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主他万人迷》 1、一、你好,人间。 清晨。 红日初升,峰顶间弥漫的云雾散开。 数座青峰的身姿,出现在人前,其中最为挺拔高耸的那座,名为“神鞭峰”。 当今修仙界七大顶级势力之一的--神鞭沈家主脉,便驻地在此。 沈家之人,世代专习鞭法,纵横天下,极是了不得。 不过,世事变幻。 近些年来,沈氏族中因长久未有天资过人的后辈出生,家族声势大降,衰落成二流势力就也在眼前了。 说来倒巧,这前一日,正是沈家当代少族长的成人大礼。 或许沈家也自感江河日下,为挽住颓势,此番大礼办得尤为隆重。 不仅附近的二流宗门和世家,尽皆安排了人前来观礼,就连地域相邻的当世第一大宗门--凌山剑宗,也派了内山嫡传大弟子来此相贺。 一日极尽的热闹与欢愉过去。 …… 安谧的清晨时分,神鞭峰顶突然爆发出一道惊天巨响。 而后,一道无边犀利的森然气劲,由那声源之处骤然扩散开来,在半空中形成巨大的圆形恐怖灵力涟漪。 涟漪所过之处,无数生机灭绝。 往日在外排山倒海的强大宗师,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在这涟漪之前,仿佛还比不上一块刚出锅的嫩豆腐。 最终定格的,不过是惊恐而不甘的一张张面孔。 很快…… 神鞭峰上,便再不闻一丝声响。 …… 与此同时,神鞭峰右侧三座吊桥相连的矮峰,远望缥缈秀丽。 那是沈家专门用来接待外客之处,平日里都甚为清净,只这几日,因着少主成人之礼才稍稍热闹几分。 而此刻,三座峰上所有人都感觉到识海深处一阵剧烈激荡。 那些法力深厚的前辈诸人,倒还能及时稳固住伤势;不少初入修道的年轻弟子,却是直接吐出一口血来,只怕从此后,道途尽毁。 至于那些未有反应的,自然是这辈子再也无法有机会醒过来了。 霎时间,各种不间断的悲痛呼喊、震惊尖叫之声,在群峰间响起。 几位境界高深修士,刚刚稳固住自己识海,便随手抓住几名沈家下人,开始厉声责问起来,再无往日得道高人的矜持与自傲。 “怎么回事,神鞭峰上发生什么了?” “你们沈家主脉之人,在神鞭峰上搞什么鬼?” 那些幸存的沈家下人们,也早已吓坏了。 此时此刻,在这帮高人的恐怖法力威压下,除了“不知……不知……不知……”竟是连其余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有那脾气暴躁的修士,不满他们一问三不知,随手便灭杀了几个沈家下人,顿时一片片血雾炸开。 而此举动,更让峰上气氛变得紧张慌乱起来。 …… 又过片刻,峰上散乱人群汇集,全部聚在了山腰的一处平地上,认真讨论起来。 “诸位道友,你们说沈家想干什么,莫非是想趁此众人聚在一起的时机,将我等一网打尽,好收割我等宗门力量吗?” “早听闻沈家如今境况大不如前,急需资源力量补充,所以现在做事是完全没有顾忌了吗?” “哼!沈家好奸猾的谋划、好狠毒的心肠!” “我早看出沈家不是好东西……平日里就横行无忌惯了!”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有口不择言。 这些二三流势力之人,往日尽是活在沈家威压之下,心中早已累积颇多不满。 今日,被这变故一刺激,便什么话都说出口了。 然而这时,突然有人轻咳几声,打断道,“不不不,依在下之见,这并非是沈家的谋划,他们恐怕也是受害之人。” “嗯……?”有人惊疑,“怎么说?” 那人又立刻解释道,“诸位想,沈家敢杀我们也就罢了,难道他还敢杀凌山剑宗的人吗?他不想混了……” “凌山剑宗……” “呃……” 听到这个名字,刚刚还满腔怒火的几人顿了顿,脑中一片清凉,立刻止住了声音。 “依在下愚见,刚才造成我等识海震荡的,怕是沈家的九转灭魂大阵。在下曾听门中师长提起,此阵专灭修士神魂,极是阴毒。不过……这阵发动要求也较为苛刻,需以数位沈氏嫡系血脉为引方可,而且发动后敌我不分。因此,若非到了族中生死存亡之际,沈家决计不会轻易动用。” “是是,这阵大名在下亦有所耳闻,刚才的情况……倒确实很像……”有人立刻恍然大悟道。 “这般说来,沈家主脉莫非是遇到了天大危机,需得如此玉石俱焚之法方能破解……”有人惊道。 顿时,有人不知想到什么,双目一亮,“如此一来,那神鞭峰上沈家主脉岂非都……” 大家纷纷对视一眼,眸中情绪莫名,“是啊,沈家主脉如今不知是何境遇……” 这时,有一德高望重前辈道,“各位道友,各位道友,我们在此胡乱猜想也是没用,大家再稍作恢复片刻,便一道去神鞭峰中看个究竟吧,若是还有残余敌人,咱们也好给沈家助拳才是……” “是是是,大家稍后一通前去!”众人皆是兴致高昂地应和道。 再也没了先前的失措惶急。 …… 不管那几座侧峰上如何混乱吵嚷,神鞭峰上,在那一声巨响之后,已是彻底的静默了下来。 许久后,不远处堆叠的尸体中,却突然有了小小的动静。 一只早已丧失血气的粗壮手臂被悄悄抬起,接着,臂窝下露出了两只潋滟的桃花眼,黝黑的眼珠微转,动作谨小而慎微。 看着周围完全死寂的境况,那双目有一瞬间的放松。 然而,下一刻…… 峰顶中心某处,一道白色刺目光线炸开。 正在血泊中专心致志吃早膳的一群幽冥青蝇,被惊得立即四散飞开。 于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也在惊慌之下,嗖得再次躲了起来。 而光线漩涡正中。 俞一的眼皮轻轻掀开了些许。 湛蓝如镜的天空,洁白柔软的云朵,成群结队的大雁,映入眼帘。 俞一仰躺在尸山血海里,眼珠微动,神情惬意。 嗯…… 看这景色,听这动静,他应该还是在人间吧…… …… 2、二、大师兄 俞一抬起手臂放在眼前瞅了眼,又两手互相捏打几下,确认是活人皮肉的触感。 他想起之前的一切,自己好像是在研究岛上,跟那些王八蛋一起被炸死了。 然后,魂魄……应该是叫魂魄吧,不知怎的,就稀里糊涂来到这座峰顶。 巧合的是,这边似乎也有大型杀伤性武器在肆虐。他半只凶手没瞧见,却看到一个个的人影,跟推骨牌似的陆续倒了下去。 只是,其他人倒下去,也就倒了。 但有一个人,却在死亡的顷刻间,尸体变成了一块小白玉雕像,直接从衣服里掉了出来。 俞一当时飘在空中,看得格外分明,对此自然万分惊奇。 在峰上动静结束后,他便忍不住飘飘荡荡到了近前去看那小玉雕。 然后,不知是什么门道,他发现在自己的魂魄凑近之后,那白玉石雕的面容和身体,居然开始自主地变形,而且变得让人越觉眼熟…… 当然,也变得越发的俊俏了,好像……好像是等比例缩小的自己。 而等到那白玉石雕的面容,变得完全跟他一致时,玉雕上就突地发出一道强烈光线,将他的魂魄直接吸了进去。 再……再然后,就是现在了。 回忆完毕。 俞一暗道,所以,自己现在是人还是玉雕啊…… 想到这里,他便要赶紧站起来,仔细观摩观摩新身体。 然而,全身的关节肢体一阵酥麻,仿佛正在进行骨血重造,半点不听大脑使唤,他只得又挺着新身体,继续躺回到那尸山血海中。 ……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凌山剑宗,命魂堂。 崖顶山风撩起层层叠叠的布幔。 守夜人正不错眼地看着三代弟子行列之首的那一盏魂灯,那灯火比它之前最鼎盛的时期还要明亮,也比魂堂中所有二代长老,甚至比掌门、太上长老的都还要明亮…… 许久后,守夜人终是揉了揉眼,喃喃道,“果然刚刚是花了眼……不过,魂灯光芒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成长潜力,看来大师兄在外又是有了什么大造化!” 说完,他轻轻打了个呵欠,靠在柱子上,继续微合双目…… 但是,仔细看去,面庞上仍有着散不去的青白之色。他脑海中,又不受控地浮现出先前情景。 刚刚真的有那么一刻,大师兄的魂灯几乎已经完全熄灭了…… …… 在尸体堆里躺了好一会,俞一晃晃手脚四肢,觉得差不多了。 他终是撑着站了起来,尝试走了两步,整个动作还是很缓慢,或者说很僵硬,仿佛一个缠绵病榻、不良于行的病人。 但,看他那四舍五入可算六尺的高大赤-裸身躯上,覆盖着的薄薄的、线条优美的肌肉,便知他不可能是真的卧病多年。 又走了一步后,似乎踩到了什么…… 俞一目光锁定了自个脚边。 一套看起来做工极精细的白色衣袍,一块神秘华贵的面具,一双长靴、还有一把长剑。 他眨了眨眼。 这一套物件,好像就是属于之前那个小玉雕的。 那现在,应该是属于自己了吧…… 白玉身传承有序,财产也该一样。 说到白玉身,俞一又忍不住垂眸看向自己□□的身躯,一点一点看得分外认真,而后,目光暂停,对着身上某处认真打量起来。 一模一样,身体所有部位的尺寸和比例,都跟他原先的一模一样,绝对完美的黄金比例。 于是,俞一不自觉对着某处多看了一会。 以至于,不远处藏在尸体堆里的澹台明镜,忍不住开始耳尖泛红。 …… 也不知过了多久,俞一终于懒洋洋弯下腰,拎起地上那套明明经历了血腥杀戮,却依然一尘不染的白色剑服,开始胡乱往身上套。 百米外,躲在尸体堆里的澹台明镜,终于垂下眼睑,微微松一口气。 非礼勿视…… 就这么几瞬功夫,待他再抬眸时,就见大约几十步开外那个人影,已然衣着上身。 那人逆光而立,神容清冷,五官如冰雕玉刻,挑不出分毫瑕疵;身姿更是高大地出奇,立若岳峙渊渟,随意套上的白衣剑服,被涯顶轻风吹得簌簌作响。 澹台明镜静静看着,不禁轻轻眨了眨桃花眼。 同时眸中难掩懊恼,这种容止绝顶,却又不显女气的、甚至堪称男人中的男人长相,最是教他厌烦和嫉妒。 不过…… 下一刻,这些微的懊恼,便化为了深深的惊愕。 因为……那刚刚还神圣漠然如雪山神袛的家伙,此刻,正一只手拿着个暗金面具贴在脸上,另一只手拎着身上白色剑服的下摆,在尸山血海中间,乐滋滋且傻逼逼地转圈圈。 就像……就像山下凡人城镇里,刚得到新衣裙的五岁幼稚小姑娘。 澹台明镜目瞪口呆。 …… 而俞一在成功把自己转得头昏眼花后,也终于稍稍按捺了自己的兴奋劲。 这古代的衣服还真不错! 虽然穿起来有些麻烦。 站在原地歇了不到一会。 俞一突然又眸光大亮,嗖得一下俯首弯腰,捡起地上之前被剩下的那柄灵剑。 然后,就看他快走两步,特意站到了悬崖边上。 高大身影迎山风而立,横长剑平举于胸前,宽阔手掌紧握住剑柄,顷刻间,整个人显得锋芒毕露。 仙人姿态……又回来了。 澹台明镜瞧着,忍不住眼眸微亮,心里甚至在暗暗期待着,下一刻,这人便要拔出一把剑气森森的灵剑,而后舞一段绝世剑法。 时间过去半盏茶。 白云微动,日光偏移,挑着角度照在了澹台明镜的脸上,眼睛颇感不适,他轻轻眨了眨,但目光还是全神贯注留在不远处握剑的人影上。 只是…… 这厮酝酿的时间是不是有些长,马上一炷香时间了。 这剑到底还舞不舞啊…… 不远处,俞一也很困惑,宽大有力的手背青筋凸起,脸颊肌肉亦颤动不已,显然是牙齿也用上了十分的气力。 但是……这剑……怎么回事,怎么……拔不出来? 很快,因为过于用力,掌心被剑柄上的花纹膈出深深血痕。 俞一深呼口气,虽然不甘心,但终是松开了手掌。 而后,眉头鼻子皱成一团,委屈巴巴地开始给自己揉手活血。 澹台明镜看着他前后这截然不同的姿态,心头升起一丝不大妙的预感。 果然。 片刻后,只见那人安慰完自个金贵但十分无用的手掌后,又摆好了同之前一模一样的装逼架势,开始拔剑。 然后,再次失败,重新开始委屈巴巴揉手…… 一炷香后,再次拔剑,再次失败,再次揉手…… 拔剑…… 失败…… 揉手…… 以上动作重复无数遍。 …… “哈欠……” 澹台明镜薄唇微张,忍不住打了个懒懒地哈欠。 而不远处的那人,却还跟个失了神智的走尸一样,始终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不抛弃不放弃。 澹台明镜自觉有些佩服了。 此人道心何其纯粹,若是用以潜心修炼,他日必将大道可期…… 突然,他的讥讽笑容断在半途。眼神一凛,倏地趴下身子,收敛起全身灵力,而后气息瞬间消失在原地。 大约数声之后,几道破空声在涯顶边缘响起。 一群身着不同宗门势力衣袍的修士,从各自的法宝上落了下来。 虽然在侧峰中时,众人便已对情况有所预料。 但此时此刻,亲眼看到神鞭峰上尸横遍野的狼藉场面,连山门和大殿牌匾都被砸了,大家还是忍不住一阵震惊、一阵悲凉、以及掺杂着的微微窃喜。 沈家主脉,这是完全被灭门了…… 这可是四派三姓之一的沈家主脉啊,压在他们西平之地诸宗门和世家头顶上,数百近千年的沈家啊…… 众人不约而同摇摇头,心下感慨,修仙界的此消彼长,你死我活,真是半点不由人…… “哎……还有一个人!” 随着一道惊呼声响起,几乎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峰顶边缘,那背对着他们持剑而立的挺拔身影。 而后,便是一片嘈杂叽喳的声响。 “咦……九绝大阵下,居然还有人存活……” “不可能吧……“ “说不定是那些凶徒的帮手……” “很有可能,那咱们先把他制住再说……” 就在这时,人群中两名负剑的白衣少年,看着崖边那熟悉的灵剑和剑服,突然惊喜高呼道,“大师兄,刚在侧峰院中未见到您,原来您已经早一步到了……” 闻言,众人了然点头,原来是有人比他们先到了。 就说嘛,九绝大阵鸡犬不留,不可能有人能存活。 然,就在倏忽间,这些人的目光又更为凝重起来。 看这说话两名少年的衣着打扮,很容易便知他们应当是师承自凌山剑宗,而这世上,能被他们恭敬称大师兄的,那自然只会是那位了,那位大人物…… 是的,是大人物。 他们这些二三流势力的家主、掌门们,都也要尊称视作大人物的一位……年轻人。 3、三、相遇 身后那群人……似乎是在跟他说话? 俞一停下继续拔剑的动作,转身抬眸,淡漠地看了过去。 而就这一眼,不知为何,那刚才招呼他的那两名年轻弟子却霎时浑身一抖,手上长剑差点握不稳,语调也零碎地几乎拼不起来,“大……大师兄,您……面具……您……怎么……” “落尘公子……” 几个年轻女修,飘在身前的防御法盾接连掉落在地,响起沉闷的钝响。 几个年轻男修,不知想到什么,眼角微抽,心口更是完全哽住。 那些上了年纪的各位掌门、家主们,也忍不住双眸微亮,心中不约而同冒出一句话—— 这必须就是当世第一的落尘公子啊! …… 洁净敞亮的房间内,俞一躺在宽大的床榻上,轻轻翻了个身。 “哎……” 叹完一声,又接了一声。 “哎……” “哎……” 俞一愣住,他记得他只叹了两声啊,这最后一声哪来的…… 他猛地侧过身。 就看见有一红衣乌发身影,正惬意悠闲地靠坐在窗边木椅上。 而半开的窗台上,两盆兰草枝叶微动。 俞一蹙眉想了想,打算当做没看见。 他干脆直接闭上了眼睛。 “怕了?” 一只冰凉微润的手,拍上脸颊。 俞一被迫再度睁开眼,却见那红色身影不知何时移动的,此刻正笑意盈盈地坐在他床头,好似半夜翻窗来引诱正直书生的狐狸精。 说他是狐狸精,倒也并非信口雌黄。 来人年纪很轻,约莫二十岁许,肤色白皙,容貌盛极,似是经年隽永的山水画。但偏偏,他又生了双潋滟的桃花眼,给古老画卷添生机的同时,又不免显出几分轻浮烂漫来。 而此时凑近了看,俞一居然发现,他竟还在左肩泼墨似的长发上,绑了一缕细小精美的朱红色丝绦,这愈发让他整个人的气质无边妖冶。 俞一边默默在心里审示这人的美丽,一边口不择言道, “这是谁家屋檐下的灯笼成精了吗……” 那年轻男子初时还没反应过来。 微愣后,噙在嘴边的笑容更深,优雅细长的双眼微眯,一时之间,让人惊心动魄的美丽,和令人胆战心惊的气势一齐迸发。 他上身微倾,凑近了道,“那……你又是哪座山里出来夺舍的老妖怪?” 这人离得太近,近得俞一感觉自己只要一昂下巴,便能碰到他眉心上清浅可爱的小痣。 俞一眼珠微撇,躲开他的视线,不怎么坚定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是落尘公子。” 闻言,澹台明镜坐直身体,轻睨他一眼,嘲笑道,“我一直在神鞭峰上,我都看见了。” 俞一心脏微跳,脸色却不变,“……是吗,你看见什么了?” 澹台明镜微弯嘴角,悄声道,“你胆子很大啊。你难道不知你现在冒充的是何人?” 俞一鼓了鼓嘴。 他还真的不知道…… 他只是随便看了眼玉雕,随便捡了件衣服,额……然后又有点贪心的,随便拿了剑和面具…… 刚开始,他还有点担忧。 毕竟峰顶上面的人全死光了,只有他一人活着,按照他看过的那些小说套路,那些人应该会怀疑此事与他有关,而后直接抓住他,来个威胁利诱、严刑拷打什么的。 谁知道…… 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两个素不相识的少年,兴奋地冲上来围着他叫大师兄。 而其他人,则在喊了他一声“落尘公子”后,便只都正正经经站在一旁,对着他一副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尊敬表情。 这下,不用说也知道,这帮人应该是把他错认成他人了。 而且错认的这什么“落尘公子”的身份,应当还十分不一般。 否则,在这么可疑的情境下,不至于竟无一人对他生出怀疑之心。 只是,越这样反套路,俞一就越发什么也不敢多说。 不承认,不否认,不负责,坚决践行渣男套路。 接下来,从旁人的对话中,他大概知晓了这里是什么神鞭沈家的地盘,而被灭门的又是沈家主脉。 他则被幸存的沈家旁系,一副主人姿态地请到了这所谓原来的院子里休息。 …… 然而,俞一刚关上房间门,松了一口气躺下,就有一只灯笼精翻窗进来了。 俞一盘腿坐在床榻上,不太友善地瞪了眼身旁的红衣男子。 “所以,你当时不出来揭穿,现在……又是有什么企图?” 澹台明镜伸出修长食指,点着自己洁白细腻的下巴,笑嘻嘻道,“嗯,我确实有一个计划。” 说着,他还可爱地歪了歪脑袋,就像个在向大人讨要糖果的天真幼童。 若不看他满是算计的眼神,俞一真要被这无邪模样迷了眼。 “什么计划?” “落尘公子……你还可以继续当。”澹台明镜盯着他,柔声道,“但是,你要帮我一个忙,你要带我进凌山剑宗。” “你想去偷东西?”俞一挑眉,立刻接话道。 在他看过的小说故事里,一般谁想偷偷混进什么地方的,那基本都是为了偷宝物、绝世武功之类的…… 澹台明镜面色微寒,不悦地瞪他一眼。 “宝物资源,天生地长,人人得而居之,我们修道者的事,能叫偷吗?” 俞一心中不怎么服气,但嘴上却很自觉避过这个话题,他继续问道,“凌山剑宗?听名字是个剑客门派吧,这跟落尘公子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他带,你才能进去?” 听到这句问话,澹台明镜不由微怔。 他极为吃惊地看向对面之人,“你……你居然不知道凌山剑宗?” “凌山剑宗很出名吗?”俞一依然满眼天真。 “当然。”澹台明镜一脸坚定认真。 当今世道,几乎人人求仙,强大的修仙者们又多以宗门或家族为聚居势力。 而现今封魔大陆上,最出名和最强大的势力便是凌山剑宗,但凡修仙之人,无不对其趋之若鹜,视其为心中圣地。 听完他的介绍,俞一双眸发光,嘀咕道,“看起来,凌山剑宗确实是个非常厉害的地方……” 澹台明镜冷冷道,“还用你说?” 俞一撇撇嘴,不甘心地回敬道,“说我胆子大,我看你胆子更大,知道他们那么厉害,还敢去偷东西……” “我的事,不用你多管。”澹台明镜道。 “我才不想管你,”俞一满脸孤傲,“我只是不想骗人,也不想帮你干坏事,我是个有底线的人。“ 澹台明镜斜覻他,颇不屑道,“呵……你既不想骗人,那刚刚又是谁自称的落尘公子?” 俞一没话反驳了。 但他向来是个很有自尊心的铁血汉子,于是,他高傲地瞪着红衣灯笼精道,“……我待会就走,你别想打我的主意。” “走……走,你最好走快点。” 澹台明镜冷静地摆摆手,“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你应该清楚,你作为神鞭峰上唯一的幸存者,按理来说,嫌疑最大,但刚刚他们却对你如此客气,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俞一不想说话了。 澹台明镜却没放过他,自顾自道,“自然是因为你这伪装的身份。如果,这时候你却抛弃身份、临阵脱逃,那他们必然会怀疑你跟沈家灭门有关,更会得知真正的落尘公子已经死了。" “沈家那些旁系要找你麻烦,这倒也罢了,毕竟他们只是一帮废物,若你修为足够,潜藏起来也不算难。” “但你作为落尘公子陨落唯一的知情人,凌山剑宗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到时候被严刑拷打自不必说,他们的刑堂长老甚至可能会给你搜魂。” 俞一作为修仙玄幻小说爱好者,自然知道搜魂的意思,顿时神情不大好。 偏偏这时,澹台明镜还在继续加油添醋,“凭凌山剑宗那帮子大老粗剑修的糙手艺,在经历搜魂之后,你就算能大难不死,只怕……也要成痴呆。” “停!”俞一赶紧打断,绝望叹气,“好了,别说了……” 这一回,澹台明镜难得好说话,并不再多言。只安静把玩着自己头发上的红丝绦,一边挑眉打量身边人。 “我带你去,行了吧……”俞一垮起张批脸,瞪着这讨厌的家伙。 这不是什么灯笼成精,这分明就是大魔王。 见人如此情态,澹台明镜微得意讽刺道, “哦豁,现在愿意骗人了,愿意帮我干坏事了,底线也都没有了……” 俞一心虚,僵着脸怂哒哒辩解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识时务者为俊杰、事急从权、紧急避险……” “还挺会用成语。”澹台明镜冷笑,“好,那随后我就以道侣的身份,跟你一起进凌山。” “道侣?”俞一神情一顿,颇为新奇地看向澹台明镜道,“你一个灯笼精……居然有龙阳之好啊?” 澹台明镜双眼微眯,眸中幽暗,“怎么,你还敢看不起我……” 俞一连连摆手。 他怎么敢看不起这大魔王? 他赶紧转移话题道,“对了,这个落尘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你跟我说说吧,免得到时候太快暴露……” …… 4、四、使命感 澹台明镜是个会讲故事的人,不过三言两语之间,俞一便大致搞清了他所处的境况。 这片大陆名为封魔,时太平已久,偶有妖魔作乱,也很快被各大势力压制。 大陆上最强大和出名的势力,有四大宗门(凌山剑宗、白鹭书院、雪山宗、清音阁)和三大世家(江东叶氏、临川王氏、神鞭沈氏)。 那刚刚主脉全灭的沈家,是这七个势力里最弱的。 至于最强的,自然是凌山剑宗。 毕竟对剑修来说,越级战斗是常事。 而世人皆知,这一代的凌山剑宗,强大还要更胜往昔。 因为它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落尘公子,其修炼天赋之高绝,世所罕见、史所罕见。 落尘公子全名俞落尘,跟俞一同姓。 俞落尘出身山野,直到十六岁,才由凌山剑宗太上长老慧眼识英才,领进宗门,亲自教导。 而在俞落尘入剑宗前夕,避世多年的天机老人,突然主动出关,熬尽心血与寿命,为其卜算了一次天机。 最后卦象显示:俞落尘不仅是万中无一的剑道天才,更气运滔天,待数年后,必将傲立于整个封魔大陆之巅,成为毫无疑问的世间第一强者,也将会为封魔大陆带来一片崭新天地。 此言一出,举世震惊。 但……震惊归震惊,却无任何一人质疑其言辞的真假。 毕竟,封魔大陆上流传着一句话,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都有可能不是亲生的;但天机老人的卜算,却是绝对不会错的。 …… 天机老人,同他的天机阁一样,是封魔大陆上传说中的人物。 传闻他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从数千年前,封魔大陆还不叫封魔大陆的时候,他就已经被称作天机老人了。 自有道经记载以来,他一共测算了十一次天机,次次都关乎仙门生死,大陆存亡。 而前十次,毫无疑问,全部验证成真了。 他说哪里会发生危机,那处便一定会发生。 他说何人为魔种祸胎,最后便一定不会错。 他说何人能救世济民,那人将来就一定能。 一次意外都没有。 任何质疑他卜算的,都已经为那固执付出了无穷的代价,或修为尽失、或身死道消。 俞落尘,是天机老人的第十一次卜算…… 于是,自此以后,全大陆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里,全大陆所有修道之人,都在等着他的成长…… 而俞落尘这些年的成长轨迹,也果然不负众生所望。 他入凌山剑宗时,已经十六岁,早已错过修炼的最好时机,但其天资根骨,亦绝非俗世常理可论。 仅仅两年时间,俞落尘便一路高歌向前,超越了那些比他早入宗多年的同辈。 不论修炼速度、剑道天赋、还是同级战力,都在剑宗所有弟子中一骑绝尘,堪称剑宗千年来第一天才。 于是,他也成为了凌山剑宗三代弟子里,毫无疑问的大师兄。 也是从此之后,这片大陆上的所有年轻人,都开始生活在他的阴影下。 …… 听完澹台明镜的长篇吹牛后。 俞一眉宇光彩四溢,难掩兴奋,“落尘公子居然是这么牛逼的一个人,那我用他的身份,倒也不算亏!” 澹台明镜;“……” 他万万没想到,这人面对如此身份,如此压力,反而之前的忧郁紧张尽去,全身心只剩跃跃欲试了。 胆子岂止是大…… 过会,俞一又补充问道,“不过……既然他这般名声响亮,那之前,他那两个师弟为何连自己的师兄都认不出来,难不成我其实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澹台明镜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冷笑一声,“因为落尘公子从未以真面目示人过,传说,除了天机老人和剑宗太上长老,整个修仙界没人见过他真容。” 俞一点点头,明白了。 然后,他神色更加古怪地问道,“难不成落尘公子他长得很丑吗,见不得人?” 澹台明镜讽刺一笑,摇摇头,“不,据天机阁传来的消息,落尘公子姿容绝世,风采无双,堪称宗门世家同辈之冠。” “只是,天机老人的批言,本就为俞落尘蒙上了一层神秘崇高光环,他又生得那般相貌,自然会引得无数女修甚至男修迷心动性、趋之若鹜。如此一来,他还如何安心修道?” “故而,天机老人便赠了其一神奇面具,此面具不仅能保护他于危急,更能隔绝窥探、掩盖其身份气息,以此护持俞落尘一心向道,不为外物所惑。” “啊……”俞一突然惊叫了起来。 澹台明镜蹙眉,冷声道,“怎么了?” 俞一转头盯着他,甚为认真道,“那之前峰顶上那些人可不是走了大运了,他们是这世上第一批看到我真容的人吧,回去之后可以跟同门好好炫耀了……” 那会儿,他只顾着拔剑玩,倒一时没顾得上带面具,只将其随意挂在了腰上。 “你这入戏地还真是快啊……”澹台明镜眼角微抖,忍不住嘲讽道。 俞一摆摆手,随意道,“演员的职业素养。” 嘚瑟完一通,他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不对,那剑宗太上长老他不是见过……” 凌山剑宗大本营里,还有一个对俞落尘最熟悉的人呢…… 澹台明镜古古怪怪地笑了,“也是巧合,就在半年前,剑宗太上长老自感寿元将至,已经封了洞府,开始闭死关了。” “以他如今境界,闭死关的结果只有两种:要么就此坐化,要么突破化神境。但这片大陆因为某些原因,自八百年前……之后,便再也没人成功突破到化神了,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剑宗太上长老应该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俞一立刻会意,奸诈一笑,“所以,这世上其实根本没人知道俞落尘长啥样,所以我们鱼目混珠……不对,珠混鱼目的机会来了。” 笑完,他又忍不住拧着眉感叹,“不过,这命运般的巧合,是怎么回事?” 一步一步,仿佛都被安排好了般,仿佛就等着他的到来…… 闻言,澹台明镜也轻蹙眉,略感慨道,“落尘公子自四年前入凌山后,便一直在山中修道,清心寡欲、不问世事,此次来沈家,是他第一次离山。” “据说这还是因为,他短短四年从凡人修炼到筑基巅峰,终究心境不足,故而此次借着来沈家祝贺的机会,往凡尘间走一趟,以寻求突破金丹的机缘……谁知道……” “谁知道……这传说中的人物,居然第一次下山就直接没了……” 俞一轻巧接过话,内心不乏惋惜。 这人跟他的成长经历倒颇相似,一直一直被仔细呵护着,承载许许多多的目光,结果,却都在还没来得及开花结果时,就彻底结束了。 想罢,他挑了挑眉,看着澹台明镜道,“不过,这么一来,岂不是说明,你们这天机老人其实能力有限地很啊,并不如传说中那般牛逼……” 死人是没办法继续成长的,更别说成为什么大陆第一强者。 所以,天机老人的卜算,自然也就不能当真了…… 闻言,澹台明镜眸中幽光一闪,却没再出声。 天机老人的卦象会出错,这真是叫人难以置信…… 可……更奇怪的是,俞落尘他昨日夜间为何要独自瞒着众人,进沈家主峰…… 沈家主脉有宵禁传统,而且还有护山阵法,他又是怎么进来沈家主峰的? 除非……他跟那些凶手是一伙的…… 但这怎么可能,落尘公子何等人物,大好将来唾手可得,他何需如此自误? 正在这时,澹台明镜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极为热烈的声音。 “啊,不对,不对……是我着相了,说不定天机老人口中的未来大陆第一强者,其实并不是指原来的落尘公子,而是指得是我呢……” “毕竟,我若是今后换了俞落尘的名字和身份,那这箴言当然也就是应在我身上了……” “我辛辛苦苦来到这里……自然是带着伟大使命,我根本就是为了救世而生啊,其实我才是天命之子啊。” 说到最后,那音调还明显地抑扬顿挫起来。 澹台明镜漂亮出尘的脸蛋一僵,思绪也就此断了。 …… 俞一脑海中则不断浮现小说中的那些套路,主角们意外穿越或者重生,然后就莫名其妙开始肩负起对世界的责任? 他连连点头道,“很好很好,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俞落尘了……” “我一定会扛起自己应负的责任,好好履行自己的义务,我知道这个世界非常需要我,你……嗯,你也非常需要我。” 俞一……不,现在应该叫俞落尘了,甚至一脸满足地伸手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以示合作亲近。 “啊,对了,灯笼精,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澹台明镜。”澹台明镜瞥他一眼,冷冷答道。 只是,他向来不喜与人触碰,立刻就轻轻一挥手,要拂开这人。 “啊……” 下一刻,一道痛苦的惨叫声响起。 俞落尘整个人飞了起来,然后结结实实砸到了床头柱上。 居然毫无反抗之力? 澹台明镜霎时眸子一闪,立刻又有某种不好预感浮上心头。 他蹙眉走近两步,强硬拉住俞落尘的腕子,然后两根纤白手指搭了上去。 很快,澹台明镜凤眸瞪大,满眼震惊和不可思议,“你的丹田一片空荡,你不曾修炼过?” “嗯……怎么了?”俞落尘痛苦地龇牙咧嘴。 修仙之人神识通明,尤其修炼望气术后,便可轻易感知境界相近或者较低之人修为。 但俞落尘身上一直带着天机老人赠送的面具,虽然只是挂在腰间,但也同样能将他的境界信息完全掩藏起来。 因而,澹台明镜也是到此刻方知,这家伙居然是个丝毫修为都无的普通人。 之前在峰顶,这家伙一直拔不出剑,他就觉得奇怪,没想到… 澹台明镜忍不住内心哀叹。 命运弄人啊! 这样丝毫修为都无的人,入了凌山剑宗,戏还怎么接着往下演…… “你怎么了……” 俞落尘一边揉着腰,一边抬眸覻他。 澹台明镜定定看着他,郑重道,“我觉得咱们原先的计划可以作罢了,要不然还是就此各回各家吧。” “不行!” 这下不同意的反而是俞落尘了,他反应极快地抓住澹台明镜,又在触碰到滑腻温热皮肉的瞬间松开了手。 他可不想再被扔飞起来。 他瞪着澹台明镜,义正言辞道,“这整个大陆还等着我拯救呢,我还要对天下众生负责,我不可能一走了之,你……你也要跟我一起,我现在还对这个世界,也对凌山剑宗的情况一无所知,万一不小心露馅了怎么办?我需要你帮我!” “不。”澹台明镜拒绝地很坚定。 一个没有修为的人,伪装落尘公子,风险太大了…… 为了某个目的,他是愿意去冒险,但不代表他愿意去找死。 真怂! 俞落尘咬牙。 突然,他眸光一转,阴恻恻道,“沈家主脉所有人都死了,落尘公子也死了,而你却说你一直都在神鞭峰上,那我如果现在大声喊出来,你猜你会不会被抓住,然后被凌山剑宗和外面那些人搜魂,然后你的小秘密就全都保不住了……” “……”澹台明镜。 呵呵…… 之前他用来吓唬这家伙的言辞,居然回到自己身上了? 俞落尘看得见他的动摇,顿时抬起下巴,甚为得意道,“你可要想明白了,现在情势可由不得你了?” 澹台明镜差点气笑了。 他轻叹口气,恳切道,“说不定天机老人这次就是算错了,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第一强者,封魔大陆也压根不需要你拯救……” 俞落尘狠狠摇头,一脸郑重道,“不可能,我有预感,我一定就是救世主,就是未来的大陆第一强者,要知道,一直以来我都有着非常强烈的使命感。” “……”澹台明镜。 我看你是有不自吹自擂就会死的使命感…… 俞落尘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贱兮兮搓手笑道,“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啊,你就从了我吧!” …… 5、五、全职教育 澹台明镜无语。 这人不论言辞或者举动,都同他那张冰雕玉刻的仙人面孔,半点不相称。 他想了想,道,“既要合作,那现在我们就再重新认识一下,你究竟是谁,为何会从突然出现在神鞭峰上?” 闻言,俞落尘眼珠微转。 嗯……救世主,应该也要有个拉风的身世来历。 顷刻间,他把自己曾经看过的修仙玄幻小说,全在脑子里默默过了一遍。 很快,俞落尘眼皮轻抬,肃着一张脸,欲言又止地看向澹台明镜,仿佛有多么难以启齿。 澹台明镜一看这架势,挑眉轻笑道,“不愿说吗,那就太好了,那我们的计划也就可以到此为止了,我还是……” “愿意,愿意的……” 俞落尘连忙打断。 他绞尽脑汁的编都编好了,现在不讲出来,那不是吃亏死了。 “嗯,其实孤原是九重天上的洪荒大帝,修道已成三万年。” “然,就在不久前本帝同青梅竹马的洛霞仙子成婚之际,遭到好兄弟和女人的双重背叛。本帝拼着全身法力尽失的代价,最终留得一丝生机,但却不幸流落到此荒芜地界……哎……” 说到最后,俞落尘还深深叹了一口气,似是有着无穷的哀伤与感慨。 澹台明镜淡淡瞥他一眼。 ……鬼才信。 不过,眼前人来历不一般,这是肯定的。 俗话有言:美极者近妖。 似俞落尘这般冰雕玉刻的容颜,在凡俗之间,绝对是极难养育出来的。 毕竟,美是一件通俗,但却又需要细细呵护的事。 凡俗之人,通常不如修道之人貌美。 因为疾病、因为睡眠、因为五谷等等,一件细微小事,就可能折损他们的美貌…… 更别说,先前他的真气在俞落尘体内走了一遍,其经脉通达流畅,丹田宽阔且坚韧,世所罕见。 若非自幼长于灵气充足之地,或者曾经修为到极高深境界,普通凡人之身到了这般年龄,早已先天胎气尽散,五谷脏气沉积,不可能如此洁净。 俞落尘见他沉默太久,有些不大高兴了。 自己这么拉风的来历,又是未来的大陆救世主,这人居然一点也没表现出该有的震惊,以及对他基本的尊敬和崇拜…… 于是,他鼓起嘴巴,对着澹台明镜石破天惊道,“本帝知道你是什么人?” 澹台明镜霎时身体微僵,漂亮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幽暗杀意,“嗯?你……” 俞落尘点点头,又极高傲自得地补充道,“现在你帮本帝的忙,待日后本帝修为全复,也必当为你报沈家灭门之仇。” 澹台明镜一怔,似是听到了什么奇怪东西。 他脸上升起十二万分的迷茫,盯着俞落尘道,“你在说啥子哦……我哪有什么灭门之仇,沈家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俞落尘:“……” 正欲脱口而出的豪言壮语,就这么被堵住。 他眨眨眼,尴尬地吞吐着道,“没……没有吗,难道你不是沈家主脉唯一的幸存者吗……” 呃……按照他看过几万本小说的丰富经验。 澹台明镜应该是沈家主脉灭门案之中,唯一的存活者。 躲入凌山剑宗,也是忍辱负重,既躲避仇敌,也可借机学习高深道法;而待数载之后,澹台明镜修道有成,便能出山手刃仇敌,以告慰满门血亲在天之灵。 这不才应该是故事的正常走向吗? 俞落尘垮起一张批脸。 …… 果真是个傻子。 澹台明镜瞧他一脸怀疑人生的单纯模样,终于忍不住真心地笑出了声。 俞落尘抬眸,愈发不大高兴地看了过去。 然而,在看到澹台明镜笑颜的瞬间,他却非常没有节操地愣住了,全然忘了先前的气愤心情…… 原来除了冷笑和讽笑之外,这家伙也会笑得这般好看…… 什么桃花蘸水、青崖白雪也不过如此了吧…… 俞落尘鼓着嘴,轻轻咳嗽一声,“你……我承认你长得好看,笑得也像花一样好看,但,我是不会屈服的,按照咱们之前说好的,你必须要假扮本帝道侣,跟本帝一起回凌山剑宗。” 澹台明镜长久以来,早习惯了为他容颜所惑的凡人或修士。 但此刻,见俞落尘这么个小土佬,这么自命不凡的大傻瓜,居然也为自己着迷,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生得意。 但即刻,又因为这莫名的得意,而感到愈发的恼火。 怎么搞得自己好像很在乎俞落尘看法似的…… 想着,他干脆垮下脸,冷冷嘲讽道, “你当真不怕死,刚才说过了,落尘公子生前可是筑基巅峰修为,此次出来是为了圆满心境准备突破金丹的,哼,你现在这凡人境界……” “筑基巅峰,也不是多了不起,我当初可是大帝修为,一口气就能吹死几万个筑基修士的……”俞落尘万分不以为然道。 澹台明镜一口气堵在嗓子眼,这人真吹牛吹得自己都信了。 “就当你曾经真是大帝修为,但你现在也只是个一丝修为都没有的普通人,连我都能轻易取你性命,更别说凌山中那些修为高深的剑修们。” 俞落尘面上得意之色顿时僵住,心虚地哼哼唧唧:他确实是天命之子和救世主,但他也是需要时间成长的嘛…… 澹台明镜继续穷追猛打道,“所以,大帝,你要真那么想当救世主,就别只张着嘴吹牛了,抓紧时间重拾你的大帝修才是正经?别到时候人还没走进凌山,就直接露馅了,那会儿可没谁能救你……” “……好的。” 提到生死大事,俞落尘立马一脸乖巧认真,挺直背脊,坐得端端正正。 澹台明镜微偏脖颈,视线投向窗外。 俞落尘居住的院落,是这座侧峰上视线最优之处,无论从哪望去,都可见青山苍翠,飞瀑流泉。 “此处景致甚为不错。” 俞落尘循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有心讨好附和。 澹台明镜轻笑,一侧乌黑额发散下,遮挡住大半面孔,只露出精致的鼻尖和下巴。 他一边用瓷白手指拨弄着窗台上的兰草叶子,一边漫不经心道,“沈氏强横之时,曾在族中埋下数条上等灵脉,如今我等所在的这几座主峰,更是封魔大陆上灵气最为丰沛之处,也正是适合大帝你重新引气入体的灵山妙地……” 俞落尘立刻心神领会,盘膝在床上坐下,努力摆出了一个以往小说中描述的修者常见打坐姿势。 室内难得的一片安静。 澹台明镜修长的身躯,依旧懒懒倚在窗台上,但视线却回转了过来,正专注地盯着床榻上打坐之人。 眼前这家伙丹田和经脉优渥世所罕见,此时正常修炼,必当水到渠成。 哪怕抵不上原来的俞落尘,但应该也是最接近的一个了。 …… 大约一炷香后。 俞落尘觉得腿有点麻了,他这么大个身板,就这盘成一团的姿势,可真不好受。 他犹豫片刻后,抬头看向澹台明镜,理直气壮询问道,“小镜子,你还没跟我说,引气入体该怎么做?” 澹台明镜:“……” 澹台明镜觉得自己如果真的是面镜子,那此刻应该已经裂开了。 呵呵,大帝…… 呵呵,引气入体都不会的鬼大帝…… “小镜子……” 见久没有回应,俞落尘有些心虚地偷瞄过去。 澹台明镜细眉微挑,叹口气,上贼船了……关键,这贼船,还是他自个主动找的。 他认命地挪到俞落尘身前,正对着盘膝坐下。 “修仙界引气之法万千,皆各有所长。不过,凌山剑宗弟子按惯例,都会修习《归元真气》,此法包容万象,所修灵力没有单一的五行属性,因此可以操纵所有属性的术法,也使得剑术剑意更加纯粹。” 俞落尘听得认真,连连点头。 澹台明镜看他一眼,平静道,“现在,我把口诀诵一遍,你要牢牢记住。” “好。” 俞落尘应答地极为响亮,如同凡俗间私塾里的稚龄孩童。 澹台明镜长相妖艳。 但在传道受业之时,身上却散发出一股独特的光芒,是种很令人信服的光芒。 俞落尘拄着下巴看得着迷。 看着看着,突然,他格外疑惑道,“不对,你怎么会凌山剑宗的心法,这种东西不应该是绝密吗?” 澹台明镜手上微顿,没出声,眼中却划出一抹怀念之色。 “看来你果真是为进凌山谋划多时了?”俞落尘伸着脑袋,在一旁阴恻恻道。 澹台明镜回过神,冷冷道,“你还学不学了?” “学……” “那我先前说得,你记住了吗?”澹台明镜冷冷问道。 “记住了。”俞落尘肯定道。 “你真的记住了?”澹台明镜显然不太相信。 修仙之法艰涩深奥,似俞落尘这等神识未开的普通人,如何能够轻易接纳。 更别说,看他这模样,刚才就没有认真听。 俞落尘垮起张批脸,“真的记住了,要不然,我给你倒着背一遍。” 说着,他就真的倒着开始一字一句的背了起来。 背了不到一半,澹台明镜知道这家伙不是常人,能一心二用,赶紧抬手打断了。 “停停停,知道你厉害了,我现在将真气输入你的体内,按《归元真气》的法门,先来引导在你的丹田和经脉运气走一圈,你务必仔细感受并记住,稍后便自己独立引气。” “好。”俞落尘声音响亮。 “记住了吗?” 片刻后,澹台明镜再次问道。 俞落尘依旧如先前一般,相当自信地点头。 澹台明镜瞥他一眼,最终还是站起了身。 下一刻,一阵纯洁的灵气弥漫在四周。 他微一抬眸,便发现这整座山峰的灵气,都被牵引着往俞落尘的丹田而去,在他身遭已然形成了一个半径达数米的巨大灵力漩涡。 这…… 这是正经人的修炼方法吗?这是引气入体该有的动静吗? 住在隔壁院落的两名凌山剑宗弟子,也感知到了这灵力动作。 一名弟子感慨道,“大师兄果真一心向道,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依然不忘打坐苦修。” 另一弟子也赞道,“不愧是大师兄,实乃我辈楷模!” …… 半日后,俞落尘睁开了眼睛。 他这半日修炼,不仅成功引起入体,而且直接进入了练气三层,待稍微稳固之后,便可以尝试突破小境界,去往练气四层。 澹台明镜几乎要相信,眼前这家伙可能真的是那什么大帝重修了。之所以不会引气入体,可能只是万年实在太久,已经淡忘了初入道的法门? 毕竟,封魔大陆有记载以来,修道速度最快的,乃是曾经的大陆第一强者--凌云剑仙,传闻她从初入道到引气成功,仅用了一炷香时间,而后又仅七日,便顺利突破到炼气三层。 其次,便是原先的落尘公子俞落尘,据凌山剑宗传出来的消息,落尘公子修炼到练气三层,用了半月,虽稍不及凌云剑仙,但在当世却是毫无疑问的遥遥领先。 嗯……没错,练气三层就是俞落尘这家伙当前的境界,只用了半日修炼到的境界。 啧…… …… “哐……” 近在耳边的粗糙声响,打断了澹台明镜的思绪。 他抬眼一扫,就看见那一盏茶前才拿到《驱物术》法决的家伙,此刻已经能熟练驱使着法剑,将椅子劈成几截完全均等的大小。 见澹台明镜目光看过来。 俞落尘立刻一副做错事的表情,然后一脸纯真无辜,无情地抬腿将椅子尸体踢到床下面藏了起来。 忍了又忍,澹台明镜终究忍不住翻了个嫉妒的白眼。 傻瓜居然都有这么高的修道天赋! 就算是上天给他脑子关上一扇门后,想另外打开一扇窗…… 但……总觉得这扇窗开得有点大了,比原先的门还要大大大大大得多。 …… 又一声响动。 澹台明镜转过头,却发现刚刚还到处作乱的家伙,居然“啪”一声,呈“大”字型摔在了地上。 他顿时幸灾乐祸笑道,“大帝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当初被情敌打的伤还没好?” 俞落尘没理他,心中却也很迷茫。 他并没有伤啊。 那来历什么的,只是他信口胡诌的。 可现在,他的的确确是真的全身无力,头昏眼花…… 他想了想,决定祸水东引,气呼呼道,“肯定是你刚才下手太黑,我都被砸飞起来了……” 澹台明镜也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刚要怼他。 然而这时,却又听到一声颇为耳熟的声响,在安静的屋内响彻。 啧…… 他姣好的面容上,勾起古怪且趣味的笑。 那边,俞落尘也微微低头,看着传来声响的地方。 就在自己身上,还是自己的肚子。 下一刻,澹台明镜立刻放肆地嘲笑了起来,“想是我们大帝成圣多年,早已忘记要食五谷……” 俞落尘这样一个把面子当天的人,自觉被狠狠嘲讽了,不愿再理他,气鼓鼓地转过身,装作继续练习术法。 只是数秒后。 他便放弃了,整个人憔悴地躺在了地上。 不行了,他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命,不能被饿没了…… 不然,回头凌山剑宗的人来验尸。 发现这天命之子,是被活活饿死的,那他只怕要成为封魔大陆永久的笑传。 正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大师兄……” 俞落尘下意识看向了澹台明镜。 澹台明镜蹙了蹙眉。 门外人见屋内未有反应,又道了一声,“大师兄,您在打坐吗,沈家的灵堂布置好了,请我们用完素斋后去上柱香,稍后便要回凌山了……” 听到“素斋”两个字。 刚刚还躺在地上挺尸的人,嗖一下站了起来,就要冲过去开门,顿时是头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 这时,身后忽传来一道低声冷喝,“站住……” 俞落尘心中不耐烦,但到底还是委委屈屈地转过了身子。 澹台明镜几步走到他跟前,指了指他身上凌乱的衣衫,刚躺地上蹭的。 俞落尘神色一凛,这确实有损救世主形象。 三两下打理整齐之后,他立马又急忙忙蹦跳着往外跑。 素斋啊素斋,素斋在前方等着他…… 然后,一步还没跨出去,就又被身后力量拉住了。 “不论是大陆第一强者,还是天命之子救世主,都绝对不会蹦跳着走路。” 听到救世主三个字。 俞落尘下意识挺直脊背,肃起面孔,稳重的走了几步。 他再回头看澹台明镜,“可以吗……” “保持住。”澹台明镜冷眼盯着他,继续道,“还有,我警告你,不仅仅现在,以后时时刻刻,你都要注意,要保持好形象。” “只要有你我之外的人在,那你就绝不能蹦蹦跳跳,也不可以做大幅度的表情,更不许故意做搞怪表情和奇怪傻动作。” “还有,你也不要随便开口说话,吹牛侃大山那更是死罪。若是迫不得已非要给对方反应,你也尽量只用一两个字表达便可,或者直接就以点头、摇头来代替,当然,就算是点头摇头,动作也不许过大。” 俞落尘霎时瞪圆了眼睛,一脸怀疑人生。 他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澹台明镜一巴掌拍过来,“刚说的你就忘了,眼睛瞪那么圆当铜铃啊!” 俞落尘委委屈屈,正了脸色,“哦。” 澹台明镜却继续无情道,“对了,你马上要用素斋了,用饭是最能看出一个人修养的,我待会要全程严格地盯着你,如果你做得不好,以后就再也不许在任何人面前吃东西了!” “真的要这样……嘛?”俞落尘可怜巴巴道。 “当然。”澹台明镜十分冷酷,“你要是一样没做到,咱们就直接一拍两散,你也威胁不到我了,死就死,反正迟早都要死。” “好的,我都听你的。” 俞落尘不敢反驳了,立刻乖巧点头。 然而,等他转过身去后,却只剩了一脸的欲哭无泪。 他似乎已经能预料到,接下来要被澹台明镜管束的暗无天日的光景了。 当救世主居然这么不容易…… …… 6、六、归山 封魔大陆腹地,西南方位,有一片连绵青山,其山势雄浑伟阔,不知胜过先前沈氏所驻神鞭山脉多少。 整个封魔大陆,也唯有极北之地的人类祖脉--昆仑雪山一脉,堪能媲美。 而当今修仙界第一宗门--凌山剑宗,便坐落在这片连绵青山中。 春日正好,群峰云雾尽散,露出倜傥真容,青色撩人。 凌山剑宗晨间有早课,峰上钟声震动。 枝头落脚的雀鸟,和着晨钟,清脆地吟唱起来。 众弟子脚下的步伐,也情不自禁慢了下来,人物相得,其乐无穷。 直到有一人大喊,“你们怎么还在这,今日是宋执事授课,半刻钟前,我就看他往七星阁去了……” 这一声如同水滴落油锅,所有弟子顾不得平日精心维持的形象,提着剑的、提着早餐的、提着衣袍下摆的,全部一窝蜂向前冲去。 七星阁位于七星峰。 凌山主峰有七,七星峰在这七座主峰中,虽不是最高耸的,但却是占地最广阔的。 剑宗所有炼气期的年轻弟子,尽在其间修道、习剑。 七星峰上遍植剑竹,绿意森森、凤鸣细细。 这日早课上到一半,七星阁的庭院里,突然爆发出了一阵阵的喧呼吵闹,即便是最宗内最严厉的宋执事站在前方,也不能让这帮弟子收敛半分。 “大师兄,真的是大师兄啊……” “大师兄怎么会来我们七星阁……” “还有大师兄身边的那个……不会就是……” “应该就是吧……” “真的是个男人啊……” 庭院两侧的课室窗边,像排萝卜似的趴满了人头,一道道好奇地目光钉在庭院中三个身影上。 他们身后白发苍苍的教习们,气成一团,不断大呼着,“剑心不宁,剑心不宁……” 俞落尘站在宋执事和澹台明镜中间,看着眼前这副滑稽情景,嘴角微微抽搐,差点忍不住破功。 然而,右侧腰间适时传来一阵强烈疼痛。 他立刻一个激灵,正了脸色。 也就在这分神间,不知为何,庭院中的嘈杂之声突然小了几分。 不少人的目光往七星阁最深处的那座建筑看去,一声清脆“吱呀”声响毕,那扇门被彻底推开,一个修长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接着,那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他们所在之地走来。 那是个脸色似冰雪、气质更胜冰雪的少年,约莫十八九岁年纪,身上穿着服帖的凌山剑宗弟子服,右手提着一把古朴长剑。 他走到近前之后,先是漠然地看了俞落尘一眼。而后,目光冷寒地扫过诸位看热闹的师弟师妹,“正是课业时间,尔等居然大呼小叫,剑心何在,立刻坐回各自位置,再敢有胡闹者,执事记下姓名,后山思过崖见。” 此话一出,倏忽间,如鸟兽散,窗边的脑袋全不见了。 课室里又响起教习们授课的声音。 那冷漠少年却看也没再看其他人一眼,直接向着七星阁外走去了。 …… “刚刚那就是戚层云戚师弟吧,很威风呢……” 澹台明镜故意对着宋执事问道。 俞落尘抬眸。 原来这就是戚层云啊…… 来凌山剑宗之前,澹台明镜跟他重点介绍过的几个人之一…… “是,层云在弟子们中间比较有威信,澹台师侄……你日后常来七星阁,也会熟悉起来的。”宋执事看着那帮小崽子们总算都滚回去了,心情略好上几分,连对着澹台明镜那张让他烦躁的面孔,都没那么冷硬了。 “还要劳烦执事多关照。”澹台明镜适时乖巧道。 宋执事点点头,又道,“澹台师侄修为在练气三层,便入乙字班吧……” 本来该进丁字班的,但是为了俞落尘的脸面,宋执事决定中和一下。 澹台明镜无所谓地点头,“好,麻烦宋执事了。” 这时,剑竹林深处七星塔上的钟声响了,早课结束。 各间课室都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教习,窗户边又趴满了学子,只不过这会却没人再训他们了。 “下课了,咱们进去吧。” 宋执事连忙引着澹台明镜和俞落尘,走进挂着“乙”字木牌的课室,趴在窗户上的年轻弟子们,立刻跟早晨的向日葵般,瞬间一甩脑袋,又看了回了课室里面。 三人依次踏进屋内。 宋执事环视一圈,指了指课室右侧最前方的位置,“澹台师侄便坐在此处吧。” “好。”澹台明镜从善如流地走过去。 宋执事咳嗽一声,对着课室内目光炯炯的众弟子道:“咳,这位是你们的新同窗,两仪峰的澹台明镜。” 澹台明镜适应很好,在众人的目光下,半点不绝尴尬,神彩飞扬道,“我是澹台明镜,也是你们大师兄俞落尘的道侣,以后……也是大家的同窗了,希望大家能和谐相处。” 只是这话,听在众弟子耳中,却如同挑衅一般。 “哇!他说出来了,他居然真的说出来了……” “他叫澹台明镜,他好猖狂,他是特地跑过来跟咱们示威的吗?” “我听说他才练气三层,所以来跟咱们一起听课习剑?” “他看着有二十多岁了吧,这般大年纪,居然才炼气三层,咱们班最差的都有练气七层了吧,真不知道大师兄看上他什么?” “看上他好看呗……” 一弟子冷不丁道。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静了一瞬。 众弟子瞄着澹台明镜不似真人的容颜,有些许动摇,“好看确实是挺看的,但咱们修仙界,多少天赋高绝、冰清玉洁的仙子,大师兄怎么看上这么个花瓶废物,而且眉眼如此妖异,看着就不像咱们正道中人……” “哼,自然不是什么好人,哪个正经男人会上赶着给人当道侣啊,没有自尊吗?” “不仅没自尊,品味也不行,穿得那么红也就算了……头发上还挂着奇奇怪怪的红穗子,以为自己是个灯笼啊……” “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手段缠上大师兄的,这不是有损咱们凌山剑宗的声名吗……” 修仙界所谓财、侣、法、地。 道侣排在第二位。 俞落尘是封魔大陆最鼎鼎有名的天骄,没有之一。 在所有人心中,不论是为了悠悠道途,还是为了自我心灵升华,他都该找个能一同论道修仙的道侣,找这么个花瓶有什么用,而且还是个男花瓶? 难不成是俞落尘品味特殊?就喜欢硬邦邦的男修。 那也该找个温雅如玉的世家公子、或者阳光活泼的宗门小师弟…… 眼前这个……怎么看都不太好,不仅天赋低下、还男生女相、妖里妖气的…… 大家思绪万千,心下各种想法不一。。 但却无一人敢真正上前相问,实在是这些年里,俞落尘高高在上的冷漠形象,在他们心底扎了根。 “大师兄虽然天赋过人,但向来不通人情世故,更不懂那些阴诡伎俩,所以这才被趁虚而入……”也有俞落尘的坚定拥笃者道。 还有人扒拉着坐在窗边的两名弟子,问道,“清雨,清云,你当初不是和大师兄一起去的沈家吗,你知道大师兄为何会看上他吗?” “是啊,是啊,简直难以想象,大师兄那样性格的人,第一次出山,居然能带了个人回来?” 闻言,清雨、清云不约而同脸色微变,似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记忆涌上心头。 他们只记得,那似乎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他们跟大师兄刚出沈家地界,迎面就遇上凶徒追击一红衣美男子,想要杀人夺宝。 那凶徒乃是练气五层的浅薄修为,在他们两手里甚至走不过一招。 只是,他们英雄救美之后,那被救的美人并没有向他们道谢,反而一脸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朝着大师兄直直扑了过去。 顿时,他们就觉得不大好,无数话本子情节在他们脑海中浮现。 不过,当时那会儿他们也只是随便想想,倒并没有太过担心。 毕竟,在凌山剑宗所有弟子眼里,大师兄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修炼狂魔。 自入宗以来,不管是清冷的师姐、俏皮的师妹,甚至天真可爱的师弟们,谁不曾仰慕爱戴过大师兄,但最后全都无疾而终…… 至始至终,他们从未见大师兄跟任何人亲近过。 其实说亲近,都已经是夸张手法,应该说压根就没人能接近他,整个凌山剑宗里,跟他说话超过五句的人,甚至都找不出来。 大家伙曾私下议论,大师兄可能天生不通人情,将来只能与剑相伴一生?…… 可是……可是,那一天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彻底颠覆了他们的三观。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红衣美男扑到大师兄面前,说什么要以身相许报大恩大德之类的,表演的十分造作、拙劣及粗糙。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他们大师兄居然半点没识破这妖艳贱货的套路,真的就把他搂……搂在怀里,一脸僵硬地轻声安抚起来。 对此,清雨、清云当时只想说,救你的明明是我……我们……大师兄他只是站在一旁看着罢了。 这难道就是颜值的差距吗…… 呸,这是关键吗? 关键是他们山巅之雪的大师兄、大陆第一天骄的大师兄,就这么被不知从哪蹦出来的小妖精,给哄到手了啊……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不必再说。 那小妖精一路上,简直都是在他们的□□蹦极。 他们两无数次想摇着俞落尘的肩膀大喊,“大师兄,你睁睁眼眼啊,他分明是刻意驴你的啊,这就是个厚颜无耻地妖艳贱货啊……” 在驿站取妖马坐骑的时候,明明数量足够,那小妖精却偏偏说自己受惊了,硬要跟大师兄共乘一骑,还坐在他怀里,而大师兄……居然也答应了……应了…… 至于,骑在马上什么撒娇挨挨蹭蹭,都是小事,没有提的价值。 因为更可怕的在后面,客栈的第二天早上,他们居然看到那小妖精,一脸疲惫地从大师兄屋里出来了…… 早上……疲惫……大师兄屋里…… 这几个词,不论单着看,还是连在一起看,都无比恐怖啊…… 7、七、不知羞耻 结果,最后的最后,就是他们去沈家时三个人。 可回凌山时,却是四个人。 澹台明镜那个小妖精,已经真正在大师兄心中确立了地位,大师兄直接在宗内宣布要同他结为道侣。 现在,更送他来七星阁跟大家一起修道习剑。 木已成舟。 往事不堪回首。 清雨、清云两人在满室喧闹中,沉痛对视一眼,什么话也不说了,说出来也只是让师弟妹们更加感叹大师兄眼瞎罢了。 …… 不过,他们倒也没时间再说了就是。 下一刻,七星塔上的钟声连续响起,短暂的休息时间结束,授课教习拎着木剑走进乙班课室。 而这时,大家却发现了不对。 咦,他们的修炼狂魔大师兄……怎么还在这里? 来授课的教习也一怔,忍不住多问了句,“落尘师侄,你……” 俞落尘端坐在澹台明镜身旁的空位上,淡声道,“落尘自入山以来,从未在七星阁与同门们一起上过课,心内十分向往。” 话音落下,众位师弟妹们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大师兄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修炼狂魔吗,居然舍得在这浪费时间……” “凭大师兄的境界天赋,乙班的课他能学到什么啊,只怕教习还没他懂得多吧……” “而且,大师兄居然说他很向往和我们一起上课,真的假的,难道以前是我们误会他了……” “是啊,我一直以为大师兄不屑搭理我们的……” “难道大师兄内心其实很想跟我们亲近的,只是以前不会表达……” …… 年轻的弟子们开始止不住的自我脑补、自我感动。 然而,这时突然有一道声音冷冷道,“我看你们别做梦了,大师兄是来给道侣陪读的吧?” 其他人瞬间脑袋一凉,但隐隐又有种这其实才合理的判断。 而且,他们也是看过世俗里的话本的,话本中描写,像澹台明镜这花瓶一样的人物,总是容易被人刁难…… 所以,现在难不成大师兄是怕有人欺负道侣,故意在这保驾护航吗? 顿时,不少人看俞落尘的目光,愈发古怪不解了起来。 上方的教习则无奈摇了摇头,暗叹,真不懂这些小年轻在搞什么。 不过,俞落尘在剑宗地位非同一般,只是来听课而已,他倒也不能多说什么,便如同往常一般开始授课。 俞落尘留在此处,当然不是为了陪澹台明镜。 事实上,应该是澹台明镜陪他还差不多。 …… 这节课是剑法课。 对于初入道的年轻弟子来说,剑法课向来是最受欢迎的。 毕竟,大家来修仙,都是幻想着一剑西出天下惊,剑气纵横五十州。 至于先前那些繁冗枯燥的修仙界山川概况、术法理论、历史道经之类,学了有什么用,根本就是宗门在故意折腾人。 真男人,就要学剑、耍剑。 授课剑法名为清风剑,乃是凌山剑宗几大基础剑法之一,初入门的弟子人人都要学。 教习略略讲解一番后,便叫了几个弟子上来考察演示,不动灵力,只演招式。 不过毕竟是乙班,学生质量嘛,只能说尚可。 因而,上去的每个弟子,基本都被教习挑出了错,拿着竹剑狠狠敲打了一番。 弟子们少年心性,当即调皮地吱哇乱叫起来,课舍成了凡俗间的集镇市场。 俞落尘觉得有趣,看得津津有味,眼睛微圆,嘴角也勾起几丝笑意。 澹台明镜看他一脸看热闹的模样,顿时很铁不成钢,“你在笑什么?” “耍剑,好看。”俞落尘认真道。 澹台明镜凑过去,低声严肃道,“这是你们凌山剑宗的山门剑,是基础剑法,所有弟子入宗都要学的。” 俞落尘一脸恍然大悟,凑得更近,“基础剑法都这么厉害,不愧是凌山剑宗!我这个大师兄的逼格感觉越来越高了……” 澹台明镜翻白眼,感情您老先前还委屈自己了…… 他凑近正色道,“这是重点吗,俞落尘,你还记得你来七星阁是干什么的吗?你真以为自己是来给我陪读的,可以悠闲地看别人笑话啊……还有,我不是警告过你,在外面不许露出这么愚蠢的表情吗?” 俞落尘蹙眉,不高兴地认真解释道,“你只是说不许做大幅度表情,没有说不许做愚蠢表情,而且我哪里愚蠢了,我……” 澹台明镜翻了个白眼,恨恨道,“你这种傻瓜,表情只要一有了幅度,就一定会显得很愚蠢,所以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你……” 俞落尘委屈坏了。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行走坐卧,都已经完全被这只灯笼精控制了,结果他居然还如此欺负奚落自己。 顿时,他恶向胆边生,抬手扯住澹台明镜头发上绑着的那根红色丝绦,双眼还挑衅般瞪了过去,里面却全然是委屈和不公平。 见俞落尘这副模样,澹台明镜更差点笑出声。 他轻轻拍开这人手腕,继续压着嗓子道,“你现在这个表情就很愚蠢,咳,不过,这个现在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你千万不要忘了,你来七星阁是为了修习凌山的道术剑法的,否则落尘公子大陆第一天骄之名,岂不名不副实,那你迟早要露相,你的救世主还要不要当啊?” “救世主要当的……"俞落尘不假思索、万分坚定地点头。 想着,他又委委屈屈、但很识时务地补充了一句,“我会听你的话……” “救世主”三个字,就是他忍辱负重,并对澹台明镜委曲求全的一切动力。 闻声,澹台明镜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还难得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跟抚摸乖巧的小奶狗似的。 …… 只是,这会,他们两人坐在课室第一排,稍微动作,便被后方诸人看得清清楚楚。 刚刚见他们贴脸说话,越贴越近也就算了,居然还动手动脚起来了…… 霎时,不少弟子们咬牙切齿。 这澹台明镜果然就不是个好的,这还在课室中呢,就故意和大师兄这般亲密! 他明明就已经是个废物灯笼了,居然还上课开小差,一点不想着努力上进。 大师兄真不知道看上他什么…… 上方的教习正好指导完一名弟子,看到这场面,也老脸微热,颇感尴尬。 年轻人怎么这么冲动,不分场合就……,真有辱斯文…… 想罢,他咳嗽一声,抚着长须道, “落尘,老朽记得,你的清风剑是练得最好的,不如你上来指点一下师弟、师妹们吧?” 这一句平平常常的话,却如晴天霹雳,炸响在澹台明镜耳边。 他心思一乱,撑着下巴的手力气也随之散了。 结果,整个人就不受控地直接扑到了身旁的俞落尘身上,微润的嘴唇也不小心擦过俞落尘的脸庞。 顿时,课舍中响起一道道震惊至极的吸气之声。 放肆…… 简直太放肆了! 无耻…… 简直太无耻了! 难道澹台明镜就是靠着这股不要脸的劲,追上崖间冰雪的大师兄吗? 没……没想到……大师兄内心原来还挺闷骚的,居然吃这一套? 那……那以前,难道是因为他们这些人用错了套路,所以大师兄才一直都对他们冷冰冰、爱搭不理的…… …… 而当事人俞落尘同学,这个事实上的两世处男,显然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先抬起手,懵懵地摸了摸脸颊,然后眼神奇异地看向了怀里的澹台明镜。 澹台明镜一眼就看出这家伙在想什么肮脏东西,但此刻,这却都完全不是关键了。 他强忍着羞恼,趴在他耳边急急道,“这是你的拿手剑法,混不过去的,赶快找个理由拒绝。” 上方的教习,看着在自己的提点之后,这两人不仅没有收敛,反而黏得更紧了,顿时手上一紧,胡子都快揪掉了。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于是,他也催促地更急了,抖着嗓音道,“落尘……你……你快些上来……” 俞落尘看教习那哆嗦模样,真怕待会给直接气昏过去。 他赶紧把怀里人扶正,随后站起来朗声道,“好。” 澹台明镜瞪圆了眼。 原本冷艳妖娆的容颜,倒显出几分可爱起来。 他伸手牢牢抓住俞落尘的袖子,“你听清我刚说的话没有,你不怕死啊……” 俞落尘轻松点头,“我听见了了。” “那你还这么招摇,你会个屁的清风剑法啊……”澹台明镜想起几日前的事,恨恨道,“你连引气入体都还是我教的呢?别闹了,装逼过头会死人的……” 俞落尘挑挑眉,只觉自己刚才被这人欺负的委屈,一时有了发泄渠道。 他极为得意地瞥澹台明镜一眼,却不再多说什么,直接走到课室前方,潇洒地拿起兵器架上挂着的木剑。 …… 8、八、学习快乐 课室的最前方,有一处略微高出的场地,是演剑所用。 此时,俞落尘便站在那里。 他持剑而立,眼皮轻抬,两指轻轻拂过剑身。 明明只是一套最普通不过的起手动作,但俞落尘周身却自有一股迫人的气息应之而生,仿佛山岳欲倾,教习和下方的弟子们,都不约而同睁大了双眼。 澹台明镜也变了变神色,双眼微眯。 没有人比他更懂剑。 “果然不愧是大师兄……” “这还是除了每年的宗内庆典之外,咱们第一次见识大师兄的剑术吧……” “嗯。” 弟子们边交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上方。 若是往常,俞落尘听到这些话,只怕会得意地立刻跳起来,称赞“你们说得非常对,你们十分有眼光……” 但是,此时此刻,他的神色却比任何人都更为严肃。 不过,当剑招真正出来时,他凝重的气势又一而空。 清风无痕、常伴吾身。 随着他一剑刺出,所有人只感觉,似有一阵清风吹过心头。 这一剑已经有了一丝超凡入境的意味。 澹台明镜漂亮的桃花眼完全眯起。 俞落尘回想起玉简上记载的剑招剑式,再配合教习先前的讲解,一式又一式,尽情挥洒而出。 手中长剑化作清风,时而清风拂山岗,时而呼啸过林梢…… 他的大脑也越来越清明,仿佛自身与长剑融为一体,也成了一阵风。 清风剑法是他见识的第一套完整剑法。 从见识到使用,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像先前的师弟师妹们,大多数人压根还没记下来,有些人记住了但有偏差,有些人完整记住了,但是对于身体灵力控制不够,没法完美演示出来。 而这些,对俞落尘来说都不是问题。 俞落尘就像最精密的计算机一样,将刚刚看过的剑式剑招,完完全全展示出来,不仅如此,他还根据自身条件做了轻微调试,因而展示出的效果,竟比起原本的清风剑更加圆融。 清风剑法是基础剑法,普适性较强,是为了让初入山门,没有习道经验的大部分小白能学的。 如此一来,自然可调整的地方也更多。 俞落尘剑起剑收,如兔起鹘落,其间道韵自升。 一旁教习摸着胡须,极是赞叹。 虽然没有动用灵力,便不知剑术真正威力。 但看其动作衔接和剑招精准度,却是更胜往昔。 落尘这孩子真是好样的,不论天赋还是心性都没的说,什么都好。 想罢,他便开始对着下方弟子们痛心疾首骂道,“看看你们大师兄,已经天才至此,却还不断精进,尔等真是……” 闻言,数位弟子都面红耳赤地低下了头。 但更多的,却还是在炯炯有神地盯着俞落尘演练剑招。 …… 清风剑法仅三十多式,一套剑法很快演示完毕。 俞落尘一个潇洒结束动作,反手将剑背在身后,双眸亮晶晶地坦然接受着下方无数崇拜目光。 终于,刚刚一直迟到的心情准时到来。 下一刻,他几乎就习惯性地,想要跳起来嘚瑟嘚瑟了。 然而,比他的得意忘形,更准时到的,是一道无比熟悉、但更无比冰冷刺骨的目光。 俞落尘的心……顿时凉了个底掉。 他慢悠悠抬眼看过去,果然见澹台明镜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呢…… (o`*)))唉…… 俞落尘内心忍不住暗暗吐槽,这大红灯笼精的目光是那种厉害到,在床上最高、潮的时候,也能被瞬时看软了的的效果…… …… “辛苦落尘师侄了……” 这时,一旁的教习也回过神,转头对着俞落尘温和笑道。 但却发现俞落尘的目光和灵魂,好似都不在这了。 他顺着俞落尘的视线看过去。 接着,就忍不住轻叹一口气。 落尘师侄确实什么都好。 哎,唯有一点,就是太惯着道侣了些,这不就上来演习个剑法而已,上来之前做出那般黏黏糊糊的模样也就算了,这刚演示完,居然就又这么异地黏糊上了。 哎…… 算了算了…… 人总有弱点,这也无伤大雅了。 总比下面那些什么都不行的小兔崽子好。 教习再次耐着性子重复道,“落尘师侄,辛苦了!” “哦,不客气。”俞落尘收回目光。 之后,在澹台明镜死亡目光的逼视下,他十分稳重地把剑挂回架子上,又挺直着身板,一步一步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上,端端正正坐下。 身旁,澹台明镜扬着细眉,似笑非笑地看着这险些又得意忘形的家伙。 俞落尘微微鼓着嘴,瞪他,表示自己现在心情很不好,满心欢喜全没了。 澹台明镜心情却还不错。 俞落尘的天赋又一次刷新他的认知,这样一来,他们暴露的风险就小了许多。 他抬手摸了摸大狗的脑袋,赞许道,“表现不错。” “那当然了,我是天才。天才,你懂吗?” 俞落尘立刻骄傲的一抬下巴,刚刚的气怒,早已飞到十万八千里外。 “是,天才,优秀三秒钟,忘形一整天的大天才。”澹台明镜故意刺他道。 俞落尘又不高兴了,气呼呼转过头。 打算今天结束之前,都不再理澹台明镜了。 而后方的师弟妹们,看着大师兄接下来都没再跟道侣黏黏糊糊,不由心情也都好上了几分。 一天的光景就这么过去。 放课后,俞落尘跟澹台明镜一道回两仪峰。 凌山七座主峰,两仪峰离七星峰最近。 两仪峰是当代太上长老重一真人的道场,也是俞落尘这些年在凌山的居所。 如今,太上长老闭生死关,峰上便仅有他和澹台明镜两人,十分自在。 …… …… 第二日。 俞落尘依旧如故,陪着澹台明镜来七星阁上课。 当然,主要听课的人也是俞落尘。 澹台明镜对凌山剑宗的课,没有任何兴趣,课上偶尔听着听着,就直接中途睡着。 于是,在诸位师弟师妹们心中,对澹台明镜不求上进的小妖精形象,也更加根深蒂固。 他们修炼狂魔的大师兄,牺牲宝贵的修炼时间,来赔这么个废物上课,结果这个废物居然不好好珍惜,随意浪费大师兄的一片情义。 只要一想到这些,他们心里便生出无限懊恼,和些许的嫉妒。 时间如水。 约半月之后。 俞落尘已经陆续学会了《拂柳剑》、《风雨剑》、《临光剑》…… 甚至还发展爱好,自学了诸多阵符之道。 学习永远都不会辜负人。 澹台明镜偶尔看俞落尘读书练剑时,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眼前这人就是真正的俞落尘,就是土生土长的凌山剑修,他的气质和这座山的气质,实在是太相合了。 只是,俞落尘自己,却还有着小小的烦恼。 因为这段时间,他的修为境界始终增长缓慢,还停留在练气境中期。 他把这抱怨告诉了澹台明镜,然后成功得到了灯笼精的一个白眼,并且辱骂他是在故意炫耀。 学习时光,就是这么轻松自在。 …… 这一日,刚好教习主要讲解关于神识运用方面的内容。 神识,便是大脑五感,便是精神力量。 神识的提升,可以给修士带来整体性的实力提升。 因为这意味着,你能看到更多他人无法看到的细微之处,在遇到危险时、甚至战斗中时,可以更敏锐更早一步捕捉到先机,同时,还可以更细致地控制自己的角度和力量、更好的做出反应等等…… 但关于神识方面的修炼,向来是十分神秘的领域,何其艰涩难懂。 以至于一上午结束后,全班连能领悟到一半的人都没有。 往常一放课,便不见丝毫人影的课室,这会却没有一名弟子离开,每个位置上都基本做了人。 大家互相交头接耳,讨论不断,闻得一片叫苦之声连天。 这时,一个弟子相出声问道,“神意具象……此言何解……” 几个平日表现极好的弟子,也一时挠破了脑袋,支支吾吾半晌,未得解释清楚。 俞落尘坐在位置上,一心二用,倒是听了个分明,终是忍不住开口。 他也是第一次学习神识相关内容,但神识说到底就是精神力量,就是细微控制,而这对他来说,并不比喝水吃饭难多少。 “对对对,原来是这样,我怎么没想到呢……” 那问话的弟子若有所思后,又恍然大悟般叫道。 他转过头,正要好好去感谢赞扬一番同窗,却发现……刚出声指导的人,居然是俞落尘。 他一时惊喜地瞪大了眼,“大师兄……是您……” 此时此刻,俞落尘当然想站起来,得意地朝师弟们抛个媚眼,表示:“没错,就是你们的天才大师兄我呀……” 但鉴于身旁心狠手辣、冰冷无情的目光,他终究只能矜持的一颔首,淡淡道,“嗯。” 不过,在这帮师弟师妹的眼中,一切却都大大不一样了。 虽然大师兄性格还是一贯的冷淡,但行事态度,比起前几年,却是好上许多许多了。 回想起以前时,大家偶尔见一面,各位师弟师妹有心亲近,请教他修道问题时,俞落尘总是那么两句话。 “我没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这不该来问我,你们没有教习吗?” “你们应该去问教习……” 大家确实都很崇拜大师兄,但被泼多了冷水,人心终究不是铁打的。 从此之后,大家还是尊敬仰慕他,但却再不把他当一个真正的人了,而是供在冰冷高台上的神仙。 ……… 9、九、如临大敌 像现在这样,真好。 这天,一直到黄昏日落。 课室中,俞落尘的解惑之声,都没有停止。 到最后,已经不拘于神识相关,师弟师妹们请教关于剑术问题的甚至更多。 “不要死按着书来,你的胳膊较短,这一招到此便够了,威力是一样的,这样出下一招不会别扭,反而会更快……” “你用腰部带着腿发力,不然效果始终达不到……” “你的灵力控制太糟糕了,所以剑招才不能一击必中……” 俞落尘双眼如电,只一眼过去,便发现无数错漏,便看出关键问题,因材施教卓有成效。 …… 直到暮色西垂,七星阁中人影才渐渐散去。 山道间,尽是少年少女们畅快的交谈声。 澹台明镜双手背在身后,对着身边的高大身影微嘲道,“刚刚大师兄当得很过瘾吧,大帝完全入戏了啊……” 俞落尘双眸发亮,惬意点头。 俞落尘身为凌山剑宗大师兄,代师授课本就算是他的责任。 现在,他接手了身份,自然也要接手责任。 澹台明镜又笑道,“比起救世主呢,哪个更爽?” 闻言,俞落尘微微歪着脑袋,似乎有些苦恼。 不过……很快,他眼神便重又恢复一派清明。 其实没有哪个更爽的说法,他是大陆救世主,也是凌山大师兄。 他身为救世主时,有对这个世界的责任;身为凌山剑宗大师兄,就有对可爱的师弟师妹们行教导之职的责任。 这两个,明明都是一样的。 澹台明镜撇过眼,见他始终没有说话,但却心情十分不错的样子。 顿时,也不知怎的,心中一片畅快。 他朗声道,“凌山真的很好,我和你一样喜欢它!” 闻言,俞落尘微微怔住。 但下一刻,却十分想不解风情地问一句:灯笼精,既然你都那么喜欢凌山了,那原本打算偷的东西,能不能不要继续偷了啊…… 当然,强烈的求生欲最后让他没有说出这句话。 …… 不过,无论他们两各自在怎么打小算盘,澹台明镜的声音,还是被很多人听在心里。 山道上走着的师弟师妹们,皆微微凝神。 其实,大师兄有道侣了,好像也挺好的。 以前大师兄一心沉湎于修道习剑,宗门中,几乎无一人与他相识相熟,师长引路之责也大都由二师姐、三师兄承担。 而大师兄就像个无情的修炼机器。 现在,大师兄虽是为了陪伴道侣,才来七星峰,才慢慢与大家亲近,但这终究也是好的改变。 只要他们看得开,把那小妖精当摆设就行。 反正,那小妖精如今还是炼气期。 炼气期修士跟凡人一般,寿命短短不过百载。 偏偏那小妖精还不知进退,每日不认真听课修道,再过些年,他一直突破不了筑基期,便定会色衰爱驰。 他们只要等得起就行。 剑宗收徒,既看天赋也看心性,故而大家虽多都对澹台明镜极为不满,却没谁想要趁着俞落尘不在时,捉弄欺负他。 只是拼命想比他活得长。 后来, 大家甚至私底下成立了一个长生协会,以澹台明镜的形象为符号,鼓励各位师弟妹们用心修道,早日突破筑基,就能在风华正茂时看到小妖精失宠。 看到大师兄重新恢复自由身。 …… 有俞落尘在七星阁的时候。 上课时间过得仿佛都比往常更快。 这日午后的某个课间,大家本来还要去找大师兄请教修道问题,结果却听到一元殿有人来请俞落尘。 众位师弟们赶紧神色肃肃,让开了路。 来人又道,只请俞落尘。 于是,澹台明镜要跟上去的脚步,也微微顿住。 不过,在俞落尘离开之前,澹台明镜用死亡目光瞪了他许久,警告他千万不许得意忘形。 …… 一元殿位于一元峰,乃是凌山剑宗掌门居所。 殿中清净无垢,崖风簌簌,淡黄的光线点点落入其中。 俞落尘跨过门槛时,除了掌门长青道人惯常站在正前方,大殿两侧也已落座了四位长老,周身皆有凌冽剑气、剑意环绕,这是剑道修习有成的标志。 四人分别是四象、五行、六合、七星这四座主峰的峰主,也是除了掌门和太上长老外,凌山中修为最高之人。 在整个封魔大陆修仙界,也都是叫得上名号的真正大人物。 这时,四人见了俞落尘,却都不约而同齐声问道,“你那道侣没跟来吧?” 俞落尘干脆摇头。 长青道人却是余光不满地扫了那几位师弟师妹一眼,这般年龄了,还做出如此姿态,在小辈面前太失礼了。 那几人顿时面上讪讪,但心底却又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往常,他们生性严厉,地位又高高在上,不论是凌山自己的弟子,还是其他二三流门派掌门,见了都会不免肃正几分。 而今,突兀做出这般姿态。 实在是,当日澹台明镜留给他们的印象太过深刻,心内惧意犹存。 那日,俞落尘归山,禀告师长,说他遇到一心仪之人,要与他皆为道侣,从此两心一体。 仙道漫长。 有人茕茕求索,为此一生独行。 有人需要同道,相互扶助成长。 这都是正常之事。 虽然原本在所有人心中,俞落尘都该是前一种。 但,他既然自己做出了选择,旁人又能如何。 只是……他那道侣的性格,实在是叫人招架不来。 想到这里,掌门长青道人的额角,也忍不住一阵抽搐疼痛。 师弟师妹们记忆深刻,他又何尝不是,毕竟当日,他才是首当其冲者啊…… 当日,长青道人也同现在一般,站在象征着掌门之位的高高台阶上。 他拧眉看着下方俞落尘身侧,那修为低微、眉眼艳丽、穿得跟个红灯笼似的澹台明镜,迟疑半晌,才吞吐开口,“这……这位……便是落尘要……结作道侣的?落尘,你……” 谁知……那澹台明镜也是个脾气刁钻的。 当即,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掌门,你们是不是想逼迫落尘抛弃我?” 长青道人微怔。 以剑心为证,他并不是那等在乎凡夫俗物之人。 只是,忆及这些年岁里俞落尘的性格,怎么也不敢确认,这居然会是他的审美品位。 所以落言时,才稍显犹豫了几分。 结果,澹台明镜继续冷冷道,“哼,我明白的,你们休想糊弄我,我在凡间城镇的时候,看过很多话本,知道很多棒打鸳鸯的故事……” “我也知道,我只是一介散修,无依无靠,没有背景,也没有天赋……” 几位长老听完这话,连连点头,内心暗道,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只是,澹台明镜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们变了神色。 “而话本中,那些大世家、大宗门的家长们,就像你们一样,大多刻薄尖酸,且自视甚高、嫌贫爱富,最瞧不起像我这样单纯善良、单打独斗、自强不息的小白菜。” 这怎么说话的?自夸自擂就算了,居然还随意辱骂他们。 几位长老暗恨道。 若唤做往常,有任何人敢像这般在他们面前放肆,一个禁言术法少不了。 但,现在这家伙……毕竟……毕竟是俞落尘认定的……道侣,他们反不好随意动手。 于是,接下来,澹台明镜越发表演来劲。 “不过,你们不要以为我也会像话本中小娘子那般好说话,一被逼迫威胁,就马上忍辱负重的哭唧唧离开,甚至隐姓埋名、远走他方……” “哼。我是绝对不会那样的,我一定会勇敢追求自己的爱情,不会退让。” 说着,他还一脸脆弱地拉了拉俞落尘的衣袖,“你也会一样抗争到底吧,我们可是两情相悦、至死不渝的!” “啊……” 俞落尘懵了懵,他从进凌山到现在,一直按照澹台明镜的指示,全程当个吉祥物,只偶尔点头摇头。 这会正看戏入迷呢…… 顿时,澹台明镜就一副看负心汉的表情,指着俞落尘道,“你……你怎么不说话,你……你难道还想要听你师长的话吗?” “你忘了当初在床上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会一辈子跟我在一起、会永远永远对我好,会宠我、惯我,我这才心甘情愿……把自己纯洁无暇的身子交给你,结果现在……你……你……” “果然我娘说的对,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提了裤子就不认人,在床上的时候叫人家小亲亲,现在搞到手了,人家不是处男了,你这就不稀罕了,把人家当糟糠咸菜了! 听他唱念做打,俞落尘这才意识到火居然烧到自个头上来了。 什么床上啊,什么纯洁无瑕的身子? 他第一次跟他在一张床上,不就被一抬手抽飞了嘛…… 还有,你哪来的娘啊,你不是只红灯笼吗…… “你……放荡……” “不知羞耻……” 各峰长老也顿时一脸的不可描述。 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凌山剑宗长老,每日阳春白雪,朝饮露水,夕餐鲜花,岂料今日竟遇到了如此不讲究的人。 澹台明镜立刻理直气壮回怼道:“这种事有什么好羞耻的?你们道经上不是还写阴阳交合,天地伦常呢,没有这种事,你们又是从哪蹦出来的,不会以为你们爹妈两人见一面,然后就能直接生孩子了吧……当然得把所有事都做全了啊!” “你……你……” 几位峰主憋了半晌,有心想解释,却又怕辱及父母尊长,最后只能颤抖着声音,就此作罢。 俞落尘却在一旁皱起了眉,他伸手指戳了戳澹台明镜,“哎,阴阳交合,形容咱两不合适,你也是男的啊……” “你闭嘴!来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当个工具人不爽吗?”澹台明镜以一敌多,都没被几位长老打击到,这会却被自己人给惹怒了。 “哦……”一米九的俞落尘委委屈屈。 暴怒中的大魔王不好惹啊…… 澹台明镜这厢教训完俞落尘,又马上投入跟各峰峰主的大战中,“还是说,各位长老,你们不会真的活到这么大年纪,却一直连那种事都没有经历过?不会吧,不会吧……难道是你们不行……” “胡言乱语什么。”几位峰主已是怒极,口不择言道,“我们怎么会……怎么会……” “哦,原来是因为不会啊……”澹台明镜却似乎逮到了话茬,立刻尽情颠倒黑白、扭曲是非道:“那你们不会的话,就积极学习啊,人嘛……活到老,学到老,也不羞耻的啊。” “我上凌山的时候,经过安凌城,见里面既有青楼、也有小倌馆的呀,长老们可不能讳疾忌医,更不能因为自己没享受过那种快活,就逼迫弟子也不许体会啊,这可不行,太不厚道,也太不人道了,我辈剑修,不是要一切顺心而为吗……?” 几位长老脸上青白变换,额头青筋爆出,终究忍无可忍,一字破秽语,大怒喝道,“……滚!” …… 10、十、青云大比 那日,长青道人看自家几个师弟师妹,已经被气得快昏过去了,心里一时哭笑不得,落尘这个道侣真是活泼性子。 随后,他便直接问了当事人,“落尘,你们确实都已经行过……敦伦之礼了……” 而俞落尘的回答,他直到现在还记得。 “弟子情到深处、情之所至,实在情难自禁。” “哎,你这……”长青道人轻叹口气。 落尘头一次下山,不懂人情世故,他这道侣又生得这副美好模样,难以自持也不是不能原谅。 澹台明镜则趁机得意接话道,“所以,掌门你可清楚了,不是我勾引你们的好弟子,是他垂涎我的美色啊……你是不知道他多缠人,那简直恨不得夜夜笙歌,幸好我是个男人,我若是个女子,就凭俞落尘这股痴缠劲,说不定小鱼儿都能满地跑了……” 澹台明镜此时此地,调戏各位高人上瘾,不由得意忘形。 直到不久之后,一言成戳。 床笫之间,他每每想拒绝停下之时,却被俞落尘拿今日言辞相堵,他才在腰酸背痛中悔不当初。 “小鱼儿是谁?”俞落尘微懵,疑惑道。 “你儿子啊……跟你姓的话,不就是小俞(鱼)吗?”澹台明镜理所当然,又很嫌弃地道,“还有,你不许再打断我了,这是重点吗?” 他转过头,继续对着其他人道,“所以,掌门、各位长老,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就是在逼俞落尘抛妻弃子,这种丧良心的事,你们都做得出来,那日后破镜渡劫时,难道不怕心魔滋生吗?” “哼,怎么就扯到抛妻弃子了?说得好像你真能生孩子似的。”四位峰主小声哼哼。 总之,这几位大人物已经是彻底被澹台明镜整无语了。 听到他那些混账话,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竟然是男人根本不能生孩子,而非责怪澹台明镜胡乱言灵。 原本修行之人,气运接连天道,最怕提及这些厄运之事。 “你这孩子,万不可胡说。”长青道人到底还是清醒的,抬眸对着澹台明镜无奈轻斥,这孩子真是无所忌惮。 言罢,他又缓了神色,问俞落尘,“落尘,确定就是他了吗?” 俞落尘赶紧点头,“是。” 得到肯定答复,长青道人亦温和的轻轻颔首,“如此便好,两仪峰又添新人,落尘大道不孤。” 闻此言,澹台明镜顿时收起之前张牙舞爪姿态,灿然一笑,直叫万物失色。 他上前拱手行礼,一派豪迈道,“那澹台明镜就在这重新拜见掌门和各位长老,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长青道人苦笑又宠溺地点点头。 各峰峰主却侧过了身去,不愿受他这大礼。 哼哼,谁要和你一家人? 澹台明镜故作无奈地摆摆手,对着掌门撒娇道,“掌门师叔,你可看清楚了,不懂事的人,可不是我这个小辈哦……“ “你啊……”长青道人脸上无奈更深,但却无丝毫责怪之意,反而转头对着俞落尘开口道,“落尘,望你能始终不忘今日心情,大道漫长,两心携手,光明坦荡。” 听得长青道人如此温善言语,俞落尘不知为何,突然有些难堪。 澹台明镜也收敛了几分调笑之意,眼珠胡乱飘动,但就是不敢看上方之人。 俞落尘想起自己曾经在另一个世界看过的那些书籍,学会的那些道理。 于是,他上前一步,诚心诚意道,“掌门师叔,弟子侍剑如一,待人也当如一,一旦有了道侣,必然九死不悔,道心即剑心,小爱同大爱。” 闻言,澹台明镜极为惊讶地瞥了他一眼。 长青道人也是微怔。 但脸上却更好看了几分,连连赞道,“好,好好……” 他想起,俞落尘自入凌山那一日起,便在整个大陆扬名,甚至比他这个剑宗掌门的名声更加响亮。 但与此同时,俞落尘却也是整座凌山中,教他最为忧心的弟子。 这源于一桩凌山旧事。 凌山剑宗的剑修再怎么超然物外,但既然是一方势力,必然也不可避免沾染些红尘俗事、权力斗争。 长青道人是凌山剑宗的第七任掌门,但第六任掌门却不是他的师父,而是他的师祖。 他的师祖涵虚真人有两位亲传弟子,大弟子正是现在的太上长老重一真人,二弟子才是长青道人的恩师重华真人。。 但就在下任掌门权柄交接的关键时期,长青道人恩师前往外界斩妖除魔,不幸与妖魔同归于尽,身陨道消。 按理来说,这下,剑宗掌门之位必然由重一真人承继。 但不知为何,涵虚真人却直接略过了大徒儿重一真人,反而将掌门之位交给了徒孙长青真人继承。 因为这番缘故,一直以来,太上长老重一真人都不与其他主峰之人多来往。 而在他的独子也因意外过世后,重一真人更是直接封闭了两仪峰,几乎不再下山一步。 不过,他辈分和实力毕竟在那里,凌山众人也不敢对他不敬,甚至多有感慨惋惜。 直到四年前,太上长老难得外出一趟,却带回了俞落尘,并言明将由他来代早夭的亡子收徒、亲自独立教导。 彼时,众人已经皆知天机老人的卜算,都知道俞落尘将来的大造化。 但凌山中,除了掌门,便属太上长老修为最高,而掌门已经有了两位亲传弟子。 太上长老不让他们插手,那也顺利成章,人也是他发现的,那就这样吧…… 于是,此后数年,俞落尘一直独居两仪峰,一应修炼事务由太上长老负责,除了每年一次的宗门庆典大事,他基本不出洞府。 剑宗众位师弟师妹虽然对他心向往之,但摄于两仪峰的阵法,也怕自己真的会打扰这将来第一强者的修炼。 即便长青道人这剑宗掌门和各峰峰主,说的好听是俞落尘的师长,但其实也只有面子上的情分罢了。 这些年,长青道人在每年的凌山庆典上,都能看见俞落尘一次,但每次见到他,都仿佛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少年人,而是一块充满了冰冷、腐朽气息的石雕。 可……他明明就处在最好的年纪,又那样优秀,有光明的未来,应该要比别的少年更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几分才是。 这般,长青道人很难不担心俞落尘的心性问题…… 然而,每当他想插手时,甚至只是让落尘近前来说些什么的时候,太上长老的目光又深的叫人害怕。 仿佛长青道人又要夺走属于他的东西,就像当初夺走凌山剑宗的掌门之位一样…… 哎…… …… 因而此时此刻,见到俞落尘凡心萌动,为爱坚持,长青道人却是欣喜之情更多。 动了凡心,就有了牵挂,有了牵挂,才能体会人世间万般滋味。。 如此这般,才像一个真正的少年人。 …… (好了,初入山的回忆结束。 时间回到现在。) 俞落尘站在大殿中央,拱手向长青道人一板一眼行礼,“掌门师叔,不知您今日找落尘前来,所谓何事?” “不是掌门找你,是我们找你……”四位峰主杂声道。 “其实,我也有些事要叮嘱你,落尘师侄,听你师弟们说,这些日子,你一直在七星阁中陪读?”大殿上方正中央,响起长青道人温和的声音。 俞落尘轻轻点头,“是。” “落尘,你初识情爱滋味,我知你心中难免惦念,但也不可因此荒废修炼大道……\" 长青道长还未继续开口,话茬就被脾气暴躁的四象峰峰主接了过去。 俞落尘暗道,我就是一心修炼大道,这才天天去陪读呢…… 不过,他面上却不动声色胡扯道,“回禀师叔,实在是明镜太爱我了,半刻也离不开我……我若不在他身边,他就半点也学不进去……弟子这才……” 闻言,四象峰峰主面色更加难看,冷冷道,“学不进去?可我听说他日日在课堂上瞌睡,从不认真听课习道……如此惫懒堕落,也好意思说学习?” 俞落尘挑眉,内心很是赞同。 灯笼精这个大魔王,确实该骂,每天像盯什么似的管着他,但自己却一点不努力。 只是,他嘴上却依旧是一片无奈和宠溺,“是啊,我若不在明镜身边,他便连觉都睡不安稳,在课堂上还会做噩梦的……” “你……这说得什么混账话,简直岂有此理。”四象峰峰主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个回答,差点直接气个仰倒。 七星峰主也不赞同道,“落尘,你是什么样的人物,你先前执意要同他结为道侣,这毕竟是私事,我和你其他师叔不好置喙,但你若是为他荒废大道,我们可是决不允许的……“ “更何况,你若是真心想为他好,更该督促他用心修道……否则再过几年,他已经红颜枯骨,你还是风华正茂,这情爱又能得几日好……” 长青道人也难得教训道,“确应如此,俗世间亦有言:溺子如杀子。落尘你天资过人,过段时间或许便要登临金丹大道,但你那道侣若是一直不能筑基,将来你们二人如何自处?” 俞落尘对掌门一直有些说不出的抱歉之意,此时闻言,便立刻肃正脸色应道,“是,弟子着相了,日后定当好好督促明镜。” 啧,他也能当一把大魔王的爸爸了…… 这时,四象峰峰主又道,“嗯,既如此,日后你就莫要再陪他去七星阁浪费时间了,焉知不是因为你毫无底线的惯宠,他才这般有恃无恐,不求上进。” 俞落尘心头一跳,这可不行…… 他眼珠微转,又是一派郑重的胡扯道,“明镜调皮惫懒,我会好好教育他,师叔们莫要放在心上。不过,俗语有言,温故而知新,弟子近日受困于金丹壁障,修为不得提升,但这些日子在七星阁中,又听教习讲解了遍道经,反觉收获颇多。” “再者,弟子自入山来,也从未与师弟师妹们相处过,此次也好趁机互相亲近亲近。” “你说真的……” “千万别是为了宠惯道侣找的借口?” 几位峰主蹙了蹙眉,显然不大信任。 “落尘不是信口胡来的人。”长青掌门向来是宽松之人,又乐得俞落尘多与同龄人相处,听此,顿时也不再多强求,温声道,“既如此,那就你自己决定。不过,落尘,这次我找你来,主要是为了青云大比的事!” “青云大比?”俞落尘眼珠微转。 怎么又是没听过的词? …… 11、十一、师弟不可爱 这时,长青道人继续道,“刚收到白鹭书院的传来的讯息,因为沈家主脉灭门之事,下届的青云大比提前了,就在今年的中秋节后三天,距今刚好半年光景,落尘,你要做好准备。” 几位峰主也立时附和道,“对,这才是大事,我等知你一心向道,前些年一直都在闭关,从未与他人交过战,但青云大比,关系到接下来数年的修仙界安宁,你务必要全力以赴。” “切不可因儿女私情耽误大事。” “少年慕艾,热情冲动,这些暂时都忍一忍吧。” “青云大比过了之后,你……你再尽情放肆吧!” 怎么听着跟现代学生高考似的?仿佛那一刻,就已经是人生的最巅峰了。 俞落尘脑袋里依旧懵懵,但脑袋外却在不停地点头,“好。” 答应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嗯,就算有问题,他身为天命之子救世主,也肯定能顺利解决的,这是他曾经看过几千本玄幻小说累积下来的经验套路。 …… 暮色西沉,昏黄的光线穿过枝丫,斑驳地落在峰顶各处。 澹台明镜独自走在山道上,双眼之中难掩烦躁和忧心,也不知道那个傻瓜独自去一元殿,会不会干什么蠢事? 现在真是一眼看不到就要担心。 毕竟那家伙真的太傻了。 走着走着,发现沿途不少陌生面孔。 近日来,凌山剑宗颇多外客。 沈家主脉被整个灭门,整个西边的势力划分必然要经过一番大清洗,除了雪山宗常年不问世事,离沈家最近的两大势力,分别为凌山剑宗和清音阁。 这些日子,清音阁长老带着他们首徒,前来凌山商议关于沈家灵脉和世俗力量管辖事宜。 不远处,有一身着青衣、腰挂竹笛的少年,站在岩石上,神情散漫,“啧啧,凌山剑宗什么时候来了这样的美人?” 澹台明镜双眸微闪,扫向那人的目光,杀意无法掩藏。 见此,那青衣少年狭长的眼微眯,笑容更深,喃喃道,“好辣,我喜欢……” 说完,他一甩手中折扇,便翩翩然地飘了过来。 一上来,他就直接握住澹台明镜的双手,“这位师弟,何时入得凌山啊,我觉得你这天人风姿,更适合我们清音阁的功法,要不要考虑改换山门啊……” 这少年好快的动作。 澹台明镜一怔,刚才他是没反应过来,此时反应过来了,但一时竟也挣脱不开。 他瞳孔幽光闪过,如此年纪,如此修为…… 正在这时,不远处,一声冷厉喝斥响起,“周凤鸣,你想做什么?” 听着这声儿,青衣少年的双手下意识一松,嘴角拉了下来,但看着眼神却似乎更加真诚几分。 他抬扇敲背,慢悠悠转过身,抬眸定定望着来人。 澹台明镜也看向来人。 不过,先开口的还是周凤鸣,他故作阴阳怪调,“啊,是我们的小云云啊……” 闻得此言,来人直接暴怒不已,本就苍白的面皮,也因震怒而愈加如冰雪一般,眉眼更是雪色锋利。 澹台明镜也勾唇,轻轻笑了笑。 来人是他和俞落尘第一天去七星阁就遇到的熟人,是戚层云。 俞落尘是凌山剑宗当代大师兄,天赋修为高绝。 但作为一个传承过千年的宗门,凌山剑宗自然不可能只他一个英才。 当代年轻弟子中,按照天资潜力和修为战力,还有两位嫡传弟子极其出色。 巧合的是,他们正是一对亲姐弟,拜在当今凌山剑宗掌门座下,派中序齿列于俞落尘之后。 而戚层云,便是两人中的那个弟弟。 外界传言,他也跟以前的俞落尘一般,是个不折不扣的修炼狂人。 那日在七星阁中一见之后,这家伙便又陷入了闭关,直到今日澹台明镜才与其再次相见。 戚层云走近后,打量澹台明镜片刻,表情极其的古怪别扭。 犹豫又犹豫,他才嘴硬着皱眉道,“你不是俞落尘的道侣吗,他既然带你入凌山,怎么不护着你,让你被这个无耻登徒子占便宜。” 澹台明镜看他虽冷傲,五官却尤带稚气,但浑身剑气萦绕,可见天赋修为和剑术底蕴。 真不愧是凌山剑宗…… 澹台明镜洒脱一笑,更显得明艳无方,“无碍,我和周少宗主都是大男人,哪里有什么占便宜一说?” “哎,美人你知道我啊?”周凤鸣立刻得意地跳了起来,又转头瞪着戚层云,“小云云,你看,你是怎么好平白冤枉人的?” “哼!”戚层云看也不看他,只咬牙冷哼一声,面色冷傲依旧。 凌山剑宗和清音阁是离得最近的两大宗派。 弟子们下山执行宗门任务,或者降妖除魔时,常有偶遇。 同为正道门派,彼此关系不差,往往都会携手互助。 但周凤鸣和戚层云,却似乎是天生八字不对头,戚层云为人心高气傲,又十分爱较真,周凤鸣则生性洒脱,大方爱闹,尝尝以惹怒戚层云为乐。 不过,澹台明镜何等眼力,自然看得出来这两人关系其实并不算差。 “听说俞落尘近日来一直在七星阁堕落玩闹,不专修炼,可有此事?”一道冰寒的嗓音响起,打断了澹台明镜凝视的目光。 澹台明镜眼皮轻抬,看向那刻意昂起下巴的戚层云小朋友。 嗯,眼前这两个家伙关系好不好,可能有待考证…… 但这戚层云师弟,跟他那冒牌货道侣关系不好,十有八九是真的,居然连大师兄都不叫,而是直接称呼其名。 说不定还有仇呢…… 还好……今日俞落尘没有过来,不然依着面前这家伙的性子,再加上俞落尘那不搞事会死的作风,说不定两人当即就要拔剑相对,切磋个千儿八百场。 啧…… 然而,就在这时,“小镜子。” 好的不灵坏的灵。 一道融冰碎玉般的好听男声响起。 澹台明镜即刻心力交瘁。 周凤鸣和戚层云不约而同眯着眼,朝声音处看了过去。 果然是俞落尘,他长身玉立,带着熟悉华贵的面具,背着双手,从一元峰那边快速走了过来。 澹台明镜深吸一口气,笑得迷人又做作,“你怎么过来了?” 俞落尘看不懂他的纠结,神色坦荡荡,“我从一元殿出来,刚好听到七星塔的钟声,估计你该放课了,就来找你,我有话要……” 澹台明镜嘴角假笑更深,却又偏偏故作气恼道,“都多大的人了,我不过出来上个学罢了,你就真得那么一刻也离不得我吗?” 俞落尘被他训得一懵,维持的高冷大师兄形象差点破功。 这大红灯笼精怎么整天神神叨叨的…… 谁离不得他了?救世主只是刚好有事想要问问他罢了…… 只是,在旁边之人看来。 澹台明镜的气恼,是羞恼。 俞落尘的沉默,却是惧内。 “呵呵,俞落尘,你堂堂凌山首徒,居然如此没出息,凡间三岁的奶娃娃恐怕都没你黏人?”戚层云冷笑声响起。 “嗯……”俞落尘抬眸蹙眉。他记性很好,一眼便认出这应该是他的三师弟。 俞落尘这种最在乎面子的人,又怎么会白白忍气吞声? 顿时,他摆起架子,冷漠道,“师弟怎么这般粗鲁无礼,不知道叫大师兄吗……” 可戚层云眼见着他对待自己和澹台明镜,这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顿时更加生气不已。 俞落尘个大傻逼,就会对他们这些山中师弟摆脸色,见着人家小美人,就巴巴地跟什么似的,连凡间庸俗猥琐的中年男人都不如。 原本他升起的切磋战斗之意,尽皆散去,冷哼一声,便转头往七星峰深处的竹舍去了。 而还在原地想摆大师兄架子的俞落尘,就十分尴尬了。 哼,师弟什么的,真不可爱…… 救世主垮起张猪脸。 一直站在旁边的周凤鸣,见此景,不由眉头轻挑,嘴角噙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朝俞落尘抱拳道,“久闻不如见面,在下清音阁周凤鸣。” 这些时日,俞落尘看了不少修仙界闲情趣事,而那些故事中,刚好其中就有提到周凤鸣的。 他知道周凤鸣这三个字的意味。 这是人榜上的天才,而且高居第四位,清音阁的凤鸣公子。 俞落尘眼眸微亮,也学着他的样子,重复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动作,“久仰,凌山剑宗俞落尘。” 语气虽疏冷,却挑不出什么毛病,这跟传闻中的落尘公子性子很像。 可在周凤鸣看来,却总觉得有股说不出来的怪异。 落尘公子这招呼人的举止动作,怎么仿佛是他自己在照镜子…… 不过,落尘公子会是这么无聊的人吗?故意学他?怎么可能? 如果俞落尘知他心中所想,就会立刻委屈的大声申诉。 他又不是故意的…… 他这不是第一次碰到如此客气又天才的同辈中人吗,你来我往,为表尊重,他干脆直接把周凤鸣的表情动作复刻下来了,经过大脑精密计算的,一丝一毫差别也没有。 总不会这样还失礼吧,事后,也不会大魔王借机教育了吧…… 澹台明镜站在一旁,清楚看见看俞落尘得意的小表情,立刻就明白了他的小心思,顿时感觉自个儿的胃有点疼。 太丢人了…… 不过,当事人周凤鸣,却还记挂着刚刚负气离开的人,压根没多做纠结,朝他们点点头之后,就直接追着戚层云而去了。 …… “小云云,你对你们家大师兄,很不服气啊……” 山道上,周凤鸣倒着走路,边笑着跟戚层云说话。 虽然是人来人往、陡峭险峻的山道,但他修为高深、神识通明,一路走去始终片叶不沾身,更别说有危险什么的。 戚层云见着他如此模样,越发气恼,狠狠瞪了他一眼。 周凤鸣无奈的耸耸肩,抬手将折扇插到后脖子上。 戚层云轻轻咬唇,回想刚才的遇见,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觉。 在凌山中,俞落尘是剑宗大师兄,由辈分最高的太上长老亲自授道,不论地位或者实力,都无用质疑。 师弟师妹们仰望他,宗门长辈也看中他。 但戚层云却不喜欢俞落尘。 是真的不喜欢。 可是,其实,他也曾很喜欢过的。 …… (ps:喜欢就是单纯的喜欢啊,喜欢兄长那种) …… 12、十二、天生自信 谁能不喜欢俞落尘呢? 俞落尘是凌山剑宗、也是目前整个修仙界,天资和潜力最高的少年天骄,如果天机老人卜算不出意外,他还会是来封魔大陆的第一强者。 外界提起他时,总是双眼发亮,仿佛拥有了他,凌山剑宗便拥有了最辉煌的未来。 可事实上,从四年前,被太上长老领入凌山剑宗的那一天起,俞落尘便独自在两仪峰上潜修,而非同其他弟子一样,在七星峰上课学习。 除了每年一次的凌山庆典,他甚至从未在人前现身过。 戚层云暗自怀疑,整个凌山剑宗,不说叫得出名字,俞落尘能认得出脸的人,可能都不超过双指之数。 这四年里。 俞落尘作为大师兄,既没有指导过师弟师妹们修炼;也没有带领大家下山执行过宗门任务;既没有代表凌山剑宗参加过门派联合试炼会;更没有与他派的同辈天骄们切磋较量过。 他甚至不愿排入人榜。 但是,谁又都知道,他有着竞争人榜榜首的实力。 这些年来,俞落尘他占着凌山剑宗大师兄的位置,只是占着。 仿佛一个陌生的过路人,他什么都不用做、什么也都没有做过,除了闭关。 想到此,戚层云忍不住冷笑一声。 他曾经也考虑过,可能真的只有似俞落尘这般木石心肠,才能在短短数日间,习会旁人几年都不能掌握的剑法;才能在短短几年间,便站到大陆所有年轻天骄的巅峰;才能有望探悉剑道的真正奥秘,去攀登旁人所无法想象的境界! 可是,这般的宗门生活、如此的剑道时光,真的有趣吗,真的值得吗,将来真的不会后悔吗…… 过去几年里。 他曾经见过,周凤鸣在宗门比斗中,如何嬉笑着维护清音阁的年轻弟子。 他也曾见过,周凤鸣一脸严肃指导他们执行妖魔任务、教会他们如何保护自己。 连周凤鸣这样散漫无耻、乱七八糟、没有个正形的人,都在尽自己的努力,尽着身为大师兄的责任,为什么俞落尘却做不到呢? 周凤鸣却被戚层云突如其来的一眼,瞪得心内一慌,憋着嘴,委委屈屈道,“小云云……我怎么又得罪你啦?” “哼!”戚层云即刻转过头去。 周凤鸣这么脑子有病的一人,都是合格的大师兄呢! 俞落尘如果愿意,肯定会比周凤鸣好千百倍吧…… 他也并不是想要俞落尘怎养引导他、保护他、帮助他,他只是想和旁人一样,有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师兄。 只是……再如何想,也没用。 再说……后来,二师姐也慢慢承担了大师兄的角色,并且做得非常好。 而他自己也慢慢长大了,已经转换角色,变成能去指导帮助师弟师妹们的人了。 所以。 他想,既然俞落尘选择如此,那便就这样吧…… 俞落尘便永远呆在他高高的神台上吧,做个冰冷的石像,做个让人仰望,却不能触碰的大师兄。 可是…… 戚层云突地转身,看着山脚下亲密无间的那两道身影,薄薄的唇角露出一抹极为讽刺的笑容。 可是,现在的这一切,又算什么? 所以,其实俞落尘并不是断心绝性,并不是不懂世俗情感。 他只是不屑,只是看不上他们罢了。 他可以为了一个男子,放弃曾经最看重的修道时间,日日去七星阁听他早已掌握的术法道经;会因为听到澹台明镜放课钟声,便迫不及待下峰前来寻人。 可是当初,他却不愿意同师弟师妹们相处片刻。 戚层云握紧了拳头,苍白的面庞上,染上丝丝愤怒的红晕。 在俞落尘眼中,他们这些同门到底算什么,凌山剑宗又算什么…… …… 这时的俞落尘同学,已经快快乐乐地回到了两仪峰,根本想象不到,正有一小孩对自己满腹怨气牢骚呢。 而且,这怨气,俨然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两仪峰上,俞落尘双手捧着瓷碗,像只小豹子似的咕嘟咕嘟喝雪梨汁。 这东西自第一次入口之后,就俨然成为了他的最爱饮品和日常饮品,清甜不腻又解渴,比茶叶好喝多了。 虽然,被澹台明镜吐槽小姑娘口味,一点都不高冷逼格,但依然不能改变俞落尘的心意。 “对了,你知道青云大比是什么吗?” 突然想起重要大事,俞落尘不舍地放下瓷碗,眼巴巴问澹台明镜道。 “你难道不知道,七星阁中教习没说吗?”澹台明镜蹙眉。 “不知道啊。”俞落尘一本正经摇头。 不过,说到这个,俞落尘确实来劲了,一副教育大师做派,冷哼道,“澹台明镜同学,你果然课上一点都没听,全在睡觉了,你以后不能那么懒散了,不然掌门师叔他们总说我要惯坏你了。” “呵呵……到底是谁惯谁,谁陪谁啊?”澹台明镜十分不以为然,又冷笑道,“再说,我就算不听,也比你个傻瓜知道的多。” 俞落尘垮起个批脸,气成河豚。 澹台明镜好笑摇摇头,又继续问道,“说正事,你为什么突然提起青云大比?” 闻言,俞落尘立刻把不开心抛到九霄云外,乐颠颠道,“掌门师叔说这个什么青云大比提前了,半年后就要召开,让我好好准备一下,我还要拿第一呢……” “半年后……”澹台明镜震惊,“为什么提前这么多,按规矩,青云大比不该是三年后才开始吗?” “是吗,“俞落尘又喝了几大口雪梨汁,双眸一派单纯,凑热闹般道,“提前了这么多啊,真的很多呢?” “你一个快六尺高的大男人,能不好好说话。”澹台明镜白了他一眼,又颇为烦躁道,“那你当时怎么回的?“ 俞落尘十分得意道,“我当然是点头说好啊,不是你教的吗?但凡不知道的东西,就冷着脸点点头就好。反正凭我这么高贵又神秘的身份地位,自有其他人会在事后做好各种乱七八糟理解的,就随他们去吧。” 澹台明镜无语凝噎,“呵……呵呵……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看起来倒是还很骄傲啊,呵呵……?” 俞落尘虽然向来不爱多想,但此时,也能听出来澹台明镜是在阴阳怪气他。 他也不高兴了,气呼呼道,“你干嘛这样,明明是你当初教我点头的。再说了,这青云大比也值得你这么变脸吗,听名字……应该也就是个考试和比拼类型的东西吧,考试难道我会怕吗,修行界的考试,要么就是论道,要么就是打架呗?” 澹台明镜点头,“对,是打架。整个修仙界,所有二十五岁以下的修仙者打架。” 俞落尘轻松道,“那就打呗……我身为凌山剑宗大师兄,代表师门打架,是很顺理成章的事吧?” 澹台明镜无语,“是顺理成章,但是就你现在这刚练气的修为……会死人的,青云大比是封魔大陆所有宗门当代最优秀弟子的比拼,按往年惯例,参赛的修者最低也有筑基初期修为。” 听完,俞落尘依旧不当回事,“那不是还有半年多时间吗?” 澹台明镜都气笑了。 “呵呵,你不会真以为你是大帝重修吧,有史记载以来,就没有谁能半年时间,从炼气中期直接修到筑基期的,更别说你还要拿第一名,那至少至少也得筑基后期修为才有希望……半年,从练气中期到筑基后期,呵呵?” “哦……”俞落尘乖乖巧巧应了一声,紧接着,他却又嘚瑟反问道,“这么说,难道你之前曾有见过像我这样,能仅仅半天时间就顺利引气入体、并修习到练气三层的人吗?” 澹台明镜被噎住,“这……倒也没有。” 眼前这家伙就是有史以来修炼最快的。 “哈哈……”闻言,俞落尘当即把雪梨汁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双手叉腰,无比嘚瑟道,“所以,这就对了嘛,就因为你什么都没见过,才看什么都觉得夸张,像你这样孤陋寡闻、鼠目寸光、坐井观天的家伙,又怎么能够想象天命之子救世主的无穷潜力呢……” “呵呵……\"澹台明镜彻底服气了。 他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和际遇,才能造就这家伙如此爆棚、爆表、爆破天的自信心呢…… 这个自信的秘密如果能被公布,那以后大陆上所有修者,应该就都不会在破镜渡劫时遇到心魔了吧…… 难道天机老人当初卜算说:俞落尘能给大陆带来一片新时代。其实就是说他能让所有修者都拥有自信爆棚、自吹自擂的心性? 呵呵,还真是另辟蹊径啊…… “啊,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这时,俞落尘突然伸过他的大脑袋到澹台明镜眼前,有些天真且尴尬地出声问道。 “发现什么?”澹台明镜更懵了,不是在说修炼速度吗,这好好的又扯哪里去了。 “就……发现……我其实不是大帝转世啊?”俞落尘挠着脑袋,委委屈屈的嘟嘟囔囔,“发现了……怎么一直也没跟我说啊?” 澹台明镜直接醉倒在软榻上。 但凡是个正常人,但凡跟你说话超过三句,都会发现这个事实好吗? 不对,其实但凡是个正常人,压根都不能忍受和俞落尘正常交流超过三句话。 …… 第二日。 朝阳初生,浅黄的光线落在碧绿的剑竹上,初春的箫寂冷意尽散。 俞落尘已经早早坐在乙班的课室里。 在经过昨晚的一番死亡交流之后,俞落尘虽然自信心依旧很足,但作为一个有责任心和守信诺的人,他十分自觉地比往常还要更早几分起来修炼。 毕竟,他可是要在明年的青云大比中,帮助凌山剑宗夺魁的人。 不过,身为热心肠的大师兄,他还是照旧尽心尽力帮助师弟师妹们解决修道问题。 然而此时此刻,乙班窗户外。 戚层云正如冰雕一般呆立着。 这课室里发生的一切,不是他在做梦吧,这真是俞落尘会做出来的事? 是那个曾经跟师弟师妹们多说一句话,仿佛都会耽误他飞升成仙的俞落尘,会做出来的事? 额……那他昨天,岂不是根本就白白生气了…… 他就闭了一次短短的关而已,俞落尘这家伙怎么却仿佛换了个芯子…… 难道,道侣的魔力真有这么大? 难怪,山下的大娘们常说,成亲就是第二次投胎? …… 13、十三、友谊第一 俞落尘向来心无尘埃,所以也天生敏锐,对他人的目光十分敏感。 他突地一回首,刚好把戚层云呆怔的表情逮个正着。 “呵呵,果然是那个整天不高兴的师弟。” 于是,课室里其他人也注意到了戚层云,立刻兴奋地叫出声,“三师兄……” 对于他们来说,大师兄现在是神仙初下凡尘,而三师兄却是日夜相处的兄长,他们既害怕他又亲近他。 戚层云先是蹙了蹙眉。 然后,就那么直直地走了进来,站到了俞落尘对面,微迷惑道,“你……怎么回事?” 俞落尘冷冷瞪着他,却并不回应。 这个家伙,昨天都不叫他大师兄,自己跟他说话居然还跑掉,现在也是你啊你啊的,不懂礼貌,救世主才不会理他。 戚层云这个暴脾气,见俞落尘如此态度,顿时又火气上头,想打架。 旁边的师弟师妹们看着这火药味,立马识趣地主动开口,帮忙转移战火和尴尬。 “啊,三师兄,您出关了呀?” “三师兄,这次闭关肯定大有收获吧……“ “三师兄,是特意来看我们……和大师兄的吗?” ……叽叽喳喳的声音响个不停。 听到最后那句问话,戚层云看了他们一眼,不满道,“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连忙有弟子道,“没忘,没忘,今天三月十七……每个月的十七,都是我们后山试炼的日子嘛……” “三师兄,所以这次的试炼是由你带队吗,太好了……” “试炼……”闻言,俞落尘颇有兴趣地睁大了眼。 在筑基之前,凌山剑宗一般不让年轻弟子外出行走,怕修为不到家。 但也不能总是闭门造车。 因此,在凌山山脉最里面的密林中,长老们将筑基期以上的大妖兽全部赶走,剩下的让他们自由生长,顺便用以让这些年轻弟子试炼。 这时,戚层云严厉叮嘱道,“这次试炼,清音阁也会派部分弟子参加,所以你们务必好好好好表现,不能在自家堕了凌山剑宗的威名……” “是!”大家齐声应道,声势极盛。 俞落尘差点被他们唬了一跳。 然而,就在这时,又有人小小声谨慎问道,“清音阁这次是……凤鸣公子……带队吗?” 闻得此言,大家似乎骤然清醒过来,纷纷点头,迫切想知道答案。 戚层云看见他们这副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但……他自己心里对此其实也不是很爽快,只得微微别扭地“嗯”了一声。 按照大陆势力排名,凌山剑宗当然比清音阁强很多。 凌山剑宗的弟子,自然也要相对比清音阁强些许,若是一对一的话,胜败基本无疑问。 但每次两派组队试炼时,结果却大都不如人意,而其中决定胜败的关键,就是凤鸣公子。 按照戚层云的话,就是他们这些老老实实修炼的剑修,在耍阴谋诡计上,怎么能比得过奸诈狡猾的周凤鸣…… 于是,这会真正确定了清音阁的带队人选后,众弟子就直接不加掩饰一片哀嚎起来。 “为什么又是凤鸣公子啊?” “为什么又是他啊?” “哎……为什么偏偏是他啊,郜山干嘛不来,我觉得郜山就不错?” “对啊……凤鸣公子不用修炼的吗,天天都呆在外面……?” 郜山是清音阁的二师兄,在清音阁弟子中,修为和地位仅次于周凤鸣。 不过,他性格却比周凤鸣老实地多,完全没有那么多花样,反倒更像他们剑修。 就在这吵闹中间,有弟子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大胆问俞落尘,“大师兄要不要也去看看,大师兄在的话……” 只是,还没等到他话说完,整个场面就突然静了下来。 那说话的弟子也霎时反应过来了,顿时便有些恨自己嘴太快。 前几年试炼时,新弟子中也有人不知事地邀请过俞落尘,却只得了一句,“不过砍瓜切菜尔,有何意义?” 是啊,他们的试炼,在大师兄眼中只怕跟杀蚂蚁无区别。 俞落尘不仅一次都没有参加过,甚至是从根本上排斥与鄙夷的。 那问话的弟子,在这一室安静中,脸色也越发显出几分苍白。 既是尴尬,也是怕待会听到什么打击人的话,他们最近跟大师兄亲近不少,他们不想改变这个现状。 他忍不住抬头偷眼看俞落尘。 却见俞落尘也正定定地看着他。 而后,一声轻轻的“好啊……”在这静谧中分外醒耳。 “你……你在说什么?”这回先出声的却不是那名弟子,而是戚层云了。 俞落尘轻抬眼皮,反问,“怎么,难道我不能去吗?” 救世主虽然脸上还是一派镇定,但心里却已经在吭吭打拳了,试炼听着就很好玩啊,想去想去想去,非常想去…… 戚层云冷冷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身边的一帮可爱师弟师妹们,却已经直接乐得蹦了起来,“能去,能去,当然能去……” “啊啊,大师兄去的话,这次赢得肯定是我们!\" “我们要拳打凤鸣公子,脚踢清音阁……” “对,要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凌山剑宗的厉害,清音阁那些小崽子这几年可真是张狂够了……明明单挑的时候,都不够爷一只手弄的!” “就是……” 戚层云看着这帮越说越没谱的张狂小家伙,忍不住蹙了蹙眉。 但,不知何时,他嘴角居然也有了些微的弧度。 …… 试炼时间从巳时正开始,他们巳时一刻便要去集合。 只是,在他们一大帮人走在路上之后,戚层云才发现一点不对,他问俞落尘,“你那道侣呢,平时你们两不是寸步不离的吗?今天我怎么感觉到现在一直没看见他?” 俞落尘先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才答道,“他今日身体不适,早上便没去七星阁。” 闻言,戚层云更疑惑了,“他既然不去七星阁,那你今天怎么去了?” “哎……”这时,其他人也反应过来。 大师兄不是去陪读的吗,真正上课的人都病了,他去了七星阁有什么意义,难不成是帮忙记下道经笔记,回头好给澹台明镜补课吗? 果然下一刻,俞落尘就随口胡扯道,“回头还要给他补上今日课程,我若不去,又该如何是好?” 问此言,众弟子又是一阵深刻感慨,以及微微嫉妒。 澹台明镜这男狐狸精,也不知道修了几世福气,居然能得到大师兄如此尽心对待。 …… 凌山剑宗的队伍到密林深处时,清音阁的人已经歪七竖八的集合完了,正等着他们呢。 周凤鸣站在一株高高的树枝上,把玩着手中扇子,在瞧见来人中的俞落尘后,不禁微微眯了眯眼。 树下清音阁的弟子们,也第一时间,就盯住了对面数名白衣剑客里……那高大陌生的身影。 春日光线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地上落下铜钱大小的亮斑。 俞落尘如众星拱月般,站在所有凌山弟子最前方,无人与他并肩,故而越显醒目。 当然,就算不是如此站位,就算是在千万人中间,他也一定会是最先被看到的那个。 清音阁的人群里,霎时怯怯私语起来。 “那个……带面具的,难道是……” “不会吧,不可能吧……” “肯定就是他啊,除了他,凌山还会有谁做此打扮,除了他,谁能让戚层云立于身后……“ “我的天啊……我居然第一次来凌山剑宗,就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物。” “可是……他以前不是从来没参加过这种试炼吗?今天怎么会……” “他的心思,这谁能知道?” …… 俞落尘感受着对面一群人的目光和议论,心里万分享受…… 这一刻,他就是世界中心。 当救世主果然很爽,咳咳……当凌山大师兄也很爽,以后,他还是要多多出席这种多派会面的场合…… 不然,每天在家被澹台大魔王蹂_躏,他觉得自己救世主的逼格都快掉光了,实在没有未来大陆第一强者的踏实感。 周凤鸣从树上飘逸地一转身,直接落到俞落尘面前。 他满面笑意道,“今日,凌山剑宗居然是大名鼎鼎的落尘公子带队,清音阁可真是荣幸之至了。” 俞落尘忙收回漫天思绪,轻轻颔首,矜持道,“友谊第一,试炼第二,待会大家尽力便好。” 周凤鸣却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般言论,愣了愣,半晌才吃吃笑道,“落尘公子的境界,果然不是我等俗人可比!” 俞大救世主没再回应。 但心内却很赞同,更有些微得意,他觉得自己刚刚表现很好,很是得体、很是大方,大陆第一门派大师兄的气度尽显无疑。 嗯哼,现在就算没有澹台明镜在身边,他也已经可以独当一方了。 不远处,清音阁的弟子们确实也在微微感叹,他们本以为凌山把这位庞然大物派了出来,是要一报之前血恨,势必要取得胜利,然后对他们极尽嘲讽。 却没想到,这高高在上的落尘公子态度如此只好,真不愧是未来的大陆第一强者,着实叫人敬佩仰慕…… …… 然而,他们的好感却并没有能保持多久。 实在是因为,俞落尘这个人的好胜心不是一般的强,手段也不是一般的不讲究啊…… 清音阁的这帮年轻弟子们,还没在世间行走过,却就提早在这次试炼中,接触到了这世间最大的黑暗…… …… 14、十四、捧哏天才 两派试炼自然有相应的规矩。 剑宗长老们提早一天在妖兽身上或者洞穴里,放置了代表相应积分的铭牌,取得铭牌越多,累积分数越多的队伍,排名自然就高。 此外,为了增加戏剧性,铭牌也分了几个等级,铜牌一分,银牌五分,金牌二十分。 凌山剑宗和清音阁的两支队伍,并没有多耽搁,打完招呼进直接分头进入密林了。 反正到最后,能搜的地方搜完之后,大家还会狭路相逢的。 参天密林里。 俞落尘懒洋洋的走在队伍中间。倒不是他不想继续装逼走在最前方,而是因为这密林,七星阁的师弟师妹们每月都来,路熟得很,他们在前面带路,更容易找到那些易于隐藏铭牌的地点。 不过,救世主大人一路上也没闲着,他边走边用余光扫东扫西,基本把这个密林的状况完整在脑海里录制了下来 “看到了……看到一枚了……” 突然,前方传来一名弟子的兴奋叫嚷声。 俞落尘朝着他视线方向看去,不远处一棵几十米高的不知名巨树上,安置着一只巨大妖兽窝,而妖兽窝的边沿,赫然露出一枚铭牌身影。 “这是青云雀的窝,你们谁上去?”戚层云回头,朝队伍里几个修为在练气后期的弟子方向问道。 成年青云雀差不多是练气七层修为,加之其是飞行妖兽,比起普通的妖兽会更难对付几分,让练气后期弟子上是妥帖的安排。 话音落下瞬间,便有一名弟子飞身上去了。 不过,青云雀的窝里似乎刚孵了蛋,因此见到陌生来人,脾性一反常态的暴躁起来。 一人一鸟在上面纠缠了半天。 虽然最后是灰头土脸,但那名弟子终究是成功将铭牌取了下来。 戚层云却不太满意,盯着那名弟子,“段晔,你上去时带起的动静太大,不然那个位置,应该可以不惊动青云雀,直接将铭牌取下来的。” 那名叫段晔的弟子显然也知道自己的不足,立刻连连应是。 “灵力控制粗糙急躁了些许,下回这种要悄莫情况下用凌云渡的话,初始时尽量让双足经脉中的灵气缓一下。”俞落尘淡淡道。 闻言,戚层云和段晔都抬眸看了他一眼。 下一刻,段晔就直接尝试起来,果然凌空而起,却风过无声。 他稳稳落在地上,兴奋抱拳道,“谢大师兄、三师兄指教。” 戚层云唇角微微上扬,却一贯嘴硬道,“我可没指点你!” 段晔只憨厚笑笑,不说话。 俞落尘暗戳戳瞥一眼戚层云,内心暗暗摇头,师弟太傲娇,可怎么好…… 戚层云自然看清他的小动作,霎时也冷冷瞪向他。 俞落尘不打算再理不可爱的师弟了,抬脚向着可爱憨厚的段晔师弟走过去,伸手道,“铭牌给我看看。” 段晔师弟立刻非常荣幸地把铭牌交了出去。 接下来,队伍就按照原来的计划,继续往密林更深处走去。 …… 俞落尘单手将铭牌握在手中,微微闭着眼,让自己的神识完全渗透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铭牌居然开始微微发亮。 同时,这枚铭牌里面篆刻的阵纹,也清晰地呈现在了俞落尘心中。 俞落尘抬手碰了碰身边最近的一名弟子,“身上有空白玉石吗?” “有的,大师兄。”此刻站在俞落尘身边的正是段晔,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偷摸过来的。 一群人又走了片刻,差不多要走出这片初始密林了,前方会经过一片草地、山谷,然后再进入一片更高大、妖兽也更多的密林。 有一名弟子指着前方一座略矮的山包道,“前面那是犀角兽的洞府……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铭牌……” “上次来时,犀角兽已经是快练气圆满了,而且是一对,如果我们进去了却没有的话,那这次可就冒险也浪费时间了……” 一时间,众弟子都有些犹豫。 这时,人群里突然响起一道惊喜声音,“大……大师兄……这亮了……” 众人的注意力瞬时被吸引过去。 戚层云蹙眉道,“密林深处大呼小叫什么,忘了来时教习的话?” “对不起,三师兄……”段晔连忙道歉。 密林深处妖兽众多,如果闹得动静太大,可能会引来大批妖兽,陷自己与同伴于危险之中。 戚层云倒也没多责怪他,只是问道,“怎么了?” 段晔指了指俞落尘,“是大师兄画了一个阵符,真是太厉害了,我一时兴奋就……” 他刚才借玉石给俞落尘之后,一路上便看着俞落尘在玉石上写写画画。 他虽然看不太懂,但也知道这应该是在画阵符。 他只觉着,大师兄可真是太厉害了。 他们凌山的剑修,除了八百年前的凌云仙尊,好像还没谁能够剑阵双修的,大师兄看来会是千年来又一位。 而就又在这时,他见那玉石上的纹路亮了起来,知道必然是阵符画成功了,虽然不晓得是做什么用途的,但也还是情不自禁叫出了声。 很快,除他之外的其他凌山弟子也都反应了过来。 “大师兄居然还会画阵符的吗?” “果然不愧是大师兄,想做什么都能做到……” “短短几年,大师兄不仅修为一骑绝尘,居然还能顺道修习阵符,大师兄的天才远超我等所能想象……” “这世间,谁人能与大师兄争锋?” “是啊,而且大师兄画阵符,都不像其他人那样,非得需要极度安静和专注才行的,大师兄就在这复杂的密林里边走边画。哎,其实对大师兄来说,修炼和阵符应该就都跟吃饭喝水一般简单自在吧……”听着师兄弟们纷纷彩虹屁,作为全程观摩下来的段晔,更当仁不让又再度吹嘘起来。 而这彩虹屁,却把戚层云听得直翻白眼。 真是看不出来啊,在他心里老实憨厚的剑修师弟们,居然还能说出这一波波的屁话来…… 俞落尘则十分满意地看了眼段晔。 内心暗道,这是个好苗子,以后一定要好好培养,捧哏的天生材料,以后每逢自己装逼的时刻,都必须要把这家伙提前找来。 而正在他浮想联翩的时候,捧哏小天才段晔又满面兴奋和期待地转头问道,“大师兄,我们还不知道呢,您画得这枚阵符是做什么用的?” 闻言,俞落尘双眼越发明亮,心想,回头必须要找些宝贝送给他了,这……这……实在是太懂事了啊。 这样的人不发财,谁发财???(摊手) “大师兄……”段晔又热心催促道。 师弟师妹们也期待起来,阵符的作用一般就那么几个类型,不知道这枚是用来帮助修行的,还是用来加强术法威力的呢…… 俞落尘此时情绪已经酝酿到位,立刻肃正脸色,但却并没有看向段晔,而是对着那先前发现犀角兽巢穴的师弟,平静道了一声,“你刚刚的猜测没错,犀角兽巢穴里面有铭牌,而且应该还是五分的银牌。” \“啊……”那弟子愣了愣,不知道为何大师兄在这样热烈的气氛中,却突然要对自己说这么一句话。 不过,他还是下意识反问一句,“大师兄您怎么知道的……” 俞落尘表面平静、内心汹涌地指指自己手上的玉石阵符,“那处光点比我身上的这枚铭牌更亮。” “哦……”那弟子懵懵,又似乎是了然地点点头。 见状,俞落尘握着阵符的手紧了紧。 不对,不该啊……这反应不对啊,太平淡了吧! 怎么能这么对待救世主,你们的大师兄啊…… 不过下一刻,情况就好转了。 戚层云眯起双眼,又深深蹙起了眉,惊道,“你……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你手上的玉符能探测到积分铭牌……” 俞落尘内心的嘴角疯狂上扬,怎么办,这个不可爱的臭师弟,突然也变得顺眼几分了啊…… 但……他表面上依旧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嗯。” 戚层云还是难以置信,“你说真的,你就刚那么一会拿到铭牌,然后就即刻研究出了……” 俞落尘扶了扶脸色不存在的眼镜,十分稳重真诚(其实得意暗炫)道,“也非是即刻,拿到铭牌至此刻,已经过去小半时辰了。” 此言落下,人群里又直接炸开了锅。 “大师兄居然就这么一会……” “真的就是即看即画啊……” “但……可怕的是,我居然都不觉得奇怪和震惊了……” “我……我也是,因为毕竟是大师兄啊,这么厉害也很正常吧……” “对,大师兄就是这么的天才,这对他来说很正常……” 戚层云却想说,这哪里正常了,大陆上最厉害的阵符师也不能看一眼,就立刻边走路边做出这种东西吧…… 更何况,俞落尘他明明是个剑修啊…… 至于剑修俞落尘同志,他现在在想什么呢? 嗯,他现在只想站在世界大舞台上,不断地朝四面八方鞠躬,“谢谢,谢谢各位,谢谢cctv,没错,恭喜你们再次加深印象,我就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绝世天才、天命之子、救世主……” …… 15、十五、剑在何方 很快,弟子们用分而击之的方式,在犀角兽的巢穴里成功取到了一枚铭牌,也确实是银牌,跟俞落尘阵符探测到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于是,俞落尘又成功得到一波没有营养的彩虹屁。 接下来一路,他们就在玉符的指引下,收获累累。 到最后,以至于这群老实巴交的凌山剑宗弟子们,都开始有罪恶感滋生了。 “我们找到的太简单了,我怎么感觉有点心虚的样子……” “也不用心虚吧,我们该打的架也都打了,只是路上花费的时间少了一点,无功而返的次数基本没有了……” “这种算作弊吗?我们以前每次好像就是在寻找上,花费的时间最多……” “当然不算,以前清音阁那帮家伙之所以能比我们找得快,不就是因为他们的功法能用乐器操纵灵虫,每次都让灵虫先去查探一番,那跟大师兄的这个阵符不是一样用处吗?他们能,我们为什么不能?” “也是哦……” “更何况……清音阁那帮家伙,以前对我们使了那么多阴谋诡计,可都是从来不心虚的……” “对,我们现在这可是凭大师兄的本事,光明正大的……” 俞落尘听着他们的对话,眼珠转了转。 清音阁……看来就是修炼乐音为主的,还能操纵灵虫? 这技能听起来也很酷炫逼格啊…… 这时,凌山剑宗众人来到了密林深处的一座高山上。 有弟子又道,“我们这次真的找得差不多了吧……” “岂止差不多,长老一共放了五十块铜牌、五块银牌、一块金牌,铜牌银牌我们现在已经取得了一大半,决定成败的金牌,也被我们找到了。” “哈哈……我们这样雁过拔毛,是不是不太合适……清音阁那帮家伙只怕现在正干瞪眼呢……” “大师兄,我们要不然就往回走了吧,而且前面是禁地,也不能再去了……” 听着他们议论,俞落尘摇摇头,这些小朋友还是太年轻了,就这,就这……这才哪到哪?这就心虚了,没出息! 难怪以前被清音阁欺负… 不过…… “禁地……”俞落尘边嘀咕,边飞身而起,站到了崖边的一颗古朴松树上,眺望前方。 他歪了歪头。 正东方不远处,那剑气盘旋、气势冲天的地方,便是禁地吗? 他的心脏忍不住轻轻跃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抑制不住冲出来。 戚层云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淡声道,“你应该很快了吧……” 俞落尘冷冷瞥他一眼,没出声。 嗯,因为他不知道这家伙在说什么。 若是以前,就算是不知道的东西,他也都会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但“快”这个形容词,毕竟不一样,作为一个铁血汉子,他实在不好就这么随便承认,万一呢……万一指得是某方面呢…… 虽然据他所知,他这个师弟,应当是个正经人。 果然,戚层云这时又继续说了起来,“哼,我也不会比你慢多少的,三年,顶多三年,我也一定会进入剑池的……” 俞落尘还是没说话,只平静且深沉地看着他。 见此,戚层云的面色有些微难看,气怒道,“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不行吗,我三年之内一定能突破到金丹,哼,我倒要看看,就算你比我先进去,你又能先从剑池里得到什么好剑……” 霎时,俞落尘恍然大悟。 澹台大魔王说的还真是真理,只要他一直司马脸保持冷漠,其他人就会摄于他的气势,主动慢慢把真相和原因说出来。 故而,他现在也大概拼凑出来了真相,凌山剑宗的弟子只要突破到金丹期,就能有机会进入剑池,从那得到一柄宝剑。 而剑池,不出意外应该就在禁地中,在远方的那处天穹之下…… 他在此离得这般远,都能感受到那处的剑气强韧燎天,是他平生未见的前所未有的强…… 一元殿中,他曾见过掌门和四位峰主的剑气,十分的凌厉炫目,但现在就算五人全部加起来,却也抵不上那处十万分之一…… 剑池剑池…… 俞落尘心里突然升起了很多很多的渴望和期待,甚至比当救世主,还更强烈的渴望和期待,想去、要去,更想要早点去…… 在凌山中,从学剑开始,到现在为止,他一直都用得是未开锋的木剑,还没有一把真正属于他的剑…… 俞落尘伸出右手,张开五指,对准了那片天空。 正午斑斓的光线,照在他宽大的手掌上,照在他修长的手指上,这样比例完美的手很适合弹琴、很适合执棋、很适合做很多事…… 当然,更适合握剑。 俞落尘向来纯净的瞳孔,不知何时变得无比幽深,此番回去之后,要更加用心努力修炼,早日突破到金丹。 不是为了当救世主,不是为了保命。 而是,他的剑还在那里。 他的剑在等着他! 戚层云微微偏头,将俞落尘满是渴望的表情和眼神收入眼底。 不对,这种眼神,说渴望,仿佛太轻了。 应该是饥渴,是在沙漠中行走了几天的旅人,突然看到绿洲的的饥渴…… 想罢,他也抬手握紧了腰间的木剑。 他的剑也还没来…… 两人在这棵松树上站了许久,直到一阵微凉崖风拂过,俞落尘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某一刻,他突然瞳孔一缩。 戚层云看了个正着,轻声嘲笑道,“你看见鬼啦……” 俞落尘立刻正起神色,摆摆手道,“小孩子懂什么……玩你的泥巴去吧!” 戚层云个暴脾气,闻言,不出所料立刻就气呼呼地跳下树走了。 待人走远后,俞落尘又神识外放在周围转了一圈,确定这附近没人后,他才慢慢往前走了几步,弯腰从崖边的草丛里捡起了一样东西。 他先是歪着脑袋思索,然后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 “哈哈,灯笼精,抓到你的小辫子了……” 随后,俞落尘便也快速离开了此处,去同凌山的大部队集合了。 而因此,他也恰恰错过了随后出现在此地的一道身影。 …… 很快,试炼规定的时间即将结束。 密林某处,一道青色身影,翩然落在树上。 “大师兄,您的事办完了吗?”清音阁弟子看见来人,极为兴奋道。 周凤鸣没回答,只问他们道,“嗯,你们怎么回事,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有人颇为气恼道,“凌山剑宗这次放置的铭牌很难找,我们到现在才……” 周凤鸣轻笑一声,“没事,你们找不到,戚层云他们更找不到。” 有弟子小声道,“可是他们还有落尘公子……” 闻此言,周凤鸣也微微变了脸色。 不过,他很快又挑了挑眉道,“走,先跟他们会合看看,要是他们这次真的……呵……那我们就按老规矩办……” 听到这未尽之言。 清音阁所有弟子对视一眼,皆露出一个彼此心领神会的古怪笑容。 好好的明朗少年们,顿时变得都不像个样了…… 而在密林的另一端。 “额,有大猎物过来了……”俞落尘举着手上玉符,心痒难耐道。 戚层云伸头看了一眼,冷笑道,“看这亮度,恐怕是周凤鸣那厮……” 只是,很快他的笑断在了途中。 因为俞落尘这家伙突然抬眸,深深看了他一眼。 戚层云握剑的手掌微紧,“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俞落尘还是没说话,只直勾勾盯着他。 戚层云略微心慌,冷声道,“你又想干什么?” “好师弟,你想不想干一波大的。”俞落尘的嗓音,带着说不清的诱惑意味。 戚层云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被他蛊惑答应的。 反正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他们一群人已经在干坏事进行时了,已经在俞落尘指导下布置困阵陷阱了,完全没有回头路了。 “好了吗?”俞落尘抱手站在一边,悠悠然道。 “嗯,金色铭牌我都忍痛放进去了,不怕他们不上当。” …… 一刻钟后,俞落尘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对面一拨人,心情不错。 不久前才研究成功的困阵,就能成功用在清音阁众人和人榜第四的凤鸣公子身上,很不错,成就感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周凤鸣手上折扇拼命摇动,看着站在困阵外面的人,无奈苦笑道,“不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吗……” 俞落尘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道,“对,但后面一句更重要。” 周凤鸣垂眸想了想,当是俞落尘说得好像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大家尽力就好……” 尽力就好,原来就是要拼尽全力啊…… 他微微蹙眉,怎么还是感觉自己被驴了呢? 啧…… 周凤鸣又转头看向戚层云,撒娇道,“小云云也学坏了啊,都会骗人了,哎,我这一颗心都……” 戚层云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第一次使阴招整人。 现在听到他这么个古怪语气,顿时也傲娇起来,冷冷道,“哼,你活该。” 也不想想之前,都骗他们多少回了…… 周凤鸣顿时更加悲伤起来,唉声叹气道,“小云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小时候,还知道喊凤鸣哥哥呢……” 戚层云的脸蛋刷一下又爆红,整个人暴跳如雷,“你给我闭嘴!” 周凤鸣撩拨上瘾,“怎么啦,还不许人家忆当年啊,小云云……小云云……” “你给我去死吧!”要不是还有个困阵隔着,戚层云腰间长剑就要砍上去了。 俞落尘则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他们两人的交流,心里隐隐有中说不出的古怪。 这场景、这气氛,怎么看起来像在很多本小说里出现过…… 不过……算了,管他去,现在是收割胜利果实的时候,这种小事才不能干扰他。 俞落尘轻咳一声,对着周凤鸣淡淡道,“把铭牌都交出来……” 周凤鸣一愣,“不是吧,你们不是本来就比我们多多了吗,怎么还看得上我这点蚊子血啊……不是用困阵整我们一下就算了吗?” 俞落尘静静看他们一眼,没出声。 不过,捧哏小天才段晔立刻会意,大声道,“我们大师兄景行行止,会是这么无聊的人吗,怎么可能就仅仅只是为了整你们一下……?” 周凤鸣很想点头,是啊,当然是,他可能就是这么无聊呢…… 而且,小少年你不觉得……你这话说得很有问题吗,说得你们这大师兄似乎很邪恶的样子。 不过,周凤鸣这微弱的反抗显然是没用的,捧哏小天才兼头号狗腿子段晔,已经惊雷不及掩耳之势走上前,把他的储物袋搜刮了过来。 而段晔拿着储物袋往回走到一半时,突然又听闻俞落尘一声,“等等……” 他抬眸,脸上写满迟疑,以为大师兄又突然想要大发善心,让他把储物袋送回去,让这场面好看一点呢? 哎,大师兄终究还是太过善良啊…… 然而下一刻,他就看到俞落尘指着陷阱里的某位清音阁弟子道,“他身上还藏了一枚,你去一起拿来……” 段晔先是震惊了一瞬,极为崇拜地看了自家大师兄一眼,接着又极敏捷地噔噔跑了回去,将那最后一枚搜刮到手。 那位清音阁弟子看魔鬼似的,盯着他大叫道,“你还是人吗,你不是人!” 这一声太过凄厉,惊起林中半天飞鸟。 见状,俞落尘却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哎,这帮人对自我要求都太低了啊。 不像话。 既然参加比赛了,怎么能不拿第一? 既然拿了第一,又怎么能不拿得漂亮? 既然要赢得漂亮,又怎么能给对手留下一丝一毫呢…… …… 16、十六、威胁利诱 铭牌全拿来了。 俞落尘又对段晔道,“你就把所有铭牌拿在手上,跟在我身边,一起走回宗门。” 最衷心的捧哏小天才听到这话,也不禁微微犹豫问道,“大师兄……这……这么多,不能放到储物袋里吗?” 俞落尘盯着他没说话。 段晔在他的目光下,明白了一切,不仅不再收起来,还连忙把铭牌举得高高的。 只是,他脑袋也相应垂得更低了…… 没想到他段晔无耻了一辈子,今天居然久违的感到一点尴尬了…… 要说,还是大师兄厉害啊,做什么都能面不改色,自己终究修炼不到家。 俞落尘暗道,这才对嘛,既然赢了,还赢得这么漂亮,怎么能不让所有人好好看看呢? 不过,他面上却依旧一副高贵冷漠,抬手吩咐道,“回宗!” 不过,不知为何,凌山剑宗回去的队伍里,向来争强好胜的戚层云,这次突然站在了最后一排。 其他弟子也是推推让让,总之,都距离最前方两人的距离异常遥远。 清音阁弟子走在更后方,看着前面那拨人,尤其是最前方那道高大身影,心内一阵无语,暗道: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比我们大师兄更无耻的人! 难道“无耻”是天下间大师兄的共性吗,在上任之前,必须要先考察一番的,只是没想到……连盛名如落尘公子,也难以逃脱此桎梏…… …… 澹台明镜回到两仪峰的时候,峰上空无一人。 他蹙眉一想便知,依俞落尘的性子肯定是去凑热闹了,明明昨晚叮嘱过,让他今日老老实实的,这家伙却半点没把他的话放心上。 他想了想,干脆到直接去七星阁等着。 果不其然,在七星阁等了片刻,便听到一波吵闹响动,随之便是一帮人推推嚷嚷、喜气洋洋进来。 而在他们后方,还跟着一群衣衫不整、面容憔悴的清音阁弟子。 澹台明镜一看这,就有种直觉大概率和俞落尘有关,要说折腾人的手段,这世上没人比得过那傻瓜。 “小镜子,你是特意来给我庆功吗?”俞落尘看见半天没见的大魔王,却颇为欣喜道。 “嗯。”澹台明镜看他眉眼都是喜意,早早准备好的满腹训言,都咽在口中。 算了,还有外人在,要给这傻瓜面子。 按惯例,试炼结束之后的第二天,七星阁会放一天假,一般弟子们都会到山下的清凌城里玩一趟,只要在明日晚间宵禁之前回山即可。 因而此时,七星阁里到处都是议论吵嚷声,在商议着待会下山玩耍事宜。 “明天旬休,待会你们打算去哪玩?” “我当然是去清平坊啦,我要去大杀四方。” “好啊,你又去打牌,别输光了下个月又找我借灵石……” 又有人道,“我们去武斗场吧,我想去试试身手……” “不不……我们待会去清辉楼吧,听说从岭南那边来了大厨,我要去尝尝他们的茶点和汤水………”一个略微胖胖的小师弟道。 “好啊,清辉楼的手艺从来都是最好的。”马上有人附和道。 “嗯,我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那就去清辉楼用完饭便回来吧!” …… 俞落尘听到他们反复提起这个清辉楼,不由眼睛一亮,下意识就想要蹦起来去问个情况,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吃…… 然而下一刻,便又在身旁澹台大魔王冰冷无情的眼神下,老老实实地坐住了。 不过,这会却有人主动凑过来了。 “大师兄,待会您要下山吗,可以去清辉楼坐坐,真的不错?”捧哏小天才段晔通过今日的试炼,自觉跟大师兄亲近不少,于是此时大着胆子来问。 俞落尘喜上眉梢,刚要搭话。 这时,段晔旁边的好友却一巴掌拍到他头上,“你个笨蛋,你以为大师兄跟我们一样,大师兄三年前就突破到筑基,早就辟谷了……” “啊……是哦,对不起,大师兄,是我犯蠢打扰您了!” 段晔顿时脸色涨得通红。 俞落尘目光微闪,很想抓住他的手,重复一百遍,“不打扰不打扰,我可以的、我要下山,我不辟谷……” 只是,捧哏小天才段晔,自觉在最尊敬的大师兄面前犯了蠢,感到非常丢脸,因此急忙忙道完歉后,就拉着友人快速跑出去了。 跑出去了…… 俞落尘:“……” 满脸失落,满心都是破碎的声音。 最靠谱的捧哏小天才,怎么都不靠谱了…… 而接下来,俞落尘就一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师弟师妹们,一个个都像自由快乐的小鸟般,陆陆续续飞出去了。 很快,课室里就只剩俞落尘和澹台明镜二人。 所有人都下山了,连戚层云都莫名其妙被周凤鸣哄着结伙干架去了。 除了自己。 想到这里,俞落尘侧过头,目光灼灼、故作凶狠地盯着澹台明镜。 澹台明镜抬眸,似笑非笑地睨着他,“等你什么时候能改掉你那些怪癖,才有资格想去酒楼吃饭的事……” 俞落尘大怒,“那不是怪癖……” 澹台明镜更怒,“怎么不是,你还见过哪个人吃鱼、吃鸡,要把每一条刺、每一根骨头收集好,然后一根根再摆回原样的?” “呵呵,也就是别人酒楼不能给你上一整只牛和猪,不然你也得一样干!” “你不懂!”俞落尘辩解。 “呵呵……”澹台明镜冷笑一声,双手抱臂,极为高贵冷艳道,“是,我是不懂,我相信别人也不懂,但我能决定,那就是你在改掉这些古怪习惯之前,无论如何也休想做梦去酒楼了!” “哼!”俞落尘恶狠狠瞪着他。 半晌之后,他气馁得将脑袋撞在桌面,绝望气息弥漫开来。 突然,他胸口被什么东西膈了一下。 顿时,他双目一亮,急忙忙从胸口掏出一样物品。 “呵呵,呵呵,呵呵……”俞落尘嗓子里不断发出得意的怪异笑声。 “你在怪笑什么?”澹台明镜蹙眉,“你别以为现在七星阁没人,你就能丝毫不顾形象了……” 俞落尘没理他的教训,反而胆大包天的一拍桌子,粗声粗气道,“我要去清辉楼。” 澹台明镜不明白这傻瓜突然又发什么疯,抬眸不忍直视的瞥了他一眼,又抱手冷笑,“在这跟我横呢,俞落尘,你要造反了啊……” 俞落尘猛一抬头,嘴角微微上扬,又伸出另一只手,拍在桌面上,“呵呵,你看这是什么?” 澹台明镜瞳孔一缩,就想要直接伸手去拿。 不过,俞落尘却已经不是他初识时的那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了,他神识通明,灵力精深,身形一闪,便直接灵敏躲过。 “嘿嘿……”俞落尘嬉笑道,“你拿不到吧,灯笼精,你的穗子没有啦,你以后就只能当个半妖啦,不能化形啦!” 澹台明镜听着他得意忘形的胡言乱语,无奈摇摇头,妥协道,“行行行,去清辉楼去清辉楼……” 他是真的服气,这傻瓜恐怕永远也长不大了,就为了去吃一顿饭,什么妖都给他作出来了。 俞落尘是个很干脆利落的人,听到他的松口,半点不犹豫,立刻就把手上物品还给他。 澹台明镜接过,再度把那精美细小的红色丝绦重新挂到头发上,又问道:“你是在密林中捡的?” “嗯。” 澹台明镜继续道,“没有被其他人看到吧?” 俞落尘道,“当然没有,我特意把其他人支走了才捡的。” 澹台明镜满意点头,傻瓜难得机灵。 不过这时,俞落尘却又瞪圆一双大眼珠,阴恻恻盯着他道,“所以,你来凌山……是不是就是为了进我的剑池偷宝剑。” 澹台明镜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打趣笑道,“哟,你都知道凌山剑池了,不过……剑池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哼,就是我的剑池,我马上就要进去取剑了。”俞落尘自信又得意。 接下来,他又跟澹台明镜高傲的表明态度,自己以后都不用他监督修炼了,为了早日取剑,他会更加百倍用功的。 澹台明镜自然不反驳,只笑看着他。 而在这一来一去间,俞落尘也成功把要劝诫澹台明镜弃暗投明的事,忘了个干净。 …… 清辉楼在青凌城最繁华的街道,高六层,占地极广。 俞落尘和澹台明镜一踏进大堂,就被领着进了一个三楼的包间。 说是包间,却也不是完全封闭的,只是用巨大的三面屏风相隔开,还留了一面,方便小二上菜,和看下方的风景。 “二位,请问要些什么?”小二走到他们面前,极为殷勤地问道。 小二这青凌城里呆了多年,接待的既有凌山上的剑修,也有其他门派的仙人名士,什么样风姿的修士没见过。 但今日两位如此出色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你这里都有什么好东西……”没等俞落尘开口,澹台明镜就抢先问道。 那小二今日有心卖弄,得意一笑,“清辉楼的名声,客官想必早有听闻,最近我们楼里刚又找了岭南的大厨,又添了些许新菜色……有烧乳鸽、白切鸡……点心也有虾饺皇、黄金糕……” 省略的是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菜名,那小二确实有点功夫,中间始终半点没有停顿,说得极为流利。 这却苦了俞落尘了,差点口水直流三千尺。 不过,摄于身旁澹台明镜威势,他倒也不敢真在外人面前失礼。 只是那小二每报一个菜名,他就下意识点一次头,前前后后那小二共报了六七十个菜色和点心,俞落尘也就点了六七十次头而已。 直到许久之后,那小二笑看他,“客官,我看您一直在点头,是这六十四道菜色、点心全都上一遍吗?” 俞落尘:“……” …… 17、十七、家庭重任 俞落尘下意识又要点头,他当然想要把那些东西全都搬到桌上来。 然而,就在这时,桌面下的脚感受到了一股人间不能有的疼痛。 他疼得一激灵,脑子又归了原位。 那小二招待客人是有提成的,忙又问一遍,“客官要全上吗?” 俞落尘正了正脸色。 有澹台大魔王的警示,他当然不敢再说全要,但让他点过头之后又直接拒绝,太丢男人面子了,他转转眼珠,打算换个话题,看着小二好奇问道,“你是说贯口出身的吗?” 此言一出,那小二却也不再催促点菜了,反而仿佛遇到知己了似的,极为惊喜道,“您也知道贯口……那可是我们临安城的绝活,谁不露两手,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在临安当过差……” “来了,您且听好哈,我们这的菜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注1) 听小二这么报出来。 俞落尘又忍不住脑海中浮想联翩了,差点又要继续点头:恩恩,这些菜都不错不错,全上全上…… 不过,感谢旁边一直有道凶恶冰冷的目光,让他半清醒着。 只是,这边包间本就是半通着的,那小二有意卖弄地声音颇大,几乎把隔壁几个包房的人都弄得蠢蠢欲动,全要被吸引过来看热闹了。 澹台明镜绝望地叹一口气,赶紧摆摆手,让那小二出去,“行了行了,你捡着最招牌的上几道就行。” 小二自觉找到了知己,贯口也过足了瘾,倒也不嫌他们浪费时间却只点几道,还是乐颠颠跑出去后厨上菜了。 俞落尘却有些不满,“怎么才几道啊,至少要二十道吧……” 澹台明镜冷冷瞥了俞落尘一眼,“如果这是你最后一次下山,那也可以。” “……不是!”俞落尘立刻委委屈屈妥协道,“好了好了,就这些行吧,行吧?” 澹台明镜压根不理会这装可怜,他只觉得糟心透了,俞落尘这家伙天生就不是个省心的,连来吃个饭,都能搞出各种各样的事。 要不是被他及时阻拦,只怕就要被一群人的视线包围了。 …… 清辉楼饭菜上得不算慢,俞落尘立刻挥舞着筷子全心投入其中,再加上澹台明镜全程盯他很紧。接下来的用餐中,他倒是没敢再作什么妖了。 半刻钟后,一群少年结伴经过这处包房,惊愕地睁大了眼,“大师兄……” 俞落尘这时已经用餐完毕,正在喝茶解腻,便朝他们矜持地点了点头,“嗯。” “大师兄您居然也来了清辉楼?先前早知道就……”捧哏小天才段晔既欣喜又遗憾。 俞落尘神色微敛,淡淡道,“明镜之前一直生活在凡间,口腹之欲难戒……” 一番解释点到为止,给人留下无限想象空间。 师弟师妹们听大师兄语气无波,好似冷情模样,但内心里,却只觉这样的大师兄更叫人悸动不已了。 这就是冰雪柔情啊。 澹台明镜何德何能啊?居然让早已经辟谷的大师兄特意陪他下山用餐。 人群中,某个师妹狠狠拍了下自个身边的道侣,目光带剑。 这辈子,睡不到大师兄也就算了。 好不容易找个道侣,修为不如大师兄,长相不如大师兄,结果,连温柔体贴都比不上大师兄,这修道之路,着实了无生趣。 而当事人澹台明镜,此时却只觉天降大锅。 他放下手中茶盏,斜眸瞥俞落尘一眼,其中暗藏无限意味。 俞落尘被看得心虚,可是……他也只能这么说嘛……总不能说自己想吃吧,救世主的面子哪里搁? 这时,段晔瞧了瞧桌上七八道都见了底的菜色点心,忍不住轻笑一声,“澹台师兄的胃口很好啊……” 澹台明镜的脸色顿时愈发难看。 俞落尘更心虚了,忙接话道,“嗯,明镜这些日子太过辛苦劳累,胃口较之往常好了几分。” 众位师弟撇了撇嘴,却是半点不信。 澹台明镜还劳累呢,难不成是每天在七星阁上课时,趴桌上姿势不伸展,睡得不够舒服吗…… 见此,澹台明镜心里直接冷笑几声。 反正被栽赃嫁祸太多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他有心戏弄玩笑道,“累不累这种事,你们现在还小,不懂,等以后有道侣就知道了,何谓累并快乐着……” 有几个师弟师妹闻言,立刻红了面颊。 却也有年纪更小的弟子,依旧很是茫然,不明白澹台明镜为何会如此辛苦,喃喃道,“难是因为结道侣后,就要做两个人的功课了,可是大师兄这么厉害,难道还不会做功课吗?” “哈哈……”澹台明镜顿时嫣然一笑,明艳不可方物,“是啊,你看你们大师兄这么厉害,而我才练气三层,日日如此,夜夜如此,可不劳累地不行吗,我也只能抓紧白天课堂上的时间来休息了……” 闻此言,那几个年纪较长的弟子一脸不可描述,赶紧捂住师弟耳朵,并狠狠瞪了澹台明镜一眼,“不知羞耻,当着我们这些小孩子面就……” 说着,他也说不出口了。 而且大师兄在此,怎么也轮不到他教训人道侣,于是,只能领着师弟们赶紧跑。 就这样,一拨人呼啦啦来,又呼啦啦跑走了。 澹台明镜看着那拨人仓皇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啧,戏弄完这些小家伙,他被俞落尘气到的心情,貌似都好了不少。 然而,等澹台明镜一转头,却见俞落尘正一脸神秘莫测的表情,并且还对他故作高深地摇摇头,清浅叹一口气道,“道侣可真是调皮。”。 澹台明镜:“……” 要是不知道这傻子平日里是个什么德行,澹台明镜觉得自己还真可能被他这伪装的成熟稳重模样给唬到。 他撩了撩额前几缕乌发,道,“你这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俞落尘目光不动,故作大度道,“道侣又调皮了,怎么能这样说为夫呢?” 澹台明镜:“……” 他扶额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没人了,就别装模作样了。” 俞落尘极是不赞同地叹道,“哎,一个家里总要有一个人成熟些,今日我才发现道侣你居然如此的小孩心性,那为夫此后自然要承担起家庭重任了。” 澹台明镜:“……” 俞落尘今日犯傻成就达成。 “呵呵……承担是吧?”澹台明镜眯眼想了想,又抱臂冷笑一声,“很好,你承担的机会就在眼前,现在下楼去把账结了。” “应该的!” 俞落尘爽快点头,应声响亮。 抬手就摸向腰间,结果发现那却是空空如也。 他脑袋一炸,下山的时候太过兴奋,好像忘记要拿储物袋了。 澹台明镜冷笑,“我的夫君,你还能承担得了家庭责任吗?还是打算第一次来清辉楼就霸王餐啊……” 俞落尘顿时里子面子都没了,这对他这个自尊心比天还高的人来说,真是最大的伤害。 他不高兴地瞪着澹台明镜,“哼,你不仅会欺负小孩子,还会欺负我……” 澹台明镜懒得再理他,转身向楼下走去。 这家伙几斤几两,没人比他更清楚,这辈子也别想跳出他掌心了。 俞落尘见人真走了,赶紧起身老老实实跟上。 …… 夜幕降临后,两仪峰上灯火照常亮起。 澹台明镜靠站在窗边,看外面月色如水,繁星漫天。 西南之地的夜空,比之中原腹地似乎要空旷高远不少,也显得愈发静美深沉。 这样的夜色,只有他一人在此欣赏,倒是可惜。 想着,他抬眸看了看不远处的静室。 俞落尘正在里面修炼。 今日下午从清辉楼回来之后,俞落尘便一直呆在里面,甚至晚饭时间也没出来,他只能偶尔从缝隙间感知到几丝泄露出来的剑气灵力。 这对于向来活泼好动、又贪吃好玩的俞落尘来说,颇不寻常。 从剑池回来一趟,俞落尘看似没变,但却又变了很多…… 澹台明镜轻轻笑了笑,在月光映照下,美得不似人间存在。 正在这时,突然一道锋锐无匹的剑气,从两仪峰附近的三才主峰之上冲天而起。 这道剑气聚了三才剑阵之力,一经发出,便立刻照亮了凌山群峰的半边天空。 静室中,俞落尘停下了修炼,睁开双眼,起身推门。 澹台明镜正好也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都没有说话,但眉眼间皆可见凝重。 三才峰是凌山七峰中,最重要、也是守卫最严密的一峰。 因为,藏书楼在那里。 “大胆贼人……竟敢擅闯凌山!” 三才峰上响起守楼长老夹杂着无边灵力的怒喝,又通过夜风,传到凌山的每一个角落。 于此同时,四象峰、五行峰峰顶,尽皆亮起一道道剑气,直直朝着三才峰而去。 每道剑气都锋锐无匹、势若燎天,俞落尘一看便知,是几位峰主亲自出手了。 那人能够悄悄突破护山大阵,能够掩藏身份进入藏书楼,不论怎么算,都必然是修为高深之辈。 今晚的战斗,不是他们这些练气、筑基境弟子们,能有机会参与进去的。 下一刻,两仪峰谭边的草地上,一点银光闪过,同时一道黑衣人影落下。 俞落尘瞪大了眼睛。 再紧接着,又几道银光在天际闪过,是几峰峰主追来了。 不过,那黑衣人似乎修习了一种诡异身法,速度迅疾如风,已经握起手中银剑,极快地朝着俞落尘而来。 “你别杀他,你想杀就杀我好了……” 这时,一道清凌凌男声响起。 …… 注1:引用自相声贯口《报菜名》 18、十八、美人坚强 澹台明镜突然反应极快地扑了上来,严严实实挡在俞落尘身前。 而那朝着俞落尘而去的长剑,也就顺势架在了他白皙修长的脖子上。 那黑衣人被这变故弄得一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从善如流直接挟持住澹台明镜。 俞落尘瞳孔微缩。 正这时,各峰峰主也刚好追击而至,见这魔幻场景也不由睁大了眼。 他们之前已经跟这贼子对了一招,知他修为甚弱,不过筑基圆满罢了,只是身上各种神奇宝物甚多,故而才让他趁机逃走。 刚才见他逃进两仪峰,他们还想着这贼子有眼无珠、自投罗网,俞落尘说不定就顺能手把他收拾了。 谁知道……如今居然出了这等变故。 俞落尘这美貌小道侣,自作主张扑了上去,然后却反被制住,这下贼子有人质在手,就有了谈判的资本,可是对他们大大不利…… 五行峰峰主叹气看向俞落尘,轻声道,“落尘师侄,你……” 话正说着,他们却发现俞落尘始终没有给反应,整个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被挟持的澹台明镜。 几位峰主无奈对视一眼,心里暗自叹息。 落尘师侄毕竟还是年轻人……一直在山中修炼,经事极少,眼睁睁看着道侣在自己当面被擒,一时忧心过度,也能理解。 那么,救世主现在在想什么呢? 俞落尘只觉得真是日了狗了,天降大灾。 初始猝不及防之后,他现在已经完全明白过来澹台明镜的意图。 澹台明镜之所以扑上来,是因为这人实力与真正的落尘公子几乎在伯仲之间,而现在的自己却不是他一合之敌,一旦真正动起手,他打不过黑衣人,必然就会在各峰峰主面前暴露身份。 澹台明镜是为了掩护他,才主动落入敌网的…… 都怪自己…… 俞落尘深呼一口气,抬头双眼微眯看向黑衣人,冷冷道,“大胆贼人闯我凌山,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或可留你一条狗命。” 黑衣人却是心性强大,重重包围之中,轻轻冷笑一声,“哼,落尘公子,我可不是被诳大的,我若真放了人,恐怕下一刻就身死道消了……” 说着,他手中的剑又更往澹台明镜脖子挨了几分。 澹台明镜连忙朝俞落尘使个眼色,而后故作惊恐地大叫起来,“啊……救命啊……” 俞落尘心领神会,连忙急切阻止道,“住手……有话好好说。” 黑衣人满意地点点头,道,“我只想安全离开凌山。” 俞落尘一脸冷漠,“你擅闯我藏书楼,又挟持我凌山弟子,还妄想安全离开,你当我凌山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进出的地方?” 闻此言,几位峰主都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凌山剑修平生从不受人威胁,可死不可辱。 “凌山自然强横,在藏书楼被发现后,我本也抱着必死之心了……”黑衣人轻笑一声,握紧手中剑看向俞落尘,“刚刚也只是想在死前,见识一下传闻中鼎鼎大名的落尘公子的实力,是否真的名副其实,与我相比又如何……” “凭你也配!”这时,一道冷漠少年音传来,直接打断了黑衣人的话。 俞落尘和澹台明镜抬头看去,是掌门长青道人和戚层云不知何时赶到了。 戚层云继续一脸冷漠道,“若不是你使用这挟持的小人手段,凭你这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也配大师兄多看你一眼!” 闻声,俞落尘极为意外地偷瞄戚层云一眼,内心不禁暗爽,原来自己在暴躁傲娇师弟心中,居然是这么个不可亵渎的高山之雪形象吗…… 不过,那黑衣人却也不是什么好脾气,听了戚层云的话,当即沉声怒道,“哼,你又是什么东西,若不是我今日身陷囹圄,你以为你又有资格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你……”戚层云亦大怒,恨不得当即就要拔剑上前,却被长青道人按住了。 现场的唯一受害人——澹台明镜忍不住翻个白眼,各位大哥吵架装逼也注意一下场合啊…… 俞落尘接收到他的心情,立即一脸大义凛然模样对着黑衣人道,“既然你想见识我的实力,那你现在放开我道侣,我立刻就与你光明正大一战。” 然而,心里却在暗暗祈祷,千万别答应我,千万别答应……傻子才争这一时意气呢? “哈哈……”黑衣人果然轻笑着摇头,“我确实想与你一战,但我可不是傻子。” “说来,倒还真要好好感谢你这位道侣呢,关键时刻,没想到他居然蠢头蠢脑的自投罗网,既然如此,在下可不敢辜负美意……能活着当然更好,活着就有希望,他日有机会换个地方,我们再光明正大打一场吧,至于今日,就算了!” 闻言,俞落尘赶紧松一口气。嗯,打架是不对的。 啧,怎么好像有点对不起道侣…… 这会,澹台明镜也是心下大怒。 傻逼黑衣人骂谁蠢头蠢脑呢,都这种境地了,还敢张狂? 今天爸爸必要教你做人。 他慢慢抬起头,勉强挤出满脸难过,强忍惧意对着俞落尘道,“落尘,对不起,我……我刚刚只是情不自禁,只是本能地想保护你,但没想到却给你添麻烦了……如果不是我自作主张,凭你的本事,肯定已经把宵小贼人大卸八块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澹台明镜口中明显带上了咬牙切齿意味。 闻言,俞落尘极为佩服地瞥自家道侣一眼,身为人质,居然还敢这么明目张胆激怒绑匪啊,真是好胆…… 不过面上,他也只能做出感动模样,嗓音喑哑道,“不怪你……” 戚层云微微蹙眉,澹台明镜的做法虽然确实蠢了点,但听说人一旦动了感情,就是会变得理智全无,澹台明镜这花瓶到底也是一片真心…… 那黑衣人却冷笑一声,“你们两适可而止,既然如此情深,何不赶快把我安全送下山,接下来想怎么恩爱都行。” 说完,他手中长剑一抖,薄薄的剑刃已经挨上了雪白的脖颈,下一刻似乎便要划破细嫩的肌肤。 俞落尘手背青筋暴起,眼光如刀,“你说话就说话,手别乱动……” 然而就在这时,澹台明镜却突然嘤嘤嘤大哭起来,直接打断了他的情绪。 “落尘,我知道今日是我连累你了,我对不起你,你……你不用管我了,你赶快直接动手杀了他吧……我不想看你被这么个宵小玩意威胁逼迫……我不舍得,我真的不舍得!” 听得此言,黑衣人最先反应过来,顿时面色一变,喝道,“你乱说什么,你不想活了。” 凌山剑宗众人也是瞪大了眼,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这种场面下,他们眼里一直以来的废物花瓶,竟能有胆说出如此刚烈不屈之言。 一时之间,澹台明镜被众多情绪强烈的目光包围住。 但他却全都熟若无睹,只继续紧紧盯住俞落尘一人,对着他深情款款道,“只是,落尘,我若不在了,你千万不要忘了我……” 刚说完,他似乎又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厚道。 他赶紧嘴角扯起一个微笑,小心翼翼道,“算了,落尘,你还是尽早忘了我吧,你那么好,是该有更好的人陪着的,我本就配不上你,我愿你日后道途坦荡,好了……你……你动手吧!” 说着,他干脆直接闭上了双眼,整个人无力又苍白,但越是这样,却显得他越发真诚又可爱,对俞落尘一片爱慕赤忱之心。 自古以来,美人有三种境界。 第一种是嫣然一笑。 第二种是梨花带雨。 第三种最可怕,其名为故作坚强。(注1) 澹台明镜此时展露的便是这副模样,仿佛风霜雨雪之中,柔弱飘摇却坚韧不屈的野花。。 “你……你想干嘛!”黑衣人给吓一跳,以为他真不想活了,甚至下意识把剑刃拿得都离远了半寸。 而当事人俞落尘,同样也受到了惊吓,同时还被澹台明镜这突如其来的表演打蒙了,灯笼精干啥呢这是,随时随地就戏瘾上身? 不是要让他救命吗,怎么突然就认命了? 救世主鼓了鼓嘴,要不自己干脆跟掌门说清楚,干脆就这么放黑衣人走算了,还是灯笼精的命更重要。 想罢,他便立刻抬头去看掌门和几位峰主。 结果,却发现他们脸上都是一副极为古怪的表情。 凌山剑宗这一帮大老粗剑修,以前从不曾见过今日这般缠绵悱恻的情感,一时之间竟难得心颤感动起来。 仔细想想,自四年前那道卦象之后,俞落尘师侄便在这片大路上有了非同一般的地位。 但从此之后,俞落尘仿佛便不再是一个人,也不再属于他自己,更不属于凌山剑宗。 世人皆视他为救世主,认为他强大无比,认为他能解决一切问题,世人爱他敬他,崇他尊他。 但要说澹台明镜这样,把他当成一个普通人来爱怜和保护的,却几乎没有。 可能……这也便是落尘会看上澹台明镜的原因吧…… 长老们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更加柔软几分,这澹台明镜虽然是个花瓶蠢美人,但对落尘一片真心,却是天地可鉴。 他们今日务必要保护澹台明镜毫发无伤。 至于凌山剑修从不妥协的信条,暂时就放一下吧,还是弟子的道侣比较重要。 …… 而花瓶蠢货澹台明镜,此时正优哉游哉闭着眼,暗自琢磨,自己这演技应当不差,应该有效果吧…… 凌山这帮家伙,他太熟悉了,硬的不行软的行。 而且,还能顺便吓吓这个傻逼逼的黑衣人。 哼…… 19、十九、谁怕? 春日夜晚的凌山,静谧寒冷,随着夜色渐深,温度越来越低。 清寒的月光照在澹台明镜脸上,照在他紧阖的单薄眼皮上,也照在离他不远处的俞落尘身上。 掌门长青道人抬眸温和地看了二人一眼,转头对黑衣人道,“老朽答应你的条件,派人送你下山。” 早已被澹台明镜骚操作弄得心力交瘁的人,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仿若遇春阳化雪,霎时眸中一亮,“好,好……凌山上的剑修也是很有人情味的嘛……” “掌门,您不……不用顾虑我的……您千万不能为了我一条小命,而放走了这个贼子啊。”这时,澹台明镜又睁开了眼,神情哀戚道。 黑衣人握剑的手差点又要不稳了,瞪着澹台明镜的目光,几乎要把他凌迟当场。 找死的人见过,找死找的这么频繁的,还真是少有! 如果俞落尘知他心中想法,也定会立刻点头认同。 道侣演戏上瘾,命都不要了…… 一旁的凌山众人,却对澹台明镜的做法感慨万千。 于是,一向最厌烦澹台明镜的四象峰峰主,竟也主动喝道:“你这小家伙胡闹什么,你是落尘过了名录的道侣,今日若让你在凌山出了事,我剑宗此后颜面何存?落尘他日哪怕问鼎大陆,又有何面目行走天下?” 此语虽是呵斥之意,但所有人都能听出其中的维护安抚之意。 而再看澹台明镜,也似被这话震动,眼中已经带上了几分动摇。 见此,长青道人也立刻温声安抚道,“明镜,你不要有心理压力,你是落尘道侣,便也是凌山之人,保护你是凌山的应尽之责。” 澹台明镜眼眸更亮,只差一线。 这时,有一道异常平静的声音响起,“吾俞氏落尘,今以剑心为誓,此夜凌山所退之分毫,来日必长剑饮血为祭。” 俞落尘说话时的表情,和他的语气一样平静。 但此言却甚利,落地便生风,瞬时传到两仪峰上每一个人耳中。 本还犹疑的凌山之人,霎时心中一热,脸上掩不住的欣慰赞同。 这才是凌山气魄、剑魄,既不争一时得失,也绝不叫人小看。 戚层云看着那孤决人影,突然想喊一声“大师兄”。 黑衣人亦眯起双眼,打量着这传说中的救世主,心中不仅没有被威胁的愤怒,眼中反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到了此时此地,澹台明镜也终于松了口,对着俞落尘轻声道,“好。” 闻言,凌山众人对他愈发满意,柔中有刚,丝毫不拖泥带水。 黑衣人松了口气,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俞落尘也呼出口气,他第一次觉得在人前装逼演戏,竟是这般辛苦,明明以前这是他最乐意干的事。 掌门招来的护法长老走到黑衣人身边,“走吧,我来送你下山。” 黑衣人松开长剑,定定地看了俞落尘和澹台明镜一眼,便随着一元峰护法长老往山下而去。 包围着的凌山众人,没有丝毫犹豫,便迅速给他让出了一条通路。 …… 众人散去后的两仪峰,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只有被踩踏崎岖的草坪,能证明刚刚的混乱。 庭院里,俞落尘盘腿坐在小池塘边的栈道上,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和月影,久久未动。 屋檐下,澹台明镜双手抱臂,靠在门边看他。 沉默许久后,澹台明镜问道,“你怎么了?” 俞落尘侧头看他一眼,语气低沉道,“这次都是我的错,连累你遇险……” 澹台明镜微微愣住。 他从未见过这样低沉的俞落尘。 不知怎得,竟有些心慌忙道,“不是,我当时一眼就看穿他的修为,我是怕你……才故意……” 俞落尘摆摆手,有气无力道,“我知道,你是怕我暴露嘛……” 见他如此懂事乖巧,澹台明镜更忧心了。 向来秉承打击教育的他,第一次主动夸奖道,“你真的不必如此,你已经很厉害了,做得很好了,你只用了一个多月,就修炼到练气七层啊……这是一旦说出去,都不可能会有人相信的神迹,至于其他的意外,那不是你能预料的。” 俞落尘抬起头,定定看着他。 半晌后,一脸认真地点头道,“我知道啊,我确实是前无古人的天才聪慧,不过,你说‘神迹’,其实倒也更合适。” “啊……”澹台明镜拧眉,这是关键吗? 他刚想习惯性骂人。 却见这时俞落尘又突然满是失落愧疚道:“我本以为自己是救世主,是天命之子,必然不可能遭遇任何生死危机,不论遇到什么,都一定能功成身退,却没想到今日……” 闻言,澹台明镜垂下眼眸,修长手指把玩着发上的红色丝绦,故作不经意问道:“所以,现在你害怕了,后悔了?哼……我当初早跟你说过,是你自己执意要……”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直接打断。 俞落尘气愤又无辜地瞪着他,“你在胡说什么呢……害怕?后悔?你觉得像我这种大人物,可能会有这种无聊、无耻的想法吗?” 澹台明镜被他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喊回来神。 所以,他深感困惑道,“那你说之前那番话,摆出那张难看脸色,是什么意思?” 俞落尘拄着下巴,一脸严肃认真道:“我是在自我检讨……我做得还不够,考虑得还不够周全,我自以为是天命之子,就放松了警惕。” 澹台明镜眼皮轻眨。 他想说,就俞落尘这种傻瓜性子,考虑周全什么的就算了吧,不主动找事就够了。 俞落尘继续之前话题,“是啊,确实我是天命之子,我是被庇佑的,有大气运在身,怎么样都不会死,都能化险为夷,但是……” 说到这,他突然满是同情地看着澹台明镜,“按照主角定律,我身边的普通人其实是才最危险的啊,大概率都可能会成为祭天补品,尤其是你啊,小镜子。” 澹台明镜懵了。 这又哪跟哪呢……? 自打跟俞落尘认识后,他一会是镜子,一会是灯笼,现在直接成补品了? 而这时的俞落尘,已经完全陷入自说自话,“我不能这么自私,让你被这些危险包围,让你因为我的伟大使命、为天下苍生牺牲。” “所以,我决定,从现在开始,小镜子你要跟我一起辛勤修炼,上课绝对不许再睡觉,我练剑你也要练剑,我打坐你也要打坐,我读书你也要读书……” 越说,俞落尘的双眼越亮,皎洁的月光洒下,反射着他剑服上华贵的银纹,将他映衬地像一个高贵精致的鎏银雕像。 澹台明镜微微迷眼,想着不久前,在同样的月光下,以剑心发誓的男人。 他复又确定,俞落尘长得真的很好,身材也很好、气质也很好。 前提是,如果能不再作妖的话。 “你说呢,小镜子?” 俞落尘真诚又专注地盯着他,双眼亮晶晶的,孩童般清澈可爱。 但在澹台明镜的眼中,却只剩下了可恶。 是啊,俞落尘这种傻瓜,怎么可能会有绝望丧气的时候。 万物到最后,不过都是变着法的夸赞炫耀他自己罢了,顺带再折腾一下别人。 而这个别人,大部分情况下,都会是他澹台明镜。 呵呵…… 澹台明镜感觉夜风似乎变冷很多,他紧了紧身上的衣袍,直接转身向屋内走去。 “啊,小镜子,你要休息啦?对了,忘记跟你说了,那黑衣人走之前,跟我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俞落尘突然歪着脑袋道。 澹台明镜停下脚步,蹙眉转身,“说了什么……” 俞落尘一字一顿道,“‘原来生路真的在两仪峰’,就是这句话。” 澹台明镜沉默拧眉。 从落尘公子在沈家神鞭峰意外身亡,到今夜那黑衣人偏偏逃进两仪峰,都说明俞落尘这个名字承载的一切,并不如表面上那般简单。 不过…… 他看着不远处,那正趴在栈道上傻乎乎伸手捞水里月亮的傻瓜,嘴角勾起轻笑。 不管将来有什么? 谁怕? …… 20、二十、道侣难哄 俞落尘虽然是个傻瓜,但说话却是最算数的。 于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澹台明镜就进入了被迫上进的日子。 每日早卯时起床练剑,辰时去七星阁早课,晚间回两仪峰之后,还要继续打坐到亥时正。 在这样持续了一个月之后。 澹台明镜的修为,依旧没什么长进。 反而俞落尘的境界,已经彻底稳固在练气九层了。 从练气七层到九层,一个月只涨了两层,对比俞落尘之前的修炼速度,看起来好似慢了不少。 但要知道,修炼向来到后面越慢,增加的时间何止成倍。 这一日,又是十七,凌山弟子后山试炼的时间。 经过上次之后,俞落尘已经不被允许再带领弟子试炼,长老们指责他研究的阵符,让年轻弟子失去磨炼之心。 不过,清音阁的人也早在月前就走了,这次试炼的都是凌山自家人,俞落尘参与的欲望倒也不是那么强烈。 撇撇嘴,干脆就呆在两仪峰上继续修炼。 春日正好。 峰上花草正香。 俞落尘站在草地上,手腕些微使劲,木剑便发出“噌”的破风之声。 劈、刺、挑、逗之下、剑风阵阵,剑尖分化出数百余道剑气。 花瓣从树梢飘落,在触及剑风的瞬间,又呼啸骤聚,卷成一道鲜艳美丽而满含杀气的漩涡,瞬间来到十余尺外。 “呲呲……”数不清的撕裂之声,在桃花林里响起,无数细小的枝条随之断裂而下。 许久之后,剑光消散,剑风弭缓,一片粉红的花瓣,轻轻缓缓飘落在木剑尖端。 俞落尘嘴角微勾,薄唇轻动,花瓣复又落于泥土之间。 俞落尘抬手将木剑放置身前,人也直接席地打坐,“哎……” 从早间起床到现在,他已经持续练剑近三个时辰。 这几日,他进入了瓶颈,不管怎么打坐,修为的增长都不明显。 “叹什么气?” 一道红影闪过,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 俞落尘兴奋地扬起下巴。 但很快,就深深皱起眉,担忧道,“你没事吧……” 澹台明镜昨晚就失踪了,一直到这会才回来。 看看他在这模样,也不知道干什么坏事去了,红色的外袍破破烂烂不像样,裸露出来的雪色肌肤上还能看到点点伤痕。 “我没事。”澹台明镜轻摇头,坐到他身边,语气听着颇为轻松,甚至隐隐带有几丝喜意。 俞落尘歪头仔细打量他。 确实,虽然外表看着有几分狼狈,但澹台明镜此时的目光却极为明亮,如水洗过的天空一般。 周身更散发着极为锋锐逼人的剑芒,仿佛坐在这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柄刚刚出鞘的绝世名剑。 想到这里,俞落尘顿时脸色一变,有些不善地问道,“你是不是又去剑池了,你把宝剑偷到手了?” 澹台明镜见他如此前后态度变化,顿时心里一堵,便直接冷笑道,“是啊,偷到手了。” 俞落尘瞪圆了眼,不赞同地盯着他,久久未言。 澹台明镜的脸色也越发难看,口不择言道,“看什么看?你是不是还打算去向掌门告发我?” 俞落尘撇了撇嘴,委委屈屈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澹台明镜看他这样,心里更加烦躁了。 他也不知道在烦什么…… 不知道是烦俞落尘指责他、不信任他,还是在俞落尘心中,凌山的地位越来越重要,甚至比他……更重要? 俞落尘被身边人散发的冷气冻得一哆嗦。 他手掌慢慢揉着地上的小草,暗暗沉思,难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那要不然哄哄道侣? 怎么哄呢?夸奖吧,他自己就最喜欢被人夸,只要被一顿猛地夸奖吹嘘,他就什么都能原谅。 想罢,俞落尘抬眼偷瞄澹台明镜,十分真诚地吹捧道,“小镜子你出去一趟,看起来好像变强了不少啊,真棒,比我厉害多了,我的修为都已经四天没什么增长了呢……” 澹台明镜:“……” 他感受身旁人已经练气九层的修为,他怀疑这傻瓜是在明贬暗褒、暗戳戳炫耀自己…… 练气九层再往上突破,也就是要筑基了,仅仅两个多月的时间,修为便从完全的普通人增长到这个境界,是修仙界中多少人皓首穷经都达不到的程度…… 而一旁,俞落尘看着听了夸奖后,脸色却越发难看的道侣,不禁万分迷惑。 道侣也太难搞了吧,夸奖都哄不好? 他转转眼珠,又伸手扯了扯道侣的衣袖,哄劝道,“要不然我带你去清辉楼吃饭吧,我看你上次其实吃得也挺开心,没比我少吃多少呢,嘿嘿……” 澹台明镜:“……” 他能不能直接把人打死算了? 澹台明镜深吸一口气,决定自己单方面结束这次无疾而终的冷战和争吵。 不然,他怕待会俞落尘这傻子,又说出什么能把人直接气死的话。 他从禁地剑池好不容易保下的命,不能丢在这里。 “小镜子……你怎么不理我了?”一米九的真汉子救世主,团成一大块在撒娇。 澹台明镜脸上拼命挤出个笑,看着他十分温柔道,“我刚刚正在考虑你修为增长变缓的事。” 俞落尘立刻双眼发亮,“真得,那你考虑好了吗?” 澹台明镜点头,“我想,或许正是因为你先前进益太快,以至于现在修为境界不稳、心境体悟不够……” 闻言,俞落尘万分迷茫且不爽道,“啊,这不是你们这些庸人才会遇到的问题吗,难道我这样的天选之子救世主……也会有吗?” 澹台明镜觉得自己真得忍不住了,想动手了。 然而,就在这时,俞落尘却又苦着一张英俊到过分的脸,满眼真诚地再次问道,“那这样……该怎么解决呢,小镜子?” 澹台明镜为美色控制住情绪,嗓音轻轻,“战斗。” 只有真正的战斗,才是提高修为战力的最好方法。 “哦……”俞落尘恍然大悟。 他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修仙玄幻小说,主角们确实似乎都修炼一段时间,就要进山林历练一会、或者下山执行宗门任务什么的…… 想着,他双眼微眯,极为装逼地将膝前木剑举起,修长手指轻轻抚摸剑身,沉声道,“我的剑,的确很久没有饮血了……” “……” 澹台明镜一脸的难以言喻。 “很久没饮个屁啊,你这木剑连一只蚊子都没杀过呢?” 听到这话,俞落尘不高兴了。 他轻哼一声,极为鄙薄道,“你根本不懂,身为一名剑客,和自己佩剑之间的特殊感情……我能听到它心里想饮血的渴望。” 呵呵…… 澹台明镜彻底不想理他了。一把剑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 “啊,对了,你刚刚从剑池偷的宝剑呢,拿出来我看看……”俞落尘把玩了自己的木剑一会,突然又转头目光发亮地盯住澹台明镜。 “……”澹台明镜脸色一黑。 去死吧…… 21、二十一、是个好人 这是段晔第三次来两仪峰。 第一次是四年前,大师兄入宗时,他好奇这传闻中天骄的模样,偷跑来瞧过。 第二次,是三个月前来此请大师兄下山,赴神鞭沈氏大礼。 上次来距今,明明也不过月余光景,然而此刻,段晔却似乎……突然不认识这座山峰了。 如今山道上处处繁花似锦,绿树阴阴,蝉鸟鸣唱,几乎到了一步一景的地步。 被彻底的改头换面,再不复当初的荒芜冷寂。 段晔暗道,难道这就是成了家、有了道侣之后的变化吗? 似乎还挺不错…… “愣着作甚?” 前方传来师兄冰寒的声音。 段晔忙收敛心神,跟上戚层云的步伐。 二人往上又走了些许,便绕出了蜿蜒山道,到达顶峰处,那是一片极为宽阔的平地,据说是千年前凌山开宗剑尊直接一剑削平的。 平地上有一片清幽的院舍,由一排森森剑竹做的栅栏围绕而成。 不过,栅栏不高,段晔抬眸往里看去,小院中的光景一览无余。视线正对之处,是一方澄澈的小池,水中有浅浅的几支粉荷,碧叶掩映下悠哉游着几尾鱼。 而这些景色,在段晔眼中,却连一分也及不上岸边草地上,那身着白色凌山剑服的挺拔身影。 草地上散散乱乱开着丛丛妍丽非常的春花。 而他在花中央。 额……不对,不是他,好像应该是他们。 “不可能,给我看看,我就看一眼嘛……”此时,俞落尘正紧紧趴在澹台明镜身上,缠着他把从禁地剑池偷的宝剑交出来。 “都说了没有,有也不给你看。”澹台明镜烦躁地推他。 “你们青天白日……在干什么?”戚层云的声音,如三九寒天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 俞落尘这才意识到两仪峰来了外客。 他两只手臂还撑在澹台明镜身侧,只脑袋微微往后转,见着来人却奇道,“咦,你们两怎么会一起来了?” 然而,并没有得到回应。 此时,段晔已然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他心里高岭之雪般的大师兄,居然是个急色之人。 戚层云更是一脸不可说,雪白的面颊一阵青一阵红。 澹台明镜首先反应过来,赶紧手上带了些许灵力,直接把俞落尘掀开,而后,从地上站了起来。 只是,他这不站还好,一站就就更是直戳人的神经。 戚层云和段晔看着他身上破烂、皱巴的衣衫,以及手腕和脖颈上不经意露出的伤痕,顿时只觉脑子直痛。 这……这两人也太不讲究了吧. 光天化日,席天慕地就…… 澹台明镜何等聪慧,自然也感知到了他们目光中的情绪。 不过,他的名声早已被俞落尘毁得差不多了,此时,只冷笑一声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双修啊?” 戚层云和段晔不约而同摇摇头。 他们还真没看过。 见状,澹台明镜内心暗暗翻个白眼,面上却假笑道,“呵呵,看你们睁大了眼这么好奇,那要不我和你们大师兄再来一次?” “不……不……”戚层云和段晔吓得直接白了脸,身体也往后退了几步。 一旁,俞落尘从地上站起身,无奈地撇了一眼澹台明镜,轻声道,“明镜又胡说了,怎可在师弟们面前如此调皮?” 澹台明镜:“……” 刚才硬趴在他身上的人不知道是谁,现在倒是会装模作样。 澹台明镜懒得再理他,直接冷着脸,转身朝屋里走去了。 “嗯,他害羞呢……”俞落尘吃了个闭门羹,有些尴尬,赶紧指着澹台明镜背影找补道。 戚层云和段晔嘴角勾起,露出个假笑。 信你个鬼…… 俞落尘又问两人,“你们二人一齐来两仪峰,所谓何事?” 段晔松一口气,赶紧道,“是掌门有请大师兄。” 俞落尘点头,又好奇看向戚层云,“传个信的事,怎么还劳动到你了?” 虽然戚层云和段晔都是三代弟子,但某种程度上,身份还是有一定差别,戚层云是掌门亲传,天赋高绝,将来就算不承袭掌门衣钵,也必将是一峰主位。 闻言,戚层云却面色微变。 俞落尘好奇了,“有何不能说的吗?” 戚层云僵着一张脸,“没有。” 接着,他便用冷冰冰的语气讲述起来。 这次特意来找俞落尘,是因为掌门想要让他下山办一件事、找一个人。 目前,凌山剑宗嫡传弟子只有三人,俞落尘是大师兄,戚层云是小师弟,而他们中间还有一个二师姐,也就是戚层云的亲姐姐戚暮雪。 戚暮雪早前突破到筑基后期之后,便下山在大陆各处游历。 而在数日前,她曾给掌门传来一条消息,说发现了一件极为重大之事,要即刻赶回宗门禀报。 但现在多日过去,她却一直没回来,人也没再有任何消息。 若不是命魂堂中的魂灯还安然无恙,掌门都要担心她是否已经陨落。 戚暮雪乃筑基后期修为,更是高居人榜第五位的绝世天骄。 这片大陆上,能伤她的人不多;胆敢冒着得罪凌山剑宗的危险,害她的人更不多。 掌门猜测,她可能是被不小心困在哪处秘境? 不过,戚暮雪的最后出现之所,却是在江东叶家、神鞭沈家以及凌山剑宗三大势力相接之处,情况比较特殊。 这几年,大陆各处不太平静,为避免冲突误会,剑宗的长老们不好明目张胆直接去那边打探。 故而,掌门想让身为弟子的俞落尘去探查一番,凭俞落尘堪比金丹的战力,应当无误。 听完讲述,俞落尘的眉头轻轻蹙起。 戚层云立刻变了脸色,嗓音冰寒,“怎么,你不愿意去?” 俞落尘立刻一本正经地摇头,“怎会,暮雪是我师妹,去找她,我责无旁贷。我只是有些担心,待会我会去跟掌门了解地更清楚些。” “哦……”戚层云这才满意点点头,又颇为僵硬道,“那……谢谢你。” 说完,他就立刻急忙忙转身走了。 至于跟他同来的段晔,在看到澹台明镜换了一身衣服从屋里出来后,也赶紧跑了,生怕待会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长针眼。 俞落尘无奈地目送两人离开,又转头看向澹台明镜,十分严肃道,“你看看,就是因为你老是不稳重,把两个小朋友给吓得?” 澹台明镜:“……” 不稳重,这世上还能有谁比你更不稳重? 倒打一耙的功夫,简直炉火纯青了。 澹台明镜已经懒得跟他扯东扯西,直接道,“我隐隐约约听到,掌门师叔要让你下山办什么事……” 说到这个,俞落尘微微苦了脸,“嗯,二师妹失踪了,我要去找她。” 澹台明镜覻他脸色,“你不愿意?” 俞落尘鼓着嘴,不甘心地反驳道,“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凭我天命之子的大气运,我肯定能成功找到人的。但是……但是我现在的修为,还差了那么一点点,我怕到时候万一真出什么意外,我自己倒无所谓,可要是耽误了营救师妹,那我就万死难辞其罪了……” 澹台明镜久久看着他,突然又轻轻一笑,“你真是个好人。” 按照他以往的认知,像俞落尘这种自信爆棚到自负、又最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尊严和面子的人。 听到这种最彰显能力、必需他出马方能解决的难题,不管多么严重、多么危险,他肯定都会大包大揽,直接应承下来,就像半年后非要找死地去参加青云大比一样。 但现在,因为涉及到他人的性命安全,所以向来自信的俞落尘,居然也会罕见的动摇和犹豫了。 俞落尘却瞪圆了眼睛,不满地看着他,“怎么你现在才知道吗,救世主当然是好人啊,我每天都心怀苍生!” “……”澹台明镜自觉跳过这个话题,俞落尘就不是能被夸的人。 他转移话题道,“你放心下山找人吧,我会帮你的。” 闻言,俞落尘先是一喜,后又蹙眉,“所以,你真的在剑池偷到厉害宝剑了?” 澹台明镜气得翻白眼,“是我修为突破了。” 剑池剑池,天天就知道剑池…… 俞落尘大惊,“真的,你这么懒又这么蠢,居然还能突破,你现在什么修为,难道金丹了?” “……”澹台明镜。 谁蠢谁笨? 澹台明镜瞥他一眼,冷冷道,“反正肯定比你厉害,只要困住戚暮雪的不是金丹期高手,那我就没问题。” 俞落尘也不大高兴道,“你也就现在比我厉害了,呵呵,真是要好好珍惜能在大陆第一强者面前装逼的机会哦,过段时间,你再看呢……” “……”澹台明镜:“滚!” …… 22、二十二、柳渡行 一元殿中。 “为了避免其他势力多做猜想,这边刚好有一个附近的宗门任务,落尘你接下后顺带去处理了。”掌门叮嘱道。 俞落尘点点头,“好。” 他正需要战斗来磨炼自己。 长青道人又道,“最近一段,封魔大陆上各处妖魔频出,很多来宗门交接任务的人,不其知厉害,所以任务评判等级会有误差,你还是用心些。” “嗯。”俞落尘继续点头。 长青道人又笑着指了指身边人,“层云也会和你一道,落尘,你们路上要好好相处。” 闻言,俞落尘一愣,眼眸微闪。 戚层云看他脸色,以为他不愿意,顿时强硬道,“我是一定要去的,你休想撇开我。” 俞落尘大眼睛眨啊眨,暗道,谁想撇开你了,这不是一时高兴得没反应过来吗? 他本来就修为不够,澹台明镜又不是很靠谱的样子,现在有戚层云这个人榜二十四的天才主动送上门,他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嫌弃。 不过,不能露馅,要掌握主动权。 俞落尘故意蹙眉片刻,又看向澹台明镜使了个眼色。 澹台明镜会意,连忙挤出一丝笑意,“既然小师弟要去,你就带上他呗,反正凭你的实力,多一个少一个人没什么区别……” 俞落尘这才一本正经点点头,对戚层云颐指气使道,“既然小镜子开口了,那你就跟上吧,不过,一路上,你必须得乖顺听话。” 戚层云不服气地点点头。 某种程度上,俞落尘确实比他要强,救人把握也更大。 而且,他也要全程盯着,保证这两个家伙不能玩物丧志,时时提醒他们去救姐姐。 就在这时,戚层云余光却扫到俞落尘和澹台明镜两人奇奇怪怪地相视一笑。 嗯,不知为何,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长青道人没理会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只再次叮嘱道,“那你们三人一路好好相处、互相照应。” 俞落尘立刻一副值得信赖的模样,点头道,“放心,掌门师叔,我会好好照顾戚层云这个不懂事的小家伙。” “就你……”戚层云翻个白眼,不忿道,“还有,俞落尘你也就比我大三岁,少叫什么小家伙……” 俞落尘突然阴恻恻看他一眼。 呵呵,大师兄要教你做人。 而后,俞落尘便直接转头,一脸犹豫担忧地对着长青道人道,“掌门师叔,你看这家伙现在就不尊重我,连大师兄都不愿喊,我真怕他路上到时不听话,要不然还是别让他去了,忤逆我倒无所谓,要是耽搁了救师妹……” 戚层云目瞪口呆,没想到俞落尘这家伙如此厚颜无耻,这么大人了,居然还学小孩子告状。 他勃然大怒,立刻不甘示弱道,“师傅,你别听他的,俞落……这家伙自己就没个大师兄的样子……” 长青道人无奈摇摇头,没想到他几百岁的人了,还要处理小孩子的争端。 他看向戚层云,微嗔道,“层云,你怎可直呼落尘其名?” 俞落尘一本正经地连连点头,“对,掌门师叔,就是他先气势汹汹、不懂礼貌,我才……” 长青道人听他孩童之言,也无奈笑了,“落尘,下次层云再不懂事,你就直接教训他便可,层云就是这么个性子。” “那好吧。”收到鸡毛令箭,俞落尘眼睛微亮,眉眼间难掩得意之色。 他拍拍戚层云的肩膀,努力温柔道,“师弟,这也是你师兄我第一次当大师兄,大家要互相谦让包容。” 听到这话,戚层云心头微微一动,想要说些什么。 他也是第一次当人家师弟…… 然而这时,俞落尘又出声了,“不过,掌门师叔说得对,师弟你的脾性确实该改改,不然确实不太好办……。” 关键,他说完之后,脸上还一副不可细说的表情,真是让人怎么看怎么想挥拳。 戚层云则雪白的脸蛋,气得更如覆上冰雪一般。 澹台明镜看着眼前这一出,叹口气。 这两个家伙,师兄不像师兄,师弟不像师弟的…… 他能想象到,接下来一路上,受苦的必然是他这个唯一的正常人了。 …… 三人从一元殿出来,便直接往宗门的驯兽区。 修士不到金丹,不能御剑,出行都只能凭借妖马。 三人选各自心仪的妖马。 不过,戚层云却深感疑惑道,“你们两怎么不共骑一乘了?” 他这些日子,听七星阁的师弟们说了不少关于俞落尘和澹台明镜的污糟恶心事,比如从沈家回宗的路上,两人非要黏糊糊共乘一骑、耳鬓厮磨等等。 再加上,他昨日才看见两人光天化日就在两仪峰上…… 因此,出山门之前,他就已经做过预想,要是路上他们两还敢这么黏黏糊糊的恶心人,他一定肯定会不给面子的狠狠嘲讽! 这时,俞落尘抬眸,恨铁不成钢的对他摇摇头,“师弟,你这人怎么回事,也太冷心冷肺了,暮雪那可是你的亲姐,我和道侣这般分隔两马、委曲求全,还不都是希望节省赶路时间,尽快赶过去救人,而你却一心只想看笑话,简直……” 戚层云被劈头盖脸骂个正着,一时懵了。 他冷心冷肺、小人心肠? 而俞落尘……不,他的大师兄,却是个舍己为人、关心师妹的大好人…… 戚层云在风中凌乱。 澹台明镜坐在一旁妖马背上,强忍着笑意。 跟俞落尘这傻瓜贫嘴,简直自讨苦吃。 俞落尘骑在妖马上,尝试着驱赶了一番,心情极好。 果然自己有实力就是好,不用被人嫌弃了…… 他当初从沈家回凌山的时候,因为初入道,还不会驾驭妖马,所以一路上只能可怜巴巴,紧紧抱着黏着澹台明镜,生怕自己半途掉下来。 感叹完,他又看了一眼还在呆愣的戚层云,故作高冷训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马,救人如救火,不懂吗?” 戚层云:“……” 心里mmp。 …… 三人日夜赶路,不过两日时间,便赶到了戚暮雪最后出现的柳渡镇。 柳渡镇说是镇,却因为紧邻寒江,为来往修士歇脚之处,故而比一般的小县城还要热闹几分。 他们到达时,已经黄昏时分,从柳渡镇码头下船之后,便径直进了镇上最繁华的酒楼。 酒楼临水而立,门口人来人往,极为热闹。 三人刚进酒楼,便吸引了数道目光,实在是外表气质太过优越。 特别这回出山前,俞落尘还将脸上面具给取了下来。 这是考虑到戚层云是人榜排名二十四的天骄,江湖中认识他的人不少,俞落尘如果带着面具跟他一起行动,标志太醒目,稍微有脑子的人便会猜到他是落尘公子,会招来过多关注,让事情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他干脆大大方方示人,旁人反而不会多想。 “三位少侠,吃饭还是住宿?”小二立刻迎了上来。 “先上几道酒菜,然后开三间上等房。”澹台明镜扔了一块下品灵石过去。 “好嘞。” 不过,戚层云却有些犹豫问道,“你们……两不住一起吗?” 澹台明镜翻了个白眼,他和俞落尘在凌山剑宗这些人眼中,到底是多么荒淫、多么饥渴啊…… 想罢,他唇角勾起绝美笑容,走近几步对着戚层云道,“你师兄太厉害,爱好又……比较特殊,到时候动静太大,怕你年纪小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带坏小孩子……” “好……好,我……我知道了。”戚层云脸色一红,急忙打断。 然后,手忙脚乱地跟在小二身后,往桌椅位置边走去。 俞落尘在后方,对着澹台明镜宠溺又无奈地摇摇头。 道侣太调皮了,可怎么是好? 不过,道侣倒是很有眼光,做都没做过,就知道他非常厉害。 啧,不会每天都在脑海里暗暗地那个那个他吧…… …… 三人依次坐到桌子边。 这处视野很好,能看到寒江码头,和江边一排排高大碧绿的柳树。 戚层云抬手招呼住要离开的店小二,“小二,打听你个事,镇上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 小二大约也是个颜狗,看着他们三人长相气势,也没拿乔,毫不犹豫就说了起来,“要说奇怪啊,咱们镇最奇怪的就是蔡老爷家了,最近一段时间啊,蔡家每天几乎都在办丧事……哎,有钱又有什么用呢,子孙都快死绝了……” 闻言,俞落尘几人对视一眼,他们来找此查戚暮雪的消息,也顺便接了一个宗门任务,委托人就是柳渡镇上一个叫蔡鹤轩的大户,应该就是小二口中的这个蔡老爷了…… 澹台明镜又道,“除了蔡家,还有其他的吗,比如说附近哪座山上,或者是寒江哪处水流发生了什么奇怪景象?” 来之前,长青道人怀疑戚暮雪是被困在哪处洞府或者小秘境。 小二皱眉想了想,“这倒是没听说。” “真的什么都没有吗?”戚层云语气有些急切。 “没有。”小二很确定。 但很快,他又看着三人,犹豫地挠头道,“不过,最近问这个的人还真不少,我都听了好几拨人打听什么奇怪现象了,全是跟几位少侠差不多年纪的,男男女女都有……真奇怪啊,咱们这里能有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