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撩,会心动》 第一章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 海城大学前两天才开的樱花,此时已经不住寒风的考验,扑扑簌簌地飘落了一地。 池芋吸了吸冻红的鼻尖,也顾不上浮掉落发间的樱花瓣,白色的小皮靴哒哒地踏上了教学楼的台阶,匆匆拐进了今晚动漫社团活动所在教室。 其实距离毕业只剩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她也在一家叫做《理想之家》的设计类杂志社开始了实习的工作,压根没必要再去花时间参加什么社团活动。 但经不住她社团学妹顾晓妍的软磨硬泡,说什么也想让她一起出cs去参加下个月的漫展。 再加上她原本也打算去逛漫展,便同意了下来。 只是她没想到她一个实习生,还要在周五晚上跟着杂志社的其他员工一起加班到了快8点。 结果就是她饭也来不及吃,只能饥肠辘辘地打车赶回了学校。 “抱歉,我来晚了,加了会儿班。”池芋气喘吁吁地推开门,有些歉意地看了看已经到齐的社团成员。 “没事,我们也才到齐没一会儿。” 陈越笑了笑,拉开了自己身边的椅子,又弯腰从包里拿出了袋面包,“你应该还没吃饭吧?我来的路上顺道买的,先吃点垫垫肚子。” “还是社长你考虑得周到啊!感激不尽。”池芋弯着眉眼揶揄了他一句,接过面包坐了下来。 “应该的。” 陈越微抿了下唇,瞥了眼她发间夹带的樱花瓣,刚想抬手帮她拂掉,就听坐在对面的顾晓妍拖着长音打趣说:“社长也不是对谁都考虑得这么周到,像我今天下课晚也没来得及吃饭啊,也没见他给我买面包。” “咳。” 陈越不太自然地清了下嗓子,抬到一半的手生硬调向摸了下自己的后脖颈:“你又没跟我说你没吃饭,而且学姐百忙之中还抽空来参加社团活动,特殊关照下是应该的。” “是是是。” 顾晓妍托着腮敷衍地应了句,眸光微眯瞄了眼陈越微红的耳尖,才转向池芋提醒说,“学姐,你头发上有樱花。” “啊?哦。”池芋愣了下,快速抬手拨了拨头顶的发丝,“还有吗?” “还在呢。”顾晓妍轻笑了声,戳陈越说,“社长你帮她拿掉呗。” 陈越身子微微僵了下,才有点不好意思地伸手帮她拂掉了头上的花瓣:“好了。” “谢了!”池芋转头朝他笑了下,明眸皓齿,眉眼生动得压过了窗外摇曳的夜樱。 陈越捏了下指间的花瓣,不动声色地将手抄进了裤兜里,看向其他人说:“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开始会议吧。” 今天会议要讨论的,就是关于下个月的漫展准备。 其中关于同人本、同人周边之类的创作与贩售,池芋已经没精力再参加,所以她就是在一旁啃着面包,听了个热闹。 等到开始讨论今年要一起出cs的角色时,她才放下了手中的面包说:“我觉得《暗夜代理人》还不错,里面角色多,适合我们团体出,而且这部是去年十月的新番,所以到现在热度依旧挺高的。” “我也想提这部来着!”顾晓妍跟着点了点头,“里面角色的服装造型都很有特点,我很想试试看。” 她是服装设计专业大三生,平时就很喜欢自己动手做衣服,很不屑于从网上购买那种粗制滥造的cs服装。 而她最得意的一件作品,就是池芋大二在漫展时穿的一套带翅膀的战斗服。 蝴蝶结绑带、粉色蓬蓬裙、白丝袜,从头细致到脚的高还原服装造型,再加上池芋原本就精致漂亮得如同漫画少女的长相,cs照片微博一发就获得了上万的转发关注,池芋也成为了圈内小有名气的cser。 “那先把《暗夜代理人》作为一个选项,其他人还有什么建议吗?”陈越走去前面的黑板,写下了动画的名字。 陆陆续续的,又有几个参与cs活动的成员提出了两三个经典动画的选择。 但最终一圈投票下来,还是《暗夜代理人》胜出了。 接下来就是cs角色分配的问题。 其中人气最高当属神秘莫测的博士约兰和长相甜美身材热辣的女杀手雪莉。 但约兰这个角色实在是有些难以把握,他像是极地深埋的冰川,又像是海上浮起的迷雾,偶尔流露出的温情,不似太阳温暖,却能照亮最暗的夜。 而且他的服装造型算是整部动画里最简单的,白衣黑裤,衬衫从来都一丝不苟地系在喉结下方。 如果本身长得不够帅,气质也平平的人去cs这个角色,那只会是自取其辱。 社团里的男生也都很有自知之明,就算约兰的人气再高,也没人敢自告奋勇地去争这个角色。 反观女生这边,因为雪莉一身黑色皮衣手持长鞭的造型性感又夺目,还能靠妆造弥补长相的不足,所以好几个女生都跃跃欲试。 但一圈投票比较下来,还是池芋最适合。 毕竟她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一笑就很贴动画里的雪莉本人。 但见有个大一的新生还挺不高兴的,而且她也是雪莉那一挂的甜美长相,池芋便笑笑推脱说自己cs别人也可以,这个角色让给最想出的人好了。 顾晓妍瞥了眼那个脸色不好的新生,幽幽转向陈越说:“社长,你来决定呗。” 陈越几乎不假思索地说:“还是让学姐出吧,她也是最后一次参与我们的社团活动了,其他人之后还有一起出cs的机会。” “就是说,学姐你也别推脱了,我还想给你做雪莉的那身皮衣裙呢,你穿上去肯定超级对味!” 顾晓妍眨了眨眼睛,又对陈越说,“社长你来cs博士约兰呗,毕竟你可是我们的社草,颜值担当。” 陈越被她调侃得耳根红了下,还没来得及表态就听池芋笑说:“但社长他气质不太贴约兰,太温和了,不够高冷。” “这倒是。”顾晓妍顿了下,“只是约兰那个清冷缥缈的气质,别说咱们社团了,整个学校都难找出来贴合的,也只能让社长勉强模仿下了。” “确实。”池芋点了点头,脑海中倏然闪过了一个人。 他可以说是她遇到过的,气质最贴约兰的人。 也是她告白即失恋的初恋。 不过她已经五年没见过他了,他留给她的印象只是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她甚至怀疑自己再见到他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但即便只剩模糊的轮廓,他当年带给她的悸动与难以言说的耻辱,依旧像把钝掉的小刀,会在她想起他时割在她的心脏上。 不疼,但恼人。 - 等所有角色的cs分配完毕,讨论会也就结束了。 池芋站起身,正准备和顾晓妍一起离开,脚上白色锃亮的小皮靴就被人踩了一脚,留下了一个明显的脏印。 “哎呀,不好意思啊学姐。” 一个娇得能掐出水的女声在她头顶响起。 池芋眉头轻蹙地抬起头,发现是刚才那个脸色不佳的大一新生。 她虽然嘴上道着歉,脸上也挂着讪笑,但看她的眼神并没有几分不好意思,甚至还直勾勾地带了点敌意。 池芋虽然心里有点不爽刚买的新鞋就被人踩脏了,对方还没有一点道歉的诚意,但毕竟她面上好声好气说了对不起了,她也没法揪着她不放,只能笑了笑说:“没事,我回去擦擦就好了。” “下次走路好好看道,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们学姐这么好说话。” 顾晓妍没好气地插了句,才挽起池芋的胳膊,压低声音说,“这女生叫林岚,平时社团活动就属她事多,而且她应该是想把社长拿下的,所以才这么针对你。” “啊?”池芋微微愣了下,“难道不是因为我刚刚占掉了她想cs的角色吗?而且她想追陈越关我什么事。” “姐姐,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陈越喜欢你啊!”顾晓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有吧,他也没跟我表白啥的,我们就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池芋茫然道。 “我看他只是不敢表白,喜欢肯定是喜欢你的。”顾晓妍肯定道。 “这只是你的猜想……” “不只是我的猜想,你看林岚对你那个态度,明显也是感觉到了啊!” “可能是她太敏感了。”池芋不太确定道。 “哎,我觉得是你太不敏感了,真的是对恋爱这事一点都不上心。”顾晓妍摇了摇头。 “……” 对此,池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一直以来都是,喜欢就去跟人家告白。 虽然她也就在16岁的时候告白过那一次。 因为那之后她就没再遇见过喜欢的人。 其实大学四年来追她的男生也不少,但她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找到当年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便一直单身到了现在。 “其实我觉得陈越他挺不错的,长得帅,性格又好,你不考虑下吗?”顾晓妍眨了眨眼睛。 “是挺好的,但我不喜欢年龄比我小的。”池芋笑了笑。 “啧,陈越竟然因为年龄被你pass掉了,也太惨了。”顾晓妍啧了啧舌,又好奇问,“所以学姐你是喜欢年上大叔?” “呃,大叔不至于,比我大个五岁就够了。”她回道,又不自觉代入了她和初恋的年龄差。 顾晓妍沉思了下说:“那你得抓紧时间找。” “为啥?” “因为再过几年符合你标准的就是年过三十的男人了!” 顾晓妍顿了下,张望了下四周,小声说,“d爱体验是会打折扣的。” 第二章 虽然从来没谈过恋爱,但池芋并不是一个多么保守的女生。 早在刚上大学时,她就在和朋友去荷兰旅游的时候,看过那种真枪实弹的成人shw。 印象很深倒不是因为这事给她带来的视觉冲击,而是因为轮到她去窗口观看的那1分钟里,里面的两个人全是前戏,她感觉自己看了个寂寞。 两欧就这么打了水漂,真的坑。 不过顾晓妍提到的这个问题,她之前是完全没有想过。 但这种事情,急也没用,她又不可能凭空就给自己变出一个理想男人拿来体验一下。 而且她实习所在杂志社,直的男人都没几个,她已经可以预见自己也没可能在职场上遇见意中人了。 “也难说,你不是记者吗?出去采访的时候不是会有很多认识各种人的机会嘛。”顾晓妍安慰她道。 “我们一个生活设计类的杂志,采访到的很多设计师也都不直。”池芋苦笑了下。 “概率问题,说不定就能走个桃花运,碰上个笔直的大帅哥。” “有那运气我不如去买彩票。”池芋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短暂在学校住了两晚,池芋又开启了社畜的生活,同时迎来了一个新的采访机会。 那是个关于老小区改造的建筑项目,她年前就有所耳闻,说是不同于过去单纯加固建筑刷漆搞绿化之类的改造模式,这次的改造非常的超前,好像是政府打造未来社区的一次试点,搞出了共享空间、屋顶花园、创业区之类的东西。 而这个项目最近开始进入了收尾阶段,所以杂志社想要抢占采访先机,跟踪报道改造完成的小区,深挖一些项目背后的故事。 原本这个备受重视的采访原本是由综合能力比较强的一组负责,但因为迟迟无法联系上这项目背后的总设计师,只能采访到负责现场施工对接的项目经理,所以这报道的含金量一下子就跌了不少,便丢给了池芋所在的二组来做。 于是一大早,池芋邮箱里就塞满了一组转发过来的采访资料。她一边拖着鼠标分类整理着,一边小声问身边的张丹丹: “丹丹姐,哪个建筑设计师这么大牌的啊?竟然采访都约不上。” 要知道《理想之家》已经是设计业内顶尖的杂志了,很多独立设计师巴不得能被他们临幸采访下,来抬一下自己的身价。 “传说是叫埃文,年纪轻轻地就拿下过皇家建筑协会奖,去年才回国开了个建筑师事务所。”张丹丹回道。 她是负责带实习生的正式记者,入职杂志社已经快四年。而且之前也是海城大学传媒毕业的,所以对手下这个乖巧可人的学妹有着天然的好感,没事也会跟她聊些杂志社里的八卦,并不会忌讳她实习生的身份。 “外国人啊?”池芋有点意外道。 “不是,只是他对外都用这个英文名,真名不太清楚。” “这么神秘。”池芋啧了啧舌,又想到说,“我哥也有自己的建筑事务所,就没他这么大牌。” “可能你哥没他有名气吧。” “但我哥一样很厉害,他也是美国读了大学又工作了几年才回来的!”池芋骄傲地挺了下胸。 “那听上去确实很厉害,他的事务所叫什么?”张丹丹轻笑道。 “呃……”池芋身子僵了下,有点尴尬道,“不知道。” “不是你亲哥吗?”张丹丹扬了下眉。 “是,但我对他的关心有限。”池芋嘿嘿笑了下。 毕竟她哥比她大了五岁,而且高中毕业就出了国,平时聚少离多的,还老在她面前端长辈的架子,所以两人就算碰面也深聊不了几句,言语间全是真情实感的互怼。 也就是他不在场时,她才会跟别人夸夸他。 - 因为采访降级,杂志社给出的刊登版面也砍了大半,所以需要准备的问题也不是很多。 很快她们就和对方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在一个晴朗的午后前往了项目所在的南浦新村。 这里曾经是海城最早一批的工人居住地,里面大多是始建于70年代的楼房,层高不会超过六楼,面积也就四五十平,还有不少住户需要在走廊里共用厨房。 在经历了几十年的变迁后,这里居住的都是些退休工人,很少见年轻人的身影,在改造前整个街区都死气沉沉的,门口也只有些卖水果蔬菜肉类水产的店铺,脏兮兮的污水顺着碎裂石砖,蔓延至对面的寿衣花圈店。 因为南浦新村距离海城大学很近,池芋过去打车回学校的时候时常会路过。但她从未在车窗里多看这里一眼,直到去年它开始封路改造的时候,她才注意到了这个小区的存在。 但她大四这一年几乎都住在她哥那里,所以对于这的改造进展,她也不是很清楚,只能从路边变成彩色的石墩上窥见一二。 直到今天,她才真正地踏上了南浦新村前的街道,看到了门口翻天覆地的变化。 “丹丹姐,这是不是资料上说的那家咖啡馆?” 池芋瞅了瞅还没装门和招牌的一间店铺,里面偏工业风质感的装修已经完成了个七七八八。 “看那个吧台,应该是。”张丹丹点了点头。 “感觉还挺好看的,有做网红咖啡店的潜质,这边开业后不会变成个打卡地吧?” “初期可能会,但你细看这边也没有特别适合拍照的地方,生活气息依旧很重。”张丹丹笑道。 “这倒是。” 池芋边走边环顾着四周,见那些蔬菜水果店都还在,只是比过去干净明亮了许多,但给人的总体感觉却变得活力了起来。 而走进小区,里面新建的共享空间更是让人耳目一新,不仅有可供居民做饭的开放式厨房,还有留给年轻创业者的工作室。 简约却不简单的造型,大胆却和谐的色彩选择,无一不彰显着背后设计师的品味和水准。 可惜今天的采访对象只是负责这项目的经理林宇,不然她真想瞧瞧这位才华横溢的设计师长啥样。 池芋心想着,跟在张丹丹身后走进了约定采访的工作室。 这间工作室设计得线条明确,现代感十足。南面坐落着几扇巨大的落地窗,午后的阳光洒进,光晕模糊了坐在窗边男人,但从他挺拔的身形和棱角分明的轮廓看,肯定是个货真价实的帅哥。 顾晓妍的嘴是开了光吗?她的桃花运似乎要来了。 池芋心中不由升起了几分期待。 见有人进来了,男人礼貌性地从窗边站起了身,一身烟灰色的西装折射着太阳的光,像是镶了金箔,贵气逼人。 但他宽肩窄腰的完美身材和周身散发出的清冷感,又让人觉不是这身矜贵的西装在衬他,而是他让这西装变得更加高级了起来。 纵使张丹丹过去采访过不少领域里大佬级的人物,这一刻还是被眼前男人强大的气场压得绷直了腰背,略微有些磕巴道:“您,您好,是林经理吧?我们是之前和您约采访的《理想之家》记者。” “林经理今天临时有点事情,所以我替他来了。” 男人淡淡开口,嗓音如同万年冰山缓缓淌下的雪水,清冽又不带一丝杂质。 池芋某根神经突得跳了下,因为这声音,对她来说有点似曾相识,她不禁屏住了呼吸,顶着刺眼的光照,努力瞅了瞅男人那张随着距离的拉近变得越来越清晰的脸。 在他那张令人过目难忘的脸清清楚楚地映入她眼帘的那一刻,池芋心中那把钝掉的小刀瞬间就被开了刃,直直捅在了她的心脏上。 因为他才不是什么天降桃花,而是曾让她羞到无地自容的煞星初恋,沈时礼。 亏她之前还觉得再见面,她也不一定能认出他。 结果只这一眼,记忆里模糊的画面就像经过了高级的旧照还原技术,一下子就让她想起了他的模样。 五年过去了,他的变化并不大,只是褪去了一点少年的青涩,轮廓线条变得冷硬了几分,气场又强大了些罢了。 靠!早知道他就是那什么埃文,她肯定会想办法翘掉这次采访。 就算翘不掉,她起码也能提前做个心理建设。 哪能像现在这样陷入如此猝不及防的重逢。 池芋咽了咽喉咙,百感交集的情绪像是摇晃半天后拔掉塞子的气泡水,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黏黏糊糊湿了一身。 大概是感受到了她木愣愣盯着他的目光,男人点漆般的瞳眸看向了她。 池芋呼吸一滞,还没来得及自然收回眼神,就见他淡漠移开了视线,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仿佛对他来说,她只是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而不是曾经缠了他一整个暑假的妹妹。 所以,他是没有认出她来吗? 池芋不自觉地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觉得不是没可能。 毕竟她那时才刚16岁,身高还不到1米6,而且刚结束中考,被她妈各种大鱼大肉的营养补得比现在圆润得多,五官也没有完全长开。 既然他没认出她,那她也不用太紧张,先表现得自然点,把这采访混过去再说。 没料到采访对象换人的张丹丹愣了片刻,才不太确定地问:“那您是这项目的……” “总设计,埃文。”他淡淡回答道。 “原来是埃文先生!您好您好,幸会幸会。” 张丹丹一时激动得语无伦次了起来,赶忙重新自我介绍说,“我是《理想之家》的记者,张丹丹。” 埃文微微颔了下首,疏淡眸光又看向了她身边的池芋,似乎在询问她的身份。 察觉到他眼神的张丹丹立马又为他介绍说:“这是跟着我一起学习采访的实习生,池……” “雪,雪莉!”池芋猛地回神打断了张丹丹的话,嗓子还因为急切破了音,听上去有几分的滑稽。 空气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张丹丹快速斜睨了她一眼,不懂她为什么突然给自己起了个英文名。 池芋不禁尬笑了下,弥补般挺直了腰板,稳着声线重新自我介绍说: “埃文先生您好,我叫雪莉,我一直都很喜欢您的建筑作品,所以刚刚见到您真人,有点激动过了头,还望您见谅。” 第三章 想着要采访,池芋今天打扮得格外职业风。米色的长款大衣,内搭轻薄的杏色高领毛衣,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下身穿了条千鸟格的短裙,笔直纤细的小腿没入了白色的小皮靴。 沈时礼深不可测的眸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片刻。 池芋微微咽了下喉咙,脸上努力维持着礼貌的甜笑,落落大方地和他对视着。 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在他深潭般幽沉的眼底捕捉到了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但那抹笑意稍纵即逝,他看她的眼神依旧像隔着一层薄雾般淡漠疏离,仿佛那只是她自己的错觉。 “是么?” 他薄唇轻启,不动声色地问,“雪莉小姐喜欢我的哪个建筑作品?” 没料到他会追问的池芋微微僵了下,所幸她采访前的功课做得还算到位,勉强凭借着记忆报出了个建筑的名字。 说完,她紧张地抿了下唇,长睫也心虚地扇了扇。 沈时礼瞳眸轻眯了下,没再评价她的回答,只微微抬了下骨节分明的手,做出了个请她们入座的姿势。 “我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接受你们的采访,但抱歉我不会接受拍照。” 他淡淡扫眼池芋肩上挂着的单反相机。 “没事没事,能采访到您已经是我们的荣幸了。” 张丹丹连忙点了点头,又讪笑说,“之前您说没时间接受我们的采访,所以我们今天准备的话题可能不是很充分……” “无论是我来,还是林宇来,会回答的都是关于项目的问题。” 沈时礼已经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直截了当地切断了她想采访他个人事情的念想。 张丹丹微微怔了下,才点了点头说:“了解。那采访中我们可以使用录音笔吗?只用于记录,不会外传。” “可以。” 沈时礼淡淡回了句,斜靠着椅背,姿势闲适地坐了下来。 在他坐下后,池芋才和张丹丹一起顺着他的指示,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两人都有些拘谨地挺直了背,收拢了膝盖,显得对面好像不是什么被她们采访的人,而是拷问要拷问她们的面试官。 不过张丹丹毕竟是有过很多采访经验的人,很快她就找回了记者该有的感觉,按照提前准备好的问题,循序渐进地采访起了他关于南浦新村的改造。 池芋虽然一直拿着笔,好像很认真地低着头在笔记本上记录着采访,但她大脑压根就没进入工作状态,还在心不在焉地想和沈时礼意外重逢的这件事。 反正有录音笔在,她大不了等回杂志社再去重听和整理,也不会耽误什么。 她现在更想先理清自己对眼前这男人到底抱有怎样的一种情感。 不可否认,他作为她少女时代的初恋,他这张冷月般清隽的脸依旧分毫不差地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如果没有过去那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她肯定控制不了自己对他的心动。 但一想到他当年对她少女心思的无情践踏,她就气不打一出来。 她清清楚楚记得那是她中考完的暑假。 天气炎热得像是要将人烤化,窗外声声不绝的蝉鸣单调又乏味,似乎在昭示这个夏天也一样的无趣。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池芋原想和几个班上的朋友结伴去西藏穷游,不参团也不要家长陪同,来一场真正独立的青春之旅。 然而她妈说什么也不肯同意,觉得她还没到能独立去旅行的年纪,一定要去玩的话,必须要跟正规的旅行团一起。 几轮争吵下来,她不仅没能争取到她妈的放行,还被扣下了自己存的压岁钱,以防她拿着钱和朋友偷跑去西藏。 最终她只能蹲在家里,吹着空调看着漫画来打发无聊的假期。 直到她哥池呈也放了暑假,带着他在麻省理工的好友沈时礼回了家。 她还记得初见他的那天,她正穿着清凉的小背心和家居短裤,斜躺在沙发上看新出的《暗夜代理人》漫画。 虽然她妈在出门前就嘱咐过她,池呈今天会带朋友一起回家,让她注意点着装,别那么随便。 但天实在太热,空调又不给力,她就想着等她哥快到家的时候再去换衣服。 怪就怪手里的漫画太过精彩,里面的约兰博士又太有魅力,她看着看着就忘记了时间。 等池呈和沈时礼一起进门时,看到就是她七扭八歪地躺在沙发上,肩头吊带滑落在臂弯,眼睛长在漫画书上,脸上还挂着花痴般的笑。 过了足足十秒,她才反应过来有人进屋了,猛地惊叫一声,从沙发上弹起了身,拖鞋也顾不得穿,边骂她哥回来不敲门,边捞着自己肩头的吊带,慌慌张张地逃离了客厅,甚至没敢去看他身边的男生一眼。 池呈无奈看了眼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说:“我回自己家,敲什么门。” 之后才转向身边的沈时礼解释:“我妹池芋,刚初中毕业,总这样毛毛躁躁一惊一乍的,没吓到你吧。” “没,小女孩活泼点,也可爱的。”他淡淡笑了下。 “可爱确实可爱的,小小年纪在学校里就收了一堆男生的情书,我真怕她被哪个臭小子给骗去了。” 池呈轻叹了口气,“所幸她还跟个小孩似,整天就爱看漫画,对恋爱这事没兴趣。” 池呈说着捡起了她丢在沙发上的几本漫画,整理放到了一旁的书柜。 池芋在自己卧室磨磨蹭蹭地换好衣服,又重新扎了下自己躺歪了的丸子头,才有点拘谨地回到了客厅。 “哥。”她喊了声在帮沈时礼安排客房的池呈。 两人同时回过了头。 池芋这才看清了他身边的朋友,虽是简单的白衣黑裤,却带着高不可攀的气质,如同挂在天上的月亮,冷寂清幽。 而他那双眼尾略微上挑的,黑瞳深似海的眼睛,一下子就让她想到了《暗夜代理人》里的约兰博士。 倘若约兰来到三次元的话,一定就是她眼前这男生的模样。 史无前例的,她心跳漏了一拍,不由自主地就躲开了他的注视。 “漫画我给你收到客厅书架上了。”池呈已经猜到了她要问什么,直接回答道。 “哦,我知道了。” 池芋抿了抿唇,又忍不住偷瞄了眼他身边的沈时礼,压着砰砰直跳的心脏问,“那不给我介绍下你的朋友吗?我之后怎么称呼他呀……” “你也喊他哥就行了。”池呈似乎懒得同她多介绍。 “……我喊你也是哥,哪知道在喊谁。”池芋不满地撇了撇嘴。 “那你喊我时礼哥吧。”沈时礼淡淡插言。 嗓音清冽,如同融化的雪水灌进了少女的心房。 明明是清凉微冷的,池芋却莫名耳根烫了起来,略显不自在地点了下头。 “好的,时礼哥。” 打那天之后,池芋在家里变得安静稳重了许多,每天出房间前还要对着桌上的梳妆镜认真扎下自己乱蓬蓬的头发,才会换上自己原来出门才会穿的小洋裙走去客厅。 至于她成功去西藏玩的朋友分享在聊天群里的照片,她也不再觉得多么羡慕,顶多敷衍几句赞美的话。 察觉到她变化的朋友不由调侃问她是不是在家里憋坏了,怎么连话都变少了。 池芋不由“切”了一声,快速输入道:【才没有,我家里现在可住了一个绝世大帅哥,我没工夫跟你们说话】 群消息:【什么大帅哥?来张照片看看呗?】 池芋:【没有照片……】 群消息:【没有照片一律按小沈阳处理】 池芋:【等着】 她可不能忍受长相气质能和她漫画男神约兰一较高下的时礼哥,被人说是小沈阳。 池芋跑出房间,没在客厅见到沈时礼的身影,便又扒在他哥的房间门口瞅了瞅。 “鬼鬼祟祟地看啥呢?” 在电脑前绘制建筑图的池呈听到动静转过了头。 “我时礼哥呢?”池芋眨了眨眼睛。 “你找他做什么?”池呈眉头轻蹙了下。 “我……有数学题不会,想让他教教我。”她随便扯了个谎。 “你都中考完了,哪来的数学题?”他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我这不在预习高中的课程嘛。”她讪讪笑了下。 “之前没见你这么热爱学习。” “人是会变的,我成长了还不好?” “……什么题?我教你。”池呈妥协地叹了口气。 “不要,你之前给我讲题一点耐心都没有,就会说我笨。”池芋撇了撇嘴。 池呈无奈凝了她几秒后说:“沈时礼在客房里,你去问问,他可能更没耐心教你。” “知道了。” 池芋朝他扮了个鬼脸,就关门走人了。 其实她也没骗她哥太多,她确实有在预习高中的课程,毕竟她考上的是长洲最好的重点高中,听班上学霸说,不少人都会在暑假里提前学些课程,以便进入高中后还成维持住靠前的名次。 为了自己的谎言不被拆穿,池芋干脆先回自己房间找了道高难度的数学题,才捏着辅导书敲开了沈时礼的房门。 她进去的时候,沈时礼还立在窗前在讲电话,她不由脚步顿了下,但他却眼神示意她不用走。 之后他简短说了几句粤语,便直接挂断了电话,切换普通话问她:“有事?” “嗯……有数学题不会,时礼哥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池芋小心翼翼地问道。 虽然她听不懂粤语,也不知道他刚才说了什么,但因为他讲电话时始终蹙着眉,语气也比平时还要冷个几分,所以她判断他现在的心情可能不是很好。 而且她前两天听池呈跟她妈说,沈时礼是因为跟家里闹了矛盾,才不想在暑假时回家。他看他孤零零一个人在美国也凄惨,便邀请他来家里做客。 反正他家房子也大,父母又都是大学教授,到了暑假经常出去旅游或是做项目,也不常在家,所以他来住个夏天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至于这矛盾是什么,她哥并没提,只说他家是港城做生意的,家庭关系稍微有点复杂。 “哦,怎么不去问你亲哥?”沈时礼轻挑了下眉稍,看她的眸光略微带了点探究。 池芋不由攥紧了手中的辅导书,大脑飞速运转说: “我哥他脑子没你聪明,这题他解不了!” 第四章 沈时礼住的是客卧,房间里除了床和衣柜以外,再无其他的家具。 为了方便他用笔记本电脑,池呈给了他一张可以放在床上的折叠桌。 所以此时他也只能坐在床边,长腿上架着折叠桌板,辅导书压在上面,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笔,垂头算着池芋交给他的数学难题。 夜很静,能清楚听到床头时钟走动的哒哒声和他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池芋拘谨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站了片刻,见他注意力已完全放在了数学题上,才悄悄从兜里摸出手机,对着他打开了相机。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她忘记给手机静音。 只听“咔嚓”一声,沈时礼握着笔的手一顿,缓缓撩起了眼皮。 平静中带了点询问的目光像是针灸用的毫针,没什么威胁性,却精准打到了她的穴位,让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好半天,她才放下了手机背到身后,结结巴巴说:“那个,我,我在自拍,干等着怪无聊的。” 他幽深的瞳眸又凝了她两秒,才淡淡说:“再等两分钟就够了。” “不,不急。我没有催你的意思,时礼哥你慢慢算就行……” 池芋讪讪笑了下,捏着手机的手心紧张得渗出了点汗。 她其实也考虑过要不要直接问他要张照片,但这无疑会显得她像个花痴。 她并不想给他留下这样的印象。 在沈时礼重新垂下眼算题后,池芋才稍稍松了口气,快速瞄了眼手机上的照片。 很好,没有拍糊。 而且她这个微微俯拍的角度,显得他下颌线更加的分明,低垂的眉骨也愈发深邃立体,简直能迷死人。 她不由勾了勾唇角,满怀骄傲地将照片发送到了群里:【给你们看看真正的帅哥】 刚发送完毕,她就听沈时礼招呼她说题算完了,便赶紧按掉手机,凑到了他的身边。 沈时礼将手中的辅导书递还给了她:“解题步骤我都写在上面了,你看看明白吗?” “嗯,谢谢时礼哥!”池芋欢快地接过辅导书,快速扫了眼书上的字迹,就和他本人的感觉一样,清隽中又带着种一丝不苟的板正在。 而且大概是为了照顾她理解,他每一步都写得非常详细,一遍通读下来,池芋便已轻松掌握了这题的解法。 但她心底还是想和他多待一会儿,便假装困惑地抬起脸说:“时礼哥,我中间那几步没太看懂,你能再帮我讲讲吗?” “哪几步?”他问。 “就是这里。”池芋随便找了步骤指了下。 沈时礼淡淡扫了眼,手指轻点了下床沿的空位说:“你坐过来,我给你拆解讲一下。” “嗯。”池芋抿了抿唇,压着雀跃的心情,乖巧地坐到了他的身边。 这大概是他来她家后,她离他最近的一次。 她能闻到他衬衫上淡淡的皂角香味,其实用的就是她家里的洗衣粉,但她头一次觉得这味道异常得好闻。 “像这样……” 他笔尖在纸上写着公式,她低着脑袋,看似在认真看他写的内容,实则眼睛盯着的,是他骨节分明的手,随着书写的动作,手背上的青筋微微突起,衬得他的皮肤愈发的冷白。 稍稍抬抬眼,她就能看见他锋利的喉结,随着讲话的节奏在起伏滚动着。 那时她还不太懂有关性的任何东西,但就模糊觉得,他身上所散发出的一切都让她觉得着迷,同时还带着轻微的晕眩感。 以至于他讲的内容,她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甚至在他问了她两遍“现在明白了吗?”之后,才猛然回神点了点头,脚底发飘地站起身,慌慌张张地逃离他的房间。 那一晚,她失了眠。 满脑子都是沈时礼给她讲题时的模样。 还有群里那些玩笑般不着调的回复,类似“这么帅,近水楼台先得月,一定要拿下他!”“羡慕,我也想和帅哥住一起”“啥时候能带帅哥见我们?”…… 虽然她当时都一本正经的回复说他只是他哥的朋友,比她大五岁呢,她纯粹是在欣赏他的脸,并没有喜欢他之类的。 但她内心还是被她们说得心潮澎湃的,甚至还在她们调侃她和他的关系,感到了一丝丝的甜蜜。 之后隔三差五地,她就会搜刮各种高中难题去问沈时礼,频繁到池呈都有点看不下去了,说她好歹分个一半的题给他吧,不然沈时礼肯定要被她烦到提前回美国了。 “时礼哥跟你抱怨我烦了?”池芋不开心地撇了撇嘴。 “这倒没有。”池呈回道。 “那就是你单方面的臆想。”池芋顿了下,又说,“而且我每次找他前,也会先问问他有没有时间的,他要没时间,自己就会拒绝我的,用不着你说。” “他可能会不好意思拒绝,毕竟他现在住在咱们家里。” “才不是呢,时礼哥他对我超有耐心的,昨天还夸我聪明了呢!”池芋气呼呼地叉起了腰。 “他对你有耐心,完全因为你是我妹妹,要没这层关系,你看他有没有耐心。”池呈忍不住刺她道。 他太了解沈时礼了,他在学校里几乎不参加任何的集体活动,对所有表白和同他示好的女生,态度冷得像是西伯利亚的寒流,一个眼神就能把对方冻成冰。 而且他大概是他遇见过的,对没必要的人际关系最没有耐心的人。电话说挂就挂,人也是说走就走,连挽留的机会都不会留给对方。 “你这就是在嫉妒我只去找他问题,却不来找你。”池芋振振有词地反驳道。 “这我有什么好嫉妒的?”池呈顿时被她给气笑了。 “嫉妒他比你聪明。” 池呈嘴角抽了抽,无可奈何说:“算了,懒得跟你这小屁孩讲话了,你爱问谁就问谁去,我教不了你。” “我还不稀罕让你教。”池芋冷哼了声,就又跑去了沈时礼的房间。 - 等暑期过半,池芋迎来了自己16岁的生日。 往年她生日都是请些要好的朋友来家里一起过,但今年她觉得自己长大了,不想再在家里办什么老土的party,便和爸妈申请了一笔钱去外面过。 其实初中刚毕业的她去外面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无非就是和朋友找了家火锅店涮了涮火锅,吃完后去又附近的KTV开了个包厢唱歌罢了。 唱到中途,不知谁又提起了池芋家住的那个帅哥,女生们八卦恋爱的心又熊熊燃起,开始问她怎么生日不叫这帅哥一起出来玩,她到底能不能把他拿下之类的。 池芋被问得脸颊有些发烫,含糊说像他那样的大学生不会有兴趣参与她们小女生的聚会。 “大学生又怎样,你再过三年也是大学生啊!差距没你想得那样大。” “就是,我堂哥上个月结婚,新娘比他小了足足七岁呢!” “关键是你喜不喜欢他嘛!” …… 喜欢肯定是喜欢的,但她此时还有点不好意思承认,便赶忙拿起话筒说:“哎呀,你们别瞎讨论了,快点唱歌啦!” 等到快10点时候,池芋接到了池呈的电话,问她是不是要结束了,他刚好在外面,可以开车去接她。 池芋想了想说:“不用了,等散场了我跟朋友一起打车回去。” “这都10点了,还不散场啊?”池呈有点不悦道。 “10点怎么了?这不还没到半夜么。”她不由扯了扯嘴角。 “你还想半夜才回家?” “不行啊?” “不行。”池呈不容置疑道,“你赶紧收拾收拾,我一会儿就到了,我可不想大半夜又要开车去接你。” “都说了我会和朋友打车回去的,不劳您大驾了。”池芋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刚想直接撂电话,忽然听到他哥似乎跟旁边人吐槽了句,“我这妹妹是专门来治我低血压的吧!” 她不禁手一顿,试探地问了句:“哥,你跟谁骂我呢。” “跟你时礼哥。” “我时礼哥也在车上啊?”池芋登时心跳快了几拍。 “嗯。我们今天去兰西乡爬了个山,已经累得不行了,所以还请小祖宗您体谅体谅我,直接跟我回家去吧,大半夜的打车不安全。”池呈叹了口气。 “我想想……”池芋拖着长音,心想自己也不能妥协得太快了,显得她好像是因为听说沈时礼在才改变主意的。 短暂思索过后,她灵机一动道:“这样,你来KTV给我唱首歌,我就走。” 池呈:“逗我玩呢?” 池芋:“没有啊,今天可是我生日,你来给我唱首歌怎么了!我不是你的亲妹妹吗?而且我已经在体谅你了,不然我肯定唱到半夜再摇你出来接我。” “……”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才响起了池呈无奈的嗓音,“行吧,看在你过生日的份上。” “哥,最爱你啦!”池芋得逞后夹着嗓子笑了声,腻得池呈一秒都没停留地挂断了电话。 其实想让她哥来唱歌是假,想让沈时礼出现在她的生日聚会上才是真。 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女生,心思矛盾的很。表面上在不断澄清自己不喜欢某某男生,其实暗地里又有些享受来自朋友的调侃与揶揄。 就好像借着她们之口,她真的就和沈时礼之间建立某种暧昧不明的关系。 而她的心也像也一只气球,被她们的话语充着气,越说越膨胀,轻飘飘的浮在空中。 这感觉,简直好极了。 池芋美滋滋地按掉手机,跟朋友说等下他哥就要来接她回家了,不过他会来给她唱首生日歌。 说完,又假装不在意地随口一提说,沈时礼也会跟着他一起来。 一听沈时礼要来,她朋友们果然又兴奋了起来,开始起哄说等下应该也让他为她唱一首才行。 池芋还要按耐着心中的窃喜,打断她们说:“他又不是我亲哥,我可要求不了他,你们别瞎起哄。” 而事实上,当池呈和沈时礼推门走进KTV的包厢时,不知是因为他俩的气场太强,还是因为她这帮朋友也都是一群背地里才叫得响的怂货,总之前一秒还闹哄哄的包厢,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只有歌曲的伴奏,伴随着不停变换的霓虹灯,缓缓流淌在密闭的包厢里。 池芋瞥了眼刚才叫得最响的她的同桌李菲菲,此刻她压着裙摆,收着小腿,拘谨地坐在沙发上,后背比上课时挺得都要直。 好像进来的不是她哥,而是她们的年级教导主任。 “嗨,我是池芋的哥哥,抱歉打扰你们聚会了。” 池呈轻笑着同包厢里的人打了个招呼,唇角牵起的温柔弧度,几乎击中了在坐所有少女的心。 “不打扰不打扰!”大家纷纷摆手,又有些羞涩地放下了手。 只有池芋看都没看他哥一眼,抿着唇略微有点腼腆地朝他身后的沈时礼轻轻挥了挥手。 艳丽的霓虹灯洒在他的头顶,照亮了他清冷的眉眼,晕染了他白色的衬衫,却撼动不了他冷灰的底色。 他眼睛看着她,轻轻扬了下唇角,便敛了眼神,挺拔的身姿宛如青竹,静静伫立在了门边,没有再同任何人打招呼。 那一刻,池芋的心飘到了最高点。 她觉得她好像是他唯一的例外。 第五章 夏日的夜晚,依旧残留着白日光照的余温。 昏黄的街灯下,飞蛾不知疲倦地打着转,一下下扑在那炽热的灯泡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走出KTV空调冷气的池芋,一时有点分不清自己脸上的热度是因为外面的高温,还是因为走在她身边的沈时礼。 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和那头顶扑棱的飞蛾差不多,完全安静不下来。 虽然刚刚在包厢,沈时礼一句话都没有和她说,但看到他出现在她的生日聚会上已经足够了。 更别提她的朋友群聊已经炸开了,说什么沈时礼看上去比照片上还要帅,她一定要努努力把他拿下来。 当然还有几个人说她哥帅得更亲和一点,甚至还想打听他有没有女朋友。 对此,池芋只想说她们眼光不行。 许是照顾她步子小,沈时礼和池呈走得都不快。 夹在两人中间的池芋,虽然一直在转头和右边的池呈说话,身子却偷摸摸地更靠近左边的沈时礼。 她今天穿了条无袖的连衣裙,裸露在外的胳膊,有意无意地擦过他挺阔的衬衫衣袖,悄悄感受着他的体温,有种隐秘的亲密在。 她头一次希望车停得能远一点,能让这份独属于她的亲密更久一点。 然而,很快他们便走到了停在街边的宝马旁。 池呈兜里摸出钥匙,“滴”得一声解锁了车门:“圆圆,你坐后面去。” “哦。”池芋撇了撇嘴,有点不高兴她哥当着沈时礼的面唤她的小名。 显得她跟个小孩子一样。 她闷闷不乐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沈时礼:“时礼哥,你坐前面还是后面?” “前面。”他淡淡说。 “哦。”池芋略显失望地抿了下唇,又笑着掩饰说,“那整个后座都是我的了,可以躺平啦!” “就这么二十分钟的回家路,你还要躺着,懒死你算了。”池呈吐槽道。 “要你管。”池芋冷哼了声,甩头上了车。 上了车她才发现座位上放了两个礼品袋,不由眼睛一亮,问拉开驾驶座车门上来的池呈:“哥,这俩袋子里是什么呀?” “我和你时礼哥给你的生日礼物。”池呈系着安全带,头也不回地说道。 “哇!哥你终于做个人了。”池芋兴奋地拿起了袋子,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副驾的沈时礼说,“谢谢时礼哥,让你破费了。” “不客气,也没多少钱,你生日开心就好。”沈时礼淡淡回道。 “超开心!”池芋用力点了点头。 池呈后车镜里瞥了眼她快咧到耳朵的嘴角:“看出来了,你这脸都要笑开花了,往年送你礼物也没见你这么开心。” “我往年怎么不开心了,一直都很开心的好吗……”池芋有点心虚地压了压上扬的嘴角,岔开话题说:“哪个袋子是你送我的?” “当然是大的那个。”池呈轻嗤了声,似乎不太满意她这都看不出来。 “哦。” 虽然很想知道沈时礼送了她什么,但出于掩饰自己内心的急切,池芋还是先打开了大的那个礼品袋,拆出了个《暗夜代理人》中的角色手办。 “哥,你这买的啥啊!”池芋嫌弃地皱了皱眉。 “这不就是你整天在家里看的那个漫画手办么。”池呈手扶着方向盘,快速回头掠了她一眼。 “是……但我不喜欢你买的这个角色。”她有点无语地抬起脸。 “这不就是里面的主角么,我还问了店员。” “是主角,但这漫画是偏群像的,里面的主角很多,我只喜欢约兰博士……” “那我哪里清楚。” “你至少旁敲侧击地问下我吧?”池芋有些心痛道。 这一个手办的钱能顶她几个月的零花钱了,就这么被他哥买错浪费掉了。 “那我明天去商场给你换个约翰博士回来。”池呈无奈叹了口气。 “是约兰,不是约翰!” 池芋愤怒纠正他道,音量比平时提高了好几倍,惹得沈时礼轻瞥了她一眼。 察觉到他目光的池芋瞬间就软了下来,一边懊恼着自己刚刚的失态,一边清清嗓子掩饰说:“算了,我明天自己去换,省得你再给我换个奇怪的角色回来。” “……可真难伺候。”池呈摇了摇头。 “明明是你送礼物不用心。”池芋不满嘟囔了句,放下手办,拿起了沈时礼给她的袋子,打了开来。 里面躺着的是Mleskine的笔记本和一只Lamy的墨水笔。 非常大众和平庸的礼物选择,但都是对她这样学生来说,有点昂贵的品牌。 “我至少比你时礼哥走心,我还了解了下你的爱好。”池呈瞥了眼后车镜里低头摆弄本子和笔的池芋,嗤笑了声。 但池芋压根没理他,小心翼翼地翻开了本子的扉页,看到了沈时礼清隽的字迹: 生日快乐,祝学业顺利,心想事成——沈时礼 虽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祝福,但池芋却觉得他的每个字都击中了她的心脏,渗出了几丝甜蜜。 她虔诚地合上本子,压着止不住上扬的嘴角,瞪了眼池呈:“了解有啥用,结果还不如时礼哥送我的礼物实用。” “……”池呈嘴角抽了抽,简直想停车把她丢出去。 到家后,池芋捧着沈时礼送她的本子看了又看,既舍不得当普通的学习笔记用,又觉得束之高阁珍藏起来太浪费。 纠结再三后,她决定用来写日记。 其实她过去并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也就是遇到沈时礼之后,她才一下子拥有了好多难以和朋友倾诉的少女心事。 夜已深,池芋关掉大灯,打开了床头暖黄的小台灯,翘着小腿趴在枕边,一手压着翻开的本子,一手握着笔,悄悄写起了关于他的一切。 随着日记本一页一页的翻过,暑假也临近了尾声。 池芋认真记录着每天与沈时礼发生的点点滴滴,小到连他出门时顺手帮她丢了个垃圾,她都要记下来反复回味。 原本她还挺期待高中的崭新生活,但一想到开学他也会离开,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她就对快要开学这事提不起任何的劲头来了。 和李菲菲逛街买高中要用的漂亮书包和文具时,她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偏偏李菲菲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她的时礼哥是不是快回美国去了。 “下周一的飞机。”池芋低头摆弄着货架上的文具盒,假装不是特别在意地说道。 “他明年暑假还会来吗?” “明年六月他就毕业了,以后应该都不会来了。” “你这初恋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啊。”李菲菲叹了口气。 “什么初恋不初恋的。”池芋轻咬了下唇。 “你还不承认自己喜欢他啊?” “……”池芋默了一会儿,才放下文具盒说,“我喜欢有什么用,他马上就走了。” “跟他表白啊!成了你们不是可以继续联系嘛!”李菲菲鼓励她道。 “能成吗?他比我大那么多,可能看我就跟小孩子一样。”池芋低头抠了抠指甲盖。 “你不是说他对你挺好的么,试一试呗,至少加个他的微信,以后还能联系。”李菲菲眨了眨眼,“而且你没听说过吗,女追男隔层纱,你又那么漂亮,特别受男生欢迎,我觉得问题不大。” 池芋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她的受欢迎也就局限在初中校园里,而沈时礼都是大学生了,又在美国名校念书,什么聪明漂亮的美女没见过。 而且说不定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毕竟像他这样帅的男生,在大学里肯定不缺女生追。 她再去表白,多少显得有点傻气。 不过李菲菲确实说对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确实对她还不错。 至少他给她讲题的时候,就不会像她哥说的那样没有耐心。 虽然除此之外,他也没再给她多余的关照,但就从那一点点的耐心中,她自己就能添枝加叶地幻想出一整罐的蜜糖,然后脑袋扎进去反复品味其中的甜味。 因此她也没思考太久,就决定先从她哥那里旁敲侧击下沈时礼有没有女朋友,如果没有的话,她就去表白试试。 就算他现在因为年龄拒绝她,她也可以先加上他的微信,之后再想办法去追他。 一旦下了决定,池芋就变成了实打实的行动派。 当晚回家,就先假装关怀地问起了池呈的感情状态。 “哥,你交女朋友了吗?” “……问这干嘛?”坐在电脑前的池呈狐疑转过了头。 “你上次在KTV那一唱,迷倒了我一堆朋友,我帮她们问问。”池芋眨了眨眼,显出了一副无辜的模样。 “……”池呈嘴角微微抽了下,回过头给了她一个后脑勺的答复。 池芋不肯罢休地摇了摇他的椅背,撒娇说:“哥,告诉我嘛!我都答应帮我朋友问了,得不到答案,我会很没面子的。” 池呈被她晃得脑壳有点疼,无奈叹了口气说:“没有,但我也不会对你们这个年纪的女生有兴趣。” “这个年纪总归也是会长大的,可以先给她们留点念想。”池芋振振有词道。 “……”池呈沉默了片刻后,说,“别留了,我有喜欢的人。” “啊?谁啊?是哪个我认识的姐姐嘛?”池芋一下子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跟你没关系。”池呈生硬回道。 “切,我也没兴趣知道。” 池芋扯了扯嘴角,顿了几秒,才摆出一副自然的模样问,“那我时礼哥呢?他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但他……” 池呈迟疑了下,话锋一转教育她说,“你们这些小孩,能不能把心思放在该放的地方。” “我就是帮朋友问问嘛,我又没兴趣的。” 池芋耸了耸肩,又忍不住问,“但他怎么了?也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别人的事少打听,赶紧回你自己房间预习功课去,下周就开学了。”池呈板起面孔,直接下了驱逐令。 “知道了,我都预习好了。”池芋不满地嘟囔了句,径直离开了他的房间。 虽然她还是不清楚他“但”后面想说的是什么,但反正她已经确定沈时礼既没有女朋友也没有喜欢的人,这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想着表白总归要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池芋就开始思考怎样才能约沈时礼出门。 虽说她也可以直接去他房间,借着问题的机会和他表白,但万一她哥中途进来,那就坏事了。 思来想去,她决定借着送他告别礼物的机会,将他约去了家附近的公园。 至于为什么不能在家送,池芋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她给他编了个当时学校里很流行的绳织手链,她怕他哥看到了嫉妒。 “怕他嫉妒,你也给他编一条好了。”沈时礼有些好笑地看了看她递过来的彩绳编织的手链,上面还挂了一个小巧的心形银牌。 “他暑假又没辅导我功课,我才不想浪费时间给他编,还是时礼哥你对我好。”池芋抿了抿唇。 “你哥他其实也挺关心你的。” 沈时礼微微顿了下,说,“所以这么好看的手链你还是送给他吧,他肯定会很开心的。” “他只会说,你这编得什么玩意,丑死了。”池芋压着嗓子,模仿池呈的语气道。 沈时礼被她逗得轻笑出了声:“还挺像。” “嘿嘿,我模仿能力可强了,之前还在学校里演舞台剧拿过奖呢!”池芋趁机自夸了一波。 “是么。”他表情微微波动了下,眼底泛起了几丝她读不懂的情绪,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往常的淡漠。 “嗯!”池芋小鸡啄米式地点了头,又将手链往他面前递了递,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说,“所以时礼哥你就收下它吧,我编了好几个晚上呢,不想给我哥那种不懂欣赏的人。” 沈时礼默了片刻,才接过手链,放进了衬衣胸前的口袋里:“好,谢谢。我会珍藏的。” “也不用珍藏,随便带就好。”池芋压着心底的喜悦,讪讪道。 沈时礼笑了笑,也没再多言,只低头看了眼腕表:“快到晚饭点了,我们该回去了吧。” “嗯……”池芋轻抿了下唇,说,“能再等一会儿吗?我还有话想和时礼哥说。” “那我们边走边说?”沈时礼轻挑了下眉稍。 池芋迟疑了几秒,眼神飘忽道:“这事不太方便边走边说。” 沈时礼身子微微顿了下,垂眸看她:“那我站这,你说。” 池芋深吸了一口气,攒足勇气抬起了小脸。 但和他沉静眸光相撞的瞬间,她一下子又怂了起来,眼神一移看向了他身后下沉的夕阳。 时间在这一刻好像失去概念,周边喧闹的人声也消失不见了,余下的只有不断冲击她耳膜的心跳声。 池芋也不知道自己又酝酿了多久,只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染上了模糊的红色光晕。 她不由攥紧了连衣裙腰间垂下的绸带,猛地闭上眼睛,一鼓作气道。 “时礼哥我喜欢你,可不可以当我男朋友!” 第六章 时光荏苒,许多往事都如同褪了色的旧照片,只在记忆里留下了模糊的画面。 即便是曾让池芋刻苦铭心的初恋告白,如今能想起的,也只有那泛着苦涩的落日和咸咸的晚风。 她甚至想不起沈时礼具体回应了她什么话,只记得他微微错愕的表情和一声淡淡的“抱歉”。 而且他不仅拒绝了当她男朋友,就连加微信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最后还在进家门前嘱咐了她一句要好好学习,别把心思花在没意义的事情上。 “喜欢你,怎么就是没意义的事情了?”池芋有点不甘心地跟在他的身后问。 她脸上还挂着风干后的泪痕,倔强凝着他的眼眶也红红的。 沈时礼准备敲门的手微微顿了下,沉默转过了头。 楼道里的灯倏忽灭掉,唯一的光源只剩下天窗外橙红的暮色,隐约照亮了他深邃的眉眼。 “为什么会喜欢我?”他反问她。 随之亮起的灯光照在了池芋头顶,给她精心扎起的丸子头镀上一层毛茸茸的光晕。她就像某种受了委屈的小动物,耷拉着脑袋说:“因为你很像我的漫画男神。” “约兰博士?” “嗯。”池芋点了点头。 “果然。”他非常轻地说了句,像是弄清楚了什么。 “所以时礼哥,你对我一点点喜欢都没有吗?”池芋咬了咬唇,忍不住又追问他道。 “没有你想的那种喜欢。”他微微顿了下,直截了当说,“我看待你的方式,是和你哥一样的,这么说你明白吗?” “……明白了。”池芋垂着眼,反复揉搓着连衣裙上的绸带,努力抑制着又想哭的冲动。 沈时礼凝了她几秒,轻轻叹了口气:“虽然我不清楚你的约兰博士是怎样一个角色,但我可能和你想象中喜欢的那个人没什么相似之处。等你长大了,肯定会遇见真正值得去喜欢的人,现在还是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吧,漫画也尽量少看点。” 听着他如同长辈一般语重心长的教导,池芋心底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她快速抹了下眼角渗出的眼泪,强装坦然说:“我知道了,时礼哥。” “那我敲门了?” “等等!”池芋急急扯了下他的衬衫衣角,一边吸着鼻子一边说,“我和你告白这事,能不能别告诉任何人,特别是我哥……” 沈时礼垂眸看了眼她拽着他衣角的手,上面似乎还沾着眼角抹下的泪,在他洁白的衬衫上留下了深色的印记。 他眼底微微波动了下,淡淡应了声“好”。 门开后,池芋躲在沈时礼的身后快速换上了拖鞋,也不理池呈吐槽她鞋子从来不知道摆齐的话,低着脑袋一头扎进了卫生间,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力气之大,震得门框都颤了颤。 “我不就吐槽了她一句,脾气这么大?”池呈有点莫名地转头看了眼关起的门。 “她肚子疼,着急去厕所。”沈时礼平静道。 “哦,怪不得。”池呈顿了下,又朝卫生间喊了句,“都说了让你少吃点冰棍!” “闭嘴!” 池芋愤怒的声音隔着毛玻璃门传了出来。 隐约中还夹带了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哭腔。 - 告白失败的那晚,池芋再一次失眠了。 她点着床头灯,向日记本诉说着自己内心的伤痛。 耳机里循环播放着孙燕姿的《不是真的爱我》。 终于明白那句话/爱能让人一夜长大/不成熟的感情啊/让我变得小心害怕…… 听着听着,她眼泪又刷刷地流了下来,豆大的泪滴落在纸张上,黑色的墨迹晕染开来,犹如一朵开败了的花。 她以为这就是失恋后最痛苦的时刻。 殊不知后面还有更糟糕的事情等着她。 就在池呈和沈时礼回美国的前一天,池芋也在家准备着高中开学所需的各种东西。 她有个坏毛病,很多东西在房间里都是随手丢。 这导致她房间时常处于一个乱糟糟的状态,有些突然需要的东西也会不翼而飞。 比如此刻,她就死活找不到之前买好的书皮。 眼见着快到和朋友约好的逛街时间了,她干脆放弃寻找,一边换鞋一边朝着在房间里收拾行李箱的池呈喊了句:“哥,你有空帮我找下书皮!” “之前就和你说了,东西要记得放好,现在找不到了又来喊我。”池呈有点无奈地掀起了眼皮。 “下次,下次我一定记得放好。”池芋嘿嘿笑了下,又瞄了眼池呈身边背对着她用电脑的沈时礼。 他自从被她告白后,虽然没有在刻意回避她,但明显自己在房间的时间少了很多。 仿佛是在切断她单独去找他辅导功课的可能性。 对此,池芋不禁觉得心脏在隐隐作痛。 她是还在喜欢他,但也不会脸皮厚到再去缠他了。 他真没必要摆出这样的态度,就好像怕她脑子拎不清楚一样。 池芋默默敛了眼神,又委屈又难过地出了门。 在和朋友喝了新开的奶茶店,又看了部让人笑到飙泪的喜剧电影后,她的心情才稍微好转了一些。 舔着冰棍,拎着面包店刚出炉的菠萝包回了家。 因为她哥和沈时礼明天一大早就会去机场,估计没时间吃早饭,所以她就想把这面包给他们带着路上吃。 谁知一进门,面包还没送出,她就对上了她哥的一张阴沉的黑脸。 “圆圆,你过来下。” 他语气也严肃,眼神示意她跟他进下房间。 “干嘛啊?我不就出门前使唤你帮我找了下书皮,至于这么凶吗?” 池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放下面包,趿着拖鞋跟着他进了屋。 池呈关上门,将一本《暗夜代理人》的漫画丢在了她的面前。 “喜欢约兰博士啊?” “哎呦,您终于叫对他的名字了。”池芋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依旧在阴阳怪气他。 “……”池呈眉头微微蹙了下,切入了正题,“你这一个暑假看了多少本漫画?” “你管我看了多少漫画做什么,我又不是没学习。”池芋撇了撇嘴,心中突然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句就听她哥说:“我看你是被漫画带偏了,都开始想早恋的事情了。” 池芋脑子轰得响了一声,整个人像是被推进了冰渊,手脚一下子就僵住了,表情也凝固了起来。 半响,她才木讷地动了动唇:“谁说我早恋了……” “别在这跟我兜圈子了,我都知道了。” 池呈叹了口气,继续教育她说:“你这才初中毕业,就想着要交男朋友,还去跟人家告白。你说你喜欢同龄的人就算了,偏偏还要去迷恋什么大学生,你知不知有些大学里差劲的男生,专门盯着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下手,因为你们阅历少,容易上当受骗……” 池芋张了张嘴,想反驳点什么,却发现她一句反驳的话都找不出来。 她确实是被沈时礼骗了。 说好的不告诉任何人,结果转头就把她卖给了她哥。 他肯定是一开始就没打算帮她保守这个秘密,所以才挑在临走的前一天将这事抖了出来。 既可以让她哥有机会批评教育她一通,又不至于被她之后幽怨的眼神杀死。 所以他压根就没把她的告白当回事,看她也是胡闹的小孩子。 她小心翼翼地捧到他面前的少女心,就这样被他无情地丢到了地上,甚至还踢了一脚。 池芋越想越觉得羞愤,以至于池呈后来教育她的话,她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只死死地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见她许久都没吭声,垂在身前的手指也绞了起来,池呈也收住了话头:“行了,这事我不会告诉爸妈的,但这些漫画我先替你保管了,高中的课业也繁重,你就收收心思好好学习吧。” 他说着就站起身,将从她房间收缴的那些漫画锁进了他自己的柜子里。 “你凭什么没收我的漫画!”池芋嗓音颤抖着,想去抢池呈手里的钥匙。 “凭我是你哥。”池呈躲着她的进攻,蹙紧了眉头。 “那漫画又不是你给我买的!”她扒住了他的胳膊,却始终没法将他高举在空中钥匙扯下来。 “怎么,你还想让我把这事告诉咱爸妈?” “……”池芋身子一顿,缓缓放下了扒着他的手。 她爸妈比她哥还要古板,要知道她有早恋的苗头,大概她未来的零花钱再也不能拿来买漫画了。 “你好好反思下我今天和你说的话,大学前别再想恋爱的事。”池呈收起钥匙,最后叮嘱了她一句。 然而池芋只瞪着红红的眼眶,吼了句“哥你真的太讨人厌了!”,就趿着拖鞋跑出了他的房间。 出门时,她刚好撞上了隔壁客卧出来接水的沈时礼,他骨节分明的手轻握了下手里的玻璃杯,薄唇微微翕动了下,似乎想说点什么。 但池芋压根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就冲过去夺掉了他手里的杯子,学着漫画里对待渣男的方式,一把将水泼在了他纯白的衬衫上。 “大骗子!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她咬了咬唇,压着嗓音忿忿道。 大片的水渍迅速在他的胸前蔓延了开来,浸透了他的白衬衫,隐约透出了他起伏的胸肌。 沈时礼怔忪了下,垂眸看了眼恶狠狠盯着他的池芋,汹涌的泪水在她眼眶里打着圈,浸红了她的眼尾和鼻尖。 他幽深眼底泛起了几丝复杂的情绪,像被偶然路过的风吹起波纹的深潭,风一过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那最好不过。”他淡淡抽回了她手里的杯子,也没理会自己身上的水渍,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转身又往饮水机走去。 看着他冷漠离去的背影,池芋再也忍不住,大哭着跑回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池呈闻声探出了半个身子,看了眼饮水机旁的沈时礼:“什么情况?我刚才教育她的时候,她还没这么激动。” “不清楚。”沈时礼拿起水杯,转过了身。 “你这衬衫怎么回事?”池呈有点诧异地看了看他胸前大片的水渍。 “刚才喝水杯子没拿稳。”他淡淡说。 “……帕金森患者都不会抖成你这样。” “偶尔手滑,也正常。” “放你身上,不正常。”池呈顿了下,从兜里摸出手机,对着他“咔嚓一声”拍了张照片。 “做什么?”沈时礼蹙起了眉。 “没见过你这么狼狈的时候,纪念一下。” 第七章 那一晚,池芋将沈时礼送她的本子和笔全部都丢进了床底的箱子里。 第二天也没起床去为他送行。 虽然她早早地就醒了,也听到了门外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 但她倔强地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仿佛她不出去,就还能维护住自己最后一丝的尊严。 隐约的,她听到沈时礼说:“不用再和你妹妹告别了吗?” “不用了,她肯定还在生我气呢。”池呈无奈笑了声。 池芋不禁攥紧了被边,努力克制住了自己冲出去再看他最后一眼的冲动。 一直到外面的行李箱滚轮声越来越远,最后在沉闷的关门声响起,一切归于寂静的时候,她才猛地坐起身,拖鞋也顾不得穿,赤脚跑到了客厅的窗前,鼻尖贴到了玻璃上。 晨光熹微,沈时礼拖着行李箱的身影有些模糊不清,她只看得到他似乎是回了下头,朝她家的方向望了一眼。 之后便和她哥一起,消失在了楼头的转角。 池芋默默收回了视线,踩着被空调吹得冰凉的地板,拿起了昨天没送出的菠萝包,独自吃了起来。 窗外蝉鸣依旧。 但属于她情窦初开的夏天,已经结束了。 她再也没见过他。 也没问池呈打听过他的任何消息。 虽然考上大学后,她也懂了她哥当年对她进行严肃教育的必要性。 但她依旧难以释怀沈时礼对她承诺的背叛。 哪怕他那时直接说不会帮她保守秘密,也要比先答应她再出卖她来得更好让人接受一点。 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当成猴耍。 所以如今再看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出现在她的面前,甚至已经忘记了她是谁,池芋心中埋藏已久的怨气就像被撕掉了封印,忽地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她也想让他尝尝被人耍的滋味。 但他现在的地位,明显比她一个小实习生高得多,要想耍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池芋思来想去,只找到了一种可能。 那就是先把他追到手,然后再无情地甩掉。 虽然她当年信誓旦旦地说再也不会喜欢他了,但反正他也没认出她来,也算不上打脸。 再说了,她用的也是假名,除了这次的采访,她以后也不会和他有什么交集,完全可以潇洒地全身而退。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他看上去有点难追。 而且她也不清楚他的感情状态。 池芋内心思忖着,假装心无旁骛地抬起眼,仔细打量了下正在回答张丹丹最后一个问题的沈时礼。 他身上西装烫得板正,领带也系得一丝不苟,交叠搭在腿上的手指干净而又修长,无名指没有戒指。 手腕上戴了块银色的机械表,看款式和磨损程度似乎还是他大学时戴的那一块,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的配饰。 单凭这点外貌,她只能判断出他应该没结婚,而且还有点节俭? 至于有没有女朋友,很难讲。 虽然她还是可以旁敲侧击地去问池呈打听一下,但她实在不想再在她哥面前提起沈时礼的名字。 或许是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得太久,沈时礼点漆般的眸光突然看了过来。 来不及自然收回视线的池芋只好讪讪笑了下。 “雪莉小姐是有什么问题想补充吗?”他看着她,淡淡问。 没料到他会直接点她提问的池芋微微怔了下,才顺着他的话机械点了下头:“嗯……” “请讲。”他沉静注视着她,眸子很淡,却莫名让她觉得紧张与压迫。 “那个,就是……”池芋局促撩了下耳边掉落的碎发,求助般地瞄了眼身边的张丹丹。 但她也在好奇地看着她,似乎在期待她能问出什么有价值的问题来。 要死。 池芋咽了咽喉咙,大脑宛如被掏空的椰子壳,脱口而出道:“您单身吗?” 话音落下后,空气凝固了几秒。 她都能感受到张丹丹震惊的眼神直直地投在了她的脸上。 采访最忌问受访人一开始就明确表示不会回答的问题,不仅会碰一鼻子灰,搞不好还会让对方感到十分不悦,未来也不会再接受她们杂志社的采访了。 于是没等沈时礼开口说什么,张丹丹就先一脸歉意地跳出来说:“抱歉,我们实习生还都在培训中,不专业的地方还请您谅解,您也不用回答我们这么私人的问题。” 反应过来的池芋也赶忙跟着低了低头,长睫轻扇道:“对不起埃文先生,我只是好奇下像您这样的青年才俊是不是也有同样优秀的女朋友,无意冒犯……” 沈时礼淡淡睨了她一眼,语气无波道:“没事。” 但张丹丹似乎认为他的冷淡回应,就是在表达不悦,“没事”两字只是一种表面上的客套,便又有些不安地与他解释说明了半天。 “真的没关系。”沈时礼略显不耐地站起了身,垂眸看了眼腕表,“时间也差不多了,麻烦采访稿写好后再发我邮箱过目下。” “……好的好的,没问题。感谢您今天百忙之中抽空来接受我们的采访。” 张丹丹立马识趣地打住了话头,又试探地补了句:“希望未来我们还能有合作的机会。” “未来看情况吧。”沈时礼淡淡回道。 闻言池芋心中一紧,心想不管他是不是因为她刚才那个不妥的问题才没答应未来与她们的合作,但张丹丹十有八九会认为是她导致的,毕竟她不清楚沈时礼平时就是这副冷淡的模样,倒也不是在针对谁。 但刚刚确实是她的问题越界了,她也没什么好为自己辩驳的。 只是觉得特别地沮丧与懊恼。 不仅是为她采访时犯下的低级错误,也是在为她那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报复计划。 “行,那您慢走。”张丹丹笑着抬了下手,又略带埋怨地瞥了眼身边的池芋。 池芋羞愧地低了低头,小声跟了句:“埃文先生,您慢走……” 沈时礼垂眸掠了眼她沮丧的小脸和耷拉着的眼尾,脚步微微顿了下,轻飘飘道: “最后那个问题,我是单身。” 说完,他便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工作室。 直到他的脚步声在走廊远去,张丹丹才反应过来说:“天!埃文竟然回答了你的私人问题,看来他真没在介意!” “好像是的……”池芋有些木讷地转过头,还没从他的回答中走出来。 “不过以后再采访,你可千万注意点,对方强调过不会回答的问题,不要再乱问。”张丹丹又语重心长地教导了她一句。 “我会好好反思的,丹丹姐。”池芋乖乖认错道。 “这次你运气不错,对方不仅没生气,还回答了你,我们也拿到了一条关于他的独家信息,所以我就不把这次的错误算进你之后的转正考核里了。” “谢谢丹丹姐!我一定会更努力地学习工作,不辜负您对我的关照!”池芋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好啦,我们也收拾一下材料,准备回杂志社吧。”张丹丹笑道。 虽然她这个小学妹有时毛躁了一点,但好在人很机灵,反应也快,长得又讨喜,所以算是个记者的好苗子。 多给她点磨练的机会,好好培养的话,她应该也能很快地成长起来。 “话说,你怎么突然给自己起了个英文名?”张丹丹又想到说。 “哦,那个。”池芋顿了顿,大脑快速运转道,“咱们杂志社总部不是在法国嘛,我看不少同事也都在用英文名,方便和总部沟通,我就也给自己想了个英文名。” “这倒是,你的名字发音对老外来说有点拗口。像我丹丹这两个字就还好,本来英文里就有类似的发音。” “嗯,对。”池芋讪讪笑了下,心想总算是蒙混过关了。 她当时一紧张,脑子首先冒出的她要cs的角色名,幸好这角色的名字还挺普通的,不然以后她要在杂志社顶着个索菲亚琳之类的中二兮兮的名字,也是挺社死的。 不过她也没想到沈时礼竟然回答了她的问题。 这不禁又让她内心追他的计划死灰复燃了。 怎么说呢,他虽然看上去难追了一点,但似乎也不是刀枪不入的那种人。 而且俗话说的好,女追男隔层纱,她努努力,说不定就办到了。 想就到这,池芋主动向张丹丹请缨,接下了整理和编写这次采访稿的活。 对此张丹丹感到十分的欣慰,觉得她试图弥补错误的态度还是非常端正的,便将初稿的撰写交给了她。 “写完之后先给我看一眼,再发去埃文那边确认。” “知道了,丹丹姐!”池芋开心地点了点头。 心想这次无论如何,她也要借着确认采访稿的机会,要到沈时礼的微信。 等回到杂志社,张丹丹就去和主编汇报了下这次采访的情况。 主编在听说埃文现身后,顿时又激动了起来,说什么都想再准备些针对他个人的问题,再进行一次采访。 同时把这个社区改造的报道做成一个专题系列,后续再采访下生活在南浦新村的居民,从各个角度来展现关于社区改造的成功与否。 但张丹丹觉得再采访他一次的想法,不是特别的现实,毕竟他今天明确说了只会回答项目相关的问题。 “但你们这次不是连他单不单身都问出来了吗?这说明他也不是百分之百抗拒关于他个人的采访,还是可以再去沟通试一试的。”主编说道。 “之前一组不是沟通了很久,都没有结果么……”张丹丹为难道。 “但现在不一样,他至少接受了一次我们的采访。”主编微微顿了下,又想到问,“埃文他长得如何?照片有拍吗?” “长得挺帅的,但照片他不让拍。” 主编想了想,直接拍板道:“那这次你去争取下采访和拍照的机会。毕竟我们杂志的读者,一大半都是都市的白领女性,但凡哪一期能有个长得帅点的设计师照片,那销量都是明显上升的,更别说是这种建筑界的单身新贵,绝对有看头的。” “我尽量去争取一下吧……”张丹丹勉强点了点头,回到工位长叹了口气。 她是真的不愿再去和埃文沟通一次,因为他身上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 而且她过去采访时,会习惯通过对方的微表情,来判断对方的心理,从而把控整个采访的节奏。 但今天采访沈时礼时,她完全读不懂他内心在想些什么,因为他那双淡漠的眼睛里,几乎不会流露出任何的情绪。 这导致她整场采访都在如履薄冰,生怕踏错一步掉进冰窟窿里。 “怎么了丹丹姐?”正在电脑前录入采访记录的池芋闻声抬起了头,看了看一脸愁苦的张丹丹。 “主编还想让我们再去采访一次埃文,准备些针对他个人的问题,拍几张他的照片,再围绕着社区改造的后续做个专题系列报道。” “那这不是给我们二组的项目扩版面了吗?不好吗?”池芋歪了歪脑袋。 “前提是我们真的能再采访到埃文啊!你今天也看到他本尊了,不觉得这基本是个无法完成的任务吗?到时候不仅版面扩不了,主编还要怪我们能力不行。”张丹丹无奈道。 “但之前一组也没采访到埃文,主编也没说他们什么。” “一组是压根就没碰上埃文的面,邮件和电话联系到的都是他的助理,属于没有和他谈采访的机会。但我们是已经见到了埃文的人,如果还是无法说服他的话,那可不就是我们的能力不够。”张丹丹解释道。 “这倒是。”池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而且我真的不想再和埃文打交道了,他那个人感觉好难捉摸,跟他讲话我心慌。”张丹丹苦笑了下。 “那丹丹姐,要不让我去试试?”池芋积极道。 张丹丹短暂思索了一会儿,觉得无论谁去,估计都是一个结果,干脆就让她去锻炼一下好了,便点了点头:“行,那你先把采访稿整理出来,再趁找他确认的时候提下后续采访的事情,不然我们也没有其他能联系到他本人的渠道。” “嗯,那我要不要把后续采访的问题也整理出来?” “先整理个大概方向,方便和他沟通,具体的就先不用了,省得白费功夫。”张丹丹回道。 “我知道了,丹丹姐!”池芋干劲十足的点了点头。 她也知道这活不好做,但这给了她更多名正言顺接近沈时礼的机会。 而且如果她真能说服他再接受一次采访的话,那她也不用愁之后的转正考核了,这妥妥地能让她过关。 这种一箭双雕的好机会,她当然要好好把握了。 第八章 之后几天,池芋都在杂志社加班整理采访稿。 听着录音笔里沈时礼熟悉的清冷声线,她恍惚间又退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暑假。 那时他耐心地给她讲着各种数学难题,夏夜的晚风吹起他身侧轻薄的窗纱帘,她的心跳也跟着晃动不止。 池芋敲着键盘的手顿了一下,猛地将自己的思绪从过去扯了回来。 想什么,她早就发誓不会再喜欢他了。 他现在对她来说,只是个简简单单的报复对象。 她可不能在撩他的过程中,再把自己的心给搭进去。 至于其他的…… 池芋莫名又想起了顾晓妍说的,男人岁数不能太大,d爱体验才会好。 登时觉得她要是现在就能睡到沈时礼这样长相和身材都堪称完美的年上男人,似乎一点都不亏,还有赚到了的嫌疑。 池芋转头看了眼办公室落地窗外渐渐暗下的城市灯火,抓紧时间敲完了最后一段的内容,然后将稿子发给了张丹丹,起身关掉了电脑。 等她收拾好东西,拖着疲惫地步伐走出办公大楼的时候,就收到了张丹丹的回复: 【你这速度真够快的,不会一直加班到了现在吧?】 池芋:【嗯,正准备打车回家】 张丹丹:【劳模啊!赶紧回家休息吧】 张丹丹:【我明早再跟你说有哪些问题,也不多,稍微改一改就行了,做得不错!】 池芋:【好的,丹丹姐】 见稿子基本通过了,池芋顿时就放松了下来,同时还为张丹丹的表扬感到了一丝的心虚。 毕竟她只是想早点去联系沈时礼开启自己的报复计划罢了。 等回到家,已经快半夜了。 池芋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担心会吵醒和她同住的室友许佳意。 但进屋才发现她也还没睡,正坐在沙发上,对着漆黑的电视机发呆。 “佳意姐?”池芋出声打了个招呼。 许佳意这才回神转过了头,朝她笑笑说:“才下班?” “嗯。”池芋点了点头,换上拖鞋走进了屋,“佳意姐你怎么还没睡?有心事?” “没,没有。”许佳意攥了下一直在握在手里的手机,遮掩笑说,“正准备去睡了。” 池芋不由试探问道:“佳意姐,你是不是跟我哥吵架了?” 许佳意身子微微顿了下,犹豫了片刻才说:“也不算吵架,没事的。” 见她似乎不想和她谈这事,池芋也没再继续追问,只挥挥拳说:“要是我哥欺负你了,我肯定帮你去教训他!” “嗯,知道你站我这边啦!”许佳意笑了笑,说,“我先回屋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嗯,晚安佳意姐。” 池芋看了看她略显落寞的背影,思索片刻后,还是拿出手机,给池呈发了条微信:【哥,你最近怎么都不来找我佳意姐了?】 她其实一直都觉得她哥和许佳意之间的关系有点奇怪。 明明是情侣,但她很少见他们去约会。 而且她哥在许佳意前面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高冷得不行,不知道还以为是许佳意单恋追的她哥。 但其实是她哥暗恋人家好多年,还费劲心思地将自己的房子租给她住,不惜又买了套单身公寓自己住,同时又拉她这个妹妹来给她当室友。 所以她真的弄不懂她哥现在的态度算什么事,是追到手了又不想谈了吗? 结果等了半天,她只收到了池呈【大人谈恋爱,小孩少管】的回复。 气得她直接甩了他一堆炸弹表情,就将手机丢在了沙发上。 她都22岁了,他还说她是小孩。 他不过就比她大五岁而已,装什么长辈! 池芋愤愤去冲了个澡,忽然想到沈时礼该不会也在拿她当小孩看吧? 她拿着浴巾的手微微顿了下,走到浴室镜子前照了照。 比起她刚满16岁时一马平川的身材,如今她早已发育完全。 虽不是波涛汹涌的那种,但也饱满圆润得刚刚好。 即便她那张微圆的鹅蛋脸比同龄人显得要小一点,但乌黑长发放下,配上她前凸后翘的玲珑身段,依旧有种成熟女人的妩媚在。 嗯,应该不会了。 除非他眼瞎。 池芋兀自轻笑了下,擦干身子,走出了浴室。 - 第二天,池芋在张丹丹的指导下修改了几个点后,就将采访稿发送给了沈时礼,同时提了下杂志社这边还想再对他进行一次深度的采访,做个系列专题。 怕他会直截了当的拒绝,池芋在邮件里给他罗列了一堆接受采访能为他带来的好处,比如提高他事务所的知名度,获取潜在业务等等。 最后她还把自己微信号放了上去,说如果他对采访稿有什么反馈意见,可以直接发微信给她。因为公司的邮箱她要上班的时候才能看,微信她下了班也会看,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满足他的修改需求。 邮件发出后,池芋就开始了忐忑不安的等待。 每隔十来分钟就要刷新一次邮箱,再瞄一眼微信,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任何的回应。 即使是吃午饭时,她手机也不肯离手,生怕错过他的加好友的请求。 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张丹丹不禁有些好笑地安慰她说:“你真的不用这么紧张,埃文他要拒绝就拒绝了,主编那边我会去应付的,这事也不会影响到你最后的转正考核,本来也是很难完成的任务。” “嗯,谢谢丹丹姐……”池芋有些心虚地笑了下,总觉得她好像在骗取张丹丹的关怀。 毕竟她也不是因为这工作在紧张。 然而一直到下班点,她也没有收到沈时礼的任何回复。 “我估计他今天是不会回了,像他那种人都很忙的,可能还没来得及看。”张丹丹收拾着包,看了眼还在电脑前坐着的池芋,“而且今天周五,你也别等了,早点回去吧。” “没事,我今天约了朋友在附近吃饭,她还没到,我再等会儿。”池芋转过脸笑了笑。 “哦,那我不管你了。”张丹丹挎上包,朝她挥了挥手,“周一见喽。” “嗯,周一见。” 在张丹丹离开后,池芋又打开手机看了看,见微信上飘了个红点,立马有点激动地点了开来,结果发现是顾晓妍:【学姐我还有一站地铁就到了,你再过个五分钟下楼差不多】 池芋回复了她一个OK的表情,有点失望地按掉了手机。 别说追上沈时礼了,她现在连他的微信都加不到。 池芋长叹了口气,又对着电脑呆坐了几分,才收拾好包离开了办公室。 等她走出写字楼的时候,顾晓妍已经等在了楼下。 两人今晚约着去吃一家新开的粤菜馆,顺便讨论下关于她漫展cs雪莉的服装设计。 那粤菜馆因为价格便宜,味道又不错,两人走到时发现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只能先领了个号码牌,坐到街边的塑料圆凳上等了起来。 “学姐,你要不先看眼我的设计图?” 顾晓妍说着就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素描本,摊在腿上翻了开来。 “我画了两种,一个相对保守点,裙子能遮到膝盖,另一个就是完全还原了动画里的设计,裙摆只到大腿。还有就是上身的设计,保守的那个我会做的宽松一点,另一个就是完全紧身的还原,估计你穿的时候会觉得有点嘞。” 池芋脑袋凑过去看了看,说:“从还原角度来说,肯定是紧身的这个好一点。不过裙摆到大腿,确实有点走光的风险,里面得穿安全裤。” “对,所以我在想,你如果接受紧身的版本,我就给你做一条配套的安全裤,不然就你平时穿的那些花花绿绿的安全裤,跟黑色的皮裙也太不搭了。”顾晓妍笑道。 “也没有全都是花花绿绿……”池芋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她是喜欢买一些卡通图案安全裤,夏天穿着短裙里。有时风一吹,就能看到哆啦A梦、皮卡丘之类的裤脚露出来,为此她没少被顾晓妍嘲笑。 “十条里有九条都是。”顾晓妍微笑道。 “……那麻烦你帮我做一条吧。” “包在我身上。”顾晓妍拍了拍胸脯,“其他设计你觉得有需要改的地方吗?” “这边要不要加个挂皮鞭的卡扣,毕竟现实中不太可能像动画里一样,把皮鞭在腰间系得那么牢固,我估计得一直按着。”池芋提议道。 “这倒是,我来改一下。”顾晓妍略微想了想,就低头在速写本上画了起来。 池芋坐直身子,转头看了看餐厅门口的号码显示屏,估算了下还要等待的时间。 等她收回视线的时候,忽然在来往的人群里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穿着黑色的长款风衣,里面依旧是烫的板正的衬衫和西裤,衬得他身姿愈发的挺拔高大。 虽然他的侧脸在她眼中只是一闪而过,但他的气质实在太过出挑,她不可能认错。 他身边还跟了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也是西装革履的装扮,一脸商人的精明相,看样子应该是他事务所的客户。 池芋不禁一怔,目光追随着两人转进了旁边的日料店。 只犹豫了几秒的功夫,她腾地一下站起了身:“我们前面还有12桌在等待,我们要不换一家吃吧,我有点饿了。” “啊?”顾晓妍画笔一顿,抬起了脸,“那吃什么?” “旁边那家日料看起来不错,也不用排队。”她指了下刚才沈时礼走进的日料店。 天赐良机,她不想错过。 顾晓妍探身看了眼那日料店的招牌,说:“我好像听说过这家,据说有点贵的,我大概吃不起。” “贵不要紧,我请你,我毕竟是工作了的人。”池芋豪气道。 “真的?”顾晓妍眼睛亮了起来。 “嗯,我刚发了实习工资。”池芋笑了笑,“走吧?” “爱你!”顾晓妍兴奋地收起素描本,站起了身。 两人走进日料店,穿着和服的招待立马就迎了上来:“请问两位有预约吗?” “没有。”池芋抿了抿唇,眼睛往店内扫了扫,想捕捉到沈时礼的身影。 “那包厢都满了,只能坐吧台的位置,可以吗?”招待问道。 “嗯……可以。”池芋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沈时礼大概是去了包厢,所以她才没看到他的人。 不过吧台就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她总归能等到沈时礼出来。 于是两人就在招待的指引下,坐到了正对着寿司师傅的吧台。 “这是我们的新品菜单,这是普通菜单和酒水单,两位看好了可以叫我点单。”招待将三本精装的菜单本放到了池芋的面前。 “好的。”池芋翻开菜单,瞬间就被上面的价格给震撼到了。 她心中的贵,是人均两三百的贵。 而不是现在这种人均要上千的贵。 一旁的顾晓妍显然也和她抱有同样的想法,原本细长的狐狸眼此刻瞪得比铜铃还圆。 “学姐,我们还是换一家吧,这也太贵了!”顾晓妍小声说道。 “……”池芋不甘心地往后翻了翻菜单,又望了眼走廊深处的包厢,咬了咬牙说,“没事,来都来了,就在这吃吧。” “不会把你实习工资都花掉吗?”顾晓妍有些惶恐道。 “反正我住在我哥家,平时也没什么开销,你随便点就好啦。”池芋假装轻松地耸了耸肩。 “富婆,请受我一拜。”顾晓妍眼神中流露出了崇拜。 “好啦,快点餐吧。” 池芋将菜单往顾晓妍面前推了推,有些心虚地摸出手机,翻出了池呈的微信,然后快速输入道:【哥!转我2000好不好,急用!】 没一会儿她就收到了池呈略带阴阳的回复:【昨晚还在朝我丢炸弹,要钱的时候想起我是你哥了】 池芋苦着个脸,挣扎了几秒后后,滑跪输入道:【哥,别跟我这种小孩一般见识】 池呈:【……】 池芋:【哥哥哥哥哥】 池呈:「转账2000」 池芋:【哥你最好啦!】 池呈:【别乱花】 池芋:【保证没乱花!】 第九章 高端日料店,每一道菜做得精致又小巧。 足够养眼,却不足以填饱肚子。 但顾晓妍一点都不在意能不能吃饱,她一直在兴奋地拍照和发朋友圈。 而池芋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深处的包厢,内心思忖着等下沈时礼出来时该如何和他搭话。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小时,她们桌上只剩下了空碟,包厢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学姐,我们差不多该走了吧?”顾晓妍戳了戳在对着空碟发呆的池芋。 池芋猛地回过神,拖着长音说:“我……还想再点个甜品吃一下,你要吗?” “我就算了吧,我再不走要赶不上宿舍门禁了。”顾晓妍抱歉地笑了下。 “哦,对。”池芋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那你快回去吧,我再点个甜品吃一下,感觉没太饱。” “好的,那我就不陪你了,今天多谢款待了!”顾晓妍背上包,站起了身。 “客气。”池芋笑着朝她摆了摆手,“路上小心。” “嗯,拜拜了学姐。” 在顾晓妍离开后,池芋点了个红豆沙冰,独自坐在吧台,一小勺一小勺缓慢挖着,时不时地瞥一眼包厢门口,尽量拖延着时间。 然而等她的红豆沙冰都见了底,她也没见沈时礼出来。 她不禁开始怀疑这日料店是不是还有后门可以走啊,怎么吃个饭要这么久的时间! 失去耐心的池芋站起身,刚准备去走廊深处一探个究竟,就看到其中一扇包厢门打了开来。 紧接着沈时礼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走廊里。 包厢明亮的灯光与昏暗走廊的光影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显得他的五官愈加深邃立体。 池芋心跳一紧,立马又坐回了位置上,掩饰性地拿起了桌上的茶杯抿了口。 同时偷偷瞄着沈时礼和之前那个中年男人一遍交谈着,一边朝她所在的门口走了过来。 等他们即将从她身边经过时,池芋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挡在脸前的茶杯,佯装惊讶地看向了沈时礼:“埃文先生?好巧啊!” 沈时礼脚步微微一顿,循着声音偏过了头。 在看到她的瞬间,他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下。 捕捉到他微表情的池芋心里一咯噔,心想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个什么好兆头。 但她还是挤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提醒他说:“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上周采访过您的,《理想之家》的实习记者,雪莉。” 结果没等沈时礼说什么,他身边的中年男人倒是颇为感兴趣地打量了她一眼问:“埃文,你的人?” “不是。”沈时礼淡淡回了句,就敛了眼神迈开了长腿,“走吧,梁总,车已经到了。” 闻言,池芋脸上的笑凝固了下。 她完全没想到沈时礼连搭理都懒得搭理她,直接就拿她当空气。 池芋有点难堪地抿了下唇,想放弃走人。 但一想到她在这里耗了一晚上,还扔出去了那么多钱,她就觉得十分的不甘心。 干脆心一横,厚着脸皮跟着他们走出了日料店。 “埃文先生,我早上发您的邮件,您收到了吗?”她追在他的身后问道。 “我助理会看的。”他语气冰冷,看都没看她一眼。 反而是他身边的男人又转头看了看她,笑着同沈时礼说:“怎么对人家小美女这么冷淡啊?” 见有人替她说话了,池芋一下子底气又足了起来,撩了下垂在肩头的长发说:“埃文先生,我们要不先加个微信吧?这样您有什么问题也方便反馈,这不比通过您助理来的快嘛!” “而且我们杂志社还想再深度采访您一次……” “不必了。”沈时礼拉开了停在街边的黑色奔驰车门,微微朝那中年男人抬了下手,“梁总,请。” 结果那男人的眼睛还长在池芋的身上,又细细将她打量了一遍。 他过于直白的目光,让池芋感受到了一丝的不适,但她也没功夫去管他,又积极问沈时礼争取道:“埃文先生,您再考虑一下嘛,你看我们这么有缘分……” “确实,相遇就是缘分。”那男人笑了笑,直接朝池芋道,“雪莉小姐是吧?认识一下,我是恒立置地的总裁梁原启,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去喝一杯,我这边也是有不少值得你们杂志社取材的建筑项目。” 池芋微微愣了下,转头看了看梁原启,他看她眸光里依旧带着某种不加掩饰的欲望,她不禁觉得有点反胃。 但想到跟着他们去喝酒,不仅能继续和沈时礼接触,还能帮杂志社获取新的采访项目,她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忍一波。 反正她只要少喝点,保持清醒,全身而退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她点了点头,笑说:“好啊,梁总。” 说完,她还略带挑衅地瞥了沈时礼一眼。 沈时礼眉头拧了一下,沉默了几秒后,忽然转向梁原启说:“抱歉梁总,我突然想起今晚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不能陪您去喝酒了。但我助理那边都安排好了,您尽管去消费就好。” “这样。”梁原启脸上的笑褪了几分,但还保持愉快的语气坐进车里说,“那你去忙,有雪莉小姐陪着我去喝就够了。” 见沈时礼不去了,池芋一下子也没那么想跟着去喝酒了。 但她刚刚已经答应了他,现在再说不去了,似乎有些驳他的面子。 而且她知道恒立置地,是内地最大地产开发商之一,底下大大小小的建筑项目众多,她要是在这里把他们的梁总得罪了,之后大概也别想再去采访他们的任何项目了。 她纠结地抿了下唇,又权衡了片刻,才决定还是去和这梁总喝一杯。 毕竟她不想自己才刚入行,就得罪了这样的大人物。 而且酒吧什么的都是公共场合,他也不可能真对她做什么。 然而她刚往车前走了一步,就被沈时礼轻轻抬手拦了一下。 “不好意思梁总,今晚的事需要雪莉小姐一起处理。”他语气淡淡,虽有礼貌,但让人听不出几分真情实感的抱歉。 池芋微微一愣,低头了看了眼他拦在她身前的手,掌心宽大,手指修长而又有力,像是在她和那辆车之间筑起了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 空气凝固了几秒,后方路过的车灯照亮了梁原启沉下的脸。 他不悦地看了沈时礼一眼,语气幽幽道:“埃文啊,今晚的项目,我们还没谈妥呢。” “我知道,还有些细节,我们可以下次再谈。”沈时礼微微顿了下,平静说,“城南那边新开了家不错的场子,下次肯定让您尽兴。” 梁原启眸光沉沉地凝了他片刻,才嘴角一扬,哂笑道:“行,下次就下次吧。” 之后他又偏头看了眼被沈时礼拦住的池芋,笑眯眯说:“那雪莉小姐,有缘再见了。” 池芋这才回神抬起头,勉强朝他挤了个笑:“嗯……再见,梁总。” 这缘分,她可不想再要了。 等梁原启的车子汇入街上的车流,红色尾灯消失在那片红色海洋时,池芋才转头看了看立在她身边的沈时礼,试探问:“埃文先生,您今晚有什么事需要我一起处理?” “没有,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可以回家了。”他淡淡回了句,就转身往停车场走去。 果然,他刚才那么说,只是不想让她去陪梁原启喝酒。 虽然这确实帮她解了围,她也有点感激他的相助。 但她还是不想今晚白折腾了这么一大圈,便佯装不领情地追上了他的步伐,垮着一张小脸委屈道:“不需要你干嘛还要拦我……埃文先生您是不是太欺负人了,自己不愿意接受采访就算了,还不让我去获取采访别人的机会。” “……”沈时礼脚步微微顿了下,垂眸看向了她。 池芋也跟着刹住了车,一双大眼睛可怜楚楚地眨了眨,清纯的眉眼间写满了无辜:“我说错了吗?” 沈时礼薄唇微微翕动了下,一向淡漠的眼底波动了几分,最终却什么话也没说,眼神一敛,又迈开了脚步。 见他也没反驳她,池芋一下子就来了精神,继续追着他说:“既然我没说错,埃文先生您是不是应该给我点补偿?” 沈时礼沉默地拐进地下停车场,从风衣兜里摸出车钥匙,按了一下。 停在墙边的银色宾利车灯跟着闪了闪。 “送你回家,够补偿了吗?”他偏头看了眼不依不饶跟在他身边的女孩。 “再加个微信好不好?”池芋立马从包里掏出了手机,和他讨价还价道。 她嘴角弯起一个甜美的弧度,迎着他的视线,卷翘的长睫上下扇了扇,朝他抛出了一个稍显做作的媚眼。 沈时礼顿了几秒,忽然垂眸低笑了一声。 声音很轻很轻,池芋一时判断不了他是在嘲笑她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只能鼓了鼓腮帮子说:“加个微信,我就不跟您计较我今晚的损失了。” “行。”他抬起眼,表情又恢复往常的淡漠。 “那我扫您,还是您扫我?”池芋忙不迭地打开微信,却听他直接报了个微信号。 于是她又慌忙记下,输入搜索找到了他的微信。 简单的几何线条构成了他灰白的头像。 名字就是他的英文名,Evan。 和她预想中他的微信风格几乎没有任何的差别,但她还是举起手机问他确认道:“是这个吗?” “嗯。”沈时礼淡淡扫了眼她的手机屏幕,转身拉开了车门。 “我加您了,记得通过下!”池芋收起手机,跟着拉开了副驾的车门。 但她刚弯腰准备坐进去,就听沈时礼启动着车子说:“你坐后面。” 池芋身子一顿,心想他还是真是能和她拉开距离就拉开距离,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虽然还想再努力靠近他一点,但想到她已经要到他微信,还搭上了他的车,她还是见好就收吧。 省得真的把他惹毛了。 说实话,如果她过去不认识他,她压根也不敢像现在这样缠着他。 因为他给生人的气场,确实如同张丹丹所说的那样,冷淡又压迫感十足。 即便他今晚面对着比他地位高又需要作为甲方客户讨好的梁总,也没表现出任何的卑躬屈膝。 从头至尾都是礼貌地接待,甚至最后还爽了他的约。 池芋默默退出副驾,尬笑了下说:“我这不是怕坐后面,显得在拿您当司机嘛……” “没那么多讲究。”他淡淡睨了她一眼,修长手指轻扣了下方向盘,“抓紧时间,我晚上还有事情要忙。” “那,那我还是自己打车走吧!”池芋飞快替他关上了车门。 “补偿又不要了?”沈时礼摇下车窗,深不可测的目光定定落在了她的脸上。 “您微信通过一下就够了,不耽误您办事了。”池芋朝他晃了晃手中的手机,粲然一笑道。 反正她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还是以退为进,先给他留个通情达理的好印象,说不定他还会再主动邀请她上车。 结果沈时礼只静静凝了她几秒,便摇上车窗,发动车子走人了。 徒留池芋一个人立在惨白的停车场灯光下,对着还没通过验证的微信陷入了沉思。 第十章 一直到打车回了家,池芋发出去的好友申请,还是待验证的状态。 可恶,这男人也太难搞了一点吧! 随便一个等红绿灯的时间,都足够他拿出手机,通过下她的好友申请了。 他这是在故意晾着她吗! 池芋愤愤按掉手机,冲完澡后,又不甘心地重新向他发送了一遍好友申请,附言:「埃文先生,忙完记得通过下哦,不然我会伤心的」 然而对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池芋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表,时针已然接近了12点。 算了,也许他真的还在忙,明早再说吧。 她自我安慰地爬上床,关掉了房间的灯。 但这一晚她睡得一点都不踏实,还梦到沈时礼拒绝了她的好友申请,附言:「你伤心关我什么事」 导致她醒来心情就很差,再一看微信,他依旧没有通过她的好友请求,气得她想直接拉黑他。 但现在,她连拉黑他的机会都没有。 只能又忍气吞声向他发了一遍好友申请,并在附言里绘声绘色地编了个卖惨的小作文,中心思想就是,她作为一个被老板层层压榨的小实习生,如果搞砸了关于他的采访报道,她毕业后就转正无望了,如今经济又不景气,转不了正,她又错过了其他公司的校招时间,估计就只能去扫大街了。 而且她家境贫寒,上面还有个不争气的哥哥在啃老,她必须要拿下这份工作,才能让全家都吃饱饭,所以希望他能稍微同情她一下,至少先给她个游说他接受采访的机会。 虽然这小作文写得她自己都快看哭了,但她深刻怀疑像他那样冷漠人看了只会嗤笑一声,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了。 池芋长叹了口气,放下手机,走出了房间。 “你还知道起来啊!我以为你连午饭也要睡过去了。”池呈身上带着围裙,手上端了盘油闷大虾放在了餐桌上。 “哥?你怎么来了。”池芋微微怔了怔。 “你上周不还嫌我不来。”池呈扯了扯嘴角,催她道,“赶紧去洗漱,一会儿吃饭了。” 虽然想怼他两句,但想到她昨晚刚从他那拿了2000块,池芋乖乖点了点头:“哦,知道了。” 等洗漱完,池呈还在做最后一个水煮肉片的大菜,于是池芋又去许佳意房间玩了会儿,帮她拍了个手办的开箱视频。 因为许佳意是自由的职业插画师,也是个小有名气的B站up主,所以时不时地需要攒一些这样二次元相关的视频发一发。 两人正讨论着后期怎么剪辑,池呈眉头轻蹙地推开了门:“别聊了,该吃饭了。” “终于开饭了!”池芋站起身,欢快地奔向了餐厅。 虽然她平时总在挑她哥的刺,但有一点她真的没得挑,就是她哥做饭非常的好吃。 所以那一桌等待着她的美味佳肴,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她起床时的坏心情,也让她暂时把沈时礼的事抛到了脑后。 只是吃饭的时候,她发现她哥变得有点奇怪起来。 虽然他之前在许佳意面前就怪怪的,但现在简直就像丢了魂一样。 不仅筷子没动几下,还在她问他要醋的时候,递了她一瓶生抽。 池芋无奈看了眼手中的生抽,终于忍不住问:“哥,你突然怎么了?” “嗯?”池呈愣了下,才回神说,“没怎么。” “没怎么我要醋,你给我生抽。”她直接戳穿了他。 “……我在想工作上的事。”池呈眼神飘忽了下。 “这么敬业的,吃饭都在想?” “嗯,事务所很多麻烦事。”他含糊回了句。 池芋狐疑看了他一眼,还想再追问,却被他打断:“说起来,你昨晚急着用钱做什么?” “……”池芋一怔,讪笑说,“就一点工作上的人情往来。” 说完她又赶紧把话题抛给了似乎也在走神的许佳意:“佳意姐,你怎么也开始发呆了?” “啊?”许佳意愣了愣,略显心虚地笑了下说,“我刚刚在想……那个画稿的事。” “哦……”池芋拖着长音,心里盘算了下,干脆问道,“你俩不会吵架了吧?” “没有。”池呈和许佳意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要不要这么默契,这就是夫妻同心嘛?”池芋揶揄地笑了笑,彻底将话题引向了他俩。 闻言,许佳意耳根微红地低了下头。 池呈也不太自然地掩嘴轻咳了下,没有接她的话。 见状,池芋趁机会调侃说:“唉,我这个电灯泡实在太亮了,要不哥你直接搬回来住得了,我去你新买的公寓住。” 虽然她和许佳意相处得也挺愉快的,但她哥新买的公寓离她上班的杂志社更近,而且自己住,也更方便。 结果池呈还没发话,许佳意倒先跳出来说:“不行!” 没料到她会反对的池芋微微怔了下,不太理解地看了她一眼。 “那个……我的意思是,我舍不得你搬走。”许佳意略显局促地笑了笑。 但池芋还是敏感察觉到了她肯定是和她哥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既然如此,她更应该腾出地方,让他俩好好培养下感情。 于是她又说:“其实吧,就算我搬走,我们还是可以约出去玩呀!但你和我哥工作都忙,平时相处的时间太少了,不如住在一起更方便见面。” “确实。”池呈终于出声点了个头。 见她哥表态了,池芋立马眼睛一弯道:“这才对嘛,刚好明天周末,我也没事,就趁着休息日搬了吧。” “可以,我明天也有空。”池呈跟着回道。 虽然许佳意还有点犹豫,但最终拗不过池呈拍了板,换房子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想到自己马上要开启独居生活了,池芋一下子觉得有点激动了起来。 毕竟独居,就意味着彻底的独立。 虽然还是在住她哥的房子吧,至少她不用在像之前那样,在家看个动画片还要被她哥讲幼稚。 在帮池呈将桌上的碗筷都收拾到厨房后,池芋才回到房间,瞥了眼手机微信。 结果竟看到沈时礼通过了她的微信,并且还发了一条消息给她。 所以好事都叠在一起来了吗! 池芋飞快地打开微信,点开了和沈时礼的聊天框,却见他说:【家境贫寒可以吃人均一千的日料?】 靠!她竟然把这茬事给忘了! 池芋痛苦地抓了抓头发,试图圆谎说:【昨晚那个是我学妹请客啦!她因为宿舍有门禁,就先走了,我舍不得浪费一点粮食,就继续在那里,把送的甜品也都吃了】 埃文:【哦,勤俭持家】 YU:【那可不!】 埃文:【你那啃老的哥哥是怎么一回事?】 池芋咬了咬手指,又努力编造道:【他脑子不太好使,脾气又差,没有公司愿意招他】 虽然有点对不起池呈。 但反正沈时礼又不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埃文:【这样】 YU:【可怜小猫头.jpg】 YU:【总之,还是希望您能亲自看下我的邮件,里面我放了一些关于下次采访的问题方向,其实也不是关于您的私人生活,更多是关于您设计背后的理念】 埃文:【我有时间会看的】 YU:【那太感谢您了!】 YU:【还有之前的采访稿,如果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您也可以微信和我说,我保证24小时在线响应】 埃文:【好】 见沈时礼终于有继续和她来往的苗头了,池芋开心地弯了弯嘴角。 又点进他的朋友圈里看了看,结果发现里面是一片空白。 不知道是他屏蔽了她,还是他压根就没发过什么东西。 但池芋忽然间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如果去看她的朋友圈,大概会看到池呈给她点过赞。 于是匆忙将朋友圈设置成了仅三天内可见。 虽然直接屏蔽他看她朋友圈可能来得更方便一点,但池芋觉得未来她或许需要通过朋友圈向他展示一下自己。 当然这些展示,她得设置成仅对他可见才行。 - 周末过后,池芋哼着小曲,一脸春风地走进了杂志社。 “碰到什么好事了?”张丹丹从电脑后抬起头,打趣问道。 “丹丹姐,我加到埃文的微信了!”池芋带了点骄傲道。 “真的假的?怎么加到的?”张丹丹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圆了眼睛。 “上周五我不是和朋友去吃饭了么,碰巧在餐厅遇见了他,就顺便加了个微信。”池芋轻描淡写道,隐去了她苦苦追在他身后,甚至还编了个卖惨小作文的经过。 “厉害啊!我还以为像他那样高冷的人,不会轻易加别人微信呢!”张丹丹不无惊讶道。 “嘿嘿,可能觉得相遇就是缘吧!”池芋笑了笑,又说,“其实我还差点搭上恒立置地的梁总,他刚好和埃文在一起谈生意,原本还叫我跟他们一起去喝个酒。” “恒立置地?梁原启吗?” “对,丹丹姐你见过他?” “没见过,但业内的人都知道他喜欢潜规则年轻的小姑娘,特别是像你这样刚进社会的漂亮大学生,去年就有一个新人记者被他从酒桌上带走了。”张丹丹皱了皱眉。 “什么?”池芋怔了怔。 她是有感觉到梁原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没想到他竟然恶心到这种程度。 “这事杂志社的老人都知道,那女生想报警,结果却被梁原启找人给压下来了,最后还丢了工作,超惨的。”张丹丹无力叹了口气,又替她庆幸道,“幸好你没跟着去喝酒,不然也是凶多吉少。” “天!”池芋倒抽了一口冷气,不敢相信地问,“怎么在酒吧这样公共场合还能被带走……” “怎么可能是普通的酒吧,他们谈生意当然都是去夜总会,那个梁原启可是出了名地喜欢玩女人。”张丹丹摇了摇头。 “不会吧……”池芋张了张嘴,有点难以想象沈时礼会出现在夜总会那样的场合。 但仔细想一下,他当时说下次再招待梁总时,用的确是“场子”这样含糊不清的词。 所以他只是表面上冷淡禁欲,实际上也是习惯出入夜总会的玩咖吗? 池芋不禁想起了当年他和她说过,他可能和她想象中喜欢的那个人没什么相似之处。 那时她还觉得那都是他用来拒绝她的说辞,现在她忽然觉得他可能是在实话实说。 但管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反正她也不喜欢他了。 真是玩咖的话,说不定还更好追一点。 池芋默想着,却又莫名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怅然若失。 就好像看到那清冷的月,蒙上了一层擦不掉的灰。 第十一章 城南创业园区。 沈时礼走下银色的宾利,刚迈上事务所门前的台阶,就看见池呈系着西装扣,大步追了过来。 “早。”沈时礼脚步一顿,朝他打了个招呼。 “早。”池呈笑了笑,问,“梁总那边的项目谈下来了吧?” “暂时还没有,这周我再找时间约他一次。”沈时礼回道。 “这么难搞吗?连你出场都没谈下来?”池呈有些意外地扬了下眉。 “出了点小意外,我没有陪他去夜总会,只能下次再约。”沈时礼淡淡说。 “怪不得。”池呈点了点头,“不过出了什么事能让你爽梁总的约?他那个人我听说是很难伺候,还一堆劣迹。” 沈时礼微微迟疑了下,含糊说:“一点我自己的事。” 见他不打算明说,池呈也没有再追问,只叹了口气道:“那又得辛苦你去招待他一次了。” “没事,习惯了。”沈时礼淡笑了一下。 “习惯什么啊!我看你夜总会去一次,回来衣服就要扔一次。”池呈蹙了蹙眉,认真提议道,“要不下次我陪梁总去喝吧。” “你没经验,也没出入过这样的场合,专心做建筑设计就够了。”沈时礼淡淡说。 “但这事务所是我们一起开的,所有谈生意的糟心活都丢给你也不公平啊!”池呈眉头又锁紧了一点。 “没有公不公平一说,原本也是我想要快速扩张站住脚,不然我们踏踏实实地多做几年,也是可以把事务所的口碑建立起来,不用像现在一样去费力拉生意。”沈时礼平静道。 “那你也是有难处,所以……” “我的难处不需要你来替我背。” 沈时礼直接了当地打断了他的话。 池呈无奈叹了口气:“那你爷爷的病情怎么样了?” “暂时稳定住了,应该还能撑个一年。”沈时礼顿了下,略带讥讽道,“虽然他活久一点,我自由的时间就多一点,但说实话……” 他眼底暗了暗,打住了话头。 气氛一时凝重了几分。 池呈张了张嘴,迟疑几秒后,换了个轻松的话题:“对了,我妹她们杂志社是不是已经采访过你负责的那个社区改造项目了?” “嗯,我上周见到她了,变化还挺大,差点没认出。”他语气平和了下来。 “欸?你亲自去接受采访了?之前不是说让林宇去。”池呈微微怔了下。 “不是你让我照顾下你妹的采访吗?我不去怎么照顾。”沈时礼斜了他一眼。 “兄弟,你也太给面子了,我本来想你就跟林宇打个招呼。”池呈笑了笑。 “刚好有时间,就去了。” “那她表现得怎么样?”池呈好奇问。 沈时礼想了想说:“是当记者的料,很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 “……她问你什么了?” “没什么。”沈时礼垂眸轻笑了下。 “那你没跟她提我吧?要让她知道我背后打招呼,她肯定又要嫌我多管闲事。”池呈又不放心和他确认道。 “没提,而且她好像也没认出我。” “不会吧?她当年那么喜欢你,一整个日记本上全是你的名字。”池呈忍不住打趣道。 “多少年前的事了,也许早忘了。”沈时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 在从张丹丹那里得知有关梁原启的各种劣迹后,池芋心有余悸了个小半天。 估计沈时礼也是清楚梁原启是怎样的一个人,才在她准备上他车时,出手拦下了她。 所以就算沈时礼也是会去夜总会玩的人,他本质上肯定是和梁原启不一样的。 而且她跟他胡编乱造地卖了个惨,他就妥协加了她的微信,说明他还是有最起码的同情心的。 也许她可以利用这一点,一步步地将他钓上钩。 池芋内心盘算着,干脆在下班的路上发了条微信给他。 YU:【今天又被主编催稿子了,哭唧唧】 原本以为他要过很久才会回她,不曾想没过几分钟,她手机就响了一声。 埃文:【稿子我看过了,需要修改】 池芋慌忙点开微信输入道:【哪些地方需要修改?还请您指教】 埃文:【方便通话吗?打字太浪费时间】 池芋想了下,回复道:【要不我直接带着电脑去找您?这样我可以当着您的面,一次性改到您满意为止,为未来节省更多的时间!】 埃文:【也行】 见他同意了,池芋一阵兴奋,以为要么可以去光顾他的事务所,要么可以去到他家里,总之是一次拉近关系的碰面。 结果问他要来地址后才发现,他在的是一家茶馆。 怪不得他同意得这么爽快,估计也是刚和客户在茶馆谈完生意,顺手处理下她这边的采访。 池芋一下子兴奋劲退了一半,撇撇嘴查了下茶馆距离她有多远。 见打车过去只要15分钟,她干脆先回家换了一身衣服。 毕竟前两次见面她都没有精心打扮过,这次她一定要先在外表上惊艳他一把。 于是她衣柜里挑了件微微露腰的短款红毛衣,配了条深灰色的包臀针织裙,又不畏寒冷地穿了条薄丝袜,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和纤细笔直的长腿展示得淋漓尽致。 最后她放下扎在头顶的丸子头,稍稍用手指和蓬松粉打理了一下,便套上大衣,登上一双小香风的黑色高跟鞋,夹着电脑包哒哒地出了门。 那茶馆虽离她不远,但在一个闹中取静的老街里。 门前立着精心栽种的竹子,转进入后还有个池塘养着各类观赏用的鱼。 池塘正对着几扇落地窗,里面亮着暖黄的灯,隐约可见其中的榻榻米式样的装修,似是私密的饮茶包厢。 池芋一边踩着碎石铺成的小径往茶馆里走,一边好奇地探头望了望那几扇亮灯的窗,并在其中一扇里窥见了个有点熟悉的人影。 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对着窗外,在有些反光的玻璃下,她只能看清他高挺的鼻梁和他身上挺括的灰色衬衫。 是沈时礼吗? 池芋不太确定地眯了眯眼睛,盯着那扇窗,想看得更真切,却没料到里面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窥探,突然皱眉转过了脸。 在撞进他凌厉视线的一瞬间,她也看清了他的脸。 是沈时礼没错。 池芋呼吸一紧,想自然收回目光也来不及,便匆匆抬手撩了下耳边的长发,嘴角弯起了一个甜笑的弧度,想顺势同他大方打个招呼。 但这一瞬的紧张,让她忘记了看脚下的路,高跟鞋的细跟一下子踩进了碎石间的缝隙,紧接着脚一扭,身子一晃,就向前扑去。 池芋心一惊,掌心飞快撑了下地,却还是无法阻止膝盖磕在了碎石上,虽然只是破了点皮没流血,但她的丝袜被擦破了三个洞,恰好组成了两个眼睛一张嘴,乍一看像在疯狂嘲笑她的惨状。 坑爹啊! 池芋狼狈地爬起身,愤愤扯了扯自己破烂的丝袜,又看了看自己磨破渗出血丝的掌心,内心奔腾过了上千只草泥马。 片刻后,她才窘迫抬起脸,瞄了眼沈时礼所在的那扇落地窗。 他已经侧过了头,在气定神闲地喝茶了。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看见一般。 一时间,池芋简直不知该评价他是善解人意,还是冷酷无情了。 池芋欲哭无泪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忍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脚腕,一瘸一拐地走进了茶馆的门。 前台小姐闻声抬起头,看到她灰头土脸的狼狈样微微怔了下,小心问:“小姐,您没事吧?” “没,没事。就不小心摔了跤。”池芋尴尬笑了下,又试图缓解气氛说,“你们家这路,应该立个小心脚下的牌。” “我们立了的。”前台小姐笑得也很尴尬。 “哦……可能天太黑了,我没注意看。”池芋勉强为自己挽了个尊。 “真不好意思,小姐您是一个人吗?我们可以送您一份茶点弥补下。” “不是,我找那个,埃文。” “哦,他在林间赏鱼的包厢,这边左转过去就是。”前台小姐抬手为她指了一下。 “好的,谢谢。”池芋顿了下,又问,“你们洗手间在哪里?” “这边右转走到底就是。” 于是池芋先转去洗手间,把自己破掉的丝袜脱了下来,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然后拿卫生纸沾着水,好好擦了下自己针织裙和大衣上粘着的泥土。 最后理了理自己稍显凌乱的长发,拿出口红补了下唇色,才重新找回自信,敲开了沈时礼的包厢门。 “埃文先生,抱歉让您久等了。” 池芋在门口欠了欠身,看了眼里面的榻榻米,心想不会要脱鞋进吧,她脚上的红指甲油还是上个月涂的,已经掉了个七七八八,廉价得像是不正规发廊里的洗头小妹。 原本穿着丝袜倒也没什么影响,但现在她一旦脱了鞋,今晚的精心打扮就彻底破了功。 她无论如何,也不想要这样的事情发生! 坐在茶桌后的沈时礼闻声抬起眸,深井似的眸光在她破皮的膝盖上轻荡了下,淡淡开口说: “脱鞋进来吧。” 第十二章 池芋身子一僵,勉强朝沈时礼笑了一下,应了声“好”。 之后便慢吞吞地弯下腰,一边偷瞄着他有没有收回视线,一边扭捏着脱掉了脚上的高跟鞋。 在瞥见沈时礼垂下眼后,她迅速起身,刚想三步并作两步地窜到他对面坐下来,却忘记自己刚才扭到了脚,根本承受不了这么突然的发力,登时脚腕吃痛晃了下,再次双膝着,跪倒了在了他的面前。 虽然这次榻榻米地面十分柔软,她也没觉得摔得有多疼。 但这次出的糗,可比刚刚在外面时来的大得多。 她都能感受到沈时礼缓缓抬起的视线,再次落在了她的身上。 “没事吧?”他问。 语气虽平,但似乎在压着笑。 “没,没事。”池芋爬起身,脚趾上剥落的红色指甲油,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简直无处可藏。 她不禁蜷了下脚趾,小脸通红地挪到茶桌边坐了下来。 “下次走路专心点。”沈时礼瞥了眼她缩着的小脚,淡淡补充了句。 “知道了。”池芋窘迫地点了点头,心想她今晚靠美人计征服他的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 只能拿出点智慧,让他见识一下她工作上的专业。 池芋抿了抿唇,迅速调整好心态,从容地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打了开来。 “埃文先生,您可以开始说需要我修改的地方了。” 沈时礼看了眼对面坐得端端正正,认真等待着他指导的女孩,思绪忽然回到了五年前那个炎热的夏天。 那时她总来找他指导预习高中的功课,一口一声“时礼哥”叫得比那炎夏的西瓜还要脆甜。 简直就是他幻想中的妹妹模样。 毕竟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从小只会一脸嫌恶地喊他“野种”。 所以他那时对待她,确实要比对待旁人有耐心的多。 即便她隔三差五地就要占掉他画图的时间,他也无法对着她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说不。 就像此刻,他又在她澄澈的瞳眸里看见了记忆里那个悠长的夏天。 但她已经不完全是他记忆里的妹妹模样。 尤其是她毛衣下明显起伏的曲线和若隐若现的小蛮腰,处处透着成熟女人才有的风情。 沈时礼喉咙微微痒了一下,收回视线,低头打开了手机邮箱:“好,我从第一个问题开始说。” 时间在静静地流逝,落地窗外池塘里的鱼聚集起来又散了开来。 月亮倒映在微波的水面上,像是被罡风吹皱了一般,层层叠叠交错着。 手指不停敲着键盘的池芋,小脸渐渐也皱成了一团。 她没料到他竟然提出了这么多修改意见,而且每个点都不是那么容易地把握和呈现,有些段落她要重写个好几遍,才能过他那一关。 一直到茶馆快打烊,她才勉强完成了大部分的修改,还剩一小部分的润色,只能回去修改好了再发给他看。 对于这样的结果,池芋多少感到有些沮丧。 她今晚不仅没能向他展示自己外在美,连内在的工作能力在他的标准下也只是堪堪及格。 而且她一开始没料到会改到这么晚,所以来之前饭也没吃,中途也只喝了几杯茶,现在饿得是头昏眼花,关电脑起身的时候差点又没站稳。 “脚确定没事?”沈时礼偏头看了她一眼。 她原本想说没事,但转念一想,今晚展现自己的计划都失败了,不如就破罐破摔地多赖他一会儿。 于是她耷拉了下眼尾,可怜楚楚地瞅着他说:“好像是扭伤了,一走就疼……” 闻言,沈时礼眉头轻蹙了下,默了几秒才说:“我送你去医院。” “……也没到需要去医院的程度,您能送我回家吗?”池芋眨巴眨巴眼。 沈时礼又垂眸掠了眼她纤细的脚踝,似乎在观察上面有没有红肿的迹象。 池芋不太自在地蜷了下脚趾,讪笑说:“我家附近有药店,买个云南白药喷喷就够了。” “走吧。”沈时礼淡淡收回视线,拿起了挂在一旁衣架上的风衣外套。 “嗯……您能扶我一下吗?”池芋倚着门框,穿上高跟鞋,又得寸进尺地问他道。 沈时礼系着风衣扣子的手微微顿了下,抬起眼皮说:“你前面不是自己走进来的?” “……”池芋被他噎得笑容凝固了下,心想让她扶一下他是能掉块肉还是怎样,怎么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的! 她生气地在心中骂了几句,表面上还是一副受了委屈又不敢再反驳他的可怜样,故意扶着走廊的墙,假装很吃力地拖着脚,一瘸一拐地往门口挪去。 沈时礼不动声色地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后,忽然迈开长腿追上了她。 池芋心中一喜,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来扶她了,却听他淡淡丢了句“我先去开车”,就越过她离开了茶馆。 “……” 池芋望着他消失在走廊转角的背影,嘴角抽了抽。 他是有同情心,但不多。 沈时礼都走了,池芋也懒得再装了,快步走到了茶馆门口的藤椅旁,悻悻坐了下来。 早春的夜依旧带着冬日的余寒,腿上不着一缕的池芋很快就被冻得瑟瑟发抖,裹着大衣蜷成了一团。 这狗男人怎么开个车要这么久,他该不会是直接丢下她走了吧? 池芋身子一僵,突然觉得也不是没可能,便匆匆起身,想跑去外面停车场看一眼。 但刚大步流星地走了几步,就看见一辆银色的宾利从前面路口转了过来。 她不禁脚一顿,立马又改成了一瘸一拐地挪动方式。 殊不知车上的沈时礼,早在转弯角的凸面镜上看到了她健步如飞的模样。 果然。 沈时礼垂眸低笑了声,油门一踩,直接从她身边开了过去。 他过去见过太多用各种伎俩追他的女生,像她这样演技拙劣,他几乎一眼就能看破。 既然她没事,他也没必要送她回家。 他对她的照顾,仅出于池呈的委托,限于工作的部分。 至于其他的,她又不是他真正的妹妹。 他不想再多做一点会让她误会的事,省得她后面认出他来时会更觉难堪。 然而他车没开出去多远,竟隐约听见车后飘来了句:“沈时礼你个混蛋!” 不由油门一松,扶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下。 她早认出他是谁了? 沈时礼眸光轻眯地瞥了眼后车镜里越来越小的那个身影,思索片刻后,一打方向盘,又将车开了回去。 没料到他突然掉头的池芋愣了下,心想他该不会听到了她的咒骂,回来找她算账了吧。 她心虚地弯下腰,假装无事发生一般揉着自己的脚腕,直到他的车停在了她的身边,她才又抬起委屈的小脸,娇声说:“埃文先生,我还以为您丢下我走了呢……” 沈时礼眸光深不可测地觑了她一眼,默了片刻后淡淡说:“我刚刚没看到你在路边,正准备去茶馆里接你。” “哦,茶馆门口坐着太冷了,我就想先往外走一走。”池芋讪讪笑了下,问,“我可以上车了吗?” “嗯。”他敛了眼神。 池芋直起腰,刚想去开后座的车门,却又听他沉声说:“坐前面。” “啊?哦。”池芋有点不解地觑了他一眼。 上周五他还在要求她坐后面,怎么过了个周末她就有坐副驾的待遇了。 难道说,她今晚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多少还是见了点成效? 池芋小心翼翼地拉开他副驾的车门,又在后车镜里照了眼自己风姿绰约美丽冻人的打扮。 仔细想想,她不就是在他面前摔了两跤,脚指甲油没涂好。 除此以外,她今晚还是收拾得挺美的。 想到这,池芋的自信心回来一大半。 她系上安全带,精心调整了下自己的坐姿,轻撩了下自己面向他那一侧的头发,别有用心地别到了耳后。 同时又松了松自己大衣的扣子,露出了里面更显身材的毛衣和裙子。 然而沈时礼看都没看她一眼,骨节分明的手冷淡搭在方向盘上,再次将车掉了个头。 池芋只能自己清了清嗓子说:“您车上还挺热的,我刚才在外面裹都冻得不行了,现在又得脱大衣了。” 闻言,沈时礼终于偏头看了眼她。 池芋赶紧挺了挺腰背,又朝他露出了个精心设计过的甜美笑容。 结果他的目光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就收回去,伸手打开了她那一侧的车窗。 涌进的寒风瞬间吹乱了她别好的头发,灌进了她敞开的衣怀,冻得她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裹紧了大衣。 “不热了吧?”他斜睨了她一眼,眉稍似有似无地挑了下。 “……不热了。”池芋勉强维持着了脸上的甜笑,内心直想骂人。 缓了片刻后,才重振旗鼓地开口说:“埃文先生,您今晚还有事吗?” “没有。” “那您能先陪我去吃个宵夜吗?我今天晚饭都没吃,就赶来修改您的采访稿了,现在真的特别饿。”池芋卷翘的长睫轻轻扇了扇,眼波流转,倒映着车窗外闪过的霓虹。 沈时礼依旧不为所动地敛了目光,淡淡回:“你现在点个外卖,到家就吃,不是更快。” “……有道理。”池芋尬笑了下,偃旗息鼓地闭上了嘴。 车厢也变得安静,只剩下发动机的轰鸣声和灌进的风声。 池芋裹着大衣,扭头看着车窗外忽明忽暗的街灯,再次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她对他来说,就这么没有吸引力吗? 那他今天让她改坐副驾是什么意思? 池芋想破了头,也没想明白。 只能又试探开口:“埃文先生,您上次不是要求我坐后面吗?为什么今天又要求我坐前面……” 恰逢前方红灯亮起,沈时礼缓缓踩下刹车,慢条斯理转过脸反问她:“你觉得是为什么?” 池芋稍稍一怔,思索了几秒后,浓密长睫往上一掀,露出一双潋滟晃动的眼眸:“我觉得,您开始想让我靠您近一点了。” 第十三章 沈时礼静静凝了她片刻,眸光一敛,喉咙里逸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前方绿灯亮起,他油门一踩,重新发动了车子。 池芋一头雾水地望着他被窗外流动灯光照得忽明忽暗的侧脸,实在揣摩不透他这反应算是认同了她的猜测,还是否认了她的猜测。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再问他确认时,沈时礼忽然开口说:“导航显示前面50米就是你给我的住址了,但那里好像是座高档公寓。” 池芋微微一怔,这才又想起了自己在他面前立的清贫人设,赶忙说:“不是那座公寓啦……是,那个,后面的老小区。” 沈时礼骨节分明的手扶着方向盘,轻掠了她一眼,似乎在质疑她的说法。 “就是,那小区在弄堂里,车不好开进去,所以我就报了您这个显眼的公寓地址。”池芋心虚地笑了下。 “这样。”沈时礼减了车速,缓缓往路边靠去。 “嗯……”池芋抿了抿唇,大脑飞速运转地补充解释说,“而且我不是还要买云南白药嘛,这公寓楼下有一家24小时药店的。” “你对这公寓还挺熟?”他轻挑了下眉稍。 “……我毕竟住在这附近。”池芋咽了下喉咙,担心再被他问下去露馅,匆忙解了安全带说,“所以埃文先生您停这里就可以了,谢谢您今晚送我回来,稿子修改完我会及时再发您过目的。” 说完她就拿起电脑包,扭头转了下门把手。 结果车门纹丝不动。 池芋呼吸一紧,讪讪转头说:“那个,车门好像还没解锁?” 沈时礼却答非所问地说:“你不是脚扭了,可以自己走回弄堂的老小区?” “……扭得也不是很厉害。”池芋勉强笑了下。 “不厉害在茶馆还要我来扶你?”他眸光阒黑,幽幽落在她的脸上。 “那个,在茶馆的时候比较疼,现在好多了,慢慢走问题不大。”她眼神飘忽地躲了下他的注视。 沈时礼深井般深不可测的眼眸又凝了她片刻,才眼神一敛,低头解了安全带。 “等着。”他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长腿一迈,系着风衣扣下了车。 “……” 池芋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关上了车门。 这男人,在搞什么? 池芋莫名其妙地扭过头,探出车窗瞅了瞅他远去的背影。 夜风扬起了他风衣的下摆,街灯洒在他的头顶,明明是暖色调,不知为何还是给他罩上了一层冷寂的光晕。 该说不说,他真的好适合cs约兰博士。 单这个孑然一人走在城市街头的场景,就完美还原了《暗夜代理人》的片尾动画。 如果能说服他和她一起去漫展的就好了,这样就能填补上约兰cs的空缺了。 池芋思绪飘了会儿,见他高大的身影径直走进了她的公寓,登时紧张了起来。 他该不会是去和物业求证她究竟是不是住在这里了吧? 但他也不知道她的真名,就算去问,物业应该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 池芋惴惴不安地等了会儿,直到他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影影绰绰的,她瞥见他手里似乎多了个塑料袋。 走近了,她才看清那是药店的塑料袋。 “拿着。”沈时礼打开车门,将塑料袋往她怀里一丢,就坐下系上了安全带。 “……谢谢。” 池芋受宠若惊地低头看了眼袋子,里面不仅有云南白药,还有一盒创可贴。 他这不是挺会的么,竟然还留意到她膝盖破了! 所以他这算是变相默认了她前面的猜测了吗? 池芋抿唇偷笑了下,刚想乘胜追击地撩他两句,就听他重新发动车子道:“小区门牌报一下,我送你过去。” “……”池芋一愣,慌忙摇了摇头,“这,这个就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走过去就好。” “送都送了,也不差这点麻烦。”他偏头睨了她一眼。 “嗯……”池芋咬了下唇,正头脑风暴着该怎么拒绝他才好时,又听他幽幽补充了句,“还是说雪莉小姐你不想告诉我你家真正的地址呢?” 池芋心一惊,一下子不知道是他看穿了她的谎言与伪装,所以在暗示她主动承认错误,还是就在单纯说她不愿意报弄堂的地址。 但出于心虚,她只能笑笑说:“我其实刚搬过来没两天,门牌号还没记住,您从这条路开进去,到小区门口我会让您停的。” 沈时礼眸光微眯地凝了她片刻,才敛了眼神说:“好。” 他车子转进公寓后面的弄堂,沿着狭窄的单行道一直往里开。 池芋紧张注视着外面的风景,她其实也不太确定这里有没有小区的大门,毕竟她昨天才刚搬过来,也就是在高层的公寓窗口看到后面似乎是有一片居民区。 在经过一个社区服务中心、一家理发店、一间宠物店和几个小餐馆后,池芋终于看到了一个还挂着欢度春节红灯笼的小区大门。 “就是这里!”她连忙出声道,“您靠门口停就好,小区里不让外面车进。” 沈时礼顺着她的意思停了车,啪哒一声解锁了车门。 池芋抱起电脑,打开了车门:“那埃文先生我走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沈时礼淡淡应了声,目光却还停留在她的身上。 池芋只能又讪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埃文先生,您慢走。” 但他依旧在看她。 无奈之下,池芋硬着头皮,假装一瘸一拐地往小区里走了几步。 寻思着他这会儿该离开了吧,池芋转头瞄了眼,结果见他那辆银色的宾利还是纹丝不动地停在原地。 靠,他该不会要一直目送她进楼道吧! 她头疼地蹙了蹙眉,突然心生一计地朝他喊道:“埃文先生您怎么还没走呀,是开始舍不得我了吗?” 喊完她还刻意撩了下垂在肩头的长发,朝他露出了一个甜到发腻的笑容。 夜突然安静,时间似乎静止了一瞬。 下一秒,车子引擎声响起。 那辆银色宾利总算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池芋内心松了口气,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才踩着高跟鞋,顶着寒风往自己的公寓走去。 虽然她找不出证据,但她总觉得沈时礼执意要送她到她所谓的家门口,是在治她向他撒的谎。 但看看手中塑料袋里的药和创可贴,她觉得可能是她多虑了。 他明显开始关心她了嘛。 她再加把劲,肯定能拿下他的。 到时候她再跟他把这些坑爹的账算回来。 足足走了快半小时,池芋才终于抵达了公寓楼下。 她吸了吸被风吹红的小鼻子,有些精疲力竭地推开了公寓的玻璃大门。 完全没有留意到街对面昏暗的路灯下,停了辆银色的宾利。 夜风吹起,街边的玉兰花瓣如同白雪一般簌簌飘落在了车顶。 沈时礼坐在车里,不动声色地隔着车窗注视着她的动向。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电梯口,他才轻轻摇头嗤笑了声,骨节分明的手搭上了方向盘,启动了车子。 只留下了一地残落的白色花瓣。 - 池芋又花了两天的时间,才终于将稿子改到了沈时礼满意的水准。 而且不知道是她之前的美人计生了效,还是她给他罗列出的好处足够多,总之他同意再接受她们杂志社采访一次。 但前提是,他依旧不接受拍照,以及不会回答任何与建筑设计无关的问题。 对于这样的结果,张丹丹已经觉得非常满意了,不仅将她夸了一通,下午还给她买了杯奶茶。 “可是丹丹姐,主编不是想要埃文的照片作封面么。”池芋有点担心道。 “嗐,领导都是把最完美的设想丢出来,来鞭策下面的员工干活,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不一定能实现。” 张丹丹笑了笑,说:“所以你能说服埃文再接受一次采访已经很好了,主编那边我会去沟通的,你就先想想下次采访的问题。” “好的,我知道了。” 池芋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给沈时礼发了条微信:【埃文先生,您为什么不接受拍照呢?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一直到快下班,她才收到了他的回复说:【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既然没有理由,那说明还是有希望说服他拍照的吧? 池芋想了想,输入道:【那您要不要听我说一说接受拍照的理由?】 埃文:【不要】 …… 拒绝可真干脆。 池芋撇了撇嘴,两只大拇指毫不气馁地敲着屏幕输入道:【听一下又没什么损失】 埃文:【损失了时间】 …… 池芋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自己骂人的冲动,继续和他周旋道:【那您等会总归要去吃晚饭的吧,我可以请您,顺便和您说下这事】 埃文:【不用攒钱养家了?】 早料到他会这么质疑她的池芋立马回道:【工作需要,杂志社可以报销,地方您挑,我赶过去】 这次等了半天,沈时礼都没再回她。 池芋不禁咬了咬唇,又输入道:【给个机会嘛!我的转正还有一家老小就靠您了!】 十分钟后,她的手机终于响了下。 埃文:【7点江南荟,过时不候】 第十四章 池芋看了眼表,又匆匆查了下江南荟的餐厅地址和价格,见距离她不远,而且价格也算实惠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哪里有可以报销的请客费,还不都是靠池呈转她的零花钱。 倘若有一天让他知道她的钱都花给了他的好兄弟,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但她肯定是会努力瞒着他的。 池芋合上电脑,和张丹丹打了个招呼,就挎上包离开了办公室。 初春的天依旧黑得很早,晚高峰的红色车灯连成了一条缓慢移动的光带。 见状,池芋干脆转去了地铁站。 但她没料到的是,她要搭乘的1号线前面出了故障,地铁站里也黑压压地全是人,她伸着脖子足足等了快二十分钟,才终于挤上了一辆车。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她出地铁站的时候,站前广场的时钟已经无限接近于7点。 池芋慌忙掏出手机,一边大步流星地往餐厅走,一边飞快打字:【埃文先生,不好意思!地铁故障了,我刚出站,稍微等我几分钟好吗?】 然而没走多远,她就收到他的消息说:【不用来了,我已经走了】 池芋一愣,感觉被人从头顶浇了盆冷水,一整个凉凉。 虽说是她迟到在先,但地铁故障这种事情她又掌控不了,就几分钟他都不肯等她的吗? 池芋咬了咬唇,不甘心地回道:【埃文先生,通融一下好不好?我真的马上就到了】 回完,她又加快脚步,一路小跑赶到了江南荟。 “请问小姐几位用餐?”穿着复古马褂的招待小哥迎了过来。 “两,两位。”池芋大口喘着气,又拿出手机看了眼。 沈时礼并没有回复她。 但她还是跟着招待小哥走进了餐厅,坐到了靠窗的两人桌位置上。 她先给自己点了杯茶水,然后又打开微信,拍了张餐厅的照片发给了沈时礼:【我到了!您没走远的话,还可以回来】 然而等她茶都喝完了,他还是没有回复她的任何消息。 想到之前卖惨对他似乎有点用处,池芋又一顿小作文输出,最后还加了句:【我会一直等您回来的!】 但今晚的他好像格外铁石心肠,她一直坐到服务员来催了两次点单,也没有看到他的人或是收到他的任何回复。 无奈之下,她只好自己先点了两个菜,对着空空的椅子,一个人慢慢吃了起来。 - 与此同时,城南的私人订制夜总会。 沈时礼蹙着眉,眼底生厌地推开了一间华丽的包厢门,阒黑眸光在氤氲着胭脂与香水的空间里,寻到了坐在莺莺燕燕之中的梁原启。 “埃文你来了啊!”梁总掀起眼皮,皮笑肉不笑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梁总怎么今晚突然想起喊我了,不是约好后天我请您。”沈时礼淡淡回道,没有往里面走一步。 “怎么,还要怪我招呼你?”梁总眼睛眯了眯,语气冷了几分。 “怎么可能,只是有点好奇罢了。”沈时礼垂眸轻笑了下,掩去了眼底的幽暗。 梁原启跟着笑了笑,没接他的话,只轻抬了下手:“先挑一个喜欢的,过来坐。” “梁总您也知道我不好这口,腾个位置给我坐就可以了。”沈时礼平静朝他走了过去,看都没看一眼想要围上来的女人。 “怎么,怕周家的大小姐不高兴吗?”梁原启幽幽看了他一眼。 沈时礼微微怔了下,才又恢复了往常的清浅说:“我和周家没什么关系。” “是么?埃文。” 梁原启顿了下,又似笑非笑地凝着他说:“或者,我该叫你沈时礼呢?” “……” 沈时礼沉默了几秒,轻笑抬起了眼:“所以,这就是梁总您今晚突然要见我的原因了?” “是啊,我很好奇身为港城地产大亨沈家的三公子,没事不用自家的项目,跑来内地和我谈合作是打的什么算盘。”梁原启语气调侃,眸光却犀利了许多。 “没什么算盘,无非是合作共赢的事情,合同里互惠的条款也都写了,梁总如果有哪条看不明白,我可以再和您讲讲。”沈时礼淡淡回道。 “明面上的条款,我当然看得明白。只是沈家的蓝海置地,和我们恒立集团多少算是竞争关系吧?” “蓝海置地的产业都在港城和海外,内地很少涉及,谈不上是恒立的竞争对手。”沈时礼不紧不慢地回道。 “但我可是听说,蓝海有意要拓展内地的业务,所以三公子跳出来要和我合作,我难免会多想。”梁原启眼睛眯了眯,松开了搂着女人的手。 “与其顾虑这么多莫须有的事,不如我们再聊聊相关的条款拟定,我总不会让梁总您吃亏的。”沈时礼坦然笑了笑。 “那你更不可能让沈家吃亏。”梁原启语气一沉,眼神也暗了下来。 包厢内的气氛凝固了下。 围绕在梁原启身旁的女人也都小心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生怕被他陡然升起的戾气波及到。 沈时礼不动声色地拿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了口,云淡风轻地站起了身:“既然梁总不信任我,那我们也没必要再谈下去了,之后的建筑项目您再寻他人来承包吧,只是像我们这样性价比的,恐怕您很难再遇到了。” “……”梁原启眉头拧了下,表情复杂地抬起了眼。 他何尝不清楚他事务所为恒立置地开出的优待,说不想合作肯定是假的。 但他实在拿不准他背后的目的。 他明明比他多吃了快二十年的盐,坐的位置也比他高,却莫名压不住他,也揣测不出他的想法。 比如今晚原本是他的主场,但他此时的处境却变得被动了起来。 想挽留,他心中的顾虑又未得到解释。 不挽留,又觉得确实可惜。 将他纠结之色尽收眼底的沈时礼倒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礼貌朝他颔了下首:“那我就不打扰梁总您娱乐了。” 他不紧不慢地拿起风衣外套,搭在手臂上,径直地朝包厢门口走去。 “等一下。”梁原启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叹了口气说,“埃文啊,我也不是不信任你,只是商场如战场,一个不留神可能就会满盘皆输。” “这我明白的,您的顾虑也在合理范围里。”沈时礼垂眸轻笑了下,转过脸说,“既然您都背调了我的身份,何不再调查得深一点?” 闻言,梁原启微微怔了下,一时无言。 “若梁总还想继续合作,那我们还是按原计划周六晚上见吧。先告辞了。” 沈时礼淡淡补了句,也没等梁原启回什么,便敛了视线,推门离去了。 他走出夜总会,站在街角的风口,一只手从风衣兜里摸出了烟和打火机,另一只手抬起挡了下风,垂头点燃嘴里的烟后,才扬起锋利的下巴,逆着晚风轻轻吐了口气。 腾起的烟雾瞬间模糊了他的脸,又很快被风吹散,消弭在了喧嚣的夜。 街边频繁经过的红色车尾灯,和一旁夜总会招牌的霓虹灯,交替洒在了他的身上,给他深邃的五官轮廓镀上了多彩绚丽的光晕,却奈何不了他眼底透出的灰色冷寂。 像是等不来日升日落,始终灰蒙蒙的极地天空。 抽完这支烟,沈时礼垂首闻了下自己的衣领,确认上面沾染的浓烈香水味淡了许多后,才走向自己的宾利,开门坐了进去。 虽然烟草的味道他也不太喜欢,但总好过那劣质的香水。 而且有时候,他确实需要一支烟,来缓解下自己恶劣的心情。 沈时礼松懈地靠了下驾驶座的椅背,从衣兜里摸出手机扫了眼。 在看到一连串的微信消息提醒后,他眉头蹙了蹙,垂眸滑开了屏幕。 YU:【我会一直等您回来的!】 YU:【这个黄鱼年糕和上汤菠菜超好吃!您不来太可惜了】 YU:「黄鱼照片」「菠菜照片」 YU:【埃文先生,您怎么不理我了……】 YU:【我以后再也不迟到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YU:「可怜小猫头.jpg」 …… 他修长手指快速敲击了下屏幕,想回她个「有事在忙」就拉倒。 但输入了一半,他脑海中莫名又浮现了她那张委屈巴巴的小脸,不禁手一顿,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片刻后,蓦地按掉手机,系上了安全带。 - 池芋坐在人越来越少的餐厅,手下的筷子动得也是越来越慢。 毕竟桌上的那条鱼,已经被她吃了个七七八八,她要是拿出正常的吃饭速度,估计再夹几口,就可以买单走人了。 但说实话,她早没在指望沈时礼会回来了。 她只是想把时间拖的足够晚,然后再拍张照片告诉他,她一直苦苦等了现在,以博得他的同情,换取他的谅解罢了。 反正她回家也没什么事,还不如借此搞一波苦情计。 池芋心中盘算着,眼睛漫无目的地扫着玻璃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咬着筷子打发着无聊。 突然间,她竟在人群里捕捉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不由朝他挥了挥手:“陈越!” 和朋友谈笑经过落地窗边的陈越大概是感受到了一旁光影的晃动,蓦地转过了头。 “学姐?”他惊喜地扬了下眉,又兴奋地连说了好几句话。 但隔着厚厚的玻璃,池芋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摇摇头拿起了手机。 陈越立马心领神会地从牛仔裤兜里摸出了手机,快速微信她说:【好巧啊学姐!你是一个人在吃饭吗?】 YU:【本来约了人的,但被放鸽子】 陈越:【这么惨?要不我陪你吃会儿?】 YU:【不用,你不是有朋友一起】 陈越:【我们其实已经逛完准备回学校了,让他们先走就好】 陈越:【而且我刚好有个漫展的事,想和学姐聊一下】 YU:【哦,那你过来吧】 陈越嘴角轻弯地点了点头,和身边朋友打了声招呼,就掉头走向了餐厅。 “这边。”池芋朝着门口进来的陈越挥了挥手。 他穿了件飞行员夹克衫,里面是灰色的高领毛衣,遮住了他半个的喉结,额前碎发软软垂在眉骨下,细长眼尾轻垂,即便不做表情,也带了几分温柔的笑意,感觉非常地好相处。 不像某个狗男人。 池芋心里嗤了一声,笑着问坐过来的他:“你晚饭都吃过了吗?” “嗯,但我有点渴,可以再点杯饮料吗?”陈越征求她的意见道,“当然我会付钱的。” “一杯饮料也没多少钱,我请你好了。”池芋大方地抬起手,招呼了下服务员。 “不用不用,我自己付就好。”陈越连忙摇了摇头,点好饮料,就微信将钱转给了她。 见状池芋也没再坚持请他,毕竟她最近也缺钱。 “对了,漫展是有什么新变化了吗?你说要和我聊一下。”池芋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嗯……也不是有什么新变化。”陈越拖着长音,似乎在寻找着措辞,“就是我们约兰的cs不是一直空着么,所以我在想,实在没人就我来吧,毕竟这是个关键角色,我们社团其他角色都出了,唯独少这一个也挺不完整的。” “确实。”池芋想了想,说,“其实我有认识一个很适合cs约兰的人。” “我们学校的?”陈越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她。 “不是,他其实比我们大一些,已经工作了。” “这样,那他还有兴趣和我们这种大学生一起出cs吗?” “嗯……我可以先问问他,试试看。”池芋笑了笑。 “那行。”陈越点了点头,顿了片刻,又忍不住问她:“那个人,是你工作上认识的?” “嗯,算是吧。”池芋含糊回道。 “长得很帅?”他语气略怪,追问了句。 但池芋丝毫没察觉,点点头肯定道:“相当帅,而且他的气质也和约兰差不多,简直就是约兰本兰!” “学姐你是不是带了什么滤镜啊?哪可能有人和动漫里的一样。”陈越又试探问了句。 “真没带滤镜!我给你找找他的照片。”池芋说着拿起了手机,想去她哥的朋友圈里看看有没有他的蛛丝马迹。 但她刚点开池呈的头像,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背后冷冷道: “饭搭子换得还挺快,这就是你所谓的会一直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