看你们,是你们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郝随尖锐的声音响起,那些呆坐在地上的人,突然抬起头。 官家? 那个身披甲胄的年轻人就是官家? 汴京城普通百姓虽说不容易见到皇帝,但也有好些机会。 比如说大年初二皇帝会去大相国寺敬香,比如献俘礼上皇帝会在城楼,再比如去年六月底的演武。 虽说看不清,百姓至少可以远远瞻望。 但无忧洞的人很难见到皇帝,他们一直窝在地下,就算出来也不敢去。 为看皇帝尊容,被官府抓起来,极为划不着。 “官家,草民是良善百姓,都是被他们逼迫的······” “官家,我是良民,被贼掳掠去无忧洞的······” “官家,为草民做主,那群丧天良的,害死了我儿······” “······” 喊冤声此起彼伏。 赵煦知道这里面有良民的呼喊,也有试图蒙混过关恶徒的声音。 他摆摆手,喊冤声没有停止,反而越大了。 “肃静!” 郝随尖锐的声嗓也盖不住,这些人越喊声音越大。 “住口,喧哗者,斩!” 王厚一声吼,看管的士兵手握刀柄,半抽出鞘。 场中立刻静悄悄。 “朕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处决你们,对于被胁迫的良民,朕救你们出水火,自然会全部安置。对那些沾有鲜血的恶徒,坚决不饶,都会重惩,一个都休想蒙混过关······” 赵煦安抚和施压并举,为的是让真正的良民安心,让恶徒心慌。 赵煦说了许多,里面有无忧洞内犯下的累累罪恶。 这话既说给恶徒听,也是给百官敲响警钟,汴京城内有这样的恶行,你们合格吗? “洛真人,你留在军营甄别良民和疑犯,朕知道你头脑灵活,肯定不会有漏网之鱼······” “臣遵旨!” 随即赵煦又对呼延泉道:“呼延将军配合洛真人甄别,除恶务尽,朕不想无忧洞死灰复燃······” “臣晓得!” 赵煦又对陈端道:“陈府尹留下来陪洛真人,一并记下恶徒模样,为审理他们的罪行做准备······” “臣遵旨!” 而后赵煦又道:“辛苦几位卿家了,过年时忙公务,以后朕会把假期给你们补上······元符三年,朕甚欣慰,大宋定会洪福齐天······” “官家洪福齐天!” 众臣齐齐躬身。 “诸卿家被朕从宴席上揪过来,看了这么多,肯定感想颇多······” 赵煦深思少许道,“这样吧,你们把感想写出来,年假结束,上朝的时候交上来,不得少于五百字······郝中官,摆驾回宫!” “臣等恭送陛下!” 洛寒望着赵煦背影,不有想起前世的语文老师。 这篇观后感不容易写,幸亏这里面没有自己。 ······ “诸位,我乃钦差,如同官家亲临。” 洛寒举起御赐金牌道,“官家说了,会安置良民,让你们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官家有此大恩,你们之中的良民为何还不敢指认恶徒?你们想清楚了,无法甄别善恶,我们只好把你们放在一起对待······” “官爷,小人是良民,乞讨来汴京,被无忧洞恶贼劫入地下,替他们端茶递水,铺褥盖被,洒扫烧水,受尽了折磨······” 一个男子突然诉苦,一把鼻涕一把泪,别提有多伤心了。 “官爷别信,这厮在骗你,他是那些人的爪牙,专门欺男霸女,小人亲眼看到他把一个乞儿活活打死······” “这个狗贼叫耗子,专门欺负良民,不是好人。” “耗子为抢一个夜壶,打断了我的腿。” “······” 周围的人开始揭发,耗子急了,瞪着眼睛狰狞喊道:“你们胡说什么呢?信不信我弄死你们······” 他这一急露馅了。 “官爷,小人心急了才胡说······” 耗子赶紧跪下讨饶,身子却软软跪不住。 “拉下去砍了!” 洛寒一声喝,立刻过来两个军士将耗子拖下去,一刀砍了脑袋。 “说实话还有活路,想蒙混过关,只有死路一条!” 洛寒厉声道,“本钦差不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见洛寒杀了耗子,良民们开始指认,恶徒及爪牙纷纷被揪出。 “你们这些爪牙就是饿狼的帮凶,更令人深恶痛绝,本该和大奸大恶一起除却,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本钦差给你们一条活路,凡是指认或检举别人罪行者,可适当减轻处罚,检举越多,量刑越轻······” 洛寒话音未落,许多爪牙纷纷喊道:“官爷,我坦白,我检举······” ······ 怪不得要除夕宵禁,原来是为清剿无忧洞做准备。 一夜之间是如何解决他们的,还一个不剩全捉到军营? 看样子就和中毒一样,但让数万人中毒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好些官员十分好奇,便派人去打探,却发现没有人知道内情。 这让除夕夜清剿行动披上厚厚的神秘面纱。 ······ ps:1、历史上无忧洞和鬼樊楼其实是一个地方,就是汴京的地下排水通道,里面也没有数万人,本书为剧情需要,夸大其词,还把它分开,小说别当历史看。 2、樊楼是汴京最大最豪华的酒楼,有人地下通道称为地下的樊楼,便有鬼樊楼的说法。 第107章 三拳 开封府连轴转,一众官吏连夜审问。 洛寒顾不上审问尤悸,他的目标是审问无忧洞三个洞主,问出鬼樊楼的窝点,一举捣毁。 他也没时间一个个审问,否则时间拉得长,鬼樊楼有警觉,就会从窝点撤离。 于是洪城、杨覆番、农青禾被带来同时审理。 “啪!” 陈端是主审,洛寒和燕亥陪审,他一拍惊堂木道:“下跪三人可是洪城、杨覆番、农青禾?” “你这狗官废什么话?明知是爷爷三人,还问个锤子······” 三人瞪大牛眼,很是猖狂,几个衙役按住,还兀自挣扎。 “冥顽不灵,尔等匪酋,不打不老实,拉下去各打二十大板······” “陈府尹,不必了!” 洛寒清楚这等悍匪打板子根本不起作用,还会浪费时间,便阻止道,“这顿打给记着,先问案。” “问吧问,爷爷一生美酒美人享用无数,杀人如麻,早已记不清数了。死又能怎么样,到了阴间,爷们仍旧是一条好汉,十殿阎罗也该给爷腾位子,哈哈哈······” 洪城大笑,农青禾又吼道:“死就死了,早死早投胎,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唯独杨覆番神情嚣张,却不言不语。 接下来逐条说出爪牙检举出来的罪责,三人供认不讳。 洛寒突然问道:“刺杀陈府尹的人,应该是鬼樊楼杀手,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洪城雇的吧?” 这才是审理的重点。 而鬼樊楼行事隐秘,窝点也只有他们仨才知道。 “鬼手那厮一点用都没有,堂堂鬼樊楼银牌杀手,连个文官都杀不了,真给鬼樊楼丢人。” 农青禾大笑道,“若是三爷去刺杀,你这老贼早成刀下之鬼,哪有机会在这儿耀武扬威······” 反正难逃一死,农青禾索性承认此事,趁机充好汉。 “鬼樊楼杀手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自然是爷爷雇的,这也是为了给官府施压,否则你们怎么会答应用那雌儿换三弟······” 洪城开始显摆,满脸鄙视道,“爷还想若是官府还不答应换人,爷不惜重金请几个鬼樊楼金牌杀手,多杀几个京城大官,然后把那雌儿祸害了······谁知官府却没卵了,乖乖答应换人。呵呵,开封府不过如此!” 他言语中充满对官府的无限不屑。 “愚蠢!” 洛寒冷笑道,“换人是我有意为之,当时在汴水堤上,我有的是办法抢回郡主,将尔等尽数杀死,我却没有那样做,而是选择了最丢人的一种方式,尔等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三人异口同声问,这也是审讯室内所有人想知道的。 “因为我想将无忧洞一举剿灭,只有故意示弱,才能麻痹你们,让你们的堤防减弱,我好一网打尽······” 洛寒侃侃道,“除夕夜宵禁就为你们专门准备的,然后趁你们熟睡,在午夜将你们尽数捉拿······” 原来如此。 我们上当了,这个小贼太阴。 三人气势大减,农青禾突然咆哮道:“你这小牛鼻子,好好的道士不做,为何当官府鹰犬?三爷咒你不得好死······” 杨覆番心中翻江倒海。 他不满看着洪城,若是听他一句劝,不要绑架郡主,不要雇鬼手,直接放弃农青禾,无忧洞何苦有今日劫难。 事到如今,也只能等着挨刀了。 “啪!” 洛寒一拍惊堂木,农青禾的骂声戛然而止。 “说,鬼樊楼的窝点在什么地方?” “大不了一死,你就是将三爷千刀万剐,也不会做出卖朋友的事······” 农青禾梗着脖子叫喊,其余两人也大声附和。 “有种!” 洛寒竖起拇指道,“按理说雄狮不会在乎蝼蚁咆哮,但现在蝼蚁却将雄狮惹恼······既然你们不怕死,那就死给我看······” 说着洛寒一把拎起农青禾,重重一拳击中农青禾腹部。 “砰!” “嗷······”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随即农青禾如同煮熟的大虾一样卷曲着身体,大口大口吐出血水,恰如拦河坝开了条口子,丝丝绦绦喷射出来。 “这一拳,是替那些被你们摧残的孩子打的,他们应该有一个色彩斑斓的童年和充满希望的未来,谁知人生却被尔等染成黑色,成为行尸走肉······” 洛寒脸色狰狞,话中充满愤怒。 洪城和杨覆番很是惊讶,他们没有想到一个少年,拳头居然这么硬,一拳就打得农青禾吐血。 他们自信做不到。 农青禾咬着牙努力抬头,桀桀桀笑着道:“有种你打死三爷······” “如你所愿!” 洛寒揪着农青禾头发,冲着他鼻眼之间就是一拳。 “嘭!” 如同铁锤敲击硬墙,墙上出现一道道裂痕,恰似蛛网盘旋,滚出丝丝鲜血。 “这一拳是替那些被你们胁迫到无忧洞内的百姓打的,他们本来勤劳善良,却被你们胁迫成盗匪,或者成为你们的奴隶······” 此刻农青禾气若游丝,连嚎叫声都没有多少了。 洪城和杨覆浑身发凉,燕亥、陈端和一众衙役也震惊了。 洛寒这也太暴力了吧? 农青禾怕了,断断续续道:“官爷饶、饶命,小、小人说,全、全说······” “现在想说已经迟了,你不是要做好汉么,我成全你······” 洛寒拎起农青禾,冲着下颌处就是一拳。 “咔嚓······” 半边脸顿时歪在一边,恰如被捏烂的小笼汤包,虾仁、韭菜、肉馅等物随着汁水一股脑儿流出,别提有多恐怖了。 “这一拳是替被你害死的那些人打的,他们的家人望穿秋水团圆,却被尔等弄得阴阳两隔,一个幸福的家庭就此成为人间悲剧······” 此刻的农青禾躺在地上毫无挣扎,显然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燕亥上前试了试农青禾鼻息道:“这厮死了!” 三拳活活打死农青禾? 洪城和杨覆番心跳加速,浑身打颤,不怕死的决心早跑到九霄云外。 系统升级后,洛寒各方面能力都有提高,力量也同幅增长,三拳打死毫不还手的农青禾很正常。 “一个蝼蚁,死就死了呗。” 洛寒很不屑,随即突然对二人吼道:“你俩谁还要做好汉?” “小人愿招!” 杨覆番五体投地道,“鬼手是小人亲自雇的,小人对鬼樊楼一清二楚······” 第108章 魔猿 翡翠楼,是外城一座有名的大酒楼,平日客流如织,日进斗金。 谁能想到翡翠楼是鬼樊楼总部。 这是个秘密,京城内除了鬼樊楼的人,只有杨覆番一人知道。 他也是无意之间听到的。 鬼樊楼藏得很深,杀手都是在外面揽活,而且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杀手口内有一颗假牙,完任务前就在牙腔内装上剧毒,若杀手遭遇围堵无法逃脱时,就会用舌头将假牙弄倒吞下服毒自杀。 因此鬼樊楼的消息从未被泄露。 杨覆番和“鬼手”一直单线联系,无忧洞需杀手解决问题的时候,就去几个固定地点接头。 一来二去杨覆番和“鬼手”熟络了,虽然他总戴着一个鬼面具(狄青作战总要戴面具,他死后宋人为纪念英雄,开始流行戴面具,故而戴面具不会引起别人注意),却不妨碍二人交心。 那次“鬼手”夜闯陈宅被围,侥幸杀出一条血路回来,而后他和杨覆番喝过几场酒。 酒后吐真言。 杨覆番发牢骚无忧洞内束手束脚,有加入鬼樊楼的打算。 鬼手答应,真想加入,他引荐。 二人视为知己,不想“鬼手”说漏嘴,提了一句翡翠楼。 杨覆番听后故作没注意的样子,醉醺醺的谈天说地。 他清楚,若是被“鬼手”知道他注意到这个秘密,只有死路一条,“鬼手”会毫不犹豫杀人灭口。 本来过年歇业,翡翠楼前自然冷清,但今日翡翠楼却被数百皇城卒团团围住。 “‘夔雕’,不知怎么回事,咱们被皇城妖团团围住······不废话了,趁皇城妖立足未稳,某率人护你杀出去······” 鬼樊楼杀手人人有个匪号,“夔雕”正是楼主。 杀手们相互见面不是戴面具,就是化妆,相互不知道姓名,更不知道身份和面容。 他们憎恨皇城卒,便称之为妖。 “‘魔猿’,你率部分人从门口杀出去,我从楼顶引开皇城妖,咱们兵分两路,相互照应,反而能迫使皇城妖分兵,便于脱身······” “得令!” “魔猿”人如其名,高大强壮的身躯,配上染成锅底色的脸,活脱脱一个人猿。 “夔雕”怒吼道:“没有人知道这儿是鬼樊楼总部,肯定是出了内鬼,等我查出内鬼,定将他全族杀个精光······” “鬼手”心里突兀地跳了几跳。 他确信是那次喝多被杨覆番听到了。 这厮太精,居然瞒过了自己。 当时他动了杀心,但看到杨覆番漫不经心的样子,觉得是没有注意,心一软便作罢,孰不料给总部带来今日之祸。 “我、‘电鳐’、‘黑蝎’、‘赤蝶’、‘风鸮’,五人从楼顶走,其余兄弟随‘魔猿’沿楼门杀出去,今日得拼命,却不可恋战,能走则走,出去后城外老地方见······” 鬼樊楼内的杀手有金牌和银牌之分,金牌杀手只有八个,银牌杀手十五人,除三个金牌外出做任务,其余全在。 “夔雕”一人就领走四个金牌杀手,最后一个金牌杀手“魔猿”则领着其余银牌杀手从门杀出去。 这明显是舍车保帅,杀手们却毫不犹豫。 他们过得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被杀死是注定的,只不过不知道来得早,还是迟。 ······ “司空冗,你率第一组冲进去!” “诺!” “冉天满,你率第二组冲进去!” “诺!” “······” 燕亥派兵遣将,洛寒也对鲍黯、时迁、孙二娘道:“你们三人相互照应,不要分开,和高手过招才有锻炼意义,以后各种阵仗可能会多起来,不历练难有成就······” “先生放心,咱们定不辱使命!” 他们都穿着升级版仙衣甲,可以抵消五十次伤害,没有性命之忧。 只是让他们见识一下,真正以命相搏的厮杀是什么样子。 皇城司一组十人,各司其职,三人是弓箭手,三人是刀盾手,其余四人本是枪手,考虑到楼内狭窄,全部换成刀。 第一波燕亥就派出五十人。 “杀皇城妖······” “魔猿”身先士卒,身中两箭毫不在乎,杀进皇城卒丛中,挥刀就斩杀两人。 杀手武艺高强,但在人丛中施展不开个人武力,只能凭悍不畏死砍杀,接连杀死好几个皇城卒。 但皇城卒也是凶悍之辈,他们不顾刀剑加身,再加上数众,也杀得杀手手忙脚乱,死了数人。 “魔猿”十分凶悍,身受几处伤兀自砍杀,又杀了好几个皇城卒。 “吃我一刀!” 时迁等三人冲向前面,鲍黯第一个挥刀迎上去,和“魔猿”对砍。 “魔猿”刀快而重,他自认为一刀就能将鲍黯砍成两段,谁知砍在身上却毫无伤害。 “怪哉!” “魔猿”愣神的刹那间,鲍黯的刀砍断了他持刀的右臂。 “死吧!” 时迁的匕首穿透了“魔猿”的心脏,孙二娘的刀则是砍断了他的左臂。 “魔猿”大吼,兀自不倒。 “噗!” “噗!” “噗!” 好些皇城卒的武器都招呼在他身上,瞬间“魔猿”就被分解。 “魔猿”死亡,杀手士气降落,却拒不投降,奋力拼杀,皇城卒和杀手不断倒下。 “鬼手”和时迁短兵相接。 他刚见识到时迁被剑捅却无动于衷,反而把捅他的杀手捅了个透明窟窿。 “鬼手”见时迁有怪,不敢全力进攻,被时迁逼得节节败退。 “噗!” 鲍黯利用仙衣甲一刀砍翻一个杀手,就见“鬼手”被时迁逼退到自己身旁。 他不调整身体,反手用刀背砸过去,正中“鬼手”后脑。 “鬼手”顿时晕过去。 “夔雕”早率四个金牌杀手偷偷爬上楼顶,他见下面被皇城卒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没办法突围,心中已然明白,“魔猿”等人凶多吉少。 潜伏少顷,五人突然现身,准备窜到侧面楼顶逃跑。 “楼顶有人,弓箭手准备!” 燕亥发现后立刻下令。 “咻咻咻······” 乱箭齐发。 金牌杀手是高手中的高手,五人长剑舞得密不透风,箭矢纷纷被荡开。 “楼主,你们先走······” ‘赤蝶’和‘风鸮’舞剑挡箭矢,同时把其余三人护在身后。 “兄弟保重!” 两楼间距离接近三丈,这难不住鬼樊楼的金牌杀手。 三人纵身高高跃起,像三只大鸟一样飞起,眼见就要跃到另一楼顶。 第109章 不详 “咻!” “咻!” “咻!” 三枚箭先后呼啸而出,分别命中空中跃起的三人,随即他们像死鸟一样掉落在地面上。 “好箭法,有射雕手的潜质······” 燕亥连声赞叹,转头却见洛寒手里拿着把精巧的弓,正注视落地的三个杀手。 “洛真人是射雕手?” 燕亥惊愕不已。 这小道士简直没谁了,就没有他不会的技艺。 洛寒微微一笑道:“我算什么射雕手,只是略懂箭术皮毛而已······” 连珠箭连射三人,还说略懂皮毛,那皇城司一众弓箭手,岂不是拿着玩具的孩童。 早有皇城卒冲过去抓捕“夔雕”三人,谁料抓回来的却是三具尸体。 “燕公事,三个杀手全死了。” “死了?” 燕亥又是一惊。 弓箭射中一般不会瞬间死去,除非射中要害。 这三人几乎都是后背中箭,应该不会这么快死去。 怪哉! 难道是假武林高手,落地摔死了? “皇城妖杀死了楼主,咱们跟他们拼了······” “赤蝶”和“风鸮”见他们拼死保护的楼主被箭射死,顿时悲伤逆流成河。 “夔雕”率领他们出生入死,数次把他们从火坑中救出,如今恩人惨死,他俩自然悲痛万分。 逃跑无望,只有多杀皇城妖泄愤了。 “杀光皇城妖······” 两人纵身一跃,从楼顶跳将下来,准备和皇城卒拼命。 “咻!” “咻!” 燕亥这次看得清楚,洛寒连续两箭,箭矢如流星,命中还在空中张牙舞爪的两个杀手。 只是他看得不是太清楚,心中疑惑重重。 洛寒拉弓就射,也没有见他搭箭······对啊,他的箭囊呢? “燕公事,这两人也死了。” 等燕亥查验完尸体过来,洛寒早把龙舌弓放进系统背包。 “洛真人,你那弓······能否让我观赏一下么?” 洛寒摇摇头道:“抱歉燕公事,小道这弓······不祥!” 这理由搪塞意图太明显了吧? 燕亥不再徒劳,指挥皇城卒继续战斗。 ······ 这一战十分惨烈,总计不到半个时辰,死伤一大片。 翡翠楼内包括楼主在内,共二十一个杀手,仅有一人被击昏活捉,其余全部战死。 皇城卒死了三十七人,伤二十六人,洛寒赠予菠萝蜜,伤者全数生龙活虎。 皇城卒忙着打扫战场,并搜查楼内一切,寻找新发现。 鲍黯等三人则是架着“鬼手”来到洛寒面前。 “把他泼醒!” 一盆水浇在头上,“鬼手”慢慢睁开眼睛。 “说,鬼樊楼在京城还有哪些窝点?” 若是抓回皇城司审出线索,其余窝点的杀手早闻风而逃了,洛寒想趁热打铁,将其他窝点都一举捣毁,。 “楼主会来替我们报仇的,到时候你们将死无葬身之地,他们会将京城闹个底朝天,等着吧,桀桀桀······” “鬼手”不知道楼主已经殒命,但他清楚自己的命已经到了尽头,笑罢便嘴中乱动。 “卸了他的下巴······” 燕亥发现端倪,大喊一声却已迟了。 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鬼手”开始七窍流血,这明显是中剧毒的症状。 “想死?我不允许,你就死不了,鲍黯,撬开他的嘴······” 怕找水耽误时间,洛寒就地取材,在“鬼手”嘴里滴了几滴菠萝浆,然后灌了几口葫芦酒。 少顷,“鬼手”悠悠醒来,见自己还活着,不由一愣。 孔雀胆是剧毒,我怎么还活着? 难道我服下的是假毒药? 见“鬼手”宁死不说,洛寒也清楚现在问不出有用的消息,便让鲍黯卸下他的下巴,交给燕亥。 鬼樊楼总部被清理,但还有没有余孽不知道,一切都着落在“鬼手”身上。 当然还有翡翠楼内的蛛丝马迹,以及死人的身份也有帮助。 后续就是皇城司的事情了,洛寒也乐得去交还御赐金牌,过个舒坦年。 ······ 初三,艳艳高照。 太后寝宫内,向太后懒散地躺在软椅上,眯着眼睛小憩。 “除夕夜,官家和简王在朱太妃那儿吃的晚饭,比往年多呆了一个多时辰······” 小黄门墨苏低声禀报打探来的消息。 向太后默默听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她清楚如今自己的地位,也清楚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她贵为太后,是先皇正宫娘娘,其实就是个没儿没女的孤寡老太婆,失意落败,没人理睬。 尤其皇帝巴不得让她早归西,也好让他母亲朱太妃上位做太后。 按理说皇帝亲政后,亲生母亲还是嫔妃待遇,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但向氏就死抱着太后这个称号不放。 这称号是赵煦还没有亲政时,她和婆婆高滔滔联手打压而来的,她不想放手,也不能放手,否则就真成孤寡老太婆了。 但她懂得隐忍。 自从赵煦亲政,她就把自己藏在宫里,啥事都不闻不问,更不去干涉朝政。 “······昨日官家去大相国寺敬香,带着简王,没有其他亲王踪影······” 墨苏继续,向氏仍静静听着,内心早已波澜壮阔。 皇帝表态了。 几月前盛传端王家有祥瑞后,赵煦出入便带上他一母同胞的兄弟。 很明显在告诉别人,按肚子计饭量,不要做自不量力的事。 这时她想起儿子褒王赵伸,出生下一日便夭折,若是活着,皇帝定是他。 “······今日在南御苑和辽人比射箭,官家携简王同行······” “年年初三都比试,给哀家说这个有什么意思?” 听到的都是兄弟情深,向太后怒了,吓得墨苏忙跪下磕头。 向太后自知失态,慢悠悠转换话题道:“宋辽两国和平数十年,御苑比箭是传统,让辽国赢了又能怎样,偏要争来争去······只要不再打仗,便是盛世······你下去吧,哀家要静静······” 突兀的,向太后想起了端王。 按理说赵煦和所有亲王都是她庶子,但只有端王像儿子那样对她。 不仅对她嘘寒问暖,照顾有加,对她身边的人也主动示好。 如果赵煦能像端王那样对她,她该多么幸福。 可这是镜中花,水中月,是她的妄想而已。 ······ 第110章 挤兑 洛寒被抓壮丁了。 从除夕开始,到初二结束,他仅用三天时间,就完成了了别人三年都完不成的创举。 清剿无忧洞,捣毁鬼樊楼,谁能这么完美收关? 没有人,除了洛寒。 赵煦也清楚这个事实,所以洛寒进宫交还金牌时,他没有接受。 事情还没最终定局,洛寒还需做最后的努力。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等无忧洞和鬼樊楼贼人审理结束,处置完他们再还金牌不迟。 顺便邀请洛寒初三去南御苑,陪他观赏宋辽射箭比赛。 皇帝就和女朋友一样,无赖耍得很溜,关键是你还不能拒绝,否则就会过分耍赖。 洛寒无语,只好答应。 痛快过个年的打算落空,初三去给丈母娘补着拜年的打算也落空。 和义郡王已经答应亲事,必须去郡王府拜年,初二忙大事,初三呢? 哎······初三看完比赛再去。 就射几箭,应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说不定赵有奕也会去南御苑。 ······ 南熏门外的南御苑外早已是锣鼓喧天,人山人海,百姓们进不去,却不影响他们获取比赛消息的热情,这让洛寒不由想起前世球赛前的情景,区别仅在于南御苑门前没有黄牛。 洛寒主仆四人刚进门,就见曾布给一武将低声交代着什么。 武将三十出头,披甲戴盔,腰间挂着弓箭,正气凛然。 洛寒揖手:“曾相公!” “洛真人······” 曾布还礼,兴冲冲道,“真人来的巧,正好做大宋赢契丹人的见证。这是老夫万里挑一选的伴射武臣秦阳,他是一顶一的神射手,赢契丹人不在话下······” 每年初三,大宋都派箭术高明的武人伴射,与辽人比试箭术,胜了就会欢呼雀跃,输了自然脸上无光,所以枢密院会精心挑选伴射。 曾布是枢密使,伴射武人自然由他定,从他的表情和自信来看,秦阳不孬。 秦阳也是洛寒的拥趸,他拱手道:“秦阳见过洛真人!” 洛寒打哈哈:“秦将军加油,闪耀赛场,为国争光······” 二人边说边往御苑深处走去,刚到赛场边就听有人喊:“官家来了。” 赵煦骑着马,周围骑兵都是高大的护卫,将他保护的严严实实,谁若图谋不轨,这些护卫就是肉盾。 君臣礼仪毕,赵煦坐在看台高出,那些护卫再次站在他身边。 弓箭无眼,谁都不能保证没人动歪心思。 ······ 胡睹衮站在箭靶前,身边有十几个护卫,他给射手交代:“今日瞄准射,让宋人丢脸,把昨日的羞辱还给他们······” “好!” 射手面色冷峻,沉默寡言。 他叫萧五常,是契丹最出色的射手,胡睹衮专门带来,就为今日比试出彩。 契丹人的名字很特别。 有以“哥”、“奴”为名的,也有以牲畜为名的,还有以出生重量,宗教等命名的。 比如耶律休哥、文殊奴、石抹狗、耶律驴儿、萧九斤、萧观音等,名字千奇百怪,以五常为名,不足为怪。 这和某国的姓有一拼,像什么犬养、我孙子、猪手、牛肠、鼻毛、肛门、牛粪屋...... “宋人伴射看似稳重,应该也是个高手,你不能掉以轻心······” 在场宋人唯有秦阳带着弓箭,胡睹衮看到后再次叮嘱。 “我晓得。” 萧五常惜字如金。 胡睹衮见好几国使者站在宋人跟前,和辽人有意拉开距离,心中不忿,便走过去找茬。 “秦阳昨日试射,十箭八中红心,今日只要正常发挥,赢辽人不在话下······” 洛寒很悠闲,见曾布在使者前卖弄,心里暗笑。 枢密使今日不但客串领队,还是新闻发言人,提前扔出烟幕弹,给对手施压,同时增加己方自信心。 “呵呵,大言不惭,据我所知,在战场上,南人弓箭靠人多起势,射术真不咋的,比起契丹勇士,那就是小巫见大巫······” 胡睹衮无事找事,嘲讽曾布道,“而且宋人懦弱,训练场上生龙活虎,上了战场胆小如鼠,到时候连两成水准都发挥不出来······” 这厮是个老手,几句话就把秦阳的信心打下去,顺便挑起他的火气,心态便不稳了。 不待曾布说话,洛寒率先反击道:“辽使和汴京城的市井妇人有的一拼,闲极无聊,最喜欢扯东家猫儿西家狗这些东西,你再当几年大使,这舌头都能当围脖用了······” 当众被挤兑成长舌妇,胡睹衮顿觉脸上无光,他气势汹汹道:“南人就爱逞口舌之快,这有什么用?契丹勇士箭术独步天下,今日御苑比武,定是契丹赢,宋人败定了······” 洛寒微微颔首道:“刚刚说你舌头长,你立刻把劲转移到嘴上了,再吹几句你就上嘴唇顶天,下嘴唇立地了······” “先生,上嘴唇顶天,下嘴唇立地,他的脸往哪里搁?” 孙二娘不怵场,有什么就问什么,正好扮演了捧哏。 洛寒笑眯眯道:“吹牛的人还要什么脸······” “哈哈哈······” 众人被逗得大笑,胡睹衮大怒,不服气道:“历年比试,南人输多赢少,本使如何就吹牛了?输了不承认,不要脸的是你们!” 洛寒冷笑道:“说是比试,却是辽人用弩,宋人用弓,这本就不对等,要不你们也用弓箭试试?” 这比试确实不公平。 弩容易射中,对臂力没有影响,而弓箭费臂力,还对射手要求很高。 准和稳得兼顾。 胡睹衮哑火了,但他不甘心,眼珠子一转,鬼心眼来了。 “吾皇最喜欢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洛真人若是跟本使去大辽,本使敢肯定,吾皇定会封你为国师,官居一品,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胡睹衮看似当着皇帝面挖墙脚,其实是当众离间。 这小道士有点东西,让宋廷忌惮不重用,对辽国有百利而无一害。 洛寒不露声色道:“用得着跟你去么,机会到了,我自己会去······” 咦? 小道士有投奔我朝的想法? 无心插柳柳成荫。 若是他能被我朝所用,他那神药自己岂不想要就要。 胡睹衮惊喜道:“什么时候去?” 第111章 雄心 这话什么意思? 一众宋人不由皱眉,洛寒本事太大,若是他投奔辽国,定会成为大宋的头号对头。 赵煦见旁边章惇皱眉,笑着道:“章相公不必担心,洛真人绝不会做契丹走狗······” 章惇点点头道:“但愿如此!” “什么时候去?” 洛寒等的就是胡睹衮的这句话,他仰头四十五度,摆出一个“费式造型”(费玉清),喃喃道:“过几年吧,过几年我率百万雄师,去幽州城头看日出······” 幽州本是汉人的坚城,石敬瑭把幽蓟十六州割让契丹后,幽州便成为辽国的南京幽都府。 收复燕云之地也成为历代汉儿的梦想,而这个梦想自从“高粱河车神”兵败,坐着驴车逃走后,宋人的梦便被惊醒。 北望江山心有余而力不足。 收复燕云十六州是宋人的梦想,但当着辽使提出来,就有挑衅的意味。 别看大宋把西夏打出屎来,但若和辽交战,打出屎来的肯定是宋。 所以宋朝不想轻易招惹辽国。 场面顿时静悄悄,大伙把目光都洒在胡睹衮身上,等着胡睹衮咆哮。 “哼!” 胡睹衮愣了少顷,忿忿转头走了,有些失魂落魄,像一个怕丈夫教训的小媳妇。 他就这么走了? 谁都觉得胡睹衮会发火,谁知他被洛寒这么一呛,连火苗都没有,反而选择躲避。 辽使到底是什么意思?良心发现了吗? 不应该,契丹人哪有那玩意儿。 ······ 胡睹衮心慌了。 他本想离间并恶心一下宋朝君臣,不想却激起洛寒的雄心。 赵煦亲政后对外态度强硬,辽皇耶律洪基近期两次递上国书,宋朝都不给回信,这说明比起以前,宋朝已经不那么怵辽国了。 现在当着他的面说收复燕云,更表明宋人态度。 窝囊就窝囊在辽国内部,耶律洪基早无雄心壮志,每年盘算着宋朝的岁币给皇室添加零花钱,现在就算宋人在他面前说收复燕云,他也不会发动战争。 他不止一次告诫孙子耶律延禧,南朝通好岁久,汝性刚,朕百年后汝登基,切勿生事。 两国若是由于口角而有了摩擦,他这个大使脱不了干系,所以他过去再次叮嘱萧五常,赢下比赛,用事实羞辱宋人。 “开始吧!” 赵煦说罢,郝随大声喊道:“官家宣布,比试开始······” “用心射!” 胡睹衮再次叮嘱,萧五常只是微微点头,阔步走到白线前。 早有一个辽人上好弩箭,试着瞄了瞄,然后把弩递给萧五常。 胡睹衮想赢下比赛想疯了,连萧五常上弩箭的力气都给省下了。 萧五常持弩的手稳如泰山,他调匀呼吸,瞄准,扣动弩机。 “呼!” 随着弩箭射出,几个护卫突然站在赵煦前面,中间几乎没有缝隙。 看比赛变成看后背,赵煦顿觉无味。 “嘭!” 箭矢飞出,正中红心边。 洛寒微微点头,这辽人箭术不错,这种切线靶在后世射箭比赛中,也算十环。 萧五常不满意,他摇摇头,接过第二把上好箭矢的弩,深吸一口气,瞄准。 “嘭!” 不知道是心理作怪,还是其他原因,这一箭比上一箭差了少许。 洛寒再次点头。 九环也是好成绩,这要是后世,萧五常肯定是金牌的有力竞争者。 萧五常更不满意,他没有接递过来的弩,而是选择另外一把弩自己上箭,然后举弩瞄准。 “嘭!” 第三箭正中红心。 “哇······” 契丹人集体欢呼,萧五常也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明白这一箭完美的原因,射箭就应该自己做全套,少一个环节都会影响准度。 “秦阳,该你了,拿出平日的水平,射中两个红心就赢了······” “曾相公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 秦阳毫不怯场,他缓缓向前,步伐异常平稳,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 站在白线前,秦阳张弓搭箭,瞄准自己的箭靶。 “嘭!” 箭矢虽刚过红心边,却也算射中红心,不如萧五常的第三箭,却比他第一箭强。 只要再中一次红心,第三箭只要不脱靶,秦阳就赢了。 看着尾部还在箭靶摇摆颤抖的箭矢,宋人高声欢呼,紧接着御苑外传来更大的欢呼声。 外面的人们听到欢呼声,就能判断伴射武将这一箭射得不错。 “运气好而已······” 胡睹衮嘟囔一句,却明显带有紧张。 秦阳再次瞄准,这次他瞄了很久才松手。 “嘭!” 箭矢射中红心边。 没有提前一轮赢了比赛,宋人发出低沉的惋惜声。 “我就说是他蒙的······” 胡睹衮得意笑着,心里却担心的要命。 若是秦阳最后一箭中红心,他们就会输了比赛。 秦阳大吼一声将心中的紧张驱散,然后张弓搭箭,注意力全部集中。 瞄准,松手。 “嘭!” 箭矢飞速射出,正中箭靶红心。 “嗷······” 秦阳高兴地跳起来,场内却没有欢呼声。 他仔细看箭靶,发现萧五常的箭靶上插着四支箭,尤其插在红心中间的那支箭比其余箭长好多。 天呐,我射错箭靶了。 “哈哈哈哈······” 胡睹衮爆笑道,“南朝无人,南朝无人,我就说宋人懦弱,赛场上连两成水准都发挥不出来,说准了吧······” 宋人都很失落,这一箭若是射中自己箭靶该有多好。 “还有谁?” 胡睹衮突然吼道,“契丹勇士觉得如此胜之不武,再给宋人一次机会,咱们再比过,有人敢上场吗?” 叫声十分嚣张。 胡睹衮心里明白,今日宋朝派来的神箭手只有秦阳,再没有其他人比他箭术高。 秦阳已受到射错箭靶的影响,早产生心理阴影,再出场也会败北。 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羞辱宋人。 有人上场,输了丢人。 没人上场更丢人。 站在赵煦旁边的燕亥看向目洛寒。 他觉得洛寒会应战,谁知他却纹丝不动。 “嚣张什么?我们大宋有的是神射手······” 赵有恭怒而起身,吼叫道,“本王承诺,谁赢了辽人,小女赵萍便嫁给他。” 赵萍被无忧洞掠走,虽还保持处子之身,但名声受损,赵有恭也有尽快嫁出去的想法。 嫁一个箭术高超的武将也是不错的选择。 凭他的人脉,郡马很容易出人头地。 “兀那番子休张狂,某来和你比试······” 执勤军队中突然站出一人。 看到那人模样,大伙也是惊呆了。 ps:两章一次奉上,缓一会还有一章。 第112章 关扑 “兀那番子,某来和你比试······” 胡睹衮嚣张跋扈,惹恼了执勤禁军中的一员小将,他大步流星过来,到曾布跟前躬身道,“枢密相公,某愿和番子比箭······” 番子是宋人对外夷的蔑称,众人佩服此人勇气,敢当面蔑视辽人,却惊愕他的模样。 卷蹜短黄须发,凹兜黑墨容颜。睁开怪眼似双环,鼻孔朝天仰面。 也就是说此人生的锅底面、朝天鼻、发卷曲、胡须黄、眼如环······实在是丑的抽象。 曾布喝道:“尔乃何人?在军中任何职?” “末将宣赞,乃神卫军营指挥······” 禁军百人为都,五都为营,营指挥就是个绿豆小官。 按说他连进入南御苑的资格都没有,但今天他率本营禁军来执勤,恰好出现在这儿。 曾布见宣赞魁梧壮实,却生的十分丑陋,心中不喜,担心宣赞既输了箭术,又输了颜值,再次喝道:“你一个营指挥,有何资格比箭,还不退下······” “枢密相公,末将自幼随父习武,深通武艺,弓马娴熟······” 宣赞正要解释,曾布打断道:“此乃两国大事,岂是儿戏,若大宋再输,民心士气都会受影响。应战是肯定的,否则会被契丹人看轻,但也要找个稳重的来比试······” 曾布眼里,宣赞就是鲁莽的代名词。 这等莽汉心情急躁,论起打斗会是好手,但若论起射箭,恐怕心浮气躁,难堪重任。 “秦阳,你可愿意将功赎罪?” 解铃还须系铃人。 秦阳是曾布亲自挑选的伴射,输了丢得是他的人,若是再次比试,应该有机会扳回面子。 他还是对秦阳有信心。 “曾相公,末将······” 秦阳身体微微颤抖,诺诺不敢应承,良久道,“末将技不如人,相公还是另选高明······” 洛寒清楚,射错靶子的人有很大的心理阴影,奥运会上的埃蒙斯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现在让秦阳出场,不但会输了比赛,还会毁了秦阳。 不过他对宣赞很感兴趣。 这宣赞也是《水浒传》中人物,书中说他连珠箭赢了番将,他的箭术应该不差。 曾布不让他出场,明显是以貌取人。 我该不该帮他? “枢密相公,末将愿立军令状,若是不胜,甘受军法从事······” 宣赞不服气,扯着嗓子喊道。 “曾相公,有本事的人就该为官家分忧,小道会点相面术,这人有不凡之处,让他出场赢面很大。” “不妥,不妥,还是换个人来。” 曾布拒绝道,“老夫派人去军营调,还有不弱于秦阳的神箭手······” 太浪费时间了,我还要去丈母娘家拜年,而且胡睹衮也不会给你时间去军营摇人。 洛寒早观察过,观众席上没有赵有奕,他盼望快点结束比赛。 请将不如激将,看我激他一激。 “曾相公,你不让有本事的人上场有何居心,难道今日关扑,你押了辽人赢?” “放肆!” 曾布大怒,指着洛寒道,“我堂堂大宋枢密使,岂能让铜臭玷污了气节,大宋的荣誉比什么都重要······” 洛寒随口一激,却把秦阳吓了一跳,他惴惴盯着洛寒,内心忐忑。 北宋禁赌,抓赌最严格,处罚也最严厉,严重时可以砍头。 但也不绝对,每年一入正月,开封府便张榜告示全城,元日、冬至、寒食这三大节,放关扑三日。 关扑是一种带赌博性质的游戏,但谁关心是不是游戏,只要官府允许公开赌钱,就会有人坐庄赌博。 南御苑比箭自然被庄家列为热门赌博项目。 秦阳借了高利贷,让表弟悄悄押了五千贯辽人赢,所以他故意输。 输也是一种艺术。 秦阳要输,还不能输了自己神箭手的名头,故意演了一出射错箭靶的戏。 洛寒这么一说,他还道洛寒能掐会算,知道了他的秘密,心中大骇。 都在禁军任职,秦阳了解宣赞一二。 宣赞父亲是游击将军宣斌,早年死于西夏战场,宣赞袭爵,并在神卫军任职。 但宣赞长相丑陋,脾气耿直,不善溜须拍马,只知打熬筋骨,练习武艺。 射箭自然会,却没听说他箭术精湛,不然枢密院选人时,他怎不在候选人之列。 “曾相公,宣赞立下军令状,你也不让他上场,看来你对手下武将没有信心啊,要不这样吧······” 洛寒大手一挥道,“小道替宣赞作保,他若不胜,我甘愿受罚······” 曾布道:“若是输了,该如何罚你?” “官家封的五品官我不要了,怎么样?” 洛寒耍了个滑头,清剿无忧洞,捣毁鬼樊楼,他立了大功,升官是肯定的。 五品官自然不要了。 见曾布还在犹豫,洛寒催道:“曾相公,若是赢了呢?” “赢了······赢了就赢了呗,还能咋滴······” 曾布见洛寒作保,心想他肯定有把握,便道,“宣赞,好好比,赢了辽人,老夫重赏你······” 宣赞大喜道:“枢密相公放心,某定赢那番子。” 宣赞很感激洛寒,非亲非故,第一次见面就为他作保,还把官职搭上。 “某谢过洛真人,大恩后补······” 洛寒过来拍了拍宣赞肩膀道:“不要紧张,你要相信自己实力,你一定行······” 管他顶补顶用,鼓励总不会错。 宣赞没再说话,他接过秦阳手中的弓和箭囊,径直走向白线。 “曾相公,南朝真没人了,让这丑八怪上来丢人显眼吗?” 胡睹衮哈哈大笑道,“估计这脸丢了,也看不出来羞······” 宣赞恶狠狠瞪了一眼胡睹衮,然后直接喊萧无常:“兀那番子,可敢和某比试?” 萧无常看了一眼宣赞,不屑与之说话,拎着弩过来道:“换靶!” 曾布吩咐换了箭靶。 萧无常亲自上弩箭,然后瞄准箭靶。 “嘭!” “嘭!” “嘭!” 萧无常连续发射,三箭两中红心,一中红心边线。 秦阳暗喜。 关扑稳赢,他发财了。 哈哈哈······ ps:上两章把萧无常打成萧五常了,我这就去改。 第113章 守诺 萧无常不愧是契丹出色的弩手,两箭中红心,一箭只是偏红心分毫。 这个成绩很难被人超越。 “稳了!” 胡睹衮满脸得意,幸灾乐祸看着宣赞道:“丑八怪,早点认输吧,免得到时候输人又丢丑······” “井底之蛙,丢丑的是你们这些番子······” 宣赞不屑地看了一眼胡睹衮,然后站在白线前张弓搭箭。 他心态平稳,丝毫没受到萧无常好成绩的影响,更没受到胡睹衮嘲讽的干扰,心中只有比赛。 锐利的目光贯注在箭靶上,瞄准,松弦。 “咻!” 箭矢呼啸而出,正中红心中间。 “嗷······” “好俊的箭术,养由基重生,飞将军再世也不过如此!” “好汉子,扬我国威!” 刹那间掌声和欢呼声响彻御苑。 御苑外面的欢呼声立刻响应,虽然他们不清楚,第二次的欢呼声为何迟迟才来,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为大宋欢呼的氛围,此刻他们与祖国休戚与共。 众人还陶醉在欢乐中,箭鸣声再次响起。 这次是连续两声。 “嘭!” “嘭!” 两支箭全中红心。 箭靶上三支箭挤在一起,箭尾晃晃悠悠,如同三头淘气的小猪在挣脱彼此的束缚。 “连珠箭······” 谁都清楚连珠箭对射手的要求有多高,尤其第二箭,几乎没有调整时间,纯属抬手就射。 宣赞人丑,这箭术实在是俊俏。 “赢了!大宋赢了!” 御苑内欢呼雀跃,呼声雷动,外面的人听到大宋赢了的消息,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大宋万岁!” “官家万岁!” 和宋人的喜悦形成鲜明的对比,胡睹衮神情呆滞,嘴角抽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箭靶上的三支箭似乎扎在他心上,疼得窒息。 本身赢了,我为什么要嘴欠? 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赵有恭也被宣赞的连珠箭折服。 这汉子虽丑,本事却大,在军中前途无量,把女儿嫁给他? 这要是放在以前,赵有恭绝对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贼配军,还是个丑汉。 然此一时彼一时,女儿被掳进无忧洞后,风言风语不断,名声受损,嫁门当户对的人家很难,还会被戳脊梁骨。 哎,这是孩子的命,认了吧! 赵有恭缓缓走下看台,到宣赞跟前道:“宣赞,本王说话作数,刚刚说谁赢了辽人,便将女儿嫁给谁······现在你赢了,本王便将女儿许配与你······” 大伙都陶醉在胜利的喜悦中,早把这事忘了。 再说郡王在看台上随口那么一说,也是给射手打气,谁会刻意让郡王守诺。 谁都没有想到,赵有恭言出必行,当场兑现承诺。 “某宣赞有礼了,永宁郡王,某万万不敢如此孟浪。” 宣赞拱手拒绝道,“某气不过番子嚣张,出来应战只为大宋争一口气,并非奔着娶郡主而来,恳请郡王收回成命······” 额? 你一个贼配军也要嫌弃我女儿? 见宣赞拒婚,赵有恭脑中第一时间跳出的就是宣赞嫌弃女儿名声不好,他冷哼一声,脸色一沉道:“你可有家室?” “无!” “可有婚约?” “无!” “娶本王女儿会辱没了你?” 宣赞忙道:“郡王恕罪,郡主嫁与某,那是某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只是某长相丑陋,脾性耿直,恐怕会辱没郡主,郡王还是另择良配······” 宣赞说得越实诚,赵有恭就越恼怒。 “你这是硬要把本王陷入不讲信誉的风波中······” “郡王,某实难从命······” “······” 两人红脖子黑脸,站在一旁的曾布左右为难,知道是这种境况,他就该走远些。 现在劝谁都不合时宜。 ······ “好箭术,虎父无犬子,宣家小子有其父之风······嗯,他和郡王在吵架?郝中官,你去看看。” 赵煦很兴奋,若非是皇帝的身份束缚住他,现在早已冲到箭靶跟前欢呼了。 坐得高看得远,当他看到赵有恭和宣赞起争执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赵有恭后悔了。 后悔归后悔,可不能在这儿闹,他赶忙去让郝随当和事佬。 简王赵似低声道:“官家,郡王大概这是后悔了,嫌弃宣赞丑······” 赵有恭的承诺他们都听到了,当时都觉得是一句玩笑,现在看来玩笑开大了。 “人是丑,可身手却俊······” 赵煦说到这儿戛然而止,这是别人家的事,郡王若不愿意,自己虽是皇帝,也不好掺和。 赵似又道:“赵萍是一个才女,嫁给这等丑汉子,确实不般配······” 兄弟俩正说着话,郝随呼哧呼哧跑过来。 “官家,宣赞说自己丑,配不上郡主,拒绝这门亲事。郡王抹不开面子,和他争辩,一个要许,一个不娶······嘻嘻,话本中都没见过······” 这样啊。 赵煦顿时理解赵有恭的难处。 “郝中官,你去把郡王、曾相公、宣赞都传过来······” 郝随飞快跑过去。 “郡王、曾相公、宣将军,官家有请。” 争执停止,曾布也松了口气。 三人走上看台见礼,君臣礼毕,赵煦对宣赞道:“今日你胜了辽人,力挽狂澜,朕甚欣慰,有功即赏······宣赞,你现在是什么官职?” “启禀官家,臣是神卫军营指挥。” “你这等身手,还立了大功,做一个营指挥太屈才了······曾相公,看有什么合适的职位给他升起来,朝廷不能亏待有功之臣······” “臣遵旨!” 曾布痛快领旨。 不用皇帝说,他也会给宣赞升职,不过皇帝说了,就得郑重其事升职。 “臣谢官家抬举······” 宣赞忙跪下叩谢,他嘴笨,说不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类的话,但感激是实实在在的。 “起来吧!” 少顷,赵煦又道:“宣大郎,有件事与我们赵家有关,我要和你说道说道了······” 赵煦突然换上普通人的口吻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郡王惜才要将郡主嫁给你,我也觉得是良配······哎,我说宣大郎,我们赵家人不赖吧?” 官家做媒婆,宣赞怎能拒绝,再次跪下道:“臣谢官家,谢郡王!” “哈哈哈······” “不作数,这比赛不作数,重新赛过······” 胡睹衮突然高呼,把众人的喜悦打断。 第114章 阳谋 五千贯啊! 秦阳呆了,看着兴高采烈的宣赞,心中把他骂了八百遍。 丑八怪,我弄死你,你三箭射掉我到手的五千贯。 本想赢来关扑的钱,立刻还清高利贷,如今情景只有一年后还了。 到时候连本带息七千贯,让他哪里去找这么多钱。 辽人输掉的是比赛,而他输掉的是命。 秦阳正在懊恼,就听胡睹衮喊道:“不作数,这赛不作数,重新赛过······” 太好了! 瞌睡了就有人往头下塞枕头,我的五千贯又来了。 秦阳如同在荒漠中见到绿荫一般,眼中充满希望,他立刻精神抖擞站起来。 “重新比,必须重新比。” 秦阳心里默念,“观音菩萨,释迦摩尼,太上老君,十殿阎罗······你们一定要保佑辽人必须赢下来,我求求你们了······” 曾布从看台下来,沉脸道:“你要怎的?” 胡睹衮嚷道:“曾相公,现在是双方打平,宋人没有赢最终比赛,你们嘚瑟什么?” 这是输不起啊? 曾布平静道:“那就以平局结束吧。” 平局好! 双方不分胜负,谁都有面子,皆大欢喜。 “不行,必须分出胜负?咱们再比第三场,你们再出一人,三局两胜,最后一局决定胜负······” 胡睹衮大声嚷嚷,洛寒首先不痛快。 你这厮啰嗦个锤子,瞎耽误功夫,老子还要去给丈母娘拜年,哪有闲工夫听你逼叨。 “你说三局两胜就三局两胜?输了不认账,还尽找好听的话说。比就比,来,第三局我接下,咱们比一下诗词歌赋,你可敢么?” 诗词歌赋一直是宋人的长处,虽然辽国也有几个佼佼者,但和宋人比起来就是邯郸学步。 胡睹衮自然不会答应洛寒。 “不,就比射箭,这次我们也用弓箭,双方公平竞争······” 咦? 辽人妥协了? 不用问元芳,洛寒就知道其中必有蹊跷。 洛寒的怀疑有理有据。 萧无常是弩箭高手,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都输给了宣赞,还要自寻死路去比弓箭······这很不科学。 而且宣赞一手漂亮的连珠箭谁都看在眼里,辽人想赢回来很难,胡睹衮知难而上,还要用弓箭比赛······若说没有阴谋,打死他都不信。 “怎么比?” 曾布说话了。 “这次不射箭靶,射活物。” 胡睹衮指着一个护卫手中笼子里的鸟道,“咱们射这只海东青,一人三箭,谁先射中谁赢,射不中算输······” 洛寒清楚,海东青是一种猎鹰,身小而健,其飞极高,优秀的射雕手也难射中。 训练一个海东青不容易,尤其是有灵性的海东青更是难求,辽人舍得射死它么? 谁都射不中,三箭过后不还是平手么。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枢密相公,末将平日猎杀飞雉走兔不在少数,海东青再有灵性,它不也是个扁毛畜生。三箭之内,末将定能将它射杀······” 宣赞自信满满。 洛寒突然问道:“辽使,若是我们一箭把海东青射死呢?” “射死?哈哈哈······” 胡睹衮狂笑道,“你是怕射死我们会索赔?不,随便射,射死是它命不好,不索赔,还算你们赢······” 你想多了。 你能把我的海东青射死,我裸奔汴京城。 “你把海东青放出去,萧无常,你先射三箭,宋人再射三箭······” 胡睹衮指挥鹰奴放鹰。 “扑楞楞······” 海东青出笼在空中盘旋。 萧无常拿起一把长弓,将箭头取下,刚要张弓搭箭,就听洛寒道:“慢着,每次都是你们先射,这次轮也轮到我们先射了······” 众人愕然。 惯例辽人先射,这是宋人待客之道,洛寒也清楚,为何这么说? 胡睹衮听后按捺住心中欢喜,忿忿道:“让你先射,又能怎的······” 宣赞拎起弓,正要搭箭,洛寒突然挡住道:“射海东青的小事不用你出手,我来足矣!” “你来?” 不光是宣赞,包括胡睹衮在内,在场所有人都大惊,唯独燕亥神情自若。 他清楚,关键时候洛寒一定会出手。 “洛真人,这可开不得玩笑······” 曾布急了,忙提醒洛寒。 “曾相公多虑了,小道可是著名的射雕手,我还会唱射雕英雄传,一会儿唱给你听······” 赵煦见状猛然想起燕亥禀报洛寒射杀五个杀手的事,他朝燕亥招招手,燕亥过来,赵煦问道:“你说洛真人是射雕手?” “是,官家,他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射雕手,没有之一,那天射死杀手,他几乎不瞄准,随手发射,箭出如神······” 赵煦点点头道:“郝中官,传旨,这一局让洛真人上······” ······ 胡睹衮冷笑,他不信洛寒箭术精湛,若是那样,刚刚他怎么不出头,反而让那个丑八怪出风头。 但现在他有些慎重了。 宋朝皇帝下旨让他上,说明他真有两下子。 箭术好有个毛用,他能保证洛寒射不到海东青。 “你射就你射,赶快开始······” 胡睹衮极不耐烦。 宣赞把弓箭递过去,洛寒摇摇头道:“你把弓箭收起来,我自己有······” “啾······” 尖锐的口哨声响起,海东青立刻高飞,注意力都集中在洛寒身上。 洛寒瞬间明白了。 这海东青听命于鹰奴,宋人射时,鹰奴操纵它飞出弓箭的射程,够都够不到,如何能射到。 辽人射时,鹰奴控制海东青低飞,取了箭头的箭,射中也不会射死海东青。 只要鹰奴控制住海东青的飞行高度,就能保证辽人赢。 好阳谋,道爷陪你们玩玩。 “诸位,看我大显身手,射死这只海东青吃烧烤······” 洛寒一揖手,然后小跑几步,突然跃起,空着手摆了个郭靖射雕的帅气造型,大声唱道:“千秋霸业,百战成功,边声四起唱大风;一马奔腾,射雕引弓,天地都在我心中······” 孙二娘抚掌道:“先生帅呆了!” “帅有什么用?手中无弓如何射?还射雕,射个锤子!他就是宋皇派来搞笑的,哈哈哈······” 胡睹衮狂笑。 他清楚,就算洛寒再神奇,也射不下来超出射程的海东青。 第115章 箭来 他在干啥? 所有人只发出一个疑问。 造型摆得倒是很帅,可手中空空如也,用什么来射海东青? 难道······这是某个法术的起手式? “郝中官,你去问问洛真人,他这是弄啥哩?” 赵煦憋不住了,一张口方言都出来了。 郝随走后,他还在纳闷,又朝燕亥摆摆手。 “那天洛真人射杀手,也是这般无二?” 燕亥摇摇头道:“官家,那天洛真人动如脱兔,箭如流星,眨眼间就射出数箭,今日他这······臣也捉摸不透······” 郝随一溜小跑,到洛寒跟前道:“洛真人,官家让咱家问你,你这是在干啥?” “射海东青啊,还能干啥?” 郝随惊呼道:“没有弓箭如何射?” “你懂啥,我这叫手中无弓箭,心中有弓箭,这是射雕手的最高境界······” “故弄玄虚!” 胡睹衮不相信,冷笑道,“心中再有多少弓箭,都是虚妄,只要手中无弓箭,你用什么去射,把心射出去么?” “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 造型摆得有些累,洛寒趁反驳胡睹衮的机会直起身子,缓缓走到一众外藩使者跟前道,“相逢便是缘,今日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告诉你们射雕手有上中下三境。下境曰手中有弓箭,心中有弓箭······” 洛寒走到萧无常跟前道,“你就是下境,为何这么说?因为你举起弓弩时,眼里只有箭靶,这就差了些意思。或许有人会问,对啊,一直就这样啊,眼中没有箭靶,如何射得准?我告诉你们,这是你们的认知错误,也是你们始终停留在下境的原因······” “同为神箭手,宣赞为什么能赢此辽人,就是因为宣赞是中境。你们可发现,宣赞射箭没有刻意去瞄准,他随手放箭都能命中红心。这才是神箭手该有的基操,手中有弓箭,心中无弓箭······” 宣赞一滞。 确实如此,有时候狩猎,他看到空中飞鸟,随手放箭,就能射中。 原来这就叫手中有弓箭,心中无弓箭? 洛真人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射雕手。 哎呀,不好! 若让外藩人学到怎么办? “我现在用的就是上境,手中无弓箭,心中有弓箭,领悟到这等箭术境界,那就是箭射于无形中······” 洛寒滔滔不绝卖弄了半天,那些自诩箭术不错的人都开始心中琢磨,但他们怎么都想不通,手中无弓箭,心中的弓箭如何射出来。 郝随又一溜小跑到了看台上,气喘吁吁道:“官家,洛真人说他在射海东青······” “什么?没有弓箭如何射?” “他说手中无弓箭,心中有弓箭,他还说这是射雕手的最高境界······” “手中无弓箭,心中有弓箭?” 赵煦口中喃喃,不由皱眉站起来,两个护卫立刻挡在他前面。 “滚开!” 但不论赵煦如何生气,两个护卫就是不让开。 ······ 洛寒又摆出那个造型。 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海东青在空中飞翔的距离太远,龙舌弓够不着,只能故弄玄虚,让鹰奴放松警惕。 他在等海东青下落的时机,一箭毙命。 大伙都被他吸引,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就想看一看心中的弓箭如何发射。 鹰奴好久没有发令了。 海东青飞得很无聊,它见洛寒手中没有弓箭,早忘了危险,挑衅般俯冲。 机会来了。 “箭来!” 洛寒大吼一声,意念一动龙舌弓出现在手中,随即飞速射出一箭,又让龙舌弓回到系统背包。 这是一瞬间的事,龙舌弓本小,好多人根本没看清楚弓,只见一支箭呼啸而出。 这是心中的弓射出的箭? 在一片惊愕的目光中,箭矢直奔海东青。 这是一只很有灵性的海东青,它反应很快,看到危险,在空中猛得一个急停侧翻。 箭矢被它轻松避开。 “哈哈哈······我的海东青并不是谁想射就能射中的,心中的弓箭又能怎样,还不是被轻轻躲开······” 胡睹衮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那箭矢突然拐弯,极速钻进海东青体内。 “砰!” 海东青重重跌落地面,连扑楞翅膀的力气都没有,僵死在当场。 “妖法?你会妖法?” 胡睹衮瞪大眼睛大呼,“箭怎么会拐弯?” “你不会,并不说明别人不会,箭本来就会拐弯······” 洛寒不再理睬一众惊愕的人,背着双手道,“曾相公,宣布结果,咱们去官家前复命······” “好啊!” 曾布大声道:“第三局洛真人赢,三局两胜,大宋赢了这次比试······哎,辽使,你要去哪里?” 胡睹衮没脸见人,起身拂袖而去,根本不理曾布。 “辽使且等片刻,小道有话要说······” 洛寒吼了一嗓子,胡睹衮止步转过身来冷冷道:“何事?” “贵使别走啊,一会儿还有赐宴,咱俩在宴会上交流交流······” 胡睹衮一听,还道是洛寒有意和他结交,心中的怒火降下去了一半。 他走过来,挤出笑容道:“道长要和我交流什么?” “划拳啊,还能干啥?你还想在宴会上给临潢府(辽国首都)的父老乡亲拜个年?不瞒贵使,我拳划得可溜了,手中无拳,心中有拳······” “你······” 胡睹衮没有想到洛寒在消遣他,气得浑身发抖,转身就走。 “贵使慢走啊,步子大了容易扯着蛋······” 胡睹衮本就七窍生烟,脑子和步子不在一个频率上,本想止步回怼一句,脚却没有跟上意识,结果扑通一下摔倒,恰巧路上的一块石头垫到他裆部。 “嗷······” 蛋疼! 护卫忙上前扶起。 胡睹衮顾不得疼痛,让护卫扶着他赶快往外走。 这道士会妖法,他说扯着蛋,真蛋疼了。 “咚!” 又一人栽倒在地。 有人认识这是输给辽人的伴射秦阳,嘴里咕嘟道:“这厮输了比赛都没有晕倒,现在怎么晕倒了?” “这还不明显么,高兴呗,大宋赢了辽国,他喜极而倒······” 随后欢呼掩盖了他俩的声音。 ······ 第116章 过河 “洛真人,你那心中的弓箭是怎么射出来的?还有,射雕手真有上、中、下三重境界?” 赵煦极为好奇。 他一直在揣摩手中无弓箭,心中有弓箭的论调,就听洛寒一声“箭来”,海东青就中箭而亡。 心中真有弓箭? 惊喜加疑惑中,曾布、洛寒等人过来复命,他迫不及待就问。 “官家,哪有心中的弓箭,我会袖里乾坤之术,弓箭就在身上,别人看不到而已。” 洛寒笑道,“这些都是噱头,我为糊弄契丹人临时编撰的,嘻嘻嘻······” “洛真人,糊弄辽人干啥?” “对啊,直接射杀就是,何必多此一举?” “看得我们一愣一愣的,还认为你要展示某仙术呢。” “······”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出心中疑惑。 “诸位有所不知,我在憋大招啊!” 大招需要憋? 见众人疑惑更盛,洛寒明白今天不解释清楚会有麻烦,但解释清楚麻烦更大,索性继续忽悠,把众人先忽悠瘸,再忽悠苶,便可以轻描淡写趟过这条河。 要这个效果,自然得用亦真亦假的实话。 “诸位且听我细细道来······” 洛寒侃侃道,“起初辽人说射海东青,我就有疑惑,鹰在空中飞,或高或低,十分难射,尤其海东青,更是狡猾无比。但辽人说就用三支箭分出胜负,这难度未免太大了,而且他们也用弓箭,这又是一个不切实际的事实。” “显而易见,宣赞的连珠箭强辽人数倍,他们再练七八年都赶不上,用自己的弱势来挑战别人的强项,纯粹就是找虐,胡睹衮老奸巨猾,岂会如此选择······这又是一个疑点。” “尤其萧无常把箭头取下时,我感到其中蹊跷大了,便嚷嚷我们先射,其实是要暗中观察,寻找蛛丝马迹,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把戏。直到鹰奴一声口哨响,我瞬间明白辽人的险恶伎俩······” 洛寒故意停顿,看着围在四周的官员和护卫,微微一笑道,“这海东青听命于鹰奴,我们射时,鹰奴操纵它高飞,弓箭根本够不到。辽人射时,鹰奴控制海东青低飞,取了箭头的箭,射中也不会射死海东青······” “辽人用心险恶,实在卑鄙!” “我知道了,这只海东青是辽人特意训练的,他能听懂鹰奴的口哨,就如同战场上将军发令,士兵按令行事······” “或许鹰奴为了不太明显,把海东青控制在临近我们的射程,引诱宣赞射箭,那时候射出去的箭也是强弩之末,海东青轻巧就能避开······” “鹰奴控制住海东青的飞行高度,就能保证辽人赢,这是胡睹衮给我们挖的坑······” “幸亏洛真人慧眼识真相,不然就会落入辽人圈套。” “······” 众人一阵子脑补倒是省了洛寒不少口舌。 少顷,见脑补声小了,洛寒又道,“面对此种情况,我只能故弄玄虚,摆一个射雕的造型,就是为吸引眼球,同时为麻痹辽人,尤其是鹰奴,所以我编撰出射雕手的三重境界······” “······等我再次摆出手中无弓箭,心中有弓箭的造型时,辽人明显被麻痹,鹰奴已好长时间没有控给海东青发指令了。同时,他们见我手里没有弓箭,放松了警惕,忘记了危险正在他们的松懈下缓缓靠近······” “······谁能料到辽人的海东青也和辽人一样跋扈,它飞得不耐烦了,突然俯冲低飞,大有袭击我的念头。这等好机会我怎会浪费,突然出手,一击毙命。” “嘿嘿,辽人做梦都不会想到,我会袖里乾坤,这真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一番卖弄又收获了一波五星好评。 “洛真人不仅心细如毫,还大智若愚,佩服佩服······” “这里面用到兵法了,我觉得用到了瞒天过海和暗度陈仓之计······” “三十六计用的多着呢,什么声东击西、无中生有、欲擒故纵、假痴不癫······还有空城计、连环计、美人计······” “哪有美人计的事?” “·····” 章惇微笑点头,能得到“扒皮章”的赞许确实不容易。 “哎?朕见你射出去的箭会拐弯,这是怎么回事?” 洛寒自然不会说出系统的真相,他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官家,箭本来就能拐弯,只是别人没有掌握这个技巧罢了。比如扔出去个石头不可能是条直线,踢出去的鞠总会落在地上,再比如······” 摆事实,讲道理。 洛寒从生活实际出发,说得都是些常见的事,却没有一个能解释箭拐弯的,却让听者若有所思,微微点头,似乎真是这么回事。 若是沈冲在此,定会问道:“这、这不是你说的重力么,怎么跑到箭拐弯上了?” 片刻后,洛寒又道,“不过我的箭是特别炼制的,炼了好长时间,才炼制成功有数的几枚箭,可惜都用完了······” 随后他遗憾道,“看来以后还得努力炼制,只是材料极难寻找,还得融合黄金······” 洛寒边解释,边诉苦,似乎宝贝射下来海东青是一种浪费,如同宝珠弹雀。 “朕早说了,不会亏待有功之臣,洛真人牵头清剿了无忧洞,还用计摧毁了鬼樊楼,并射箭赢了辽人,这功劳大的无边了······” 赵煦稍一沉思道,“这样吧,从国库里拿五千两黄金洛真人先用着,把缴获无忧洞和鬼樊楼的钱物等价兑换,填补进国库······” “多谢官家!” 洛寒暗喜,想不到诉苦还能诉出意外之喜。 值了! 炼制玉蝉蜂和不夜天用了不少材料,五千两黄金正好弥补亏缺。 赵煦乐呵呵起身道:“今日朕甚欣慰,心情不错,传旨赐宴······洛真人,刚刚听说你拳划的挺棒,今日让几位相公和你较量一番,看到底是老拳手厉害,还是你小拳手了得······” 又要抓壮丁啊? 洛寒的心一下子拔凉拔凉。 陪皇帝若把媳妇陪丢,可就亏大了。 第117章 泡汤 “官家,臣刚刚是奚落胡睹衮呢,其实臣的拳术稀松平常,那是相公们的对手,对垒肯定输个一塌糊涂······” 贬低自己的拳,就为下面的话做铺垫。 说着洛寒露出十分为难的表情道,“官家,赐宴臣能不能不参加?今日真有要事······” 咦? 官家今日心情倍儿爽,让你陪着吃饭,你还推三阻四······飘了啊! 众官员不解看着洛寒,随即郝随喝道:“洛真人,啥事能比陪官家吃饭还重要?” 郝随看似呵斥,其实是在提醒。 洛寒豁出去了,直言道:“官家,这几天忙了个一塌糊涂,根本没空去给和义郡王拜年,今日还可以补救,再迟就于理不合了······” “哦······要去看丈母娘啊,好孝顺的女婿······” 按礼仪,准女婿应该初二给丈母娘拜年,最迟也不能迟于初三,否则就会成为诟病。 洛寒可是由于国事耽误了给丈母娘拜年,赵煦自然不会由于赐宴而硬拉洛寒,他打趣一句后,便正色道,“那你去给丈母娘拜年吧······郝中官,拉两车礼物去,洛真人没时间准备,朕给补上······” 洛寒忙道:“让官家破费了。” “和你功劳相比,这只是九牛一毛,赶快去吧,这个点还能赶上中午饭。” 说罢赵煦又道,“今日赐宴免了,诸卿家各自散去,大过年的,都回家陪家人,高高兴兴过大年······” 赐宴就这样泡汤了? 那些想参加赐宴的官员略略失望,岂不是皇帝也是个性情中人,没有洛寒,赐个毛宴。 ······ “神箭手来了······” 按照惯例,伴射赢了辽人就会得赐闹装、银鞍马、衣着、金银器物等,还会披红戴绿。 刚出南御苑,显眼的宣赞就被一众京城少年拦住。 京城有讲究,伴射取胜,市井少年就会争相拦路,献上上赞美颂诗,还要美酒敬英雄。 “怎么只有一人,不是说也有洛真人一份功劳哩么?” “洛真人随官家从侧门走了。” “可惜啊!” 前面的人涌过去,后面的人连伴射的影子都看不到,却兀自大喊。 “今天伴射扬我国威,可喜可贺,某要吟诵赞美诗······” “某也要赞美,还要与心目中的英雄连饮三大碗······” “敬碗酒算个啥,今日某关扑赢钱了······宣军门,今夜明珠楼咱们尽兴而归,全场某请······” “你还是省省吧,宣军门被永宁郡王瞅准,要召为郡马,你敢带他去逛青楼,郡王不派人割掉你的祸根才怪······” “······” 观众太多,热情又高,几乎将道路堵塞。 “宣军门,你真是高大威猛,威风凛凛,风流倜傥,才貌双全······” 一个少年好不容易挤进去,将想好的赞美词一股脑儿倒出去,说到一半却张不开口了。 这位伴射长相异类,压根就与这些词不沾边。 这可如何是好? “请诸位父老乡亲让开,某有军务在身,一刻不得耽搁······” 宣赞双手抱拳,黑着脸作了个罗圈揖。 赢了辽人,他原本想享受京城少年的喝彩,他便让兵马驻步,在一旁静候。 谁知他看到的都是惊愕的眼神,张大闭不上的嘴巴,还有憋住和憋不住的嬉笑。 这是嫌弃,更是侮辱。 用表情对他长相评头论足,无声的凌辱更伤人心。 宣赞立刻下令回营,再都不愿意留在这个伤心地了。 看着宣赞离开的背影,议论声暴起。 “这郡马长得忒是吓人,简直是钟馗下凡,郡主晚上醒来,会不会吓出病来?” “可惜啊,呆郎娶巧妇,丑男得美妻,这等丑军汉却要娶个才女,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这里面有内幕,赵萍郡主被贼人抢进无忧洞,受尽侮辱,早已不是完璧之身,所以永宁郡王才许下这门亲事······这丑军汉捡到便宜了······” “便宜没好货,这丑汉子还没有成亲,头顶就绿油油冒光······” “再绿再丑人家也是郡马,荣华富贵享不尽,比你这个起五更睡半夜,在市井刨食吃的小老百姓强百倍······” “‘丑郡马’,这个绰号不怎么样······” “······” 京城少年围堵宣赞时,洛寒早和赵煦从侧门进了皇宫。 赵煦要赐他两车礼物,他自然得去拉。 两牛车礼物,又全是贵重品,岳父岳母家去也倍有面儿。 ······ 大年初二是“女婿日”。 汴京有句俗谚:“有父有母初二三,无父无母抖担担。” 意思就是说,娘家父母还健在,女儿就得携女婿、孩子在初二,最迟初三回娘家探亲。 娘家父母不在了,女儿就只有媳妇的身份,只好继续留在婆家做活,帮亲友中回家做客的人抬担子。 洛寒虽没有成亲,但这等准女婿更应该在初二来拜年,否则会摊上不懂礼仪的骂名。 大年初二,赵有奕哪里都没去,在家等了一日,也没见洛寒来。 一家人在失望中吃晚餐,消息也打探来了。 洛寒领君命,率皇城卒摧毁了翡翠楼,据说这是鬼樊楼的总部。 而且除夕夜他还携王厚、皇城司清剿了无忧洞。 这可是大功啊! 女婿出息了。 赵有奕很高兴,立刻让打探消息的人详细说一遍,并承诺讲得精彩有赏赐。 那人也是道听途说,哪能说详细,但为了赏赐,只好胡编乱造。 “······且说洛真人大喝一声,贼人闻之,尽皆股栗。一贼站在翡翠楼顶一跃而起,想跃到另一楼顶逃窜,众皇城卒皆无奈。眼见贼人就要逃走,就听洛真人一声吼,那贼吓得从空中落下,皇城卒一涌而上,擒过来一看,那贼肝胆碎裂,早已吓死······” 赵有奕大喜,厚赏。 他觉得洛寒初三必来,也没去看射箭比赛,就在郡王府等,谁知等了半日还不见人。 “郡王,洛真人前来拜贺······” 苏氏迫不及待道:“快请他进来!” “急什么急?让他在门外等着······” 赵有奕火了。 第118章 冷落 “这孩子来迟,肯定有来迟的原因,老爷这反应未免有些强烈,而且如今八字还没一撇,咱们只是答应了他提亲,只算过了个纳采(注:相当于现代的提亲,是宋代婚姻制度六礼之首,六礼即六步礼法,依次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与聘书、礼书和迎书合为三书六礼。),现在叫姑爷都嫌早,你发哪门子岳丈的脾气······” 苏氏循循道,“就如昨日,等了他一日不来,结果是去执行公务,今日呢说不得又替官家分忧······能者多劳,有本事的人自然受到官家青睐。” “这孩子是真喜欢咱们家颖儿,那日颖儿手心划破,他随即就把自己的手心也划开条口子,还把驻颜乳的销售权也给了颖儿······他是个能同甘共苦的孩子,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冷落他······这似乎不是老爷的脾气······” 苏氏推心置腹,赵有奕听后气消了不少,但还是拉不下郡王的面子。 来禀报的门子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见赵有奕还冷着个脸,便也加入劝说的行列。 “郡王,小人多一句嘴,洛真人今天诚意足,拉着满满两牛车礼物,两个仆从还担着担子,估计是送给郡主的专属礼物······再说,现在不还没有过正午么······” “你这厮还不把洛真人迎进来,在这儿瞎叨叨甚?以后洛真人来访,直接引进来,不用通禀·····” 赵有奕听到没过正午的话忙责骂,门子屁颠屁颠跑了。 宋有过午不候的讲究,除非关系亲密或事急迫,否则过了午时拜访他人,极不礼貌。 当然,赵有奕让洛寒在门口候着,若超过午时,属于轻慢,更不礼貌。 赵有奕自然不想当个没礼貌的郡王和岳丈。 不久后院内传来赵有奕那爽朗的笑声。 “你这孩子来就来了,还这么破费····” 嘴里说着,可看着下人手忙脚乱抬礼物的样子,心里乐坏了。 他贵为郡王,乐的自然不是礼物贵重,他乐的是洛寒心诚、实在。 这女婿以后肯定大有前途,不论是修道还是做官,都会成为佼佼者。 嗯······应该催一下刘安庆,趁早把纳吉(注:六礼第三步,又称过文定,即男女订立婚约)过了,把聘书(注:即订亲之文书,在纳吉时,男家交予女家之书柬)拿到手,心里才踏实。 至于问名(注:六礼第二步,俗称合八字,就是通过男女双方八字卜吉凶)就免了,洛寒是得道高人,就算八字相冲,他也有的是办法逢凶化吉。 这么好的姑爷,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可不能让他在自己眼皮下溜走。 ······ “郡主,姑爷来了,和郡王在会客厅呢······” 小红探听到消息,立刻奔进赵颖闺房分享喜悦。 赵颖魂不守舍。 洛寒昨天没来,今天还不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小红报喜,赵颖顿时喜出望外,少顷听出小红话中有戏谑的意思,红着脸责怪道:“你个没正行的,姑爷长姑爷短的,还没嫁过去呢······” “快了,过完年姑爷肯定会来迎亲,他也明白郡主想嫁过去都想疯了······” “哪有啊,他说先不成亲,等岁数大一些再成亲······” 话说出口,赵颖才清楚又着了小红的道,便红着脸去假意追打小红。 “你这死妮子,看我不打死你······” ······ 西厅内,赵有奕摆了好几桌酒菜。 这也由不得他,沾亲带故的赵氏子弟都嚷着要一睹洛寒尊容,他本随和,便乐呵呵答应了。 好些人注意力在洛寒身上,反倒是冷落了饭桌上的山珍海味。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苏氏不断给洛寒夹菜,洛寒的小碗就没有浅过。 “姐夫,市井传说你有张翼德喝断长板桥之风,昨日在翡翠楼喝杀鬼樊楼贼酋,讲来听听······” 一个十二三的少年突然喊了一嗓子。 这个年龄最崇拜英雄,昨日他听到洛寒这段传奇,更是好奇,忍不住问道。 “尧诚,不得无礼,食不言,寝不语······” 赵尧诚被兄长数落,低头不语,满脸委屈。 “哪有的事······” 洛寒忙笑道,“几个杀手想从翡翠楼顶跃到侧面楼顶逃跑,跃起在空中时,我突然出手,用弓箭射中······或许这些杀手命该绝矣,掉落地面后死了······” 洛寒将真实情况简略说了一遍,唯独略去龙舌弓介绍,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赵尧诚是赵颖堂弟,他和几个哥哥跑来串门,就为了和心目中的英雄交流,他嘴巴抹油般叫姐夫,缠着让洛寒讲清剿无忧洞的事。 洛寒无奈,只好避重就轻讲,就如此也听得大伙啧啧称奇。 随后觥筹交错,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好消息,好消息,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姐夫是天下第一射雕手,他射杀了契丹人的海东青,赢了御苑比赛······告诉你们,姐夫的弓箭使的出神入化,已经达到射雕手的最高境界,属于手中无弓箭,心中有弓箭······我亲眼看到他心中飞出一箭,当即射杀海东青······对了,他的箭会拐弯······” 说话的是赵炯恢,他是赵有奕幼子,今年只有十四岁,却长得人高马大,看起来就是个壮汉。 今日郡王府就他一人去看了射箭比赛,结束后他见洛寒随官家走了,还道不会来他家,便和一些死党去青楼买醉。 喝得醉醺醺回家,见西厅在摆宴席,还道是有客人到来,便来卖弄一番。 “你这逆子,成天喝得醉醺醺的,圣贤书不读,偏爱舞刀弄枪。” 赵有奕也拿这个儿子没办法,索性由着他的性子,但此刻儿子失礼,他的面子也挂不住,便呵斥道,“进门就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还不向客人敬礼······” “爹爹,你有所不知,若是你今日去南御苑看过比赛,你比我还激动,那场面真格是······” 突然赵炯恢看到洛寒,他擦了擦眼睛发现真是洛寒,不由欢喜道:“我那爷,怎么是你?” 第119章 浪漫 “喝点黄汤,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赵炯恢喝得眩晕,只把准姐夫叫爹,惹得赵有奕一顿骂,也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这小子,没救了。 洛寒也被逗笑。 这个小舅子是纯天然耿直性子,人还鲁莽,如同投胎投错了一般,和皇族有些格格不入。 “是你没看清楚,实际情况不是你说的那样,哪有心里射出来的箭,那只海东青是我用弓箭实实在在射下来的······” 洛寒把御苑说过的话重新说了一遍,众人听得津津有味,连呼过瘾。 都骂辽人狡诈,无形把洛寒高高捧起。 赵有奕明白了洛寒没早来的原因,他果然是替官家分忧去了。 后悔啊! 知道洛寒和辽人比射,他就应该去南御苑观看。 “姐夫你说甚?我才不信,全京城就没有比我眼力更好的人了······” 赵炯恢醉眼朦胧,摆着手道,“不是我吹,再复杂的枪棒把式,我只看一遍就能模仿个七七八八,怎么可能你手速快到我看不清楚······那个,除非你现在示范一遍,若真是手速快到极点,我给你磕十个响头······” “不得无礼!” 赵有奕嘴里呵斥,心里却好想看,故而声调没有多严厉。 好吧,就当过年给丈母娘一家表演魔术了。 “看,这是五粒干果?” 洛寒拿起桌子上干果,放在手心里道,“我现在吹一口气,它就不见了。” 说罢,洛寒攥紧拳,吹了一口气道:“走!” 手一伸,干果不见了。 “哇······” 厅内一片惊呼。 洛寒再攥拳吹气,喊了一声:“来!” 伸手后五粒干果又出现在手心。 “哇······” 厅内再次惊呼。 洛寒又一次攥拳,做出撒出去的动作,说声走,伸开手干果已不在。 “干果去哪里了?” 洛寒故意神秘道,“你们猜不到,干果就在厅内某五个人的身上······” 话音刚落,好些人开始在自己身上寻找,甚至有人兜里寻,结果没有一粒干果在身上。 洛寒故作神秘,走到赵炯恢身边道:“你身上就有一粒。” “哪有?哪有?” 赵炯恢抖着身体道,“你找,找到算你厉害······” 他刚刚找了好几遍了,身上根本没有。 洛寒伸出空空如也的手,突然在赵炯恢肩膀上一抓,一粒干果就出现在他手心。 “哇······” 众人惊呼,赵炯恢纳闷。 肩膀上能放住干果? 他抓过一把干果不断试验,却没有一粒能老老实实呆在肩膀上。 接下来洛寒随机站在四个人身边,随手在他们身上一抓,就会找到一粒干果。 赵尧诚佩服的不行,大声喊道:“姐夫,再来!” 洛寒玩得高兴,走到赵尧诚跟前道:“这些蜜饯、果子、点心我替你收起来······” 说罢他一盘一盘都收进系统。 赵尧诚毕竟孩子性,他立刻上前拉住洛寒搜,摸了半天却连个影子都找不到。 “姐夫,你把它藏哪儿了?快拿出来!” 赵尧诚惊异连连,拍着手欢叫。 “完璧归赵······” 洛寒双手外展,那些盘子瞬间又回到桌上。 “好······” 喝彩连连,掌声雷动。 “姐夫,你把这壶素茶藏了,我就算你厉害······” 少年的赌约很简单,有时候连赌注都没有,一句算你厉害,就觉得登上最高殿堂。 而对赌的另一个少年则会如约去做,他蛮有把握,总觉得会领到这个最高荣誉。 算你厉害是每一个男子挥之不去的青春梦。 素茶就是没有加各种料的清茶。 洛寒爱喝茶水,不喜茶汤,京城人争相模仿,还起名为素茶。 这壶茶刚刚添了开水,热气腾腾,浓醇的黄色茶汤如琼浆般诱人,茶香随热气飘散出来,沁人心脾。 这要是不小心洒在身上,估计会烫掉一层皮。 赵炯恢并非故意刁难姐夫,他就是单纯的想增大难度,看洛寒把热茶如何藏在身上。 “你这逆子,不得无礼!” 赵有奕忙出声呵斥。 这可不是开玩笑,若是不小心把洛寒烫坏了,他的老脸往哪里搁。 “无妨,郡王不必紧张······” 洛寒接过茶壶,微笑面对众人,缓缓转了一圈,然后说声“收”,茶壶瞬间不见。 “好······” 惊呼又起,赵炯恢张大嘴巴,像个痴呆儿。 在一阵赞叹声中,洛寒说声“来”,茶壶又倏然出现在手中。 这不是戏法,这是仙法。 ······ “发压岁钱喽······” 洛寒手中突然出现一个红包。 一个红包给谁发? 疑惑中,突然洛寒手一摇,一个红包变成数十个红包。 “别急,别急,今天没成亲的人都有······” 红包内装着两贯交子,洛寒早就装好,就等今天人前显圣。 “哇······” 孩子们过年最喜欢的就是压岁钱。 钱多钱少不在乎,要的就是这个氛围。 洛寒挨个儿发红包,手中的红包看似少了,突然又会多起来。 “我也有啊?” 赵颖见到递过来的红包,愣住了。 洛寒反问:“你成亲了吗?” 赵颖的脸腾得一下红了,她清楚洛寒刚刚说过没有成亲的人都有,这么问也没毛病,可人有些多啊。 成亲! 我想成,你倒是娶啊。 赵颖红着脸接过红包,旁边人立刻起哄道:“打开看看,打开看看······” 其他人都是两贯,她的肯定也是两贯,洛寒又没换过,这么多红包都一模一样,他怎分得清。 红包里装着七张交子。 面额分别是一千贯,三百贯,十贯,一贯的四张。 就像那个两口子的梗一样,这个数额肯定有寓意,但赵颖却捉摸不透。 “一千三百一十四贯······,姐夫,这有什么寓意?” “对啊,有什么寓意?其他人送都是六六六或八八八,寓意顺利和发财······” 洛寒微微一笑道:“我的寓意是······一生一世······” “哇······” 惊呼声中,赵颖夺门而去。 心里却欢喜的要死。 好浪漫啊! ······ 第120章 含笑 宋朝过年官员假期长。 由于朝廷有规定,官员不能在自己老家任职,这就有了一系列的矛盾。 他们也是人,也需要和妻儿老小在老家过个团圆年,都不能人还在路上,假期就结束了吧。 怎么办? 好办,放长假。 对外地官员来说,这就是个好消息,他们从腊月二十日就开始停止公务,放假回家过年。 这叫“封印”,大印一封,谁也别来衙门办事,没人。 直到正月二十,再来衙门办公,名曰“开印”。 那时候没有手机,不可能在群里发个消息,外地官员立刻快马加鞭上衙,所以外地官员的年过得十分舒心。 但对京官来说就不一样了,皇帝让你加班你就得加班,否则御史会以弃国弃民的罪名弹劾,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京城加班的衙门很多,开封府就是其中之一。 无忧洞嫌犯有千余,为加快节奏,提高效率,陈端将官吏分成数十批,两班倒审理,夜里也不休息。 就如此,审完也到正月初八了。 嫌犯中就有尤悸。 他知道自己无法逃脱死罪,对在新乡县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并交代了他通过农青禾,来无忧洞避难的全部过程。 洛寒。 提起这个名字,尤悸由不得咬牙切齿,却也由衷的佩服。 这人的出现,不仅是他的劫难,也是无忧洞的劫难,他相信过不了多久,又会成为其他势力的劫难。 认命吧! 尤悸闭上眼睛等死。 接下来就是处置无忧洞贼人,如何定罪,赵煦早有定论,罪大恶极者必须凌迟,从贼也要重判。 也就是说,皇帝给的论调是只要能杀头,绝不监禁。 快刀斩乱麻,在赵煦授意和授权下,开封府迅速宣判,定于初十处斩那些罪大恶极的罪犯。 这也是无奈之举,罪犯太多,开封府牢房人满为患,好多都临时羁押在别处。 但初九就有御史上折,认为过度使用酷刑,有伤德政教化,应当刚柔并济,才能标本兼治,还例举了许多历史典型例子说明酷刑不人道。 这是在针对凌迟。 赵煦纳谏,但首恶洪城、杨覆番必须凌迟,否则不能震慑那些恶势力。 其余罪大恶极的爪牙全部砍头,罪不至死的吃牢饭。 正月初十,刑场上血流成河。 洪城和杨覆番在惨叫中被千刀万剐,尤悸也被枭首示众。 没有判死刑的罪犯被押到刑场观看行刑过程,然后被紧急送到沙门岛等各处服刑的地方去赎罪。 劫掠到无忧洞的良民有些遣送老家,无家可归或不愿回家的都安置在边关做军户,开垦田地,自力更生。 清剿无忧洞从除夕夜开始,到初十完美收场,京城顿时清净了不少。 真相公布于众,洛寒在京城声名鹊起,不论是朝堂还是市井中,口碑好的不得了。 ······ “那厮十分顽强,宁死不招,用尽了所有刑罚都无济于事······” “燕公事都撬不开的嘴巴,小道哪有办法······” 洛寒又被抓壮丁了。 交还御赐金牌时,赵煦再派他来皇城司审问“鬼手”,一句朕觉得你有办法,整得洛寒无话可说,没办法也得想办法了。 二人边聊边走,进了刑房,就见“鬼手”被绑在刑具上,任凭如何拷打,都咬着牙一言不发。 “鬼手”见洛寒进来,突然张口笑道:“狗道士,老爷死了你救活,现在又来干什么?杀老爷吗?来啊!老爷若是皱一下眉头,就不算好汉。你这狗道士脑子装的都是大粪,休想让老爷说出半个字······桀桀桀······” “鬼手”想激怒洛寒杀了他。 他能坚持住最后的倔强,却实在不想受折磨了。 洛寒没有生气,微笑道:“你不怕死?” “鬼手”笑道:“老爷的使命就是杀人或被人杀,死而已,怕个锤子!” “杀了你岂不太便宜了,今日刑场无忧洞洞主洪城、杨覆番等人被凌迟处死,你也应该尝尝这等酷刑······你知道什么是凌迟么?” 洛寒一字一句道,“就是把你绑起来,然后把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削下来,要割三千三百五十七刀······” “鬼手”脸色稍变,随即大笑道:“老爷身上肉多,估计五千刀都割不完······” 见“鬼手”不怵,洛寒道:“你这么爱笑,那······我让你一次笑个够······” 他早有针对“鬼手”的办法,这种人就得反其道而行之。 “这厮一心求死,你们这么逼供不起作用,等一会看一出好戏,他就会招······哦,燕公事,你派人去找两只山羊过来,顺便多找几罐蜂蜜,蜂蜜一定要足量,不然没效果······” 燕亥:“······” 皇城卒:“······” 燕亥本就话不多,他一言不发随洛寒出了刑室,然后吩咐几人去准备。 不久后,有皇城卒来禀报,山羊和蜂蜜已备好,二人便再次进入刑房。 “把这厮仰卧捆绑在这个刑具上,将手脚捆牢,不能让他挣脱······” 皇城卒按洛寒吩咐,将“鬼手”捆成个粽子。 “哈哈哈哈······老爷这些天受过的刑罚还少么,这简直是给老爷弹痒痒,来吧······” 洛寒没有理睬“鬼手”愤怒的咆哮,对几个皇城卒道:“用刷子在他脚底涂满蜂蜜,再把山羊牵过来,让山羊舔蜂蜜。期间要不断刷蜂蜜,要让山羊舔个尽兴,不能停止,直到这厮招供为止······我把丑话说到前面,若是你们懈怠造成嫌犯不招供,这事便与我没有关系了······” 额? 这样能招供? 听起来怎么像是推卸责任? 燕亥终于忍不住问道:“洛真人,这是刑罚?” “嗯,这刑罚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含笑九泉。” 洛寒点点头道,“等会儿这厮尝到含笑九泉的滋味,就会求着招供······咱们出去吧,时间有些长,先喝杯茶······” “鬼手”吼道:“狗道士,休想!” “别嘴硬,等会儿你就知道滋味了······” 洛寒不再理睬,走出刑室。 “按洛真人说得尽心去做,怠工者······重责!!!” 燕亥冷冷说完,转身走出刑室。 ······ 第122章 神秘 “哈哈哈······” 刑房里“鬼手”在狂笑,一直持续狂笑,笑声逐渐凄惨,宛如鬼哭狼嚎。 良久,笑声中充满绝望,“鬼手”仿佛站到悬崖边上踌躇。 向前一步是黄昏,退后一步是人生。 该何去何从? 少顷“鬼手”便有了抉择。 “求、求你们了,别、别让舔了,我招、我招······哈哈哈哈······” 这就招了? 刑室内,几个皇城卒一边听着凄惨的笑声,一边卖力刷蜂蜜,听到“鬼手”的讨饶声,不由一愣。 他们盯着“鬼手”看了片刻,又转头相互看了看,然后摇摇头。 我信你个鬼! 这几天咱们变着花样用刑,骨头断了好几根,都折磨的没有人形了,他都没有讨饶,更没有说招供的话,被山羊舔几下就受不了了······糊弄谁呢? “我清楚了,这厮用心险恶,想哄骗我等相信他要招供,等我们禀报燕公事,回来他必然反咬一口······” “肯定是这样,我们平日用刑重,他怀恨在心,就想变个花样来报仇,不理他,继续刷······” “哥几个分析的太对了,这种恶贼就是欠揍,我看打他一顿才解恨······” “别无事找事整出幺蛾子,燕公事的手段你受得了?按吩咐办事准没错。” “······” 脑补最容易蔓延,你一言我一语,几人立刻成为神探,把“鬼手”的小心思揣摩的一清二楚。 “几位爷,小、小人真受不了了,哈哈哈哈······小人愿招,你们快点把羊牵走,哈哈哈哈······” 凄惨的笑声让其中一个皇城卒很不舒服,他站起来自言自语道:“这笑声有些瘆人,这就是含笑九泉的效果?” 随后他盯着“鬼手”一动不动看,少顷他鼻子使劲嗅了嗅,而后捂住鼻子道,“哥几个,似乎不像作假,这厮把夜香排在裤裆里了······” 其他人听后也嗅了嗅,果然一股恶臭传过来。 “每天都吹自己是好汉,这下呢?把屎吹出来了吧······” 一个皇城卒正幸灾乐祸,另一人数落道:“别说那些没用的,他这状态很容易要命,你赶快去禀报燕公事,我继续刷蜂蜜,不然怪罪下来,咱们都得受累······” “也好!” 那狱卒不管有没有人去禀报,自管卖力刷蜂蜜。 山羊舔得更起劲了。 ······ 审讯室内,“鬼手”浑身颤栗,心有余悸。 他从未见过这等听起来无聊,却很残酷的刑罚。 狂笑折磨的他十分凄惨。 他能感到肌肉收缩乏力、虚脱、昏厥,呼吸困难,有马上就要死的感觉,然而死却永远和他不沾边。 而且还伴随着很强烈的生理反应,呕吐、大小便失禁、意识不清、求饶······ 洛寒见“鬼手”现在的样子,明白他的心理防线已破,现在应该要说实话。 “我想听听鬼樊楼这个组织,它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机构?” 鬼手苦笑道:“鬼樊楼······说出来你们可能不相信,我除了知道‘夔雕’是楼主外,其余还不如你们知道的多。杀手们一年少说也有一两次聚在一起,但相貌姓氏都不知道,也不允许打听,所以这事我说了和没说一个样。” 洛寒选择了相信。 这么神秘的杀手组织,一般人是不会了解其内幕。 洛寒又道:“那你们平时如何联系?还是一直呆在翡翠楼等任务?” “除非楼主召唤,否则我们就是京城的小老百姓,谁都不会注意到我们这种卑微的人。比如我,就是人们眼中的一个酒徒,谁会想到我是鬼樊楼的银牌杀手······” “鬼手”交代道,“若是楼主召唤,首先会在熟悉的地方留下记号,我们会去接头,对上暗号,还要辨认令牌,一切对号入座,才能确信。” “令牌有两类,一类是任务令,按悬赏接任务,满意就接;另一类是集合令,说明楼主要见所有人,这时候不是有大任务,就是要聚在一起鼓励大家······” “哎,也是鬼樊楼该有此一劫,初二日,楼主把我们聚在一起,总结去年,展望今年······在毫无征兆下,突然就被你们包饺子了······” 杀手也开年会? 洛寒惊叹一声道:“你有没有怀疑过,‘夔雕’就是翡翠楼掌柜?” “只是一个念头,之后就没有想过,因为掌柜徐才是个侏儒,而楼主却是个雄壮的汉子,嗯······你们没抓徐才?” “鬼手”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徐才应该知道楼主的身份,否则怎么在过年的时候把翡翠楼交给别人。 “徐才跑了,伙计、账房、厨子倒是抓了一大堆,他们毫不知情······” 洛寒实话实说。 鬼手突然想起什么,他忙说道:“哦,我想起来了,本来鬼樊楼杀手初二齐聚,十个金牌杀手中有三个外出执行任务没有来,他们具体执行什么任务我不知道,只知道匪号,分别叫‘如意鸯’、‘赤焰’、‘三足蜚廉’,其中“如意鸯”是个女杀手,她心狠手辣,变化多端,擅长魅惑······” 鬼樊楼十分神秘,皇城司把杀死的杀手全部查了个遍,也只能查出他们是普通租客,这些人似乎是从天上掉下来一般,籍贯家庭都不得而知。 “鬼手”不知道也很正常。 “楼主是你们的头,那楼主的头又是谁,徐才么?” 鬼手摇摇头道:“这我真不知道,鬼樊楼规矩,领任务杀人拿银子,其他事不能打听,也不允许打听······至于徐才此人,我只知道他是个侏儒,爱钱如命,平日对伙计苛刻,再一无所知······” 洛寒沉思少顷道:“你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亲人么?你是怎么走上当杀手这条路的?” “我没有家,就算有也不知道家在哪儿,在我懂事时,我就在一个岛上生活,唯一的人就是我师父······” “鬼手”喃喃自语,似乎想起那段鲜为人知的童年。 ······ 第124章 濒死 “官家日理万机,还记得有我这个娘子······” 刘清菁露出小女人姿态,嘟着嘴嗔娇道,“你也不算算,多长时间没有去过慈元殿了?” “娘子莫怪!娘子莫怪!最近有好些大事,实在是抽不开身······” 赵煦抓住刘清菁的手赔笑致歉,好不容易见刘清菁换上灿烂的笑脸,他便吩咐道:“郝中官,娘子肚子饿了,去弄些夜宵······” 夫妻俩吃着夜宵,聊着过去和未来。 “等娘子再怀孕,便让郝中官去伺候你,他是个忠心的人······” 郝随在一旁伺候,听到这句夸,忙叩头谢恩,还夸张地挤出几滴眼泪。 吃完夜宵夜已深,刘清菁想让赵煦陪她,弱弱道:“官家,要不去慈元殿,臣妾有好东西给你看······” “不去了······” 赵煦摆摆手,故意停顿片刻,看到刘青菁失望的表情,才笑眯眯道,“夜已深,娘子就在福宁殿过夜······” “真的?” 刘后欢天喜地拉着赵煦的手撒娇,却听郝随重重咳嗽一声。 郝随适时提醒惊醒了刘后,她嘟着嘴道:“官家,这不合规矩,被御史知道了,又要说三道四了······” “什么不合规矩,我的话就是规矩,我与娘子秉烛夜谈,也需要看别人眼色行事?” 听到皇帝这么说,郝随轻轻退下。 他已提醒了,御史责怪不到自己头上就是。 刘清菁不再说话,欢天喜地陪赵煦去歇息。 不知道是操劳过度,还是兴奋过头,赵煦努力了半天,努力出来的都是男人的难堪。 那话儿今夜想偷懒。 偶尔羞答答的抬起头,不等厮杀,就已疲软。 “哎呀,你怎么不行······” 男人最不爱听女人用这两个字埋怨,赵煦顿时挂不住脸。 他起身打开橱柜,在隐秘处拿出一粒丹药,想都没想就吞了下去。 “官家······” 刘氏本想阻止,见赵煦已三口两口咽下去,便没再做声。 接下来赵煦生龙活虎,刘清菁幸福的要死要死。 突然刘清菁感到赵煦的热情中断,她微微睁开眼睛,吓得大喊一声:“官家,官家,你怎么了?” 赵煦倒在床上,浑身抽搐,脸色紫红,已然昏迷。 刘清菁胡乱穿上衣服,大声喊道:“快来人呐······官家晕过去了,快传御医······” 郝随进来见到濒死的赵煦,吓得魂都飞走了,转头吩咐几个小黄门分别去传御医。 ······ “太后,福宁殿似乎发生了大事,灯火一片,还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呼叫声······” 向太后的几个心腹内侍一直在打探宫内消息,刘后今夜留宿福宁殿的消息传到她耳中不到两个时辰,现在就出现状况。 这······她立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赵煦本来就是个病秧子,不可能这么快就把病根治,肯定留有隐患。 今夜刘后又留宿福宁殿,那么······ 向太后又道:“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墨苏摇摇头道:“奴婢不知,只是远远看到灯火辉煌,隐隐听到呼喊声,感到福宁殿乱糟糟一片······” 事出反常必有妖。 “去福宁殿!” 说罢向太后披上衣服就从慈宁殿出来,披发赤足往前跑,那还能看出她是一个五十五岁的妇人。 侍从都懵了。 太后这是干什么? 侍候的几个宫娥喊道:“太后,梳洗后再去······” “来不及了······” 向太后曾光着脚跑过一次。 赵煦亲政后要追废曾经把持朝政的高太后(注:高滔滔,赵煦的祖母,向太后的婆婆,赵煦登基才十岁,她垂帘听政)的政令,向太后听到后也是赤足跑,然后声泪俱下哭诉。 她清楚,追废高太后政令,就等于把旧党一巴掌拍死,那样的话,她就完了。 【赵煦放弃追废高太后政令是他最大的败笔,若如此,赵氏子孙谁敢给旧党翻案,哪个皇帝愿意背上不敬祖宗,忤逆不孝的罪名,如果硬来,这个皇帝也做到头了。另外,系统升级后,自动出现章节乱,我没办法改,122就是121,没有丢掉章节。】 接下来便是换太后,赵煦的亲母亲朱太妃便会成为朱太后,而她成为没人理睬的一个老太婆。 今夜她要争分夺秒赶往福宁殿,这或许是她唯一留住太后头衔的机会,也或许是她干预朝政的诟病。 福宁殿就在前方,此刻已灯火通明,外面全是内侍、宫娥和护卫。 “太后······” “太后来了······” 虽然是皇帝名义上的嫡母,但侍从们觉得瞬间有了主心骨,从声音中就能听到欢喜。 向太后赤脚披发就像一个疯婆娘一般,进入西阁就见赵煦脸色铁青,脸颊颤抖,张大嘴巴啊啊轻叫,眼睛迷离,一看就是濒死状态。 好几个御医在旁边医治。 有人用针灸,有人熬药,忙得乱七八糟。 刘皇后在赵煦床前低声哭泣。 “你,过来!” 冯品被太后点名,惊慌失措过来道:“臣见过太后!” “官家何故昏迷?” “是······” 冯品战战兢兢,转头看了看刘氏,向太后突然恶狠狠道,“实话实说,你当哀家不敢治你的罪?” “启禀太后,官家这是······是同房发痉······也就是马上风······” 冯品顾不上掩饰,忙将病因告诉向太后。 向太后厉声道:“你这庸医胡扯,官家······他怎会出现这种情况?” “太后,本不该这样,是······是官家服了丹药······” 向太后横眉转头,对刘清菁厉声道:“你这是在谋害官家?” “太后,官家硬要吃,臣妾拦不住啊······” 刘清菁忙解释,她不敢被扣上谋害官家的帽子。 向太后冷冷道:“后宫有后宫的规矩,你怎能留宿福宁宫?” “是官家让我留下的,郝中官可以作证······” 刘清菁急了。 “如果你不来福宁殿,官家会留你么?” 向太后冷冷道,“来人,皇后有谋害官家的嫌疑,将此妇人押下去关押,没有哀家懿旨,任何人不得探视或放人,违者视同谋反······” 第125章 生死 皇帝濒死,现在能镇住场面的只有太后,而且谁都能看出,太后对皇帝的关心程度到达极限。 蓬头、赤足、垂泪、悲伤······还有对皇后致皇帝濒死的愤怒,一切都表露无遗。 试问谁敢不尊? “太后,不是你想的那样·····” 刘清菁还在辩解,向太后已怒不可遏,厉声斥道:“谁再耽误救治官家的宝贵时间,哀家现在就斩了他······” 护卫急了,立刻架起皇后往外拖。 “太后,你听我说啊······” 刘皇后还在努力为自己辩解,岂不知她已经被扣上耽误救治皇帝时间的帽子。 见刘皇后被带出去扣押,向太后焦急问冯品道:“官家的病情如何?说实话······” 冯品转头看了看忙碌的御医,救治还在继续,有人针灸,有人灌汤药,可这只是尽心。 冯品低声道:“太后,我等尽力了,官家已经······已经······” “尔等庸医,官家养你们何用?都去外面跪着······” 向氏怒吼一声,突然想起什么来,惊呼道,“差点忘了京城还有神仙,来人,传哀家懿旨,快马加鞭去小石山请洛真人,现在只有他能救官家······” 对啊! 手忙脚乱把洛真人都忘了。 众人这才想起,看向太后的眼神充满敬佩。 “菠萝蜜,谁有菠萝蜜,拿出来哀家重赏······” 向太后现在就像一个救子心切的老太婆,免冠徒跣,大呼小叫,就差以头抢地了。 “太后,官家喝过菠萝浆了,没有用······” 郝随垂泪,拿出菠萝浆瓶子道,“官家刚晕过去,皇后就让奴婢喂了整整一瓶,不济事的······” 向太后听后一滞。 少顷,突然泪目,步履蹒跚迈向床榻上躺着的赵煦。 ······ “元符三年,正月十二;元符三年,正月十二······” 洛寒听到赵煦濒死的消息,呆望天上的星星,口中喃喃自语。 历史记载中也是元符三年正月十二这天,赵煦驾崩在福宁宫,只不过记载中他死于白天,也就是说他早死了几个时辰。 自己这只蝴蝶扇了扇翅膀,不仅没有救下赵煦,反而让他提前死亡。 这不能不说是对穿越还带着系统的他的一种强烈讽刺。 难道这就是天命? “洛真人,救人如救火,赶快出发吧······” 传旨的人还道洛寒在夜观天象,忍住焦急没有打扰,见他半晌没动静,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句。 系统没有出现治愈赵煦的灵药,洛寒也束手无策,他回过神来道:“官家什么病?” “说是马上风,还吃了丹药······” 马上风? 哎,你这身子骨不悠着点,还······算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赶快出发······” ······ 向太后两手准备。 若是她主持救活皇帝,她将会是一生的太后,死后都不可能取了这个头衔。 如果皇帝无药可救,那她就得让下一任皇帝保住她的这个头衔。 御医被她打发到外屋跪了一地,侍从也被她遣开,身边除了自己的随从,再无他人。 向太后近距离看着赵煦,她能感受到赵煦真的没救了。 然后她握住赵煦的手,忍不住泪雨滂沱。 这次却不是做个别人看,悲由心生,她真的是在为亲人流泪。 见惯了生死,并不代表习惯了生死。 尤其对于一个见证过三个帝王生死的人来说,每见到一次生死,就是在她心口狠狠捅刀,还把以前的伤口也剥开,撕心裂肺的痛。 公公(宋英宗)死在眼前,丈夫(宋神宗)死在眼前,另一个即将死在自己眼前的帝王,就是自己的庶子赵煦。 这时她又想起了自己可怜的儿子,他就死在她的怀里,仅仅活了一天。 赵煦突然睁开眼睛,努力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他想见章惇把后事交代清楚。 但身边除了向太后,没有任何人,连刘皇后都不在。 “官家······” 向太后知道这是回光返照,她轻轻喊了声。 赵煦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微微抖动了下嘴角,一根手指在向氏手心中缓缓移动。 他在写字。 向氏凝视,从笔顺她看得清清楚楚是简王二字。 他果然是要立简王赵似为帝。 赵煦手指渐渐无力,他担心向氏不明白,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发出微弱的声音道:“简······王······继位······你······立誓······” “哀家立誓,若违君命,吓死于噩梦中······” 向太后泪水滂沱,点头立誓。 朕都快死了,为什么身边只有向氏? 赵煦心中有好多疑惑,但此刻也没有时间和力气问为什么,他最后看了一眼向氏,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官家······” 向太后大哭。 “官家······” 内侍、宫娥、护卫跪下哽咽。 冯品听到起身跑过来,给赵煦号脉,然后跪地嚎啕大哭:“官家······” 向太后擦干泪,她清楚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得留下精力迎接接下来的暴风骤雨。 “官家······” 闻讯而来的朱太妃一路痛哭赶了过来,她是皇帝生母,她来的却是最晚的一个。 她进殿直奔西阁,拉住儿子还有温度的手嚎啕大哭。 “太后,洛真人来了······” 在一片恸哭声中,洛寒赶到皇宫。 “快传······” 朱太妃惊喜万分,洛寒有起死回生能力,她儿子有救了。 “快传······” 向太后也很惊喜,今日不论洛寒救不救得活赵煦,她都是最大赢家。 洛寒很为难。 系统没有出现起死回生的药,若是赵煦死了,他没有办法救回来。 甚至他连断定赵煦生死都有问题。 他不会号脉,断定人生死的办法只有一种,就是人人都会的那个办法。 用手去试呼吸。 但现在却不能这样。 洛寒急中生智,掏出一个琉璃瓶,去下塞子,缓缓对在赵煦鼻孔上。 这是用系统合成的一瓶空气清新剂,人吸入会有短暂不适,会打喷嚏。 如果赵煦还有气,他会打喷嚏。 良久,赵煦没有动静。 洛寒收了琉璃瓶,转身对所有人摇摇头。 第126章 投机 哎! 生活就如大便,有时你努力了半天,出来的却是个屁。 自己奔波了大半年,想通过挽救赵煦的生命来拯救北宋,谁知在毫无征兆下,赵煦却死在女人肚皮上。 本来他应该活得更长一些,等到系统再次升级,说不定就有治愈他病的灵药。 可惜······防不胜防啊! 这······就是命! “御带(注:又称带御器械,属北宋大内侍卫,皇宫内有三千余班直,但只有六人能擢升为带御器械,不用说武艺肯定高强。)统领何在!” 向太后一声喝,一人进来躬身道:“臣御带统领席承洵见过太后!” “你派一御带率内殿直班封住福宁殿,谁敢擅自离开,死活勿论!” “诺!” “再派四个御带率殿前左右班,分别守住皇城四门,黎明不到,任何人不得出入,违者砍了!” “诺!” “你亲率御龙直班在宫内巡视,但有作乱者,不用通报,当即斩之!” “诺!” 洛寒不由惊叹,谁说她是个老态龙钟的妇人,她一点都不比那些政客差。 可以说在场的人中,唯有她的脑子最清明。 现在绝不能让官家驾崩的消息传出去,以免有人趁机作乱。 朱太妃突然意识到什么,擦干泪道:“太后,如今当宣宰执入宫,共商大事,确定即位皇子······” 向太后瞥了一眼朱太妃,淡淡道:“不用,大行皇帝已给哀家说了······(注:大行就是永远离去的意思,大行皇帝是对刚去世皇帝的敬称,等谥号、庙号确立,就以谥号或庙号为正式称号,说白了就是死去皇帝的过渡性称号。)” 真说了? 朱太妃半信半疑道:“大行皇帝说立谁?” 兄死弟及,她相信也渴望是她另一个儿子赵似。 “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向太后面无表情摇摇头道,“等到黎明宫门开,哀家自然会通告天下。” 福宁宫内顿时静悄悄,哭泣声也被向太后禁止。 ······ 天色渐渐明亮,向太后首先打破寂静。 “郝中官,把你的人叫来。” 第137章 改良 “真人,请讲······” 洛寒的话让革新派和赵佶都满心欢喜,若真有改良之法,青苗法自然会变成王安石所说的“民不加赋而国用足”。 洛寒环视诸大臣一眼,缓缓道:“官家,臣资历浅,也无意于功名,朝政得失最没有发言权的应该就是臣,但臣感激官家知遇之恩,且痛心于诸位相公为此事当殿争纷,故将肺腑之言,陈于官家之前······” “臣不妄言青苗法好坏,但臣观青苗法条例可知,章相公与司农寺诸官立法之意,均从便民富国出发······平心而论,青苗法,良法也······” 这话说出口,章惇等人面露喜色,赵佶也微微点头,以示赞许,而邹浩以及跪倒的官员,脸色就难看起来。 这道士总会半路里杀出,坏他们大事。 既然你说你最没有发言权,为何还要发言? 顿时有人想胡搅蛮缠,但洛寒还没有说出青苗法改良措施,而且皇帝已允许他说办法,他们只好恨恨等着洛寒把话说完,再做反驳。 “诸位都清楚历史,青苗法出现之前,朝廷用的是常平仓法,这法令的好处不用小道啰嗦,谁都知道是一项百分之百为黎民百姓造福的仁政,但王介甫为什么还要变法呢?” 洛寒的思维有些跳脱,没有说青苗法的改良措施,反而翻起历史,谈及青苗法立法的初衷。 这个问题一提出来,旧党就有机会插嘴了。 “王介甫是真小人,为在史书上留下青名,故意为之,沽名钓誉而已······” “他就是一个奸邪,祸乱朝纲······” “······” 保守派见缝插针,立刻对死去的王安石进行人身攻击,直接把他骂成张汤、周兴等酷吏。 “放肆!” 蔡卞自然不会让这些人辱骂自己岳丈,他喝了一句,正准备出班辩论时,突然听洛寒厉声道:“可笑至极,简直让人笑酸大牙······口口声声自称君子,骂人恐怕市井泼妇犹不及,诸位这是把圣贤书读到驴槽里了吗?” 第148章 背锅 “我的天老爷,这个少年居然是钦差?这下把事情惹大了,得想办法补救!” 刘横把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他是钦差大臣,专门来调查苗盎蹊跷死亡案,就不应该说殷汐霜是女杀手之类的话,而是把此事早早告诉家主。 这都是自己自作主张惹得祸。 如今的事他已不能控制,尤其殷汐霜在钦差手里,冯家倒卖人口的事恐怕包不住了。 “牛根,你带几个人盯着城门口,有啥事迅速通禀,我将事情原委详细告诉老爷······” 刘横果断转头,拍马进城朝冯宅而去。 家主冯棠手眼通天,现在知道也不迟,肯定有办法挽救。 冯家的家丁见势不妙,也随着刘横偷偷溜走,仅留下牛根等四人。 “啥······这少年郎是钦差大臣?” “哇!姓吕的这次踢铁板上了,不好收场咯。” “拦钦差,还动刀动枪,这罪名可大了。” “自作聪明,却上了冯家的当,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吧。” “活该,他平日为巴结冯家,没有少干祸害百姓的事,今日正好让钦差教训一顿。最好抓进大牢,也让他尝尝坐牢的滋味······” “刘管事跑了,锅只有吕成嵩背。” “他不背还能甩锅给冯家?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等钦差走了,冯家还在青州一手遮天,他一个六品都辖连屁都不是,敢得罪冯家。” “······” 钦差与地方官以这种方式见面,真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这种大瓜最适合吃瓜群众的口味。 好些百姓顿时交头接耳,满脸幸灾乐祸。 “来人,将这厮给本钦差拿下!” 洛寒没有打算放过刁难自己的吕成嵩。 吕成嵩作为朝廷命官,却甘做士绅鹰犬害人,这种保护*伞官员最为可恶,必须惩处。 而且也是敲山震虎。 让那些和冯家暗中勾结的官员收敛。 不管苗盎的死与冯家有没有关系,光凭他们贩卖人口这一点,洛寒就不会饶了冯家。 这等样的士绅,一定要连根拔起,否则终究会成为大宋最毒的害虫。 几个皇城卒上前将吕成嵩扭住,吕成嵩不敢反抗,一个劲地求饶。 “钦差见谅,下官是来捉拿逃犯,不想冒犯了钦差,您大人有大量,就把下官当个屁放了······” 说得好听,但放谁都不能放了你。 洛寒冷笑道:“吕总捕头,你一口咬定这个女孩是逃犯,那本钦差且问你,她叫什么名字?所犯何罪?要把她抓到哪儿去?” “这······钦差明察,刚刚有人举报,下官不得已而为之,下官抓住她也会辨别,不会把无罪的人按有罪论处······” 吕成嵩兀自辩解,洛寒怒道:“你一个朝廷命官,甘做冯家鹰犬,连钦差队伍都准备赶尽杀绝,别说普通百姓了,今日本钦差就给你点教训,让你长点记性。” “本钦差一向说话算话······凌弃,把他的两条腿打断,给那些甘愿当狗腿子的官员敲响警钟······” “钦差,你无权这样做!” 吕成嵩豁出去了。 就算把他官撸了,凭这几天他敛的钱,也足够过富裕生活,而且他为冯家丢官,冯家也不会袖手旁观。 “下官依责检查,钦差认为下官做得出格,只能写奏折请朝廷定夺,而不是私作主张······你这是公报私仇,耍钦差的威风,朗朗乾坤之下伤害朝廷命官······我要联合青州官员弹劾你······” “怎么,你还想拼个鱼死网破?实话告诉你,你还不够格。” 洛寒冷冷一笑,拿出御赐宝剑道,“官家赐我尚方宝剑行便宜之事,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六品都辖,就是再大的官员,倘若作奸犯科,本钦差照样可以斩杀······” 吕成嵩吼道:“你这是假传圣旨,我不服,我不服······” “连官家都要怀疑,你这厮真该死!” 突然一队骑兵从城门奔出,领头一人却是慕容彦达。 他呵斥一声,然后大声传令道,“保护钦差,但有妄动者,直接斩杀······” 一百禁军抽出长刀哗啦啦将捕快包围,捕快忙将腰刀入鞘,然后跪在地上。 谋杀钦差的罪名他们可顶不住。 慕容彦达和禁军一起来青州城,早已和青州知州霍枫取得联系,并说了明天钦差到来的事。 霍枫知道慕容彦达是国舅,也想巴结他,但在洛寒到来之前,慕容也不敢有任何异动。 他婉拒好意,和禁军住在馆驿。 霍枫接到钦差到来,并和吕成嵩起了冲突的消息,忙去告诉国舅。 慕容听后率禁军直奔城门,把霍枫甩在身后。 青州之行是他揽功劳的大好机会,虽不知洛寒为何提前一天到来,但为洛寒解围这等大事,他定会争先。 “凌弃动手,我不想说第二遍······” “遵命!” 皇城卒也是折磨人的好手,他们将吕成嵩按住,并把腿放了个适合踩断的坡度。 “咔嚓!” “咔嚓!” 凌弃两脚就将吕成嵩两条小腿踩断。 “啊······” 吕成嵩疼得大叫。 爽! 吃瓜群众直呼过瘾。 平日危害青州的吕总捕头,今日终于得到惩罚,但他们感到后背阵阵发凉。www.wenxue一二.Com 这钦差年纪轻轻,却是个狠辣之辈,一会儿知州来肯定有大戏看了。 说话间,霍枫火急火燎赶来,他忙下马拱手见礼。 “青州知州霍枫见过钦差,下官来迟,请钦差恕罪······” 洛寒淡淡一笑道:“霍知州不必自责,本钦差来得仓促,你不知情也是常理······公务要紧,咱们还是去衙署吧,哦······都辖吕成嵩罪大恶极,先关进牢中,慢慢审问。” “下官遵命!” 霍枫松了一口气。 他治下出了好几件大事,乌纱帽岌岌可危,现在又出现都辖率众围堵钦差的大事。 此刻钦差就算卸了他的乌纱帽都不过分,谁知却客客气气。 这钦差好和善。 吕成嵩这厮干的好事,差点坏了他前途,关在牢里都是小事。 “带下去,关入大牢,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监······” “是!” 吃瓜群众非常失望。 钦差呵斥知州的大戏没有上演。 这不应该是钦差的性格啊。 第149章 夺魂 进了青州衙署,手续交代结束,洛寒立刻吩咐霍枫道:“霍知州,即刻带本钦差去停尸房,重验苗推官的尸体······” 钦差到来立刻就进入工作状态,这让霍枫很不习惯,他忙道:“洛钦差一路鞍马劳顿,还是歇息片刻再行验尸,下官在凝香楼摆下薄宴,替钦差洗尘接风······” “不劳知州费心,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再耽误有辱圣上重托,还是先验尸再说其他······” “洛钦差日理万机,是我等楷模······” 霍枫捧了几句,然后亲率相关人员陪洛寒等人去停尸房。 尸体停在角落的棺木里,为防止腐烂,棺木里一直存放防腐物品,还不断加冰块降温。 打开棺材,仵作李财掀开尸体上盖着的纸被,脸上安详的表情出现在大伙视野中。 尸体虽然保护得好,没有腐烂,但放得久了,出现不少尸斑。 李财边验边道:“男性尸体一具,脸、项、腹、背等处均有尸斑出现,尸斑呈紫黑色,其余皮肤均苍白,嘴唇略有紫黑色,口中有臭味······” 众人静静听着,等验尸结束,洛寒问道:“李仵作,依你验尸多年的经验,能判断出苗推官死于何物?” “禀报钦差,上一次苗推官的尸体也是小人查验,当时什么都看不出来,但从今日状况来看······似乎有些符合中毒的症状,不过小人又有疑惑,既然是中毒,为何当时死亡毫无这种症状?” 李财皱眉道,“小人百思不解,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种毒物进入脏腑能使人无症状死亡,暂时隐藏在体内,时间长了才会显现出来?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说罢,李财又摇摇头。 凌弃就站在洛寒旁边,听到李财的话,他不由前移几步,盯着尸体看了几眼,然后默默退后,站在洛寒一旁。 “苗推官确系死于他杀,至于是何物,有待咱们进一步调查,待查看以前的验尸笔录和其余记载,再做打算······” 重新验尸得出苗盎死于中毒,这也是进步。 洛寒看完笔录也没有发现什么,见天色不早,便离开衙署准备回馆驿休息。 “洛钦差,下官已在凝香楼摆下薄宴······” “不是我拂知州面子,只要是我身负皇命,初来乍到就去寻欢作乐,有些不合适,等过几天案子有重大突破,我亲自做东,请青州官员赴宴,今日有些累了······” 霍枫知道多请无益,便说了几句官场套话,目送洛寒离开。 “先生,小人可能猜出苗推官的死因了。” 洛寒上马车,凌弃在放下帘子时突然低声道。 “你且上来!” 凌弃上车,洛寒低声道:“说来听听。” “他可能死于夺魂香。” “夺魂香?” 凌弃点点头道:“这种香烛甚是歹毒,杀人于无形,死者很安详,看不出中毒症状,但时间长了会出现轻微中毒症状,但一般人死了,就会急急下葬,放不了多长时间,不容易发现······” “你能确认死因?” “小人有九成把握,只是······难道是她出手?” “谁?” “如意鸯。” 凌弃皱眉道,“会夺魂香配方的仅她一人,她是鬼樊楼金牌杀手,心狠手辣,擅长易容、魅惑、使毒,夺魂香更是她拿手好戏,但鬼樊楼杀手只接楼主悬赏令,她怎会去杀苗推官······如意鸯乱接买卖,就不怕泄露身份?” “难道是苗盎发现了某种秘密,这个秘密有可能与鬼樊楼有关系,如意鸯不得已而杀人灭口?” 洛寒沉思少顷,突然道,“调转马车,去苗盎生前的住所内,说不上能发现蛛丝马迹······” 结果什么也没查到,里面根本没有书信等有价值的东西,倒是又惊了霍枫,匆匆陪着检查住所。 ······ “先生,有人求见!” 穆赤夜拎着一张烫金的名刺,推开门就进来了。 钦差队伍住在馆驿,洛寒谢绝了霍枫的宴请,却和慕容、寒雄躲在屋内吃酒,共同探讨案情。 “进门要敲门,你这样太没礼貌······” 孙二娘在一旁侍候,见到穆赤夜推门而入,就是一顿奚落,全然没有把他这个都头放在眼里。 穆赤夜忙道歉:“下官有些急,洛真人莫怪!” “我在青州不认识人,来馆驿肯定没安好心,直接打发他走。” 洛寒用脚指头都想得来,肯定是冯家派人来投石问路,以便缓和关系,所以他毫不犹豫拒绝。 穆赤夜没有领命离去,而是走近几步,郑重其事道,“这人洛真人似乎必须得见了,否则青州会传出洛真人心眼小的谣言······” “为何?” 洛寒、慕容、寒雄同时问道。 “这人自称是冯家六郎,他把管事刘横抬来了,据他说用家法打断刘横双腿,惩罚刁奴欺主,并交给洛真人处置。” 穆赤夜道,“冯家礼数到了,若是洛真人不理,还要揪着冯家不放,就会落下个心胸狭窄的名声,那些士绅会联合起来针对洛真人······” “呵,有点意思······” 洛寒起身微笑道,“想不到冯家这么快就做出应对,好啊,既然人家出招了,咱们不接,如何辜负这份美意······” 慕容不解道:“冯家服软了?” 洛寒摇摇头道:“冯家怎会服软,冯家这么做无非就是三层目的。第一表诚意,握手言和,这是他们希望的结果;第二甩锅,把贩卖人口和得罪钦差的事都推给刘横,他们最多就是御下不严;第三则是示威······” 寒雄冷哼道:“示威?冯家还敢来示威?某的刀早就饥渴难耐,他敢把脖子递上来,某就敢砍!” “这和街头泼皮的计俩一般无二,先插自己一刀,让对手看看,对自己都这么狠,对别人自然更狠,冯家插刘横一刀,便是这个道理······” 洛寒仰头笑道,“冯家亮出有股狠劲儿,就是想要我就坡下驴,然后派人将冯家六郎迎进来,我装模作样呵斥一番,他毕恭毕敬保证一番,双方演一场心照不宣的假戏,化干戈为玉帛······” 第150章 规则 “冯家用这招也有点有恃无恐的想法,他们觉得大家都是士大夫阶层,我没必要为几个素不相识的百姓,去撼动本就在青州枝繁叶茂的冯家这棵参天大树······他想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洛寒缓缓道,“咱还真想撼动这棵树试试,不管这棵树有多盘根错节,都不能做没有底线的事······贩卖人口给契丹······天理难容!” 洛寒清楚,就算他有钦差身份,也不能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撼得动冯家。 他们完全可以弃卒保帅。 今日可以弃刘横,来日许诺重金,便可有更多刁奴替他背锅。 而冯家仍是青州士绅,不能伤其分毫,但他还是很坚定。 和中等豪门作斗争,要的就是一颗勇敢的心。 “好一招以退为进,冯家这是想稳住钦差,然后做下一步打算······打得如意算盘,洛真人,我与你共同进退,把冯家连根拔起······贩卖人口给敌国者,死有余辜!” 慕容彦达极为支持。 他本就为功劳而来,若是随洛寒扳倒青州冯家,他会名声大振,妹夫皇帝也好为他谋出路。 “我是钦差,身负皇命,现在不方便与地方士绅来往。既然国舅这么痛快,你正好去好言回了冯六郎。” 洛寒点点头道,“国舅出去谢谢冯六郎把刘管事送来,就说我一定承冯家的情,现在手头正好有个案子需要刘管事核实,等核实完一定送刘管事回去······” 妙啊! 冯家想玩花样示威,洛真人却装疯卖傻接住。 刘横知道冯家许多事,拘押在馆驿,冯家不焦急才怪。 如此这般,他们才会露出狐狸尾巴。 好一个立功机会,就让我慕容彦达做这个恶人。 ······ 冯六郎叫冯昭枢,自幼锦衣玉食,生得仪表堂堂,出入风度翩翩。 他是冯家重点培养的对象之一,今日主动请缨来赔礼道歉,就想让冯家这场祸事完美落幕。 刘横十分狼狈。 他断了两条腿,此刻正躺在担架上浑身颤抖,身上汗水湿透,泥浆淋漓,头发胡须乱糟糟缠成一团······精心装扮的痕迹很明显。 第154章 渴望 “刘管事,你这腿想不想恢复如初?” “想!赶快请郎中!” 刘横看着两条像钩子一样歪在一边的断腿,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这腿若再耽搁,治好也是废腿。 故而听到慕容彦达问话,他下意识说出心中的想法。 “看到这个小瓶子没?里面装的是菠萝浆,洛真人炼制的疗伤神药,几滴就能让你恢复如初。只要把你知道的说出来,顷刻之间就能站起来行走······” 刘横听过菠萝浆,也清楚菠萝浆的功效,此刻他特别想伤好如初。 但他清楚没有免费的午餐。 洛寒能治好他的伤,需要他背叛冯家为代价。 这,他万万做不到。 说起来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冯家打断了刘横的腿,他心里没有一丝恨冯家的意思,恨的只有洛寒。 如果不是这狗钦差把殷汐霜抢走,他就不用断腿来赔罪。 如果不是这狗钦差把他强行抬来,现在六郎早请郎中把他治好了。 何必假惺惺! 刘横轻声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洛寒盯着刘横道:“冯家的一切事······不,这个课题太大,你先说说冯家别院少藏着男少女的事情······” 刘横脸上顿时慌乱,随即他控制住情绪,气定神闲道:“小人是冯家祖宅的管事,从来没有去过别院,那里面有什么真不知道······让钦差失望了······” 刘横话中略带嘲讽,但洛寒清晰捕捉到他脸上的慌乱。 这就够了。 只要别院有状况,先打冯家一个出其不意再说。 “那你说一说冯家将少男少女骗来,卖给契丹、高丽为奴为婢的事······” “钦差也是读书明理的人,怎能随口污人清白,冯家在青州做的都是正当生意,粮食、盐巴、海货、日用品都有,唯独没有贩卖人口这等事······哦,小人知道了······” 刘横忍着疼痛,把话说得字正腔圆,以便充满正气,“是小人昨日有眼无珠,为追逃奴冲撞了钦差,小人给你磕头了。不要由于小人的原因,迁怒于冯家人,小人情愿一死,来抵消钦差的怒火,钦差你杀了小人吧······” 说着刘横老泪纵横,用手掌使劲扇自己嘴巴。 “收起你的鬼把戏,别把本钦差当做三岁小孩来哄,你不说本钦差照样能查清楚!” 洛寒厉声道,“殷汐霜早将一切说明白,这是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失去了再都不会有······冯家打断你的双腿,已经放弃了你,你还为他们掩饰?奴性十足!” “洛钦差,错的是小人,是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钦差,要杀要剐都是小人罪有应得,你不能偏信一个逃奴的话,就来污蔑冯家,这不公平!” 刘横高声辩解道,“青州冯家是书香门第,世辈善良,祖宗无犯法之男,亲戚无再嫁之女,怎会贩人为奴?何况冯家大郎是御医,二郎是知府,三郎是都虞侯,家主还做过知府,一家高官厚禄,衣食无忧,绝不会去赚丧良心的钱······钦差不能由着贱奴一张嘴,败坏冯家的名声······” 洛寒清楚,此刻就算大刑伺候,也问不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并非刘横是个贼骨头,而是他双腿断了两天,对疼痛早已麻木。 洛寒微微一笑道:“给你治好一条腿,让你明白我们的诚意。” 刘横才不理睬,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治好我也不领情。 两个皇城卒将刘横的左腿掰直,金灿灿的药液倒在他腿上。 少顷,左腿疼痛消失。 他试着用双手和单腿一撑,他真能站起来了。 神药啊! 随后他看到还是个钩子的右腿,有一种深深的渴望。 ······ 深夜,鲍黯和时迁覆上甲马,穿上仙衣甲,轻轻跃进冯家别院后墙。 这些东西在离开京城前就给他们了,至少遇到危险能够保命。 当然也给了龙舌弓,但洛寒再三叮嘱,不到生死攸关的地步,不可以用。 因为龙舌弓发射,必要一人命。 白天踩点,二人早看清别院厢房的大致方位。 夜里借着月光,二人快速移动,迅速到厢房跟前。 门是开着的。 难道有问题?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时迁低声道:“我进去,你在外面守着,有啥情况,立刻发声。” “去吧,小心点!” 鲍黯警惕地看着四周。 时迁蹑手蹑脚进去,悄悄打开火折子,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他索性扔出一个不夜天,光亮一显,屋内看得一清二楚。 时迁忙收了不夜天出来道:“屋内十分狼藉,看样子以前有好多人睡在这里,仓促搬走的样子,好些东西都没有拾掇······咱们去另一边看看。” 二人又去另一个厢房,都是一样结果。 难道转移到其他房间了? 二人再次打探其他房间,用熏香一间间房子进去,结果都没有发现少男少女。 不仅如此,护院值守的人加起来才五个,都被他熏晕了。 奇了怪了。 偌大别院,就五人看守。 ······ “立刻捉拿冯不逡!” 清晨城门打开,时迁和鲍黯进城,立刻将情况报告,洛寒听后,立刻下令。 冯不逡肯定知道内情。 自从将欧阳兄弟的海货店铺过到自己名下,冯不逡来的都比较早。 冯昭伦不仅给了他一笔赏金,还将店铺收入的两成分给他,这让他欣喜若狂。 今日来到店铺前,就见店铺被禁军围住。 听到是抓自己的,他转身就跑。 穆赤夜发现后率禁军追赶,冯不逡三步两步跑进冯家大宅。 冯棠自己住祖宅,却在青州城内置办了冯家大宅,由冯昭伦坐镇。 他爹是水军都虞侯冯啸,冯棠安排他在这儿颇有深意。 冯啸为家族出力最大,自然要把他儿子安排在显眼的地方上。 这种事必须论功行赏,不能一碗水端平,否则就没有了规矩。 冯不逡钻进去,宅门就关住了。 “隋波,去调兵!” “是,穆都头!” 隋波走后,穆赤夜大声喊道:“里面的人听好了,立刻交出冯不逡,不然钦差卫队杀进去,不会讲半分情面。念在冯家是官宦人家,我给你们半烛香时间······来人,点香!” 第155章 放肆 “吱呀······” 大门轻轻打开了个缝,缝里闪烁着一双鼠眼,见禁军没踏上大门台阶,一人倏然从门缝里挤出。 “在下冯家大宅管事孙青见过官爷!这大清早让你和弟兄们跑一遭,小人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小人这就在清风楼定几桌酒席,有啥事咱们边吃边谈······” 为套近乎,孙青极近卑微,一路小跑下台阶,满脸堆笑站在穆赤夜跟前,身体几乎躬成直角。 “官爷放心,咱们磨刀不误砍柴工,冯不逡若犯了事,我家四郎肯定不会包庇······” “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既然冯四郎不会包庇,就立刻把人送出来,随某去见钦差。若执意如此,香燃至一半,绝不会有回旋的余地······”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孙青把脸差点放在地面上了,穆赤夜也不可能恶语相向,但也不至于一个家奴几句软话就心软。 “官爷,请给冯家些颜面,等半个时辰,小人亲自把他送到钦差行辕······” 对孙青来说,穆赤夜能好好跟他说话,他就已经成功。 至于如何善后,那是冯四郎的事,他只不过就是替主人打前站的奴才。 自己消耗的时间越长,主子在冯不逡前问到的信息越多。 真想不明白四郎的一个娈童,如何惹了钦差卫队来捕······这厮犯啥大事了? “某已经给足冯家颜面,要不然早冲进去抓人了。” 穆赤夜摆摆手道,“说什么都没用,你立刻进去送人出来,前门后门任你选,你看好了,半炷香马上就要到了······” “官爷,冯家好歹也有官身,与你也算同僚,不看僧面看佛面,左右不过是半个时辰的事。小人不让你为难,你先收兵,等会儿我家郎君亲自送过去,请你高抬贵手······” 说着他从衣袖中悄悄掏出一大把交子,顺势塞向穆赤夜。 这一招他用得熟门熟路,青州再暴戾的官吏,见到这么多钱,总会顺水推舟。 有钱能使鬼推磨,钱才是无往不利的妙招。 “别动歪心思!” 穆赤夜手握刀柄半抽喝道,“你若碰到某的身体,就按袭击钦差卫队对待,退后!” 他是爱钱,在京城没少收这种脏钱,但现在他是钦差卫队的都头,收脏钱败坏钦差名声不说,还会因之而失去功劳。 他能看出来,青州这块蛋糕很大。 若是钦差把青州事摆平,他至少能弄个营指挥当当。 故而他厉声喝斥,还半抽刀做出攻击状。 “踏踏踏······” 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孙青抬头一看,数排队伍向冯家大宅跑过来,其中有禁军,也有捕快。 孙青心中慌张,转头朝后望,心中隔门相问。 四郎,问清楚了吗? 冯昭伦就在门后,他气急败坏吼道:“老子再问你一遍,你这厮犯了什么事?为何钦差一大早抓你?” “四爷,小人不知道啊,一大早起来,我眼睛都没有睁利索,刚到店铺门前,禁军就嚷着要抓我······” 冯不逡还是那个说法,冯昭伦气急也没办法,突然他想起什么,拉着冯不逡到一边,低声道:“那件事不会有纰漏吧?那贼配军不会是放了姓欧阳的,然后来告状?” “四爷放心,那事做得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欧阳兄弟早进了鱼腹,不然这都几个月了,怎不来铺子里看一眼,这铺子他看得比命还重要······” 冯不逡信誓旦旦道,“铺子变更的事也滴水不漏,一应手续都齐全,还有官府大印,就算欧阳兄弟活来,也没办法要回去······” 冯昭伦放心了。 他让铺子放在娈童名下,为名声更为防患于未然,倘若事情败露,正好冯不逡背锅。 “那他们为什么抓你?” “四爷,小人真不知道啊,估计是来撒野的······” 冯昭伦听后冷哼一声,而后吼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都给我打起精神,拿起刀枪迎战官兵。” “这些狗东西太欺人,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今天就让他们看看青州冯家的底蕴······” “四爷我郑重承诺,退了官兵,人手五贯钱······你们别怕,官兵就是做个样子,他们不敢对冯家怎么样,一会儿听我号令······” 家丁们一听有五贯钱,顿时精神大振,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 此刻宅门外,穆赤夜抽刀吼道:“时辰已到,兄弟们,进攻!” “别、别、别······” 孙青浑身发抖,一边后退避让,一边摆手道,“官爷手下留情,我家大郎是御医,二郎是知府,三郎是都虞侯······” “谁敢在此撒野!” 大门打开,冯昭伦铁青着脸出来,怒冲冲吩咐道:“来人,门前列阵,敢踏上台阶,格杀勿论!” 家丁们都想领赏,心情很是亢奋,分成好几排,手持刀枪站在门前最高一层台阶上,摆出拼命姿态。 “誓死保卫冯家大宅······” “寸步不让!” “死战到底!” “宁受死,不受辱!” “······” 家丁高声叫嚣,冯家顿时气势如虹。 穆赤夜笑了。 白痴一个! 就这点死鱼烂虾,想要阻止禁军抓人,谁给你的胆子? 穆赤夜再次质问道:“冯四郎,你真要对抗钦差卫队抓捕疑犯?” 冯昭伦还道穆赤夜胆怯了,得意道:“这是冯宅,不是等闲之处,由不得你放肆!” “弓箭准备······” 穆赤夜不想和白痴废话,猛一挥手,禁军立刻张弓搭箭。 “冯四郎,某最后警告你一次,某喊到十,尔等仍不退后,立刻射杀······” 色厉内荏。 若敢放箭,喊三不好么? 他肯定在留余地。 冯昭伦正在得意扬扬,就听穆赤夜喊道:“九······” 额? 用这种喊法逼我? 你在逼你自己吧? 说时迟那时快,就听穆赤夜喊道:“十······放箭!放箭!放箭!” “咻······” “咻······” “咻······” 无数箭矢呼啸而出。 第156章 人才 箭羽带着呼啸声从头顶飞过,却都偏离家丁,好些插在门框上摇摇晃晃,发出闷腾腾的声音。 饶是如此,家丁们也在毫无征兆下腿肚子打颤,战战兢兢相互张望,不知道是继续对抗,还是退回宅门内。 他们打过最大的仗,就是欺负那些聚在一起手无寸铁的平头百姓,哪和禁军对垒过。 一轮箭矢后都成霜打过的茄子,刚刚的豪情壮志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都别怕,他们不敢怎么样,这里是冯家······” 冯昭伦兀自嘴犟,身体却不由自主躲在后面。 第一轮箭矢是威慑,第二轮肯定要见血,眼见冲突就要升级,新上任的都辖向宇突然大声喊道:“我说你们这些傻玩意儿还站着干什么,准备玩真的吗?你们卖身给冯家是为了求一口饱饭,不是替他们卖命,对抗钦差卫队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到时候一家人全部上黄泉路,倒也不寂寞······” 向宇最擅长吓唬人,他先用一个不可能的大罪名压住家丁,然后才晓之以理,“更何况,要抓的疑犯是一个娈童,那厮虽说受主子宠爱,但说到天边还是个奴仆。你们为了保护一个奴仆身死,不值得啊······” 意味深长的一番话后,向宇突然问道:“你们可知道那厮犯了什么事吗?” 家丁们都冲着冯昭伦的悬赏来的,哪清楚这事,纷纷摇头。文学一二 向宇见状,立刻吼道:“你们这些傻蛋还不散去,难道他刺杀了苗推官,你们也帮他?” 哗啦啦······家丁全部退走。 苗推官也算是半个钦差,莫名其妙死在青州早已传得纷纷扬扬,洛钦差就是来抓凶手的,他们可不想受到牵连。 “冤枉啊,小人没有刺杀苗推官······” 家丁退进院内,门前站的只有冯昭伦和冯不逡,听到被扣了这么大的帽子,冯不逡早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劲儿叫屈。 “带走!” 向宇当然清楚是他随口乱说,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一声冷喝,几个捕快上前扭住冯不逡,五花大绑捆成一个粽子。 “向都辖,且等等,有话好说······” 冯昭伦还想做最后努力,谁知向宇一点都不顾往日交情,白了一眼道:“管好你的人,也管好你自己,别没事尽添乱······收队!” 新官上任,向宇自然得在钦差前表现一下,怎会给冯昭伦买面子。 穆赤夜看了向宇一眼,不由感叹。 一场流血事件,被他兵不血刃解决。 人才啊。 少顷,他明白过来,这厮来得迟,却抢了禁军的风头。 贼花子! “呸!狗官,当初收我家礼物的时候,你怎没有这等气势?” 从小到大,冯昭伦哪受过这等冷落和羞辱,他气得直跺脚,连声唾骂已经离开的向宇。 骂完之后,他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无效。 计划赶不上变化,事情似乎朝对冯家不利的方向发展了,必须立刻禀报家主。 “孙青,你带几个人打探消息,看他们把冯不逡带到哪里去,我回一趟祖宅。” “是,四郎!” 随后冯昭伦快马加鞭赶往城外的祖宅。 ······ 冯不逡被押进馆驿,少顷又押进马车内送到了衙署内牢房,还与刘横关进一间牢房。 负责打探消息的孙青有些纳闷。 抓住冯不逡不审问,却关进牢房,钦差这唱的哪一出? 难道是为吓唬一下冯家? 令人费解啊! 孙青还是将打探到的消息写成一封信,派心腹快速送到冯棠手里。 ······ “你是说冯不逡没有犯事就被洛寒抓起来了?” 冯棠摇摇头道,“绝不可能,洛寒不蠢,他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抓一个奴仆,对冯家造不成什么后果,反而会因滥用职权而引起青州士绅的反感······他在做什么?” “新任都辖向宇十分可恶,他不但不买人情给冯家,还说冯不逡刺杀苗推官······这是哪儿跟哪儿的事······” 冯昭伦将今天的事,添油加醋向冯棠禀报,把向宇等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这些人已经被他列入黑名单,等钦差走后再收拾。 “噢?” 冯棠一皱眉道,“他真是这么说的?” “对,他就是这么说的,当时······” 冯昭伦再次唾骂向宇,冯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反而陷入沉思。 苗盎之死除了他之外,只有冯昭枢知道,冯昭伦自然蒙在鼓里。 起先他本想让冯啸手下水军扮作贼人刺杀,后因某种原因才雇佣女杀手,让苗盎莫名其妙死亡。 向宇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怀疑苗盎是冯家刺杀的? 没道理啊! “冯不逡真没有犯事?” “绝对没有······” 冯昭伦还在保证,就听冯棠冷哼一声道,“别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欧阳兄弟的那铺子是怎么回事,明眼人都知道······” “翁翁,我······” 冯昭伦一听,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若是冯不逡招出此事,冯家自然会推说不知道,就怕洛寒顺藤摸瓜,发现水军掺和······此人留不得······” 冯棠心中已经将冯不逡判了死刑,他抬起头淡淡道:“你且回城打探消息,没有老夫允许,不得轻举妄动······” “是,翁翁!” 冯昭走后,冯棠喊进贴身小厮金娃道:“去把六郎叫来!” 小辈中,他最看重冯昭枢。 一些精细的事,他都会交给冯昭枢去做。 “翁翁······” 冯昭枢进来就将一封信递过去,“好生奇怪,洛寒在搞什么怪?” 这是孙青送来的消息,冯棠看后也是一头雾水。 “抓捕冯不逡后没有审问,而是直接送往大牢······这和刘横的事一模一样······他在干什么?” 冯棠疑惑道,“明显处处针对冯家,却又不审问去找证据,又似处处给冯家留余地······他吃饱了撑的?” “孙儿也觉得此事实为费解······” “不管了,既然他将刘横和冯不逡关在一间牢房中,正好方便我们下手,一不做二不休,除去这二人······这事你张罗得怎么样了?” “翁翁,八九不离十!” 其实还没有眉眼,冯昭枢只能这么说。 “那就加快,就在这一两天之内,不能再耽搁了······” “是,翁翁······” 第157章 熟人 馆驿内,改做公堂的屋子内,洛寒、慕容彦达、寒雄端坐审判席,两边站着数个凶神恶煞的皇城卒。 其实刘横和冯不逡早被洛寒调包,他俩抓进馆驿后,立刻由皇城卒假扮,送进衙门牢房内,还由专人严管,禁止任何人探监。 这当然是为了麻痹冯家,他们一直摸不着头脑,猜测洛寒没有提审二人的原因。 恰恰二人就在馆驿内单独拘押,审问自然少不了。 第一个带上堂的是刘横。 治好了他一条腿,又给了他一把拐杖,刘横能拄着拐走路,样子却十分滑稽。 右腿断了吊起来难挨,点在地上又疼痛,患得患失的心情让他一步一顿,像极了一只三只脚的袋鼠。 “小人刘横见过钦差、国舅、公事!” 刘横心中怨恨,面子上却保持着大户人家管事的风度,礼仪一点不少。 “念你腿有伤,不必跪了,就站着听审。” 洛寒厉声喝道,“刘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将冯家包庇到底,最后吃亏的是你······” “洛钦差,是小人有眼无珠,追捕逃奴得罪了您,一切罪责小人一人承担,小人不会为了自己胡乱攀诬主人······” 刘横还是老一套,供词换汤不换药。 他相信冯家能掌控局势,也相信冯家能救他出去。 只要坚持不招供,他就是冯家最大的功臣,客卿的位子跑不掉。 洛寒再审,刘横要么否认,要么推说不知。 洛寒清楚在他身上得不到有用的消息,他今天提审刘横并不抱招供的希望,而是要一点一点消磨他的心理防线。 “你在一旁呆着,不许插嘴!” 刘横微微欠身,退几步拄着拐站着。 “带冯不逡!” “冯不逡?他什么时候被抓的?” 刘横一愣,视线转向门口。 少顷,冯不逡被两个皇城卒扭押进来,到审判席前喝道:“跪下!” 冯不逡扑通跪下,嚎丧般哭道:“钦差明鉴,小人一向良善,怎会刺杀朝廷命官,小人连苗推官的面都没有见过,怎会有刺杀他的可能······” 冯不逡真的吓坏了,他一直纠结在这个罪名上,见到洛寒等人,早忘了礼仪,张口就哭诉。 “本钦差秉公办事,从不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苗推官之死与你无关,你大可放心,但你和你主子干的那些恶事败露了,本钦差证据确凿,赶快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听到洛寒摘清了他刺杀钦差的罪名,冯不逡心中稍安,但一听让招他们主仆干的恶事,心中陡然紧张。 干的恶事太多,他不知道从何说起。 冯不逡十分慌张,由不得转头看了一眼刘横,看到刘横鼓励的眼神,他似乎见到主心骨,怯怯道:“小人是个本分人,跟在四爷身边做事,从未干过作奸犯科的事,不知钦差口中的恶事指的什么?” 干得不错! 刘横在一旁微微点头。 “不见棺材不掉泪,既然从未干过作奸犯科之事,那本钦差问你,欧阳兄弟的铺子怎么到你名下了?” 轰! 冯不逡脑中顿时如引爆一枚炸弹,满脑子都是响声。 怕啥就来啥,果然钦差盯上的是这件事。 可欧阳兄弟死了,过户手续又齐全,他只是怀疑,没有真凭实据,他无法定罪。www.wenxue一二.Com 拿定主意,冯不逡镇定道:“这铺子是小人买来的,文契齐全,是官府印押的红契(有官府盖章的合同称为红契),钦差细查就能分辨真伪······” 洛寒耐心听完他辩解,而后道:“铺子在你名下,还是在冯昭伦名下?” 冯不逡诺诺道:“是、是小人买的铺子······” “你一个奴仆,哪有钱买下城中心旺铺?分明在狡辩······” 洛寒突然喝道,“若是冯昭伦勾结水匪杀人夺铺子,你只是个帮凶,罪不至死,若是你自作主张,死罪难恕!” 冯不逡本想再次狡辩他存下钱了,谁知洛寒突然转折,说出杀人夺铺子的真相。 他脑中再次引爆炸弹,这次似乎引爆了两枚。 冯不逡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脸色煞白,上下牙齿扑对厮杀,脑门上的汗珠像一群调皮的孩子,争先恐后蹦下来。 他是怎么知道的? “快说!” 冯不逡吓得差点蹦起来,不过这一吓也让他清醒了一些。 洛寒只是在怀疑,他在使诈。 都死无对证了,还想让我自己承认? 冯不逡决定顽抗到底。 “谁在乱搅舌头?哪有这样的事,钦差,小人冤枉啊······” 冯不逡跪在地上,以头抢地,悲痛的样子,就像死去父母一样。 洛寒冷笑。 都是演戏的高手,那咱就给你点颜色瞧瞧。 “本钦差最不喜欢刑讯逼供,但尔拒不配合,只能改变初衷了······来人,把这厮拖下去,杖击二十。这等顽徒,不给点教训,是不会招供的,给我狠狠地打······” 两个皇城卒上前,拖着冯不逡出去。 随即板子声噼里啪啦响起,冯不逡的哭喊声随着板子的节奏起起伏伏,有一种相映成趣的默契感。 再次拖上堂来,冯不逡早没有刚才的坚强。 他开始避重就轻,招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糊弄,根本不招供勾结水匪杀人夺铺子的事。 “按你这么说,是本钦差冤枉你了?” 冯不逡自然不敢这么说,他信誓旦旦道:“钦差明鉴,小人和主子绝对没有做这样的事,小人敢对天发誓,若是做下这等事,小人死无葬身之地······” “去把那人带上来。” 一个皇城卒出门,洛寒饶有兴趣对冯不逡道,“让你见个老熟人······” 少顷,一个黑面虬髯汉子上堂,他见到冯不逡,立刻破口大骂道:“恶贼,你勾结水匪杀我伙计,夺我货物和铺子,我恨不得寝尔皮,食尔肉,你还他们命来······”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冯不逡大叫。 他感到声音有点像欧阳兄弟,但人绝不是他。 用一个人假扮欧阳兄弟来诈我。 休想引我入彀。 那汉子猛然扯下虬髯,慢慢擦去脸上涂的黑色,一个清瘦的中年汉子出现在眼前。 冯不逡顿时傻眼了,他由不得吼道:“那个贼配军误我,他果然放了你······” 第158章 死猪 “欧阳兄弟?你怎么还活着?” 冯不逡由不得吼道:“是李四喜那个贼配军误我,他果然饶了你性命······” 一个早就死掉的人突然站在面前,那种震惊就如受到电击一般,冯不逡整个人的精神处于半痴颠状态,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识,张口就吼,似乎眼前站的不是欧阳兄弟,而是李四喜。 等他明白过来不打自招,已无法弥补过失。 完蛋了。 冯不逡从头到脚都泛出凉意,感到脖颈前悬着一把刀,随时就有掉脑袋的危险。 冯不逡突然明白,冯家很有可能要完蛋,已经不可能再护他周全。 他若隐瞒,只能自己抗下所有罪行。 替人顶缸,死了白死。文学一二 “钦差明鉴,小人真没主使水贼杀欧阳兄弟和他伙计,小人就是一个仆从,再受四爷宠爱,也没资格指挥那些人。而且小人哪有钱去雇水贼,这一切都是冯昭伦谋划好的,小人只是个传话人······小人也是个受害者啊······” 冯不逡再次以头抢地,嚎啕大哭,这次真的是悔恨。 “嗯,本钦差姑且信你,如果你是从犯,本钦差定会从轻发落······你将此事细细道来······” 洛寒松了一口气。 冯不逡招了,就能顺藤摸瓜,挖出许多内幕。 “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这样的······” 冯不逡也很欢喜,他还年轻,只要不判死罪,就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冯不逡,你这条恶狗,此事明明是你借着四郎的名头做下的恶事,居然赖到四郎头上。你的良心都喂狗了?你早晚必遭报应······” 冯不逡正要坦白,刘横突然发怒,一蹦一跳过来,举起拐杖朝冯不逡头上打去。 “嘭!” 一个皇城卒一脚就将刘横踢翻,然后将他按倒在地。 刘横兀自挣扎,嘴里大喊:“钦差大老爷,恶奴冯不逡把铺子都转到他的名下,怎么可能是四郎所为,这厮在撒谎,请您不要相信······” “冯不逡,你这天杀的,当年你只是一个乞儿,四郎收留你,从小把你养大,供你吃穿用度,还赐给你主家姓氏,你如今恩将仇报,对得起四郎的恩情吗?你犯下了重罪,自己认下就是,怎能做中山狼,攀诬四郎······” 刘横豁出去了。 他大声叫嚷,就为混淆视听,希望在最后时刻让冯不逡改口。 洛寒冷喝道:“冥顽不灵的伥鬼,就地掌嘴二十,然后把他的嘴塞上!” “是!” 两个皇城卒扯住刘横双手,一个朝后揪住头发,另一个左右开弓,耳光响亮,打得刘横口鼻出血,脸都变形了。 然后一个皇城卒找到一块脏擦桌布,直接塞进刘横嘴里。 “刘横,你才是个狗东西,冯昭伦供我吃穿不假,但他把我当做玩物。我一个男人,却时常被他压在床上侮辱,那种屈辱我永世都不会忘记······” 冯不逡突然大声尖叫,一把鼻涕一把泪吼道,“倒是你,这些年帮着冯家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霸占田产,欺压佃户,走私盐粮,倒卖人口······你赶紧把搜罗识字的少男少女培训,然后卖到契丹、高丽、倭国的事情老实交代吧,不然你没有好下场······” 狗咬一口,入骨三分。 两个恶仆相互咬,效果才好。 洛寒示意把刘横嘴中的擦桌布去掉,让他们相互指责。 谁知刘横却耷拉个脑袋,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一句话也不说。 “钦差大老爷,倒卖人口的事是真的,具体事宜小人不清楚,拷打刘横就有真相,小人现在说一说冯昭伦杀人夺铺子的事······” 冯不逡详细交代。 原来冯昭伦看上欧阳兄弟的旺铺,数次使人去说,让他转让给冯家,谁知欧阳兄弟竟不知好歹,坚决不肯答应。 后来冯昭伦没有了耐心,便产生杀人夺铺子的想法。 正好那天欧阳兄弟进货,与李四喜交谈甚欢,冯昭伦看在眼里,在欧阳兄弟去进货时,问李四喜情况。 据实相告后,冯昭伦突然翻脸,给他扣上暴露身份的帽子,说要告诉父亲,登州水军都虞侯冯啸弄死他。 四喜再三磕头求饶,冯昭伦才答应饶他,补救措施便是假扮水贼杀了欧阳兄弟灭口,永绝后患。 后来李四喜率十几个假水贼,杀了欧阳兄弟一船人,并劫了船上到海货。 冯昭伦把价值五千贯的海货,按两千贯价格收下。 而后,他再伪造契约,拿出欧阳兄弟签字画押的五万贯欠条,派人去铺子里讨要。 铺子里的伙计们听说主人遇难,冯家又时常来讨债,纷纷卷了不少细软逃走。 至此,欧阳兄弟的旺铺便成为冯昭伦的,但他多了个心眼,把铺子寄在冯不逡名下。 明显是事发让他背锅。 “堂堂大宋登州水师,居然参与冯家走私海货?这简直是耻辱!” 洛寒拍案怒斥,“本钦差一定要将此事启奏官家,将参与此事的将帅绳之以法······” “钦差大老爷说得太对了,之所以海货冯家占一半,就是冯啸的原因。他有权有势有兵,谁敢抢夺冯家海货生意,他们的商船必然会遇到水贼,轻一点货物被劫,重一点船毁人亡货不见······这些水贼都是水军假扮的,冯家在报复商人······” 冯不逡尽量想把自己撇干净,所以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儿说出来,希望钦差能从轻发落。 “······听说冯家贩卖少男少女的时候,登州水师在护航,海中谁都不敢阻拦,畅通无阻······” 最后冯不逡在供状上签字画押,然后被带下去关押。 “刘横,你还是不招供?” “小人啥也不知道!” 就算刘横招供,她一个奴仆提供的证据,也不能把冯家连根拔起。 洛寒懒得用刑,也让人把刘横带下去关押。 “洛钦差,即刻抓捕冯昭伦么?” “不,让子弹再飞一会儿,现在还不是好时机······” 慕容不解,证据确凿,还不是好时机,那啥时候才是好时机? “现在抓了冯昭伦,冯家来一招壮士断腕,抛出去几个子弟,就能弃车保帅······我不给他这个机会。” 洛寒缓缓道,“是时候主动出击了,时迁,你今夜去一趟冯家祖宅······” 第159章 渣渣 洛寒派时迁夜闯冯家祖宅,本想让他盗取冯棠的某些信件、账本等物,从中提取一些有用的证据。 然现实有些骨感,时迁无功而返,唯一盗取有文字的是一封信,却是一封未送出去的情书。 信中描述了他与一个几近完美女子的邂逅以及交往,表达了冯棠对该女子的极度爱慕。 想不到已到花甲之年的冯棠,居然还是个情种。 不过洛寒从这份情书的描述中,似乎窥到某女的影子,尽管谁都没见过她的真面目。 此女是谁,不是洛寒现阶段针对的重点,他的重点是将冯家连根拔起。 到时候撬开冯棠的嘴,这个女子的身份自然明了。 ······ 世界上最难揭穿的谎言就是自己骗自己,当一个人把自己都骗信了,所有提醒的人都会成为他憎恶的对象,就算你是善意。 要不然马某国也不会坚信自己是太极宗师,还有那些大骂身边的警察干涉他赚大钱,坚持要给骗子转账的人。 说白了这就是自欺欺人。 某些人陷入无法自拔的虚幻世界中,很有可能导致自我毁灭。 现在的冯棠就处于这种状态。 他始终相信青州就是冯家的天下,他就是青州的天子,谁都无法撼动。 钦差在他看来就是个渣渣。 冯棠决定放开手脚反击,在洛寒面前露一下冯家的底蕴,然后洛寒必然知难而退。 “刘横、冯不逡解决了没有?” “翁翁,节级何虎说了,洛寒根本没有提审过二人,始终把他们晾在牢中,他也没机会把东西送进去······” 冯昭枢小心翼翼回应。 冯棠要反击,便要集中家族全部力量,此刻他召集冯家各房和旁支主事来正堂,号召所有人同仇敌忾对抗洛寒。 接着策动青州所有士绅,共同反对洛寒。 然后联合四大家族,进行粮盐等民用物资制裁,大张旗鼓把青州弄成一团糟。 他要让洛寒心惊胆战,灰溜溜认输。 “嗯?” 冯棠明显对这个答案不满意,盯着冯昭枢看了一眼,这让冯昭枢后背发凉,如坐针毡。 因为此刻冯家其他重点培养的孙子,还有族中各主事都站在正堂两侧。 虽然他们一言不发,但心中的想法谁能捉摸透。 说不上某人突然反戈,说此事简单让我来,他就有可能受冷落。 但此刻却静悄悄,没人说话。 大户人家的内部争斗,血腥堪比皇宫。 不说话并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在等待合适的说话机会。 冯昭枢深受冯棠疼爱,把他当做接班人来培养,若是不能一棍子打死,以后有的是小鞋穿。 而且此刻说话也有落井下石,急着站队的嫌疑,所以大伙选择明哲保身。 冯棠冷哼一声,心中十分不满,却没有在众人面前数落孙子。 只是用冷哼来表示不满,然后静听禀报。 “钱和毒药何节级都收下了,但一直没有机会送进牢里······何节级是自己人,他打包票说一有机会就送进去······” 冯昭枢已大汗淋漓,脑中极力遣词造句,尽量把话说圆满,减少遗漏以免被别人钻了空子。 “为何?” 冯棠眉头一挑,双目寒光洒向冯昭枢。 他要的是结果,不要经过。 这都好几天了,事情还处在初级阶段,若是换做别人,他早怒喝了。 冯昭枢硬着头皮道:“看押二人的牢头被换了,都换成洛寒带来的人,两个人轮换看守,油盐不进,何节级很难找到机会进去······” 所有人脸上都涌现出几分凝重。 这两人是宠仆,知道冯家不少秘密,若是洛寒提审,就会得到对冯家不利的证据。 毒死他们是最好的办法。 这是受到家族重视的好机会,几人在心中打起小算盘。 “翁翁,孙儿有办法······” 冯昭伦终于忍不住了,他出来道,“钦差卫队中有一人与孙儿熟识,许诺他重金,让他帮忙请牢头来吃花酒,届时孙儿与他们偶遇,然后花万贯重金,只有求他们借故离开半个时辰······” 一个皇城卒十辈子都花不完万贯钱,即使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吏,也受不住这个诱惑。 而且又不让他们下手,只是借故离开半个时辰而已。 刘冯二人死了,他们责任也不大。 皆大欢喜的事,没有人会拒绝。 冯棠听后点点头道:“这事就交给你了,五万贯之内,你可自行决断,但必须尽快解决······丑话说在前面,老夫耐心有限,不可再出状况······” “孙儿遵命!” 冯昭伦充满喜悦道,“翁翁放心,这事包在孙儿身上······” 作为嫡系孙子,五万贯对冯昭伦来说也是一大笔钱,关键是自己有权力直接从公账上支出五万贯,这价值不能用数字来衡量。 这意味着,从现在起,他的培养价值已经提高,很有可能会超过冯昭枢。 他一定要将此事做完美,争取以后让冯家的人脉和资源向自己倾斜。 “冯家被外人欺辱,如今已忍无可忍,我们必须团结一致对外,此后有钱出钱,有人出人,有力出力,随时听候老夫安排······你们有意见吗?” 几个旁支的掌舵人心中不满,事情是你们惹的,分钱没有我们的份,擦屁股倒是谁都不落下。 但多年来匍匐在冯棠权威之下,他们早已养成顺从的习惯,今日自然也是唯冯棠马首是瞻。 意见只保留在心中。 “没有······” 回答不整齐,还有气无力,好歹是全额通过。 冯棠有些不痛快,却也沉得住气,气定神闲道:“都别担心,一切尽在老夫掌控之中,这次洛寒败定了······都下去做事吧······” 吃了颗定心丸,众人躬身退出。 “六郎等一等······” 冯昭枢止步转身,忐忑地看着祖父。 “你拿我名刺去请那三个老狐狸,明日来冯家祖宅赴宴······” “是,翁翁,孙儿这就去!” 冯昭枢不敢多呆,生怕冯棠责骂。 冯棠一声叹息。 孙子们长大了,开始争夺主动了。 眼前这个坎,万一过不去,也需要有人站出来牺牲。 他原本不确定选谁,现在心中已有了最佳人选。 第160章 结盟 “从今天起,闭门自查,凡是家中子弟和奴仆,有行为不检点者,从严处置。树大枯枝多,然而放任枯枝不剪,早晚会伤及根本,陆家不能重蹈冯家的覆辙······” 陆家祖宅正堂内,陆金全大声喝斥,各房和旁支主事神态诺诺,言称一定严格管束。 作为青州四大家族之末,陆金全对子弟的要求比较严,故而陆家子弟惹事的较少,在青州口碑还行。 这些年冯棠盯着陆家,想吞并陆家一些产业,若不是陆金全左右逢源,现在青州只有三大家族了。 所以,陆金全万事都很小心。 “老爷,冯六郎求见!” 家族会议结束前,管家钱宽进来禀报。 冯家人来准没好事。 陆金全匆匆散会,迈步来到会客厅。 “小侄见过陆伯父!” 冯昭枢躬身施礼,陆金全呵呵笑道:“免了,免了,冯陆两家一家亲,冯六郎客气个啥,坐吧······” 陆金全满脸笑容,心里却把冯棠骂了个通透。 四大家族族长都称兄道弟,唯独冯棠称他为贤侄,无由头他就小了一辈。 不过对于忍辱负重的陆金全来说,这算不了什么。 两人各自入座,随便寒暄几句,冯昭枢拿出烫金帖道:“翁翁请伯父明日去祖宅做客,届时四家会商讨要事······” “回去告诉冯老,明日我准时赴宴。” 陆金全也没兴趣和一个小辈聊,话中含有送客的意思。 冯昭枢会意,拱手告辞。 陆金全犯愁了,明显冯棠是要联合四家来对抗钦差。 他是四大家族中最弱的一个,既不能得罪冯家,更不能招惹钦差。 冯棠给了他一个大难题。 良久后,陆金全去了李家。 恰巧朱家族长朱六金正和李恺闲聊,三个老狐狸心照不宣,打着哈哈闲扯淡。 片刻后,三人很默契将话题引到明天的宴会上。 “宴无好宴,明天冯老肯定会提一些要求,不外乎就是联手对付钦差,这事有些棘手······” “冯家的面子不能不给,但咱们也得留后手,冯家底蕴深,咱们可触不起这个霉头。” “要我说冯老这事做得有些过了,钦差代表皇帝,和钦差对着干就是和皇帝对着干。冯家在青州是天,但和皇帝比起来,算个鸟!” “这话没毛病,钦差就如雷阵雨,来得急去得也快,只要冯家忍一时之气,不和他争一日之长短,钦差走了,青州还不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要是你大儿子是御医,二儿子是实权知府,三儿子又是水军都虞侯,你会轻易服软?有失脸面啊!”www.wenxue一二.Com 这话有揶揄意味,但更多的是羡慕嫉妒恨。 闲谈了一阵子,三人回到现实,为自家的未来谋划。 “不给冯棠面子不行啊,通往高丽、契丹的船只,一大半都听冯家调遣,如果咱们拒绝,回头恐怕海货生意上,咱们就得损失一大笔。” “冯家有恃无恐,咱们不能硬来,只能虚与委蛇。但钦差那儿可不一样,他不敢拿冯家开刀,却敢拿咱们撒气。” “谁能禁得住查,谁家屁股没有屎,咱们只有合成一股绳,共进退了。” 不管明天冯棠联合他们,用什么手段对付钦差,只要他们共进退,就不会有多少后顾之忧。 钦差是好对付的么? 他是活神仙,能掐会算,你那点小心思怎能瞒过他。 达成一致后,三人相视一笑,若无其事品茶。 陆金全觉得机会来了,他低声道:“冯家两个家奴被抓,我估计这次冯家有大麻烦了······” “大麻烦?不至于吧!” 朱六金摇摇头道,“就是两个家奴而已,能掀起什么大浪。” 李凯附和道:“冯家欺压百姓,霸占田产,贩卖私盐,走私海货,查出来随意就推卸了,大不了送几个人顶缸,以后找机会捞······会有什么大事?” 陆金全低声神秘兮兮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冯家最近几年最赚钱的生意早变了,不是粮盐海货,而是倒卖人口······” “这有什么,司空见惯了,新罗婢买卖而已,也赚不了几个钱。毕竟买几个外国丫头暖脚,享受一下异域风情的人也不多,我就觉得新罗婢、倭女一点都不好看,还是咱们大宋女子疼人······” “哎呀,我的老哥哥,若是新罗婢我说个啥,他们是贩卖大宋少男少女去高丽、契丹、甚至是倭国为奴为婢······” “啥?” 二人双双失色,大眼瞪小眼。 “这话不能乱说,把咱们大宋的人卖到敌国当奴仆,这等辱没祖宗的事,冯家书香门第也会做?” “你们不知道,据说高丽和契丹官宦人家,以养大宋女婢和书童为荣。他们的孩子识字少,长得也不如咱们宋人俊俏,而且很羡慕中原文化,所以让这样的少男少女陪他们孩子长大,增加文化素养······” “尤其倭国人,长得又矮又丑,他们就想改变自己人种,常常有倭女过海来大宋借种,据说怀孕的倭女回去后,就是女主人待遇,功臣一样。” “因此大宋断文识字,又高大英俊的男孩,卖到倭国更是天价。不过都没有好结果,做了种马,免不了精尽人亡······” “天呐,他家可是书香门第,三个儿子都做官,而且冯棠以前也当过知府,居然干这样断子绝孙的事······” “利益所趋啊,一个孩子给百余乃至数千贯,冯家有登州水军都虞侯这么好的资源,自然要用。” 陆金全仍旧用极低的声音补充,“这生意刚开始只针对那些揭不开锅的百姓,好歹也是给儿女一条活路,总比饿死强,所以狠下心来卖儿卖女。” “冯家请人教他们识字,然后卖出去,价钱就高了。先前这买卖还有点积善行德的意味,后来就越来越变味了。随着价钱越来越高,并且对孩子的长相、文化、技艺都有要求,孩子懂得越多价格越高,于是冯家就对有知识的孩子动手,而且越来越猖獗。” “你是听谁说?” “他家有个逃奴,曾救过我家幺郎的命,恶了冯家人逃到我处求庇护,我给了他盘缠,将他偷偷送到延安府投军了······” 见陆金全说得跟真的似的,二人也渐渐相信,一起斥责冯家赚钱丧良心。 陆金全再接再厉:“我怀疑苗推官是冯家弄死的,冯家一直与那个烧毁的粮仓联合,粮仓失火后,苗推官来查,偏偏就死在青州······” “嘶······” 二人听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冯家这事若是被钦差查实,就会被连根拔起,他们不割几块肉,绝对摆不平。 三人暗暗结盟,决定和冯家若即若离。 第161章 中计 “何节级,帮忙稍看会儿,在下实在憋得慌······” 皇城卒邓开恩被洛寒派来专门看管刘横和冯不逡,节级何虎是常客,经常借查看牢房为由,有一搭没一搭和邓开恩聊天,想办法进入此牢,但都被邓开恩拒绝。 今日何虎刚说了几句话,邓开恩突然捂着肚子央求替班。 “好说,人有三急,邓兄且去!” “多谢,改日在下请节级吃酒!” 邓开恩拱拱手,转身快速走了,却不小心把钥匙掉在地上。 何虎微微一笑,不动声色捡起钥匙,打个响指,四个小牢子便跑过来。 “盯仔细点,一有风吹草动,立刻给我发暗号。” “是,节级!” “还有,我若是叫你们进来,立刻麻利点动手,今日的活干得利索漂亮,一人五十贯······” 四个牢子听后欣喜万分,低声道:“小的们一切都听节级吩咐······” 五十贯对这四个小牢子来说就是巨款,但对何虎来说就是九牛一毛。 冯昭伦给了他一万贯。 冯昭伦告诉他,邓开恩被买通,让他今日就把事办成。 要想把油盐不进的皇城卒底线轰破,怎么也得数千贯。 想到数千贯就买离开半个时辰,何虎心里很是愤然,这钱也太好赚了。 等事成之后,再向冯昭伦要一笔。 半个时辰,他把里面的两人弄死十次了都够了,但不动声响弄死却有些费劲。 何虎开门进去,然后关门,透过窗户就见两个蓬头垢面的犯人躺在稻草上,见他进来忙坐起来。 “你二人听好了,如今不同平常,钦差把冯家盯得紧,冯老答应将你们的家人安置好,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不尽······但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自愿服下毒药······” “不,我刘横为冯家立下多少汗马功劳,族长怎会这样待我?不可能,族长不可能让我死,冯家需要我,离不开我······” “我还年轻,我不要死······” 屋内昏暗,何虎看不清犯人脸上表情,他却从未怀疑过犯人的身份。 “这事却由不得你们,乖乖喝了毒药,否则我灌你们喝下,安置你们家人的好事休想!” 何虎面目狰狞,厉声喝斥,但昏暗的环境却影响他的恐吓的效果。 “不,我坚决不服,逼急了我就去钦差前招供,把冯家那些见不得光的事都告诉钦差······” “对,告诉钦差,要死一起死······” 听到恐吓失效,何虎冷哼道:“冥顽不灵,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都进来······” 何虎早没了耐心,只想快刀斩乱麻,免得陡生波折。 四个小牢子争先恐后进来,唯恐不动手少了五十贯赏金。 “扭住他们,把毒药喂下去,然后捂住嘴,不要让他们喊叫······” 四个小牢子拿着毒药冲过去,却听砰砰声响,四人都捂着肚子倒下惨叫。 咋回事? 犯人都戴镣铐脚链,怎么可能三拳两脚打翻身强力壮的牢子。 何虎还在发愣,就见牢中突然亮了。 “节级就这么迫不及待么?” 何虎转身,就见邓开恩率几个皇城卒,举着火把进来。 他再转身,两个犯人盯着他冷笑,根本不是刘横和冯不逡。 明显是皇城卒假扮。 完了,中计了。 ······ 刘横拄着拐杖站在审判席前,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他绝不出卖主子。 “哐啷啷······” 脚镣声响起,刘横睁开眼睛一看,吃了一惊,脱口问道:“何节级,你这是怎么了?” 何虎和冯家来往甚密,刘横自然认识。 他不清楚何虎是啥原因成为囚犯,盲猜肯定与冯家有关,否则怎会带到自己身边。 “刘横你猜猜,本钦差让他来干什么?” “小人不知!” 刘横明白了,何虎犯事想戴罪立功,洛寒正好让他来做说客。 不要脸! 你拿了冯家多少好处,居然来做说客。 刘横闭目不语,一会儿问他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坚决不出卖主子。 洛寒淡淡道:“何虎,你告诉他吧。” 何虎惨淡一笑道:“聪明反被聪明误,想不到一切都在钦差掌控之中,何某输得口服心服······” 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谁知却是洛寒布的局。 他和冯家都被这个小钦差玩得团团转。 “冯家送我一万贯,让我药死刘横和冯不逡,本来觉得万无一失,谁知却······” 何虎一五一十将事情经过叙述,刘横听后摇着头道:“这不是真的,我不信,我在冯家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怎会下得去手?” 洛寒冷笑道:“这是冯棠劝你们自杀的亲笔信,虽未署名,笔迹你该认识,看完再说是不是真的······” 刘横双手颤抖接过书信,边看边喃喃道:“我什么都不会招,老爷为何要赶尽杀绝?” “一切都在钦差掌控中,冯棠还认为钦差没有证据,其实冯家的好些证据钦差都掌握了,现在没有彻底和冯家撕破脸皮,是因为还不到时候。我实话告诉你······” 何虎为立功赎罪,添油加醋说了好多,就为劝刘横招供。 “想不到啊!想不到······” 刘横早信了,此刻老泪纵横,口中喃喃埋怨。 洛寒清楚刘横已破防,此刻若是用刑,他绝对全盘托出,但他不想选择这种方式。 “你现在招供,本钦差还算你的功劳,并治好另一条腿,否则······” “不招还有什么意义?” 刘横行尸走肉般道,“钦差想知道什么?” “冯家别院里的少男少女呢?冯家把他们藏在哪里了?” “二龙山。” 刘横缓缓道,“二龙山就是冯家的一个转运站,别院中少男少女都藏在那里,然后才从二龙山通过海运送走。” “二龙山?” “对!邓龙明面上是土匪头子,其实是冯家一条狗。听说他以前是登州水军一个校尉,犯死罪被冯啸救下,然后送到二龙山来为冯家卖命······” “冯家通过海运把少男少女送到那里?” “这个小人真不清楚。” “你详细说说冯家买卖人口的事。” “是,钦差,小人会把一切都说出······” 第162章 避暑 “翁翁,好消息,好消息······” 冯昭伦到院内就大声报喜,冯棠脸上的愁云顿时被驱散,他清楚冯昭伦报喜,自然是把刘横和冯不逡解决了。 “吵嚷个甚?老夫说过多少次,就算是天塌下来,冯家的规矩和礼数不能丢了······” “孙儿拜见翁翁!消息振奋人心,孙儿一时得意忘形,请翁翁责罚!” 冯昭伦忙躬身补礼,话语却明显带着卖弄,典型得了便宜还卖乖。 冯棠稳坐椅子上,平静道:“说来听听。” 冯昭伦洋洋得意道:“衙署牢营放出消息,刘横和冯不逡服毒自杀,仵作已验过,如今尸体在尸房里······” “消息可确切?” 冯棠表面风平浪静,内心却乐成一滩汪洋。 小心驶得万年船,必须小心求证,别被假消息糊弄了。 “千真万确!” 冯昭伦欣喜道,“邓开恩失职被着责罚,就绑在钦差行辕外面的柱子上,打了个皮开肉绽,浑身血淋淋很是吓人。” “何虎有嫌疑,也被扣押在行辕审查。孙儿觉得他们都不会招,这可是命案,不是闹着玩的。不过何虎的节级估计够悬,洛寒为甩锅,怎么都得找个背锅的······” “小事,等姓洛的走了,咱们再给何虎安排就是,咱们冯家从来不会亏待有功之人······” 冯棠的心情顿时放松了。 这两人一死,冯家便是铁板一块,洛寒牙齿再硬,也啃不动。 “翁翁,小牛鼻子说是要去临淄查粮库失火案,已带着钦差卫队出了青州城,说去现场勘查······” “查去吧,谁查都只会有一个结果,天雷降火是为天灾,人怎么阻挡······” 冯棠言之凿凿,如一个运筹帷幄军师。 官商联合倒卖库粮司空见惯,粮库内存粮无几,无法给转运司交代,只能让上天降火了。 这本是他们常用的手段,但司库李沛却因为分赃不公口出狂言,他要将实情上奏。 这事若整到朝廷,整个临淄县大小官吏都会倒霉,所以天降雷火顺便把李沛也烧死。 知县董方斋这一手玩得太溜。 …… “阿嚏!” 董方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感到有些凉,起来披了件衣服,又半躺在藤椅上,闭着眼睛摇晃。 “知县相公,钦差在来县城的路上······” 县丞楚仪进了值房,见董方斋正眯着眼小憩,便低声通禀,“霍知州陪同,慕容国舅和一百禁军都在列中,他们走得不紧不慢,看似很悠闲······” 董方斋睁开眼,懒洋洋道:“来就来呗,一把火烧成灰烬了,还能查个鸟来。你去准备一下,钦差到来时,把街道清了,免得那些不长眼的东西乱告状······” “是!” 楚仪刚要退下,董方斋又道:“迎接要隆重,要旗帜鲜明,告诉各官吏都打起精神,本官亲率他们夹道欢迎······洛寒年轻,又有知州陪同,包括接风宴,排面不能低······” “下官明白!” 楚仪领命退下。 董方斋甚是得意,再次闭着眼摇晃着藤椅。 转运司粮草库烧成一片灰烬,司库李沛以及二十余库卒葬身火海。 知情者全成为焦炭,此案早已成死局。 洛寒本事再大,也查不到真相。 除非那二十多具焦炭突然活过来。 …… “拣阴凉处扎营,避过正午的毒日头再走。” 天气实在炎热,到一树林前,洛寒下令就地避暑。 穆赤夜带着禁军找空旷处扎营,洛寒则摇着扇子,走进支在树荫下的帐篷中道:“这鬼天气也热得没谁了,等过了这个毒劲儿再走,不然就有人骂我不近人情了······” “钦差明察秋毫,下官不及也······” 霍枫趁机捧了一句,其实他早有此想法,但钦差不发话,他也不好意思提议。 慕容彦达笑道:“赤日炎炎,该当喝杯清茶乘凉,去给钦差和霍知州准备清茶······” 少顷,孙二娘将茶端上来,三人喝茶聊天,乐意融融。 过了片刻,洛寒道:“知州、国舅先歇着,我去军营看看,这帮兔崽子很是生分,别闹出什么状况了。” “下官陪钦差去······” 霍枫话还没有说完,慕容彦达便截断道:“知州就别受这个累了,咱们可比不了钦差年纪,就在帐篷中喝茶等钦差回来,一盏茶功夫而已。” “国舅说得有理,二位且歇着,我去去就来!” 洛寒拱手出帐,带四个随从去了军营。 喝了半天茶,也不见洛寒来,霍枫诧异道:“钦差怎么还不来,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钦差是活神仙,麻烦遇到他都得绕道,知州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安心喝茶······” 洛寒要去哪里,都是和慕容彦达商量好的,他担心霍枫乱嚷嚷露馅,故意打哈哈稳住霍枫。 天气炎热,霍枫也有点困了,躺在帐篷中沉沉睡去。 慕容彦达也不打扰,悄悄出帐,提醒随从别惊醒知州。 霍枫醒来,天气已凉下来。 他出帐观望,不见洛寒,也不见禁军,不由心生疑惑。 “国舅,钦差呢?” “钦差率禁军走了,说是提前去临淄县打个前站······” 霍枫暗叫糟糕,埋怨慕容彦达道:“国舅为何不唤醒下官,任由钦差离去,若是路上有个三长两短,下官如何······你可害死下官了······” 这一招让霍枫措手不及。 临淄县隶属青州,若是再有那个不长眼的得罪钦差,或者临淄县官吏被钦差揪住小辫子,他这个知州也就当到头了。 “立刻出发,火速赶往临淄县······” 霍枫忙下令。 “知州不必惊慌,钦差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临淄县民风淳朴,不会有什么危险。再说有一百禁军护着,谁能伤了钦差······” 慕容彦达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来临淄前他们就分工明确,寒雄坐镇青州城,监视冯家举动。 洛寒率禁军离开,自有他谋划好的事做。 慕容的任务就是稳住霍枫,代表钦差去临淄县查案。 第163章 掩护 董方斋把面子工程做到了极限。 他先营造氛围。 数十里外设马为长探,二十里内设马为短探,无不竭力趋跄,恭候钦差。 而他自己则监督一众官吏将迎接程序排练了数遍,直到看不出来瑕疵才满意散场。 今日,临淄城西门外十里处,知县董方斋率上下官吏夹道迎接钦差。 所有人毕恭毕敬站立,慕容达更是卑躬屈膝,站在最前面,满脸官方认定笑容。 看到钦差队伍,董方斋碎步疾行,等走近,他突然发现排练好的台词大概得变。 放眼望去,钦差洛寒不见人影,领头的是青州知州霍枫。 咋回事,钦差呢? 略略纳闷,霍枫已到跟前,董方斋忙躬身见礼:“临淄知县董方斋见过知州!” 董方斋满脸媚色,谁知热脸贴了个冷屁股,霍枫的心思似乎不在乎他身上,而是拿眼四周张望。 少倾,脸上布满失望。 “董知县,洛钦差到了吗?” 霍枫连免礼都没有说,董方斋想抬头又觉得失礼,便低着头道:“钦差······下官未曾见过······” 钦差和你一直在一起,你现在问我? 这一点都不和逻辑,难道你把钦差弄丢了? 霍枫叹了一口气,满脸沮丧。 满脑子都是洛寒绕道进了县城明察暗访,揪住那些豪强、官吏的小辫子······他头顿时大了。 “国舅,这······” 霍枫拿眼询问慕容彦达,心里把国舅埋怨了几十遍。 “这有什么奇怪的。” 慕容彦达在马上拱手一圈,算是给一众官吏施礼,然后打哈哈道,“洛钦差微服私访,说不定会在临淄县碰到恶霸刁吏什么的,他这个人一贯嫉恶如仇,肯定会替官家惩恶扬善······咱们先进城,说不定钦差在城内等咱们呢,呵呵呵······” 轰! 董方斋心里一紧。 钦差微服私访,早进了临淄城? 斥候派出去了许多,却没有一人来禀报,难道他从其他城门进去的? 钦差来查粮库失火案,若再查出其他······幸好他让县丞清街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但再心急也得把迎接流程走完,董方斋让随从端来酒樽,谦卑道:“钦差队伍一路舟车劳顿,下官略备薄酒解乏,请······” “都什么时候了,还喝酒?” 霍枫哪有心情喝酒,不耐烦打断董方斋的话喝斥道,“赶快进城!带路······” 一众人迅速前进,到了县城,也没有钦差到来的消息。 霍枫等人又惊又喜。 喜者是洛寒没有抓到临淄县的把柄,忧者是洛寒还没有现身。 不见人就是隐患,随时都有可能揪住某人的小辫子。 “不用担心,钦差告诉我了,他先来一步,去查访民间疾苦,让我替代他行使部分钦差权力······” 慕容彦达胡诌道,“都安心些吧,说不上明天早上咱们醒来,钦差就出现在临淄城······一路骑马累死了,董知县安排个休息处······” 慕容彦达不想继续回答这个问题,免得暴露了洛寒的行踪。 馆驿早打扫好了,进去就能住。 慕容进去休息,霍枫和董方斋叽叽咕咕说了半天。 董方斋立刻派出斥候去打探,洛寒率一百禁军,很难做到微服私访。 半个时辰后,一众官员进了临淄城最豪华的酒楼,为没有钦差的钦差队伍接风。 酒到酣处,霍枫忍不住道:“咱们借钦差名头饮酒,却无钦差,于理于情都不合,国舅就不要藏着掖着了,钦差到底去哪里了?” “哈哈哈······霍知州,你着相了······” 慕容彦达再次打哈哈道,“好不容易出来放松一下,知州还要问公务······休息时间莫谈公务,莫谈公务,认真吃酒,今夜一醉方休······” 把话堵死,只有吃酒作乐。 ······ 次日,洛寒还没有来。 霍枫等人战战兢兢,慕容彦达却表现得很敬业,一大早就进入工作状态。 先看临淄县粮库失火案的报告,然后又看了烧成炭的焦尸。 啥毛病都没有查出来,然后去事发现场。 转运司粮草库在玲珑山方向的一个丘陵上,此刻早已成一片焦土。 慕容彦达哪会查案,却限制不住他装。 他一本正经在现场观察,似乎寻到了蛛丝马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捂额,看得董方斋心惊胆战。 慕容彦达突然道:“董县令,是谁第一个到现场的?” 董方斋早把这个问题考虑在内,他媚笑道:“是清风寨巡检第一个到场救火,卑职猜测国舅可能会问一些情况,便早早请知州通知他来现场,随时回答国舅提问······” 这老小子办事挺利索的,本想耽误点时间,你既然通知他来了,那就问问呗。 “唤他过来,我了解一下情况······” “是!” 董方斋一摆手,一个穿着绿色官服的中年官员跑过来。 “国舅要问你一些问题,你如实回答,不得撒谎!” “是!” 那官躬身见礼:“下官清风寨巡检刘高见过知州,见过国舅······” 慕容彦达摆摆手道:“不必了!” 初见刘高就有一种厌恶之意,并不是刘高只是九品,慕容彦达也是九品。 主要是刘高长相阴沉,看起来有些邪恶,心里便不怎么喜欢。 “那夜是你率众救火?” “启禀国舅,那夜救火的是巡检花荣,他是武官,还要主持清风寨周围的治安,今日恰巧外出,所以由下官替代,前来回禀国舅问题······” “你不在现场,凑什么热闹?回去把那个花荣叫来······” 慕容彦达无由头发火,让刘高极为难堪,他拱手诺诺道:“下官这就去叫······” 刘高走后,慕容彦达责怪道:“董知县,这是官家交代查的疑案,不了解实情的人怎能唤来?” “是这样的······” 董方斋正要解释,慕容彦达伸手摆摆道:“别说了,让花荣来县城禀报······咱们回!” 说罢便骑马率队回城。 这事先拖着。 查案只是打掩护,洛寒做的事才是重点。 ······ 第164章 检举 花荣仿佛一只被困在陷阱中的野兽,渴望找到一个出路,或找到一种解脱办法,却毫无头绪,反而把自己整得焦躁不安。 原因就是他在救火时发现了真相。 有人恶意纵火,人是先被杀死,然后才烧成焦炭的。 这让他如鲠在喉。 说出真相,他就会得罪临淄县官场,甚至会得罪整个青州官场。 官商勾结习以为常,粮库失火还搭上二十余条人命,这事肯定和董方斋脱不了干系。 或许与霍枫没有直接关系,但贪墨的钱粮,霍枫必然没有少拿。 他说出真相便是整个青州官场的公敌,说不上会和烧死的那些人一样意外死亡。 可不说,他又替那些枉死的人叫屈。 二十多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失去,就因为掩盖他们的贪欲真相。 这群狗官! 他清楚官场有多黑。 他只是个清风寨巡检,也叫知寨,一个地地道道的九品芝麻官。 但就这个芝麻官,在地方上却是肥差。 工商、税务、缉盗一手抓,想赚昧良心的钱太容易了,这是很多人努力一辈子都达不到的目标。 但他这官职婆婆比较多,归地方和上级巡检衙门双重管辖。 本来清风寨只有他一个知寨,谁知一场大火后,又调来了知寨刘高。 说刘高是文知寨,他是武知寨。 大宋以文治武,明显他又多了个婆婆。 花荣心里清楚极了,是董方斋怀疑他了,让刘高来监视他。 清风寨隶属益都县,董方斋是临淄县知县,他无权派官任职。 刘高自然是霍枫派来,霍枫自然与此事有牵连。 说起来也算花荣倒霉,玲珑山旁的粮库离清风寨有三十里,在临淄县境内。 清风寨属于益都县,他完全可以不去救火。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但就是婆婆多的缘故,若是不去救火,知县自然不能说什么,但上一级巡检司就会问责。 没办法,火烧得如同半天红云,清风寨看得清清楚楚,不得已他只好率众去救火。 火势无法控制,花荣到后和从火堆里逃出来的兵丁一同救火,但再如何努力也无济于事,眼睁睁看着焚之一炬,只能把周围的树木砍伐,以免造成更大的火灾。 原以为这火会烧到第二天才能灭,谁知老天为自己的粗鲁来了次补救。 它打雷引起大火,然后又下雨灭了大火。 雨水将现场冲得泥泞,花荣等人在里面翻看可能活下来的人,看到的都是焦尸。 但焦尸都一个模样,没缩卷成一圈,而是呈栽倒状。 明显是烧死前先死了才会出现的现象。 花荣愣住了。 他不相信有人会这么凶残,杀死二十余人再焚尸灭迹,但接下来一个细节彻底让他相信了这是人为的阴谋。 一个破碎的陶罐,被雨水一泡,边缘扩散出一圈圈亮光,在夜光下分外耀眼。 油渍。 有人故意纵火,怕烧不剧烈,用油来助燃。 花荣气得直哆嗦,但他不想多事,假装不知道,忙着善后。 此事过后,益都县令代表董方斋问了他好多次,他都是一个答案。 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然而今日钦差要叫他去回禀。 霍枫让刘高去,就担心他去会露出某些细节。 今日他去见钦差,该怎么说? 他想说出实情,否则枉死的二十余人如何瞑目,但他又不想让其他官员怀疑是他说的。 好生为难。 想了好久,花荣率五个弓手离开清风寨,去临淄城。 ······ “下官清风寨巡检花荣见过国舅,见过霍知州,见过董知县······” “免礼。” 慕容彦达摆摆手道,“听说你是第一个到达失火现场的人,说一说救火情况,以及你发现的疑点······” 霍枫和董方斋坐在慕容左右,三人一条线,而自己落座在他们对面,样子像极了三堂会审。 这种态势自然让他压力颇大,花荣自然不会告诉真相,否则他连临淄县衙二堂都走不出去。 “国舅,说起第一个到达失火现场的人,不是下官,而是粮库中侥幸逃出来兵丁,下官到时他们正努力救火,下官见火势迅猛,担心波及整个玲珑山,便率众砍伐周围树木······” 花荣将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霍枫和董方斋频频点头,这么一说,粮库失火就无迹可寻。 这个花荣果然没有发现疑点。 慕容彦达突然问道:“火灭后,你又在寻找幸存者······难道你没有发现疑点?” “国舅,当时情况危急,下官思谋着在拐角会有被烟火呛晕的人,如果老天眷顾,会脱离噩运,谁知一个都没有,全部烧成焦尸······那场面十分惊悚,宛如进入地狱······” 花荣表达的很明白。 他只顾寻找幸存者,没有注意有什么疑点。 慕容彦达点点头,突然又道:“清风寨离粮库有三十多里,又不在花巡检管辖范围之内,你为何去救?” “事急从权,当时下官见到大火汹涌,便率众去救······国舅,这都不能算个罪名吧?难道眼看走水,局外人就该袖手旁观?” 这话有些怼的意思,慕容彦达还没有说,董方斋便怒冲冲发起官威。 “花巡检,竟敢对国舅发火?国舅说得没错,你装模作样去救火,做了什么?沽名钓誉之辈······” 董方斋有些怪花荣狗捉耗子,如果不是他去救火,哪有今日的劳累,过儿尖声斥责,还扣了一顶帽子。苏丹小说网 这下彻底惹恼了花荣,他怒目而视道:“大火确实被雨水熄灭,但下官至少收敛了尸体,砍倒周围树木,免得火势扩散不可收拾······如果这算什么都没做,请问董知县,失火当晚你在干什么?举杯庆贺么?” “你······” 董方斋被抢白,拍案而起道,“你区区一个巡检,那晚本官干了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管······” “行了,行了,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们吵什么?” 慕容打断董方斋的话道,“花巡检,你且回清风寨,这事还得钦差来再做定夺,我只是个打前站的······” “下官告退!” 花荣走后,慕容彦达道:“我也累了,回馆驿休息了。” “下官还有事,你不送国舅回馆驿了。” “也好!” 慕容走后,霍枫质问董方斋,这场火到底与他有没有关系。 为何花荣话中有话? 那句举杯庆贺是什么意思? 董方斋自然否定,心里说知州大惊小怪,他就那么一说,还能有什么意思。 ······ “嘭!” 慕容彦达刚到馆驿门前,一支箭便插在门框上。 “有刺客······” 惊呼声中慕容被团团包围,转过头却看不到刺客影子。 一个随从眼尖,他指着箭矢道:“国舅,箭上绑着一封信。” “呈上来!” 慕容接过信,看着上面“钦差亲启”四个大字,若有所思。 第165章 新货 二龙山下,十几个家丁打扮的人,押着十几个年轻人,沿狭长山道登二龙山。 二龙山周身被怪石包裹,只有一条道通往山上,正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只要喽啰守住三道关口,官兵轻易攻不上来,这也是青州兵马无法剿灭二龙山匪徒的重要原因。 二龙山原是香火圣地,山上有座寺院,唤作宝珠寺,据说佛祖很灵,频频有青州百姓来烧香许愿。 但五年前,被邓龙率领一众匪徒上山,杀光寺院内和尚,聚集四五百喽啰打家劫舍。 守在第一道关口的喽啰在丢盹,守关头目天生一只耳朵发育畸形,只有个耳芽,有个外号“一只耳”。 他虽一只耳,听觉却十分灵敏,抬头就见闯关的一群人,大声喝道:“兄弟们,有人来踩二龙山关口,家伙什都拎起来······” 守关喽啰有些机警地拿起弓箭,有些人拎起刀,准备一有危险就砍断绳索,将绑缚住的滚木礌石放下。 一只耳大喊道:“站住,再前进一步,老子可射箭了!” “尔等瞎了吗?连你刘爷都不认识了?” 领头的是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汉子,他几步跨到最前面吼道,“邓大王都不敢对我吆五喝六,你们几个小崽子敢捋虎须?一只耳,你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拿弓箭对着我?” 一只耳仔细一瞧是熟人,忙陪笑道:“是小人有眼无珠,原来是刘管事······赶快打开关口迎接······秃子,你去告诉两位大王,我迎接刘管事上山······” 来人正是冯家管事刘横。 一只耳快速下来迎接,其他喽啰放下武器,在一旁看热闹。苏丹小说网 一只耳满脸堆笑道:“刘管事,不是说钦差在青州横行么,为何又有这么多货送过来?” “冯家在青州就是天,一个钦差算个鸟!” 刘横冷冷道,“不该问的别问,赶快带路,冯老爷有要事给两位大王交代,耽误了时间小心你受罚······” 说着他随手塞给一只耳一顶银子道:“走快一些,冯家在青州遇到点麻烦,需要二位大王相助······” “好说!好说!” 一只耳把银子揣起来,眉开眼笑道,“一事不烦二主,二位大王在宝珠寺吃酒,小人这就把刘管事带过去······” 一行人顺利登上第一道关口,刘横点点头道:“兄弟们辛苦了,拿去买酒喝······” 说罢扔过去几块碎银子,喽啰们见状争抢着捡。 ······ 秃子心情亢奋,飞奔报喜,头顶支援中央的头发又回归地方。 每次冯家来人,二龙山的喽啰都会有奖赏,早点让两位大王前去迎接,说不定会多奖励一些。 “大王,冯家来人了,冯家来人了······” 二龙山有两个大王,大大王叫邓龙,生得臂长腰阔,虬髯黄瞳,却长得老气,额头纹恰似大虫额上“王”字,人送外号“金眼虎”。 二寨主叫臧娄,他五短身材,却长得清秀,是个落魄书生,颇有智谋,属于二龙山智囊。 此刻他俩正在宝珠寺饮酒,听到秃子叫喊,邓龙惊喜道:“好事,赶快把那批货送走,也好收了钱下山潇洒,整日呆在山中,口中都淡出鸟来了······” “冯家手眼通天,弱冠钦差根本斗不过冯棠那个老狐狸,雷声大雨点小,这事只能不了了之······” 臧娄迎合道,“等送走这一批货后,我率孩儿们去抢几个大户,兄弟们多,钱粮吃紧,光靠冯家接济也不是个事,咱们总得为今后打算······” 邓龙呵呵笑道:“如此就有劳贤弟······” 正说着,秃子进来。 邓龙道:“冯家来到谁?可有说来干什么?” “来得是刘管事,押着十几个新货,这次冯家可要赚得钵满盆满,这些货俊俏不说,身体还强壮如牛,弄到倭国就是天价······” 秃子喋喋不休叙述,眼中全是羡慕嫉妒恨。 “怪事?刘管事来不是送货出去,而是又添货?嘶······” 邓龙吸了一口凉气道,“冯家在青州恐怖如斯?钦差前脚走,他们后脚就弄来新货······” “不对,钦差没有走,如果走了冯家就会把这批货运走,而不是继续送货来二龙山······他这是一次运货去培训,还是其他原因······” 正在疑惑的臧娄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秃子,是哪个刘管事?” 秃子把四周头发向头顶捋了捋道:“还能有谁,刘横呗!” 臧娄不解道:“刘横不是被六郎打断腿,送给钦差赔罪,然后被钦差扣下······他被放出来了?” 洛寒在青州城放出刘横死了的假消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传到二龙山,所以臧娄等人知道的还是老消息。 “有蹊跷,快去看看······” 臧娄忙拎起武器,率先奔出去。 ······ 此刻一只耳已把刘横等人带过第二道关口,眼见第三道关口就在眼前,洛寒示意大家准备好动手夺关。 突然一声大吼传来。 “我乃二龙山二大王臧娄,来人止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动手!” 洛寒一声喝,扮作家丁的禁军在绳头只一拽,双手一用力,活结头便拽脱,绳索顿时散开。 拿出暗藏的利刃,便是三十余前锋军。 “噗!” 凌弃刀一挥,一只耳的脑袋便落下山崖。 “发信号,进攻开始!” 洛寒吩咐一声,然后对身后人道,“随我杀过去,占领关口,消灭贼人!” 他年少,自然扮作被押解的年轻人。 主仆五人人早穿了仙衣甲,携了龙舌弓,一声令下,率先冲锋。 关口处的喽啰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弄了个手足无措,等他们反应过来去取刀,就听到龙舌弓咻咻直响。 根本没机会砍断绳索,放下滚木礌石,就死于龙舌箭下。 “快······放箭!砍断绳索,砸死他们······” 臧娄大声吼叫,逼迫喽啰还击。 洛寒瞅得准,一箭飞出,臧娄便失去生命。 “二大王死啦······” 主将身死,喽啰吓得不轻,纷纷后退。 洛寒等人早冲上关口,和喽啰短兵相接。 凌弃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剑,长刀翻腾下,人头纷纷掉落,喽啰被杀的心惊胆战,节节败退。 “杀过去,夺下关口······” 正在这时,邓龙带着百余喽啰冲过来支援。 第166章 瓦解 刘管事不是来送货的么,为何突然发难,还占领了第三道关口? 稍一愣间,臧娄被斩,第三道关口已被洛寒等人彻底占领。 此时守第一、二道关的喽啰才明白,刘横带来的不是家丁,而是官兵。 二龙山要完蛋! 这些关口的喽啰见状甚是惊慌,立刻分一半兵力朝上进攻,试图把第三道关夺回来。 官兵腹背受敌,他们很容易将第三道关口夺回来。 “放滚木礌石!” 几个禁军见守关喽啰向上冲,立刻砍断绳索,巨石和滚木接连从第三道关口滚下。 “轰隆隆······” 巨石和滚木滚动的声音堪比惊涛骇浪,叫嚣着撞翻喽啰,然后无情地碾过他们的身体。 往上冲的喽啰遭殃了,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制作的防御器械砸死,或碾成肉饼。 ······ “兄弟们,杀上山去!” 收到洛寒发出的信号,穆赤夜立刻率埋伏的禁军冲锋。 山下的攻击开始后,守关喽啰左右为难,不知是该守还是该攻。 守,意义不大,只能眼睁睁看着官兵占领宝珠寺。 攻,滚木礌石不断放下,他们上不去,而且第二波官兵又在进攻,他们会腹背受敌。 进攻无前途,守卫无意义,喽啰们早已怯战,只好勉强应付进攻的官兵。 邓龙披上甲衣,拎起刀从宝珠寺出来。 这是他在军中养成的习惯,只要有战斗,必然披挂整齐,以免受伤。 半道上遇到退下来的喽啰才知道臧娄已死,关口被官兵占领。 邓龙清楚,二龙山就是他最后的栖身之地,离开此处他将成为无根浮萍,随时就会被捕入狱,抛尸菜市口。 而且二龙山仅此一条路,根本没有其他退路。 此刻除了把官兵杀败,再无他途。 “孩儿们,随我杀过去,夺回关口······” 邓龙大吼道,“夺回关口,每人一百贯,第一个冲到关口的,奖赏一千贯,头领升为大王,喽啰升为头领······” 升官发财诱惑很大,喽啰们立刻随邓龙冲过去夺关。 ······ “咻!” “咻!” “······” 升级后的龙舌弓射程和箭矢数量大增,洛寒等五人手持龙舌弓,沉着施射,每一支箭都会消灭一个喽啰,冲到前面的喽啰顿时心怯。 “邓龙,别不知好歹,钦差率天军已至,你只有投降一条活路······” 刘横手中拎刀,却没有打斗经验,只是在关口前参与防守,见其他关口的喽啰冲上来,便砍断绳索放下巨石。 他在冯家当管事二十多年,脑子十分活络,见到邓龙率众反扑,立刻想到用心理攻势来瓦解敌人反扑的态势。 “青州冯家已成为瓮中之鳖,冯棠等罪囚已锒铛入狱,邓龙,学我弃暗投明才是正道······二龙山的兄弟们,别替冯家卖命了,继续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你们周围躺的都是朝夕相处的兄弟,他们鲜活的生命就此失去,下一个说不定就是你······想一想你们的家人,想一想你们以后的日子,投降诏安才是一条明路······” 刘横为争取从轻处罚,卖力立功。 还别说,这一嗓子吼过,无心恋战的喽啰更没了士气,尤其山坡上禁军开始冲锋,他们一时分不清到底杀过来多少官兵,纷纷后退。 “放下武器,跪地投降,否则······死!” 洛寒一声吼,几个喽啰立刻跪地求饶。 投降也有传染性,一大片喽啰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邓龙见状,转身就跑。 不管有没有退路,躲避一时是一时。 “凌弃、时迁,活捉邓龙!” “是!” 二人迅速追赶,几个起落就追到邓龙身边。 “嘭!” 邓龙用刀架住凌弃的刀,顿时双臂酸麻。 与此同时,时迁近身,短刀一挥,邓龙的裤腰带被斩断。 邓龙的裤子落下,露出遮丑的亵裤。 邓龙下意识去提裤子,凌弃的刀便架在他脖子里。 “跪地投降,否则死!” 邓龙只好扔刀跪地。 “贼酋邓龙束手,尔等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时迁大吼一声,抵抗的喽啰见到,全都跪地投降。 ······ 救出来的少男少女被禁军保护,在一旁喜极而泣。 投降的喽啰被要求解下裤带,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刘横继续卖力进行心理攻势,瓦解喽啰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 “谁家没有孩子?咱们换过来想想,若是你家孩子被卖到契丹为奴为婢,你们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你们助纣为虐枉为人······” 喽啰们听后内心万分愧疚,都觉得干了一件非常不人道的事。 邓龙被押进佛殿,殿内的佛像早年前就被邓龙抬出去扔了,放佛像的地方摆了几把交椅,佛殿早变成聚义厅。 洛寒坐在最中间一把交椅上,冷冷道:“邓龙,你可知罪?” “小人迫于冯家淫威,不得已而为之,求钦差饶命!” 邓龙连声求饶。 洛寒淡淡道:“让本钦差饶你不难,那要看你提供的信息有没有用······” “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邓龙战战兢兢道,“小人本是登州水军一校尉,那一年我奉都虞侯冯啸之命,劫掠了一艘商船,谁知被人捅到军指挥使跟前。冯啸让我背锅,用死囚换我性命······” 邓龙说出他来二龙山的原因,完全就是替冯家卖命。 二龙山就是冯家倒卖人口的转运站,喽啰们把孩子们押送到海边上船,然后打道回山。 “如此说来,你不知道船上的孩子送往哪里?” 邓龙一听就明白洛寒对他说的话不满意,忙道:“绝对没有直接运往契丹等地卖了,从二龙山送出去的孩子不值钱,冯家经过培训的孩子才值钱。” “冯家在海中有一块培训基地,在这里教授孩子们读书识字,学习琴棋书画舞等技艺,一旦学成毕业,就会成为天价奴隶。尤其那些保持完璧的女孩,价钱高得离谱······” 耐着性子听邓龙说完,洛寒厉声道:“基地在何处?” “这个小人不清楚······” 邓龙偷偷望了洛寒一眼道,“不过小人在水军时就多了个心眼,现在可以断定基地在何处······” 第167章 粮荒 “冯家能在海上拥有基地,大张旗鼓搞培训,仅凭冯啸一个都虞侯之力,还不足以掩饰真相。毕竟海上船只往来无数,稍微留意的船只就会发现问题······” 邓龙没有直接回答洛寒的提问,而是绕了个大弯来分析,洛寒也没打断,耐心聆听。 “因为只要有人就得吃饭,吃饭就得做饭,做饭便会有炊烟,有炊烟的地方,便会有陌生人拜访,这在海上是无法避免的事。”苏丹小说网 “有些船只发现有人烟派人登陆,或许是临时歇歇脚,也许是补充淡水或食物,但海盗、流寇等船只发现人烟,必然会瞄上他们,成为打劫的对象。” “但这种情况从来就没发生过,似乎冯家基地会隐身,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邓龙似乎是一个说书人,故意停了少许,勾起别人兴趣后欣然道,“小人还是水军校尉时,就受冯啸之命率队暗中保护冯家船只,那时冯家就开始做人口买卖,卖出去的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不像现在这么猖獗。” “这几年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为敛财不择手段,有些少男少女直接用偷盗抢夺的手段,与强盗没一丝区别。同时他们还花大代价培训,让利益最大化······” 说到这儿,邓龙也觉得有些跑题,忙改口道,“这么多年冯氏培训基地一直是个谜,这很不符合常理,小人先想到一种可能,就是基地在大宋登州水师所在的港口内,随即又被小人排除。” “一个都虞侯没资格在登州水军一手遮天,上面还有好些婆婆,他们相互制约,冯啸也没办法把这些人全部拉拢腐蚀,因为一旦有人拒绝,这事就大白于天下······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邓龙顿了片刻道,“小人来到二龙山这几年,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不久前终于想明白了······冯家基地必定在葫芦岛。” “葫芦岛?” 洛寒微微蹙眉,郑重问道,“你如何确定就在葫芦岛,而不是其他地方?” “因为除了葫芦岛,冯家没办法做到悄无声息。” 邓龙满脸自信,娓娓道,“葫芦岛形状像一个葫芦而得名,这里原来是水军一个水寨,还有座港口,用来停泊战船。岛上还陆续修建一些房屋,挖了几口淡水井,足够三五百人饮用。” “但我朝不怎么重视水师,沿海除了打一下海盗,也没什么强敌,葫芦岛水寨离水师大本营远,便显得有些多余,水师指挥使便把葫芦岛水寨废弃,这个水寨便迅速破败······” 邓龙深吸一口气道,“后来冯啸重新修缮葫芦岛水寨,说是官船来往可补给淡水和食物。这本无可厚非,怪就怪在他自掏腰包,不要朝廷一分钱······我现在总算彻底明白了······” 邓龙如同挖金汉发现狗头金一般,兴冲冲道,“他这是挂羊头卖狗肉,在葫芦岛驻扎了三个都的水军,而这些人都是他私自招募,用于吃空饷的兵,有编却从未在水军服役过,可以说就是冯家招募的私军······葫芦岛有了水军身份,谁敢靠近?当然官船可以,但人家有水军驻扎,又能补充资源,自然露不出马脚······” 洛寒静听邓龙叙述,若有所思。 ······ 青州城出大事了。 从洛寒离开的第二天起,粮食开始涨价,短短不到十天工夫,粮价连续上浮七次,几乎是一天一个价。 如今米价已涨到每斗一百二十文,仍然呈狂奔趋势。 青州将面临一场巨大的风暴,粮荒将席卷整个青州境内。 粮价历来是物价的风向标,只要粮价一路飙升,其他物价也会扶摇上青天。 粮食是老百姓的定心丸,如果顺着这个趋势涨下去,青州早晚会出大乱子。 现在最急的就是转运使尚渺卿。 临淄县粮库失火案还没定论,青州境内就闹粮荒,一旦出现大批百姓逃荒,或者饿死,朝廷肯定会追责,到时候他这个转运使铁定就是背锅侠,更不要说转运使本就有稳定物价的责任。 尚渺卿顿时乱了方寸,直奔州衙。 知州霍枫随钦差出去查案,州衙由通判高赋做主,他把尚渺卿迎进去。 入座、奉茶、客气,一番礼仪过后,尚渺卿开门见山,提出州府有义务平息粮荒。 “尚使,此事下官恐怕无能为力······” 不用说下文,尚渺卿也想得来,高赋这是要踢皮球了,知州在外就是最好的理由。 让尚渺卿惊讶的是,高赋不仅把球踢给霍枫,还把责任全推给洛寒。 “钦差把青州弄得鸡飞狗跳,不少地方豪强和士绅都颇有怨言,青州粮荒之祸源于此。解铃还须系铃人,平息粮荒还需钦差,州衙真不好插手······” 高赋沉思片刻道,“这样吧,下官给霍相公送一封急报,说明这一切,让霍相公尽快来衙,着手解决此事······解决青州粮荒刻不容缓,下官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尚渺卿摇摇头道:“远水解不了近渴,等霍知州来到青州,都会有百姓饿死······太迟了,这事还得通判想办法平息······” “下官权力有限,一点办法都没有!” 高赋摇摇头,很坚决道,“尚使要么开仓放粮,不过这也是权宜之计,杯水车薪,解决不了问题······下官建议去钦差行辕,他们肯定有办法······” 说罢,高赋以公务繁忙为由送客。 尚渺卿无奈出了州衙。 他不是傻子,清楚高赋没安好心,把祸水东引,想让他和钦差闹冲突。 可现在他也没办法,只好来馆驿打秋风,说不上真有妙计。 ······ 寒雄很镇定。 他听尚渺卿说完,直戳戳道:“转运使,常平仓、广惠仓能调出多少粮食?” “从账面上看······” “不说账面,那是糊弄朝廷的数字,就说实际数字······” 寒雄直爽,不喜欢听这些官样文章,很粗鲁打断尚渺卿的话。 这让尚渺卿很没面子,于是他沉脸不言不语。 第168章 蔓延 在宋朝,品级低的文官也不尿品级高的武官,更别说尚渺卿是五品转运使,寒雄是皇城司副公事,属于六品武职。 然尚渺卿却没胆子呵斥寒雄。 尽管尚渺卿十分不爽,却只能黑着脸表示抗拒。 皇城司是皇帝近臣,而且随钦差来查案,其中就有转运司粮库失火案,可以说寒雄在皇帝前随便说几句话,就能决定他的未来。 因此尚渺卿选择忍让,但文官的优越感让他不自觉表露出愤慨来。 我不反击并不表示我怕你。 寒雄不急。 他喝了一口水,淡淡自语道:“青州粮荒迅猛而疾速,不早平息恐怕会死好多百姓,弄不好会让百姓揭竿而起······哎,官家上任半载,就出现这等粮荒,朝廷迁怒下来,不知道谁倒霉······反正与钦差队伍毛关系都没有,等案子有定论,拍拍屁股走人便是······” 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喉咙,尚渺卿感到呼吸不畅,寒雄每说一句,这种感觉就加深一层。 寒雄接着慢悠悠道,“钦差走时就知道青州有人会生事,他判断出就是哄抬物价,故而叮嘱某和转运使共进退,将粮荒问题解决,安抚民心······今日看来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转运使没有合作的诚意,某只能如实禀报钦差。洪水猛兽面前,不是某不勇敢,而是独木难支啊······” 钦差早知有此一劫? 对了,他是活神仙,能掐会算,自然料事如神。 尚渺卿听后惊喜连连,忙拱手致歉:“都知见谅,粮荒闹得下官心焦气躁,刚刚有些莽撞,都知恕罪则个······下官愿意与都知合作,平息此次青州粮荒······” “不碍事,只要咱们各司其职,平息青州粮荒,于国于民都是功德,钦差会如实上报朝廷。” 寒雄缓缓道,“不过,钦差走时交代某如何应对这次粮荒,转运使想要精心合作,就得听某调遣······此非某耍威风夺权,实乃钦差再三嘱咐,唯有如此,才能平息一切,转运使见谅!” “无妨,下官听从都知调遣!” 尚渺卿朗声答应。 只要能把这次粮荒平息,别说听寒雄调遣,让他做跟班跑腿都愿意。 平息粮荒属大功一件,朝廷会给他这个五品转运使升官的。 尚渺卿想了解得更进一步,低声问道:“听都知的意思,粮荒是人为造成的······谁这么大胆?” “这是钦差的意思,不是某的意思。” 寒雄淡淡一笑道,“至于是谁······不久后就会浮出水面,咱们先说说粮库里有多少粮食吧。” 尚渺卿如实道:“整个青州常平仓、广惠仓存粮差不多两百万石,但其中有一半可能是高粱和粟米。如果开仓放粮,估计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还是着手其他州县调运,以备不时之用······” “没必要,明天先放粮在市面上卖,稳住人心再说。” 寒雄缓缓道,“钦差走时给某授了锦囊妙计,青州粮荒不久就会控制,闹不起来······” 尚渺卿忧心忡忡道:“下官担忧有根据,既是有人刻意造成粮荒,那官府放平价粮,那些宵小之辈就会全数买走,趁机囤积居奇······咱们岂不是帮倒忙?” 寒雄笑道:“他们肯定会这么做,大批购买官方平价粮,存起来等待涨价······” 尚渺卿惊呼道:“都知清楚,还要下官放粮?” 寒雄笑道:“你尽管开仓,每日每人限购,其余事我来······” 尚渺卿见寒雄不给他露底,只好抑制心中的好奇和疑惑,按寒雄安排去做。 ······ “四爷,官府开仓放粮了,每人每天限购五斤,要不咱们把人都派出去抢购······” “抢购这点粮食还不够辛苦钱,告诉孙青,以一百文高价回收官粮······” 冯昭伦满脸狰狞道,“要让青州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小牛鼻子才会知道冯家的厉害······哼,青州还是冯家的天下,谁都休想撼动!” 小厮胡鹏诧异道:“可······四爷,粮价已涨到一百二十文,我们用一百文如何购得到?” “你不懂,这场粮荒真正苦难的是那些穷鬼,他们家里没有余粮,也没有闲钱,他们买平价粮的钱都是借贷而来。听到我们回收,他们会留下点粮救命,其余卖了赚差价,好还贷或明天再买粮······” 冯昭伦得意道,“穷鬼哪有眼见,心中想反正官府明天还会放平价粮,今天的先卖了再说······呵呵,最终官府就会被这些人拖死。” “你等着看吧,常平仓内的粮绝对撑不过半月,如今又是青黄不接之际,麦子收获还得一个多月,各处都缺粮,官府从其他州县调粮也是杯水车薪,根本填不满这个无底洞······到时候,哼哼,冯家绝对大赚一笔······”苏丹小说网 “四爷运筹帷幄,以后定是冯家顶梁柱······” 胡鹏捧了一句冯昭伦道,“小人这就去告诉孙管事,让他高价收粮。” 说罢一溜风跑了。 冯昭伦满脸喜悦,他现在已成为冯家重点培养对象,有超过冯昭枢的趋势。 刘横、冯不逡已死,洛寒再都没有拿捏冯家的证据,这功劳是他的。 再高价收粮,加剧粮荒蔓延,这又是新功。 以后他绝对是冯家新宠。 这次冯家联合青州四大家族酿成的粮荒,是对洛寒的有力一击,他绝对会低头。 谁都认为冯家这么做,是要在粮食上大赚一笔,其实他们都错了。 冯家要利用粮荒狠狠薅一波羊毛。 那些没粮吃的穷鬼肯定会卖儿卖女,到时候冯家会低价购买一批少男少女。 这才是暴利的生意。 跟冯家斗,谁都不够格。 ······ “寒公事,冯昭伦开始高价收粮,那些百姓居然把官府发放救命的粮,转手卖给冯家,赚取差价,真让人心寒······” “意料之中的事,继续盯着冯家一举一动,不可懈怠······” “是!” 寒雄饶有兴趣盯着天空中的云彩,似乎看到一出好戏即将上演。 第173章 断肠 疼! 疼得肝肠寸断。 冯昭枢松开握住冯棠的双手,用力按压肚子也无法减轻一丝疼痛。 “翁翁,疼死我了······” “忍一忍,一会儿就不疼了······” 冯昭枢疼得冷汗津津,失声嚎叫,但听到冯棠流着泪说出的话,他懵了。 此刻不应该是请郎中么,翁翁为什么无动于衷? 少顷,他明白了。 茶中有断肠散,他已成为冯家弃子。 “为什么?” 无尽的绝望和虚无充斥头脑,冯昭枢做梦都想不到疼爱自己的祖父会下毒手。 他不甘却又无奈道,“我有功名在身,就算交给官府也可保命,翁翁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置我于死地?” “六郎,这是命,认了吧······” 孙子的震惊和怒目尽入眼底,冯棠内疚更盛,他颤抖着抚摸着冯昭枢的脸庞,嘴唇一张一翕,却说不出一句话。 冯昭枢是他心目中冯家最佳接班人,他也把孙子当做接班人来培养,谁知事与愿违。 孙子最终倒在自己眼前,儿下狠手的还是他自己。 究其原因就是他培养过剩,导致冯昭枢掌握家族太多的幸密。 知道太多的人不能交给洛寒,若被套出秘密,冯家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壮士割腕,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守住秘密。 “翁翁,救救我,我不想死,这些年我为家族做出的贡献有目共睹······你找个替身一把火烧死,放我亡命天涯······不,我去葫芦岛培训那些人······” 冯昭枢竭力挥舞双手,如同在跳一场绝望的舞蹈,却只是独自演绎最后的绝望。 冯棠直摇头。 他也想过用一场大火李代桃僵,但这和临淄县粮库如出一辙,根本无法给狗钦差交代。 不论如何冯家不能倒。 “翁翁舍不得你死······但凡有丁点儿办法,翁翁也不会做这等决定······是翁翁对不起你,孩子别恨翁翁,这是你的命,命啊······” 冯棠怆然泪下。 “翁翁救我,疼死我了······” 毒性发作,冯昭枢疼得在地上打滚,冯棠爬在地上不断安抚,直到冯昭枢慢慢失去知觉。 第183章 公道 冯棠瞬间被几个兵丁粗暴地按倒,双手扭到背后,三下五除二绑了个结实。 “洛钦差,老夫何罪?” 冯棠怒目质问,洛寒盯着冯棠缓缓道:“倒卖大宋少年到敌国,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制造青州粮荒,暗通敌国,走私海货······罪名太多,罄竹难书,本钦差就不一一赘述了。不过随便挑一个,都是满门抄家流放的罪名······将宅子内所有人都带走协助调查,反抗者杀无赦,敢有隐藏不报者,与之同罪,举报者,有重奖······” 院内顿时鸡飞狗跳,惊叫哭喊声此起彼伏。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便是钦差也不能含血喷人,我冯家世代居于庙堂,忠君爱国,怎就成你嘴中的罪人?” 冯棠大吼道,“实话告诉你,冯家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老夫要去告御状,将你这个公报私仇的钦差绳之以法!” “我冯氏就算花光所有积蓄,也要和你不死不休!洛寒,你摊上事了,你摊上大事了······” 面对冯棠嘶吼,洛寒的脸色毫无变化,他走到冯棠跟前,低声道:“葫芦岛海底的白骨,临淄粮库炭化焦尸,都在向你招手,你真摊上大事了······” 冯棠心里顿生不祥的感觉。 火烧粮库,葫芦岛基地都是辛秘,洛寒这么说,自然是发现了蛛丝马迹。 “你······你说什么,老夫听不懂······” 冯棠本怒冲冲盯着洛寒,此刻他故意扭过头,不去看洛寒,实则心慌得厉害。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洛寒是在怀疑,还是已经有了眉目? “洛钦差,你抓这么多人······可是证据确凿?” 霍枫低声道,“青州冯家可是豪门,若是做得太过,事后麻烦接踵,却是不划算······” “青州冯家罪恶累累,随便一条罪都是一段血泪交织的人间惨剧。蓄谋制造青州粮荒来要挟本钦差查案,贩卖大宋少年男女去敌国为奴为婢······不说了,一会儿你们随我去看一看真实境况,那时谁若觉得我过了,我即刻放人······” 霍枫看似在为洛寒着想,其实在为冯棠求情。 洛寒说了几句,也懒得多费口舌。 事实胜于雄辩。 在真相面前,一切辩解都很苍白。 “带走!” “洛寒,你这恶贼,你不得好死,我们冯家会尽一切力量保全名声······” 冯棠破口大骂,其实是在提醒其他人闭嘴。 冯家会化险为夷,乱搅舌头者,冯家必不容。 “呱噪,把他嘴塞住!” 押解的兵丁听后,立刻捡起地上一块石头,硬塞进冯棠嘴中。 骂声戛然而止。 一众人押进钦差行辕,冯棠发现冯昭伦等人早就跪在院内,本想问几句,但嘴中塞着石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冯昭伦见到冯棠被捉,大声喊道:“翁翁,你快想想办法······” “嘭!” 一个军士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冯昭伦顿时老实。 今日主要抓捕冯家人,洛寒兵分两路,出城的同时,穆赤夜就率禁军将冯家在青州城的宅院包围,抓捕了里面所有的人。 “秦明,你协助寒公事守住行辕,没有寒公事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行辕半步。敢冲击钦差行辕者,斩······” “末将遵命!” 而后洛寒道:“霍知州、转运使,咱们去看看人间地狱······” 说罢带领众人出去,径直往南街走去。 ······ 青州城内,南街商业发达,平日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今日更是人流如织,原因是在街中心搭了一张台。 二百多捕快站在周围维持秩序,慕容彦达站在台中央,大声喊道:“谁都清楚,孩子就是父母的心头肉,是父母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从孩子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把自己全部心血和爱都倾注在孩子身上,为了孩子的成长,父母愿意付出一切······因为孩子是父母的未来和希望······” 慕容彦达话锋一转,“可就有人恶意毁坏这种天伦之乐,他们哄骗或者劫掠孩子,把他们当做货物来售卖,这种人天理难容······” “最近,钦差就剿灭了这样一个魔窟,这群丧心病狂的刽子手,把魔爪伸向大宋少年男女,抓他们进行培训,然后卖到契丹、高丽、倭国······你们说,这样的恶魔该不该死?” “这种人真该死!” “是谁这么恶毒?说出他们的名字,我保证不打死他们。”苏丹小说网 “······” 围观百姓的情绪慢慢被调动起来。 “······我们会在青州,以及邻近州县公开张贴领孩子的告示,请那些家长前来认领孩子。钦差说了,来回的路费朝廷补贴,不会耽误孩子们和父母团聚······” 慕容彦达继续讲述,百姓中性急者喊道:“这位官爷,你讲了半天了,怎么还不说谁是罪魁祸首?” “对啊,官爷,我们想知道他们是谁。” 百姓中有这样想法的不在少数,此人一问,立刻引起轰动。 慕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到底是谁,本官先不说,让受害人说,下面先让第一个受害人控诉······” 这是诉苦会场,也是洛寒杀人诛心的现场。 人世间应该有公道,当公道形同虚设时,得有人出来挽救。 这个人就是洛寒。 昨夜回到行辕,洛寒就让慕容彦达给少年们登记造册。 除了二十几个是被亲生父母所卖,其余全是被冯家掳掠或骗来,周围各地都有。 时迁和鲍黯先来禀报,就有让慕容彦达搭台的吩咐。 每天派几个受害者上台,讲述他们被掠走的经过,在岛上的非人遭遇,最终的归宿,还有那个让他们成为货物的恶魔。 第一个上台的是个二十几岁的读书人。 “我叫叶墨阳,是青州寿光县的一位读书人,有一个幸福的家······五年前,我揣着一颗状元心去汴京参加会试,谁知被一群恶汉打晕,等我醒来,看到的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孤岛······” 天呐! 这群丧心病狂的恶魔,连参加科举的读书人都敢劫。 百姓开始惊呼。 第184章 李沛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在宋时,读书人受到全社会的尊重,尤其参加科举考试的书生,更受尊重,即便是无恶不作的土匪,也不会劫掠奉旨考试的书生。 土匪也有底线。 故而叶墨阳说出被劫掠的遭遇,立刻引起百姓惊呼。 “他们抓我上岛是做教习,专门教少男少女读书识字,起初,我还以为是有人秘密为大宋培养人才,后来才知道这个被称为黑狱的院落是一座魔窟,培养的少年男女学业有成后,就会被卖到契丹、高丽等地为奴为婢,因为知识渊博的少年价钱高······” “······谁能想到,顶着水军补给处的葫芦岛,竟然是青州冯家贩卖人口的基地,登州水军都虞侯冯啸,便是冯家在海中的依仗······” 叶墨阳说出真相,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 他们没有想到世代为官的冯家,竟然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恶事。 咒骂声响起。 ······ “奴是一个伶人······” 随后一个女艺人登台,她的遭遇和叶墨阳如出一辙,被劫到岛上教少年们歌舞。 接着一个个口齿伶俐的少年登台。 他们声泪俱下,讲述被劫持的经过,以及在岛上受到的非人折磨。 围观百姓当场潸然泪下,继而义愤填膺,大声责骂。 霍枫等人早到台下,一起来的还有青州衙署的部分官员,以及从临淄县赶来的董方斋等人。 听罢这些悲惨故事,霍枫清楚青州冯家从此便会没落。 百姓一传十,十传百,将看到听到的事传出去,冯家的名声将会臭遍大宋。 就算冯家断腕,将罪名全都背给冯啸,以后也没有人相信他们,也没有人追随他们,彻底将冯家孤立。 那些在朝堂上替冯家说好话的官,听到这个消息,绝不会替他们出头,说不得还会反戈一击。 洛寒此举杀人诛心。 “冯棠用冯昭枢的尸体来顶缸,想将贩卖人口的事情掩饰过去,这等小儿科的障眼法,本钦差自然不会被迷惑。之所以看破不说破,还收冯棠贿赂,只为迷惑冯棠,让他产生否极泰来的错觉······” “······担心冯家发现端倪,本钦差带着一百禁军在城外突然失踪,其实是去奇袭葫芦岛······” 洛寒将这几天的事情缓缓说出,霍枫等人才明白他去把葫芦岛端了。 太不可思议了。 尚渺卿、霍枫等人为官十余载,可以说识人无数,却没有一个人让他们像洛寒一样震撼心弦。 去临淄之前,他就料定青州有粮荒,交代寒雄对策,翻手之间就将粮荒平息。 在行进的路上玩失踪,出其不意剿灭二龙山匪徒。 人在青州却洞悉登州海域的一切,谈笑之间奇袭葫芦岛,将少年们从魔窟救出。 最难得的是,他带出去的一百禁军,没有一人损伤。 现在看来他在一开始就稳操胜券,而他却沉稳心神,没有任何多余的行动,低调处理,麻痹对手。 直到一切准备停当,才突然出手,给了冯家致命一击。 对了,他在蓄势,以前一直在蓄势。 看似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毫无章法,实则心思缜密,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等蓄足力量,突然出手,胜负便毫无悬念。 冯家输得一点都不冤。 ······ 高赋眼角突兀乱跳。 冯家算是彻底完蛋了,冯棠会不会把他供出来? 好在洛寒抓住冯家的命门是贩卖人口,这事与他毫无瓜葛。 只要他和冯家勾结私吞粮食,以及烧了粮库的事不要招供,他将安然无恙。 可冯棠会不会招供? 应该不会,他供的越多,冯家遭殃越重。 就算供也供出董方斋等人,轮不到他。 而一边观望的董方斋也是心中忐忑,唯恐冯棠招供粮库失火真相。 ······ “董知县,你对临淄县粮库失火案有什么看法?” 听完诉苦大会,洛寒把众官都带到钦差馆驿,讨论粮库失火案。 这是个死局,没有人能解。 董方斋自然不怕,他不紧不慢道:“天降火雷引燃粮库,司库李沛等二十余人遇难······” 他还是按照以前的说法应对,把一切都推给老天。 “可本钦差听到的不是这样,说是有人蓄意纵火,明显是要掩盖不可告人的秘密······” 董方斋故作惊愕道:“蓄意放火?还有这等说辞?钦差大概是被宵小之辈挑拨了······” “是么?” 洛寒微笑道,“花荣,你把知道的情况说一说,让诸位听一听是不是蓄意放火。” “当天夜里,我率众去救火,火势太大,我便砍伐粮库周围的树木,免得大火波及太远,谁知天降大雨······” “······在寻找幸存者时,我发现许多疑点,焦尸居然不是蜷曲,明显是死后才被烧焦,而雨水上漂着油渍,说明在粮库内泼洒了油······” 花荣把疑点说出来,董方斋立刻质问道:“花知寨,你当初可不是这样说的,你前后说辞大相径庭,到底安得什么祸心?” 花荣正色道:“我担心有人突然一把火烧了清风寨,像李沛那样死得不明不白,所以等钦差到来,才敢说出真相。” 通判高赋补刀道:“你是故意隐藏案情,还是为邀功胡编乱造?这样的大事,岂能有你一个巡检翻云覆雨······” 霍枫等人七嘴八舌责怪花荣。 洛寒突然笑道:“人在做,天在看,这案子就算有再多疑点,也是无头公案,除非李沛活下来,才能说清楚······”苏丹小说网 高赋、董方斋等人暗自高兴,钦差这么说,就表明他明明知道是有人故意纵火,可苦于没有证据,如今也是黔驴技穷了。 “出来吧!” 洛寒轻轻喊了一声,从侧屋出来一人,他轻轻取下斗笠,在场官员均瞠目结舌。 李沛? 烧成焦炭的李沛居然活了。 “哈哈哈······” 李沛大声笑道,“董方斋、高赋、楚仪······你们这些狗贼,没有想到我还活着吧?今天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场面顿时静的落针可闻。 第185章 担当 “咯咯咯······” 李沛像一个下完蛋的母鸡,高傲地抬起头,望着曾经的顶头上司,一点恐惧都没有,反而幸灾乐祸地笑道,“你们千方百计要弄死我,再烧了粮库来个毁尸灭迹,死无对证,掩饰你们贪墨粮库粮食的真相,现在呢?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青州官商勾结,用常平仓赚昧良心的钱已成为常态,别处的粮库我挖不清,但临淄县转运司的粮库,就和冯家的私人粮库没有区别,啥时候需要就啥时候取,我这个库司形如虚设,还不如冯家一个管事······” 劫后余生,李沛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唯一的希望就是将真相公布于众,否则对不起陪他死去的二十几个库卒。 “当夜根本就没有打雷,天雷燃粮库之说实属有人杜撰,大火也是有人恶意为之,他们目的就是灭了知情者,同时用大火掩饰库内无粮的事实。” “当时冯家把粮库清空,说好的要按时把粮库补齐,谁知却出了意外,一时半会无法补齐。眼见转运使要来查粮库,董方斋便责令我想办法补齐,若完不成,就让我顶缸。” “赚到的钱大多进了你们的腰包,却让我来承担责任,哪有这种好事?我没办法补齐粮食,也不甘心顶缸,便和董方斋起了争执。我当时十分冲动,说大不了两败俱伤,把董方斋和冯家倒卖粮库粮食的事捅出去,来个鱼死网破······” “其实我也就那么一说,事后还是担心董方斋雷霆之怒,谁知接下来几天十分平静,如同没事一般,粮库空空如也也不管。这种静让我心生堤防,在粮库值房床上我布了睡着的假象,自己则睡在某个隐秘的角落······” “那一夜我看到有人用刀猛刺床上的我,我知道跑出去也不会逃出生天,便从后面袭击那人,弄死他后换了他衣服跑出去,藏在远处的树林中。后来便看到大火熊熊······” 这些话李沛早就告诉了洛寒,如今说出来更是有了自己的见解,这让在场的青州官员顿时措手不及。 原来洛寒一直把李沛藏在行辕,却不急着传唤董方斋等官吏,直到把冯家一网打尽,才开始算总账。 这份镇定和从容连他们这些官场老油条都自叹弗如。 临淄县官吏是保不住了。 通判高赋目光如刀,直插董方斋和楚仪心口,二人读懂高赋目光,然后对视。 楚仪暗叹一声,心中豁然。 这场大火总得有人负责,他背负起来,青州官吏损失最小,而更多的人会为他的未来和家人奔走。 “扑通!” 楚仪跪在地上道:“下官被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做出这等丧天良的恶事······一切都是下官一人所为······” 青州官吏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是官场不成文的规则,只要有人为罪责大包大揽,审查的官员就应该睁一眼闭一眼。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是当官的就有犯迷糊的时候,惹的人太多,到时候谁会替你说话。 说白了就是官官相护的一种表现形式。 “楚仪,你、你、你这个败类,你把圣贤书读到驴槽里了吗?这等恶事都敢干,真是胆大妄为······干这事的时候,你可想过你父母、老婆、孩子以后的生活,还有你的前途······” 高赋怒冲冲责骂,其实是在安慰并威胁楚仪。 把缸顶起来,家人有人照顾,过几年捞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若是没有担当,牢底坐穿,家人遭殃。 尚渺卿听到实情,也是一阵责骂。 不过他比谁都高兴。 粮库失火案有了真相,他这个转运使就能脱出来。 “这么大的事,抛出个县丞就想了事?呵呵,你们也太天真了······” 洛寒缓缓道,“本钦差能让临淄县诸官吏来青州城,早就洞悉一切。一个县丞充其量也就是临淄县的管家,能只手遮天到这种程度?本钦差虽是少年,却也早过了三岁,玩这种把戏,不觉得有点滑稽吗?”苏丹小说网 这是嫌楚仪分量不够,还是要挖出大鱼? 青州官员顿时心头一紧,满脸敌意看着洛寒。 高赋心有余悸,他低声道:“俗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一切都是楚仪咎由自取,其他官员自然有失察之罪,可这也不是重点······” 第187章 酷吏 在座官员人人自危,谁都想尽快和冯家摘清,免得引祸临身,霍枫更是惊呼道:“此事可确凿?” “知州,千真万确!” 冯不逡话音未落,冯棠就冷冷道:“冯家堂堂正正,做的都是正经生意,海货也是通过正规渠道贩卖,日月可鉴。一个娈童为自保,违心信口雌黄,有什么说服力?酷吏的一贯做法而已。” “至于他口中水军假扮水贼之说,简直是滑天下之稽,堂堂水军都虞侯,为保护大宋水域殚精竭虑,竟被人污蔑成奸贼······钦差果然好心计!” 冯棠反口一咬,洛寒便成为酷吏。 酷吏一词用在文官头上,必然是当头棒喝。 谁把这个帽子戴上,今生就会成为天下文官的公敌,在官场上休想再进一步。 这对洛寒来说屁都不是。 他的理想并非出将入相,而是拨乱反正。 把大宋引到正确的发展方向上,他就撂挑子,携美野游世界各地。 酷吏就酷吏,你来咬我! 洛寒不急不躁,微微一笑道:“冯棠还不死心,你们都说说。” “小人刘横有罪,小人做了冯家十几年帮凶,心中十分愧疚,希望在有生之年赎罪······” 刘横在冯家十数年,掌握的情况比较全面。 冯家危害乡里的事不胜枚举,他举了些典型例子,不外乎都是些欺男霸女,吞并田地,强买强卖,放高利贷等盘剥百姓的事。 刘横攀扯出冯家勾结官员倒卖粮库粮食的事,可惜冯家没让刘横直接插手此事,刘横不是太清楚。 不过刘横说了,这绝对是事实,冯家每年在这项生意上,赚不少昧心钱。 刘横最清楚的是冯家倒卖人口的事,这事由冯昭枢和他负责,故而他说得相当详细。 “贩卖少年男女到契丹、高丽、倭国等处,是近五年来冯家重要的资金来源,这些少年大多是冯家派人各处哄骗或劫掠而来,二龙山便是中转站······” 刘横详细叙述后,邓龙又补充道:“小人就是二龙山头领邓龙,专门负责把少年男女送往海域,想想这些年干下的蠢事,小人也是后悔莫及······” “······小人本是登州水军将领,替冯啸背锅离开军营,他授意我来二龙山落草,替冯家做帮凶······” 邓龙详细叙述往事,将以往冯啸派水军亲信保驾护航,扮作水贼替冯家铲除异己的事细细说了一遍,而后又掷出重磅炸弹。 “······幸亏钦差慧眼识珠,通过蛛丝马迹分析,最终确定冯家训练少年的基地就是葫芦岛。然后由小人带路,率百余人乘船登岛,一举拿下葫芦岛,从黑狱中救出少年们,并将这罪恶之地烧为灰烬······” 冯棠心中早掀起惊涛骇浪,虽然努力镇定,却挡不住巨浪肆虐。 当邓龙讲到葫芦岛变为焦土时,堤坝终究被冲垮。 “怎么可能?葫芦岛有三百多全副武装的兵将,尔等区区百人,就算奇袭打了个措手不及,也不可能轻易拿下葫芦岛······” 冯棠失声惊呼道,“而且从青州到葫芦岛,有陆路也有水路,近千里之遥,就算骑马乘快船,也不可能在短短数日,带着救出来的人回来,你这厮在撒谎,在诬蔑······” 终究受不住强大的心理攻势,冯棠吼了这一嗓子,相当于承认葫芦岛就是冯家基地。 “这有什么?” 邓龙轻蔑道,“洛钦差手段高明,有好些仙家宝物,有能疾行却不费力的,有能防晕船且补充体力的,有无惧箭矢刀枪的······说了你也不懂,举个例子让你醒醒脑子,二龙山险峻,易守难攻,山上共有五六百喽啰,都被钦差率百人打下······葫芦岛三百弱鸡又能奈何天兵······” 众官吏心中也是被一片飓风扫荡。 仅凭判断就敢率兵冲击葫芦岛,而且那些仙家物,听起来更为奇妙。 民间盛传他是活神仙,看来传言属实。 随即心中开始忐忑。 冯棠黯然失色,如同被切断根系的老树,枯萎顿显。 葫芦岛覆灭,纸包不住火,冯家注定要覆灭。 他现在虽没承认,可这与承认又有什么区别。 ······ “天灾尤可恕,人祸不可活,冯家的恶行不仅这些,还有更令人发指的事,那就是恶意炮制青州粮荒,要将青州彻底沦为人间地狱······” 洛寒不仅要击溃冯棠的心理防线,同时还要将在座青州官吏鞭打,感受一下他们嘴中遵纪守法的冯家,到底干了些什么。苏丹小说网 “冯家为阻止本钦差查案,联合青州四大家族,共同制造粮荒,想逼迫本钦差知难而退,谁知却制造了个寂寞,被本钦差谈笑间平息······” 冯棠早无斗志。 他垂头丧气跪在地上,既不承认,也不辩解,像一只濒死的猪,无力正视开水的高温。 “如今各地青黄不接,本钦差能在短时间内运来这么多平价粮,说是从其他州县买来,其实粮食都来自于青州······”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均露出惊愕面孔,青州闹粮荒,转运司仓库都入不敷出,还哪里来的粮? 冯家倒是有,他也不可能给啊。 冯棠突然抬起头,大呼道:“老夫知道了,定然是那三家背叛联盟······老夫失算了······” “既然冯家主明白,青州四大家族家主也该见个面了······带他们进来。” 少顷,陆金全、朱六金、李恺进来。 “见过钦差,见过诸位相公!” 三人卑谦施礼,脸上却露出欣慰的表情。 “冯棠要闹粮荒,让青州饿殍遍野,向钦差示威,联络小人共进退。小人假意答应,却私底下来找钦差,请他定夺······” “钦差将计就计,告诫我等不要助纣为虐,并让我等尽最大努力支持平价粮,平息粮荒,我等自然唯钦差马首是瞻······” “钦差妙计平粮荒······” “······”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将经过说了个通透。 当众官吏听到冯棠还准备制造盐布等生活用品荒时,心中怒火丛生,但迫于与冯家有瓜葛,只在心中责骂冯棠自作孽。 “钦差,他们招供了!” 这时寒雄拿着供状进来,洛寒看了一眼吼道:“将高赋拿下!” 第188章 利息 “钦差,这是何故?” 高赋猜到是董方斋二人招出他来,却强作镇定争辩。 “高赋,别认为你藏得巧妙,本钦差就揪不住你的辫子,你所做的一切都逃不过本钦差的眼睛。实话告诉你,冯棠能在青州制造粮荒,有你一半功劳在内。” 洛寒没有回答高赋的疑问,却冷冰冰说出他另一罪状,“你小聪明耍得确实骚,尤其在本钦差离开青州的那几天,频频与冯棠密谋。不过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皇城司密探的耳目。” “还有,你知道本钦差为何要去临淄?奇袭二龙山是一个目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让幕后人跳出来······你跳得很干脆。” 洛寒举起供状道,“供词上清清楚楚记录了你制造杀人灭口,火烧粮库的惨案,心狠手辣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你还要狡辩,真不知道你是蠢,还是太蠢?” 高赋兀自挣扎道:“钦差明察,下官冤枉,是攀诬,是董方斋等人攀诬······皇城卒下手太狠,屈打成招造成冤狱,我无罪,我是清白的······” “哈哈哈······” 冯棠突然大笑几声,喃喃自语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高通判,别妄想做梦了,醒醒吧!钦差张开大口袋,咱们都钻进来入彀,逃不掉的,这就是你我的命······” “放屁!我乃堂堂朝廷命官,岂能与尔等奸商同流合污?” 高赋怒其落井下石,厉声喝道,“你干下天怒人怨的恶事,却攀诬本官清誉,待钦差查明,你只有死路一条······” “官?呵呵,在老夫眼里,你就是一个利欲熏心的硕鼠,只吃不拉的貔貅。每年从粮库分赃数万贯,从冯家刮走数万贯,官这个称谓,在你这儿已经走样了······” 冯棠无惧,继续不紧不慢道,“你设计纵火案毁尸灭迹的那一刻起,你手上就沾满朝廷官吏的鲜血。你受贿三万贯支持我冯家闹粮荒时,你手上又沾满百姓的血泪······你那是官,你是刽子手,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该死!” 贼咬一口,入骨三分。 冯棠的几句话,就将高赋彻底打回原形,再都无法自圆其说。 “钦差,我也是一时糊涂,受不住冯棠这个奸商的诱惑,才助纣为虐,做下这等恶事······求钦差看在同朝为官的情分上,从宽发落······我坦白,一切都坦白······” 刚刚还词严义正辩解,现在却跪在地上坦白。 这翻转出乎所有人意料。 洛寒淡淡道:“寒公事,又得麻烦你了,将高赋拉出去打断两条腿,然后才允许他坦白······” 额? 不避人? 这会留下诟病,御史弹劾跑不掉。 “疑犯高赋拒不交代,咆哮公堂,侮辱钦差,给某拉下去重责······” 寒雄本来替洛寒开脱,谁知却给众人一种肆无忌惮的感觉。 高赋顿时头皮发麻,疯癫般嘶吼道:“洛寒,我已坦白,你还要动私刑,简直不把大宋律法放在眼里。你一个小道士,受官家恩宠才有今日,可别自毁前程······我实话告诉你,我收到的贿赂,大半都送到汴京好些大人物手中,这些人你惹不起······” 这是他最后的疯狂,也是他最后的依仗。 用背后的大人物来压住洛寒,在死局中求活路。 “寒公事,别替我开脱,我是钦差,我说了算。再说一遍,打断高赋双腿,才允许他坦白······” 洛寒眼冒凶光,横眉瞋目道,“本钦差见不得犯下这等恶行的歹徒轻松,打断双腿先收点利息,让临淄粮库死去的二十几个库卒暂时安息······只管执行,一切过错本钦差一人担待,与其余人无关······” “不能啊······” 高赋在哀嚎声中被拉下去,等待他的将是断腿之殇。 ······ 汴梁皇城,垂拱殿。 今日不是大朝,赵佶忙中偷闲,在垂拱殿作画。 好长时间没提笔了,他感觉有点生疏,好在心情不错,下笔自然也顺畅。 画上是一片浩瀚的海洋,船家正撑着船缓缓行驶。 他感到自己就是那个掌舵人,驾驭着大宋朝缓缓驶向盛世。 尤其最近宋夏重新议和,签订永不侵犯契约,边陲稳定,大宋也能在和平中发展民生。 西夏皇帝李乾顺诚意满满,献上为梁太后策划,袭扰大宋边境的嵬保没、结讹遇二贼人头。 遣使向大宋上谢罪表,自称王而非皇,并献上马匹五千,牛羊数万。 言语诚恳,态度卑微,朝廷上下全都满意。 而后欣然答应宋夏议和,恢复岁赐,开放榷场,两国永远友好。 “官家,登州急报,八百里加急······” “嗯?” 看到枢密使章楶焦急的脸色,赵佶便知有大事发生,忙放下笔道,“登州发生何事?” “登州水军都虞侯冯啸杀了指挥使董颇,清洗异己,带着整支水军、船匠和战船,投降契丹······” 章楶悲愤长叹道,“水军一直是契丹人的短板,冯啸投降正好弥补其弱项,若干年后,契丹又会在水中威胁我大宋······” “该死!” 赵佶吼了一声,随即又道,“冯啸为何投降?” “说是冯啸四处张贴檄文,称被洛寒逼得走投无路,才投降契丹。他称洛寒是奸贼,故意公报私仇,打击异己,他不反朝廷,只反奸贼······” 洛寒在青州,冯啸在登州,相隔近千里,怎么会有这种事? 赵佶沉思片刻,突然想到冯啸是青州冯家子。 他正要说洛寒与青州冯家有冲突的话,就听章楶又道,“急报上说,洛寒率众杀上葫芦岛,将数百官兵杀戮殆尽,一把火烧毁葫芦岛上一切,还污蔑冯啸通敌,要斩他九族,冯啸便反了······” 额? “这么远距离,洛寒杀上葫芦岛······他要干啥?” “臣也不解!” 章楶皱眉道,“不过,洛真人不会无的放矢,他定然是发现了冯啸投敌的证据,烧葫芦岛警示······这也不对,他应该递奏折,而不是自己做主啊······” “郝随,传几位相公进宫······” 第189章 秋鸣 “陛下,臣弹劾洛寒打着查案的名义,滥用钦差特权,苛待地方官员、士绅,还火烧葫芦岛,污蔑登州水军都虞侯冯啸,逼其倒戈······” “洛寒人在青州,却跨界去登州水域,完全脱离其权力行使范围,恃恩自恣,篡改圣意,应严惩······” “冯啸投辽,不久后必成为大宋劲敌,臣恳请处置始作俑者洛寒······” “据闻,洛寒初入青州就处处针对冯家,借剿匪敛财,压冯家受贿,全然忘了官家交给他的任务。出发至今已有两月,苗盎被杀案毫无进展,却弄得青州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差点造成粮荒,让青州哀鸿遍野······此子久居山中,不谙世事,非合适钦差人选,臣恳请官家剥夺其钦差权力······” “······” 不知道是受了指使,还是御史们最近闲的蛋疼,整个御史台都疯了。 御史们轮番上阵,集中火力弹劾洛寒。 汴京没有秘密,皇宫和市井一样,都是透风墙。 赵佶和几位重臣前脚刚谈论了洛寒逼反冯啸的事,后脚汴京城的大街小巷就知晓了,而且有些人还有眉有眼谈论,似乎事发当初他就在跟前。 这是国家大事,重臣自然会郑重对待。 他们猜测有可能是洛寒发现了青州冯家的某些秘密,然后奇袭葫芦岛寻找秘密······否则他千里奔袭为哪般? 亦或有其他原因。 不管是何种原因,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赵佶立刻派快马去青州。 御史可不管这些,他们奉行“风闻奏事”,弹劾的说法不需要任何事实来支持。 道听途说也好,空穴来风也罢,只要御史想弹劾别人,张口就来。 证据不重要,一切真凭实据摆在他面前也会被无视。 你说气人不? 偏偏御史“风闻奏事”有祖制。 这是仁宗发明的专利制度,原意用御史台来限制执政大臣。 谁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御史不仅和执政大臣势如水火,还频频当面直谏皇帝。 皇帝一旦有流露出不耐烦和偏袒,立刻就喷你一脸吐沫,还捎带骂你不是明君。 皇帝再憋屈,也不能当场治御史的罪,更不能事后打击报复。 所以此刻的赵佶只能洗耳恭听,认真听御史弹劾,听到空穴来风的话,他也不说话,免得御史掉转枪口,喷他偏听偏信。 不一会儿,赵佶便思绪神游。 “官家,臣愚见,洛真人赤心为国,做事稳重,绝不会不顾法纪或舆论,任意而为。定是抓住冯家把柄,或许葫芦岛有冯啸投敌叛国的证据,不得已才出兵······” 赵佶脑中正信马由缰,见开封府府尹陈端第一个出班替洛寒辩解,他来了兴趣。 “若是冯家确有子弟作奸犯科,也应先查清楚,是个人行为,还是从根子上烂掉了。然后上报朝廷定夺,洛寒不应该擅自做主,仗势欺人,否则和作奸犯科的冯家子弟有什么区别?” 御史头铁,最喜欢就是有人出来辩解,他好胡搅蛮缠,大肆杀伐,然后眼睁睁看着辩解者败退。 这样才有成就感。 “即便是冯啸有叛国的证据,也应该是上报朝廷,派兵抓捕,他这一折腾,反让冯啸警觉而投敌······偷鸡不成蚀一把米,洛寒罪不可恕。” “私自出兵便是罪过,官家应严惩洛寒。” “······” 开弓没有回头箭,陈端必须据理力争,否则就会落下诟病。 “洛真人是钦差,还有御派皇城司,连这么点主都坐不了,啥事都请奏朝廷,派出钦差干什么?” “事急从权,若是凡事都送奏折,来回耽误时间不说,官家也处置不过来。” “钦差就是代表官家外出处理重大事件,洛真人的作为有理有据。” “······” 维护洛寒的官员越来越多,御史的斗志被点燃。 “不耽误事,怎么把冯啸逼反了?” “我看洛寒就是故意为之,相当于间接资敌。” “你们替洛寒说话,是想隐瞒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么?” “······” 炮声隆隆,御史随意诋毁,眼看陈端等人招架不住,章惇突然一声喝。 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这些鬼话都是冯啸投敌前说的,明显是他在污蔑洛真人,为他投敌披上遮羞布。你们深信反贼,替他喊冤,还摇旗呐喊,齐齐针对钦差······这与反贼有何区别?” 御史哪肯服输,即便是扒皮章也敢指控。 他们清楚,只要不涉及革新,章惇是不会把他们贬出京城的。 “冯家确系青州豪强,却别忘了其祖上却曾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冯棠本人也曾当过知府,其三子均居于庙堂,为陛下分忧,为百姓造福。此等望族,就算是钦差,在处置前应该掂量再三。随手处置只能让功臣之后悲鸣,让为国操劳的官员自危······物伤其类,秋鸣也悲······” 御史裴汐一句话就将章惇噎住。 这话偏题了,从弹劾洛寒直接扩大到朝廷对待功臣之后的态度上。 尤其那句物伤其类,秋鸣也悲,直接击中赵佶心窝。 他似乎听到大小官吏在他耳边大呼小叫。 “遥想当年,咱们舍命随太祖抢柴家孤儿寡母的天下,图的不就是封妻荫子,遗泽子孙么?若是族中出一两个纨绔,就要被秉公处置,当初的血不就白流了么?” “十年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当官么?这么多年帮赵家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出点小事就要处置,你公平吗?士大夫与皇帝共治天下的祖训你忘了吗······” 赵佶顿时头大,他清了清嗓子道:“诸卿说的都有道理,朕已派快马赶往青州,不日将有确切消息,来日再议······” 御史们虽意犹未尽,还是很给皇帝面子,没有喷赵佶避实就虚。 ······ 洛寒简单粗暴,将高赋两条腿打断,据高赋供词,又将霍枫罢官羁押,让慕容彦达暂代青州知州一职。 这一切就在行辕内进行。 这直接吓尿了冯棠,他担心洛寒也打断他双腿,便争抢着说要交代了一切。 “说出杀死苗盎的凶手,以及幕后黑手。” 洛寒开门见山。 皇帝派他来主要是查苗盎死亡案,谁知却扯得青州官场地动山摇。 冯棠愕然,嘴角抖动,良久说不出话。 第190章 魅惑 听到洛寒问杀苗盎的凶手,以及谋划此事的幕后黑手,冯棠愕然,嘴角抖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冯棠惊愕是因为谋杀苗盎的详细经过,只有他和冯昭枢知道。 高赋亲自组织刺杀,但他准备行动时,苗盎却莫名其妙死了。 怀疑是冯棠所为,高赋旁敲侧击询问,冯棠自然矢口否认,还赞扬高赋手段高明,杀人灭口不留痕迹。 如今冯昭枢已死,知情者只有他。 洛寒突然问起此事,让冯棠不由动起隐瞒的念头,毕竟供出的罪状越多,他的罪行也越重。 虽说大宋不杀士大夫,但他也不想把牢底坐穿。 “本钦差推演后,苗推官之死的因果全落在冯家头上,而且通过明察暗访,所有线索都直指冯家。冯家主是个明白人,别逼我做不想做的事······” 洛寒还不确定杀死苗盎是冯家主谋,但冯棠参与了是肯定的。 他用自己活神仙的身份,先来一波神秘推演,扰乱其心智,然后威胁。 如果冯棠抵赖,必然会用刑。 “钦差明鉴,不是我不说,而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冯棠瞬间打消了隐瞒的念头。 他清楚洛寒这么说,必然掌握了不少证据;他也清楚,若是用刑,他扛不住一波。 “说出来钦差可能不相信,杀手确实是我找来的,但我连她名字都不知道······” 偷偷瞥了洛寒一眼,冯棠忙补充道,“她告诉我她叫鸯,明显不是真名字······” “确实不是真名字,这个女杀手外号叫如意鸯······你继续说!” 洛寒插了一句,吓得冯棠一哆嗦,暗自庆幸坦白了。 洛寒掌握杀手的信息不比他少,表明掌握他杀苗盎的信息也不少。 冯棠沮丧道:“鸯如何杀死苗推官的,我确实不知道,她只是给我说,有一种让苗推官安详死亡的方法,一般人看不出来死因,能免除官府对冯家的怀疑······” “如意鸯是鬼樊楼金牌杀手,她长于用毒杀人,杀死苗推官的毒药应该是夺魂香······” 洛寒随口一说,冯棠更为心惊胆战。 他严重怀疑洛寒是有意为之,就是逮住借口打断自己的腿。 他发誓再都不隐瞒了,问啥说啥,免受无妄之灾。 “你为什么要杀苗盎?” “高赋,正是这个狗贼误导,我才出此下策。后悔啊······若非出此昏招,冯家岂能有今日之殇······” 冯棠老泪纵横道,“苗盎是推官,他一眼就发现粮库是纵火,而非失火,我说用重金贿赂解决,谁知高赋却说必须除却苗盎,才能确保大伙安全,尤其冯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秋了······” “我不解何意,问他时他说,苗盎不仅发现了纵火案,还发现了冯家好些肮脏事。说话时他眼神扑朔迷离,我还道是发现贩卖少年男女的事,便答应他要求,谁知他在误导。” “高赋原本想让我儿冯啸出手,派水军好手假扮匪徒刺杀苗盎,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时间不允许。高赋便聚集亲信准备刺杀,却说是雇佣杀手,向我要了一万贯······后来我觉得这样容易暴露,便去请了鸯······” 冯棠交代罢,洛寒又道:“如何找到她?” “不知道,我现在真不知道如何联系她······杀死苗推官后,我见过她最后一面,她告诉我再都不要找她,否则就让我在世界上消失······” 冯棠表情痴痴,满脑子都是鸯的倩影。 洛寒清楚如意鸯擅长魅惑、易容、使毒,百变的美色最易迷惑人,尤其男子会沉迷在美妙的幻想中,正好中她毒手,冯棠痴呆的样子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可是你写给她的?” 洛寒拿出时迁偷盗的那封情书递过去,冯棠接住后打开,惊愕道:“它怎么在钦差这儿?” 随即自言自语道,“我找了好久,一直认为是自己弄丢了,不想在钦差这儿······额,钦差以前搜查过我屋子?” 冯棠明白过来,叹了一口气道:“这封信我藏得那么隐秘,都被找到了,钦差能掐会算,我输得不冤······” 洛寒淡淡道:“说吧,你是怎么认识鬼樊楼杀手的?” “我喜欢雪,尤其喜欢大雪后骑马赏雪,马蹄卷起的雪浪让我陶醉。去年除夕夜,一场大雪让我欣喜若狂,初一雪停,我便迫不及待带着孙儿冯昭枢踏雪······” 回忆如泣如诉,揭开了冯棠与如意鸯相识的谜底。 冯棠打马飞奔,却发现雪地里躺着一个女子,伤势严重,如同死人。 对于冯棠来说,一个垂死的女子根本提不起他的兴趣。 他不想让马蹄踩到死尸而晦气,便催马绕开。苏丹小说网 就在此时,女子努力睁开眼睛,叫了声:“官人救我!” 音如天籁。 低回轻柔而又妩媚多情,宛转悠扬,余音袅袅不绝。 冯棠止步,将女子带回家,请郎中医治。 女子十分漂亮,冯棠一见倾心,伤好后冯棠准备倾诉衷肠,谁知女子却不告而别。 只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叫鸯,如果想见她,在醉生楼大门右边的第三棵树上,画一双一只睁开一只闭住的眼睛,次日在树下的覆土中就能找到纸条,上面有见面的地点。 见了几次面,冯棠被鸯弄得神魂颠倒,可鸯就是不答应做他小妾,冯棠用金银砸都砸不动。 后来鸯似乎被他缠得恼了,说她身负仇恨,练就一身武艺要报仇雪恨。 冯棠再若纠缠就别来找她,她杀几个仇家还冯棠的救命之恩。 冯棠还是一如既往去找她,也不敢再纠缠,却被她魅惑的三魂悠悠,七魄荡荡,一日不见就如站在鬼门关上。 后来冯棠想问一下鸯,能不能杀了苗盎,谁知她欣然答应,还说苗盎会莫名其妙死亡,官府都看不出真相。 苗盎死后,冯棠最后一次见鸯。 她告诉冯棠不要再找她,找也不会见他。 如果冯棠又性命之忧,她会冒死去救······ 洛寒听后陷入沉思。 他觉得如意鸯就在青州。 汴京大本营已被他端了,她已无处可去。 去年年底出汴京,如今还在青州,就证明她没有离开青州的打算。 或许在青州还有重要的事要办。 只要她在青州,说不上凌弃会发现踪迹。 第191章 问道 青州官场大地震。 六十多涉案官吏全被控制审查,冯家涉案人员更多,主犯和帮凶超过一百。 其中包括知州霍枫、通判高赋、参军李璐等青州官吏,及辖下某几个县的知县或其他官吏。 在确凿证据面前,一众人犯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均在供状上签字画押。 刹那间,青州各地官员缺失,临淄县甚至出现知县、县丞、主簿同时被捕的现象。 衙门不能瘫痪,洛寒利用钦差权力,任命一些官员临时主持工作。 慕容彦达现在就是权知青军州事,也就是青州代知州。 因此青州并没有由于大量官吏落马而颓废,官吏反而干劲十足,上位的新官自然不会漠视突然落到头上的乌纱帽,亲力亲为和京城跑路子两不误。苏丹小说网 百姓则是拍手称快。 他们最痛恨贪官污吏和鱼肉百姓的豪强士绅,青州这么多人落马,在他们眼里便是大喜事一件。 诉苦大会每天如期进行,台下百姓义愤填膺,恨不得冲进州衙将牢中的冯家人都大卸八块。 各处的家长接到消息,风尘仆仆来青州认领丢失的孩子。 父子(女)重逢,喜极而泣,带走孩子的同时,还领到朝廷补贴的往返路费。 这些人回去,把朝廷的善举和冯家的恶行传遍整个州县。 冯家的罪行已造成天怒人怨,任谁有多大本事都洗不白了。 与此同时,冯啸投契丹的消息传到青州。 见冯啸倒打一耙,洛寒也不急躁,将青州官员的罪行张榜公布,也把临淄粮库纵火案,苗盎被刺案的真相公布。 这下谣言不攻自破。 一传十,十传百,民间消息传出青州,一众人犯变成青面獠牙的妖怪,洛寒变成包拯重生的青天。 ······ “案件都真相大白,咱们也该回京复命了,不过国舅还得坐镇青州,等朝廷新知州到任,再回京城······” “洛钦差有经天纬地大才,在下佩服不已,钦差放心押解主犯回京,在下一定会将青州过渡工作做好,不负圣恩,不负钦差······” 洛寒的睿智和雷霆手段折服了所有人,如今慕容彦达等人看洛寒的目光,都是纯净的崇敬。 “暂时还不走,本钦差还得给青州父老一个交代,否则就这么走了,以后我还不愧疚死!” 慕容等人见洛寒面色沉重,便知他要严惩这群人犯。 窥一斑而知全豹。 从高赋身上就能窥到其他人犯的结局,至少要断双腿惩戒。 “大宋不杀士大夫,心怀不轨的官员就越发肆无忌惮,事发后也是找人顶缸,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官官相护成为官场顶流······这样的官场风气,对大宋有百害而无一利······” 洛寒喃喃私语,却拨动了大伙的心弦。 对! 就是这种现状,导致大宋吏治无法根治,甚至在惩治犯罪官员时,还会受到其他官员联合抵触。 这种状况下,自然政令不畅,执行力不强,革新处处受阻,这就是顽疾。 众人目光热烈,想听听洛寒如何说,如何做。 “本钦差既然来了,不在青州留下点东西,岂不寒碜了钦差的身份······” 洛寒稍作思忖便下定决心,他转头对寒雄道,“寒公事,这次人犯有近二百,查一查从犯,凡手上沾人命的,打断两条腿算偿还利息。” “是!” 寒雄领命,心中却产生一丝轻视。 强硬如洛寒,也只敢对爪牙下重手。 其实那些主犯才应该打断双腿,最好让他们永远都无法直立行走。 “我本是道士,应该问道、证道,领悟天地间的大道,完善自我,可天地间的大道到底是什么?如果那些枉死的生命,都不能给一个满意的交代,天地间就没有大道可言。” “以后这样的官吏会层出不穷,如洪水猛兽般戕害百姓,弱化大宋,最终会走向无法调和的阶级斗争······” 虽不懂阶级斗争,但他们明显感受到洛寒浓浓的杀意,尤其寒雄感触最深。 可动了杀心又能如何? 大宋不杀士大夫,从未有人开这个先河。 谁迈出这一步,谁就是全天下士大夫的公敌,一人一口唾液就会把你淹死。 “主犯冯家有十一人,官员有十四人,这些人按惯例是要押解去京城判决,可到京城最顶级处置就是发配······他们还活着,怎么安抚那些死去的亡魂?” 洛寒停顿少许,斩钉截铁道,“本钦差决定,明天将这二十五人押解游街,让百姓看看他们的丑恶嘴脸,然后在刑场斩首示众,给青州父老一个交代,也给大宋官员一个警示和震慑······善恶终有报!” 听到洛寒的决定,慕容彦达率先劝解道:“钦差不可以,这可是把天捅个窟窿的举措,天下士大夫的口诛笔伐,就算官家都难堵悠悠之口······” 穆赤夜挠了挠头道:“这事确实大快人心,也可震慑天下官吏,可对钦差无好处······以我之见,找个后台不硬的杀鸡骇猴为妙······” “无妨,我是钦差,一切都是我做主,事后你们写奏折如实回禀官家就是······别担心,我从未怕过!” 洛寒说得轻描淡写,慕容彦达等人却清楚,洛寒这是给他们开脱,自己却抗下所有罪责。 这样一来,青州之行洛寒的功劳泡汤了,他们的功劳却完好无损。 三人不由感动。 寒雄一直没有说话,此刻站出来道:“钦差,某觉得咱们可以用计诛杀他们,比如暗中怂恿百姓,在游街中突然冲过去······某估计他们会被撕成碎片,而朝廷对我们的责怪也会轻了很多······” “不,我意已决,就要光明正大处决,否则怎能震慑天下官吏!” 洛寒正色道,“此事易快不易缓,明天就开始,我们各自分工准备,少顷布置具体措施,现在咱们先说一说另一件事······明天行刑现场会来一位神秘客人,咱们得好好迎接,不能辜负人家送货上门的一片心意······” ······ 第192章 捅天 昨日张贴公布要押解主犯游街的消息后,百姓群情激昂,欢笑声响彻云霄,甚至在睡梦中都会笑醒。 主犯游街,他们便有了发泄的源泉。 次日,百姓们放下手中活计,站在街道两旁观看,触目所及处都是人。 手里拎着臭鸡蛋、白菜帮子、破鞋等物,有恶趣味的人还偷偷包了臭狗屎。 “这些狗东西会被发配,最好发配到沙门岛或是岭南,永远不要回来。” “手上沾了几十条人命还能活下来,实在不公平,杀了才解气,发配真是便宜了他们······” “本朝不杀士大夫,奈何?” “······” 提及这些赃官和恶士绅,百姓气就不打一处来,咒骂声此起彼伏。 “一帮畜生,某诅咒你们下辈子都做畜生,一家人都是畜生!” “打进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砸!” 有人率先扔出臭鸡蛋,顿时各种杂物就如飞蝗般扑过去。 “快举盾!” 今日都辖向宇亲自带队,他经历过太多这种场面,每次游街都要带盾护头。 见百姓发射杂物,他快速举盾护住自己脑袋,然后大声提醒其他人。 有个捕快反应慢了些,被一坨东西砸在脸上。 黏黏糊糊好难受,他忙用手拨掉,一股熟悉的恶臭味袭来。 他看了一眼手指,不由恶心地要吐。 谁包的狗屎? “嘭嘭嘭嘭······” 盾牌上顿时响起冰雹声。 捕快有盾护头,人犯就遭殃了,等浩劫结束,他们头上身上全是各类秽物,整个人看起来比天桥下的乞丐还狼狈。 怨气随杂物发泄了个七七八八,百姓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意犹未尽。 所有人都觉得游街该结束了,谁知游街队伍没有停下,径直往刑场走去。 去刑场干啥? 杀头么? 应该不是。 大宋不杀士大夫,谁都没胆子开这个先河。 那他们去干什么? 古今往来不缺吃瓜群众,百姓有了兴趣,便跟随来到刑场。 人流随着游街队伍走进刑场,看到严阵以待的刽子手,和维持秩序的军队,百姓感到有点不对劲。 似乎真要杀人。 人犯们也开始心中嘀咕,但一想到大宋祖制不杀士大夫,心中又坦然。 洛寒要杀鸡骇猴,肯定轮不到自己。 一众人犯的目光聚焦在冯家人身上,冯啸投辽叛国,杀也杀冯家人。 冯棠曾做过知府,他是士大夫阶层,死的应该是他那几个坏事做绝的孙子。 “都静一静,听钦差训话!” 钦差除暴安良,揪出贪官污吏,百姓敬佩得紧,听到他要训话,场中顿时鸦雀无声。 “这些人罪大恶极,有人参与把大宋少年贩卖到契丹、高丽,不从的少年被残忍杀害;有人官商勾结,倒卖常平仓粮库救命粮,饥荒年不知饿死多少无粮果腹的百姓;有人先杀人后纵火,毁尸灭迹,二十多库卒撒手人寰;有人恶意制造粮荒,差点让青州饿殍遍野······他们把恶事做绝,罄竹难书,人命在他们眼里就是草芥······可就这样凶恶的人犯,处置的方式最重也是抄家发配······” 谁都知道,这就是大宋处置士大夫的最顶格处罚。 百姓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他们大喊“沙门岛”、“岭南”、“琼州”等地,尽量给这伙人挑选最恶劣的地方发配。 高赋、董方斋、楚仪等人犯沮丧到了极点,牙齿咬得格格直响,似乎洛寒就在双齿之间。 “可这不公平······” 洛寒缓缓张口,百姓再次安静下来。 “发配相当于给了他们一条活路,可他们犯下的罪孽死十次都不为过······所以他们活下来,就是对这个世界最大的侮辱,那些枉死的人不会瞑目,这世间的公平正义也得不到彰显,作恶者没有被震慑,还会有后来者前赴后继做恶事,形成一个无限循环······故而不杀了他们,律法就是空谈,吏治就是玩笑,惩恶扬善就是个天真的笑话······” 洛寒停顿稍许道,“本钦差今日替大宋伸张正义,斩杀这二十五个恶贯满盈的恶魔······” “洛寒,尔敢!” 高赋抬头骂道,“大宋祖制不杀士大夫,你违祖制,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洛寒,快快收回成命,你在作死!” “······” 人犯感到了危机,七嘴八舌恐吓。 百姓不作声,却异常兴奋,他们都盯着洛寒看。 他们决定不了人犯的生死,唯有钦差可以。 大宋对官员们太好了,好到他们可以肆无忌惮作恶,得到的却是不痛不痒的处罚。 该让他们明白,这个世间有些事物是必须敬畏的,你漠视了就得受到应有的惩罚。 让天下震动,让官吏胆怯,唯有杀! 洛寒眼中多了份狰狞,他环视四周,而后决然道:“宣读判决状!” 慕容立刻宣读道:“人犯高赋,伙同冯棠、董方斋等人贪墨常平仓粮食,密谋纵火烧毁临淄县粮库,杀死二十多库卒······罪大恶极,判斩立决!” “杀了他们······” 百姓们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自古以来,他们最恨贪官污吏。 “行刑!” 洛寒举起右手,猛然下挥。 “洛寒,我咒你不得好死,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喊叫声中,高赋被两个军士按在刑台上,刽子手含了一口酒,喷在鬼头大刀上,大吼一声。 刀起头落。 高赋结束了他可耻的一生。 慕容接着念道:“人贩董方斋······” “钦差饶命,小人是被高赋胁迫,官高一级压死人······” 董方斋痛哭涕零求饶,洛寒冷冷举起手。 “噗!” 人头落地。 二十五人挨个儿砍头,最后轮到冯棠,他已吓得屎尿流了一裤裆,却兀自抖动着嘴道:“洛寒,你不得好死,冯家只要有一个人活着,都要将你挫骨扬灰,碎尸万段······” 洛寒不理睬,反而使个眼色,身边的随从全部站在冯棠跟前,防止有人救冯棠。 “人贩冯棠······” 慕容念完罪状,洛寒冷冷道:“斩!” 刽子手正要举刀,就听一声娇喝:“谁都不许动,否则老娘杀了狗钦差······” 洛寒脖子上突兀多了一把短剑,身边则是一个戴着面具的杀手。 第193章 侏儒 “你最终还是没有放弃我······” 看到如意鸯来劫法场,冯棠老泪纵横,大声喊道,“鸯,别犯傻,快走,再磨蹭就来不及了······” 冯棠对劫法场的结果不抱任何奢望,唯一的希望就是心仪的女子能逃出生天。 见有人劫持洛寒,刽子手放下拎起的刀,凌弃等人将如意鸯团团围住,由于投鼠忌器,没有贸然扑过去。 “都退后,再敢前进一步,老娘让狗钦差血溅当场,身首异处······” 如意鸯没工夫搭理冯棠,右手持刀架在洛寒脖颈上,左手扭住洛寒右臂,防止他突然发难。 变故突兀,维持秩序的穆赤夜抽出长刀吼道:“无关百姓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以劫法场论处,进一步者,杀无赦······” 一般劫法场不可能单枪匹马,肯定会有同伙,若他们挟裹百姓冲击就麻烦了。 百姓见到刀出鞘箭上弦的军队,吓得后退十几步。 “狗钦差,你听好了,赶快让他们放了冯家主,然后准备两匹快马出城,否则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如意鸯恶狠狠吼道。 如意鸯暗自庆幸。 她一直躲在人群中,准备突袭救下冯棠,但由于难度太大,救下也不容易脱身,便把事先设计好的几种计划都否决。 一筹莫展中她看到了洛寒。 这人是鬼樊楼的仇敌,就是他覆灭了翡翠楼,让她成为无根浮萍,只能在青州暂栖。 我要杀了他。 如意鸯杀意浓浓,脑中突然有了一个计划。 劫持洛寒来换冯棠,等到了安全地带,再将洛寒杀死。 既救了恩人,又手刃仇敌。 妙! 计策虽妙,却也不好下手,洛寒周围有好几个护卫,一击不中必然被护卫缠住无法脱身。 正在为难时,这几个护卫却站在冯棠周围。 难道洛寒发现我要劫法场,把冯棠围起来? 如意鸯警觉地四周看看,没发现异样,却发现绝佳机会。 洛寒身边没有任何人保护。 机会稍纵即逝,说时迟那时快,如意鸯突然带上面具,动如脱兔,倏然出现在洛寒跟前,轻而易举将其控制。苏丹小说网 太轻松便是破绽。 多年的刺客生涯让她顿时警觉,但现在已是箭在弦上,没时间去考虑破绽在哪里,脱身才是最重要的事。 “狗钦差,别动歪心思,老娘的刀锋锐利,轻轻就能割断你的喉咙。乖乖听话,送我们出城,胆敢轻举妄动,大不了一命换一命,老娘的命可没有你的狗命金贵······” 如意鸯恶狠狠吼叫,洛寒却毫无惧色,他始终保持满脸笑容,如同看戏般盯着如意鸯。 如意鸯心慌得紧,手中的刀不由加了几分力气。 “如意鸯,我等到花儿都谢了······” 洛寒丝毫不顾脖颈上的短刀,左手突然一伸,便握住如意鸯左手。 “该死!” 如意鸯大惊,右手用力把刀往前送,她要一刀结果洛寒,同时忙抽左手,免受洛寒束缚。 她不会傻到认为洛寒在轻薄,明显是要反击。 锋利的刀锋并没有割断洛寒喉咙,如意鸯惊愕的同时,连续几刀乱捅,却发现发现根本不起作用,洛寒的身体比钢铁还硬。 而洛寒更加离谱,他站在那里笑眯眯看着她捅,不避也不还手。 如意鸯大骇,猛然后退几步,却发现被洛寒握过的手背上有个淡淡的青记。 “你这狗钦差,对我做了什么?” “闲着也是闲着,便给你下盅玩玩。据说这种盅能让人生不如死,中者活不过二十四个时辰,我想看看效果······” “卑鄙!” 洛寒说得很随意,就如同碰到熟人问好一般,如意鸯气得骂了一句,然后随手向周围撒黄色粉末。 顿时黄色烟幕笼罩在周围,吸入体内的人立刻倒下,其余人忙捂住口鼻后退。 如意鸯轻功不错,趁机逃跑。 “追,别让她跑了!” 凌弃率人假意追了会儿,目送如意鸯跑远,然后回来。 如意鸯擅长用毒,劫法场肯定会使毒,洛寒把早准备好的菠萝蜜水拿出来,挨个儿救下中毒者。 看到中毒者瞬间活蹦乱跳,围观百姓更是敬佩洛寒。 他有仙体无惧刀枪,有仙药救人于须臾,肯定是活神仙。 “斩!” 人群平静后,洛寒一声令下,冯棠人头落地。 青州冯家被连根拔起,从此再都不会鱼肉百姓了。 人群一阵欢呼,久久不能停息。 “将二十五个人犯的脑袋分开挂在四门示众,等本钦差回京,带去复命······” “洛青天······” “洛神仙······” 百姓跪下叩头,连呼青天神仙。 ······ “目标,黑窑沟!” 感应器上如意鸯停留的地点不断改变,洛寒一直率十余人追击,直到显示器上如意鸯停留在黑窑沟不变。 如意鸯手背的青记,其实是洛寒植入的一种隐形定位追踪器,该系统出品物名叫“天涯若比邻”,植入皮下后不久,青色就会消失,植入者若是不仔细,根本发现不了。 “天涯若比邻”有相配套的感应器,只要不超过一百里,如意鸯的行踪就会在感应器上显示。 洛寒没有在刑场抓如意鸯,还吓唬她中了盅,就为让她失去分寸,去寻找同伴医治,然后通过追踪她,将鬼樊楼余孽一网打尽。 ······ 如意鸯拼命跑,她确保摆脱追捕后,发现手上青记已不见。 这一下她更慌了。 盅虫入体寄生,她就会生不如死,直到被折磨致死。 必须在二十四个时辰之内找到除盅人。 有一个人能帮到她,她却不愿意去求,原因很简单,那人也深爱自己,她怕欠人情后禁不住答应他的要求。 她并不是不喜欢别人爱上自己,而是······她早就决定孤老一生。 但想到中盅后死的惨状,她又忍不住打颤。 犹豫再三,如意鸯决定去求救。 ······ 黑窑沟是一个荒芜的野地,渺无人烟。 不知谁在野地上修了一座道观,如今早已破旧不堪,看不出一点道家气息。 如意鸯进门,见一个侏儒正要出门,便拦住问道:“徐掌柜,三足蜚廉呢?” “他去牟牛岭了,大概是又要抓几只狼虫虎豹来打牙祭······” 徐掌柜说着偷看一眼如意鸯妙曼的身姿。 这当然瞒不过如意鸯,她冷哼一声转身,准备去牟牛岭,就听徐掌柜道:“且慢!” 第194章 狼嚎 如意鸯缓缓转头,面具覆盖住面部表情,却覆盖不住她眼中的鄙夷。 她特别讨厌这个好色的侏儒,却不得不听命于他。 徐掌柜正是汴京翡翠楼掌柜徐才,翡翠楼被剿,他带着几个亲信跑路,来青州黑窑沟道观安身。 黑窑沟道观是鬼樊楼一个临时栖身之地,专门用于暴露身份的鬼樊楼人物藏身。 徐才官瘾大,来到黑窑沟后,俨然把道观当做翡翠楼,自封楼主。 顺便联络了几个不入流的杀手,再加上自己的亲信,道观中人手一下子有十几个。 如意鸯等金牌杀手自然不愿受其管辖,但如今鬼樊楼实力大降,窝里斗会让当前局面雪上加霜,便默认了这个楼主。 反正只是暂时窝在黑窑沟,等总部安排好,自然会新建楼,任新楼主。 “徐掌柜,何事?” 如意鸯从来不称徐才楼主,道观内也是偶尔来一趟,见徐才居然叫住她,便知他没安好心,随即戏谑道,“难道你要发布任务?” 只要楼主才能发布任务,徐才的楼主是自封的,没有得到总部认可,自然没资格发布任务。 徐才心中气恼,却不敢发作,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语重心长道:“暂时没有任务,我只是觉得咱们现阶段应该团结一致,翡翠楼就剩下这么仨核桃俩枣了,谁都孤立闹内讧,鬼樊楼崛起之日就遥遥无期,咱们损失不起啊······” 敢针对老娘,怼不死你才怪。 如意鸯火起,张口怼道:“徐掌柜,你说谁不团结了?别在老娘面前耍威风,你搞清楚,老娘并不受你管。也就是如今鬼樊楼失势,老娘才忍气吞声不说话,若是往日,你敢翘起来,老娘就会教你做人······拽个毛······” 骂了一阵子,如意鸯也发泄的差不多了,转身就走。 赶紧去牟牛岭找三足蜚廉,他擅长使盅,肯定有办法解除她体内的盅。 “你······” 徐才气得只抖,恶毒的眸子盯着如意鸯背影,发誓有一天要在床上报仇,却一句话也不敢骂出来。 这娘们若发飙······要命! “呜嗷······” 连续几声狼嚎传来,惊醒了道观内所有人。 狼嚎是最紧急的信号,暗哨发出狼嚎,表明有人闯入黑窑沟。 而且非游客误入,是官兵入侵。 “敌袭!敌袭!准备迎敌······” 徐才大声吼叫。 如意鸯忙出门观察,就见十几人飞奔,离道观只有百余步。 “是洛寒这小贼?狗鼻子挺灵的,这么快就跟过来了······” 如意鸯埋汰了一句,突然觉得有问题。 洛寒不在刑场抓她,就为顺藤摸瓜,用自己来抓捕其他人。 小牛鼻子太阴。 若是平日,她肯定要和洛寒带来的人厮杀一番,今日却不行。 她本身中盅,而且恐惧洛寒的古怪,这人刀枪不入,还有这么高明的跟踪术。 死道友不死贫道,正好让他们抵挡一阵。 如意鸯转身进观,飞奔向后门,然后跃墙而出。 身法飒爽,只是无人欣赏。 “投降不杀,顽抗死路一条······” 徐才等人自然不会束手就擒,拎着武器迎战,瞬间道观内短兵相接。 洛寒等十几人都腿绑甲马,身穿仙衣甲。 鬼樊楼杀手身手好,架不住对手步法灵活,又刀枪不入,局势瞬间就呈一边倒。 徐才见状转身就跑,但他的小短腿哪能跑过绑缚甲马的皇城卒,片刻就被追上。 “饶命,小人投降······” 徐才跪地求饶,他的两个亲信也跟着投降。 只是苦了那些杀手,他们拼命厮杀,全部战死。 “先生,如意鸯跑了,不追么?” 凌弃见如意鸯不在观内,洛寒的心思却不在追捕上,不由焦急问道。 “不碍事,让子弹飞一会儿!” 洛寒风轻云淡一笑道,“如意鸯就是砧板上的鱼,啥时候想吃挥刀就是,先审问这三人,我总觉得鬼樊楼不简单······你说翡翠楼漏网三人,这儿却有这么多好手,说明鬼樊楼有好多分部,京城翡翠楼只是其一······” 先生心细如毫,看他样子应该成竹在胸。 凌弃暗赞,心中却也困惑。 让子弹飞一会儿······这是什么意思? ······ “徐才,你跑来跑去还是跑不过本钦差的五指山,你······揍他,让他不说!” 凌弃听后像小鸡一样拎起来,噼里啪啦一阵打,边打边说:“让你这矬鬼不说,让你这矬鬼不说······” 你没问让我说啥? 徐才被打急了,忙求饶道:“别打了,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钦差请问······” 洛寒见状摆摆手,凌弃将徐才扔在地上。 “如实回答,否则让你身高减少一半。” 洛寒冷冷道,“翡翠楼是鬼樊楼的总部么?” “不是,鬼樊楼有好几个分部,翡翠楼只是其中之一,每个分部有楼主负责,却受总部管理,不得贸然行动······” 徐才迅速详实回答,唯恐一个不慎挨揍。 他属于鬼樊楼的管理层,和楼主比起来就是个绿豆,然职务虽小,知道的内幕却比凌弃多。 “告诉我其他分部和总部的具体地点······” 徐才高声叫屈:“钦差饶了小人,这等机密之事,小人哪有资格知道,以小人的职务,知道黑窑沟的道观就算烧高香了······” 洛寒听后陷入沉思。 徐才应该没说假话,可一个杀手组织,分部遍布大宋境内,目的就不纯了。 倘若出现乱世,他们就演变为反贼,将大宋推进战争的深渊。 少顷,洛寒道:“道观内漏网的杀手有几个?” 徐才忙道:“两个,如意鸯和三足蜚廉。” 洛寒又道:“三足蜚廉有什么特点?” “行走如飞,力大无穷,十几个汉子围攻也沾不到身。他外号三足蜚廉,是因为他时常扮作病人让人防不胜防,杀人利器就是拐杖······今早他就去了牟牛岭······” 介绍完三足蜚廉,徐才又道,“如意鸯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不用介绍她,你详细回答我其他问题······” 洛寒直接打断徐才的话,问了些其他疑问。 结果不出意外,徐才也不知道。 第195章 殉情 如意鸯惶惶如丧家之犬。 此刻她已双脚酸软,呼吸急促,很想停下来洗个澡睡一觉,但洛寒不给她机会。 因而她唯有坚定逃跑的信念。 她已经想通洛寒追踪她的目的,不紧不慢追赶,就为逼迫她去找帮手,所以她尽量避开牟牛岭方向逃,免得连累三足蜚廉。 上一次疲于奔命,还是那该死的契丹公主耶律特里,她派人死命追杀自己,最终还是被她摆脱逃生。 这一次恐怕凶多吉少。 命运总喜欢捉弄人,去年冬天她接到一个刺杀任务,目标是个纨绔。 杀个纨绔本是手到擒来的事,谁知出了差错。 她用魅惑之术接近纨绔,动手时才发现魅惑术失效,而她反被对方重伤。 见如意鸯重伤,纨绔挑明身份,她才知道纨绔是耶律洪基的三女儿,越国公主耶律特里。 她来宋境干什么,还女扮男装? 如意鸯没时间考虑这个问题,用毒烟掩护死命逃跑。 接下来就是契丹高手的无尽追杀。 所幸她逃离生天,但也奄奄一息,若非机缘巧合之下被冯棠所救,现在早成荒野中一堆白骨。 “她在带咱们兜圈子,如意鸯明白我们意图了······合围抓捕!” 猜到如意鸯不会往同伴跟前跑,洛寒果断下令围捕。 四面围布,如意鸯就是网中之鱼,反正中盅也活不了几天,如意鸯决定要一死相拼。 这时,不远处大树下的伤者引起她的注意,尤其那拐杖她熟悉。 三足蜚廉? 他不是在牟牛岭么,如何跑这儿来了? 少顷她明白,他是专门来救她的。 如意鸯看到了希望,加快步伐靠近三足蜚廉,还假装没有看到,就为配合三足蜚廉突然一击。 徐才把一切都交代清楚,按特点谁都能判断出是三足蜚廉。 洛寒使个眼色给凌弃。 凌弃点点头,故意无视倒在地上的三足蜚廉,挥剑攻击如意鸯。 “呼!” 三足蜚廉突然暴起,挥起拐杖刺向凌弃腹部,眼见就要将凌弃刺个透明窟窿。 凌弃不理睬,他拼着被拐杖刺穿,手中剑斜向上掠过,像闪电一样点向对手喉咙。 这是他的杀人绝技“蜻蜓点水”。 三足蜚廉绝非孬手,发现拐杖如同刺在钢板上,立刻撒手撤步。 丢弃了拐杖却保住了性命,凌弃一剑只割伤他右臂。 “蜻蜓点水······你是鬼手?” 以前一起做任务,面具遮挡住脸,却挡不住那熟悉的身手。 凌弃点点头道:“鬼手已死,站在你面前的是获得重生的凌弃。二位也应洗心革面,弃暗投明,跟随先生一起铲除鬼樊楼······” “你这败类,做梦!” 如意鸯怒冲冲道,“陈氏子弟绝不投降赵宋,赵宋毫无信义可讲,当年小周后之辱,便是赵宋背信弃义的开始······” 这话信息量有些大。 小周后是南唐末代皇后,与亡国皇帝李煜一起被俘,关在汴京。 如意鸯口中小周后之辱,便是野史记载太宗强幸小周后。 陈氏便是南唐光政院辅政大臣陈乔后代,南唐灭亡后,陈乔自杀殉国,其后代便借陈乔之忠名在暗中搞破坏。 燕亥曾对洛寒说过的南唐余孽便是指他们,不想鬼樊楼与南唐后裔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意鸯,冯家把大宋少男少女贩卖到契丹、高丽等国为奴婢,你却助纣为虐,刺杀苗推官,还劫法场救冯棠······这就是你讲的信义?” 如意鸯冷笑道:“你这小牛鼻子说得好听,你知道这个世上最大的人贩子是谁?” 洛寒皱眉道:“谁?” “赵官家才是最大的人贩子,当年宋军入侵南唐,多少无辜百姓家的儿女,被赵家打入贱籍为奴为婢,甚至卖到教坊司卖笑,他们错在哪里?” 如意鸯声音尖锐,完全没有婉转的魅惑音,颇像村妇骂街,“你本事大,能灭了无忧洞,能灭了鬼樊楼,可你能奈何了赵家?” 洛寒沉默。 两国交战不能用对错来衡量,在统一的道路上必然布满血与泪,尤其战败国,更是惨烈如地狱。 所以洛寒要挽救大宋,挽救华夏民族免受外夷屠戮。 趁洛寒愣神工夫,三足蜚廉低声道:“你先走,我缠着他们······” 如意鸯低声回应:“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三足蜚廉急道:“别傻了,能活一个是一个······” “你不傻为何从牟牛岭赶过来送死?” 三足蜚廉停顿稍许,叹了口气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遇难······娶不到你,为你而死也值得!” 如意鸯没有说话,心中却比甜蜜。 “投降,否则死!” 洛寒拿出龙舌弓瞄准三足蜚廉。 刚刚如意鸯说陈氏子弟时,三足蜚廉毫无表情,这就可以判断他和凌弃一样,就是个纯粹的杀手。 因为他若是陈氏子弟,必然会阻止如意鸯说出这个秘密。 纯杀手对鬼樊楼内幕知之甚少,根本没必要在他身上花费时间,捉住如意鸯就能得到想知道的。 “金牌杀手只恪守一个原则,要么杀人,要么被人杀,没有投降一说,狗官,你死了这条心吧!” 三足蜚廉拿出短刃,挑衅般挥起。 “咻!” 箭矢飞过去。 三足蜚廉拿短刃去格挡,箭矢有灵性般绕开,却在空中转了个弯,钻进三足蜚廉的脑袋。 “嘭!” 硕大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爆裂,三足蜚廉轰然倒地。 “啊······” 如意鸯惊声尖叫,抱着三足蜚廉的尸体嚎道:“你不能怪我不答应嫁给你,我也喜欢你,只是担心你会嫌弃,我天生就不该嫁人······” 如意鸯疯了一般,突然扯掉面具,撕下脸上附着的人皮模具,露出真实面孔道,“你看,你看我的鬼样子,你知道后肯定会嫌弃······”。 那是一张普通女子的脸,根本看不出半点魅惑,而且左眼一直闭着。 她左眼天生残疾,一辈子活在自卑中,不愿意让男人知道她真实样子。 今日她破戒了。 这也是她让冯棠画两只眼睛的原因。 “狗钦差,鬼樊楼弟子万千,他们会从纳博赶来,将你碎尸万段······老娘和你拼了······” 如意鸯双手抛洒毒粉,立刻周围笼罩着五颜六色的粉尘。 “盯紧她的身影,别让她趁机逃脱······” 虽有菠萝蜜,但毒尘能进入眼鼻,他们不可能扑进毒尘中去抓人。 毒尘落下,见到的是抱着三足蜚廉死去的如意鸯。 短刀刺破心脏,毒尘入体,就算菠萝浆再神奇,也救不回来失血过多的如意鸯。 洛寒突然问道:“纳博在哪里?” 谁都摇头,似乎世界上就没有这么个地名。 ······ 青州城门口,慕容彦达置酒送行。 “从未有人杀过这么多官吏,你开了先河,汴京会震动,天下官员会震惊,然后会愤怒,你会被千夫所指······”苏丹小说网 慕容彦达担忧兔死狐悲。 斩杀文官有了开端,就有可能延续,其余文官绝对会产生兔死狐悲的哀伤来。 为自己以后打算,文官定会拧成一股绳,一致对洛寒口诛笔伐。 不管如何,都得把斩杀文官的路堵死。 洛寒淡淡道:“我不在乎!” 他确实不在乎,此刻心里想都是其他问题。 水浒中描写的慕容彦达是青州知州,是个大贪官,而现在的慕容彦达却是自己把他扶到知州位子上的。 希望他不要和水浒中一样,成为残害良民,欺罔僚友的大贪官。 慕容彦达自然不知道洛寒心里的想法,兀自赞叹道:“此举当能震慑天下官吏,可对钦差却毫无好处,反而会惹上一身骚······舍己为国,钦差让人佩服,我敬钦差一杯,一路保重······” 洛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拱手回礼,带着钦差护卫出发。 队伍中有那些没人认领的少年,也有不愿回家,要随洛寒一起去汴京发展的少年,当然也有那些在葫芦岛上教孩子的艺人或教习。 洛寒早想好了他们的出路, 革新正在进行,以后这些人就是宣传政策的主力军。 他们是一股不可低估的力量,完全可以顶十万大军。 慕容看着洛寒消失在远方,叹道:“我敬佩钦差雷厉风行,不畏权贵,只是不知道他用什么来抵挡汴梁的暴风骤雨······” 第196章 借刀 “官家,皇城司急报!” 郝随截留了一个内侍手中的文书,查验无误后转身进殿,刚要在圣前邀功,就见梁师成竖根指头在嘴上“嘘”了一声。 赵佶正兴致勃勃作画。 郝随顿住,梁师成过去接住密报,示意他没事了,该干啥干啥去。 最近梁师成一直在官家身边形影不离,他已经被边缘化了。 郝随想的通。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赵佶作画的兴致被打断,他放下画笔道,“什么事?” 梁师成拆开密报,迅速扫了一眼就成呆头鹅。 嗯? 有大事? 赵佶一把抢过密报,草草看完,然后呆呆凝望虚空,突然长叹一声道:“郝中官,去召集宰执入宫,十万火急,让他们速速赶来······” 郝随应诺出殿,先去政事堂,然后枢密院,接着挨个儿去各个衙署通知。 他心中生多了一分忧虑。 他伺候过两代帝王,从来没有当着官家的面看密报的习惯。 梁师成却看得肆无忌惮,官家既不制止,也不责骂,明显在纵容。 内侍不干政。 梁师成若是上位,不知会不会成为大宋的灾难。 ······ “青州案告破,临淄县粮库乃是有人恶意纵火,青州通判高赋牵头,临淄县令董方斋和冯家联合而为······有司库李沛作证,确凿无疑。” “苗推官是被冯棠雇凶杀死,凶手已伏法,乃鬼樊楼杀手,主谋是冯棠和高赋······” “冯家贩卖大宋少年男女罪名属实,葫芦岛是冯家培训基地,洛寒奇袭也是为解救少年。冯啸不是洛寒逼反的,他为冯家撑腰,事情败露后狗急跳墙,反咬一口然后杀人投降辽国······” 赵佶简略地说了下,也不知怎么往后说,便面露忧虑,停顿了少许。 “洛寒沉稳又多智,这样的年轻人不多见,官家派他做钦差就是英明决断······” “洛寒做事干脆利索,三两下就把疑难杂症解决了,可喜可贺······” “······” 宰执也会争着拍皇帝马屁,不过他们拍马屁可有雅称,叫“颂圣”。 理当赵佶被拍得满面红光,谁知众官看到的还是满脸愁容。 苗头不对啊! 难道其中有隐情? 宰执集体沉默,把目光瞄准赵佶,赵佶实在说不出口,便把密报递给梁师成道:“念!” 梁师成接过密报,饶是天子近臣,也念得心惊胆战。 众人听后皆默然,少顷,朝堂炸锅。 “胆大妄为!胆大妄为!” “这事开了先河,大宋从此会多事!” “大宋不杀士大夫,洛寒此举是在挑战祖制!” “······” 众说纷纭却都是指责,没有一个人说洛寒杀得好。 其实遇到这种事,洛寒若是发现气氛不对,杀一两个也行,毕竟钦差代表官家行使权力。 事后把自己苦衷说出来,就说形势所迫,否则局势就无法收拾之类理由搪塞,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就算那些御史上奏折弹劾,也是意在让钦差保持清醒。 就拿这次来说,洛寒斩杀冯家几个完全可以说得过去,毕竟冯啸率整个登州水军投敌,这是叛国罪,估计没有人用这件事弹劾洛寒,但他杀青州官员就不一样了。 在他们看来,这纯粹是画蛇添足。 案子已经破了,官员们也对罪名供认不讳,洛寒完全可以把首恶押解到汴京,然后任由朝廷处置。 如此他既收获了功劳,又收揽了名声,名利双收的局面,硬生生被他玩成天怒人怨。 损人不利己,临走前杀的哪门子人? “他干得很好,老夫早想这么干了,却没有胆子杀人,若是老夫也这样出手,新法何愁得不到推行······” 章惇心中暗叹,他内心支持洛寒这么做,但他是首相,代表大宋士大夫。 他必须得表态维护士大夫,否则士大夫阶层就会讨伐他。 祖制不杀士大夫是保护这一阶层,如今洛寒举刀砍杀官员,就是挑衅士大夫。 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对洛寒出手。 章惇一直没发表意见,这事让他头疼不已,不知道如何做才能两全其美。 “官家,此事怕是不好善后,若是洛寒留在汴京,朝堂恐怕不会安宁,臣建议让洛寒在外避避风头······” 这是章惇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也是他变相对洛寒最大的支持。 不管做出的事多令人愤怒,事发之初恨不得将人剥皮吃肉,发誓要用一生来报仇雪恨,但过一段时间后,这份愤怒就会淡化,乃至淡忘。 所以说时间是淡化一切的良药。 去地方当官,等风头平息再来京城做官,这也是朝臣处理京官的一贯做法。 “这不公平,肯定不能服众,贬官封不住悠悠众口······” 有人反对。 眼见就会分成两派争论,赵佶忙摆摆手制止。 “洛寒是方外之人,官也不是实职,用这个束缚不了他······” 赵佶还是比较了解洛寒,他不为高官厚禄,只为把大宋推上正道。 “还是让洛真人来汴京吧,他做的事自己善后,给士大夫也有个交代······不过朕觉得洛真人能圆满解决此事,他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在我们看来是棘手的事,在他看来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 自作孽,不可活。 洛寒,你的死期到了。 曾布死性不改,他感到机会来了,就一定会出手,但他又有阴暗的一面,他不想直接出手,只想借刀杀人。 而借刀杀人,他玩得很溜。 然而借刀杀人是个技术活。 首先,他借的这把刀得锋利,才能杀人于无形中,否则与飞蛾扑火无疑。 其次,这个人得听话,关键时候要顶得住,要有挑事制造争端的能力。 第三,这人得贪婪,否则不会入局。 曾布早瞄准这个人了,他就是蔡京。 “妖道洛寒必须诛杀,却应当徐徐图之,切不可操之过急,老夫有一妙计,可缓缓除掉此獠,对元长却有百利而无一害······” 曾布和蔡京密谋,他说蔡京听。 蔡京一直在沉思,良久后点点头。 他清楚曾布在利用他,可他何尝不是在利用曾布。 他从来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这次不,以后也不。 第206章 枪手 起身讨教的人正是赵明诚。 看到他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国子监学子率先欢呼。 局势一边倒,众人皆颓唐,此刻但凡有人站出来,都能鼓舞众人。 而赵明诚在国子监小有盛名,时有佳作在师生间传颂,既然他有勇气挑战,肯定有得意之作,否则不会把脸凑过来找抽。 赵明诚本不想跳出来。 想超越洛寒的那两首诗很难,除了苏轼,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人,不然那些做评判的大家早就出手了。 但一看到李清照小迷妹的样子在洛寒身边,眼神含情脉脉,充满无尽爱慕,他就由不得酸味和怒意交织。 虽未提亲,但谁都知道他钟情于李清照。 洛寒已和赵颖定亲,他还要从自己手里抢李清照,简直欺人太甚。 这口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赵明诚手上确实有首传世佳作,他本不想今日拿出来惊艳,但为了让心仪的女孩回到自己身边,只有祭出压箱底的存货了。 自古才女爱才子,打动李清照芳心的唯有传世佳作。 “德甫回去,你不行!” 李清照承认赵明诚有些才情,诗词造诣属于中上,她虽女流,却也不见得比他差。 让他作一首和《石灰吟》相媲美的诗,简直难于上青天。 她明白赵明诚强出手是为了自己,但她不想赵明诚出丑,便出言阻止,不想却把赵明诚激怒了。 不行表否定,这两个字从女人口里说出,否定中就会夹杂嫌弃。 尤其心仪的女人当着众人说,那就是一种羞辱。 直击灵魂深处的耻辱。 “李家娘子过分了,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还没有吟诵作品,你就妄做评判,这未免有些太过偏袒······” 赵明诚的埋怨之词,充满酸溜溜的气味,明眼人清楚是怎么回事。 苏轼看了赵明诚一眼,不由摇摇头长叹一口气,低声自语道:“就算你用一首词扳回一局又能如何?年轻人若有歪思想,今生都别想有进步······” 李清照被数落,默不作声。 赵明诚像跟屁虫一样缠着她,可她没多少感觉,自从洛寒出现后,仅有的一点感觉荡然无存。 现在她也没什么话可说,索性静下来再次咀嚼洛寒的两首诗。 洛寒前世是历史系教授,自然清楚赵明诚有大作留于后世,但那都是成年后的诗词,现在应该没有传世之作。 不过见他一副吃定自己的样子,想来作品不会寒碜。 他已和赵颖定亲,自然不会掺和赵明诚和李清照的感情纠纷,故而他伸手作邀请状。 “赵公子请!” 赵明诚拱手向四周施礼:“在下填了一首《临江仙》,请诸位大家评判······” 说罢,赵明诚拿起狼毫,端端正正写出一首词,等墨干了,拿起来念道:“一别都门三改火,天涯踏尽红尘。依然一笑作春温。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 “惆怅孤帆连夜发,送行淡月微云。樽前不用翠眉颦。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好一个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好词!端的是好词!” “传世之作······” “······” 场内称赞声大作,文人们顿时扬眉吐气起来。 洛寒微微皱眉,他看了一眼古井无波的苏轼,心里疑惑更茂。 这明明是苏轼的词,赵明诚怎敢在本尊面前理直气壮抄袭? 难道后世记载有问题? 不对。 赵明诚填不出这样的词,否则他就有好多类似的佳作传世。 难道是······一个念头油然进入洛寒脑中。 苏轼是枪手。 他搁不下老脸出场,用这种方式来赢自己。 不管真相如何,先揭穿这种剽窃行为再说。 “这首词不是赵公子所填,他剽窃了名人之作······” 尽管都是剽窃,可哥的剽窃是原创,你的剽窃就是剽窃,除了哥,谁都不能剽窃得这么理直气壮。 赵明诚吓了一跳,不由瞥了一眼苏轼,见苏轼没任何表情,便强自镇定道:“洛真人信口雌黄,你说我剽窃了,我剽窃了谁的词?” “你用东坡居士的词充面子,当真不要脸!” 赵明诚心里咯噔一下,转头看向苏轼。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轼身上,想听他说出真相。 第211章 红花 林灵素受不了打击,突然转头跑了,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边跑边抹眼泪。 刘混康见林灵素从外到内彻底败北,便知指望不上他了,站起来怂恿道:“林道长虽败犹荣,诸位道友,咱们同仇敌忾,谁来挑战?不论输赢,咱们都为他喝彩······” 笑话! 林灵素本就是他们之中最灵异的存在,只要有他的地方,其他号称神仙的道士都得退避三舍。 没办法,在他面前没有花样可玩。 连林灵素都大败而走,谁还能是洛寒的对手。 刘混康不是在激我们挑战,而是激我们上去丢人。 这厮太阴。 嵩山王仔昔,濮州王老志,戴花道人张怀素等人均默默不语,就连龙虎山天师张继先也连连摇头。 林灵素已经名誉扫地,他们可不想步入后尘。 洛寒率众缓缓走到自己座位前,笑着对刘混康道:“小道受邀前来登坛讲经,华阳先生却教唆诸道长故意刁难······你这是童子尿喝多了,心态变焦躁了?” 刘混康的脸顿时紫了。 上次他强食草庐内崧鹭芋果实,洛寒故意戏耍他说这果实有剧毒,食用后中毒连菠萝蜜都无法解。 第215章 诅咒 “你们首先研究的东西叫水泥······” 长生观内,洛寒给林灵素和沈冲科普水泥制作用料以及工艺,听起来说得神乎其神,其实他也是个半瓶子晃荡。 他只记住了原料,还有别人总结的四个字,两磨一烧。 至于将料烘干、磨粉等工序,以及原料比例和温度,他也不知道,只能囫囵吞枣给二人说个大概。 然后让他们反复试验,慢慢探索。 长生观是他和章惇商量好报纸的事,然后向赵佶讨要的,这就是林灵素等人以后的实验室。 当然赵佶还派了十几个皇城卒做护卫,保护监督两不误。 顺便洛寒还把曾布和蔡京近期的作为告诉章惇,让他堤防新党里面的不安定分子。 章惇大怒,他没有想到蔡京居然是披着羊皮的狼,坦言要将害群之马剔除。 “粘土、生石灰、熟石膏等物碾成细粉,用铁锅加热炒至黄灰色······” 洛寒正在讲,沈冲突然问道:“先生,这水泥是不是就是三合土再加工?” 沈冲续写《梦溪笔谈》,所以对这些知识比较熟悉,听到洛寒讲的内容有类似之处,不由提问。 洛寒担心沈冲走入歧途,立刻纠正道:“不一样,水泥性能类似于三合土,却比三合土强几十倍,用来建筑房屋,修桥修路,修缮岸堤,加固城防等再好不过,比岩石还要坚固······这么说吧,水泥出现后,我们的建筑史也将随之改变。道路平整,雨天无泥泞,楼房可以有十几层高,坚固的城墙无惧巨石······” 举例说了半晌,二人听得有些模糊,至少有个轮廓,估计反复试验,水泥会问世。 “这是口罩,试验时一定要戴上,免得吸入粉尘得肺病。” 水泥粉尘会导致人得尘肺病、过敏性鼻炎、眼部疾病等病症,洛寒自然不想让未来的科学家生这等病,专门订制的口罩及早预防。 二人接住,反复戴上取掉,像极了没见过世面的孩童。 ······ “这儿不怎么样!” “这儿也不行!” “这儿······差强人意!” 刘混康拿着罗盘,带着元符观弟子,转遍了汴梁城内外。 第216章 艮岳 打铁要趁热。 见赵佶沉思,刘混康清楚他心动了。 “贫道没有市井传言那样不齿,天下道门是一家,洛真人成为得道高人,是道门之幸,也是贫道之幸,贫道怎会与他对峙······” 说到此处,刘混康见赵佶仍半信半疑。 他心中清楚,如今不同往昔,他已失去圣眷,就算赌咒发誓,也只能引起赵佶反感罢了。 必须说一些让皇帝忧心,却不得不上心的事实,才能慢慢打消对自己的偏见。 “洛真人现在的道行高深,汴京信徒云集,目所能及全是追随者,贫道若与之对立,不被那些信徒撕碎才怪。想一想历史,贫道自然如坐针毡······” 刘混康突然转移话题,暗含让赵佶提防洛寒的意思。 教徒多了,就会滋生事端,最终会走上造反的路,汉之张角便是前车之鉴。 “······洛真人以前在小石山安家,官家登基后,他突然把洞府放在明月山······这本无可厚非,可偏偏压住了官家的子嗣风水线,这······实在耐人寻味······” 刘混康直接亮出恶毒嘴脸,他的话再明白不过。 洛寒故意这样做,目的就是让皇帝断子绝孙,延续皇家男丁稀薄的老路。 官家,他才是大大的奸贼。 赵佶沉默。 刘混康继续喋喋不休,赵佶直接摆摆手道:“华阳先生且退下,此事容朕斟酌斟酌······” 刘混康告退。 他清楚自己已给皇帝种下一颗种子,萌发之日便是洛寒死期。 ······ 赵佶坐立不安。 这几天他反复斟酌,洛寒信徒多,但他身边只有五个随从,其余百姓若是去洞府外,他都是拒之门外。 他不收揽人心,自然没有造反的想法。 而他将洞府放在明月山上,是有意还是巧合? 若真如刘混康所说,那······赵佶不敢想了。 皇帝多疑。 屁股决定脑袋,坐在那把椅子上,最担心的就是皇权旁落。 这是任何一个皇帝都不能容忍的事。 他真想将明月山收回,看一看修缮后有没有多子之祥,但他抹不开面子,同时也患得患失。 赐给洛寒的东西再收回来,若是真有多子之祥还好,若是刘混康一派胡言,洛寒必会心寒。 他可不想失去这么一个神仙般人物的支持。 但若不收,他心里又痒痒地难受。 有一天他实在忍不住了,派内侍将刘混康和洛寒都召进宫。 ······ “官家,贫道经过仔细勘测,反复推演,明月山确实是延续龙脉的风水宝地,东北为艮,地协堪舆,形势加高呈岳,必为多男之祥······” 洛寒本不知赵佶召他进宫的原因,见刘混康也在殿内,心中还在纳闷,等听到他的话,顿时开朗。 这货又要憋大招。 听他意思,艮岳要提前出现了。 笑话! 我为什么早早占住这个地方,不就是阻止这劳民伤财的灭国建筑出现么。 看我如何收拾这个杂毛老道。 刘混康一番慷慨陈词后,与赵佶同时看向洛寒。 只要洛寒接话,不论他同意不同意让,都会有说辞针对。 不让,压制龙脉延续的帽子扣上。 让,皇帝不多子,破坏风水的帽子扣上。 多子,那是他刘混康的功劳。 刘混康把洛寒吃的死死的。 洛寒微微一笑道:“华阳先生说的没错,若是在明月山修建艮岳,确实能让官家子嗣延绵······” 这是实话。 在原来历史上,正是赵佶听信刘混康的话修建艮岳后,他子嗣繁茂,一共生了八十个子女,其中儿子就有三十八个。 这次赵佶再也不担心无人继承大统了,但这些子女却成为金人俘虏,无一不在五国城做奴仆。 当然赵九妹除外。 刘混康没想到洛寒这么说,顿时一滞,随即欣喜若狂。 这可是扳倒洛寒的大好时机。 明知道明月山是皇家子嗣延绵的龙脉,他却将洞府置于其上。 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是故意压制皇脉。 其罪可诛! “既然洛真人清楚此事,为何将洞府压于皇脉之上?你这是要让官家子嗣凋零,大宋江山后继无人么?” 既然得势,就应抱起大石头落井,快刀斩乱麻。 洛寒本笑眯眯看着刘混康,见他突然质问,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猛然变脸道:“官家,臣请诛杀妖道刘混康······” 第217章 情网 “你一句糊涂便想蒙混过关?” 洛寒冷脸质问一句,然后转头笑着对赵佶道,“官家,多子何须耗费大宋国运,臣有一物可以轻而易举替官家解决这个麻烦······” “何物?” 赵佶眼闪亮光,全是期待。 洛寒拿出一个透明的琉璃瓶,里面的液体晶莹剔透,看着就有一种高大上的舒适感。 “官家,这是臣炼制的太乙抱元乳,能提高女子受孕率,还可以增强婴幼儿免疫力,故而孩子出生后,夭折的几率大减,对人体也没任何副作用,只需官家宠幸前,嫔妃口服数滴即可······” 还有这等仙药? 赵佶接过去,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琉璃瓶,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明显他在脑补某种场景。 系统合成栏中有好些奇怪物品,太乙抱元乳便是其中之一,刘混康发难之时,洛寒便想好合成此药来反击。 随即洛寒又合成几瓶递给赵佶,他后宫充实,又喜欢雨露均沾,一瓶想来是不够用。 “太乙抱元乳炼制艰难,尤其材料可遇而不可求,官家省着点用······哦,混合热酒服下,效果更佳······” 赵佶爱不释手,突然问道:“洛真人还没成亲,为何想到炼制这种仙物?”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这事还得从臣将洞府放在明月山开始······” 洛寒借势抬高自己,“明月山垫高确实能让官家子嗣兴旺,但换来的却是大宋气运减弱,臣便苦思冥想,查遍古籍,寻得妙方,历经苦难,终于炼制成太乙抱元乳······” 这一番说辞又把刘混康比下去,他被晾在一边本就心惊胆战,此刻恐惧更盛。 就不该听曾布的话逗留汴京自寻烦恼。 君臣二人一唱一和,听得刘混康一惊一乍。 别人谈笑风生,他却提心吊胆,这种煎熬实为惊悚,血压忽高忽低,满脑子都是嗡嗡声。 二人说笑一阵子,洛寒揖手道:“官家忙于朝政,臣不敢耽搁分毫,臣先告退!” 赵佶满面春风道:“洛真人且去。梁师成,替朕送真人······” 洛寒转身出殿,自始而终没有看刘混康一眼,直接把他当做空气。 洛寒清楚,刘混康再也蹦跶不起来了。 并非洛寒圣母,对一个再对自己没威胁的道士,他也懒得下重手。 第218章 有病 北地冬天冷得刺骨,十一月的光景,严寒便守护在这片土地上,路边冻得枯黄的树木努力地抖了抖满身白霜,以便驱逐这恼人的严寒。 天气严寒,整支大宋遣辽使团却毫无冷意,说说笑笑赶路,似乎这寒冷只是一种假象。 不冷是因为洛真人给他们人人一枚腰佩,挂在腰带上,暖意便缓缓传递到全身。 “再有两日行程便到辽境,契丹人也是爹生娘养,没什么可怕的,到时候可别失了咱大宋的荣耀······” 副使王潜是文官中的另类,整日呼吁好好练兵,收复燕云之类的话,被一些官吏视为笑料。 百官心里清楚,从高粱河车神驾驴车逃回汴京的那一刻起,大宋就再无北望江山的可能了。 “是······” 使团内零星几人呼应王潜。 洛寒却注意到其中有一人眼中闪光,高声呼应,似乎王潜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 这人四十余岁,魁梧伟岸,孔武有力,好一副精装皮囊,奇怪的是颌下却寥寥十余根胡须。 “你叫什么名字?” 洛寒觉得奇怪,随口问了一句。 那汉子满脸堆笑,躬身施礼道:“洛真人,小可童贯!” 他就是童贯? 北宋史上掌控军权最大,册封为异姓王,军功卓绝,却晚节不保,成为“六贼”之一的太监,堪称是太监中的战斗机。 此刻他只是一个善逢迎,性巧媚的太监,一点都不显山露水。 人真不可貌相。 这次出使辽国,洛寒内心颇有遗憾,报纸还没出版,水泥还没研制成功,他就得作为主使出使辽国。 事出突然,他也没办法。 辽朝送来国书,辽道宗耶律洪基驾崩,天祚帝耶律延禧继位。 宋作为友邦,遣使吊祭先帝和贺喜新皇势在必行。 洛寒主动请缨。 此事颇为蹊跷,耶律洪基居然比历史上早死了几个月,洛寒潜意识认为和鬼樊楼有关。 鬼樊楼就是一颗毒瘤,不连根除却就是大宋永远的祸患。 故而洛寒说服赵佶、章惇等人,坚决出使辽国,暗中查访鬼樊楼踪迹。 临行再三嘱咐李清照、林灵素等人,他不在汴京时,报纸和水泥的事不可懈怠。 他还把整理好的《道德经心得》上半部给了李清照,若是报纸能早问世,这经义正好派上用场。 ······ 站在高阳关上,辽境触目可及,洛寒眉头紧皱。 这里是大宋的东北边境,也是自古尚武,民风强悍的河朔之地,但洛寒一路看到的情景,却让他怀疑走错了地方。 高阳关守将牛柳通见到洛寒闷闷不乐,还道他不舒服,讨好道:“洛真人哪里不舒服?末将这就去准备药物······” 洛寒叹了一口气道:“我心里不舒服,这药你没有······不过,有几个问题,希望牛将军不要隐瞒。” “末将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请洛真人示下!” “高阳关破落不堪,军备防御恍若真空,若是辽军突袭,用什么来抵挡?” 大宋以文治武,武将官职再高,也得看文官眼色行事,见洛寒心情沉重,牛柳通诚惶诚恐道:“将士们定当奋勇杀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苏丹小说网 “我知道边关将士视死如归,可也不能把将士们的生命当作草芥,本来少牺牲将士就能守住关隘,为什么要做烈士?” 洛寒明白,有些事不直白,起不了作用。 “朝廷拨下修缮城防的钱粮呢?我听过雁过拔毛,可把大雁拔成光秃秃一只,还怎么飞得起来?这可是边关前线,契丹军随时就可能打过来,你们下得去这个狠手?” 贪墨在大宋就是平常事,但这等吃相真让洛寒愤怒,他现在无权处死贪官,却不妨碍敲打。 “洛真人冤枉末将了,钱粮我是一个子儿也没有贪······” 牛柳通听过洛寒怒杀青州官员的事,他一个武将若是被洛寒以贪墨斩杀,死了也白死。 他忙哭丧着脸解释道,“是朝廷不让修缮,说是怕辽人起疑心······” “还有这事?” 洛寒实难相信,瞪着眼睛道,“我修缮自己城防,管他辽人何事?” “洛真人,末将也是这个疑问,可朝廷哪会给理由,还说这是军令,末将不敢不从······” 提起这事,牛柳通也是一肚子气,可他一个小小的守备,哪能拗得过朝廷大官,只能忍气吞声在高阳关混吃等死,万幸辽军没有异动。 “洛真人勿恼,此事确实乃朝廷强令,边关将士们也很无奈······” 王潜叹气道,“澶渊之盟后,朝廷便频频被辽使指责修缮城防是有异心,不把盟约当回事。为让辽人放心,朝廷不得不做出这种本末倒置的决定······哎,一百多年了,咱们的边关城防还在原地踏步······憋屈啊!” 洛寒惊讶道:“沿途河塘干涸不引水,将士老迈不换人也是这个原因?” 王潜点点头道:“迫于无奈,只有处处迁就······章相公刚毅,打得西贼头破血流,却担心两线作战受困,对契丹还是迁就的多······” 哎! 怪不得在历史上和赵佶父子会成为金人俘虏,城防破败,将士羸弱,赖以防止骑兵的河塘又干涸······这仗就没办法打。 大宋对上西夏,敢真刀真枪干一场,可对上辽国,就挺不起腰杆子了。 这种病态的弱其实是心理作怪,未曾开战,先怯三分。 故而契丹人会藐视宋人。 正如后世那群吃海参都补不起来的软脚蟹,先恐棒子,后恐骆驼,最后连猴子都恐······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病得治! 洛寒暗发决心,等出使回国,要加把劲研制水泥。 他要让关边城防固若金汤。 ······ 边境线对面,百余辽骑排成两列,静静矗立在道路两侧,人和马丝毫没有发出响动,就如两排扎在路旁的树。 洛寒眺望这支骑兵,心里感叹不已。 这支辽骑,先不说战斗力,光凭这份气势,想要找出相媲美的宋骑,只有在西军中找了。 “迎上去!” 洛寒率众迎上去,契丹将领见宋人没有一人慌乱,所有人毫无惧色对视,不由愣住了。 少顷,他想起自己使命,忙拍马上前道:“末将乃北院枢密使帐下萧茂奎是也,特来接宋使,枢密使在永定河旁为宋使接风······” “带路!” 洛寒淡淡道。 第219章 浮桥 使团随行人员都是精挑细选,有禁军中的勇士,有皇城司悍卒,他们眼中充斥战意,根本不会被辽骑的气势唬住。 而同行的文官又是以王潜为代表的主战系,他们至少在心理上不怵辽骑。 寒雄满眼寒星,盯着萧茂奎脖颈盘算,一个冲锋能不能将他头颅割下。 这是他和洛寒第二次合作。 随洛寒青州一行,所有人都得到嘉奖,慕容彦达被官家钦点为青州知州,成为掌控地方的大员。 他虽仍是皇城司副公事,官不能升得比燕亥高,却赐了爵位。 他有预感,这次契丹一行,又能赚大功劳。 萧茂奎一怔。 宋使团没有一个胆怯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往至少有文官脸色苍白,这次连十几岁的少年都镇定自若。 萧茂奎催马缓行,到洛寒前十余步勒马施礼道:“末将特来迎接宋使,枢密使在永定河浮桥一侧为宋使置酒接风······” 洛寒淡淡道:“带路!” 萧茂奎心中不爽,看了一眼洛寒策马转身,带着辽骑在前引路。 北院枢密使萧得里底来时特别叮嘱他,要对宋使客气,尤其主使。 萧茂奎自然不敢造次。 不过他也没看轻洛寒,据说此人年纪轻轻就成为宋朝权臣,而且还是神仙般的人物,还是少惹为妙。 ······文学一二 浮桥对面两千辽骑静候,北院枢密使萧得里底骑在马上眺望,却见宋使盯着浮桥发呆,一点过桥的意思都没有,不由得意。 洛寒虽在宋朝有活神仙之名,毕竟是弱冠少年,被大辽铁骑的气势吓傻了。 永定河内河水咆哮,洛寒看着河水,看着浮桥发呆。 在其他人眼里这是条平常的河,这座浮桥也极为普通,但在洛寒眼里,意义非凡。 这座桥在八百多年后,会成为改变中国历史的代名词,提起它的名字,每一个中国人都刻骨铭心。 在公元1937年7月7日那一天,日寇在这座桥上发动了侵华战争,拉开了全中华民族抗日战争的序幕。 对! 这就是卢沟桥。 卢沟桥是华夏民族沉沦的耻辱,也是新中国崛起的见证。 此时的卢沟桥还很简陋,没有后世看到的桥长266.5米,桥身总宽9.3米,桥面宽7.5米,更没有10座桥墩、11个桥孔、140条望柱、501座石狮(据记载原有627个,现存501个)的石体桥。 石桥要在七十年后才建,石狮子更要到明清时才会守护在桥上。 洛寒脸色平静,没有愤怒和恐惧,反而有一种缅怀之情,这让萧茂奎更加疑惑,不由问道:“宋使在看啥?” “这桥······该修了······” 洛寒没头没尾说了一句,萧茂奎更是云里雾里。 心道这是辽国地盘,桥修不修,与你一个宋人有啥关系?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洛寒站在桥前暗暗发誓,数年后他要亲率工匠来修卢沟桥,让501座石狮提前站在桥上,守护华夏疆土。 “过桥!” 洛寒回过神,一声令下,使团缓缓走过浮桥。 “洛真人之名如雷贯耳,本使四生有幸,才能在此相迎······” 过了浮桥,萧得里底满脸笑容迎上来,并施以最尊重的拜礼。 契丹崇拜宋文化,尤其契丹贵族更是以讲宋话,穿宋衣,读书识字,作诗词歌赋为潮流。 萧得里底学过成语,却是囫囵吞枣,自认为四比三多,便擅自改了成语。 “枢密使客气了,虚名,只是虚名而已······” 洛寒下马揖手还礼,脸上堆出礼节性的微笑,心中却诧异得紧。 辽国这个知北院枢密使萧得里底,样子实在丑陋,鸡胸驼背,糟鼻鼠眼,倘若瞎一只眼,就能在巴黎圣母院敲钟了。 他能爬上高位,就是因为姓萧。 契丹皇族一直和萧氏联姻,皇族姓耶律,皇后必姓萧。 萧得里底明显是洛寒的拥趸,他一个劲和洛寒谈论,打问一些市井传闻,洛寒都是打哈哈。 “你就是主使洛真人?” “正是!” 迎接队伍中走出一契丹女子,他骑在马上冷冷打量着洛寒。 洛寒有些懵逼。 这女子的眼神让他想起后世讨债人。 也没有得罪过她,第一次见面,用不着这么高冷吧。 “越国公主,洛真人乃使者,不可坏了我朝礼仪······” 萧得里底见越国公主凶巴巴问话,生怕得罪洛寒,看似提醒,其实是斥责。 在辽国,公主的地位没有两院重臣高。 越国公主是耶律洪基的三女儿耶律特里,她爹活的时候会宠着她,可现在耶律洪基已挂了,这些手握大权的臣子便张扬了不少。 所谓落地凤凰不如鸡,公主也同样适合这句俗语。 “洛真人见谅,我就是这个脾气,长得又是一张······按你们大宋说,就叫苦瓜脸,见面就像别人欠我几百万贯一样,笑起来又跟生气没有两样······” 耶律特里用大宋男子礼节,拱手道,“耶律特里给你赔不是了!” “公主殿下太谦虚了!” 洛寒笑着还礼道,“殿下美的最有特色,温柔的气息中带着一点阳刚,仿佛在告诉所有人,你有一颗坚强的心······” 他看得到耶律特里绝不是苦瓜脸,而她来此处肯定有原因,不然堂堂越国公主来迎接使者,一点道理都没有。 被洛寒一夸,耶律特里突然来了兴趣,她嫣然一笑道:“洛真人真会说话,那我问你,我和你的未婚妻相比谁美丽?” “咳咳!” 契丹女子就是不一样,洛寒假意咳嗽几声,尴尬道,“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漂亮的女孩,用某个标准去比较,那是蠢人才做的事······” 耶律特里听后微微一笑道:“我去析津府(燕云十六州中的幽州,现北京,辽称南京析津府)为洛真人接风,此刻就不打扰真人了,告辞!” 说罢带着她的随从飞也似的走了。 这野丫头,骑术不错。 见耶律特里走了,萧得里底埋怨道:“不让来,偏要来,先帝把这丫头惯坏了,没大没小,风风火火,还是赶快找个人嫁了安闲······” 第220章 传统 篝火燃起,一只只肥羊被烤得滋滋冒油,老远就闻到香味。 烤羊、美酒是契丹人待客的不二选择。 析津府离卢沟桥只有三十里,萧得里底之所以不去城内给洛寒接风洗尘,是因为这是契丹的民族传统和民族习俗。 契丹有在野外宴客的传统,在他们认为野外宴客是很讲究礼仪的事。 诚心待客,天地可鉴。 特别有趣的是,辽皇在中京接见友国使者后,往往还要到皇城外停驻的车帐中住宿。 民族传统和习俗对契丹人的影响有多深远,从这些例子中可见一斑。 桌椅早就摆放好,烤全羊上桌。 洛寒示意让鲍黯等人安心吃喝,他和萧得里底坐一桌,伺候他俩的是四个契丹侍女。 洛寒自然无视酒中下毒,他也断定契丹人不会出此下策。 耶律延禧新登基,国内的矛盾还没来得及缓和,杀使者挑起国际矛盾的事,他自然不敢做。 契丹厨师都是烤羊好手,看着外表金黄油亮的烤全羊,洛寒食欲大增。 “洛真人请!” “萧相公请!” 双方各说一句客套话,洛寒就不再客气,他用刀削下一块羊肉,一口咬下去,香气四溢,满口留香。 爽! 外层肉焦黄发脆,内层肉鲜嫩多汁,肉质细腻,羊肉味清香扑鼻,颇为爽口。 色、香、味、形俱全,别有一番风味。 洛寒一口气吃下半斤左右,端起酒碗和萧得里底连碰两碗,赞不绝口道:“这味纯正,契丹烤羊肉就是美······” 萧得里底有点汗颜。 若是他和洛寒换个位置,绝不会吃得这样酣畅淋漓,至少等对方吃喝入腹再动手。 异国他乡吃喝,身边无护卫,心中也毫无防备,有时候很致命。 正是洛寒这种态度,让萧得里底觉得自己有点小家子气了。 人家的真心应该换来自己的真意。 “洛真人,喝得惯契丹马奶酒么?” “嗯······” 洛寒咽下一口酒,放下酒碗,竖起大拇指道,“马奶酒清凉可口,驱寒、舒筋、活血、健胃兼顾,还可以当做补品来饮,简直是难得的琼浆玉液······” 说着洛寒变戏法似的拿出两葫芦酒道,“萧相公尝一尝这个酒,宋酒辛辣与绵柔共存,回味悠长,口感独特,不过很容易上头,特别考量酒量······” 萧得里底眼放亮光。 他拿起一葫芦酒道:“榷场也有这种酒售卖,价格奇贵,几十贯一葫芦,就如此在大辽也是有价无市······这酒本相喝过几次,实在爽口······” “萧相公只管喝个够,今日这酒我管够······” 洛寒笑着又拿出四葫芦,全都摆在桌子上。 萧得里底大喜,看着六葫芦酒如同看六个绝色美女。 少顷,他不解道:“洛真人把酒藏在什么地方?” 洛寒淡淡道:“这是我拿不出手的小道术,唤作袖里乾坤,随身藏点生活用品,不足为道,不足为道······” 洛寒越说是小道,萧得里底越觉得是仙法,心中更是敬佩。 他连喝三碗葫芦酒,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在回味那无穷奇香。 二人边喝边聊,询问些异乡怪谈,萧得里底渐渐有些上头,他趁着酒兴道:“本相听说洛真人有一种疗伤神药,能瞬间治愈外伤,还不留疤痕······能不能拿出来让本相涨个见识?” “哎呀!实在抱歉······” 洛寒以手抚额道,“实不相瞒萧相公,这药叫菠萝蜜,炼制极为不容易,关键是药材可遇而不可求。要用到七星果、太极葵、麻衣六凤露、仙皂、玄黄藤······” 洛寒胡乱说了些奇怪的名字,萧得里底那听过这等药材,惊为天物,自然相信了洛寒的说法。 菠萝蜜尔等想都别想! 这东西在大宋都属于非卖品,就担心交易到敌国,给大宋带来祸患。 但就这样拒绝,也无法和他进一步交往,洛寒郑重其事道:“我保证以后炼制成功,给萧相公留两瓶!遗憾归遗憾,我这儿还有瓶好东西,萧相公见了肯定喜欢······” 说着拿出一瓶驻颜乳。 萧得里底接过去看了看道:“这是何物?” “这是驻颜美肤药物,唤作驻颜乳,是美容奇效药物······这么说吧,五十多的大娘用了,脸上肌肤都能变得和三十几的少妇一样······萧相公让你家娘子用了,肯定会重温年轻时的梦······” 洛寒指着旁边一侍女道,“萧相公若有疑惑,可用她试验一下,看看效果如何。” 契丹女子肤色粗糙,二十几岁和大宋三四十没有区别。 洛寒指的那个侍女,在四人中皮肤最粗糙。 “你过来,把这个涂抹在脸上。” 那侍女心中忐忑不安,生怕毁容,却也不敢忤逆枢密使,伸手接住几滴驻颜乳,然后在脸上涂抹均匀。 少顷,侍女粗糙的脸变得细嫩,和其他三人比起来至少年轻十岁。 “好东西啊!” 萧得里底大喜道,“多谢洛真人赠神物,本相敬你一碗!” 二人再喝。 萧得里底见洛寒痛快,接下来聊的内容便少了防备,洛寒问辽国南北两府人事安排,萧得里底也断断续续告诉了他。 北府宰相兼太傅是萧兀纳。 洛寒清楚此人是个良相,秉性忠厚,循章善守,若耶律延禧在他辅佐下,定能多撑几年。 得想办法挑拨,早点让萧兀纳下台。 兰陵郡王萧奉先。 这是个人才,随便举几个例子就清楚,正是他加速了辽国的灭亡。 天祚帝要杀完颜阿骨打,萧奉先劝他放虎归山,后来就是这个女真人率众灭辽。 他劝天祚帝杀子救国,耶律延禧杀了儿子不但没救国成功,反而逼反了好些契丹将领,转头去追捕耶律延禧。 萧奉先要结交,支持他早点给耶律延禧出馊主意。 ······ “洛真人,你是活神仙,看看本相手相如何?” 洛寒自然一阵吹捧。 什么好听就说什么,萧得里底听得合不拢嘴。 其实萧得里底在历史上是死得很惨,他率军吃了败仗,罢官后被活活饿死。 吃饱喝足,进了辽南京城暂住。 洛寒婉拒萧得里底再次宴请,住在馆驿。 傍晚时分,鲍黯来报。 越国公主到访。 这娘们来干啥? 第221章 特里 云梦楼是析津城最豪华的酒楼之一,平日人来人往,客聚如潮,今夜却被清场。 楼门外站着一队披坚执锐的护卫,整个酒楼只为两个人服务。 三楼牡丹亭门口,二人的护卫左右站立,脸色冷峻盯着对方。 牡丹亭内,洛寒和耶律特里举杯对饮。 “洛真人请!” “殿下请!” 洛寒明白这位契丹公主专门去馆驿把他请来,不可能只为小酌两杯,肯定有要事。 特里不说,他自然不问。 耶律特里是耶律洪基幺女,深受耶律洪基宠爱,今年十九却仍待字闺中。 并非耶律洪基舍不得嫁女,而是特里眼界过高,看不上那些契丹贵族子弟。 她曾放言,娶她的男子必须得把她手中的蒹葭短剑拔出鞘。 拔剑出鞘很容易,但剑拿在特里手里,谁想拔出来却很难。 原因在于特里,她虽是女流,却是一顶一的功夫高手,那些垂涎她的男子,在她手里走不上十招。 “听说洛真人有神药,可以疗伤,还可以解毒······真有这种药?” 特里虽大洛寒两岁,却没有洛寒两世为人的持重,她首先沉不住气,直接把话引到正题上。 “殿下说得不错,此药叫菠萝蜜,涂抹伤口后能迅速痊愈,且不留疤痕,还能解毒,只要不是世间奇毒,基本都能解······” 洛寒惋惜道,“只可惜此药炼制极难,药材又奇缺,已好长时间没办法炼制了。” 提前把特里的嘴堵住,免得一会儿特里张口讨要。 “就算你现在能炼制又能怎样?对我来说有没有菠萝蜜一个样,人死不能复生······” 特里长叹一声,举杯虚邀洛寒,仰头饮下。 放下酒杯,脸上全是惆怅。 洛寒赔饮一杯,继续默不作声。 少顷,特里悠悠道:“去年腊月,我曾微服去大宋,就为去向真人求菠萝蜜。谁知途中遇到一女刺客,她用魅惑之术诱我,突然出手行刺,若我不是女儿身,险些遭她毒手······可怜刺客不知我女扮男装,反被我一剑重伤······后来考虑到安全,手下均劝我回归,无奈之下我只好半途折返······” 如意鸯? 想不到她刺杀的目标居然是特里。 洛寒稍稍整理一下思路,脉络便清清楚楚。 特里女扮男装去大宋求药,如意鸯奉命去刺杀,雇凶之人却没有告诉她特里真实身份,以至于如意鸯反被特里重伤。 而后如意鸯逃到青州,被冯棠救下,才有了她和冯棠的一段孽缘。 特里偷渡大宋求药,自然为了救至亲之人。 这事应该说比较隐秘,不知为何会泄露,还被人雇凶。 看来特里要救的是个重要人物,特里要他活,别人要他死。 “殿下可听过鬼樊楼?” 洛寒出使的真正目标就是查出鬼樊楼真相,然后将它一网打尽。 既然如意鸯刺杀特里成为事实,那就应该探一探特里口风,说不定她了解一些鬼樊楼的情况。 “听过,据说是个刺客组织,只不过只闻其声,却不见其影,我们耶律氏从来没有和鬼樊楼有过交集······额?” 正说着,特里猛然一顿,惊愕道,“洛真人的意思是说,这一切是鬼樊楼所为?” “我可以肯定地说,刺杀殿下的人就是鬼樊楼金牌杀手,她叫如意鸯,在青州被我围困,自杀而亡······这事说来话长,还得从头讲起······” 洛寒将捣毁翡翠楼,将汴京鬼樊楼分部摧毁,以及做钦差去青州,抓捕如意鸯的事说了一遍,唯独隐瞒了如意鸯说捺钵有鬼樊楼弟子的话。 特里陷入沉思。 良久,她喃喃道:“鬼樊楼杀手各有特点,不乏用毒高手······我似乎明白了,父皇中毒十有八九也是鬼樊楼所为······” 嗯? 洛寒从话里听出了重点,特里求药要救的人是耶律洪基。 他比历史上提前驾崩,是因为中毒而死。 饶是他前世是历史系教授,也是呆若木鸡。 没见过有任何古籍上记载此事,洛寒恍然认为特里是后世某些不良自媒体,在编造新闻。 “洛真人,求你算出害死父皇的幕后人,特里愿用性命报答!” 特里突然起身,双手抱拳道,“只要洛真人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殿下这是给我出难题。” 洛寒笑着摇摇头道,“我没有这等本事,自然算不出幕后人。” 特里还道洛寒不答应,皱眉道:“都说洛真人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为何算不出区区一个幕后人?” “市井误传而已,殿下不可当真。” 洛寒淡淡道,“我乃修道之人,能算到的也只是某些事情的大致走势,确切算出一个人来,那是不可能的事。”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的生死兴衰皆为天道控制,人无法预料,更无法算计,否则天道如何掌控万物?” “万物犹如地上的虫蚁,哪个能料到突然天降大雨,或者猛地奔过来几只野兽,将他们踩在蹄下······” 洛寒神神叨叨说了好久,特里听了个大概,心中却更加焦虑。 “父皇都能被人算计,那阿果(耶律延禧的契丹名字)呢?他们会不会也算计阿果?” 特里忧心忡忡道,“洛真人,我告诉你父皇被算计的经过,你给号号脉,理一下其中脉络······” 洛寒微微点头。 “事情是这样的,去年冬天,父皇突然感到关节疼痛、僵硬,肢体麻木,还伴随头痛、失眠、多梦、焦虑等症状。起初父皇也不在乎,后来经御医诊断,父皇是慢性中毒。” “父皇十分纳闷,平日吃的饭菜饮水都用银针验过,怎么会中毒?他想了好多人,都无法确定是谁刻意下毒。” “最糟糕的是这毒很顽固,御医对它束手无策,根本没办法将它驱去体外······” “我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见到父皇模样,我便心生去大宋,向洛真人求药的想法。有一天,推托外出游猎,我便率随从悄悄潜入宋境······” 特里的话让洛寒眉头紧皱。 刺杀特里是为阻止她求药,这很好理解。 可既然下毒,为什么用慢性毒药? 自古政变血淋淋,将耶律洪基毒死不更直接,更具有目的性么? 第222章 夜话 这事很诡异。 不让耶律洪基直接暴毙,而是用慢性毒药让其徐徐中毒,要么怕毒杀太明显,幕后人担心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要么就想用解药控制耶律洪基。 不论哪种目的,都说明辽国内部某些人有想法,他想浑水摸鱼,曲线登基。 不过还是疑惑重重。 根据谁受益,谁嫌疑最大的原则,耶律延禧的嫌疑不小,但耶律延禧却是最不会做这种傻事的人。 耶律洪基就做过这种傻事。 他先是听信权臣耶律乙辛的谗言,逼死皇后萧观音,造成十香词冤案。 然后耶律乙辛诬告太子耶律浚谋图抢位,耶律洪基又不顾太子百般申辩,将他囚禁了起来,谁知被耶律乙辛派人暗杀,谎报太子病死。 等他醒悟过来,还不算太迟,从耶律乙辛手里抢过独孙耶律延禧。 尽管他诛杀耶律乙辛,但老婆和儿子活不过来,悔恨之余,他早早确定耶律延禧的皇储地位。 可以说耶律延禧继位根本没有难度,没有人和他争位,只要熬死七十岁的祖父就能接班。 这事明显不是耶律延禧所为。 或许是有人想用耶律乙辛的办法诬陷耶律延禧,或许是有人有其他想法,但无论是哪种打算,似乎达到目的都很缥缈。 可以说毒死耶律洪基,皇位也是耶律延禧的,没有人会怀疑是耶律延禧下手,但偏偏幕后人就这样做了。 他这样做的目的绝不是夺位这么简单。 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个天大的秘密,其中鬼樊楼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杀手还是同谋者不得而知。 特里见洛寒皱眉沉思,便知他把这事上心,也不打扰洛寒,继续倾诉。 “清楚毒素无法根除,父皇立刻杀了知晓此病的三位御医,假装没有发觉中毒。他假意随意查查饮食,却在暗中做好揪出幕后人的准备······可惜此人似乎警觉,父皇一直寻不到蛛丝马迹······” “秋捺到了,父皇依然按旧例进行,为安全把我和阿果带到身边。谁知父皇在毫无知觉下,突然中毒加重,弥留之际,他告诉阿果一切,防止朝中奸人加害。父皇强忍剧痛,果断在捺钵途中禅位阿果,等阿果登基结束,父皇永远闭上了眼睛······” 说到此处,特里已泣不成声。 洛寒仍在沉思。 历史记载中耶律洪基确实死于捺钵,却是明年的春季,耶律延禧也是在捺钵途中继位,可任何历史书籍中都没见一个字他中毒的记载。 难道是自己这只蝴蝶扇动翅膀,让辽国历史发生了偏离,还是辽人记录这段历史时,觉得是皇室丑闻造假了?苏丹小说网 失去了穿越者的“先知先觉”,洛寒也是两眼一抹黑。 他从辽史中寻找线索,根本找不到蛛丝马迹,但在他意识中把此事定性为一次政变。 因为其他人费力不讨好。 就算是鬼樊楼从中作祟,也得有资格坐上皇位的某位皇族,而这个人必须是契丹皇族三父房之一。 “洛真人,他们雇鬼樊楼杀手毒杀父皇,那他们下一个对付的绝对是阿果······你得想办法救救阿果,若被他们得逞,太祖基业将被贼人窃取······” 特里止住泪水,郑重其事求洛寒。 洛寒微笑不语。 这是你们辽国内部之事,求我一个局外人? 想想都可笑。 但为了查出鬼樊楼的底细,他不得不配合特里。 “这事很复杂,以殿下提供的这些消息,根本无法推断出真相,但不可否认,这事背后定隐藏着个天大的秘密······” 洛寒缓缓道,“鬼樊楼是个杀手组织,他们奉行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原则,他们绝不会天真地想害死大行皇帝而取代。不是我危言耸听,他们没有这样的实力,计算有,所有契丹人都不会答应。” “真正想浑水摸鱼的只有契丹皇族三父房之一,因为他们也算有皇脉血统,只是他们的做法却让我十分纳闷。既然是政变,就应该暴风骤雨,何故畏手畏脚?” “慢性毒药是一个疑点,毒性突然加重又是一个疑点······殿下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一次毒死大行皇帝祖孙二人,形成群龙无首局面,不正是此人要的结果么?” “因此要想让真相浮出水面,就得搞清楚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我估计得到中京才能慢慢抽丝剥茧······” 特里是一个温室里成长的女孩,政治这种东西,她天生绝缘,自然也想不到谁的嫌疑最大。 但她关心的是自己侄子,只要耶律延禧坐稳皇位,耶律阿保机一脉就能传承。 “阿果······我就担心他们会对阿果动手,洛真人,他们会不会动手?” 特里焦急,洛寒却很平静。 “如果有人贪恋那把椅子,天祚帝自然被视为绊脚石,动手时迟早的事······” “洛真人,你能帮帮阿果吗?” 特里说这话的时候,泪水已经涌出眼眶,看来这个小姑姑特别在乎侄子。 “倘若能帮到忙,我义不容辞!” 洛寒说的事心里话。 若是耶律延禧有生命危险,他绝对会第一时间站出来救助。 不为别的,就为大宋。 耶律延禧是昏庸无道的亡国之君,有他在大宋才更安全。 若是换一个有野心的皇帝,恐怕早就撕毁澶渊之盟打过来了。 特里惊喜道:“我替阿果谢谢真人,辽国皇族欠洛真人一个人情,以后洛真人但有吩咐,我和阿果赴汤蹈火都要接受······” 切! 女人都是骗子。 洛寒才不会相信这个承诺,他微微一笑道:“殿下不必客气,辽宋乃兄弟之邦,这点忙是分内之事······” 随后他拿出一瓶驻颜乳道,“这是我炼制的驻颜之物,一直不敢拿出来奉上,主要原因是殿下的美貌无与伦比,我担心驻颜乳会污了殿下仙女般的脸庞······” 都是逢场作戏,洛寒便不要脸的捧了一把。 特里脸上顿时红云弥漫。 还别说,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女汉子,娇羞的样子也很迷人。 特里接过驻颜乳,红着脸道,“我来时匆忙,也没有带什么礼物,这把蒹葭剑赠与真人······” 第223章 蒹葭 “红粉留与佳人,宝剑当赠英雄,我本修道之人,护身自有一身罡气,蒹葭剑对我无用,反倒是公主殿下需要它护身,以及保护身边亲人······我观蒹葭剑有救主灵气,殿下千万别把它胡乱送人,切记!切记!” 洛寒正色道,“再者说了,公主天生丽质,这瓶驻颜乳对公主容颜的修饰犹如沧海一粟,说是鹅毛也不为过。我若收了蒹葭剑,岂不显得我赠送礼物目的不纯,有贪图公主回赠礼物的嫌疑······” 洛寒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剑之名出自《诗经》,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感情波动的情愫,洛寒怎敢收。 他只想在辽国寻到鬼樊楼的蛛丝马迹,然后顺藤摸瓜,将这个组织一锅端。 才不想和契丹公主发生任何羁绊。 还算洛寒感觉好,没收也没接蒹葭剑,否则不好收场,很有可能被迫带着一个异域红颜回国。 赵颖那里恐怕不好交差。 耶律特里曾说过,哪个男子能拔蒹葭剑出鞘,她就嫁给他。 洛寒只要接过剑,必然会下意识拔剑出鞘,大喊一声好剑。 特里很失望。 她双手捧着蒹葭剑,不知是该收回腰间,还是坚持赠送,呆呆不知所措。 “我敬殿下一杯。” 洛寒举杯相邀,来打破窘境。 特里顺势将蒹葭剑插在腰间,然后举杯对饮。 “我听说洛真人诗词造诣也很高,可以和苏东坡相媲美······” 被洛寒拒绝,特里也忙着掩饰尴尬,忙把话题转移到诗词上。 “公主也喜欢诗词?” 洛寒没有想到喜欢骑射的契丹公主居然文武双全,由不得问了一句。 “父皇一直逼迫我读宋书、学宋礼、写宋文章,我只是粗懂一点文墨。至于诗词歌赋,我作不出,也不喜欢,感觉不如随父皇骑马狩猎痛快······” 耶律特里实话实说,“然洛真人的诗词已在我朝传开,那些汉臣和契丹读书人都拍案叫绝,称真人的诗词乃千古佳句······哦,有一人仰慕真人已久,她在中京天天碎碎念,等洛真人去了中京,她肯定会去向你讨教······” “谁?” 洛寒也是醉了。 他没想到来辽国还有人向自己讨教诗词,不过他也不怕,契丹人对汉文化推崇,但诗词造诣根本无法和大宋比,到时候自己“原创”辛弃疾、陆放翁的诗词,肯定会让他们惊艳。尒説书网 但若是有人拿着一首诗词让自己点评,可就头大了,他除了会说些无营养的话外,根本点不到真髓上。 “讨教谈不上,诗词之道我也是略懂皮毛,还望公主那朋友不要为难我······” “她可是中京城一顶一的······算了,我先不说破,免得你少了那份神秘感,等到了中京见到她,你自然会明白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正说着,特里突然举杯起身道,“夜深了,就不叨扰洛真人了,这杯酒就算辞行酒。明天我先行一步,在中京静候真人大驾······” 二人举杯一饮而尽。 ······ “幽燕之地行汉政,我观幽州城内多汉儿,他们还是汉人装束,与如同受过髡刑的契丹人格格不入。洛真人,假如有一天,我是说假如······” 王潜在幽州城街道转了一圈,回来后眼中闪光,有感而发,“假如有一日王师北定中原,咱们派人混进幽州城劝降,这些汉儿会不会项背相望,里应外合献上幽州城?” 宋人一直不改口,把辽国的南京府叫幽州。 燕云十六州是汉人心中永远的痛,宋人这么叫是一种缅怀,更是一种激励。 迟早有一天,燕云十六州会回到汉人手里。 辽国把幽州城改名字,也是为淡化汉人心头笼罩的那朵阴云。 “有,但却极少。” 洛寒淡淡道,“汉人丢了燕云十六州到现在,已近二百年,再浓的血也被稀释淡了。这些汉儿生于斯长于斯,契丹人给了他们平等权,一直过得很好,凭什么你怂恿几句就冒着杀头危险跟着造反?” “除了极少数人会奉迎,大多数人不做理会,甚至有人会告密······所以,有机会收复燕云之地,就应该真刀真枪干,虚头巴脑的蠢事,一点都要不得······” 王潜听后有些沮丧,少顷他又道:“洛真人,你说大宋有没有机会收复幽州?” “有!” 洛寒铿锵有力道,“不但有机会收复幽州,连同燕云十六州一并收复。” “真的?” 王潜身边的童贯惊喜道,“洛真人,大宋什么时候能北定江山?” “快了,快了······” 洛寒脑中不由盘旋出历史上收复幽州之战。 就是眼前这个大太监童贯,率十五万大军,却一再贻误战机,被辽军残兵打得大败而归,最后用钱买来幽州。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就不给童贯犯这样错误的机会,而且他会让这个时间段提前。 嗯······这几个人应该用小本本记下,到中京挑拨耶律延禧,扼杀他们的成长路。 耶律淳、耶律大石、萧干······ ······ “燕云之地的这些汉人有钱就叫爹,有奶便认娘,都是贪婪怕死之辈,在强大的大辽统治下,如同绵羊一样听话。呵呵呵,贵使嘴中的幽州城,永远都是我大辽的南京城······” 王潜和萧得里底打起嘴仗。 在幽州城停留了几日,洛寒提议上幽州城城头观光,萧得里底便陪着洛寒等人上了城楼。 王潜站在城头,左一句幽州城,右一句幽州城,听得萧得里底恼火。 在宋人面前,契丹人本就有优越感,见王潜心中有收复幽州城的渴望,便出言贬低汉人。 “我汉儿从未屈服过任何外敌,哪怕被打趴下,可终有一日会振作起来指点江山······” 王潜锋芒毕露,很直接地和萧得里底怼起来。 “振作起来了吗?” 萧得里底不屑道,“别忘了,你们大宋太宗皇帝是坐着驴车从高粱河跑到汴梁的······” 火顿时被点燃。 第224章 名刺 “别忘了,你们大宋太宗皇帝是坐着驴车,从高粱河跑到汴梁的······” 萧得里底阴阳怪气的调侃声起,洛寒突然冷脸看过去,眼中寒气逼人。 他不屑和契丹人打嘴炮,但萧得里底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不表态,就意味着向辽人低头。 “高粱河车神”是宋太宗赵光义凭实力拿下的一个称号,也是所有宋人心中挥不去的耻辱。 这一战溃败后,宋人在赵匡胤率领下建立的强国信心被打碎,“恐辽症”自此在宋人心中滋生。 萧得里底这么没底线调侃,可以说伤害性和侮辱性同样大。 要想把侮辱抛给萧得里底,除非真正撕破脸,揭露萧太后和韩德让艳史秘闻,但这样就丢弃了他出使辽国的意义。 “百余年前,石敬瑭一心卖国求荣,恬不知耻冲着契丹皇帝喊爹,把燕幽之地拱手相送异邦······” 洛寒的声音很悲怆,却很坚韧,有一股绳锯木断的味道。 “从那时起,燕幽汉儿的起义就没有间断过,虽然不断被契丹人镇压下去,但那颗赤心依然是汉心······我可以断定,若非辽国在燕幽之地行汉政,反抗绝不会停止······因为汉儿从来都不甘被异族凌辱,古往今来一直如此······” 洛寒眼前闪烁着“千场纵博家仍富,几处报仇身不死”的邯郸游侠;闪烁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燕地侠客荆轲;闪烁着“当阳桥头一声吼,喝断了桥梁水倒流”的燕人张翼德;更有舍身报国,跳崖也不做俘虏的狼牙山五壮士······古往今来,燕幽志士唱出了一曲又一曲高亢的浩然之歌,却从未屈服过。 洛寒来到这个世界,就立志借助皇帝的手,改变那段屈辱的历史,拯救即将危亡的汉民族,弥补后世太多的意难平。 他自然不会屈服,但此刻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洛真人,按你这个说法,宋人还惦记着我大辽南京府?” 萧得里底虽然尊崇洛寒是神仙般人物,也受天祚帝叮嘱优待洛寒,但事关国家荣誉,他也毫不退让。 洛寒没有回答,他眺望幽州城外旷野,慷慨道:“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闇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好诗!” “好一句我以我血荐轩辕!” 在王潜等人的一片赞誉声中,洛寒转头对萧得里底道:“萧相公,会有一天,我要站在幽州城头看日出。我想那时候的太阳,自然会散发最明亮的光芒······” 说罢洛寒顺着台阶往下走,边走边道,“咱们早点赶路去大定府,在这儿呆着实在无聊······” 萧得里底恼怒,却也只能恨嘟嘟跟上。 ······ “听说越国公主包下了整个云梦楼宴请洛真人,这阵仗可不简单啊······” 萧得里底呵呵笑道,“不知道的人还认为是老相识私会,一晚上互诉衷肠······” 丑八怪! 还想从我嘴里透口风,想得倒美。 “萧相公你不地道啊,都是你惹的祸,却想把锅甩给我,你······亏我还把你看作挚友,你这是······不识好人心!” 洛寒脸露不快,不再理睬萧得里底。 额? 我惹得祸? 我惹啥祸了? 萧得里底一头雾水,拍马赶上洛寒问道:“洛真人,这话怎讲?” 洛寒气呼呼道:“我送了一瓶驻颜乳给萧相公,说好不要告诉别人,谁知到了幽州城,越国公主就知道了······哪是在宴请我,讨要驻颜乳才是她目的······” “洛真人冤枉我了,这事真不是我告诉公主的······本相在此立誓,若是······” “行了!行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男人的话能算数,母猪都能上大树······” 洛寒像一个怨女一般,直接打断萧得里底的话,把这个渣男从头嫌弃到脚。 萧得里底懵逼了。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好像我抛弃了人家一样。 少顷,他再次凑到洛寒跟前道:“洛真人,这事真不是本相说出去的······” “我信你了还不行么······” 洛寒点点头,突然道,“萧相公,公主千金之躯,怎会来迎接外使,此事于礼不合啊?” 其实契丹人没有汉人那么多礼仪,做事喜欢无拘无束。 比如契丹女子丈夫死了,兄弟子侄可以续聘,甚至出现儿子娶继母为妻的情况。 这在汉人看来就是猪狗行径,全然不顾礼法,禽兽不如之举,但在契丹却很平常。 如今契丹贵族崇尚汉文化,说汉话,穿汉衣,学汉礼,却是沐猴而冠,不伦不类,骨子里还是契丹传统。 所以说礼不礼的,人家公主不在乎又能怎样。 洛寒这么问,就是想从萧得里底嘴里听一听,特里来这里的一点内幕。 萧得里底忿忿道:“还不是先帝惯的,听说洛真人出使大辽,嚷着要来看看,陛下拗不过便答应一同来······哎,提不成,整天疯疯癫癫,眼高于顶,那个男子都看不上······” 萧得里底啰嗦了半天,突然转换话题道:“可不要说,听说洛真人出使我朝,好多人心里痒痒,都想一睹自然风貌。此去中京,真人若出现在街道,或许会被陌生女子抢去做郎君······哈哈哈,洛真人做好入赘的准备······”苏丹小说网 洛寒跟着笑了笑。 出使前,赵佶君臣早就提出异议,辽人有可能扣留洛寒,为辽效力,却被洛寒否定。 耶律延禧连当场顶撞他的完颜阿骨打都能放过,这等昏聩无能,目光短浅的人,怎会做这事。 而且就算他真要这么做,他有的是办法回来。 那时候辽国中京很有可能会被鲜血洗礼。 ······ 终于到了辽中京大定府。 萧得里底把使团交给礼部,暂时被安排在使馆住下,等第二天天祚帝召唤,再上朝献上贺表,然后拜祭大行皇帝。 一路奔波,洛寒本想好好休息,谁知在晚饭前,鲍黯带着使馆门子进来。 “小的见过大使,北面部族太尉求见!” 说着他双手奉上名刺。 洛寒一看名刺笑道:“老友来访,快请!” ······ 第225章 秘法 “汴京匆匆一别,甚是想念,没想到会在大定府再会洛真人,真是老天眷顾,让你我今日相遇······” 胡睹衮满脸都是我想死你了的表情,进门就握住洛寒的手,欣喜状若老友相逢,就差泪洒当场。 见胡睹衮进入角色,洛寒自然得搭戏。 “自从太尉离开汴京,每当聚会我就想起太尉,无奈南北两隔,只能为不能相聚而嗟吁······听到朝廷有出使贵朝的安排,我欣喜若狂,四下活动,花了五万贯才谋到随行名额,今日见到太尉真是三生有幸······” 萧无常本来话少,听到两人肉麻的假话,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鸡皮疙瘩扑梭梭落下,刚刚想好的问候语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是双手相握,放在胸前微微欠身,行了个契丹人见面的问候礼。 “太尉请坐,上茶,上香茶!” 一番虚假的客气后二人入座,萧无常垂手则站在胡睹衮旁边。 寒暄几句,喝了几口茶,胡睹衮哈哈笑道:“在汴京时,洛真人说要在南京城头看日出,这次出使路过应该去看日出了吧?怎么样,南京城头的太阳耀眼吗?” “冬日阳光被寒气侵蚀,失去了它本有的灿烂和煦,一点都不耀眼······” 洛寒停顿稍许,喝了口茶又道,“我要等到阳光明媚之时,再站在幽州城头吃着火锅唱着歌······暖阳滋养,纵酒放歌,为青春贺,岂不美哉!” “呵呵呵······” 胡睹衮脸色一沉,阴阳怪气摇头笑道,“不会有这么一天的,南京城头的太阳永远都照耀着大辽,永不褪色!” 洛寒淡淡一笑,自信道:“会的,我预感用不了多长时间,幽州就能驱散这股寒气,获得新生······” 这就是先礼后兵么? 萧无常知道二人话里有话,却听不懂其中的机锋,但看到突然冷峻的脸色,便知道他们说的不是看日出这么简单。 胡睹衮恶狠狠道:“看来宋人亡我之心不死,萧太后当初就不应该和你们签订檀渊之盟,应该直接灭了,以绝后患······” “萧挞览的脑袋都被射穿,你让谁率军攻城?萧太后么?” 洛寒针锋相对道,“咱们打个比方,恶仆欺弱主,为讨好别人,把主人好物件拱手相送。等主家逐渐壮大,自然要把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讨回来······这事天经地义!” “哼!一派胡言!” 胡睹衮吼道,“我大辽百万铁骑,即刻出发,马踏汴梁,活捉赵官家······” “省点力气吧,别逞口舌之快了!” 洛寒讥笑道,“在汴梁我就告诉过你,你说了不算,你偏偏把这句话挂在嘴上,这是自取其辱,懂吧?” 胡睹衮见斗嘴占不到便宜,忍住心中恼怒道:“腊辰日乃我契丹族的炒伍侕叵寸节(汉语意思是战日),届时大辽君臣猎场争雄,你可敢参加?” “呵呵!” 洛寒不屑道,“我刚刚已经说了,你说了不算,你这人怎么没有一点自知之明?难道是你跋扈惯了,新皇的主你也能做?” 胡睹衮一下被噎住。 新皇初立,对百官都有猜忌,这话若是传到皇帝耳朵里可不得了。 猎场的事他确实做不了主,但他是宰相萧兀纳的人,给宰相一个建议,便可成功。 “契丹人最敬重英雄,洛真人比箭赢了某,便是某心中最伟大的英雄······” 萧无常突然左膝跪地,右腿弓曲,双手相叠放在右肩。 他用契丹人最尊贵的礼仪叩拜。 “某受真人教诲,回国后一直苦练箭法,已练到手中有弓箭,心中无弓箭的中境。只是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突破手中无弓箭,心中有弓箭的上境······请真人指点一二,某不胜感激,以后任凭真人差遣······” 这个夯货,看来被我忽悠苶了。 我有系统才能做到上境,你这辈子都不要想。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读书如此,练箭亦如此,没有捷径,唯有苦练。” 洛寒继续忽悠道,“练成中境便可称为神箭手,却也没有多大难度,只是手熟尔,但要练成上境却需要······” 洛寒恍然停顿。 萧无常再拜道:“某痴迷箭术一道,一直不得要领,请真人指点,某定当生死相报!” “哎,看来也是你我有缘,罢了,我且指点你一二······” 洛寒神神秘秘道,“我能达上境,乃是因为罡气化弓箭,信手拈来,而你若想到此境,得修道,但万事有特别之处。” “我观你天赋异禀,骨骼惊奇,是万中无一的箭术奇才,我今天教你一种秘法,每天勤学苦练,定能产生罡气······你且附耳过来。” 萧无常大喜,起身过去。 胡睹衮心里急得不行,他也想听一听秘法,却不得不故作镇定坐着。 洛寒低声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天地之象分,阴阳之候列,变化之由表,死生之兆彰,不谋而遗迹自同,勿约而幽明斯契,稽其言有微,验之事不忒,诚可谓至道之宗,奉生之始矣······” 洛寒口一滑,把《射雕英雄传中》的《九阴真经》原文背了出来。 他前世是金庸的小迷弟,读到郭靖能将真经流利背诵,他想试一下把枯燥的真经背下来,不想背下来很容易。 他又突发奇想,要背下整本《射雕英雄传》,结果背了大多半,被母亲发现一顿暴揍。 “高考考不考射雕?” “不考!” “不考你还背?” 这原因很简单,说服力却很强,从此洛寒专心学习,却也由此喜欢上了历史。 萧无常哪能听懂,瞪大眼睛不知所以然。 良久才诺诺道:“真人,秘诀太深奥,某不懂······” 洛寒叹了一口气,悠悠道:“我倦了,秘诀改日再说······” 见洛寒送客,二人只能怏怏退下。 萧无常心中只叹息。 只怪自己太笨,听不懂秘法。 肯定是胡睹衮惹恼了真人,下次自己一个人来,一定要学会秘法。 第226章 台阶 使馆外,胡睹衮厉声责骂:“你这厮求着随本官来使馆,还道是给那小贼下战书,谁知却来给他磕头。你这德性,若非本官在场,岂不是要磕头拜师?你这种软骨头,丢尽了契丹勇士的脸面······” 萧无常任由胡睹衮责骂,低头默默叹息。 他想过拜师,但那样就会把洛真人逼退,绝口不会指点自己一个字。 现在这种情况最好。 能得到洛真人指点,就有机会触摸到上境的门槛。 他绝不放弃这个机会。 被胡睹衮骂几句又能如何,就算把他驱逐出中京,等他将“手中无弓箭,心中有弓箭”的境界练成,会有好多贵族争着抢着邀他奉座上宾。 “那小贼告诉你的秘法是什么?” 胡睹衮骂了半天,就为问秘法做铺垫,顺便发泄刚刚被洛寒怼出来的怒火, 他很好奇,什么样的秘法能凝出罡气。 “太尉,是一段经文,内容我只记了个大概。” 萧无常皱着眉头回忆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天地之象分,阴阳之候列······” 磕磕巴巴背了几句,然后戛然而止。 “太尉,小人只记住了这些,其他刚刚还有点印象,一着急全忘了······” “废物一个!滚,本官再都不想见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奴才······” 胡睹衮没有想到秘法会是这样苦涩难懂的经文,不由兴趣淡下去,吼了萧无常一句,便钻进轿子。 “多谢太尉!” 萧无常深深一揖,转身就走。 若非胡睹衮带他来使馆,他是不可能见到洛寒,也不会有这样的机遇。 此刻他心里已没羁绊,回家去弄懂那段难懂的经文才是正事。 倘若弄不明白,他就去求真人。 “掉头,去相府。” 胡睹衮是宰相萧兀纳的拥趸,他们这一系一直维护皇权,是那些企图乱政贵族的天敌。 可以说耶律延禧能坐上皇位,这一系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胡睹衮今日去使馆,就是试探洛寒有无雄心,结果洛寒没有让他失望。 在辽国,好多人对洛寒的了解,都来自于传说,而胡睹衮则是亲自见识过洛寒的神通。 他几乎断定洛寒是唯一能改变宋廷走向的人,而一个有志向收复燕云之地的得道高人,自然能将宋朝转化成一只庞然大物。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洛寒能让宋朝强大,自然也能让辽国强大,想办法把他留在辽国,就能让大辽称霸世界。 然而,往往这样的人最在乎名声,辽国想留住他也不容易,得有绝妙的办法才行。 退一万步说,这样的大能,若不能为大辽所用,也决不能让他回宋。 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就亲手毁了他。 ······ 宰相府,会客厅。 “相国,宋、夏、辽三国今年先后新皇登基,我朝战略部署是否要变一变?” 胡睹衮深得萧兀纳器重,故而委以外交重任,所以胡睹衮先不谈洛寒,先谈国际局势。 “变不得,也无法变!” 萧兀纳摇摇头,郑重其事道,“如今已过了马踏南国的最佳时期,三国鼎立的局势已定,西夏的陡然崛起,始终威胁我朝侧翼,让我朝轻易不敢和宋展开倾国之战。” 檀渊之盟只是宋辽双方相互给对方的一个台阶,明面上两国是兄弟之邦,其实谁心里都明白,宋辽今生都是不死不休的死对头。 一山难容二虎,除非一只是死虎。 宋人一直碎碎念,满心里要收复燕云十六州,拒敌于长城之外。 而辽人马踏汴京的念头从来没有熄灭过,因为宋的富庶和繁荣让他们垂涎。 “哎······当年萧太后签下盟约,本来准备歇歇再打,谁知这一歇让我契丹泄去了雄心。” 胡睹衮叹息道,“当初就应该再接再厉,不给宋朝喘息的机会······” 萧兀纳文武双全,带兵和处理朝政同样硬手。 听到胡睹衮如是说,他摆摆手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给宋朝喘息机会,也是不给自己喘息机会,纯粹拼消耗,我们拼不过宋朝。” “大辽武力强悍毋庸置疑,暴揍宋朝一点问题都没有,这也是宋人惧怕的根源所在,但宋朝有他们的绝对优势,那就是人口多,钱粮足,工匠众。” “人多力量大,宋人可以用换命消耗大辽有生力量,他们死了一批又有一批补上,我朝却死一个少一个,人口少便是硬伤,死不起啊!” “钱粮多,打仗便能拖,在宋境打持久战,最终输的是我们。而且他们工匠众多,能做出各种各样防御武器,守在城墙上以逸待劳,我军就算攻下城池,也是死伤惨重······汉人兵书上说得好,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胡睹衮酝酿好的雄心壮志,被萧兀纳迎头泼了一盆冷水,顿时如裂开缝的气球,漏的一点都不剩了。 “如今新君刚立,正需要稳定,不可轻易言战。” 萧兀纳缓缓道,“目前三国之中夏最弱,却最为重要,夏朝扮演了搅屎棍的角色,一己之力牵制了宋辽两个大国。辽要灭宋,或者宋要灭辽,都必须先灭夏,如此两败俱伤,另一大国必然得渔翁之利。而且谁都不会看着对方灭夏而无动于衷,宋瞄准燕云十六州,我们瞄准的则是一马平川的中原大地······” “相国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胡睹衮捧了捧萧兀纳道,“宋使洛寒是个得道奇人,他有经天纬地之才,神鬼莫测之能,若为我朝所用,则能让大辽飞速强大。相国应想办法招降之,千万不要让他归宋,否则就会成为大辽的祸患······” “这事老夫早有斟酌,洛寒既然来了,断然没有让他回去的可能······他若不识好歹,一把快刀足矣!” 萧兀纳冷冰冰道,“其实对我朝威胁最大的还是宋朝,它弱是因为失去了养马场,否则凭宋的繁荣,定能再续汉唐盛世。”衛鯹尛说 “如今宋崛起关键人物就在眼前,老夫自然会永绝后患······这事没得商量,就算陛下不同意,老夫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第227章 卖拐 “诸卿都退下吧······哦,洛主使暂且留下,朕和你单独谈谈······” 耶律延禧表面古井无波,内心早已汹涌澎湃。 宋使到达大定府的第二天,他就迫不及待召见,一系列程序过后,他又急切宣布退朝。 萧兀纳等重臣搞不清他留下洛寒谈什么,却也不好拂新皇面子,纳闷中躬身道:“臣告退!” 王潜心中惴惴,但看到洛寒神色自若,便安然退出大殿。 耶律特里早早从幽州城赶来中京,就为把洛寒所说的一切及时告诉耶律延禧,并叮嘱他提防身边的人,以免如先皇一样遭人下毒。 耶律延禧神经质般谨慎,身边的人感到有疑点要么换,要么无理由弄死。 疑神疑鬼的日子十分煎熬,故而他特别希望早一点见到洛寒。 只要洛寒用大神通推衍出毒害皇爷爷的人,然后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人,稳固自己的皇位,同时结束这种充满怀疑的日子。 洛寒清楚耶律延禧有求于自己,不露声色站在一旁,静候耶律延禧询问。 “你等也都退下,没有朕召唤不得入殿,违者诛杀!” 内侍、宫娥、护卫等人忙退出殿外。 新皇杀人无理由,慢一步就有死亡危险。 这时耶律特里从侧后出来,对洛寒微微笑道:“洛真人别来无恙?” 洛寒揖手道:“承蒙公主殿下惦记,一切还好!” 耶律延禧安排特里在大殿,看似一同谈论耶律洪基中毒的事,其实充当护卫角色。 她的勇武有目共睹,三五契丹勇士也不见得是她对手,若是洛寒有异动,特里完全挡得住。 耶律延熹有些着急,开门见山道:“小姑已与洛真人说了皇爷爷的遭遇,朕也不藏着掖着,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朕想请真人推衍幕后主事人,事成之后,真人只要张口,朕均答应。” “外臣早就告诉公主,我虽是修道之人,确切推衍出一个人来,几乎不可能。而且外臣身在汴京,对辽国之事知之甚少,推衍再好也只是个模糊轮廓。” 洛寒微微一笑道:“其实此事也不复杂,陛下只需仔细想想,就有眉目。比如谁人与陛下有仇,谁人趁火打劫,最有可能夺取最大利益,谁人有动机······” 挑拨得有技巧。 若自己直接说出观点,很容易被识破,挑拨不成功,还容易被人当做碎嘴子,以后说啥都不会有人相信。 善挑拨者会引导别人的脑袋想出自己的观点,再借别人的口把自己的观点说出来。 这样才能在不引起怀疑的前提下控制人性,挑拨矛盾,阴人于谈笑间。 《卖拐》中说得很准确,先把他忽悠瘸了,再把他忽悠苶了,他自己就去找轮椅坐,还要啥自行车。 果然耶律延禧陷入沉思,良久他喃喃道:“难道是耶律乙辛、张孝杰等奸佞的余孽?” 提起这二人,耶律延禧满腔怒火。 那时他才两岁多,记忆模糊不清,只记得自己的祖母皇后萧观音,父亲皇太子耶律浚,还有母亲等围在他身边的人都离开了他。 懂事后他才知道是耶律乙辛等人陷害,而后被他们暗杀,谎称自杀。 若非皇爷爷恍然大悟,一直保护自己,他也会遭耶律乙辛毒手。 所以听到洛寒提醒,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仇人耶律乙辛和张孝杰。 这两人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一直想挫骨扬灰,可惜死得早。 偏了! 偏得离谱! 洛寒见耶律延禧脑补的人与自己挑拨的人大相径庭,心中十分惋惜,正想如何拨乱反正,就听耶律延禧诧异道:“耶律乙辛、张孝杰的子孙都已落魄,成为区区贱民,他们无权无势,如何能翻起这等大浪?” “而耶律乙辛一母同胞的弟弟耶律阿思,由于揭露乙辛有功,被皇爷爷重用。他忠心耿耿,朕继位后加封他为‘于越’,他自然不会这么做······” “于越”是辽国的官名,位于百官之上,比首辅还大,却无具体职掌,只是皇帝对功劳最大臣子的最高荣誉奖励。 官职听起来大到极限了,却没有品级。 辽开国以来,也只有区区十人被拜为“于越”。 洛寒听后顺着耶律延禧的话头道:“陛下说得不错,耶律阿思大义灭亲,对皇室忠心耿耿,是不可多得的忠臣,他自然不会做这等事······” 耶律阿思也是个大奸臣,保住他能让辽国覆灭得更快一些,所以洛寒才替他说好话。 片刻后洛寒话锋一转道,“外臣也曾听过耶律乙辛的一些事,他嚣张跋扈,暗害皇后太子,实乃大奸贼。外臣还闻听他害死太子耶律浚后,还建议立其他亲王子嗣为太子,是萧兀纳等忠臣竭力阻止,辽皇才恍然大悟······” 耶律延禧立刻想起这段历史,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耶律淳······” 当时耶律洪基无子,耶律乙辛便怂恿立皇侄耶律淳为太子,众臣连连附议。 萧兀纳大声直言道:“陛下有自己嫡孙不立,就相当于把大辽拱手让人,这是葬送太祖基业于万劫不复中······” 耶律洪基本举棋不定,萧兀纳之言顿时点醒了他,此后他确定立嫡孙为接班人。 洛寒暗喜,不再言语,微笑看着耶律延禧自行脑补。 这些事发生的时候,特里还没有出生,再说她不接触朝政,这等事根本不清楚。 只是盯着耶律延禧看,从侄子表情变化,她明白耶律淳有问题。 耶律淳按照辈分是耶律延禧叔叔,洛寒这一提醒,让耶律延禧更加确信是耶律淳在幕后操纵。 这样以来,耶律淳也算是耶律乙辛余孽了。 脑补结束,耶律延禧怒冲冲道:“跳梁小丑,尔敢······” “陛下明鉴,一个亲王想要夺嫡,光有朝臣支持根本不够,得有手握兵权的人强势支持,里应外合方能成就大事。” 洛寒低声道,“外臣刚刚默衍,推出此人在西方,且势力强悍,部曲众多,陛下要小心此人反戈······” “西方······奚族······” 耶律延禧眼中露出狠毒的光芒,冷冷道,“萧干也掺和进来······这事越来越有趣了······” 第228章 入彀 洛寒清楚,从此后萧干就成为耶律延禧心中的一根刺,他肯定会成为辽廷刺事人重点监视的对象,稍有风吹草动,就有人头落地的危险。 洛寒了解历史,萧干是辽末了不起的豪杰之一,是他在辽国灭亡前,保留了契丹铁骑仅存的一点点尊严。 萧干骁勇善战,先后参与平定辽国几次内乱,屡立大功,是大辽奚族六部大王,兼总知西北路兵马事。 原来历史上,女真人攻陷辽上京,天祚帝逃跑,萧干和耶律大石等人立耶律淳为帝,史称“北辽”。 宋朝见辽金大战数年,五京已失四京,仅存幽州府,元气大伤,便派童贯率十五万大军,以压倒性优势,下山摘桃子。 自负的童贯脸乐成一朵菊花。 女真人做的一手好裁缝活,给大宋裁剪了这么漂亮的嫁衣,不收下都对不起这份情谊。 燕云十六州,咱家来了! 就是这个萧干,率领数万残兵守幽州,协同耶律大石主动出击,打得童贯菊花残,十五万宋兵落荒而逃,也打碎了宋朝收复燕云的梦想。 无奈大厦将倾,个人再勇武也阻止不了败局。 金兵攻破幽州城,耶律大石去寻天祚帝,萧干对这个皇帝失望透顶,回归奚族故地自立为帝,改元天嗣,设置百官机构,成为奚族历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皇帝。 洛寒不清楚萧干与耶律淳有没有关联,但历史上他力挺耶律淳自立门户,他们应该关系匪浅。 这样的人才,自然要不动声色中将他打压。 耶律延禧面色冷峻。 他以前还不觉得,现在想起来萧干与耶律淳走得很近,想来耶律乙辛密谋时,就得到了奚族六部的支持。 耶律延禧越想越气愤,也越担心,若是耶律淳和萧干狼狈为奸,自己的皇位还真不稳。 乙辛虽死,余毒不尽。 耶律淳贼心不死,那朕就将你羽翼砍断,看你还如何扑腾。 耶律延禧心中已有决断,不降反升,给萧干个闲职,将他兼任总知西北路兵马事一职卸去。 过段时间再罢免他奚族六部的大王,直接调到京城任闲职,让他有职无权,彻底把他架空。 等他的皇位稳固下来,寻个机会斩草除根。 耶律乙辛能污蔑朕的父母,朕便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耶律延禧的脸色逐渐回暖,焦虑和恐惧被平静和无畏代替,洛寒便知他有了对付耶律淳和萧干的办法。 他是亡国之君,一生昏招迭出,听萧奉先教唆,杀妻灭子都不眨一下眼。 对这种有贰心的臣子,肯定会果断除却。 “陛下,大辽可有个叫耶律大石的后生?” 耶律大石是辽末另一个豪杰,他的成就比萧干大了很多,他在中亚开创了一个疆域辽阔的多民族的王朝,史称“西辽”。んttps:/ 他和萧干一样,是辽末扼杀宋朝收复燕云的拦路虎,早早压制下去,到时候收复燕云十六州,阻力会很小。 “朕知道此人,他是太祖八世孙,今年刚刚十五,却已表现出超人的才能······” 提起大石,耶律延禧脸上飘起祥云,如同在谈论自己家孩子,话中全是赞扬,“他从小好学,善骑射,兼通汉文、契丹文,堪称文武全才······朕看好他的前途······” 正说着,耶律延禧发现洛寒皱着眉头,似乎忧心忡忡。 他为何忧愁? 是朕夸奖耶律大石让他不喜? 不对! 洛寒大不了大石几岁,他根本没见过大石,甚至都没听过这个名字,却莫名其妙提起。 难道在提醒自己什么? 耶律延禧迅速回忆耶律大石的日常。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 他俩有羁绊。 耶律大石敬佩英雄,崇尚汉文化,耶律淳府上有大儒悍卒,他时常去讨教。 难道洛寒算出结局,耶律大石是自己未来的威胁? 此后让刺事人盯紧耶律大石,绝不能让他威胁到自己。 “洛真人,你认识耶律大石?” 见耶律延禧入彀,洛寒摇摇头道:“外臣今年十七,在此之前从未离开过大宋,怎会认识此人。耶律大石这个名字,外臣听都没有听过,只是刚刚默衍时,突然冒出这个名字······” 话语戛然而止。 你倒是说呀,这个名字代表着好还是坏? 耶律延禧急着直瞪眼,却只能墨守规矩不追问。 大凡这种神仙般的人物,说话都不会点透,需要别人去悟。 若是追问,得到的不是天机不可泄露,就是一张黑脸。 他崇信的鲜演禅师就喜欢打机锋,留给他好多感悟的话题。 嗯······耶律大石应该对自己不利,若是有利,洛真人不应该藏着掖着,或许连提都不提。 提出来就说明耶律大石有狼子野心。 “洛真人,耶律大石以后是陛下的肱股之臣,还是乱臣贼子?” 耶律特里不守规矩,她也不知道有这样的规矩,见侄子皱眉感悟,张口便问。 耶律延禧大喜。 他觉得今天把姑姑叫来真是神来之笔。 洛寒怎好意思拒绝女子的提问。 “公主这是难为小道,修道之人推衍有推衍的规矩,看破不说破,好多东西需要自己去悟。毕竟天道当头,天道控制万物生死兴衰,若是违背天道意志被天道发现,反噬会要了小道的命······” 洛寒婉拒,特里露出沮丧神色,只好拿眼看一脸失望的耶律延禧。 见火候差不多了,洛寒悠悠叹了一口气道:“公主,小道打个比方,你可听清楚了。” “假如公主问小道:‘我漂亮吗?’,小道自然如实回答漂亮,因为公主本身长得毫无瑕疵,漂亮是事实,照实说就是。” “假如公主脸上有一大块黑斑,公主再那样问,我能如实回答么?明显不会。可要违心说漂亮,又担心影响我道心不稳······” 话说到这儿就如同挑明了一般。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耶律大石就是脸上有黑斑的公主。 得到确切消息,耶律延禧松了口气,同时为自己未来多了担忧。 “洛真人,可否为朕推衍未来?” 耶律延禧拍着胸脯道,“若真人破例,除了皇位,真人随便提要求,朕都答应······” 嗯······提个什么要求呢? 急,在线等! 第229章 辅助 “外臣怎能向陛下提要求······” 洛寒淡淡一笑道,“外臣刚已默衍,陛下未来可以算一帆风顺,但前期和后期都有波折,虽有惊无险解决,过程却惊魂动魄,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耶律姑侄听得心惊肉跳,纷乱的大脑中不断闪现刀光剑影,却分不清哪一刀是砍向皇家的。 “陛下登基后的几年,宵小之辈窥视国之神器,陛下明白真章后果断行动,雷厉风行将麻烦砍光······以后,大辽重见曙光,陛下也成为一代明君······” 听到否极泰来,姑侄二人松了口气,却又紧张地听后期的波折。 “······二十几年后,大辽国富民强,陛下缔造史上最强大契丹。雄才大略的陛下决定亲征高丽,眼看高丽就要划入大辽版图,陛下也即将成为拥有最大疆域的辽皇,谁知小鬼作祟,后院起火,陛下不得已撤军,致使数年之功,废于一旦······” “这小鬼当真可恶,朕若知晓,必先斩杀他三族······” 耶律延禧愤愤吼叫,眼睛盯着洛寒,明显在询问小鬼名姓。 这次洛寒没有让他失望,笑着解释道:“陛下误解了,这小鬼不是某个契丹人,而是某国外势力。这小鬼地处西北,与辽有杀母之仇,时常给大辽造麻烦,陛下仁义,用真情感化,没有动兵戈。谁知陛下成功的关键时刻,小鬼再次作祟,变成大辽附骨之疽······” 耶律延禧用脚趾都能明白,这小鬼就是西夏。 “党项匹夫,实属可恶!” 听到千古伟业被西夏人给搅没有了,耶律延禧暴怒道,“总有一天朕要亲征西夏,将李氏一门皆俘获,送到苦寒之地受罪!” 你才会去苦寒之地受罪,五国城就是你最终的归宿。 洛寒顺带挑拨辽与西夏关系,至少在他们联合的时候心生芥蒂,不会真心合作。 “然后呢?” 耶律延禧很惊讶,以他的脾气,回来不灭了西夏决不罢休,洛寒怎么没有说? 然后,你就没有然后了。 “以后就是陛下的舞台,文治武功当属世界第一等,但陛下一直恪守檀渊之盟,和大宋友谊长存······” 洛寒自然不会说辽被女真所灭,耶律延禧也去五国城受罪。 现在女真实力太弱,挑起契丹和女真的战争实属帮辽解决后顾之忧。 说实话完颜阿骨打率2500人反辽成功是奇迹,更是意外,前期但凡辽内部重视一次,女真人立马歇菜。 只有砍下完颜阿骨打的脑袋求和一条路可走。 契丹君臣齐齐作死,才成就了女真奇迹。 若现在耶律延禧知道是这个结果,派萧干率兵过去,绝对能将女真打得永世翻不了身,最差也会将完颜阿骨打灭族。 所以洛寒恰到好处捧了耶律延禧。 耶律延禧听得心花怒放。 特里也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大的理想,只要侄子平安,把太祖这一脉传下去,她就心歇了。 “听姑姑说,洛真人断定鬼樊楼参与了毒害皇爷爷的行动······此事朕派刺事人暗中查询,却毫无线索······” 耶律延禧惴惴不安道,“难道朕的刺事人都是废物,连这么点事也办不成?” “提起杀手,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武艺超强,来无踪去无影,杀人于无形中的江湖亡命客,但鬼樊楼杀手却不一样。” 洛寒缓缓道,“他们个个身怀绝技,武艺超群只是其一,他们还有好多别人意想不到的技能,比如使毒、易容、隐身、魅惑、跟踪······” “不是陛下的刺事人无能,而是他们隐藏得很巧妙,不解其行事方式,根本发现不了······刺杀公主的如意鸯就是个典型例子······” 洛寒将围捕如意鸯和三足蜚廉的经过说了一遍,他特别强调二人的伪装。 谁能想到一个拄着拐杖的伤者居然是杀手,一个独眼盲女,居然能魅惑无数男子,在别人毫无知觉和防备中取人性命。 当然,他略过系统追踪器的事。 耶律延禧听后皱眉不语,特里道:“洛真人数次剿杀鬼樊楼杀手,肯定有寻找到他们踪迹的办法,特里恳求真人助吾皇揪出杀手,铲除鬼樊楼······” 洛寒耸耸肩,摊开双手道:“实在抱歉,我爱莫能助!” 啥事都应承,挑拨就有可能露馅,而且洛寒世外高人的人设不能塌,拒绝才符合神仙人设。 耶律延禧疑惑道:“莫非此事比推衍还难?” “难,难于上青天······” 洛寒解释道,“外臣乃使者,代表大宋来吊唁先皇驾鹤,贺喜陛下登基。若是参与贵国内部事务,和挑起两国矛盾有什么区别?此事极为不妥,外臣实难从命!” 耶律延禧清楚洛寒说的是事实。 外交使者为两国友谊长存而来,贸然参与外国国事,多半会引起两国争端。 但鬼樊楼杀手不揪出来,永远都是他的隐患。 耶律延禧沉思片刻,便下定决心。 “朕下旨特许你可以在中京自由活动,并给你派兵······” “陛下,万万不可如此!” 洛寒忙道,“这样一来,一众辽臣光用口水就能将陛下和外臣淹没,陛下会沦入万劫不复之境······” 耶律延禧再次沉默。 少顷道:“朕让姑姑率三千御林军行特权,真人是姑姑名义上的幕僚,其实指挥权归洛真人······” 好机会啊! 有了这特权,就可以堂而皇之进出各重臣府邸,和他们拉关系。 鼓励忠臣除奸佞,激励奸佞斗忠臣。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让辽政敌早早掐起来。 按历史走向,萧兀纳等忠良斗不过萧奉先等奸佞,如今又机会让奸佞早早登上高位,洛寒自然乐得去做。 “这事······” 洛寒还在犹豫,特里露出忧郁的表情道:“洛真人,你就答应了陛下吧······” “那······恭敬不如从命,咱约法三章,我只是打辅助······” 哼! 朕还认为你是个高人,原来也过不了美人关。 见洛寒受命于女色,耶律延禧有点不舒服,却又期待满满。 若是姑姑能拿下洛寒,岂不是如虎添翼。 “来人,赐宴!” 三人共宴,耶律延禧做着千古一帝的梦。 第230章 口滑 “相国,洛寒那小贼这几天与越国公主出双入对,频频出入那些奸佞府中,谈论何事不得而知,估计肚子里憋的都是坏主意······” 耶律特里率御卒,手持皇帝特许令,在中京任何地方出入,都和自己家后花园一样,还带着洛寒当幕僚。尒説书网 百官不解却心生警惕,皇帝不可能给特许令,让自己姑姑闹着玩,其中必有蹊跷。 揣不透皇帝意图的胡睹衮匆匆来相府禀报,希望引起萧兀纳重视。 党争自古就是你死我亡的残酷游戏,半点松懈都会沦入万劫不复,所以胡睹衮用词尖锐,直接亮明自己立场。 胡睹衮话音刚落,萧兀纳旁边一年轻后生声音铿锵道:“胡太尉此言差矣!同朝为官都为辅佐陛下,政见不同也是为大辽江山社稷着想,如此就扣上奸佞的帽子,公平么?而且这种非白即黑的极端绝对论,很容易在朝堂上发展为党争,会阻碍大辽的进步和发展······” 你这黄毛小儿懂个甚? 奸佞就是奸佞,他们的存在本就在阻碍朝廷政令畅通,只有打压他们,大辽才能进步。 而且党争早已存在,结束党争的唯一办法就是一家独大,宰相假装看不到就是自欺欺人,终究会被奸佞欺出朝堂。 若非胡睹衮认识这后生叫耶律大石,是太祖八世孙,当场就会翻脸。 相国看重你不假,但你影响相国的政治思想就是罪过。 胡睹衮张口就要反驳,但看到萧兀纳向他看过来的目光,把怒火和反驳的话活生生吞进肚子里。 他不是怕萧兀纳,而是他读懂了萧兀纳的眼神,故而到嘴边的话说不出来,也不能说出来。 若是别人这样说,胡睹衮以身份打压,继而严厉反驳,别人无话可说,也不会留下诟病。 但耶律大石却是太祖子孙,他是为祖宗基业着想,你斥责他说错了话本就是一句错话。 而且他说的本就没错。 见胡睹衮忍住,萧兀纳也颇为满意,他微微笑道:“胡太尉有些心急了,大石说得有道理,我们同朝为官,自应摒弃一切成见,团结一致,为陛下出谋划策······” 耶律大石虽有十五岁,却如成年人般沉稳,博览群书,文武双全,对政事有独到见解,是可造之材。 未来他进中枢,大辽必然能飞速强大。 故而萧兀纳十分喜欢他,每每大石到相府,萧兀纳再忙也要腾出时间点拨他治国之道。 “下官一时口滑,以后改正,还望相国原谅!” 多年游弋在外交的海洋中,胡睹衮早练就一身见风使舵的本领,他立刻低调应变,心中却把萧兀纳埋怨。 对政敌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萧兀纳不丢掉妇人之仁,绝对会遭反噬。 心中有牢骚,嘴里却老老实实禀报:“越国公主和洛寒去了好些重臣的府上,有萧得里底、萧奉先、萧达鲁古、耶律挞不也、耶律章奴······” 这些人都是萧兀纳政敌,他听后也是微微皱眉,少顷便舒展。 他问心无愧。 不论是道宗还是天祚帝,他都忠心不贰,倾尽所能,精心辅佐,逆言纳谏也毫不顾忌。 强力打压异己的后果,就是将自己逼成权臣,耶律乙辛的不归路他不走。 他要在党争中找平衡,让朝堂稳定。 “历来僧道、后宫、内侍乱政,国家就会衰弱,慢慢走上不归路······” 耶律大石侃侃道,“小子熟读汉人史书,但凡帝王宠信僧道妇阉者,无一例外。” “秦之赵高指鹿为马,始皇天下二世而亡;汉末有十常侍作妖,导致群雄逐鹿,汉室名存实亡;唐明皇一生恩宠集杨贵妃一人,致使外戚专权,才有安史乱唐;梁武信佛,南梁自此腐朽;太平道横行,方有黄巾贼乱世······” 耶律大石对汉人历史如数家珍,举实例说明,让萧兀纳更相信他是千里马,自己是伯乐。 “······吴王好剑客,百姓多创瘢;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陛下先宠僧侣,又信道士,这是不祥之兆,相国应当建议陛下远离祸国僧道,醉心朝政······” 胡睹衮暗暗叹气。 耶律大石就是萧兀纳第二,都有满腔热血,却无铁腕维护,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靠他俩整顿朝廷,黄花菜都凉了。 正说着,门子进来道:“相爷,越国公主在门外求见。” 不等萧兀纳发话,胡睹衮忙道:“可有洛寒?” 门子道:“小人不认识谁是洛寒,不过公主说她和宋朝使者一起来访······” 萧兀纳听后道:“随老夫去迎接公主······” 胡睹衮惊呼道:“相国这是为何?” 在辽国,公主除了身份尊贵外,没有什么权力,宰相完全可以不去迎接。 而且宠爱特里的父皇已死,她是落地凤凰。 “公主代表陛下来访,臣子怎能无理?” 萧兀纳说了一句便往外走,胡睹衮等人忙跟上。 ······ 相府门外,耶律特里以礼让门子进去通禀,她则耐心在外等待。 其他官员家,她亮明身份直接进,没门子啥事,但相府不能这样乱闯。 她很感激萧兀纳。 可以说耶律延禧能坐上皇位,有萧兀纳一半功劳,从耶律延禧两岁开始,他就支持皇位正统,一直到如今仍然忠心耿耿效命。 这样的老人值得皇室尊敬。 “老臣恭迎公主殿下!” “路过来相府玩玩,没有想到惊动了相国,罪过罪过······” 特里上前搀着萧兀纳胳膊,像孙女一样道,“外面有点冷,咱们屋里说话。” 说着便搀萧兀纳进门,完全没有理睬一同迎接她的胡睹衮等人。 进了会客厅,萧兀纳以礼相待。 特里是公主身份,洛寒是使者身份,入座、奉茶都有板有眼,充分体现了他的大度,倒是胡睹衮满脸敌意。 喝茶闲聊,胡睹衮突然道:“宋使到访,颇让本官惊喜,弱冠之年就做主使,洛真人是千古第一人······” “小道自知履历浅薄,无奈官家差遣,只能硬着头皮出使,让诸位相公见笑了!” 洛寒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道,“小道就是个天生劳碌的命,这不,辽皇又让我给公主客串幕僚······没办法啊!” 洛寒明白胡睹衮不爽,他偏就这样说。 我就喜欢看你看不惯我,却又干不掉我的鸟样子。 气死你个王八蛋! 第231章 诛心 胡睹衮是个不肯吃亏的主。 面对宋人,他习惯了跋扈。 数次做主使,他对宋朝官员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那些官员只会忍气吞声,所以他从根子里看不起软弱的宋人。 在他认为被一个宋人怼便是奇耻大辱,必须要把耻辱还回去。 胡睹衮眼珠子一转,立刻计上心来。 他给洛寒准备了一道送命题。 胡睹衮换上假笑道:“宋使一路观光,觉得我大辽风貌如何?” “北地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寒意虽浓厚,却有一种银装素裹的妖娆和热情,还能让人感受到一份股纯天然的清新气息······” 洛寒几句话将北地风光概括,听到外国人赞扬辽国风貌,萧兀纳等人不由产生祖国山河壮丽的豪迈。 “那宋使觉得我大辽山河壮丽,还是南朝山河壮丽?” 胡睹衮又抛出一句,向送命题靠近了一步。 “各有千秋!” 洛寒丝毫不觉得这是送命题,当做茶余饭后闲谈,侃侃道,“拿冬天来说,北地粗犷豪迈,如同一个披着银色铠甲的大汉,威武雄壮,气吞万里如虎······” “而我朝冬天秀气清雅,像美女捧玉石琵琶,琴瑟声弹奏出一幅清新优雅的清凉世界······” 洛寒描述了两种不同风格的锦绣山河,座中人脑中均闪现出两张对比画面。 胡睹衮层层递进,终于露出獠牙。 “宋使喜欢南朝,还是大辽?” 这个问题好难回答。 若如实回答,必然担心被辽人攻击。 若说喜欢大辽,就会有卖国贼的诟病。 举棋不定下,必然漏洞迭出,胡睹衮抓住破绽反击,洛寒就会丑态百出。 “我自然喜欢大宋······” 不论有多大的阴谋,这也是洛寒唯一的答案。 “大宋的水土养育了我,给了我生命,给了我安逸而稳定的生活。那里有我的亲人和朋友,有我的一切······尽管大宋现在还有些贫瘠和落后,但百姓会用他们勤劳的双手,把大宋建设成世界上最美的花园······” 掷地有声的回答使众人始料不及,都默默看着洛寒,心中默念一个问题。 连一句外交词都不用的使者,真适合出使么?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胡睹衮又道:“建设多麻烦,大辽这么壮丽,宋使留在大辽,娶一个契丹美女,纵马驰骋草原,岂不快哉!”文学一二 “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君子不忘本,百善孝为先······不管大宋有多少缺陷,祖国始终是我母亲,我怎能弃她而去······” 洛寒清楚胡睹衮意图,想拉拢腐蚀自己。 也不想想你够不够格。 所以在反驳的同时反击就开始。 “哦······我算是明白了,怪不得胡太尉每次出使大宋,都会在汴京流连忘返,原来是有留在大宋的想法啊······胡太尉,你在汴京已买好房子了吧,在哪条街上?” “一派胡言!” 胡睹衮忙辩解道,“汴京买房子得有汴京户口,本官如何买得到?” “胡太尉打听得贼清楚啊······” 洛寒笑嘻嘻道,“不过胡太尉买,开封府府尹肯定得网开一面,不然你到老是官家前告御状,是个官都被你告的没脾气了,谁敢忤你意愿······” 胡睹衮气急败坏吼道:“你去查,若是查不出来,我告你诽谤之罪······” 哈哈,我说得没错吧,你这厮真的爱告状。 洛寒微微一笑,语重心长道:“胡太尉啊,我说你什么好呢?你把这份偷奸耍滑的心思放在朝政上,绝对是大辽不可多得的贤臣,可你偏偏就不,整天就整这种没用的幺蛾子也不嫌累?食君之禄,却不做忠君之事······你看看人家萧相公,每日为朝政殚心竭虑,心里装的只有天下苍生,所以才有了大辽的盛世······” 一阵吹捧后,萧兀纳便成为大辽一代名相。 “······不过我还得提醒萧相公提防奸佞,有些官员阳奉阴违,看起来和你亲如一家,暗地里搞些见不得光的事,这种人要不得。萧相公应提醒陛下亲贤臣远小人,远离那些阿谀奉承之辈,君臣齐心,建立一个不世帝国······” “住口,休的挑拨离间!” 耶律大石忍不住起身斥责。 “这是谁家小屁孩?你父母没教过你礼仪,至少告诉过你,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的家训吧?赶快出去撒泡尿和泥巴玩,不然打得你屁股开红花······” 洛寒像长辈斥责晚辈一样口吻,气得一向沉稳的耶律大石暴起道:“谁是小屁孩?我乃太祖八世孙耶律大石是也······” 耶律大石? 你出现是个美丽错误,我让你以后都拥有不了幸福。 洛寒突兀沉默,盯着耶律大石呆呆出神。 他在干啥? 在场谁都纳闷。 因为洛寒的目光没夹杂任何怒怨,只有无尽的愕然。 “耶、耶律大石······剑眉、并瞳、日角隆准伏羲鼻,耳大福厚······这是帝王之相,他日定能登九······” 话语戛然。 洛寒忙捂住嘴,把“九五之尊”活生生咬断咽下去。 这话太狠毒了! 直接把耶律大石压死在舌头底下,以后他休想有成就。 因为他一旦有雄心壮志,就会受到皇帝的猜忌。只有做一个坐吃等死的纨绔,才能让皇帝放心。 同时还把萧兀纳等人也捎带进去。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你们一直和有帝王之相的人一起交流,不是密谋是什么? “你······忒是恶毒······” 当看到耶律特里恶狠狠的目光,耶律大石清楚他这辈子算是完了。 气急败坏下,耶律大石跳起来,指着洛寒作势要骂。 洛寒又做出匪夷所思的举动,他像一个孩子一样,躲在特里身后诺诺道:“小道善相面,说了不该说的话,诸位可别杀人灭口······公主救我······”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洛寒没说谎,历史上耶律大石确实成为一代帝王,建立了幅员辽阔的西辽。 但现在这条路已经堵死。 有特里在,这话肯定一会儿耶律延禧就会知道。 “有我在,谁都奈何不了你,咱们走!” 特里手握蒹葭剑,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萧兀纳目瞪口呆,他今天连一句话都没说,就被洛寒推进风口浪尖。 这个小道士太狠毒。 哼! 冒犯老夫,尔必死! 第232章 切口 “先生,我发现了鬼樊楼联络讯号。” 连续数日暗中侦查,都没觅到鬼樊楼的蛛丝马迹,不想今日他们终于露出破绽。 洛寒心头一喜,转头对凌弃道:“可曾看清楚?” 凌弃肯定道:“是鬼樊楼的联络讯号无疑,都是以前的老讯号,一般人模仿不上,也不会去模仿。” 洛寒沉默,皱眉沉思。 少顷,他疑惑道:“鬼樊楼的联络讯号一直没有变化?这似乎不正常,翡翠楼和黑窑沟道观被我铲除后,为了安全也应该修改联络讯号······会不会有诈?我们来大定府好些时日了,鬼樊楼一直隐藏在暗处,偏偏今日留下讯号······”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先生放心,我小心行事就是······” 凌弃清楚洛寒在关心他的安危,心中感激不尽,也更坚定了他深入虎穴的决心。 “我猜不到没修改讯号的原因,不过我感觉不像有诈,这次留下的是集结讯号,说明鬼樊楼有大的行动,不加入根本不知道是什么行动。” 凌弃认真道,“若是按讯号去抓捕,肯定打草惊蛇,惊醒他们,以后要再抓他们的狐狸尾巴,恐怕比登天还难······” 洛寒考虑片刻道:“也只有如此了,你此去一定要小心。有情况及时汇报,若有意外,你第一时间选择逃生,不要斗狠拼命······”m..Com 说着洛寒拿出仙衣甲、菠萝浆和甲马递过去,“这些东西在关键时刻可以保命,仙衣甲早早穿在里面,在一群恶魔中间,时时处处都要保持清醒······” 凌弃听完洛寒叮嘱道:“先生,这次是集结,任务完不成不能离开集结地,我没办法及时汇报,只能留下记号,让时迁暗中接应······” “不需要时迁接应,免得让他们警觉。” 洛寒拿出好些追踪器道,“这东西叫‘天涯若比邻’,是一种隐形定位追踪器,只要放在皮肤上,就能迅速植入皮下,我通过感应器就能定位他们方位。” 凌弃接过追踪器,欣喜道:“有此神器,鬼樊楼杀手插翅难飞。” 他见识过如意鸯被追得上天无路,遁地无门,揣好追踪器就要出去。 “凌弃,若是实在有危险,逃不了追杀,你自己植入追踪器,我立刻率人去救,千万别大意······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先生放心,我加入鬼樊楼杀了无数无辜的人,留着这条命赎罪,怎会轻易丢了······” 凌弃表面嘻嘻哈哈,内心早就惊涛骇浪。 洛寒和他是主仆,可主人那把他当做仆从,分明就是兄弟。 赎罪的路还很长,他要随主人救济天下苍生,偿还他犯下的错。 ······ 和公主来来回回走了好些官员府上,效果很明显。 耶律大石有帝王之相之说,特里早告诉耶律延禧,大石家成为皇家刺事人紧盯的地方,熟知汉史的耶律大石开始自救,烧毁书籍,足不出户,混吃等死······ 跟萧奉先等奸臣,洛寒则以交朋友的态度推心置腹,隐隐提醒他们把权力握牢,防着朝中某些人。 一番骚操作后,辽几位重臣都把好人卡发给洛寒。 小道士温柔敦厚,彬彬有礼,是个好人。 这日萧无常来求教,洛寒大笔一挥,完整的《九阴真经》出世,萧无常如获至宝,千恩万谢走了。 随后洛寒去找王潜,进门却发现童贯拿着笔,在地图上涂涂写写。 “鬼鬼祟祟在干什么?” 童贯放下笔,拱手见礼,而后低声道:“洛真人,咱家修改绘制契丹舆图······” 洛寒拿起来看了几眼,发现好些舆图上没有标注出来的堡寨,都被童贯画出来。 看得出来,从进入辽境开始,他就把沿途经过的地理山川都仔细记录下来了。 “你这是要干啥?” 洛寒隐约觉得童贯有意图,但具体干什么用,他不太明白。 “咱家师从李子范,早年立誓要和师父一样边关杀敌,为国建功立业······” 李子范就是李宪,是神宗时期活跃于西北边境的一位牛太监,在收复河州,攻克兰州等战争中立下大功,曾主持秦凤路及熙河路军事。 童贯要以他为榜样······等等,他修补契丹地图,说明他目光瞄准的是辽。 天呐! 近百年,所有宋人只敢想,不敢去做的事,却由一个太监着手准备。 “咱家发誓,在有生之年,要率军夺回燕云十六州,让契丹铁骑在长城下却步······” 这个太监有种。 洛寒淡淡道:“在没有拿下西夏前,朝廷是不会对辽用兵······” 童贯叹了口气道:“欲破辽国,先平西夏,欲平西夏,先复河湟,我朝定下的军事原则看似毫无破绽,其实漏洞百出。平西夏不难,只要我军循序渐进,西夏最终会被挤死,但辽人肯定会跳出来阻止,到时候大宋畏首畏尾,平夏之策便不能实现······” 这话有道理。 西夏是宋辽之间的平衡木。 它让宋辽不敢放开手脚开灭国战,还经常在关边恶心一下宋辽两国。 但宋辽若是想灭了西夏,却也不敢用全力,唯恐做了他人嫁衣。 “可我们为什么不颠倒一下次序呢?” 童贯兴冲冲道,“辽是皮,夏是毛,拔毛皮会动,剥皮毛安敢反对?” “拿辽国开刀,夺下燕云十六州,扼守榆关,一劳永逸······” 怪不得历史上童贯能成为太监中的战斗机,他的想法迥乎常人。 这理论大胆而有远见,可宋朝军队若不整改,没有抢夺燕云十六州的实力。 ······ 凌弃改头换面出城,在无人处带上面具,按讯号走进一处山林。 沿坡上去,有一块空旷之地,上面站着一人,也戴着面具。 凌弃走到跟前,那人盯着他看了少许道:“你是小白兔吗?” 听到对方说出接头切口,凌弃淡淡道:“是啊,我是小白兔!” 那人又问:“你是长颈鹿吗?” 凌弃不耐烦道:“我都告诉你我是小白兔了,怎么可能是长颈鹿。” 切口完全正确,但凌弃一点没放松警惕。 第233章 瑟瑟 大定府,灵霄楼,宴会厅。 灵霄楼是纯宋风味的酒楼,酒菜价格昂贵,消费群体大多是契丹贵族或官宦富商。 今日灵霄楼不待外客,因为整座酒楼被耶律特里包场,御林卒守住酒楼四周,谁都别想进来。 进入宴会厅,桌上早摆好糕点蜜饯干果等宋朝小食品,再加上大宋风格的装修,让洛寒恍如回到宋朝。 “都出来吧!” 特里拍拍手,屏风闪出十几个青年男女。 “他们一定要见一见心目中的偶像,磨得我实在没办法,又担心你不答应,只好把你诓来······洛真人可别往心里去······” 洛寒轻轻一笑道:“公主太见外了,你这样做也是迫于友情,充分说明公主重情重义。大宋有句老话,叫花子也有三个穷朋友,何况尊贵的公主······只要公主不是摔杯为号,从屏风后来杀出若干刀斧手,我怎会往心里去······” “没个正行!” 特里白了洛寒一眼,然后对站着的一众男女道:“你们的偶像就在眼前,还不见礼!” “哇······我见到活的洛真人啦!” “好俊俏的小郎君,我喜欢!” “我要花钱买他一首诗!” “······” 毫无矜持的尖叫和吵闹,以及对各种评头论足,让洛寒觉得自己就是动物园中的猴子,正被一群男女游客指指点点······屁股红、眼睛亮、毛色鲜······是个好猢狲。 契丹女子不像大宋养在深闺中的女子,她们没有那种欲说还休的顾忌,直接的就和后世见到爱豆的女粉丝一样,所有喜好写在脸上,当然也写在高高举起的牌子上。 要不是耶律特里在场,她们会毫不犹豫冲过来,扑倒洛寒。 气氛异常活跃。 其中有个女孩一直没有尖叫,她扇动着清亮灵活的眸子,满脸兴奋紧盯洛寒看。 洛寒的视线正好落在她身上,她却毫不回避,满脸喜悦朝着洛寒甜甜地笑。 黛眉如墨,俏皮之气跃然脸上。 脖子修长,配上一袭白袍,宛如白天鹅,优雅中散发出狂野。 这女孩······耐看。 “还记得在南京府给你说的那个碎碎念的人么?就是她,她喜爱诗词,宋人中就佩服苏东坡和洛真人······” 呵,口气还不小。 要说诗词,宋人私塾中十几岁的孩子也吊打辽人。 不是我看不起他们,大环境如此。 这和后世公园大爷的乒乓球水平高一个样,普及广,水准自然高。 洛寒低声道:“她叫什么名字?” “怎么,看上她了?” 耶律特里打趣道,“回去时把她带到大宋,还是你留在大辽做赘婿?” “为了一个女子······不至于吧?” 洛寒一句话把天聊死,特里瞪了一眼道:“她叫萧瑟瑟,是中京大才女,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萧瑟瑟? 她可是你未来的侄儿媳妇,你却给我做媒······特里,你不厚道啊! 在历史上,萧瑟瑟被耶律延禧封为文妃,生有一女一子,格外受宠。 但文青病害了她。 她执拗的作诗《讽谏歌》讽谏耶律延禧,使得天祚帝大为愤怒,从此便与萧瑟瑟形同陌路,走上渣男道路。 不仅如此,后来萧奉先诬告谋反,耶律延禧不但处死萧瑟瑟,还在不久把萧瑟瑟的儿子也杀害。 亲爹凭臆测杀死儿子,造成辽史上骂声累累的“杀子救国”案。 “洛真人,我叫萧瑟瑟,最喜欢你的诗词了,今日斗胆求诗一首······” 小迷妹萧瑟瑟向前走了几步,本要走到洛寒跟前,当看到特里刀一样的眼神,犹豫片刻忙止步。 皇帝未来的婆娘最好别招惹,洛寒淡淡道:“诗词一道我涉猎不深,市井传闻多有夸大,小娘子就别为难我了······” “瑟瑟,我就说言过其实,哪有十几岁的啥都会的道理,不要睬他······” 萧瑟瑟身后一直跟着一粗狂青年,此刻他站在萧瑟瑟前面,其目的在于阻挡萧瑟瑟那颗怀春的心。 他叫耶律松溪,是副相耶律章奴之子。 单相思萧瑟瑟已久,今日听萧瑟瑟来见偶像,他也死皮赖脸跟来。 这条舔狗扮相不伦不类,为追萧瑟瑟,他把自己打扮成宋人儒生的样子。 身穿青衫,大冬天手持折扇,但契丹人的地中海发型,充分展示了什么叫沐猴而冠。 此人身材高大,肩宽背阔,身子如铁塔,却模仿文人墨客。 再加上他气度轻浮,举手投足间透出叶公好龙的味道,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作诗谁人不会,且听我这首《咏柳》。” 耶律松溪为了和萧瑟瑟有共同语言,苦读数年汉人书籍,确实也有点文采。 只听他张口吟道:“轻风吹拂垂柳枝,绿影婆娑似水波。春日暖阳照树下,翠绿垂丝舞风多。青翠婀娜垂长枝,秋风瑟瑟落黄河。柳絮飞舞如雪片,芳草萌动满池莲。” 说完满脸敌意盯着洛寒道:“洛真人,在下这首《咏柳》如何?请你点评!” 洛寒厌恶耶律松溪。 没有理由,看到他就来气的那种。 “你这诗纯属高射炮打坦克······” 耶律松溪愕然道:“什么意思?高射炮、坦克又是什么东西?” 说了一个歇后语,不想整出了新名词,洛寒也懒得解释,以掌抚额道:“这个太高深,解释了你也听不懂,打个比方吧,你这首诗,在大宋十首一文钱,也没有人愿意花冤枉钱······” “你······你写得好,为何不写一首?” 这次耶律松溪听懂了,但在心仪的女孩面前丢脸,他肯定想扳回来。 “作诗还不是小菜一碟,听好了。” 洛寒张口吟道:“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好一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洛真人,能把这首诗赠于瑟瑟么?” 萧瑟瑟尖叫一声,耶律松溪再次阻止道:“瑟瑟,不要他的臭诗······” 你不让赠,我偏就赠,气死你这头大狗熊。 洛寒微微一笑道:“这首诗不适合赠人,这么来吧,我重新写一首赠给瑟瑟小娘子······拿笔来!” 少顷笔墨纸砚伺候好,洛寒挥笔写出诗名:《赠萧瑟瑟》 第224章 舆图 洛寒提笔写出第一句。 “浩荡离愁白日斜。” 嗯? 怎么是一首离别诗? 我和他刚刚认识啊,他为何产生离愁? 萧瑟瑟还在纳闷,就见第二句已写完。 “吟鞭东指即天涯。” 咦? 两句诗两个相反的画面,离别的愁绪和回归的喜悦交织在一起,却相辅相成,互为映衬。 好巧妙的立意。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洛寒写完最后两句,宴会厅内顿时死寂一片。 好几人不大懂,但仅仅读这四句诗就觉得是好诗,可萧瑟瑟懂。 笔锋一变,由抒发离别之情变为抒发报国之志。 全诗移情于物,形象贴切,构思巧妙,寓意深刻,充分表达了诗人至死仍牵挂国家的一腔热情。 萧瑟瑟相信,这首诗一出,她的名字将会更为人所知。 耶律松溪和洛寒相比,就是瓦砾同于珍珠,我再都不会理睬他了。 萧瑟瑟的心也彻底被洛寒俘虏,她拿起墨迹还没有干的诗,激动地一边又一边读,思绪早飞到九霄云外了。 洛寒喜欢我? 他借用赠诗来表达爱慕? 他不远万里出使大辽,就为来娶我? 成亲后生个孩子就叫洛侠,这个名字男女均适宜。 他若回宋我就随他去宋,他若留在中京,我就陪他在中京,父亲若不同意,我就和他私奔······ 就这一瞬间,萧瑟瑟想了很多很多,就连死后同穴都想到了。 这时感应器突然闪烁。 凌弃不错,这么快就给杀手植入追踪器了,还是两人。 洛寒露出开心的笑容,抬头一瞥,就见好几个女子拿出诗稿。 他的头顿时大了。 他只是诗词搬运工,点评诗词会露馅的。 “呼!” 洛寒突然起身,盯着耶律松溪怒冲冲看了几眼,气鼓鼓道:“公主,我突然身体不适,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 耶律特里恶狠狠看了耶律松溪一眼,然后快步赶上道:“洛真人,等等我!” “都怪你!”x “是你捣乱,气跑洛真人。” “我还准备让洛真人赠一首诗呢,现在完犊子了。” “真是个害人精!” “······” 少女们  横眉冷对,将耶律松溪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倚在门口恋恋不舍看着洛寒的背影消失。 等转头看到萧瑟瑟手中的赠诗,脸上全是羡慕嫉妒恨。 随后又把怒火撒在耶律松溪身上,把他骂了个驴死鞍子烂。 ······ “公主请借一步说话······” 逃过一劫后,洛寒突然产生个念头,他叫住耶律特里,走进一家酒楼。 二人进了包厢,洛寒把其他人都打发到门口,然后轻轻关上门。 耶律特里心跳突兀加快,她明知道洛寒不会对她动手动脚,但她偏偏就往那方面想。 从另一个角度讲,她渴望洛寒对她动手动脚。 “看,这上面的两个黑点······” 洛寒拿出感应器,上面有一个显示屏,两个黑点一直在闪烁。 “这是啥?” 耶律特里有些恼火,神秘兮兮地把她带进包厢,摒弃左右,却让她看这玩意儿。 但她又很惊奇,想知道这玩意儿有啥功能。 “我下面所说的话,不能有第三人知道,包括陛下在内。公主若能做到,我便详细说明,若是做不到,我们即刻就走!” 见洛寒一脸严肃,特里心里所有情绪都消失,仅存疑惑。 她点点头,慎重道:“我答应你!” “这是我千辛万苦炼制的追踪感应器,上面的一个黑点就表示一个鬼樊楼杀手,他们走到哪里,感应器都能感应到他们的位置······” 这么神奇? 特里拿过感应器,盯着看了看道:“就这么两个黑点,怎么确定他们在什么地方?” 洛寒轻声道:“有舆图就可以确定。” “我这就去取舆图,然后赶快带兵去抓捕······” “不可打草惊蛇,否则再都找不到他们的行踪,公主若执意不听,陛下交代的事我便不管了。” 见洛寒要撂挑子,特里忙道:“答应你的事自然作数,我心急了,不是不听你的话。” “如此甚好!” 洛寒又道,“公主需要给我准备两份舆图,一份全辽图,一份中京布局全图。舆图至关重要,有了舆图,便可准确确定杀手位置,不管他们身在何处,均可一网  打尽。” “但舆图又是贵国机密,交到我手里恐怕引起别人怀疑,故而需要公主亲自去拿,还不能被第三人知道,否则后果你也清楚,不用我多解释。” “好,你在使馆等我!” 特里说罢便出门而去。 洛寒缓缓向使馆走去,有了这两份舆图,童贯修改地图就没有那么费劲了。 武装太监,我帮你一把。 ······ “臣挞葛里拜见陛下!” “卿免礼!” 最近耶律延熹有些神经质,他感到宗室成员对他有潜在的威胁,便来耶律挞葛里家做客,顺便敲打敲打。 耶律挞葛里欣喜若狂,跪在地上都不想起来了。 他虽是宗室人员,但几代皇帝从没来过他府上,今日皇帝临门便是天大的福气。 “不必进客厅了,这几天朕心里堵得慌,你陪朕在院中走走······” 耶律延禧清楚进了客厅很尴尬。 他现在堤防心很重,耶律挞葛里上来的茶水和食物他绝不会尝,这样反而会引起君臣误会。 看似君臣随意聊,耶律延禧的话题却始终在忠君爱国上。 耶律挞葛里自然明白皇帝苦心,他为皇位稳固安抚宗室,也是在提醒宗室。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突然耶律延禧止步,目光被一位少女吸引。 耶律延禧心跳加速,这少女拥有一副倾国倾城的相貌,气质也令他倾心。 他心里暗呼:“若不能得到她,枉活一世帝王!” “爱卿,那女子是你何人?” 耶律挞葛里道:“她是贱内二妹,叫萧瑟瑟,年方十六,通音律,善诗词······” “可婚配?” 耶律延禧才不管萧瑟瑟有哪些才艺,帝王的一见钟情是纯粹的见色起意。 只要没有婚配,带进宫便是。 他看中的女人,必须到手。 “已有口头婚约。” 耶律挞葛里很为难,耶律章奴早给他丈人说过,亲事没有订下来,与他没有多大关系,但这事必须告诉皇帝,不然会造成君臣不睦。 “谁家?” “章奴家三儿。” “让她现在随朕进宫!” 耶律延禧准备霸王硬上弓,耶律挞葛里无奈,只好派人去请萧瑟瑟。 第235章 威仪 “民女见过陛下!” 萧瑟瑟纤纤跪拜。 刚才远瞥就魂飞,如今尤物近在咫尺,耶律延禧早就魄散。 蝌蚪上头,哪还记得自己是皇帝,上前扶起萧瑟瑟,握住她柔荑来回摩挲。 “你······” 萧瑟瑟羞涩地抽回手,后退几步,嗔怒道,“陛下乃一国之君,哪里学来的浪荡子气息?” 耶律延禧明白自己失礼,但被一个贵族之女这样数落,他还是有些挂不住脸,当即沉脸道:“你敢忤逆朕?” “天子重威仪,守礼天下正,陛下可知什么是天子威仪?若是不知,民女这就告诉你······” 萧瑟瑟生性执拗,不然在历史上,她也不可能因为一首讽谏诗,就被耶律延禧抛弃,最终落得红消香断。 而且她还是个文青,有不切实际的梦想,痴呆而固执,遇到这种问题,脑子里自然产生一个声音:“天大地大道理最大,皇帝也得讲道理!” 熟读汉人史书的萧瑟瑟张口就讲政治,“有威而可畏,谓之威;有仪而可象,谓之仪。君有君之威仪,其臣畏而爱之,则而象之,故能有其国家,令闻长世······” 刚刚耶律延禧沉脸是装,现在却真有怒意。 一个十六岁的碎丫头,用《左传》原文来教训朕,真当朕好脾气? “天子有威严而使百姓敬畏,称之‘威’,言行举止可使百姓效法,称之‘仪’。天子有天子的威仪,就会得到臣子的敬畏和爱戴,并把他作为准则并效法,所以能一心保护国家,还能让天子的好名声长存于世······” 萧瑟瑟固执劲儿大作,不管耶律延禧脸有多黑,她自顾自把这段话翻译出来,生怕别人听不懂其中道理。 耶律挞葛里暗呼糟糕。 萧瑟瑟这话相当于在指着鼻子骂皇帝,你若不顾威仪,就是个没有人爱戴的昏君,名声臭不可闻,国家不能长治久安······ 怪只怪老丈人,让这女娃子学点啥不好,偏要让她读书······早点嫁人,哪会有现在糟糕的境况。 “在你眼里,朕还不如耶律章奴家的三小子?” 耶律延禧眼有怒火,语气中带着醋意,他还道萧瑟瑟钟情耶律松溪。 “耶律松溪?没他什么事,他更不堪。” 萧瑟瑟一时口无遮拦,话音刚落她就觉得会激怒皇帝,心中顿时有些担心。 “呵呵!” 耶律延禧气极反笑。 天子威仪,威在前仪在后。 我契丹族向来是兵先礼后,一切虚礼在刀枪面前都是一块肉。 朕今天就要试试你的深浅。 “挞葛里,准备厢房,朕要和瑟瑟促膝长谈······” 萧瑟瑟成功激起耶律延禧的征服欲,他已经迫不及待。 “这······” 耶律挞葛里正要劝谏,耶律延禧冷哼一声道,“宗室越来越猖狂了,你们还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么?” 挞葛里不敢拂了圣意,又一想这也是好事。 他和皇帝做了连襟,以后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对萧瑟瑟来说也是个好归宿。 现在皇帝只有女儿,若是萧瑟瑟赶时间,生下个儿子就是长子。 他再大力支持,内甥很容易坐上太子位。 想到这里,耶律挞葛里使个眼色,几个侍女立刻去打扫厢房。 萧瑟瑟气得流泪。 她曾发誓除了洛寒谁都不嫁。 但现在皇帝要霸王硬上弓,她一个弱女子,除了一死了之,还能如何。 洛寒,下辈子咱们还能相遇吗? 想到了死,她眼前突然展现出洛寒俊俏的脸庞。 他是活神仙,他能救我。 萧瑟瑟虽不知这个想法顶用不,但她相信洛寒一定能救她。苏丹小说网 “陛下,民女已定亲。” 萧瑟瑟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个想法上,她缓缓拿出洛寒的赠诗道,“我已与洛真人私定终身,这是定亲信物······” 耶律延禧愣住了。 他还要借助洛寒揪出幕后人,以及鬼樊楼杀手,若此事是真的,必然和洛寒起冲突。 相比美色,他更顾虑自身和皇位的安全。 耶律挞葛里暗呼糟糕。 人家是皇帝,你用一个宋朝道士来压制皇帝,但凡脑子正常点,绝对不会用这个想法自救。 完了! 岳丈家肯定会受到皇帝特殊“照顾”,希望不要殃及池鱼。 就在挞葛里认为皇帝要勃然大怒时,却见耶律延禧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耶律挞葛里忙挽留,耶律延禧理都没理。 看着远去的皇帝,耶律挞葛里对妻子道:“赶快收拾东西,咱们去一趟岳丈家,把瑟瑟也带上······” “这是为何?” “陛下已经发怒了,不把瑟瑟送进宫,岳丈一家今后休想抬起头,而且还会招来杀身之祸,我们得去劝劝······” ······ “留几个人监视萧瑟瑟,把她的行踪及时禀报朕,没有朕的指示,不得轻举妄动······” “是!” 三个刺事人迅速消失在队伍中。 “摆驾安国寺!” 车驾转道,向安国寺行进。 宋尊道,辽信佛。 尤其辽道宗耶律洪基在位时,辽国佛教教众发展极为迅速。 和尚不需要缴纳税赋,寺庙还有田地,种种田,收收香火钱,日子过得悠然洒脱。 尤其安国寺的和尚,有御赐田地,有爵位,有丰厚的香火钱,给个宰相都不换。 安国寺主持是兴义禅师,他是上京临潢府天雄寺著名僧人鲜演大师的得意弟子。 耶律洪基就十分尊崇鲜演大师,赐他高称号和高爵位,而且每次来中京,都要来安国寺看看。 爱屋及乌,鲜演大师的弟子也有高回报,自然安国寺香火旺盛。 听说皇帝到来,兴义率一众僧人出寺迎接。 “贫僧拜见陛下!” 众僧双手合十颔首行礼。 耶律延禧也以佛礼相回,他每次进安国寺总能放下君王的身份,变成一个虔诚的佛教徒。 因为他一进寺庙,就感到身心全部放松,没有了宫中那种紧张的压抑。 可以说,他在床上临幸妃子的时候,都会防着有人加害,唯独在寺庙内,他不设防。 耶律延禧进了寺门,沿途见到僧侣都会合十颔首。 随兴义进了大殿,耶律延禧示意大太监达拖勒在功德箱里塞功德钱,达拖勒取出早准备好的银票塞进去。 守在功德箱前敲木鱼的知客僧偷偷瞄了一眼,看到数额顿时眼睛发亮。 皇帝就是大方,当冤大头当得这么彻底。 五千两啊······ 第236章 逛街 耶律延禧虔诚地在大雄宝殿敬香,心中默念佛祖保佑。 保佑她顺利揪出幕后黑手,保佑他皇位永久,保佑将鬼樊楼杀手全擒杀······保佑的想法很多,唯独没有让大辽百姓安居乐业的念头。 “朕今日想听《华严》经释义,又得烦劳兴义主持······” 兴义双手合十,毕恭毕敬道:“贫僧能为陛下效劳,荣幸之至!” 一行人出了大雄宝殿,来到会客禅房,兴义禅师亲自为耶律延禧沏茶。 “泡茶的水来自于山涧清泉,是先皇最爱,也是陛下最爱,先皇说喝了贫僧泡的普洱,心神平静如清晨竹林······” 耶律延禧端起便饮,达拖勒见皇帝没有试毒就喝,忙道:“陛下稍等,等老奴试完毒再喝······” “无妨!” 耶律延禧再饮一口道,“佛门圣地,以普度众生为己任,怎会加害朕,你多虑了······” 皇帝的信任便是对安国寺,以及他本人最大的肯定,兴义感激涕零道:“陛下信任,贫道诚惶诚恐,以后更应努力,将佛经雕满我大辽山川,彰显陛下爱佛敬佛之心,让佛光普照整个大辽······” 一番保证后,兴义拿出一本经书道,“贫道替陛下讲的这段经文,出自先皇注解的《华严》······|” 兴义口中的先皇便是耶律洪基,他对辽国佛教的发展和壮大做出很大贡献。 他曾主持《涅槃》、《华严》、《般若》、《宝积》四大部及其他重要经典的刻事和校订。 在他执政期间,辽国佛教发展相当迅速,故而和尚提起他来,无不尊崇如佛。 稍后兴义开始讲经。 耶律延禧饮茶听经,恍然回到从前。 那时他就是皇爷爷的影子,走到哪里都要带上他,耳濡目染下,他也对佛教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和寄托。 说来也奇怪,他在宫里饮食严查,试毒几轮见没事,自己才会吃喝。 但在寺庙,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感。 身体缓缓放松,仿佛一股暖流从头顶流淌到脚底,温柔地包住每一个细胞。 沉重的负担被卸下,没有了杂念和焦虑,只有宁静和平和,整个人变得轻盈,仿佛可以在空中自由自在飞翔。 不知不觉中耶律延禧有了睡意,他顺势躺在禅榻上昏昏睡去。 他从来没有睡得这样舒坦过。 醒来后耶律延禧精神饱满,他见天色不早,便率众进宫。 送走耶律延禧,兴义来到自己禅房,里面正等着两个和尚。 一个是他师弟兴智,另一个是从上京来的兴祚。 兴祚抬头就问:“狗皇帝走了?” “走了!” 回答后兴义有些不解道,“兴祚师兄,要成大事,杀死狗皇帝便是,为何要徐徐图之? 兴义疑惑很多。 对付耶律洪基就是如此,用慢性毒药让他慢慢中毒,说是要控制皇帝。 现在又如法炮制对付天祚帝,他自然搞不明白其中真章。 “你懂什么?照办就是!” 兴祚厉声道,“我们的目的是挑起宋辽大战,然后趁乱找机会复国。杀了狗皇帝,换一宗室当皇帝,还不是换汤不换药。我们让狗皇帝徐徐中毒,然后用解药控制他,才能做成大事······” 切! 就会吹牛! 兴义满眼鄙视。 上次就说要控制耶律洪基,结果毒药没有控制好,毒死了他,现在又这么做。 一直说挑起两国矛盾,但时至今日也不见两国刀兵相见,还一个劲往自己脸上贴金。 第237章 烟火 安国寺是大定府名寺。 越是名寺,烧香拜佛的人就越多。 寺内人来人往,敬香拜佛求个心理安慰。寺外则是觅到商机的小贩,他们在寺门外道路两边设摊摆点,形成一个巨大的露天市场。 站在安国寺外,洛寒看着人流如织的摊点,不由想起了汴京大相国寺。 安国寺和大相国寺相比差远了,但运营模式却有点类似,这得益于辽地的汉人,他们将汉人的经营模式融入其中,才能有这样生机勃勃的寺庙。 特里见洛寒盯着摊点发呆,不由诧异。 这里都是些露天摊点,买些市井小吃,以及一些做工粗造的工艺品。 她不屑购买商品,更不会吃这些肮脏的饭食。 她想不明白,见过世面的洛寒,为何对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产生乐趣。 “佛门重地,就应该把这些摊点取缔,喧闹嘈杂会影响寺庙的庄严,影响寺庙的纯洁,也会影响我佛普度众生的心情······” 特里发了句牢骚,语气颇为不善。 “公主锦衣玉食,自然永不会懂世俗人的心,正因为有这些摊点,才让安国寺有了点人间烟火气,否则它就是一座死庙······” 洛寒摇摇头,缓缓道,“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市井百态,寻常生活最能抚慰世俗人思想了,五味杂陈才是生活。在我看来,人间烟火远胜寺庙香火······” “为什么这么说?” 特里不解道,“佛受香火不是为了度世间众生么?” “你错了,大错特错。” 洛寒再次摇头道,“度世间众生的不是佛,而是人间烟火,它撒向众生,一代一代往下传,永不间断······有人才有佛,有人间烟火,才有佛之香火······” 见特里还长大惊愕的嘴巴,洛寒清楚给一个公主说这些,就等于鸡同鸭讲,便迈步朝安国寺大门走去。 感应器把他带到安国寺,他自然要进去一探究竟。 鬼樊楼杀手来安国寺,是来拜佛,还是联合和尚图谋不轨? 若是后者原因,这事便变得十分复杂了。 耶律阿思和安国寺都参与进来,耶律洪基死得真冤啊! ······ 进了安国寺,洛寒等人立刻吸引众多眼球。 “宋使也来敬香?” “据说这个宋使是个道士,他怎么也信佛?” “听说他和越国公主有一腿,公主信佛,他自然得装出信佛的样子。” “怪不得他心不在焉,不进大殿却闲逛,没有一点敬重佛祖的样子,原来是装出来的。” 第238章 猎物 契丹族崇尚武功,“炒伍俩叵寸节”之所以被视为“战日”,就是因为要在此日展现契丹儿郎娴熟的弓马技艺。 因而辽朝十分重视,十几日前耶律延禧就命有司选定猎地,以及拟定一起围猎的群臣名单。 是日,帝后焚香祭拜,庄严的仪式结束后,耶律延禧率一众臣子入场围猎。 耶律延禧一身戎装,率先乘马入围。 数十名大内高手扮作猎夫伴随左右,其余番汉臣僚一并戎装,分列两翼而行,左面契丹官员,右面汉人官员,泾渭分明。x 特里今日英姿飒爽,一身戎装更显她旷野的美,和洛寒紧随耶律延禧之后,并排而行。 “洛真人不带弓箭,如何射杀猎物?” 特里惊奇,洛寒及其随从不带弓箭,也不穿盔甲,完全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这种态度会被契丹人看作孬种,他却一点也不在乎,她实在摸不透这个年轻的道士。 “手中无箭,心中有箭,若是危险来临,我的箭自然随心所欲出现······” 洛寒嬉笑,特里不信道:“你就吹吧!” “公主太聪明,我这点小计俩都被你看穿了,我箭术太差,拿把弓箭也是装腔作势,就不丢人了。” 洛寒呵呵一笑道,“再说咱们大宋人都以慈悲为怀,不会滥杀动物,狩猎也分季节,春蒐、夏苗、秋狝、冬狩,皆于农隙以讲事也······” 洛寒掉书袋,特里听得糊里糊涂,她也不说听不懂,一副小迷妹的样子,含笑聆听。 只要洛寒说话,她就爱听,包括骗人的鬼话。 “公主今日准备射杀什么猎物?” 洛寒发现自己有点废话,便把问题抛给特里。 “围猎是男子的事,我是来······来看热闹的······” 特里本想说是来保护皇帝的,但看到耶律延禧身边几十个大内高手,便改口。 看热闹? 过段时间有大热闹,让你一次看个够。 洛寒含笑不语,目光落在猎场内。 马背上的民族也不能免俗,“战日”围猎比试也有讲究,头猎必须由皇帝获得,方才能彰  显不世之功。 而且头猎必须是野兔,才算是“战日”最佳猎物。 为让皇帝射猎野兔,官员煞费苦心,早几天就捕捉野兔,弄成残疾或饿得头晕眼花。 并派亲信藏于猎场,见到皇帝过来,悄悄把野兔放出来,让皇帝更容易得手。 当然野兔不会随人愿,它不会主动往皇帝箭矢上碰。 群臣见到就会用箭射,却不是射死,而是驱赶到皇帝的箭矢射程范围内。 只有皇帝先射杀野兔,彰显不世之功后,群臣才在皇帝授意下自由行猎,开始真正的“战日”比武。 耶律延禧是狩猎好手,弓马娴熟。 只见他催马飞奔,护卫在身边高声叫嚣,惊吓猎物,但惊起来的都是飞禽走兽,不见野兔出现。 耶律延禧自然不肯动手。 第一箭一定要射到野兔,故而他放过这些动物继续前奔。 不一会儿,前方草丛中跑出七八只野兔。 这些兔子看到飞奔的马匹,吓得四散,却腿脚乏力,跑得跌跌撞撞,毫无一丝野兔该有的灵气。 耶律延禧大喜。 他熟练地拉弓搭箭,瞄准野兔,咻咻两箭,两只野兔中箭倒地。 达拖勒拍马疾行,一个漂亮的镫里藏身,将两个野兔尽数捡起。 然后高举野兔呼道:“万岁······” 山呼声响彻云霄。 随后耶律延禧兴冲冲道:“传令,比武开始,诸臣自由猎杀,猎杀第一名赏银千两,牛羊各百头,汉女十个······”彡彡訁凊 达拖勒得令,高举野兔绕场飞奔。 “陛下已猎得头兔两只,余人自由猎杀,第一名赏银千两,牛羊各百头,汉女十个······” “嗷······” 群臣大声呼啸,拍马奔向早已惊吓四窜的动物。 洛寒心中不爽。 契丹人把汉女当做货物,还把汉女排在牛羊后面,这是极大的侮辱,但他却没说半句话。 落后就要挨打,软弱就会被欺压,这个世上只有强者与弱者,弱者和别人讲公平正义就是讲笑话,拳头硬才有资格讲道理。 等几年我亲率大军来解救你们。 猎场内你追我逐  ,热闹非凡。 耶律延禧手痒难忍,也带着护卫与大臣争猎,似乎舍不得金口玉言宣布出去的赏赐,大有要把第一名抢到手里的势头。 他若得第一很容易。 身边的护卫全是高手,箭无虚发,猎物自然多。 洛寒的心思不在猎场,全在杀手身上。 他小心翼翼紧随耶律延禧,感应器上杀手就分布在猎场不远处,可还有没被凌弃种植追踪器的杀手,以及耶律阿思派出的人。 洛寒看了一眼耶律阿思,见他心思不在狩猎上,也紧跟耶律延禧,便对特里低声道:“公主,我怎么感到有些奇怪,于越为何对狩猎不感兴趣,是陛下赏赐太寒酸?” 特里喜武,看着别人狩猎,心中十分羡慕,却只能活生生压制。 听洛寒这么说,她先是一愣,随即低声道:“洛真人的意思是······?” “我没说啥意思,只是感到奇怪,其余人对猎物感兴趣,于越却不敢兴趣······难道他的猎物不是这些动物?” 洛寒话音未落,特里就转头看耶律阿思。 观察少顷后道:“洛真人,你的那个宝贝呢?看看上面没有黑点,于越身边有没有?”彡彡訁凊 洛寒不想打草惊蛇,他摇摇头道:“没有,感应器上没有黑点······” “不防一万,就防万一,我尽量靠近他,你留心感应器······” 特里忐忑道,“你这么一说,我有些担心了,希望这是多余的担心······” 洛寒低声笑道:“别疑神疑鬼,这有可能是错觉······” 随耶律延禧飞奔一会儿,洛寒判断杀手就在前面的草丛中,便大喊一声道:“陛下且慢,前面草丛中似乎有一大群猛兽······” 耶律延禧猛一勒马,疑惑看了看洛寒道:“洛真人说的可是真的?” 洛寒道:“陛下不妨命令朝前面草丛射箭试试······” 耶律延禧举起右臂,就要往下挥,洛寒转头看向耶律阿思,却看到他狞笑的面容。 随即他看到两人影子般冲过去。 不好! 他的目标是特里。 第239章 肉盾 见耶律阿思的两个随从悄无声息扑向特里,洛寒飞身下马,意念一动,甲马缚在腿上,疾速奔向特里。 杀特里制造混乱,然后躲在草丛中的鬼樊楼杀手出其不意杀出,达到刺杀的最佳效果。 洛寒疑虑重重,鬼樊楼就算勾结,也要勾结耶律阿保机这一系亲王,勾结耶律阿思不担心契丹贵族不服气么? 千钧一发之际,容不得洛寒细想,先救下特里再说。 “放箭!” 耶律延禧一声令下,数十支箭飞向茂密的草丛中。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草丛中,全神贯注盯着即将惊出的猛兽。 甚至有人猜测是虎豹,还是狮熊,然草丛仍然风平浪静。 咦? 洛真人所说的大量猛兽呢? 注意力在草丛中,没有人在意洛寒下马飞奔的举动。 特里注意到了。 她见洛寒神情紧张向自己奔来,诧异地瞪大眼睛,全然不知死神离她靠近。 两把刀离特里的后背只有几公分,但在四分之一炷香之后,那两把刀的主人将会彻底懵逼了。 因为他们的刀刺了个寂寞。 “呼!” 洛寒整个人就像一只飞起来的大鹏鸟,毫无保留地用自己的后背硬扛。 而他自己则跃到特里身后的马背上,如同二人同乘一马,他双手环抱特里稳定身体,右手早伸向特里腰间的蒹葭剑。 两把刺向特里的刀来不及变向,全部刺到洛寒后背。 这时候周围的人才看明白,有刺客要刺杀特里,洛寒奋不顾身当肉盾替公主挡刀。 咋地啦? 两个刺客从未见过刀刺不进人体,就算金钟罩高手也受不了他俩全力一击。 然而现在却如石沉大海,一点波澜都没有。 这不会是在做梦吧? 就在两个刺客愣神瞬间,洛寒顺手拔出特里腰间的蒹葭剑,反手一剑将一个刺客捅了个透心凉。 另一个刺客见到忙后退,洛寒跃下马,挥剑扑过去。 那刺客吓得六神无主,转身欲走。 “噗!” 不远处一支箭飞来,正中他心窝,他看了一眼手持弓箭的耶律阿思,满眼不甘,软软倒地而亡。 “有刺客,保护公主,保护陛下!” 耶律阿思射死刺客,收起弓箭,抽出长刀大吼,成功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 虽未杀死特里,却给埋伏在草丛中的杀手突袭争取到机会。 “耶律阿思,你派人刺杀公主,事败后又杀人灭口,好手段啊······” 洛寒盯着阿思怒吼道,“我看得清清楚楚,这两个刺客是你随从,别认为死无对证······” “一派胡言!” 耶律阿思自然不承认,他遥指洛寒,怒冲冲道,“本于越射杀刺客救下公主,竟被你诬陷,谁能保证这两个刺客不是你安排的?” 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人是阿思的随从,但他们绝不相信是洛寒安排。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阿思和洛寒身上。 “大宋义士誓杀契丹狗皇帝······” “杀了狗皇帝,替千千万万死亡的大宋百姓报仇雪恨!” “杀······” “······” 草丛中突然奔出许多戴着面具的杀手,他们身着大宋服饰,挥刀直扑耶律延禧。 变故太突然,杀手又是好手,刹那间的工夫已迫近耶律延禧。 “保护陛下!” 就几个大内高手迎上去和杀手缠斗,更多的则是将耶律延禧团团围住,抽出长刀凝视战场。 没人顾得上耶律阿思,洛寒却知道若不抓捕他,他会捣乱。 耶律延禧不能死。 “公主,我怀疑这场刺杀就是耶律阿思谋划,立刻下令抓捕耶律阿思······” “将逆贼耶律阿思拿下!” 杀手已冲向皇帝,特里也不想再有波澜,本着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原则,先将阿思控制。 阿思自知逃不过这一劫,挥刀吼道:“儿郎们,随我杀了这挑拨离间的妖道······” 他还抱有侥幸,只要杀了洛寒,就不能证明两个刺客是他的随从。 “公主,借弓箭一用。” 特里将弓箭递给洛寒,洛寒随手交给花荣道:“花荣、二娘,你俩保护好公主。鲍黯、时迁随我去保护陛下,顺便抓几个鬼樊楼活口······” “是,先生。” 花荣接过弓箭,张弓搭箭,连续三箭射死耶律阿思的三个随从。 “好箭法!” 特里没有想到洛寒的这个随从箭出如神,忙喊道,“擒贼先擒王,你把阿思射下马,别射死了,我要亲自审问他······” “咻!” 花荣瞄准,右手松开弓弦,箭矢如流星飞出,正中阿思右眼。 “啊······” 阿思惨叫落马,不知死活。 特里高喊道:“尔等立刻下马受降,本公主向你们保证,只诛杀首恶耶律阿思,胁迫者既往不咎,冥顽不灵者诛三族······” 见好多人拍马靠过来帮助公主,阿思落马又不知死活,当一个随从下马跪地后,其余随从纷纷效仿。 耶律阿思的攻击瞬间被瓦解。 “都绑了!” 特里一声令下,她的护卫将耶律阿思等人都绑起来。 然后特里的目光转向另一战场。 ······ “凌弃,还不动手?” 洛寒大喝一声,杀手群中突然出现倒戈现象,一个戴着面具的大个子突然挥刀砍向自己同伴,几乎一刀毙命。 自己人倒戈,杀手顿时大乱,契丹高手趁机杀死几人。 “随我抓活口,捉住要将他们下颏卸下来,不然他们就会服毒自杀······” 洛寒等三人杀进去,根本不理杀手砍在身上的刀枪,直接对砍。 洛寒手中的蒹葭剑已沾满鲜血。 杀手们见到洛寒等人直接绕开,他们宁可和契丹高手拼命,也不愿意和这三人对垒。 对上无惧刀枪的人,他们只有死得份。 杀手头目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双管齐下也被洛寒给破了。 现在他们已被赶来的契丹人团团包围,想撤退根本不可能,但他身份特殊,不能死在这里。 头目武功高强,他连续杀死几个契丹人,然后凭借高超的轻身功夫,高高跃在空中,居高临下攻向耶律延熹。 “狗皇帝,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其实他的目的是擒拿耶律延禧,以他为质逃离猎场。 猎场外围有人接应,只要有人质,就能逃生。 第240章 毒解 几个杀手死命搏杀,就为空中跃起的头目拼的机会,若是头目落在耶律延禧跟前,事态便变得不可捉摸。 “箭来!” 洛寒大喝一声,手中突然多了一把精巧的弓,拉弓射箭,箭矢如流星飞出。 “噗!” 头目中箭落地,立刻被乱刀分尸。 特里在一旁干着急,她也想手刃杀手,保护皇帝,无奈花荣和孙二娘挡住她不让加入战团,并向她保证洛寒一定能救下皇帝。 当看到洛寒手中突兀出现弓箭,射杀跃起袭击皇帝的杀手后,弓箭再次突兀不见,她才明白洛寒说的手中无箭,心中有箭不是骗人的。 她由衷感激洛寒。 若非洛寒提醒,耶律延禧早被草丛中的杀手袭击。 若非洛寒奋不顾身救她,她早已魂消香散。 看着洛寒拎着蒹葭剑拼杀,特里觉得他真像个男人。 头目被诛,杀手们顿时乱了方寸,不久后全部被杀,战斗至此结束。 凌弃扔掉面具,露出真面目,好些认识的人见到,不由敬佩,洛寒居然把这个随从混入杀手群。 风波平息,耶律延禧大怒道:“将耶律阿思给朕带过来!” 随即被捆绑住的耶律阿思被带到耶律延禧跟前,被护卫强行压跪在地。 “若非洛真人,朕和越国公主已经遭你毒手,朕待你不薄,封你为于越,你却投敌卖国,与宋人联合行刺······你对得起朕对你的栽培吗?” “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你杀了我吧。” 耶律阿思圆睁独目,恨恨道,“从道宗下令杀了我大哥那天起,我和你已经成为不死不休的仇敌。可惜今日我的目标不是你这昏君,否则哪有你的性命!” 阿思一心求死。 落入耶律延禧手中会让他生不如死,这会儿激怒他就有可能被杀。 “给朕打,打死为止!” 耶律延禧大怒。 他的祖母和母亲都是被耶律乙辛诬陷而死,父亲耶律浚更是被耶律乙辛杀死,谎称自杀,就连他自己也差点被害,如今阿思提起往事,他自然怒火冲天。 既然彼此都是不死不休的仇敌,那你就去死吧。 “陛下若是打死耶律阿思,正中了他的奸计。” 洛寒劝道,“陛下且看这人是谁?” 洛寒想活捉鬼樊楼杀手,经过辛苦搏斗,才捉住了三个,是打晕后由凌弃拔掉他们的毒牙,使他们失去服毒自杀的机会,才有活口。 同时他示意把所有杀手面具取下,然后一个个查看,有没有熟面孔。 居然真被他寻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所以他突然叫停耶律延禧打死阿思的行动。 耶律延禧过来看到那个死去的杀手,突然惊呼道:“兴智?” 被洛寒一箭射死的正是安国寺和尚兴智。 耶律延禧见到怒道:“朕视安国寺如同自己家,兴智等僧更是加官进爵,赏赐不菲。谁知他们却狼子野心,要置朕于死地。传朕旨意,立刻包围安国寺,将里面僧侣全部抓捕,一个都不能逃走······” “陛下,此人恐怕不是你见到的兴智。” 凌弃说着蹲下来,轻轻在兴智面上搓揉,一会儿一张人皮面具取下,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啥意思? 有人冒充兴智? 耶律延禧愣住了。 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他已经跟不上节奏了,天堂和地狱似乎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恍然如梦。 “陛下,安国寺僧侣要抓,搞清楚真相再放了他们也不迟。” 洛寒见耶律延禧开始犹豫,忙叮嘱道,“这事既然耶律阿思所为,他应该清楚一切,包括安国寺,包括真正的幕后人。所以他现在非常想死,陛下打死他,正好遂了他的意······” “洛真人提醒的是!” 耶律延禧点点头,而后恶狠狠道,“说出真相,朕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哈哈哈哈······” 耶律阿思狂妄大笑,伤眼流血,样子十分狰狞。 “死就死,我和你前后脚而已,你还记得耶律洪基么?你和他一样已经中毒,没有解药就和你死鬼爷爷作伴去吧······哈哈哈······” 第241章 热身 我刚刚起床,牙齿都没有刷,你就给我说成亲? 看到契丹人都是正常表情,洛寒算是明白了,这个侍女说的大概不是假话。 可这又是为什么? “洛真人,你当初拔出公主的蒹葭剑干什么?” 那侍女发牢骚般问了一句,似乎有很多疑惑与愤懑。 “救命啊,还能干什么?” 洛寒满脸惊愕道,“我还能拿着蒹葭剑,给大宋百姓拜个年?” 说着,洛寒意识到可能有些麻烦,便抚额叹息道,“快过年了,我看还是早点把出使的事办完,赶快回去给丈母娘拜年。去年就没有给她及时拜年,今年若是耽误了,丈母娘的红包休想拿到手······” 这小贼说话总是这样心不在焉,可再怎么吐槽,特里也能听明白洛寒话中的意思。 他已有意中人,请勿打扰。 这是间接拒绝自己。 “可公主说过,谁拔出她的蒹葭剑······” 侍女不服气,瞪着眼睛气呼呼分辨,却被特里厉声阻止:“水仙住口,你不说话,谁都不会把你当哑巴!” 水仙委屈地撇了撇嘴,看洛寒的眼神全是幽怨。 特里心中泛起酸楚,可她一点也不恨洛寒。 洛寒奋不顾身救自己,确实是她公主的身份,但他仅为了救公主,而不是利用这个身份来得到什么回报。 “妖道,老夫告诉你,这个自恃过高的公主曾大言不惭说,谁拔出她蒹葭剑,谁就是她如意郎君······哈哈哈,自欺欺人而已,蒹葭剑在她身上,她若不让拔,谁敢去拔······” 耶律阿思狂笑着把事情原委说出。 洛寒听后,盯着特里惊呼道:“紫霞仙子?” 该特里惊愕了,她不解道:“谁、谁是紫霞仙子?” 洛寒仰头苍穹道:“紫霞仙子是和你有同样经历的一个漂亮女孩,她说谁拔出她的紫青宝剑就嫁给谁······这种事一点都不好玩,咱们还是做正事吧······” 洛寒没有把故事讲完,转头对耶律延禧道,“陛下,就地审问耶律阿思,搞清楚幕后人,还有他与安国寺勾结的细节,若是在场有同伙,立刻抓起来······” “你这狗妖道,老夫已经成功了,你非要横插一杠,老夫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今日你等休想得到半点有用的消息······” 耶律阿思要挣扎着站起来,却被几个护卫死死按住,他愤怒地抬起头,瞪着独眼吼道,“告诉你狗妖道,老夫杀过的人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今日若说一个字,老夫就认你当爷爷。你要是撬不开老夫的嘴,你就是狗娘养的······” 耶律阿思嚣张的笑着,露出一嘴黄牙,样子像极了穷途末路的疯狗。 “是条好汉,我就喜欢你这种好汉······凌弃,把他两条腿打断!” 洛寒刚刚还满脸笑意,瞬间就冷若冰霜,翻书的速度哪能和这翻脸相比。 “是,先生!” 凌弃应声上前,握住耶律阿思反绑的双手,从右往左,依次把十个手指头折断。 断指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听得那些同伙瑟瑟发抖。 “先生,我错了,请你责罚,你让我打断他双腿,我却掰断他的手指。” 凌弃低下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屁孩。 “没事,掰断指头就算你在热身,热身结束,该做正事了······你现在就打断他两条腿。” 洛寒说得很平静,就如同是说拍死一只苍蝇一样,一点也听不出来对付的对象是人。 “是,先生!” 凌弃没有动手,而是左顾右盼。 少顷,他走向远处,单手拎起一块脸盆般大小的石头走过来。 这汉子力气大啊! 耶律阿思见状吓得浑身发抖,这块石头砸下,他的腿就碎了。 当凌弃高高举起石头时,一股暖流滋润耶律阿思的裤裆,他大声求饶道:“我说······” “我以为你还会坚持一会儿,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受不了了······” 洛寒看起来有些无趣,他走到耶律阿思跟前,突然一脚踩住他的小腿骨吼道,“说,谁是狗娘养的?” “啊······” 耶律阿思一声惨叫道,“我、是我,我是狗娘养的······” “那你现在把谋划这次刺杀的目的,谁是幕后人,谁是同伙,与安国寺关系详细说出来······” 洛寒面目狰狞,吓得耶律阿思一个劲喊叫:“我说,我都说······我并不想杀了陛下,只是想杀了公主,嫁祸大宋,陛下一怒杀了使者,引起两国战争······” 耶律阿思瓦罐里倒核桃,把所有事都说出。 现场招认的同伙都被控制,但他一直说安国寺的事他不清楚,唯独知道耶律洪基爷孙俩是在安国寺中的毒。 “陛下,立刻全城戒严,还有这三个鬼樊楼杀手也一并拷打招供,现在该大行动了······” 洛寒一下子把他所有麻烦都解决了,耶律延禧自然心情爽快,他立刻下令押着一众疑犯回城,然后紧闭城门,四处抓人。 ······ “陛下,安国寺内僧侣全部控制,却出现了意外······” 禀报的是御林军统领范青,他虽是汉人,却对皇室忠心耿耿,所以会被耶律延禧委以重任。 “什么意外?” 耶律延禧疑惑道。 “臣将安国寺团团围住,进寺后发现主持兴义,以及他的十几个弟子,都中毒而亡······似乎有人知道了陛下要控制安国寺的消息,提前杀人灭口······后来臣又发现,兴义也戴着人皮面具,我们平日见到的兴义只是个面具······” 耶律延禧皱眉沉思。 通过耶律阿思招供的信息判断,他和祖父中毒的原因就是喝了兴义泡的茶。 是他们太相信这个和尚了。 可问题又来了。 这兴义是早就被人杀死冒充,还是用人皮面具金蝉脱壳? 这事只有去找鲜演大师,才能找到真相。 倘若鲜演也是鬼樊楼的人······他都不敢想了。 “范青,你拿朕的金牌,立刻去上京,把鲜演大师带回京城······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事,朕都要活着的鲜演······若是死人,你就下去陪他吧······” “臣遵旨!” 第242章 地狱 辽上京临潢府,西山坡一个农家小院内,一个健五十多岁的僧人冷着脸,旁边一个中年女子正在垂泪。 “表哥,现在放手还来得及。救尽天下苍生,心中不留一念,你一心向佛,就不应该做这种蛇蝎心肠的事······” “人这一生皆在渡,渡人、渡心、渡自己,表妹不懂我的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拯救汉人江山,替千千万万被鞑虏欺辱的汉儿创建光明······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如果我的牺牲能归还汉儿江山,蛇蝎心肠也值得!” 僧人就是辽著名的鲜演大师,女子是他表妹苏母姑。 鲜演俗家姓李,名慕寺,本是汉人,幼年丧父后,遭遇大灾,母亲带着他和表妹苏母姑一路乞讨,来到辽上京安家,几年后母亲也亡故。 从此兄妹相依为命,苏母姑本以为她会成为李慕寺的妻子,男耕女织过一辈子,谁知李慕寺突然在开龙寺剃度。 苏母姑很伤心,没嫁人也没流露出伤心,她觉得李慕寺出家是生活所迫,总会有一天,他会还俗。 她一直在等,但这一等等来的却是更大的伤害。 苏母姑衣食无忧,因为李寺慕很快有名,经常会给自己送钱和各种生活用品。 但她也发现了李寺慕的秘密,李慕寺是个杀手头目。 李慕寺试图说服苏母姑,谁知苏母姑听后更为激动。 “别用大道理来圆谎了,你这么说你信吗?那么多无辜的人白白送命,你就忍心吗?” 苏母姑泪如泉涌,“我花着沾满鲜血的钱,睡着都会被恶梦吓醒,你却一而再再而三不知收敛,佛祖怎么不收了你?” “你嘴里的汉人江山,以前姓李,现在姓赵,与你有什么关系?尽管你也姓李,可八竿子打不着······别再生活在杀戮中,收手吧,佛说了,回头是岸······” 李寺慕哑言,陷入沉思。 他原以为苏母姑只是发现了他的某些行为,不想她知道的更多。 她连鬼樊楼的是南唐后裔的事都清楚,其他事就更不必说了。 他觉得宗主就是个大傻逼,为了支持耶律阿思,不惜暴露安国寺,培养了那么久的杀手,也白白送命。 明显会祸及自己,耶律延禧顺着兴义挖过来,他难免会被盯上。 刚刚想好善后的办法,不想苏母姑却啥也知道。 这该如何是好? 杀了与自己相依为命的表妹,他下不去手,可若是回头,他就会没有头。 鬼樊楼是不归路,容不得背叛。 良久,李慕寺叹了一口气,戴上假发,披上黑袍,转身离开。 走到村口,李慕寺发现等自己的小沙弥没有出现,他张望稍许突然觉得不对劲,转头就往回跑。 进了苏母姑家,就见表妹已断气,小沙弥合十道:“大师进退维谷,贫僧送她去极乐世界,助大师拨云见日······” 李慕寺悲痛欲绝,看着死去的表妹,突然暴起,一把捏碎小沙弥的喉咙。 小沙弥能猜透自己心思杀了表妹,自然也能把这事传出去,他不想背负这个骂名。 接着李慕寺将二人尸体放在一起,堆上柴,泼上菜油,再在中间点了一根蜡。 半个时辰后,蜡烛短了,必然会引起大火。 一了百了。 以后他再也没有牵挂了,接下来迎接耶律延禧的审问。 他有信心过了这关。 ······ 耶律阿思全招了。 他是权臣耶律乙辛的弟弟,乙辛见自己大势已去,便和阿思谋划好,让弟弟举报哥哥,演一场苦情大戏,来保住他们一族的富贵。 耶律乙辛被赐死,家族富贵如前,耶律阿思还被封为于越。 如果一切都按兄弟俩谋划好的路走,他们家族会在辽国长盛不衰,但耶律阿思被仇恨和野心蒙蔽,结党营私,企图做第二个耶律乙辛,甚至窥视那把椅子。 于是他痛快和鬼樊楼合作。 尽管他知道鬼樊楼是南唐余孽,也知道鬼樊楼行动的目的是挑起两国战争,用辽国消耗宋朝国力,企图曲线复国,但在巨大利益诱惑下,他还是跳进了坑。 孰不知这个坑就是他整个族人的墓地。 洛寒一直认为耶律阿思是炮灰,这事还有幕后人,但怕死的耶律阿思再怎么拷打也说不出其他信息。 这说明要么真是这个不自量力的家伙是个半脑子,要么幕后人藏得更深。 ······ 鲜演被押到中京,却洗清了所有嫌疑。 兴义和兴智的人皮面具是真,表明他俩早被人杀害,然后割下脸皮做面具······他在安国寺的弟子是别人冒充的。 耶律延禧深信不疑。 他觉得真相大白,趁机大杀四方,铲除异己。 当初受耶律乙辛之命,害死他父亲耶律淳的凶手萧达鲁古,耶律挞不也等人全部诛杀,子孙均发配到边疆受罪。 耶律乙辛党羽也一网打尽,罪大恶极者诛杀,从者均举家发配。 掘耶律乙辛、得里特之墓,剖棺戮尸,三代男丁皆尽诛杀,女子分赐给之前被冤死的官员之家。 耶律阿思死得更残。 他勾结鬼樊楼杀手行刺皇帝,是实打实的叛国者。 又曾是耶律乙辛的党羽,二罪归一,被诛杀九族,男女皆诛。 萧岩寿、耶律撒剌、萧速撒、萧挞不也等臣曾与耶律乙辛对抗,遭耶律乙辛迫害而死,耶律延禧给他们逐个平反,并绘像宜福殿,表彰其忠烈事迹。 而后,耶律延禧又追谥父亲昭怀太子耶律浚为大孝顺圣皇帝,庙号顺宗,母亲萧骨浴为贞顺皇后。 祖母宣懿皇后萧观音和父母的冤屈都得到昭雪。 耶律延禧拨云见日,心中狂喜,一张圣旨便发下去。 “战日”第一名是洛寒,赏赐的牛羊人口换算成钱,以金子方式赐给洛寒。 同时封洛寒为南院大王,属于名誉王爵。 洛寒拒绝,传旨太监将礼物和圣旨放在使馆就走了。 洛寒苦笑,只好笑纳。 这些契丹人真是奇怪。 耶律特里把自己当做至尊宝,耶律延禧又把他当做萧峰。 至尊宝这个号名字决定他无缘紫霞,可接受南院大王的称号后,他会不会像萧峰一样跳崖? 他想他不会那么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