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高中同学当成了文件助手怎么办》 第一条消息 “找个机会坦白吧，以后不可能不接触的。” 周璟第87次在心底重复。 打字的手抬起又放下，她挣扎数次，放弃，坐在桌前祈祷对面没有看见来回几次纠结成一团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周璟盯着聊天界面，开始发呆，思索事情怎么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 事情发生在两周前，周璟深夜刷小红书的时候偶然看到一个帖子：【当我把头像换成了文件传输助手，头像秒没了哈哈哈哈哈】 周璟点进去，是一个网友把微信头像改成了文件传输助手的绿色头像，没几分钟就被腾讯识别，然后揪出被和谐成了微信原始头像。 原因好像是腾讯担心用户的信息泄露。 周璟不信，一身反骨，跑去换了，顺便把昵称改成了“微信传输助手”。 她反复刷新了好多遍，等了好几分钟也没看到头像变化。 “不过如此。” 周璟心想，然后又漫无目的地刷了两下，扔手机睡了。 第二天周璟一大早就被室友拉去图书馆准备考研复试，没留意微信，直到中午—— 贺念辰—高三二班—上海：「小胶质细胞在青光眼视神经损害中的作用研究-杨鹰老师.ppt」 贺念辰—高三二班—上海：「周四中午12点前给英子」 周璟：？ 她盯着手机页面，胡乱抓了两下身旁的室友：“你快快快用你手机看看我微信，微信头像。” “怎么了？”张琰琰摸出手机。 张琰琰是周璟的室友，前两天和周璟一起收到了同一个学校的复试通知，不过周璟考眼科，她考妇产。 “你头像怎么回事，哈哈哈哈哈还有网名微信传输助手，你什么时候改的？” 张琰琰把手机拿给周璟看。 绿油油的微信官方头像，没有被和谐成灰色小人。 这个人不但把她误认成了文件传输助手，还传了文件过来。 周璟顿时脚趾扣地。 接下来一整个下午周璟都心不在焉，引得张琰琰抬头看了她两次，终于忍不住拿笔敲她的头：“发什么呆，只剩三天了，还不复习？” 周璟甩了甩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逐出脑袋，专心看书。 她初试成绩还行，招13个人，排专业第五，算是上游圈。 但是她简历很差劲，绞尽脑汁把校运动会跳绳比赛二等奖也凑上去才勉勉强强写够了三行。 原因无他，信了长辈们“上了大学就能随便玩了”的鬼话。 大一大二周璟的GPA都很差劲，甚至处于被辅导员约谈的边缘，导致周璟班长大二期末忧心忡忡地找到周璟，说再这样下去你真毕不了业了。 周璟开始醒悟认真学习，奈何前两学年的GPA太低，像块重铅石死死地拖住了她的平均绩点，导致她现在只能竭尽全力尽可能全面地准备复试，以拯救老师印象，以及弥补她那上不了台面的简历和GPA。 “张琰，烦。” 周璟头砸在了桌子上。 “怎么了，”张琰琰抬头看了看四周，这里是背书区，没人注意周璟搞出来的动静：“走吗？饭点了。” “走。”周璟努力把头从桌面上拔起来。 “你导师邮件发了吗？” 周璟听罢头更重了。 “还没发？”张琰琰停下往背包里塞书的手，恨铁不成钢道：“你是准备复试前一天去找导师当面自荐吗？” 周璟闭上了嘴巴。 张琰琰回头瞥她一眼，又回头，定住：“不是，你不会现在给哪个老师发都没想好吧？？” 周璟再次闭上了嘴巴。 张琰琰彻底抓狂：“周璟，你知道离复试剩几天了吗？三天。不，两天！你意向导师都没看好，更别说导师的最新研究方向了，你准备拖到复试前一天发吗？？你什么时候新得的拖延症？？” 周璟扭捏道：“我平时不这样的，只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整个人最见不得人的地方就是我丑陋的简历，实在是上不了台面，就一直不想碰不想写。” 说罢，周璟抿嘴抬头对张琰琰眨巴了两下她美丽的眼睛。 的确，周璟全身上下从内到外只有简历最丑陋。 张琰琰看了她两眼，仰天扶额，长叹一口气，转身把周璟提溜起来：“不行，最起码今天得把意向导师定了。” “好的妈妈知道了妈妈。”周璟立刻卖乖。 “少撒娇，”张琰琰拿她没办法，开始上J大研究生官网帮她找导师信息：“都这个点了，博导邮箱里早塞满自荐信了，我建议你找硕导。” “嗯嗯嗯没问题。” 张琰琰浏览着导师介绍页：“你想搞哪个研究方向，眼底疾病？屈光？视网膜疾病？” 周璟：“都行的我不挑，只要给我个学上。” 张琰琰低头看了眼她，叹气：“走吧回宿舍，我和你一起挑。” 周璟抱她手臂：“谢谢妈妈妈妈真好！” 周璟正揣着张琰琰胳膊亲亲热热回宿舍的时候，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她掏出—— 贺念辰—高三二班—上海：「蓝黄刺激检测青光眼的视神经损害.pdf」 贺念辰—高三二班—上海：「课题组成员介绍.ppt」 贺念辰—高三二班—上海：「图片」 周璟下午被张琰琰一笔敲得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她刚因为张琰琰答应帮她挑导师而小松的一口气陡然又沉重起来。 麻烦事一件一件不甘心地爬出来，笼罩在周璟的头顶，形成几乎可视化的发出桀桀怪笑的乌云。 周璟：“烦。” 手机震动。 贺念辰—高三二班—上海：「烦。」 周璟一惊，手机差点掉了。 她脊背一阵发凉，四周张望。 这里是图书馆回宿舍的路上，大多数低年级的学生刚下课，路上人很多，校园里吵吵闹闹，没有任何异常。 她把手机拿远，对着屏幕皱眉试探道：“烦死了？” 一阵轻风过去，周璟的额发被吹得微微扬起。 无事发生。 张琰琰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嫌弃：“有病？” 周璟挠挠鼻子，讪笑。 她拿近手机，看贺念辰发给她的信息。 本着不侵犯他人隐私的道德操守，她没有点开那些文件。 但他发那张图片就呆在聊天界面里，周璟自然而然就看见了。 是贺念辰的证件照。 实话讲，看见五年没见的高中同学穿正装照片的感觉很奇妙。 应该是为了参加什么会议或者赛事特意拍的，蛮帅的。 周璟想起来，他其实高中的时候就很招小姑娘。 高二元旦前的联考，她们中学考的很不错，教导主任大手一挥准了高二年级办元旦晚会。 说是晚会，实则简陋无比，就是班上把桌椅拉到墙边，凑出一个空地，有才艺的表演才艺，没才艺的在旁边嗑瓜子。 至于周璟。 她在各个班级串班巡回—— 嗑瓜子。 那天晚上，周璟在的高二一班正在演魔改版的睡美人，她实在看不下去粗壮的短发爱洛公主，拍了拍瓜子皮溜了出去。 她溜出后门，转角，看到隔壁二班门口也站着个人。 是贺念辰。 她认识，但不熟。 高二一班和高二二班是高二的两个实验班，两个班上的人一般都能叫得出彼此名字。 周璟喊他：“贺念辰。” 他站在背光的角落里，耳边是班级里震耳欲聋的女团歌，看向周璟。 周璟以为他没听见，走过去，又叫了他一声。 “什么？”贺念辰开口。 “我说，”周璟看噪音太大，拉了拉贺念辰的衣服，示意他低点头：“能不能麻烦你把于婉月喊出来？” 二班不知道谁借的五彩射灯，红的蓝的隔着窗户打在贺念辰的侧脸上。 他的耳朵有点红，不过也有可能是红射灯，周璟没看清。 于婉月出来，抓了把瓜子塞在周璟手里，没好气道：“喊我干嘛？” 周璟嗑瓜子，口齿不清：“怎么？你们班节目很有意思？” “你不知道？楼上文科班的艺术生来我们班跳舞，还唱时间煮雨！” “啊？”周璟抓着人就要往二班钻：“怎么不早和我讲！” 于婉月拦住她：“人早走了。” 周璟瓜子都不香了。 于婉月神神秘秘：“你知道她为什么来我们班表演节目吗？” “为什么？” 于婉月小声：“专门跳舞给贺念辰看的。” “噢——”周璟拉长音。 她了悟：怪不得刚才耳朵那么红。 后来于婉月拉着周璟非要看一班排练的睡美人。 当粗壮的爱洛公主被细狗王子吻醒的时候，全班同学都在欢乐地起哄。 于婉月扯着周璟的胳膊大呼小叫，周璟嫌弃地别开了脸。 她和于婉月挤在一班的后门门口，转头又看见了贺念辰。 隔得挺远的，周璟看不真切。 她骤然想到，刚于婉月出来之前二班里放的歌好像就是时间煮雨。 那他还站在外面？ 他没听？ 周璟回过头。 睡美人已经被吻醒，王子搀着公主说着一生一世的誓言； 女孩追到男孩的班上唱“时间追不上白马”，男孩赤着耳朵躲到班级外面。 “啧啧，青春。” 刚满16的周璟如是感概。 第二条消息 其实在换完头像的第二天就和贺念辰坦诚的话，事情也还好说。 周璟大可双手一挥，把所有的过错全推到贺念辰的头上：谁让你没认清楚，文件传输助手和微信传输助手都分不清怪我咯？ 且最过分的一项罪名：高中同学一场，连名字都不备注，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点。 周璟一向喜欢把列表好友分门别类，备注分组，打理得井井有条，以示对微信好友的尊重。 但周璟没说，足足两周过去了，无论是否自愿，周璟已经当了两周贺念辰的文件传输助手。 事已至此，无论怎么推脱都是周璟的过错。 对天发誓，周璟绝对没有窥看别人隐私的癖好， 但事情巧就巧在—— * 两周前 张琰琰指着电脑屏幕：“小璟，你来自己看吧，哪个老师？” 周璟连忙过去，目光在一群白大褂证件照里徘徊：这个老师秃，项目组应该挺忙；这个老师长得凶，可能会很push学生；这个面善，研究方向也感兴趣…… 张琰琰：“我觉得第三排第一个这个还不错，年龄不大不小也不显眼，应该还没收学生。” 周璟眼睛扫过去，突然，目光定住。 张琰琰注意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你在看谁？杨鹰？这也不错，项目组也有钱，跟着这个老板应该不愁吃饭。” 周璟皱眉，喃喃：“我在哪里见过……” 她努力回想，从睡衣前兜里摸出手机，打开贺念辰的聊天页面，愣了一秒，眼睛瞪大。 张琰琰没察觉，继续帮她念导师信息：“杨鹰，最近的项目好像在研究青光眼视神经的损害的机制以及相关的临床研究……” 贺念辰—高三二班—上海：「小胶质细胞在青光眼视神经损害中的作用研究-杨鹰老师.ppt」 贺念辰—高三二班—上海：「周四前给英子」 周璟呆在了原地，耳边张琰琰喋喋的念叨声消失不见。 三月底的武汉，天气几乎一分钟一个样。 阳台骤然下起来的雨拍打着不知道哪位学姐无心插下的柳枝，柳枝抽了新芽，在雨里摇摇晃晃。 外面一声春雷，劈醒了周璟。 周璟手忙脚乱翻出列表，给于婉月发信息。 微信传输助手：「急急急急急」 于婉月—闺闺：「说说说说说」 微信传输助手：「你们班贺念辰你还记得吗？」 微信传输助手：「他大学去哪里了？」 于婉月—闺闺：「怎么突然问他？」 微信传输助手：「说说说说说」 于婉月—闺闺：「上海啊，J大，学医的吧，好像是5+3本硕连读」 于婉月—闺闺：「和你同行你居然不知道？」 周璟吐血。 微信传输助手：「……我但凡，但凡早一天知道……」 坦白或者装死。 须臾之间，周璟脑子里已经推演过无数种事态发展的可能。 坦白？ 不行。 事情已经过去整整一天，贺念辰前后已经发来了五条消息，跟他说自己一眼没看，狗都不信。 没有人会对窥探了自己隐私的人有好印象。他是5+3，必定早就开始进实验室跟项目且已和导师混熟。 贺念辰他随随便便进几句谗言自己的锦绣前程就完蛋了。 不行，至少在接到拟录取且公示前，不行。 周璟迅速地，毫无犹豫地，选择了装死。 “喂，你怎么选？” 张琰琰打断了周璟的胡思乱想。 “你之前看过哪个方向的文献吗？选个看过的方向的老师，时间太紧没时间到处找文献了。”张琰琰给出建议。 周璟灵光一闪。 她找出贺念辰的聊天框，找到那个青光眼视神经损害的PPT，小心翼翼地点开。 幸好是微信不是□□，不会有对方已接受文件的提示。 “这是PPT演示文稿，是要给大家看的，给大家看的也就是公开的，我只是收集资料走了点捷径，这没什么。” 周璟如是给自己心理暗示。 贺念辰做的PPT大方简洁有条理，研究目的、数据来源、实验流程都清晰流畅一目了然。 周璟看完一遍，对杨鹰老师的实验设计思路及习惯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她也就能看出来个研究思路，至于让她对这个项目有深刻了解甚至复刻，笑话，她现在甚至还不是研0，只是预备研0。 周璟当即拍板：“就这个，杨鹰老师。” 至于以后会不会和贺念辰蹲一个老板手下做同门，那是上岸后该发愁的事。 * 于是乎，两周后，录取公示出来了，周璟开始发愁。 上海一趟线下面试，周璟全程提心吊胆，生怕在科室当面撞上贺念辰。 好在医院安排的是行政楼会议室集中面试，周璟大松一口气，连带面试都没那么紧张，超常发挥，最后的综合排名甚至往前挪了挪。 手机震动。 周璟的手指还停在贺念辰聊天记录的输入框内，这一下震动差点没把她吓得手机甩飞出去。 张琰琰—闺闺（妈咪版）：「想出去玩吗？趁着五一还没到，人还不多。」 微信传输助手：「都谁？」 张琰琰—闺闺（妈咪版）：「嫌弃.jpg」 张琰琰—闺闺（妈咪版）：「你的头像怎么还没换回来？」 随着信息一起到的是张琰琰的声音。 “我们宿舍四个人啊，”她推门进来：“给，你的饭。” 周璟深吸一口气：“谢——” 张琰琰抬手打断：“停，少喊妈，恐你喊妈。” 张琰琰为人，热心，爱帮忙，久而久之别人也就爱找她帮忙。 但这人有个毛病，每次别人找她时她都嘴欠地接一句“求我”，别人不求的话她又拐过头哄“行行行我帮”。 倘若别人求了，她接的下一句必定是“叫妈”。 没错，其他人这种情况一般会是“叫爸爸”或者“叫奶奶”。 但是她执着地让别人喊妈。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爸爸爷爷奶奶或许都喊得出口，但是“妈”是真的不行。 据她说，她活了二十多年上述嘴欠流程最多只进行过到第一步。 所以她俩认识没多久的某天，张琰琰进行完嘴欠第一步随口跟了句“叫妈”，正准备把周璟的耳机递到她手里时，听到那句结结实实的“妈”后愣在了当场。 周璟吃完饭，想到刚才没问完的事。 “我们寝室四个人？你们什么时候商量的？” 另一个室友方纺白了她一眼：“刚买饭的时候啊，喊你去你不去，一天到晚盯着个手机跟赴死一样。” 再另一个室友孟雨婷趴在椅背上，欢快道：“择日不如撞日，璟璟，左右大家都没事，我们准备明天就去！明天坐高铁，晚上入住酒店，后天就能挨个景点打卡啦！” ？ 今天决定明天出发，特种兵？ * 四月中旬，上海正在刮怪风。 窗外呼呼作响，风卷着大颗的雨滴拍打在窗户上，但屋内一片静谧，顶灯被调成了暖黄白色，舒适明亮。 贺念辰坐在笔记本电脑前，看着屏幕上的表格，出神。 “看什么呢？”师兄张金铭边擦头发边过来：“今年科室的新生？怎么，你导选好哪个了？” 张金铭捏了片水果塞嘴里：“哎不对，你导不是已经收了一个保研吗？小导的？” 贺念辰把电脑合上，没回答：“擦你头发去。” 张金铭“切”了声，走了。 贺念辰转头，看向窗外雨里矗立的香樟。 他知道周璟考来他所在的医院是在两周前，当面，医院住院部前。 两周前，他小导的一个项目临近收尾。他跟数据整理文献，医院学校两头跑，忙得晕头转向。 那天他刚下班，脱了白大褂就匆匆打车准备奔向实验室，刚好遇见周璟在和保安亭的大爷说话，好像是在问路。 贺念辰愣住，以为自己看错了。 保安给周璟指了个方向，她比比划划又确认了一遍，道谢后离开。 贺念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走远了。 他正准备追上去的时候，有个人撞到了他。 那人：“不好意思哈。” 那人转身走向保安亭，问道：“你好叔叔，请问行政楼怎么走？” 保安打着扇子：“是研究生复试的吧？直走尽头左拐，走过三栋楼就能看到行政楼的牌子了。” 研究生？ “看到前面那姑娘没，她跟你一样是考试的，跟着她就成。”那保安看到了贺念辰，热情招呼：“你也是来考试的？” 那个考生看过来，正准备搭话，贺念辰电话响了。 贺念辰如梦初醒，道：“我不是，抱歉。” 说罢他转身离开，看了眼手机，是网约车司机的电话。 车上。 他打开随身带的电脑，打开，联网，登陆学校研究生官网，找到了一志愿考生的复试名单。 贺念辰说不出他当时是什么心情。 像是高考查分？但又不很准确。 他眼睛从上到下扫描一个个名字，有种难于言喻的平静。 人被巨大的惊喜砸到的时候大脑总是空白的。 “张度时，吴燕，梁书明……周璟。” 目光定住，他轻轻眨了下，才开始从左向右看。 “报考专业……” “眼科学。” 贺念辰轻滞，手指不小心碰到了睡眠键，屏幕熄灭。 屏幕上倒映着他错愕的脸。 第三条消息 前两天，贺念辰所在的课题组里的一个大项刚刚结束，导师大手一挥给他们放了五天的假期。 今年文旅产业复苏，导师笑呵呵提议：一起去旅游？ 组里师兄师姐们欢呼，开始在群里热火朝天地讨论旅游地点，并且一致决定由贺念辰做时间安排和打卡攻略。 自他进组帮导师做过几个PPT被大导在某次大组会里夸过之后，这种杂事就大多落在了他头上。 贺念辰没意见，任劳任怨地搜集酒店景点信息。 * 四月中旬，武汉。 周璟眼睛瞪大：“明天出发，你们定好去哪了吗？” 孟雨婷：“还没！所以回来和你商量呀！” 张琰琰接话：“我们现在先把目的地定了，然后赶紧买票，现在还不算旺季，应该还抢得到票。” 孟雨婷已经开始乐滋滋地上小红书搜索四月最佳旅游景点。 “淄博？最近好像烧烤蛮火；重庆？不过方纺春节去过了，得找个我们四个都没去过的地方……” 周璟无奈，拿起手机准备先随便看一眼高铁票。 微信弹窗。 高三二班—贺念辰—上海：「西双版纳四天日程.ppt」 “就西双版纳吧，还有泼水节，我们买几身傣族衣服美美拍照！”孟雨婷欢快拍板。 第二次了。 周璟已经有了点经验，只有一点点被吓到，至少这次手机还稳稳地抓在手里，没脱手甩飞出去。 周璟深吸一口气平复加速的心跳。 监听我手机？贺念辰是不是有个英文名叫Siri？ “小璟，身份证号多少，我统一买票。”张琰琰绕到周璟身后拍了下她的肩膀。 周璟摸摸胸口，定了定神。 “啊，我自己输。” 张琰琰把手机递给周璟，探头看她在看什么。 “这是什么？”张琰琰拿起周璟的手机：“西双版纳四天行程？” “别——” 张琰琰手快，已然点开。 孟雨婷也凑了过来：“好详细，璟璟，你哪里找的？” 周璟连忙把手机抢过来，讪笑：“没什么，没哪里，哈哈。” 张琰琰俯视周璟，抱胸：“速度分享寝室群里，现成的优秀作业干嘛不抄。” 周璟：“……” 张琰琰：“发。” 在得知研究生复试地点是行政楼而非规培研究生会出没的住院部或者门诊楼的时候，周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早就知道迟早会面对这件事，且多拖一天多接收一条他的信息，她的行为就越恶劣越严重。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把头埋在沙子里，装死拒绝面对。 她本以为会有足足5个月的时间给她去慢慢解决这件事，但是没想到ddl被一次旅行极限缩短。 “烦。” 周璟趴在高铁上的折叠桌子上，侧脸看她们三个打扑克。 昨天晚上收拾行李讨论出行一直折腾到凌晨2点，现在还这么精力充沛，她们三个奔着韩国人的方向进化了？ 周璟疲惫地闭上眼。 高中的时候就不怎么熟，五年过去了，就算遇见应该也认不出来吧。 她如是自我安慰道。 * 杨鹰是个待学生如亲子，万年难得一遇的好导师。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实际上他也不错，忽略强制要求每个同学都必须第一时间赞赏点赞他每个每天数条朋友圈摄影作品的前提下。 杨鹰爱旅游爱拍照，这次课题组团建，他一口气包下了一趟高铁的所有一等座。 他举起相机，隔着过道，对着侧头看窗外山脉的贺念辰，拍下了这趟旅行的第一张照片。 贺念辰在思索。 现在才上午十一点，平常在微信步数排行榜吊车尾的“微信传输助手”为什么已经7000多步了。 贺念辰并非是故意吊着她玩。 一开始他确实是发错了，且数天都没发现此“微信传输助手”非彼“文件传输助手”。 那几天项目收尾，他忙得晕头转向。 周璟换头像那天晚上他熬了个大夜，一直忙到第二天上午，把做好的文件往微信里备份完倒头就睡。 再后两天他也是接着之前的聊天记录发，没注意“微信”和“文件”的区别。 在医院看到周璟那天晚上，贺念辰整理好心情，摸出手机打开微信，准备和周璟打个招呼。 他搜索：Sery。 空的。 他一滞。 ……不能是把我删了吧。 他又重新输入了一遍，没记错啊，Sery景色，他当时添加她的时候觉得这个昵称很适合她，就一直没改。 贺念辰心底一沉。 他开始从好友列表从上往下看，从A一直看到S，S开头的都翻完了还没看到。 他心脏某个地方空了一下，加上连日的奔波劳累，负面情绪压上心头。 为什么？ 贺念辰低下头，刚洗完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水珠滴落在屏幕上。 他没有察觉，拇指扣着手机的边缘，慢慢攥紧。 为什么呢？ 一个微信好友的地方很占位置吗？ 从傍晚他看到复试名单直到刚才，他嘴角都一直带着一丝上翘的弧度，连刚才在卫生间里洗澡的时候，他脑子里面都一直在想第一句话应该怎么说，关于复试应该提醒她什么。 贺念辰自嘲地笑了一下。 对啊，她高中的时候就很会断舍离，无用的文具会直接丢掉，桌面永远干干净净。 清理微信的时候断舍离掉一个五年没见的高中同学有什么。 贺念辰，你懦弱，你活该。 许久。 贺念辰调整情绪，胸口缓慢地起伏了一下。 他直起头，刘海上一滴将落未落的水珠轻轻甩落。 水滴落在手机上，屏幕下滑，滑到了好友列表W开头的部分。 贺念辰随意看了眼，正准备熄灭屏幕，突然目光顿住。 并排两个一模一样的微信绿色官方头像，上下分别是“微信传输助手”和“文件传输助手”。 他皱眉点开。 文件传输助手点开直接是功能介绍，是官方没错。 微信传输助手点开—— 贺念辰笑了 地区，冰岛；微信号，zhuzhuzhu。 * 周璟一行抄贺念辰的攻略作业，抄的是低配版。 特种兵嘛。 最少的钱最短的时间打卡最多的景点。 贺念辰时间和游玩攻略都安排的很好，唯一的缺点是，太贵。 于是周璟她们订的酒店和贺念辰定的酒店不是一个，隔了一条街，平替版。 一分价钱一分货，酒店些微有些破。 不过周璟很满意，观世音保佑她能结结实实苟四天。 高铁到站是下午五点多，特种兵终究还是没打上整程的扑克，歪在彼此肩膀上眯了几个小时。 下车后几个女孩又满血复活，先对着高铁站站牌打了个卡。 西双版纳的站台是半露天式的，周璟她们坐的是3车厢，在靠近站台的一头下车。 四月的西双版纳气温还未到30度，但空气很湿润，风裹着热带地区独有的味道从站台间隙穿过。 不算闷，能想象到吹着这样的风逛夜市会很舒服。 太阳还未彻底落下，夕阳透过遮雨棚间隙斜斜打下来，刚好落在周璟的脸上。 细细一条始自她左额额发，横过鼻梁，落在右耳耳垂上。暖色的光打着，很容易注意到她鼻梁上的小痣和脸上细细的绒毛。 光有几缕落在了她的眼睛里，周璟抬手去遮，刚想开口问她们三个拍完了没，被孟雨婷拦住。 “璟璟！手放下！”孟雨婷把摄像头对准周璟。 周璟配合。 好不容易等她拍完，周璟无奈： “现在好了吗？出发？酒店？” * 杨鹰一行人在贺念辰的安排下全部入住酒店，收拾妥当已经是晚上八点。 他趿拉着拖鞋，躲开学生们，背着相机下楼遛弯。 贺念辰找的这家酒店，楼下是高档装修的各种门店，精致有余，热闹不足。 杨鹰漫无目的地乱逛，遇到好的构图就随手拍两张。 他拐过街口，发现了一条有西双版纳风情，且热热闹闹的小巷。 杨鹰来了兴趣：旅游就是要来各种犄个旮旯嘛！各种小街则有味道！ 他一路挑挑看看，从街头逛到了街尾，走累了，随便寻了个小摊坐下，要了份傣味舂鸡爪，吹西双版纳街头的晚风。 他鸡爪吃了一半，准备寻摸买份饮料，贺念辰的电话打了过来。 “老师，您人呢？师兄喊我下来找您。” “啧，喊我干嘛？” “不清楚，工作上的事？” 杨鹰捏着签子，又送了块鸡爪进嘴里：“不管他，你过来陪我一起吹风。” 说罢就把电话挂了，微信发了个位置给贺念辰。 他又要了份香茅草烤鱼，买饮料时还顺便捎带上了贺念辰的那份。 这里到处是游客，旁边还有傣族写真馆，随处可见穿着傣服或者化着哈尼妆的女生。 所以当对面几乎并排走过来四个和他一样趿拉着拖鞋随意闲逛的女生时，他就多看了那么两眼。 特别是其中一个女生他看着还挺眼熟。 他看她蹲在一个地摊前，试戴一个傣族头饰，转头给她同行的女生看。 艳丽的金色头饰和未施粉黛的女孩。 杨鹰拿起相机拍了一张。 背后声音响起：“老师。” 贺念辰七拐八拐，终于摸到这里。 杨鹰举起相机，招呼他：“看我刚拍的。” 贺念辰看向相机屏幕，愣住。 愕然抬头，对上周璟同样错愕的眼睛。 第四条消息 贺念辰站着的地方是这条小吃街的街尾，摊铺没街中那么密集，灯光就稍暗淡些。 周璟看的那家小摊卖的都是些金色饰品，摊主为了让饰品看起来更鲜亮，开了暖黄色的顶灯。 她轻轻眨了眨眼，睫毛在眼下投射出的影子晃了晃。 周璟还有闲心走神：好像每次见他时他都站在角落里，没什么光的地方。 周璟分心，扶着头饰的手没扶好，头饰歪了下，从她的头上滑落。 “嘶——”头饰上的一个卡子缠上了她的一缕头发。 她手忙脚乱托着头饰，让张琰琰帮她解开。 周璟头发刚重获自由，就想把头饰撂下装不认识准备开溜。 “小姑娘——” 杨鹰喊住她。 周璟脚步僵住。 “我刚抓拍了一张你的照片，来看看。” 孟雨婷拉着周璟的手腕快步过去，好奇道：“我看看？” 杨鹰把相机屏幕转向她。 孟雨婷赞叹：“哇这个光好好看，叔叔你也太会拍了，比我下午给璟璟拍那张还要好看。” 她扯着周璟的胳膊：“璟璟你快来看。” 杨鹰被夸得身心舒畅。 “那是，你是没见我在滨江公园拍的鸟，灵的哟，”他得意极了：“加个微信我回去把这张发给你。” 微……信…… 杨鹰又咂摸了一下，改口道：“让我学生加吧，都是他帮我整理照片。” 他……加…… 贺念辰终于有机会插上嘴，他看着周璟僵着的表情，努力忍住笑：“周璟，好久不见。” 周璟挤出笑脸：“好久不见。” 杨鹰左右看了看两个人的表情：“怎么？认识？” 贺念辰回答：“高中同学。” “嚯，蛮巧的嘞，”杨鹰转过头看周璟的脸，“说起来我也觉得你挺面熟的，我们见过吗？” 周璟认命：“杨老师好，我是今年J大三院的研究生新生周璟，复试时见过，我给您发过邮件。” “哦哦哦我说呢。”杨鹰恍然大悟。 他又灵光一闪，问到：“那你是早知道念辰在我的课题组？报考我的研究生是因为他？” 贺念辰闻言忍住笑，清咳了下，压住上翘的嘴角。 周璟瞪大眼睛，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是。” 说完她又看向贺念辰，装模作样煞有其事：“哦——原来你也是杨鹰老师的学生啊，我今天才知道，可真是太巧了啊！哈哈！哈哈！” 贺念辰实在忍不住笑了下，然后又绷住，认真点头附和：“嗯，真巧。” 杨鹰站起来，拍了拍周璟的肩膀，笑：“蛮好，以后就是同门了，加个微信吧。” 周璟提起来的嘴角又僵在了半截。 能……不……能……不……提……这……茬……了…… 杨鹰拍了拍脑壳，反应过来：“你们是高中同学，肯定早就有联系方式吧，那让念辰回去给你发。” 贺念辰刚想点头。 周璟嘴比脑子快：“不不不没有，我们不是一个班的，我们不熟。” 贺念辰听到周璟说“没有”的时候嘴角刚想翘起，就听到了那句“不熟”。 他的眼睛微不可查地暗淡了一下。 杨鹰：“那现在加一个。” 周璟嘴角狠狠一抽，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我手机没电了，”说罢像是给自己的胡说八道增加可信度，又重复了一遍：“对，我手机没电了。” 她从身后揪出张琰琰，推说：“你加她的吧，她也是J大三院的，报的妇产。” 张琰琰不解，疑惑瞥了周璟一眼，但也没拆她的台。 待她和贺念辰交换了联系方式，杨鹰和蔼问：“你报的哪个老师啊？” 张琰琰老实回答：“梁淑华老师。” 杨鹰了然：“哦，梁老师，你加她的联系方式了吗？” “没有。” “那我回头让念辰把你的微信推给梁老师。” 张琰琰嘴角一抽，干巴巴道谢：“谢谢杨老师了。” 杨鹰摆手：小事。 周璟觉得在这里再多呆一秒就要窒息身亡，迅速终结话题。 “老师时间不早了我手机也没电了我们要回了今晚在这里遇到您真的很开心我们有缘再见——” 说罢鞠了个躬扯着孟雨婷的胳膊转身迅速逃离。 杨鹰张口想拦，还没拦住人就跑远了。 杨鹰：“……” 杨鹰：“你这高中同学跑得挺快的哈。” 贺念辰看着她们四个的背影，摇摇头，还是笑了。 终于知道她微信步数为什么突然爬上来了。 “跑得快没什么，我慢慢来就是了。” 贺念辰提起桌子上的饮料：“老师，回去了。” * 跑了很长一段距离之后，周璟回头发现已经看不见贺念辰两人，大大地松了口气。 张琰琰掐周璟的胳膊：“干嘛推我出来？我本来想着9月开学前都不联系老师，痛痛快快玩几个月的。” 她又掐了一下：“都怪你，加上导师之后她会不会让我暑假就去实验室打工啊。” 周璟往方纺和孟雨婷身后躲：“事急从权，事急从权！” 孟雨婷把她从身后揪出：“为什么不加那个帅哥微信？你们有故事？前任？速速招来！” 方纺挑眉：“升堂！” 二十分钟后。 “那你这岂不是随时都会被拆穿？！” 周璟无力地点点头。 方纺无语：“我觉得他说不定现在都已经知道了。” 她扯过椅子给周璟分析：“你撒的谎也太不高明了，你们明明加过微信你说没加，他肯定会有点印象觉得不对然后核实啊。” 孟雨婷提出异议：“可已经五年了哎！搁你你还能记得你有没有加过隔壁班某个不熟的普通异性同学？” 周璟狠狠点头。 方纺叹气，捏着周璟的下巴把她的脸转向孟雨婷：“你看看这张脸，你觉得她能是一个‘普通’异性同学？” 孟雨婷和张琰琰看向周璟，端详了一下，得出结论：“不是。” 周璟的头重重垂下。 “要不然我帮你试探一下？”张琰琰提议。 “怎么试？” “看我的。” 张琰琰打开微信。 YanYan：「哈喽同学在吗？」 眼科贺念辰：「稍等，照片还没导出来。」 YanYan：「没事没事同学你慢慢搞，不急。」 YanYan：「哎同学，你跟我们小璟认识多久了？」 眼科贺念辰：「高一认识的。」 YanYan：「你们毕业之后还有联系吗？」 那边似乎沉默了几秒。 眼科贺念辰：「她说不熟。」 围观的孟雨婷：“嘶——” 方纺评论：“任谁被一个几年没见的高中同学当面说我们不熟心里都会不舒服吧。” 周璟举手投降：“我的错，我脑子追着嘴子跑。” 张琰琰继续迂回。 YanYan：「相机导照片出来需要用电脑吗？」 眼科贺念辰：「读卡的话要用。」 张琰琰发起总攻。 YanYan：「用电脑通过文件传输助手再传到手机上？」 那边停顿了几秒，周璟盯着屏幕，屏住了呼吸。 眼科贺念辰：「没错。」 周璟大松一口气。 孟雨婷直起腰：“哎呀，我就说了嘛，五年了并且还不是一个班的，除非他暗恋周璟，否则不会有什么印象的。” “没错没错没错。” 周璟附和。 * 贺念辰放下手机，看向电脑里杨鹰给周璟拍的那张照片。 金色的发冠和发光的发丝，女孩微微转头看向斜前方，生动得像是能从屏幕里钻出来。 贺念辰鼠标轻点，保存到了一个私人文件夹里。 他保存完后打开微信，又想起刚才周璟室友的试探，勾了勾嘴角。 今天见面她表情都僵成那样了还要继续强撑着不说。 别人扯谎面不改色，她扯谎地动山摇，她自己感觉不出来吗？ 她要苟到什么时候？ 贺念辰打开和周璟的聊天框，向上翻查看历史消息。 在他知道这是周璟以前，分享备份的都是一些文献数据，或者是帮导师做的演示文稿。 知道这是周璟后，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分享一些关于他本人的东西，比如跑步锻炼打卡，看过的书，还有一些最近在听的歌。 贺念辰轻笑：周璟怎么还能以为他没发现，怎么会有人给文件传输助手发这些东西，她自己不觉得奇怪吗？ 贺念辰点开他发的那份旅游攻略，慢慢翻看。 他当时发这份攻略的时候，只是想着和她分享最近的生活，没想过她居然也能来西双版纳。 攻略做的还算详细，连景点的预计游玩时间都标了出来，应该能替她省不少功夫。 早知道她来的话应该多搜集些必打卡特色小吃的，如果现在找一下给她发过去会不会吓到她。 他举着水杯盯着屏幕，想得入神。 “念辰，那照片给你同学发过去没？”杨鹰走过来问。 贺念辰回神，放下水杯：“现在发。” 他略思索了下，先是发给了周璟的“微信传输助手”，之后才长按转发图片，发给张琰琰。 * 周璟头上套着发圈，正站在酒店房间洗手间镜子前刷牙。 桌子上的手机震动。 她叼着牙刷，用挂着的毛巾随便擦了擦手，查看信息。 贺念辰—高三二班—上海：「图片」 周璟胸口缓慢地起伏了一下，给自己心理暗示，告诉自己，他只是在备份，只是在用电脑手机互传文件。 呼，没错，互传文件，仅此而已。 第五条消息 “我们的新师妹是师弟的高中同学？”张金铭嘴里塞着糯米饭，口齿不清：“小师妹长得怎么样？好看吗？” 杨鹰接话：“蛮漂亮一个小姑娘嘞！” 他又指了指贺念辰：“昨天我还拍了张照片，让念辰给你看。” 张金铭看向贺念辰。 贺念辰手指微顿，没抬头：“照片在电脑上，手机没存。” 张金铭失望地撇了撇嘴。 他脑子转了下，又八卦道：“那师妹是因为师弟才报考老师的研究生的？” 旁边的师姐闻言起哄：“哇——” 贺念辰打断：“不是。” 杨鹰替他回答：“那姑娘昨天才知道念辰也在我们组里，蛮巧蛮有缘的。” “那师弟之前就没发现我们新师妹是自己高中同学，我记得你看过录取名单啊。”张金铭疑惑，心道：好像还看了不止一次。 贺念辰喝了口汤，面不改色扯谎。 “是吗？我没注意。” * 西双版纳四日游DAY2，贺念辰版攻略的行程是野象谷。 但周璟今天死活也不肯跟着攻略走了，野象谷就那么点大，再遇到的话她可能会想当场找个山头跳下去死遁一了百了。 四人商量后，达成一致，决定临时把游玩地点改成西双版纳原始森林公园。 森林公园相较野象谷要近得多，她们四个在楼下租了两辆电动车，骑车过去。 “璟璟，痒！抓衣服，哈哈哈哎呀坐我的车不许搂腰！”孟雨婷扭着腰躲她的手。 周璟不会骑车。 没错，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女大学生，周璟不会骑车。 大一上学期的时候，张琰琰和方纺还十分有耐心地教她，在目睹周璟第十八次直愣愣撞进路旁的绿化带后，她们两个认命，放弃。 于是乎全寝室陪周璟早起了五年，每天步行穿过小半个校园走去教学楼上早八。 四人转了一上午，先后看了孔雀放飞，民乐表演，最后又玩了丛林飞跃。 因为出门的时候攻略没查详细，不知道公园里面几乎没什么吃的，她们没带什么食物。 不得已从森林公园里出来，下午两点，才在街边寻到了一饭店。 吃饭时。 周璟频繁抬头看孟雨婷，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劝道：“宝，多吃点吧，走一上午了了你不饿吗？” 孟雨婷挑挑拣拣，塞嘴里一片黄瓜。 她轻嚼慢咽，认真道：“不行！六月份就要拍毕业了，不能瘦瘦的参加毕业典礼拍毕业照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周璟叹了口气，不再管她，专注自己面前的面包咖喱虾和海鲜炒面。 这家店外面是有点偏僻，人不算很多，她们四人吃完，瘫在店外遮阳篷下的椅子上，看马路上稀稀拉拉的车，吹风。 “好舒服啊，真想当一辈子废物。” 周璟感慨。 “再过一个月就要毕业咯，好快啊！” 已经考上编制的方纺：“羡慕你们仨今年九月还能继续做学生，我毕完业就是卑微打工人了。” “什么嘛！”保研本校已经开始蹲实验室打工的孟雨婷反驳：“研究牲就不是打工人了？一样被导师压榨啊！” 周璟仰头躺在椅子上，拿帽子遮着脸，听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闭眼小憩。 她慢悠悠回忆，高三毕业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来着？ 风吹着她搭在胸口的发梢。 高考，回忆起来好像不是印刷油墨味，而是芬达气泡水的橙子味。 那两天，班主任不许她们吃生冷食物，六月份的天气，周璟忍着两天没吃雪糕。 考完英语出来，她第一个钻进了小卖部买了瓶冰饮料。 易拉罐打开，气泡水“嗤——”的一声，橙子味溢出来。 周璟想：虽然有些矫情，但那好像就是青春的味道。 她们歇够，准备返程。 还是早上租的电动车，孟雨婷和周璟一辆，张琰琰和方纺一辆。 孟雨婷还是只准周璟抓她的衣角，周璟在后座上没有安全感，只能一只手死死扣住后座椅背，全程紧绷。 周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紧张了，走了一会之后，觉得车好像越来越晃，在路上轻飘飘的。 她指甲都扣白了，努力镇定道：“宝儿，你你你稳一点。”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孟雨婷一分神，她们两个连带车子彻底摔了。 “啊！嘶——” 前面张琰琰两人闻声，连忙停车。 “怎么啦？！” 周璟穿的长裤，没怎么伤到，连忙去查看孟雨婷。 孟雨婷的长裙掀到膝上，已经擦破了皮。 张琰琰连忙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帮孟雨婷冲洗伤口，问道：“怎么回事啊？怎么平路也能摔？” 孟雨婷有气无力：“我头有点晕，好像是低血糖。” “啊？” 周璟四周看了看，搀起孟雨婷走到行道树的荫凉处，脱了防晒衣垫着让她坐下。 “有吃的吗？” 张琰琰和方纺都仔细翻了翻包，什么都没有。 周璟摸了摸孟雨婷的额头，湿漉漉的，全是虚汗，发愁：“那怎么办？” 周璟蹲着，用手指帮孟雨婷梳理汗湿的刘海，抬头着急望向前面站着的张琰琰和方纺。 突然，透过两人的缝隙，她视线里，有辆车靠边停下。 车门打开，车上的人下车走来。 是贺念辰。 他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周璟，问道：“她怎么了？” “低血糖，你们有吃的吗？” 贺念辰闻言，转身快步走向车子，和副驾驶上的人说了句什么，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瓶运动功能饮料。 周璟连忙接过，让孟雨婷喝下。 车上的其他人也走了过来，关心道：“好些了吗？” 孟雨婷缓了缓，说：“不出汗了，但是还是没什么力气。” 贺念辰转头看见了路旁摔在地上的电车，皱眉，看向周璟：“你还好吗？” 周璟摇了摇头说没事。 张金铭把车扶了起来，推车走过来：“那美女你们准备怎么办？你们准备去哪里？” 贺念辰蹲下，触了触孟雨婷的额头：“低血糖不能大意，今天她应该骑不了车了。” 他又问：“你们酒店是不是就在昨天那个街上？” 周璟点头。 杨鹰走了过来，接话：“那让这小姑娘坐我们的车吧，顺路。” 周璟连忙点头：“谢谢老师！” 孟雨婷无力道：“谢谢杨老师……” 周璟和张琰琰一起把孟雨婷扶到车旁，这是辆七座商务车，副驾驶座位已经让了出来。 张金铭还愣在原地，瞪大眼看着孟雨婷上车，抬肘顶了下身旁的人：“这什么情况？” “戴防晒帽的女生是那个老师今年刚收的研究生，也是刚那帅哥的高中同学，”方纺瞥他一眼：“你又是谁？” 张金铭：“……” “美女师妹的未来师兄。” 租来的七座商务车已经满座，孟雨婷占了一个座位，就必定有一个人需要同周璟她们一起骑车回去。 张金铭自告奋勇：“我的座位让给师妹室友。” 贺念辰敛眉，抬眼看了他一下。 杨鹰否决：“你和她们之前又不认识，瞎凑什么。” 贺念辰去接张金铭手里的车把，平视他的眼睛：“师兄你上车吧，我来就行。” 张金铭僵持了几秒，无奈放弃：“行吧行吧。” 周璟看着孟雨婷坐上车慢慢开走，才想起来弯腰掸了掸膝盖上的土。 贺念辰确认了下电动车没有摔坏后，看向她，眉毛拧起。 “你的腿确定没事？” 周璟抬头：“可能青了，但万幸应该没有破皮。” 贺念辰闻言敛起的眉毛未展：“老师随身带了些常备药，一会到我们酒店喷点跌打喷雾。” 周璟摆手：“我没事的，不用麻烦你们了。” “不会，你室友的腿也要处理，刚好顺便了，”贺念辰推车过来：“上车吧。” 贺念辰骑车比孟雨婷稳多了，只路面不平的时候车子才会晃一下。 每晃一下，周璟宽大的遮阳帽檐就会磕一下贺念辰的脊背，周璟稍稍有些不好意思，把遮阳帽摘下拿在手上。 只不过这样，周璟失去了一个能扣紧椅背的手，坐得就更不稳了。 贺念辰感受着身后人绷紧坐直的身体，低头看了眼紧捏着他衣角、可怜巴巴的几根细白的手指，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提起周璟的手腕，往前拢上他的腰：“不想再摔一下的话就抓紧。” 周璟小臂环在贺念辰的腰上，坐倒是坐稳了，身体更僵了。 贺念辰勾唇，开口转移她注意力：“你们今天去哪里玩了？” 周璟：“原始森林公园。” 贺念辰了然，怪不得今天没在野象谷看见她。 “那明天呢？明天你们准备去哪里？” 周璟她们先只改了第一天的行程，第二天的还未来的及商量，没过脑子脱口而出：“泼水广场。” 贺念辰轻笑：“那挺巧的，我们明天也准备去泼水广场。” 周璟嘴角一僵，讪笑。 因为抄的是你的攻略啊。 周璟不想再这么被贺念辰盘问下去，主动开话题。 “说起来毕业完之后我真的没怎么见过你，连志愿填报辅导的时候、还有实验班的谢师宴，好像都没怎么见你来。” 贺念辰闻言眼睛几不可见的暗淡了一下，嘴唇动了动。 第六条消息 路上的风吹得贺念辰的衬衫角微微掀起，向上卷，轻轻触碰到周璟忐忑的手背。 贺念辰沉默了许久，久到周璟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正准备说点什么找补。 前方传来声音：“我其实去了的。” 周璟疑惑：“那我怎么没印象？” “谢师宴我去的晚，有点事，呆了没一会儿就走了。” 周璟努力回忆。 如今让周璟回忆那天的谢师宴，她只能想起邹竞那次尴尬的告白，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他人有没有来。 邹竞是实验班一班的，和周璟同班了整整三年。 高中入学第一节课点名结束，邹竞就凑到了周璟的桌前，眉眼里都是青春的张扬：“同学，周璟邹竞，我们这么有缘不如做同桌？” 所有的同学都知道邹竞喜欢周璟，一提起他们两个眉眼里都是揶揄玩笑。 周璟对邹竞本人说不上讨厌，她只是很烦。 他们两个明明没什么，但高中三年，周璟身上仿佛打上了邹竞所有物的标签，她讨厌这种感觉。 她也曾找邹竞谈过，可邹竞只是装傻：他们乱传我也管不住啊。 周璟无奈，也曾解释，但效果不大，只能忍着。 谢师宴上邹竞的告白，周璟本来是要拒绝的。 如果邹竞爸爸送邹竞回去的路上没出车祸的话。 周璟如今还清楚地记得那天的兵荒马乱：六神无主的邹竞，四面凑过来安慰他的同学，和拒绝还未说出口的、被撇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她。 后来，周璟去看望了邹竞爸爸，和邹竞吃了个饭，当面拒绝了他。 但大多数高中同学只知道谢师宴的告白，不知道后续，周璟顾及着邹竞的情绪，也没怎么宣扬。 所以只有和周璟关系好的几个朋友才知道，她和邹竞其实从未在一起过。 周璟在记忆里搜罗了好一会，放弃，挠头笑：“抱歉哈，那天事情太多了，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贺念辰：“没事。” 空气沉默了几秒，他顿了顿，轻声问：“那天邹竞爸爸的伤严重吗？” 周璟回忆道：“刚开始脊休克，下肢瘫了，后来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我们班同学说复健做得还不错。” 贺念辰眼皮一跳，抓住字眼：“听同学说？” “对啊，”周璟马上反应过来：“你是不是也以为我和邹竞在一起了？” 贺念辰愣住：“你们没有？” 周璟气冲脑门：“哎我说你们，八卦开玩笑能不能有点求实精神，那天状况复杂当时我不好拒绝，没过两天我就和他说清楚了好吗？” 她想起被揶揄玩笑的三年，越说越气：“还有高中，我被你们开玩笑开了三年，你知道这有多烦吗？我每次看见你们八卦贱嗖嗖地笑都想当场骂街。” 周璟骂完，气还没散，干脆抡起拳头锤了下贺念辰的后背：“下次我也把你名字和别人绑在一起，每天在你面前开玩笑重复三年你就知道了。” 贺念辰听完，怔了会，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他才慢慢接话：“不是你们。” “什么？” 贺念辰认真回答：“不是你们，是他们，我从未开过你们玩笑。” 周璟听他认真的语气，抬眼看了下他白色的背影和头顶飞扬的发丝，嘴唇动了动，没有答话。 风吹的他衬衫角又掀了起来，被周璟的手腕压着，翻向上轻点她的手背，有些痒。 后面一路无话。 原始森林公园离他们下榻的酒店不远，没多久便到了。 贺念辰直接同周璟一起去还了车，才带着周璟回了他们的酒店，要帮周璟处理腿上的伤。 周璟刚想推脱，贺念辰直接给她看了下杨鹰给他发的微信，说孟雨婷在他们酒店，让她们来把人领回去。 周璟无奈，只能跟去。 项目结束后的团体出游，杨鹰安排的是最好的酒店，连电梯内饰都闪烁着金钱的味道。 周璟张望赞叹，小声问道：“你们师门出来玩需要掏钱吗？” 贺念辰笑着看她，回答：“不用，杨老师全包。” 周璟羡慕：“真好。” 贺念辰拍了拍她的头：“以后就是我们师门了。” 孟雨婷的腿早就处理好，被杨鹰训着吃了点东西，现在已经活蹦乱跳。 她看见周璟从电梯里出来，冲过来拉起她的手，左右看了一圈：“璟璟你还好吧？都是我不好害你摔了。” 周璟没好气道：“自己腿包成这个样子就别关心别人了。” 她又提醒道：“中午让你多吃点你不吃，看你明天泼水节还怎么玩。” 孟雨婷反应过来，哀嚎：“啊啊啊啊那怎么办！！” 一个师姐闻言：“我记得我行李箱里好像有防水敷贴——” 说罢她回房间里找，贺念辰拉着周璟跟过去，对那个师姐道：“师姐，麻烦你帮她看下膝盖，看要不要喷点跌打喷雾。” 师姐应下。 贺念辰道谢：“谢谢，麻烦你了。” 周璟喷完药出来被杨鹰拦住，长辈式的关心了几句。 包括这段时间看了哪些文献，有什么收获，暑假里有没有空，有没有兴趣提前来实验室熟悉一下。 刚被盘问了三个问题周璟就撑不住了，嘴角的笑越来也僵，连忙用背在背后的手向在场唯一一个认识的人求救。 贺念辰看见她藏在背后急迫勾手的手指，会意，勾了下唇赶来救场：“老师，她们室友刚发了信息，问我她们怎么还没回。” 周璟连忙顺着台阶下：“对老师，我们该回去了，她们两个要担心了。” 杨鹰意犹未尽，撇了下嘴角：“行吧行吧，路上小心点，念辰送送。” 周璟速溜：“老师放心，老师生活顺意，老师再见！” 电梯里。 周璟心有余悸：“老师他一直都是这样吗？逮着人就问，以后也会这样吗？” 贺念辰低头看她，轻笑道：“倒也不是，只是你是新人，难免问多些。” 周璟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贺念辰又补充：“我刚进实验室的时候，也就被老师多关注了两个月吧。” 周璟：“……” 刚送到酒店外，周璟就转头和贺念辰道了再见。 方才迈出脚想再送送的贺念辰：“……” 行吧。 贺念辰收回脚，唇角轻勾：“那泼水广场，明天见。” 周璟讪笑：“明天见。” 夜里。 周璟翻来覆去睡不着，翻出手机找于婉月聊天。 于婉月仿佛24小时在线，几乎立刻回复。 于婉月—闺闺：「你第二次问他了哦」 于婉月—闺闺：「速速交代，什么情况［耳朵］」 周璟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她理直气壮：「关心了解一下未来同门怎么了？」 于婉月—闺闺：「了解未来同门需要了解感情生活这么详细吗？」 周璟摸了摸鼻子，抬手打字。 微信传输助手：「你就说嘛」 于婉月—闺闺：「没听说他和谁谈过恋爱，唯一的就元旦晚会跳舞的那个艺术生，后来也没有后续」 于婉月—闺闺：「贺念辰这个人挺冷的，独来独往，话也不多，毕业之后和我们班的人几乎都断联了」 微信传输助手：「冷吗？还好吧」 于婉月—闺闺：「哪里还好啊姐姐，你又不在我们班，他出了名的话少好吧」 于婉月—闺闺：「投降.jpg」 周璟丢掉手机，回想这两天和贺念辰相处的点滴。 贺念辰和她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勾着温和的笑，他笑起来眼角微弯，眉梢会轻轻扬起，微微翘起的发梢都带着清爽少年气，是非常客观的好看。 周璟撇嘴：于婉月就是喜欢给每个认识的帅哥都贴戳她xp的冰山男的标签，贺念辰哪里冷了，一点也不冷。 她翻了个身，思维慢慢滑到今天在贺念辰电动车后座上吹的风，手背似乎又开始浮现出痒意。 她抬手，拿手背触了触脸，又使劲捏了下脸颊，自言自语命令道：“想什么呢？睡觉。” 第七条信息 她们来到西双版纳的第三天是泼水节开幕日，开幕式上午开始。 昨天与贺念辰相处了一个下午，他也没提微信或者加微信这回事，周璟已经不再害怕和他再面对面遇上。 而且四月份来西双版纳不去泼水节，好比去了淄博不吃烧烤，去了三亚不去海滩，属于完完全全地白来。 所以周璟她们一早就准备好，在当地买了几个小水盆，方纺则是准备了把水枪准备大玩一场。 她们思虑周全，还特地穿了夹脚拖鞋以防普通拖鞋被水打湿之后滑到小腿上拔不下来。 开幕式上午是民俗表演和花车大游行，她们昨天在原始森林公园里面看过，便准备晚点去。 今天太阳很好，炙热的太阳压在人身上，连风也无，周璟出门前整整涂了三层防晒霜。 她们住的酒店离泼水广场隔了条澜沧江，这次她们没有选择租电动车，而是打了个车过去。 周璟惯常晕车，一般都会去坐副驾驶。 司机看了下她们四个的装备，搭话道：“外地来玩的啊？” “对。” 司机摇头道：“一看就不了解我们版纳的泼水节吧，不该直接去泼水广场的，现在这个点应该去澜沧江旁边的观礼台。” 周璟：“啊？泼水节不都是泼水广场最热闹吗？” 司机回头看她：“就说你们外地来的，这会儿吉祥水还没到泼水现场，还没开始泼呢。” 他热情介绍：“我们泼水节是有个流程的，早上在澜沧江旁边的观礼台会有取水仪式，有高僧颂祈愿经，取水后会有取水少女护送吉祥水到泼水现场，然后大家才会互相泼水以示祝福。” 周璟明白了，道谢：“那麻烦师傅把我们送到祈愿台那里吧，谢谢师傅啦。” 傣族的泼水节又称为浴佛节，大家聚在一起互相泼水，以传递祝福，祈求健康平安和幸福。 据说每年的泼水节都会有上万人聚集在泼水广场，人挨着人挤来挤去，稍不注意就会走散，非同行的人遇到的概率小之又小。 所以周璟没想到，她居然下车没多久就又看到了贺念辰。 他们一行才停好车，看样子也是准备去向观礼台。 贺念辰也看到了她，一笑，对她招手点头，和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就往这边走来。 他今天没有穿白衬衫，而是穿了件深色的短袖和条运动工装短裤，脚上也是双夹脚拖鞋。 周璟思绪飘远，若是他还穿他那件白衬衫的话会被滋透吧，湿透的白色布料贴在贺念辰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她回忆了一下昨天电动车上时她手臂圈着的腰，她那时紧张没敢细细感觉。现在回想起来，小臂触感硬硬的，手腕搭着的腹部起伏凹凸，他好像是有腹肌的。 “啊？” 周璟胳膊被张琰琰撞了一下才回过神。 “帅哥问你现在是要去观礼台吗？”张琰琰提醒。 贺念辰头发被江边的风轻轻吹着，眼底是温和的笑意，站在她面前，还在等她的回答。 周璟向下撇了眼他的腰腹，记起刚才自己的神游内容，藏在遮阳帽底下的耳朵不争气地红了，慌乱道：“啊对对没错，去泼水啊不观礼台。” 贺念辰轻笑，低声：“我还在想你今天会不会也不敢来。” 周璟：“啊？” 贺念辰没回答，只道：“走吗？我们也去，不如顺路一起？” 贺念辰领着周璟一行走向杨鹰他们。 “好巧啊小师妹，又遇到了。”张金铭凑了上来。 贺念辰隔开，向周璟挨个介绍：“这是张金铭，同一个课题组的师兄；昨天帮你涂药的这位是史帆师姐，杨鹰老师不用介绍，然后还有这些都是以后的同门师兄师姐，以后都会认识。” 周璟礼貌打招呼：“师兄师姐们好，我叫周璟，是今年杨鹰老师的新生，很开心能在这里碰到你们，以后请多多关照啦！” 史帆师姐关心：“师妹腿好些了吗？” 周璟乖巧：“好多啦，昨天谢谢师姐啦。” “没事，”她亲亲热热地揽上周璟手臂：“走吧走吧，取水仪式快开始了，我们一起观礼。” 版纳的取水点在澜沧江旁的一个竹台上。 穿着傣族传统服装的傣家少女会用一个竹筒取水，倒在陶罐里，然后一排取水少女依次入场，将水倒入诵经台中间早已准备好的容器中。 取水结束高僧就开始颂祈愿经，以祈求健康长寿平安幸福。 周围是民俗艺人演奏的傣乐和高僧的方才结束的诵经声，周璟站在观礼台下，突然感觉到头顶及耳廓的几滴凉意。 她转头看向贺念辰。 他的手还在滴水，眼角弯着，又轻弹了几滴到周璟的脸上。 周璟下意识闭眼，听到他带笑的声音：“浴佛节的第一份祝福，送你。” 周璟不甘示弱，抬手泼水到贺念辰的下颌上，比他弹在她脸上的几滴要多得多：“浴佛节的第一份祝福，也送你。” 祈福结束后就是花车巡游，用鲜花装饰的大象和傣族少女一起护送圣水到泼水广场，开启今天的泼水节狂欢。 跟着花车巡游的人很多，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周璟几乎要疑心挤成这样会不会发生踩踏事故。 贺念辰一行加上周璟宿舍四个加起来一共有十多个人，很快被人挤散，人实在太多，周璟无奈只能想着到里泼水广场再会合。 孟雨婷倒是一直和周璟黏在一起，两个人没有分开。 两人被人群挟裹着，没看地图没看方向，完全被人流挤着向前。 待人流终于散开，不会被像沙丁鱼一样挤着被迫向前，两人站定，大大的松了口气。 两人想辨别一下这是被挤到了哪里，掏出手机查看地图定位—— 泼水广场。 周璟：“……” 到达泼水广场后，兴许是场地大了，人群密度变小，虽说还是很多人，但是总算不再是肩并肩的地步，有了泼水的空间。 她们到达时圣水已经运达，仪式进行完最后一步，泼水狂欢已经开始。 周璟还未反应过来，身后就有一小盆水泼来，吓她一跳。 她后背湿了一片，在太阳下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转头，是一个穿着傣服的女孩子，眼睛弯弯笑着看她道：“桑康比迈！” 刚在观礼台上主持人就说过这句话，方才贺念辰低头小声和她解释，这是傣语里新年快乐的意思。 周璟也迅速进入状态，同孟雨婷一起拿小盆子回泼她，笑喊：“新年快乐！！” 泼水广场是泼水节举办时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广场里随处都是激烈的战场，就算不参与也会被波及。 没过一会，周璟和孟雨婷身上已经彻底湿透。 她们想先停一停，先找到张琰琰和方纺汇合再说。 她们躲着到处的水，小步跑着想找个没有战场的地方联系张琰琰，正走着，忽然有一大盆水从周璟左侧泼来。 水量太大，泼到了周璟左边的耳朵里，她耳朵进水不舒服，正想倒一倒，听到有人喊她。 “美女！看这里！！” 周璟转头，忽得就被一大盆水泼到了脸上。 她一下子被泼懵了，水和头发糊在脸上，半天都没睁开眼睛。 孟雨婷连忙查看：“璟璟你没事吧？” 周璟刚想揉眼睛，又想起今早画的眼线，只能作罢努力睁眼，安慰道：“还好。” 孟雨婷气死了，转头冲向泼水的那个男的：“你有病啊专往人脸上泼！！” 周围都是泼水人群的笑声，一片嘈杂，孟雨婷生气的声音淹没在广场放的音乐里，没有引起注意。 那男的哈哈笑，手上没停继续舀水：“哈哈哈哈来泼美女！” 他的同行朋友闻声，拿着把高压水枪往孟雨婷身上滋水，怪叫着欢呼。 高压水枪打在身上很痛，又一盆水泼到了她们二人头上，孟雨婷和周璟口鼻都是水，被泼懵了，一时失声。 旁边的人看到两个漂亮女孩子被泼落单，纷纷聚过来，一盆又一盆的水、一支又一支的水柱打在她们两人身上。 周璟此时想反抗，但是已经被密集的水泼得说不出话。 甚至还有一些不怀好意的高压水枪瞄着周璟的胸部滋，近距离的高压水柱打在胸口，疼得要死，周璟正想发飙。 突然，有个身影拨开人群过来，护住周璟的头，替她挡住大部分的泼来的水。 周璟努力睁眼，还未看清，就听到贺念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跟我走。” 围观的男的看见有人冲出护住女孩，大部分停了手里的水，觉得没劲，撇嘴放周璟她们两个和贺念辰走。 贺念辰双臂抬起圈护着周璟，准备把她和孟雨婷带离人群。 这时还有一把高压水枪，不依不饶地冲着周璟的后背滋，最后甚至一直恶意地瞄着周璟臀部猛滋水。 贺念辰低头看见后，侧身帮她挡住。 他眼眸漆黑，暗的不带一点感情，快步将周璟两人护送到安全地带后，劈手夺过张金铭手里的水桶向那个水枪男走去，一桶水盖在了那个男的头上。 第八条消息 周璟顾不上什么睫毛眼线，揉了揉眼睛缓过劲来。 她转头，瞪大眼睛，看见贺念辰一拳头打在了盖在水枪男头上的水桶上。 随处是水的地本来就滑，那男的挨了一拳后重心不稳摔倒在地，水桶摔碎，从他头上滑落。 水枪男被贺念辰一拳打得耳朵嗡嗡，又忽得重重摔倒在地，仰躺在地上半天缓不过来劲。 贺念辰眼里没什么温度，俯身捡起水枪男摔倒时脱手的水枪，对着他的脸最大档滋水：“喜欢滋水吗？给你滋个够。” 周璟终于反应过来，冲过来拉住贺念辰。 贺念辰顺着周璟的手劲扔了已经打空的水枪，随着周璟离开现场。 走开好远以后。 周璟带着贺念辰坐在了广场边阴凉处的一处公园座椅上，这才反应过来帮贺念辰检查下手没有受伤。 贺念辰直接打的水桶，拳头四个骨节都充血泛红，还有一个指节破皮了。 她看得直皱眉，轻碰了下，问：“疼吗？” “还好。” 周璟眉头拧紧，说：“你说你没事打它干嘛啊？” 贺念辰平静看她。 周璟抬头看他，皱眉认真道：“要打打他脸啊，你的手不是肉做的啊？往桶上抡什么拳？” “……” 贺念辰从方才到现在一直紧抿着的唇线终于松了下，眨了下眼睛，点头答应：“好，我下次一定记得。” 对视无言。 周璟突然莫名觉得有点尴尬，抿唇道：“谢谢。” 贺念辰没有回答。 西双版纳今天的太阳很好，周璟穿的又是速干衣，现在已经烘得半干。 泼水的兴致已经全无，她又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破坏别人的心情，便在宿舍群里和她们说了下身体不舒服先回了，让她们好好玩。 她起身，对贺念辰道：“我等下准备回酒店了，你呢？” 贺念辰撑椅站起，似是又挤压到了手背的伤口，眉头皱起：“嘶——” 周璟连忙拉起他的手查看。 贺念辰垂眼看周璟低头看向他手的发顶，嘴角微勾，但声音低沉：“刚才没什么感觉，现在反应过来还是挺疼的。” 周璟皱眉：“算了，你也别泼了，刚好我们一起回，这里的水脏，要用碘伏消毒，我回去给你上点药。” “回去上药？” 她补充：“呃，去你酒店。” 周璟衣服虽已半干，但还是潮潮的，贴在身上不是很舒服。 贺念辰注意到，上了出租车报了周璟酒店的那条街。 周璟疑惑看向他。 贺念辰解释：“你换个衣服，我们处理完手，一起去吃个饭。” 周璟摸摸肚子，好像确实饿了，没有异议，给司机报了具体酒店位置。 周璟换了吊带短裤，外披了件新的防晒衣，复又喷了防晒喷雾才匆匆下来。 贺念辰在酒店门口等她。 周璟左右看看，疑惑：“出租车呢？” 贺念辰撇她一眼，眉头稍扬：“一条街的距离，还要司机一直等着？” 周璟看了看外面的太阳，皱了皱鼻子，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贺念辰瞧见了她的动作，了然，从背包里摸出一把伞，打开，冲周璟道：“还不进来。” 周璟钻进伞下，惊讶问：“你居然带伞了？” “之前攻略看的，版纳的天，孩子的脸，以防下雨所以随身带了。” 周璟赞叹：“贺念辰，你真的很哆啦A梦。” 贺念辰笑了笑，没有答话。 上次周璟来贺念辰酒店只上了个药，接上孟雨婷就走了，且当时进的是陌生师姐的房间，没好意思细看。 等贺念辰拿药箱的功夫，她细细参观了下贺念辰的房间。 卫生间是舒适的莫兰迪色调，浴缸是很优雅高级的圆形，旁边有能拉出来的伸缩桌板，可以边泡澡边看电视剧。 洗手台宽敞干净，下面甚至配了一台洗衣机。 卫生间出来正对的是入门玄关，吧台上摆着几个木雕，上面墙上挂了幅版纳风情的编制布艺品。 她参观到房间里的冰箱时，贺念辰才提着药箱出来。 周璟指着冰箱里种类齐全的饮品道：“这个是免费的吗？” 贺念辰随意看了一眼：“酒店送的，随便喝。” 周璟眼红病都要犯了：“你们公费旅行这待遇也太好了吧。” 贺念辰打开药箱，挑眉道：“要不然我去老师那里帮我们研0师妹申请一间？” 周璟认真道：“可以带室友吗？” 贺念辰失笑：“我的面子只够一个人，那可能需要你自己去求老师了。” 周璟也笑：“那应该就不行咯，你的面子只值一个人，我和老师才认识了不到三天怎么也够不了三个人了。” 贺念辰眉头稍扬，把棉签和碘伏瓶递给周璟：“万一有新人大礼包呢？” 周璟仰头弯眼笑了下，没答话，接过他递来的碘伏专心给他消毒。 贺念辰半握拳方便周璟帮他上药，他的伤都伤在掌指关节那里，可以见到几处破皮红肿。 浸了碘伏的棉签轻点在关节上，半握拳的姿势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手背的四根伸肌肌腱。 周璟出神，这双手用持针器打结的时候肯定很性感。 “好了，”贺念辰收回手，声音憋不住笑意：“来回消了三遍，已经能到达手术的消毒级别了，差不多了。” 周璟回神，讪讪收回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你想吃什么？”贺念辰问她。 周璟闻言看向他。 刚找药箱的时候他顺便换了个衣服，现在换上了他惯常穿的白色，内穿T恤，外搭了米白短袖微廓形衬衫，下面还是条工装短裤。 他眼睛生的好看，是瑞凤眼，眼尾收得略窄，在房间的灯光下显得深邃又温柔。 周璟看着这双眼睛，鬼使神差问道：“你想喝酒吗？” 临江小酒馆。 吹着江风，耳边是驻唱歌手哼唱的银色山坡。 “你捧着我的脸说话 一起看愚蠢的晚霞吧 爬到山顶天都黑了 月亮缠住我们的脚丫” 周璟看着贺念辰去往吧台的背影，回想昨晚和于婉月的聊天。 她想，虽然只有三天，虽然这很不可思议，但她好像对贺念辰产生了点感觉。 她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贺念辰正回头看她，和她对上视线后微勾了下嘴角，又转过身和服务员讲话。 周璟轻啜了下杯子里的水，更加确定了刚才的想法。 她拿起手机，和于婉月发信息。 微信传输助手：「好吧，我承认。」 微信传输助手：「确实不止是想了解未来同门。」 微信传输助手：「我现在觉得我对贺念辰这个人有点意思。」 第九条消息 信息发完，周璟撂下手机，不再管手机那边于婉月的反应。 她看向点完单走过来的贺念辰：“聊那么久，刚服务员在和你说什么？” “他在向我推销他们酒馆推出的泼水节特色酒品套，”贺念辰眼睛轻轻眨了下，放低声音对周璟道：“宰客专供套餐。” 周璟笑了下，问：“那你怎么回答的？” 贺念辰：“我说我工资一个月1200，今天来这么高档次的酒馆吃饭是为了傍富婆，我自己消费不起。” 周璟笑弯了腰，好不容易收住：“那今天是需要富婆请客了？” 贺念辰扬了下眉，认真道：“傍富婆当然要有诚意，第一顿就开始吃软饭怎么放长线钓大鱼？” 周璟微挑眉做认可状嗯了声。 她回想了下刚才的对话，觉得实在是有趣，微微托腮：“我高中居然没发现你这个人这么好玩。” 贺念辰手指一顿：“是吗？” 周璟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对啊，除了高二那次元旦晚会我让你帮我喊于婉月，其他我们都没怎么说过话。” 她又浅喝了口面前新端上的酒：“我们高中的交集太少啦，要是高中我能有机会多认识你一点就好了，我肯定能和你变成特别好的朋友。” 贺念辰眼皮动了动，没有答话。 其实是有机会的。 他们之间的交集不止那次少的可怜的元旦晚会帮忙喊人。 * 高一入学后第一次八校联考是在十月末。 周璟是吊车尾进的实验班，如果这次八校联考没考好就要被踢出实验班。 这学期之后就会进行文理分科，如果这次被踢了出去，以后再想爬进来就难之又难。 故而那段时间，周璟异常努力。 考试的前一天晚上，周璟提前和室友打了招呼，说今天晚上不回宿舍了，老师查寝的时候掩护一下。 她和于婉月两个实验班吊车尾准备在教室通宵一晚看错题。 高一一班的教室在教学楼的最左边，旁边就是通向宿舍的主干道，晚上亮台灯的话极容易暴露。 所以周璟就同于婉月一起去二班，坐在于婉月同桌的座位上。 宿舍熄灯铃响起。 “小璟我爱死你了呜呜呜呜，”于婉月抱着周璟胳膊蹭了蹭：“熄灯铃响了宿舍门禁落了，今晚你只能在这里陪我了。” 周璟撑开于婉月的头：“得得得，够了，要不是这两天陪你搞广播站的事情我错题早就理完了哈。” 于婉月委屈：“那我也没办法嘛，三个年级都联考，站长和高二高三的把事情推到我们头上，我们哪敢说话啊。” 周璟怒其不争地点了点于婉月的额头：“那同级的呢？其他高一的呢？” “哎呀，站长说我声音条件好，能者多劳嘛。” “行，你能，”周璟掐了一下于婉月：“看你这次掉出实验班怎么和你妈交代。” 于婉月还想张口，被周璟打断：“看题，再聊两句真掉出去了。” 于婉月乖乖做了个拉链封嘴的手势，示意自己知道了。 安陆市前段时间降了次温，秋风起，吹落了一片梧桐。 这天也有风，虽不及前几天的秋风那么烈，但正值深夜，风声夹杂着沙沙的树叶声在空无一人的校园里也足够吓人。 于婉月不敢一个人上厕所，硬拉着周璟陪她一起去。 周璟妥协，在厕所门口等她。 风吹得她有些冷，周璟裹了裹衣服，寻了处墙角准备躲一下风。 她缩了缩脖子，不经意抬头，看到隔了一条路的对面墙角也站了一个人。 周璟一惊，以为是老师，刚想逃就听到对面声音传来。 那声音不大，隔这么远本来应该是听不太清的，可周璟这边顺风，那声音就跟着风传到了周璟耳朵里。 “进实验班难道比奶奶还重要吗？” “要不是陆江请病假刚好撞到，你们是不是连奶奶进ICU这件事都不会和我讲？” “我的成绩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你们能不能信我一次？” 在对面重复了数句“这件事不用你小孩子操心”后，贺念辰闭了闭眼，不再争论，直接挂了电话。 他上半身靠着墙，垂眼慢慢平复呼吸。 待他终于平静，慢慢抬头，看见了对面墙角里站着的女孩。 他站在那里安静地瞧着那女孩，她脖颈都缩在领子里，马尾被后面的老式钨丝灯照着，映出根根飞扬的金色发丝。 她手指绞着，看起来像是有些歉疚。 贺念辰看了几眼，没管她，转身走了。 这个时间宿舍早已回不去，他只能先回教室，贺念辰看到空无一人的教室亮着的台灯时皱了皱眉。 但他心里乱成一团，只撇了一眼就回了自己的座位，闭目养神。 “吱——” 门推开的声音。 贺念辰睁开眼睛。 “小璟，你准备学到几点啊？” 这声音他认识，是他们班的一个女生。 “把剩下的两页错题和——”另一个女孩的声音突然停住。 贺念辰目光和她的目光在幽暗的教室里交汇。 是刚才墙角的女孩。 那两个女孩的动静小了许多，轻手轻脚地摸到了座位。 她们轻声聊了两句，就又开始翻书本继续复习。 贺念辰不再管她们，又闭上眼睛。 许久之后。 听到前面窸窸窣窣的声音，贺念辰缓缓抬眼，看到了前面站着的女孩。 女孩抿了抿嘴，递给他一盒牛奶，轻声问道：“要喝吗？” 牛奶是温热的，她大概是用教学楼走廊里的热水热了下。 贺念辰淡然看她。 女孩的手不安地扣了扣，声音更轻：“于婉月她睡着了，这盒奶没人喝，放凉可惜了。” 贺念辰扫了眼她身后，另一个女生果然睡了，甚至还发出了点轻轻的鼾声。 女孩的手举了很久，看他不接，抿了抿嘴想要收回。 贺念辰伸手接过，淡淡道：“谢谢。” 那女孩送完了奶，没走，拉过贺念辰前桌的椅子面对他坐下。 她像是酝酿了很久，眼睛低垂轻轻道：“对不起，偷听了你和你家人打电话。” 贺念辰眼皮微微动了动。 他没想到这个女生会主动来提这件事。 她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问道：“你要不要回去看你奶奶啊？” 贺念辰皱眉，冷冷看她。 女孩连忙摆手。 “我没想冒犯你，也没想窥探你的隐私。我只是想说，想建议你回去看看你奶奶，因为，”说着，她声音又低了下去：“我外婆是我在学校的时候去世的，我家人都瞒着我，那天我期末考完我妈妈才着急忙慌地接我去医院，到最后我外婆也没见我一面。” 她说完，垂眼安静了一下，又突然抬头，眼睛微微睁大：“我不是咒你奶奶啊，我就是一个建议我……” 贺念辰打断：“我知道。” 他轻声：“谢谢你，还有，谢谢你的牛奶。” 女孩笑了下，从兜里掏出耳机，她低头认真把绑着的耳机线解开，递了一只给贺念辰：“听歌吗？” 贺念辰顿了一下，接过。 女孩嘴角弯了弯：“我每次想我外婆都会听这首歌，分给你听。” 说罢，她按下播放键。 “我的小时候 吵闹任性的时候 我的外婆 总会唱歌哄我” 耳边响着《天黑黑》的旋律，贺念辰抬眼看向对面女孩的眼睛。 教室里昏暗，他看不太真切，但他觉得她的眼睛应该是干净的，提到一些伤心事会有潋滟的水光，但永远清澈明亮。 * 酒馆里。 贺念辰看着对面周璟，她已经慢慢抿进去了大半杯酒，眼睛被酒意染的艳艳的。 “我记得高一下学期分完科之后我才认识你，物理老师可喜欢在我们班夸你啦，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说你连力学分析画图都比别人画的好看……” 他看着这双眼睛，心想，那天晚上教室太暗没看清，那时候她的眼睛也是这么亮吗？ 贺念辰喝了口杯里的酒。 他看向周璟的眼睛，不由自主道：“听歌吗？” 窗外是凉爽的夏日晚风，吹得周璟神志迷蒙，她疑惑地回头看了看酒馆的驻唱歌手，又看向贺念辰：“啊？” 贺念辰拿起手机，翻到收藏列表里的《天黑黑》。 他嘴角勾了下，点开播放，对周璟道：“听这里的歌。” 第十条消息 周璟手肘放在桌子上，双手托着酒杯，静静地听歌。 在酒吧驻唱背景音里认真辨别低沉舒缓的旋律，有种别样的感觉。 一曲听完，周璟慢慢眨了眨眼：“我也很喜欢这首歌。” 贺念辰垂眼，心想，她果然是不记得，不知道那晚是我。 他轻呼了一口气，抬眼看周璟，低声：“是吗？那还挺巧的。” “对呀贺念辰，我觉得我们两个真的还蛮有缘的。” 贺念辰顿了下，微微勾唇：“确实，选到同一个专业同一个导师，还同一个时间来到西双版纳旅游然后碰到，算得上很有缘了。” 周璟迟钝地想到自己选择导师和旅游地点的原因，端起酒杯掩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他们又坐了许久，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开学后的工作学习，待张琰琰发消息催周璟，他们才起身准备离开。 其实现在并没有很晚，只是她们宿舍早就约好要去星光夜市拍组傣服写真合照，后天她们就要离开西双版纳，所以趁着今天晚上想把合照拍出来。 张琰琰约周璟直接在星光夜市旁的写真馆见面，距这家酒馆步行十分钟，周璟决定直接走路过去。 站在酒馆外面，周璟犹豫道：“你……要回酒店吗？” 贺念辰眼底淡笑：“陪你一起去。” 周璟眼睛微微睁大。 高中老同学一起在清吧吃个饭还算正常，可现在我们两个的关系已经发展到，能专门抽时间陪我拍写真的地步了吗？ 贺念辰看她呆住，眉梢微抬，扬了扬手里的手机：“老师和师兄他们也在逛星光夜市。” “……” 周璟尴尬，连忙转头掩饰刚才的胡思乱想：“哦哦哦哦哦行，咳咳，那走吧。” 贺念辰笑了下，跟上她的脚步。 被酒馆外的风一吹，周璟微醺的酒意散了大半。 路上，贺念辰问道：“你们明天的行程呢？准备去哪里？” 周璟老老实实回答：“明天去曼听公园，孟雨婷说那边拍照很好看，晚上回来张琰琰说要去六国音乐现场蹦傣迪。” 贺念辰刚想张嘴，被周璟打断：“你不会又要说好巧你们也去吧？” 贺念辰失笑：“这倒不是，我们明天就走了。” 周璟猛地转头看他。 “啊？明天？你们不是要在这里玩到……”话刚出口，周璟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把话吞回去，嘴里的话急转弯绕得她差点舌头打结：“到……导、导师出钱，怎么三天就回了？” 贺念辰努力忍笑：“本来是准备多玩两天，但是上海那边的实验室有点事情要处理，就决定提前回了。” 周璟撇嘴：“怎么项目结束了都不让人好好玩。” “放心，等你进实验室了，”他停顿，待周璟看向他等他下文：“会更忙的。” 周璟：“……” 周璟边走路边踢了下路上的石子，装作不经意问：“那你们明天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一早出发。” 周璟闷闷道：“哦。” 写真馆里。 周璟坐在镜子前被造型师摆弄着化妆，瞥了眼坐在身后几米凳子上的贺念辰。 并排坐在化妆桌前的张琰琰头微微歪向周璟，小声问道：“他来这里干嘛？” 周璟抿唇，小声：“他说他师兄和导师在逛星光夜市，所以跟过来了。” 张琰琰迅速瞥了眼身后，又小声：“那他现在不去找他导师，坐在这里干嘛？” 周璟眼睫动了动，没答话。 另一边镜子前化妆的孟雨婷也歪头凑了过来，小声：“他也想拍套傣服写真？” 周瑾无言，转头静静看孟雨婷。 孟雨婷摸摸鼻子讪笑，头歪回去乖乖化妆。 贺念辰看前面三个女生嘀嘀咕咕，眼底淡笑，摸出手机看杨鹰下午发给他几个pdf文档。 他大略看完一个后返回退出，刚想点开第二个时，眼角余光瞥到前面镜子里正在偷偷看他的周璟。 他抬头，和她的目光在镜子里对上。 周璟连忙慌乱收回视线，坐直假装在认真化妆。 贺念辰眉心微动，勾了下唇，手指长按文件，多选转发，选择对象——微信传输助手。 周璟放在桌子上的手机连振了四下，她随手捞起。 面容识别锁屏自动打开，她看到消息发送人的瞬间，身体立刻绷直。 周璟坐在镜子前，表情一整个僵直，偷偷瞥贺念辰。 他正认真低头看手机。 周璟鼓足勇气，酝酿好久，小心翼翼问道：“贺念辰，你现在在干嘛？” 贺念辰装模作样，眼皮微抬：“在看文献。” 周璟缓缓呼一口气，刚想张嘴，就听到他又道：“然后备份一些文件到我的微信文件助手。” 前面并排坐的四个女孩听到“我的微信文件助手”后脊背齐齐一僵。 贺念辰话落，手指微动，又转发了个文件到微信文件助手。 周璟手机应声振动，她本就绷着，被动静吓了一跳，手机甩落。 手机掉落在周璟和贺念辰之间，贺念辰见状，起身想帮她捡起。 周璟猛地跳起来，大声道：“别别别，我自己来！我自己捡！” 贺念辰手停在半空，看周璟从椅子上窜起来捡手机，嘴角用力地压住笑，手慢慢收回。 他坐回凳子上，耸眉道：“那行吧。” 周璟坐回椅子，抱着手机心有余悸。 化妆师用棉签蘸了卸妆水，替她擦掉刚因突然跳起画歪的眉毛，搭话道：“妹妹，后面的是你男朋友？” 她声音不小，贺念辰听到后扬了下眉。 惊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周璟连连摆手否认：“不是的，我们之前是高中同学，等研究生开学就又要做同学了。” 化妆师“哦”了声。 她往周璟脸上又添了几笔，拍了拍她：“差不多了，妹妹你去换衣服吧。” 周璟选了套青绿色的傣妹装，抱着衣服走向后面换衣间。 那化妆师闲了下来，随口向贺念辰推销：“帅哥你要拍吗？我们这里也有很多男生的衣服。” 贺念辰闻言，略思索了下，道：“可以。” 那化妆师本来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真答应了下来，愣了一下。 化妆师反应过来后连忙拉开周璟刚坐的椅子：“来来来帅哥你坐这里！” 她热情介绍：“我们这里有不同种类的写真套装，你看你想拍哪一种。” 贺念辰淡淡：“就她们四个一样的那种就好。” 化妆师愣了下：“她们的是闺蜜合影套……” 贺念辰打断：“那就风格一样。” 周璟出来的时候，贺念辰已经粗略做好了发型。 孟雨婷欢快招呼她：“看嘛璟璟，我就说他也是来拍傣服写真的！” 周璟眼睛微微瞪大，慢慢走过来。 她在镜子里对上贺念辰的视线，微微皱眉，疑惑：“你在干嘛？” 贺念辰眉尾稍提：“如你所见，来西双版纳一趟，拍套写真。” “你不找你师兄了？” 贺念辰唇角微挑：“师兄可能不想来拍写真。” 周璟：“……” 周璟不再说话，待贺念辰和张琰琰她们都做好造型换好衣服，写真馆的摄影师领着她们一行人去了拍摄地点。 星光夜市的拍摄打卡地在夜市旁的一个高台上，写真馆的人有专人在那里占位置。 写真馆看周璟一行人和贺念辰认识，只派了一个摄影师出来。 摄影师说要先拍周璟宿舍合照再单独给贺念辰拍，故而贺念辰先站在摄影师旁等待。 正值泼水节的西双版纳，人群拥挤，星光夜市旁随处可见化好妆等着拍傣妹照的游客。 星光夜市旁的这个高台不愧是拍照胜地，高台上的风吹过傣妹发上的饰品，背后映着星星点点的夜市，极有风味。 周璟没有选择店里那些叮叮当当的头饰，简单在盘发旁插了两支花。 旁边，摄影师的助手拿了台老式DV在拍摄影花絮，是周璟几人写真套的赠送服务。 贺念辰正认真看着相机显示屏，突然肩膀被拍了两下，回头，是那个举着DV的助手。 她一脸为难的看着贺念辰道：“帅哥你能不能帮我举一会，我想去上个厕所。” 贺念辰点了点头，接过。 他举着DV对着周璟几人。 周璟美的很干净，是常说的白月光脸，衬着发上的两朵小花，在老式DV的显示屏里是清澈纯粹的故事感。 * 贺念辰想起，他们高一下学期的六月初，高三毕业生高考前一天。 那个下午高一生的教室被征作考场，所有高一学生都在收拾书本搬去宿舍。 搬完第二趟书回来，经过高三教学楼，贺念辰听到高三教学楼里开始发出欢呼。 高三生们冲出教室，一层又一层楼的学生们站在楼道里把教辅书撕得粉碎，高高从楼上抛下。 一时，白色的书页纷飞。 贺念辰站着看了几秒，正准备离开时，听到了女孩子清脆的声音。 “于婉月，我站在这里，你快帮我拍张照！” 周璟在高三教学楼前选了个位置站定，她手里还抱着两本书，是刚刚搬剩下的，马尾轻轻扬着。 于婉月站在周璟和贺念辰之间，按下了快门键。 她摄像头对着周璟，屏幕就恰好被背后的贺念辰看见。 飞扬的白色纸片和蓝色校服的马尾女孩。 后来贺念辰专门去于婉月的空间保存了这张图片。 互联网给照片包了一层浆，看起来的感觉像老式CCD，述说着无数的青春暗恋故事。 * 贺念辰举着拍了好一会，助手终于回来。 助手接过他手里的DV，检查了一下刚拍的视频，对贺念辰道谢：“谢谢哈帅哥，你拍的真的不错。” 贺念辰手指动了动，问道：“这台DV能拍照吗？” “可以啊，不过画质可能不太好。” 贺念辰垂了下眼，轻声：“那你帮我拍一张吧。” 他转头看了眼还在认真拍合照的周璟所站的地方，微不可查地挪了下自己的位置，抬头看向助手：“就这样，拍吧。” 助手抬手按下快门。 老式DV的拍照质感像CCD，拍下男孩和女孩的第一张合影，故事续写，故事未终结。 第十一条消息 待周璟她们拍完，摄影师喊贺念辰来拍照。 还是刚才她们拍照的那个位置，贺念辰下巴轻抬了一个很小的角度，随意倚着栏杆站着，眼睑微微低垂看着镜头。 摄影师拍了几张，回看了一下，还算满意，对贺念辰道：“帅哥来身体后仰，换个姿势再拍两张。” 贺念辰双手撑着栏杆，按摄影师的要求僵硬摆弄着身体。 他只会按自己最舒服的姿势站，别人一旦提出要求，他就不知道手脚该摆在哪里了。 摄影师看了眼取景器拍了两张，虽也还算好看，但他不是很满意。 贺念辰这张脸不拍出几张能当招牌的照片可惜了。 摄影师皱眉看他：“帅哥你自然一点，手打开点，别那么僵。” 他刚想继续低头看取景器，目光不经意扫到了站在旁边看着贺念辰忍笑的周璟：“哎美女，你入镜，侧身倚着栏杆看他。” 摄影师继续指导：“男生，身体后倾靠在栏杆上，侧头看女生，对没错就这样！” 他满意举起相机，按下快门。 摄影师身后。 张琰琰眯了眯眼，目光从贺念辰周璟身上收回，转头看向方纺：“他们两个……” 方纺认真盯着听摄影师指挥摆造型的两人，摸了摸下巴：“是有点哈……” 孟雨婷也摸下巴：“啧，别说，确实……” 她侧头看向张琰琰二人：“同门合影不喊上导师师姐师兄们，他们不会生气吗？” “……” 张琰琰和方纺齐齐转头无语看向孟雨婷。 方纺用力点孟雨婷的脑门，戳得她的头向后仰：“以后把‘蠢就少讲话’几个字贴脑门上再出门。” 摄影师满意地拍了上百张片子，招手让贺念辰过来一起看效果。 “这几套都还不错吧，啧啧你看这光影，这色彩，这氛围！” 贺念辰垂眼认真看屏幕，点了点头，没答话。 摄影师把所有底片都给贺念辰展示过一遍后，突然反应过来，刚才拍嗨了，根本没拍几张贺念辰的单人照。 他尴尬：“呃呃帅哥，要不然我现在帮你再补几张单人的？” 贺念辰抬头看向栏杆，周璟还倚在那里，张琰琰几人凑过去和她说话，她抬手摸了摸发上的花，掩饰被盘问的尴尬。 这里逆风，他听不清她们说话的内容。 贺念辰眼皮动了动，说：“不用了，这些够了。” 他补充问道：“底片全发吗？” “对对对全发的，十张精修，还送拍摄花絮。” 贺念辰点了点头，目光闪烁，没再说话。 周璟好不容易逃过张琰琰几人的追问，看贺念辰和摄影师交流完，凑过去问他：“我们准备等下去下面逛会儿，你是要会写真馆还衣服吗？” “你们的衣服不还吗？” 周璟答话：“明天还要去曼听公园，我们准备把衣服买下来，明天在公园拍照还能接着穿。” 贺念辰皱眉：“这种写真馆的衣服不知道多少人穿过，穿一次拍照还行，买下来一直穿……” “也是——”周璟没考虑到这个问题，她点点头：“你等我，我和她们商量一下。” 贺念辰看着她的背影，在原地等她。 片刻。 周璟回来：“商量好了，走吧，一起去写真馆还衣服。” 贺念辰嘴角勾了下，点头答应。 回写真馆路上。 周璟和贺念辰走在前面，张琰琰和方纺拖着孟雨婷故意放慢了脚步坠在了最后。 周璟无奈，随她们去。 贺念辰注意到后轻挑了下眉。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偏头对周璟道：“听说江边夜市就有很多卖衣服的，你们要是还想穿傣服逛公园可以去那里买一套。” 周璟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 又走了一段路。 贺念辰犹豫了一下，慢慢道：“等下还完衣服我就要去找我导师，不能陪你一起去了。” 周璟又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次贺念辰沉默了更久，许久，他一字一顿的说：“我的意思是，我找完导师就要回酒店了，明天一早的高铁，然后就离开西双版纳了。” 周璟点了点头：“哦。” 贺念辰看到她的反应，心头微空，嘴唇抿紧。 周璟过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转头眼睛微微瞪大：“啊？” 贺念辰这才轻出了一口气，无奈道：“你怎么连走路都能走神？” 周璟手指扣着手心，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着，他们就走到了写真馆外面。 周璟低着头犹豫着没进去，贺念辰站在她旁边安静等她。 张琰琰几人在后面见状，迅速钻进店里，给他们二人留了说话空间。 贺念辰耐心地看着周璟，她头微微垂着，漏出一截细白的脖颈，手指不安地绞来绞去。 她纠结的时候好像特别喜欢绞手指，那天晚上在教室的时候也是。 周璟在犹豫，这次离开之后最早要七月初她才有时间去上海报道。 中间整整三个月，虽然她现在对贺念辰的感觉并不是特别明确，但她知道自己不是很想和他就此断联，断联到七月份甚至九月份再见面。 周璟的微信现在还是微信传输助手，要是一直这样当鸵鸟，这段时间和他就真的真的完全没法联系了。 她只能单方面看着贺念辰给他分享一长串的数据文献。 看着就像一个无情死命push学生的导师。 贺念辰看出了她的纠结，略想了下便知道了她现在在想什么。 他觉得好笑，回想起今天逗她时她吓飞的手机，又忍不住勾起嘴角。 她怎么还没发现我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啊。 贺念辰眼底淡笑，看见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嘴巴动了动刚想说话。 “我明天就要走了，你留个联系方式吧，”他张口打断，顿了顿，刻意诱导：“但是你今天手机摔得严重吗？还能开得开机吗？” “还好，没——”周璟猛地反应过来，茅塞顿开：“对对对，摔坏了！没办法扫二维码了，我直接留个电话号码给你吧，短信联系也行！要不然Q.Q，我给你Q.Q号，Q.Q传文件也方便！” 贺念辰挑了挑眉，做认同状：“那就Q.Q吧。” 周璟加到贺念辰的Q.Q，一扫刚才的愁云纠结，眉目都舒展开。 她欢快地跟贺念辰招呼了一声：“那我进去还衣服啦！” 贺念辰轻笑点头。 待周璟换好自己的衣服出来，贺念辰也已经还完衣服出来。 他站在写真馆外静静等着，见周璟出来，认真和她道了别。 周璟眼睛弯弯：“暑假或者开学见啦。” 贺念辰嘴角微弯：“嗯，过段时间见。” 张琰琰探头看到贺念辰走远，迅速窜过来抱住周璟手臂：“呦呦呦——，暑假或者开学见啦！” 周璟推开她的手，义正言辞：“进实验室学习而已。” “是谁之前说打死不去实验室提前打工的。” 周璟头一扬，不看她：“现在有进取心了，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行吗？” 她说完，自顾自走了，几步之后又回头喊她们：“快走啦！再磨蹭一会夜市收摊了！” 买完衣服回来，晚上酒店里。 周璟洗漱完，抱着手机，通过了贺念辰的好友申请。 她皱眉思索第一句应该说什么。 周璟还没想好，那边就发了信息来。 贺念辰：「怎么，手机这么快就修好了？」 周璟嘴角一抽。 她深呼一口气，大脑运转，迅速胡诌：「没好，现在用ipad登陆的」 贺念辰看着聊天界面上的“iPhne在线”，沉默。 她下次扯谎能不能扯点好的？ 第十二条消息 周璟心虚，转移话题：「你们急着回去是要干什么啊？」 贺念辰：「项目的一个样本出了问题，有数据错漏，如果严重的话可能要换批病人重新采集数据」 周璟：「听上去蛮麻烦的」 周璟：「那你一定加油，希望等我进实验室的时候所有重乱烦的工作都解决了，让我平平安安的度过研一过渡期」 贺念辰：「放心，我到时候会当好新手村引导npc的」 周璟：「那就提前谢过［玫瑰］［玫瑰］」 张琰琰洗完澡出来，就看到抱着手机倚在桌子前的周璟。 她把头伸过来：“和谁聊天呢？” 周璟迅速切后台到微信，装模作样给她看了眼屏幕：“高中闺蜜。” 张琰琰“嗤”了声，不再理她，专心擦头发。 周璟斜觑张琰琰，看她走远之后才继续看手机，方注意到于婉月下午已经给她发了不少消息。 周璟翻了翻，她给于婉月发的最后一条是说她觉得她对贺念辰这个人有点意思。 于婉月—闺闺：「！！！！！」 于婉月—闺闺：「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于婉月—闺闺：「你怎么突然开窍了」 于婉月—闺闺：「速速把你们这几天的事细细和我讲一遍，细致到标点符号都不能落一个那种」 周璟接受完室友盘问后又要接受闺蜜盘问，叹了口气，无奈抬手打字。 微信传输助手：「也没发生什么」 微信传输助手：「就是接触了才发现这个人蛮有趣的」 对面好像停顿了几秒。 于婉月—闺闺：「……有趣」 微信传输助手：「就是和他相处起来很舒服」 于婉月—闺闺：「和他同班了三年我都没觉得和他相处起来有趣过……」 于婉月—闺闺：「不对，确切来说我是同班三年几乎没和他接触过」 微信传输助手：「哪有那么夸张」 于婉月—闺闺：「叹气.jpg」 于婉月—闺闺：「是真的我的宝」 周璟回忆了一下自己高中时和自己班上男生的接触，觉得好像也还好。 微信传输助手：「全班有60多个人，接触少也正常啦」 于婉月—闺闺：「行吧行吧，哎说到贺念辰，你还记得那个艺术生吗，元旦晚会跳舞那个」 微信传输助手：「记得啊，怎么了？」 于婉月—闺闺：「她出道了！怪不得后来没听说她，她是在韩训练了三年然后回国组了个女团出道」 于婉月—闺闺：「给你看她的舞台」 于婉月—闺闺：「网页链接」 周璟点开，是个五人女团，她认认真真看完，觉得还不错。 返回，切回聊天界面，她问于婉月。 微信传输助手：「她是哪个啊？」 于婉月—闺闺：「黑发高马尾齐刘海那个」 周璟回忆了一下，跳舞肢体很灵动，好像是个舞担。 可惜，那天晚上没看她跳舞，近距离看真女团的机会浪费了，她想。 第二天。 今天她们的行程只有曼听公园和六国音乐现场，且前一天晚上逛夜市逛得也晚，周璟她们就睡了个懒觉。 闹钟响起，周璟睡眼朦胧，摸出手机。 贺念辰：「图片」 周璟点开，是高铁上窗外的一张随拍。 她放大看了下，是绵延的山脉，远处还能看见几个发电的风车。 车窗上的反光隐约可以看见贺念辰的侧脸，他嘴角微微弯着，在认真看手机屏幕拍照。 周璟嘴唇微弯，调出输入键盘：「一路顺风！」 这天温度更高，炙烈的阳光直直打下来，炽热的太阳烤着棕榈树，空气都热得扭曲起来。站在这样的太阳下，晒久了甚至会皮肤发痛。 周璟全身涂了五六七八遍防晒霜才出门。 这会，她坐在曼听公园一处建筑的屋檐下，看着外面兴奋互拍的孟雨婷三人，叹气。 周璟很怕晒，她这次来西双版纳，带了防晒霜防晒帽防晒衣，唯独没有带防晒伞。 可偏偏今天出门她们穿的是露手臂的傣妹服，两条胳膊和脖颈只能直愣愣地晒着，没站一会儿周璟就受不了了。 周璟抬头望天，开始想念贺念辰的防晒伞了。 终于熬到中午，周璟拉着她们三个直奔上午无聊时一早就看好的餐厅，进餐厅大门感受到空调的凉爽气息后，她才总算感觉活了过来。 饭菜上桌。 周璟转头认真叮嘱孟雨婷：“不求你吃多，只求你吃够。给我算好下午的运动量，把下午份的热量补足了，听到了没？” 孟雨婷举手投降：“知道了知道了，保证不会再晕了。” 周璟这才满意，转头吃自己面前的菠萝炒饭和冬阴功虾。 甜品她们点了炒汤圆，周璟尝了一口就放下了，甜腻腻的，她不不喜欢过分甜口的东西。 方纺跟她们极力推荐蚝油拌芒果和辣椒拌菠萝，周璟在她全力劝说下皱眉捻了一块芒果放进嘴里，瞬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吃饱后，惬意地歪在椅子，不顾方纺谴责的眼神，一块又一块地往嘴里送水果。 手机震动。 她捞起手机查看信息。 张度时—三院眼科：「同学，我想问一下你联系导师了吗？」 周璟顿了一下，慢慢想起来。 这人是在上海研究生复试的时候遇到的，那天周璟和医院保安问完路，往前走了一段，正仰头看指示牌的时候，这个男生就追了上来。 他说他也是研究生复试的，正在找行政楼。 周璟和他一起看高德地图，结合保安的描述研究了好一会，才终于找到复试地点。 他俩边找路边交流复习状况，那男生还主动分享了几个英文问答模板给她，说是J大研究生学长绝密私藏版，他好不容易求来的，让她好好珍惜。 一般研究生复试，大家都是竞争对手，极少有分享学习资料的。 周璟当时在心里评价，张度时，一个些微缺了点儿心眼的好人。 周璟抬手打字。 微信传输助手：「你说的是哪种联系？考前发邮件那种还是录取后加微信那种？」 张度时—三院眼科：「当然是加微信，累死累活复习一年突然闲下来太不适应了，我想找导师找点事情做」 微信传输助手：「……」 太天真太无知太不经事了，周璟想劝一劝他。 微信传输助手：「别说网上联系，我甚至已经见过导师了，不止一面」 对面震惊。 张度时—三院眼科：「不是吧同学，你已经去实验室打工了？现在研0也太卷了吧？」 微信传输助手：「不是，我们在西双版纳旅游碰到的」 微信传输助手：「我还被当面问了巨多问题」 张度时—三院眼科：「哇，这也太巧了」 微信传输助手：「我劝你别主动联系，被导师盘问问题的感觉太恐怖了」 微信传输助手：「流汗.jpg」 过了几秒，那边好像在认真思考利弊。 张度时—三院眼科：「你说的对，以后有的是打不完的工，不能让未来老板觉得我太积极了」 周璟满意了。 微信传输助手：「有觉悟！这才是打工人该有的态度！」 周璟扔下手机，伸了伸懒腰。 能拦住一个是一个，张度时这孩子太实诚，现在就积极百分之一百会被导师盯上，然后压榨整整三年。 阿弥陀佛，劝住了就是大功德一件。 她满意地笑了笑。 听劝第二人孟雨婷今天总算吃够了该有的代谢量，正抱着杯无糖可乐边喝边刷手机。 “啊！我们下午去玩这个吧！” 方纺凑过去看：“我看看？” 孟雨婷把手机屏幕展示给其他三人看：“曼听公园的真人户外沉浸式剧本杀，叫《春欢千年婚约》，还有好多真人npc！” 张琰琰也来了兴趣：“看着不错，刚好我们今天穿了傣服，不玩一趟太可惜了。” 几人当即拍板。 周璟看了看外面天气。 再多补几层防晒吧，她叹气。 “各位穿越者好，欢迎大家来到《春欢千年婚约》，”剧本杀的DM介绍：“一千年前，这里的国王为了迎娶王妃，修建了这座曼听公园。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这座本该美丽宁静的公园却变成了禁锢王妃灵魂的地方。” “王妃的灵魂游荡，等待时空裂隙里的穿越者找出当年的真相并解救王妃的灵魂，”她拿出一叠卡片：“现在请各位穿越者抽取身份卡，踏上拯救王妃的旅程。” 孟雨婷上前替她们三人一同抽了，都抽到了村民的角色，她又认真听了设定讲解，誓要做第一个解谜的人。 周璟被晒得晕晕乎乎，用手遮着太阳，只想被拖着水完全程。 孟雨婷她们搞清楚游戏规则后，当即出发，开始探索。 一个小时后。 在踏入了无数个支线任务，被迫玩了无数个小游戏后。 周璟终于终于要崩溃了。 上个支线任务里她们四人被强制分开，张琰琰和方纺一组，周璟只能和孟雨婷绑在一起。 孟雨婷小心翼翼地觑了一下周璟的脸色：“我保证，拿到那么多线索了，下次肯定能进主线任务里。” 她视线余光一个黑衣人闪过，孟雨婷楞了一瞬，反应过来，大声道：“璟璟你快看，是寨主说的刺客！” 她迅速拉着周璟追他，刚跑过一个走廊，那黑衣人就不见了。 孟雨婷目光四处寻找，看到喷泉后有一个影子，大喊了一声：“别跑！” 她拽着周璟冲过去，喷泉周围铺的是瓷砖，光滑的地面上溅上了水，摩擦力极小。 她俩刹住了脚步身体也没停下，直愣愣地撞上了从斜前方跑过来的人。 那男生被周璟两人撞得仰摔在了地上，他艰难撑起身体，揉了揉手肘，看向也摔倒在地的周璟和孟雨婷，说：“你们没事吧？” 周璟眉心微皱，查看了下擦到地面的手掌，抬头，愣住。 她呆呆地看着那男生，觉得这个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在脑海里迅速翻找，丝丝缕缕的记忆拼凑在一起，和面前极为相似的场景重合。 好像。 是在高中。 第十三条消息 高一寒假的小年夜。 其实这并不能称作是寒假。 安陆市明德中学多年沿袭下来的传统，实验班过年只给放一周假期，其他时间都留在学校补课。 虽然曾有学生打电话到教育局举报，奈何教育局新的副局长是明德中学的前任校长，关系硬比铜墙。 教育局接到举报学生的电话后直接用“你不想补就自己回家”堵了回去，后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故而这是周璟第一个不在家度过的小年夜。 但她并没有觉得气愤或者失落想家，相反，她觉得在外过小年十分新奇好玩。 午饭的时候，周璟的爸爸就来了学校里看她。 周海承站在栏杆外和周璟说了会儿话，将一袋单个包装的麻糖递给周璟，叮嘱她今天可能会下雪，让她注意保暖。 周璟一连串哦哦哦哦答应。 聊了会儿后，周璟看时间不早了，和周海承告别，拆了根麻糖啃着回了教室。 周海承的麻糖是专门去城北的一家小店买的，虽是麻糖，但是不是特别甜，反倒是芝麻香得很突出，很合周璟的口味。 没走两步，天上就飘下了小雪，周璟伸出被白色毛毛袖口裹着的手，两朵长得很标准的雪花落在她指尖，融化。 她走到教室门口，突然想起：刚才周海承带伞了吗？ 周璟抬头望天，不过这雪下得也不大，他应该能在20分钟内赶回单位的吧？ 午自习的时候外面一直都在飘朵朵分明的小雪花，待午自习下课，周璟往热水袋里灌满今天的第三次热水后，雪开始变大。 雪花再也看不清形状，纠集成一团大块大块地直直落下。 一整个下午，班上同学们的注意力都没在课上，不停的有人哈着手，勾头看走廊外越积越厚的雪。 最后一节班主任的数学课终于结束，还未待班主任拎着保温杯出前门，后门就有几个男生窜了出去。 年夜遇大雪。 平时再认真学习的孩子也会忍不住神短气浮，只想在教室外痛快玩一场。 方走到门口的班主任看到正准备窜出去的那几个人后，板着脸拐了回来，他拍了拍桌子：“干什么呢？就那么急着出去疯？” 那几人闻言，愣了一瞬，缩着头回来。 “那么想玩的话，”班主任顿了顿，冷着脸环视班上一周后，脸上绷紧的肌肉突然放松，一秒变脸挂上笑意，提高声音宣布：“今晚晚自习不上了，大家一起玩痛快！” 班上静默了两秒，大家抬头小心翼翼观察班主任脸色，确定没有问题后齐齐爆发出欢呼：“哇啊啊啊啊啊！谢谢老师！！” 周璟虽怕冷，在身上贴了五个暖宝宝之后也毅然冲进了雪地里。 她拉着于婉月边往手心哈气边堆雪人。 过程十分努力，结果不尽人意，成品丑陋无比。 但周璟叉着腰，站在旁边，看着这个白白净净的丑东西越看越满意。 她小心翼翼地托着这个丑东西的底座，把它移到了花坛后一个背风的位置，防止被打雪仗的原始人们误伤。 于婉月等她安顿好雪人，拉着她的胳膊往宿舍方向跑：“我刚去小卖部的时候，发现去宿舍的那条路的雪被踩实了，上面一层化水又结冰，超级滑，我们去溜冰！” 周璟听到要去宿舍之后紧急刹车：“等等等下，去宿舍的话我去教室拿个东西顺便带回去！” 她转身，回教室在抽屉里拿出袋子装着的周海承送来的麻糖。 “走吧。” 冬日的天黑的早，这会天已经全黑，但是遍地都是洁白的雪，映着路灯，居然还算亮堂。 这条路上的人不算特别多，但都是和她们二人一样准备滑冰的。 周璟本来是准备先把东西放宿舍再来玩，但这条路太滑，走两步就刹不住车，她们俩玩性上来，索性跑两步滑一下跑两步滑一下。 这段路不算短，她们越滑越嗨。 于婉月推着周璟在冰面上跑，一个用力把周璟送了出去。 周璟一手提着袋子，身体不稳，眼看就要一头扎进路旁小花园的绿化丛里。 这时，花园小径出口处刚好有个戴着灰色毛线帽的男生出来。 周璟直愣愣地撞到了那个男生身上。 那男生被周璟撞的仰摔在地上，他揉了揉手肘，看向旁边摔倒在地，身旁洒落一片麻糖的周璟，说：“你还好吧？” * “Hell？你还好吗？”喷泉旁被撞倒的那个男生问。 孟雨婷拍了拍膝盖也站起身，戳了戳周璟：“璟璟？你没事吧？摔傻啦？” 周璟这才回神。 她站起身，胸口缓慢起伏，慢了一拍，向那男生道歉：“抱歉，你没撞伤吧？” 那男生摇了摇头，看周璟两人都没事后，转身走了。 刚才在喷泉旁边的场景和高中的场景惊人的相似，唤醒了周璟脑海深处的记忆。 她本来一直没记清楚那个灰色毛线帽男生长什么样子，但被今天这件事情一刺激，她突然就想起来了那个男生仰摔在地上时愣怔的脸。 周璟站在原地默了默，慢慢掏出手机。 翻出Q.Q贺念辰的聊天框，拉出输入法打字。 周璟：「高一小年夜，我在花园里撞倒了一个男生」 周璟：「那个男生是你吧？」 上海。 贺念辰刚下高铁，坐在一等座候车厅里等着来接他们的车。 他看着周璟发来的那条信息，手指停在输入框上，没答话。 贺念辰陷入回忆。 小年夜那天吗？ 他慢慢记起，是雪映着的亮晃晃的夜，和芝麻酥香的麻糖。 * 小年夜那天。 大家都结伴出去玩雪，教室里空荡荡的。 天还未黑透的时候，他一直一个人呆在教室，趴在书桌上闭眼养神。 “明明很可爱好不好，不许说它丑！” 窗外有女孩子的声音传来。 贺念辰眼睑动了一下，他认出了这个声音，是那天晚上教室里给他听《天黑黑》的女生。 那晚后他刻意留意了一下这个女生，很快知道了她的名字，是叫做周璟。 他直起身，转头看向窗外。 周璟对手心哈了口气，又抓起一把雪糊在那个雪人的脸上，拿了根枯树枝在雪人头上刻画，努力想雕刻出嘴巴和脸颊。 他目光从她冻得通红的手上移开，看向雪人。 确实有够丑的。 他嘴角微扯，继续透过窗户瞧她的动作。 那雪人不大，大约也就60公分高，但头大得出奇，显得整个雪人矮墩墩的。 周璟捧着把雪对着雪人涂涂抹抹。 许久，她似是终于满意了，小心翼翼捧起雪人找了个隐蔽地地方藏起来，又转圈看了看，确定安全后才离开。 看她走远，贺念辰起身离开教室去看她的雪人。 雪人被她安置在花坛后，眼睛镶了两颗圆圆的石头，嘴巴直接用雪雕刻，身上则插了两枝树枝充当上肢。 他站着看了会儿，蹲下伸手触了触那个雪人轻微歪着的头，贺念辰想，近看好像倒也能看出一点可爱。 既已出了教室，身上染上了冬日校园欢快的气息，贺念辰突然就不想再一个人回去呆着了。 三个年级的实验班都在玩雪，校园里各处都塞满了笑闹声。 他从小路走，手揣在兜里，慢慢地就逛到了小花园。 因为有绿植挡着，小花园雪积得不算很厚，所以来这里玩的人也就不算多。 贺念辰把椅子上的雪清干净后，听着外面的喧闹声发呆。 他没坐一会儿，就又听到了外面周璟的声音。 怎么好像到处都是她。 贺念辰犹豫了一下，起身向声音源头的那边出口走，刚好看见她向这边滑来，身体不稳几乎马上就要摔倒。 他身体反应比大脑快，未经思索，快步上前几步便要接住周璟。 因为情况紧急未做准备，且他脚下同样是光滑的冰面，故而他也被撞得仰摔在地。 贺念辰撑起身体，揉了揉摔倒的手肘，看对面女孩慌乱地道歉。 他看周璟没有磕到，便摇了摇头说自己没事，准备转身离开。 周璟把地上散落单独包装的麻糖捡起，拉住贺念辰的衣袖，喊他：“要吃麻糖吗？” 贺念辰回头看她。 周璟笑了笑：“今天小年夜呢，这是我爸爸给我送来的，专门在城北一家老店买的，芝麻很香。” 贺念辰默了下。 爸爸送来的。 周璟看他没接，歪了下头，手又往前送了下：“嗯？” 贺念辰看着送到眼前的麻糖，眼神敛了敛，伸手接下。 周璟看他终于收下，眼睛弯弯：“刚才谢谢你啦。” 说罢她转身，跑向了远处的于婉月。 贺念辰看她背影走远，复又垂眼看了看手里的麻糖，拆开，轻轻咬了一口，感受满口的芝麻香和迸开的糖酥，慢慢走回宿舍。 通向男生宿舍的那条路经过教学楼，贺念辰又看见了那只丑雪人。 他脚步顿了顿，略一思索，朝那雪人走去。 贺念辰蹲在那雪人面前，又点了下它的脸颊。 雪人被他戳得头更歪了。 贺念辰唇角微勾。 他停了停，摘下自己的灰色毛线帽，轻轻帮它戴上，又帮它正了正脖子，转身离开。 第十四条消息 西双版纳。 孟雨婷兴头正盛，爬起来拍拍膝盖跟没事人一样，继续持之不懈地抓刺客。 她拉着站在原地看手机的周璟向另一个方向跑去，寻找主线任务。 周璟被她拽着，继续坠在她身后水剧情。 在拐进一个小木屋之后，她们又又又触发了一个非主线隐藏任务。 敬业的NPC看到有玩家进来之后，投入地表演推进剧情，声情并茂一番讲述之后就推着周璟和孟雨婷进入任务挑战。 这次她们触发的任务是完成景陇王妃的图腾拼图，完成拼图之后才能得到下一步的任务线索。 任务并不难，但是周璟心心念念注意着手机，每拼几张就要点亮一下手机屏幕看有没有信息进来。 隐藏任务NPC看她心不在焉，直接上前从桌子上拿走了她的手机，对她鞠了个躬，声情并茂：“尊贵的穿越者，我们的挑战需要专心细致的聪慧之人才能完成，三心二意的穿越者是无法发现真相，拯救王妃的灵魂的。” 周璟看他一本正经地表演，呆住，嘴巴微微张大。 好尬，不是社牛的人是不是吃不了这碗饭？ 孟雨婷正在拼图，两个手都没有空闲，拿手肘戳了戳周璟：“进园的时候DM就说过了啊，剧本杀进行中不建议使用手机。” 她又拼好了一块拼图，欢呼一声，转头对周璟道：“哎好啦，璟璟，你也快点安心来拼吧，这个任务过不了他是不会还给你的。” 周璟叹气，她不死心，抬头眨眼看向NPC：“真的不行吗？” NPC扬头不看她。 她无奈垂头，专注面前的拼图。 孟雨婷一直拼得起劲，很快拼好了面前的三块，看见周璟慢吞吞地一片一片找位置，凑过来帮她一起拼。 周璟面前其中有一块的图腾异常杂乱，她俩拼了好久也没拼好。 她正烦乱无头绪的时候，突然听到NPC手里她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周璟迅速转头看向NPC，眼神恳求：真的真的不行吗？ NPC闭上眼，缓缓摇头。 周璟头又重重垂下。 许久。 待孟雨婷终于理好那一团杂乱的图腾，完成了全部六张图腾拼图，任务NPC才同意把手机还给周璟。 他边递手机边再次开始了他旁若无人的表演：“恭喜两位穿越者，您二人已完成寻找王妃图腾的任务。” 他拿着手机的手一拐弯，虚晃一枪，指向身后的一个石门。 周璟伸出的手和手机擦肩而过。 “图腾将帮你们打开空间之门，直通王妃灵魂禁锢的秘密。” 随着孟雨婷一声欢呼，周璟终于接到了NPC递出收回又递出的手机，面容识别打开—— 张度时—眼科：「不去找导师，那你说我这段时间闲着干什么啊？」 周璟：“……” 她闭眼，深吸一口气。 微信传输助手：「你最好别来武汉，我怕我忍不住会想打人」 那边沉默了几秒。 周璟胸口缓慢起伏，平复了下心情，正准备收起手机。 手机振动。 张度时—眼科：「对啊，武汉！」 张度时—眼科：「我闲着没事可以去武汉玩啊！」 张度时—眼科：「谢谢你的建议！」 周璟看到信息白眼一翻，把手机扔回兜里，不想再理他。 孟雨婷一整个拉着周璟几乎把支线任务兜兜转转做了个遍，最后终于运气爆发踩到了隐藏任务，直通剧情终点。 待她们两个在宫殿大厅里等了一会儿后，张琰琰和方纺才解完谜题来到这里。 张琰琰震惊：“你们两个居然比我们俩先到？” 孟雨婷得意：“当然是因为我们两个聪明咯！”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宫殿里的侍从npc庄严宣布：“恭喜这两位穿越者触发王妃图腾隐藏任务，直达秘密终点，获得最幸运寨民称号。其余破解谜题的穿越者们获得聪慧寨民称号。” 方纺听罢，一愣，哈哈大笑：“我说呢，没头脑带一个拖油瓶，怎么能比我们还快！” 孟雨婷气得掐她的胳膊：“你说谁没脑子？” “肃静！” 威严的护卫队簇拥着王妃npc出来，举行了隆重的即位大典，又向各位玩家从头讲述了春欢公园几千年以来的故事。 周璟几人听完，从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出来时，已经是傍晚。 剧本杀的工作人员热情介绍，说曼听公园里这会儿在办篝火晚会，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天气温度刚降下来一点，虽已是傍晚，但仍带着热带的潮热气息。 周璟听到篝火二字，惊恐拒绝，连忙转头对着她们三人诚恳道：“六国音乐现场，我们现在赶过去应该刚好，参加这个篝火晚会就晚了，玩不尽兴的。” 张琰琰听到篝火晚会后来了兴趣本想去看看，听了周璟的话又觉得有道理，权衡了下道：“行吧，算了，按我们原本行程走吧。” 周璟长舒一口气。 从曼听公园出来，周璟她们没换衣服，仍旧穿着傣服去六国音乐现场。 既是西双版纳的户外迪，那直接穿着傣服去的人应该也不算少，穿傣服去挺合适的。 她们打车过去，在外面吃了顿饭之后刚好八点多，卡着时间进场。 DJ已经开始热场，台下的人渐渐燥了起来。 气氛上来，周璟慢慢忘了还在等贺念辰信息这回事。 上海。 贺念辰是下午收到的周璟那条短信。 他看到那条信息，愣住，陷入回忆，想起了高一小年夜的那个雪人。 等他回神想起给要周璟回信息时，学校派来接他们的车已经到达高铁站。 贺念辰只好先收起手机，上车回实验室处理今天必须要处理的数据问题。 等一切忙完，已经是晚上九点。 贺念辰洗漱完，又坐在书桌旁盯着手机发呆。 他手指落在输入框上，迟迟没有落下。 周璟这个脸盲坏记性终于记起高中时候的他了。 那天在酒馆的时候，贺念辰听到周璟说到“高一下学期分完科我才认识你”的时候狠狠一愣，眉眼当时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 不过还好，记起一个就会有第二个，会都记起来的。 桌前，贺念辰手指继续停顿。 他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没错，我是。” 不行，太平了。 他删掉。 “那个女生居然是你？” 也不行，显得太蠢了。 他正皱眉思索的时候，张金铭拿着包软糖过来：“干嘛呢干嘛呢，和我们小师妹聊天？” 贺念辰瞥他一眼，没理。 “行了行了，”张金铭把糖袋子递过来：“吃糖吗？” 说完他又贩鉴，手绕一圈收回：“哎嘿，想起你刷过牙了，吃不了咯！” 贺念辰看着那糖袋子，愣了一秒，嘴角勾起。 他手指落下，缓缓输入。 六国音乐现场。 九点刚过，开场的电子音乐part已经结束，再过几分钟是民族音乐开场。 周璟刚蹦得很嗨，身上出了层薄汗，略微有点累。 她从拥挤的人群里钻出，去旁边张琰琰的包里摸出一瓶水，刚喝一口就感受到手机振动。 她拿出手机，打开—— 贺念辰：「城北那家的麻糖的确比其他地方的好吃一些」 第十五条消息 周璟看到信息，顿了顿，缓慢咽下刚喝进嘴里的水，把矿泉水瓶放下。 她眼角微弯，抿着唇笑，拉出输入法打字。 周璟：「对吧，我从小吃他家的麻糖，吃了二十多年不会有错的」 她回头看了下音乐现场中间的舞台，DJ还在播放中场音乐，民族音乐的艺人还未上台。 周璟索性找了个座位坐下，安心和贺念辰聊天。 周璟：「说起来那天真的谢谢你，我摔懵了忘记问，你那天手肘摔的严重吗」 贺念辰：「下雪，穿得厚，还好没怎么磕到」 周璟回忆了一下那天。 她倒是记得她自己穿了那件米白色袄子，袖口领口都缀满了白毛，毛毛上落上些雪花，然后被她轻轻掸掉。 至于贺念辰。 周璟努力回忆。 她不太记得他穿什么了。 唯一记得的就是那顶灰色毛线帽。 对！灰色毛线帽！ 周璟灵光一闪，打开网盘上她的云照片库，时间线拖动到2015年。 她一张一张翻看，目光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扫过。 找到了！周璟点击保存。 她切回聊天软件。 周璟：「贺念辰」 周璟：「你知不知道后来我找你找了好久」 那边停顿了好久，像是楞住了，大脑宕机，迟缓地思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贺念辰：「什么叫……找了我好久？」 周璟把刚翻出的那张图片给他发过去。 周璟：「这顶灰色毛线帽是不是你的？」 贺念辰一怔，慢慢点开那张照片。 背景不像是在学校，反而像是女孩子的卧室。 那顶帽子平放于卧室的书桌上，旁边还有一只丑丑的毛绒小猪，安静地坐在桌面上。 那边消息不断传来。 周璟：「小年夜那天我堆了个雪人，就放在花坛后面，第二天早上我去看它的时候居然有人给它戴了顶帽子」 周璟：「下午的时候雪有点化了，我看帽子不脏，不像是别人不要的东西就给它摘了下来」 周璟：「我第二天还到我们高中Q.Q墙上发失物招领，后来没人认领，我想算了，结果放假收拾东西的时候居然不小心带了回家」 周璟：「是不是你的？」 贺念辰呼吸轻滞，眼睛轻轻眨了下，缓缓打字。 贺念辰：「没错，是我的」 周璟：「嘿嘿，我就说嘛，上面的白色商标和那天你戴的那顶一样，我记性一向很好」 贺念辰沉默。 其实并不怎么好。 周璟：「谢谢你给我的雪人戴帽子」 贺念辰：「不客气，你的雪人它很可爱」 周璟惊喜：「有品味贺念辰！我就说它是真的很可爱」 过了几秒，周璟又发了条语音来。 贺念辰点开，那边是嘈杂的音乐声，周璟提高了嗓音：“不聊了哦，民族音乐part要开始了！” 贺念辰：「你现在在六国音乐现场？」 周璟：「对！」 贺念辰：「好，去吧，玩得开心。」 贺念辰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口水，复又点开周璟发的那张图片来看。 他注意到了帽子旁的那只粉色丑毛绒猪。 沉默。 她是一直都喜欢这些丑东西吗？ 贺念辰去看了下他之前做过的西双版纳攻略里的六国音乐现场部分。 九点半民族音乐part开始，十点钟是六国水寨祈福水灯仪式。 祈福水灯？ 他手指动了动。 贺念辰打开电脑，边处理工作边留意时间。 待到十点时，他啪一声合上笔记本，拿起手机，给周璟发消息。 贺念辰：「你们那边现在是祈福仪式吗？」 他食指轻点，等待周璟的信息。 过了许久，周璟终于回了条语音。 贺念辰点开，那边的环境依旧很嘈杂，周璟的嘴似乎离声筒很近，几乎能清楚地听到气音：“对啊，再过一会儿就要放灯了！” 贺念辰缓缓打字：「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周璟：“你说。” 贺念辰解释：「我本来的行程也要去六国水寨，去那里放水灯祈福许愿，结果临时返程没放成，有点遗憾」 周璟顿了下，嘴巴贴近声筒：“那你要我怎么帮你啊？” 贺念辰缓缓打字：「你能送我一个愿望吗？」 周璟很痛快：“好，送你！” 没过几秒，她又发来语音：“不过怎么送啊？给你也放个灯？还是你把愿望告诉我，我来帮你许？” 贺念辰：「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周璟疑惑：“那你准备怎么让我送你愿望啊？” 贺念辰：「等我一下」 他手缓缓下移，点开更多，手指悬在Q.Q视频聊天的选项上，停了两秒，点击发起。 铃声响了十几秒，漫长无比。 通了。 周璟开的是前置摄像头，表情上去像是被突如其来的视频聊天吓到，还未定神，慌乱无比。 贺念辰笑了，有人比他更紧张。 他眼睛眨了下，勾唇：“就这样送。” 周璟被一个视频电话轰炸得神志未归位，没听清：“啊？” 贺念辰指挥：“你把后置打开，拍祈福水灯，我对着祈福水灯许愿。” 周璟听懂，但仍未恢复镇定，手忙脚乱。 她点击镜头反转，打开了后置摄像头。 并，神志不清地将手机也反转，前置摄像头和屏幕对着水灯，后置，对向了她的脸。 贺念辰愣住。 周璟声音传来：“这样可以了吗？你看得到祈福水灯吗？” 贺念辰眼睫微动。 “看得到。” 这好像是第一次，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的眼睛看。 的确是黑黑的，干净透亮，他甚至能从她瞳孔里看到倒映的水灯。 她目光没再看着手机，追随着放走的水灯移动，肆意灵动。 岸边的一阵风吹过，将她的一缕发丝吹进她的唇缝里，她嘴唇微张，伸手拨开。 风也垂怜。 片刻。 周璟似是已经许好了愿，开口问贺念辰。 “你愿望许完了吗？” 贺念辰下意识：“还没。” 他意识到回答太快，顿了顿补充：“不好意思，愿望有点多。” 周璟体贴：“没事没事你慢慢许。” 又过了片刻。 贺念辰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我许好了，谢谢你。” 说罢他迅速挂了电话。 周璟翻转手机看到屏幕时已经是对方已挂断的界面。 周璟：“……” 贺念辰信息发来。 贺念辰扯谎：「许完愿手机突然掉线了，不好意思」 贺念辰：「谢谢你送给我的愿望」 周璟放完水灯，今天的日程安排已经全部结束，和张琰琰她们准备慢慢走回酒店去。 十点多钟的夜风轻吹，周璟边走路边打字。 周璟：「你的愿望好长，我的水灯载得住吗」 贺念辰：「抱歉，主要是这个愿望我已经心心念念了好些年」 贺念辰：「怕她听不到，所以在心里多许几遍」 第十六条消息 周璟趴在酒店窗户边等着张琰琰洗澡。 窗外远处的夜市还闪着星星点点的光，晚风习习，吹散她的额前的绒发。 她托着下巴，思索，贺念辰心心念念的愿望是什么呢？ 周璟翻出手机，又回看了一下和贺念辰的聊天记录，贺念辰用的是“她”。 说的是祈福水灯，本应该是“它”才对，那“她”是谁？ 总不至于是打错字了吧？ 周璟努力回想了一下和贺念辰高中时候的接触，可她实在是没什么印象，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她索性又去微信找于婉月。 微信传输助手：「宝」 微信传输助手：「我想问你一点事」 于婉月—闺闺：「问，贺念辰？」 微信传输助手：「……」 微信传输助手：「好吧，没错，我就是问他」 于婉月—闺闺：「……」 于婉月—闺闺：「说吧，问什么」 周璟不知道怎么描述，慢慢琢磨着措辞。 微信传输助手：「你知道贺念辰高中时候，有什么很特别的“她”吗？」 于婉月—闺闺：「。」 于婉月—闺闺：「什么特别的她，能不能说清楚讲人话」 周璟挣扎数秒，实在不知道怎么描述，索性放弃。 微信传输助手：「算了，当我没说。」 于婉月—闺闺：「等下，不过，要是说起贺念辰的话，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于婉月—闺闺：「贺念辰好像从小就没有爸爸」 于婉月—闺闺：「仅听说哈」 周璟盯着“没有爸爸”几个字，愣住。 没有爸爸是什么意思？ 于婉月—闺闺：「听说他很小很小的时候爸爸就死了，然后妈妈也跑了，他是跟着奶奶长大的」 于婉月—闺闺：「所以我觉得贺念辰高中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话那么少」 周璟手指悬在屏幕上，怔神，很久才慢慢打字。 微信传输助手：「所以“她”说的是奶奶？」 于婉月—闺闺：「什么她啊她的，宝，求你下次组织好语言再来找我」 卫生间传来声音。 “小璟，我洗完了，快去洗。” 周璟停了停，和于婉月说了声不聊了，放下手机，提高声音回：“来了。” 晚上。 周璟蜷在床上，身后是张琰琰轻微的鼾声，回想今天于婉月和她讲的话。 没有爸爸，跟着奶奶。 因为家庭原因高中三年一直沉默寡言。 她想起她那次递麻糖给他时微歪着头，弯着眼笑，跟他讲：“这是我爸爸送的。” 甚至还是在小年夜本该和家人团聚的时候。 周璟眼睫低垂，抿了抿嘴。 好多年的话应该是从高中就开始了，可于婉月之前说过他高中没有谈恋爱，也没什么有后续发展的对象，那这个“她”很大可能是女性长辈。 应该就是带着他长大的奶奶吧。 周璟睡不着，翻了个身，又摸出手机。 贺念辰要给奶奶许什么愿啊？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她点开贺念辰的聊天框，慢慢打字。 周璟：「放心，她肯定会听得到，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上海。 深夜，杨鹰又来找贺念辰讨论这次的数据错漏问题。 杨鹰皱眉看他，扣了扣桌子：“念辰？有没有听到我刚说的话？” 贺念辰回神，视线从刚周璟给他发的那条信息上移开。 他掩住眼底的情绪，看向杨鹰。 “去武汉吧。” 杨鹰：“什么？” 贺念辰停了停，组织了下措辞，开口道：“老师您刚说的重新采集这部分数据的问题，综合患病率、流行地区、好发人群这些因素，我认为去武汉最合适。” 杨鹰皱眉思索，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 贺念辰安静等他。 许久。 “确实综合看武汉比之前选的地方更合适。” 杨鹰食指指节轻扣：“行吧，我明天就给学院递申请，然后联系一下武汉那边的合作医院。” * 周璟一行人回武汉坐的还是高铁。 她回去的心情不再跟来的时候如同赴死一般，坐在座位上悠哉悠哉边看风景边嗑瓜子。 张琰琰又掏出了来的时候玩的扑克牌，准备再一路打牌回去。 周璟见状，拍了拍瓜子皮屑：“我也来。” 孟雨婷皱眉：“四个人玩扑克？” “四个人有什么，”方纺从自己包里也掏出一副牌，和张琰琰的那副合在一起：“抽两张地主，四个人分两组，然后其他就按斗地主的规则打。” “不错，玩。” 在打了无数轮之后。 周璟撑着头，丢出手里最后一个对Q，无聊道：“还有其他种类的牌吗？” 方纺摇头：“没了，还有的玩就知足吧。” 周璟第一个跑完手里所有的牌，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舒展脊背趴在面前桌子上：“还有几个小时啊？” 张琰琰看了下表：“还有三——” “各位旅客朋友，4号车厢乘客有身体不适，我们没有随车医务人员，乘客中若有医护人员，请到4号车厢帮忙。” 张琰琰的声音被高铁广播打断，她听完广播，愣了一秒。 方纺听完，回头看她们：“去吗？” 张琰琰思考了几秒，收起面前的桌子准备起身。 孟雨婷拉住张琰琰的小臂，抬头认真看向她：“我们没有执医证。” 广播还在继续。 周璟拍了下孟雨婷肩膀：“宝，还记得吗，‘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再说了，我们先去看看，说不定就低血糖或者临时的肠绞痛呢？” 说罢，她又拍了拍孟雨婷的头，也收起桌子起身。 孟雨婷看着她们三个的背影，咬咬唇，紧了下拳头也跟了上去。 周璟她们在7号车厢，去的时候要横跨整整两个车厢。 待她们走到4号车厢的时候，患者周围已经围了好些人。 张琰琰过去，拍了下乘务员：“患者还好吗，我们几个是医学生，或许可以帮上忙。” 乘务员连忙让开一个通道让她们几人进去：“患者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朋友说患者之前有癫痫，已经有一个女医生过来了，你们快进去也帮忙看一下。” 张琰琰蹲下，触了下患者额头，对正在对患者进行神经查体的女医生简单自我介绍：“老师好，我是临床专业今年的毕业生，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那女医生专注查体没抬头：“帮我数下心率，旁边有血压计量下血压。” 周璟连忙掏出手机，蹲下给张琰琰掐表。 她见张琰琰专心数脉搏，皱眉看了看周围站着的人，对乘务员道：“这些是患者的亲友吗？” 乘务员摇摇头说不是。 周璟听罢，看向拿着手机拍摄的围观人群认真道：“癫痫患者需要一个足够安全宽敞的空间，可不可以麻烦各位都回到座位上。” 她转头盯向一个对着口吐白沫患者的脸部拍摄的人：“并且，可不可以不要再拍她了，这很不尊重人。” 那人讪讪，收回手机。 女医生把基本的查体做完后，张琰琰也完成了心率和血压的测量，报给那医生：“心率83，血压134/84。” 女医生点点头：“还好。” 她又招呼周璟几人：“来你们几个再帮我抬一下患者，椅子尽量后靠放平让她躺着，头给她摆成侧位防止舌根后坠。” 一切忙完。 “行了，就这样让她抽吧，抽完就好了。” 她拍了拍手，坐在旁边的座位上，闲聊：“你们都是今年的临床毕业生？考研了吗？” “我们三个考研，”张琰琰指了指方纺：“这个同学考公。” “挺好，考公也是好出路。” 又问：“你们三个都是什么专业啊？” 张琰琰老老实实挨个介绍：“她肿瘤，这个是眼科，我搞妇产。” 女医生眼睛亮了亮，看着张琰琰：“同行啊，考的哪个学校？” “J大三院。” 女医生挑眉：“报的哪个导师？” “梁淑华老师。” 梁淑华笑了：“你就是张琰琰？” 第十七条消息 高铁以330km每小时的速度飞速向前行驶，窗外的绵延的山飞速后退，驶进了一条隧道里。 窗户黑漆漆的一片，显得整个车厢更加密闭，发酵着死寂的气息。 张琰琰愣了一瞬，心底有个隐约的怀疑，但仍不信，干巴巴试探道：“……老师您是？” “我就是梁淑华。” 张琰琰唯一的侥幸落空，表情更加僵硬：“哈哈。抱歉，老师我刚没认出您。” 梁淑华解释：“当时你们复试的时候我不在医院，没参加今年的研究生复试工作，没认出来很正常。” 张琰琰讪笑：“老师您本人和官网照片差别还蛮大的哈。” 梁淑华闻言，扶了下眼镜：“是吗？当时医院随便拍的，我后来没注意看。” 她又问张琰琰：“你们四个这是去哪里了？” 张琰琰嘴角硬扯出一丝弧度：“去西双版纳了。” 梁淑华点点头：“不错，去版纳旅游确实挺好，西双版纳的四月是个好季节。” 她们正聊着，后面的患者抽搐慢慢停止，安静下来。 患者朋友寻了个时机插嘴：“医生，能过来看看吗？她好像不抽了。” 梁淑华上前，查看完患者的基本生命体征，嘱咐患者：“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喝点水好好休息，最好摄入点含糖的食物以防过会儿低血糖。” 患者朋友记下，向梁淑华道谢。 梁淑华站起身对着张琰琰：“行了，我要回我座位了，你们几个小朋友今天很不错，很有医生该有的样子。” 张琰琰几人连忙摆手摇头，表示这是自己该做的。 看梁淑华就要转身，张琰琰大松一口气，拽着周璟就要溜回座位。 “等下。” 梁淑华喊住她。 在张琰琰耳朵里追命符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记得你们刚考完研的学生这段时间是不是挺闲的，还有时间去西双版纳玩，有兴趣提前来实验室学习吗？” 来了。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周璟余光瞥见张琰琰一脸便秘似的的表情，脑子飞速转动，帮她找理由：“老师，我们过段时间有毕业理论还有技能考试，可能暂时没空去实验室。” 说罢她手背在身后拽了拽张琰琰的袖子。 张琰琰迅速会意，狠狠点头。 “对对对，没错老师，我们毕业考试什么的都蛮忙的。” 梁淑华挑眉点头：“行吧，那考完联系我。” “……” 张琰琰忍辱负重：“好的老师，谢谢老师。” 说罢迅速逃离。 回到座位后，张琰琰惊魂未定。 “怎么能这么巧呢？” 她转头看向周璟，满脸不可思议地疑惑道：“你说，怎么就能这么巧呢？” 周璟摊手：“所以你现在能懂我第一天晚上时候的心情了吧？” 张琰琰崩溃：“考试什么时候结束来着，我不会真的要考完试无缝衔接进实验室吧？我觉得我们这趟就不该出门。” 周璟悲壮叹气，拍了拍她的背，没接什么话。 “我觉得琰琰的导师好漂亮哦，”孟雨婷托着下巴歪头看张琰琰：“干练有气质，我梦中长大后的样子。” 方纺闻言嗤笑：“还长大后，你要不要数一数你现在多少岁了。” 孟雨婷皱皱鼻子，冲她撇了撇嘴。 她不理方纺，又托着腮自顾自道：“要是在这样子的导师手下，被push也心甘情愿啊。” 张琰琰转头双手合十：“那你替我去实验室，求你。” 孟雨婷立刻闭嘴。 高铁到站已经是下午，周璟几人赶路一天，再也没像去西双版纳的时候那样精神充沛。 她们回到宿舍，简单洗漱了一下就直接瘫在床上睡了。 再有意识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周璟前一天晚上睡得早，第二天早上六点就醒了，她轻手轻脚下床洗漱，刷牙时拿出手机翻看消息。 昨晚十一点收到的微信消息。 张度时—三院眼科：「同学，我准备下周二去武汉，有什么地方可以推荐吗」 周璟轻哼一声，叼着牙刷打字。 微信传输助手：「小红书，找到你想要的生活」 发完这句话，她甚至还贴心地找了个小红书的下载链接丢给他。 兴许是时间太早，张度时还没有起床，没有回信。 周璟随意刷了两下后就丢下手机，认真洗漱。 待她洗漱回来，其他三个人都已经醒来。 张琰琰从床上勾头看向周璟：“看班群通知了吗？” 周璟放好水杯牙刷，擦了擦脸道：“什么？” 孟雨婷苦着脸：“技能考试时间出来了，下周三。” “这么急？？” “我本来以为会在下下周呢，”张琰琰从床上下来，掐着指头算：“加上今天也只剩下三天时间了。” 周璟皱眉：“那今天我们要去图书馆吗？” 方纺坐在椅子上，后仰头看她：“这是复习技能考试，你要在图书馆背书区跪在地上无实物表演‘患者患者你怎么了，患者无意识无呼吸无颈动脉搏动启动CPR’吗？” 周璟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打了个寒颤，连忙摇头：“还是在宿舍吧。” “……” * 上海。 贺念辰在住院部值完上午的班，准备去值班室午休。 杨鹰的申请已经递了上去，但是学院程序一向走的慢，批复下来可能需要一两天时间。 贺念辰转身关上值班室的门，刚脱下白大褂，就感觉到上衣口袋里的手机振动。 他拿出查看消息。 史帆：「你看这视频里的人，是不是你那高中同学，我那个新小师妹」 史帆：「视频链接」 贺念辰眼皮动了动，点开。 视频做的很粗糙，背景音是和视频完全不搭边的配乐，上面有三行大字标题“一高铁上乘客突发癫痫，车上医务人员挺身而出，其中一女生喝止不道德围观拍摄者”。 即使在嘈杂的背景音下周璟的声音依旧清澈有力：“……可不可以不要拍她了，这很不尊重人。” 视频是第三视角拍的，患者的脸上打上了马赛克，只能看得到周璟的侧脸和微皱的眉头。 他视线下移，看了眼视频赞评数据。 美女的脸一向是流量利器，这条视频还在发酵中，但也已经有70多万点赞了。 贺念辰没有打开评论区，直接长按转发给了周璟Q.Q。 他眉毛皱起，迅速打字。 贺念辰：「视频链接」 贺念辰：「你看到这个视频了吗」 贺念辰：「这个……会不会对你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 武汉。 孟雨婷正在托着只毛绒小狗给他测身高胸围头围等发育状况，方纺在对着只枕头念念有词，练习四部触诊法。 整个宿舍里“患者您好，我是您的主治医师小X，今天来为您做XX检查”的声音此起彼伏。 周璟看着心脏体格检查的评分细则，在桌子上用叩诊的手势一通乱叩。 一套心脏叩诊流程完成，周璟把评分细则一丢，仰躺躺倒在椅子上。 “张琰，好烦，学不完了。” 张琰琰根本没抬头看她：“少烦，心电图看了吗心肺听诊听了吗？” 周璟装作没听见，自言自语：“你说，我把我的录取通知打印下来挂脖子上去参加考试，老师应该就不会让我挂科了吧，学院要考研率的哎。” 孟雨婷量完小狗的臂围，苦着脸道：“我觉得可行。” 周璟立刻看向她悲壮点头。 周璟桌子上的手机振动。 她悲壮的表情还未收起，捞起手机看到内容后先是疑惑，后表情轻微凝结。 她点开视频，手机开的外放，宿舍其他三人听到熟悉的声音后也放下手里的复习资料围了过来。 周璟眉头轻皱，头歪向孟雨婷，眼睛继续盯着手机：“宝，你去上抖音搜一搜。” 还没等周璟提醒孟雨婷就已经点开了抖音，很快搜到了这条视频。 点赞数据已经达到了93万。 孟雨婷点开评论。 柚子很甜：都说了不要再拍了烦不烦啊。。。 蔡蔡：这个才是医生该有的样子，医院里那些对着患者吹鼻子瞪眼睛的和这些小医生差太远了 孟雨婷心道：还好，这都还蛮正常的。 她继续下滑。 A王姐蟑螂药批发：姐姐凶我姐姐骂我姐姐踩我［色］ “……” 18 第十八条消息 终归还是没逃过，她还不…… 孟雨婷嘴角抽了抽，略顿了下，继续往下翻。 她又往下扒拉了两页，把手机递给周璟看了眼：“还好，没事，就小火一把嘛。” 说罢她又回看了一遍视频：“不过居然没把我和方纺拍上去，我们当时有站很远吗？” 周璟返回退出视频，给贺念辰回消息。 周璟：「还好，我没事，应该过几天热度就下去了」 贺念辰：「那就好」 贺念辰：「要是觉得造成困扰的话可以联系发布人让他删除的」 那边停了一下，又有信息过来。 贺念辰：「你要是觉的麻烦的话我帮你联系也可以」 周璟笑了下，他有些太大惊小怪了。 周璟：「不是什么大事，又没什么恶评」 贺念辰：「……因为我印象里你好像不是很喜欢被拍视频」 周璟觉得莫名其妙：「你哪里来的印象？」 周璟：「西双版纳旅游的时候拍宿舍写真的时候我还拍了视频花絮呢」 对面沉默了好久，久到周璟以为他突然有事情去忙了，那边消息才传过来。 贺念辰：「高二」 贺念辰：「窦娥冤课本剧的时候」 * 明德中学每个年级段分两个实验班，两个实验班共用相同的任课老师，所有老师跟班走，教完整整三年。 周璟这届高中三年的语文老师是一位很有浪漫气息的女老师。 她很注重素质教学，会鼓励学生们写诗，还会拉上窗帘瞒着班主任偷偷给班上同学放课文相关的电影，比如《巴黎圣母院》还有《魂断蓝桥》。 所以当高一下学期学到窦娥冤的时候，语文老师提前一星期就通知了班上学生要排课本剧。 两个班级分别排练分开演整整两节课太浪费时间，她索性让两个实验班一起排练，最后在小会议室里演出，待到正式演出时两个班级共同观看。 搞这么大一出自然是没办法瞒过两个班上的班主任，听说语文老师和两个班主任磨了好久才磨来了两节自习课的时间。 但班主任要求观看课本剧遵循自愿原则，想去的自己去小会议室看，不想去的自己在教室上自习。 两个班上的同学大多觉得班主任这话几如放屁。 没有人会想放弃痛痛快快玩上两节课的机会去坐在冷清的教室里上无聊的自习。 除了贺念辰。 上学期奶奶进ICU后虽救了过来，但后来病情一直反反复复，贺念辰的性格也就愈发孤僻，很少参与这些课外活动。 之前请病假撞见贺念辰奶奶进医院的陆江几乎是他唯一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陆江是一班的班长，有着雄厚的艺术创作热情，包括但不限于导演排练此次的窦娥冤和出演后来睡美人里的细狗王子。 晚自习下课回寝室路上。 陆江拿肩膀撞了下贺念辰：“你真不去看？我们可是已经排了两个午自习，之后还准备再打磨几遍的，精品！” 贺念辰双手插兜，自顾自走路：“不去。” 陆江“嘁”了声：“在班上多无聊啊，你这人可太没意思了。” 又走了两步，陆江还是憋不住他的艺术热情，喋喋不休地分享：“我们班周璟真的还挺适合窦娥的，她眉毛稍微一皱我就觉得她冤得要死……” 贺念辰脚步顿住。 “你说谁？” 陆江：“周璟啊，你肯定见过，黑头发梳一马尾的女生，很漂亮那个。” 他又絮絮叨叨：“然后邹竞演强抢窦娥的那个张驴儿，我演窦娥她爹，也就是最后昭雪的判官，嘿嘿。” 贺念辰垂了下眼睛，没有说话，继续沉默地听着陆江念叨排练的琐事，慢慢走回宿舍。 第二天午休，班上座位空了十来个，大多是课本剧的参演人员，都聚在后操场排练。 班主任既已经允了语文老师的请求，对于这些午休彩排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贺念辰的座位在教室南侧，对于后操场的排练看不真切。 他扫了眼于婉月的座位，果然空着，应该是和周璟一起排练去了。 贺念辰眼睫动了动：课本剧好像是在明天下午三四节课。 课本剧这天下午，上完下午第二节课大多同学就结伴直接去了小会议室。 作为今天的总导演，陆江忙得不可开交，且他上次已经问过贺念辰，所以这次也就没再多费口舌喊他。 全班同学都离开教室后，贺念辰才从座位上起身。 他顺着记忆里的方向，往小会议室走去。 他入场的时候张驴儿父子强娶窦娥那段刚刚结束，剧情进行到张父误服毒药毒发身亡，张驴儿要拉窦娥去见官。 贺念辰从后门进来，落座在后几排角落里。 他看着台上的窦娥，愣住，眉毛缓缓皱起。 窦娥的演员是，于婉月。 贺念辰坐在后排，目光巡视整个会议室，都没有找到周璟的身影。 张驴儿的父亲毒发后下线，演员佝着腰，悄悄绕到后排去摘脸上的胡子。 贺念辰看向他，问道：“你们演员怎么换人了？” “你说窦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一班周璟不想演了，不知道怎么和陆江说的，后来就换我们班于婉月上了。” 陆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台上表演顺利没什么状况，也佝着腰绕到后面。 “你不是不来吗？” “……” “突然想来看你排了几天的剧怎么样，”贺念辰随口道，他顿了顿，又问：“你们窦娥——” 陆江“哦”了声，解释道：“那天在后操场排练的时候我们碰见了校长，校长很感兴趣说想拍下来留给以后的同学看，喏，那边架着摄像机。” 他抬下巴给贺念辰示意了一下舞台正前方的摄像机，继续：“然后周璟就找我说不喜欢被拍视频，问我能不能换于婉月演窦娥。” 陆江咂咂嘴：“不过周璟这人还算挺负责的，不耽误大家，自己一点一点带着于婉月排练，所以也没耽误什么进度。” 说罢，他伸头看向舞台，目光四处寻找，指给贺念辰看：“看，蹲在第一排桌子底下举着台词提示板的那个后脑勺就是周璟。” 贺念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举着打印纸的圆脑袋。 她正蹲在桌子下面，随着窦娥在台上的站位移动，力求让窦娥顺利说好每句台词。 陆江叹息：“她没演窦娥真挺可惜的，你没见她说‘浮云为我阴，悲风为我旋’的劲儿，谁不觉得她冤……” 贺念辰目光还在那圆脑壳上，她灵活地在第一排桌子下来回平移，时不时还会帮台上的同学递个道具，十分尽心尽力。 他开口：“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陆江还想继续抱怨：“挺好是挺好只不过——” 贺念辰指了指台上，提醒道：“演到三年大旱六月飞雪了，你快该上场了吧？” “差点忘了我靠。” 陆江抓起道具立刻起身，佝着腰钻回前排候场区。 待整部课本剧结束，全体演职人员上台谢幕时，周璟也从桌子底下被拉了上去。 她脖子上还挂着台词提示纸，鞠躬的时候白色的提示纸在胸前摇摇晃晃。 贺念辰从后门离开前瞥了眼周璟正前方的摄像机，觉得好笑。 终归还是没逃过，她还不是被拍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窦娥美貌小璟（被泼水）（偏头）（刘海打湿）：啊，恰嘎—— 感谢在2023-05-27 11:59:10~2023-05-28 10:5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汀亭、闻劭现任圈外女友、弥寤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dnight summer drea、平安喜乐 10瓶；不能吃饭 7瓶；漫鱼 5瓶；曦婔 3瓶；Jhvd、不想睡觉 2瓶；闻劭现任圈外女友、112379、Nebu、喜欢高数的Mercy、子春拾壹、汀亭、西楼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9 第十九条消息（入v公告） 我临时有事…… 被贺念辰提醒，周璟也回忆起那次的课本剧。 她想起后来无数次于婉月想刀人的眼神，憋笑解释道：「我那不是不想拍视频，是不想被做成教学案例经典永流传」 周璟：「你不知道吗？后来校长把这个课本剧剪辑完给很多学弟学妹都看过，都快被当成课件使了」 周璟：「现在我根本不敢在于婉月面前提这回事，怕她砍我」 贺念辰：「那你当时是怎么哄她替你演窦娥的？」 周璟：「于婉月知道我不想和邹竞太多牵扯」 周璟：「然后我就和她讲，我不想我演窦娥时他演张驴儿，还要被拍记录下来」 贺念辰眉头稍扬：「于婉月人还不错」 周璟补充：「是，不过我给出的原因也是事实，算不上哄她」 贺念辰唇角微弯，缓缓输入，应和道：「嗯，是事实」 * 两天过去。 视频的热度并没有随着周璟的期待降温，反倒被不少新闻号转载，慢慢发酵。 虽不至于热到上热搜的地步，但是周璟身边人也都看了个遍。 周璟她们在宿舍老老实实地复习了三天技能考试，退网学习，没怎么关心这条视频的后续发展。 她们这几天虽都在认真复习，但留给她们的复习时间实在太短，周璟上考场的时候忐忑极了，生怕真给她卡住以至于不及格毕不了业。 技能考试考到外科铺巾，周璟刚铺完小单，正准备接过助手递来的巾钳时。 旁边的监考老师推了推眼镜，犹豫开口道：“你——” 周璟本就紧张，见老师开口以为是她哪里做错了，巾钳险些惊得没接稳。 “……就是那个高铁上开口保护患者**的女同学？” 周璟：“……” 下一站缝合打结的时候，周璟再次在老师一句“原来就是你啊”声音里扯断了缝线。 再后周璟已经建立了免疫耐受，接受几乎每个监考老师的瞩目洗礼，完成了整场技能考试。 出了考场，周璟坐在考场外的台阶上，打开考试前关了机的手机，想打开抖音看一眼视频到底发酵成什么样子了。 怎么能离谱到每个老师都知道，难不成是谁转发到学校老师群里了？ 手机刚打开，不少微信信息就弹了出来。 她本想划走去找抖音，手一抖却不慎点了进去。 屏幕界面刚跳到微信，周璟就瞥见了他们学校的公众号转载的抖音视频。 周璟：“……” 行吧，不用找了，懂了。 她看了下刚弹出来的消息，大多都是问视频里的人是不是她的，来问的人杂七杂八，前两天周璟就已经陆陆续续收到了不少类似的问候消息。 周璟略翻了下，有大学同学高中班长甚至还有实习时的带教老师。 她一个一个挨个回复：没错，是我，人很好，别问了。 周璟刚想放下手机，又有新的微信回复进来。 陆江—高三一班—杭州：「哈哈哈，我就知道我没认错」 陆江—高三一班—杭州：「哦，对了，还没恭喜你考上研究生」 周璟简单客套了一下。 微信传输助手：「谢谢」 陆江—高三一班—杭州：「有空以后咱几个在上海的高中同学一起吃个饭」 微信传输助手：「你不是在杭州上大学吗？」 陆江—高三一班—杭州：「跟你们学医的不一样，四年制，去年毕业了，现在在上海工作」 周璟应了下来，又闲聊了几句，应付走了这位。 她想了想，把陆江备注的最后从杭州改到了上海。 周璟刚改完，手机还未放下就又振动，又有一串微信消息进来。 周璟：“……” 烦了真的。 真应该当时就听贺念辰的话，趁还没什么转载的时候，联系最开始的账号让他删除的。 周璟几乎没看消息，盲打：「没错视频里是我，别问了」 张度时—三院眼科：「什么视频里是你？」 周璟：？ 她往翻了下张度时的历史信息。 张度时—三院眼科：「我昨天到武汉了，今天想去你们校园参观一下」 张度时—三院眼科：「你们学校放外人进吗？」 一个小时后。 张度时—三院眼科：「我被门卫拦了」 又十分钟后。 张度时—三院眼科：「我尾随你们学校学生闯门禁被门卫抓了」 周璟：“……？” 张度时现在的情况貌似很危急，信息接连进来。 张度时—三院眼科：「我和门卫讲我是来找你们学校学生的，他不信」 张度时—三院眼科：「你能来救我吗」 周璟无语望天。 微信传输助手：「……你在哪个门？」 周璟刚查看信息这段时间一直坐在考场外的台阶上等张琰琰几人出来。 她往考场里面张望了一下，叹气，往寝室群里发信息。 微信传输助手：「我要去学校南门一趟，你们出来之后直接回宿舍吧」 微信传输助手：「我把白大褂放外面桌子上了，你们等会帮我带回宿舍呗」 她处理完这些，起身往南门走去。 去的路上，周璟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像是去派出所保人。 离南门还有一大段距离的时候，周璟就看到了张度时。 他正坐在门卫的椅子上用保安扇子打风，神色飞扬，看上去和门卫聊得很开心。 周璟：？ 说好的被门卫抓让来救人呢？ 张度时远远的也看到了周璟，立刻站起来向她招手：“这里！” 说罢他站起身，提起背包向门卫介绍：“这就是我朋友！” 周璟看着这位统共见过不到三次的未来同学，嘴角抽了下，对门卫解释：“嗯，没错，朋友。” 门卫乐呵呵：“行了，走吧，记得我刚给你说的那几个地方，一定要去拍两张啊！” 张度时看上去比周璟还熟：“知道了叔，肯定去！” 周璟今天本以为只用出门考个试，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宿舍，是以没戴防晒帽就出了门。 现在已经是五月上旬，紫外线透过稀薄的云层扑在人的皮肤上。 她一手遮着太阳，听旁边张度时絮絮叨叨。 “刚才那叔跟我说你们学校行政楼是民国时期的建筑，必拍；还有一个后面的什么博士生宿舍，也是老式建筑，”他一个一个数：“说是还有樱园落英湖，也都值得拍……” 周璟尽力维持和蔼的表情，深吸一口气，她这五年已经陪了无数个外地同学逛校园了，不差这一个。 尽职尽责的导游周璟：“那我们第一站，行政楼？” * 杨鹰联系的合作医院是W大的附属医院，申请批复一下来，就直接来了武汉。 今天上午下了高铁，他先带几个师兄去医院联系交接，之后派贺念辰去学校里面递交一些附属文件。 因为有联系学校内部的老师，贺念辰没有像张度时一样被拦在学校外面。 他被放进学校后跟着手机地图，七拐八拐，终于找到行政楼。 贺念辰刚递交完相关文件刚从里面出来，就看到了周璟。 行政楼前的栏杆边，她正被一个男生拉着，用手机自拍合影。 周璟没再像在西双版纳一样散着头发，她马尾高高束着，今天没风，老老实实地垂在脑袋后面。 那男生高出周璟不少，和周璟自拍的时候微微弯腰，迁就她的身高。 贺念辰静静地看了她们几秒。 他站在她们的侧后方一段距离外的屋檐下，看不清周璟的表情。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贺念辰拿出查看，是杨鹰发来的信息。 杨鹰老师：「念辰，材料交完了吗？中午大家一起外面吃饭？」 贺念辰缓缓抬眼，又看了下周璟和那个男生的背影，抬手打字。 贺念辰：「我临时有事，老师你们吃吧，我晚上再回」 作者有话要说：　　小贺：工作暂停，我去接 明天入v咯耶耶！会努力多更一点的（但小甜文真的很吃状态，焦虑好几天了，码的不多不要怪我 :-( 感谢在2023-05-28 10:59:38~2023-05-29 11:2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37989128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798912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s 30瓶；请大大日更十万 10瓶；Five 5瓶；是二水、回家咯、哩子哩子、葡萄超好吃、骗子、怎么今天又要起床、Me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 第二十条消息 可不可以只找我 张度时拉着周璟自拍完又让周璟帮他单独拍了几张。 他翻了翻刚拍的照片, 觉得很满意。 张度时抬头，看着太阳下用手遮着太阳倚着栏杆的周璟，愣了一瞬, 说道：“这个姿势站着别动，我来给你拍。” 张度时拉周璟自拍时用的是手机, 现在拍周璟换成了脖子上一直挂着的一台富士卡片机。 周璟本想说她在学校呆了五年了，没什么好拍的, 但看张度时兴致勃勃, 也没扫他兴，老实配合。 他端着相机，和周璟拉开了些距离，指挥：“手放下来一下，身子再往外一点。” 周璟把一直遮太阳的手放下来，强烈的阳光洒下来，刺得周璟眯了眯眼睛。 正当她努力睁大眼睛配合拍照时, 头顶的太阳突然被遮住, 给她留下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阴影空间。 张度时调整好构图, 刚按下快门，就有个人闯进了画面里来。 他眼睛离开取景器看向相机屏幕查看刚拍下来的照片—— 一个不认识的男生拿着档案袋帮周璟遮阳, 眼睑低垂，看着面前的女孩。因为快门速度不高，男生的衣角都飘着残影。 刺眼的阳光被遮住, 周璟愣了一下, 抬头, 看见贺念辰之后彻底呆住。 张度时走过来，看向周璟，问道：“认识？” 周璟下巴还没收回, 磕磕绊绊：“呃，啊对，这我高中同学——” “高中朋友，”贺念辰顿了下，补充：“认识了八年的高中朋友。” 周璟呆呆点头。 停了一瞬，她反应过来，想起跟贺念辰介绍：“这个是张度时，也是今年我们医院眼科的研究生新生，我们复试的时候认识的。” 贺念辰眼睛眯了眯：“复试认识的，然后现在来你们学校……找你？” 张度时挠头一笑：“对，我来W大找她。” 贺念辰闻言，眼眸微微敛起，没说话。 张度时看着贺念辰的脸，觉得熟悉，不确定问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贺念辰回忆起复试那天医院门诊楼前撞到他的那个人，和面前的脸重合。 原来是他。 贺念辰没什么表情，冷冷回：“没印象了。” 他手依旧拿着档案袋帮周璟挡着太阳，低头对周璟道：“日头太大了，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时间临近中午，周璟提议请他们两个吃食堂。 去食堂路上，周璟走在两个男生中间，三个人一路上并作一排。 贺念辰一直举着档案袋绕在周璟背后为周璟遮阳，她虽有些不自在，但看着贺念辰坦然的脸色和外面毒辣的太阳，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吭声。 张度时一路上还在喋喋不休，和周璟讲他今天下午的拍照打卡地点和接下来几天的出行计划。 周璟抬头从档案袋边缘觑了下贺念辰的脸色，气氛好像很怪异，她心想。 到食堂之后，周璟仔细斟酌，吃饭的地方选了个靠窗的吧台，他们两个并排面对窗户分坐在她的两侧。 待三人都入座，周璟终于开始问她一直没来得及开口的问题。 “你怎么突然来武汉了？” 贺念辰解释道：“之前和你说过的课题数据错漏，要重新采集，杨老师说综合流行病学来说武汉最合适，就给你们学校的附属医院递了合作申请。” 周璟恍然大悟：“那你今天来学校是？” “来提交一些相关合作申请资料。” 周璟点点头，表示懂了。 张度时听了他们两个的话，插话道：“什么项目什么课题？你们不是高中同学吗？” 周璟转头想起和他解释：“这个是贺念辰，J大临床5+3的，和我一个导师，是我高中同学也是未来同门。” “哦哦哦这样，”张度时伸头和贺念辰搭话：“那以后我们说不定会在同一个实验室打工呢哈哈。” 贺念辰夹了筷子菜放嘴里，没看他，嗯了声回应。 张度时想了想，又道：“那你这几天岂不是会很忙？等会吃完饭就要回医院吗？” 贺念辰闻言顿了顿，眼色沉静，看向他：“不忙，十分有空，今天下午和你们一起逛校园。” 周璟头一点一点垂下，埋头扒饭。 气氛好像更怪异了。 下午依旧无风，太阳愈发热烈。 贺念辰看了下外面的天气，知道周璟怕晒，便提出先休息会儿，等会再逛。 周璟当然同意。 他们找了个便利店外的凉棚坐着，旁边有树荫，棚下是几张藤编的椅子围着张大理石桌，倒也还算舒适。 贺念辰看周璟坐在棚下，边玩手机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打扇，起身去便利店买了两瓶冰的芬达气泡水，递了一瓶给周璟。 张度时眼睛直盯着贺念辰的动作，待贺念辰坐下后和他目光接上：我的呢？ 贺念辰像是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不知道你喝些什么，就没买。” 张度时嘴角一扯：“也没见你问她喝什么啊？” 周璟小心翼翼插话：“我确实喜欢喝这个味道的气泡水。” 贺念辰闻言眼睫微动，嘴角轻扬。 周璟说完，拧开气泡水的瓶盖，气泡水“嗤——”一声从瓶子里溢出来，她反应迅速，没撒出来太多。 空气里都是夏日橘子气泡水的清爽气息。 贺念辰从口袋里拿出纸，帮周璟擦手背上的汽水。 周璟被他擦了两下，觉得不自在，放下瓶子，自己接过纸巾道：“我自己来。” 张度时打断他们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张口问道：“你们学校是不是离黄鹤楼户部巷什么的都挺近的？” “还行，几站路的距离，”周璟回答完反应过来，对着张度时义正严辞：“户部巷还可以，我绝对不会陪你去黄鹤楼的哈。” “黄鹤楼怎么了？” “真又累又热还没什么好逛的啊，”周璟扶额：“是不是每个外地人都有个非得去黄鹤楼的执念？” 还未待张度时回答，贺念辰问周璟：“你最近没有毕业考试吗？要复习的吧，怎么还有时间陪他逛武汉？” “今天上午刚考完，”她看向张度时：“但是对哦，今天本来说的只是把你从门卫那里保出来的，怎么就聊到陪你爬黄鹤楼了？” 张度时咧嘴一笑：“未来同学互帮互助嘛。” 他补充：“我本科上海的，以后在上海念书可以找我陪你玩。” 贺念辰闻言，嘴角轻扯，还未待他开口说话，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振动起来。 是杨鹰打来的电话。 贺念辰接起：“老师。” 周璟听到“老师”两个字后屏住了呼吸。 贺念辰：“我在W大里遇到了师妹，对，中午和她一起吃的饭。” 周璟耳朵竖起，安静地听贺念辰讲电话。 “您想和师妹说几句话？”贺念辰瞥了眼周璟。 周璟闻言眼睛惊恐瞪大，疯狂摇头。 贺念辰移开眼睛，平静道：“师妹买东西去了，暂时没和她在一起，对。” 他目光一转，看到了正在玩手机的张度时，开口：“不过我在W大遇到了一个师弟。我们三院眼科的，没错。” 张度时听到贺念辰提到自己，疑惑抬眼看过去。 贺念辰：“好，我把手机给他。” 说罢，他把手里的手机递给张度时：“三院眼科杨鹰老师。” 张度时眼睛顿时睁大，惊恐看着贺念辰。 贺念辰又把手机往上举了举，挑眉：“老师在等。” 张度时视死如归，接过：“老师你好，我是张度时。还没联系导师，对。” 他面色愈发僵硬：“谢谢老师。嗯，暑假有时间。好的老师谢谢老师。” 待他诚惶诚恐挂了电话，周璟在旁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张度时将手机递还给贺念辰，怨气冲天：“干嘛拖我下水？” “抱歉，看见你在旁边顺口就提了，”贺念辰喝了口饮料：“不过反正你也没什么事，还有时间来武汉玩，提前几天进实验室也没什么吧？” 张度时嘴巴动了动，刚想反驳。 贺念辰打断，对着周璟道：“走吗？再晚一会儿校园逛不完了。” 周璟收住笑，点头，起身留张度时一个人在后面鼻孔出气。 贺念辰走出凉棚，在包里摸出一把伞打开。 周璟惊喜，钻进伞下：“你哪里来的伞？” 贺念辰撑着伞，嘴角微勾：“刚买气泡水的时候顺便买的。” 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天气正是闷热，阳光愈发炽烈。 张度时顶着大太阳赘在周璟和贺念辰身后，看贺念辰在伞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周璟说话。 “那你考完试是不是就没什么事了？” 周璟回答：“6月中旬有个毕业典礼，中间这段时间都空闲。” 贺念辰斟酌了一下，问道：“那你有兴趣来参加一下我们手里这个项目的收尾工作吗？” 他解释：“大部分工作其实都已经做完了，现在进去工作很轻松，我看杨老师的意思也是想让你锻炼一下。” 周璟思考了几秒，觉得也行，应了下来。 导游周璟尽职尽责，帮张度时挨个地点拍了很多张照片。 拍照片时，张度时在大太阳里站着，眼睛被阳光刺得睁不开，幽怨地看着在贺念辰伞下蹲着给他找角度的周璟。 张度时的兴致被杨鹰一番问候扫了个干净，且又是三个人里唯一顶着大太阳的人，心理不平衡，皱着鼻子，步速愈发得快，打卡式地快速逛完校园里面各个标志建筑。 待三人把校园逛过一圈，已经是下午六点。 因为担心他们两个没有学生卡出不了门，周璟直接把他们二人送到了校门外。 张度时临走前：“那户部巷——” 贺念辰打断：“她今天刚考完试，又陪着逛了一下午校园，让她休息一晚上吧。” 张度时不死心：“明天也——” 贺念辰：“她刚答应了要进项目组跟这个课题的收尾工作，应该没空。” 张度时气呼呼看他，被贺念辰平静看回去，僵持了两秒。 他梗着的脖颈僵持几秒后松了下来，呼了口气，和周璟道了声再见，转身走了。 贺念辰站在校门外林荫道的树下，没动。 空气静默。 周璟拨了拨刘海，不自在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林荫道里有些轻风，吹着早落的树叶卷着滚过贺念辰的脚边。 周璟觉得现在的他和下午逛校园的时候不太一样，好像拱起的脊背软和了下来，眼睫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璟。” 贺念辰开口。 周璟蜷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嗯？” 贺念辰抬眼看她，轻声：“我也在上海念了五年本科，你以后研究生的时候如果想逛着玩，可不可以只找我。” 21 第二十一条消息 西双版纳来的男人…… 他们出的这个校门正对东湖, 现在是下午六点，湖边的风吹来，周璟他们两个站在树荫下, 算得上凉爽。 贺念辰的伞早已收了起来，他们之间拉开了一步左右的距离。 周璟的眼睫动了动，马尾斜搭在一边的肩膀上, 静静看他，没说话。 空气静滞。 贺念辰在沉默的空气下呼吸愈发困难, 他垂眼，嘴巴抿成一条线, 觉得自己刚才似乎说了什么蠢话。 他张了张嘴，刚想打破沉默开口道别, 就听到周璟的声音随着风传来。 “贺念辰。” 他手垂在身侧，手指动了动。 “说以后去上海逛着玩，太远了。你这几天有空吗？我很闲, 你可以先找我逛武汉。” 贺念辰抬头看她，周璟头轻轻歪着，风吹着她的马尾发梢拍在她下巴上。 她用手指轻轻拨开, 继续道：“其实我今天并不怎么累，我们还没吃晚饭, 虽然是宰客胜地但是你们第一次来武汉的人好像很喜欢去——” 周璟嘴角弯起，问：“你想去户部巷吗？” 贺念辰嘴巴动了动, 风绕着他的指尖，轻声回答。 “好。” * 十分钟后。 周璟端着盒脆皮五花在户部巷的街上边走边吃的时候想，是不是全中国旅游城市的小吃街都长一个样子。 她同贺念辰从街头走到街尾，看了一路武汉小吃街里的长沙臭豆腐东北烤冷面西安肉夹馍，最后寻了家温州烧烤摊坐下。 周璟点了两份四川烤苕皮, 把菜单递给贺念辰，问道：“你们工作复杂吗？要在武汉待多久啊？” “现在还不确定，”贺念辰在菜单上随便勾了几个，把菜单递还给烧烤摊老板娘：“但应该不会太久，也不会很忙。” 他补充：“我们学生跟老师出差真的没什么工作，完成老师交代的事后就可以随意安排自己的时间。” 贺念辰笑了下，看向周璟：“所以你不用特别担心，特别是你还没入学，真的没什么需要你做的，老师不会为难你的。” 周璟被他看出担心，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头吸了口冰豆沙。 其实这个时候被要求进实验室并不是什么特别过分的要求，本校保研的孟雨婷在去西双版纳前就已经在实验室打了很长时间的工。 周璟班上有些考到外省的同学也都陆续联系导师，跨省赶去学校进实验室。 像周璟这样，老师来了自己所在的城市，甚至是来了所在学校的附属医院出差，若是不出面见一面随便做点什么意思一下，是有点说不过去的。 所以周璟对于现在进组打工并没有多大的怨气。 毕竟她在西双版纳就已经和导师见了好几面，已经全然做好了提前进实验室的心理准备。 而非像张度时一样，开开心心出门旅游时突然被贺念辰拖下水。 周璟咽下冰豆沙，抬头看向贺念辰：“那我明天什么时候去，还有去哪里找你们啊？” “就你们学校旁边的附一医院，在明天杨老师开会的时候去吧，”贺念辰想了想，又改口道：“开完会去也没关系，见一面报个到就好，这个会应该会开得挺无聊的。” 周璟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不用我实际做些什么就好。” 贺念辰嘴角翘起，补充：“而且开完会应该会有聚餐，你报完道可以直接来蹭饭。” 周璟闻言嘴唇抿笑：“公费报销？” “公费报销。” 五一刚过，武汉的旅游热潮已经下去一些，户部巷的人并不算多。 他们只点了一点点烧烤，想留着肚子再逛逛看有没有其他想要吃的。 周璟刚起身，准备再往户部巷深处的小巷子里转转，张琰琰的微信电话就打了过来。 看到微信弹窗的时候，周璟又猛然记起了自己在贺念辰的列表里还是微信传输助手这件事。 她看了眼屏幕，心虚地往后躲了躲，小心翼翼接起电话。 “小璟，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上午说就去南门一趟结果到了现在，而且怎么连连发消息也不回。” 周璟最小化视频通话，退出看了眼寝室群，果然张琰琰刚才已经艾特了她好几条问她什么时候回宿舍。 她点回视频界面，道歉：“不好意思啊，刚才在吃东西，没有看手机。” 张琰琰看着周璟拿着手机走路摇摇晃晃的背景，顿了一下，仔细辨认，不确定问道：“你现在，在……户部巷？” 那边声音又传来，是孟雨婷：“璟璟去户部巷了？她为什么要去户部巷，不对，她和谁去的户部巷？” 周璟悄悄抬眼看了下前面的人，没吭声，最小化视频直接在群里打字。 微信传输助手：「现在我在外面，等我回去再说哈」 一般人看到对面正在视频聊天的人突然打字交流，都能意识到对面是不方便说话，会心照不宣地配合打字交流。 但孟雨婷不是一般人，她无论何时何地都永远缺一个心眼。 她看周璟沉默没答话，停了两秒，观察周璟的表情，欢快得出结论：“男人！哪里来的男人！是我认识的男人还是我不认识的男人？” 周璟听到“男人”两个字后就连忙连按音量键，孟雨婷的声音进行性减小，但是还是几乎一字不落地传进了前面贺念辰的耳朵里。 他回头。 周璟脚趾扣地，脸上努力维持着笑容。 贺念辰眼底淡笑。 “可以和她讲，认识，是西双版纳来的。” 男人。 22 第二十二条消息 鞋带已经结实得不能更…… 户部巷是条闻名的小吃街, 即便现在五一刚过不算是旺季，但依旧很热闹。 摊铺门口的喇叭声，晚上出门逛街叽叽喳喳的女大学生和一对又一对的情侣。 在周璟的耳朵里, 一切静止。 贺念辰那句声音并不算大，但并未淹没在周围的吵闹声中，对周璟而言几乎可以说是铿锵有力震耳欲聋振聋发聩。 想逃。 周璟慌乱点了挂断键，嘴巴抿起，手背在身后，扣紧手机。 很想逃。 她想，这一幕如果是在动画片里, 路边可能会有阵风刮来一个纸团，滚成一串省略号。 空气里写满了沉默。 周璟嘴巴张了张，大脑宕机, 不知道开口第一句应该说些什么来缓解现在尴尬的处境。 求求了, 随便来个谁救救她吧。 “美女, 你包没拿！” 刚才那家烧烤店的老板娘追出来，喊住周璟。 救星, 菩萨，我的神。 周璟感动得几乎要哭出来了，满脸感激地回头看向老板娘，紧握住她的手：“太感谢您了真的。” 老板娘觉得这姑娘有点过分激动了, 顾客落东西送出来而已，这是经常会有的事情, 也是她们店家应该做的。 她拍了拍周璟的手背。 “没事没事，不用这么客气的。”老板娘把包递回给周璟：“不用谢，以后多带朋友来我家吃烧烤就行。” 周璟不住道谢：“一定一定，您人真的太好了, 太谢谢您了。” 周璟拿回包，目送老板娘回了店里。 她站在原地，做足了心理准备，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向贺念辰：“走吧。” 被老板娘一打断，周璟直接刻意忽略了刚才孟雨婷那一趴，不自在地拨弄了下刘海，转移话题：“你还想要去哪里或者吃什么东西吗？” 贺念辰也没再提，很体贴地顺着她话回答：“那边还有一条街，去那边转转？” 周璟紧绷着的脊背松了下来，松了口气点点头。 户部巷走到街尾，还横着另外一条街，周璟之前几次来的时候也没走到过这里，也没见过这条街，觉得有些新奇。 街上有些卖纪念品的小店，贺念辰进去逛了逛，不是很满意，觉得里面没什么值得可以带给导师和师兄的。 周璟看着他又逛了一家工艺品店，问道：“你是想买一些特产送人吗？” 贺念辰点头答道：“对，你有什么推荐吗？” 周璟想了想，推荐：“可以买点云片糕，刚才走过去的时候，我就看到有家店在卖。” 贺念辰点头，顺着周璟指着的方向走去，是家装修和包装都很有味道的小店。 周璟看他站在散装的云片糕前选味道，便在小店里四处转了转。 店里卖的都是一些特色甜品或者花茶，放花茶的柜子旁立了个煮茶的水壶，里面水一直在加热，煮着店里的招牌花茶。 周璟看了眼旁边放着的一排小纸杯，很明显是让客人品尝用的，便自取了两个杯子倒了两杯。 她低头小口啜了口，这壶里煮的是一款花果茶，入口有些微酸，后味便是满嘴的花香夹带果子的香气。 周璟喝完自己的那一小杯之后，把另外一杯给贺念辰端过去。 她走到贺念辰旁，手腕轻碰了下贺念辰的胳膊，把那一杯花茶举到他面前道：“尝尝？” 贺念辰正两只手都戴着一次性手套用油纸自己包装云片糕，感觉到手臂被碰了一下，刚转头就看到一杯花茶举到他面前。 他两只手占着，只好抬起手腕顶着周璟的手，将她的手抬起到自己的唇边，微微俯身，低头去喝那杯花茶。 周璟方才没注意到他两只手占着，本来是想让他手接过自己喝的。 她看到他的动作之后嘴微微张大，想着把杯子放下等会再递给他，可手被他手腕顶着举到他唇边，抬起不是放下也不是，只好僵着手等他喝完。 给客人试饮用的纸杯很小，但周璟觉得她举着杯子举了好久好久。 待贺念辰终于喝完，松了手腕的力道，周璟才收回一直举着的手。 贺念辰手放下，眉尾轻挑，点了点头：“茶确实还不错，等会走的时候可以拿几包。” 周璟胡乱应下，捏着纸杯后退了一步：“我，我去外面找垃圾桶扔杯子，你买完出来找我就好。” 说罢，周璟攥着纸杯转身快步走出店外。 贺念辰看她背影看了两秒，唇角微弯，继续低头打包云片糕。 周璟找到了垃圾桶，丢了手里的纸杯感受着巷子里面流动的风，才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她抬手触了下自己的脸颊。 还好，好像热得不是很明显，晚上应该看不太出来。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站在街口，觉得好像有点眼熟。 刚贺念辰同她逛的那条街似乎是新修的，街上的店铺都很新，还有不少近些年才流行的一下网红标志打卡点。 从街口拐出来，眼前的景色就熟悉了很多。 好像是通向黄鹤楼的一条路。 贺念辰这时也买完云片糕追了过来。 周璟回头看了他一眼：“这里好像再走一点就到司门口黄鹤楼那个地铁站了，是网上打卡拍照黄鹤楼的一个点，有很多人在那里拍照片，你想去看看吗？” 贺念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下，点了点头。 这个地铁站的确是很热门的一个黄鹤楼打卡点，甚至地铁站专门派了两个工作人员在地铁站外维持秩序，围上了围栏以免拍照的人阻碍正常交通。 隔了很远周璟就看到了围着打卡的拍照人群，她快步走过去，回头向贺念辰挥手。 “快过来，我给你拍。” 贺念辰提着满手的云片糕和花茶，刚想拒绝说不用，就听见周璟自言自语。 “下午拍了一下午张度时，都忘记给你拍几张了。” 贺念辰：……拍。 他看了看人群，寻了个旁边人不是很多的空地站定，转头看了眼身后亮着轮廓灯的黄鹤楼：“就这里吧。” 周璟拿出手机，认真找角度给贺念辰拍照片。 她刚拍了两张，就感觉到旁边有台相机在对着她闪了一下闪光灯。 周璟转头看过去，是个举着相机的女孩子。 那女孩子看她看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凑过来：“不好意思啊美女，没经过你允许擅自拍了你。” 女孩摸摸鼻子，给周璟看相机屏幕：“不过你拍这个帅哥的时候，你们两个人衬着后面的黄鹤楼背景，这个构图真的绝了。” 贺念辰也过来低头看这张照片，没说话，眼睫动了动。 女孩又放大看了眼照片，很满意，欢快请求道：“我可以再给你们两个拍两张吗？在街上见过的美女配猪头太多了，看到美女配帅哥就很想用镜头记录下来。” 周璟想说不是美女“配”帅哥，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直接否认的话听上去不像是在否认关系。 更像是在否认贺念辰不是帅哥，而是猪头。 还未等周璟想好措辞，女孩就拿着相机和她拉开了几步距离，举起镜头对着他们两个。 周璟也只好先放弃解释的念头，挺起身子和贺念辰并排站在一起。 女孩眼睛看着取景器：“帅哥你头往左歪一点，挡到后面的黄鹤楼了。” 贺念辰听她指挥，头微偏，靠向周璟的方向。 低头就是她的发顶，近得能闻到她护发素的味道。 其实今天白天给周璟打伞的时候，贺念辰就闻到过这个味道，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们在走路，刚飘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味道就被撇在了身后，他不太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周璟身上发出来的。 现在他确定了，她身上的味道十分真切，近得几乎就在他的怀中。 贺念辰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背在自己身后停在原地。 慢慢来。 女孩相机闪光灯开着，咔咔咔拍了十余张。 她举着相机凑过来，兴奋不已，惊叹：“不是美女你们两个也太上镜了，我宣布这是我这次来武汉拍到的最满意的一组照片。” 女孩一张一张地给女孩回看照片，时不时的点评夸赞。 周璟几乎要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了。 待女孩终于给周璟看完，问道：“加个微信吗？我回去给你们发照片。” 周璟犹豫，贺念辰就站在旁边，她还没来得及和他讲微信那件乌龙，更不准备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时候突然戳破这件事。 贺念辰心底叹了口气，装作不察，拿出手机准备自己加摄影师女孩的微信。 周璟松了口气。 女孩看他动作，一脸为难：“……我其实想加这位美女姐姐的。” 周璟：…… 行吧。 她慢吞吞掏出手机，觑了眼贺念辰，趁他目光没有看向她的时候迅速掏出手机打开扫一扫。 周璟几不可见地动了下，微微侧身，扫描女孩的二维码，来不及添加备注和验证消息，直接点击发送。 成功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后，周璟立刻熄灭手机，看了眼蹲下正在系鞋带的贺念辰松了口气。 好险好险。 贺念辰蹲着，云片糕和花茶随手放在旁边的地上，把两侧的鞋带松了又系。 他叹气，眼睫微微垂着。 鞋带已经结实得不能更结实了，她现在加完了没？ 23 第二十三条消息 月亮天上挂，小狗摇尾…… 摄影师女孩加完周璟微信后就被同伴喊走, 和周璟道别后就转身跑去找朋友去了。 周璟手指扣了下手机, 轻咳了声，喊贺念辰：“时间不早了，张琰琰她们刚刚还打电话找我，我们要不然回去吧？” 贺念辰紧完鞋带站起身, 提起脚边地上的云片糕和花茶, 看向周璟轻轻点了点头。 地铁站的人依旧很多，大多都是站在在地铁站口和黄鹤楼合照的人, 把入站口堵的结结实实，工作人员站在围栏旁在努力地维持着秩序。 周璟有个小习惯, 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过的时候会很容易没有安全感，所以会习惯拉着同伴的衣角或者书包带。 大学五年跟下完课的学弟学妹们挤食堂的时候她都是拉着张琰琰的书包带挤过去的。 贺念辰在前方挤过人群开路, 她跟在在后面坠着。 周璟被人群挤着艰难往前, 垂眼看了下前方他的衣角, 左手小臂试着往前探了探。 她手指微动, 抿了抿唇，犹豫了几秒。 旁边有个专注看手机给同伴拍照找角度的女生, 没有看身后的人往后盲退了几步，撞到了周璟。 她没站稳，身体晃了晃歪向另一边。 贺念辰注意到动静，回头看了眼, 将右手里提着的花茶转到左手上, 拉住了周璟的手腕。 “跟紧我。” * 因为出差的工作地点就在周璟学校附近的附属医院, 所以贺念辰他们入住的酒店离周璟的学校就差了一站路。 他们乘坐的线路是死亡2号线, 晚上十点时车厢里都是出门玩晚上回学校赶门禁的大学生们，整个车厢站满了人。 周璟站在两个车厢中间的连接处，脑子混混沌沌, 一路低着头没讲话。 她在其中一站地铁门关闭完，听到地铁上“下一站到站：广埠屯”的广播时才猛然反应过来。 贺念辰，似乎应该在刚才那一站下车。 周璟抬头看向贺念辰，皱眉：“你好像坐过站了。” 贺念辰低头看她，开口：“是吗，我第一次来，路不太熟。” 周璟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忘记提醒你了。” 她看了眼贺念辰提着的满手的东西，想了想，认真建议道：“那你等会可以反方向坐回去，我记得刚那一站的出站口B口离你们酒店很近。” 贺念辰：“……” 他吸了口气：“我刚吃了不少东西，我认为我可能需要走一站路消消食。” 说着，地铁的提醒广播响起，贺念辰不等周璟说话，又牵起她的手腕：“下车了。” 出了地铁站后，贺念辰也没有按他说的往反方向走回上一站，反而直接牵着周璟的手腕往周璟学校方向走去。 完全没看手机导航，一丁点也看不出所谓的“路不太熟”。 周璟没说话，她心跳得很快。 已经出了地铁站，周围的人已经稀稀落落，窄小的街道上风轻轻吹着，周璟脸偏了偏。 她低头看向自己依旧被贺念辰握着的手腕。 幸好现在是晚上，幸好这是条灯光不算明亮的巷子，幸好他牵的是自己的手腕。 周璟走神。 这样他应该、大约就发现不了自己泛红的耳朵尖，和已经有些微汗的手掌心。 * 周璟提着贺念辰临走时递给她的一袋花茶礼盒回到宿舍，推门的时候被齐齐回头看向她的三个人吓了一跳。 她看她们三人的表情，提着花果茶的手不自觉往后收了一收。 周璟整理了一下表情，挺直脊背，咳了一声镇定道：“你们不洗漱吗？” 张琰琰：“挂我电话不回信息？” 方纺：“手里提的什么东西？” 孟雨婷：“你一个毕业生居然拐得到男人？” 周璟充耳不闻故作镇定，放下手里的袋子：“你们不去洗的话那我就去啦。” 说罢迅速在三个人的注目下快步走进卫生间，准备先躲一时是一时，其他容后再说。 周璟洗完在卫生间门后深呼了两口气才出来，她洗澡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组织好了接受盘问时的措辞。 她出来后，宿舍内一片寂静。 她一腔腹稿憋在肚子里没出来，看着旁边三个各自坐在位置上玩手机的人，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头。 正在犹豫，她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 周璟打开查看，是刚才晚上加的那个摄影师女孩。 Sham：「图片」 Sham：「图片」 Sham：「宝宝你和你男朋友也太上镜了我的妈呀」 Sham：「我被美晕被美得稀里糊涂」 周璟点开图片，第一张是周璟用手机拍贺念辰被那女孩抓拍到的，第二张就是周璟和贺念辰站在黄鹤楼前的合影。 孟雨婷这时假装不经意地在周璟后方走过，迅速瞥了一眼。 “我就说！！我没听错！就是璟璟在西双版纳遇到的那个高中同学！” 刚才还出奇安静的宿舍一下子活了起来。 “我靠居然真的是他！！” “他人不是在上海吗？这才几天啊就追武汉来了？！” 周璟被孟雨婷在背后冷不丁的声音一吓，手指触到了手机屏幕，点开的图片退出。 方纺在孟雨婷瞥到周璟屏幕那声后迅速离开座位凑了过来：“是什么东西，让我看看我要看。” 她眼尖，迅速从聊天对话框里提取出了“男朋友”三个字。 方纺眼睛瞪大，不敢相信地又瞥了一眼，抬头看向周璟：“璟……这才多久啊，你好歹多挺一段时间啊……” 周璟看了眼手机屏幕，也反应过来，连忙摇头否认：“不是的不是的，是这个女生她误会了。” 说完她自证清白似的，抬起手，当着她们三人的面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你误会了，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们是高中同学。” 那边信息很快发来。 Sham：「啊——不好意思啊宝」 周璟吐了一口气，举起手机给她们三个人看。 那边信息又传来。 Sham：「但是不是男朋友应该也快了吧嘿嘿，我就胡乱磕一口冒犯到你我先磕头」 看到信息的后一秒，孟雨婷开始鬼叫：“我也磕一口，冒犯到你的话那就冒犯了吧嘻嘻嘻嘿嘿嘿啊啊啊！！” 周璟迅速把手机熄屏，伸手推开孟雨婷凑过来的大头，把她们三个人轰走：“滚滚滚，就是他跟着导师来武汉出差偶然遇到了而已，我带着他随便逛了逛学校又去吃了个饭。” 她恼羞成怒，手机屏幕向下盖在桌子上，不再看她们三个：“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们爱听不听。” 孟雨婷捏了把周璟气红的脸，身子一闪躲开周璟掐她腰的手，贱嗖嗖地离开。 周璟抱着手臂坐在桌前，胸口缓慢起伏，待心情终于平复，脸颊的温度也终于降下来，才又探出手去摸手机。 她余光注意着背后三个神经兮兮的室友，又偷偷看了眼女孩拍的那两张照片。 确实拍得不错。 她打字给那女孩回消息，刻意忽略了“男朋友”这个话题。 微信传输助手：「太感谢你啦，拍得真的很好，我很喜欢」 女孩也识趣地没再纠结刚才的话题。 Sham：「你喜欢就好，为美女拍照是我义不容辞的任务和使命！」 Sham：「小狗Salute.jpg」 周璟看着那只敬礼小狗笑了笑，点击保存了那两张图片，又顺手保存了那个表情包。 她从微信切后台到Q.Q，把照片给贺念辰发了过去。 周璟手指悬在输入框内，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想了又想，停了许久，最后去微信把刚才偷的小狗敬礼表情包截了下来，给贺念辰发了过去。 * 周璟校门口离下车的地铁站有近1.5公里的路程，地铁站离贺念辰入住的酒店又有整整一站的距离。 所以当周璟回到宿舍又洗漱完给贺念辰发照片的时候，贺念辰才刚刚走到酒店。 他在酒店的电梯里信号不太好，只先接收到了前面的两张图片。 周璟跟着发的那个表情包一直正在加载中，没有显示出来。 贺念辰点开第一张图片。 是摄影师女孩拍的周璟蹲下找角度认真去拍他那张。 周璟真的很尽职尽责，身体尽力蹲低，微微歪着，只差没坐在地上。 他把蹲着的周璟放大，她神情很严肃，正认真看着屏幕，努力将他的脚对齐手机屏幕的下缘线。 认真得，仿佛当时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贺念辰眼睫轻轻动了动。 他又点开第二张图。 摄影师女孩抓得很好，周璟正看着屏幕，嘴角弯起一个很自然的弧度。 而他，正低头看向周璟。 电梯终于到了贺念辰住的楼层。 电梯门打开，信号一格一格跳出来，慢慢恢复。 他终于看到周璟发出的个表情包，很可爱的小狗敬礼。 贺念辰看到表情包，嘴角微弯。 贺念辰手指顿了顿，也在回什么信息上犯了难。 他又点开刚才第二张图的合影，目光扫过，注意到背景里黄鹤楼的一层楼檐上悬了牙弯弯的月亮。 贺念辰眉梢微动，点开百度图片搜索。 他输入“小狗”两个字，认真找了两圈，选了个欢快摇尾巴打滚小狗的动图给周璟发过去。 月亮天上挂，小狗摇尾巴。 24 第二十四条消息 嘬嘬嘬，再给你剥一根…… 周璟她们这群临床大五毕业生的毕业考试已经完全结束, 现在只等着六月中旬的全校毕业典礼。 毕业典礼结束后她们就能收拾行李回家过这辈子的最后一个暑假。 或者。 直接被揪去实验室提前接受打工生活。 所以这段时间周璟她们宿舍完全无所事事，过得异常颓废。 上午十点半，周璟才从床帘里小心翼翼伸出一个头, 四周环绕看了眼安静的宿舍。 她在枕头边摸出手机, 打开微信, 在寝室群里问道：“醒了吗？” 张琰琰：「1」 方纺：「。」 孟雨婷：「醒啦」 看她们三个人都答了话，周璟才敢发出声音下床洗漱。 张琰琰枕着枕头斜躺在床上, 瞥了一眼在下面换衣服洗漱的周璟, 问道：“你这是要去食堂吗？” 听到食堂两个字, 还未待周璟回答, 孟雨婷闻言伸头出来：“璟璟我要吃卤肉饭！” 周璟正在涂防晒霜，听到孟雨婷的话后手顿了下，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涂, 努力轻描淡写道：“不去食堂, 我等会儿要去聚餐。” 孟雨婷撇了撇嘴：“……行吧。” 过了一会。 孟雨婷终于反应过来, 伸头出来问道：“不对, 你和谁聚餐？” 周璟此时已经几乎收拾妥当, 正在穿鞋。 她耳朵动了动，没说话，手上加速迅速系好鞋带，待出门时在即将关上的门缝里留下一句：“研究生同门聚餐, 下午或者晚上回！” 说罢她不管身后宿舍孟雨婷的呼喊, 迅速逃离。 * 出差第一天, 杨鹰喊贺念辰抱着笔记本电脑陪同一起开一个会。 这种会议，作为学生，贺念辰几乎插不上什么话，主要任务就是做些简单的会议记录及调试PPT。 但这已经是很难得的学术研究探讨机会, 贺念辰很认真地做记录内容，力求做出一个有条理的结构清晰的会议记录。 会议开的很顺利，没到十一点杨鹰的报告内容就已经完全结束。 医院的眼科主任看时间还早，未到定好的吃饭时间，便邀请杨鹰到住院部及眼科门诊参观，进行科室及一些病人管理方面的探讨。 杨鹰欣然应允，挥挥手示意贺念辰一同跟上。 贺念辰看了看手机，他今天早上和周璟说好的时间是十一点半在医院行政楼外等他。 他看着前面走路边参观边听眼科主任介绍的杨鹰，刻意落在后面了两步，拿出手机给周璟发消息。 贺念辰：「我们现在会开完了，正在参观住院部和门诊」 贺念辰：「你路上不用着急，慢点来没关系」 贺念辰：「到了医院再和我发消息，我出去找你」 他把手机放下，过了两秒感受到手机振动。 周璟：「好。」 杨鹰很快参观完住院部，被眼科主任领着往门诊走去。 贺念辰发完消息收回手机，也快步走了两步，跟在杨鹰后面。 “一楼门诊部东区都是我们眼科门诊，中间是病人候诊区，最尽头的两间是门诊手术室。” 眼科主任介绍。 “我可以带你们去门诊手术那里看看，”他转头看了眼杨鹰身后带的几个学生，补充道：“但是门诊手术室进不了太多人哈。” 贺念辰看了眼师兄，往后退了一步，示意让师兄跟导师进，他在外面等。 贺念辰在两间门诊手术室的中间站着，又低头翻看了下手机看周璟有没有来信。 旁边另一间门诊手术室的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后面跟着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短上衣工装裤的女生。 医生叮嘱：“下次美瞳千万不要再戴着过夜了，再出现这种美瞳片翻到结膜囊的状况不要自己乱扣，滴点眼药水让它自己滑出来，没有用的话直接来医院找我。” 女生的声音懒懒散散：“知道啦。” 医生皱眉：“左眼一次右眼又一次，亏得你还是**豆经常化妆，美瞳不能戴着过夜都不知道吗？” 女生微微皱眉，轻微不耐地偏头，懒懒抬眼看向另一边。 然后，目光定住。 她不确定道：“……贺念辰？” 贺念辰抬头，看向女生。 “真的是你，”虞垚上上下下扫视了他一圈：“我还以为我认错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旁边门诊手术室参观的眼科主任和杨鹰这时也出来，正撞上和贺念辰寒暄的虞垚。 “呦，这不是上次来去美瞳片的那个小明星嘛，怎么？这次美瞳片又掉眼睛后面了？” 虞垚伸出三根手指发誓：“最近音乐节连轴转太忙了，我保证下次一定遵医嘱好好卸美瞳。” 杨鹰站在眼科主任身后，等他和虞垚聊完，目光在虞垚和贺念辰身上转了两圈。 “你们认识？” 贺念辰眉头微皱，措辞怎么开口。 虞垚看了眼贺念辰，笑了笑：“高中同学，我高中的时候还追过他呢。” 周围站着的人闻言。 “嚯！” 虞垚笑得大大方方，解释道：“好多年前的事情啦，元旦晚会的时候我还去过他们班上跳舞呢。” 看着周围一众听小辈八卦听得津津有味的主任们，她继续：“但是没追上，有次我去他们班找他，就坐在他前桌的位置上。你们猜他怎么着？他直接起身找了年级主任，说我乱串班把我赶了出来，再后来我就再也去没烦过他。” 杨鹰听罢：“啧，不礼貌。” 贺念辰眉尾轻抬，点头道歉：“嗯，对不起，确实是我当时的处理方式不太对。” 虞垚摆了摆手：“没事，早就过去啦，我早就不在意啦。” 她顿了下，又问：“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贺念辰简单解释道：“我研究生在上海读的眼科，这段时间陪老师在这家医院出差。” “那五天后我还要来复诊，到时候你还在吗？老同学遇到一起吃个饭？” 贺念辰神色平静：“我们出差时间不定，我也不太能确定。” 虞垚耸了耸肩：“那行吧。” 说着，贺念辰手机振了下。 他刚说话的时候一直注意着手机的动静，一振动就拿起查看信息。 “老师，周璟师妹到医院了，我先去接她？” 杨鹰点了点头：“和那小璟碰面之后就直接带她去我们约好的饭店吧，我们等会马上就去了。” * 因为不知道去哪里找贺念辰，周璟干脆直接没进医院，在医院外等他。 她给贺念辰发完信息后，攥着手机站在医院外面的一个树荫下。 医院门口有只白色脏兮兮的小狗在地上闻来闻去，在找路人遗弃的东西吃。 周璟看了它一会儿，拐进医院门口的一家便利店，买了两根火腿肠。 她刚出来，那小狗似乎知道她要做什么，抬起湿漉漉的黑色眼睛看向她。 周璟笑了笑，走向那只小狗。 她刚蹲下，那小狗就凑过来来回蹭她的腿，尾巴摇得十分欢快。 “别急别急，等我给你剥完。” 周璟剥开火腿肠，捏在手上喂给它吃。 小狗流着哈喇子闻了闻，没动。 “怎么？吃捡来的垃圾不吃我的火腿肠？” 小狗哈喇子流得更凶，急迫地闻来闻去，不停地用头示意地上。 周璟反应过来，把火腿肠丢在地上，小狗终于张口把那肠叼起来吞进嘴里。 “嚯，好懂规矩的小狗。” 周璟又剥了一根肠丢在地上，蹲着抱腿看它。 小狗低着头狼吞虎咽，屁.股撅高，尾巴欢快地几乎要摇出残影。 周璟摸了摸小狗的头，看着那尾巴，想起了昨天贺念辰发的小狗摇尾巴的表情包。 她心头微动。 * 贺念辰刚走出医院大门，就看到背对着他蹲着摸小狗头的周璟。 他嘴唇勾了下，没喊她，慢慢走近。 距周璟不到两米的距离时，贺念辰听到前面女孩带笑的声音传来。 “嘬嘬嘬，贺念辰，再给你剥一根？” 25 第二十五条消息 我今晚想去江滩看看，…… “……” 贺念辰脚步顿住。 他站在周璟身后, 愣了好一会儿后，嘴角轻扯，没有开口喊她。 周璟见小狗把她买的肠全部吃完, 摸了下来蹭她腿的小狗头, 拍了拍手站起身。 她转身，眼角还弯着, 在看到贺念辰的一瞬笑容僵在脸上。 “你……什么时候来的。” 贺念辰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几秒。 周璟觉得脊背都被他的视线穿透，手心微微出汗。 他终于轻悠悠开口：“我刚到。” 周璟略略松了口气。 她停了一瞬，问：“老师呢？” “老师说让我先来接你去饭店, 他和这家医院的主任一会儿就到。” 周璟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 赧然道：“我这样明明白白地蹭饭会不会不太好？” 贺念辰挑眉：“过不了多长时间门就要进组干活了, 你把这顿饭是杀猪前的最后一顿, 吃起来就不会感觉不好意思了。” 周璟闻言嘴角抽了下。 “断头饭是吧？” “什么断头饭？” 声音从贺念辰的身后传来, 杨鹰一群人从医院门口走向这边。 他打量了下周璟和贺念辰，看向贺念辰：“你不是早就出来了吗？怎么现在才还站在门口这？” 周璟闻言，不确定地看了眼贺念辰：“……早就出来了？” 杨鹰接话：“对啊，我还以为已经念辰接你到饭店了呢。” 周璟眉心动了动，那只白色小狗还在她视线余光里转来转去，她偷偷瞥了眼贺念辰的脸，没敢说话。 杨鹰也没纠结：“既然遇到了就一起去吧。” “这个小姑娘叫周璟, 也是你们W大今年的毕业生，”杨鹰转身看向附属医院同行的主任，介绍道：“今年考到了我这里来，就喊出来一起吃个饭。” 周璟乖巧应声：“老师们好。” “好啊，你们杨老师特别认真负责，跟着杨老师好好做课题很有前途的。” 周璟嘴角弯起合适的弧度, 乖乖点头。 正说着，送他们去饭店的车缓缓开过来，停在了他们面前。 周璟被安排在了后排角落里，旁边坐的不是贺念辰，是之前西双版纳给她上药的史帆师姐。 看到史帆坐到自己旁边之后，周璟小小地松了口气。 贺念辰跟在她后面上车，见周璟前面一排的座位都有占了，顿了下，便坐在了与周璟隔了两排座位的斜对角窗旁。 周璟见他入座，偷偷瞥了一眼他的后脑勺。 贺念辰正偏头看向窗外。 周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又看到了那只在地上闻来闻去的狗。 ……心更虚了。 车上前座的几个主任在聊南聊北侃大山，史帆坐着无事，和坐在旁边的周璟说话：“周璟师妹。” 周璟整理了下表情，甜甜一笑：“师姐喊我小璟就好。” 史帆点了点头：“嗯，小璟。我看到你高铁上那个视频了，刚看到的时候还不敢确定，给师弟看了才敢确定是你。” 周璟看了眼前面和她隔了两排偏头看向窗外的贺念辰。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好遇到了而已，而且我也没做什么，大部分都是我们院妇产的一个老师帮那患者处理的。” 史帆点头：“梁老师是吧？我看到了，不过作为大五的学生当时能选择站出来，就已经很不错啦。” 周璟嘴角弯了弯，乖巧一笑，没答话。 史帆顿了几秒，又问：“你和师弟都是安陆人？离武汉近吗？” “蛮近的，一个下午就能到家。” 史帆点了点头：“怪不得。” 周璟看向她：“什么怪不得？” “今天师弟在医院又碰到一个你们高中同学，”史帆笑了笑，解释道：“我还想着怎么会到处都是你们高中同学，但是你们家离武汉近，遇到的同学多些也不算奇怪了。” 周璟看向前面的贺念辰，他们隔得稍微有些远，且车厢里主任们聊天的声音吵闹洪亮，不一定听得到她和史帆咬耳朵的说话声。 哪个高中同学，是他们二班的吗？ 史帆停了两秒，看向周璟：“那同学好像和眼科主任认识，说是个在武汉音乐节演出的一个小明星。” 史帆没提那小明星提的追过贺念辰的事，仔细观察着周璟的反应，想从周璟的脸上找出一丝八卦消息的踪迹。 她问道：“你们高中出来的爱豆，你认识吗？” 明星？ 周璟眼睫动了动，垂了下眼掩住眼底情绪。 过了几秒，她轻轻开口：“好像听说过，但是我和贺念辰是理科一班和二班的，她是楼上艺术生，我不太熟。” 史帆本还想问问刚那女孩说过的被年级主任赶出教室的事情，但又听周璟说她和贺念辰高中并不一个班，就想着她应该也不知道，便没张嘴再提。 她们后排安静下来，耳边只剩下前面杨鹰和主任说话声。 周璟垂着眼，拿出手机来摆弄。 早上她逃出宿舍后，孟雨婷又在寝室群里艾特了她几条。 孟雨婷：「什么同门聚餐」 孟雨婷：「你速速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做‘同门聚餐’」 张琰琰：「，，昨天吃完今天还要吃……好一个同门情……」 周璟看完消息，嘴角扯了下。 她抬手拍了张照片，入镜的是几个师兄、导师还有主任，只拍进了贺念辰半个身子。 周璟：「图片」 周璟：「真的是同门聚餐啦」 这个时间门张琰琰她们应该下楼买饭了，过了几分钟也没有回信。 周璟余光瞥到史帆也无聊得开始玩手机，又想起了她刚才说过的那些话。 她嘴巴抿了抿，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打开了微博。 她在搜索框缓缓输入：武汉音乐节。 微博广场热门上第一条就是嘉宾阵容，周璟不知道那个女生的名字，只能顺着看嘉宾一个个的官宣照。 她一张张滑过，滑到一个黑长直齐刘海，画着细细的眼线的一个女生时停住。 她视线下滑——参演嘉宾：虞垚。 周璟努力回忆了一下当初于婉月给她看的舞台视频，好像就是这个女生。 停了两秒，周璟心底暗暗“啧”了自己一下，返回退出微博，并且直接划掉退出了微博的后台。 她屏幕朝下把手机盖在座椅旁，看向窗外。 她用力摇摇头，告诫自己，不要乱想，奇怪的想法走掉走掉。 * 事实证明，跟来本科学校医院的老师和未来研究生导师的聚餐不是个好的决定。 他们并不是随时都有那么多大山好侃，每当他们聊不下去冷场的时候，周璟都会被当作一个吉祥物作为话题续上。 两边老师都把她当作自己这边的晚辈，不客气地喊她感谢一下这个老师本科时的教导，或者时不时笑着让她给未来的导师预敬一杯。 周璟端着杯橙汁，脸上挂着得体的标准小辈笑容来回说着场面话，脸几乎都要僵掉。 桌子上摆的有酒有果汁，导师们也并不讲酒桌那一套，小辈同学无论男女想喝什么都自取。 贺念辰面前也倒了杯橙汁。 他端起杯子，淡淡笑着，瞧笑僵了脸被当成话题吉祥物的周璟被老师们东一句西一嘴的提着。 周璟面色不变，只在看向贺念辰那个方向的时候狠剜了他一眼，刚才关于对着流浪狗喊他名字的的心虚已然完全消失不见。 贺念辰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嘴角抿笑，又喝了口面前的橙汁。 “小璟同学长这么漂亮，有交男朋友了吧？” 这顿饭已经进程已经过了大半，周璟又被喊着敬了杨鹰一杯干巴巴说了好一番客套话后，刚准备坐下，就听到了眼科主任这句话。 她往下降落的屁股顿了下。 待她坐稳，停了一秒，抿唇答话：“没有男朋友。” “没道理啊，那肯定有不少我们学校男生追吧？” 周璟不自在拨了下刘海，老实回答：“是有一些。” 眼科主任得出结论：“那看来是小璟同学眼光高了？看不上我们学校的男生？” 周璟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这句话该怎么答。 餐桌上静默了一瞬。 杨鹰看了眼周璟的表情，帮她解围道：“小孩处对象看一个眼缘，哪有什么看得上看不上的，没遇到合适的罢了。” 周璟感激看向杨鹰，点头附和：“对对对，暂时没遇到合适的而已。” 那主任笑了笑，似乎也觉得为难到小姑娘了，没再提这个话题。 周璟松了口气，聚餐已经接近尾声，后面也没有人再喊周璟站起来表演尬笑调节气氛了。 餐桌上的男老师或者师兄，除了贺念辰，无一例外都或多或少喝了点酒。 虽然大家喝的都不多，但是陪同护送导师回酒店的任务还是落在了贺念辰头上。 出了包间门到了饭店大堂，周璟见外面送杨鹰回酒店的车开来，便转身和杨鹰道别。 “老师，下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啦。” 杨鹰点了点头：“去吧。” “那老师您这两天如果有工作让我做的话随时喊我，”周璟甜甜一笑，挥手：“老师再见！” 贺念辰刚出饭店和车的司机沟通好，回来的时候刚好撞见转身要离开的周璟。 他伸手抓住周璟的手腕。 饭店里开足了空调，有些冷，周璟在室内一直穿着长袖外套。 贺念辰拇指动了下，触到的是她棉质的衣袖。 “今天晚上有空吗？” 周璟脚步顿住，呆了下，余光偷偷瞥了眼正在看着他们两个的老师们。 “有……有空。” “昨天说好当导游陪我逛武汉的，”贺念辰停了一下，继续：“我今晚想去江滩看看，可以陪我去吗？” 26 第二十六条消息 这边人少，来这边…… 周璟的手心微微出汗。 周围一群人都安静下来, 等待着她的回话。 在这种被周围人注视的状况下，她的大脑一片浆糊，但感觉器官却开始变得敏锐。 她不可避免地注意视线余光里到眼科主任和杨鹰微妙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这就是合适的？看眼缘？ 周璟听到自己的声音传来。 “可……可以啊。” 贺念辰拉着周璟手腕的手松了松, 周璟感觉到手腕上的力度变小，刚想迈步想挣脱走掉就被他再次握紧拉回。 “那去江滩前顺便吃个晚饭吧，上次你请我吃食堂, 我还没有请回来, ”贺念辰勾了下唇, 松开她的手腕：“晚饭的时候江汉路见。” 周璟呆呆点了点头，匆惶离开。 贺念辰看着周璟走远的背影，笑了笑，转头看向老师们：“车到了。” 他坦然面对老师们探究的目光, 没有解释什么。 待贺念辰将杨鹰他们送回酒店，已经是下午点。 距晚饭时间还有几个小时，贺念辰索性也回了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完成早上导师分给他的一个任务。 贺念辰坐在靠窗的桌子边，手轻轻搭在键盘上，眼睛盯着屏幕, 断断续续地敲击。 这边窗户朝北，阳光并不能直射进来, 太阳不算刺眼，他便没有拉上窗帘。 夏日的下午懒散静谧，窗户外是临街的一个中学, 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上课或下课铃声传来。 贺念辰斜斜坐在椅子上, 每打一段字便要瞥一眼手机，待任务的一个小部分完成，他扫了下屏幕左下角的时间, 居然已经下午五点了。 平常半个小时能做完的东西他这次居然足足做了两个小时。 贺念辰哑然一笑。 效率低下得如此明显，他索性关了电脑，拿起手机，准备再等半个小时便出发。 “If yu e at fur ''''cl the aftern three ''''clck I shall begin t be happy.” “如果你在下午四点钟的时候会到来，那么我在下午点钟就会开始感觉到幸福。” 贺念辰站在窗边看向窗外的时候，脑子里突然蹦出《小王子》里的这段话。 他拿着手机的手指微动，又看了眼手机，时间才过去了十分钟。 贺念辰顿了顿，略思索了一下，拿起房间门卡，转身出门。 贺念辰出酒店时，刚好撞到对面的中学放学。 不少穿着校服的学生拖着行李箱在路上走着，下午的太阳依旧很晒，一些学生边拖着行李箱边拿着一些硬质的作业本扇风。 人行道上铺着的是一些有花纹的地砖，且年久失修，有些地砖已经碎裂，被行李箱拖着的行李箱轮子时不时撞击地面，一些偏瘦的女同学走得十分艰难。 正看着，贺念辰叫的网约车到了，他坐上车，透过防风玻璃瞥见一个校服女孩费力拖着行李箱的背影，思绪飘回了几年前。 * 高二上学期开学后的第一个假期。 贺念辰他们高中是寄宿制，仿衡中，一周一小假，周一大假。 小假只在周末下午放两个小时，这么短的时间大部分学生并不会回家，而只是会出校门在附近的商场随便逛逛，打发时间。 所以每次放大假时同学们带回家的东西总会格外的多，大部分学生都会拖着行李箱回去。 那天学校通往公交车站的那条路被圈起来维修，蓝色的施工牌拦得结结实实，别说车，就连走路也过不去。 刚放了学、需要从那个公交车站回家的学生只能换路，从学校对面一个沿湖小路绕到另一条街。 贺念辰并不乘坐那趟公交，他家就在湖边对面的一个居民区，一直是走这条路上下学。 他这天回家时，隔得远远地看见了拖着行李箱艰难前行的周璟。 湖边的路铺的是鹅卵石，坑坑洼洼，十分不适合行李箱这种小轮子前行。 这个时候虽已九月入秋，但天气依旧很热，他隔着好一段距离就看到了周璟后脖颈上亮晶晶的汗。 他犹豫了一瞬，略略思索，加快脚步准备追上去。 在他距周璟还有一段小距离时，身后一个穿着校服的身影从他身旁超了过去。 那男生一手夺过周璟手里的行李箱，拉着她行李箱转身面对着她后退走路，咧开嘴角笑容明媚：“是要去等8号公交吗？我帮你拿箱子？” 贺念辰看清了男生的脸，是一班的邹竞。 他眼睑微微耷拉了下，方才加快的脚步慢了下来。 贺念辰听说过两个班里他们两个的传言。 他脚步一慢，和周璟他们的距离拉得更远。 周璟箱子被抢走后，手伸上前够了下，好像是去抢行李箱的拖杆，邹竞没还给她。 他笑着又同周璟说了句什么，贺念辰没听清。 后来周璟也没再管他，她似乎是热得厉害，手掌轻轻打着扇，不再同他要行李箱。 邹竞也不再后退走路，转过身和周璟并肩沿着湖边慢慢往前走，时不时的转头和她说话。 刚刚放学，这条路上的学生并不少，贺念辰跟在他们两个后面算不上显眼。 他慢慢走着，看前面的男孩意气风发地和身边的女孩讲话。 邹竞又说了句什么，周璟嫌弃地偏头看向湖面，扯了扯嘴角，邹竞见状哈哈大笑，脊背微微颤抖。 贺念辰垂下了眼，脚步更慢，不再看他们。 又走了一段路，通向贺念辰家的分叉口到了，他走向通往自己家的小路前顿了一瞬，抬眼看了下已经走远的周璟。 邹竞还在说着话逗周璟开心，他头发被湖边的微风吹着，每根发丝都飞舞着青春张扬的气息。 贺念辰抿了抿唇，转身走了。 * “帅哥，前面有点堵车，你不急吧？” 网约车司机的声音把他拉出高中的回忆。 贺念辰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刚过。 他想了下，点开Q.Q，找到周璟的聊天框。 贺念辰：「我这边稍微有点堵车，可能晚会儿到」 贺念辰：「你想吃些什么，我先去预约，你到江汉路了的话直接去店里，不必等我」 周璟的信息回得很快。 周璟：「想吃烤肉！」 贺念辰在美团上找了家评分不错的烤肉店，预约了餐位给周璟，直接截图给周璟发过去。 停滞的车流终于动了起来，又将近二十分钟后，他终于到了江汉路。 贺念辰看着地图上餐厅的位置，给餐厅门口的接待服务员看了眼手机上的预约信息。 “你好，这边。” 贺念辰跟着引路的服务员上了层楼，在结构复杂的餐厅里拐了两下，看到了二楼靠窗的角落里正在等待的周璟。 和坐在她旁边的张度时。 贺念辰：…… 他眼睛微微敛起，脚步停了下，直接不客气道：“你怎么来了？” 张度时正要和贺念辰打招呼，被他这一句质问堵了回去，张了张嘴：“……我逛街的时候遇到了周璟同学，一个人玩挺没意思的，我想着都是同学，就跟着上来了。” 周璟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就刚刚，上来的前一分钟在楼下碰巧遇上了。” 说完她抬手给贺念辰示意了一下手机。 贺念辰查看了下消息，果然看见了刚刚周璟给他发过来的道歉和解释。 他略略看了眼，坐下，开口道：“那天周璟请我吃了食堂还逛了校园，所以我今晚说好要请她吃饭——” 贺念辰说到这，停了下，看向张度时，眼里的意思很明确：你怎么好意思坐在这里的？ 张度时试探道：“……那我们两个人A吧，这顿饭算成我们一起请周璟的。” 贺念辰被堵得闭了闭眼，没再理他。 他抬眼看向周璟，问道：“你点单了吗？” 周璟咽下刚刚喝下的水，点了点头：“点过了，你要不要看看你还要吃什么再点一什么东西？” 贺念辰看了看菜单，又勾了些，递给服务员。 餐桌上又安静下来。 服务员把刚才点的菜品用一个小车推过来，贺念辰端起小车上腌制好的肥牛，一片片铺在烤盘上。 周璟眼睛在两个人身上转了下，又端起水杯，低头喝了口水。 她沉默了下，深吸一口气，开话题：“江滩我没怎么去逛过，但轮渡我倒是坐过几回，我们一会儿去坐轮渡吧？” 贺念辰给牛肉翻了个面，点了点头：“可以，我听你的。” 张度时本要起身去拿烤肉酱，听到周璟的话后立刻转头：“哎我今天晚上本来也是要去坐轮渡哎，好巧！” 贺念辰拿夹子给周璟夹肉的手顿了下，眼睛里没什么温度，抬头看向张度时。 张度时不察，嘿嘿一笑：“那就一起咯。” 说罢他转身，去自助料理台拿调料去了。 周璟抿了下嘴，头慢慢低下，又端起水杯小口喝水。 这顿饭在奇异的安静中度过，待终于吃完，周璟松了口气，拿起包：“走吧。” 江汉路走到尽头再拐个弯就到了江滩渡口。 轮渡的票价很便宜，直接和武汉市的公交系统绑定，直接刷出行码就能过。 武汉江边两侧的夜景很美，岸边的高楼上的LED灯变换着不同的图案，樱花季是樱花飘落，现在五月的图案是鱼跃长江。 渡口这边的人很多，船还没靠岸，大家都挤在码头等待室这边站着等候。 周璟夹在贺念辰和张度时中间，安静等待船靠岸。 “轮渡来回一趟大概多长时间啊？”张度时隔着层层的人头看了眼闸门外远处的轮渡，问道。 周璟回忆了一下：“大概二十分钟？” “那应该快了，”张度时看了眼面前挤挤攘攘的人群，撸了撸袖子：“一会儿跟紧我，我在你前面给你挤出来一个好的观景位。” 贺念辰闻言嘴角扯了一下。 几分钟后。 “来了来了来了！” 前面声音传来，人群开始挤着往前挪动。 等待室通向轮渡有两个铁闸门，左边的闸门先打开，人群开始躁动起来，后面没被挤得动不了的人向左边凑过去。 周璟看张度时随着人群往前挤，正要跟在他身后往左边的闸门口移动时，手突然被身旁的人拉住。 贺念辰没看她，看向通向右边闸门口的路。 “这边门开了，人少，我们来这边。” 27 第二十七条消息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右边闸门开了之后, 本来往左边去的人群也有一部分分散开，往右边挤来。 人群拥挤地往前挪动，个个都想早些上船抢占一个好的观景位。 贺念辰反应得快, 在右边闸门刚开的时候就拉着周璟往前，所以挤在登船人员的前列。 周璟顺着人流，被贺念辰拉着向前。 她手指蜷曲着动了动，触到了贺念辰的手背, 微微出神。 贺念辰这次扣住的不是她的手腕，而是直接抓住了她的手掌心。 右边闸门人相对较少, 贺念辰拉着周璟走得很顺畅。 他俩已经登船, 周璟被贺念辰牵着拨开人流挤上轮渡的第二层, 上面站的更高, 视野会更开阔。 周璟脚步迈上楼梯台阶, 抬眼看向前面贺念辰的侧脸, 他嘴唇微微抿着, 看向前方，神色坦荡。 但她能感觉的到贺念辰牵她的手心微微潮湿。 周璟大拇指轻轻挪了下位置，轻轻搭在贺念辰的手腕内侧, 感受他汹涌的脉搏和心跳。 贺念辰在轮渡二楼船头找了个很好的观景位。 周璟在船头栏杆旁站定时，手还在贺念辰掌心里。 船头的风吹着, 一缕发丝轻轻扬起挠着她的下颌，有些痒。 她终于感受到一丝别扭, 手腕用力，想挣脱伸手捋一捋头发。 贺念辰感受到她挣脱的力道, 手下意识地紧了下，反应过来后才卸了力道。 他安静一瞬，开口：“抱歉, 刚人太多了。” 周璟不自在地伸手顺了顺被风吹散的头发，眼睛先是垂下，又撇开看向江景：“没事。” 贺念辰站在周璟旁边，看了她两秒也转开视线，目光移向对面大楼上变换的图案。 “很漂亮对吧？” 周璟吹了会儿风，心情舒畅，转头对贺念辰笑道。 贺念辰也偏头看向周璟映着船头桅灯亮晶晶的眼睛：“嗯，很漂亮。” 周璟拿出手机自拍了两张，随口问：“今天开完会老师有说你们什么时候回吗？” “这两天吧，”贺念辰顿了顿：“快的话明天，最慢也就后天。” “啊？” 贺念辰笑了笑：“毕竟是来出差的，不是跟西双版纳一样公费旅游。” “那你明天——” “应该没什么空，老师的意思好像是要把事情做完尽快回去，毕竟回上海之后也还有的忙。” 周璟张了张嘴，停了好一会，才开口：“那有什么我帮的上忙的地方你们随时喊我。” 贺念辰笑着点了点头。 空气又安静下来。 过了片刻，贺念辰开口：“你们毕业典礼是什么时候？” 周璟翻了下手机上记录的日程表，回道：“六月十号。” 贺念辰偏头看向旁边的周璟，她双手撑着栏杆托着下颌，神态舒展，正歪着头看江对面楼上的LED大屏。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屏幕上的金鱼跃入水中溅起一片水花。 沉默了片刻，他开口道：“你们学校的毕业典礼外人可以去吗？” 周璟闻言怔了一瞬，慢慢转头看向他。 轮渡上游客们的喧闹声似乎消失不见，耳边只剩刚才贺念辰那句话。 外人可以去吗？外人是谁？ 贺念辰察觉到周璟的视线，也转头看向她。 他看到周璟张了张嘴，耳边女孩轻轻的，有些结结巴巴的声音传来：“可……可以啊。” 贺念辰笑了笑，摸了下周璟的头：“知道了。” * 下了轮渡后，周璟依旧没在拥挤的人群中找到张度时。 她下船后略张望了下，停了停，拿出手机给张度时发消息。 微信传输助手：「你人呢，我们下船后没看到你」 微信传输助手：「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你要回吗」 那边很快回信。 张度时—三院眼科：「回，我酒店在汉口站附近」 周璟暗暗松了口气，迅速打字。 微信传输助手：「那我们不顺路」 微信传输助手：「我们就先走啦」 说罢她放下手机，抬头看向贺念辰：“走吧，他不顺路。” 他们晚饭到现在一直都在走路，回程便直接打了车回去，先去学校送周璟再回贺念辰的酒店。 这会儿路上没什么车，司机的车开得很快。 车上很安静。 贺念辰看着歪头呆呆看向窗外不说话的周璟，刚张了张嘴，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抬手接起：“老师。” 周璟闻言转头看向他。 贺念辰说的都是一些学业上的事情，提了句今晚会把文件交过去，又应下确认了遍明天的任务安排。 周璟出神，他这次的确像他说的是出差不是旅游，还蛮忙的。 那他还有空让自己陪他坐轮渡？ 周璟眼睫轻轻眨了下。 学校很快到了，周璟和贺念辰道了再见，开门下车，转身离开时又被他拉住。 他解锁拉手腕这个动作之后好像就拉个没完了。 周璟无奈回头：“怎么了？” 她想开口问，明天他不是没什么空吗？难不成还想让自己陪着逛哪里？ 贺念辰右手捞起后座椅上的包递给她：“包忘拿了。” 周璟即将出口的话堵在喉腔里。 “……谢谢。” 校门通向宿舍的路上有一排长长的行道树，路上没什么人，清凉的月光映着暗淡的路灯照着周璟回宿舍的路。 周璟提着包慢悠悠走着，她步伐轻快，嘴角挂着抹淡笑。 快回到宿舍时，她突然想起，拿起手机看了下日期，今天是五月十四号，那么离毕业典礼那天就还有二十六天左右。 周璟自言自语：“二十六天。” “什么二十六天？” 刚下楼买了零食的张琰琰从周璟后面窜出，胳膊搭上周璟的肩膀，问道。 周璟被吓了一跳，缓了一下，把张琰琰的胳膊从她肩膀上扔下来：“没什么。” 回寝室后其他三个人没怎么盘问她白天干了什么，只是略打量了下她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周璟松了口气。 第二天醒来周璟就看到了贺念辰发来的消息。 贺念辰：「今早老师宣布了下，我们今晚回上海」 周璟看到消息愣了下。 还真这么急啊。 她回神，给贺念辰回信息。 周璟：「好」 周璟：「工作顺利一路顺风」 周璟下床洗漱完回来查看手机，又有新消息进来。 贺念辰：「老师说，回上海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就会给我们放个大假」 看到这条信息后，周璟脸上不自觉挂了抹笑。 她转身，后靠斜倚在桌子上，把弄着手机打字。 周璟：「然后呢？」 这时孟雨婷也下了床，周璟听见动静不经意抬眼看向她，嘴角的笑还没收起，眼睛里潋着亮晶晶的神色。 孟雨婷：…… 她摇了摇头，重重叹了口气，捞起牙刷杯子走向卫生间。 周璟：…… 周璟嘴角抿着的笑意僵了一下，她揉了揉脸，努力恢复正常。 她扔下手机的一瞬间那边又进来了消息。 贺念辰：「没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孟雨婷洗漱回来瞥了她一眼，无语道：“注意点，颧骨升天了。” 周璟抿唇，抬眼无辜看向她。 * 接下来两天都没什么事，周璟依旧在宿舍每天晚睡晚起等待毕业。 唯一不同的是她在杨鹰这里刷过几次脸，开始被特殊关照。 他会时不时地让贺念辰发两篇论文过来，要求周璟精读并做笔记定时提交。 所以周璟的日常生活多了要自学医学统计学还要了解各种数据分析方法，及遇到不会的问题打包问贺念辰。 贺念辰离开武汉的第三天，周璟刚看完一节课，随手看了下旁边的手机，就看见贺念辰又有新文件发过来。 周璟上篇论文还差大半没看完，看到又有新文献过来后一个脑袋两个大。 她深吸了一口气，点开。 是一个数据资料转档申请书。 周璟：「？」 过了两分钟，那边发来解释。 贺念辰：「你今天有空吗」 周璟：「有空，怎么了」 贺念辰：「杨老师说想让你帮个忙把这个文件打印一下」 贺念辰：「需要你帮忙去上次医院眼科主任那里签个字盖个章，然后寄过来」 贺念辰：「你方便吗」 周璟正听课听得头痛想出去放风，连忙答应下来。 周璟：「方便方便，我这就去」 说罢她立刻换了衣服，简单涂了个防晒，戴上帽子拿上包就出了门。 半小时后。 她之前有来这个医院见习过，熟门熟路，直接来到眼科住院部医生办公室找主任，结果被办公室的值班医生告知今天主任上门诊。 周璟只好又找到门诊楼的眼科诊室，外面等待区人很多，都是等着叫号的患者。 她看了眼里面正在接待患者的主任，犹豫了下，还是敲了门进去。 周璟站在旁边安静等待主任开医嘱及给患者嘱咐日常生活注意事项。 “好了好了张主任，我知道了，我会记得摘美瞳的。” 张主任看她不耐烦，也没再继续唠叨：“行了，这次复诊完回去好好滴眼药水，没其他什么症状的话就不用再来了。” 他说罢，转头看向周璟，反应了一秒：“哎你不是杨教授那学生吗？你来有什么事吗？” 周璟拿出包里打印好的文件，简单给他解释了一下。 张主任接过文件看了眼，拿起桌子上的笔在纸的右下签名。 那来复诊的患者女孩看张主任埋头签字，便起身道：“那主任您忙，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哎，你等一下，”张主任签完字抬起头：“你刚不是问你上次见过的你那高中同学嘛。” 他拿笔指向周璟：“是叫什么贺念辰？这个小姑娘是他未来同门，好像也是你们高中同学，你想问什么可以问她。” 28 第二十八条消息 他喜欢的人是谁呢…… 周璟本来安安静静站在旁边等主任签字盖章, 突然被点名之后愣了—下。 她反应了一秒，转头看向那女孩。 女孩刚一直戴着鸭舌帽坐在诊桌前，脸被帽檐遮着，直到主任手指向周璟, 女生抬起头, 周璟才注意到她的脸。 因为今天是来医院就诊, 她素着张脸没化妆，虽依旧张扬明艳, 但其实和舞台妆有不小差别。 周璟注意到了她的唇钉, 和前两天在微博看过的那张海报上女生的唇钉重合。 她认了出来，是虞垚。 虞垚听到张主任说周璟也是他们高中同学，来了兴趣, 仰头问道：“你也是安陆市明德中学的？” 周璟朝她点了点头。 虞垚扬眉笑了下，单手托腮看向周璟：“既然和贺念辰是同门, 那我们是一级的咯，你几班的，有没有看过元旦晚会我在二班跳舞？” 周璟眼皮轻动了下，摇了摇头：“没有，我是—班的。” 张主任这时候也盖完了章，边把文件递给周璟边看向虞垚，笑着指责：“—个女孩子天天把追去男生班上跳舞的事情挂在嘴边，知不知羞？” 虞垚扬头反驳：“我挂嘴边才证明我早就不在乎啦，这有什么好避讳的。” 她皱了下鼻子，解释：“我那支舞练了很久, 觉得自己跳得很好，就是想问问这个漂亮妹妹看过没有而已。” “我没看过但是有听说过，”周璟把文件放回包里, 略回忆了—下，笑了笑接话：“当时你很有名。” 虞垚闻言看向周璟，惊喜：“是吗—一” “行了行了，”张主任看虞垚还有继续长聊下去的**，挥了挥手嫌弃打断：“要聊出去聊，别影响我接病人。” 虞垚撇了撇嘴，起身亲亲热热揽住周璟的胳膊，出了诊室。 “你真的听说过吗？他们都是怎么说我的？有说我跳舞跳得好的吗？” 周璟的胳膊被她抱在怀里，肩膀上女孩的头靠近凑过来，仔细感受还能感觉到上臂后侧压着的柔软的胸脯。 鼻周都是她身上小苍兰香水味，周璟脑袋略微有些晕乎乎：“有……有的。” “我就知道！我可是练了很久很久。真可惜你不是二班的没看到，”虞垚先是嘴角翘起，又顿了下，补充：“不过贺念辰也没看，啧，反正亏的人是他不是我。” 周璟张了张嘴，不知道这时该接句什么。 虞垚又陷入回忆：“其实也是我当时死缠烂打，他—早就跟我说过很多次他有喜欢的人了，我听了但是没放心上，后来被年级主任从他班上赶出来觉得丢人才放弃的。” 周璟被她身上的香味包裹，脑子还迟钝着，就听到了那句“喜欢的人”。 她转头看向虞垚，眼睛还未聚焦：“啊？” 虞垚眉尾轻抬：“不然你凭什么觉得我追不到—个贺念辰？” 她又看向周璟，抬手戳了下周璟的脸颊：“你好可爱，要不要老同学中午—起吃个饭，我请你。” 周璟正要回答，虞垚包里手机铃声这时响了起来。 她皱了皱眉，翻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后嘴角耷拉来下来，声音拉长：“喂一一” 周璟胳膊从她怀里解放出来，垂着眼，站在原地等待她接电话。 “嗯，已经复诊完了，好了好了知道了这就回，好的我不会乱吃东西的，我保证，这次真不吃了你放心吧。” 那边终于交代完，虞垚挂断电话，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经纪人的电话，今天可能不能请你了。” 周璟也听出了她是想拿自己当借口背着经纪人偷吃东西，忍笑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说着，她们已经走到了医院门口，周璟叫的网约车到了。 虞垚拿出手机和周璟交换了联系方式，和她道别：“今天碰到你很开心，有时间可以来看我演出！” 她对着周璟眨了眨眼睛：“把高中没看的那次补上。” 周璟坐进车里，弯了弯眼角，答应下来：“好。” 车门关上，随着站在路边挥手道别的虞垚一点点远去，周璟弯着的嘴角慢慢一点一点地落下来。 贺念辰高中的时候有喜欢的人吗？ 她头斜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往后飞逝的景色。 为什么没听于婉月说起过？ 她掏出手机，打开Q.Q，找到贺念辰的消息栏。 刚刚她去找眼科主任盖章的时候贺念辰又发了消息来，是文件寄送的地址和收件人信息。 周璟刚点开他的对话框，那边似乎有感应似的，又有消息接连进来，周璟安静地靠在车窗上，看信息一条—条弹出。 贺念辰：「刚我看了下武汉今天气温34度」 贺念辰：「我记得你不喜欢晒太阳，这个文件不急，可以等下午不那么热了再去」 周璟手指悬在输入框上停顿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心里莫名其妙有点堵，不想说话。 周璟索性直接熄灭了手机，继续斜靠在车窗上看太阳下路边后退的行人。 她脑海无数个想法升起又落下。 其实这样挺矫情的，高中时候的贺念辰喜欢过谁和现在的贺念辰没什么关系。 但周璟还是忍不住想象，忍不住去一个一个排除。 他喜欢的人是谁呢，是二班经常被读作文很有气质的那个女生？还是二班那个头发细软看起来很甜的女孩子？ 总不能是自己吧？ 周璟自嘲地想，他连发了这么久的文件助手是自己都没发现，怎么可能？ 在西双版纳遇到前，周璟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应该就是—个没怎么说过话的隔壁班普通女生。 周璟嘴巴抿了抿，又看了眼贺念辰发给她的信息，烦躁地合上了，准备心情好—些再提起精神回话。 她回到学校之后直接把文件照着贺念辰给的地址寄出，周璟顺口问了—嘴什么时候能到。 顺丰的工作人员说文件类的寄件，快的话明天上午就能到对方手里。 周璟闻言点了点头，顺路买了饭回到宿舍。 她刚打开饭盒，手机里微信视频电话的声音响起。 周璟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提示，接起：“妈一—” 刘香茹那边也在吃饭，嘴里的一口米饭咽下后：“你们考试考完了吗？” 周璟撇了撇嘴：“你什么记性啊，前天打电话的时候才和你说过已经考完了。” “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啊？” 周璟夹了口菜：“毕业典礼结束吧，六月十号。” 刘香茹那边像是吃完了，边整理碗筷边开口：“那你这段时间都干些什么啊？” “没什么事，就在宿舍里等毕业呗。” 刘香茹闻言“啧”了声，刚想开口，被周璟抢了先：“找点事情做别让自己闲着，我知道啦，说八百遍了。” 刘香茹扯了下嘴角，没理她，把碗筷收到厨房后把手机立在橱柜上，开始刷碗。 周璟就把视频开着也立到—旁，准备边开视频边吃饭。 她找手机支架时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那次贺念辰送的花果茶，默了默，扒了两口饭后开口道：“妈，我高中时候的杂物都还在储物间里放着是吧？” 刘香茹擦了擦手：“都给你收着呢？怎么了？” 周璟抿了下嘴唇：“你去储物间拍—下呗，我想看—眼。” 刘香茹闻言没说什么，直接出了厨房走向储物间：“看什么，是要什么东西吗，需要给你寄过去吗？” 周璟指挥：“最左边那个橱柜，打开，对，然后拍—下最后那个格子我看—眼。” 刘香茹照做。 屏幕上，那顶灰色毛线帽整整齐齐被收在一摞书上面。 刘香茹随手翻了下那格子里的书：“找到了吗？啧，我说你这东西，该丢得就得丢，等过几天毕业了又—大堆东西要寄回来，这间屋子要放不下了，全都是你的东西……” 周璟安静听她讲话，待她终于停住，轻声道：“妈，我明天想回家。” 刘香茹手上的动作顿住，看向屏幕里的周璟：“怎么突然想回家了？” 周璟垂头敛了下神色，调整了—下，抬头看向屏幕弯唇笑道：“我东西太多啦，反正现在天天在学校呆着也没什么事，先回家—趟带回去—些，毕业的时候也能少寄一点。” “行，回来也行，”刘香茹拍了拍手笑了下：“明天什么时候回来？我让你爸给你买菜去。” “下午到家。” 因为第二天早上要早起收拾行李，这天晚上周璟早早就睡了。 她梦到了高中时候的贺念辰。 梦断断续续没有逻辑乱七八糟，一会儿是某次高时候贺念辰领誓词升旗宣誓，一会儿是她和贺念辰在一个昏暗的不知道哪里的房间共享一个耳机听歌。 甚至有一段她看见贺念辰给她的雪人戴帽子时，那雪人突然动了起来，变成了白雪公主，不停地说冷要贺念辰把羽绒服也脱给她。 周璟看见那雪人树枝变成的手臂伸向贺念辰时一下子被吓醒，好长时间才缓过来神。 她看了下时间已经9点，直接下床不睡了，开始收拾行李。 尽管前一天晚上已经和室友们说过要早起，她依旧努力轻手轻脚尽量不吵醒大家。 待东西全部收拾好时间已经是中午，寝室其他人也都已经起床，周璟随便吃了包吐司，和张琰琰她们道了别，便提着行李箱赶往火车站。 在车上，周璟无聊，又点开了手机。 昨天贺念辰发来的消息她还没回，上午又有新的消息进来。 贺念辰：「我们这两天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放假时间可能会提前」 中间过了两个小时。 贺念辰：「图片」 贺念辰：「文件已经寄过来了？」 周璟沉沉叹了口气，手指悬在屏幕上，停了许久。 她还是没调整好心情回复精神稳定不带情绪的文字。 但是贺念辰没做错什么，她不应该、不可以一直晾着他。 周璟犹豫再，长按单条消息挨个回复。 周璟：「哦，知道了」 周璟：「嗯」 29 第二十九条消息 不知道……你问他。…… 周璟拖着两个大行李箱, 刚出站就看到了在出站口等着的周海承和于婉月。 她把行李箱递给快步向她走来的周海承，简单喊了声“爸”。 然后她眼睛转向跟在周海承后面过来的于婉月, 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于婉月看着只吃了一包吐司拎着两个大行李箱赶了一上午路的周璟, 眉头皱了下，将周璟身上挂着的背包也卸了下来。 “你回家居然都不和我讲一声。要不是我今天出门扔垃圾，碰巧遇到了叔叔去接你，我现在都不知道你回安陆了。” 周璟看着脚下, 开口：“是突然决定回来的, 有点仓促, 就没来得及和你讲。” 于婉月听罢也没在乎：“不管, 今天好不容易我妈没在家，我今晚要在你家吃饭。” 周海承闻言看向于婉月笑了笑：“行, 小月今晚来我家吃, 叔叔今天可是要做一大桌菜的。” 于婉月仰头看向周海承乖乖一笑：“谢谢叔叔！” “自你开学后都没人陪我玩了, 天天被我妈关在家里学习, ”于婉月上前, 蹭了蹭周璟的胳膊：“今晚你来我家住好不好？” 她没等周璟回答, 直接看向周海承：“叔叔, 好不好？” 周海承自然笑呵呵应下。 周海承一到家, 把周璟的行李放下后就钻进了厨房准备晚上的菜。 于婉月随着周璟去了她的房间门，坐在床上边看周璟收拾归类行李，边絮絮叨叨抱怨她妈逼她考编的事情。 周璟手上忙着, 时不时附和两句, 等于婉月把苦水倒完时她行李也差不多收拾完了。 她东西归整完突然闲下来, 站在房间门里默了默，就想起了那顶帽子。 周璟没管口干舌燥出去找水喝的于婉月，直接转身去了储物间门, 按记忆里的位置把那顶帽子找了出来。 这顶帽子已经放在这里好长一段时间门，即使在橱柜里好好保存着，表面依旧落了层薄薄的灰。 于婉月端了杯水走过来，倚在储物间门的门框上看周璟轻轻掸那灰色毛线帽，疑惑开口道：“这不是你之前在我们高中墙上挂过失物招领的毛线帽吗？怎么现在突然把它翻出来了？” 周璟眼睑微微耷拉，安静了两秒，组织语言正想开口解释时，厨房里周海承的声音传来。 “小璟小月，出来吃饭了！” “来啦叔叔！” 于婉月闻言立刻应声，从斜靠着的门框上直起身，转身跳着走向餐桌。 周璟即将开口的话被打断，默了默，将方才掸干净的帽子放到自己房间门书桌上，看了两眼，也迈步去向餐桌。 这是周璟考上研究生之后第一次回家，周海承准备的一大桌菜颇有些准备庆功宴的意味。 五月下旬正是小龙虾上市的季节，周海承做了一大盘麻辣小龙虾，周璟上一只虾还未吃完下一只虾就已经剥好被周海承放进碗里。 他还很雨露均沾，周璟一个于婉月一个最后再给刘香茹女士夹一个。 周璟看他一顿饭自己没吃多少全忙着喂别人，忍不住开口道：“爸，您快别忙了，我自己会吃的。” 周海承不听，又盛了一碗藕汤端到周璟面前：“伺候我家研究生我乐意嘿！别管。” 周璟看着周海承笑眯眯的脸，心里那些郁闷情绪都散了些，接了过来，拿勺子浅喝了口，仰头看他笑：“好喝。” 吃完饭，周璟刚进厨房想帮刘香茹收拾碗筷，被周海承赶了出去：“去去去，找小月玩去吧，我刚和你妈说过了你今晚去小月家住，就别管这些了。” 周璟抬起的手顿了顿，笑着拉长声音：“好——” 说罢她叫上于婉月直接出了门。 于婉月和周璟住在同一个小区不同单元，小时候就来回串门，且也经常换着去对方家住。 周璟刚下楼，兜里的手机就振动了下。 她把手从于婉月怀里抽出，拿手机查看消息。 贺念辰：「图片」 图片内容是层层高楼间门隙中的一牙弯弯的月亮。 周璟也抬头看了眼，现在是农历的月底，月亮只剩细细的一抹，斜斜挂在天边。 别人都爱拍满月，他拍残月。 虽然这很莫名其妙，周璟的情绪又不可控地低落下来。 于婉月注意到周璟周围的散发的气息一下子变得沉闷，抬手揉了下周璟的头：“你怎么啦？” 周璟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沉沉出了口气，看向于婉月：“你今天说你妈今晚不在家？” “对啊，她外地出差去了，后天才回来。” 周璟听罢，拉着于婉月转身向小区外走去。 脚步急转，于婉月被拽得一踉跄：“干嘛？” “买酒，已经好久没跟你一起喝酒了。” 周璟在便利店打包了一大袋零食，果酒汽水都买了不少，打包提回于婉月家客厅。 她们将茶几上的东西清干净，零食拆了铺开，又拿两个杯子用汽水兑酒，直接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看电视。 于婉月注意到周璟的情绪不对劲，刚开始没问什么，待好几杯酒下肚之后才抱着躺在她腿上的周璟，捏了下她的脸颊：“现在和我说吧，到底怎么啦？” 周璟举着手机，一条一条往上翻她和贺念辰的聊天记录，没答话。 她翻到那张黄鹤楼前和贺念辰的那张合影，点开放大，看着照片里贺念辰转头看向她的侧脸。 他也曾这么专注地看着她们高中里的另一个女孩子吗？ 于婉月看她不说话，又戳了戳她的额头，问道：“刚才楼下你手机里的那条消息是谁发的啊？” 周璟沉默了几秒，在她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黏糊糊的鼻音出声。 “贺念辰。” 于婉月闻言愣了一下：“啊？” 周璟撅了下嘴：“……今天下午储物间门的那个帽子是贺念辰的。” 说罢，停了几秒，她从于婉月的腿上爬起来，又倒了杯汽水兑的酒灌进肚子里。 周璟坐在地毯上，手肘撑在茶几上托着脸颊，眼睛迷离，侧脸看向于婉月打了个小小的酒膈。 于婉月还呆着：“……你说你高中找了好久那个帽子主人，是贺念辰？” 周璟还趴在茶几上，点了点头。 于婉月反应了几秒，又看向周璟：“那你现在这是……？” 周璟努了下嘴，嘴硬道：“我怎么了？喝个酒而已，我之前和你一起喝过多少回了。” 于婉月“啧”了一声：“你可太不对劲了周璟。” 周璟偏过头趴着不看她。 于婉月撇了撇嘴，又喝了小半杯酒进去。 周璟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头又转了过来，趴着看向于婉月：“我之前跟你说过文件助手的事情吗？” 于婉月这杯酒兑得度数颇高，上了头，她又给周璟倒了一杯，迷迷瞪瞪：“什么文件助手？” 周璟从桌子上撑起身，把手机微信里贺念辰的聊天框找出来，递给于婉月：“给你看。” 周璟接过于婉月递来的酒，舌头已经被酒精微微麻痹，抿了一大口进去。 “他个蠢蛋，把我当成文件助手发了好多文件来。刚开始的时候我怕他在导师面前告我黑状不敢说，结果一直拖一直拖拖到现在……” 周璟撑起的身体又瘫回了茶几上，眼神迷离抬眼看翻看她聊天记录的于婉月。 过了片刻。 “你喜欢他。” 周璟努嘴：“我没有。” “呵，”于婉月跪坐在地毯上，将周璟手机倒扣在茶几上，轻哼了声：“少装，你好久之前就和我说过对贺念辰这个人有意思。” 周璟晕晕乎乎，仔细回忆。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周璟赌气不说话，又直起身子灌下一杯酒。 于婉月身子一歪也趴在了茶几上，懒懒开口，声音断断续续：“喜欢……就喜欢了呗，这有什么……好嘴硬的。” 周璟趴在于婉月的旁边，头埋在手肘里，没说话。 许久。 周璟黏黏糊糊的声音从叠在一起的手臂里传来：“贺念辰高中的时候到底喜欢谁啊？” 于婉月趴在茶几上几乎要睡着了，迷迷糊糊接话：“什么喜欢的人……” 周璟埋着的头费力抬起，转头看向于婉月：“就……就是他高中喜欢的人啊……” 于婉月已经意识不清：“不知道……你问他。” * 上海。 贺念辰刚从实验室回来，安静坐在桌前看他和周璟最后的聊天历史消息。 他在实验室回宿舍路上抬头看到那弯月亮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周璟这时也会在看月亮吗”。 但她没回话。 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不怎么回消息了。 贺念辰手指悬在输入框内，想再说些什么话，分享日常或者关心学习，无论什么都好，只要有话说就好。 这种不回话的感觉让他恐慌。 编辑好的“你现在在干什么”几个字还未发出，他手机顶部有一个视频弹窗进来。 贺念辰点进去，看见页面的瞬间门呼吸滞住。 是绿色的微信传输助手头像 他屏住呼吸，手指悬在那绿色的接通键上，缓缓落下。 屏幕里的女孩趴在茶几上，脸颊被酒意熏得通红，微闭着眼没说话。 “周璟？” 女孩听到声音，慢慢睁开眼睛。 她晕乎乎的，视线都无法聚焦，眼底潋着酒精晕染出的水光。 “贺念辰，你到底喜欢谁啊？” 30 第三十条消息 和一个醉鬼较什么劲…… 静谧的房间里, 几顶小射灯嵌在天花板上，发出暖黄色的光，笼罩在贺念辰手中轻握着的手机上, 屏幕微微反光。 他看着画面里迷迷瞪瞪面颊晕红的周璟, 眼睫轻轻颤了颤。 她周围的陈设不像是在宿舍，反倒像是在谁家的客厅。 周璟手机拿得很近，几乎贴在脸上，能看清她呼出的热气在玻璃制茶几上结出的水雾，随着她的气息铺开又退去。 贺念辰屏住呼吸, 伸手轻触了下屏幕上她的红彤彤的脸颊。 他手指落下的一瞬间，周璟染着酒意的眼睛又忽的闭上，在手肘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趴着，嘴上轻轻嘟囔：“贺念辰……你喜欢的人是谁啊……” 贺念辰闻言手指顿住，眼睛微微眨了下。 他沉默了两秒, 看着屏幕对面醉得毫无防备趴在桌子上晕乎乎的女孩，将多年来的心事招供, 轻声开口：“周璟。” 空气静默。 手机另一边只有电视机的背景声音传来。 周璟依旧趴在桌子上，没有睁眼，眉头皱了皱。 贺念辰没敢说话，他几乎忘了呼吸，沉默着等待对面女孩给他的陈白下最后判决。 许久。 久到贺念辰手指扣紧手机，心脏先是加速又已趋近死寂。 周璟才费力睁开眼睛, 不适地动了动, 直起身子看向屏幕, 迷迷瞪瞪疑惑开口：“？叫我干嘛……？” 贺念辰：…… 他顿了两秒，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和一个醉鬼较什么劲。 周璟跪坐起来, 手机随手扔在茶几上，这个角度贺念辰只能看见她倒过来的下巴颏。 她头垂了下，皱着眉毛费力摇了摇头，似是渴了，随手抓起桌子上的杯子拿起便往嘴里灌。 杯子中的液体刚入口，她就被刺激得咧了咧嘴。 贺念辰看她被酒辣的呲牙咧嘴，眉头皱起：“你现在在哪里？身边有人吗？” 待被那口酒刺激得缓过神，周璟趴着看向手机，认真道：“我现在在朋友家呀。” 见她只回答了一半问题，贺念辰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遍：“那你身边现在都有谁？” 周璟依旧趴着，偏头看了下身旁的人，老实回答：“有于婉月。” “那好，你现在让于婉月接电话。” “哦，”周璟摇摇晃晃捡起手机，将摄像头对准睡着了的于婉月，揪了下她的耳朵：“起来接电话。” 于婉月口齿不清嘟囔了句什么，拂掉周璟揪她耳朵的手，转了个方向继续趴在茶几上睡觉。 贺念辰：“……” 他认命开口：“行了，别让她接了。” 周璟“哦”了一声，将手机拿了回来，摄像头对向自己，呆呆看着摄像头安静没说话。 “你为什么——” “我想喝——” 两个人声音都停住。 贺念辰顿了顿，开口道：“你先说。” 周璟眉头皱得更紧：“我好渴，好想喝水。” “你把摄像头转到后置，我来帮你看看。” 周璟听话打开了后置摄像头，听贺念辰的话找到厨房，在橱柜里摸出杯子，听他指挥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待她喝完，贺念辰的声音又传来：“现在舒服些了吗？” 周璟拿起刚随手放在橱柜上的手机，将镜头又转回前置，手机拿得极近，垂着眼没说话。 贺念辰看着她轻皱着的眉头，低声哄道：“去找一下卧室好不好，睡一觉醒来就舒服了。” 周璟吃了晚饭后又塞进不少零食，刚刚吃进去的食物已经几乎漫到了嗓子眼，站起来走了两步之后胃里愈发翻江倒海。 她听贺念辰的话摇摇晃晃迈步走向于婉月的卧室，眉头越皱越深，路过卫生间时终于忍不住转身冲了进去。 贺念辰屏幕里的画面剧烈晃动，他听到了“咚”的一声，周璟跪坐在了卫生间的地面上。 画面里她的镜头正对着一个白色的什么东西，他看不太清。 “周璟？？你还好吗？” 周璟趴着马桶边，吐了好一会后开口道：“我没事。” 贺念辰叹了口气，声音低下来：“吐完漱下口就去睡觉好不好？” 周璟撑着马桶边，艰难起身：“好。” 贺念辰刚想开口嘱咐她慢一点，屏幕里的画面就迅速晃动，“嘭”的一声落到了什么地方。 画面变得模糊，对面传来了滋滋啦啦的抽水声，同时周璟越来越远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我这就去睡觉……” 再过了十几秒，屏幕上弹出对方信号不好的提示，随即通话被自动挂断。 贺念辰：“……” * 第二天早上。 周璟揉了揉宿醉后还有些痛的头，撑着无力的手臂坐起。 她摸了摸枕头边，想找手机看一下时间。 周璟爬到床的另一侧，翻遍了床头，手机没找到，反而看见了在床和飘窗夹缝里床边毯上睡着的于婉月。 周璟：…… 她趴在床上探下身，轻戳了下她的脸，于婉月皱了下鼻子，没醒。 周璟看着睡成猪的于婉月撇了撇嘴，没再管她，转身去了客厅。 看到客厅战况的一瞬间周璟屏住了呼吸。 片刻，她沉沉地叹了口气，认命找到昨天装零食的塑料袋开始打扫卫生。 周璟清干净桌子上的零食袋子后，于婉月也醒了过来。 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没转头，直接问道：“你们家的垃圾袋呢？还有抹布，拖把都拿过来。” 于婉月看到茶几上的酒渍后也深吸一口气，连忙转身去卫生间找抹布。 片刻。 卫生间的声音传来：“小璟！！” “？”周璟转身看向卫生间方向，高声问道：“怎么啦？” “你快快快过来！” 周璟皱眉疑惑，放下手机的垃圾袋，走向卫生间。 于婉月惊恐看向马桶：“这是你的手机吗？？” ？ 周璟快步走过去，看向马桶里，随即眼睛瞪大。 她先是下意识地手伸向手机，后一秒，伸出去的手生生顿住。 于婉月同情看向她，从洗手台下的柜子里找到一个垃圾袋递给周璟：“用这个。” 幸而周璟离开马桶就会按下抽水键这个肌肉记忆还在，所以她的手机并没有在呕吐物里泡上一夜。 但现在的情况也并未好到哪里去。 周璟手套着垃圾袋，拿着擦干净了的手机长按开机键。 手机持续黑屏，没有反应。 于婉月犹豫：“你……还要修吗？” 周璟眉头皱紧，大拇指和食指捏起手机，拿远凝重地观察了一下，试探道：“……如果我说要去修呢？” 于婉月立刻和她划清了距离：“那你以后用这个手机的时候离我远一些。” 周璟未套垃圾袋的那只手撑住额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认命：“我换。” 于婉月闻言松了口气，追问：“你是怎么做到把手机丢马桶里的？” 周璟皱眉，努力回忆了一下，几秒后放弃，摇了摇头老实道：“不记得了。” 于婉月嗤笑：“回回喝回回断片，人菜瘾大。” 周璟眉毛猛抬，看向于婉月：“今早睡在地上的人是谁？” “哼你还说，”于婉月拍了下周璟的头：“在我家喝酒睡我的房间，居然自己爬床拉都不拉我一下，我昨晚在客厅睡到手麻，爬起来看到你在床上睡得正香气死了。” 周璟又努力回忆了一下，实在想不到自己是什么时候爬的床了，只好作罢转移话题，讨好笑道：“好啦好啦，我们快收拾吧，收拾完出门扔垃圾，然后直接去我家吃饭，我顺便看一下能不能趁机要钱买手机。” * 下午饭桌上，周璟没敢说昨天喝酒的事情，只说手机意外坏了，旁敲侧击要钱。 周海承答应得很痛快。 这其实在周璟的意料之中。 周璟是她这代小辈里第一个研究生，据刘香茹说，自周璟被拟录取之后，周海承在他的一群朋友里得瑟了一个月有余。 网上买手机的话需要一些时间，周璟下午直接同于婉月跑了实体店。 周璟在手机店里将手机拆了封，把从旧手机里拔出来的电话卡插上试了下。 没有信号。 周璟反复试了好几次，新手机依旧识别不到插进去的SIM卡。 她无奈，只好又回家拿上身份证去附近的营业厅补办电话卡。 当初办卡的营业厅离周璟的小区只有一条街的距离，故而她们就没再骑电动车，直接走路过去。 到了营业厅，前面有个雄壮的背影正在办业务，周璟看了两眼忙碌的工作人员，在房间里寻了个凳子，安静坐在那人身后等待。 “就这些就办好了是吧？” “对，可以走了，”工作人员忙完看向周璟，招呼道：“美女你办什么业务？” 周璟应声抬头：“哦，我来补办电话卡。” 前面那雄壮的身影转身，看到周璟，顿了一下，开口道：“……周璟？” 周璟疑惑转头，看向那男人的脸。 周璟虽一直很不愿意承认，但她的确有些脸盲。 可是这次，她谨慎地在脑海中搜索又搜索，反复确认了好些遍，她好像真的不认识这人。 “……你是？” “我啊，陆江。” 方下颌，两条健壮的胸锁乳突肌衬得脖子比脸粗的男人拍了拍壮硕的胸肌，声音洪亮：“前几天我们还在微信上说过话的，恭喜你考上研究生啊。” 31 第三十一条消息 高三二班—贺念辰—上…… 陆江？ 记忆里的身影从脑海里被翻找出来。 周璟反应了两秒, 眼睛微微睁大，上上下下打量面前的人。 还未待周璟开口，身旁的于婉月震惊出声：“陆江？！” 她起身绕着陆江转了两圈, 左左右右看了他好久，十分震撼：“哇你这可真是……” 于婉月想不出什么形容词, 转身看向周璟。 周璟评价：“石破天惊。” 陆江挠了挠头, 笑道：“这几年变化确实有点大。” 周璟：“你不是在上海工作吗？怎么突然回安陆了？” 陆江回道：“最近家里有点事，请了年假。” 周璟点点头，刚想说话，被后面的工作人员打断：“美女，还补不补卡了？” “抱歉, ”周璟连忙道歉, 不好意思向陆江点了点头，转身掏出自己的身份证递给工作人员，报自己之前的手机号。 陆江也没事, 开始和身旁没事干的于婉月闲聊。 他瞥到周璟随手放在柜台上的新手机包装盒，问道：“买新手机又是补卡, 她手机丢了？” 于婉月也没好意思说太详细：“她手机不小心掉水里了。” 陆江疑惑：“现在手机不都防水吗？” 于婉月斟酌语言组织措辞：“掉的时间稍微有点久。” 陆江叹了声：“还挺倒霉的。” 于婉月不想继续聊周璟的手机, 怕再说几句把手机是在马桶里泡了一夜的事情漏出去, 看向他的胳膊转移话题：“你这肌肉真练的挺厉害的。” 陆江撸起手臂给于婉月展示了下, 眉毛扬起解释道：“大一有次上体育课, 我突然胸口痛然后喘不上气，去医院拍了片子发现是气胸。医生说是因为我太瘦了，然后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健身增肌了。” “真不错, ”于婉月盯着他鹅蛋大的肱一头肌，试探道：“我能摸一下吗？” 陆江大方开口：“摸。” 陆江看于婉月感受完肌肉眼底压不住惊叹，颧骨升天, 愈发自豪，掏出手机对着营业厅的反光玻璃自拍了两张，又开始和于婉月长唠自己的健身心得。 十几分钟后。 周璟手机卡补完，看着话说完低头摆弄手机的陆江和于婉月：“我卡办完了。” 她扫了眼抬头看向她的陆江，顿了下，疑惑他怎么还坐在这里。 陆江也反应过来：“哦哦哦哦我该走了。” 他站起身，似是又想起了些什么，开口：“刚好这段时间都回安陆了，找个时间大家聚一聚吧。” 周璟点了点头，应下。 “那定了时间后喊我。” * 上海。 贺念辰手搭在键盘上，心不在焉。 他又瞥了眼手机，点开屏幕，看着没有回信的Q.Q消息栏出神。 最后一条历史消息是上午八点时候他发的一条「你醒了吗？」。 但是周璟没有回信，甚至连Q.Q都是离线状态。 他也有想过今天直接微信视频直接给她回拨回去。 但是点击通话键的最后一秒他顿住了：她是喝醉酒的情况下拨出的电话，是无意识的，并不是主动的坦白。这样直接回拨回去会不会让她尴尬，她会不会还没有做好坦诚的准备？ 想到这里，他生生忍住，继续做老师留给他的任务，努力静下心来等周璟的回信。 晚上，贺念辰洗完澡，略擦了下头发，站在床边时又看见了那死了一样弹不出一条消息的手机。 他盯着那死寂的手机看了两秒，叹了口气捞起打开微信，对着今天看了无数遍的14分21秒的视频聊天记录走神。 贺念辰一手擦头发，一手点开了周璟的朋友圈。 依旧是没有内容的三天可见。 他随手返回，在发现页列表的朋友圈里划了两下。 贺念辰加的大多数人都是临床的同学或者老师，朋友圈内容大多是转发的公众号间或夹杂一两条日常。 他随便看了两眼，正要扔下手机的时候眼睛定住。 是陆江发的一条朋友圈。 贺念辰点进去，忽略陆江刻意凹出来的肌肉，目光看向他后方的那个背影。 女孩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虽没有正脸，但只一瞬他便认了出来。 他左划返回，这才注意到陆江这条朋友圈的文案。 ［回安陆偶遇高中同学被夸了。 致男人：把努力当成你的习惯，而不是一时的热血，你羡慕的身材背后，有你吃不了的苦。］ “……” 贺念辰看罢眼角狠狠一抽。 他敛住无语的情绪，直接点开陆江的聊天，打字问道：「你回安陆了？」 对面信息回得很快。 陆江：「对哈哈，休几天假」 贺念辰停顿了一下，直接问：「你朋友圈说的高中同学——」 陆江：「哦哦哦，就是在联通营业厅碰见周璟和于婉月了」 陆江：「我们还说了有时间出来吃饭」 贺念辰看着联通营业厅几个字，想起昨天突然被挂断的电话。 陆江继续：「也怪巧的，我妈让我去联通问问给家里换宽带，就碰上周璟来补电话卡」 贺念辰：「她补电话卡？」 陆江：「对，听说是手机掉水里泡坏了，蛮倒霉的」 贺念辰回忆起昨天视频里传来的抽水声，沉默。 陆江把话题扯到贺念辰身上：「说起来你哪个项目什么时候结束啊」 陆江：「约你好几次了都约不出来」 陆江：「健身房也不去了，男人还是得多练」 贺念辰敷衍：「快了，等过几天吧」 陆江自顾自地说：「啧，你是没见她俩今天见我那个崇敬的眼神啊，还摸了下我的肱一，嘿嘿」 贺念辰看到这条信息顿了好几秒，眼皮跳了跳。 贺念辰：「你说她摸了你的肱一？」 陆江得意：「对啊，主动问我能不能摸」 贺念辰沉默了两秒。 贺念辰：「。」 贺念辰：「行，知道了」 回完消息，他直接退出微信，没再理陆江。 贺念辰切后台去了Q.Q，见周璟的Q.Q还是离线状态，摇了摇头，笑了一下，擦干头发继续去桌前准备熬夜处理白天还有明后天老师分配的任务。 * 因为旧手机坏了，无法用换机助手转移手机数据，周璟只能手动的在应用商店挨个把之前常用的APP一个一个下回来。 几十个应用下载需要的时间很长，她略看了眼，便转身去卫生间洗澡，准备等睡前再慢慢适应新手机。 换手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特别是信息无法互传的时候，常用的账号都要重新登陆。 周璟洗完澡回来看所有应用都已经完全下好，叹了口气，坐在床头挨个登陆。 登上Q.Q的一瞬间，无数条信息跳出来，云端漫游记录从她昨天下线开始同步直到现在。 周璟扫了眼，在各种群聊消息的灰色99+中看到了贺念辰的那条红色提醒。 她点进去，是早上八点左右的信息。 贺念辰：「你醒了吗？」 周璟疑惑皱眉，怎么突然这么问？ 周璟：「抱歉今天有事没上Q.Q，是有什么事吗？」 过了好久那边才回消息。 贺念辰：「……没事」 换了新手机之后历史消息好多都不见了，周璟如今能看到的最早的消息就是贺念辰的这条“你醒了吗？”。 她回忆了下昨天晚上去于婉月家路上时贺念辰给她分享的图片，好像一直晾着还没回复。 周璟摸了摸鼻子，找了个理由道：「对不起哈，昨天我回安陆了，赶路蛮累的就没怎么回消息」 又是过了许久。 贺念辰：「我知道了」 周璟昨天喝完一顿酒之后，觉得自己挺没意思的。 已经整整五年过去了，如果持续纠结他高中喜欢过谁也太逊了。 虽然心底还是会有一点点疙瘩，但是周璟决定努力淡忘这件事，慢慢抚平。 她想了想，找话题道：「你说导师什么时候会给你放假来着？」 贺念辰：「快了」 他看了眼手头堆积的几天的任务。 贺念辰：「就这两天」 周璟弯唇：「好～」 周璟：「那你忙，我就不打扰你啦」 周璟：「小熊掏花.gif」 贺念辰看着那动图笑了笑：「嗯，你也早睡，晚安」 第一天一早，周璟刷牙时查看微信，就发现陆江手脚迅速地拉了个群。 他是班长，人缘一向较好，毕业这么多年也和班上不少同学都保持着联系。 周璟看了下群成员，大多都是一班的，也有几个一班的也被拉了进来，包括于婉月和其余几个还算得上认识的同学。 她手机放在洗手台旁的架上，边刷牙边看他们商量聚会的时间地点。 为了和谐大多数人的时间，聚会最后定在了这周的周六。 周璟见时间确定，叼着牙刷，退出看了眼日历。 周六也就是后天，刚才张琰琰在宿舍群里问周璟什么时候回，她略略合计了一下，在宿舍群里打字。 周璟：「我周六有个同学聚会」 周璟：「所以大概后天回去」 张琰琰：「阅」 周璟翻了个白眼，没再管她。 这几天周璟在家呆着无事，不是在躺在床上玩手机就是去于婉月家串门，换个地方躺着玩手机。 于婉月是单亲家庭，她妈妈铁了心的逼着于婉月考编，是以她妈妈出差回来后她就又被禁锢在了书桌前看无休止的网课。 周璟垫了两个枕头，靠在于婉月的床头，活动了下玩了一下午僵直的脖子，掀起眼皮扫了眼撑着额头愁眉苦脸的于婉月：“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快赛高三了。” “高三再有一个星期多一点就解放了，我这现在扑腾在海里根本看不到岸边。” “啧，真惨。” 周璟摇头叹息，问道：“后天陆江组的局你妈让你去吗？” “应该能，”于婉月给周璟示意了一下桌上的书：“我妈说明天把这套题写完就放我出去。” 周璟拍了拍手，站起身：“行，那我明天来你家等你一起。” 快出门时她又转头叮嘱：“别等明天啊，今晚就写。” 于婉月早就看在她旁边玩了一下午的周璟不顺眼了，说了声“知道了”，不耐烦地挥手让她快走。 第一天。 周璟换好衣服背着包，斜靠在于婉月卧室的门框上，满脸无语地看着桌前奋笔疾书的于婉月。 “还有三道题！！” 于婉月头都没抬，出声给周璟报进度。 周璟眼睛闭了闭，深呼一口气，没再开口催她，坐在客厅沙发上安静等待。 她这两天没怎么看那个微信群，只记得当初约好的时间是中午十一点。 周璟瞥了眼沙发上的时钟，已经十一点五十了。 卧室里于婉月的声音传来：“最后一道了！” 周璟：“……” 一十分钟后。 周璟坐在于婉月的电动车后座上感受她的生死时速。 周璟看了眼微信，她十分钟前和陆江私信说了声可能会迟到一会，让他们不用等她们两个。 但陆江表示等等没事，他们自己先随便聊会儿天，不急，让周璟路上慢点。 她又切去微信群，看到已经有几个之前相熟的同学艾特她催促，并开玩笑说迟到的人要发红包的。 前面于婉月的声音裹在风里灌进周璟的耳朵：“再有八分钟，不对，七分钟就到了！” 周璟万般嫌弃，低头继续看群。 她斟酌了一下，发出去了一个50块钱的拼手气红包，简单在群里道了个歉。 群里同学们连忙说没事，让周璟不用着急。 正回着消息，于婉月终于风驰电掣赶到了聚餐的那家饭店。 周璟站在聚餐餐厅的大厅里，等于婉月把车停好，回忆着陆江说过的包间号迈步走向一楼。 于婉月跟在她后面，问道：“包间叫什么啊？” 周璟站在一楼正厅，左右看了眼，不确定，掏出手机准备再看一眼：“花前月下还是花好月圆来着？” 于婉月站在旁边等待，四处张望。 周璟刚点亮屏幕，发现微信又弹出一条消息，她顺手打开查看。 后面陆江的声音传来：“周璟！这边！” 周璟转头，手机里刚才那条消息的的页面也弹出来—— 高三一班—贺念辰—上海领取了你的红包。 你的红包九分钟被领完，高三一班—贺念辰—上海是运气王。 32 第三十二条消息 “自己想。”…… “来啦！” 于婉月听到陆江的声音后迅速应声。 “抱歉抱歉我们来晚了——”她边点头道歉, 边拉着周璟往包间方向走去。 周璟被拽着无意识地走了两步后才反应过来，挣开了于婉月的手臂。 “小璟？” 周璟回神，抬头对上于婉月疑惑的眼睛。 “我……我肚子突然有点不舒服, ”周璟把身上的包摘下来，塞到于婉月怀里，不自然地笑道：“小月你先进去吧，我去上趟厕所。” 说罢她不顾于婉月的询问, 转身迅速逃离。 陆江：“她这是……？” 于婉月也皱眉看向周璟的背影：“不知道。” “算啦算啦，不管她了, ”于婉月看向陆江：“我们先进去。” 陆江定的包间既不是花前月下也不是花好月圆，而是花朝月夜。 于婉月走进房间, 先是给各位同学都点头道了个歉：“抱歉, 我们来晚了，让大家等我们两个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坐在包厢内侧的一个一班女同学笑着回：“没事没事，我们聊得挺开心的，不过周璟她人呢？” “周璟啊, 她说她肚子有点不舒服, ”于婉月眼睛从包厢内侧的女同学身上移开，微微侧身伸手指向门口，目光扫过坐在门侧的贺念辰时愕然定住, 连语速都变慢了：“——去，去卫生间了……” 贺念辰抬眼，目光和于婉月微微睁大的眼睛相接。 于婉月结结巴巴：“好,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贺念辰略点了下头，起身：“抱歉，我出去一下。” 说罢不待于婉月回话, 他就出了房间。 于婉月看着贺念辰的背影呆愣，陆江见状出来打圆场：“快坐啊，我们刚已经点了一些，你们两个来了看还要加点什么，我去喊服务员。” 陆江给于婉月拉了个椅子出来，拍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她入座。 于婉月回神，看着陆江拉出的那个挨着贺念辰座位的椅子，谨慎考虑一番后给它推了回去，在那椅子旁边的座位坐下，讪笑解释道：“我有点热哈哈，这里能吹空调。” 陆江点了点头，把服务员送来的菜单递给于婉月，也入了座。 * 卫生间里。 周璟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段时间天气太热，化妆会有种皮肤闷住不透气的感觉。且她回家回得匆忙，没带什么化妆品，故而今天出门只借于婉月的防晒随便喷了下。 镜子里的女孩呼吸已经趋近平稳，鬓边的碎发被水打湿，有一缕湿答答地贴在脸颊上，是刚才努力让自己镇定一点狠狠洗了好几次脸的痕迹。 她给自己打了下气，准备先发制人，贺念辰一开口就刷刷打断，质问他为什么突然回安陆不提前告诉她。 周璟握拳看向镜子：“没错，理直气壮出其不意声东击西围魏救赵，周璟，你可以的！” “什么可以？” 周璟刚出卫生间打好的气就被吓散了一半。 她转头，看见在旁边楼梯间似是已经站了好久的贺念辰。 周璟磕磕绊绊：“你…你怎么——” 贺念辰眉头稍扬：“于婉月说你肚子不舒服？” 周璟轻咳了声，躲躲闪闪：“是有一点。” 她默了两秒，想起刚在厕所的谋划，暗自定神，正要开口时被贺念辰打断。 “抱歉，我是赶完了后几天任务突然回来的，行程有点急就没来得及和你讲，”贺念辰顿了顿，补充：“聚会的群也是才进没多久，所以——” 他说到这里停住，低头看着周璟。 周璟垂着眼，组织好的质问也被打了回来，脚尖不安地在地上以几不可见的幅度蹭来蹭去。 过了片刻，周璟被沉默折磨得脊背似有蚂蚁在爬，主动开口道：“你不问些什么吗 ？” 贺念辰闻言兀得笑了下：“我要问什么？” 周璟一直垂着的眼抬起来，抿了下唇，看向他。 贺念辰看着她黑亮干净的眼睛，忍不住上手揉了下她的脑袋：“自己想。” 说罢，他伸手拉上周璟，抬脚往包厢走去：“走吧，已经出来好久了，要想也先吃饱饭再想。” 回到包厢后，桌子上的菜已经差不多上齐。 于婉月听到门口周璟回来的动静，刚要把桌子上的菜单递给周璟想问问她还要不要添些什么，就看到了贺念辰握着她小臂的手。 递出去的菜单生生僵在了半空。 周璟见状，连忙挣开贺念辰的手，尴尬扯起笑脸，接过于婉月手里的菜单。 她掩饰般的扫了两眼，平复了下心跳，抬头笑：“不用啦，大家点的都挺齐的，抱歉我来晚啦。” 刚进来的时候贺念辰走在前面，两人前后进来，挡住了拉着周璟的手，是以只有坐在侧边的于婉月看见了。对面的同学都神色自然，以为他们两个只是碰巧前后进来。 之前提到周璟的那个女孩子开口道：“没事没事快坐吧，正好赶得上。” 高中同学聚餐，无非就是聚起来追忆青春或者吹嘘现在。 好在聚起来的这群人大多是刚步入工作一年，或者像是周璟这样刚升学继续念书的研究生，没有什么可以吹得动的资本。 所以聊头都是吐槽一些大学遇到的奇葩或者再嚼一嚼高中时某某的糗事。 “对了，”对面有个高个子男生放下杯子，突然想起些什么，开口道：“前几天我在电影院还碰见小燕了，带着她孩子就坐在我旁边，给我吓得。” 他旁边胖一些的男生接话：“我靠，整场电影坐你旁边？” 高个男生看向胖男生，表情夸张，满脸凝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说的小燕是跟了他们年纪三年的级段长，对两个实验班的学生格外“照顾”，几乎可以说是两个实验班的大班主任。 “说起来最近也要高考了，”胖男生回忆道：“高考后我就在谢师宴见过一次小燕，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周璟听到“谢师宴”三个字微微皱了下眉。 果不其然。 “说起谢师宴，”高个子男生眼里带着点八卦的笑，眼睛若有若无地扫过周璟，最后定在陆江身上，问道：“邹竞今天怎么没来？” 来了，来了，就是这种感觉。 他们不明说，你没办法开口解释，但是就是有一些黏人蛛丝般的目光在你身上游荡。 黏腻，甩不掉，直直一拳回击又会被软绵绵地反推回来，徒留恶心。 陆江也皱起眉，觉得他这话忒莫名其妙：“人又没在安陆，他能怎么来？” 那男生眼睛又瞥过周璟，抬手喝了口饮料掩饰，想打哈哈过去：“这不是说起谢师宴，又看到——” 他刻意顿了下，继续：“就随口提起来了嘛。” 周璟闭了闭眼，胸口缓慢地起伏了下，压制了情绪刚想开口，就听见旁边贺念辰的声音冷冷传来。 “看到了谁？” 他抬了下眼皮，眼底没什么感情，看向那男生：“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个联想记忆法就提起他了？” 33 第三十三条消息 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包厢里的空气凝滞。 陆江接完话伸出去夹菜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餐桌上同学手上的动作都顿住, 目光在周璟贺念辰及那高个子男生身上打转，时不时和左右邻座交换一下眼神—— “这什么情况”“我哪里知道”。 这种黏哒哒缠在人身上的传言，一般形态就是不清不楚, 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恶心眼神在人与人之间传来传去。 若是当事人想反击, 对方就会用“别说了别说了我们知道”这种能理解成八百种意思的车轱辘话推回来, 加上揶揄的眼神, 像衣服沾上了水晶泥，费力挣扎出来也会留下洗不干净的黏腻感。 所以当作为“旁观者”的贺念辰直接撕开这种暧昧不明的话术，一句话直直问过去后，高个男生反而不知道接什么了。 高个男生又瞥了几眼周璟, 端起面前的杯子支支吾吾：“就是……就是……” “是在说我吗？” 周璟抬眼, 笑着看向他。 餐桌上的气氛更加冷凝。 高个男生有些尴尬，结结巴巴：“就顺口提一句高中时候的事嘛，开个玩笑, 开个玩笑。” 贺念辰闲散地靠在椅背上, 眼皮掀起，也笑了下：“高中时候的什么事, 怎么不说清楚, 打哑谜似的。” 陆江觑了下桌上众人的脸色, 张了张口，刚想开口打圆场, 就被周璟的声音打断。 “既然又莫名其妙提到我和邹竞的事情了, 我就把谢师宴和高中时候的事情说清楚。” 周璟停顿片刻，环看桌子上的同学，语气尽量平和。 “我和他没什么关系，高中时候没关系，谢师宴之后也没有关系。” “谢师宴那天太混乱了, 我顾及着邹竞他家里刚出事，没开口说，但没过两天我就当面找他说清楚了，后来我们之间也没怎么联系。” 于婉月也放下筷子，皱了皱眉：“高中的时候小璟因为这些乱传的东西烦得要死，没想到毕业五年了同学聚会还能聊这些被嚼烂的东西，就不能说点其他的东西吗？” 陆江终于找到插嘴机会，连忙出来缓和气氛：“好啦好啦，挺好的，周璟借今天的机会把话说清楚，大家知道了以后就别乱传啦，快吃饭吃饭。” 桌子上的气氛终于活络起来。 “对对对，之前不知道，以后再也不乱说了。” “之前对不住哈周璟。” 周璟眼底淡淡的，但控制着表情嘴角弯起，努力温和：“没事，大家吃饭。” 接下来一顿饭没人再提高中时候的事，陆江努力暖场，在不温不热的尬聊里度过。 桌子上十多个人，聊天不差周璟一个，故而她就懒得说话，吃着面前的菜，时不时抬眼看陆江努力地一个一个抛话题，心底暗暗替他觉得累。 在又一次话题说完尬住后，陆江把头转向周璟：“你是不是九月开学就去上海了？到时候可以找我玩啊。” 周璟突然被提起，抬头看向陆江，笑着点了点头应下。 陆江继续：“说起来，我只听说你考到上海去了，考的哪个学校啊？” “J大，和我一个学校，”贺念辰转头看向陆江，主动接话：“和我一个导师。” 餐桌上众人的目光骤然聚过来，再次在周璟和贺念辰之间来回打转。 对面一个女同学试探出声：“同一个导师？” 周璟手指扣了扣杯子：“对。” “我记得贺念辰是5+3，”她略回忆了一下，又想起刚才贺念辰桌上替周璟的那一问，再次试探道：“你是和贺念辰商量过，专门报的他导师？” 周璟连忙摇头否认：“不是不是。”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这就是个巧合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报考前她偷看那个PPT和刚才贺念辰在群里领的她那个红包。 巧合两个字卡在喉咙死活出不了口，她觑了下贺念辰的神色，嘴巴翕张。 贺念辰模糊了一下，回话：“我导师选的她。” “哦，这样。”那女生应了声，但目光没收敛，依旧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贺念辰坦然看过去。 于婉月夹了筷子菜低头扒饭，耳朵竖起，一字一句的品着这几人话里的意思。 她现在恨不得立刻把周璟拎回家，好好盘问，从三月底她第一次问贺念辰学校到现在就这么一段时间，他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刚才进来的时候似乎连手都牵上了。 是以陆江再次提议下一站KTV的时候，于婉月连忙拽上周璟拒绝。 “不了不了我们就不去了，我还有网课要看，我妈逼我逼得紧。” “那周璟……” 于婉月抱紧周璟的胳膊：“小璟得陪我……做作业。” “……行。” 贺念辰起身：“我也要走了，今天上午刚回安陆就连忙赶过来，有点累，下午玩不动就不和大家一起了。” 陆江点了点头：“行，那你们先走吧。” 贺念辰转身，跟在周璟二人后面也下了楼。 于婉月已经完全憋不住，今天下午一定要同周璟问清楚，故而一直提防着，看贺念辰刚想开口说话就打断道：“周璟今天下午没空哈，她得看着我做一下午的作业。” 贺念辰闻言一顿，笑了下：“我就是想问下她准备在安陆待多久。” 周璟听他这么一问，想起她之前在宿舍群里回给张琰琰的话。 「我周六有个同学聚会，所以大概后一天也就是周日回去」 “……” 她面不改色，看向贺念辰：“再待几天吧，快毕业再回。” 贺念辰眼底淡笑，点头：“行，知道了。” * “所以中午在饭店的时候，你突然肚子不舒服躲去卫生间就是因为这个？” 于婉月坐在书桌前，拿着周璟的手机翻看。 “对啊，我看到红包被他领了的一瞬间脑子都空白了。” 周璟仰躺在于婉月的床上，看着天花板喃喃道。 于婉月回忆起中午的场景，趴在椅子背上追问：“那贺念辰中午的时候出去是去找你了？” 周璟点了点头。 于婉月眼睛滴溜溜转着：“说什么了说什么了？” 周璟边回忆边慢慢说，皱眉：“他没怎么质问我，也好像没怎么生气。好像是，什么都没说？” 于婉月也疑惑：“什么都没说？” 她又低头看了眼手里周璟的手机，递给周璟：“你把之前他把你当文件助手时给你发的东西找给我看看。” 周璟接过手机，无语道：“你忘了我刚换手机，聊天记录早就没了。” “啊——” 周璟拿过手机，仰躺举着，边听着于婉月耳边的絮叨，边打开微信随手慢慢翻看。 寝室群里都是一些帮忙带饭，代拿快递，转账信息或者忘带钥匙的消息，没什么重要的通知。 她很快翻完，看到了前几天她发的那条说周日回的消息。 周璟停顿了下，长按那条消息引用回复，打字。 微信传输助手：「我等再过两天再回」 周璟手指悬在输入框内，正犹豫要实话讲还是随便编个理由解释，张琰琰的消息发来。 张琰琰：「图片」 张琰琰：「贺念辰回安陆了？」 周璟编辑的贺念辰三个字还没打全，看到消息的瞬间被吓了一跳。 她点开那图片，是一个带着地点信息的朋友圈，没有文案只发了一张图片。 图片内容是有安陆西站字样的一张随拍。 张琰琰引用回复周璟那条消息：「你俩见面了？！」 孟雨婷跟着：「他专门去找你？！！」 周璟眼皮狠狠跳了跳。 她正纠结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时候听到身旁于婉月催促的声音。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周璟盯着手机继续纠结，没看她，问道：“什么？” “我说，你把之前贺念辰都和你发过什么都和我说一下，详细点，我来分析看看。” 周璟被寝室群和耳边于婉月两边的问话夹击，脑子反应愈发得慢。 她编辑着群里回复的消息，漫不经心的随口报着：“PPT，专业文献，证件照……” 于婉月认真听着，一个一个记下。 周璟翻了个身把刚才编辑好的消息发出去。 微信传输助手：「今天同学聚会的时候在饭桌上遇到的，在这之前我也不知道他会来」 耳边于婉月催促：“还有呢？” 群里孟雨婷：「然后你就决定多留几天？」 周璟一个脑袋两个大。 她恨不得脑子分成两半给两边回话，边手上打字，边回忆嘴上继续报着。 “日程表，健身记录，网易云链接，老师拍的我的照片，看过的书……” 微信传输助手：「红包领取记录截图」 微信传输助手：「文件助手的事情被他发现了」 于婉月的眉毛皱得越来越紧，眼底的疑惑更盛：“你，你把中午贺念辰都说了什么细细和我讲一下。” 群里张琰琰：「我靠我天，那他什么反应？」 耳边于婉月和寝室群追问的东西终于一致，不用再左右脑分开工作，周璟松了口气。 她直接不打字了，翻身看向于婉月，手上点开语音按住说话。 “当时气氛很尴尬，先是我主动开口说‘你不问些什么吗’，然后他回‘我要问什么’。” “再然后我就很疑惑嘛，都在微信领了我的红包了肯定知道我是谁了啊，我抬眼看他，他就说让我自己想。” 周璟松开手指发送，又重新点开一条新的语音。 “我真搞不懂，我能想什么啊。” 话落，群里和耳边都安静下来，周璟沉沉呼了口气。 过了两秒。 于婉月慢吞吞：“我记得大前天晚上喝酒的时候你说贺念辰之前有个喜欢的人？” 周璟闻言震惊仰头：“我那天和你说这个了？” 于婉月没理会这个次次喝次次断片的酒闷子，低头思索着什么。 片刻。 张琰琰：「璟，你还记得之前我试探贺念辰那次，孟雨婷在西双版纳说过的话吗？」 微信传输助手：「什么？」 群里张琰琰：「你有没有想过」 耳边于婉月：“小璟，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群里张琰琰：「会不会他很早就发现是你了」 耳边于婉月：“他早就知道文件助手是你，” 群里张琰琰：「还记得孟雨婷当初说的话吗——“除非他暗恋周璟，否则不会发现的”」 耳边于婉月：“且你说的那个所谓他喜欢的人也是你。” 34 第三十四条消息 好似，回到了自己的高…… 这时是下午两点, 窗外的太阳正凶。 她俩一回来就拉上了床帘，厚重的亚麻制布料严严实实地将阳光隔绝在外面，卧室的门关着, 围成一个密闭的、适合女孩子们在午后讲悄悄话的私密空间。 周璟还歪在床上, 感受着在空调作用下慢慢变凉爽的房间，轻轻地眨了眨眼。 于婉月说完那话, 眼睛便黏在了周璟的脸上，观察她的表情。 见她过了好几秒还没反应过来，于婉月伸手在周璟眼前晃了晃，提醒道：“喂！回神, 傻啦？！” 感受到眼前手摆动的残影，周璟视线焦点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慢慢收回，看向于婉月，犹豫道：“不，不能吧。” 于婉月叹了口气，双手捧住周璟的脸，将她的脸挤得嘟起：“给我相信本军师好不好。” 她手指头一个个比划：“要不要听听你刚都说了什么, 谁会给文件助手分享网易云链接, 直接点收藏不好吗？还有健身记录, 是他的健身软件没有记录功能吗非要发给你文件助手。最最明显的是你的照片，不是我说小璟，当时你到底怎么想的，我觉得他甚至都没想装, 这你都能没发现？” 周璟听着于婉月一通分析, 愣愣的，嘴巴张了张。 她视线放在于婉月翕张的嘴唇上，没有聚焦, 耳边喋喋不休的分析声也逐渐遥远。 周璟虽感情迟钝，但并不傻。她能感受到在西双版纳写真时、在轮渡看江畔夜景时，那随着江风吹来的潮湿的暧昧气息。 她不熟练，但是没有排斥，摸索着让自己沉浸其中，顺其自然地等待黏腻的暧昧浸破窗户纸。 原来不是水到渠成的相互吸引而是重逢后的暗恋成真吗？ 周璟怔神，依旧有些不信。 为什么呢？她高中的时候分明与他没什么接触。 还未待周璟想通，她手里躺着的手机又振动了一下。 她低头，微信消息弹出—— 高三二班—贺念辰—上海：「后天有空吗？」 周璟手一抖，看着那几个字，莫名其妙有种被抓包的羞耻感。 和闺蜜正在谈论他时被抓包和第一次用微信直接沟通，羞耻感双倍加成。 于婉月看周璟垂眼盯着手机的睫毛颤动，好奇出声道：“什么啊？我看看。” 周璟下意识躲了一下，默了默，最后还是把手机给于婉月看了。 于婉月看了信息后立即：“你有空，快回话，我单方面宣布你有空。” 周璟抿了抿唇，抬手打字。 微信传输助手：「有什么事吗？」 那边消息回的很快。 高三二班—贺念辰—上海：「今天回家的路上我也碰到小燕了」 高三二班—贺念辰—上海：「她今年带毕业年级，过几天就高考了，说想让我回去给今年的两个实验班讲下J大生活，相当于画个饼，打下气」 周璟看着那条信息，忽得想起当年高考的时候，贺念辰好像是那届第一来着。 让他回去鼓劲也算合理。 微信传输助手：「小燕也喊我一起去？」 高三二班—贺念辰—上海：「这倒不是」 高三二班—贺念辰—上海：「主要是我想喊你」 “啊啊啊啊啊啊他想喊你！！” 于婉月开始在床上扭动：“给我去，你必须去！” 周璟心头的涟漪还未漾开就被于婉月的鬼叫打断，她嫌弃地皱了下眉，翻了个身子不让于婉月看她手机。 周璟手指悬在屏幕上，她不擅长应对这种对话，索性拨开不明话语里稀薄的空气，换了个话题。 微信传输助手：「让期末赛高三的医学生给高考生讲大学生活来画大饼」 微信传输助手：「……不会尴尬吗」 高三二班—贺念辰—上海：「所以我喊你来」 高三二班—贺念辰—上海：「在讲台上尬住讲不出来的时候也能有人救个场」 周璟看着新发来的消息嘴唇勾了勾，打字输入。 微信传输助手：「行，我陪你去」 她手快，嘴角翘着，紧接着又发了一句。 微信传输助手：「尬到心脏骤停的时候我还能上去帮你做CPR」 一直秒回的对面停了一瞬。 周璟盯着CPR几个字愣住，反应过来后手忙脚乱，输入法上手指乱飞。 微信传输助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带呼吸面罩，不对，我口对鼻，」 微信传输助手：「我做心脏复苏让数学老师帮你建立呼吸循环」 她越说越乱，回神后看着对话框里自己说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绝望，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 微信传输助手：「祝你不会心脏骤停」 片刻。 高三二班—贺念辰—上海：「谢谢你的祝福」 * 晚上。 周璟洗完澡窝在沙发上陪周海承看电视，又摸出了手机翻看下午的聊天记录。 其实很触动到周璟的一个点是，文件助手这件事被戳穿之后，贺念辰直接无缝换用微信同她聊天，将这件事完全翻篇，没有将她继续尴尬留在原地。 她暗想，这样很好。 下午她一番乱七八糟的解释后，没有继续同贺念辰聊天，问了后天具体的时间后就灰溜溜退下。 高三二班—贺念辰—上海：「他们下午要搬书，我们搬书前过去」 高三二班—贺念辰—上海：「中午12点在学校斜对面那家三鲜面馆见吧」 微信传输助手：「好」 周璟眼睛瞥到她留给贺念辰的比春联还长的备注，突然觉得有点不顺眼，顿了下，点进去修改。 她身子动了动，在沙发角里寻了个合适的位置，一字一字地输入。 贺念辰—— 周海承注意到她的动静，瞧了她两眼，突然想起些什么，搭话：“小璟，我看你们学校公众号说毕业典礼上家长也能进？” 周璟眼睛都没抬，边继续编辑备注边答话：“对啊。” 破折号—— 周海承一拍大腿：“那我请假去接你去吧，开车去把行李运回来也省得寄了，叫上你妈一起参加闺女的毕业典礼。” 周璟还在纠结破折号后面的内容应该写什么，按她一般的备注习惯应该是“贺念辰—三院眼科”。 她把三院眼科那几个字打全，看了两眼，觉得也不太对，复又删掉。 她听了周海承的话，随口回答：“行啊。” 过了两秒，她突然记起来轮渡上贺念辰说过的话。 周璟猛然抬头：“啊？你和我妈都要去？” 周海承眉毛竖起：“怎么，不想让我俩去？” 周璟讪讪：“没，没，你们来，我欢迎。” 她摸摸鼻子应下，低头，发现刚才手指误点到了保存。 没有破折号，只光秃秃的贺念辰三个字。 好像，还算合适？ 周璟嘴巴抿了抿，压住不自觉翘起的嘴角。 那就这样好啦。 * 和贺念辰约好这天周璟醒的很早。 她早上在卫生间刷牙的时候，看着镜子里自己素面朝天的脸，上手揉了两把，觉得给学弟学妹宣讲还是要有个女大学生好的精神面貌。 是以她吃完周海承上班走后留给她的早饭后，径直下楼去了于婉月家。 准备借她的化妆品化个久违的妆。 于婉月停下了手里的题，站在她家卫生间门口，看着镜子里正在画眉毛的周璟，脸上似笑非笑。 周璟忍够了她的眼神，深呼一口气，正要开口。 于婉月欠欠地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下周璟：“行，得了，我上课去了。” 周璟的话憋在胸口：“……” 周璟家里的电动车被刘香茹骑走，她就直接步行去了公交站，按之前上学时的路线去高中。 自她毕业之后出门玩一般都是同于婉月一起，坐于婉月的电动车后座，是以已经五年未坐过8路公交车了。 五年过去，公交车统一翻修，底座变高，刷成了明黄色，不再是之前又小又破的样子。 之前只有投币口的上车处也加装了公交码扫描仪。 周璟觉得新奇，便收了从于婉月家顺的硬币，微微侧身让了个位置，让后面的人先过，自己站在原地用支付宝绑定公交卡。 后面上来了两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孩子，周璟眼皮微抬，多看了两眼。 那校服周璟并不眼熟，但她注意到了她们衣服上的字样。 是周璟的高中。 她摇摇头笑，习惯了，永远都是她们走后才建成的体育馆，一毕业就翻新的宿舍楼和永远轮不到她们穿的新校服。 周璟高中时习惯坐的倒数第二排被那两个女生占了，便又多走了两步，坐在最后排角落里。 她将后排的窗帘拉开了条小缝，看着窗外向后退去眼熟的店铺。 前面的两个女生在说话，声音并不大，但周璟离得近，她们的声音就不可避免地钻进了周璟的耳朵里。 她们在说几班的某某给谁谁送了生日礼物，结果那女生不要给退了回去，某某又把礼物拿回学校的精品店退款，被精品店老板阴阳怪气了好一通。 又说谁谁在班级后排嗑瓜子，被巡视的段长逮到，罚他买了一大袋瓜子请全班同学嗑。 周璟听的想笑，反应过来后又觉得不太好，想拿出耳机听歌隔绝传来的各类小八卦。 她在包里找了好一通，没有找到，忽得想起耳机舱好像是落在床头柜子上了。 那就没办法咯。 周璟合上包，头斜靠在窗户上，看向窗户外面，耳边溢满了少女嘀嘀咕咕的八卦，好似偷窥了某个女孩子的青春。 她唇角微勾。 又好似通过这两个女孩子，回到了自己的高中时代。 刚想到这里，车缓缓停下。 周璟看着窗外公交车站牌下等待的贺念辰。 ……好似回到了自己的高中时代。 35 第三十五条消息 现在还不是 周璟呆呆地看着车窗外面, 有种身处想象与现实交汇处的虚幻感。 公交车站定，前面那两个女孩子到站起身。 她未察觉，仍在怔愣。 直到贺念辰冲她招了下手, 嘴里说着什么，看口型好像是“还不下来”。 周璟猛地回神，在公交车门关闭的前一秒跑下来。 “你怎么来了？！” 贺念辰撑起手里的伞，低头挑眉看向周璟, 眼睛里的意思很明显： 点名让我来给毕业生画大饼, 我不来谁来？ 周璟顿了顿, 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 不是说好去面馆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贺念辰没说话，将她往自己身旁拉了一下，躲过路上一辆急驰而过的电摩。 他将周璟拉向道路内侧, 脑子里回忆起刚于婉月的那条信息。 于婉月：「就刚刚小璟出门了要坐8路公交去学校祝你好运再见」 他低头看向周璟, 笑了笑, 回：“你猜。” “……” 他不会是知道我高中一直坐8路公交上下学然后一直在这里等我的吧？这么热的天。 周璟抬头看了下贺念辰的侧脸, 内心纠结地轻咬了下嘴唇，复又低下头，跟在贺念辰后面走进面馆。 这会儿面馆里的人正多，好在贺念辰一早就占好了位置，周璟顺着贺念辰指的方向径直走到了那个放着黑色背包的高脚凳处。 她给贺念辰报了餐, 坐在高脚凳上等厨房煮面。 这家面馆已开了二十余年, 门口的招牌破破旧旧，在学校对面一众奶茶店快餐店鲜亮的招牌里显得很是格格不入。 但生意却很好。 周璟高中小周末时就经常来这家面馆吃饭，很喜欢坐在店中间的高脚凳上, 脚离开地面晃来晃去。 在上午就搬完书手脚快些的高一学生已经离校，现在店里的人大多都是一些家长和学生，吵吵闹闹。 贺念辰端着餐盘走来，放在桌面上。 周璟看面已经煮好端来，起身去冰柜拿饮料。 她上上下下找了两圈，没看到她高中时常在这家面馆喝的那款芬达，撇了撇嘴，只帮贺念辰拿了瓶果汁。 周璟将果汁递给贺念辰，用脚后跟踩着凳子的横杠，用力一撑，在高脚凳上坐稳。 贺念辰看了眼递来的果汁和她面前空空的桌面，问道：“你不喝饮料吗？” 周璟腿在桌子下面晃来晃去，摇了摇头：“算啦不喝了。” 她并不是很在意，脚不安分地荡来荡去。 周璟低头吸着面，抬眼觑对面的贺念辰，忽得想到现在他是坐在和她一样的高脚凳上，便悄悄低头瞥了一眼。 他的脚安安份份地落在地面上。 周璟距地面还有好长一截、正欢快晃荡着的腿停了下来。 她默了默，犹豫了一下问道：“贺念辰，你多高？” 贺念辰闻言手顿了一下，放下筷子，咳了声：“上次体检量的1米85，怎么了？” 周璟低头默默算了一下，19厘米至于差那么长一截吗？ “没事，随便问问。” 贺念辰正在琢磨她这话什么意思的时候，店内一角传来小孩子的哭闹声。 孩子不大，估摸不过几个月，刚刚睡醒闹脾气，连塞进嘴巴里面的奶嘴都吐了出来。 那对年轻父母很尴尬，不住地和周围人道歉。 但那孩子的哭声实在尖锐，心理上表示能理解，但耳朵上依旧难以忍受。 周璟眉头略皱了一下。 贺念辰看到她微微蹙起的眉毛，想了想，摸出一个耳机舱，掏出右耳递给周璟：“听歌吗？” 又一次，他们在吵闹的店里分享同一首歌。 这次好像是贺念辰自己的歌单，周璟略回忆了一下，有些歌似乎在之前文件助手的时候贺念辰就同她分享过。 周璟嘴角弯起，没再说话，低头沉浸在分享的旋律里静静吃饭。 * 今天下午放高考假，学校门口有放学回家的高一高二生，提前来考点踩点的别校高考生，乱成一团。 门口保安管得很松，周璟和贺念辰甚至没喊老师来接就混了进来。 贺念辰进了校门，带着周璟直接去了级段长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老师有些和贺念辰认识，热心解释级段长怕高一高二搬书乱通通的一片，高三学生静不下心睡午觉，去高三楼午自习巡视去了，过会儿就回来，让他们安心等会儿。 他们二人点头应好，便在办公室老实等待。 周璟坐在隔壁桌老师递来的椅子上，伸头看向门外。 高三楼夹在高二楼和前面高一的新教学楼之间，前后方低年级的学生们都在搬书，欢快期待即将到来的高考假，高三空荡荡的楼前是格格不入的寂静。 如果没有记错，等高一高二的同学大体上收拾完，高三才能结束这最后一节午自习，最后一次清理打扫教室，腾出明天的考场。 周璟出神，即便有级段长去巡视，谁又能真的静的下心睡这个午觉呢。 毕业生们会伸出脖子探视窗外，心情会随着窗外的蝉鸣躁动起来，会收拾整理最后一段时间积攒下的厚厚试卷，会握着写空了的一大把笔芯心生感叹。 周璟转头看向隔壁桌备课的老师，问道：“老师，现在学校还准高三生撕书丢书吗？” 贺念辰闻言看了她一眼。 老师笑道：“早禁啦，撕一回就要高一高二的学生陪着毕业生扫半天，乱通通的，谁还静的下心学习！” 周璟又偏头瞥了眼之前于婉月给她拍照的地方，垂眼点了点头。 说着，段长巡完楼回来，看见贺念辰打了个招呼：“念辰来啦？” 说罢她转头，注意到了周璟，开口寒暄：“哟，这不是小璟嘛，你也一起？” “老师好，”周璟乖乖点头，解释道：“主要是他讲，我没准备什么，就是当个花瓶跟着回来随便看看。” 段长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扫了一下，笑了下，点了点头没问什么。 “现在走吧，差不多了，一个班宣讲十分钟的话，午自习也差不多就下课了。” 贺念辰点头，掏出包里准备好的U盘跟上。 他们先去了一班，周璟不适应一整个班级注视的目光，在贺念辰打开PPT之后就去了教室后排。 学长来宣讲对于这群天天泡在卷子堆里的高三生是枯燥生活中为数不多的调剂品，大多同学都很投入，时不时提问，听得津津有味。 后门开着，周璟倚在当年和于婉月一起看《睡美人》的位置，听贺念辰讲述她未曾参与过的那段大学生活。 她随着学弟学妹们听得入神，看大一初参加学生会的他，看大二参加医学专业名词竞赛的他，看大三当班助带大一新生的他。 很奇妙，站在台下旁观他的另一段人生。 在他展示到一个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的照片的时候，周璟没忍住，拿起手机拍了一张，刚好被贺念辰瞥到。 他卡了下，转头瞥了眼PPT上的照片，顿了一瞬才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讲下去。 周璟注意到他的停顿，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一班宣讲结束之后就是二班，讲述内容大差不差，周璟依旧去了教室后面，坐在后排的一个空桌子旁支着头，听贺念辰重复刚才的内容。 周璟听过一遍，略有些无聊，且这个时间一般是她在家时的午睡时间，她头撑着看向窗外，打了个哈欠。 贺念辰在台上正讲到大三初进实验室跟的课题，眼睛环视教室，扫到周璟时正看到那个哈欠。 他摇头暗笑，嘴上没停，无意瞥到了她右耳上还挂着的蓝牙耳机。 他心头微动，低头给PPT翻页时轻点了下手机。 周璟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搬书的低年级学生们发呆时，右耳里突然有旋律响起。 她愣了一瞬，回头，转向讲台上的贺念辰。 他没看她，正转头看着PPT，一本正经地认真讲述什么时候进实验室合适，以及大学的各个不同阶段该做什么事情。 周璟呆呆地望向他，耳边他讲述的声音和音乐声交织。 “Butyu tell me 但是能否告诉我” “Hw did she knck me ff f my feet 她是如何将我攻陷的” 讲完了PPT的内容后离午自习下课还有一段时间，贺念辰看了下教室后面的表，略估算了下，开口道：“接下来的时间可以自由提问，大家有什么想问的吗？” 前排的男生提了个关于高考遇到难题如何处理时间分配的问题。 侧边有个女孩子问了句前一科没考好的话如何平衡心态。 贺念辰依照自己的经验一一认真回答。 他回答完前面的问题，眼睛看向后排那个一直高高举着手的男生：“你要问什么？” 男生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问道：“请问学长，后排这个学姐是你女朋友吗？” 班上“哗”得响起一片起哄声。 周璟看向他，耳边的音乐还在播放。 “I said excuse me miss 我说小姐，请恕我失礼” “but it‘s time fr me t hit the flr 我已因你坠入爱的深渊” 贺念辰闻言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后，抬了抬手示意班上安静。 他笑了下，开口道：“现在还不是。” 36 第三十六条消息 “请你一定要记得我好…… 贺念辰声音落下, 班上又“哗”得一声，喧闹成一片的起哄声不小, 甚至压住了午自习下课的铃声。 级段长也站在教室后面, 眼睛看向周璟，了然挑眉打量了一番，将周璟看得不自在之后才移开视线, 摇头笑了下。 她轻咳一声，高声压住班上乱哄哄的皮猴子们：“行了都, 收收心，该搬书的都搬书去, 搬完就去拿着随身的复习资料都去前面实验楼去，今晚晚自习照上。” 级段长抬脚往班级前面走去：“念辰, 你跟我出来一下。” 周璟周围的学生听了段长的话后动起来，之前已经收拾好书的直接搬起书箱子往寝室走去，没收拾好的窸窸窣窣的蹲下整理堆在腿边的书摞。 贺念辰跟在段长后面, 出教室前冲周璟点了下头, 示意她在这里等他。 周璟坐的位置是一个空桌子，并不会影响毕业生收拾教室, 是以可以安安生生地坐在原地。 右耳里的歌仍在播放, 她目光虚焦在半空, 看着忙碌的学弟学妹们发呆。 一首歌的时间过去, 学弟学妹们大多都已经收拾完, 只剩稀稀拉拉的手脚快的人回来拿随身的复习资料去实验楼。 前方学妹说话的声音传来。 “梦圆，你这么好些书都要搬去实验楼？” 随着她们说话，周璟耳机里的音乐声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她转头瞧了眼楼前梧桐树下段长和贺念辰，他们又走远了些，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周璟暗想, 蓝牙连接距离居然有这么远，贺念辰这个耳机质量还挺好的。 那个叫梦圆的女生答道：“对啊，这好几本是各科错题，这一沓是作文素材。可能看不完，但是不带我心里不踏实。” 周璟目光移向她，扫了眼她怀里的书，确实蛮多的。 另一个女生看了下她的桌面：“台灯你也要带过去？” “对啊，实验楼的灯光不太好，有备无患嘛。” 右耳里的音乐一直断断续续，但没完全断开。这时切了首新的旋律，前奏还没响两秒就又安静下来，周璟没辨别出来是什么歌。 她移开目光看向女生说的台灯，突然发现那女生坐的地方好像是之前于婉月的座位。 周璟弯唇，掏出手机，避开那两个女孩子拍了张座位的照片。 女孩注意到她的手机镜头，停下手里收拾的动作，转头看向周璟。 周璟尴尬，摸了摸鼻子，将拍的照片转给女生看，解释道：“不好意思，我没有在拍你们。你的座位之前我好朋友也坐过，我只是想拍给她看一看。” 女生听完解释弯了下唇角：“没事的学姐，你拍。” 另一个女孩子手上没什么事，坐在周璟前方的座位上同周璟闲聊：“学姐，你之前也是我们二班的吗？” 周璟眼睛弯弯，回答：“不是，我是一班的。” “那你说你朋友在那个座位……？” 周璟解释：“我朋友是二班的啦，还有刚刚宣讲的那个学长也是二班的。因为我之前晚上在你们二班学习过，所以一直记得她坐过那里。” 她又指了指那座位旁边的桌子，笑道：“当时我就坐那里，也是支了一个小台灯。” 周璟看着面前穿着校服高高马尾，满脸青春气息的女孩子，陷入了回忆：“那时候这个楼还是高一楼呢，分科考试前我和我朋友在这里熬了一个通宵。” 女孩子惊叹：“大晚上就你们两个人？” 周璟皱了皱眉，努力回想：“好像，不是？还有一个男孩子来着……” 兴许是外面贺念辰的距离又近了一些，耳边断断续续的旋律又响起。 歌已经接近末尾，音乐终于清晰起来。 “天黑黑，欲落雨 天黑黑，黑黑” 记忆的闸门一下子打开，将周璟浇了个清醒。 她猛然抬头，对面的女孩子还在托腮等待她的回话：“那个男生是谁啊？你们三个认识？是约好一起的吗？” 周璟回忆起那个通宵的晚上和贺念辰共享的耳机，心头突然有些泛酸：“当时不认识……” 如果认识的话怎么能现在才想起来。 周璟，你真的是坏记性。 女生追问：“当时不认识，那意思是现在认识咯？” 周璟垂眼，默了一瞬。 那天晚上好像也是在这里，贺念辰坐在她此刻坐的这个空座位上，她坐在对面女生那里。 “对，认识。” “以后也不会再忘了。” 见另一个女孩子的东西收拾完，面前说话的女生和周璟挥手再见。 教室里只剩下周璟一个人，再一次安静下来。 她趴在桌面上，头低低埋着，心底五味杂陈。 小花园雪地里的撞倒，夜晚教室里共享的耳，寒风里不小心偷听到的对话。 她还忘记过什么呢？ 周璟趴了片刻，右耳里耳机里的机械声传来。 “蓝牙已断开。” 她听到后愣了一下，抬头看向窗外。 刚还站在梧桐树下的贺念辰已经不见，耳机里冰冷冷的声音也提示他已经走远。 周璟猛然起身，铁制的凳子腿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她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慌张。 走了？不是让她在这里等他的吗？ 周璟离开座位，向前门走去。 还未走出教室右耳里的声音再次传来。 “蓝牙已连接。” 她脚步停住，刚提起的呼吸也放缓下来。 周璟垂着眼，顿了两秒，嘴角抿起一抹笑。 耳机里的声音不再像刚才断断续续，变得沉稳有力，昭示着连接愈发紧密的蓝牙信号。 即使看不到他的人，也会清楚地知道，他正在坚定地往她的方向走来。 右耳里新的旋律响起。 “请你一定要记得我好吗 在落日亲吻天际的刹那” 周璟抬头，透过前排窗户看到了正往这边走来的贺念辰。 他手里正拿着一瓶芬达，瓶身上结着冷气凝成的水珠。 贺念辰慢慢走近，在周璟面前站定，将拧松了的饮料递给她。 周璟看着那饮料，慢慢接过，拿在手里没打开。 她安静地垂着头，没说话。 片刻。 贺念辰听到面前女孩的声音传来。 安静的教室里，周璟轻轻的声音敲击在他心脏上。 “贺念辰，我记得了。” “嗯？” “对不起，我的记性太差，”周璟抬头，澄澈的眼睛直直望向他：“但以后我都不会再忘记了。” “刚才宣讲时你对学弟说还不是的女朋友，现在可以是了吗？” 37 第三十七条消息 “嗯，男朋友。”…… 耳边音乐渐息, 连窗外的蝉鸣也审时度势适时停歇。 寂静的教室里，暧昧的气息无限放大。 贺念辰愣住，低着眼, 目光在周璟脸上巡视, 仔细地反复去确认刚才耳边那句话是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周璟仰着头，努力稳定住狂跳的心脏，不让自己的目光逃避, 直直地撞进贺念辰巡视探究的视线里。 许久。 周璟在教室里黏腻的气息和贺念辰的视线里败下阵来, 垂下头, 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话来缓和气氛。 手里的饮料瓶突然被面前的人夺过, 冒着凉气的瓶子伴着男人的手绕过周璟的腰侧，被放在她身后的桌子上。手没有收回，紧紧环在她后腰上。 周璟的头还未垂下，就撞进了面前的人怀里, 她错愕抬头, 下巴卡在贺念辰左肩上。 贺念辰头埋在周璟颈侧, 小臂紧紧环着她的腰，半晌没有说话。 颈窝是男人潮热的气息, 有些痒，周璟身体缩了缩。 感受到她后退的动作，贺念辰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顿了两秒后意识到自己在阻止周璟的动作, 不舍地缓缓卸下力道, 准备松开。 周璟犹豫了下，被他抱住后一直悬在半空中的手臂慢慢落下，搭在贺念辰后背上，安抚性地拍了拍。 感受到后背她的轻抚, 贺念辰停了两秒，随后唇角勾起，正准备松开的手重新拥紧，头又轻轻在周璟颈旁蹭了蹭。 周璟被他压得身子后仰，好在后腰被他的手掌垫着，不会直接硌在课桌桌沿上。 男人的胸腔振动顺着紧贴着的身体传到女孩子的身上，周璟的嘴长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笑什么。” “没什么，”说完这句，他又顿了很久，久到周璟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才听到耳边声音传来：“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本来以为要再等几天趁生日再许一次愿的，没想到居然提前实现了。” 周璟仍被贺念辰拥在怀里，疑惑出声：“生日？” 她疑问还未问完就被教室门口的动静打断。 几个搬书回来的学妹看着前面贴在一起的两个人面面相觑，没敢出声打断。 周璟连忙推开贺念辰的肩膀，顶着通红的耳朵不自在地理了理刘海，侧身给学妹们让了道。 有个学妹经过贺念辰和周璟的身旁时忍不住抬头觑了眼，刚好和周璟的眼神对上。 学妹尴尬打了个招呼：“学姐好……” 周璟讪讪，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说什么。 贺念辰低头看了眼周璟，笑了下，面不改色帮周璟接话：“嗯，明天考试加油。” 学妹抬头看了眼贺念辰，对上他坦然的目光，更加尴尬，小跑着逃离现场。 待学妹们都过去后，贺念辰一手拉上周璟，另一手还不忘拿上饮料，带她出了教室。 周璟脑子被刚闯进来的几个学妹打成一片浆糊，耳尖上的温度迟迟降不下来。 待回过神时，已经被贺念辰拉着走到了小花园附近。 见周围没什么人了，贺念辰停下脚步，给周璟清理出了一个干净的石凳，让她坐下。 又是安静许久，周璟尴尬得浑身刺挠，刚想开口找话题就听见旁边的声音传来。 “周璟。” 周璟抬头看向贺念辰。 他嘴角微微弯起：“如果我的理解能力没出问题的话，我现在已经是你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了是吧？” 周璟面颊刚降下去的温度又升上来，她很想移开目光避开他的视线，但她没有，溺在他目光里努力呼吸，缓缓且郑重地吐出自己的回答：“对，男朋友。” 方才拉着周璟坐下时，贺念辰手里抓着的周璟的手一直没放开。 他听到“男朋友”三个字后，又忍不住低头笑了下，轻轻捏了捏周璟的手指尖，垂眼重复：“嗯，男朋友。 ” 周璟看他忍不住弯了又弯的唇角，从教室到现在一直紧绷着的脊背也慢慢松下来，过了许久，想起刚才未问完的话：“你说的生日是什么？” “6月10号，”贺念辰继续把玩周璟的手指，抬头看向她：“我的生日。” “啊？” 周璟缩回手，掏包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查看日历。 贺念辰手里突然空下来，手指在周璟抽回手后无意识动了动，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就是四天后，你们毕业典礼那天。” 周璟继续来来回回翻看日历，皱眉：“你怎么不早说？这么晚说我还怎么准备生日礼物啊？” “礼物一直都在，只看生日那天我有没有那个荣幸能收到，所以不必提前说，”贺念辰勾了下唇，停顿少顷，开口：“况且我现在已经提前收到了。” 周璟闻言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低头抿住嘴角的笑，最后实在忍不住颧骨飞起，偏头不看他努力控制表情。 耳边声音继续传来。 “其实提前收到也挺好的。” 周璟尽了十足十的力表情才恢复正常，回头接话：“嗯？” “这样我们每年的纪念日就只是单纯的纪念日，而不会夹杂一些其他的什么东西，我不想以后每次的纪念日还要你费心给我准备生日礼物。” 行。 周璟想，今天的颧骨是要继续升天，彻底收不回来了。 38 第三十八条消息 “走，吃饭。”…… 刚出教室的时候周璟右耳里的耳机已经摘了下来。 但她依旧觉得, 现在耳边如有音乐在响。 在毕业生整理完教室趁晚自习前偷偷溜出校门透气后没什么人的校园里，周璟的手正大光明地呆在贺念辰的手心，不再需要一些诸如拉着她穿过拥挤人群的借口, 甚至看见了认识的老师也能坦然一笑。 当然坦然指的是贺念辰。 他看上去十分镇定，如果忽略他久久落不下去的嘴角和微微潮湿的手心的话。 不过幸好, 他握着的手的主人头脑也不甚清楚, 感觉不太出来。 周璟坐着的时候不显, 站起来走路的时候便觉得脚步如踩在软软的棉花上一般，连周围的树，前方的教学楼, 天上飘下来的纸片都不太真实。 不对。 天上飘下来的纸片？ 周璟抬头, 沉浸在自己世界时耳边轻快的旋律散去，注意到四楼正在撕书欢呼的几个男生。 这时教学楼里的人零零散散，只有那几个男生孤独但并不冷清地进行最后的狂欢。 贺念辰伸手，准确地接住了一张撕得略为粗糙的英语答题卡。 周璟凑过头去看，念出声音：“Dear Mr.Wang，I’m writing t shw my great……” 看了两句之后周璟评价：“写得还行, 就是字忒丑。” 贺念辰点头认同：“确实。” 贺念辰声音未落, 一个不认识的pl衫老师便从前面一栋楼里绕出来, 看见这边地上的纸片后, 鼻孔张大眉毛竖起, 大声喝止：“谁撕的？？！” 他快步走来，经过周璟和贺念辰的时候脚步顿住。 周璟和他目光接上, 停顿一秒, 试探着往楼上指了指，小声：“四楼。” 老师左右打量他们二人，听了周璟小声撕伞行为打报告后眉头才微微松了下, 抬步要走时又拐回来，面带警告：“明天就考试了，收收心，考上大学有的是时间谈对象。” 说罢，他就抬脚往楼上找那几个撕书的男生去了，留周璟微微张嘴傻愣在原地。 她满脸不可置信，缓缓转头看向贺念辰：“我长得像高中生吗？” 贺念辰看着站在满地白色碎纸里的周璟，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他往后撤开两步，开口道：“你站在这里别动。” 周璟不明所以，但依旧乖乖站着，看着贺念辰掏出手机点开相机对准她后，眼睛微微睁大。 “你怎么知道我想拍这个的？！” 贺念辰嘴角勾了勾，没回话。 他微微蹲下，找了当初于婉月拍她那张照片一样的角度，点下拍照键。 “不怪那老师认错，确实，有那么点像高中生。” 周璟轻哼一声，跳过去看他手机：“我来看看？！” 她拿过手机，放大看了眼。 她今天妆面本就不浓，且镜头吃妆，照片里的她衬着高中校园依旧看上去青春素净。 只是没穿校服散着头发，不像高中的时候显得听话老实。 贺念辰拍照技术还行，周璟暗想。 她手指左划，想看看有没有拍其他的。 贺念辰本来是在闲适地站着任她看，意识到她左划的动作时突然想起些什么，阻止还未出口，手机里的视频便播放起来。 铿锵有力的女孩宣誓声传来。 “我是三一班的一员，三一班就是我 即使成功远在天边，道路崎岖多变 我也要勇往直前，不畏艰险……” 这是周璟高三时班上一整年的誓词，班上同学一个替一个每天午睡后轮流上台领誓，目的是驱散午睡后的困劲，让下午上课的时候更精神些。 周璟声音干净，咬字清晰，穿着校服梳着马尾，看上去十分有青春活力。 可以说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一个高中时期珍贵记录。 前提是忽略她额头上，因为水笔漏墨，睡觉时蹭上的清晰可见的一大片黑墨水印的情况下。 周璟：“……” 贺念辰忍笑，解释：“刚级段长找我去帮忙整理同学档案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这个视频，就直接发给我了。” 周璟胸口缓慢起伏，沉沉吐了口气。 “我的评价是，不如删了，”她抬眼看向贺念辰，礼貌地提了下嘴角：“你觉得呢？” “我觉得蛮可爱的啊，”贺念辰沉吟：“不如我和你交换？” “交换什么？你也有这种类型的视频。” 贺念辰仔细回忆，诚实道：“好像没有。” 周璟轻嗤：“那不就完了，你没有等价值的东西，不能交换。” 贺念辰提建议：“那你可以换成问我问题，或者可以向我许愿望。” 周璟仔细思索，没想出来问什么，干脆随口问了个简单的：“你藏得最深的秘密是什么？” 贺念辰不假思索。 “我喜欢周璟。” 周璟没反应过来：“啊？” “我说我的秘密是，”贺念辰重复：“我喜欢周璟。” 周璟呆愣愣地，看向他，半晌后她低头，低声：“哦。” 贺念辰笑：“就‘哦’？” 周璟没看他，过了会儿才憋出声音：“你耍赖，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贺念辰回话：“可这之前的确是我的秘密。” 他声音说不上认真，吐字有些许懒散，站在曾经无数次和女孩擦肩而过的校园，伴着头顶的蝉鸣，说出“这的确是我的秘密”。 周璟涩然触动，又低头顿了会儿，问道：“贺念辰，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贺念辰默了默，停了许久，最后回话：“不知道。” 周璟似是没听懂，抬头看向他。 贺念辰笑了笑，牵过周璟的手，拉着她向校门口走去，语气闲适：“时间太久了，不太记得了。” 可能是后来他回家后找出放给他那首歌回听的时候，也可能是不是小年也专门跑去城北找她说的那家麻糖店的时候，他不知道该定位在哪个瞬间。 即便在存在误会的时候也未曾消散，喜欢这种东西像是生长在心脏里面的肿瘤，不受控制，无自限性，浸润扩散，无限增殖。 患者不知道第一个异形细胞是什么时候分裂出来的。 贺念辰也并不知道第一次心动是什么时候萌芽的。 总之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确诊宣判，即便当初误以为她喜欢其他人，可喜欢不会听他指挥，只会野蛮生长，浸透心脏。 贺念辰想到这里，指腹在周璟手背微微蹭了蹭，姿态闲散，随口道：“走，吃饭。” 39 第三十九条消息 他有病？ 是夜。 周璟很意料之内地失眠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 最后干脆坐起，傻傻地发了会儿呆后摸出手机，去网易云找今天在贺念辰歌单里听到的歌。 她之前没听过那首歌, 只能记得几节断断续续的旋律和零星的几个单词。 换了几句关键词还未搜出那首歌后，她咬了下唇，干脆直接退出, 去微信找贺念辰问歌的名字。 微信传输助手：「你今天给我放的那首英文歌叫什么名字啊？」 周璟发完消息，后知后觉发现好像有点不妥,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 正常作息的人应该都早就睡觉了。 但是贺念辰似乎今晚也没怎么睡觉，他消息回的很快。 贺念辰：「你等下, 我找找」 过了片刻。 贺念辰：「网易云链接」 他发来的不是歌的分享页面，而是网易云的和Ta一起听链接。 周璟看着那链接愣了一秒, 反应过来后唇角又勾起笑。 对面信息又传来。 贺念辰：「进来」 周璟嘴唇弯起又抿住，略矜持了一下, 才抬手点进链接，手机页面跳转进入网易云。 一起听界面是两个耳机分别链接两人的头像。刚开始周璟还未进来的时候，两人头像之间还有些距离。她进来之后网易云默认的待进入的灰色加号头像, 跳成周璟的微信头像，随即两人的头像靠近, 紧挨在一起。 像是两人额头贴着额头分享同一首歌。 周璟进来时那歌已经放了过半，贺念辰又把进度条拖回最开始，从头分享旋律。 It''''s easy t see hw everything is lsely 零星的万物总能轻易理解” “Put int a bx t describe hw 分门别类地描述” 这时周璟已经找到上午出门时遗忘在床头的耳机。 深夜里，轻快的旋律只局限在她的耳边, 同屏幕上显示着的6km以外的贺念辰共享。 她重新躺回被窝里，侧躺着，半张脸都埋在软蓬蓬的枕头里, 眼睛亮晶晶的，眯着藏不住的笑意。 那首英文歌结束后贺念辰也没停，按歌单顺序播放一首一首的继续下去，周璟每首听完都偷偷地点了收藏，统录在同一个歌单里。 到了给歌单命名的时候，她取名废，犹豫半晌，只打出了一个句号。 她将歌单截了图，又将两人一起听的界面截了下来，打开微信朋友圈，思量了半天，最终还是编辑了条动态点了发送。 贺念辰躺在酒店床上，耳边插着耳机，手机放在枕头边，嘴角微弯，胳膊交叠垫在头下仰躺着看天花板发呆。 枕边的手机振动。 他翻身捞起手机查看消息。 微信传输助手：「朋友圈截图」 贺念辰看着那截图内容，眉梢微抬，唇角勾起，他调出输入法打字。 贺念辰：「这算是，」 贺念辰：「给个名分？」 对面的人沉默了数秒。 微信传输助手：「。」 微信传输助手：「嗯，没错，你谢恩吧」 贺念辰又笑了下，先没回消息，重新点开那截图查看。 刚才只注意到了朋友圈内容，没注意截图里的其他部分，第一次看他便看得仔细了些。于是乎，发现了朋友圈下面表示仅部分人可见的人像图标。 贺念辰：“…… ” 他也不客气，直接将那图标圈起给周璟发过去。 贺念辰：「仅部分人可见的名分也让我谢恩？」 空气静默了几秒。 对话那头似是心虚极了，上面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变了又变，信息才迟迟传来。 微信传输助手：「是屏蔽了我爸妈……[对手指]」 微信传输助手：「得给我一点解释的缓冲时间吧」 也有些许道理。 贺念辰思量了下，接受了这个理由。 他并未真的生气，嘴角刻意不屑地扯了下，但眼底依旧挂着藏不住的笑意，点进周璟的朋友圈想看那条动态顺便保存图片—— “————·————” 空的。 贺念辰扯起的嘴角生生僵住。 他看着那界面愣了半晌，最后冷哼了两声。 贺念辰：「截图」 贺念辰冷笑：「不仅屏蔽了你爸妈还屏蔽了我是吧？」 周璟看到消息后嘴角挂着的笑也僵在脸上。 她手点开那截图放大确认，确实是冰冷冷的“——·——”。 昭示着“不好意思啦你没有进入我朋友圈的权限哦”。 周璟手忙脚乱，点开贺念辰的聊天详情栏，看到了之前第一次知道他即将成为自己同门师兄时，设置的“仅聊天”权限。 周璟：“……” 她连忙给他开放朋友圈权限，改完之后切回聊天页面，面色严峻视死如归，努力思索应该如何回复如何给他顺毛。 最后。 微信传输助手：「是你手机卡了」 微信传输助手：「你关机重启试试」 贺念辰看着她胡扯的消息后愣了半晌，哑然失笑，最后认命，不同她计较。 贺念辰：「嗯，确实是手机卡了」 看到消息后周璟长出一口气。 贺念辰：「下次换个新手机」 周璟迅速跟话附和：「是得换了」 贺念辰勾唇：「自上次手机不小心在水里泡了一夜后就不太好使了」 周璟：“……” 路过好像突然被骂了。 又过了许久。 耳边的歌放了一首又一首。 已经凌晨三点，周璟终于泛出了些困意，她退出网易云的一起听，在微信同贺念辰道晚安。 在酒店的贺念辰依旧精神，和周璟说了好梦之后，继续来回翻看周璟那两条朋友圈。 他点击保存图片，编辑出一模一样的内容，转载发送。 如今正是深夜，朋友圈没什么人活动。 虽他们两条动态之间相隔了一个多小时，但中间没有其他的朋友更新动态，故而这两条一模一样的动态在朋友圈界面前后挨在一起。 就像截图里连接着耳机紧挨着的两个头像一样。 贺念辰大拇指指腹抵着上翘的唇角，又将朋友圈的界面截了个图。 待他终于欣赏够左划返回，眼睛扫到了消息列表里的陆江。 他记起，好像之前陆江问他要不要一起回上海来着。 贺念辰点开陆江的消息栏，长按回复，悠哉悠哉打字。 贺念辰：「不回，去武汉有点事」 贺念辰：「我得去参加我女朋友的毕业典礼」 第一天。 在上海已经上了两天班的陆江，看着贺念辰回复的三天前的历史信息，胸口大幅度地起伏了一下，用力地翻了个白眼。 这个人好像真的有点病。 40 第四十条消息 专程回来追女朋友的，当…… 周璟凌晨三点才睡的觉, 是以第二天早上上午十点才被于婉月咚咚咚的敲门声吵醒。 她眼睛里依旧带着困倦，艰难爬起，穿着睡衣去给于婉月开门。 周璟开了门之后没看她，直接转身, 拖着困乏的腿准备去沙发上再歪一会儿。 还没走两步, 就被于婉月掰着肩膀转过身。 “这是什么意思？”于婉月亮出早就准备好的手机界面, 直直伸到周璟眼前不到十公分处。 周璟看着于婉月手机里显示的两条相邻的朋友圈, 困意终于被驱走。 她眼神不自在地躲了下, 拂掉肩膀上于婉月的手臂，转身继续走向沙发，含混不清道：“就是, 嗯, 你以为的那个意思嘛。” “哇周璟, ”于婉月跟上她的脚步，惊叹：“贺念辰这小子行啊, 告白挺快的。” 周璟闻言脚步一顿，回忆起昨天她上头后主动说的那句“现在可以是女朋友了吗”，没敢接话。 于婉月一只腿叠起, 头歪在靠背上, 扒拉着手机还在不断的“啧啧啧”赞叹。 周璟窝在沙发角, 觑了于婉月一眼，然后翻出从昨晚睡着到现在一直没打开过的手机, 无数消息弹出。 先是于婉月早上无数条的轰炸消息, 周璟看着那标红的37条消息, 嘴角扯了下，点进去又退出，标了已读。 然后是寝室群里。 张琰琰：「好哇周璟, 什么收拾行李什么回家，专程回去谈恋爱了是吧？」 孟雨婷：「啊啊啊啊啊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张琰琰：「朋友圈截图」 之后还有一大串消息周璟未细看，直接划到最底统一回复。 微信传输助手：「不用太感谢我，寝室内脱单进度2/4，成功过半，以后说出去也不丢人了」 然后她没管寝室群新的回复，直接点进朋友圈，已经积累了无数条未读评论，她略略看了眼，大多是一些祝福之类的。 只有一条评论格外显眼。 「这是，纯黑头像和文件传输助手的爱情故事？」 周璟：“……” 她又回看了眼自己的头像，确实看起来是有点不顺眼。 周璟斟酌了下，之前一直不改头像名字是担心贺念辰发现。但如今恋爱都谈上了，实在没有什么继续用这个头像昵称的理由了。 她找到自己的历史头像，又换回了之前一直在用的抱花小狗。 耳边催促声传来。 “问你呢，什么时候回学校。” “啊？”周璟回神，反应过来于婉月的问题，思索了一下回答：“明天吧。” “啧，”于婉月皱眉：“就剩今天一天了啊。” 她敲了下手机，迅速决定：“不管了，你今天陪我出门玩，我快憋疯了要。” 周璟闻言也点头：“对，我今天还要给贺念辰挑生日礼物呢，是得出门逛逛。” 于婉月闻言后气笑：“周璟我说，陪你朋友出门能不能纯粹一点？” 周璟仰起脸讨好一笑：“顺便嘛，嘿嘿，顺便。” 正要出门时，周璟兜里的手机振动。 贺念辰：「醒了？」 贺念辰：「中午一起吃饭？」 周璟偷偷看了眼正在穿鞋的于婉月，沉沉叹了口气。 Sery：「不太行，今天要陪于婉月出门」 过了两秒，聊天对面回信。 贺念辰：「好」 贺念辰：「玩的开心」 * 在这里待了二十多年，能玩的地方于婉月她们早已逛遍，能逛的无非是吃吃饭电玩城或者逛商场。 在把手里的所有游戏币都上供给了娃娃机后，于婉月无奈，只能陪着周璟逛商场寻找生日礼物。 她俩从六楼电玩城逛到一楼，依旧没找到合适的礼物。 从商场出来后，周璟眼睛扫到一楼打折促销的毛线，心头微微一动，走了过去，挑挑拣拣装了两卷毛线。 于婉月见状又开始“啧啧啧”，贱嗖嗖得周璟看不下去，直想封她嘴。 街对面便是周璟和于婉月常吃的那家烤肉店，她们横过马路过去，刚要进门时周璟被于婉月叫住。 “小璟，”于婉月扯了扯周璟的衣袖，语气不太确定：“街对面酒店出来的那个人，是贺念辰吗？” 周璟闻言望过去。 贺念辰也看见了街这边的周璟，目光对上后眉毛挑了下，穿过马路向这边走来。 “好巧，是要来这边吃饭？”贺念辰站定，看向周璟。 周璟把提着的毛线袋子往身后藏了藏，有点没反应过来：“啊，对，没错。” “一起？”贺念辰话落，把目光投向于婉月，征求她的同意。 于婉月：“……” 她眼睛微不可查地向上翻了下，摆了摆手：“吃吃吃，看我干嘛？我还能拦着你不让你进店？” 说罢她转身往店里走去，没走两步又拐回来，拉着周璟一同进去。 餐桌上。 贺念辰拿着菜单，在菜单上勾完之后推向桌子另外一侧，对对面的两人开口道：“你们点吧，这顿饭我请客。” 于婉月从从菜单里抬起头，赞赏性地看了贺念辰一眼，眼睛里面的意思很明显：好小子，还算你有点眼色。 待菜上齐，周璟问出了方才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怎么会从酒店里出来啊？” 贺念辰烤肉的手停顿片刻，后又手上继续动作继续将肉摊平，垂眼解释：“我奶奶现在住上海，家里没什么人。收拾起来太麻烦，就直接住酒店了。” 周璟想起之前于婉月和她讲过贺念辰家里的情况，眼神微微闪了闪。 于婉月嘴里的一口肉还没嚼完，继续疑惑：“你在安陆没亲人了吗？那你这次回来干嘛？” 贺念辰情绪没被刚才提到亲人的话题影响，又慢条斯理地布了下菜：“追女朋友。” 话落，于婉月咀嚼的嘴停住。 真行，她今天就应该呆在家里做一天题的，也好过坐在这里吃这个苦。 一顿饭结束，周璟没有丧失理智到抛下于婉月跑去同贺念辰腻在一起，简单同他道了个别便跟着于婉月离开。 走了没一会儿，她攥着手里的手机振动。 周璟轻扫打开，是贺念辰发来的消息。 她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消息内容，而是贺念辰新换的头像，一个和她头像品种一样的叼花小狗。 叼花小狗和抱花小狗。 周璟左右看聊天框两边的头像，忍不住笑了又笑。 不得不说，贺念辰这个人谈起恋爱真的挺会的。 前面骑着电动车的于婉月声音灌进周璟的耳朵。 “呵呵呵的乐什么呢，小心我把你丢下去啊。” 周璟这才努力稳定住表情，坐直身体不让胸腔震动影响到电动车车身，免得于婉月真的抓狂。 她开始看贺念辰发给她的内容。 贺念辰：「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回武汉？」 周璟打字回话：「明天吧」 贺念辰：「票买了吗？」 Sery：「还没」 贺念辰：「那行，身份证号发我」 周璟看完消息愣了一瞬，没搞懂他什么意思。 Sery：「啊？」 贺念辰：「我和你一起，一起买」 贺念辰：「既然是专程回来追女朋友的，当然是要全程陪同」 * 第二天早上，周海承本来是要请假亲自送周璟去高铁站，周璟听了身子一僵，好劝歹劝拦了下来。 昨天于婉月自吃完饭回来之后不知发什么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死拼试卷，周璟一下午没什么事情做，钻研贺念辰的生日礼物一直到凌晨三点。 早上7点被闹钟吵醒后，她头昏脑胀但仍尚存一丝理智，生生忍住想找贺念辰询问能不能改签的念头，艰难爬起合上昨天收拾好的行李箱，起床洗漱吃完饭，拉着箱子坐电梯下楼。 她睁着困倦的眼，倚在电梯轿厢边查看消息。 贺念辰：「没记错的话你们家是在帝景新城是吧？」 二十分钟后。 贺念辰：「收拾好后直接下来就好，我在你们小区外等你」 周璟立刻精神。 她看了眼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三十分钟前。 他怎么能做到这么早起床的？！ 周璟拖着箱子小跑着出了小区，刚出门便看到了站在街边树下的贺念辰。 贺念辰抬步走过来，自然地接过周璟手里的行李箱，问道：“你吃饭了吗？” 周璟本想说吃过了，又想到三十分钟前他就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没吃。” “行，”贺念辰调换了个方向，一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牵住周璟，并未低头，眼睛四周巡视找早餐店：“那找家店一起吃。” 早餐店里。 周璟对着面前的瘦肉粉叹气，停顿两秒，认命继续往嘴里塞。 贺念辰抬眼看了下她，轻笑出声：“吃不下别吃了，吃太饱一会路上小心晕车。” 周璟闻言，听话地将筷子正中对齐码在碗上，松了口气。 贺念辰吃相不错，但进食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便将面前的粉扫了个干净，起身结账，叫了网约车后同周璟一起出了店门。 在将行李抬向网约车后备箱的时候，贺念辰视线扫到了周璟行李箱上的一个卡通贴纸。 他看着那贴纸，目光顿住，眼睫轻轻闪了闪，开口问道：“这个行李箱是你高中时候用的那个吗？” 周璟顺着他的视线注意到了旧旧的箱子及有些泛黄的边缘，略有些不好意思：“对，有些破了，因为质量很好就一直没换。” “没事，”贺念辰回忆起高中时周璟拉着这行李箱，在湖边坑坑洼洼石子路艰难拖行的样子，笑了下：“确实是质量挺好的。” 周璟闻言，看着箱子表面磕碰出来的痕迹，更加不好意思，暗暗决定研究生开学后一定要换个新的箱子。 周璟每次赶高铁总掐着点只提前半小时，且这次又陪贺念辰吃了个早饭，时间更紧迫，刚进站就听到了他们那班列车通知检票的广播。 他们进站直接进入检票通道，没在候车区停留，直接上车找到自己的座位。 周璟的位置靠窗，她坐下后放稳桌板，撑着下巴看向窗外。 二人座位挨得很近，近得周璟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贺念辰的体温，她略有些不自在。 因为走得急，周璟未在手机上下载准备消磨时间的电影，只能任由安静暧昧的气息在两人座位间流通。 不过她并未在这气氛下煎熬太久，因为车开动没多久，周璟便撑不住打架的眼皮睡着了。 贺念辰偏头看向她，周璟斜倚在车窗上，头发柔顺地垂下来，看不太清面容。 若不是高铁经过隧道，黑色的窗户倒映出她安静闭上的眼睛，贺念辰依旧不会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昨天休息了不到四个小时，周璟实在困得厉害，身子整个放松下来，只留额头和玻璃之间的摩擦力勉力支撑她的脖颈。 贺念辰在周璟头即将歪倒下去的前一秒接住了她的头，而后，轻轻左移，缓慢安放在了自己的肩头上。 41 第四十一条消息 我可以亲你吗 女孩睡梦中头被人扶着换了个地方, 略有些不适应，毛茸茸的额发在贺念辰颈窝蹭了蹭, 想寻找个最舒服放的位置靠着。 贺念辰抬手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任她动作拱来拱去。 他鼻尖萦着周璟护发素的味道，低头便能看见周璟脸上的被阳光映着泛着光泽的绒毛。 贺念辰抬头看着窗外的阳光微微皱眉，他左手被周璟压着, 只能用在另一侧不是特别方便的右手费力抬起，去拉上列车窗户的围帘。 围帘拉下, 空间门更加静谧。 周璟脸上不再被太阳光照着，脸上的绒毛隐匿下去，但脸颊看上去仍软蓬蓬的, 戳下去便能陷进去一个小窝。 他刚戳第一下的时候周璟便有察觉, 闭着眼睛微微皱眉，贺念辰见状唇角微勾，手上移顺了下周璟的头发, 不再折腾她。 列车车窗的窗户并未关严, 只拉了一半遮住周璟的脸, 下一半依旧能看见窗外飞逝的山脉湖泊。 贺念辰视线下垂，瞥向窗外，目光扫过去的时候注意到了周璟垂在膝盖上的手。 他眼神在她细白的手指上停留两秒，后伸手轻轻拿起, 虚虚搭在自己的手心里。 层层叠叠的山峦飞速后退, 夏日的阳光映着山上的树丛，蒸腾出一片碧绿虚晃的浮影。 但这一切与贺念辰无关, 他手虚虚拢着，眼睛瞥向窗外，心脏好似被什么东西填满, 饱涨涨的，情绪溢出很想宣泄一些什么。 但他没有，停顿许久，只轻轻揉了下手中周璟安静叠着的指尖。 * 下午两点，高铁到站。 周璟拿出手机叫车的时候才忽得想起，抬头问道：“你定酒店了吗？” 贺念辰身上没带太多行李，只背了一个黑色的包，手上拉着周璟的行李箱，姿态闲散：“没呢。” 他看了眼外面的太阳，从背包侧方摸出一顶黒伞，打开后拉着周璟进去。 周璟埋头专心帮他找酒店的视线被那黒伞吸引了注意，暗想这包居然还挺能装。 她刚确认好合适的酒店，从手机里抬起头，贺念辰方才叫的网约车已经到达，停在了眼前。 司机通过镜子瞥了眼两人：“去W大南门是吧？” 贺念辰刚想点头，被周璟的话拦住：“去柏曼酒店W大店，可以改目的地吧？” 司机起步，应话：“你们直接在手机上改一下就可以了。” 话毕，周璟看向贺念辰，解释：“先去酒店吧，我怕送我回学校之后晚了，酒店不给办入住。” 贺念辰点头闻言点头。 因为没有贺念辰的身份证号，所以周璟并没有直接在手机上帮他订房间门。 走进酒店大厅，前台服务员从手机播放的电视剧里直起身，抬头瞥了眼两人，直接开始在键盘上啪啪打字，问道：“标间门还是大床房？” 周璟拿出手机上早就挑好的房间门给她看了眼。 前台掀眼皮扫了眼：“行，大床房，我扫你。” 前台抽开抽屉拿出房卡，对了眼房间门号继续在电脑上敲敲打打，未抬眼直接道：“押金100，身份证出示一下。” 贺念辰掏出身份证递过去。 前台查看完之后还回去，目光转向周璟。 周璟此时正盯着酒店大堂里的一只小猫，未注意到前台的视线。 那前台只好出声提醒：“同学，两人入住是要两个人身份证都出示的。” 周璟这才回神，意识到前台说了什么后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我不住，就他一个人。” 前台扫了眼贺念辰手中那贴着卡通贴纸明显是属于女孩子的行李箱，有些不信。 周璟将拖着行李箱孤男寡女预定大床房几个元素在脑子里总了总，耳尖泛红，诚恳解释：“真的姐姐，我真不住。” 贺念辰也终于出声：“确实就我一个人入住。” 前台视线在两人之间门巡视，终于妥协：“行吧，给你们房卡。” 周璟刚松了一口气，就又听见前台补充：“我们酒店访客只允许呆到晚上十一点啊，别太晚了。” 周璟：“……” 贺念辰牵过周璟往电梯口走去，声音含笑：“知道了。” 待周璟从刚才的尴尬中缓过神时，已经被贺念辰拉到了房间门门口。 她站在房间门门口默了默，犹豫再三，开口：“要不然我先回去吧？” 贺念辰将房卡插入电槽，转头看她，挑眉道：“能呆到晚上十一点呢，这么早回去干嘛？” 周璟：“……” 贺念辰看着站在门口的周璟，笑了下，伸手将她拉进来：“逗你呢，先来陪我吃个中饭。” 将她拉进来后，贺念辰直接走向卫生间门洗手，没再管她。 周璟立在入门柜旁站了几秒，叹了口气，将行李箱放在墙边，环视整个房间门。 她仔细看了评价之后才选择的这家酒店，现在看上去卫生条件还行，基本和图片没太大差别。 周璟在外赶路一天也有些累，看着酒店的床默了几秒，最后选择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休息。 她刚坐下，贺念辰便从卫生间门里出来，和周璟目光相接。 空气有些尴尬。 酒店这种地方就是会有一些奇妙的氛围在，只有两个人的密闭空间门，即便周璟一直想的都是略坐坐就走，也能被着氛围染得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来。 或许片刻，或许许久。 周璟别开头轻咳了声，扯了个话题道：“我们吃什么？现在要出去找店吗？” 贺念辰抬脚走过来，坐在和周璟坐的沙发很近的床边：“不用，刚才路上我点了外卖。” “哦。”周璟低声。 空气再次静默。 贺念辰没再说话，他似乎并不想打破这沉默，只掀起眼皮盯着周璟看，眸色染上了些深意。 他看着他方才在高铁上戳过的，如今泛着红彤彤热意，能看得清绒毛的脸颊，喉结微微动了下。 周璟不自在，她不擅长应对这氛围，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又蜷。 待她终于想开口说些什么时，话头被贺念辰拦下。 “周璟。” 周璟看他：“啊？” 贺念辰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下：“我可以亲你吗？” 静谧粘滞。 一切可以称之为暧昧的氛围向周璟压来。 她耳边屏蔽了任何，只留下贺念辰那句“我可以亲你吗”和她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周璟嘴巴张了又张，她想应下，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难为她如今混沌的脑子还能出神去想这时她应该如何反应，是说“可以”还是“好的”，抑或是直接将自己凑过去。 贺念辰等了数秒，观察了下她呆愣的表情后笑了下，拉着她慢慢靠近。 在他的吻即将落下的前一秒—— 手机铃声响起。 周璟被他拉着撑在床侧的手一抖，擦过了通话键—— “贺先生您好，您的外卖。” 周璟猛然回神，站起身，脸红了个透彻，连话里都泛着僵硬：“我去卫生间门洗个脸哈，一路上太热了。” 她逃也似的钻到卫生间门，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泼在自己脸上。 她看着镜子里连头发丝都泛着热意的自己，掐了下自己的脸。 谈个恋爱而已，周璟，你镇定点。 42 第四十二条消息 此一再见，再无再见…… 待周璟整理好表情和情绪从洗手间里出来后, 贺念辰已经将外卖都摊开摆好放在了桌子上。 他神态很正常，见周璟出来后只略扫了一眼，随口招呼：“过来吃饭。” 周璟慢吞吞走过去, 掰开一次性筷子, 捏在手里半天没有动作。 贺念辰扒了两口饭, 抬眼看向她：“怎么还不吃？” 周璟“哦”了声，拿起筷子慢吞吞夹菜往嘴里送去。 周璟这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加之苦夏，本就胃口不太好, 是以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安静等贺念辰吃完。 干看着他吃饭也尴尬, 她打开手机，在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刷着。 辅导员上午发了通知, 说让要来参加毕业典礼的校外人员提前报备, 需要写清姓名身份证号和与本人关系。 周璟点开群里发的需要填写的excel，点击编辑, 输入了贺念辰三个字。 等到填写下一格时，她手指悬停, 抬头问道：“你身份证号多少？” 贺念辰刚吃完, 接话：“怎么？” 周璟直接将手机递过去：“毕业典礼外来人员登记，需要填一下。” 贺念辰擦了擦手, 接过，略看了下表格内容，直接调出键盘一格一格输入，全填完之后才递还给周璟。 周璟拿回手机，检查了一下，表格后划, 看到了同本人关系那一栏——男朋友。 周璟手指停顿，她憋了憋，过了好几秒才开口：“这个可以这样填吗？会不会有点不正式？” 贺念辰扫了一眼她指的地方，挑眉：“那不然填还能什么，配偶？” 周璟被“配偶”两个字震得手抖了下，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以填情侣。” 贺念辰咂摸了一下，勉为其难：“也行。” 周璟轻出了口气，抬手将那三个字改掉。 待填写完之后正要关闭表格时，她手指轻顿，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浮上心头，她好像，似乎忘记了什么事。 她眉毛微皱努力回想，还没想明白具体忘了什么，手里捏着的手机振动—— 视频电话——来自周海承。 周璟猛得想起，她的毕业典礼似乎好像不只一个人要来。 她迅速向贺念辰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小跑走向卫生间，按下通话键：“喂，爸——” 手机那头声音传来：“怎么样啊小璟，到学校了吗？” 周璟应声：“还没呢，马上了。” 屏幕里的周海承点了点头，视线转了一圈，疑惑：“你这是在哪呢？” “啊——”周璟声音不自然地提高了两度：“在、在饭店的卫生间里呢，中午了我有些饿了。” 周海承信了，又开口嘱咐：“一个人出门要行李不离身的，赶紧回去吧。吃完赶紧回学校啊，路上注意安全，我不打扰你了。” 周璟长出一口气：“好的爸，拜拜拜拜。” 贺念辰正在收拾桌子上的外卖盒，见周璟打完电话出来，抬眼似笑非笑：“饭店卫生间？” 周璟噎了下，嘴硬：“酒店和饭店就差一个字，何况我就单单过来吃个饭，也算不得说谎。” 他又笑：“行。” 周璟站在旁边看他动作，犹豫了几秒，终于开口：“那个，贺念辰。” 贺念辰闻言直起身子，等她下文。 周璟深吸一口气，闭眼干脆道：“毕业典礼那天我爸妈也要来，我之前忘了这茬就一直没说。” 她睁眼觑了下贺念辰：“你不会介意吧？” 贺念辰理顺了她的话，站在原地愣了几秒。 片刻，他笑了下：“我介意什么？反正我表格都填了，我是肯定要去的。该担心的不是我，应该是你才对。” 他清完垃圾，去卫生间洗手，出来之后揉了下理顺逻辑愣在原地周璟的头，继续笑：“嗯？刚还撒谎说是饭店，这次毕业典礼线下总不能屏蔽你爸妈再仅部分人可见了吧。” 周璟听懂了，垂着头，叹了口气，算了算日子。 毕业典礼就在后天，她必须把已经谈恋爱了这件事在今天晚上和明天两天之内坦诚给爸妈。 反正是绝对绝对不能拖到毕业典礼当天的。 好艰巨的任务，她又叹了口气。 周璟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行李箱，拉出拖杆，往房间门口迈步：“我要走了。” 贺念辰见状去拿剩下的外卖盒，开口喊她：“等一下。” 周璟回头瞥了眼他手里的垃圾，开口“哦”了声，然后伸手准备去接。 贺念辰看了眼她伸出的手，嘴角勾了下，慢悠悠道：“等会儿再牵，我先锁个门。” 周璟：“……” 她无奈道：“我说垃圾。” 贺念辰拔房卡的动作顿了下。 周璟看他拿房卡，犹豫开口：“也没多远了，我自己回就好，你好好休息吧。” 贺念辰没说话，依旧拔出了房卡，将手里的外卖盒递给周璟。 周璟疑惑接下，还没想明白他要干什么，另一只手里的行李箱就被抢去。 他锁上门，一手拉着周璟的行李箱，另一只手牵住周璟，抬脚往电梯走去。 “你好歹也让我尽点作为男朋友的基本义务。” * 贺念辰将周璟送到了寝室楼下，待他还想继续尽职尽责履行义务将周璟行李箱抬上楼的时候，宿管阿姨出面将他拦了下来。 周璟看着他不甘心的表情，暗暗叹气，张口帮他求情：“阿姨，就搬个行李箱，一小会儿就下来了。” 阿姨铁面无私：“不行。” 周璟摊了摊手，拿过贺念辰手里一直攥着的行李箱拖杆。 阿姨看他们两个还算听话，语气松动：“其实也不是阿姨非不让你上去，领导刚上楼巡查，你们运气不好撞上了。” 说罢，她又摆出教育姿态：“女孩子家家的还是不能太娇气，不能什么事都让男朋友做嘛，自己搬一般也蛮好的。” 周璟闻言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阿姨：“是他非要搬的！” 阿姨不信任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圈。 贺念辰也笑了下点头，帮周璟理顺气：“没错阿姨，是我非要搬的。” 两分钟后。 周璟站在宿舍楼下依旧气冲脑门：“什么啊居然说我娇气，她知道我一人能扛两袋行李上楼吗？” 贺念辰笑着帮她顺毛：“好了好了别气了，都是因为我毁你英名，嗯？” 周璟深吸两口气平复呼吸，终于平静下来后，在随身背包里摸出学生卡递给贺念辰：“给你，出门的时候用。” 贺念辰接过，看了眼学生卡上的照片。 周璟的气已经下去，看他目光放在自己的照片上，泛出些不好意思：“高三的时候拍的，看上去有些蠢当时。” 贺念辰眼睫低垂，拇指轻轻揉搓了下，低声：“挺可爱的。” 周璟将学生卡递给贺念辰后在楼下站了会儿，遇到了两个同班女生好奇地往这边看。 周璟打了个招呼，便催促贺念辰离开。 她搬着行李上楼，走到宿舍门口后深吸了口气，做足了心里建设才抬手敲门。 屈起的中指未落下，门便自动打开了。 门缝一点一点开大，里面红色的布制品一点一点显现出来。 待门终于开全，周璟也看清了红幅上的全部字样——恭祝326周璟在毕业前最后一周顺利脱单。 周璟：“……” 孟雨婷窜出抱住周璟的胳膊：“怎么样璟璟，是不是很不错？” 周璟恨不得当场逃走。 她颤颤巍巍：“你们不会告诉我你们真的要把这个东西挂出去吧？？” 孟雨婷回头看了眼，真诚疑惑：“不行吗？” 周璟几乎要哭出来了：“别挂，算我跪下来求你们。” 张琰琰看她脸上“如果你们真的挂出去我立马从阳台跳下去”的表情不似作假，叹了口气，神色颇为遗憾：“行吧，在寝室看两眼过下瘾行了。” 周璟心头石头重重落下。 她方才一直在寝室外站着，谈妥横幅的事情后方才敢迈步往寝室内走去，一进去便发现自己的座位上有个未拆封的蛋糕。 周璟犹疑：“这是……给我的脱单蛋糕？” 还未待其他几人回答，她泛出了些感动：“其实你们不用这样的，也不至于专门买蛋糕来庆祝。” 方纺接话：“Stp哈，这是我们的毕业蛋糕，今天毕业生五折。” 周璟：“……” 她悻悻：“哦。” 周璟将蛋糕小心翼翼移到桌角，把包里的东西掏出来整理桌面。 她这次只回学校待两天，所以行李箱里装的东西并不多，行李箱在地面摊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贺念辰高中时的那个帽子，及自己在商场买的那两卷毛线。 周璟看着那些东西有些出神，停了几秒，才继续开始收拾。 待她收拾完毕，合上行李箱，身后张琰琰的声音传来。 “小璟，你看。”一声瓶子相撞清脆的声音随着张琰琰的声音传来。 周璟回头，看清张琰琰手里的东西后眼睛微微睁大：“酒？你们什么时候买的？” 一旁的座位上的方纺歪头看来：“早就买啦，就等你回来呢。后天毕业典礼所以明晚要好好睡觉，算起来只有今天能喝了。” 周璟眼睛微微眯起：“点外卖了吗？” 孟雨婷举手：“烧烤小龙虾有！” 随着蛋糕第一刀切下，孟雨婷鼻子开始泛酸。 她胡乱抹了下眼睛：“受不了了，怎么整的这么有仪式感啊？” 方纺清理刚刚点过的蜡烛，看着鼻子已经有些泛红的孟雨婷，食指点了下她的头：“行不行啊，酒还没开呢就开始醉了？” 张琰琰把切下来的第一块蛋糕递给孟雨婷：“行了行了，第一块蛋糕给你吃，你收一收哈。” 周璟默默蹲在蛋糕前，看着分蛋糕的三人，心底也酸酸的。 大学站在踏上社会的交界口，或许是唯一一段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的年纪。 这是她们人生中第一次感受深刻的离别，和高中同学们均来自同一个小地方不同，大学是五湖四海的人凑在一起，朝夕相处了整整五年。 五湖四海的人即将重新分散在全国各处，特别是对于班上那些只有点头之交的同学，或许一别即是永别。 她们目睹这离别的发生，无法阻止毕业那天最后告别时那句“再见”的到来。 此一再见，再无再见。 43 第四十三条消息 约会义务 这天晚上周璟她们折腾到很晚。 好在左右寝室也都住的是毕业生, 大家濒临毕业都是一样的心境，作息也都不是很正常，是以并不会来投诉她们扰民。 孟雨婷最早红了眼圈, 泪眼朦胧地看着其他三个人居然没怎么哭，干脆把手机掏出来找了一大堆毕业离别歌曲, 一首一首的放着当背景音，誓要把寝室几人整整齐齐的全部逼出眼泪。 “丑死啦不许哭啦！” 张琰琰鼻子堵住，恶狠狠地擤了下鼻涕喊道。 周璟本来鼻子也堵着, 看见张琰琰明明眼睛鼻子都红的发亮还要嘴硬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下。 结果因为鼻子堵了个结实一口气没笑出来给憋了回去。 周璟：“……” 好丑。 她也只好灰溜溜地转身拿纸擤鼻涕。 她擤完鼻涕转过身, 看见铺着的瑜伽垫上参差坐着的几人，突然想到了之前大一开学时自己在宿舍过生日拍的照片。 周璟眼睫轻轻地颤了颤, 掏出手机翻找。 她眼帘低垂, 努力眨了下眼睛将泪意眨掉, 终于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手指悬在屏幕上, 许久未动。 照片里的周璟戴着生日皇冠，下巴放在张琰琰肩头上, 头上是孟雨婷给她比的两个兔子耳朵，前面坐着还有些拘谨规规矩矩比耶的方纺, 几人脸上都是刚入学的生涩清澈。 她眼睛更酸, 酒意上头，未发觉地哽咽喃喃出声：“怎么就要毕业了呀……” “呜呜璟璟，”孟雨婷找到了宣泄情绪的同伴，扑过来抱住周璟：“毕业典礼结束你就要走了呜呜呜……” 周璟被她撞得手机跌落, 掉在了瑜伽垫上。 张琰琰和方纺也注意到了那张照片，一个个鼻头酸意更盛。 过了片刻。 几人中精神状态最稳定的方纺提议：“我们再拍一张吧，就按这张上的位置来，刚好蛋糕里还有送的生日帽。” 说罢她又认真叮嘱：“都收一收别哭了啊。” 方纺将生日皇冠扎好递给周璟, 又抹了把眼睛找出自拍杆，指导后面几人都摆好姿势后回头看向镜头—— “一二三，毕业快乐！” 孟雨婷看了眼拍出来的照片，哭得更凶：“真的好丑啊……！” * 第二天周璟她们宿舍又毫无疑问地十一点才陆续起床。 由于第二天就是毕业典礼，应当没什么空收拾东西。而毕业典礼一结束她爸妈就会来寝室将行李搬下楼，是以周璟一吃完午饭，就直接开始陆陆续续收拾一些今明两天不会用到的东西进行李袋。 下午四点，周璟已经将所有的不会在用到东西收拾完毕，目光巡逻了一下桌面，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 目光接触到桌面书柜上层的那两个毛线帽时顿住，视线停了一瞬，与此同时，桌面上的手机振动。 她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好几条信息跳进来，之前周璟收拾行李太过没发现，是以往上滑动一条一条查看。 贺念辰：「在干什么？」 一小时后。 贺念辰：「一起吃晚饭吗？」 贺念辰：「上次离开武汉太匆忙，有家想吃的店没来得及吃」 周璟刚要回消息，耳边张琰琰的声音传来。 “璟璟，晚饭我们宿舍一起去食堂吃吧，最后一顿食堂了。” “……收到。” 她吸了口气，将编辑好的文字删除，重新输入。 Sery：「可能不太行，我今晚要和室友一起吃」 屏幕顶部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来回跳动，过了许久消息才发来。 贺念辰：「本来来武汉是专程找你来的」 贺念辰：「我已经在酒店里呆了一整天了，一个人」 周璟盯着那两条发来的消息：“……” 这怎么整的跟把他拐卖来武汉然后抛弃了一样，如果没记错的话不是昨天才见过吗？ 还未待周璟回信，那边的消息继续发来。 贺念辰：「那我一个人随便点点儿外卖吧」 贺念辰：「反正我在武汉也不认识什么人」 周璟神情更加呆滞：他，他什么时候说话变这样了？还有，他在武汉哪里只认识我一个，不是还有别人吗？ 她刚收拾完东西，本就有些累，这时脑子里的念头纷杂，手无意识地就打字发了出去。 Sery：「武汉你认识的不还有虞垚吗？」 消息发出，两边空气都安静了一瞬。 屏幕顶部又开始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 意识到自己发了什么的周璟手忙手乱长按撤回，抱着微乎其微的念头祈祷对面没看见。 下一瞬，“对方正在输入中”消失，还未待周璟松口气，贺念辰直接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周璟缓缓闭上了眼，复又睁开，拿起手机往阳台走去，认命接起。 电话对面的声音含笑：“你怎么知道虞垚的？” 周璟偏过头不看他：“于婉月说的，就这么一个当了明星的高中校友，关注到不很正常吗？” 贺念辰长长的“哦”了一声，继续：“关注到连她人在哪里都知道？” 周璟胡扯：“微博上偶然刷到的。” 贺念辰轻笑，没坏心眼地继续追问下去，他默了几秒，开口喊她：“周璟。” 周璟：“干什么。” 他语气云淡风轻，像是说一件什么不甚重要的事情：“你要知道，从高中到现在，我从来都只喜欢过你一个。” 自接通电话到现在，周璟都一直偏着头去掐阳台上的那支柳枝，没看手机屏幕。 听到这句话后，周璟的手停下，呆了一瞬，头慢慢转向手机，目光撞进贺念辰那双尾部微微翘起，这时看上去很放松，正噙着丝笑意的眼睛里。 他是怎么做到这么自然的把情话说出口的？ 周璟手指无意识间用了些力，手心里捏着的那片柳叶被掐断。 有韧劲的柳枝失去了柳叶拉扯的力道，从周璟的手中弹开。 她目光和贺念辰相接，溺在贺念辰那双眼睛里，几瞬后才挣扎出来，捋了捋头发看向别处。应声：“哦。” 贺念辰继续：“今天晚饭？” 周璟：“……” 她诚恳：“真的不行，这是我和我室友的最后一次吃食堂了。” 过了两秒，她犹豫开口：“不过，今天晚上你要和我一起逛下校园吗？这次是就，我们两个人。” 贺念辰闻言挑了下眉：“也行。” 周璟松了口气，她弯唇，对着手机挥了挥手：“那晚上见啦。” * 其实周璟她们去吃的晚饭很普通，就是她们大学几年里最常去吃的那家窗口。 但同样的饭，开学第一顿的时候吃和毕业最后一顿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食堂里依旧热热闹闹，左右的同学讨论的话题都是小组作业期末重点，话里话外发愁的都是诸如痛苦早八死亡期末之类的东西。 和话越来越少默默扒饭的周璟四人画风完全不同。 一顿饭终于结束，周璟边收碗边查看手机里的信息。 十分钟前。 贺念辰：「我在你们寝室楼下等你」 周璟看完信息，抬眼觑了眼对面几人，咳了声：“一会儿回宿舍你们先上去吧。” 张琰琰回头扫了眼：“你要去干嘛？” 周璟不好意思捋了下头发：“我男朋友来了。” 还未等几人说话，她又补充：“还有有一件事忘记和你们说了，明天毕业典礼他也要来。” 孟雨婷理解了周璟的话之后，装模作样摇头叹了口气，但依旧压不住上翘的嘴角，起身将周璟手里的餐盘也拿了过来，摆了摆手道：“直接去吧，盘子也别收了，趁着还是大学生的时候，约会去吧。” 周璟手里的餐盘被夺过，眼睛眯起挤出笑意，食指小心翼翼指了下食堂大门：“那我先走啦。” 张琰琰闭上眼睛，冲她挥了挥手：“去去去。” 周璟还未到宿舍楼下，就远远看到了在宿舍楼下等着的贺念辰。 和他手里拿着的那束花。 周璟两步并做一步跳过去，眼睛弯弯：“给我的？” 贺念辰笑：“那不然？” 周璟努了努鼻子：“可是一般不都是明天毕业当天送的吗？” “没忍住，提前拿过来了。” 周璟接过，鼻子凑近嗅了下：“可是这一会儿也不好拿啊。” 贺念辰眼睛越过周璟的肩膀看向后方，抬了抬下巴：“帮你拿花的人来了。” 周璟闻言疑惑转头，看见张琰琰几人出了食堂往这边走来。 张琰琰几人迈步往这边走来，主动打招呼：“又见面了。” 贺念辰礼貌点了下头，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周璟男朋友。” 张琰琰：“……” 倒也不用特意强调。 她头转向周璟：“不是早走了吗？你怎么还站在这？” 周璟将花递出，试探道：“帮我捎上去？” 张琰琰：“……行，约你的会去吧。” 目送张琰琰离开之后，周璟方才转身，微扬起头，看向贺念辰：“你想逛哪里？” 贺念辰眉头稍抬：“不是约会吗，逛哪里都行。” 周璟的嘴角扬起又努力抿住，低头看了眼贺念辰牵着她的手，声音轻快：“那随便走走吧” 他们一路上话都不太多，间或周璟看到什么地方后会指给贺念辰看，和他讲自己曾经在这里干过什么什么事情。 贺念辰认真听着，听她讲述她学自行车时分别是冲进了哪几个树丛，又是在哪棵樱花树上系过不挂科的许愿绸带。 跟上次周璟听他讲ppt时一样，去想象她生活中那段他不曾参与过的大学时光。 待走到一片林子前面时，周璟兴奋地遥遥指过去：“当时你就是在那里给我打伞，然后张度时就是站在那边的那棵树下拍的照片。” 贺念辰眯了眯眼：“你连哪棵树都记得？” 周璟小声：“后来我帮他小P了下嘛，就印象深刻了一点。” 贺念辰：“……” 他迈步走过去：“我也要拍。” 周璟：“……可是天都黑了。” “开闪光灯。” 她伸手管贺念辰要手机，贺念辰扫了下周璟伸出的手，开口：“用你自己手机拍。” 周璟撇了撇嘴，蹲下尽职尽责的拍了几张，招手让贺念辰过来验收。 他点了点头，还算满意：“帮我P一下，要精细一点的那种。” 周璟又回看了几眼刚拍的那几张照片：这有什么P的必要吗？ 再往前走走已经没什么人，周璟扫了眼附近，开口介绍道：“这边我没怎么来过，听说晚上谈恋爱躲着接吻的情侣特别多，好在最近考试周，情侣应该会少些。” 贺念辰闻言轻笑：“我们不是情侣？” 一路上一直把自己放在导游位置上的周璟：“……那倒也是。” 她站在原地，伸展了一下胳膊，四周看了两眼，提议：“差不多到时间了，我们回去吧？” “等一下。” 周璟活动完脖子，闻言转向贺念辰：“什么？” 树林小道，路灯投射出斑斑驳驳的阴影里，周璟的视线撞进他幽深的目光里：“今晚不是约会吗？” 周璟吞了下口水：“对，对啊。” 他上前一步，牵着周璟的那只手往自己身后送，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头缓缓靠近：“可以让我行使一点在约会里男朋友的基本义务吗？” 话毕，他的吻轻轻落下。 他动作很柔，先只在她唇瓣上轻点，又微微撤开一点距离，片刻后重新落下，力度比上次重些，两唇衔着她的下唇瓣轻碾。 周璟腰上一直有只手箍着，阻拦她的后退。她大脑一片空白，五感变得迟钝，整个世界似乎只有唇上的触感和后腰上的热度是清晰的。 她之前被贺念辰引导着放在他腰侧的手，现在无措地抓住他的衣角，像是溺水的人胡乱抓住的最后一抹浮萍。 许久。 贺念辰终于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平复呼吸。 片刻，他伸手拂了下周璟的脸，声音中带着哑意，轻笑开口命令：“喘气。” 周璟许久后才应话：“……哦。” 她缓过神后不服气地反驳：“我会呼吸。” “那刚才怎么憋气憋那么死？” 周璟嘴硬：“我没憋。” 贺念辰手又作势紧了紧：“那再验证一次？” 周璟闻言手连忙松开他的衣角，抵着他的胸口推开，站定后平缓了下呼吸，方才开口：“我要回去了。” 贺念辰：“我送你。” “不用了，学校里面没几步啦。” 贺念辰不听，自顾自牵过她的手：“约会义务。” 44 正文完 风吹落一片树叶，参…… 第二天, 周璟醒的极早。 这是她从小到大的毛病，无论是中考高考还是去年考研时，只要第二天有重要的事情压在心头, 无论前一天晚上睡的多晚，第二天都能在早上六点准时醒来。 寝室人都还没起, 她安安静静平躺着，看着因为昨晚卸下了床帘，显得有些光秃秃的天花板发呆。  大学这几年比之前任何几年过得都要快。 时间好像在做加速运动, 随着人渐渐长大, 越是意识到时间的珍贵想伸手抓住它，它跑得越快像光滑的绸带在你手心溜走, 只留下浅浅一条痕迹。 周璟翻了个身, 记忆进度条向前滑动。 大五下学期的这段时间是周璟体感过得最快的一段日子, 从出成绩准备复试, 到她们宿舍临时决定去西双版纳，再之后就遇到了贺念辰。 好像一溜烟半年便过去了, 也就这么一溜烟，周璟的大学生活结束了。 过了会儿, 张琰琰她们陆续醒来, 见她们都醒来后周璟才下床，穿上昨晚便收拾好专门放在外面的衣服。 毕业典礼开始的时间很早，周璟让贺念辰直接去操场，等她到了再碰面。 她洗漱完, 穿上昨晚学校发下来的学士服，穿了双适脚的鞋便同室友一起出发了。 医学学位的学士服领子是白色，配上黑色的学士服看上去很清爽简约。 学士帽现在戴上的话头发很容易散，是以周璟就只先装在帆布包里, 拿去会场，准备授学位的时候再临时戴上。 孟雨婷没有对不起她的减肥成果，硬生生把自己塞进了比之前小了两个码的衣服里，蹬着双8厘米高跟鞋的迈向会场。 周璟看一眼都替她觉得累。 好在她之前就在寝室练了好久的高跟鞋走路，如今虽走的是慢了一些，但腿起码是打直的，不会走两步崴一下。 周璟在去会场的路上翻看了下手机。 看到周海承和贺念辰两个并列的未读消息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忘记了些什么重要的事情。 周璟神色一僵，前天晚上喝醉了，昨天晚上又被贺念辰所谓的约会义务搞得大脑一片浆糊，她似乎，忘记了和爸妈说她谈恋爱了且男朋友今天还会到场这件事。 她手指颤颤巍巍地点开聊天框。 爸：「小璟，你们典礼会场怎么走啊」 周璟调出输入法打字。 Sery：「你们现在在哪呢？」 她信息刚发出去，周海承一个电话便打了过来。 周璟接起。 屏幕里是一个从下往上的死亡仰拍视角，周海承眼角挤出了几抹笑纹：“我和你妈刚才问了学校同学，已经到了。” “那就好，我马上也过去了。” 周海承抬头看了眼四周，继续：“别说小璟，你们学校这个毕业典礼还搞蛮壮观的。” 他把镜头转向后置，给周璟环拍了一圈：“给你看看，已经来了不少人了，都是年轻帅气小伙子，在这里呆了会儿觉得你爸我自己都年轻了不少。” 周璟觉得在路上边走路边视频挺尴尬的，本没怎么认真听周海承讲话，但她当目光不经意扫到周海承镜头里的一个“年轻帅气小伙子”时突然顿住。 周围的人大多穿的都是宽松的学士服，所以当有一个穿着常服的人出现在镜头里时就格外显眼。 周璟吸了口气，音量提高了些：“爸你和我妈好好坐着啊，我马上就到。” 说罢，她不再管穿着战靴艰难前行的孟雨婷，加快脚步回头道：“我有些急事先走了，你们到会场之后和我发消息。” 周璟不再是走路，而是小跑着赶往办毕业典礼的大操场。 操场人纷纷杂杂，她凭着记忆里周海承刚视频电话里的方位往西北角走去。 “小璟，这里。” 周海承率先看到了周璟，喊了声便拉着身旁的刘香茹往周璟的方向走去。 周璟闻声转头，透过周海承和刘香茹之间的空隙，一眼便看到了他们身后一段距离外的贺念辰。 贺念辰显然也听到了周海承的声音，正要迈步时，看到了周璟凝重而急迫的眼神，她头迅速地小幅度转了下，示意他先别来。 贺念辰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周璟赞许地点了点头，后眨了眨眼下巴微抬，指向他身前的椅子。 ……行吧。 贺念辰认命坐下。 周海承边举着手机拍着主会台的方向，边迈步走向这边，感叹：“真不错啊。” 周璟笑笑，开口寒暄：“你们怎么来这么早？” “那可不是，”刘香茹瞥了眼周海承：“你爸四点钟就拉着我出门了，生怕赶不上。” 周海承不服气：“你不也是提前定了三点多的闹钟？” 说话间隙，周璟偷偷瞥了眼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看向这边的贺念辰。 视线相接，贺念辰微微皱了下眉，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周璟收回目光，认命深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心里准备才开口：“爸妈，我得和你们说一件事。” “你说，”周海承依旧举着手机，把屏幕拍摄的画面拿给刘香茹看：“哎，那个穿红色衣服的就是小璟她们校长吧，我之前在百度上见过。” 周璟眼睛一闭：“我谈恋爱了。” “哦，知道了，”刘香茹看向屏幕：“好像确实是……？” 她声音停住，意识到刚才听到了什么后，缓缓转头看向周璟：“你刚说……恋爱？” 周璟声音变小：“对……这么突然告诉你们，是因为他今天也来了。” 周海承闻言眉毛一竖，转头开始四处寻找：“谁啊？哪呢？叫什么？你们学校的？” 周璟连忙上前两步帮他顺了下胳膊，低眉顺眼讨好笑：“你们先平复一下，平复完了我就带他来见你们。” 刘香茹定了定神，开口：“小璟，处朋友很正常，我和你爸不会说什么的。那男孩子叫什么啊？叫过来吧，没关系的。” 周璟看着刘香茹的眼睛，接受到鼓励的眼神后，没抱着周海承胳膊的那只手冲着贺念辰小幅度挥了挥。 贺念辰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看到周璟示意他过来的那只手时立刻起身，整理了下衣服，迈步走过去。 他站定，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礼貌问好：“叔叔阿姨好，我叫贺念辰。” 周海承上下打量他不吭声。 刘香茹剜了眼周海承，又看向贺念辰和蔼笑笑。 “好，小贺是吧，刚才就注意到你了，你怎么没穿和周璟她们一样的衣服啊。” 周璟这才注意到贺念辰今天穿的衣服。 他上面穿了件黑色长袖衬衫，质感很好，领子上有两缕白色条纹，看上去—— 周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学士服。 有点像……医学类学士服的情侣装…… 贺念辰回答：“阿姨，我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今天是专程来参加毕业典礼的。” 他补充：“我是小璟的高中同学。” 刘香茹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 周璟看他们作势要聊起来，连忙打断：“我们快点入座吧，开幕式要开始了。” 毕业生的座位和家长参礼人员的座位不在一个地方，周璟只好坐在前面孟雨婷她们旁边，听着校长枯燥无味的发言，时不时回头不放心地看后面家长坐席聊得火热的刘香茹和贺念辰。 她回头看了一眼又一眼，终于忍不住掏出手机发消息。 Sery：「你们在说什么啊？」 好半天后。 贺念辰：「没什么，放心，阿姨人很好」 ……行。 六月的武汉天气变化莫测，今早起床时还能看到红彤彤的太阳，这会儿一团硕大的乌云就压了上来，空气里湿度上升，闷热黏腻。 周璟抬头望了望天，估摸着过不了多久就要下雨，先提前把伞从包里掏出备用。 会台上的校领导似乎也注意到了天气的变化，加快了典礼的进程，进入各学院拨穗环节。 周璟刚拨完穗同学院院长合完影，天上豆大的雨滴便砸了下来。 周璟撑起伞，帮忙遮住没带伞的孟雨婷。 孟雨婷看着骤然下大的雨，皱紧了眉毛：“怎么办啊，一会儿怎么拍合照啊？” 周璟安慰道：“阵雨，应该过不了多久就停了，停了再出去拍。” 一直在后排坐着的贺念辰和周璟父母也走了过来。 周海承和刘香茹同撑一把伞：“这个大会还开吗？” 周璟左右看了看流动的人群，摇头：“人都走了，应该都结束了。” 刘香茹问：“那现在还要干什么吗？” 周璟闻言看向一旁的张琰琰和方纺，征求意见：“那现在先回宿舍？” “行。” 周海承和门卫打了声招呼，直接将车开进了学校。 他和刘香茹去停车场开车，其他人一起打着伞步行去寝室，刚走到宿舍，周海承的车也跟着开到了宿舍楼下。 雨还下着，左右干不了其他的事情，周璟干脆回去继续收拾行李，打包好的包裹直接送下楼塞进车的后备箱。 贺念辰终于如愿，替周璟当了次上下楼搬行李的苦力。 周海承和贺念辰两个人上下楼搬行李已经足够，周璟只用在楼上收拾打包就够了。 周璟一共打包了六七的包裹，两个上下楼需要搬三趟。 在目睹贺念辰一手一包行李提了两包下楼后，周海承看着他的背影喘粗气，缓过劲后一手拎起一个，又转头喊刘香茹：“来，往我背上再放一个。” 刘香茹还在帮周璟叠被子，闻言瞥了他一眼：“得了啊你，别上劲，小心一会儿把你腰给闪了。” 周海承刚想继续开口，话就被进来的隔壁寝室女生打断：“周璟张琰琰，外面雨停了，班上同学说要去图书馆拍照，你们去吗？” 她说完，发现自己好像打断了别人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问好：“叔叔好。” 孟雨婷闻言探出头来，应声：“去去去，我们去！” 说罢，她迅速下床，又穿上了那双8厘米的战靴，跳过来揽住周璟：“我们快些吧，别一会儿又下雨了。” 周璟闻言看向旁边帮她叠被子的刘香茹。 刘香茹笑了笑，挥挥手：“去吧去吧，这里有我收拾呢。” 说罢她又看了眼门口的周海承，继续：“把楼下的小贺也叫去吧，让他也别忙了，反正我看你爸还挺乐意搬的。” 周海承听了后哼了声，又把手里的行李往上提了提，自顾自走了。 周璟下楼后抬头看了看天，果然已经放晴。 大雨冲刷了一遍后，空中漂浮的灰尘被雨滴压着落到地上，空气中有种平日没有的干净透亮。 雨后的太阳泛着橙光，照的刚清洗过的树夜泛着油绿绿的光，肉眼看上去像是直接用富士相机叠了层滤镜。 周璟想，这滤镜，大约可以命名为毕业。 她们班级的合照在图书馆的门前拍，戴学士帽的和不戴学士帽的，规规矩矩站着的和跳起扔学士帽的。 贺念辰帮周璟拎着包，在旁边站着，嘴角噙着笑，安静看她拍毕业照。 班级合影之后是寝室合影，贺念辰任劳任怨当完挂包架又来当临时摄影师。 拍完寝室合照后，周璟站在贺念辰旁，看孟雨婷检查他刚给她们拍的照片。 这时她学士帽已经脱掉，头发被帽子压得有些散乱，风吹得几根发丝飞起，搔的她鼻尖微微有些痒。 她伸手去勾那发丝时，听到身侧声音有声音传来。 “你可能不知道，这其实是我第二次看你拍毕业照了。” 周璟不解，抬头看向他。 贺念辰接收到她疑问的视线时笑了笑，解释：“之前高中你们一班拍毕业照时我刚好去办公室送东西，撞到了，就停下看了会儿。” 周璟努力回忆，可是高中拍毕业照那天太乱太杂，她想不起什么。 能记起来的唯一细节是那天她穿的校服有些松垮，她特意用别针别了下，结果拍出来的照片有特别明显的一个衣服重叠起来的大褶皱。 有点蠢。 周璟摸了摸鼻子笑笑，接话：“是吗？” 孟雨婷这时也看完了照片，对着周璟喊道：“璟璟，你戴一下学士帽，我们再拍张有帽子的！” “知道啦。” 周璟应完声，翻出刚塞进包里的学士帽，找准了方向戴上。 可惜学士帽的构造极其难戴，特别是在没有镜子且她发型还有一些乱的情况下。 贺念辰看她塞了半天也没有把自己的头塞进去，摇头笑笑，伸手帮她整理。 周璟乖乖松手让他帮忙戴，又听到头顶声音传来。 现在两个人离得很近，所以他声音很低，轻轻地拍进头耳朵里：“那时候我看你和你们班其他同学合照，我就在想，要是我是你们一班的就好了。” 贺念辰整理完帽子后又帮她理了理额发。 周璟呆呆抬头：“什么就好了？” 贺念辰继续笑了下：“那样我就能光明正大地同你要一张合照了。” 话落，还未待周璟回话，孟雨婷看周璟戴好帽子后连忙过来，把手机重新塞回贺念辰手里，仰头笑笑：“辛苦你再帮我们拍几张哈。” 贺念辰嘴微微弯了下：“不辛苦。” 他撤开一点距离，看孟雨婷忙上忙下指导其余几人摆姿势。 周璟像是反应有些慢，孟雨婷开口提醒了好几次也没摆好，最后直接过去上手帮她固定好手和腿的摆放位置方才满意。 待她们都看向镜头，贺念辰出声：“来，三二一，笑。” 镜头定格，拍下326寝室的最后一张合照。 半小时后，连孟雨婷都拍得有些累了，站在旁边树下收拾带过来的各种拍摄道具。 “璟璟！你的包。” 周璟应声走过去，打开包检查带过来的东西是否齐全。 她随手翻了翻，翻到了压在包底的那顶昨天才草草完工的帽子。 周璟手一顿，停了几秒，她嘴唇抿了抿，转头看向几步远外的贺念辰。 贺念辰注意到她的目光后，眉毛抬了下，随即迈步走过来。 “怎么了。” 周璟垂着眼，从包里掏出那顶帽子，轻声说：“之前我和你说过，我有在高中表白墙上找过我雪人头上那顶灰色毛线帽的主人。” 她继续：“时隔八年，我终于找到了，可是现在我有些不太想还了，所以只好赶工亲手做了顶新的。” 周璟抬头，将手里的有些不太规整的帽子递出：“虽然可能不是很像，但还是希望你能收下。” 贺念辰还在愣着，周璟抬眼扫了眼周围。 班上同学大多已经离开，只剩张琰琰孟雨婷方纺三个蹲在拐角树下收拾整理包里的东西。 周璟踮起脚尖，快速抬头亲了下贺念辰，嘴唇触了下他的侧边下颌迅速分离。 她抬眼看向他，眼睛弯弯：“贺念辰，生日快乐。” 下颌上温热的触感一触即离，贺念辰愣愣低头，看着手里那顶帽子。 好半晌，他才突然出声笑了下：“所以生日礼物是这个帽子还是这个吻？” 周璟嘴巴张了张，思考怎么回答。 好在贺念辰也没想让她答，轻声：“不过没关系，每一个我都很喜欢。” 周璟嘴角勾了勾，眼睫轻轻扑闪了一下，站在原地没说话。 片刻。 乌云试图重新压上来，半边太阳被盖住，他们脚下被太阳光打出的树荫消失，眼看风雨欲来。 孟雨婷喊她：“璟璟，我们走吧，好像又要下雨了。” 周璟出声：“等一下！” 她抬头，看向贺念辰：“你高中毕业照的时候不是想和我合照吗？要不要今天补上？” 说罢，她未等他反应，直接开口喊孟雨婷：“宝，来帮我们拍一张！” 周璟将自己的手机递出，挽过贺念辰的手看向镜头。 “来，一二三，好了！给你们看看？” 周璟查看完之后很满意：“行了，就这样吧。” 贺念辰终于出声：“等一下，我戴上这顶帽子，再拍一张。” “行，”孟雨婷尽职尽责再次抬起手机，看到屏幕里的贺念辰后愣住：“帅哥，你确定要在大夏天带这顶毛线帽拍照？” 贺念辰看过去：“不行吗？” 孟雨婷结结巴巴：“……可以，我帮你们拍。” 天气说变就变，刚才压了半边天的乌云又被风吹散，阳光重新洒下来，落在女孩飞扬的发丝上。 之前只能在途经女孩拍照时窥一眼屏幕的贺念辰，如今手可以正大光明地搭在女孩腰侧，受女孩邀请看向镜头，拍下同她的毕业合影。 风轻轻吹落一片落叶，一如当年纷飞的碎纸片。 飘落镜头中，参与他们的合照。 （正文完结） 45 同居（一） “左右你要找个新室友，找…… 周璟坐在326她原本的座位上, 看着正在打包行李的张琰琰发呆。 三天前，她收拾好行李，站在宿舍楼下揉着哭红的眼框和室友们一个个拥抱告别, 嘴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好舍不得、我以后肯定会想念你的, 一定要再见呜呜呜。 结果这个再见，隔了仅仅三天。 短到周璟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始想她们就又见面了。 一切都是因为毕业典礼那天晚上张琰琰那条没屏蔽导师的朋友圈。 那天晚上, 张琰琰整理好九张照片发出去后就甩下手机去往卫生间洗漱, 出来时就发现朋友圈里已经积累了不少消息。 评论区祝她毕业快乐的人很多, 她大略往下翻看了一下，快滑到底的时候陡然停住, 眼睛慢慢睁大。 梁淑华老师：「恭喜毕业，应该要放假了吧, 有没有兴趣提前来医院学习啊？」 张琰琰面色凝重, 认真思考如何客套才能显得自己想去, 但是是迫于无奈不得不拒绝。 许久, 她深思熟虑之后缓缓打字回复：「谢谢老师, 我也很想提前去实验室感受氛围，但是我没有住的地方，家里提供不了暑期在上海租房的资金, 实在是不太方便。」 她深出一口气点击发送, 觉得自己这个回复得体又透露着懂事可怜, 老师应该不会继续为难她了。 张琰琰擦了把脸，正准备上床时手机又振动。 梁淑华直接一条私信发了过来。 梁淑华老师：「是家里困难吗？」 梁淑华老师：「我在医院附近的房子有间闲置的房间, 可以给你住」 张琰琰手一颤。 她连忙打字：「不用了老师，等开学我自己再去找房子就好了」 梁淑华老师：「没关系，之前你的师姐也是住在我房子里，现在她毕业了, 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就先给你住了」 梁淑华老师：「我们医院没有研究生宿舍，你们学生在上海租房开销也挺大的，就这么定了，不用跟我客气」 张琰琰欲哭无泪，整个人都蔫下来：「……那真是谢谢老师了」 于是乎，即将出发去上海的今天，周璟也被她强拉着过来，两人结伴一起南下打工。 她大多行李已经寄回了家，带不走的东西诸如床垫之类的就留在宿舍，等宿管阿姨前来收拾。 现在就只打包一些书本随身衣物前往上海。 周璟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她没有一个能给她提供房间的老师，打算先去酒店住几晚，暂时不告诉导师自己已经到了上海，找到房子安定下来再慢慢适应研究生生活。 贺念辰：「上车了吗」 周璟叹了口气，回复：「还没有，教务处那里临时让她去拿资料，赶不上原来那班高铁了」 贺念辰：「那你们准备？」 周璟：「准备临时改签，还是今天去，不过会晚一些」 周璟将改签完的机票截图给他发过去。 周璟：「到达可能要到明天凌晨了」 那边停了几秒。 贺念辰：「好，到时候我去接你」 贺念辰将那条信息发出去后，转头看向正在收拾东西的张金铭。 张金铭正愤恨地把杂物一件件地狠狠塞进打包袋里，鞋子和床单团在一起，甚至还能看见已经合上的行李箱边缘探出的一只袜子。 贺念辰看着乌泱泱的屋子，皱了皱眉。 “你其实可以慢些收拾。” 张金铭恨恨：“不是你说你女朋友下午就来了，让我赶紧收拾收拾给你俩腾位置的吗？” “她改签了，”贺念辰解释完，继续：“而且，是你毕业前就找好房子准备搬了，我只是把你的搬家计划提前了一下，你不用跟祥林嫂一样念叨这么多天。” 张金铭从合不上口的行李箱里抬起头，刚想反驳，就又听到贺念辰轻飘飘一句话。 “不然我会觉得你是在羡慕我有女朋友。” 张金铭：“……” 自从武汉回来之后“我女朋友”这几个字他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他真是一刻也忍不了了，不用贺念辰催他也一定必定肯定今天就会搬出去的。 张金铭狠狠压了下了那个合不上口的行李箱，啪一声合上箱子上的摁扣，发泄似得踢到一边。 贺念辰环视了一下他的房间，开口：“不过虽然她可能这两天还不会搬进来，但是你还是得赶紧收拾完搬走。” 张金铭冷哼一声：“怎么？还要把我房间消个毒通风透气？去除单身狗的霉味？” 贺念辰摇了摇头。 “不止，透完气我还要把我东西搬进来，我住这边，让周璟住我原来房间。” 张金铭彻底失语。 不过他反应了下，抛出了个疑问：“两个房间，你们不住一起吗？” 贺念辰闻言眉毛轻皱，瞥了他一眼：“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行行行，”张金铭投降：“你们好好住，我搬走，研三师兄给你们师弟师妹腾位置。” 他说罢起身，又去检查了一下柜子里有没有东西遗漏，检查完毕后提起一个大行李袋往门口迈步，快走到门口时回头扫了眼贺念辰，开口：“都给你们挪位置了，还不知道起身帮我搬下行李。” “知道了。” * 周璟和张琰琰最后买了凌晨班次的航班，三点落地上海。 因为早上要先从安陆赶往武汉等张琰琰，周璟五点便早早起了床。 在等张琰琰收拾行李及去教务办公室拿资料的时候，她只趴在她原来的桌子上小睡了一会，又连轴转赶路，拖着行李箱从出站口出来的时候眼睛干涩，只想栽头好好睡一觉。 贺念辰看见拖着行李箱的两人随着客流一起出来，提步走过去。 他接过箱子，揉了下周璟看着就蔫哒哒的头，轻声：“还好吗？” 周璟闷闷“嗯”了声：“还行，一会儿睡一觉就好了。” 张琰琰闻声接话：“小璟，我今天也先临时在你那里睡一觉哈，现在太早了，我没地方去。” 周璟努力睁着即将塌下来的眼皮，点了点头。 六月的天亮得极早，四点的天边已经逐渐有了曦光，周璟办理完入住，将行李箱放在门内，看向外面站着的贺念辰。 他怎么还不走？ 贺念辰扫了眼进了卫生间洗脸的张琰琰，伸手将周璟拉出房间。 周璟还未出声疑惑，就感觉到一颗毛绒绒的头压在她肩膀上，后腰被紧紧拥着，肩膀上的头还往她脖颈处蹭了蹭。 她被抱得懵了一下，随后手慢慢放下，轻抚他后背：“怎么啦？” 贺念辰又蹭了蹭：“没事，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真的来上海了。” 过了会儿，他轻笑出声，周璟感受到从紧贴着的身体处传来的胸腔震动。 “就是在我生活熟悉了五年的城市里看到你的到来，有点不真实。” 周璟停了会，轻声道：“没事，我会在这里呆很久很久，以后这就变成我们一起生活熟悉的城市了。” 她说罢，手撑在他胸口处轻轻推开，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喏，是真的周璟。” 贺念辰的手在周璟的脸上停留了会儿，热乎乎的带着湿气。 他的手下移托住周璟的下颌，视线下移，挪向周璟的嘴唇，脸慢慢靠近。 周璟察觉到他的动作，反应过来猛地捂住嘴巴，声音嗡嗡：“我还没有刷牙。” 贺念辰没听，继续靠近，吻落在她鼻尖上。 继而慢慢下移，挪到她捂着嘴唇的手背上，轻啄了下，衔起她手背一抹皮肉，放在两唇间研磨。 周璟睁大双眼，感觉到一个什么湿湿的东西从他双唇间探出，在她手背上勾了下。 她猛然后退，手从他唇间挣出，藏在身后。 她揉搓了下现在还被湿湿热热的气息熏得有些痒的手背，好久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周璟低声：“贺念辰，你好像小狗。” “嗯？” 她继续：“就那种主人一天没回家要扑上来舔来舔去的小狗。” 贺念辰轻笑：“嗯，我是小狗。” 他补充：“武汉那次，在你们医院门口的时候就已经是了。” 周璟被呛住，轻咳了下。 贺念辰笑，揉了下她的头，扯开话题：“你酒店订了几天？” “两天，下午睡醒准备再续一天，让张琰陪我去找找房子。” “不用续了。” 周璟抬头看他，疑惑：“为什么？” “我室友师兄今年毕业，换了个医院工作。今天刚刚搬走，所以，”贺念辰微微低头，看向周璟的眼睛：“你要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吗？” 周璟看着贺念辰凑近的眼角里潋着蛊惑的神色，吞了下口水。 她找回理智，犹豫着吞吞吐吐拒绝：“不太好吧这……” 贺念辰听完她磕磕绊绊的话，又想起来上午张金铭那句“不住一起吗”，他特地腾出房间就是因为担心周璟被吓走。果不其然，才刚提一句就吓到想要拒绝了。 他轻声哄道：“有两个房间，我去住原来师兄那间，你来住我之前那间。” 周璟闻言松了口气：“哦哦这样。” 贺念辰继续引诱，声音低沉：“左右你要找个新室友，找我不可以吗？” 周璟盯着他勾人的眼睛，自己都没意识到嘴巴已经不受控制地替自己回答：“可……可以……” 46 同居（二） 我们也一定会像他们那样，…… 周璟不仅没续房, 甚至连原本订的两天都没住完。 第二天下午，贺念辰就直接来酒店拉着周璟，及她甚至没怎么打开的行李箱搬家, 搬去他一早就打扫好的他之前住的房间。 周璟和贺念辰的房间是对门，他房间门敞开着, 看得出来收拾得很急，有些专业书随意地放在床上，东西大多还未归位。 不过她的房间倒是收拾得很干净，桌子地面都一尘不染, 仔细闻还有一丝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周璟东西不多，只带了随身衣物电脑和几本专业书。她也未曾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房子，是以洗发露之类的洗漱用品都还没准备。 她把行李箱里的衣服都收拾进衣柜里后, 坐在床边默了会儿, 扣了下手心，起身往对面走去。 “贺念辰，这附近的超市在哪里？” 贺念辰正拿着内科书往书架上塞，回头看她：“等我收拾完，陪你一起去。” 周璟头探在门框后, “噢”了声，迈步走向客厅。 客厅里摆了个不大的小沙发, 看上去很软和。外面是阳台，收拾得很干净，只是看上去稍微有些空。 她转头问贺念辰：“这里以前放的什么啊？” 贺念辰回头看了眼周璟指的地方，随口回：“之前那个师兄的垃圾, 我给他打包一起丢了。” 周璟了然，点了点头，又转悠回客厅, 随手翻了下电视桌上面摆的箱子：“这些碟片是你的吗？” “什么碟片？”贺念辰闻言看向周璟，看清是什么后身子一僵快速走过来：“……也是张金铭的。” 他侧过身子挡住周璟的视线，扒拉了一下纸箱。 还好，不正常的都压在下面没被翻出来。 整个屋子都仔细检查过一遍了，怎么还没给他打包扔干净？ 周璟看他动作，问道：“那要给他送过去吗？” 贺念辰没回话，皱着眉，给张金铭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贺念辰：「你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张金铭已经搬完家安定了下来，且今天没上班，信息回得很快。 张金铭：「原来是忘拿了啊，怪不得收拾东西的时候没找到」 张金铭：「啧，算了，送你了，别说哥不大方」 贺念辰：「……」 贺念辰收起手机：“他说让我帮他丢了。” “啊？”周璟睁大眼睛：“全丢了吗，多可惜啊。” 她绕到贺念辰正面，伸手就扒那纸箱：“我刚好像看见一个很小的时候看过的恐怖片，都快忘光了，还想找出来看看来着呢。” 贺念辰躲开她的手，从箱子里拿出一张：“这个？” “对对对。” 贺念辰把那张碟片递给她，其余的举高不让她碰：“那就给你留这一张，其他的丢了。” 小气。 周璟撇嘴，冲他的背影挥了挥拳。 贺念辰东西差不多已经收拾好，把箱子抱回自己房间后就出了门，站在玄关处换了鞋，冲周璟招了招手：“过来。” “干什么？” “手给我。” 周璟不明所以，但还是将手递到了他伸出的掌心里。 贺念辰牵过周璟的手，捏起她的大拇指贴在门把手上，录入指纹。 “其他人的指纹我都已经删除了，密码也改成了你的生日。” 周璟点了点头，后嘴角弯了弯，故意问道：“我记得我还没和你说过我的生日啊，你哪里知道的？” 贺念辰继续录入指纹边缘，间隙抬头瞧了她一眼，眉尾稍扬：“我帮你买高铁票时用过你身份证。” 周璟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撇了下嘴角：“哦。” 贺念辰把她的表情收入眼底，低着头捏着她手继续录入，气息扑在周璟的指尖上，轻声坦白：“其实我高中的时候就有给你送过生日礼物。” “啊？？” 周璟在高中的人缘很好，她热衷于给每个相熟的同学准备生日礼物，是以每年轮到她生日的时候，收到的礼物能塞满整个课桌及桌下脚边。 高中精品店的老板很会做生意，只要是来给同学挑生日礼物的都会附赠一张明信片，写好贴在礼物盒上。 周璟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想到什么时候收到过贺念辰的生日礼物。 她问道：“你……当时有给我写生日贺卡吗？” 贺念辰终于直起身子，答话：“怎么？要不然现在给你补上？” 周璟没应声。 没有贺卡的生日礼物。 她在仔细回忆，脑海里突然一道光闪过：“是一条粉色手链吗？” 贺念辰正要去按电梯，闻言回头看她，目光闪了闪。 周璟更加笃定：“就是那条手链对不对？” 说完过了几秒，她声音低落下来：“你怎么不早说啊？我把那条手链给弄丢了。” 贺念辰手抬起，揉了揉她的头：“没关系，以后会有更多条的。” 说罢，电梯门开了，他拉着周璟走进去。 贺念辰倒是没说什么，但周璟有点在意。 在电梯门到达，贺念辰牵着她的手刚要出去的时候，周璟慢了一步，他手上传来轻微的回扯力。 贺念辰疑惑看向她，见她嘴唇还在紧紧抿着，他顿了两秒，轻声开口。 “虽然那是个没有署名的生日礼物，但是现在在你这里它已经被打上了我的标记。无论它被遗失到哪个地方，都会在你心里角落占据一个位置，不是吗？” 他哄道：“这已经实现了它作为一个生日礼物的价值了。” 周璟看着他俯下身凑近的脸，嘴角松了松，缓缓点了点头，语气坚定：“那我以后一定要多补给你几次生日礼物。” * 他们出门已是傍晚，天色渐暗，街边一些躲避着城管的小吃摊萦着烟火气。 附近的商超不远，故而他们就着入夜凉爽的风，走路前往超市。 周璟对未来最少要生活三年的市区充满了好奇，伸着脖子左看右看，像只刚出笼探看新世界的兔子。 “这里离三院远吗？” “还行，走路20分钟的距离，”说罢，他回头看眼周璟：“你要去熟悉一下路吗？” 周璟刚想点头，又想起一件事。 “不会碰见导师吧，”她有点担心：“我还没告诉他我来了，想再过几天再去打工的，我还没玩够……” 贺念辰笑：“放心，我远远看到他就会喊你赶紧逃。” 周璟：“……行。” 他们要去的商超刚好同医院顺路，不用改道，顺着路往前再走两条街就是。 周璟远远看到医院的门诊大楼后就停下，又拿手指比划了一下去医院的路：“行了，接下来的路我就认得了，上次复试的时候来过。” 她转身按着原路往回走：“不往前了，离太近我怕真撞见老师。” 贺念辰回看了一眼医院的牌子，快走两步牵上周璟的手，眼角弯了下：“好。” 到超市后。 周璟购物车里东西越塞越多，还未走到今天目标采购的洗漱用品区，车里就已经塞了大半。 她开始有些后悔出门的时候怎么没开车来。 周璟再次往购物车里塞了包虾片时回头看了眼贺念辰，担忧问道：“我们两个人应该能提回去吧？” 贺念辰看向推车，刚要答话，视线越过周璟肩头落在她身后。 他神色奇怪，嘴巴里发出气音：“逃。” “什么？” 周璟疑惑转头看向身后，看到来人时猛地回过头，想装没看见迅速遁走。 可惜已经来不及。 杨鹰乐呵呵出声：“念辰，蛮巧啊，你也来逛超市？” 贺念辰扫了眼身前装空气的周璟，忍住笑，努力镇定答话：“对。” 但一个大活人站在面前，和自己的亲学生推着一辆购物车，即使只有一个缩着脑袋的背影杨鹰也不可能会忽略过去。 “这个是？” 周璟的脑袋又缩了一下，几秒钟后，认命缓缓转过身来：“老师好，是我。” “哟，”杨鹰扶了扶眼镜，惊喜道：“小璟，你什么时候到的上海啊？” 周璟浮起警觉：“刚刚到。” 说罢，她像是为了增强说服力，手作掌状示意他看购物车：“这不刚来，洗漱用品都没准备，刚才来超市采购的。” 杨鹰顺着她的手看向购物车，入目是已经接近半车的零食。 杨鹰：“……” 他轻咳一声，步入正题，换上一副眯眯眼笑的表情：“小璟准备什么时候去实验室啊？” 来了。 周璟深吸一口气，开始同他周旋，试探道：“一周后？” 杨鹰低头捻了下手里刚买的芹菜，没吭声。 周璟继续讨价还价：“那下周一？” 最后她忍痛：“后天，后天总行了吧。” 杨鹰终于抬起头，笑呵呵：“行，后天，记得准时来医院报道啊。” 说罢，他又和贺念辰寒暄了几句，离开前拍了拍周璟的肩膀。 周璟被他厚重拍的几下，差点没喘过来气。 贺念辰同情地看向她：“有在努力在提醒你。没办法，敌人有掩体，发现的时候已经到跟前了。” 周璟抬头，眼睛里都是麻木：“我的假期开始了三天，结束了。” 贺念辰忍不住笑：“振作一点，四天，还有明天一天呢。” 周璟深出一口气，掀起眼睫看向贺念辰：“今晚是最后一个可以熬夜的晚上了，你明天要去医院吗？” 贺念辰心头微动，眼睫闪了下，眸色深沉，片刻后才低声答话。 “可以不去。” 周璟握拳：“那好，晚上来陪我看白天那张恐怖片碟片” 贺念辰：“……” 周璟说罢，没看他的神色，又抓起货架上的一包薯片塞进购物车里，雄赳赳地推着购物车走向下一排零食架。 最后，他们回程没有再次选择走路，而是打了个车回去。 时间已经九点多，周璟算了下时间，如果看完电影可能要到12点左右。 她本来今天睡得就不多，不知道到看完之后能不能打气精神洗漱，就先钻进卫生间洗澡，换了睡衣才出来窝在沙发上研究碟片。 周璟研究了一半，听到身旁的脚步声。 她本是抬头随意扫一眼，便注意到了贺念辰身上穿的，还带着刚洗完澡湿热气息的睡衣。 这是她第一次和男生同穿着睡衣处于同一个空间里。 她后知后觉，面颊泛上潮湿的热气。 好在贺念辰没注意她，只径直拿过她手里的碟片，翻看了两下，打开盒子，放进电视机连接的DVD里。 周璟的零食早已准备好，在茶几上平铺开来。 电视机上的龙标出来，贺念辰揽着周璟，窝在沙发上，微微弯腰倾身去够茶几上的手机。 周璟看向他，只见他在手机屏上操作了几下。 随后，全屋的灯光关闭。 灯光乍一下暗下来，周璟的眼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眨巴了两下。愣愣看着全屋除了还在播放片头的电视机外唯一泛着光亮的，贺念辰被手机屏幕映着的脸。 贺念辰低头，看了她两秒，脸坏性子地猛然逼近，在她鼻尖前两公分处停下。 “看我干什么？” 周璟的耳尖爬上痒意，身体后撤，掩饰般地抓起两片薯片塞进嘴里：“没……没什么……” 电影放完了片头，故事背景已经交代完毕，但周璟没怎么听。 她又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现在满脑子的想法都是，这沙发也忒小了点。 还未待寻到舒适的位置，她感觉到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腰侧，略有些哑的声音伴着厚重的气息从一侧传来。 “坐好。” 周璟身体僵住，不敢动了。 等了好一会儿，身旁的人没什么动静了，她才敢略微放松身体，舒缓方才一直僵着的肌肉。 周璟从小便是看僵尸片长大的，是以并不怕恐怖片。她甚至分门别类地看了许多类型的恐怖片，能冷静的评判这个镜头里溅出的血浆效果太假，或者另一个剧情点的气氛烘托不够。 也是因为她不怕恐怖片，才故意存了点心思拉着贺念辰来一起看。 周璟抬了抬头，他正认真盯着显示屏，从侧方只看得见他棱角清晰的下颌。 周璟叹了口气，他好像也不怕。 她又转头看向电视，影片剧情已进行了大半，这时正是一个无聊的过渡点。 周璟从茶几上捞起一颗果冻，剥开塞进嘴里。 “我也要。” “哦。”周璟应声，弯腰身体前倾，准备帮贺念辰也拿一个。 但手还没接触到果冻袋子，身体就被腰间的一只手拉了回来。 贺念辰一只手掌住周璟下颌，拉近，吻落在她唇上，舌尖探入，将周璟唇间残余的水蜜桃味卷出，贴在她唇角口齿不清：“我吃这个。” 他说是吃果冻，就真是只吃了个果冻，一个吻浅尝辄止，将果冻卷到自己嘴里便放开了周璟。 周璟嘴里的果冻被抢走，懵了一瞬，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喃喃：“……你还真只是吃果冻啊。” 贺念辰先是反应了下，后直接掐着腰，将周璟捞在了腿上，像是得了肌肤饥渴症似的唇角又贴上。 “那我这次不吃果冻了，”他舌尖顶开，探入周璟唇齿深处，声音黏腻不清：“吃你。” 深夜，两人独处的房间，灯光全熄。 这吻触及边界，暧昧至极。 周璟坐在他腿上，宽大的睡衣被揉皱，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后腰上有只手探入，一寸一寸往上，数过她的脊骨。 周璟怕痒，口腔还承受着他舌尖的侵入，身体被后背上的手折磨着不自觉向前仰，被迫同他压得更近。 贺念辰抱着腿上的周璟，调整了一下姿势，使两人挨得更为紧密。 他手不经意间拂落沙发上的手机，手机掉落在地毯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电视上的剧情进行到最后一个高潮点，但此刻，没人会在意。 许久，一切平歇。 贺念辰趴在周璟肩头上平复呼吸。 待胸廓起伏趋于平稳，他撑起周璟的头，一手拇指轻轻擦去周璟眼角的水渍，扫了眼她身后的屏幕，轻声：“电影结束了。” 周璟挣开他的手，又把脸重新埋起，声音闷闷：“知道了。” 他们听着电影的片尾曲，就这样静静相拥。 “你还记得今天去医院路上我们遇到的那对广场舞大爷大妈吗？” 周璟没想到他话题跳转得如此之快，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回忆。 “嗯，你还站着看了挺长时间。” 贺念辰声音很轻，但又无比坚定，像是许下什么了不得的诺言：“我们也一定会像他们那样，牵手相拥直到日落” 47 打工日常 当我没来，你们继续 早上七点, 贺念辰从房间出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和对面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 早知道开始进组了之后会变成现在这样，前几天遇到老师的时候就应该让她扭头就走, 跑快一些。 今天是周璟进实验室的第五天。 前几天去医院报道的时候, 杨鹰将她指给了之前在西双版纳遇到的史帆师姐, 让她带周璟先了解实验室的基本实验操作, 让周璟将实验基础打牢之后再选题开题做自己的实验。 贺念辰很想带, 但是奈何他手上的课题已经结束，近段时间不用再在实验室里一遍一遍重复基本实验操作。 史帆摊手：那没办法咯。 进实验室后, 史帆分给了周璟几皿细胞让她先养着, 交代她定期更换培养液，观察细胞的生长传代情况。 偶尔什么时候跑WB, 她会提前通知周璟让她来观摩学习, 教她上手做胶。 白天一起在科室收病人晚上一起泡实验室, 午饭的时候还会交流实验进度, 两个女孩子迅速腻在一起。 今早周璟早上六点早早起床, 吃完早饭后先去实验室看了眼, 确保她娇贵的细胞还好好活着, 才马不停蹄赶往科室听早交班。 贺念辰明明同她住同一个地方, 工作地点在同一个科室, 但现在过得如同在谈异地恋一般。 周璟踏入科室的时候，护士已经开始念昨晚的值班记录, 她探出头, 挥挥手示意贺念辰给她让出一个位置。 贺念辰扫了她一眼，微不可查地挪动了下身体，周璟盯紧让出来的空位, 悄默默从后门溜进，在贺念辰身旁站定，才微微松了口气。 贺念辰手背在身后，轻轻扣了下她掌心，轻声问：“今天早上几点出门的？” 周璟小声：“六点。” 她想张口打哈欠，但又想到现在正在交班，用力忍住，眨巴了两下因忍住哈欠憋出来的泪水，继续：“今天晚上我也不跟你一起回去了，实验室还有事情，我做完实验记录再回。” 贺念辰眉毛皱了下。 她昨天晚上就是十一点半才回来的，早上六点又走，今天还要继续。 他低头看了眼周璟的眼睛。 她看起来有些疲惫，甚至眼睫毛都不再有活力地翘起，东一根西一根揉得乱七八糟。 他轻叹了口气，片刻，又感觉到身旁的人在扯他衣袖。 “但贺念辰，虽然这两天我忙得两头跑，但我觉得养细胞还挺有意思的，今天早上去看我的细胞长势很好。今晚准备提蛋白，等明天周日就去跑胶，跑出来的条带应该会很漂亮。” 她笑了笑，泛着困意的眼睛里透出别样的光彩：“蛮有成就感的。” 贺念辰看着她眼睛里的光芒，心脏莫名跳空了一拍。 交班已经结束，护士一个接一个走出医生办公室，办公室的医生们也接连起身，去病房查房。 走出办公室跟着一起去查房的时候，贺念辰手轻揉了下周璟的指尖：“我今晚和你一起去。” “啊？”周璟抬头：“你去实验室干什么？” “明天晚上的组会，我今天去实验室看文献，顺便把PPT做了。” 周璟的困劲一下子消散：“对哦，明天就要开组会了。” 这是周璟进组之后的第一次组会。 她这段时间过得极其充实，在实验间隙看过的文献已经足够一次组会的报告内容，但她依旧有些怵。 “新人应该就只是旁听吧，我也要说话吗？” 贺念辰回忆了一下：“老师可能会提问，内容无非是最近学了什么，不过你最近废寝忘食，甚至还冷落男朋友成这样，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周璟被他夹带私货噎了一下：“哪有那么夸张。” 贺念辰回忆这两天每天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等她到接近十二点，被她一个吻敷衍过去，又第二天早上准备好早饭之后敲她房间，却发现人早已经出门，怨气更加重：“有。” 周璟失笑，见前面的老师已经进了病房，躲在视线盲区里替他顺了顺毛：“贺念辰，作为小狗的主要工作就是在家乖乖等我回家，嗯？” 贺念辰将她的手从自己头上拿下，放在手心里：“可作为男朋友的基本工作是上班下班去实验室，时时刻刻粘着女朋友。” * 下午，贺念辰还是未能同周璟一起去实验室。 他被临时拉着上了台手术，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大概是手术还没结束，周璟给他发的消息迟迟未回。 周璟见一旁的师姐还在等自己，索性脱了白大褂起身，又给贺念辰发了条微信。 周璟：「史帆师姐在等我，我就不等你一起了」 周璟：「你下手术之后直接来实验室就好」 说罢，她将白大褂挂到更衣室里，拿起包，歪头看向史帆师姐，同她一起离开。 今晚的主要任务是将细胞里的目的蛋白提取出来，冷冻放冰柜里，等明天下午跑WB来检验目的蛋白的分子量。 这套流程前几天她已看师姐操作过一遍，今天是第一次独立操作，周璟做得很小心。 师姐也有自己的实验要做，只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提醒周璟一些注意事项。 好在前两天周璟看得很认真，对照着说明书一步一步严格按标准来，没出什么差错。 天色渐暗，史帆坐在一旁的高脚凳上刷手机等待周璟做完。 “呀！”史帆惊讶出声：“小璟，你带伞了吗？好像一个小时后要下暴雨。” “啊？” 周璟刚把细胞悬液放进离心机里离心，腾出手来，拿出手机，看到了贺念辰回的消息。 贺念辰：「一会儿要下暴雨，你做完别动，我过来接你」 “我没带，不过贺念辰说过会来接我，”周璟从手机里抬起头来，看向史帆：“师姐你带了吗？” 史帆皱起眉头：“我没带，早上天气预报没说要下雨的。” 周璟偏头看向窗外层层叠叠即将压上来的乌云，提议：“那师姐你住的地方离实验室近吗？近的话趁着雨还没下你先走吧。” 史帆看了眼还在转动的离心机，有些担心：“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这些药品一会儿归位到哪里知道吗？” 周璟笑笑：“没关系，我可以的，而且一会贺念辰也要来，东西不知道放哪里我可以问他。” 史帆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眼窗外的天气，终于同意，拿起包站起：“好，那你就按着说明书一步步来啊，不认识的药品不要乱动。” 临出门的时候她又回头叮嘱：“让贺念辰赶紧来。” 周璟弯起嘴角，挥挥手：“知道啦，师姐路上小心。” 离心机的运作声也停止，实验室里安静下来。 周璟呼了口气，拿出刚离心好的细胞悬液按操作步骤继续清洗洗涤。再取试剂提取一遍，拿提取液分离沉淀就能得到今天的目的蛋白了。 周璟取试剂的时候瞥了眼窗外，这是外面的雨已经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不知道师姐到家了没有？ 周璟小心翼翼地拿移液枪清洗离心出来的细胞，换枪头调刻度移入提取液。 这几天科室实验室双线并行，周璟好几天都只睡了几个小时，身体疲乏至极但精神依旧亢奋。 她很喜欢在实验室按说明书一步一步加试剂重复基础步骤的过程。 有点像小时候在电脑上玩的做饭小游戏，按提示一步步点击指示位置，原料调料一步步加进去，按规定好的时间烹饪，就能得到五颜六色的神奇菜肴。 而实验室，按说明书上的步骤一步步操作后，就能在细胞里那么多不同的蛋白质中提取出自己想要的那一种。 这很奇妙。 周璟将提取出的蛋白放进离心机，进行最后一次离心时，听到门口脚步声传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随口问道：“怎么来这么晚？” 贺念辰眼中有些疲色，回答：“患者术中病理结果不太好，老师去外面和家属商量了好一会儿，术程拖得久了些。” 周璟启动离心机，有些疑惑：“术中病理不好？我记得今天做手术的不是一个小孩子吗？” “对，小孩子，”贺念辰顿了顿，轻声：“视网膜母细胞瘤。” 周璟眼神呆住，半晌没说出话来。 贺念辰抚了下她的头，没说什么。 许久，周璟才继续发问：“……那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贺念辰拖了个凳子坐在周璟前面，眼皮微微耷拉着：“高度恶性肿瘤，眼球摘除加上术后放化疗。好在发现的早，肿瘤没有扩散，预后应该不错。” 周璟察觉到贺念辰语气也有些失落，在他背上安抚性地拍了两下，过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是每个年轻医生都会经历的瞬间，不需要安慰不需要开导，只要让他安静坐一会儿，慢慢缓过来。 但缓过来并不意味着无视和漠然，一个医生应该永远保持着柔软敏感，用无数次这样案例磨炼练就的平常心，去包容第一次经历这些的患者，帮助他们做出更好的选择。 周璟回过神，看向已经开始忙着收拾东西实验器材的贺念辰，顿了顿，开口问道：“我实验做完了，你还要留下看文献吗？” “史帆师姐呢？” 周璟回答：“刚趁着雨还没下大让她先走了。” “实验室里就我们两个人？” 周璟点了点头。 话落，贺念辰深深地看了周璟两眼，迈步走过来，直直将她拥在怀里。 周璟手悬在半空中，好半晌才缓缓落下，轻轻拍了下他的背：“好啦，没事啦，你已经尽力了。” 贺念辰声音闷闷：“我知道，让我再抱一会儿。” 周璟被他压得身体后退两步，后背磕上身后的桌子，不知何处发出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连忙推开贺念辰，转身查看有没有摔碎什么东西。 见桌面和地上都干干净净，她才松了一口气。 周璟回头看向贺念辰，发现他目光正定定看向某处。 她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发现了站在实验室门口正和贺念辰遥遥对视的张金铭。 和他脚边摔在地上的伞。 下雨时刚好在这附近，受导师之托回来检查实验室仪器的张金铭：“……” 他捡起脚边的伞，闭上眼转身：“当我没来，你们继续。” 48 求婚 “我许这个。” 硕士毕业典礼这天, 周璟没多大感触。 主要因为她研究生三年，呆的地方不是实验室就是医院科室，对于办毕业典礼的主校区实在是不太熟悉, 是以也就生不出多大感慨, 甚至就连给她拨穗的院领导她都不太眼熟。 但贺念辰不太一样。 他是5+3本硕连读，上次毕业对于他来说几乎只是同一个学校不同级段的升学, 而这次才是真真正正意义上的毕业了。 周璟穿着蓝色的硕士服站在贺念辰旁边, 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听他和学校里各个她不认识的老师回话寒暄。 六月的太阳热浪逼人, 周璟站在医学院大楼门口，半截身体吹着大厅里的凉风，另外半截身体被浪潮般的热气挟裹, 冰火两重天。 她一只耳朵听着老师对贺念辰祝福嘱托的话, 一直耳朵分出去, 听不远处树上的蝉鸣声。 周璟眼睛眯着, 遮住大部分入目刺眼的阳光，视线里没有焦点，落在门外的一旁的绿化带里。 她现在脑子里塞满的都是今天下午的搬家事宜。 硕士毕业，她和贺念辰一个留院继续读博，一个被另一家私立眼科医院挖了去。 贺念辰新的工作地点离他们之前租的房子有些远。 起初贺念辰并不太在意，但在周璟被贺念辰早起吵醒好几次后，提出要他回自己房间睡, 他便迅速开始物色新的房子。 终于在毕业前找到了一间离二人工作地点都不算远，可以让他安稳睡觉不被赶出去的房子。 搬家公司早已约好, 周璟现在出神想的其实是搬家后的另一件事。 也不知道张琰琰她们准备好了没有。 贺念辰和老师寒暄告别完，回头看向周璟。 他顺着她出神发呆的方向看过去，视线所及一片虚无。 “看什么呢？”贺念辰唤她。 周璟被他的声音猛然唤回神：“啊……没, 没什么。” 她又歪头透过他肩膀看向他身后：“和你老师们说完话了？” “对，”贺念辰也顺着周璟的目光回头看了眼，淡淡：“老师们刚一直在问我为什么不读博。” “你怎么说的？” 贺念辰揽过周璟的肩膀，往校门方向走去：“一个家里面总要有一个出来挣钱的，我上班我女朋友搞学术，以后我就躺平靠你带我发SCI。” 周璟挑眉：“立志当学术嫪毐是吧？” 贺念辰颇不要脸：“吃我女朋友的软饭天经地义。” “……” 他们已经参加完毕业典礼，学校里又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清理，所以直接打个车回家。 搬家公司约定好的时间是下午两点，是以他们需要在最后的这段时间完成最后的打包。 周璟很喜欢买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三年过去，这间屋子的各个角落都浸透了他们在这里生活的气息。 自大学毕业那年她给贺念辰织了第一顶帽子之后，她就在手工这条路上一路狂奔一发不可收拾，墙上的挂毯，桌子上的杯垫，还有给贺念辰的一条推陈出新粉蓝相间的围巾。 周璟也知这条围巾不是那么的拿得出手，所以只许贺念辰放在衣柜角落里，不许他拿出来戴。 但周璟给他织的那顶帽子贺念辰倒是常戴，不过虽然版型差了点，好歹颜色是正常的，周璟只好随他去。 他们行李收拾好堆在客厅，搬家公司很快到来。 贺念辰见他们装车打包好，就先同周璟一起先去新家。 新家他们早就过来看过，和之前的房子差不多布局，只是客厅大了些，里面的沙发也宽敞了许多，容下两个人也不是很挤。 贺念辰打开门，指挥工人们把杂物往房间里搬。 “这几个杂物箱直接放在里面的房间就好。” 周璟闻言疑惑看向他：“杂物堆那个房间里面，那我们就剩一个房间了啊，你呢？” 贺念辰认真纠正：“在很早之前我们就从合租关系变成堂堂正正的同居关系了，两个房间和一个房间有区别吗？” ……也是。 他继续：“而且这样可以防止你再次用莫须有的理由把我赶出去。” 周璟撇了撇嘴：还挺记仇。 她环视房间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沙发上，下巴微扬示意：“沙发变大了，现在也能睡人。” 贺念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停了两秒，又回头看向她，意味深沉：“你要是很想睡的话，我也能陪。” 周璟闻言一噎，余光里是还在屋子里忙前忙后的搬家工人，抬眼瞪了下贺念辰。 她不再理他，转身离开拆卸包裹。 这人近来愈发不要脸了。 周璟房间收拾到一半，扔在床上的手机振动。 她面部识别刚解锁，张琰琰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周璟立刻把手机关静音，抬眼偷偷觑了下送离工人后正在再次清点纸箱子的贺念辰。 见他没注意这边的动静，周璟才敢掏出手机查看张琰琰刚发的消息。 张琰琰—闺闺（妈咪版）：「111」 Sery：「收到」 消息发过去，周璟收起手机，整理了一下表情，起身去客厅找贺念辰。 贺念辰正在拿着手机回什么消息，没注意到出来的周璟。 周璟轻咳一声，开口：“我们要不要去超市采购些东西？” 贺念辰被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周璟吓了一跳，平复了下呼吸才缓过神回头看她：“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周璟摸了摸鼻子，低头看了眼光秃秃没穿鞋的脚。 贺念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皱起了眉头，起身去门口拿刚整理出来的拖鞋，递到周璟脚下：“不要光脚踩在没铺地毯的地面上，你次次痛经次次不长记性。” 周璟就着他的手穿上拖鞋，继续说：“那我们去商场嘛，去看看有没有合适我们新客厅的地毯。” 贺念辰站起身，眼睛不自觉瞥了眼手机，略略思索，点头应下。 出门时贺念辰给周璟重新录入了指纹，转身按电梯时周璟咳了下，贺念辰回头疑惑看向她。 “密码你还没和我说呢，”周璟不自在看向别处：“万一什么时候门锁没电了指纹用不了就回不了家了。” “……可是门锁没电了密码也用不了啊。” 周璟：“……” 贺念辰看她两秒，拍了拍她的脑瓜，笑：“行了，门锁和之前密码一样，都是你的生日。” 车上。 周璟偷瞟了眼正在认真开车的贺念辰，微微倾斜手机，给张琰琰编辑信息。 Sery：「密码我生日」 张琰琰似乎是一直守在手机旁，很快回复。 张琰琰—闺闺（妈咪版）：「收到，ver」 身旁声音传来。 “除了买客厅地毯还要买什么吗？” 周璟收起手机，认真思索：“冰箱里要添购些东西，床上用品也要买一套，窗帘我也想换新的，还有我想在卧室放个小书架……” 贺念辰闻言笑起来，转过头看她。 “家里纸箱子还一堆一堆摞在地上没收拾呢，你确定要买这么多东西回家？” “可以让装修师傅改天上门装嘛，我们今天先逛逛定下来。” 贺念辰手指敲了下方向盘，点了点头认可：“也行。” 周璟拉着他从商场一楼逛到五楼，就连商场电玩城都进去转了一圈，抓了五六个娃娃才出来。 走出电玩城，周璟看了下手机，估摸着时间已经差不多，开口道：“逛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 贺念辰刚要回话，就感觉到兜里手机振动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查看，手指轻敲，抬眼看向周璟：“刚搬过来零食柜还是空的，你不去超市买些东西填一填？” 周璟思索了下，反正准备的时间越久越好，索性应下：“好。” 待他们二人从商场里出来，天色已经擦黑，右半边刚刚落下的太阳将天空染上霞色。 周璟略有些讪讪，本说是出门采购，最后拉着他逛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商场。 好在贺念辰没说什么，处理商场后便让周璟站在原地等待，自己去停车场开车，载上采买的东西准备回家。 周璟刚出商场的时候就给张琰琰发了消息，但现在回家的车程已经走了近半，张琰琰还未回话。 她身子撤远，靠在车窗上，隔一会儿便要刷新手机界面。 Sery：「我们大概再有半个小时就回去了」 过了十分钟。 Sery：「hell？还在吗？」 正在周璟正惴惴不安想要再给她再发一条消息时，一旁的贺念辰轻点刹车，在路口红灯前临停：“看什么呢？上车后就一直盯着手机，不怕晕车？” 周璟连忙把手机收起来，掩饰道：“没什么，在微博吃瓜呢。” 她想起今天看过的热搜，继续圆下去：“纪初弋，就那个歌手，跟他未婚妻求婚了，热搜爆了好几个……” 听到求婚两个字，贺念辰眼睫轻轻闪了下，顿了两秒才回话：“是嘛？” “对啊，”周璟点头：“听说她未婚妻是幕后，之前我们在电影看的那部电影，就纪初弋主演那个，她就是制片人。” 贺念辰不是特别感兴趣，绿灯亮起后起步驶离路口，随口应声：“嗯，有点印象。” 周璟看他正在开车，也就不再打扰他，收起手机，支着头看夜色里窗外后退的街景。 上电梯时，周璟最后查看了一下微信。 依旧没有消息进来。 算了，已经五个小时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应该准备好了。 电梯门打开，周璟故意走慢两步，落在贺念辰后面。 贺念辰走到门口后站定，没开门，转头看向周璟。 周璟拿起手机，装出一副很忙要回信息的样子。停了两秒，她见对面还没动静，抬眼疑惑：“愣着看什么？快开门啊。” 贺念辰眉梢微挑，视线向下，示意周璟看他手里提的东西。 ……好吧。 周璟不情不愿收起手机，手握在门把手上，指纹锁绕着拇指滴滴滴转了一圈，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 ……没动静。 她走进去，手摸到客厅吊灯的开关。 周璟手指按下，房间里骤然亮起来，刺得她眼睛微眯。 待她终于适应客厅里的光线，眼睛一点点睁开，入目是客厅里铺满的粉色玫瑰花瓣。 她看着地上铺满的玫瑰花愣了好一会，慢慢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目光撞进了贺念辰温柔而又认真的眼睛里。 周璟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给你准备的生日气球呢？” 厨房里张琰琰端着拆开的生日蛋糕走出来：“我想吹来着，可惜这群人非说我气球的颜色和玫瑰花不搭，不让我布置。” 周璟看着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的于婉月陆江张金铭，鼻子一酸，眼睛里泛上湿意。 她憋着泪笑骂：“好哇张琰，明明说好是帮我给他准备生日惊喜的，最后串通贺念辰合起伙来瞒我一个人是吧？” 张琰琰放下蛋糕，举手投降：“我是来了之后才撞上他们的，他们还收了我的手机不让我给你报信，我是无辜的。” 贺念辰伸出手，大拇指抹了下周璟泛着潮气的眼角，笑着哄道：“我作证，她的确没有串通我瞒你，之前我并不知道你给我准备了生日惊喜。” “我专门定制准备了好久的气球被你的玫瑰花搞没了。”周璟指向客厅里的花瓣地毯抽着鼻子控诉。 贺念辰唇角微勾，侧身给周璟看他身后。 左边是周璟一方孤家寡人的张琰琰，及右边贺念辰一方人多势众的于婉月陆江张金铭。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下次给我搞什么惊喜的时候记得要多带点人，以免撞车之后打不过。” 周璟吸了下鼻子还没说话，就听见于婉月连忙举手投诚：“小璟我是永远站在你这一边的。” 说罢她顿了顿，摸摸鼻子：“但是今天，我还是觉得贺念辰的求婚更加重要。” 她话音一落，站在一旁一直捧着音响的陆江手指落下。 暖黄的灯光下，铺着玫瑰花瓣的房间里音乐流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 陆江手忙脚乱，连忙调试，小声焦急道：“怎么是这个？！” 张琰琰注意到旁边的动静，尴尬笑了笑：“之前小璟说让我放生日歌，我刚试了下，忘记换回来了。” 周璟破涕为笑，转身走向餐桌，找出包装盒里的蜡烛插上点燃。 将蜡烛插稳当后，她转头看向贺念辰，刚被泪浸过的眼睛亮晶晶的：“既然这样的话就先把我准备的惊喜流程走完，来许愿吹蜡烛。” 贺念辰被她乌亮亮的眼睛勾着，提步慢慢走过去。 音响里生日歌的声音落下，就在他双手交叠抵在眉前，闭上眼睛准备许愿的前一秒。 贺念辰交叠的手被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握住。 “知道应该许什么愿吗？” 贺念辰睁眼，看着周璟直直望向他眸色深处的目光，双手不再交叠，一只手反手牵过周璟的手，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 他戒指轻轻推到周璟的无名指上，偏过头，吹蛋糕上燃着的蜡烛。 “我许这个。” 三年前西双版纳的祈福水灯烛光摇曳，载着他的愿望，从她手心里驶离。 驶至现在点燃生日蜡烛，烛火又载着新的愿望被他轻轻吹熄。 但这次无需忐忑无需多言，关于她的愿望终将都会实现。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