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谋爱》 1、闹剧 “叮叮叮——” 突兀的来电铃声在幽静的酒店房间内持续响了很久。 室内窗帘紧闭，昏暗一片中只有电脑屏幕前打着夜灯，照亮一方不大不小的书桌范围，女人染着奶灰色的长发草草扎了个低丸子，盯在设计稿上的目光格外专注，勾勒好最后一条裙尾线条，才从成堆的图稿里抬起头来。 她不喜欢工作时被打扰，当然，即使被打扰了也绝不理会。 只是那边依依不饶，电话又拨了过来，晏乔揉着眉心，高强工作后疲惫得有些心烦，不耐接起：“什么事？” “晏老师。”对面的男音打着颤，“主办方那边来催，请您在一小时内赶到时装展现场，那边会尽量给予您最大的赔偿。” 一提到这件事，晏乔只觉得被火上浇油，“我记得我说的很明白了，如果这件事没给我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其余一切免谈。” 分明是受邀来上海参加国内知名服装企业retweet集团特办的时装展会，最后却被告知因为某个突然参加进来的大人物，她的贵宾席位被调后一排，要是被这么冒昧对待后还能大度容忍，晏乔觉得自己在圈内十几年都白混了。 “非常抱歉影响到您的心情，那边承诺会出面调和，希望您能来一趟，保证不会让您失望。” 对方语气诚恳，晏乔略一思索，冷声应下：“最好是。” 身为一名顶尖的服装设计师，晏乔本人却不拘泥于外表的精细打扮，她生的好看，也不需要怎么摆弄，临到出门前也只是在镜子前把一头奶灰的长发散落下来，随便套了一件褐色条纹毛衣搭同色七分裙。 才立春不久，空气还渗着股股湿冷，时装展还未开始，现场的记者就已经扎成堆了，闪光灯不间断地闪烁刺得人眼睛生疼，绕着t台与席位的外围，在几个保安的护送下，晏乔才安全躲过了洪流般压来的询问采访。 一路到了后台，有专门来接待她的工作人员引路，毕恭毕敬向她示意方向，“晏老师，请这边来。” 晏乔被引到了某间独立的休息室，室内装饰华贵，空间宽敞明亮，墙上的海报是几位赫赫有名的模特展示着近年来时装周上最出彩的高定服装，包括处处的摆件都价格不菲。 环视一圈，她视线灵敏地锁定了在场唯一一位就坐在皮质沙发上的男人，五官精致，一身高雅西装，漫不经心地靠坐着，垂在叠起的膝盖上摆放着一台笔记本。 感知到来人，他骨节分明的指节停下了触控的动作，专注的目光从电脑屏幕抽离，看向晏乔的浅褐色瞳仁里闪着审视的光。 晏乔不否认，她因为这人过于出众的样貌所呆滞了几秒，回神过来后才想起去质问，“所以呢？负责人呢？” “这位是我们retweet集团总负责人。”工作人员伸手示意她看向沙发上坐着的男人，“陈璟一，陈总。” 话一交代完，人就转身出了房间，仅留他们素不相识的俩人面面相觑。 晏乔没去思考那人的来历，默默做到了另一侧地沙发上。 “是因为位置调动吗？”他的视线还粘在晏乔身上，淡定自若，开口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此直接。 晏乔乍一看他只觉得熟悉，又想不清是哪种熟悉，大脑半天没通电，还是把话题转到了正题上，“陈总，幸会，不知道贵公司，想给到我一个什么解释呢？。” “非常抱歉。”陈璟一微微低了下脑袋，嗓声冷冽，“下属办事不力，怠慢了晏老师。” 晏乔最烦的就是听到这种话，出了事全是下属的锅，虽说这人长得她心坎上去了，但是人品的第一印象不算好，“我想要一个处理结果，而不是空口的废话。” “你看起来很生气。”陈璟一表面还是云淡风轻，好像晏乔的不悦都在他预料之中，“这件事，晏老师想要怎样处理呢？” 晏乔觉得好笑，“这个问题不应该由你们来思考吗？既然把我叫回来，最基本的诚意没有想好吗？” 恰好这时，身后的脚步声朝着这边接近，晏乔再去看时，瞥到来人手中端着一盘点心盘子，一见她马上就来了个九十度弯腰鞠躬礼，“很抱歉，晏老师。由于我们处理不当，引起了您的不满，经过商议，我们决定将您跟那位贵宾的座位调整为并排，您意下如何？” 晏乔深吸一口气，思考片刻，“我希望不会有下一次，既然请我来，起码的尊重都不知道吗？” 虽然嘴上没特意说出来，但一听也知道是默认同意，那人暗自松了口气，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某个坐在沙发上闲适的男人。 甜点摆放到在桌上，准确来说，应该是晏乔就坐位置的桌前。 “服装展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晏老师可以在这里休息。” “既然贵公司是诚心邀请我来参加服装展会的，闹这么一出我确实是不太理解。”晏乔边说边坐上了沙发，“还是说您就爱耍着人玩？” 她玩笑似的说，盯着他的目光却愈发犀利。 “晏老师说笑了，您能答应邀请，是我们的荣幸，招待不周，是我们的过失，或者说您想继续追究，我们当然也会配合。”陈璟一话不漏风，就连道歉都给晏乔留尽了余地。 办事效率本身就高出了晏乔的预期，她上午被告知位置临时调换，当场拉脸回了酒店，甚至不留任何余地定了隔天的机票，但没想到那边下午那边就处理好了。 晏乔坐在单人沙发上，想从包里掏出手机，意外摸到了出门时顺手带出来的u盘，眉心微蹙，她记性不好，本来答应昨天就把稿件上传到工作室那边的，一直拖到现在才记起来。 有点强迫症在身上，晏乔意识到这点后就忍不了了，朝门口留下来特意为他们服务的工作人员招招手，“你好，我想请问一下，你们这里有闲置的电脑吗？” “啊……“她挠着头发，思量一会儿，刚要说有来着，话还没来得及出口—— “用我的吧。”不远处某个坐在沙发上，毫不相干的人就抢先一步发声，又眼神示意晏乔看向他手中的笔记本，“刚好。” “你知道我想干什么？”晏乔脑回路清奇，回过神就问人家这个。 陈璟一抬起手，不轻不重握起拳头，“想查什么？” 发觉到手里捏紧的u盘，晏乔才知道对方是在指这个，不知道该说眼前这个男人洞察能力实在太好，还是从一开始就盯死了她的一举一动。 总之，连续被猜中心思后，晏乔虽然还是对那人有好感，但仍旧警觉起来，毕竟这个人从见到自己开始就各种友好，就连道歉也是有持无恐，像是早有预料，想来过于奇怪，她装作很不好意思地婉拒“这恐怕，不太合适。” “晏老师。”他将笔记本摆放到身旁座位的桌前，“希望你别见外，一些表达友好的方式，怎么会不合适呢？” 晏乔咽了咽口水，不确定这人安的什么心，想着眼下也没必要矫情，犹豫一会儿后勉强应下，“那……多谢。“ 晏乔很不自然地挪到他身旁，插上u盘，草草浏览一遍稿图，拿出手机一顺条挨个拍照，视线没动，话先说了：“陈总对人都这样吗？外边都传你不近人情，我看也不见得。” 她随口一问，他眉心却不动声色拧紧了，目光从未挪开过她的侧脸，“是吗？但我确实是第一次近人情。” “……”晏乔覆在触控板上的指尖一滞，浑身不舒服，快速扫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陈璟一，回过头电脑上还差最后几个，电话先跳出到手机屏幕上。 拍照中止，晏乔心烦地没有多大心思管什么电话，看见来点人熟悉的一字备注“妈”，就更不想接了，八成又又又又……催婚来的。 前些天答应去见的相亲对象，晏乔忙忘了，当时想起的时候已经在前往上海的飞机上，索性不管了，结果就是被各种连环电话轰炸。 挂了得有三四次，身边那人先看不下去了：“不接吗？” “我……”晏乔不知道怎么解释，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思考向一个陌生人解释。 索性不想了，速战速决拍完最后几张拔出u盘，在最后一个电话弹进来后终于接通。 “晏乔你怎么回事？你这孩子怎么还学会挂电话了？”林艳梅在那边气得不轻，听语气也能听出大概。 晏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身心疲乏，不想斗嘴，脱口而出：“在泡男人，有事吗？” 有些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就好比在面对接下来旁边那位先生久久望着她无语凝哽的目光时，她在想外星的路要怎么走。 “你又骗我呢。”也就只有林艳梅不上当，“你有那能耐，还愁家里隔三差五催你吗？” 晏乔感觉自己耳鸣了，什么都听不见了，大脑严重宕机，在对上陈璟一别有深意的眼神后，只觉得后背都冒了层冷汗。 2、救场 “我……应付我妈的。”晏乔强装淡定，握着的手机紧了又紧，“不好意思，冒犯到你。” 陈璟一看起来并不在意，莞尔笑答：“没关系。” 平常跟家里通话就是口无遮拦，谁能想到这个下意识的行为会让她这么抓马。 “谁啊那边？你真在泡男人？” 怕什么来什么，晏乔都能感觉到自己慌忙去挂电话的样子有多狼狈。 看在陈璟一眼里倒还有些可爱。 注意到她身上一件单薄的毛衣，陈璟一微微蹙起眉，“晏老师不冷吗？你穿的很少。” 不说晏乔还没注意，其实赶来的路上确实冻得不轻，只是室内开着暖气，寒意早就褪去大半。 “还行。”晏乔搓搓手，“多谢关心。” “小李。”陈璟一朝着门口的工作人员叫唤一声，“给晏老师去加件衣服，回头冻坏了，就是我们招待不周了。” “奥不用──”晏乔正要阻止，另一边急促的脚步声赶来，停在房间门口，引得几人纷纷注目。 进来的除了化妆师和模特的管理人，还有一个身高近一米八的女模特，穿着昂贵的限定长裙，艳丽的波尔多红似瀑布一般垂落到地上，像一朵绽放的玫瑰，又像是天上坠落的璀璨星河。 看得出设计师只想整体展现出一件身为奢侈品的华贵感，事实上色块大片渲染，并没有把这种特殊红色的特点展现好，个人风格太强，华而不实。 但也不是完全没优点，它的确是一件合格的奢侈品，晏乔职业病上身，第一眼见着就光顾着分析成色了。 “什么事？”陈璟一脸色马上就不太好了，他不喜欢氛围被打乱的场面。 最前面的管理人胆战心惊地把模特拉过来，掰着她的身子一转，艳红的裙尾处，赫然一道裂口，触目惊心。 她解释的声音都发着颤：“抱歉陈总，在模特试穿过程中，工作人员因为失误导致裙尾划蹭，这……” 陈璟一还算心态稳重，这条裙子是本次服装展的压轴服装，全场的亮点就要属这条裙子，如今裙尾破损，怕是要临时取消这么件衣服的展示走秀了。 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后，眼底已经染上了一层幽暗的雾色，为了这次的展会，这些走秀服装他没有少盯着，如今出了问题当然高兴不起来，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总不好发火，神色淡淡，开口的话无比绝情：“那个工作人员，明天去趟人事部，把钱结了走人吧。” 他处理事情一向干脆利落，下属都习惯了，因此也没多奇怪，管理人还是更在意那条或许不能上台的裙子，“那这条裙子……” “临时通知下架。”陈璟一合上电脑起身，神态间环绕着一股戾气。 “倒也不必。”晏乔两手交叉横在胸前，只是打量了那条裙子片刻，就表达了相反的态度。 在场一众人都愣住了，呆傻地看着晏乔。她的身份，只要是行内人，少有人不知道的，在服装设计的领域，她拿过的奖项数不胜数，有人一见她眼底就放光，晏乔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这不是专业对口吗？ 管理人眼睛亮了，“晏老师您是……有解决办法吗？” “有是有。”晏乔边说边围着模特转了一圈，视线最后停留在了后面的陈璟一身上，“看你们信不信得过我。” 对视的那一瞬间，陈璟一眼睛微眯了一下，静静地盯着她，眼底有一丝耐人寻味，“晏老师尽管发挥。” 得到应允，准确来说，应该是得到外人的肯定，晏乔更自信了些，虽然她混迹行业多年，得到的肯定早已数不胜数，但莫名得到陈璟一的相信以后，让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自豪感。 “五分钟内，准备一把剪刀，一根细针，还有波尔多红的缝线。”晏乔只交代了最基础的几个准备工具。 管理人听明白后就让人即刻去准备，反过来还是忍不住询问：“您不需要缝纫机吗？” “手工可比缝纫机细致。”晏乔说的可轻松，对她来说确实如此，很多设计稿后期的工具准备，面辅料取材，样衣制作全是她亲力亲为。 这个逼，她今天非装不可。 工具很快准备过来，管理人马上就叫模特去把衣服换下来，但是这件衣服本身就很难穿，一件美丽废物，而那边的服装走秀已经开始了，这么一耗又要不少时间。 他们也在能快则快，但他们不知道，晏乔能让他们更快。 “不用换。”晏乔拿起那把剪刀，活动两下脖子，“就这么改。” 在场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瞠目结舌地看着她用剪刀在裙尾出裁出一长条纱布，下手快准狠，且角度极其刁钻，剪下来一大块布料，她的设计都在脑子里，裁剪的时候全凭着感觉在裙子上大片划拉，根本不怕裁错了一步毁了一整条裙子。 虽然知道她手艺过硬，但底气硬成这样也是没想到的，只知道在他们反应过来后，一件繁重的美丽废物，裙尾被裁成了有层次感的样式，多余扯出来的一条长纱系在了模特精瘦的天鹅颈上，画面冲击提高了不止一个度，有失有得，原本华贵的大气感被盖去不少，但是整体的设计花样，改造了裙子的版型，反而发挥出了另一种出乎意料的美。 “我靠，鬼斧神工。”有人发出了歇斯底的感叹。 晏乔当然更在意某人的看法，第一时间就转眼去看了后面盯了全程的陈璟一。 他并没有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好像他早就知道，她不会让他失望。 “如果晏老师没有自己独立的工作室，你就是天价。”陈璟一给予了她第一句独特的肯定，“我也在所不惜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晏乔还是要自谦一下：“陈总高看。” 那边着急上场，并没有多待，带着模特就走了个干净。 按理说贵宾席的位置调换过来，她该在现场才对，都在这里耗费那么长时间了，不讨回点什么，还真不是她的处事风格。 陈璟一出去的时候就走在她前面，她加快了脚步，恰好路过他身边时，脑袋往他肩处靠近，声线压低到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程度，“陈总记得，你欠我个人情，记在账上。” - 服装展会席坐上，放眼望去全是圈内有名的服装企业，以及同行的设计师，灯光汇聚在走秀的t台上，底下人欣赏服装目不转睛的目光在晏乔就坐后就短暂地移了眼。 她是所有特邀设计师里唯一一个坐在第一排贵宾席的，坐下后她还左看看右看看，试图找出那个所谓替代她的大人物。 但是没有结果，只知道陈璟一后来落座在她旁边。 “我倒是有点儿好奇。”晏乔视线盯在台上，撑着下巴，话是对旁边的陈璟一说的。 “什么？” “那个不惜让你们得罪我也要替代掉贵宾席位的大人物，在哪儿？”她偏开了脑袋，直勾勾看着陈璟一。 他没有立刻回答，战术性喝了口桌上的水，缓缓吐出一句话：“我不算吗？大人物。” 晏乔：“……“很好，他在耍她。 兴许是她沉默了很久，让陈璟一觉着不对劲了，主动询问：“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后悔。” “？” “后悔没让你的压轴服装烂在后台。” 陈璟一没憋住，哼哧一声笑了。 晏乔脸色沉下来，很烦这种完全看不透他的感受，“所以呢？陈总搞这么一出为的什么？耍我？为什么还要不打自招呢？” “我的想法……”他黯然片刻，欣然有了喜色，“有点儿冒犯。” “什么？” 没等来继续追问下去的回答，那边的走秀已经来到了压轴服装的展示，正是经过晏乔二次创作的那件红裙。 全场遽然安静下来，屏息凝视着那件独特的，波尔多红长裙，视觉冲击让所有人都眼前一亮，直到模特在场上走了一圈，转身退场，那股为之惊艳的气氛还没有消散。 周围已经有人开始讨论这件裙子的设计师。 但没人知道这件裙子的最终版本出自谁的手笔。 “恭喜晏老师，你的设计很成功。”陈璟一还有闲心调侃。 “我的每一款设计都很成功，倒是我该恭喜你了。”晏乔怼他一点儿不含糊，“陈总耍完我还不忘利用一回，赚大了。” 3、相亲 “什么话。”他轻哼一声，斜眼又看向了晏乔，“那个人情，你可以随时找我。” 晏乔随口一说，倒是真没想到他会真的放在心上，对他不知所以闹她玩的不理解都好了一些。 但说到底，她也不是软柿子给人捏的，晚上她压根没逗留多久，谁都为了给陈璟一面子一直到展会结束才陆续离开，晏乔不然，后半场结束地差不多了，多余的介绍环节她一刻也没留就走人了。 航班只是延后了几小时，她并没有退票，回酒店把东西收拾好就上飞机回了北京。 到地方的时候都已经凌晨了，她家也没回，公寓太远一时半会儿也过不去，订了间五星酒店的房，临睡前闲着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在她挂断那通电话后，林艳梅又回播过来的几个未接来电，倒头就睡。 新一期的服装设计稿得到了工作室的一致好评，第二天大早，晏乔找人过来给她把行李都搬回公寓，顺便无视了一遍林艳梅第n次为她争取来的相亲聚会，说是双方父母都很满意对方──的孩子，省去一切流程，当天就要见家长。 工作面前，感情就是身外之物，拒绝过后晏乔就把这事抛向了九霄云外，款式图绘制完成后，就去面料市场亲自进行面辅料筛选，忙了一天，电话在她准备去吃晚饭的时候又打了进来。 刚好闲着，她就顺手接了，娴熟地把手机跟耳朵隔开一段距离，等电话那头人咆哮完再贴回耳边，“妈，我人在面料场，什么亲不能等我忙完了再相？” 林艳梅人间清醒，“你一辈子也不会忙完的。” “……” “要我怎么说你？”林艳梅恨铁不成钢，“人小陈家两口子人都来了，小陈他还是跟你干同行的呢，人都到了，就差你一个成天东奔西跑找不着人的，这下好了，让人干等一顿饭，我说你有那么忙吗？你要真想忙就早点先让我省心。” “喔。”她错过了一顿饭，可怜她现在还饿着。 “看看你什么态度。”林艳梅扶着额气，“我把小陈联系方式给你，赶紧给我麻溜道歉去，让人干等着就是你错了，人小陈那么好条件一男的，再给吓跑了，你这辈子都别回家了。” 虽然知道她妈在说气话，但还是经不住头疼，晏乔回到公寓就盯着那串联系方式发呆，犹豫半晌，还是发去了好友申请。 她本意不想结婚的，她有足够的能力为自己的余生善后，根本不需要去花时间组建一个可有可无的家庭，但这也只是她的想法了。 家里只期望她能安定下来，不止是钱财上的后顾无忧。 伸了个懒腰，她忙一天都累瘫了，饿到现在，没有打算就这么干等着对方同意，刚切屏打算去点个外卖，屏幕上方滑下来一条消息通知──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晏乔被迫又把屏幕切了回去，思考着要怎么开口，对面先发了条信息。 -你好。 很官方。 晏乔跟着打字回复：你好，简单介绍一下，我姓晏，晏乔。 顿了顿，又发了一串消息过去：你稍等。 刚才有在电话里听她妈说对方也是混行的，那么一切也就好办，晏乔在圈内当然是名声大噪，对方大概率也是知道她的。 秉持着工作以外，能省则省的原则，晏乔转身就去打开了电脑。 上一次写简历还是大学毕业那会儿，带着一家公司走到上市她就没干了，选择自己白手起家干工作室，干到今天的位置。 写到后面她也懒，甚至直接去照搬了百度百科给她写的人物介绍，包括入行十几年来拿过的奖项都填写的一清二楚，简称，二版百度百科。 最后，她当真发了一档简历过去。 说法很离谱，也很新奇，但是晏乔觉得没有比这更好让对方了解自己的方式，相亲这东西不就是各探家底，那档简历足以证明她是个优秀伴侣。 对方当然不理解，意料之中回了个问号。 晏乔实话实说：我想如果可以更简单点，我们不需要浪费多余的交谈时间，毕竟我们都只需要一个合格的伴侣，那么只要对方的条件足够优秀不是吗？ 很好，越来越像应聘了。 但没想到对方还挺配合。 -需要我也拟一份吗？ -？ -简历。 晏乔打字的手停顿了一下，又快速回了对方最后一句：不用，我父母很满意你，这就足够，对了，白天在忙，没有时间赶到聚餐，代我向叔叔阿姨道个歉，其次，如果你没有问题，什么时候去民政局通知我一声。 如果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流程，晏乔觉得，闪婚吧，就现在。 这两天她都忙着花稿设计，关于灵感，还在电脑屏幕前蹲了一天，查阅大量花卉资料，这期的的作品她给予了极大的厚望。 工作室有了起色以后，她就很少在公众面前抛头露面，在此之前，她最新的作品已经是两三年前了。 沉寂这么久，圈内所有人都期望她能带着更上一层楼的设计重磅回归，她既然被捧上了这个位置，当然就要拿出配得上这种名誉的实力。 意义重大，每一道流程她都得亲自上阵。 如果不是家里又打电话来通知她因为上回的冒昧，特意又组了个饭局重新见家长，她或许会因为工作，再次把这事抛之脑后。 打电话的时候她还顺嘴提了那天简历相亲的事情，“我跟他都说好了，看对眼儿就赶紧儿的领证，你们能省的过程都省了吧。” “你说什么？”晏东明在电话那头吓得脑梗都要复发。 林艳梅估计也在她爸旁边，一把夺过了手机训她：“不是，晏乔你认真的？你俩恋爱都不谈一个？” 晏乔不理解：“你们不是挺满意人家的，怎么又不高兴了。” “我们满意是一回事，你们俩总得先相处相处吧，以后结婚是你们的事情，日子又不是给我们过的。” 您还知道日子不是给你们过的。 晏乔心里吐槽，表面还是应话：“我们年轻人，现在都流行先婚后爱。” 反正林艳梅除了她爸，斗嘴也斗不过别人了，最后给她又数落了一通才挂电话。 聚餐那天前晏乔还被打电话催过，生怕又忘了，当日照常一身休闲服出门，被念叨了几遍要给对方家长一个好印象，才勉强撸了个妆，但该被训的，最后还是会被训。 为了表达歉意，晏乔一家比男方一家提早半个小时到了预定餐馆的位置，晏乔当然也是提前到的，进了005号贵宾房，不出所料地因为一头奶灰被骂了。 屁股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捂热，就被林艳梅整个拉起去了靠墙的边上数落，“你怎么回事，这一头是什么东西？” 晏乔不以为然，不知道自己头发怎么又碍着她了，“我又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林艳梅指着她扎起低马尾的奶灰色头发倒吸一口凉气，“你这一头让人家看了要怎么想？我还在人小陈面前夸你有多好呢，你你你就好成这样。” “那要不我再放个鸽子把头发染回来？”晏乔顺着她的话说，显然这种想法是不可能的。 “你要我怎么说你，你看看人家待会儿对你印象都不好了。” “不好就不好呗，你女儿优秀的地方多了去了，还怕没人要吗？” 林艳梅这种想法属实多心，一想之前那个哥们能顺着她要给她简历这个作风，就不像个会拘小节的男人。 而且她长得又不难看，不当设计师就算靠脸都能在娱乐圈混口饭吃，但这个世界上，就她妈对自己女儿的颜值不自信，一度想要把她打造成一个人见人爱的乖乖女来抢救一下。 “你们先等着，我去趟洗手间。”晏乔不想继续折磨自己的耳朵，转身就去了公共洗手间。 餐馆很大，她还是绕了一段才被服务员指路去的洗手间，本意只是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待着，路上还不忘接了个电话，跟面料场那边确认了一遍定制面料的出货时间。 “好的，麻烦了，到时候通知我就好。”晏乔放下手机打算挂断，指尖刚触上屏幕，眼前一黑，直直撞上某块硬挺的物体上，脑袋磕的生疼。 反应过来是撞到人了，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 话哽在喉间，晏乔说不清是什么缘分，可以让她在这种情况下，撞到一个完全想象不到会碰见的人。 男人垂着头站在她眼前，盯着她的尾睫上扬，嘴角的弧度微微弯起，分明是清冷凌厉的五官，仿佛无时不在勾人的魅惑气质却完全不能与之匹配，却也不显得违和。 “陈总？”晏乔总算找回了感觉，“你怎么也在这儿？” 他微微抬下巴，“其实我更想问你。” 晏乔不避讳告知，“家里安排的相亲。”说完还觉得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脖颈。 “好巧。” “嗯？”晏乔傻了。 陈璟一唇角还是含着勾人的笑，“我也是。” 晏乔只顾着尴尬了，脑子还没转过弯来，“那还真巧，你在哪间啊？” “005号贵宾房。” “……” 几分钟后，005号贵宾房一片静默。 不久前还在说事不打紧的晏乔挺直腰板坐在位置上，动也不敢动，余光都不敢去瞥坐在旁边一身西装的陈璟一。 “看来事情比想象中的要巧。”陈璟一还有闲心打趣。 晏乔心底直发毛，浑身僵着都不自然，有些坐不住。 点的菜终于陆续都被端上了桌，正巧就坐在晏乔对面的陈母先发话了，“这位是乔乔吧，小姑娘长得真好看。” 晏乔正想端起水杯手又放下，乖巧回答：“谢谢阿姨。” 晏乔谦虚，林艳梅一点也不客气，“我们家乔乔啊，平时最乖巧听话了，家里说什么都应着，特别让人省心。” 说谎不打草稿就算了，还说的一本正经，晏乔就服她妈。 “我看着乔乔也觉得是个好孩子，就是不知道乔乔对我们家璟一是个什么看法呀？”虽然是在询问意见，但她看晏乔的眼神都不对了，像在看准儿媳，大概对自己儿子也挺自信的。 不过，人家确实有自信的资本吧。 比起这个，晏乔更奇怪像陈璟一这样的人也需要相亲，喜欢他的怕是挑都挑不过来了，随便找一个应付家里不就好了，还用绕那么一圈相亲。 “非常好。”晏乔一机灵，“有件事我觉得必须跟几位长辈说一下，其实我跟陈总……璟一已经商量好了，最近找个时间就能把证领了。” “啊？”这下是全场懵逼，几人异口同声，“你俩刚认识就结婚？” 她已经能感觉到林艳梅要当场弄死她的摄人目光了。 但是陈父脑回路不一般，“还是你俩早就认识？” 晏乔咽了咽口水，确实认识，前几天刚有一面之缘。 “认识。”答话的是陈璟一，“我跟乔乔已经相处过一段时间了，只是一直没有跟家里说，双方也都挺合拍的，打算先安定下来了。” 好的，这下她又多了一个一本正经说谎不打草稿的人来佩服。 “喔──”林艳梅拖了声长音，瞪着晏乔的眼里有多了几分疑惑，“这么巧？” 晏乔赧然干笑：“就、挺巧的。” 她倒是真没想到，陈璟一会主动配合她。 僵持的气氛暂时缓和些许，几人都动起了筷子。 又不知道在那个她不去注意的瞬间，陈璟一突然假意理起了西装领口，暗戳戳朝晏乔靠的更近了，近到晏乔发现后差些又挪开了些。 他目视着前方，脑袋却向她微微歪着，用着只有他们两个能够听到的音量说：“晏老师的下次做简历能不能认真点，你就差让我百度百科了。” “哦对，你没有下次机会了，毕竟你现在是，和我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嗯，未婚妻？” 4、约定 “陈总有取笑人的癖好吗？”晏乔不自然地往旁边挪远了些。 “怎么会这么认为？”男人极具魅惑的狐狸眼微挑，“我是真心的。” “……” 这种局面，有种不顾人死活的美。 一顿饭吃到后面，也就是两方家长寒暄比较多，晏乔当了半天的背景板，吃得差不多了，服务员就开始上来收拾盘子，重新上了一份饭后茶点。 晏乔趁着这个空档也去前台把账结了，刚付完款，一转身就对上也来了前台的陈璟一。 他手里拿的手机亮着的界面停留在扫码支付页，大概也是想来结账的。 晏乔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我结了。” 陈璟一微微点头，收起手机，“不高兴吗？” “啊？”晏乔往回走的步子顿住，表情迟疑，“何以见得？” 陈璟一凑到她身边，压低嗓音：“你没吃多少，又抢着出来结账？” 晏乔没忍住抠手指，接受的信息量大到她一时缓不过神，她并不觉得自己会以相亲的方式嫁给一个怎样优秀的人，但现实和她想像的完全不同。 那个人是陈璟一，多少女人的梦中伴侣，不说样貌有多出众了，年纪轻轻就接管了当时翻不出水花的服装品牌retweet，不到十年就在北京这种人才济济的地方立足，家底雄厚，实力更不用说。 就应付家里来说，陈璟一是个相当不错的婚姻伴侣，且在她的事业上，陈璟一也是不可多得的利用对象。 “陈总多想。”晏乔礼貌浅笑，“我还要谢谢你，刚才配合我了。” 在她不觉间，陈璟一又往她旁边靠近，近得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度，他挑起眉梢，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那祝我们合作愉快，陈太太。” 吃过饭散场，赶来的陈父陈母都开了车来，单独留下陈璟一，说要接送她们一家回去。 晏乔的公寓相对远些，送完她爸妈，打个招呼陈璟一就单独拐道送她了。 晏乔很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以后都是一家人，谈什么麻烦。”陈璟一答得很干脆。 晏乔不好再客气什么，跟着地图导向的航线行驶了十几分钟，坐在副驾驶沉默了一路，她还是没按耐住说出口：“我想跟你先商量个事。” 陈璟一双眼微睁，“什么事？” “关于结婚。”晏乔在脑子里理了一遍思路，“很多事情没有网上跟你说清楚，我想，你应该也是因为家里催促，所以不得已才来相亲，我不会剥夺你婚后追求真爱的权利，我们暂时维系的关系也只是以应付家里为主，如果你临时有变，我们随时可以离婚，我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相对的，我希望你亦是如此。” 陈璟一眉心微皱，神态间没有了那股潇洒随意的气质，“就这些？” “嗯……”晏乔脑子在这方面上就转得慢了，“暂时没有了。” “我倒是有。” “嗯？”晏乔挑起了眉。 陈璟一轻言浅笑说：“考虑到以上几点，出发的方向都是应对家里，那么避免不了一些相聚的场合需要……配合做戏，我想提前征得一下你的意愿。” “做戏？”晏乔好似真在认真思考这个事情的可行性，“具体是做什么戏呢？” 陈璟一别回脑袋，往上边看了一圈，思考说：“这个……随机应变，比如说些体己话，互相关照，或者，做些夫妻之间比较亲密的事。” “啊？”晏乔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这是可以说的吗？ 陈璟一解释地有理有据：“尽量让他们觉得我们感情好就行，刚才吃饭的时候，话都放出去了，怎么说也要圆回来不是？” “也是。”晏乔悄悄瞥了他一眼，并没有看出什么变化，好像因为那句话扰了心神的只有她，人家就是随口一说，“我都行的。” - 家里这关算是暂时应付过去了，之后就可以专心忙工作了。 回到公寓，晏乔第一时间把三十件服装的设计成稿整理出来，后面就是将服装打样都做出来。 面料的选取就让她跑遍了北京大大小小的服装厂，在工作上她从来都是一丝不苟，且一忙起来就忘乎所以，把旁的事情甩到千里之外。 陈璟一是第二天快中午打来的电话，彼时晏乔才刚睡醒，好歹不是被吵醒的，起床气没那么重，神志不清地从床头扒拉过一直在响的手机，“喂？” “是我，冒昧打扰，非常抱歉。” 晏乔呛咳出声，倏地清醒，从床上撑坐起来，陈璟一独特的磁性嗓音即使经过手机通话的过渡也很有辨识度，她一下就认了出来，“陈总？怎么了吗？” “是阿姨。”陈璟一简明扼要说，“她让我带你去染头发，说是这边民政局管的都严，拍证件照得规规矩矩点。” “……”晏乔努了努嘴，她是很不情愿的，毕竟这做这头发花了不少钱，倒也不是心疼，就是觉得有些可惜，但她也不好拒绝陈璟一，“行，你在哪，我找你去吧，啊倒也不用，我自己去染回来也行。” 刚睡醒，她整个人都还糊涂着，说话也晕头转向。 陈璟一沉默片刻，淡淡一句：“在你家楼下。” 晏乔：“……” 时间紧迫，为了不让陈璟一久等，晏乔随便打扮了一番就下了楼，前后不过二十分钟。 说不清陈璟一是个什么态度，分明用不着做到这个地步，晏乔也没地方去深思。 半道林艳梅还给她打电话了，明里暗里都在问她打算什么时候领证，语气表现地比他们当事人都着急。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晏乔看了一眼驾驶座的陈璟一，如实回答，“我们在去染发的路上了，给我这一头染回黑的，回头方便领证。” “哟，吃错药了？”林艳梅很不理解，她劝了晏乔八百回，也没见她女儿什么时候听过话。 开了免提，晏乔很想顺着网线爬过去给她妈嗓子掐了，如果有一天她在陈璟一面前的形象破灭了，她妈一定是主谋。 完了还不见收敛，电话那头啧啧两声感叹：“还得是结婚好，结婚能管得住你。” 就差描述一通晏乔不结婚那些年都是如何如何叛逆了。 “阿姨。” 陈璟一突然来那么一句，给晏乔吓了一跳，而电话那边的林艳梅似乎也才察觉，她女婿也在，而她刚刚差点让女儿光屁股了。 “哎哟，是小陈呀。” 突然和善。 就这嘴脸。 陈璟一看晏乔一脸吃了瘪的囧样也乐，“乔乔很听话的，乖乖跟我去染发呢。” 晏乔被他一口一个乔乔叫得头皮发麻，她妈却听得很高兴，“那就好那就好，不打扰你们两口子了。” 嘟── 晏乔果断给她挂了。 “你不喜欢跟你妈妈聊天吗？”陈璟一和声问。 晏乔撑着半边脸，“如果你喜欢被数落的话。” 陈璟一了然，不再对这个问题深究，“我刚刚演得怎么样？” 晏乔傻住：“演？” 转念一想那一声乔乔，大脑就通电了，“喔，原来是演的。”她都没看出来。 “你希望是真心的？”车子速度放慢下来，陈璟一灼热的目光炙烤在她侧脸，额前的刘海遮住她半阖的双眼，清冷的气质更凸显几分。 晏乔握紧了手机，他猝不及防的反问让她短暂丧失了思考能力，说出来的话都结巴：“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璟一冷哼一声，别回脸，反光镜中映射出他淡薄的侧脸，他好像什么状态都能收放自如。 电话很会挑时候地又打了进来，晏乔还以为是刚才挂的太干脆，她妈来兴师问罪了。 备注也没看就接起，还没开口，只听见对面语气为难：“乔姐，沈总的花又送到工作室来了。” 晏乔眼神一滞，扶着眉心开始头疼，“你们当面拒收就好，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往常送的时候你都在工作室了，怎么处理我们也不知道，这不，不敢乱搞嘛。” 打电话来的是她助理王宇，平时只要她不在工作室就很少来叨扰她，除非是有什么非处理不可的急事，但光是送花这事…… 晏乔还真不是那么乐意听到，毕竟有个摆脱不掉的前任，于她而言，是个天大的麻烦。 沈随，是她高中毕业才确认关系的前男友，也是如今省内有头有脸的服装企业星海集团的现任ceo。 高中那会儿追了晏乔三年，各种关心照顾，晏乔当时说不清自己对他是个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他追了蛮久，答应也没什么不好的。 两人没有谈多久，面临到大学选择的问题，沈随建议的是她留下来，在国内一流大学继续自己的设计梦，毕业以后他安排她进他的公司，成为他御用的首席设计师。 他秉持着自己的想法，意图把晏乔往后所有的选择都断了，晏乔庆幸自己当时不是个恋爱脑，她仍旧坚持自己的信念，选择出国留学，希望能在服装领域得到最大化的提升。 于是就这样，晏乔主动提出了分手，这让她也想明白了，她对沈随从来都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当时答应下来，兴许是一时冲动，觉得有这个男朋友也对自己没什么影响，但是最后这个男朋友居然试图阻碍她，她当然不干。 男人，绝对不能是她大好前程路上败北的原因。 不过后来她学成而归，一身技艺在圈内闯荡得赫赫有名，那个已经坐上星海ceo的沈随又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旧情复燃开始追求晏乔。 如果当初没有闹那一出，让晏乔看清这个男人自私的一面，或许如今他们真的能平平淡淡走入婚姻殿堂。 “是晏老师的追求者吗？不奇怪，你很优秀。”车里两人挨着不远，陈璟一毫无障碍听见了她刚才电话里的谈话，说罢还不忘无辜一句，“不是我想听到的。” “我知道了，等我回去。”晏乔交代完最后一句挂了电话，偏头去回答陈璟一，“不知道你会不会介意，但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嗯？”陈璟一眯起眼，到了红绿灯前停下，目不转睛看向她。 “是我前任。”晏乔思索说，“也算是追求者。” 5、心乱 陈璟一表现地波澜不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在乎这个前任的存在。 “你看上去并不在意。”晏乔又思考了一下，好像也的确不用在意，他俩就不是正常小情侣看对眼了处对象结婚的，“我只是觉得告诉你会更好，他现在还在追求我，我有明确拒绝过，不过之后结婚了，我会另想办法的。” 陈璟一无所谓说：“你不是说了，我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也不会剥夺你追求真爱的权利，如果你对这个前男友还有心思的话，我也没有意见的。” “我只是担心，你会比较在意个人名誉上的问题。”说完才知道自己话里的没头没脑，晏乔一着急把什么都忘了，“哦我忘记问，我们结婚，需要公开吗？” “看你。”陈璟一耸了耸肩，“我都可以。” 其实如果只是面向父母的话，根本就用不着思考公不公开这个问题，倒是显得她刻意。 理发店晏乔没有要求，能把色染回来就行，但是陈璟一特意带她去了一家私人的理发店，店长是个扎小辫子的男人，接待贵客惯了，见到晏乔也没有多惊讶，倒是看见陈璟一有些欣喜地迎上去。 “陈总啊这是，好久没来了，哟，这回还带了个人。”店长才注意到随行的晏乔，看她跟陈璟一肩并肩走进来的模样又是一脸耐人寻味，“瞧着也眼熟。” 晏乔索性顺着做了个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晏乔。” 店长把她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通，啧啧称赞：“是我眼拙了一下没看出来，不愧是mitsuki的大老板，真漂亮。” mitsuki是晏乔独立创造的服装工作室，也是一些私人定制的独一品牌名称，随着她个别的服装设计出圈，这个英文名字也跟着火遍了大江南北。 晏乔在谈及工作的事情上一向自谦，如今也不例外：“哪里，一个小工作室罢了，称不上什么大老板。” “晏老师跟我就不用说这些了。”店长朝后面一个眼巴巴望着的紫发女生招招手，“安妮快，给我们大老板清理出一个好位置来。” 完了才想起来正事，“哦对了，还忘了问，你们是谁要做头发呢？不会是陈总吧？您来我这可只剪过头发，无趣的很。” 陈璟一懒懒抬抬眼皮，偏头示意了一下晏乔：“她，头发染回黑色。” “黑色？”店长不是很理解，在他的认知里，要染头发，怎么说也是染个更好看更新鲜的，怎么还有直接染回黑的，这还用染吗？等原来那色儿自然掉色不就好了？“为什么是黑色呢？其实我们这里还有新推出的几款流行发色，要不让晏老师看看，考虑考虑？” 晏乔很想看看，她本人是很热衷于染发的，什么奇葩的色系都试过，全是妈见打系列，听到新推出的就两眼放光了，但是陈璟一只是带着任务来让她染发的，心动也没用。 只能不乐意地拒绝：“这个不用了，因为要办正事，头发必须染回去。” “正事？”店长再次想不通，“什么正事要必须要染黑发。” 很好，绕回到不久前的问题，所以他们结婚的事情要不要公开？ 主要是这个，晏乔不好意思私自做主，正打算找个理由搪塞呢，陈璟一嘴比她快：“拍结婚的证件照。” 店长：“？？？” 晏乔：“？？？” 紫发妹妹捂上了嘴，满脸惊愕，就差把“磕到了”三个字刻脑门上。 “我就说呢。”店长惊诧后就是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陈总什么时候会随身带个姑娘了，话说，你们什么时候处上的？” “探听别人私事是很不礼貌的行为。”陈璟一挡在了晏乔身前，他好像知道晏乔不会应付这种场景，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都护在了身后，“快点儿弄吧，我太太日理万机，还有别的事要忙。” 店长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哟，护起来了。” 后来也的确没有再追问下去，晏乔人都云里雾里，其实也用不着直接实话实说，不仅摆脱不了问题，还会让人遐想，她总觉得陈璟一对她了如指掌，但是她完全看不透这个男人。 陈璟一就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隔得不远不近，洗头的时候紫发妹妹还趁着没人注意旁敲侧击了她几句，毕竟陈璟一的八卦，还是不少人吃的，结婚领证这件事，在陈璟一那里可以脱口而出，到了晏乔这就有些难以开口了，她归咎于自己面子薄，面对一句句明里暗里的疑问，她也是含糊作答。 头发做到一半的时候，搁在一边挎包里的手机响了，晏乔第一反应是工作室那边的事，她就这种时候巴不得快些接电话，奈何现下不方便，盯上了后面闲来无事的陈璟一，试探性喊道：“陈总？能帮我拿下手机吗？应该是工作室那边有事。” 可以看出在她这么称呼后，在看的另外两人又变了脸色，耳朵都竖起来了。 陈璟一不紧不慢走到镜子前，对着镜子里的晏乔歪了歪脑袋，不怀好意地笑笑：“还叫陈总吗？” 不然叫什么？晏乔的脑子就好像被刷机了似的，一片空白后蹦出来的是那两个专属于夫妻之间的称呼，突然有些心乱，眼神拼命躲闪，“你帮我、拿一下。” 陈璟一不逗她了，去她包里把手机翻出来，视线接触到屏幕来电的备注时却莫名征住，说话声调也沉了些，“你不方便，我给你滑个接听吧。” 晏乔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多谢。” 陈璟一在屏幕上划了一下，开了免提，举在晏乔脸侧。 做头发的缘故，她脑袋不好偏过去，只能就着这个姿势问：“谁啊？” “是我，沈随。”男人清冷的嗓音里带了些失落。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晏乔本来挺好的，但是手机是陈璟一举着的，很难好起来，本就疲惫的心态更添烦闷，硬着头皮问：“你有事吗？” 沈随有些期待地问她：“花收到了吗？还喜欢吗？” 有意无意把眼神瞥向镜子中的陈璟一，晏乔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异样的表情，心底默默松了口气，“我没在工作室。” “那你在哪？你不像是会给自己放假的人。”他这话说的很刻意，像是很了解她的模样。 “沈随。”晏乔严肃喊他，“很多事情其实我说多了也没意义，就这样吧。” 她不止一次拒绝过他，当然，如果现在不是这种尴尬的场面，她仍然会再次拒绝，但是沈随每次都能义正言辞地说，爱与不爱都是暂时的问题，正是因为拒绝，所以才要追求。 这让晏乔也没办法。 晏乔眼神示意陈璟一把电话挂了，不曾料想陈璟一疑惑地呆了呆，竟直接出声：“你要挂电话吗？” 果然，沈随听见了，接上一句问：“谁？乔乔你跟谁在一起？” 晏乔越听越烦，都忽略了陈璟一突然开口这件事，“挂了吧。” 是个不太愉快的小插曲。 晏乔不介意让沈随知道她跟陈璟一的事情，或者换个方向想，她巴不得沈随能知道她跟陈璟一要结婚了，然后彻底断了念头，但她没想到陈璟一刚刚会主动开口，让沈随知道有他的存在。 没准只是下意识开口的呢？晏乔不想自作多情地脑补了这种可能。 他们刚才的公开通话当然也引得了在场另外两人的关注，店长马上就八卦起来了：“果然优秀的人，就是不缺追求者。” 晏乔脸皮又薄了：“你快别说我了。” 整个做完以后已经是下午了，陪了她那么久，陈璟一自己都没顾得上吃饭，不过他看上去并不在意，反倒是晏乔从上车就开始耿耿于怀，想着等会儿去哪请他吃个饭。 两人思想不同步，陈璟一还记挂她刚才接了一同沈随电话的事，车没开出去多远就问她：“他经常这样吗？” 还在翻阅着附近的店面，晏乔从手机上抽离视线，对他突如其来的疑问表示不解：“什么？” “沈随？” 晏乔好不容易忘了，又想起来那通电话，忙别开脸去砍窗外，“你还记着呢。” “抱歉。”陈璟一声音冷下来，“我说过不干涉你的私生活，是我逾越。” “啊？”晏乔猛的转头，陈璟一已经不再看她了，完球，他好像觉得她并不喜欢，甚至是讨厌他这样多事的询问。 晏乔十张嘴也讲不清楚，她并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但陈璟一好像不那么认为。 “那个……”晏乔试图找个什么话题盖过去，脑子转了一圈，“你饿了吧，要不去我家？” 说完就想把话吞回肚子里，不是找餐厅吗？怎么脱口说出来变成了去她家？去她家干什么？她又不会做饭。 陈璟一也不懂：“嗯？” 话都放出去了，晏乔只能硬着头皮圆：“我新学了几道菜，还没人尝过。” 他听到这里放松了肩膀，神色晦暗不明，“你是在……邀请我吗？” 6、听闻 “啊……”晏乔大脑宕机了好一会儿，近距离的呼吸让晏乔有点不能自已，她承认陈璟一这样的男人通常魅力很大，但她从不觉得自己能因为他失了方寸，可是陈璟一为什么这么会说？ 晏乔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握拳的掌心不知不觉中被捂地发烫，她好像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不管是不是，都谢谢你的邀请。”陈璟一又作出很苦恼的样子，“但是我们还没有结婚呢，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晏乔：“……” 为什么这话说的晏乔像个迫不及待的小娇妻？ 她宁愿相信是自己的错觉。 “我不是那个意思。”晏乔否认道，她慌张的表情反而让事情看起来很不一般。 好在陈璟一没有很想逗她的意思，话锋一转：“能把你的手给我吗？” 说着就把掌心摊开在她眼前，晏乔发愣了一会儿，困惑：“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他眯眼笑着，分明看着就是纯真温柔的模样，却莫名给人一种蕴藏危险的感觉。 晏乔呼吸沉了片刻，迟疑着把手搭上去，他顺势轻握，拇指在她的无名指上摩挲了一会儿，视线却是看着她的手腕，“你戴上一定很好看。” “啊、啊？”晏乔惊得话都不会说了。 陈璟一却从容地从身侧拿出一个小礼袋，亲自打开，拿出里面静静躺着的女士名表，表身是白k金材质所打造的以花瓣形式连接的独特形状，表壳镶嵌圆状璀璨钻石代表着它的价格昂贵，“一点心意，当作见面礼，希望晏老师能喜欢。” 虽然这款腕表的价格对陈璟一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晏乔还是觉得受宠若惊，呆呆地看他又亲自为她戴上。 而陈璟一像在欣赏什么艺术品般盯着她的手腕看了又看，感叹说：“果然好看。” 以至于晏乔后知后觉她一直都被陈璟一握着手，反应过来只觉得脸颊发烫，连忙收回去，“vancleef&arpels的foliedesprés腕表，陈总真阔绰。” “喜欢就好。”陈璟一瞧她容易脸红心跳的样子好笑，“我带你去我的餐厅吧。” “也行。”晏乔不过脑子就答应下来，顿了顿，发觉了什么，“你的餐厅？你不是服装行业的吗？” 陈璟一自顾自把车朝目的地开去，淡定回答：“之前公司讨论着换食堂的事，不想太麻烦，就自掏腰包把公司楼下的餐厅买了，一般不对外营业，给员工免费提供三餐的，我刚好要回去一趟，你介意吗？” “所以为了省事，你买了个餐厅？”晏乔脑回路还在他无形中凡尔赛这句话上。 陈璟一却不是很理解她的关注点，“怎么了？” “没什么。”晏乔摇摇头，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笑，“我都可以，听你的。” 只是陈璟一的富，还是有点颠覆她的想象，可惜她除了一身设计服装的本领，经商之道一概不知，不然也不至于开个小工作室混社会。 他们去的时候刚好是上班时间，餐厅内没有就餐的人，负责打扫的小哥看见有人推门进来还想去拦，看清是陈璟一，伸手拦的动作马上大转弯来了个九十度鞠躬，“陈总下午好。” 陈璟一微微点头：“下午好，吩咐一下厨房，来了位贵客要招待，菜单拿过来。” 看了看四周，晏乔的直观感受就是大气，干净，高级，这里分明和普通餐厅一样，但总感觉有种明显的区别，也可能是白日里没客造成的错觉。 桌凳的摆设都很整齐，根本不用担心非用餐时间会出现客人，员工一吃完就打扫的干干净净。 陈璟一很绅士地给她拉开了座椅，出来了三个招待的服务员，客客气气把菜单递到晏乔手上。 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他们的目光灼灼，晏乔只感觉头皮发麻，快速在菜单上划拉了几道菜就递了回去，“谢谢。” “我去个洗手间。”陈璟一倏地从座位上站起，“你们好好招待晏老师。” 陈璟一大步往另一边走，直到背影慢慢消失在拐角，那几个服务员才算松了口气，立马星星眼蹭到晏乔身边，“mitsuki的设计师！是你吧晏老师！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晏乔被吓得肩膀一抖，尬笑说：“看来我知名度不错。” “不过你是怎么跟我们陈总认识的啊？” 聊到正题上，三个人都开始应和，“陈总平时自己都不怎么来餐厅，今天居然会在工作时间带人过来！还是晏老师！” 晏乔被他们围地肩膀又缩了缩，不敢吱声。 “冒昧问一下，晏老师，你跟我们陈总……”短发的服务员小妹拉长了尾音，眉眼轻挑，意味深长的模样。 马上又被另一个一拍肩膀打断：“你瞎想什么，咱们陈总都有暗恋对象了。” 沉寂的心狠狠一动。 晏乔表情僵住，过了好一会儿，肩膀不自觉放松开，不知道是处于好奇还是什么，就是突然很想问：“白月光吗？谁啊？” “晏老师你也想八卦吗？”那人仿佛找到了组织，赶紧掏出手机，“来来来，晏老师你加我微信，回头我邀你进我们讨论组，咱们慢慢说。” 大概是察觉陈璟一快回来了，她表现得有些着急，晏乔也迷迷糊糊就扫了二维码加上了微信，才加上片刻，那边陈璟一就出来了，看着他们围着晏乔围了一圈，很是不解，“你们这是，急着跟晏老师交朋友吗？” 他们好像格外畏惧陈璟一，一个两个马上又缩起脖子规规矩矩站到一旁去了。 陈璟一不紧不慢做回位置上，很礼貌地询问晏乔：“他们没冒犯你吧？” 晏乔连忙摇头，“没有。” 一看见陈璟一这张脸，脑子里就不由浮想出方才听到的那句白月光。 晏乔内心复杂，原来陈璟一这种人，也有放在心里，未曾得到的白月光。 最后只能遵从家里的意愿，和她结婚，莫名其妙的负罪感攀上心头，晏乔突然觉得自己成为了陈璟一追求白月光路上的牵制，可是他们明明才立下过婚前协议，不干涉对方追求真爱的权利。 但是多多少少会有影响的吧，陈璟一顾及她的面子，错失真爱该如何是好？ 简单吃过饭，晏乔回了工作室，今天她特意请了假，回到工作室的时候她的员工都很惊讶，不过想想也合情合理，她请假准是要办什么事，提前办完了也不会想趁着假好好休息。 不过晏乔还真不是打算回来工作的，只是来拿个u盘，一进门先是被一捧鲜花怼了脸，玫瑰红的颜色很好看，只是一想到送花的人，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晏乔皱眉，“它怎么还在这里？” 拿花的是助理王宇，看见晏乔不太高兴的样子，赶紧又把花收回怀里，“您不也没说怎么处理吗，不过这次的话好像有点儿不一样。” 晏乔刚错开身，又把脑袋扭了回去，“怎么不一样？” 王宇麻溜地去后面柜台东翻西翻，找出了一张请柬，举起来对着晏乔：“这个，生日请柬，好像是沈总特意邀请您去参加的。” “生日？”晏乔蹙眉不解凑近去看，结果请柬又自己翻开看了两眼，扔回给王宇，“扔了吧。” “哦……”虽然在意料之中，王宇还是很佩服他们老大的绝情程度。 谁想晏乔才走出去两步就顿住，叫住才打算出门扔掉的王宇，改变主意说：“请柬给我。” 突然想到的用处。 王宇一头雾水又把请柬递回给她。 晏乔一边接过请柬，一边又往包里掏了一张卡出来给王宇接着，“密码我生日，去帮我买个戒指，等会儿发你尺寸。” “？”王宇更傻了，反射弧还有点长，“戒指？老大你要结婚了？！” 晏乔思考了一下，好像的确如此，只不过买戒指跟她结不结婚还真没什么关系，“算是。” “我靠我靠！！！你什么时候有的对象啊！！”王宇像个小孩子般四肢无措，欣喜地到处乱窜，甚至鼓动这在场其他还在认真工作的同时一起吆喝，“我靠大伙听见没有！咱们老大要结婚了！！” 惊讶与惊喜的气氛瞬间在整层楼炸开，在忙的不在忙的都围过来了。 “我靠真假的！” “老大什么时候结婚？喜酒有没有我们的份啊！” “这必须得有吧！” “老大跟谁结婚啊？！” …… 晏乔听得脑袋只疼，人刚围过来就挥手驱散，“你们没事儿干了吗？再闲着年终奖就别想了。” 话说的绝，但了解她的员工也都知道她就会口嗨，不过也都怪怪回了工位，只有王宇还不死心地又凑到晏乔身边嘀咕一句：“老大喜酒必须请我。” 晏乔差些扇他，摇摇头无奈走回二楼办公室。 她一般常用的包有两三个，看心情换着来，手上这个包没找着u盘，就默认是放在工作室那两个了，事不尽人意，她把办公室角角落落翻了个遍都没找到u盘，更别说什么包。 晏乔匆匆进了办公室没多久就急促跑出来，找到王宇问：“我办公室今天有进来人吗？” 王宇不明事理，实话实说：“就、就打扫的阿姨进去过，怎么了吗？” “没别人了？”晏乔当然不会觉得是阿姨动了，平常打扫的阿姨老实本分，不懂他们这行，也不敢随便乱动东西，不然晏乔也不会放心用她。 王宇努力回想了一下，坚定回答：“真没有了，老大你这么着急，是出什么事了吗？” 晏乔默默低下头沉思，表情凝重，“设计稿的u盘不见了。” 7、未婚妻 “不见了？！”王宇脸色大变，“今儿没别人再进办公室了啊。” “算了。”晏乔觉得揪着他也问不出什么，不再为难他，“我再找找，没准是落在哪了。” 但是能落在哪呢？ 晏乔缩回了办公室的椅子里，心焦力竭，u盘里东西多重要她比谁都清楚，只是找不到了也还好，她有备份，就怕有泄露风险。 烦心事上头，无心工作，加上这几天本身就劳累，晏乔在桌上趴着想了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入夜，灰暗的办公室没开灯，挂钟有节奏地转着，唯一的光源来自未合上的竹叶帘外还在加班的工位始终亮着的灯。 手机音量不算大声，但晏乔睡眠浅，微信电话拨过来没多久她就被吵醒了。 迷迷糊糊扒拉过手机，晏乔匆匆扫了一眼，只看清了来电人是陈璟一，下意识点了绿色的接通键。 下一秒，她睡眼朦胧，头发凌乱地狼狈模样全方位无死角展现在了镜头前。 如平地一声惊雷，晏乔倏地清醒过来，视频通话是什么鬼？！ 连忙整理形容，慌乱一阵后她又惊奇地发现陈璟一并没有在看她，另一边镜头里的他视角是从下往上的，他坐在某张椅子上，镜头里醒目的是他仰着头凸出来的喉结，他如往常一般西装革履，那边声音嘈杂，似乎是正在举行一场宴会。 或许陈璟一就只是握着手机搭在腿上，并没有察觉到晏乔已经接通了。 “那个……你打的是视频？”晏乔尝试着先开口。 果然听到她声音，陈璟一低下头看向了镜头，他表现地有些讶异，不过在看见她之后又马上烟消云散，“哦，点错了。” 想来也是，陈璟一干什么会无缘无故给她打视频通话。 “你有什么事吗？还是……单纯的打错了？”晏乔怔道。 他还是保持着俯视的视角，线条清晰的下颚线展露无遗，眼睛那股勾人气质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你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晏乔醍醐灌顶：“u盘在你那？！” “你落在我车上了，补妆的时候顺出来的？”陈璟一揶揄道，“我帮你收起来了，什么时候来找我拿吧，下次别犯迷糊了，我可不会还，毕竟晏老师的设计稿，是很值钱的。” 松了口气的同时，晏乔还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他还在拿她开玩笑，挠挠脑袋，“谢谢啊，我明天就找你去拿吧。” 陈璟一关注点又放在了她周身漆黑的环境上，“你这是在？” “不小心睡着了，一醒来天都黑了。”礼尚往来，晏乔借机还反问他一句，“你在什么宴会吗？” “你要查岗吗？”陈璟一打趣说，“以陈太太的身份？” 突然又被一撩，晏乔真要觉得白天听到的那些说陈璟一暗恋什么白月光是无稽之谈了，他这么会说，怕是玩过的女人都堆成山了，还有什么喜欢又得不到的白月光。 “陈总多想了。”晏乔随意笑笑，“随口一问而已。” “那太可惜了，我以为你终于开始进入角色了。”陈璟一作出失落的模样，还不忘补上解释，“是个家庭宴会而已。” 晏乔被反转地猝不及防，进入角色？陈太太都角色吗？ 她越来越看不懂他了，一边强调他们只是逢场作戏都关系，一边又说着让人误解的暧昧话。 晏乔想找个什么理由就把视频挂了，话还没出口，屏幕里猝然闯入了第三个人—— “璟一哥哥！”俏皮可爱的女孩扎着圆润的丸子头，十八九岁的年纪，一身高级感白桃色礼服裙，皇冠一戴，当真是个小公主的模样。 刚才还好好坐在椅子上的陈璟一，被这丫头一扑，连带着椅子都往后挪了些，他嫌她胡闹，有意无意去扒拉她紧抱着他不放的手臂，“怎么这么鲁莽？还不快起来。” “我不嘛。”女孩娇嫩的嗓音惹人怜爱，她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孩子气地撒娇，“平常去找你，都说太忙了不肯见我，我可想你了！” 陈璟一一点也不受用，只觉得烦，一用力就把她从自己怀里扯出来了，“这种场合，你别由着性子胡闹。” 女孩撅了撅嘴，不满又不敢顶嘴，一转眼才注意到陈璟一拿着的手机屏幕里的女人，即使那边光线昏暗，也能隐隐约约看出晏乔的面部轮廓，有种存在于虚实之间的梦幻美，“这是谁啊？” 灵魂发问。 晏乔在纠结要不要直接回答，视线转移到了旁边的陈璟一，这人还在看戏似的看着她，不打算主动回答，好似就等着她要回答出个什么来。 行，要做戏，陪你。 “璟一，这是朋友吗？”晏乔疑问说，“那你们聊吧，记得少喝酒，我在家里等你。” 女孩眼神错愕，质问起陈璟一，“她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这么说？” “璟一没告诉你吗？”晏乔忍着笑持续输出，“我们快结婚了。” 女孩的脸色略显深沉，眉头微蹙，不是很相信，也不想相信，“你开什么玩笑，璟一哥哥什么时候谈的女朋友，我怎么会不知道？” “是未婚妻。”陈璟一纠正道，一贯平和的神色多了一丝古怪，眼神间的变化也有些微妙。 “这……”女孩语塞了，憋的满脸通红，“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陈叔叔——”她一脸焦急地跑出镜头里，声音响亮，响得就算晏乔在通话那头都听得一清二楚，“璟一哥哥什么时候有的未婚妻啊！” 不过一提到这事儿，陈父就乐开了花，听声音别提多高兴，“这孩子，你璟一哥哥给你找个嫂子还不好啊？” “不好！为什么不跟我说啊！”她撒起了脾气，开始跟陈父撒泼，“我才不要什么嫂子肯定又坏又难看！” “妍妍，你很不礼貌。”陈璟一表情严峻，像在真的生气。 被当众指责，娇宠惯了的小公主当然不高兴了，哼了一声就转身气呼呼地走远。 “真不礼貌。”晏乔也跟着附和一句，“谁家小孩儿啊。” “我爸朋友家的，叫章妍。”陈璟一还真回复了，“从小就爱黏着我。” “小姑娘情窦初开了这是。”晏乔眸中含笑，“没想到陈总老少通吃，魅力无限啊。” “我觉得也是。”陈璟一顺着她的话开玩笑，“不然怎么能让鼎鼎大名的晏老师看上。” 这话有歧义。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晏乔明显僵住了一下，她不清楚自己的反应会不会太明显，不过好在她这边足够暗，就算真的有什么，估计着陈璟一也看不清。 “明天见。” 嘟—— 匆匆的告别和短暂的挂断声后，室内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晏乔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有些发烫。 直到周遭骤亮，墙上吊灯的开关被人打开，王宇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进来了。 “晏老师，服装打样的面料出货期定下来了，后面是我去盯着，还是您……？”能感觉到晏乔肯定还在u盘丢失的烦闷上，王宇进来也只是在门口站着，不敢多走近。 晏乔神游的神智被拉回现实，不尴不尬咳了两声，“你去就行。” “啊……”王宇心里思索了一下合不合适，纠结好一会儿还是决定问出口，“那个u盘……？” “没事了，是落在朋友那了，不用操心。”说到那个朋友，晏乔就想起刚才那句话。 陈璟一是什么意思？故意钓她吗？ “那就好，那就好。”王宇也重重松了口气，想起什么，“哦对了，晏老师，您要我买的戒指。” 他匆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小礼盒，小跑着递到晏乔眼前。 晏乔愣神半秒，假装若无其事接过了戒指，“嗯。” 唔唔几声振动，她手里抓着的手机振来了几条信息，扫了眼发信人，居然是白天匆忙加上的服务员小妹，后来她还真接着给晏乔发了群聊邀请，但晏乔当时以为u盘丢失，整个人不在状态，估计信息也意念回复了。 晏乔边点开后来服务员小妹紧跟的几条催促消息，边对王宇招手，“到点就下班吧，不用多逗留。” “那您忙。”王宇缩着脖子，得了令麻溜出去了。 -晏老师晏老师？？ -你不在吗晏老师，邀你进群群啦！！ 晏乔划过这几条信息，看到了最上面的群聊邀请，群聊名称——陈总那些不可言说的秘密探讨基地。 “？” 她们是懂取名字的。 晏乔点了同意，刚进去群聊的对话框，里头正聊的火热，还是晏乔入群的消息提示让她们短暂消停。 往上翻，正巧聊的就是陈璟一，还正巧是白天陈璟一带她来餐厅的事情。 【手抓饼好吃：那可是陈璟一啊，虽说晏老师也不差，但是你们有看过陈总跟哪个女孩亲近过吗？】 【社畜不想活了：好像确实没有，不过公司那边不还传陈璟一有暗恋对象嘛，不然也不至于光棍到现在不是？】 【今天也是小废物吖：又优秀又深情啊，这是什么人间尤物（跪倒.jpg）】 【手抓饼好吃：人间尤物今天看晏老师眼神也很深情的好不好，我真的想怀疑一下，这是可以嗑的吗？】 【今天也是小废物吖：哇刚刚那是晏老师吗？！晏老师进来了！（举花欢迎.jpg）】 晏乔在屏幕前沉思了半天，视线又莫名移向了那个礼盒，拇指摁着发力，戒盒打开，银色的戒身在黑暗里闪着神秘又璀璨的光，她拿下戒指，走到了办公室另一边更加黑暗的角落。 手机屏幕的淡淡荧光照亮一方小地，那是件精心设计的，顶级材质的西装，晏乔端详一番这枚戒指，最后丢进了西装口袋里。 转而又看回了手机屏幕，聊天界面的信息还在欢迎她进群，犹豫着要开头说点什么好，手上不自觉打下一串：暗恋对象？你们知道是谁吗？ 指尖一抖，脑子没反应过来，信息先发出去了。 8、领证 【手抓饼好吃：嘶……还别说，具体是谁不知道，有暗恋对象这个事儿也是总公司传过来的，之前听那些员工吃饭的时候谈起的，据说是陈总的秘书有幸见过陈总私藏女孩儿照片呢。】 【今天也是小废物吖：一传十十传百的，反正得出结论就是咱们陈总有暗恋对象啦。】 【社畜不想活了：八成是真的，不过……我们更想问问晏老师，你是怎么认识陈总的啊？还跟他一起来我们的私人餐厅吃饭，他可从来没有带过谁来的。】 【今天也是小废物吖：呜哇，放个耳朵。】 话题直戳重点。 晏乔悬在键盘上的手指都僵了，她本可以大大方方说出她和陈璟一的关系，但是听完他们刚刚那一番说辞，她又有些犹豫了。 暗恋对象。 似乎是真的？ 所以陈璟一是爱而不得么，那现在算个什么情况呢？放弃了？还是迫于家里的压力，暂时结个婚？ 晏乔想不通，光是陈璟一有个追不到的暗恋对象就让她匪夷所思，她不由庆幸自己曾说出那句不剥夺对方追求真爱的权利，她一个人惯了，有没有对象，结不结婚都没太大关系，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陈璟一能和他暗恋的那个女孩有情人终成眷属。 简单敲字打下几个字，一整页聊得火热的聊天信息，终止于晏乔最后发出的那句话：没有关系。 - 地点说是定在某个路段最出名的一家餐厅，还能顺便吃顿饭，但是晏乔路痴，属于那种能被导航带迷糊的类型，一番交涉后，陈璟一还是决定让她在小区口等。 晏乔背了个挎包就下来了，一边去小区门口，一边还掏出手机跟对面正在赶来的陈璟一发信息。 -我下来了，你什么时候到？ 对方是秒回的，就好像一直都盯着和她的对话框：马上。 晏乔正想再回个ok的小表情，屏幕上方猝然弹出一条陌生短息，匆匆瞥了一眼，点进去，跟内容对上，这条短信就一点也不陌生了。 -今晚你会来吗？我的生日宴，我很希望你能到场。 能说出这句话的人，不言而喻。 不过晏乔心态平稳，她本身就打算应下这个邀请，顺便，送他个大礼。 打字回复：沈总的生日宴，当然是要来的。 发出后又想到了另一个，或许必须要到场的贵宾。 切回了和陈璟一的微信聊天框，晏乔不急不缓编辑好一段信息，没来得及点发出，陈璟一又发来一条── -带上户口本，带你去领证。 晏乔眼神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删掉那串信息，回了个好过去。 没事，当面说也行。 无奈又回了趟公寓带上身份证户口本那些杂七杂八的证件，再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陈璟一的车已经停在不远处了。 晏乔一路小跑着到车前，轻喘气询问她：“东西都带好了，我们去领证，要跟家里说一声吗？” 陈璟一一边为她打开车门，思索说：“回头聚餐的时候再提一嘴吧。” 晏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钻进副驾驶。 玄幻，太玄幻了。 就这么迷迷糊糊要去领证了？ 怕干扰到陈璟一开车，索性在他上车以后，刚系上安全带就疑问出声：“为什么这么突然？” 对上晏乔澄澈的眼神，越看越好笑，他逐渐起了坏心，轻笑，“你想要什么仪式吗？” “倒也不是。”晏乔表情不自然起来，别开脸去看窗外，“就是觉得挺突然的，没事儿，领吧，顺便了。” 车子终于开动，窗外的景象继而渐渐变得模糊，车速快的时候，她甚至看不清周遭一闪而过的店面，像他们突兀又巧合的关系，发展地像走马观花，想再回顾的时候根本找不到转折点。 后来他们如同走流程一般进了民政局，晏乔始终没有多说什么话，直到拍完照拿好证件走出民政局，晏乔才在陈璟一低头看着那两张贴在一起的证件照片的空档选择了开口，试图提一下生日宴的事。 “我有件事──” “关于──” 同时开口的场面，晏乔当然选择主动想让：“你先说。” 陈璟一斜眼看着她，妄图从她神色的变化中看出什么，连带补充上文：“关于婚礼的操办，你有什么想法吗？” 晏乔脚步一顿，真没想到陈璟一会问这个。 实话讲，她没什么想法，也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忙新设计的事情都焦头烂额了，原来不是找个结婚对象就可以的吗？还要这么麻烦。 “我没什么意见，回头让家里人办一下就好了，不过……”晏乔低下脑袋，略略沉吟，“能别太早办婚礼吗？” 陈璟一直接停下来了，平静如水的神色皱起眉来，复杂渐显，“你的意思是？” “我最近事情很多。”晏乔解释说，“时间也会很少，可以先订婚，隔开个一年半载的再说，也不迟，你觉得呢？“ 陈璟一眉目肃然，略带愁色，“也行，不过我有个要求。” 晏乔眸光一敛，“嗯？” “搬来跟我一起住。” “嗯，嗯？！”晏乔双眼蓦地瞪大，深深的疑惑震惊流露表面，“你……说什么？” 陈璟一没有及时做回应，自顾自走到车门前，主动为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请她上车的模样。 “不好意思。”晏乔被自己逗乐了，“我可能最近忙糊涂了，耳朵有点不好使，听错了，你刚刚说什么？” “你没听错。”陈璟一淡定地重复，“我希望你搬来和我同居。” 晏乔倒吸一口凉气，两人间的空气好似都变得不正常起来，“……这个的用意是？” 陈璟一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做戏做全套啊，你都说我们是有恋爱期的小情侣了，万一我有个家访什么的，况且是迟早的事，你觉得呢？” 同样的话术，灵魂反问。 晏乔不是很想让自己的私人空间收到侵扰，她待惯了那个小地方，偶尔她爸妈还会来看她。 如果要搬走，她爸妈趁早要知道，晏东明好说话，可林艳梅是个老古董，一旦知道他们同居，势必会联想起未婚先孕，不得不从的狗血剧情，应该大概会不高兴。 “我……考虑考虑。”晏乔说完就梗直脖子缩进车里了，没给陈璟一一点再说话的余地。 那双深沉的眸子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灼灼光亮，“行，我陪你玩。” 他说的很小声，是晏乔绝对听不到的程度。 上了车，系上安全带，陈璟一又想起她欲言又止的那句话，索性趁机提起，“你刚刚想说什么？” 晏乔从手机屏幕里抽回神，才反应自己忘了正事，刚才都到嘴边的话又不知道怎么说了，这件事好像变得格外难以组织语言。 “那个、你晚上有时间吗？”晏乔觉得还是铺垫一下的好。 陈璟一看出她话里有话，“有，我时间充裕。” “那你有兴趣……陪我出席一场宴会吗？”晏乔真诚的目光投向他，虽然认识时间不长，陈璟一在面对她时的性格也不错，尤其好说话，但也不排除他会拒绝的可能。 “非常荣幸。” 事实证明，是她多虑了。 陈璟一手里还捏着那两个红色小本本，把其中一本递给了晏乔，示意她翻开来，“前提你得配合我一下。” 晏乔照做了，只见他也把自己那本翻开，两个证件照页摆在一起，他另一只手则是掏出了手机，点进照相，对着证件照合并这一幕就是咔擦一下，“多谢。” 晏乔恍惚地收起结婚照，疑问说：“你拍这个做什么？” 陈璟一毫不避讳她探来的眼神，家当着他的面，从点击朋友圈，到编辑信息发布，一气呵成，不带一丝犹豫，“做这个。” 其内容直接让晏乔大跌眼镜，嘴都张大了，“你……” 不过他很快就把手机收起来，表面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做派。 晏乔只好打开自己的朋友圈，再次看见了陈璟一刚刚发出去的信息，简简单单三个字：未婚妻。 配图不是刚才拍的结婚照又是什么？ “你干嘛发这个。”晏乔不理解。 陈璟一平淡回复：“应付家里。” 这个说辞好像是他常挂嘴边的，事实上，真的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晏乔总能从他种种行为里产生不同的虚幻感，他们真的太像一对恋人了，可是事实又会立刻把这个虚幻给否定。 “吃过饭回我工作室吧。”晏乔转移话题，“我选了两套礼服，可以先去试试。” “没问题。”陈璟一套了套口袋，把那个小小的u盘递给他，这还是他们见面的主要目的呢，聊到现在才记起来，“还有这个。” 晏乔手快，真跟宝贝似的收回手心，“多谢。” 陈璟一余光扫了她一眼，继续开车，“你不问我吗？” “什么？” “问我有没有看里面东西什么的。” 既然他能这么问，晏乔又怎么会把他想地那么阴暗，“你不会的。” 陈璟一浅笑：“这么信我？要是我真的做出什么来，晏老师可没有机会后悔。” 晏乔眼神坚定，“陈总的为人，我自然信得过。” 两人随便找了个餐厅，吃过饭晏乔就带他一起回了工作室，彼时员工还在上班，她本不想太引人注目，但是陈璟一这么个大活人进来也难免吸睛。 他们一路上没少被关注，特别是在得知晏乔要结婚以后，几乎所有人在看见陈璟一之后都笃定，这就是晏乔的未婚夫。 他俩前脚刚进办公室，后面就开始嗡声一片。 没人不认识陈璟一，没人能想到晏乔的未婚夫是陈璟一。 晏乔提早一天就把衣服挑了出来，虽然西装不是为陈璟一量身定制的，但是尺寸也差不多吧，反正她是这么想的。 办公室内很宽敞，每天有专人打扫，除了稿纸堆放的办公桌，什么地方都干净整洁。 陈璟一打量了一圈，这里的简约风很让人放松。 “不知道合不合身。”晏乔把另一边杵在角落里试穿在模特假人身上的西装推了过来，“陈总可以先去后面的休息室试试。” 陈璟一若有所思打量了一下这身全黑的西装，“是晏老师设计的吗？” “它看起来不像吗？”晏乔插起手，“不过它是去年私人定制的作品了，一直都是我留着，压箱底的货呢。” 说起来，当时还是按照沈随的尺寸做的，具体怎么得知，还是她工作室刚起步的时候收到一个匿名高价订单，后来交货的时候才知道是沈随。 该说不说，沈随身材比例是真的好，晏乔也当就地取材了。 “看来很宝贵。”陈璟一满意的点点头，“它一定会合身的。” 说罢就上千开始取下衣服，去了后面的休息室。 换了有五分钟左右，没让晏乔久等，男人一身笔挺西装推开休息室的门，领口特意有镶小钻的设计，看起来华贵高级，意外地合身极了，加之陈璟一惊为天人的样貌，晏乔被惊艳地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这衣服仿佛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除了他没人再能穿出这种感觉了，一个，杀伐果断的斯文败类，气质这方面拉满。 如果不是总裁这个职务限制了陈璟一，他或许能成为一个相当不错的模特。 “没想到你跟沈随身材差不多，他的尺寸你也能穿。”晏乔脱口而出，自己都是无意中的。 陈璟一：“？” 9、生日宴 “原来晏老师不是专门做给我的。”陈璟一神情专注起来，柔软的睫羽压下，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 他不是很高兴，晏乔感觉出来了。 “照晏老师说的，这是做给你前任的？”陈璟一继续追问。 晏乔毫不怀疑只要她说是，陈璟一就会马上脱下那件衣服。 好吧虽然她也觉得这样很不道德，但她确实只是借用了沈随的尺寸，倒真不是特意为陈璟一定制的，可也不是专门做给沈随的。 晏乔迅速在脑子里理了理说辞，“想给陈总做件衣服，但是关于尺寸方面不好询问，我看我前任跟你差不多的身材，就地取材。” 这个说辞确实更让人能接受。 “你就这么确定我穿得上？”陈璟一也不是个好忽悠的。 “不确定。”晏乔当然知道蹩脚的理由不太能唬得过去，多添油加醋点不就好了，“不过我可以现改。” 陈璟一谛视的目光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个遍，勉强挂上微笑，“那我很喜欢。” 晏乔心底默默松了口气，他身上这件不算完全是礼服那种类型，常服穿着也没什么太招摇的地方，就算有，招摇的也只是陈璟一的身材，看了看他身后，瞧回他，“你就穿着这套吧，换下来的西装我会帮你送去干洗，回头再给你送回去，算是谢谢你还给我u盘。” “晏老师账算的真明白。” 你来我往，不亏不欠。 她好像一直把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好，来往也好，都算的很清，分割地明明白白。 晏乔没察觉陈璟一心里的想法，补上一句：“晚上见，陈总。” 最近陈璟一离开公司的原因几乎都是因为她，忙完就匆匆赶回去了，约定了晚上八点，估计赶不及和她一起去，就给了他举办生日宴会的私人庄园。 - 是夜，私人法式庄园入口前停满了参加生日宴的来客，沈随在他们这个圈子名声不算小，请来的也多是圈内大佬。 不久前被某人告知因为公务繁忙需要晚些到场，为了补偿，晏乔是被陈璟一叫来的司机送来的。 一辆劳斯莱斯幻影给足了她面子，车门打开，水晶鞋般闪着璀璨光辉的高跟踩在铺出大门外几十米的红毯上，美人银色长裙拖地，羽翼状的低胸镂空设计，搭配亮眼的银宝石项链，美的不似真人。 一同到场的些个权贵公子们都忍不住驻足相望几眼。 晏乔提着不方便的裙尾下了车，司机在后面给她关上车门，顺带一提：“晏老师您玩得愉快，陈总稍后就到。” 晏乔瞧了瞧成双结对进去的宾客，基本上递上一份请柬就能带上一家子进了，犹豫再三开口：“要不我在外面等他一起进去？请柬在我这。” 话音刚落，不远处一位身着淡绿色礼服裙的女人朝着他们这边不偏不倚走近。 晏乔余光扫到，还没正眼去看，一声呼唤先传进来耳朵里—— “晏乔，好久不见。” 她转头，看清了说话的人——林枝，如今星海集团御用的首席设计师。 在这个身份之前，她还是晏乔的老同学，加上沈随他们三个都是同班的，学生时代，二人交集甚少，晏乔对林枝印象最深的只有那次矛盾，让她们关系完全僵持的矛盾。 林枝匿名写给沈随的情书，最后到了晏乔手上。 当时为了追求她，沈随大费周章跟她做了同桌，事情起因在那次沈随很无心，也很不礼貌的玩笑，他摸到抽屉里被人塞的情书后，正眼都不看就甩到了晏乔桌上，让晏乔打开。 不明所以的晏乔稀里糊涂地打开看见那么几行青涩又暧昧的字迹，很不理解地塞回给沈随质问他什么意思。 浪子一点儿也不关心情书的内容是什么，只是轻蔑笑笑，话是挑逗她的：“你看，追我的人到处都是，你要是再不抓紧我，我是会被别人抢走的。” 林枝的一番真心，被他随意拿来给晏乔开了一句玩笑话。 晏乔隐隐记得那天，林枝趴在桌上似乎哭了一节课，下课趁着沈随跟朋友出去打球，她默默又走到沈随桌前，在他抽屉里拿回了那团被他随意揉成一块儿的情书。 她心酸又热烈地去喜欢那个人，而晏乔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那个人全部的爱。 晏乔始终都是沉默的，但林枝不喜欢她，她可以感受到，高中三年，两人再没有过多的交集。 不过时至今日，被晏乔拒绝过的星海首席设计师一职，最后兜兜转转，竟然落在了林枝头上。 晏乔觉得她们应该更不对付才是，同行竞争，在所难免，被她在这种场合叫住，属实意外，而且尴尬。 司机是懂察言观色的，默认是晏乔朋友来了，颔首道：“晏老师您可以先进去，陈总不用请柬。” 晏乔：“……”好嘛，还有特权。 那边林枝也走过来，神态悠然，施施然对晏乔说：“怎么？不想见到我？好歹是老同学呢。” “那我们先进去。”晏乔点头示意司机可以走了，微笑看向林枝，“走吧。” 两人一路吸引了不少目光，踩过红毯走到庄园入口，有专人验收请柬，她们一前一后将请柬交上，又并排一块儿进去。 庄园外院，星河般梦幻的流苏球灯点缀在绿茵间，醒目的中央赫然一座石雕喷泉，周遭来往宾客甚多，两人移步到了正厅，见她们进来，端酒的服务员立刻迎上去。 晏乔端了两杯红酒，递给林枝一杯，笑笑没说话。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林枝目不斜视打量着大厅，话题尖锐，“你跟沈随还有来往？都分开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们感情那么深。” 晏乔知道她在指自己来参加沈随生日宴的事，“都是行内人，给个面子罢了。” “晏老板是会照顾前任面子的？”林枝语气里满是阴阳，“那还真是仁至义尽。” “你不用跟我绕弯子说这些话，我不欠你的。”晏乔本不想多年重逢还跟林枝把关系搞僵，她从来没对她有过什么不满，但她也理解林枝，光是沈随的事，她心里过不去是必然的，她理解，但不受气。 “哟——”不知道是哪位圈内老总又看见了晏乔，自来熟地迎上来，举着酒杯朝她伸去，露出腕骨处昂贵的名表，跟她碰了个杯，“一眼望来都是眼熟人啊，没想到晏老师也来了。” 虽然晏乔对来客套的这人没有印象，出于礼貌还是抿了一口红酒，“晚上好。” 身旁的林枝有意无意上前了一小步，本以为敬完晏乔会轮到她，谁曾想那老总就跟完全没看见她似的，直接绕开去和别人寒暄，让她笑靥以待扑了个空。 晏乔没注意到她脸色不好看，只在大厅离门口近的地方徘徊，方便在陈璟一进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找到他。 “乔乔——”高扬的呼唤声穿过层层来宾传进晏乔耳朵里，急促的脚步声也由远及近，直至停在她不远处。 晏乔本不想回应，奈何那人主动往她背上拍了两下，无奈回头。 “没想到你真的会来。”沈随脸上挂着惊喜的笑，“我以为等不到你了。” 说着甚至拉上了她的手，牢牢桎梏在自己的掌心里。 晏乔试着挣脱了两次，没结果又开始四处乱看，她不希望这样拉拉扯扯上不得台面的情景被人注目，意外地，看见了目不转睛盯着他们都林枝。 “……”那还是让他们上不得台面吧。 “走，你跟我来前面。”沈随话不多说就拉着晏乔往正中央走。 “诶。”晏乔还想挣脱，她还没等到陈璟一，哪能想到这么多突发事故。 偌大的正厅，中央摆放的数层蛋糕格外显眼，晏乔被沈随安置在离蛋糕最近的位置。 终于松开了她的沈随转头去拿上了话筒开始宴会的开场白：“晚上好，非常感谢各位圈内朋友能在百忙之中，抽时间来参加我沈某的生日宴会，希望大家都能玩得开心！” 台下瞬时震起如雷般的掌声，晏乔被夹在最突出的位置，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只期望在陈璟一来之前，沈随不要死脑筋又跟她当众说什么话。 “今晚我高兴，索性多说两句。” 晏乔有点按耐不住隐隐不安的心跳了。 “在这个行业也混了不少年了，我遇见过很多人，经历过很多事，一路走来，属实不易。”沈随语重心长叹口气，“年少无知时，我失去过一些东西，只怪我当初没能力，到了现在，我站在了这个位置，当我想去弥补，找回那些曾经拥有过又错失的东西时，发现也不是那么简单，但今天我很意外。” 正厅内出奇地安静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仿佛只是倾听故事的读者一般，当然不乏有私下里开始猜测的。 沈随话里有话，意指的就是某个人。 “我想找回的宝藏，终于还是——” “各位晚上好——”突然的声响打破了气氛，数双眼睛寻声往后看去，男人一身墨黑色西装站在正厅入口，双手懒散地摊开，“我似乎来晚了？非常抱歉。” 接着神色自若地向端酒的服务员抬了抬手指，示意他走过来，接了一杯红酒仰头饮了半杯，以示歉意，又故作糊涂地环视了一番四周的氛围，“好像还打断了什么？” 正厅虽大，但没人讲话的情况下，陈璟一的声音十分响亮突兀，晏乔一下就听出来，提起裙摆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拨开人群大步走，也不怕高跟鞋穿着给摔了。 “我说是谁呢，陈总怎么也有雅兴大驾光临呢？”有人调侃道。 作为同行，陈璟一所管理的retweet服装品牌在这个领域从来都是压星海一头的，两人怎么说都不像是能友好交集的样子，更别说一方出席另一方的生日宴，简直天方夜谭。 “既然来了就都是客，沈总的生日宴，作为圈内同行，到场祝贺一下有何不可？”晏乔刚跑到陈璟一身前，猛然听见身后人调侃，没忍住回怼。 不过着个单方面袒护的行为，倒也真是生怕别人不把他们俩往那方面想。 晏乔是不在意的，自从陈璟一一而再再而三把他们关系往外透露之后，她也变勇了。 “这话说的，看来我们晏老师跟陈总关系匪浅啊。” 那人打趣的话刚说完，台上的沈随立马甩了话筒，穿过人群，只为看到那个让晏乔不顾他的面子也要过去迎接的人。 正厅内银白的灯光映照在门口两人身上，他们好像在那一瞬，成了整个宴会的主角。 “陈总还欠我个人情，记得么？”晏乔贴的他很近，声音压的很小，“你口袋里有枚戒指。” 10、求婚 正厅内的灯光似乎更亮了些，集于在场所有宾客瞩目的两人，在一声声的迷茫不解中走近。 晏乔主动去挽起了陈璟一的臂弯，走到差不多的地方停住，深暗的眸子凝视着他，像在询问他的意见。 “这可是别人的生日宴，哦不对，准确点来说是你前男友的生日宴。”陈璟一压低声音凑近她，低下脑袋，“你想玩那么大的？” 晏乔眉心上挑，意思是让他看着办，别开脸去笑对众人。 “不请自来，是我有些冒昧。”陈璟一终于正眼去看沈随，右手后伸出示意，跟来的随从稳端着用上好的檀木垫盛着的一座玉雕，成色极佳，昂贵可鉴，“我代我太太一并赠此以礼，沈总笑纳。” 哗然声顿起── 他敢在这种场合说出来，不说在场有多少圈内名人名流，光是请的摄影师，媒体人就围了一圈，无疑是要昭告天下。 晏乔不禁感叹，他好像从来不会在意这种事，公开什么的，虽然表面看起来很无所谓，其实各种时候，也蛮主动的，主动得晏乔觉得，他巴不得告诉所有人，她是他的妻子。 “这……我没听错吧，陈总这是先斩后奏啊，什么时候追上我们晏大美女的，圈内可有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呢。” 一声调侃打开了话匣子，有人玩笑的语气反驳他：“这说的什么话，咱们陈总不也是朵高岭之花嘛，我看啊，是佳偶天成，绝配的一对儿啊。” “绝不绝配不说，结婚了是怎么回事？请柬怎么也没看见一个？” 旁人一听，借题发挥打趣说：“陈总是藏着娇，生怕人知道呢。” 人群中，一直沉默不语的沈随没有再向前走一步，他脸色青白，两手紧握着拳，像在竭力隐忍着什么情绪，不多时，肩膀上搭上来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安慰般轻轻拍了拍。 女人轻叹一声，“沈总，宴会该继续了。” 沈随很抗拒的样子，不动声色挪了挪身子，林枝搭上去没多久的手捞了个空，神色黯淡下去。 “晏老师说的对，来了就是客，我当然是欢迎的。”沈随脸还是黑着，面无表情，“顺便还要祝福你们，新婚快乐。” “多谢沈总挂牵。”陈璟一笑答，眼神中藏匿着一丝得意，“不过我们还没有举办婚礼，证倒是拿了，到时候婚宴，必然诚邀沈总到场。” 沈随皮笑肉不笑，僵硬地点了点头，转移话题，“希望各位今晚玩得愉快。” 别人愉不愉快，晏乔不知道，反正沈随应该不会愉快了，这才刚点火，风还没扇呢，就搞定差不多了，确实超出预期。 晏乔轻轻拽了拽陈璟一的衣袖，想告诉他不用管那枚戒指了来着，反正现在目的似乎也达成了，只要沈随相信她已经有良配了，那么以后大概率也不会来打扰她了。 “陈总，你可以不用──” “顺便今天想趁着各位都在场。”晏乔还没来得及说完话，甚至来不及阻止，陈璟一就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戒盒。 等等，戒盒？！ 晏乔蓦地瞪大双眼，她塞西装衣袋里的哪里有戒盒？！ 陈璟一余光注意到晏乔的惊愕，笑而不语，不紧不慢地将戒盒打开，赫然一枚钻戒，几枚晶莹剔透的圆钻呈心形环绕托着主钻，璀璨夺目。 这他妈…… 晏乔差些没站稳，视觉与感官上的冲击让她几乎说不出话，也作不出任何反应动作。 这根本不是她买的戒指。 为什么会这样？陈璟一专门去买的钻戒？他早就打算求婚？！ 无数记忆片段如洪水猛兽般侵袭神经，她蓦然想起那天在车上的情形，陈璟一莫名在她无名指上摩挲的大拇指。 早在她算计之前，他就把所有路都铺好了，就算她不利用他，他也会求婚。 起哄，祝福，艳羡，各种各样的声音融成热闹的气氛在正厅震散开来。 “想正式给我的未婚妻一个名分。”说罢，毫不犹豫单膝下跪，骨节分明的指节弯曲，轻捏出那枚钻戒。 他注视着晏乔的眼神很复杂，像个真诚的求爱者，又矛盾得像个下流的掠夺者。 “晏老师，或者……”陈璟一举高了那枚钻戒，眼神询问，“我能叫你陈太太吗？” “双喜临门啊！！”有人开始吆喝。 闹声一片。 有那么一个不理智的瞬间，她觉得他是爱她的。 从望进他柔情似水的深眸里，就像被施了什么无法反抗的法咒。 “钻戒很好看。”晏乔眼角噙着笑意，伸手上前。 眼见着他一点点，细腻地将戒环套上她的无名指，周围瞬间涌起连连不断的喧闹与故障声。 “陈总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还占人生日宴求婚呢，你这诚意可不够啊，回头不给我们沈总补点场地费说不过去。” 有人随意的一句玩笑话，让沈随愈发阴沉的表情更难看了，自顾叫来服务员吩咐一会儿切蛋糕，就闲转身离了场。 林枝朝着他最后离开的方向追了两步止住，回头看了看那对刚求婚完的“恋人”，不予置评，黯然离场。 随后就不断有端酒上前祝贺的人，晏乔分不出神经再去思考陈璟一用自己买的戒指给她求婚了这件事，淹没在一杯又一杯空杯又添置的祝酒中。 “没想到啊，最后娶晏老师的是你小子，怎么把这么个大美女追到手的？有机会传授传授经验。” 才刚说完，男人身旁携来的妻子就没忍住臂膀拱了拱他，“死老李当我不存在呢？”转而就川剧变脸，笑着迎上去跟他们两个碰了杯，“还是要祝二位百年好合，今儿这求婚传出去，不晓得要艳羡多少人哦。” 晏乔粲然一笑，“还是低调点好，毕竟是人家的生日宴，再多说就不合适了。” “哦对对对。”女人恍然，张望着要找沈随贺生，环视一圈没见着人，“诶这奇了怪了，过个生日，怎么寿星还给搞不见咯。” 晏乔实在受不了，这杯只是小抿了一口，转身走开，到了糕点桌旁坐下。 见她走远，陈璟一也踱步跟了上去，手中的红酒杯放在她身前的桌边，“晏老师目的达成了吗？你的前任已经被气走了呢。” 晏乔尴尬地干咳两声，“不好意思，我先去趟洗手间。” 不愿面对。 陈璟一知道她在利用他了。 可是也不对啊，他本来就欠她个人情，难道不算抵过吗？反正都互耍了一次，两不相欠？ 可他干嘛还一副怪罪的样子。 晏乔摇摇脑袋，甩开思绪，提着长裙摆走向洗手间，简单在洗手台清洗一番双手，从手拿包里翻出一支口红，对着镜子补妆。 不过少顷，门外不远处高跟鞋踩地清晰耳的声音渐近，晏乔的视线从专注于唇上的补色转移到才走进来，不近不远就站在她身旁一并补妆的女人身上。 林枝。 “你是故意的吗？”林枝轻声道，收起了并没有补多少色的口红。 晏乔也盖住了口红盖，不在意地说：“这对你很重要么？” 林枝知道她在意指自己没有知道的必要，走也不想，留也不是。 “老同学分开那么久了，怎么一见面就因为一个男的把关系僵了。”晏乔只觉得好笑，“林枝，没必要的，我要结婚了，和陈璟一。” 而不是沈随。 “他还喜欢你，我知道。”林枝还是倔着嘴。 晏乔不知道怎么跟她说才能说通，也不是很理解，为什么沈随从来没有对她有过什么超乎友情之外的感情，她仍然愿意为沈随做到这个地步。 如果晏乔没记错，高三快毕业那会儿，班主任特意组织了班级活动，让所有同学都把理想写进便利贴，贴在特意张罗出来的一页墙纸上。 晏乔亲眼看着林枝贴上去的那张便利贴上清晰整齐写着一行字：考上北京协和医学院。 可她成为了一名设计师，她选择了与自己的理想背道而驰，默默追随着一个从来不会正眼看自己的人，该说她傻还是痴情。 虽然说现在事业也不算失败，但晏乔总替她觉得不值，如果晏乔当年毅然决然出国的勇气能分给她一点就好了，或许她如今能过得更开心些。 “林枝，我真的希望你为自己多考虑考虑。”晏乔认真地看着她，“人活着不是为了某个人而活的，如果你自己都过得不开心，又怎么去谈别的事情？” 林枝紧咬着下唇，强忍着不发怒，“所以你是以什么立场是出这种话的？” 晏乔懵了。 “你当然可以比我果决，因为好的永远再等你，你随意丢弃掉的人多年以后还会来爱你，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资格拥有，你比我幸运多了呀晏乔。”林枝自嘲地笑起来，“你用胜者的姿态来告诉我这些，真的让人开心不起来。” 晏乔不懂她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有一点她说的对，晏乔确实比起她要幸运得多。 不好再说什么，晏乔收拾好包就要出去，“随你怎么想吧。” 她低着脑袋走，放空的状态让她反应也跟着慢半拍，眼前出现一道身影时，她是撞上去了才迟迟回神。 连忙去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包不忘道歉：“不好意思——” 后话在看见那人面容戛然而止。 “怎么见到我总是道歉呢？”男人漫不经心歪着脑袋，挑逗地盯着她，“陈太太。” 11、旖旎 揽到耳后的碎发被撞乱，细细几丝散落到眼睫旁，晏乔久久不能平复的心情，在看见陈璟一这一秒，好似又被激起了千层浪。 “陈总？刚好，我有件事想问你。”她还是忍不住。想问问陈璟一戒指，和求婚的事情。 “这里来往人挺多的。”陈璟一摊摊手，示意她看看周围总能零散着经过的人，“我们换个地方。” 晏乔睁大眼睛，迷茫看他，呆呆地被他拉住手腕，穿过人来人往的正厅，从角落的方向找到一条隐秘的廊道。 廊道通向后院，今晚基本上都去忙正厅的事情，几乎看不见多余的人员走动。 墙边挂着昏黄的烛灯，在昏暗一片中闪烁，一股浓浓的法式复古风。 晏乔停住脚，恰好停在他后边不远不近的位置，“你……” 她很想琢磨一下措辞，但好像怎么说都有些怪怪的。 陈璟一静默片刻，转身，右手举起的那枚戒指在幽幽灯火中忽明忽灭，“你想说这个吗？” 晏乔微微张大嘴，惊疑地要去拿回戒指，捞了个空，还差些踩着裙摆摔倒下去，被陈璟一眼疾手快扶稳肩膀。 她贴在男人臂弯处，不敢动弹。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该给你的仪式环节我一个也不会落下。”他眼尾上挑，唇角微弯，凑近她耳畔，鼻息贴着她颈间哼出，语气却故作无辜，“可是你利用我哎，还买这么敷衍的戒指，我挺伤心的。” 晏乔真感觉他在故意卖乖，忙退出身子，寻理反怼：“陈总也玩过我一次不是吗？我们彼此彼此。” 他没说话，视线往下，深潭般的眸光闪动，“你冷吗？穿的很少啊。” 前几天才下过一场雪，空气仍然是湿冷的，晏乔来的车上有暖气，并不是很能感觉到多冷，下了车才透心凉，不过大家都穿的很少且高雅得体，她也不好意思加衣服，一直扛着冻，都麻木了。 不等她再有反应，陈璟一二话不说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抖落两下褶皱，一个环抱的姿势披在了晏乔身上，手也没有放开的意思，装模作样整理几下衣领，除了胸前那块儿，其他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盖的死死的。 “谢谢──” 尾音未落，披衣服的那双手猛的一发力，措不及防将她整个人拽进怀里，她的脸被埋进了宽阔温暖的胸膛，浑身都在被温热包裹着，暖意直达心脏。 “舒服点了吗？”他闷闷的声音压的很低，像从鼻腔里哼出来的。 晏乔脸埋着，耳根烧得发烫，想挣脱出来，才发现他的力度很大，丝毫不动，沉闷的声音紧贴着胸膛，“你不用做到这个地步的，不过还是谢谢你。” 她有条不紊的鼻息也开始不受控制，和他身上的暖热交融，不分彼此。 暖黄的灯光映在他侧脸，忧郁神情上总算流露出一丝笑意，余光似有察觉，往右边一敛，笑容转瞬即逝。 “晏老师，看我。”周围很静，但他仍然用很小声的气声说。 她不明所以地抬头，从他的胸膛上短暂抽离，倏然，凉薄的唇瓣落下一吻。 她瞳孔肉眼可见地放大，瞠目看他，不敢置信地握紧了双拳，想发力推开他，那双仿佛生来就这般勾人的桃花眼睁开来，斜视过去，示意她一并看去。 缓缓转眼，余光里，赫然是沈随站在不远处的后院出口。 不知道是以什么心态，晏乔放松了双手，没再反抗，任由他那样轻轻贴着。 谁想那软舌像是才尝到了一点腥的野兽，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寻着她双唇间的缝隙顶入，撬开紧闭的齿关，带动着她翻搅一圈，湿滑黏腻的触感磨人心智。 晏乔觉得自己有种高烧的错觉，双颊发烫，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似乎被他用力过猛的动作咬到了舌头，羞耻与疼痛瞬间占据了整个神经中枢。 他们呼吸交缠，紊乱不堪，沉溺在这个绵长而窒息的深吻里。 旖旎暧昧的气氛在周遭炸开，晏乔像是做了贼的小偷，怕极了会有人出现，撞破她不堪的行径。 虽然这个人一直都在不远处。 余光里的人影总算离开，两片唇瓣才缓缓分开，伴随着轻喘声，思绪还陷在那个疯狂痴迷的吻里。 她刚刚和他……都干了什么？！ “我好像咬到你舌头了。”陈璟一温柔沉吟问，“疼吗？” 晏乔试图调整呼吸，吞咽一下，眼神乱跑，不敢看他，“……还好。” 如果一开始只是为了刺激沈随还好，后面是怎么回事？需要做到这个尺度吗？陈璟一在干什么？他不是有暗恋对象吗？管这叫有暗恋对象？！ “张嘴。”陈璟一的掌心覆上她右脸，轻微发力迫使她抬起头，“我看看。” “不用了吧……”她眼尾憋得泛红，心律不齐，想离开这个温暖又让她羞耻的怀抱，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儿来似的。 陈璟一没劝话，只是不容置喙的眼神仍在盯着她。 晏乔软下心来，忍着极度不自然缓缓张开双唇。 他垂眸打量少许，带有余温的掌心覆盖了她整个侧脸，拇指不由分说地挤进她齿间，他整个脑袋歪低下来，左右细细打量，灯火在他一边侧颊若隐若现，另一边埋进阴影的角度让他看起来生人勿近。 但看见她舌尖上渗出的鲜血染上白齿，他眼神柔软下来，轻皱眉，“流血了，抱歉。” 噼啪—— 突兀震耳的声响打破此刻僵持不下的气氛。 “对不起、对不起！”贸然撞破的服务人员连忙道歉，收拾起一地玻璃残渣。 晏乔总算醒神，双手抵着他的胸膛猛地一推，推得他连连后退，才发觉自己这个动作太冒昧，“奥不好意思。” 他眼底的错愕一闪而过，哂笑说：“是我该道歉才对。” 晏乔尴尬地挠挠后颈，视线看向那个蹲下身收拾的服务员，贴心吩咐：“这里光线暗，别徒手收拾。” “好……谢谢您。”看出来服务员也很尴尬，他不应该在这里，他应该在车底。 顺着晏乔的话，陈璟一又补上一句：“去拿东西收拾吧，顺便端杯水来，她舌头破了。” “陈璟一——”晏乔想打断他继续说下去，但好像打断了，又好像没有。 “好的好的！”服务员连忙掩面背身逃也般走远。 他并不乐意和她这样一米不到的间隔，向前凑近一些，还在回想她刚刚叫了他全名的事。 实话讲，虽然不如当时在他父母面前叫的那声璟一好听，但也比左一句陈总又一句陈总来的见外。 “你刚刚叫我做什么？” 晏乔脸颊还残余着他手上的暖热，被烫得紧，自己伸手捂着冰了一会儿才算清醒，“没事了，我们出去吧。” 她一点也不想再回想刚才有关于他的所有。 “还有件事。” 晏乔刚转身就被这句支使回了头，“嗯？” “同居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陈璟一不觉得此刻的氛围有多糟糕，还在执着这件事。 “这……”晏乔迅速在脑子里分析了一下这事儿的利弊，发现好像也没什么，但是这种时候提同居真的好吗？他们才……啧。 见她还是有些犹豫的样子，男人平日里总是那样倨傲的眼神荡然无存，他期待地看着她，像只渴望垂怜的小猫。 “也不是不行。”晏乔总算松口，还想补充什么，一时也想不到。 “那明天搬进来吧。” 晏乔才垂下的神色又立马精神了，“啊?” 陈璟一作疑惑状，“有问题吗？” 这么一问，好像还真没什么问题，只是晏乔还糊涂着，找不到状态回应，“哦、没，没有。” “你是才补过妆吗？”陈璟一回想到她从洗手间出来时更加艳丽的唇色。 晏乔歪头，“怎么了？” 他的视线不禁驻足在她唇上，准确来说，是那两瓣折腾花了色的唇，“看来你得再补一次了。” 唰的一下脸红，晏乔紧咬内唇，忍着烧烫的耳根，又气又羞地甩背影走人。 12、闹事 庄园外，停满的豪车开始陆续离开，大道灯光闪烁，交错杂乱。 在庄园门外等了一会儿，晏乔才看见返回来接她的劳斯莱斯，司机大叔下车一眼就看见了她，赶忙跑近道歉：“不好意思，陈总临时让我把他开来的车开回去，耽误了时间，让您久等。” “嗷我没等多久。”晏乔摆摆手，回望了一下透过庄园大门的外院，“不过他让你把车开回去做什么？” “陈总说要跟您坐一辆。” “噗。”晏乔咳得身上的西装外套都松了些，“哦……他还被事情绊在里头，没那么快，可能需要等会儿。” 大叔闻言走到后座给她开了个门，招手示意，“您先上车等吧，外边儿冷。” 冷风嗖嗖迎面，晏乔紧了紧外套，不推脱进了后座，车内开了暖气，要比外边舒服很多，车门关上，温度合适到晏乔不需要那件外套的拥护，但她没脱。 垫在大腿上的手拿包里突然响起一声振动，紧接着就是系统来电铃声，晏乔翻找出手机，扫了眼来电人，神色僵凝。 一个八百年不打电话，一打电话准有b事的人。 能挂吗？ 念头一闪而过，真怕他出了什么事回头晏乔还会被怪罪，滑动接听：“干嘛。” 对面战术性停顿一下，少年的声音清新爽朗，只是语气有些畏缩，“那个、姐你在哪？” “在中国。”晏乔忍住不跟他翻白眼。 “……”他被噎住，空喉咽了咽，“我回国了。” “逃学吗？”晏乔调侃的语气说，“时柘，你的腿不想要了？” 她这个表弟从小到大都混得很，出身名门，不想正正经经干点事业，一头总爱往乐队里扎，家里觉得他不务正业，为了管制他，去年就被强制送出国，结果这会儿自己跑回来了。 “你肯定不会告诉我爸妈的。”时柘一直都很信她，小时候他父母忙，借宿在晏乔家一段时间过，跟晏乔的关系也情同亲姐弟了，出了什么事也总爱让晏乔给擦屁股。 晏乔装作不买账的样子，“我嘴漏风。” “……姐。” 晏乔不逗他了，“什么事。” “你在北京吗？” 他一再确认她的地址让她有些不耐烦了，“我在呢，什么屁事儿快说。” “我在酒吧跟人搭台驻唱，来了几个闹事儿的，我没忍住跟人干起来了。”时柘说着说着也有点难为情。 晏乔不理解：“你回来多久了？出了这种事才来找我？” “也没多久。” 晏乔没说话。 时柘又补上一句：“一周。” “行，信你。”晏乔闷了一口气，“然后呢，要我干什么？” “现在对方要求赔钱呢，说是医药费，态度挺强硬的，我们这边也没力气继续打了，完了酒吧里砸坏的东西也算我们账上了，我……”他好像也知道继续说下去很没面子，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开口，“我现在身上没那么多钱，你能不能……” 晏乔没有犹豫：“地址发我。” 嘟。 电话挂断。 沉思了稍许，晏乔还是觉得不能不管他，虽然她很想无视，要不是走投无路，估摸着这小子也拉不下脸了找她要钱，玩个乐队把什么都搭进去，也没见玩出个花来。 晏乔起初是很支持他的，就像当初她选择独自踏上服装设计师这条路一样，人就活这么一辈子，理想什么的，搏一搏，哪怕没遗憾也好。 可是时柘搏得一无所有了，晏乔现在只想劝他回头，看看他或许还能抢救的前程路，但没机会，也没忍心去劝说出口过。 “大叔。”晏乔边说边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整齐摆放在车座另一边，她不想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穿走他的衣服，“如果等会儿陈总来了，请告诉他，我临时有急事，要先走，不用管我。” 大叔听了脸色大变，“啊？可是这，哪儿还有车？要不我跟陈总说一声，先送您走。” “这就更不好意思了。”晏乔右手都覆上了车门锁止，“到时候干等是他了，他还没有外套，回头也会冻着，这还是他的车，先送我走算什么事。” 大叔左右为难，还是在晏乔坚定的目光下开了门锁。 车门打开，冷风灌入，晏乔被冻了个哆嗦，忍着下了车，在风中凌乱，以免再让司机忧心她，她特意走远了很多。 希望能碰到熟人顺便载她一程，不然她得出了这块儿地才能坐到车，时间一耽误，这还不如回去车上等等陈璟一，没准求个情还能送她一程。 算盘正打着，车子说来就来，稳稳当当就停在她面前。 驾驶座的门打开，熟悉的身段映入眼帘，男人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从容优雅地走近。 晏乔没抬头去看清他的面容，只是那一刻，下意识觉得是陈璟一。 惊喜之余抬头，眼底的光散得了无踪迹，沈随阴魂不散的脸就离她咫尺之遥。 “不是他，你很失望吗？”沈随冷着脸，收上却动作着展开西装外套要往晏乔身上披。 被她躲开了。 晏乔避嫌似的看着他，“多谢，但是不用。” 沈随只担心她，“你会冻着。” 晏乔说什么也继续推脱：“真的不用。” “那上车吧。”沈随顺口说道，瞅准了她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你进了他的车又匆匆出来，有别的事？” 晏乔：“……” “不想扔下他先走，所以把车都让出去了？” 晏乔：“……” “但你还是走不了。”沈随趁机不顾她的反抗，直接将外套披上去，按压住她的肩膀，她就算想拿下来，暂时都动弹不得，“上车吧，如果你真的不想让你的急事导致丢下你的未婚夫的话，你现在只有我了。” 他力道很大，完全不会考虑到她能不能受得了，她肩膀被压得生疼，忍着不哼声，“……那多谢。” 晏乔被“请”上了副驾驶，她知道沈随是好意，但她宁愿不要这份好意，分明她都跟陈璟一摆明关系了，怎么这人还一副不肯放弃的样子？ 那她何必带陈璟一走这一程？ 最好谁都相安无事坐这一趟车，但晏乔就猜到了沈随会问她这件事，果不其然。 还没问她去哪，就着急地去提陈璟一，“你跟他什么时候好上的。” “不久。”晏乔刻意刺激他，“没你后来追我的时间久。” “所以我哪里比不上他？”沈随刚把车开出去没多远，猛的一个刹车，给晏乔晃得身子都往前倒了一倒，“他有什么能耐，让你这么快就答应他甚至跟他结婚。” “他比你好看，比你有钱……”晏乔实话实说，“还比你会尊重我。” 沈随额间的青筋暴起，握着方向盘的手死紧，眼眶边的红晕不知是憋的泪，还是气上头了。 晏乔只能强壮淡定，她不保证沈随会在这里对她做什么，她并不想把沈随想成那样不堪的人，可她还是忍不住慌，她被冷风吹糊涂了，怎么会想到上这辆车，怎么就被沈随三言两语洗脑了。 好在担心的没有发生，沈随把气憋了下去，愣愣点了点头，不甘，愤怒，痛苦，各种杂乱的情绪糅合在一起，“……你去哪。” 照着指定地点，沈随一路沉默地把她送到了酒吧附近，两人一同下的车，沈随还想顺便送她过去。 被晏乔婉拒道：“谢谢你送我一程，之后我会付你路费的，事情我自己去处理就好。” 沈随眼神受伤，“你现在对我除了抱歉就是道谢吗？一定要生分到这种程度？” “要的，我跟沈总不熟。”她若无其事把外套脱下来想还给沈随。 谁知他跟本接都不接，无视了转移话题：“我在这等你，顺便送你回去。” “这个不用。”要不是事出突然，晏乔只想离他越远越好，“我让璟一来就好。” 沈随：“……” 他确实被这个称呼刺激到，不再多话，仍然没去接外套，后退一步，“那我先走了，外套你穿着，天冷，你一定要现在还给我的话，那我就在外边等你了。” 晏乔无奈妥协：“……我回头找人给你送过去。” 他没说话，算是默认同意，开着车往反方向驶离。 晏乔才算松了口气，想起来某个差点被遗忘的人，边把西装披上边提好裙摆走向酒吧。 进入内厅，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五彩的灯光绚烂闪烁，晏乔生理性反感，眉头皱着就没松下来过。 左右张望没多久，有服务员迎上来，不是欢迎她，反而是驱离：“不好意思，今天酒吧发生了一些意外，暂时不对外营业。” “我知道，能带我去看看吗？”晏乔看他疑惑的表情，补全说，“我弟打的架。” 服务员登时明白过来，伸手给她边走边引路，“肇事者家属是么？您这边来。” 围观群众被疏散过，但仍然抵挡不住还有吃瓜的围着，拨开些个人群，展现在眼前的就是碎了一地的酒瓶，四溅的酒水，东倒西歪的桌椅……一片狼藉。 晏乔甚至很难在这种地方找到一个干净的下脚地，看了一圈，在角落里看见了把玩吉他的，穿着夹克搭黑色休闲裤的时柘。 “姐！”见她来，时柘一眼认出，手上的吉他扔到一边，乖巧地跑到晏乔身前，好在少年颜值抗打，不然还真撑不起那一头利落的寸头。 晏乔目光往他跑来的方向看，和他同伙的几个多多少少都伤得不轻，坐的坐，站的站，最后的气力用来目不转睛盯着晏乔了。 什么鬼，不是赔医药费吗？这被打的到底是谁？ 晏乔第一时间去确认时柘伤着哪里，捧着他的连左看看右瞧瞧，“哪伤着没？” 唇角隐约看出有块淤青，皮外伤不打紧，就怕内伤。 “我没事儿。”时柘强颜欢笑。 晏乔不打算罢休，开始没有目标地询问在场人，“不是打架吗？另一边儿人呢？” “吁——” 一声挑逗意味的口哨在侧边不远处响起，晏乔转头就看见了一个着衣随便，举止轻浮的黄毛地痞，大概是领头的，后面还跟着三四个小弟。 “美女，你是这小子家属啊？”他眸色浑浊，喝了不少酒的醉样，打眼一盯晏乔，猥琐的目光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哟，这装扮，漂亮，肯定也不缺钱吧？来来来，交钱走人、交钱走人。” 晏乔下意识后退远离了些这个黄毛，她没有怎么跟这种人打过交道，说一点都不怕是不可能的，但是该讨的理还是要讨，哑巴亏她还没吃过，“不是赔付医药费么？我倒是要看看，你们伤了谁，是残了还是死了，需要我们这边伤成这样还倒赔医药费。” 明显的讹钱，不管是这个黄毛，还是后面跟的几个，都站的好好的，哪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谁都看得出来是故意的，一般来说当个冤种交钱就差不多了事儿了，她这么明晃晃的戳破，当然惹他不快，不过脸阴沉下来没多久又马上收回去，饶有趣味地盯着她胸前裸露出来的锁骨，最后下流的视线驻足在沟壑处。 “换别人我可就上手了，不过美女要是没钱给的话，那还是有商量余地的。”黄毛忍不住上前两步，贱兮兮地笑起来，“一晚上就够抵债了。” 晏乔不可置信瞪着他，旁边时柘听不下去，握紧的拳就要朝他脸上呼过去，晏乔伸手制止。 时柘当她能忍，这都不动手，憋气憋得难受。 只见她左脚轻抬，伸手勾住了高跟鞋后腕，冷眸凌厉，慢条斯理勾下高跟鞋，转眼死死盯着黄毛。 他还是一副变态下流的模样，“怎么样？你——” 啪！！！ 鲜血飞溅。 刚甩出去那只高跟鞋白皙的细根上染上了显眼的红。 13、捞人 整个酒吧在这一瞬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时柘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倒地不起的男人，细跟在他太阳穴上方穿了个不小的口子，鲜血直流，染红了他整张因疼痛而扭曲的脸。 伤口再往下，或许能出人命。 他从来没有见过亲手打人，甚至致人重伤的晏乔，晏乔向来在他面前树立的都是事业有成的理性大姐姐形象，完全想象不到她动手打人是个什么样子。 可这种场景就是活生生展现在他眼前。 黄毛疼的嘶哑大叫，鲜血流进眼缝里，他想睁都睁不开，嘴里还不断吐着脏话。 “下次如果不知道什么程度需要赔付医药费的话。”晏乔两指从手拿包里捏出一张银行卡，漫不经心地弯下腰身，挑衅地在黄毛脸上拍了拍，“就按你这个标准来。” “我草你——”一声怒吼，是黄毛身后跟的地痞见状震怒，捞起袖子就要干。 没等他们靠近，越来越接近的警车鸣笛声清晰起来，不知道在场哪个群众亦或是酒吧工作人员早一步报了警，那几个说怂就怂，慌地四处乱看。 晏乔缓缓挺直腰，捏着的银行卡对准了黄毛的侧脸，俯视的高傲姿态，手一松，银行卡砸准到他的脸颊，她哑声低喝，“垃圾。” 时柘久久沉浸在震惊中恍惚，直呼开眼了，他可从来没见过晏乔什么时候这么生气还这么狠过，就连警察陆续进来清场整个过程都还迷茫着，直到——他跟晏乔也被带上了警车？ 不包括被送去急救的黄毛在内，晏乔跟那些个地痞，就连时柘和他们搭台的几个都一块儿上了警车，一路直达派出所。 讲明白了来龙去脉，那边也在酒吧调取了监控，几个地痞光荣地被拘留后，基本上就没什么事了，搭台的那些小伙子都受了伤，配合警察做完一系列的流程，录完口供就提前去医院处理了。 倒是晏乔，她这个属于故意伤害，不太好办。 坐在办公桌前，晏乔低头沉思片刻，“我可以赔付相对的医药费以及高额的精神损失费。” “晏小姐，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这是后话了，具体要等伤者醒来再说。”负责接待的女警员耐心安抚。 晏乔等了老久，不远处的时柘还不肯走，偏要等着她。 “那我什么时候能走。”晏乔忍不住问出口，“我弟弟还在这里，我没有时间干耗。” “稍等。”女警员闻言偏身拿起另一侧的座机拨通号码，小声说了些什么，点头后才来问晏乔，“晏小姐，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的话或许不太好办，你有家里人在本地吗？” 晏乔：“……” 实话讲，她可一点儿也不想让她爸妈知道她把人打进医院，顺便把自己送进公安局这件事，光是念叨就有得受。 “我丈夫可以吗？”晏乔反问道，自己也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唯一，也下意识想到的是他。 女警员略一犹虑，“也可以，麻烦你叫他过来一趟。” 晏乔点头，拿出手机往大门外走，那只砸黄毛的高跟鞋还躺在案发现场，只穿了一只高跟鞋，看起来又滑稽又无奈，晏乔走得烦，把另一只也勾下来拿在手上。 时柘见状紧跟其后，他姐今晚给他的刺激太多了，蹭上去就激动不已问：“我靠，什么丈夫，姐你什么时候结婚了？” “还没呢。”晏乔没好气地扒拉开他，“刚领完证的。” “哦。”时柘看着她点开手机拨号页面，猜测问，“那现在呢？你要打电话给姐夫来救我们吗？” 晏乔无语，“能不能换个词？” “嗯……那你要打电话让姐夫来捞我们吗？” “……你还是回去多读两年书吧。”晏乔不再理他，从最近拨号中翻到了陈璟一的电话打过去。 对方像是时时刻刻就盯着手机似的，刚拨过去没多久就打通了，没有一丝杂音，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也没人先吭声。 有求于人的是晏乔，一咬牙开口：“你……现在回去了吗？” 好吧，还是没敢直入主题。 陈璟一不理会她的开场白，“什么事。” 声线多了几分冷冽，不太高兴？ 她抬眸看了眼疯狂朝她使眼色的时柘，犹豫半天，这种事情要怎么说得出口？她脸皮薄得很。 “姐夫我们蹲局子了，等你来捞啊！！” “时柘！”晏乔手机都不管了，气愤地在那臭小子肩膀上狠拍一下。 想阻止来不及了，一句话的信息量可太大了，不过那声姐夫当真叫到人心坎上去，陈璟一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也柔和了些，“所以你着急走不坐我的车，就为了带你弟去蹲局子？” “我……”晏乔哑口无言，“出了点意外，我打人了。” 对面呼吸一重，“……伤着没有？” “啊？”晏乔脑子没转过了，还以为他问的是那个黄毛，“伤了，都进医院了。” “什么？”冰冷的语气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焦急，和强忍的担心，“你在医院？伤了哪？谁伤的？” “嗯？”晏乔恍然大悟，“我没事儿，我打的人进医院了，然后我……在派出所。” 底气瞬间就没了，她像个犯了错事的小孩儿，向大人乖乖承认错误，并等待惩罚。 “……地址。”陈璟一沉下气，“等我过去。” 第一次，陈璟一先挂的电话。 晏乔呆呆看着结束的通话页面出神，他好像不高兴，但是刚刚以为她伤了住院，又那么担心……然后继续生气。 上方弹出一条信息，大概是她太久发愣，忘了发地址，陈璟一打了个问号过来，晏乔才犹豫着切换页面给他发了定位。 “这就好了？”时柘试探询问，“姐夫什么时候过来？” 晏乔的表情有种怀疑人生的恍惚感，麻木得转动脑袋看向时柘，“你好意思问呐，要不是因为你，我用得着在人面前把脸都丢了吗？” “丢脸？”时柘不懂，“多帅啊姐，你那一下子，人差点命都没了，我突然间特别崇拜你！” 晏乔就知道他懂不了，二傻子一个，勉勉强强扯出一丝笑。 打人一时爽，后事火葬场。 反正脸也丢出去了，等陈璟一来捞吧。 摆烂后的心理还算不错，晏乔暂时把等会儿怎么面对陈璟一的事儿抛诸脑后了。 门外凉风正寒，晏乔身上还披着那件被迫披上的西装外套，薄薄一层的布料没给她带来多少温暖，但她又不想回头再进去，她向来是高傲的，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丢到了派出所，现在都不忍直视了。 她注意到自己手上还提着的一只高跟鞋，赤着的脚踩在灰尘满地的玻璃台阶上，她笃定自己一定很狼狈。 “我眯一会儿。”晏乔轻声说，“他还没那么快到，一会儿记得叫我。” 她精神萎靡的模样让时柘也不忍再打搅，很想提醒她在这里很容易冻出病来，但她迫不及待阖上的眼断了他的话头。 “……哦。”时柘也跟着坐在台阶上，挡在了风吹来的方向，希望这样晏乔可以免受些冻，“其实……我挺麻烦的吧。” 冷风嗖嗖刮在耳边，四周静谧无声，晏乔没有回应，只是静静闭着眼，分不清是眯沉了还是什么。 “……” 时柘收回了视线，像只失落的小狗，环抱着膝盖发呆。 “不麻烦。” 她的声音和风一样轻。 轻到时柘要觉得自己听错了。 马上又高兴得像个傻子，身子不由自主挪过去一些，遮住了大半风向。 晏乔毫不怀疑自己会被冻感冒，如果不是这场意外，她现在应该在车里，亦或是充斥着暖气的公寓里。 昏昏沉沉的感觉很不好受，她能感知到自己的双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脚底的红晕延伸至脚踝，粉嫩得像盛开的花蕊，又动人又让人垂怜。 不知道眯了多久，勉强睁开一道眼缝，在她踩着的台阶下一阶上，一双黑皮鞋搭西装裤的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 当晏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前头有人想看清时，那人先冷冷开口，语气像跌入深潭的寒冰，责怪的意味不加掩饰。 他问：“脱了我的外套穿他的？” 14、生气 晏乔被吓了个激灵，久久缓不过神，在旁边靠着墙吹冷风睡着的时柘也有察觉般，脑袋斜空，差些人都栽倒下去。 摇了摇脑袋看向来人，他不认识，但是下意识就叫出了口：“姐夫？！” 陈璟一朝他冷冷瞥去一眼，威慑力压得时柘不敢吭声。 脸颊发烫，脑袋也发晕的情况下，晏乔好些时候才反应到陈璟一来了，刚叫出口：“陈——” “乖乖等着。”陈璟一出口打断，头也没回绕过她进了派出所。 他低沉的语气浇灭了晏乔再去唤他的勇气，望着他进去的背影良久。 时柘也凑了上来，“是姐夫吧？帅的嘞。” “你说……”晏乔眯起眼，觉得事情不简单，“他为什么生气？” “生气？”时柘小脑袋大疑惑，“我怎么看不出来他生气了？” “算了，你也是个没用的。”晏乔摇摇头放弃再给时柘开拓什么脑神经，“他大概，嫌我给他丢脸了？” 晏乔平生第一次来警察局，是因为自己犯了事，还要实际上是合作关系的陈璟一来捞人，如果不是那一本结婚证，或许连他也求助不到。 来这一趟，他也觉得丢脸吧，也不算什么光彩事。 这次是她的错，她不好说什么，只能乖乖等着陈璟一处理。 不过陈璟一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话？ 晏乔迷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什么外套来着？算了，想不起来。 重新拾起那只高跟鞋，晏乔费了好大劲才站起身，东倒西歪差点站不稳，扶着时柘才算稳住了重心，双脚冻得有强烈的刺痛，她差些又倒下去。 “姐你……还能走路吗？”时柘条件反射去扶稳她的腰。 晏乔合了合眼，把高跟鞋递给他拿着，“没事。” 接过高跟鞋，时柘就忍不住往里边张望，“姐夫他，是个什么人物啊？看着很牛逼的样子。” 晏乔毫不犹豫扎心：“你当初要是不一头栽进乐队里，你也能很牛逼。” “姐。”时柘一脸委屈，“我以为只有你支持我了。” “前提是你真能搞出名堂来。”晏乔平复一下呼吸，忍着脚底的刺痛，“可是现实是什么？你连自己都快养不起了，家不敢回，钱赚不到，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你这一辈子要怎么办？” 时柘眼底没有了撒泼的意思，这番话打击到正点上，他没有思考过这种事情，热爱永生，这才是他一直秉持的想法。 他自认有些天赋，但缺少机会，也没有机会肯给他，一路跌跌撞撞，什么也没闯出来，他好像真的挺失败的。 “我希望你下次紧急联系我，不是有什么烂摊子要我收拾。”晏乔还是软下嘴来，“而是你哪场演出，需要我出席。” 他终究还是那个给一颗甜糖就能哄好的，没心没肺的小孩儿，一听就马上笑嘻嘻，“好！我保证！” 那边陈璟一没有处理多久，前后进出不过五分钟，一出来就看见了扶着时柘才能站稳的晏乔，头顶仿佛笼上一层愁云，间隔不过两米处停住，静静望着她被西装外套罩住大半的背影，格外刺眼。 还是时柘先发觉陈璟一出来，余光一瞥，连忙招手，“姐夫？怎么样了！” 闻言晏乔也要偏脑袋去看，男人先大步走了过来，绕到她面前，冷傲的眉眼低垂，谛视她的目光摄人心魄。 “对……对不起。”晏乔主动承认错误，她虽然不觉得自己打人打错了，但是丢脸地进了派出所，还要陈璟一来捞，她是对不起陈璟一来跟她一起丢这个脸的。 “错哪儿了？”陈璟一悠悠问。 晏乔还以为他真不知道，“麻烦你来一趟，抱歉。” 陈璟一眉头又皱，“我以为你真的知道错了。” “嗯？”晏乔没底了，难道不是吗？ 呆呆站在旁边的时柘如同一个八千瓦大灯泡，无可适从，还想说些什么打破僵局，就见陈璟一莫名开始解西装外套的纽扣，不紧不慢脱下来。 晏乔前一秒还在猜测他想干什么，下一秒就感知到自己肩膀上搭上来的，另一只手，力道发泄似的，一把拽下了她的外套。 时柘都看呆了，整个人被迫松开扶着晏乔的手，还没回神，被迎面丢了一件外套。 沉沉看了眼她低胸的礼服，陈璟一想也没想把自己的外套从前面裹住了晏乔，在她瞪大的目光下，打横抱起，通红的双脚腾空，没什么力道地挣扎两下。 “你不应该穿着别的男人的衣服，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他冷冽的眼神望进她迷茫深陷的眼底。 “……” 时柘手足无措扒拉下衣服就见着这么一幕，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直到陈璟一那双带着杀意的眼神看过来，吓得他心一颤。 感觉出来了，陈璟一不是很喜欢他，甚至是讨厌，仇视的目光像在责怪他的那些破事把晏乔折腾成这样。 “衣服跟鞋子都扔了，自己跟上来。”说着就要往门口停的一辆迈凯伦p1走去。 时柘连忙跟上，不忘打量手上的衣服跟鞋，犹豫说，“衣服我不知道，这高跟鞋镶钻的啊，不便宜吧，要不咱回酒吧把另一只也找回来？” 陈璟一看他那没出息的样无奈，“她喜欢，回头我送她一双满钻的，沾了脏东西的还要什么？” 时柘倒吸一口冷气，小碎步跑到派出所门口的垃圾箱全扔了，恋恋不舍转回目光，眼见着陈璟一把他姐小心翼翼安放进副驾驶，还贴心地系好安全带，自己酸着也跟上去钻进了后座。 进车前还看了这辆车一圈，像个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他家庭条件不算差，要不是自己选的这条路，也不至于混成这样。 上车之后陈璟一一句也没问，目标明确，穿过车来人往，在一家五星级酒店不远处稳稳停下车。 陷在副驾驶座里熟睡的晏乔没有察觉，她乖的像只惹人怜爱的兔子，平日里的锋芒锐气了无踪迹，脸蛋被冻得红扑扑，蹭花的口红不知道什么时候补过色了，陈璟一缓缓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贴了贴，唯恐惊醒她，又马上把手收了回来。 很凉。 旁若无人地给她把西装外套又拉上去一些，才去注意后座上的少年，丝毫不给面子，“下车，自己订酒店凑合一晚。” 糟糕，好像一见面就没给姐夫留下好印象。 时柘心慌慌，理不直气也壮，“那你、要带我姐去哪？” “我的妻子。”陈璟一兴致大发瞥向他，“你说我带去哪？” 时柘也意识到自己问的没头没脑，人家合法夫妻，想去哪去哪，倒是自己，再留着就不礼貌了吧，可是……可是……他没钱。 又不好意思跟陈璟一开口，待在车里为难了好一会儿。 陈璟一像是能看穿他心思似的，把手机屏里的微信加好友二维码展现给他，“我报销。” 时柘看见了救星，觉得自己跟姐夫的关系还有救，嬉笑着赶紧加上，乐呵呵下了车。 前脚人刚走，陈璟一就给他转账了一万。 “我没睡死。”她漂亮的睫羽微动，睁开一小道缝隙，嘴里呼出一口热气，“你给他转钱干什么？” 陈璟一侧眼，脸不红心不跳说：“我钱多。” “……”晏乔强忍着不适挺直身板，扶了扶眉心，“你给他转了多少，我给你。” “我缺你这点钱？”陈璟一觉得好笑，他对她见外的言语很不舒服。 “陈璟一。”晏乔轻声唤他，她知道自己是不清醒的，说什么话都不会过脑子，但她清楚地知道，陈璟一在干什么，“不要再做一些会让我误会的事情了。” 你是有暗恋对象的。 她还是没能说出口这句话。 15、共处 “你说什么？”陈璟一刚把车开动，没注意听清晏乔说的什么。 晏乔没了再重述一遍的勇气，“我说你对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适应，或者怎么报答你。” “晏老师还真是……”陈璟一冷着脸扭动脖颈，“不是在跟我算账，就是在准备跟我算账，我们需要分的那么清楚吗？我对你好，是我的事。” “……” 车内开了暖气，她冻僵的脚有所缓解，糊涂的高烧感也褪去一些，她能感知到身上这件外套的暖意。 他们之间开始长久的沉静，他无意间瞥过的目光像烈火涌来，烧得她脸颊发烫。 “你知道我住的公寓在哪吗？”晏乔轻哼说，说完才发觉很滑稽，陈璟一知道，之前还来接她去领证呢，“哦，忘了，你知道。” “嗯。”陈璟一冷淡说，继而一笑，“不过我不打算去那。” “？” 陈璟一慢条斯理说道：“我在本地有四套海景房，八套独栋别墅，壹号院那边也有几栋，还有多的记不太清，你想住哪？或者现买也行。” 晏乔：“？？？” “怎么？”陈璟一看她愣神的模样好笑，“既然你答应了同居，那么挑房子当然按照你的喜好来。” 晏乔恍然大悟，刚那一顺条跟掏家产似的把她吓得不轻，“虽然……但我还是住我自己的公寓比较习惯，如果非要同居的话，小点儿的地方就好？” “懂了。”陈璟一状似明白地点点头，“你打算让我搬去跟你同居。” “嗯？” “我答应了。” “？！”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我的随身物品明天会让人送过来。”陈璟一一本正经说完又开始故作可怜，“现在太晚了，况且我是因为你才来的，晏老师不会介意我留宿吧？” 晏乔：“……” 毫无还口的余地。 - 滴—— 门卡刷开，晏乔拉门进去打开了大厅吊灯，流苏的吊链设计微微晃动，她熟稔地穿上了门旁鞋架上的拖鞋，不用踩在地上熬冻的感觉像是重活过来般。 公寓的空间很大，在这个地段也不便宜，晏乔在本地是有一套房的，奈何离工作室太远，住的最多的地方也就是这里了。 “今天麻烦你了，忙到这么晚。”晏乔回头去看还愣愣站在门口的陈璟一，他高得可以和门框顶部拟比，冷眸微垂，匿在暗处，压迫感十足。 “我可以进来吗？”陈璟一真诚问。 “当然。”晏乔没办法，人豆跟着过来了还能怎么样，拒之门外就太不留情面了，“我这儿还有客房，你今晚可以稍作休息，明天……” “明天我找人送东西，可以住进来，你觉得呢？”陈璟一眯眼笑，微低头走进来。 “……”晏乔只好转过脑袋，去拿桌上的遥控打开了落地窗。 她不知道陈璟一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同居，只是因为家访吗？可这概率那么小的事情，就算碰上了，也能随便编编理由混过去吧。 她倒是不介意什么，只是陈璟一住惯了别墅豪宅，她图便利随便租住的公寓实在委屈了他，如果以后还要勉强他在这里陪她一块儿住，她难免心悸。 “我能问你为什么吗？”晏乔憋不住，还是想问，“为什么那么想跟我同居，仅仅是因为预防概率性的家访吗？” “你忘了？”陈璟一不急不缓走近，“我们是夫妻，夫妻同居，很奇怪吗？” “假戏本就不需要真做，其实我们可以省去很多事情。”晏乔试着跟他理论，“可是你都做了。” “你在拒绝我吗？”陈璟一停住脚，眼神暗沉。 “我在告诉你……”晏乔认真看他，“你逾越了。” “说起这个……”陈璟一眸中稍显寒意，想起一个不太愉快的事情，“晏老师骗着我去你前男友的生日宴，利用我求完婚，回去又披上了你前男友的外套，这一遭是什么意思？耍我吗？如果你真的想和他藕断丝连，我没意见的，但是你再弄这么一出，属实对我不太友好。” 句句不提责怪，句句不离责怪。 他是真的生气了。 晏乔如实相告：“我临时要去酒吧找我弟，不想扔下你走，所以把车留给你，不想让你出来受冻，所以把外套留给你，沈随的外套是因为……他强加给我的，后来这么盖着也舒服，就没管，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想，虽然这么想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好吧。”陈璟一点头，后面说了什么他不是听得太清楚，也不在意，开头两句甚合他意，“你既然肯说，我就相信。” 成功转移了话题的某人开始参观起公寓来，比不上气势恢宏的豪宅，好歹宽大敞亮，环境优良，摆饰整洁，看着也舒服。 “浴室在哪？”陈璟一问。 晏乔稀里糊涂被带歪了话题，下意识回答，“左边，右转第一间。” “多谢。”陈璟一回以礼貌浅笑，丝毫不客气进了浴室。 也没说要干什么，进去了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手拿包里的手机来电铃声恰时响起，晏乔迟迟收回目光才去拿出手机接听，瞥了眼来电人，轻叹一口气滑开，“喂，妈。” “吃了饭没呀？”林艳梅不同往日的关怀语气刺激得晏乔不轻。 毫不犹豫戳破，“你正常点，有事快说。” 对面语气说变就变：“啧，什么话，你爸让我来问问你，打算跟这个小陈的婚期，什么时候定下呀？” “我爸不背锅。”晏乔再次无情戳穿，她爸才不会那么多事。 林艳梅没耐性了，“哎哟，你就告诉我怎么了嘛。” “在商量了。”晏乔扶额，只能强硬着应付，“估计没那么快呢。” 正当巧，浴室那边响起了哗哗的水流声，是花洒浇盖下来的声音，浴室不怎么隔音，一响起，清晰可闻。 这家伙，在洗澡？！ “咳咳咳——”做贼心虚似的，生怕这点动静让电话那边的人听见。 然而，意料之外的声音又响起—— “晏老师，有浴袍么？” 他扬高的声调在晏乔脑子里敲响了警钟，和电话那头的林艳梅一并陷入了短暂的沉静。 “谁啊？”林艳梅惊愕，“不会是小陈吧？” 说完还有点欣喜的劲儿。 晏乔红透了半张脸，不好直接挂电话，干脆摆烂，任其发展，高声回应那边的陈璟一：“浴室里那件……啊不，那件我穿过的，我给你去找找吧。” 逃也般跑进了卧室，心跳因为紧张而极速加快，晏乔平定了好一会儿，电话那边的人还在依依不饶询问她事实与否。 她翻到了衣柜前，妄图真能找出一件浴袍来，语速急躁地边回复林艳梅，“妈你别问了行不行。” “你俩这就同居了呀？”林艳梅一副吃到大瓜的语气，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晏乔，非得问出个好歹来。 “是是是，你满意了吧？”晏乔渐渐没了耐心，由着她来，“没事儿就挂了，我给他找浴袍呢。” “啧，你俩悠着点，还没结婚呢，弄出点什么来，多不好。” 晏乔毫不怀疑她妈想到未婚先孕那茬去了，气忿回怼，“妈，你能不能别想这么多啊。” 受不了了，晏乔滑了挂断，这边浴袍还没找到，忙里忙慌地出去，刚放下手机望向浴室那边。 门扉打开，带出一股浓浓的热气，男人精壮性感的体肌暴露在空气里，洁白的浴袍只够围住下身，浴袍袖子在羞处打了个敷衍的结，他从浴室走出来，带着湿意，还有一股隐隐的荷尔蒙气息。 晏乔的视线不由自主停滞在他线条清晰的锁骨处，再而是宽阔的肩膀，挺直的腰线，结实有力的胸肌，浑身都在散发引诱。 她注意到那条裹住他羞处的浴袍，脑子一瞬宕机，惊恐万分，张着嘴连连后退几步。 那他妈……他穿的是她的浴袍？！ 16、照顾 “你……”组织语言失败，晏乔面对这样的场景，哑口无言。 他抬起手臂，裸露的肌肉线条紧致有力，不紧不慢用毛巾擦着刚洗完的头发，“不好意思，冒昧了，但是浴室实在太冷了。” 额前的湿发滴落水珠，顺着他还有些水汽的脸颊滑落，引人犯罪的诱惑。 “陈总还真是不见外。”晏乔面露难色，“难道你现在只裹着下边儿，就不冷了吗？” “我当你在变相关心我。”陈璟一摊手，“所以有衣服吗？” 晏乔垂眼思考一番，“我家人有时候来看我会暂住一两天，客房的衣柜里有我爸的衣服，如果你不嫌弃……” “我不嫌弃。” 他甚至不带一丝犹豫。 “……好。”晏乔突然发现，她真的会一次又一次的，拿陈璟一没办法。 她爸留在这里的衣服不多，随便在衣柜里找了一套相对暖和的就给陈璟一送过去了。 作为服装设计师，晏乔对男性上身并不敏感，就连她自己都有过男装上身暴露的设计，但不知怎的，递衣服的时候她也不敢去正眼看他，不小心瞥见的一眼都会像被灼烫到般缩回目光。 “晏老师，我不会吃人。”陈璟一打趣她，接过衣服打量一番，“不过，等会儿要委屈你穿我穿过的浴袍了” “？”被呛的连连干咳，晏乔憋红了脸转身走开。 直到陈璟一拿着衣服重新关上浴室那刻，晏乔觉得自己送走了阎王。 但是阎王今晚要跟她同居。 帮陈璟一收拾出客房，晏乔就回自己的卧室继续忙公务了。 这期的设计服装一共三十套，以东方美学的主题为创作基础，之前光是打样就反复磨了不少时间。 如果要确保这套系列在年底上线，调整好打板，跟工作室那边确认完版型和面辅料后，就是样衣制作。 三十套的完成大概最快需要三四个月，用别人保证不了样衣的质量，每一步都是晏乔亲自上手。 强撑着处理完一些事情后已经是后半夜了，靠着桌台上的灯，晏乔摸索着握到玻璃水杯，摇了摇，里边没水。 刚站起身，一股重重的眩晕感刺激得她又坐倒回去，摸了摸额头，果真烫得不正常，她就知道会发烧，还好刚才也没洗澡，不然烧得更厉害。 尝试了好几次才得以站稳，慢吞吞握着水杯到客厅，烧上头，不知道客厅灯的开关在哪。 索性不管了，全凭直觉认路，摸了好久才摸到饮水机，接了杯热水打算回房吃药。 迷迷糊糊，跌跌撞撞，摸着墙壁走到一间紧闭的房门口，第一直觉是自己刚才似乎没有关门，但是又不确定。 摸着门锁转了一圈，开了。 迎面有道微弱的光，房间里传来些微动静，晏乔听的不清楚，整个脑子都是混沌迷茫的，刚走进去一步，扑通一下，整个人栽倒下去。 玻璃水杯摔在地上，碎片散了一地，滚烫的热水也四处洒落。 天地开始倒转，晕眩刺激每一根神经，晏乔几欲昏厥过去，右手触碰到热水，下意识缩回来。 不一会儿，她似乎听见了渐近的脚步声，温热的气息朝她压来，她整个身子腾空，拖鞋掉在地上，脑袋歪在一个紧绷的肩膀上，有意无意还会被太过突起的锁骨胳到。 随之接触到的是温暖的软床，她被迫靠在床头，被人拉起的棉被包裹住她下身，暖意直流。 沉吟般的细微声音近在她耳旁响起，“发烧了知道找老公？” 晏乔皱起眉，无意识地伸手挡开那只伸向她额头试探温度的手。 “听话。”他试图温柔细腻地安抚晏乔，“不乖点的话，病就好不了。” 她终于不再反抗，像只顺了毛的小猫，任由摆布。 “你有备药吗？算了。”陈璟一不指望她一个病人能干什么，拿起一直开着光的手机一路摸到门口，打开了房间灯。 刺眼的光让晏乔一时适应不了，“陈璟一，为什么要开灯？” “一会儿就好了。”他不觉中握紧了拳，看了看手机开着的灯，自嘲似的，“黑着我不太习惯，等我去给你找找药就回来，在你卧房吗？” 晏乔没太听明白他前两句，选答了最后一问：“应该吧？” 没耽误时间，陈璟一踱步去了卧房，从抽屉开始翻找，无意间看见还没关的台灯，以及照着的，还在处理公务页面的电脑。 一猜准是她挺着烧高强度工作了。 无奈摇了摇头，继续翻抽屉找，她杂物放的多，陈璟一翻了好些时候，翻到最底层，总算找出来一盒小柴胡，伸手拿出，不小心碰到连着带出一本同学录。 他有些愣神，迟疑捡起，有几张照片从内夹滑出，一一捡起，有晏乔从前高中的毕业照，还有和一些同学的毕业合影，她和从前的样貌变化不大，只是从一个怀揣梦想的奋斗批少女，蜕变成了一个事业有成成熟知性的女人。 她还是记忆中的那样。 “可惜你不记得我。”垂下的脸阴沉得像覆上一层雾霾，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盯着看了有一会儿，他迅速把照片塞回了同学录里，整理好弄乱了抽屉才拿着药回到客房，彼时晏乔都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接好热水泡了一杯药端到床边，陈璟一才去轻声唤她：“来，把药吃了再睡。” 晏乔挣扎着清醒一些，想接过药，又不知道哪里来的聪明一下把手缩回去，“要不等凉会儿？” 陈璟一说：“不烫，我往里掺了凉水。” 她这才放心接过，一口喝下，暖和了些，被陈璟一引导着躺下身，盖紧被子。 陈璟一起身想去把被子洗了，一只手从被窝里探出来，抓住了他的衣摆，“怎么了？” 她闷闷地哼出声：“冷。” 陈璟一被逗乐了：“用我抱你睡吗？我不介意的。” 晏乔连忙摇头，缩回手，“算了，你……你是有暗恋对象的，不能这样。” 糊涂的时候，好像胆子也变大了，不久前才不敢说的话，可以毫无芥蒂说出口，换作平常，她一定会再三考量，事关别人的私事，她不能逾越。 陈璟一也没想到，僵着好一会儿，“……谁告诉你的？” 晏乔老实交代：“你……员工。” 陈璟一恍然大悟，他不是不知道员工私下传的那些风言风语，只是大多时候懒得去管，任他们怎么想了。 他还想问晏乔怎么认识他员工的，但好像重点不在这，换了个问题：“那他们有告诉你，我暗恋谁吗？” “不知道。”晏乔摇头，睁着一道眼缝，怎么也看不清陈璟一，“你要追她吗？那我们……还要结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