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偏执大佬一定要当吗》 第 1 章 京市,璋山别院。 午后的别墅区在和暖的冬阳里静静睡着,远处有几片不成气候的阴云,偶尔试探地轰隆一下。 “站住!” 一栋别墅前院,正门似乎是刚被大力推开,半死不活地磕在侧边的墙上。 坐着轮椅的少年手臂用力,显然对此十分熟稔,轮椅走得极稳,没用几秒,人就已经到了别墅门口。 “桑取容!” 刚刚大喊的声音再次响起,别墅主人追了出来。 那是个过分年轻的男人,发丝散乱,明明是冬天,衬衫纽扣却潇洒地解到腹沟,胸口肌肤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他看着少年毫不留恋的背影,脸色差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死了。 叫做桑取容的少年充耳不闻,手下再一用力,轮椅滚过了别墅院门的过门石。 原本还远着的阴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凝成一片,此刻正正悬在别墅上空。 郁星禾只来得及觉得眼前一暗,紧接着就是一道刺痛双眼的乍亮—— 轰隆!!! 闪电破空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所有人都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只看到别墅缺了一角,焦黑之处还有瓦砾散碎掉落。 管家失声喊道:“大少爷——家里被劈了!!” 身为别墅拥有者的郁星禾呼吸一滞,刚要开口,头顶阴云突然像被捅漏个窟窿一样,暴雨倾泻而下,郁星禾整个人被兜头浇了个透。 他呼吸急促起来,忍耐两秒,猛地抬头,手刷地指向院门的轮椅少年,咬着牙厉声喊。 “保镖!把桑取容给我绑回来!” “立刻!马……上!” 最后一个字尾音飞到了天上——郁星禾冻得打了个哆嗦。他兜了兜身上湿透的衬衫,丢下两句话便转身上楼,脚步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进自己的房间,就像后面有鬼在追一样。 啪地一声甩上房门,郁星禾三步并作两步掀了被子,眼一闭腿一蹬,甩了拖鞋,就把湿漉漉的自己拍到了床上。 被子落下来,郁星禾终于回到了他温暖且安心的被子结界。 窗外的雷声彻底消失了,高速运转的大脑终于可以在cpu烧干之前休息下来,郁星禾长长松了口气,只觉得魂都跟着这口气吐了一半。 救命……偏执大佬怎么这么难当啊! 暖和了片刻,郁星禾掀开被子一角,探出头来,看见窗外渐渐放晴的天色,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是个偏执大佬——冒牌的那种。 几小时前,郁星禾还是个为了期末周通宵复习的普通大学生,唯一不普通的一点就是——他猝死了。再一睁眼就穿进了期末周之前,朋友和他吐槽过的一本、跟自己撞名的脆皮鸭be文。 主角桑取容是个没落家族的少爷,小时候意外残疾坐上轮椅,性格温和柔弱,偏偏长了张怀璧其罪的脸。被玩很花的偏执大佬“郁星禾”看上,一番强取豪夺后成了这个变|态的金丝雀,虐恋情深两年,就在读者准备欢天喜地看火葬场的时候,作者直接把偏执大佬写死了,并表示,这只是一个炮灰攻。 偏执炮灰攻为主角而死,桑取容在主角光环之下被路人救上来,开始了新的生活。 郁星禾对此评价:抱到老婆了,你也死了,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期末大学生的脑容量寸土寸金,即便朋友幸灾乐祸地百般规劝,郁星禾也没打算熟读剧本。 他寻思,就算是穿书,也不会逮着这种还没入v收费的小糊文穿吧? 然而墨菲定律诚不欺他。越是不复习的,就越要给他印到卷子上…… 穿过来的时候,桑取容已经被家族打包送到他面前,就差脱|光了塞进被窝。 幸好不堪其辱的虐文主角给了原主一巴掌,终止了荒谬的故事开头,顺便一巴掌把郁星禾这个幽魂扇进来了。 重获新生的郁星禾:……谢谢啊:) 但是…… 郁星禾叹了口气,摇头看着窗外已经不那么深浓的乌云,现在想一想还有些后怕。毕竟刚刚这见鬼的天气,就跟修仙界何方大能要在这儿渡劫似的。 众所周知,修真本是逆天而行,雷劈的就是逆天之人,只不过郁星禾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这个“逆天之人”。 ——因为尝试改变“剧情”,郁星禾已经被劈了两次。 半小时前,他第一次想放生主角,于是手一挥跟桑取容说“你走吧”。下一秒天雷滚滚地就来了,幸好一下劈歪,只烧焦了花园里那片一看就很名贵的花,郁星禾连滚带爬给人扯回来了; 第二次,就是几分钟之前,他觉得或许能尝试让主角自己开这个口,于是和蔼地问“你想不想走”。主角倒是十分配合,走的那叫一个绝情,可刚刚劈掉房檐的雷明摆着在说,“你敢放他走一个试试?” ……试试就逝世。 郁星禾只敢在心里腹诽,不敢再来第三次。 房檐的洞还没补上呢,第三次不就是直直往他头顶上劈吗! 他算是懂了。这雷劫就是想让他维持偏执大佬的人设,把主角强行留下来,像那些穿书文一样跟着剧情走,一直走到生命的终点——很快的,只要两年。 有句名言说得好,所有命运的馈赠已经在暗中标好价格,一旦接受这个设定,郁星禾觉得他这个猝死的倒霉蛋能活第二次,给作者打个工也是人之常情。 这偏执大佬,他当还不行吗。 - 郁星禾给保镖开的工资没养闲人。他冲完澡下楼的时候,桑取容已经被连人带轮椅端进了别墅。 金红配色的别墅客厅昏暗阴冷,郁星禾松垮垮地披着浴袍斜坐到沙发主位,对面轮椅上的少年垂着头,暖棕卷发遮住脸颊两侧,显得他更为瘦削可怜。 桑取容浑身依旧是干爽的——暴雨只袭击了郁星禾一个人,而天道之子桑取容刚刚正好坐在院门宽大的檐下,身上只有一点点湿痕。 郁星禾嘴角向下轻轻撇了一下。 羡慕。 “怕什么,我能把你吃了不成?” 他开口,声音清冽好听,轻飘飘的,却在这透不进光的阴晦冬日里,平添了几分森森寒意。 桑取容抿唇,手指绞住盖在膝上的毯子,却依旧不说话。 郁星禾探究的目光扫过那张破旧薄毯,眉头不悦地微拧了一下。 “给他拿个毯子。” 说完他等了片刻,发现雷声并没有传来。 ……雷劫也知道看碟下菜?郁星禾觉得好笑,心里也安定了一些,这代表自己起码不用被逼着做坏事。 身后的佣人立刻手脚麻利地拿来一张还未拆封的山羊绒毯,除了抖开毯子的窸窣声外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生怕惹了主人家不顺心,那就不止是丢掉工作的事了。 这栋别墅的主人——郁星禾,是京城郁家的独子,在所有人眼里性格都恶劣到极点,一言蔽之,就是偏执、风流、阴晴不定。然而这种恶劣的人能活蹦乱跳到今天,也一定有他的底气,偌大的圈子里很少有人敢惹他不快,就连和他一个圈层的富二代,说话之前都得先掂量一下这个姓氏的重量。 佣人愈发紧张,拿着卷发少年换下来的旧毯子,眼观鼻鼻观心地退到后面。 郁星禾忽然轻轻笑了声,颊边漾起一对清甜的酒窝,旁边看到的佣人却心头一紧。 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博了这位大少爷的欢心……又或者不是博了欢心,只是哪道伤口的血腥味道,勾到了狩猎者敏锐的嗅觉神经。 窗外雷声隆隆,像是又要变天。佣人看见郁大少爷几乎瞬间敛了笑容,像是耐心告罄,换了个姿势后仰着靠在沙发上,一手搭上沙发背,双腿交叠着翘起来,还湿着的发丝滴下水来,在昂贵的红缎面沙发上洇开一片暗红。 他本人似乎是没有发现,浴袍在自己张扬的动作下滑落些许,露出肩头白的晃眼的皮肤,和伶仃支着的锁骨。 对面的少年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刻意地移开视线。 郁少爷气压极低,随手拉了一下浴袍,沉声警告:“进了这道门,就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轮椅上的少年薄唇翕动,细密的睫毛抖了抖,才轻声开口。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带着变声期后的沙哑,还有太久没有说过话的生疏。 窗外雷声渐歇,郁星禾大约是对这个答案满意,面色松了些,发梢的水滴到锁骨,冷得他轻轻抖了一下。 他是想吹干头发的,但是可恶,有钱人家浴室的吹风机他都不会用!郁星禾有些痛苦。 他再次把浴袍拢紧,只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脖颈,用随意的语气拜托道:“会擦头发吧。” 桑取容微哑的声音低低“嗯”了一声。佣人看着这位新来的少年,姿态顺从如同温软的羊羔,修长的手指又攥住了那张新的山羊绒毯。 还算识时务的人……佣人想。 这个少年想必很清楚,如果一再违背别墅主人的意愿,他的结局将会和贡献这张绒毯的山羊一样。 郁大少爷心思深沉,每一个动作都非多余,而他们都在刀尖上跳舞。 手上动作也没闲着,佣人立刻递上干爽的毛巾,见桑取容垂眸接过后便识趣地离开。 看着佣人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郁星禾沉默了。 原主家里的人……到底是经历过什么奇怪的培训啊?擦个头发而已,至于用那种“不敢看皇上宠幸后宫”的架势避开吗? 郁星禾犹豫了一下,还是侧坐到沙发上,然而等了好几秒,未果。 他回头,看见沙发边攥着毛巾的桑取容。少年乌黑的眸子清澈透亮,此刻正怯生生地、略带躲闪地看着他。 郁星禾:…… 要不是照过镜子,知道原主长着和自己一样的脸,他恐怕会怀疑,这张脸是不是需要一些现代技术的改进。 但桑取容的眼神,让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原著中少年的结局——被“郁星禾”折磨到精神失常,最后跳海自尽。 什么绝世倒霉蛋。郁星禾想。 忽然,桑取容躲开了他的目光,像受惊的鹿。 ……简直跟刚刚被雷劈到的自己一模一样。郁星禾神色复杂。 看着桑取容,他忽然就有了一种莫名的同病相怜感。 他自己现在算是被雷劫胁迫,必须在这里扮演渣攻偏执大佬,而桑取容则是被自己囚|禁,只能做偏执大佬身边的金丝雀。 如果不是怕被雷劈,郁星禾高低要跟眼前的小可怜主角发展一下革命友谊。 “大少爷……” 桑取容忽然轻轻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郁星禾被这么喊得后背一麻,控制住面部表情冷淡道:“怎么了?” 桑取容眉眼柔和地落着,神情带着些许无奈,指了指自己的轮椅。 “我……够不到。” 沙发和茶几的间隙塞不下一个轮椅,桑取容此刻只能坐在扶手后,生疏又拘谨。 郁星禾“嗯”了一声,吞下差点顺口冒出的那句“不好意思”。 他往后蹭了蹭,腰贴上沙发扶手,想了一下,又略微往后仰了些。 “这样可以了?”他问。 桑取容拿着毛巾的手指捻了一下,细密睫毛下的目光变了变。 “可以了。”他依旧轻声答。 修长的指节撩起青年柔软的发丝,雪白的毛巾在黑发间拨弄,时而力度适中地按过发根。 桑取容垂眸,他明明是认真地给这位大少爷擦头发,目光却在不经意间,从黑发飘到对方因为后仰而突出的脖颈上。 手上的力度忽然不小心变重,郁星禾被扯了发丝,轻轻“嘶”了一声。 “抱歉郁少爷……”少年惶然开口。 郁星禾绷住唇角:“那点小猫挠痒的力道,怕什么。” ……胡说。 桑取容乖顺地垂眸继续拨弄着掌心湿漉漉的头发,自己略长的发尾垂在脸侧,遮住眼神,只露出他勾起的苍白唇角。 明明肩膀都抖了一下。 “你多大了?” 郁星禾突然开口,他不习惯太过安静的环境,于是习惯性攀谈。 桑取容:“过年之后……十八。” 郁星禾陡然僵住。 ……未成年???我去,原主你是真刑啊? 这头发越擦越别扭,郁星禾忍着心底的道德抨击,淡淡道。 “擦完就回房吧,谢谢。” 说完他就沉默了,这该死的刻在大学生DNA里的礼貌。 郁星禾觉得,如果哪天真的因为太过礼貌被雷劈死的话,那他下辈子就要转世成个脏了口的鹦鹉,天天对着贼老天口吐芬芳。 好在雷劫没有那么敏感,桑取容也依旧顺从地答应下来。 看见虐文主角这样子,郁星禾有点头疼——倒不是被擦的。他想了一下说:“明天就回去上学吧。” 别的他不知道,但原文里桑取容是没有继续读书的,现在想想,恐怕这孩子连高考都没来得及参加。 真是造孽。 屋外忽然传来隐隐的雷声,郁星禾悚然,立刻又语气严厉地补了一句。 “我的人,必须匹配得上我的学历——知道了吗?” “行了,就擦到这儿。”说完,郁星禾直接起身回屋,强撑着,才没留给“金丝雀”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多做多错,他暂时不太想跟这位雷劫产生器呆太久。 窗外阴云被阳光刺破,轮椅上逆光而坐的少年缓缓抬眸,看着郁星禾离开的背影,眸光闪烁。 借着毛巾的遮掩,桑取容将一只手缩回袖内,轻轻按压着藏在其中那柄锋利的、冰冷的刀刃,以此将蔓开的情绪重新冻住。 ……真是可惜。 第 2 章 一楼,客厅的金红配色在阳光下少了些许阴暗变态感,但高饱和的色彩效果依旧让人不忍直视。 桑取容坐在窗边闭目养神,白衣白毯,成了这片画面里唯一的清爽。 旁边的王五回神,忍不住摇头。 这么一个雪一样的少年,怎么就被他们少爷给……唉! 王五的叹气声传进桑取容的耳朵,他知道这声叹给谁,却依旧轻阖着眼,左手搭在右手腕上,一颗颗拨动着腕上的木珠串。 那珠串乍一看像是佛珠,上面却又刻着凌乱古怪的花纹,没有半点佛珠檀木清香。 王五想起管家叮嘱自己的话,说给桑少爷倒点水,随手倒了杯开水放到少年手边,玻璃碰撞出清脆的咔哒声,桑取容像被吵醒了,静静睁眼。 少年瞳色是幽深到极致的黑,几乎分辨不出虹膜和瞳孔的边界,像能把人吸进去的深渊。王五吓了一跳。 “谢谢。”桑取容开口,声音生涩微哑。 “哦,哦……没事。”王五迭声道,再看过去,对方那双乌黑的眸子里,只剩下柔和湿漉的神色。 他的心跳恢复如常,觉得自己刚刚肯定是看错了。“桑少爷”只是个被没落家族送来,讨好他们主人的可怜玩物,某方面讲,地位还不如他们这些正经做活的人。 自己刚刚怎么会被这样的小男生吓一跳呢? 顿了一下,桑取容轻声问:“能跟我讲讲,郁少爷是什么样的人吗?” 他像刚落入笼中的鹿,带着怯意,却又对笼子的主人,怀抱着些天真的期待。 他的神情让王五心里多了几分轻慢,但不敢背后编排主家,只含混地说:“这个……要看少爷的心情……” 桑取容清凌凌的眸光染上些许忧虑。 “怎么做才能讨好少爷呢?” 王五心底咂舌,心想你真是对自己的定位十分准确,刚要说话,看向桑取容身后的眼神一变,下意识站直了些,恭敬道。 “少爷,早。” “嗯,早。”郁星禾穿着家居服缓缓走下楼梯,随口应道。 看来少爷今天心情不错。王五看了一眼轮椅上的清瘦少年,心想他真是好运气。 吓到佣人的郁星禾本人却在楼梯上走得小心翼翼。 这身见鬼的居家袍,在大腿位置开了个大叉,步子一迈大点就呼呼地往进灌风,那感觉就像是自己没穿衣服一样。 原主这变态的品味真该改改了吧! “起这么早,晒太阳?”他问桑取容。 少年攥了攥搭在膝上的绒毯,轻声说:“刚好醒了。” 郁星禾一见他这幅好像吹口气就要碎了的样子,就忍不住又想到原书结局,挑眉道:“我是只鸟?你声音一大就叨你?” “男子汉大丈夫,这么柔柔弱弱的像什么样子。” 他说话时含着笑,却显然还是威胁到了别人。桑取容攥了攥膝上的绒毯,开口先咳了两声,才抬高声音回应。 “我知道了,我会……咳咳,改的。” 他一开口,过分沙哑的声音反倒把郁星禾吓了一跳。 “感冒了?”他问了一句,让佣人联系家庭医生。 不对啊,昨天那雨淋的不是自己吗,怎么小玻璃花一样的主角还能感冒的? 郁星禾快走两步过去,腿上凉飕飕的感觉都忘了,一双又直又白的腿在深色袍子之下时隐时现。 ……倒确实是很变态。 “怎么回事。”郁星禾说。 就算是收养个小动物还得为它的健康负责,更何况是这么大个未成年。 祖国的花朵摇了摇头,及肩的微卷发尾随着动作勾了两下。 “可能是……有点着凉。”他说。 郁星禾刚要开口问,目光在他没有换过的衣服上顿了一下。 身为小可怜的虐文主角,被打包过来的时候太过匆忙,连点像样的行李都没有,更别提换洗衣服了。 郁星禾皱眉:“房间里没准备衣服?” 原主虽然是个变态,但对桑取容的上心程度确实没得说,不然就不是虐恋情深文的炮灰了,高低得是个复仇文反派。 按理来说,不应该会有这种情况的。 王五小心翼翼:“按您的吩咐,都准备了的……” 郁星禾忽然想起原主衣柜里稀奇古怪的品位,觉得自己逐渐明白了一切。 “不喜欢那些衣服?”他问。 桑取容先是怔忪,睫毛颤了颤,唇边挤出一个怯生生的笑容:“喜欢的……” 假的。郁星禾一眼看透,眼前的少年完全就是一副被强权压迫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又狠狠辱骂了原主。 “你一定要在我面前说谎吗?”他平静道。 这句话并没有带什么怒意,然而原主变态人设深入人心,郁星禾看见佣人明显紧张地僵了一下。 郁星禾无力:……可我只是一只小猫咪.jpg 但很可惜,小猫咪怕被雷劈,没敢再放软语气问一遍,也不太敢笑,怕被以为是变态鲨人的前兆。 ……可恶,做偏执大佬真的好难! 正在郁星禾转动脑筋,想着怎么能在“不被雷劈”和“改善自己形象”之间找到完美中间值的时候,桑取容开口了,依旧是带着怯意的,但有进步。 “我没有看,抱歉……”他说,“郁少爷,不是他们的错。” 郁星禾有些许震撼:好善良一小伙子,不愧是你,虐文主角。 阅狗血文千万本,郁星禾总结出来,每个能把自己活成虐文主角的人,都有一个很明显的特质——拥有较强的自我反省能力。 问题就在于太强了,他们把所有的问题都归咎于自己,每天都活在为别人开脱的世界里,他们不虐谁虐呢? 王五愣了愣,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维护,还是被一个自身都难保的“小金丝雀”维护。 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掌心都出了汗,憋在喉咙里的话想说又不敢说,安静了片刻,最后依旧只回馈了一片沉默。 郁星禾看佣人的眼睛眯了眯,又对上桑取容不知所措的视线,单刀直入:“那你在客厅睡了一夜的事呢?” “是我……”桑取容要说话,却被冷酷无情的郁少爷抬手打断。 “急着给别人说话,以为我不会罚你吗?”郁星禾冷淡道。 桑取容眼神茫然了一瞬,轻声问:“少爷要……怎么罚。” 郁星禾哑巴了。 他绷着一张冷淡威严的脸,然而仔细一点就能看到他的瞳孔在慌张地小幅度乱飘。 怎么罚? 这么简单又有重量的三个字,怎么在这本里说出来就感觉自带桃色啊!!! 桑取容的声音柔柔的,又因为感冒的缘故带着些闷哑,那一瞬间郁星禾幻视了一些里描写的、“禁欲沙哑”的声音……对攻方的描写。 郁星禾这边大脑cpu烧干,丝毫不知道自己在外人看来是一副什么样子。 神思恍惚,耳根连带着脸颊都红了,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不用多说。 桑取容目光一闪而过厌恶。 郁星禾清了清嗓子,支开旁边的佣人:“你不用在这里呆着了,叫管家来。”顿了顿他说,“明天也不用来了。” 他打算给虐文主角灌输一些能让自己快乐的三观。 自己这是被、被辞退了……? 王五晃了晃,整个人都焦急起来。 他想开口为自己求情,却又怕触了郁大少爷的霉头,最后救命稻草般看向桑取容。 桑取容安安静静的,没有说出王五希望听到的话。 轮椅上的金丝雀微微偏头,在郁星禾看不到的角度,目光沉静地跟他对视。 王五怔了两秒,心里那点期待就像被寒流刮过,变得僵硬,最后碎成一片无人在意的冰屑。 刚刚还强撑胆怯为他说话的那个少年看着他,眼里没有半点情感。 王五在那双乌黑深邃的眸子里看见,自己才是那个什么都不如的蝼蚁。 他失魂落魄地走了。 郁星禾看看那个背影,又看看跟佣人对视半晌的桑取容,皱眉问。 “他欺负你?” 桑取容抬眼,眸光闪烁。 “少爷……会帮我吗?”他的声音细若蚊呐,像溺水之人握住一根发丝粗细的脆弱绳索,不敢用力,却也不肯放手。 郁星禾怔了怔。 上辈子的时候,郁星禾救助过一只被抛弃的流浪猫。那只猫月份不大,但被虐猫者折磨得遍体鳞伤,对人类几乎没有半点信任。郁星禾在医院花掉了暑假打工的所有积蓄,把小猫平平安安地接回了家,可那只小猫怕得浑身发抖,不停发出威胁的嘶声,一回家就躲进沙发后背,不吃不喝。 郁星禾每天得了空,就蹲在沙发边上喊它,直到第三天,他小心翼翼喊完“咪咪”之后,那只猫轻轻地、细细地回了一声。 “咪呜……” 他眼前的少年让他想起那只虚弱的流浪猫,被自己捡回来之后,第一次从藏身之地探出头,向自己的方向走了一步的样子。 “只要你说。”他开口,“只要你说,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顿了一下,郁星禾总觉得自己能听到隐隐雷声,赶忙又搜刮出狗血文霸总语录,不容置疑地补了一句。 “你是我的人,懂吗!” 桑取容嘴唇微张,神情怔忪不似作假。 他:…… 郁星禾:…… 两相对望,一片死寂。郁星禾心底倒吸一口凉气,躲在毛绒拖鞋里的脚趾抓了抓。 明明看的时候很带感的台词,怎么自己说出来就、就…… 救命!能不能给我点回应啊好尴尬!! 他怕那道雷劫把自己劈死,打了补丁之后又尴尬得想死……郁星禾有点恍惚,觉得自己不是又活了一次,而是换了一个状态死着。 大概人终有一死,你的下一个死期又何必是咽气的时候。 郁星禾闭了闭眼。 生而为社恐,他很抱歉。 - 最后,还是管家的到来打破了客厅里祭拜坟头一样的氛围。 “大少爷,早饭做好了。”管家恭敬道,“小王临走前说您叫我,是有什么吩咐吗?” “推桑少爷过去。”郁星禾摆正姿态,快走两步往餐椅上一坐,严肃问,“昨天桑少爷晚上在客厅坐了一夜,是怎么回事?” 与人为善二十一年的郁星禾,还是第一次在这么严肃的场合下质问别人,此刻心情有些复杂,除了紧张之外,还有些莫名的激动。 明明刚刚还信誓旦旦,要向虐文主角传授“不让自己受委屈”的思想,现在郁星禾承认了,如果不是他被迫穿了件霸总的衣服,可能就跟着小可怜一起咽下这个哑巴亏了。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少一点素质确实可以让自己过的更加开心。 郁星禾问了,管家也就答道:“大少爷,桑少爷的轮椅……上不去楼。” “电梯呢?”郁星禾说。 他昨天靠双腿爬到三楼主卧的时候就想问了,原主堂堂一个正经霸总,加上地下室一共四楼的豪华大别野,竟然没有个电梯? 管家短暂地“啊”了一声,看了一眼皱眉严肃的雇主,又看了一眼唇色苍白,马上要羽化登仙的雇主的金丝雀,神情困惑。 郁星禾以为自己挖到了这个家的管理漏洞,神色一凛。 “有什么不敢说的?” “呃。”管家迟疑着,走到郁星禾身边弯腰,压低声音,不太确定地说了实话。 “大少爷,不是您前天让把电梯拆了的吗?” 郁星禾:? 怎么呢,原主提倡这种节能环保的减肥方式? 就这点儿事情,至于做贼似的凑到旁边讲小话吗。 他耳朵本身就敏感,往后躲了一下,皱眉道:“大声说,有什么桑少爷听不得?” 得在别人面前,把小可怜的地位先确认下来。郁星禾想。 这样,哪怕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小可怜也不会像昨晚一样受委屈了。 管家于是直起腰来,掂量着笑说:“大少爷,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前天吩咐把电梯拆了,让桑少爷住在三楼。” “您说,要把桑少爷束之高阁呀。” 郁星禾:…… 啊??? 今日窗外明明没有雷劫,可他还是听到了天雷滚滚的声音。 ……要不算了吧,郁星禾恍惚想。真刑啊。 这偏执大佬真得当吗? 第 3 章 郁星禾被这个炸裂的消息劈了个里焦外嫩。 回过神来,他第一反应就是——完了,他刚骗出来的猫! 郁星禾立刻看过去,果不其然。 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和往常一样安静,只是那双黑眸里,多了些破碎的水光。 见要对自己实施囚|禁的法外狂徒盯着自己,桑取容慌忙躲闪,一眨眼,眼底盛满的眼泪就一颗颗滚下来,在雪白的羊绒毯上晕开。 郁星禾:!!! “你、你别……你不许哭!”郁星禾手忙脚乱,喊了一句。 在桑取容之前,他最近一次见到男的哭,还是去孤儿院做义工的时候,一个没到五岁的小男孩嗷嗷大哭。 郁星禾对小孩敬谢不敏,连带着也对爱哭的人有点恐惧。 但,桑取容不一样。 他的哭,或许文雅地称之为“流泪”更合适,不声不响的,像一个知道不会被在意的孩子,眼泪掉下来之后,还要自己好好收拾情绪。 桑取容原本就有种玻璃花一样的感觉,撒上两滴露水,那是路边的蚂蚁路过都要关心一句的程度,更何况,这眼泪还是郁星禾现在的壳子自己惹出来的。 郁星禾又喊了他一句,桑取容没有回头,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愿意面对这肮脏的成年人世界。只安安静静地偏着头,发丝垂下来遮住脸颊,只留下被轻轻咬住的唇。 有那么一瞬间,郁星禾怀疑桑取容是不是上过什么演员进修班。 少年实在是……太会找角度了。 郁星禾想起自己下楼时看到的“美人侧坐图”,和现在看到的“梨花带雨卷”,就连光影氛围都恰到好处,他脑子里已经开起卢浮宫了。 没心没肺地多欣赏了两秒,郁星禾才又开口。 “别哭了。我不会真对你做什么。”他挑眉,一拍桌子,正气凛然道,“你一个未成年,我到还不至于知法犯法。” 原主来说这话或许没什么底气,但道德标兵郁星禾能。 桑取容抬头。 郁星禾见他这么好哄,松了口气,想了想说:“等会儿吃完饭,就去给你看看学校。” 他侧头问管家:“桑少爷的学校都联系好了?” 管家:“学校……还没开学呢。” 郁星禾这才想起,现在还是寒假的开头。 不过十七岁…… “高三,不补课的?”郁星禾皱眉。 什么幸福高中生? 管家一愣,看了一眼轮椅上的少年。 桑取容表情似乎有些不对,他抬手按过湿润的眼尾,抿了抿唇,轻轻说。 “……我保送了。” 郁星禾:…… 今天尴尬的次数多了,他竟然觉得眼前这出也不算什么,反倒是庆幸没有耽误小孩高考。 他夸了一句桑取容的成绩。忽然想起什么,又提心吊胆起来,轻咳一声瞥过去:“……那你开学之后要住宿吗?” 桑取容没有第一时间答话。 眼前的青年眼神湿漉漉的——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可怜。 ……到底谁才是被束之高阁的那个啊?桑取容有点想笑。 郁星禾这期期艾艾的样子……像个留守儿童。 这些变态的手段和演技,倒真是诡计多端。 “不住的。”他抿唇做着柔弱金丝雀的模样,十分有工作态度地表示,“我走读。” 留守儿童明显松了口气,嘴角绷着,却还是遮不住上翘的弧度。 “那最好。”郁星禾故作沉稳。 要是桑取容住宿了,自己被判定c遭雷劈了怎么办? 郁星禾说:“我也走读,京大。你学校在哪儿?之后开学,让司机顺路送你。” 说完他又熟练地补了一句:“不要妄想能逃离我的视线。” 桑取容点头,眼神放松下来,刚刚生出的不信任感,明显又渐渐被融化了。 “京大附中。”他说。就在京大隔壁。 郁星禾先是一愣,这次再忍不住笑了。 想到之后哪怕雷劫又来了,他能跑两步就找到桑取容救急,郁星禾心情一下飞起,朝小可怜露出嘉奖的目光。 “不错。” “能继续读书,都是托了郁少爷的福。”小可怜讨好道。 “你……别叫我少爷了。”郁星禾怎么听怎么别扭,觉得自己像穿越到民国片场,他想了想说,“就跟我家弟弟们一样,叫哥就行。” 桑取容眉眼先是一垂,眸光闪过些许厌烦,过了两秒才抬眼看他,清澈的目光有些迟疑。 他做了一会儿心理斗争,轻轻咬了一下没有血色的下唇。 “叫学长……可以吗?” 郁星禾:“啊,可以啊。”有什么区别吗? 他霸总勾唇:“挑你喜欢的就行。” 少年第一次弯起眼睛笑了。 “谢谢学长。”他小声说。 郁星禾还是第一次看见桑取容笑,少年眼尾本就温温柔柔地向下垂着,在笑容里更加明显,唇角微微抿住,整个人显得乖巧无害。 “你还是笑起来好看。”郁星禾说,“以后多笑。”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每天至少在我面前笑十次。” 桑取容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郁星禾已经收回视线,没看到他眼底探究的神色。 “有什么喜欢的?”他低头划着手机上的橙色软件,第一次把价格从高到底排序着看。 “我……”桑取容的声音迟疑。 郁星禾指节敲敲桌子,强调:“我说过什么来着?说话声音必须?” 桑取容深吸一口气,略微抬高声音答:“大于……四十分贝。” 郁星禾满意点头,在橙色软件找到分贝仪准备下单,输密码的时候顺手输了自己上辈子的密码进去,屏幕上弹出支付密码错误,他愣了愣,回忆了一会儿才输了正确的密码。 桑取容把他的动作都看在眼里,搭在白绒毯上的指尖轻点,若有所思。 郁星禾一连买了几个东西,眼睛都没眨,此时此刻,他终于有了点普通大学生一朝重生豪门独子的实感。 这就是有钱人的感觉吗……郁星禾有些心热,心思一转,看向桑取容。 “问你呢,喜欢什么?” 少年眨眨眼,温软垂下的眼睛又弯了一下。 然而这一双眼睛之下,却是桑取容心底滋长的、充满玩弄的恶意。 郁星禾挑眉:“别光笑,说话。” “喜欢学长。” 少年像是下定决心,轻轻捻了捻膝头的绒毯,墨色的眼睛里只盛了郁星禾一个人。 郁星禾呆住了,被一句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耳边又传来桑取容轻声问询的声音。 “可以……吗?” 怎么回事?郁星禾懵着,脑袋机械地转。 他这是……用一天时间就完成了原主两年都没完成的事? 莫非他的天赋在这儿?最适合的职业……是传说中的快穿局业务员? “你认真的?”他沉声说,“我不需要你装这些样子。” 两人对视沉默了好一会儿,桑取容眸光微动,垂下眼说。 “对不起,少爷……是我不配。” 郁星禾:你们虐文主角都这么说话的??? 救命,好崩溃。 第 5 章 沈医生给桑取容挂上吊针后就走了,郁星禾拖了个椅子坐在一边,迟迟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管家看看时间,心里叹了口气。 “大少爷,公司那边……” 郁星禾回忆了一下里宠妻霸总的做法,手一挥:“有什么需要我亲自处理的文件,让秘书送来璋山别院。” 管家:…… 已过中年的人嘴角抽了抽,心想,那不就是不去上班了的意思? 郁家的公司,他们少爷有多少话语权,他们还不知道吗。 高兴的太早的管家摇摇头,又一次放弃了劝大少爷上班的念头。 “我叫两个人,送桑少爷回屋休息吧。”管家问。 管家一声令下,两个佣人就站到了桑取容两边,瘦瘦的,袖子已经挽了起来。 他们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乍一看上去特别像是要绑架人。 郁星禾看着窝在轮椅里脆弱的虐文主角,心里不知道哪儿来的保护欲大盛,又或者是装霸总装了个顺口,冷酷道。 “我的人,怎么能让别人抱?” 说完,郁星禾豁然起身——然后发现自己比那两个瘦高佣人还矮了一截。 郁星禾啪地一下就坐下了。 他如无其事:“桑少爷病着,你们两个动作小心点。” 佣人:…… 两个人把这辈子最悲伤的事都想了个遍,这才没在雇主面前笑出声,保住了这份高薪工作。 “噗……” 两个佣人耳朵顿时竖起来,彼此一对视。 谁?谁敢笑的! 那声轻笑过后,紧接着又是两声压抑的咳声。郁星禾看过去,见桑取容看着自己,墨色的眸子里笑意未散尽。 丢了面子的郁星禾板起脸,起身要走。 “少爷……”桑取容又轻又弱的声音在身后挽留。 “干什么?”郁星禾干巴巴问。 桑取容想了一下,说:“沈医生说的……” 郁星禾耳根嗵地就红透了。 他咬咬牙,揣在兜里的手快把内袋的布料拧烂了,才没当场挖个洞钻到地下室去。 “你才多大?一天天脑子里不想学习,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扭头,语重心长地敲打,“你这个年纪,就该回房睡觉。” 桑取容安静了片刻,在郁星禾准备转身的前一秒,抬手轻轻扯住了他的西装袖口。 “少爷,衣服都换好了……你去公司吧,我没关系的。” 郁星禾眼角余光明显看到,管家激动地双手交握了一下。 他看着桑取容,觉得有些牙痒。 你是什么劝学卷王?这么爱上班怎么不自己去上! “咳咳……” 郁星禾看着病殃殃的少年,一摸下巴,灵感窦现。 他眉眼压低,声音也沉下来,缓缓问:“你这么着急想让我出门……该不会是想一个人在家,干什么吧?” 桑取容垂着的眉眼抖了抖,再抬起时,眼中清明得不像一个高烧的病人。 “没有,我只是……怕耽误了少爷的正事。” 郁星禾冷笑一声,理直气壮。 “我一个方圆三百里闻名的纨绔,能有什么正事?” 管家:? 沉稳恭谨的中年男人露出痛心疾首的神色。 桑取容没有血色的唇张开,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又被抿住,拉成一条冷淡的直线,黑眸转深,细密睫毛的投影之下,神情阴郁。 被发现了?难道他真的低估了郁星禾。又或者说,是这位郁家大少爷,扮猪吃老虎…… “桑取容……别以为我不知道。”郁星禾语气淡淡,胸有成竹地点出真相。 “你想等我走了,偷偷开电脑玩游戏,是不是?” 桑取容眉头一跳。 哈? 郁星禾振振有词,用看网瘾少年的表情看着轮椅上的小金丝雀。 “我懂,游戏对小男生来说简直就是勾|引,但你也不能带病打游戏不是?” 桑取容:“我不是……” 郁星禾抬手压下,啧了一声:“哥哥懂,谁还不是从十七八过来的呢?” 桑取容:…… 他只觉得头痛欲裂,强撑着道:“我跟你……不一样。” 郁星禾点点头:“是啊,你在桑家又没人管,宅在家里,肯定天天打游戏。”他话锋一转,“但是这是不健康的!桑取容,游戏是腐蚀人心灵的精神鸦片!” 顿了顿,郁星禾一摸下巴:“所以这种东西,由成年人我来替你背负就行了。” 桑取容:? “说吧,什么游戏?要做日常是不是,我帮你?”郁星禾拍板了这个设定,探究的眼神跃跃欲试。 桑取容闭眼:“……我想睡觉。” 郁星禾免不了有些失望:“好吧,那你好好休息。” 本来还想借着打游戏,跟虐文主角再拉进一下关系,好让他早日改过来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三观,但桑取容病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倚在楼梯口,看着两个瘦瘦的佣人轻松扛着轮椅和桑取容往二楼运,郁星禾正出神地思考今天干点什么,兜里手机忽然震动两下。 发来消息的是个名叫[帅哥病友交流群]的奇怪群聊。 【妙手回春:@你郁爹@你郁爹@你郁爹】 【妙手回春:不用上班就出来玩!】 【数鸭子:???沈白你他妈有病?大清早在群里叫什么叫。】 【妙手回春:十点了傻逼。人家新人在怀的@你郁爹都起来了,你叫什么叫?昨晚上虚了?给你扎两针?】 【妙手回春:@你郁爹出来玩,我还在你家门口蹲着呢。】 郁星禾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发现这是跟原主关系最好的几个狐朋狗友的群。 原主的群名片太过张狂,他反手改了个昵称。 【开摆了:去哪儿玩?】 【妙手回春:新名字不错。】 【数鸭子:老地方吧,我起床。服了你们这群老六。】 【妙手回春:@今天也好想死@我对象呢】 郁星禾从原主乱七八糟的记忆里搜刮出一个地点——酒吧。 【开摆了:有没有可能,现在才十点。】酒吧不开门的吧? 【数鸭子:……忘了。那去哪儿?你定个地儿。】 【开摆了:我看看啊。】 不难看出,原主在这个小团体里处于一个领袖地位。郁星禾心想这就好办了,打开地图搜了搜。 【开摆了:新城区启明路中段17号】 【今天也好想死:这什么地方啊……】 【开摆了:好玩的地方。】 【我对象呢:有对象吗?】 【开摆了:看你造化。】 - 一小时后,三个穿了一身蹦迪衣服的男青年站在一汪大水塘子边上,目光呆滞。 羽绒服下面胸口开叉开到肚脐眼的红毛抽抽嘴角。 “郁星禾你他妈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地方!” 郁星禾搬个小马扎坐在塘边,手里钓杆一甩:“钓鱼馆啊。” 他看了看红毛,跟原主记忆里的【数鸭子】对上了号,红毛叫谢东方,名字很土,人很潮,是个没到二十的富二代,家里幼子,平时没人管,跟郁星禾几个混成了纨绔。 “来坐。”他说,“今天你数鱼鱼。” 红毛一哽,有些喘不过气。 郁星禾左手边探出一个微笑的脑袋:“郁大少爷挑的这地方不错,鱼跟你一样好钓。” 红毛:??? “沈白老子撕了你!”红毛气势汹汹,大马金刀地坐到笑面虎旁边,“你他妈堵郁星禾家门口,就堵了个这?” 沈白笑笑:“我那不是刚下班,顺便的事。” “下班?”三个人里面穿着勉强算最文雅的青年袁蔚开口,“郁大少爷病了?” “没。”郁星禾说,“家里小孩病了。” 他也是出门的时候才发现,等在他家门口的【妙手回春】,赫然就是刚给他家桑小朋友看过病的“沈医生”。 他警惕问沈白,说你行医执照真不是偷的吧?沈白说你一个月给我开大五位数工资,你觉得呢。 抠门大学生郁星禾:我觉得我该扣你工资。 当然是开玩笑,攀谈两句,郁星禾就在管家痛心疾首的目光里上了沈白的车。 红毛大惊:“你怎么背着兄弟连小孩都有了?!” 一只安安静静在旁边当蘑菇的阴郁青年幽幽开口。 “是桑家的那个吧……” 郁星禾点头:“有空介绍给你们认识认识……尤其是向寻思。” 被点名的阴郁青年抬头,缓缓:“啊……?” 郁星禾说:“我感觉你俩会合得来。” 红毛:“怎么说?” 郁星禾稍加琢磨:“感觉都挺想死的。” 文雅青年袁蔚找了个空凳子坐下,既来之则安之地扯了根杆,随口说。 “桑家那个情况,这桑少爷能活着已经很厉害了。” 郁星禾眉眼一抬。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他心想。 原主给他留下的记忆零零散散,郁星禾怀疑这可能是原主脑子有病的缘故,今天一见原主这帮朋友,果然有病友交流会内味儿了。 郁星禾不好让管家去查,正好有个朋友聚会,他便想着从狐朋狗友们口中套点消息出来。 至于人设问题,郁星禾没有太担心。他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第六感,毕竟原书是本主受视角的,“雷劫”估计只管桑取容,至于自己……角落里玩泥巴都没人管的。 “详细说说。”郁星禾投去好奇的目光。 红毛挠头:“你平时不是对这些八卦没兴趣的吗?” 郁星禾:胡说!我现在可有兴趣了!吃瓜是人类快乐的源泉,原主真不会享受。 沈白笑眯眯:“诶,今时不同往日……咱们郁大少爷对人可上心着呢。” 红毛又抓抓头发:“上心还不知道人家家庭环境?你真渣男吧。” 郁星禾幽幽:“你那头毛是不是痒了,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给你剃了吧。” 红毛立刻给自己扣了个帽子,装没听见去了。 袁蔚说:“桑家那种小门小户,你不知道也正常。” 在原主为数不多清晰的记忆里,袁蔚是他们这帮人里最有出息的一个,二十五六岁,已经在家里公司有了一席之地。虽然比不上某些别人家的孩子,但人家起码知道上班——偶尔。 否则也不会在现在这个工作日的白天出现在这里。 “桑取容是桑家原配的孩子,但据说没有人见过他妈妈,可能很早就去世了。之后他爸再婚,带了个比他还大两个月的私生子回来,现在倒是人模人样,见人就说自己家庭幸福美满。” 袁蔚说着,不屑地轻笑了一声。 郁星禾问:“那他腿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袁蔚推了推眼镜,“他爸几乎不在外面谈起他,就跟没这个儿子一样。” 郁星禾听着,心里不是滋味。 “卖孩子的时候倒是想起来了呗……”他暗骂。 沈白忽然开口,笑道:“还真不是人家想起来的。郁大少爷,到底是你家那位发烧还是你发烧啊?” 红毛“嚯”了一声,蹦出一句:“怎么给人家搞发烧了你他妈……” 郁星禾:。 “没有搞发烧……不是,不是我搞的!”他咬牙。 沈白把红毛不安分的脑袋按下去:“当时不是你去了一趟桑家的宴会,看到后院的桑小少爷,惊为天人,主动跟他爸提的吗?” 被他这么一提,郁星禾想起来了,这事儿原文有说的,不过只是很简单地一笔带过,说他们在桑家花园初相遇,偏执攻对残疾美人受一见钟情,遂绑回家。 “不过你也是真有钱,也肯花。”袁蔚说,“他爸估计挺开心的,一个残废儿子还能卖一个亿。” 郁星禾:? 他掏掏耳朵:“多少?” 袁蔚镜片反光,重复道:“你给了他爸一个价值一个亿的项目。” 郁星禾沉默,想起今天早上自己还豪横地说要给桑取容开工资,后悔的情绪潮水一样涌上来。 他翻出手机点开桑取容的对话框。 红毛探头一看,嗤笑:“该不会真坠入爱河了吧大少爷?出门都得跟人粘着啊?” “没有。”郁星禾思索片刻,“我算个账。” 他低头打字。 [想起来了,上午你叫我五句少爷。] [跟工资抵消十块,一共罚款四十。] 桑取容大概没在睡觉,几乎秒回。 [学长,我没钱。] 少年隔着网线的语气和平时有点不同,郁星禾竟然从里面读出些“你能怎么办?你把我鲨了吧?”的摆烂情绪。 想了想,郁星禾回他。 [考虑到你未成年可能没钱,可以打个欠条。] [中午在家好好吃饭,让管家拍视频给我,一顿抵十块。] 红毛扒在一边看着,越看眼神越不对,变成一种几乎称得上惊恐的神色。 “我操,郁星禾,你是真变态啊!吃个饭都得看着!” 郁星禾不觉得有问题:“既让他好好干活,又能不给工资。” “什么变不变态的……这叫奸商,懂不懂?” 红毛大受震撼。 突然想起什么,郁星禾又给家里病殃殃的小可怜发了一句。 [网上买了点东西给你,你好好研究一下。] 沈白:“是我之前推荐给你的情|趣玩……” 郁星禾正直打断:“给他买了点书。” 口说无凭,郁星禾直接翻出自己的购物记录,橙黄色软件上,商品名称的黑字越看越红。 【思政大礼包】 众人:? 郁星禾环视一圈,目光定在阴郁青年兴致缺缺的脸上:“要不给你也买一套?” 向寻思:“……我现在就跳下去你信不信。” “哦对了。”沈白突然说,“我也给你买了个道贺礼物来着,应该也是今天到。” 一听礼物,郁星禾眉开眼笑:“什么啊?” 沈白:“给你推荐的那个玩具。” 他低头看了看物流,笑了一声:“真巧,刚刚已经签收了诶。” 郁星禾:……嗯? 他脸上的笑容一僵,渐渐消失,最后定格为不敢置信的惊恐。 沈白一脸职业笑容:“很好用的。” 第 6 章 璋山别院,别墅二楼的客房。 桑取容轮椅停在窗边,身旁的点滴架上瓶子已经空了,输液管略有些回血,但主人并没有在意。 “知道了。”桑取容厌厌垂眼,耳机里沉稳的男声停了一下,继续道。 “bss,郁星禾给桑家的那个项目已经交接完毕。”他声音里全是尊敬,丝毫不觉得自己对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年俯首有什么不对。 桑取容冷淡笑了一下:“老东西白活几十年……够天真的。” 沉稳男声道:“您早知道郁星禾会动手脚?” 桑取容晃了晃扎着针的左手背,看着输液管里的红色液体又高了几厘米,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那不是他自己的血。 “郁星禾只是疯,又不是傻。”他扯扯嘴角,“要是连这点城府都没有,郁关山早就培养新继承人了,又怎么可能把股份留给他。” 电话那边忽然传来轻微的敲门声,紧接着一个女声响起。 “席总,这是明天要准备跟环彦交涉的合同草案……” 男声冷下三分:“放下,先出去。” 秘书才发现上司在通电话,连连小声道歉,退了出去。 被称作“席总”的男人见门关紧,紧皱的眉头散了些许,向电话这边道歉。 “跟环彦的流程已经快走完了?”桑取容轻轻笑了笑:“席锐,最近两年做得不错。” 即使已经是上市公司的ce,席锐听见少年的赞赏,也忍不住心头澎湃。 “全靠小少爷指点。”他谦卑道。 桑取容随口问:“怎么选环彦?” 席锐思忖片刻,还是实话道:“环彦是郁家的产业。”他希望能为桑取容要做的事,提供一点帮助。 两年前,他还是一个白手起家的大学毕业生,四处通了关系,好不容易能参加到桑家的一场商务晚宴,对他来说,这已经是不可多得的机会,然而他刚踌躇满志地向桑总递出名片,对方便向他投来轻蔑的眼神。 那个眼神,席锐这辈子都忘不掉。那是来自另一个圈层的、向下的俯视,带着强烈的审视,还有最后得出的“不值得交往”的结论。 席锐甚至没来得及向他介绍自己公司的业务。 碰了一鼻子灰的席锐失魂落魄地走到花园,看着满园盛放的花,苦笑着想,这大概是自己最后一次来这种奢侈的住所了。 就是那时,他遇见了桑取容。轮椅上的少年清瘦,看向他的眼神却锐利明亮。 “宣光科技,席锐席总?” 席锐愣了一下。 “我可以帮你。”少年极淡地笑了,在月光下的满园花中,像救世的天使。 席锐和团队所有人的人生的转折点在那时出现了,短短两年时间,宣光科技一跃成为令老牌企业都争相联络的黑马,席锐本人、还有宣光创始的几个朋友,也都成了京城新贵。 因而哪怕后来席锐知道,那不是天使,而是一个自深渊而来的、复仇的恶魔,他也依旧不改尊敬。 少年是恶魔,那他就是与恶魔交易的人类领主,手中掌握的权柄,将永远供奉那位魔鬼。 从回忆中抽离,席锐听bss提到郁星禾,沉默两秒,还是试探着问:“bss,您在郁家……还顺利吗?” 桑取容指尖动了动,眼神下意识瞥到管家刚刚送进来的快递盒子上,眼底神色变幻,多了几分探究。 “席锐,去查一下……郁星禾最近两天,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席锐立刻应下。他忍不住有些疑惑:“bss,我能知道您一定要去郁家的原因吗?” 席锐想不通。 当年桑取容帮了他,却不仅仅是直接投资,十五六岁的少年,在商业上卓越精明的眼光甚至让席锐惶恐;明明在外界传言里普通到几乎隐形,桑取容却能跟当时的技术一把手讨论得有来有回,最后跟一把手一起修改来程序底层逻辑,为宣光科技搭建了一个最坚实的骨架。 无论从技术还是管理讲,桑取容几乎是宣光科技的半个大脑。 席锐有些急:“如果您想脱离桑家,我也能……” “呵。”电话那边,少年的笑声轻且凉薄。 “席锐,知道和环广的那场竞标为什么不让你去吗。” 席锐心头一紧:“是因为……宣光的竞争力不在数据库上。” “不是。”桑取容缓缓道,明明他才是年少的那个,此刻却像一个循循善诱的导师。 “宣光的竞争力在智能化,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不能做数据库。” 席锐喃喃:“数据是智能的基础……” 桑取容:“席锐,你和你的名字差的太大了。” 明明有个锐气的名字,人却墨守成规。 席锐回神:“所以您去郁家,是为了获得什么吗?” 桑取容忽然轻笑了一下。 “你不觉得,环彦放在郁星禾手上,太暴殄天物了么?” 席锐一怔,旋即从脊背窜起一股寒意,哪怕少年语气里的攻击性并不是朝向自己。 他不知道第多少次庆幸,得到桑取容帮助的是自己、是宣光,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席锐的沉默似乎让桑取容十分愉悦,他晃动着又向上窜了几厘米的血色的输液管,随口道:“对了,最近可以多跟桑家来往。” “桑家?”席锐愣了一下。 桑取容轻飘飘“嗯”了声,语气里笑意不减:“年迈的狮子快死了,我们做鬣狗的……要早早占位才是啊。” 挂了席锐的电话,桑取容向后靠进轮椅椅背,才发现自己盖在腿上的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他的腿伤的很早,几乎是桑取容有记忆起,自己就坐在轮椅上,仿佛他人生的记忆起点,就是那场导致自己残疾的“意外”。 桑取容垂眸,脑海里过了一遍宣光的工作、桑家的进程,突然觉得厌烦,紧接而来的就是窒息般的空茫感。 仿佛就连呼吸都成了一件无趣的、令人负担的事。 他极轻地叹出一口气,泼了墨的眸子懒懒动了一下,在扫过桌上那个快递盒的时候顿住。 是郁星禾刚刚特意嘱咐自己,要“好好研究”的东西。 桑取容眼眸微微眯起。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他昨天下午扇了这个人一巴掌之后,郁星禾身上就好像有什么细微的东西改变了。 难得的,桑取容心里生出了一些探究欲。 他手搭在轮椅上略微用力,轮椅轻巧地向前滑动两三米。 快递盒上没写任何内容物信息,桑取容左右看看,没有在房间里找到可以使用的尖锐品,最后抬手拔了左手背的输液针,带出一串血珠,滴滴答答在纸盒上洇开。 嗡嗡。 窗边的手机震动两下。桑取容在拆快递和看信息之间犹豫两秒,最后还是摇着轮椅去拿了手机。 [郁星禾:学弟啊!管家刚是不是往你屋里送了个快递?别拆!] [郁星禾:管家送错了,那是我的东西。] [郁星禾:知道了吗。] 桑取容轻轻挑眉。 郁星禾接连的几句话,语气态度句句都在变,像是看见了一个活泼的、不设防的人,一步步带上厉鬼面具。 就是这种感觉……桑取容眯眼,想起见到郁星禾前对这个人的了解,眸中多了几分困惑。 都说郁星禾是个疯子,或许这就是他疯的方式吧。桑取容想。 ……倒是疯得挺有趣。 - 池塘边上,郁星禾猛地打了个喷嚏,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编排成了个有趣的疯子。 他瞪了沈白一眼:“再荼毒未成年,我立马把你大义灭亲扭送局子里去。” 沈白耸肩。 不远处,袁蔚走回来了。刚才他得知公司的一个合作对象正在这里,去打了个招呼才回来。 郁星禾看着他,不禁感叹:“当社畜是不是挺难的。” 袁蔚推了推眼镜,长长叹气,一切尽在不言中。 郁星禾跟着摇头叹气。 袁蔚瞥他一眼:“你也是迟早的事。” 郁星禾:“你怎么还咒人呢。” 袁蔚说:“你是郁伯伯的独子,难不成你爸的家业要留给郁家旁支?你那些堂弟可都不是些好东西。” 郁星禾哈哈两声:“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袁蔚沉默,大概是第一次见这么骂自己的。 拎着钓竿发呆,郁星禾盘算:“你们有没有认识的,比较靠谱的经理人啊。” 红毛插嘴:“让你爸妈给你生个哥。” 袁蔚想了想说:“我倒是认识合适的人,但问题不在这里。” “你要找经理人,必须经得董事会同意,据我所知,你家几个叔叔跟你爸,斗得还挺厉害的,这个经理人找下之后还是不是你的,就不好说了。” 郁星禾琢磨:“也就是说,找不到百分之百可信的人?” 袁蔚:“这个人还得有足够的手腕,帮你压住董事会其他的人。” 总结一下,郁星禾得出结论——能找到,但得在梦里。 “这家业必须继承吗。”郁星禾甩钩下河,开摆,“当个普通大学生也挺好。” 沈白笑道:“不要的家业可以给我谢谢。” 郁星禾:“你个男科医生,你去管公司还不如我管。” 袁蔚问:“你最近怎么了?感觉突然变得很……” 郁星禾脑海里一根弦紧绷。 措辞片刻,袁蔚说:“很豁达。” 郁星禾松口气。没发现他壳子底下的芯不对就行。 惆怅一叹,郁星禾看了看天上飘过的云朵,戳戳自己脑袋瓜:“可能……这儿的病好了吧。” 红毛来回看看,不太懂,但试图加入:“你们真可怜,还好我有个哥。” 在发生命|案之前,沈白微笑着把他嘴捂上了。 郁星禾摸摸下巴,忽然有了个模糊的想法。 “虽然没有哥哥姐姐,但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可以有个弟弟?” 他说这话时看着沈白的方向,沈医生回了他一个充满问号的表情。 “看我干什么?”他说,“你爸妈已经五十多了,看我也没有用,医生不是送子观音。” 郁星禾摇头,表情明晃晃写着“你格局怎么这么小”。 他压低声音开口,做贼似的:“你觉得,桑取容怎么样?” 在场只有沈白见过桑取容,此时被郁星禾问得一愣。 郁星禾越想越觉得可行:“你们刚刚说他家庭环境那么差,还能健健康康活到现在,虽然心理可能缺乏一些关爱,但性格想必很坚韧不拔吧?” 红毛撇嘴:“是啊,你那凶名在外的,要是他再脆弱点,见到你的时候就该见阎王了。” 郁星禾一拍手,兴奋道:“对,他还敢扇我一巴掌呢!” 红毛:? “你别真是个变态吧我的哥?”他震撼道,“你别是被一巴掌打得换了个人吧?” 郁星禾没法解释,只能说傻人有傻福,红毛一语中的。 他轻咳一声:“总之……从这个小伙子身上,你们看到了什么?”他做了个递话筒的姿势。 一片沉默,被盯了半天的沈白糊弄:“体质还行吧。” 郁星禾摇头:“错!应该看到他的美好品质!” “不畏强权,敢于斗争,坚韧不拔!”他又肯定了沈白的话,“当然,体质不错也是好事,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话音落下,只有袁蔚捧场地鼓了鼓掌。 红毛先是被他唬得一愣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拍着大腿连声嘲笑。 “不是吧郁星禾!这人都快被你说得天上有地下无了,你游戏抽卡都吃保底的非酋,真敢想这种捡了个天才弟弟的事儿啊?” “而且这桑取容要是真有两下子,是个人才,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跟个透明人似的,现在还沦落到被他爹卖了一个亿的地步?” 郁星禾微微皱着眉想了想:“可是你不觉得,小桑同学这个人生经历,很像主角吗?” 红毛不屑:“什么主角?海|棠?” 沈白:“……你从哪儿知道这么多。” 郁星禾有点被说服了,叹了口气。 红毛安慰道:“这么说吧,你家那个小桑是可造之材的概率……就跟你马上钓上来一条鱼一样。” 本来就是冬天,再加上郁星禾才下饵,沈白那边坐了好一会儿都没动静,可见这片水域八成就没有醒着的鱼。 阴郁青年向寻思跟着幽幽:“钓鱼好难啊……” 红毛挠头:“那去蹦迪?” 向寻思:“……傻逼。” 红毛:?又骂他。 一阵冷风吹过来,郁星禾一哆嗦,手里钓杆都跟着抖了一下。 “咬钩了?”他愣了愣。 红毛蹲在湖边伸着头往过瞅:“看错了吧,是你刚刚抖的那一下……钩才下下去一分钟吧,哪儿能咬上?” 郁星禾掂了掂:“……不对,感觉真的有。” 除了袁蔚以外,几个向来只去酒吧的人都没钓过鱼,僵持不下的两个小学生看向唯一靠谱成年人。 袁蔚看了一眼:“拉上来看看。” 郁星禾手上用力,一抬杆就感觉到和之前的手感不一样,眼睛一亮,再一用力! 鱼在半空划过一道沾着水的、亮晶晶的弧线,最后啪地一下拍进郁星禾怀里。 “卧槽?还真有!”红毛声音响亮地表达着自己的震撼。 郁星禾下意识紧紧抱住那一尾活蹦乱跳的鱼,懵着。 “还真有这种好事……?” 他呆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把鱼丢进桶里,擦擦手一头扎进手机浏览器。 红毛不信邪,接替了他的位置准备也钓一手,随口问:“你干嘛?看黄历呢?” “查点东西!” 郁星禾忙得头也没抬,念念有词。 “我觉得吧,先要给小桑申请一个双学位。我看看,他保送的好像是……软件工程,那再加一个经管类吧!” “不知道小桑参加学生组织没有……京大的学生组织还是很有含金量的……安排!” “光会英语不太够吧,日语德语可以学学,也不用太厉害,过个N1的水平应该就能凑合……” 郁星禾越想越兴奋,只觉得自己面前摆了一款养成游戏,只要用心培养主角,自己就能过上幸福的咸鱼生活…… 培养!狠狠地培养! 桑取容当了十八年透明人小可怜,突然有机会学习这么多新知识,一定很开心吧! 第 7 章 天色擦黑的时候,郁星禾满面红光地回了璋山别院,手上还拎着一条大肥鱼。 当钓鱼佬的滋味可真不错啊。 “今天到的快递呢?”他问管家。 管家很快送来一大一小两包东西,其中小的那个快递箱上沾了几滴血。 郁星禾吓了一跳,还以为桑取容看到东西之后,不堪受辱,把脖子剌了。 他拿过来端详几眼,确定它和一众玩具一样拥有十分私密的包装,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这才松口气。 管家解释:“上面的血是桑少爷拔针时候溅上去的。” “桑少爷自己拔的,是我没有看顾好他。” 郁星禾重重叹了口气。 “没事,等之后他忙起来,就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了。” 把鱼给了厨师,郁星禾坐着管家火速安上的新电梯上到三楼,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正准备安详开摆。 窗外陡然响起轰隆隆的雷声。 郁星禾缓缓睁眼,起死回生。 不是吧?他做错什么了?刚一回家就要被劈? 郁星禾反思片刻,猜测是自己没有及时去桑取容面前刷存在感的缘故,再次叹气,拖着死宅钓鱼后疲惫的身体起床。 他先把那个装着可疑玩具的快递拆了,只瞥了一眼内部包装就没敢再看,慌忙把东西丢到了书桌抽屉。 拿过另一个大包快递,拆开以后,里面露出令健康青年郁星禾满意的东西。 ——思政大礼包。 商家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卖这个东西,就像郁星禾不知道商家会在里面配一些什么书,但盒子拆开后的分量,属实让他惊讶了一下。 犹豫了一下,郁星禾还是没有拆开,决定让桑取容亲自感受这种打开知识殿堂大门的快乐。 他把书塞回商家特制的包装盒,用力一抬出了门。 站在楼梯口,郁星禾再次在心里歌颂了一下电梯的好,并深切意识到,有钱的好处就是在家也可以坐电梯。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或许有一种可能,没钱也住不了需要电梯的房子。 用脚尖轻轻敲了敲桑取容的门,里面传来一声咳嗽,少年礼貌道:“请进。” 郁星禾感叹:多好的小伙子!不愧是我抓到的可塑之才! 等了半分钟,桑取容从里面打开了门,看见抱着个小箱子、像是要搬家的郁星禾,目光怔了怔。 郁星禾看了眼天色,主动沉声扮演:“见面礼,给我好好留着。” 桑取容神色忽然慌张起来,操纵着轮椅向后退了半米。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里又写满了[这里不能出现的]拒绝词。 见他这幅模样,郁星禾语气强硬起来:“桑取容!你需要被教育。” 嘴上硬气,他心里却忍不住有些担忧。 小孩子怎么能有那些不健康的想法呢?不管你遭受过什么,我都会把你培养成五好青年继承人的! 郁星禾斗志满满。 “能保送京大,说明你脑子不笨。”郁星禾说,“你是聪明的孩子,来了我家,就是你新的开始。” 窗外天色阴沉,屋里,郁星禾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轮椅上的脆弱少年,严肃道。 “想拒绝我?由不得你!” 桑取容移开脸,睫毛下是有些忍无可忍的眼神。 这个郁家大少爷真是疯得厉害! 桑取容沉默着闭了闭眼,心里把自己的计划又转了一圈,告诫自己,拿到环彦是自己向桑家动手的必要一环,这才勉强没有做出些什么出格的行为。 郁星禾怕被窗外虎视眈眈的雷劈到,嘴上鹦鹉学舌地说着自己从偶像剧里抄来的霸总语录。 郁星禾向来适应性很强,才一天过去,就对说出这些霸总语录已经没什么心理障碍了,甚至从中品出点好玩来,唯一的问题就是—— 他抱着一箱子书的小细胳膊已经忍不住发抖了。 咬咬牙,郁星禾使出最后的力气,把一箱书啪地扔到了桑取容身后的床上。 暗自松了口气,郁星禾还没喘匀气儿,只丢下一个字。 “拆。” 桑取容侧身,伸手—— 空气凝固。 坐在轮椅上的桑取容根本够不到床边的箱子,郁星禾一套动作下来,简直就像是故意为之,要戳他残疾的痛处。 郁星禾:我不是我没有!! 他心念一转,气沉丹田,大声补救。 “桑取容!人残志不残!这次我给你捡回来,下次你就要夺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桑取容:……? 郁星禾喊口号似的喊了个不被雷劈的保命符,一时间忘了管桑取容,自顾自上前拆了快递。 桑取容沉默着,推着轮椅扭头,原本只是随便一瞥,目光却像是被黏住了一样。 盒子里,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封面露出来 ——思想与品德课本,一年级。 桑取容:……? 亲手掏出课本的郁星禾瞪大眼睛。 这特么就是思政礼包……? 他不信邪,从上到下翻过去,短短十几秒,郁星禾就好像沉默地走过了一个中国学生的一生。 从小学的思想品德教材,到中学的《道德与法治》,再到大学生的甜蜜梦乡《马原》《毛概》《近代史》《大学生心理健康》……郁星禾闭了闭眼睛。 啊,困了。 郁星禾不是很想回头看桑取容的表情。 事已至此,他说什么也得给自己圆回来,偏执大佬的逼格不能丢。 郁星禾庆幸自己的脸皮已经在一句句霸总语录里被磨练出来,抵唇清了清嗓子。 “今晚自学第一章,自己圈出来重点!” 仔细想想,小学初中的思政课也很有正能量的,说不定会让桑取容对这个世界有一些新的阳光认知! 郁星禾在心底把对桑取容的培养计划起了个名字——阳光开朗大男孩培养计划。 简称,阳光计划。一款更适合虐文宝宝的偏执方案。 “听到了?”郁星禾再次发问,“准备好了吗——” 桑取容:…… 哑然两秒,他维持着柔弱的模样,轻轻地说了一声“好”。 郁星禾:“我听不见——” 桑取容闭眼,抬高声音:“好了……” 郁星禾皱眉。 “你没看过海绵宝宝?”怎么暗号都不会对。 果然是虐文主角小可怜……竟然连童年都没有。 他摇头叹气,又用偏执大佬的专属语气关心了一下桑取容的身体,见小可怜轻轻阖着眼睛,一副再不休息下一秒就要撅过去的样子,才转身离开。 咔哒的门锁声响起,桑取容终于缓缓睁眼,眼底一片晦暗不明,他看着那扇关紧的门,心底又忍不住生出了疑惑和探究。 听说过郁家独子郁星禾是个疯子,但没听说过……是这么个疯法。 他好像在发一种很新的疯。 桑取容抬手拎起小学一年级的课本,上面两个小人挂着阳光开朗的笑容看着他。 桑取容:……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真打算翻一下? 他冷笑一声,双臂用力,轻松把那满满一箱书抬起,换了个位置。 这很重? 他想起郁星禾抱着箱子,细细发抖却还要强撑着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来郁家前,桑取容做了充足的准备,但没想到真的跟郁星禾见了面,发现他就跟这一箱子书一样,不过是看着唬人的纸老虎。 就这? 桑取容皱眉,摇摇头。 不能掉以轻心……桑取容。 表面的柔弱,更大的可能是为了隐藏皮囊之下的杀意,你不是比谁都懂么? 桑取容抬手重重按过左手背上的针孔,带起些许隐约的刺痛,让他冷静下来。 五分钟后,客房熄了灯。 - 第二天,郁星禾记得要去公司转一圈的事儿,七点半早早起了床。 老管家见他精神奕奕地从电梯里走出来,双手交握,感动道:“好久没见过大少爷睡个好觉了。” 郁星禾:? 原主还有睡眠障碍呢? 不过仔细想想,也对,这些里的霸总、大佬……特别是原主这种,脑子有点不正常的霸总,总归是有点健康问题的,最常见的就是睡眠障碍嘛。 而这个时候呢,身为主角受的大美人就会成为这个霸总的药。 郁星禾在心里品鉴一番自己的新剧本,感叹:好感天动地的绝美羁绊! 照这个设定,那可真是丘比特给他们射成蜂窝子,月老给他们搞了个红线大蚕茧的程度。 原书怎么回事儿?这也能be? 搞不懂。 郁星禾活动活动肩背,让管家叫桑取容下楼吃饭。 美好的一天,从当偏执大佬开始! “昨天让你准备的东西,弄好了吗?” 管家点头,把一个带滚轮的投影幕布推到餐桌边。 桑取容来得很快,电梯打开的时候,郁星禾又猝不及防地被虐文主角的颜值蛊了一下。 其实桑取容的长相并不女性化,只是留了一头微卷的暖棕中长发,乍一看上去显得很温和软弱。 这张脸的五官仔细描摹的话,除去微微下垂的眼尾,其余都带着些锋锐的感觉。而大约是因为常年转动轮椅的关系,桑取容的肩膀也并不瘦削。 如果他没有因为意外残疾……这个年纪,肯定是学校里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风云人物吧。郁星禾目光惆怅,仿佛看见了大小伙子在球上高高跃起,手臂一挥扣了个帅气的篮。 桑取容虽然现在病殃殃的,但似乎跟这些并不冲突。郁星禾想。 “学长……早。” 一切凌厉的感觉都在桑取容开口的一瞬间破碎了。 郁星禾看着小可怜对自己露出乖巧的笑,心里更坚定了,要把这样的好孩子培养成五好青年。 当然,最终的目的还是让他成为优秀的职业经理人,帮自己赚钱管家。 桑取容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 ……总觉得在郁星禾眼里看出了慈爱的感觉。 郁星禾抬抬下巴,温声道:“来吃饭吧。” 佣人推着桑取容来到桌边,郁星禾抬手按了一下遥控器,长桌旁新出现的投影幕布亮了起来。 在桑取容茫然的目光中,船长打扮的络腮胡男人张嘴,音响热情出声。 “准备好了吗——” 小孩子们:“准备好了!” 船长:“ I \''''t hear yu——” 小孩:“Aye, aye, captain!” 船长:“喔————!” 郁星禾勾唇:“我不喜欢安静。”他说,“好好看,你应该补一补课。” 桑取容:…… 他垂下眸,并不想看这种给小孩看的幼稚动画。 郁星禾眯眼,略微修改了霸总用语“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对海绵宝宝不满意?”他问。 桑取容顿了顿,露出乖巧又胆怯的笑容,尝试提出建议。 “没有,学长……我只是觉得,或许可以看一些更有意义的……” “想看有意义的啊。”郁星禾忽然笑了,笑得十分满意,竟然让桑取容有一瞬间泛起不好的预感。 郁星禾说:“放心,之后有的是你想看东西。” 他低头掏出手机,给病友群的几位发消息。 [开摆了:我早说我家小桑是个可造之材。] [开摆了:早上主动跟我说想学点有意义的东西。] [数鸭子:……不懂你们学霸。] 郁星禾炫耀完孩子,含笑抬头,随意问:“昨天的书都看了吗?都有什么重点,说出来我听听。” 侍立在一边的管家神色迷惑。 ……怎么听着这么像是家长第二天查作业呢。 桑取容顿了顿,似乎是回忆了一会儿:“嗯……第3页第五行。” “第6页,第2行加粗字体。” “还有第10页,最后一段。” 郁星禾本来想让他复述,没想到他家天才小桑竟然连页码和几行几列都记得清清楚楚,一时间喜出望外。 “很好。”他慈祥点头。 桑取容轻抿了一下唇,也弯起眼睛笑了笑,甚至还发出了“噗嗤”的声音。 郁星禾揣摩,小可怜在原来的桑家,难道连这种程度的鼓励都没有得到过?现在都开心的笑出声了? 这都什么见鬼的设定,二次元里看看就算了,放在面前可真是造孽啊。 用餐环节结束,桑取容在家养病,郁星禾在管家感天动地的目光里,伴随着海绵宝宝“我准备好了”的配乐,出门上班。 院门外,秘书从副驾驶下来,姿态恭敬地给郁星禾拉开了后车门。 低调奢华的黑色公务车缓缓驶出璋山别院。 “张秘书。”郁星禾喊。 秘书顿了顿,侧身回应:“郁总,我姓李。” 郁星禾挂职的是郁家众多产业中的一个公司,名叫环彦,主要深耕于无人机制造行业。在公司外,别人会分个大小郁总出来,在公司内部就统一喊一声郁总。 郁星禾低沉“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嘴角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诶嘿,秘书的姓套到手! “李秘书。找到人教版小学一年级思想品德课本的电子版。”郁星禾闭目养神,悠悠说,“给我看看,第三页第五行是什么。” 他想看看,他家天才小桑,昨天学到了些什么。 秘书没被吩咐过这种奇怪的事,表情微变,迟疑片刻还是拿出手机搜索,半晌疑惑开口。 “郁总,这页……全是插图啊。” 郁星禾猛地睁眼。 哈? 他拿过秘书的手机,看着上面幼稚的插图不敢置信。 他那么大个五好青年幼年体,怎么第一天就学会交假作业骗人了! 第 8 章 郁星禾在缓了一整天,才勉强接受了“桑取容真的跟他撒谎了”这个事实。 不过管家跟他汇报,“今天来家里上课的是日语家教,桑少爷配合度很高”之后,郁星禾就又释然了。 孩子嘛,哪儿能有真没撒过谎的呢?要有包容心。 郁星禾拍拍心口。 他在环彦的总裁办公室坐了一整天,秘书基本没拿几份文件进来,即使拿进来,这位尽职尽责的李秘书也会在旁边像家教一样详细辅导,最后引导郁星禾做出选择,签上名。 不过郁星禾今天把签名的文件都避开了,说自己手疼,明天再签。 大概是原主以前发疯多了,李秘书竟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把通过的文件堆放在一角。 性格之类的都好扮演,但郁星禾就是有点担心,自己和原主的字迹不一样。 他也是今天才想起来这个问题,准备今晚回去恶补一下相关知识。 临近下班时间,窗外原本晴着的天忽然阴了下来,一副要变天的意思。郁星禾走出总裁办公室的门,隐约听见公司里好几个员工都在发愁,说天气预报不准,出门都没有带伞。 郁星禾一瞬恍然,立刻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回家。 “赵叔,桑取容在做什么?”他问管家。 管家:“桑少爷刚下日语课,正在房间。” 郁星禾想了想:“现在立刻马上把他带去健身房。” 赵叔愣了愣:“健身房……?” 郁星禾:“怎么,他这样就不需要运动了?” 管家立刻被说服:“大少爷说的对,越是身体不好,就又要多运动。我这就去请桑少爷下来。” 郁星禾挂了电话后,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态,靠在环彦侧面的落地窗边,一点点看见天色真的放晴了。 郁星禾:……行呗,他真就天气之子? 挤在公司门口的员工们见天放晴,纷纷愉快地下班回家,郁星禾怅然看过去,觉得自己深藏功与名。 他穿梭在员工们下班的人流中,心想,这就是拯救世界的感觉吗? 下一秒,他就被急着下班的员工挤了一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员工道歉,看到他脸的时候愣了愣,“兄弟你真帅啊,宣传部的?” “……不是。”郁星禾摆手,“快下班吧兄弟。” 由此可见,原主来公司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 就在郁星禾准备一步迈出公司大门时,身后传来匆忙的脚步,郁星禾回头,李秘书叫住了他。 “郁总……今晚上可能要加个班。” 郁星禾呼吸凝滞。 fine,这个世界拯救不了一点。 这时候,郁星禾就get到了原主精神不稳定的好处。此时立刻拉下脸,冷声道:“你在让我加班?” “环彦给了你多少工资,是为什么给你的,你应该心里有数。” 据他所知,眼前这位李秘书虽然顶着秘书的称呼,干的却是ce的工作,年薪也自然拿到手软。甚至为了弥补他在职位上的落差,薪酬比其他同等级公司的ce还高一半。 属于原主的气场果然震慑了李秘书,半小时后,郁星禾下班成功,一身轻松地推开了璋山别院的大门。 虽然什么也没干,但是只是出门上班就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 璋山别院的健身房在负一层,郁星禾进门在玄关换好鞋后,一抬头,正好对上打开的电梯门。 桑取容坐在轮椅上,被佣人推着出来。 郁星禾看得一愣。 人物新皮肤? 桑取容的中长发向后扎起,露出转折凌厉的下颌线。 他显然是好好运动过了,屋里有暖气,他就只穿了件工字背心,肩头搭了件衬衫,柔软的布料却把他流畅的肩颈线条勾勒得十分明显,胸口起伏,还散着一层薄汗。 郁星禾倒抽一口凉气。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过,他这个角色的定位,真的是狂攻吗?那种“好一个能让金丝雀依偎的宽大肩膀”的狂攻…… 紧接着,他视线顺着向下,落到桑取容搭着羊绒毯的双腿,松了口气。 这样应该确实是做不了狂攻的。 虽然没打算和虐文主角发展什么感情线,但保住了狂攻地位的郁星禾还是心情颇好。 “喜欢运动吗?”郁星禾勾唇,问。 桑取容垂眸,和往常一样用轻缓的声音说:“还好……” 郁星禾微微皱眉。 总觉得这人把头发扎起来之后,就没有之前那种小可怜的味儿了,就连说话都没那么可怜巴巴。 发型对人的影响这么重要吗? 几句闲聊之间,晚餐已经上桌。今晚是西式牛排,郁星禾坐下,优雅地擦了擦刀叉,淡淡道。 “知道为什么突然让你运动吗?” 这是他今天在公司摸鱼时,看动漫新学到的大佬行为,就要这种漫不经心的压迫感。 郁星禾:学一下! 桑取容上楼擦了汗,换了个衣服下来,一头暖棕长发又散了下来,大概是扎过,比早上看到的时候更卷了。 “你不适合长发。”郁星禾说。 桑取容目光柔柔落过来:“学长觉得……不好看吗?” 郁星禾抬手抵住下巴,端详片刻:“好看是好看的。但是不适合你。” 桑取容垂下眼,轻轻笑了一下:“没事,学长喜欢就好。” 郁星禾:? 他也没说他喜欢啊。 琢磨两秒,郁星禾觉得,这可能是小可怜不想剪头发,却又不敢违背他意愿的挣扎。 唉,十七八岁的小男生,真是心思敏感…… “今天让你去健身房,是惩罚。”郁星禾严肃道,“知道为什么吗?” 桑取容怯怯:“因为……上午早饭的时候,我骗了学长。” 郁星禾松了口气。 孩子还很坦诚!这就说明没有坏到骨子里。 “为什么?”他问。 桑取容眨眼,那一瞬间竟有种眉目流淌的意韵。 “因为……在想学长,看不进书。” 郁星禾没忍住,脸上困扰又难受的表情显露无疑。 怎么回事儿?他穿的真是那本虐恋情深文? 那个“情深”的人,确定是原主郁星禾,不是这个被抓来的小金丝雀? 郁星禾严肃反思。是不是他对桑取容的态度太好、太关心,以至于剧情往一个很奇怪的方向跑偏了。 他试图设身处地地站在桑取容的角度回忆。 被亲人背叛,初来乍到一个“魔窟”,大魔头不仅没有对他做奇怪的事,还关心他,照顾他,替他找家庭教师…… 郁星禾心颤了颤。 好像……是心动的感觉。糟糕诶。 郁星禾没有谈对象的打算,就算有,也不会跟未成年小可怜谈。 他严肃道:“想我?想我干什么。我脸上有字?” “桑取容,你年纪还小,不要沉迷于一些虚幻的情绪和想法。你这个年纪,是努力奋斗的年纪——如果不看书,你怎么睡得着的!” 听着眼前青年义正言辞的训话,桑取容略略抬眉,有些讶异。 “真的吗……”他轻声说,“那学长,你今晚也要努力奋斗吗?” 郁星禾:? 他想说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却反应过来,眼前的小桑同学不过一个月也要成年。 他又想说我已经是自由的大学生了,可桑取容明明也是,还跟他是一所名牌大学的。 郁星禾一时间哽住,只能说:“当然要。” 脱口而出之后,他就后悔起自己装的这个逼——毕竟他真的不想在宝贵的暑假熬夜学习,他还记得自己上辈子,就是复习考试到猝死的。 气氛安静下来。 坐在他对面的桑取容,说完后也后悔了。 他垂下眼睛遮住情绪,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会接郁星禾的那句话。 仿佛觉得……那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说出让郁星禾意料不到的话,再去看他的反应——很有趣。 桑取容皱眉,忽然觉得心底生出一种无法掌控的飘忽感。那种感觉陌生,却不让他讨厌。 郁星禾这个人,似乎总在给他带来新的惊喜。 第一次,桑取容觉得自己猜不出另一个人的心思,却又想继续说一句,想随便说什么,把话题延续下去。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没有剖析自己的情感,只当是生物的本能。 桑取容抬眼,乌黑的清澈眸子里是全然的期待。 “晚上……可以和学长一起奋斗吗?” 第 12 章 嗡地一下。 李正真听到对面少年的话,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他耳鸣了一瞬,扯起嘴角。 “你在说什么啊?小同学。”他脸上的笑容像一张挂在表层的劣质假面,僵硬而丑陋。 嗡嗡的声音响起,桑取容眉头微动拿出手机,是郁星禾的微信消息,一连三四条。 秘书室和郁星禾的总摸鱼办公室离得很远,秘书室更靠近最北边的会议室,而总摸鱼办公室的地理位置是冬天很暖和的南朝向。 他和李正真在这里的事,郁星禾不会知道。 桑取容点开。 [郁星禾:怎么还不回来啊大学霸?] [郁星禾:小天才?奇迹小桑?未来霸总? [郁星禾:快点回来,有惊喜给你!] …… 桑取容沉默。 没点开之前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他也说不好。总不会是期待郁星禾说些掌控全局运筹帷幄的话吧?哈哈,他又不傻,怎么可能这么想过。 李正真见面前的少年先是怔愣,旋即轻轻笑了一声,收起手机。 桑取容没有理会李正真的问询,淡淡:“李秘书,话带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没有得到答案的李正真一颗心骤然被悬在半空,他有些慌张,却依然残存着一些希望,因而不肯全然相信桑取容的话。 “别急,小同学。先进来坐坐,我不会怎么样的,别怕……” 说着,李正真伸手要去抓桑取容的轮椅。 突然,他的动作瞬间僵硬。 他的手掌已经带着些凶狠搭上轮椅椅背一侧,然而却有另一个更冰冷坚硬的东西,悄无声息地贴上了他手腕的肌肤。 少年厚重的羽绒服下,赫然有寒光闪过。 李正真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后脊寒意窜升,几乎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刀……这么一个残疾的小孩子怎么可能袖子里随身揣着一把刀?! 桑取容指尖微动,那刀刃就如同成为了他肢体的延伸,灵活地跟着轻轻变换角度、力量、位置。 刀尖上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从李正真手腕的左端,缓缓划到右端,冰冷的温度从他鲜活跳动的脉搏之上侵没过去。 那一瞬间,李正真对少年真的会动手这件事情深信不疑。 “别怕啊。”桑取容轻轻说笑,“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李正真哆嗦着,他无数次想抽回手臂,但刀刃的压迫感让他更不敢轻举妄动。 “你你……这是在犯|法!” 桑取容弯起眼睛,略微下垂的眼尾带着事不关己的疏离。 他稍微想了想,说:“你知道郁总为什么会把我带在他身边吗?” 李正真连忙摇头。他不想知道这些,只想赶紧逃离这里,逃离这个魔鬼的刀下! 桑取容将刀刃换了个角度,侧过来用宽而冰冷的刀身,轻轻拍了拍李正真的手腕内侧。 “我还不到十八岁啊。”他缓缓道,语气幽深,像从地狱传来的勾魂使者。 在李正真彻底崩溃之前,桑取容收刀回袖,掸灰似的,将李正真的手从轮椅上掸开,调转轮椅。 他忽然回头,唇角的笑意还未散尽,说。 “明天也要按时来上班啊,李秘书。” - 等了桑取容好一会儿都没人之后,郁星禾忍不住搬了个凳子坐在门边上——他手上握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纸礼花炮,蓄势待发,身后的小蛋糕散发着诱人的甜香,但郁星禾忍住了。 今天不年不节,但他向来擅长为了想吃好吃的而创造节日。 咔哒一声,门被从外面推开,郁星禾一凛,手上拉礼花的速度很快。 啪! 桑取容一推门,就被无数暗器扑了一脸。 被从天而降的彩色纸条堆起来的时候桑取容想,郁星禾是不是知道自己刚刚在外面抹黑他,在进行打击报复。 郁星禾声音元气十足:“热烈庆祝小桑同学莅临总摸鱼办公室——” 桑取容:? 郁星禾沉浸在马上就能名正言顺吃蛋糕的心情里,伸手直接急急地把桑取容推进门,飙车似的,桑取容觉得自己再脆弱一点就要吐了。 直到把小蛋糕一分为二,一份递到桑取容面前的时候,郁星禾才注意到他不同寻常的脸色。 他挖了一勺蛋糕品鉴一番,随口玩笑:“怎么了?你的表情像是才鲨了个人。” 桑取容:…… 该说不说,笨蛋在第六感上总是有着过于常人的敏锐,或许这就是他们能健康活到这么大的缘由。 青年吃着小蛋糕而已,脸上却露出幸福的神情,让桑取容困惑。 他心里痒痒的,积压在情绪底层的、还未散尽的恶意上涌,但对着郁星禾,他倒不至于真的做出什么,只不由得想破坏气氛。 桑取容一勾唇,改了主意,他开口直入主题。 “李正真背叛了环彦。” 郁星禾吃蛋糕的动作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开机,却只是耸肩。 “无所谓,这是霸总的宿命罢了。” 他依旧那副表情享受着甜品,即使不问,桑取容也知道他此刻心里肯定在想:毕竟我只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富二代。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刻进DNA里了。 “你不怕环彦出事?”桑取容问。 郁星禾没注意到他对自己草率的称呼,只笑了一下:“没了李正真,还会有张正真、王正真……如果天天担心这些,我还是那个不学无术的纨——” “……后面省略。”桑取容打断他。 郁星禾比划了个“k那我闭嘴”的姿势,没过两秒反应过来:“凭什么我闭嘴?我不闭。” “快点吃。”他催促,“冰激凌蛋糕,不吃化了。” 桑取容看看窗外的枯枝,又看看郁星禾,没说话,但又什么都写在眼睛里了。 郁星禾摇头:“不懂享受。”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他问,“让你写观后感生气了?” 桑取容像个人偶一样安静地看他。 郁星禾:…… 郁星禾:“古娜拉黑暗之神,解除哑巴咒。” 桑取容嘴角抽了抽:“……我不是因为这个不说话。” 我只是单纯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许一个合格的乖巧小可怜应该说“谢谢学长的蛋糕”,又或者再进一步会卖惨说“这是第一次有人给我买蛋糕”……但桑取容现在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装了十几年的小可怜,却频频在郁星禾面前有功亏一篑的趋势。 桑取容心乱,他讨厌这种不在掌控的感觉,但他始终抓不住郁星禾的想法 “你说李正真的背叛无所谓,那谁对你是有所谓的呢?”桑取容皱着眉问。 “如果什么你都不在意,那是不是我现在逼你交出环彦,你也不——” “什么?” 郁星禾手上的蛋糕叉子霍然放下,他抬高声音打断桑取容。 “还有这种好事?” 第 14 章 桑取容表情空白。 郁星禾搜肠刮肚地往这张空白的脸上贴金。 “你……勤劳善良节俭坦诚热情细致坚韧认真……” 桑取容抿唇,在郁星禾口干舌燥的前一秒幽幽说:“学长,别念了。” 郁星禾如蒙大赦,把藏在下面的手机揣回兜里,上面屏幕还亮亮地显示着小抄—— [百度搜索:人的美好品德都有哪些?] “学长快吃吧。一会儿化了就不好了。”桑取容说。 办公室里又重新变回安静的样子,两个人一个吃冰激凌,一个眼神悠远地看着窗外。 少年侧着头,窗外昏暗的天光模糊了他的轮廓,整个人像是被做了羽化效果,显现出一种不真实的模样。 郁星禾抬头就看到这幅画面。 他放下勺子:“小桑同学,我发现你好像总是在想事情。” 桑取容轻轻说:“适度的思考有助于大脑延缓衰老。” 郁星禾干巴巴张了张嘴。 ……总觉得自己有被内涵到。但桑取容的语气太过乖巧,郁星禾很快觉得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不是不让你想的意思,就是说,其实有时候你也可以考虑跟我聊聊天?”他说。 桑取容回头,乌黑的眸子落在阴影中,让人一打眼看过去,竟然分辨不清瞳孔和虹膜的界限,仿佛整只眼睛都浸满了深沉的夜色。 沉默良久,他歪了歪头:“学长,我在想,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看错了一个人怎么办呢?” 郁星禾吃了一口快化完的冰激凌,微微皱眉。 化了的奶油比冰激凌甜腻一点,口感不如之前好了。 他怏怏放下叉子,一托下巴,思索道:“看错人了……那我去配个眼镜?” 桑取容:…… 他说不出话。只觉得自己认识郁星禾以后,每天想说话和不想说话的次数都急剧上升,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原先身边没有郁星禾这么爱说话的人,当然,更大的原因还是郁星禾本人……比较懂说话的艺术。 实在是很有艺术感和创造性的答案,桑取容没什么表情地想。 但为了话题能往正常的方向进行下去,他还是给郁星禾解释了一下:“学长,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看错。” 郁星禾恍然大悟,琢磨两秒问。 “你问我这个问题,是想跟我谈星星谈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 桑取容:“……不是的,我就是随便问问。” “哦这样。”郁星禾笑了笑:“只是问问的话……唔,我觉得我会想那就算了呗。” 他不在意的姿态十分明显,桑取容于是加码:“如果你看错的那个人骗了你,背着你做了一些……对你不好的事情呢?” 郁星禾说:“能及时止损的话,不也挺好的吗。” “及时止损?”桑取容眉头微微拧起,“可他已经对你造成的伤害怎么算呢?你不想报复吗?学长,你会不会太善良了。” “要怎么报复呢?”郁星禾也疑惑。 桑取容说:“让他一无所有。” 郁星禾吓了一跳:“我觉得不至于吧!” 桑取容隐隐觉得有点不对:“……什么不至于?” 郁星禾吃掉最后一口化成奶油的冰激凌,嘴角沾了一点点奶白,和眼底清澈的呆滞十分相配。 他真情实感:“就你说的啊……你不是在说你朋友背着你跟别的朋友玩去了吗?” 桑取容:?他哪句话有说这个? 郁星禾露出一个我都懂的表情:“哎,小朋友之间有点矛盾很正常啦……” 桑取容:……我现在就把刀按你脖子上正不正常? 他默默吸了一口气,耐心解释:“不是……” 解释了两句,郁星禾又露出恍然的表情。 “你说这么严肃的事儿啊!” 桑取容:不然呢? 当然他面上依旧维持着乖巧的笑容:“嗯,很严肃。” “多严肃?” “他把你公司抢了。” 郁星禾倒吸一口凉气。 “还有这种——” “……好事?”桑取容幽幽接话。 郁星禾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小桑同学真了解学长。” 桑取容想了想:“那就换一个,他逼你当环彦的ce每天工作。” 郁星禾:??? “不是,这人图什么?”他说着,伸手反过来指了指自己,“让我真当ce上班……?” 桑取容点头:“就当是这样的话。” 郁星禾:“我会建议他,想要把公司搞垮的话,其实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桑取容:……这天聊不了一点。 郁星禾忽然笑了笑。 “逗你的。”他伸手,俯身隔着桌子戳了戳桑取容侧过去的肩膀,“怎么不说话了?” 回他的是桑取容的沉默,于是郁星禾站起来绕到他面前。 左探一下头:“生气啦?” 右冒一个泡:“说句话呀。” 桑取容闭着眼睛。 郁星禾:“你睁开眼睛看我,我不信你……” “我两眼空空。”桑取容打断施法,睁眼无奈地看着郁星禾,向来焊死在眼神里的乖巧已经完全不明显了。 “学长,我在认真问你话。” “你问这种问题做什么?”郁星禾说,“你要拍电视剧啊?还是写。这么狗血的剧情,就算是用在人际交往里,也没什么参考价值吧。” 被内涵到的桑取容表情不变,只无奈道:“学长……再这样的话,我以后会不知道该跟你聊什么东西的。” “怎么会?”郁星禾又笑,“你进步很快的呀小桑同学。” 桑取容一愣:“什么?” 郁星禾站了两下就觉得累了,一扭头瘫回懒人沙发,拍着嘴巴打了个哈欠。 “聊天的能力嘛。”他说,“你刚来的时候,我说什么,你都只会嗯嗯啊啊地点头。” ……什么怪拟声词。桑取容抽抽嘴角。 “但是你现在会接我的话了。”郁星禾一拍手,“我们真是默契的一对。” “……搭档。”他补充。 桑取容沉默一瞬,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自己接话的想法:“学长你这样很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郁星禾无所谓道:“你说,要是哪天环彦干不下去了……咱俩要不搭班儿去讲个相声呢?” 桑取容:“……我不会。” 说完他就想打自己的嘴。 说什么不会,应该说“我没兴趣”才对吧? 但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也可以像对别人一样不说话。 桑取容背对着沙发心思复杂,但幸好,过了一会儿,他也没等到郁星禾抓住这个小辫子说些什么。 总摸鱼办公室里不正常地安静下来,桑取容疑惑转头,发现这人已经躺在沙发上开始玩手机了。 ……? 桑取容搭在轮椅上的手紧了紧。 刚刚不是还说要努力培养他吗?怎么转头就自己玩手机去了? 那一瞬间,桑取容忽然就想起以前小学老师在家长会上叮嘱的——各位家长要以身作则,不要总是在孩子面前玩手机。 他觉得最需要被培养的不是自己,而是郁星禾。 而此刻,坐在沙发上的郁星禾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已经狂风骤雨了。 他!刚刚!狠狠崩人设了啊!!! 郁星禾团在沙发上,默默把自己翻了个方向,目光无神地面朝沙发靠背的黑皮子,深吸一口气,又颤抖着吐出来。 大概是吃了好吃的冰激凌蛋糕,又大概是跟桑取容聊的意外开心,他一时间竟然得意忘形,露出了自己会遭雷劈的真实面目。 那块蛋糕该不会是他最后的晚餐了吧。郁星禾欲哭无泪,眼睛干巴巴的,眼泪全都咽进肚里——他忽然有一点点想上厕所。 被吓的?绝无可能! 他白天一直忙着跟沈白联系,帮小桑同学找一个靠谱的神医看看腿,中午都没来得及睡个午觉。总摸鱼办公室里的暖气开的恰到好处,暖和且不干燥,一躺下,郁星禾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郁星禾只觉得眼前一黑,物理意义上的。 他哆哆嗦嗦:“我这是死了吗……” 这雷劫倒也还算照顾他,挑他睡着的时候往下劈,真是一点痛感都没感觉到。五星好评。 问完话后久久没人回应,郁星禾惨淡一笑。他在这个的世界才呆了没几天,各个方面都还没有完全融入其中,因此也没什么可留恋的,除了…… 郁星禾闭目长叹,念叨起自己唯一的牵挂。 “也不知道小桑之后会怎么样啊……可千万别变成流浪猫,再被别的坏人抓走。” “学长……”一片黑暗中,一个声音轻轻传来。 郁星禾睁眼,自言自语:“我怎么在地府听见了小桑同学的声音……该不会……” “该不会被以为是鲨了我的凶手,然后吃枪子儿了吧?” “……学长。” 郁星禾不愿面对,小声痛苦:“别叫了,叫魂儿呢……啊鬼魂竟是我自己……” 啪嗒一声,郁星禾的视线隔着薄薄的眼皮骤然亮起。毕竟死过一次,有丰富阿飘经验的郁星禾赶忙闭眼遮脸。 “我见不得光!”他喊。 “哼!” 一道中气十足的沧桑男声传来,短促音节又冷又重。 “郁星禾!你像什么样子!” 这阎王怎么骂人呢?郁星禾觉得有些不对,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黑色皮沙发靠背。 诶?没死成? “学长……!” 郁星禾还没缓过神来,身后出声的桑取容就轻轻戳了戳他的后背,正好戳到痒痒肉的位置,他噗地一下就笑了出来。 “别闹……” 然而下一秒,沧桑男声比他更响亮,裹挟着震怒劈头盖脸而来:“郁星禾!我看你确实见不得光!” 那几乎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郁星禾连滚带爬从沙发上起来,脑子里什么人设什么雷劫都忘了个光。 他跪坐在沙发上,扒拉着椅背往门口的声源处扭头,定睛一看,郁星禾脱口一声卧槽。 “爸?!” 第 15 章【二合一】 晚上八点,环彦总摸……总裁办公室,办公室主人郁星禾坐在沙发上,双腿并拢,双手乖巧地搭在大腿上,像个等着被老师安排的幼儿园小孩儿。 而总裁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略有些发福,但不难看出年轻时的样貌英俊,现在也更有一番成熟的风味。 这张脸现在正冷得像被埋在北极土里冻了一万年,眉眼下压,不怒自威。如果不是胸口皱皱巴巴的领带衬衫,他看起来八成能止小儿夜啼。 什么是霸总?这才是霸总。郁星禾眼眶有点红,盯着他爸使劲看,仿佛能用眼睛吸取霸总属性武装一下自己。 郁关山先生被儿子盯的浑身别扭,整理了一下衣服前襟,皱眉。 “你吃错什么药了?” 刚刚看到他,这小子那叫一个乳燕投林倦鸟归巢,直接扑上来就抱,呜呜咽咽的把他吓了一跳,以为儿子被鬼上身了。 郁星禾要是知道他爸的心思,想必会露出心虚的表情,但他现在还沉浸在见到自己亲爹的喜悦里,虽然被他爹拒绝了拥抱,但声音还是有点哑,问。 “爸你怎么在这儿?” 他不太确定,眼前这个是他上辈子的爸穿过来了,还是原主不仅和他长着一张脸,连爹妈都长得一模一样。 他爸冷哼一声:“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 “我来巡查下属公司工作。” “爸……”郁星禾试探:“天王盖地虎?” 郁关山:? “你是二百五?我来不是陪你对对子玩游戏的!郁星禾,端正你的态度!” 郁星禾:……这个爹不认也罢。 看着郁关山,他扁了扁嘴。 上辈子的时候,郁星禾听妈妈说过,他爸早年尝试过经商,但也不知道是没那根筋还是人比较倒霉,和他一起进场的人都赚的盆满钵满,只有他爸,出走三年归来仍是穷帅哥。 后来夫妻两人结婚,有了小郁星禾,他爸也就收了心,回归学校,做了半辈子咸鱼美术老师,一到期末就被身为语文老师的他妈占课。 郁星禾忽然想起,里的郁家也才富了两代,意思不就是郁家的产业都是原主爸白手起家打下来的江山吗? 看着眼前熟悉的陌生人,郁星禾有些惆怅,心里默默道:爸,我也算是看过你当亿万富翁的样子了…… 虽然没试探到想要的消息,但郁星禾也没什么失望的情绪,不知道是因为原主身体的影响,还是这张和他爸一模一样的脸,郁星禾现在只有一种见到亲人的暖意,原本已经褪了红的眼眶又有些湿。 郁关山察觉自家败家子情绪不太对,拧眉。 “你小子做什么亏心事儿了?怎么今天在这儿跟我拧巴。” 郁星禾深吸一口气,绷住声音跟一旁的桑取容说:“你先回会议室等一会儿,我跟郁总说两句话。” 桑取容垂眸说好。 郁关山皱眉看着轮椅少年听话地出门,还记得把大门给他们带上,落锁的声音响起后,他冷声说:“这就是你花一个亿的项目买回来的人?” 郁星禾干笑:“什么买不买的……现在法制社会了爸,别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郁关山面色不虞:“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见郁星禾面色尴尬,郁关山怒气上涌:“我也不知道你这个败家子是怎么想的!” 郁星禾抿抿唇:“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哈?”郁关山眉头倒竖,以为这个败家子在堵自己话,抬手就要拍桌子,却被郁星禾一句话说得僵在半空。 郁星禾说:“爸,我好像失忆了……” 今天见到他爸之后,郁星禾左思右想,还是不敢在原主爹妈面前飙演技,这可是原主最亲的两个人,保不准哪天自己被掀了马甲,东窗事发酿成大祸。大脑飞速转动,郁星禾决定使用狗血名技能——失忆。 郁关山把手放下来,眉头略皱,半信半疑:“怎么失忆的?” 郁星禾想了想,祭出万金油回答:“磕了一下脑袋。” 下一秒他就听见他爸冷笑一声,震声道:“你到现在还要包庇你那小情人!” “郁星禾你别想在你爹面前耍小心思,老赵都告诉我了,个没用的东西,人家去璋山别院的第一天就给你扇了一巴掌!” 原主这爹不仅跟郁星禾亲爹长得像,就连生起气来都是如出一辙,瞪眼干嚎拍大腿,除了眼前这个爹穿着讲究一点以外,没什么差别。 郁星禾怕桑取容因为这事儿被留下不好的印象,连忙道:“不是,爸,不是小桑的问题,您可别对他……” 郁关山一边眉毛挑起,另一边压下,表情嘲讽地看着自己亲儿子。 “包庇呢?还以为我会护着你?”这位中年真霸总嗤了一声,“我和你妈连夜在家开了瓶香槟,庆祝你终于有人治了。” ……真是亲爹啊。郁星禾松口气后抽了抽嘴角。 然而郁关山话锋一转,训道:“但是郁星禾,你是不是有点越界了?把小情人往公司带?整个环彦都跟着你丢人!” 郁关山说着,眼底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疲惫和叹息,因怒火而紧皱的眉头边,是眼角纵横的纹路沟壑,那沟壑仿佛更深了,深到再也抚不平。 郁星禾咬了咬下唇,心头一酸。 上辈子的他爸……跟眼前这个爹同样年纪,却比他看起来年轻很多很多。 以前邻居亲朋都说,郁星禾这个小孩生下来真是报恩的,别人都在叛逆期的时候,郁星禾阳光开朗,虽然成绩差点,但早早就定了要走艺考的路,直到他嗝屁那天都没跟父母起过很大的冲突。 “……算了。”郁关山重重叹了口气,“懒得骂你,反正你也听不进去,说多了你又要跟你妈闹……老子真是倒霉摊上你这么个……” 郁星禾垂着眼睛,油盐不进——反正骂的是原主,跟他阳光开朗大男孩郁星禾有什么关系。 郁关山瞥了他一眼,终究还是不忍心,屁股一沉又坐下来,语气不太好地问:“说吧,你刚刚跟我说你怎么了?” 郁星禾讷讷:“……我失忆了。” 他爸扯扯嘴角:“失忆了还记得我是你爸?”那表情显然是不信,但还是问,“那你还记得你妈叫什么不?” 郁星禾没敢说。郁关山显然已经对这个废物儿子失去希望了,他怕自己被这个陌生爹送进研究院。 “要是我说错了,您别把我送去解剖。”他提要求。 郁关山懵了下:“解什么剖?” 摇摇头没做解释,郁星禾犹豫两秒,还是说:“我妈……江意缇。”他的母亲大人,一位名字温婉但性格暴躁的语文老师。 郁关山就像在谈判桌上一样不动声色,沉声道:“继续。那你说说,你小学时候考的最好的成绩是哪科?” 郁星禾稍加思索,蒙不出原主的,干脆就按自己的来:“美术吧?” 不是他吹牛,他从小就展现出一点美术天赋,画的形不怎么样,但据他爸说,构图色彩都十分漂亮。 郁关山又问:“初中考最差的是哪科?” “数学。” “几分?” “……7分。” 他说完后,郁关山沉默。 郁星禾试探:“怎么了爸……?” 郁关山呵呵两声:“当时你骗我说你考17。” 郁星禾愣了愣,再仔细一想,好像确有此事,眼睛缓缓睁大。 怎么回事儿?原主的经历和他恰好一样?平行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对设定的自动补充? “你这脑子不是好好的?”郁关山叹口气起身,不想跟这个儿子多呆,语气冷淡,“以后少拿这种事骗我,你爸我忙得很——” 他说着,突然卡了个壳,脚步连带着也停下,下意识回头。 郁星禾起身回头看他,表情丝毫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耷拉着眉眼说:“我骗你这干什么啊……” 郁关山微微拧眉:“今天没炸?” “炸什么啊……”郁星禾懵道,又隐约听见他爸嘀咕了些什么“确实脑子被打了”之类的话。 郁星禾没在意,一心说自己的事儿:“我真失忆了爸,有事儿想问您一下。” “李秘书,就李正真。是您那边招来的人?” 郁关山点头:“是,怎么,他有小动作了?” 郁星禾咧嘴笑:“您真是商业滴神。” “什么乱七八糟的。嘴里能不能说点正常话?”郁关山皱眉,“李正真干什么了?” 郁星禾笑容一僵。 他忘了,自己还没来得及问桑取容来着。 在他爸耐心耗尽之前,郁星禾说:“我最近发现了一些苗头,想仔细查一下,毕竟人是您招来的,还是得问问您的意见。” 郁关山皱着的眉头忽然松了,眼神复杂,渐渐又透出些许欣慰。 “你……”他张了张嘴,好几秒没有出声,似乎对夸奖儿子这件事十分生疏,好一会儿憋出来一句,“你小子……现在还知道查一查了?他们说的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说什么?”郁星禾好奇,莫非自己在外面已经被夸了? 郁关山回忆:“袁家那个小子,说你长了个什么脑子。” 郁星禾:? 说的怕不是恋爱脑吧。 郁关山不关心这些,摆摆手:“不然我愿意往环彦跑?找气受?” 郁星禾嘿嘿傻笑。 “爸你着急走?”他问。 郁关山上下打量他:“干什么?” “等下哈。”郁星禾低头发了个消息,说,“给你介绍个青年才俊。” …… 郁关山不信自己这个儿子能认识什么够格的“青年才俊”,但鬼使神差地,他又绕回来坐到椅子上。 看着儿子打开门往外探头,郁关山目光渐渐凝重。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要留下……这是这么多年来,他和儿子为数不多的和谐的时候。 郁星禾小的时候,他和老婆忙于创业,忽视了孩子,等到事业初具规模,郁关山和老婆回头想跟孩子亲昵的时候,郁星禾已经长成现在的样子了。 郁关山嘴笨,江意缇性子急,郁星禾十岁到二十一岁,夫妻俩很少能和儿子心平气和地谈话。 经年累月的裂痕不是一次和谐就能弥补的,郁关山此刻心里依旧怀疑郁星禾是不是有什么所求,但他硬不下心离开,只能无声叹了口气。 “快来快来。”郁星禾探头招手,像个笑容甜美的热情门迎。 这还是儿子第一次向自己介绍他的朋友……郁关山正了正领带,坐直了些。 然后他就看到门口进来一个眼熟的、坐着轮椅的年轻人。 桑取容先看到郁星禾,乖巧地叫了一声“学长”,紧接着目光投向室内,看到郁关山的时候愣了一下,明显紧张。 “就是他?”郁关山皱眉,“郁星禾我的耐心很有限。” 说完以后郁关山立刻就有些后悔,一直以来,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在儿子听来简直跟句句踩雷也没什么区别,郁星禾每每一听就炸,炸完郁关山也生气,因而从来没能成功改过这个坏习惯。 但这次郁星禾没有和以前一样变脸色,他浑不在意地耸肩:“等着真香吧您。” 郁关山还在琢磨这“真香”又是什么新词汇,并记在心里的时候,郁星禾介绍。 “这位,桑取容——我培养的继承人。” 郁关山脑子里空了一下,眉头又沟壑堆叠地拧了起来,他下意识要开口训斥,幸好在嘴边收住,嘴唇蠕动好一会儿,蹦出一句。 “……你买了个儿子?” 郁星禾:啊? 桑取容也缓缓露出疑惑的表情。 郁星禾被他爸这句打了个措手不及,懵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看他爸就准备跨过心里的坎儿,对着小桑同学叫大孙子了,他赶紧解释。 “不是,不是!您想什么呢都?”他皱眉。 郁关山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很像自己和老婆以前总是训儿子的:我不知道你脑子里一天都在想些什么。 ……这是什么现世报吗?风水轮流转? 郁星禾说:“爸您也知道我这个性向情况啊,肯定以后是没有小孩的。所以呢,我就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找了个好苗子,培养一下。” 见他表情认真,郁关山目光犀利起来。 “你们两个……差几岁?” 郁星禾想了想:“三岁吧。” 然后他就听见他爸轻声念了一句:“抱金砖啊……” 郁星禾这边表情绷不住,桑取容那边听着,也有些哭笑不得。 他总算知道郁星禾那些语出惊人都是遗传谁的了。 看着郁星禾满脸尴尬地急赶两步过去,手脚一起比划着给他爸解释,他爸虽然一副不怎么理解的样子,却也一直耐着性子在听。 桑取容墨色的眸子略深了些。 郁星禾的家庭情况,似乎也和外界传言的不太一样。 圈子里都说,郁关山和夫人对这个儿子向来严厉疏冷,郁星禾和家里也没什么亲情可言,每年郁家宴会上“一家人”的塑料亲情都是众人的看点,那个郁星禾不在宴上落他爸妈面子一次,是决不罢休的。 郁关山之所以一直没有和郁星禾撕破脸,是因为郁星禾即便疯,也是个有手段的疯子。京大金融系不是谁都能上的,就算是企业家捐楼也不行,京大不缺你一个企业家校友。 当年郁星禾高考成绩在圈子里传得满城风雨,当时没有人怀疑这个疯子有真材实料,只不过近两年郁星禾行事愈发离谱,才让一些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现在看着……虽然父子俩不能说亲昵,但也没到决裂的地步。 桑取容垂眸,耳边不时传来郁关山压低了、但没完全压低的声音。 “郁星禾你,不是你老子我说你,要找你也找个小一点的啊?这个太大了,搞不好你俩谁先死呢。” 桑取容:……? 他脑海里有点懵,这么多年,在桑家以外的地方,他向来都只有在别人耳朵里听到“桑取容是个天才少年”的份,从来还没有人说过自己年纪太大。 有那么一瞬间桑取容怀疑,他们说的真的是我吗? 还有一个瞬间他冒出一股冲动,跟郁星禾和他不靠谱的爸说,站在你们面前的是十五岁就斩获数学物理竞赛双金奖,只不过留到十七岁才保送京大软件工程的天才少年。 桑取容深吸一口气。 他很久没有这种耐不住性子的时候了,以至于席锐他们都说,自己十七岁却有着二十七岁的沉稳。 桑取容:我的青春好像回来了。 那边,郁星禾终于嘀嘀咕咕地把他爸脑子里奇怪的设定劝走,说:“我们小桑很厉害的,保送京大。” 桑取容含蓄点头。 郁星禾想了一会儿:“长得也好看。” 桑取容:? 就没了? 他是除了这张脸以外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了吗? 郁星禾挠挠头,没敢在他爸面前多给小可怜编人设,怕他兜不住底,索性拿过茶几上桑取容交给他的手稿递给真·郁总。 “爸您看啊,这是小桑早上旁听合作谈判写的总结。”郁星禾说,“他第一次听,我觉得真的厉害了,对这些词汇、概念什么的,都上手的特别快。” 郁关山表情冷肃地接过来,看了两眼,眉头微微抬了一下。 他这边抬眉毛,桑取容那边也跟着抬了抬眉毛——他有些惊讶于郁关山的反应。 桑取容自己清楚,他那份报告掺了多少水,刻意把下意识要写深的东西浅浅带过,把一个没什么商业见识的高中生的人设塑造得明明白白。 就这东西也能入了郁关山的眼的话,那这位白手起家的大佬未免和他这篇文章一样掺大水了。 屋里其他两位男士各有心思,城府个定个的深,郁星禾站在两个人中间,笑得毫无内涵。 “是不是挺好?”他问他爸。 郁关山沉吟两秒:“不像是高中生写得出的。” 一瞬间,郁星禾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也不看是谁教出来的。” 郁关山丝毫没给面子,呵呵冷笑:“你教?” 郁星禾毫不脸红地拉出原主学霸身份:“我好歹也是京大金融系的好吧。” 看了儿子一眼,郁关山扯扯嘴角,一切尽在不言中。 儿子高中成绩怎么样他很清楚,但上了大学以后彻底一落千丈,据说是对金融系恶心,不愿意去上课。辅导员建议他转个专业,郁星禾每次都带着恶劣的笑容拒绝……个中缘由,郁关山始终没有弄清楚过。 但至少他清楚郁星禾的水平,摇头: “你能教出来这水平,我跟你姓。” 说完之后,年过半百的成功男士又是一阵后悔,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恨自己这张不会好好说话的嘴。 郁星禾皮了一下,耸耸肩笑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本来就跟我姓。” “嗯,也对……等等对个屁啊!” 被儿子思路带跑偏的郁关山咬牙,什么后悔都忘了,一拍桌子:“反了你了!” 郁星禾见好就收,缩缩脖子不说话了,只笑。 看到儿子没有生气,郁关山也松了口气,他不好说什么套近乎的话,只轻轻哼了一声以示放过。 紧接着,这位叱咤商业版图大半生的企业家的目光,一道利箭般骤然落到了桑取容身上。 桑取容下意识要回以毫不示弱的凝视,却在摆正视线的前一秒收回来,低垂着看向膝盖上的白绒毯。 这种眼神他在郁星禾眼底也看见过,是他被送到璋山别院的第一天,见到郁星禾的第一面。 但郁星禾的眼神远不及他父亲的压迫感,因而桑取容在他开口说出越界的话时,伸手给了他那一巴掌。 紧接着,被打了一巴掌的郁星禾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桑取容心里下意识回忆起以前的事,面上安安静静地扮演起无害的小可怜。 他不信郁关山没查过自己,既然查过,他就更加不能露馅。 郁星禾好骗,他父亲可是只实实在在的老狐狸。 幸而,郁关山的目光也只停留了两三秒,这位成功中年男士正如他说的一样繁忙,起身准备走了。 这趟没报什么希望的环彦之旅,郁关山倒是收获了满满的惊喜回去,不论是儿子对公司事务的上心、那句“查一查”,还是跟孩子关系莫名其妙的缓和,都让郁关山有些压抑的激动,以至于起身的时候差点左脚绊右脚。 郁星禾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嘴也很快:“您别碰瓷儿我办公室摆设啊。” 郁关山一低头,就看见郁星禾正偷摸摸用脚把刚刚绊了自己一下的障碍物毁尸灭迹,定睛一看,赫然是三包辣条。 …… 郁关山脸部抽了抽,终究还是没说话。 惊险过关,郁星禾顺了口气,看向安静做透明人的桑取容,刚想用眼神激动地示意这位通过考核的“继承人”打个招呼送行,突然想到自己睡着之前的担忧。 太得意忘形了……他的人设!! 郁星禾不用回忆都知道,自己今天一整天简直是一边过一边脱马甲,偏执大佬的人设在他爹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就荡然无存。 雷劫现在还没劈下来真是谢天谢地!!! 郁星禾一抖眼皮,再看过去已经眼神凶狠到要吃小孩。 “桑取容!来送人。” 常年维持小可怜人设的老戏骨桑取容闻声抬头,眼底带着细细的紧张,双手攥住绒毯,努力大方却依然没什么声音地道:“郁总……慢走。” 怎么又活回去了?郁星禾心里咯噔一下。 该不会是他爸给人吓退化了吧? 于是郁星禾重复:“我在家说过什么?声音——” 桑取容抿唇。 在家逼他崩人设也就算了,在外面也要堕他老戏骨的名声? 郁关山五十多年的人精,一眼看出这个坐轮椅的少年眼底的挣扎,皱眉,毫无预兆一脚就贴上了郁星禾屁股。 虽然收着力道,只是做个动作威慑,但郁星禾还是被吓了一跳——物理意义上的“一跳”。 郁关山凶道:“又犯病了是不是?” 有口难言的郁星禾张着嘴阿巴一下,又被他爸下一句训斥挡回去。 “既然认定了小桑,就把你那破脾气给我收收!” “不是,我——” 他最终还是没敢说出“我只是演戏”,怕这也是触犯雷劫的点。 突然,郁星禾脑海里灵光一现,转头看向窗外,月明星稀,天气大好。 郁星禾忽然激动起来。 他本人想要转变人设的时候,雷劫可能会被戳中敏|感词要劈人,但是,如果是外力逼迫呢? 如果原主这个身份,被无法违抗的人逼着改变人设呢?血脉压制够不够? 你这个臭雷劫还能劈到我头上不成! 郁星禾两眼放光,见到同志一样激动地握住他爸的两只手。 成功中年男士训完儿子,正在心里深刻忏悔检讨,表面一脸冷酷,心里着急地不知道怎么弥补儿子受伤的心灵,并发誓以后管住自己这张破嘴,不要再骂儿子了。 郁关山突然被儿子深情拉住双手,一瞬间回忆起幼儿园时他唯一参加过的儿子的亲子活动。小小的孩子捏着父亲有他手腕粗的三根指头,双眼明亮地说:我爱爸爸。 郁关山忽然就红了眼,严父的包袱瞬间溃不成军,拖欠十几年的道歉溜出嘴边。 “……抱歉儿子,爸以后不骂——” “爸!”郁星禾抓着他的手,极度兴奋地上下握了握,嗓门直接盖住老父亲难得的细腻情绪。 郁星禾喊:“爸你以后多骂我两句!” ? ??? 郁关山眼睛不红了,嗓子也不哽了,吓得一瞬间甩了儿子的手。 这小子……这小子哪里是疯脾气好了? 这是得了更大的病啊!!! 第 16 章 当晚回家以后,郁星禾吃完饭难得没有直接躺回去,而是没什么精神地起身往书房去。 桑取容抬头看他,还没说话,郁星禾就抬手按了按。 “我自己去吧,你晚上不是还有课。”像个关心小孩学业的监护人。 看着大少爷上楼加班的背影,管家欣慰的同时不免有些担忧,然而他只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管家,犹豫再三,还是看向餐桌边的桑取容。 桑取容吃饭很慢,细嚼慢咽的,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优雅的气质。察觉到管家的眼神,桑取容抬头。 “赵叔是想问学长的事吗?” 管家有些担忧道:“公司出了什么事吗?” 桑取容想了想,露出歉意的表情:“今天学长的父亲去了一趟,其他的事……我知道的并不清楚,也不好多说。” “能行,能行……”管家表示理解,便没再多问,“桑少爷,您20分钟后有一节编程课。”这是在提醒他吃快一点了。 桑取容抓筷子的手顿了顿,盘子里的美食顿时索然无味。 - 郁星禾连电梯都没坐,行尸走肉一样梦游进书房的办公椅里。硬硬的椅子远没有总摸鱼办公室的懒人沙发舒服,然而他现在失去了他的快乐。 ——他爸今天从环彦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他的懒人沙发,美名其曰没收这些腐蚀意志的东西,如果郁星禾没看到他爸眼里遮不住的喜欢,可能真信了。 郁星禾叹气,还是认命地打开电脑,准备查一下李正真那件事的蛛丝马迹。 回来的路上桑取容给他复述了自己偷听到的话,郁星禾就怎么查的事儿愁了一路。 本来作为堂堂ce,这种事情应该吩咐下去就行,可偏偏出问题的就是他直系下属,郁星禾上来就被砍了一条胳膊,直接开启困难模式。 郁星禾:好想开摆。 本来上楼之前,他真的挺想把桑取容一并叫上来的,一是他知道自己肯定会犯懒,二是也能培养培养小继承人,可回头看到还在缓慢进食的小可怜,郁星禾又收了心思。 在电脑上登了微信,郁星禾打开和袁蔚的聊天框,回家时他向袁蔚打听了一些事,对方现在给了回复。 【我对象呢:[文件.dc]】 【我对象呢:郁大少爷怎么亲自查东西?】 【开摆了:答应我爸的事儿,不好找外援吧。】 袁蔚有些惊讶,问他。 【你要跟你爸修复关系?】 【开摆了:浑了这么多年,也该当个人了。】郁星禾骂起原主来毫不嘴软,反正业障落不到他头上。 【我对象呢:……跟你那个小桑有关系?】 【开摆了:当然。】 【开摆了:继承人我都找到了,现在修复好关系,我也不怕被绑架给我爸打工。】 袁蔚那边也在忙,两人随便聊了两句就散了,郁星禾打开文档细细翻阅,上面都是袁蔚知道的、跟环彦形成竞争关系的京市公司。 郁星禾对照着名单一个个查,查谁家有高管姓王,结果当然是每家都有。 “……啊啊!”郁星禾抓了抓头发,崩溃自言自语,“李正真你特么但凡跟个稀有姓氏联系呢?这里不是世界吗?不应该有名有姓的人都拥有特殊姓氏吗?不求你姓顾,你也不能随便拉个隔壁老王的姓吧……” - 楼下,桑取容坐在卧室书桌前,旁边是郁星禾请来教他编程的老师——京大软件工程研究生,格子衬衫,框架眼镜……眼睛里除了代码没有别的东西。 “……所以,评价一个算法时间性能的主要标准,就是算法的时间复杂度。”老师讲得十分投入,推了一下眼镜,等了两秒却没有听到旁边男生的应答,疑惑扭头。 五官轮廓深邃的男生眼神哪里在屏幕上?一双乌黑的眸子里放空,眉间也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厌倦。 耳边的老师念着他早就知道的基础知识点,声音不怎么好听,听着让人昏昏欲睡,桑取容之前也这么觉得,只是碍于要在郁星禾面前做样子,也都忍下来,告诉自己,听一下幼儿园老师怎么解释1+1=2也是个消遣。 但今天,桑取容从坐在这里开始就怎么都别扭,心里像有什么在挠,别扭,明明是两条动不了的腿,却也给了他“坐不住”的体验感。 这种不想上课的情绪,桑取容厌厌思索半晌,把它归结于这课太无聊了。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天天听1+1=2。 “……桑同学。” “桑同学?” 听到声音,桑取容微微皱着眉回神,对上老师不赞成的目光。 “我在听。”他语气真诚地敷衍。 老师不信,屏幕里讲义一缩小,想了一下问:“根据序号查找的运算里,用链表还是……” “顺序表。”桑取容神色木然地答。 “那顺序表里面,要在相同时间里求出任一结点的存储地址,需要知道……” “基地址和结点大小。” 桑取容抬头,平淡道,“老师,你的问题超纲了。” 研究生小老师也反应过来,目露惊讶:“你都预习了?” 桑取容:“以前好奇,恰好查过。” “早有准备啊。”老师笑了一下好奇道,“你还查过什么?”对这个未来的直系学弟,他生出些佩服来。 桑取容凝眉想了片刻:“我记得老师有个参与的项目是物流无人机?” 老师点头:“之前说了,叫学长就行,以后都是京大人。” 桑取容笑笑,没有回应这句话:“前两天我看到一篇论文,他们基于MATLAB和JAVA混合编程,出了一个物流无人机航迹规划演示平台……那篇论文我有些地方不懂,老师能不能回去看一下,下次上课来给我讲讲?” 老师先是一愣,忽然激动追问:“你看的是哪篇?还记得名字吗?发给我!” 他一边说,一边急急地收拾东西说:“桑同学,知识你也都了解了,咱们今天的课暂时到这里可以吗?” 桑取容神情疑惑地看他。 “抱歉,抱歉。”老师连连解释,“这篇论文或许能解决我最近的一个困惑……请务必发给我!” “提前下课的事我会跟你家长解释的……是不是就是楼下那个穿燕尾服的叔叔?那今天先这样,可以吗桑同学?” 桑取容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乖巧道:“那个是家里的管家。” “啊,那……”老师有些不知所措。 “家长那边,我去解释就好。”桑取容弯了弯眼睛,目送老师匆忙出门离开。 他推着轮椅出了房门,恰好听到书房传来郁星禾断断续续的声音,大概是在打电话,语气急躁,显然这位大少爷现在正心力憔悴。 桑取容脸上的笑意没有散尽,虚浮在深邃的眼角眉梢,像一张暗藏玄机的假面。 他去楼下让厨师做了份芒果奶昔,拒绝了佣人搭手把餐盘放在自己膝头,敲响了书房的门。 笃笃。 郁星禾挂了电话半趴在桌面上,头疼道:“进。” 桑取容推门就看见这样的场景,屋里没有开大灯,单薄的青年窝在桌案的那一小团光里,可怜的紧。 忽然间,一直盘桓在心头的燥意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散了。 桑取容唇角笑意更深。 “学长?”他轻轻喊了一声,“给你送一点喝的。” 郁星禾听到熟悉的声音,瞬间回头,眼底迸发出绝境之人看到希望的光。 轮椅上的少年贴心道:“需要我帮忙吗?学长。” 那一瞬间,郁星禾觉得自己看到了救世主。他再次肯定自己从百度上搜来的那些夸赞,可以完美用在桑取容身上。 郁星禾热泪盈眶。 多好的孩子啊! 他起身的毫不犹豫,把椅子踢开让轮椅进来的动作熟练到像是在脑海里排练过几百上千遍。 桑取容坐在电脑面前,冷光映在他乌黑的眸子里,笑意融融。 他歪了歪头,声音像春日柔韧的青柳缠上郁星禾的手腕,温柔地缠上他的命门。 刚要转身开摆的郁星禾忽然轻轻抖了一下。 少年开口,像是命令,却又像是请求。 “学长,不许走。” 第 17 章 郁星禾愣了一下。 桑取容半张脸上落了光,另外半张隐没在昏暗里,亮色勾勒出他优越深邃的眉骨鼻梁,又在他黑沉的眸子里点上一束火。 柔软带卷的长发拢在两颊,但郁星禾知道在这之下是凌厉的、属于青年的下颌线条。 少年声音像春柳,眼神却落进三九寒冬,整个人浮现出一种矛盾又和谐的……病态。 他明明没有伸出手来,郁星禾却觉得自己被攥住了,有一瞬的动弹不得。 但这一切仿佛都是瞬息之间的幻象,一个晃神回来,郁星禾再定睛看过去,桑取容眼底就只剩下了矜持的挽留。 “学长……” ……刚刚是看错了吧。 抛开脑子里刚刚乱七八糟的东西,郁星禾定定心神,笑道:“我就是去开个灯。” 他抬手轻轻戳了一下少年的额头:“小小年纪,坏了眼睛可就麻烦了。” 桑取容略微下垂的眼角弯起一个乖巧的弧度,嘴上却难得轻轻顶了一句。 “学长是觉得自己老了?” 看了一眼自己昏暗的工作环境,郁星禾理亏,摸摸鼻子:“我习惯这样……” 至于这个习惯从哪而来——众所周知,大学生只有期末考前才会疯狂学习,挑灯夜战久了,高中毕业后就退化的大脑,大概也就习惯了在黑暗里才勉强扑腾一下。 桑取容没再说什么。 开了灯,郁星禾捧着那杯芒果奶昔,拉了椅子坐到桑取容旁边,抬手揽过桌上自己散落的纸张,一页页整理好。 “今天怎么下课这么早。”他随口问。 桑取容抿唇笑:“老师临时有事。” 他轻描淡写带过,郁星禾没这个心眼,也没多问。 “下课不好好休息,着急过来给我打白工?”郁星禾得了便宜还要翘尾巴,挑眉说。 少年细密的睫毛垂着,嘴角笑意温润:“这件事是我告诉学长的,如果不是我,学长现在也不会在这里加班。” 郁星禾被他的逻辑惊呆了。明明是帮了自己,竟然还能被桑取容说出亏欠的意思? 少年看着屏幕的目光专注认真,连带着唇边笑意也淡了下去,郁星禾不好打扰天才学弟帮自己工作,于是也低头认真翻看从公司带回来的纸质资料。 他看了一会儿,或许也只有一两分钟的工夫,脑子里就进不去东西了。白纸黑字,字字郁星禾都认识,可是连在一块儿就好像被施加了什么禁咒,变成让人理解不能的陌生东西。 看不下去的郁星禾频频抬头盯那盏明晃晃的大灯,反复几次,桑取容先开口了。 “学长,如果不适应的话,可以把灯关掉的。”桑取容温声说,“我十八岁,不是八岁。”已经没有在发育期了。 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郁星禾于是起身关灯,回到桌前调整了一下台灯的角度,让两个人都被笼进光里。 他两颊边的酒窝在氛围光线下更加明显,一半盛了灯,一半装了影,泾渭分明得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拨乱。 …… 桑取容收回视线。 关了灯,郁星禾重新回到他最爱的学习环境,却依然迟迟没法进入状态。 身边桑取容的键盘敲击声、鼠标点击声不绝于耳,好一场认真工作的交响盛宴,然而工作责任人郁星禾却木着脑袋神游天外。 在半个小时的高强度用脑后,郁星禾摸鱼的心蠢蠢欲动,眼神游游荡荡,不自觉就落在了身边少年脸上。 郁星禾忽然想起一句话——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虽然桑取容的年纪还算不上“男人”,但他向来勾勒温和乖巧弧度的唇轻轻绷住,显得唇瓣更薄,人也跟着冷下来。 如果桑取容长大以后真的能当上霸总的话,会是什么样子呢…… 仗着自己在灯光范围的边缘,郁星禾托着下巴,偷偷却又大胆地盯着桑取容。 按他现在的性格,大概会是温和型的上司吧?跟每个人都能处好关系的那种没什么架子的总裁。 唔,不过小桑同学帮他处理工作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以后长大了可能是个高岭之花工作狂也说不定? …… 这样想着,郁星禾不知不觉就微微皱起了眉头,表情变得有些许惆怅。 小桑同学现在不到十八,进入职场也就是四五年的事……时间过得那么快,可能一转眼,面前这个乖巧的小少年就长成一副陌生的模样了。 桑取容探身去取桌边的一份纸质资料,郁星禾回神,连忙向后撤了一些,然而少年的左臂还是轻轻碰上了他的肩膀。 虽然是冬天,但璋山别院的地暖很足,怕冷如郁星禾都只穿了一件单衣,又披了件素色的小外套,桑取容腿上常年搭着毯子,上半身便只穿了件宽松的薄帽衫。 帽衫是纯黑色的,缀着铁黑色的拉链,郁星禾吩咐人买的衣服样式普通,可穿在桑取容身上也生出些特殊来。 可郁星禾现在已经没什么心思看衣服了。 隔着三层薄薄的布料,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桑取容手臂上的肌肉线条。 桑取容伸手去拿东西,手臂肌肉微微绷起来,硬中带韧,就这么活生生地贴在郁星禾肩胛处。 ……活生生。母胎单身二十一年,郁星禾大脑宕机,只能想到这么一个词了。 桑取容和他的肌肉跟郁星禾一触即分。 “嗯?” 桑取容似有所感,忽然偏头。 对上视线的一瞬间郁星禾有点心虚,笑笑。 少年冷淡绷着的唇轻轻翘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学长在看什么?” 文件。郁星禾想。该说在看文件的。 “……看看你。”他的声音比脑子更快地传出来。 桑取容微微睁大眼睛。 “看……看你的腿来着!” 郁星禾觉得自己像个偷窥被抓的现行犯,左手在视野盲区死死抓住椅子扶手,似乎要把全身的紧张和心虚都宣泄在这儿,才能勉强维持住声音和表情的平静。 “我在想,你的腿小时候没考虑治疗过吗?” 桑取容并不避讳这些,闻言轻笑:“我习惯在轮椅上了,对治疗腿没什么执念。” 郁星禾瞬间魂归来兮。 “不行!”他表情一下鲜活起来,“腿得看!我医生都给你找好了,就明天,跟我一起过去。” 少年抿了抿唇问。 “学长很介意我这幅样子吗?” 他这样说着,话里卑弱的语气没有到达眼底,明显带了开玩笑的意思。 可郁星禾还是心口酸了一下。 他正色:“我不介意。” “这事儿……就当是我强迫你吧。”郁星禾说,“你之前都答应我了,现在不去也得去。” 桑取容笑了笑,也不推脱:“我听学长的。” 得到满意答案的郁星禾点点头,说了会儿话,心底那种莫名其妙的燥也散了,认认真真看起资料,不时帮桑取容递几份需要的文件,做了一些微薄的辅助工作。 桑取容忽然说:“学长,你知道古代的时候,如果你是皇帝,那什么人才会在你身边给你研墨吗?” 调动全部脑细胞看文件的郁星禾一愣,懵懵想了一会儿。 “……太监?”他面色古怪,“别这么比喻自己啊小桑同学……” 似乎被呛了一下,桑取容默了默,抬手抵唇没再说话。 只有一盏台灯的书房再次回归安静。在桑取容看不见的角度,郁星禾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还好没有烫起来。郁星禾想。 自己是不是单身太久了,怎么看继承人都眉清目秀?人家明明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话……刚刚怎么就差点往别的方面去想了? 郁星禾抬手敲了敲空空的大脑。 桑取容看他一眼。 “没事。”郁星禾深沉道,“道心乱了。” 轻笑一声,两人没有谁再开口,都投入回工作里去。过了许久,时针已经指向新的一天,郁星禾伸了个懒腰起身。 “今天先到这儿吧。”他打着哈欠,站起来的时候还打了个晃。 桑取容抬手扶了把,郁星禾腰上立刻敏感地紧了紧,侧身躲了一下,对上少年的视线。 大约是年轻,桑取容神情丝毫不见困倦,收回手来,没反对也没揽活,乖乖推着轮椅往门外走。 郁星禾磕磕绊绊,还是说:“……谢谢啊。”他又补了一句夸奖,“你力气还挺大的。” 轮椅滚动声突然停下。 桑取容侧过轮椅,回头看他。 “想掌控轮椅需要力气的,学长。”少年语气平淡和煦,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学长今晚……似乎总是注意我的手臂?” 郁星禾脑袋哄地一下涨满。 “我是学长买来的。”他说。 修长白皙的指节搭上铁黑拉链,向下划动。桑取容温顺地笑着,可弯起的眼尾让人看不清黑眸里的情绪。 “学长想看吗?” 他单手转动轮椅向前,眸中盛了粼粼波光,期期艾艾,如浪荡起。 “我愿意的……” 第 18 章 郁星禾失眠了。 躺到床上,他满脑子都是书房门口桑取容的动作。 少年想要拉开自己衣服拉链,目光……目光郁星禾没看到,但结合原著看来,八成不是仓皇就是隐忍。 当时郁星禾大惊,当即别过头去厉声警告:“你别犯罪!” 桑取容想什么他不得而知,反正当他回头偷偷去看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jpg 郁星禾掀了被子把头一蒙,团在被窝里,下意识咬了咬指甲。 经过深刻的反思,他确信自己最近没有对虐文主角表现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到底是哪一步出了茬子…… 脑海里一团乱麻,一会儿努力分析着这鬼剧情的走向,一会儿又忍不住飘到桑取容的脸上,一会儿又好死不死冒出来一个“他手臂上肌肉有点厉害”的念头。 有一瞬间郁星禾觉得自己悟到了法律存在的意义,并且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变态了。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一直想着人家小男生的肱二头肌。 郁星禾把自己从被子里挖出来,睡衣袖子一撩,抬手捏上去。 不就是肌肉吗?我自己也—— 入手的触感软嫩滑溜,像牛奶果冻。 郁星禾沉默两秒,不信邪地掀被下床闯进卫生间,把袖子呼噜一下卷到肩膀上,对着镜子愤愤做了个超人鼓肌肉的姿势。 ……用力。 用力! 再加把劲! 出来一点了—— 五秒钟后,郁星禾对着镜子里可以说毫无变化的胳膊,扁了扁嘴。 很好,现在彻底睡不着了。 郁星禾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表情包。 一个人躺在被窝里。 闭眼:你没有肌肉。 猛地睁眼。 他把袖子胡乱放下来,装作无事发生走出卫生间,在床和小书桌之间选择了后者,坚定地坐下去,目光坚毅如同守城的将士。 反正也睡不着,郁星禾决定找点事情做来打发掉自己脑袋里的痛苦。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虽然有些东西他从原主的脑子里提取出来了,但依然有些问题。一是,这些印象基本都是处于原主的主观认知,以原主的性格,郁星禾觉得自己是不能尽信的;再一个就是,他说原主“脑子有问题”不是骂人,大约是原主确实有点疯,留给他的记忆就像风化的羊皮卷,有时候郁星禾还得连蒙带猜。 郁星禾不喜欢惹事,能抱佛脚拯救一下的东西,他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他拍拍自己没有肌肉的小胳膊打气,精神百倍地投入到复习原主人际关系的工作中去。 - 第二天一早,郁星禾是在书桌上醒来的。 昨晚他发挥出自己大学生期末那种燃烧寿命短学习方式,先从脑子里整理了一些原著没有、只有原主知道的设定,空本子上写了满满四大页。 对整体情况有了基本的认知后,郁星禾又翻出原主的便签、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等等……从各种犄角旮旯的地方拼凑出一个比较完整的原主。 他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就完成了,虽然最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但眼前这本合上的本子就是他今后在这个世界生存的工具书。 郁星禾打了个哈欠,揉着痛的要死的肩颈,忽然很感谢大学给予了自己这样……超乎常人的自学能力。 同时也感谢当年总不好好听课的自己,否则也不会练就这一套抱佛脚神功。 ……未尝不是一种因祸得福。 管家轻轻敲响卧室的门,告诉他饭已经做好了,随时可以吃,郁星禾答应了一声,洗了把脸就下去了。 早餐是不知名馅料的三明治、香肠、炸薯块、小布丁,还有一杯原主惯常爱喝的手磨咖啡,郁星禾对咖啡没什么喜恶,但今天看着黑黢黢的液体,只觉得心跳加速,感觉自己喝了它,下一秒就要猝死了。 “……给我换杯牛奶。”他说。 一开口,那声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沙哑沉闷,半死不活。 长桌对面,一直默默看着他的桑取容轻轻开口。 “学长……没休息好吗?” 大约也是刚醒来,桑取容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哑一些,又带着些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磁性,像玉石坠进一汪绀碧深潭。 郁星禾没忍住动了动耳朵,觉得痒,又觉得哪里别扭,这种反应就好像自己被调戏了一下似的,可人家明明只是说了一句话。 他有点恼羞成怒,咬咬牙说:“就是你昨天把我气的睡不着。” 侍立在一旁的管家闻声,欲言又止,察言观色,最后还是去给大少爷端牛奶去了,留了个空间给两个当事人。 皮鞋叩地的声音渐远了,餐桌边更安静下来,桑取容垂下眼看着重工刺绣的桌布,沉默以对。 郁星禾:……他是不是有点无理取闹了。 有了这个想法的郁星禾有些心虚,眼神乱飘,余光忽然就注意到窗外比往常都暗的天色。 ?不会吧。 刚整理完《防雷劈工具书》的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那句话肯定是严重c了,如果是原主的话,要么就直接冷脸发火,要么就会又阴冷又疯批地笑笑,说那你陪我睡觉。 ……有点后悔。郁星禾颤颤巍巍地想。 崩人设了,今天不会遭雷劈吧。 他这边心虚沉默,长桌对面的少年忽然开口了。 “学长……没有看不起你。” “啊?”郁星禾一愣。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似乎是要夸奖自己,刚准备受宠若惊,却听见那个好听的声音又说。 “没有肌肉也很厉害了。”桑取容说完,抬手抵唇补了一句,“我是说……学长身材很好,即使没有肌肉……” 郁星禾:…… “你礼貌吗。”他皮笑肉不笑,心里发出崩溃的反派声音——来劈他吧雷,连着桑取容一块儿劈,劈死! 桑取容薄唇微抿,乖巧垂着头,道歉从善如流。 郁星禾总对他这幅样子心软,想想高中小男生嘴欠一点也是人之常情,想当年他上高中的时候,班里几个男生不还是会凑到一起比划肌肉。 郁星禾本来就懒,又摊上个练不出肌肉的文弱书生身体,每次都不会参加这种“聚会”。他个子高,以至于班里男生直到毕业都以为他是有漂亮肌肉的,只不过人比较高冷,不参加这种辣眼睛的活动。 现在看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算了。”郁星禾摆摆手,“以后别提。” 桑取容轻轻“嗯”了一声。 管家温了牛奶回来,郁星禾伸手去拿,不小心被烫了一下。到处吃瘪的郁星禾嘴角一抽,把手伸向柔弱可欺的三明治。 “今天三明治夹的什么?”他拿起来随口问。 管家微笑:“大少爷,今天是肌肉沙拉的。” “什么肉?”郁星禾手一顿。 管家:“鸡肉,大少爷。是澳大利亚进口的鸡,肉质据说很……” 郁星禾面无表情地把喷香的三明治放回盘子里。 管家愣了愣:“少爷不吃吗?这个鸡肉……” 郁星禾:“我对肌肉过敏。”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今天。” ……毕竟他真的挺喜欢吃炸鸡。 管家不明所以,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选择尊重祝福。 “我让厨房给大少爷准备一份碎粒燕麦和黑买面包?” 摇摇头,郁星禾问:“有馒头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说:“馒头,老干妈。就行了。” 管家怔愣:“吃这个……能行吗?” 也不是说不能吃中餐,只是郁大少爷即使吃中式早餐,也必定是做工精细的复杂菜式,给雇主上一个拌饭酱就馒头吃,在管家看来是极其不礼貌的事。 郁星禾沉默两秒。 他还记得,自己嗝屁的前一天晚上还在想,第二天上午要去食堂买个馒头回来,吃馒头+老干妈。当时是因为月底穷困潦倒,现在…… “就吃这个吧。”他说,“忆苦思甜。” 管家肃然起敬,立刻吩咐下去。 吃到一半,郁星禾没忍住掩着嘴打了个哈欠,问:“赵叔,车备好了?” 管家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桑取容先开口了。 “学长,今天周末。”他含笑道,“不用上班。” 郁星禾恍惚。 他实在是在餐桌上梦游,桑取容都吃完饭的时候,他盘子里还有一小半。 桑取容安静陪了一会儿说:“吃完饭,学长去休息一下,补个觉吧。” 郁星禾可耻地心动了。但想到自己在他爹面前立的军令状,晃晃头:“不行……工作的事不能拖。” “这些事情我来就可以了。”桑取容说。反正昨天晚上基本也是他整理好,郁星禾来过目,这个下手郁星禾打不打都影响不大。 两人对视,郁星禾显然也想到昨晚前半夜不时划水的自己,本来有些不好意思,但看桑取容表情毫无指责的意思,颇有种“不就该是这样吗”的意思,他心里也就平静下来。 又随便扒拉了两口香肠,郁星禾从善如流地上楼了,身后桑取容看着他的背影,唇角依旧带着温软的微笑,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以至于像是带了一张面具一样诡谲,可过于困倦的人却没有注意到这点。 电梯门合上,立在一边沉默的管家忽然转向桑取容。 “桑少爷,大少爷有睡眠障碍。” 桑取容:“嗯?”他偏头疑惑。 “但是之前,你来大少爷身边的第一天,大少爷第一次睡得很安稳。” “所以……?” 管家酝酿两秒,用得体的职业微笑作为自己的保护色,询问道。 “桑少爷,今晚能麻烦你陪星禾少爷睡觉吗?” 第 19 章 郁星禾晃晃悠悠被电梯拎到楼上,电梯门打开,他贴着走廊栏杆往卧室走,一楼饭厅的声音顺着挑空的客厅就传了过来,郁星禾下意识皱了皱眉。 ……? 他听到了什么? 停下脚步,郁星禾伸手扯着耳朵去听。桑取容的声音不大不小,语气听不太清,但是在说:“管家先生是想让我陪|睡吗?” 郁星禾:? 一个激灵,他瞬间就清醒了。 赵叔你在干什么啊赵叔!这里是绿江文!!!人家原著偏执大佬到死都没摆脱处|男之身,清白岂容得你一句话玷污! 一楼餐桌边,桑取容眸色深沉。 在郁家,璋山别院,他确实是想像在桑家一样,扮演好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可怜,等事情结束,东西到手就离开。 郁星禾的识趣让他少了很多麻烦,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容忍一切。 管家还在说那些令他讨厌的话,桑取容微微眯眼。 “赵叔。” 郁星禾的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了管家的话,他和桑取容一起抬头,看见倚在楼上的栏杆边的郁大少爷,表情不怎么好看。 赵叔立刻紧张起来。他自知刚刚的做法是自作主张,但心里也不觉得大少爷会批评自己。 这表情也可能是冲着桑取容去的呢?毕竟大少爷当时把人领回来,不就是看上他那张脸了吗。 放在往常,赵叔肯定不会主动做这种类似给小皇帝送美人的事情,可郁星禾最近越来越有改过自新的倾向,跟郁关山联系过,两人都对此十分欣慰,郁关山还说,郁星禾这一个亿花的也值了。 就像是看到家里小孩突然开始好好学习,赵叔免不了想“切点水果送进去”关心一下。 郁星禾皱眉,越听越不是滋味,冷声道。 “赵管家,希望你对小桑有最起码的尊重。” 管家和桑取容的脸色俱是变了变,只不过一个是惊惧,一个是惊讶。 赵叔讪讪:“大少爷,可他被您买下,不就是……” 听着管家的话,桑取容眸中的光渐渐淡了,原本仰起的脸也垂了下来,像一朵走向枯萎的花。 郁星禾看着桑取容的表情,只觉得心头噌地窜了个小火苗出来:“桑取容是我以后的继承人。” “以后,见他如见我。” 赵管家心头一凛,正想说什么,栏杆边的郁星禾已经没了人影,过了两秒,房门关上的声音响起,他径自去睡觉了。 收回视线,赵管家下意识跟桑取容对视,面面相觑——他单方面地。 犹犹豫豫地,赵管家开口:“要不……桑少爷也上楼睡一会儿?” 桑取容:? 如果不是要扮演小可怜的角色,他现在想必已经气笑了。 赵管家连忙解释:“别误会,是大少爷说见你如见他,我就问一下你是不是也……睡一会儿去。” 桑取容:…… “不用。”他淡淡垂眸,推着轮椅往书房去。 赵管家天马行空却逻辑自洽的说法,让他心里肆意蔓延的情绪突然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里,弄的人心烦。 电梯门合上的一刹那,桑取容抬手搭上右腕藏在袖内的木珠串,他闭上眼,唇角冷冰冰地下压。 ……果然郁星禾旁边没一个正常人。 - 郁星禾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了,晃晃悠悠下楼的时候郁星禾想,还不如不睡这一觉,缺觉也头疼,现在睡多了也头疼。 不太想做人了。 马上就到晚饭饭点,郁星禾没叫加餐,从厨房薅了点下午茶的饼干点心,随便填了填肚子就拐进书房。 工作还是要做的。 推开书房门就看见里面的一片昏暗,只有书桌上点了一盏台灯,桑取容正坐在电脑前,被荧荧的屏幕光映亮脸颊。 郁星禾突然意识到,这好像真的不是一个很好的用眼习惯。 “怎么不开灯?”他看着桑取容像结了层薄冰的侧脸,敏锐地问,“你心情不好?” 桑取容一顿,像是被吓到,抚着心口回头看着郁星禾,原本微微绷着的唇角松了些,露出一个浅笑:“不是,在等你来。” 他变脸的速度快到郁星禾怀疑刚刚看到的表情是否真实存在过。 “那、那开始吧……”愣了愣,郁星禾干巴巴地蹦出一句。 桑取容笑容清清淡淡,指了指桌上背对背摆放的两台电脑问。 “今天下午佣人来装上的,学长看看还合适吗?” 昨晚回来之后,郁星禾就吩咐管家在书房再放一台电脑,管家做事效率不错,就是…… 郁星禾看着电脑,欲言又止。 “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吗?”桑取容问。 郁星禾轻笑道:“你不觉得,这样子很像网吧吗?背对背安着。” 顿了一下,桑取容睫毛翕动。 “我没去过网吧。” “……抱歉。”郁星禾才发现自己失言,拉开椅子坐下的动作都轻了些许。 “嗯?”桑取容摇头,“没关系。不是什么需要抱歉的事。” “要叫人把电脑挪到一边吗?”他问。 书桌足够宽大,无论是现在这样还是并排放着都绰绰有余。 郁星禾想了想还是拒绝了:“那样也挺像网吧的。” 桑取容失笑。 坐下开机,郁星禾瘫在椅子里,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现在这个座位刚刚合适,24寸的电脑屏幕把对面的桑取容挡了个严严实实,郁星禾什么都看不到,正好可以心无旁骛地工作。 “学长头疼?”桑取容忽然轻声关心。 郁星禾闷闷:“……有点儿睡多了。” 忽然他意识到不对。不是那么大个电脑屏幕吗?桑取容怎么看到的? 他猛地抬头。黑色细框的显示屏后,桑取容托着腮,微微偏头绕开遮挡看过来,垂落的眼尾含笑。他工作时,那头中发是扎起来的,可两边鬓角依然有发丝垂落,贴在颊侧柔和了下颌的轮廓。 桑取容笑容里带了些许歉意。 “午饭的时候,赵叔本来想要叫你的,是我拦下来了。想着……能让学长多睡一会儿。” “他听你的了?”郁星禾问。见桑取容点头,松了口气,心底生出些许欣慰来。 “赵叔说的话,别放在心上。” 桑取容笑笑,没有说什么。 “继续工作吧学长。今天白天整理好的资料在这里。”他说着,递过来一个移动硬盘。 郁星禾接过随口问:“多大的压缩包?直接微信发我不就行……” 他后知后觉地消了音,也探头看了看对面的少年,对方眼底有些无奈。 郁星禾忙不迭说:“微信二维码给我,我加你。” 清脆的“滴”声后,桑取容的微信名片在屏幕上刷出来,头像是纯黑色的,没有任何图案,昵称也是简简单单的一个“S.”。 ……乍一看,好像跟他向来温顺乖巧的性格有些格格不入,可看到的时候郁星禾发现,自己半点都没有意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挺合适的。 郁星禾没多想,两人添加上好友就放下手机。他把移动硬盘连上,翻看着桑取容整理出来的资料。 宽大的电脑屏幕隔开了属于另一个人的视线,只看了一小会儿,郁星禾就缩小窗口点开百度,再回过神,自己常玩的游戏已经在下载中了。 郁星禾吓得双手离开键盘鼠标。 他这边一歇下来,对面清脆密集的敲字声就更显得突兀,两台显示屏高高架起,郁星禾一垂眼睛就能从下边缘的缝隙里,看到桑取容跳动在键盘上的修长指节。 那双手并不秀气,较宽的指骨骨节显得有些凶戾,仿佛这只手该去持刀握枪,敲键盘都敲出杀伐果决的意思来。 郁星禾忍不住张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看了看。 ……明明是个主角受,桑取容这双手倒是长得比自己还凶。这作者不太严谨啊。 郁星禾胡乱琢磨,进而又想起之前坐车,自己跟桑取容比腿长短输了,上半身也比人家略微矮了一点的事儿。 他面色古怪起来。 对面的打字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桑取容的声音轻缓响起。 “学长,一直看着我的手……在想什么?” “喔……觉得你好像比我攻” ?! 意识到是谁在说话,郁星禾陡然清醒过来,嘴皮子咬烂了匆忙改口。 “功——成名就的可能性大。” 他说完,不尴不尬地嘿嘿一笑。 “就,给你鼓鼓劲……” 桑取容微微挑眉。 他但凡不是个聋子,都听得出郁星禾刚刚强行篡改发言的痕迹。 郁星禾也隔着电脑屏幕歪头看他,还做了个鼓励的姿势。 ……有点傻。桑取容想笑。 从早上一直淤积不散的负面情绪突然就变轻、变浅、直到消失。 于是他弯了弯眼睛:“学长也比我受……人喜欢。” 第 20 章 ……我觉得你在内涵我但我没有证据。 郁星禾半信半疑地收回视线。 眼前的场景让他梦回期末图书馆自习,对面做了个学霸使劲卷,自己在这里摸鱼总觉得怪怪的,摸不到心坎儿上去。 最终郁星禾还是向学霸屈服,安安分分看起资料来。 对面的桑取容键盘声不绝于耳,然而屏幕上却是微信的聊天框。 【S.:之前说的李正真的事,调查的怎么样了?】 【席锐:[文件]】 【席锐:都在这里了bss。】 【S.:辛苦。】 【席锐:我应该做的!】 【席锐:不过bss……我有个事情想不清楚。】 【S.:什么】 【席锐:这件事对我们来说也是很有用的情报,bss为什么要帮环彦查?留在我们自己手上不是更好吗。】 桑取容眉眼微动,指尖停在半空几秒,才又敲下。 【S.:放长线,钓大鱼。】 看着这行自然而然就打出来的字,桑取容皱了皱眉,鼠标移动上去,在右键撤回的位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动。 他确实在利用,没什么好辩驳的。 桑取容垂眸,目光沉郁,直到电脑自动息屏,他才抬了抬嘴角,看着屏幕里映出的模糊人影,勾勒出一个带着嘲意的笑。 他自知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利用人也不过是家常便饭,现在再来吊唁自己的良心,是不是有些惺惺作态了? 【席锐:bss,下周末宣光会筹办一场商务晚宴,以促进和环彦的合作。您到场吗?】 【席锐:东西我都有帮您保存,随时可以用。】 桑取容眼底无波无澜。 【S.:不去。】 - 看到最后,郁星禾倒真的认认真真过了一个下午。桑取容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资料,把李正真的事儿几乎抖了个干净。 直到在餐桌边坐定,郁星禾脑海里还想着这事。 郁星禾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李正真是几年前被郁关山招进来的,当时就谈好了,给他比ce高一半的年薪,但不能给他ce的位置,相当于用钱换了地位,只需要他帮郁星禾管好环彦这家公司,不至于倒闭了就好,当时李正真也答应得很爽快。 然而大约是时间变迁,人总是贪心不足。李正真终于发现,自己在环彦不尴不尬的地位,明面垂帘听政受人尊敬,可公司真正的拥有者郁星禾,从来不对他假以辞色,别人都礼貌地叫他一声“特助”,但郁星禾永远都是冷冷淡淡地一句“李秘书”。 这并非是郁星禾看着资料脑补出来的,实在是李正真自己口风不严,背地里跟好几个人都说过自己的不满,世上终归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在拐弯抹角的,终于传回了正主的耳朵里。 李正真做腻了这个“假CEO”,在大约一年前,他曾经找过郁关山,说想要调到总公司去发展,被郁关山拒绝后不久就搭上了“王哥”。 不怪郁星禾猜不到“王哥”是谁,原主虽然风评不好,但再怎么说也是顶级豪门的独子,接触的人层次不会低。李正真搭上的这个“王哥”已经低出原主的社交圈了。 “王哥”向李正真承诺了一个真正的ce职位,工资也不会差,但前提是,要李正真把环彦的业务转移一部分到他那边去。 郁星禾终于想通了,为什么之前在谈判里李正真要一直压对方的价格,明明这个项目的前景有目共睹,却被他形容出一路荆棘的感觉……原来人家留了后手等着。 对方不是有底蕴的大公司,被环彦这样否决之后,业内会直接少一大批合作意向,“王哥”的公司在这时候接洽,甚至能拿到一个低价,算盘打得啪啪响。 郁星禾叹了口气。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可惜李秘书长了一张老实巴交的脸。 桑取容筷子一顿,又自然地收回来,没有想要询问的意思。 下午席锐的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察觉自己对郁星禾的关注有些多了。 他没动,郁星禾却频频偏头,打量和琢磨的目光并不锐利,却像一把小刷子不停拨弄过来。 桑取容:…… 他抬头做出疑惑的表情:“学长是想说什么吗?” “就看看你,长得不错。”郁星禾说,“没事。” ……这很有事。 桑取容抿平嘴角,遮掩住自己燥了一下的表情,维持着温顺的人设轻声道谢。 “李正真的事,你觉得应该怎么办?”郁星禾问。 “我不敢僭越。”桑取容垂眸不动声色,依旧温和道,“这要看学长的想法。” 郁星禾单手抵住下巴,眉眼微挑地看着为这件事尽心尽力的少年,语气平缓带笑,却带着不可违抗的意味。 “小桑同学,我在考你。” 桑取容缓缓抬眸,对上郁星禾的视线。那双棕色的眸子里清澈、不设防,让人一眼就能看尽他的想法。 那是桑取容见过的、最通透的一双眼睛。 为什么信任我呢? 为什么为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豪掷一个亿,却又什么都不做。 因为“桑取容”的乖巧吗?因为“桑取容”是个善良的、心软的……可以让你用尽溢美之词的人吗? 那……如果不是呢。 桑取容忽然轻轻笑了一下,下巴微抬。 “如果是我,我不会直接出手打草惊蛇。我会给他想要的一切……” “然后在某一天,连带着他背后的利息,一并收回来。” 他的声音依旧轻缓,却又与往常不同。他曾经听到席锐对别人后怕地说,bss算计人的时候像一条吐信的毒蛇。 很可怕吧。 桑取容唇边笑意更深,他目光柔柔缠住郁星禾的,一直望进他眼底。 一秒、两秒、三秒……足足过了十几秒,他都没有在那双眼睛里看到惊讶和恐惧。 忽然,郁星禾眨了下眼睛,睫毛如蝴蝶陡然振翅,掀起一汪笑意。 “还能这样?!” 他惊喜,略微上挑的眉眼睁成可爱的圆润形状,看着桑取容的眼神如获至宝:“小桑同学!你真是个天才!” 桑取容彻底愣住,郁星禾手潇洒一挥。 “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了。” “对了,下周末有个宴会,去玩吗?”郁星禾说,“我需要个伴。”不然会被长辈们抓着认识适龄男女,性向在他们面前都得靠边站。 “谢谢学长。”桑取容微微攥了一下膝盖上的绒毯,轻声说,“我不合适。” “也对。” 郁星禾接的毫不犹豫,果断的声音让桑取容恍惚了一瞬。 下一秒他说:“你要处理李正真的事儿,确实没空去。” “但是下次闲着的话,你可得去了啊。” 郁星禾放了筷子,起身拍拍他的肩,玩笑道:“毕竟小桑同学也不希望家里多出来一个陌生哥哥姐姐吧?” 说完,他脚步愉悦地挪到客厅消食去了,留下桑取容在原地,眉头微不可查地拧了起来。 - 下午努力工作过的郁星禾,在沙发上摆烂就是一晚上。 被填鸭教育的桑取容今天上的是商务日语,十点左右,老师结束课程下楼,看到郁星禾的时候愣了一下,立刻露出职业笑容。 “您好,您是桑取容的家长……吧?”老师热情地与郁星禾握手,“桑同学在日语上很有天赋。” “嗯,老师辛苦了。”郁星禾淡淡一笑,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爽的一批。 这就是当学霸家长的感觉吗…… 好!棒!啊! 郁星禾故作苦恼:“我们家孩子什么都好,除了日语以外,编程,经商,都很有天分的,就是性格太弱了。” 日语老师看着他十分熟练的家长姿态,琢磨片刻,宽慰道:“高中学业压力大,上了大学在社团历练一下就好了。” 顿了顿,他说:“现在不用太担心,小桑爸爸。” 郁星禾缓缓坐直。 ……什么玩意儿? 没等他开口解释,楼上传来桑取容的声音。少年轮椅贴着二楼的栏杆,手臂搭在上面,微微低头俯视下方。 “他不是。” 日语老师:“私密马赛……抱歉抱歉!我刚刚还在想,桑同学的父亲看起来真是太年轻了。” 老师笑容尴尬:“那您是……?” 郁星禾摸摸下巴。 是什么呢……小桑同学的领养人?还是投资者?还是虐文主角的炮灰偏执攻? “哥哥。”桑取容开口,声音不轻不重,仿佛只是随口道。 “这是我哥哥。” 第 21 章 日语老师连连解释,是看郁星禾表现的太老套才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小桑爸爸”,临走前还弥补似的对着郁星禾连连夸赞,说他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夸得郁星禾都不认识自己了。 送走热情的老师,郁星禾回头笑眯眯看着桑取容,悠悠说:“其实……我也不介意当小桑爸爸。” 为了送老师特意下了趟楼的桑取容无奈:“我爸婚内出轨,学长还想当吗?” ? 郁星禾缩缩脖子,却之不恭,目光一转又硬气起来,抬抬下巴说:“叫我什么?” “学长。” 郁星禾眼睛一弯:“什么?” “……哥哥。” 少年嗓音清和,咬字带着些许别扭生疏,神情明显无奈,但郁星禾开心了。 刚见面的时候他让桑取容叫哥哥被拒绝的事儿还历历在目,郁星禾自诩不是小心眼儿,但能看到桑取容最近的变化,心里也是实打实的开心。 从学长到哥哥,桑取容的一小步,剧情的一大步! 桑取容伸手抚平膝盖上被攥出褶皱的毯子问:“学……哥哥喜欢这个称呼?” 郁星禾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随口道:“喜欢啊。” “这不是显得咱们亲近嘛。” 桑取容神色微动。 忽然郁星禾想起什么,手机一扣,扭头不太赞同地看着桑取容:“刚刚你老师说那么多尴尬的话,你为什么只是看着。”他脚趾都快把拖鞋抓烂了。 桑取容安静看着他,神情无辜:“我觉得老师说的对。” …… 郁星禾没忍住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外面把原主传成什么样儿,桑取容想必很清楚,由他说出赞成的话听起来更像嘲讽……但是桑取容这么乖的性格,应该也不会嘲讽人。 “不早了,回房睡吧。”他挥手赶客。桑取容也没跟他客气,声音温和地说了句晚安,就推着轮椅往电梯去。 客厅恢复安静,就在郁星禾犹豫是继续玩手机,还是去书房玩电脑的时候,管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大少爷,您不休息吗?” “睡不着。”郁星禾捧着手机说。 管家倒吸一口凉气。 郁星禾投去疑惑的表情。 管家担忧的神色溢于言表:“大少爷,您的症状是不是又加重了……” 郁星禾:…… 忘了,原主还有睡眠障碍的前科呢。 但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睡不着只是单纯的因为白天睡多了呢? 管家絮絮道。 “刚刚桑少爷的日语老师说的没错,您看桑少爷也这么觉得。大少爷,桑少爷虽然平时淡淡的,但其实很崇拜您啊!您看他现在还在楼上往下看呢,往常桑少爷晚上都是不会出房门的吧?桑少爷肯定是舍不得看见您每天睡不好的,这是担心您,又不敢说出来啊!” 中间气儿都不带喘,管家一连说了一大串,终于落到最后一句试图分忧。 “要不,还是让桑少爷……?” 郁星禾幽幽:“你这燕国版图还挺长哈。” 图穷匕见的管家干笑吹捧:“也就大少爷能听出来了。” “所以要不要我去问一下桑少爷?”管家试探。 郁星禾不知道管家怎么这么热衷于这件事,脑海里忽然灵光一现。 这该不会是剧情要求? 仿佛是要证实他的猜测,窗外突兀传来隐隐雷声,轰得郁星禾发根都炸起来了。 不是吧?! “弟弟!”郁星禾拔高声音就喊。 桑取容:……? 他捏了捏轮椅扶手装作没听到,电梯门打开就往里推轮椅,转了小半圈,忽然卡住似的动不了了。 他一偏头,就看见郁星禾以一个……十分具有爆发力和延展性的姿势,趴在沙发上用力伸手,勉强勾住了轮椅的轮子。 郁星禾抬头,脸颊因为用力而有些憋红,他尝试把人往回扯一扯,无果。 桑取容沉默两秒,轻轻拨动轮子向后倒退。 郁星禾这才直起腰来,表情痛苦地揉着自己刚刚探过去的那条胳膊,太久不运动,用力过猛有点抻着了。 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指尖动了动,桑取容最终还是没有伸出去。 “叫你怎么不答应啊……”郁星禾小声念叨,忽然抬眼定定看着他,“你是不是不喜欢当弟弟。” 管家在旁边没忍住咳了一声。 听过喜欢当哥的,谁喜欢被人说你真是个弟弟啊? 桑取容笑笑没说话,充分显示了他的涵养。 郁星禾有些遗憾,但还是表示尊重孩子的个人意愿:“那,小桑。”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问:“外面打雷闪电的,你晚上一个人睡,怕不怕呀?” 桑取容唇角笑意微不可查地凝滞,只留了一层表象。 “学长,我还有半个月就成年了。”他说。 又一道雷声劈斩而来,把他的声音淹没在其中,忽然,他看见郁星禾肩膀明显轻轻缩了一下,桑取容眯眼。 郁星禾,外面被传成变态疯子的郁星禾……怕打雷? 青年窝在沙发里,盘着腿露出一截皓白的脚腕,不怕冷一般,上半身却是一个近似环抱的姿势。 ……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桑取容眸光闪了闪。 不过……倒也正合他心意。 他需要郁星禾的信任,和郁星禾拉近关系,越近越好。 雷声渐歇,郁星禾自认为感觉到雷劫的手下留情,放松了些问:“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桑取容“唔”了一声,犹豫两秒才开口。 “有点……怕。”他乌黑透亮的眸子专注地看着郁星禾,轻声说。 “好!” 郁星禾迅速起身,一刻不停地推着轮椅上楼,推开主卧的门把桑取容丢到床边,自己一阵风似的就把床铺好了,迟来的佣人站在门口呆滞两秒,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辞退了。 顺利把避雷针安置到自己旁边的郁星禾走路带风,家居服外套花蝴蝶似的蹁跹,整整五分钟都保持着阳光温暖的笑,自认如春风般和煦。 桑取容看着他笑出了一种逃出生天的释然,觉得好笑,忍不住抬了抬唇角。 郁星禾突然杀了个回马枪,正撞见桑取容的表情。 两人同时一愣。 桑取容眼睁睁看着青年的脸颊一点点爬上红晕。 郁星禾磕绊了一下说:“你……跟我一起睡就这么开心啊?” 黑眸长发的少年没有回答,只是柔柔地看着他,郁星禾被这么盯着也冷静下来,神情渐渐警觉:“小桑同学你可别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啊?你不要陷害我犯法!” 桑取容:…… 倒也是个很好的思路。他语塞。 他敛了笑容,淡淡道:“学长放心,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郁星禾弯弯眼睛:“那就好!” 他刷地掀开被子拍拍柔软的床,大方道:“志同道合啊小桑同志,我的床分你一半!” 第 22 章 桑取容发现,虽然郁星禾嘴上表现得爽朗大方,但真跟自己躺到同一张床上的时候,他还是整整辗转反侧了十五分钟。 主卧的床格外软,郁星禾动一下,桑取容那边都能像海浪过境一样感受到余震,上上下下反复,他就算是有睡意也被晃醒了。 更何况他本身就另有所图。 窗外雷声不时响起,每响一下,郁星禾就把自己往被子里蒙一点,像是在逃避什么。 一片黑暗中,郁星禾有些崩溃。 他都跟人小伙子躺一块了,你这雷劫是要怎样?难道必须钻一个被窝才算同床共枕?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判头了。 “学长。”桑取容轻轻问,“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郁星禾连忙挽留:“不是,我只是不习惯这个床。” 他说着,翻了个身,半张脸露在被子外,像只警惕的土拨鼠,目光炯炯又充满正气地看着桑取容。 “你习惯睡软床吗?第二天会不会腰酸背疼?” 桑取容:“还好,有一点。” 郁星禾却松了口气,自言自语:“会就好!” 耳聪目明的桑取容:……? 郁星禾心想,看来他没有换掉原主的床垫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众所周知有一些拉灯剧情,雷劫想必不会真的管他们在被窝里做什么,但如果第二天桑取容没什么反应的话,那可就说不准了。 小心眼雷劫……郁星禾愤愤。 但无所谓,床垫会出手! 然而桑取容显然没信他真诚的解释,垂下眼睛轻轻:“学长不用找这种借口的……其实我下去打个地铺也可以。” 说着,他撑着身子就要起来,半长的发丝散乱地垂落,让他显得更落魄惹人垂怜,郁星禾觉得如果放任他下去,自己可就真不是个人了。 又一道雷很有眼色地轰隆而来,郁星禾浑身一震,再也不犹豫赶紧伸手拉他。 桑取容的手臂一直搭在被子外面,郁星禾温热的掌心贴上微凉的手臂,两个人都愣了一下,郁星禾大脑发木,全凭着下意识的肢体反应轻轻一扯。 略带肌肉线条的手臂在床单上擦过一道一抹即平的痕迹,旋即失去了支撑的作用——桑取容被扯着手臂拽倒在枕边。 ……郁星禾的枕边。 一瞬间呼吸拉近,那是一个即使没有灯光也能视物的距离,郁星禾清清楚楚地看见桑取容绛黑的眸子,他的睫毛细密得惊人。 有什么情绪在那双眼睛里一闪而过,郁星禾怀疑自己刚刚看到了一抹算计,但终究也只是怀疑。 “抱歉。”桑取容轻轻说。 他这么说了的时候,郁星禾才发现他们姿势的古怪,自己几乎被少年揽在怀里,并且没有半点不适配。 ?现在的小孩是不是营养都有点好啊。 郁星禾土拨鼠进洞一样,缓缓把自己缩回掖过被角的被窝。 “你抱歉什么。”他在被子里,粗声粗气地努力发出爽朗的笑,“哈!哈!是我不小心轻薄你了。别在意,小桑同志。” “同志?”桑取容没有动,意味不明地反问。声音隔着被子传进郁星禾耳朵里,他也辨不清语气。 郁星禾一身浩然正气:“是啊,你怕打雷,我乐于助人,我们是分享被窝的革命友谊。” 桑取容声音模模糊糊:“那学长怎么躲进去了?” 郁星禾顿了顿,心想是啊我怎么躲进来了,皱着眉头把被子往下拉了两下,施舍给他半只眼睛。 “我,额,给你试试被窝能不能隔绝雷声啊。”他说。 “谢谢学长。”桑取容说,“结果怎么样?” 郁星禾:“有点闷。” 桑取容笑笑,躺回自己的枕头,没再提打地铺的事。 卧室彻底安静下来,乌沉沉的黑暗让郁星禾想起桑取容的瞳孔,脑海里控制不住要去回忆刚刚看到的、一闪而过的神色。 “学长白天睡太久了。”桑取容忽然说,语气里是轻轻的笑。 郁星禾从那种莫名其妙的在意里抽离出来,头脑清空,困意也跟着涌了上来,他否认道:“这才哪儿到哪儿。” 桑取容没说什么,仿佛已经陷入沉眠,他闭着眼睛,清晰地感觉到郁星禾再次像铁锅上的煎饼一样,连连翻面儿把自己在床上烙了整整十分钟。 他微微勾唇。 对于郁星禾睡不着这件事,桑取容成竹在胸。上午他频频催促郁星禾补觉绝不是出于善良,他的字典里没有这种天真又无聊的字眼。 这两天桑取容总时不时想一些事情,下午跟席锐交代完工作后,他难得提了这个与工作无关的话题。他问席锐,觉得郁星禾有几分表里如一? 席锐很谨慎地说:大智若愚,不可轻忽。 最近这人的行迹实在可疑,如果不是信任席锐能遮掩好自己的另一个身份,桑取容都要怀疑郁星禾是不是发现或猜忌了什么,才会如此笃定地让自己接触公务。 所以郁星禾对自己的“好”只有两种可能。这要么是一个太过刻意的捕兽笼,要么就是一个掌控者对弱势方单纯又高高在上的怜悯罢了。 既然如此,那他不介意往这片火堆里添一把柴。 烧吧,烧得更旺些,烧到足以引火上身反噬掌控者。 看看烈火之下,究竟有没有传说中的莹白舍利。 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计划,甚至不用桑取容费心,只需要在这个郁星禾失眠的深夜,扮演一个梦魇住的可怜少年。 郁星禾信了,他一箭双雕。 闭着眼,桑取容轻轻抿住的唇角凉薄地抬了一下。 时钟滴答声似乎变得格外明显,反应了片刻,桑取容才忽然发现,身边的人不知道从哪个时刻起就不动了。 ……像是铁锅关了火,烙饼的也下班休息一样。 桑取容微微皱眉。 他动了一下。 郁星禾没动。 桑取容猛地睁眼。 窗外雷声彻底停了,阴云行远,月光透过薄薄的纱帘落到青年脸上,漂亮的眼睛放松地闭着,原本上挑的眼尾比清醒时更乖巧地落下,他似乎是堵了鼻子,微微张着嘴呼吸。 桑取容把自己翻了个面制造出动静:“学长……?” 郁星禾:zzz…… 他掂了掂锅。 锅里的饼彻底凉了。 第 23 章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白天略显过分的睡觉时长让郁星禾自然醒了,给了他一个证明自己不是嗜睡小猪的机会。 他一看时间,习惯性打了个哈欠,然而眼睛却清醒得完全睡不了回笼觉。 在起床和被窝玩手机之间,郁星禾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耳机被他放在床头,他怕翻身动作太大吵醒桑取容,于是把游戏调成静音,摇摇头心里默想,还是独占被窝舒服。 等待游戏加载的过程中,郁星禾闲得无聊,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战壕的睡友。 手机屏幕模模糊糊地映着桑取容的脸颊,他侧着身睡,面朝郁星禾的方向,眉头微微皱着,似乎不是很安稳。 虐文主角的睡眠质量果然不是很好……郁星禾默默把手机背过去,尽量减少了照到他脸上的光。 不过桑取容对自己还算信任,真能睡得着啊。他想。 下午的时候郁星禾就猜到,白天桑取容是故意让他睡过头的。 桑取容脾气温顺乖巧,平时在家不是会多管闲事的性格,更不会开口劝管家不要喊自己,更何况以赵叔的性格,八成是不会听从桑取容的话。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桑取容可能主动揽下了叫他起床的工作,但只是走了个过场,故意让他一觉睡到黑。 在书房摸鱼的时候郁星禾就在想他这么做的原因,当时一直没什么想法,直到晚上听到那声轰隆隆的雷才灵光一现。 桑取容恐怕是想用这种方式,躲过晚上管家可能还会提出的“陪大少爷睡觉”的要求。 毕竟大少爷都不睡觉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里毕竟是的世界,人也并非都是无拘无束的。桑取容恐怕也想不到晴了一下午的天会突然变脸打雷。 郁星禾越想越觉得,晚上那道警告性的雷劫并非只是针对自己,同时还承担了推动剧情发展的作用,让害怕打雷的虐文主角被迫跟人同床共枕。 想到这儿,郁星禾没忍住戴上痛苦面具。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可怜,但小桑同学也不逞多让,两个倒霉蛋有一个算一个,都被那个破雷劫玩弄于股掌之间。 打游戏的愉快时间过得飞快,破晓前,窗外天色黑到极致的时候,郁星禾关闭游戏,悠悠打了个实实在在的哈欠,定了个不早不晚的闹钟防止自己睡过午饭,一拉被子,准备再次躲进战壕闭眼。 忽然,床另一侧的被窝动了动,再接着,旁边的人发出了一声低哑冰冷的声音。 “滚。” 郁星禾:?! 这么凶……?说好的小可怜呢。 郁星禾睁开眼睛轻轻看过去。桑取容眉头依然是皱着的,即使闭着眼睛也显得冷淡疏离。 ……没想到小可怜还有当高岭之花的天赋呢?郁星禾摸摸下巴。 转念一想,或许是这孩子梦里见到了什么讨厌的人,桑取容这种又乖又软的性格,要被逼到怎样的绝路上,才能像刚刚一样骂出一句“滚”。 郁星禾隐约意识到自己对桑取容的滤镜略重,但他时刻谨记这是个世界,改人设是要遭雷劈的!就算是主角肯定也不例外吧。 桑取容搭在被子外的手挣扎地动了动,整个人身上的抗拒和厌烦几乎溢出来。 郁星禾无声叹了口气,怜悯地伸出手搭在少年并不瘦削的肩头,安抚性地一下下拍着,自己什么时候又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 桑取容从梦里惊醒的时候,晨光熹微。 他在黑暗中猛地睁眼,眼底戾气还未消散,梦境里的场面还隐约盘桓在他脑海里。 他梦见自己把桑家辉煌的大宅、连带着里面那些面目可憎的人都付之一炬,他坐在炽烈的火焰边承受炙烤,心底却没有半分快意,只剩下坠入深渊一般无穷无尽的空。 他坐在原地任由火焰蔓延过来,钢铁制的轮椅变烫,烫到甚至化掉,他仿佛要在烈火里被烧成一缕烟,风一吹就散掉,不需要再被拼凑,每一寸血肉都被撕裂,撕成最自由的形态,吹去哪里都好。 忽然,袖口传来轻微的撕扯感,桑取容低头看见一只又黑又白、长得十分潦草的小狗,潦草到他甚至笑了一下。 然而小狗咬住他的袖子,想要让他离开这里一般,又凶又狠地发出唬唬的声音。 眼看火就要把小狗彻底烧成黑煤炭,桑取容冷着脸呵斥它,可它却拽得更紧。 ……醒来后桑取容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个。郁星禾的手虚虚搭在他小臂上,看样子是从肩膀滑下来的,他手里还攥着袖口的布料。 他看了两眼郁星禾的睡颜,又回忆起梦里那个潦草的小狗,不知道这二者有什么联系。 ……大概都是又黑又白。 桑取容轻轻掸掉郁星禾的爪子,起床的动作完全没有刻意放轻,过分柔软的床跟着又颤又抖的,然而即便这样,直到桑取容收拾好自己坐上轮椅的时候,郁星禾都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简直是婴儿般的睡眠质量。 这看起来也不像是有睡眠障碍的样子啊?桑取容冷冷淡淡地挑眉。 郁星禾怎么样他不知道,但桑取容自己几乎没有安安稳稳地睡过一个觉,或许失眠,又或许是半夜惊醒。 今晚对他来说倒也算意外之喜了。 桑取容下楼,管家正在给客厅的植物浇花,回头看见桑取容一个人,问:“大少爷呢?” 桑取容:“还在睡。” 管家当即露出欣慰和“我就说吧”的表情。 “这是睡了个好觉啊。”他感叹,“桑少爷的气色也好了不少。我们大少爷这儿的水土养人的,就连花都比老宅好活。” 桑取容勾勾唇。 这话说的,难道郁星禾是个人参精不成? 那可真是要小心点了,别被坏人抓去,切了片吃进肚子里才好…… - 桑取容起床没多久,郁星禾就被一阵催命的来电铃声叫醒,小心脏被吓得咚咚快跳出来了,他强行睁眼,迷迷瞪瞪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呆了呆。 ——他爸。 接通电话,郁关山先生用浑厚有力的声音瞬间震慑了儿子的瞌睡虫。 “郁星禾,赵叔说你不愿意去明天宣光的晚宴,怎么回事!” 郁星禾被一句话吼回被窝洞里,等了两秒才重新把手机放回耳边。 “小桑不去,我去干嘛?” “哈?”郁关山被他诡异的逻辑惊到,“小桑开学上高三,你也跟着上?” 郁星禾:“那倒也不必……” 他本身就不太愿意去那个宴会。赵叔刚跟他说的时候郁星禾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想想,他突然意识到这好像是原著里的一段剧情。 偏执大佬原主去了宴会,把金丝雀小桑留在家里,结果小桑出了意外,本来有恢复希望的腿彻底凉凉。 郁星禾心想这哪能行?交给别人他不放心,他得自己看着。 “放小桑一个人在家我怕他出意外。”郁星禾简单解释。 郁关山震撼:“放你老子一个人在家怎么不怕出意外呢?” 郁星禾:“小桑还是小孩儿啊。” 郁关山:“我还是老头呢?” 郁星禾海豹鼓掌:“那我看您能长生不老。” 郁关山冷笑:“你养那小孩长得倒是挺着急的。” 父子俩怼了几句,终于又说回正事。 “宣光的晚宴你代表郁家出席,不许拒绝。”郁关山一锤定音,“你应该知道宣光背后有个投资人,据说这场晚宴他有可能来。” 郁星禾打了个哈欠起床:“您不会想让我取而代之吧?” 郁关山丝毫不给面子:“想多了,你没那个能耐。” “宣光的投资人Virgili很年轻,虽然向来神秘,但能力手段不俗,绝非普通富贵人家出身,有消息说他是国外老牌财阀的血脉……总之,既然你现在有心悔改,那Virgili对你来说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见他爸这么坚持,还在扭转形象期的郁星禾不好再拒绝,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后,他拥着被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毛,叹了口气。 原主爸那么多年都没有逼迫原主做过什么,怎么偏偏这件事这么执着呢? 除了剧情的力量在暗中作祟,没有别的解释了吧。 看来这剧情他是不走不行……只能多调点人手来防止小桑出事儿了。 郁星禾彻底睡不着了,晃晃悠悠起床下楼,桑取容像往常一样慢慢进食,笑容温软地跟他道了声早。 郁星禾发愁:“明天我去晚宴,你自己在家乖一点啊。” 桑取容露出疑惑的神色。 “本来不想去的……”郁星禾还是不太开心,往餐桌边一坐,念念叨叨地把他爹的话复述了一遍,最后再次叮嘱,尽显偏执风范,“你一个人别乱跑,记住了?” 桑取容笑笑,说知道了。 “不过这个Virgili有点意思。”郁星禾喝了牛奶,舔掉唇角的奶胡子,随口做梦,“要是能雇到他这个水平的经理人就好了。” 桑取容微微抬眉道:“学长想结交这个人?” 郁星禾吃着奶黄包,含含混混地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说:“尽量吧。” “学长加油。”桑取容轻笑。郁星禾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吃完饭,桑取容婉拒了郁星禾的遛弯邀请,径自回了房间。 手机时不时亮起,微信里席锐又发来消息,向他汇报明日宣光晚宴一些重点关注的合作对象,这是宣光上市后规模最大的一次商务晚宴,各界名流纷纷受邀前来,桑取容点开,不出意外在其中发现了[环彦]的名字。 席锐只昨天请他去了一次,被拒绝后就没敢再开口。他知道桑取容向来不喜欢这些宾客如云的场面,觉得太吵。每个人的眼神都带着八百个心眼,一张张脸上顶着同样的皮,对权高位重者谄媚讨好,对人微言轻的冷脸漠然…… 席锐问过他,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选择做投资人?人总是趋利避害的,为什么不远离自己厌恶的地方。 桑取容只冷淡地回他:只有站在足够高的地方,才能拥有选择的权利。后来这句话被席锐当场鸡汤讲给下属,桑取容就知道他根本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 微微眯眼,桑取容把轮椅停在窗边,拉开半掩的窗帘,天是阴的,投下一整片灰蒙蒙的影子。 郁星禾说想要结交Virgili。他想。 郁星禾也会像那些人一样……用令人作呕的表情说什么恭维的话吗? 桑取容却发现,自己似乎想不出郁星禾带上面具的样子。 “小桑,小桑!”呼喊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听不清晰。 “桑取容——” 这间客卧的窗外正对着别墅的花园,现在天寒地冻的时节,只有几根秃秃的腊梅杆支出来,花苞小得像营养不良……郁星禾却兴致勃勃地说他要去赏花。 桑取容倾身看去。 郁星禾披着件有毛绒领的白色大衣站在秃腊梅杆边上,领子厚到淹没了他精巧的下巴,他右手小心翼翼地捻着细细的枝桠,左手朝桑取容比划着指了指腊梅。 大概是两声喊累了,郁星禾没再出声,把毛领子往下拉拉,只张嘴用口型无声地表示喜悦。 [真,的,有,花!] 桑取容下意识又往前凑了些,隔得太远,他费了很大的劲才看见那根秃枝上,点缀了一朵将开未开的红梅。 只是一朵而已,郁星禾却笑得像看见了一整树的花。他又张嘴想说什么,却不小心吃了一嘴毛领子,于是愤愤把花松开去跟领子打架。 桑取容坐在窗边悠悠看了许久,忽然伸手拉开窗户。 瞬间,沁凉的风灌进闷热的房间,有什么晶莹的东西被卷进来,闯入这片干涸之地。 它贴在桑取容唇边,缓缓消融成湿漉漉的一滴,桑取容轻轻抿了一下,水滴在唇瓣上晕开。 ——下雪了。 手机上的工作信息还在跳动,桑取容收回视线,指节轻敲。 【S.:准备一下,明天我要到场。】 第24章【二合一】 第二天郁星禾走之前,特意叮嘱管家,一定要照顾好桑取容。 临走前,袁蔚说他下午在公司加班,刚好和璋山别院顺路,要把郁星禾接上两个人一起去。衣服都穿好了,郁星禾索性就站在院门外等车。 没两分钟,桑取容也推着轮椅出来了,直到在郁星禾身边停下才被发现。郁星禾惊了一下: "这么冷的天你出来干什么。"桑取容说: "送送学长。" 天寒地冻的,郁星禾只觉得心口一股暖流划过,破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动。“舍不得我啦?”他一手随意搭在桑取容轮椅椅背,"后悔了?要不跟我一起去吧。" 桑取容还没说话,郁星禾就先开口宽慰: "其实这很正常的,小桑同学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我小时候也不喜欢跟我爸妈出门去各种饭局,他们就让我在家好好呆着……但是看着他俩真要出门,我又后悔。”他摆出靠谱成年人的表情,满脸都写着“哥哥都懂”。 "……我没有想去,学长。”桑取容不动声色说,“我去不合适的。" "有什么不合适?"郁星禾抬高声音,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护犊子的情绪, "你觉得你丑?" 桑取容嘴角克制地抽了抽,遮掩地露出淡淡的笑容,耐不住郁星禾偏要从他嘴里撬出个答案来,在他旁边叽叽喳喳好半晌。桑取容抬眼看了下郁星禾,微微抬眉: “学长一定要我说的话……那我这个长相,泯然众人吧。” 郁星禾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要不过两天我给你多挂个眼科的号?”他说着,目露担忧, "你该不会有什么面孔识别障碍吧。" 桑取容默了默,选择解释: "这种规模的晚宴,桑家也会去的。" 郁星禾恍然,琢磨两秒说。 "其实你完全可以去啊,我难道不能给你撑场子吗?"他说: “我见不得人?” 桑取容抬头看他,轻轻: “学长见不得光。” 郁星禾:.… “那么多天之前的梗了你怎么还记得。”他尴尬咬牙。 桑取容弯弯眼睛:"学长之前夸过我记性好的。"郁星禾小声: "你要是个笨蛋我可就倒霉了……"桑取容没太听清,疑惑地想要再问,郁星禾跳脱的思维已经开始新的话题了。 “对了,你这个轮椅也用挺多年了吧,不考虑换一个吗?”郁星禾说, "换个电动的。"桑取容摇头拒绝: "这个就很好。" 郁星禾上上下下打量他半天,眉眼微微皱着: "……多累啊。" 桑取容:.. “累的是我,不是学长。”他说。 郁星禾: “我帮你的时候也累。” 刚站到两人身边的佣人:.…啊? 他一来就听到这么两句话,眼神都飘忽起来,瞳孔里带着震撼。这这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啊?传言里这些有钱人都玩的很开……竟然是真的…… 佣人怕自己继续下去会听到不该听的话,缓缓后退几步,闭目塞听。 郁星禾察觉到后有些疑惑: "不是赵叔叫来推你回去的?怎么就走了?" 沉思两秒有了猜测的桑取容:... “可能比较有分寸吧。” 郁星禾: “啊?”桑取容别开视线不去看他眼底清澈的愚蠢。 郁星禾的探究欲来得快、去得也快,拍拍桑取容肩膀: "回去吧,今天跟管家说过了,不上课,放你一天假。" 桑取容露出真情实感的笑。 袁蔚的车没让郁星禾等太久,两三分钟后黑车就在别墅门口停住,后座降下车窗,露出袁蔚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打扰你们吻别了?"他说。 郁星禾"哎"了一声: “别乱说。”然后回头十分顺手地理了理桑取容的衣领,关切道: “回去打游戏吧。" 桑取容挂着微笑面具点头,已经懒得解释自己对游戏没兴趣。 袁蔚倚在车窗边上,挑眉: "这就是你那个……小桑?" 郁星禾炫耀般,啪啪在桑取容肩头拍了两下: "是啊,怎么样,是不是一表人才。" 袁蔚笑笑 ,催他动身。郁星禾又叮嘱两句,才在桑取容的注视下上了车,都开走一段了,还能在后视镜里看到少年目送的身影,回屋前还顺手接了个快递。 “看看,多乐于助人的孩子。”郁星禾说。袁蔚不置可否。 直到车子拐弯后再也看不见人,郁星禾才收回视线,马不停蹄地叹了一声。“小桑一个人在家,担心。” 袁蔚一推眼镜,镜片跟着反光,他用很平淡的语气说: "桑取容看起来像你的私生子。" 郁星禾: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要这么说的话也不能说不是。" 袁蔚:.. “感觉你最近变正常了。”顿了顿他又说, "但在其他方面又不那么正常。" 郁星禾再次叹气: "生活所迫啊。" “说真的,你是不是对他有点过度保护了?”袁蔚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好友, "你看起来像寻思家那刚生了个男球的后妈。""好像你后半辈子荣华富贵都寄托在他身上了一样。" 郁星禾大惊: "老袁你这磨练几年,眼光毒辣啊。" 袁蔚: "啊?" “上次钓鱼不就跟你们商量过了。让小桑接我的班,我开摆了。”郁星禾舒舒服服往后一靠, “我是认真的。” “你……算了。”袁蔚复杂道, "傻人可能有傻福吧。希望你运气好点,养的是个投桃报李的。"向来非酋的郁星禾摸摸下巴: “那运气差呢?” “狼子野心呗。” 莫名的,郁星禾就想起之前桑取容问过他的那句——"如果有人背叛你,你怎么办"。原本还算轻快的心情忽然就落了下来。 袁蔚见他垂下头,知道好友这是听进自己的劝了,有些许欣慰,出言转移话题: “对了,你之前让我查你们李特助的那件事,处理了?" 郁星禾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李特助”指的是谁。“没呢,不急。”他说, "放长线钓大鱼。" 袁蔚又推推眼镜: "桑取容说的吧。" 被他这么一提,郁星禾 立刻略带炫耀道: “是啊,怎么样?”“李正真该给他磕个头。”袁蔚评价, “手段还是太软,不如你。” 郁星禾好奇: “你说说我的手段。”袁蔚: "刑法上,自己翻。"郁星禾大受震撼。 “开玩笑的。”袁蔚说, "这事儿放到你之前的状态,确实应该担心一下,但现在我觉得不用了。你出院吧。" 车平稳驶入今天晚宴的会场,是京郊的一套占地千平的庄园别墅,还未进场,衣香登影的气氛就扑面而来。郁星禾抽了抽鼻子,觉得闻到的都是金钱的味道。 “JO MALONE的经典香。”袁蔚感叹, "四位数一瓶的香水用来擦地,宣光这是下血本了。" 郁星禾:……? 袁蔚说: “宣光近两年势头大好,倒也配得上这样的排场。”他忽然扭头对郁星禾说, “还没恭喜你,拿下跟宣光的合作,未来三年环彦的股价都不会跌了。” 郁星禾眨眼。 袁蔚被他充满智慧的眼神看的一愣: "怎么.……了?" 郁星禾措辞半晌,试探道: "如果我说,跟宣光合作的事儿好像都是小桑的手笔,你……" 袁蔚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摆手笑着否认: “别开玩笑了,桑取容是你私生子,又不是人家宣光的。知道宣光这个合作多难拿吗?当时几个龙头企业都抢疯了……" 郁星禾安静如鸡。 “前两天宣光和环彦合作的事定下来的时候,我都怕你被那几家嫉妒暗杀了……”袁蔚说着,声音却渐渐小了下来,放松的神情也逐渐凝重。 "……郁大少爷,你逗我呢?"袁蔚道, “真不知道?" 郁星禾摸摸鼻子,矜持道: "哎呀,家里有个天才学霸是这样的……" "我收回之前对你家小桑不敬的话。"袁蔚打断他,谨慎地摘了眼镜,擦擦又戴上,沉声道。“你这养的是个财神啊,郁星禾。” 郁星禾笑笑,一派世外高人风范,拍拍袁蔚胳膊说: "走了,进去说。"一边走,他一边摸出手机给家里的天才财神爷发消息。 />【开摆了:袁蔚说你给环彦搞到了一个很牛的合作???】 【S.:没有。】 【S.:是宣光自己找上来的。】 【开摆了:小桑同学我好歹也是个智商正常的成年人,这么好的项目人家肯定是端着等人来抢啊,怎么可能主动找某一家。】 璋山别院,二楼客房窗边,桑取容看着郁星禾的消息,有些意外地扬眉。看来平时是大智若愚啊,郁学长。 想了想,桑取容回复。 【S.:他们一开始就中意环彦,多的说起来就复杂了,学长想听吗?】 【开摆了:这晚宴还挺忙的,我可能没时间听诶。】 桑取容沉默两秒,没忍住轻笑出声。 【S.:那学长就当是我运气好吧。】 回完这条消息,他收起手机推着轮椅往外走,在大门口被管家拦下,礼貌问: "桑少爷想去哪儿?" 桑取容淡淡: "在小区里随便溜溜。" “我一个人去就行。”他补充。 哪知管家当即慌忙摆手: "那可不行!大少爷临走之前说了,他不在的时候我们得看顾好您的。桑少爷,别让我们为难了。" "璋山别院的安保你们还信不过吗?"桑取容笑容温和。 管家难得面露窘迫: "但是大少爷说……人算不如天算。他掐指一算桑少爷你今天有血光之灾,所以……" 场面一时安静,只剩下冬天的西北风凉飕飕地从庭院里穿过。 桑取容温和的笑容有些勉强: "学长应该是开玩笑吧。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给我买的书都还在书架放着的。" “什么书?”管家好奇。 "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 见管家还是没有松口的意思,桑取容轻轻叹气,他低头给席锐发了个消息,片刻后说: “那我回房休息吧,不要打扰我。”管家如释重负,热情地推着桑取容上楼,看着人进屋锁门,竟有些热泪盈眶。 大少爷!老臣不负您的嘱托啊!! 房间内,桑取容把轮椅推到窗边锁 住,伸手隔着宽松的裤腿轻轻拍了拍,布料勾勒出的并不是流畅的人体线条,而是尖锐的、削薄的形状,随着他的动作,在静谧的夜色里发出轻微的金属敲击声。 这是他让席锐从国外高价订购的辅助装置,上面的磨损彰显着主人对它使用的熟练度。 确认器械没有问题后,桑取容把手搭在扶手上,微微用力。 盛满月色的窗户忽然被遮住了光,缓缓起身的人影肃然立在窗边,良久,向前走了一步。咔哒、咔哒。 金属碰撞的声音如同翻转在指尖的□□,悦耳却暗藏杀机,最后悄无声息地藏匿进风里。 桑取容微微垂眸睥睨整片花园,勾唇轻轻笑了,这样的高度让他心生畅快。适应片刻,桑取容确认房门锁好后,推开了窗,脸色一点点冷下来。如果没有郁星禾那些话,他现在只需要好好地从璋山别院的大门走出去。 桑取容唇角紧绷。郁星禾……翻墙之仇,他现在就去报。 几分钟后,桑取容在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中轻巧落地,他脸上还覆着一层寒霜,起身刚要离开,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抹艳丽的红。桑取容回头,看见光秃秃的腊梅枝干上接连缀了好几朵盛放的花。昨天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今天就开了一树。 桑取容离开的脚步放缓,微微拧着的眉头在不知觉中舒展开来。……他忽然好像也没那么气了。 宣光晚宴的会场,郁星禾见桑取容说就当他运气好,一瞬间醍醐灌顶,深以为然。 对啊,他怎么就忘了,桑取容再怎么小可怜模样,人家也是这本、这个世界的主角啊!运气逆天也是纸片人之常情。这么说来,自己培养小桑同学的路,岂不是前途坦荡? 郁星禾想着,嘴角越翘越高,袁蔚在旁边一眼都不想看他春风得意的样子。 两人走到会场门口,确认请柬后,等待的侍者礼貌向他们展示旁边一众做工精美的面具。 "两位先生,席总说,为了防止各位青年才俊把今天过得太枯燥,临时在前半场增加了假面舞会的环节,您二位可以随意挑选面具。" 郁星禾有些意外: “这么好玩?” 袁蔚在下车的那一刻就已经换上标准的社交微笑,说: "毕竟席总也是跟我们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还是懂我们的心思。"郁星禾对 他的变脸技巧叹为观止。 最后,袁蔚拿了张黑色低调的半脸面具,而郁星禾则挑了个白色羽毛的孔雀样式,面具上面的镶钻很是华丽,但.… 袁蔚看着兴致勃勃戴上面具,却把整张脸都彻底藏到后面了的好友,抽抽嘴角。"郁大少爷……你是来参加商务晚宴的,不是去当古代死士。" 郁星禾的声音隔着面具传出来: "不好看吗?而且这个面具很有安全感啊。" 刚刚走在路上,郁星禾总觉得有好几个人都在似有若无地看自己,浑身别扭,他可是好不容易才从那堆面具里淘出来这么一张全脸面具,简直就是社恐福音好吧! 两人戴好面具走进会场,郁星禾眼尖,一下就看到自助餐区一团扎眼的红毛。"老袁,你忙,我陪陪红毛去。" 袁蔚毫不意外,面具下的嘴角一抿:“这次你可是宣光的贵客,不知道多少人想要跟你搭上关系的,你就这么直奔吃饭的地方?" "而且,你爸没给你布置任务?我不信。" 郁星禾嘿嘿一笑: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加油工作,袁大总裁。”他干脆地一个抱拳,转身一溜烟就走了。 郁星禾偷偷潜入自助餐区,抓住红毛一口蛋糕进嘴的时机,阳光开朗地在他身后一拍肩膀。"hi!摸友。" 红毛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脸上面具都差点抖掉了,也幸好,全场像他们这样不务正业的人很少,自助餐区只有零星几个人看到了这一幕,挽救了小红毛岌岌可危的名誉。 谢东方愤愤要骂,然而一扭头就是一张纯白的面具怼脸,响亮地“卧槽”了一声。郁星禾刚刚关心小红毛的身体情况,凑的有些近,见状安抚: "别怕,是我。" 谢东方厉声: "哪儿来的白毛鸡!" 郁星禾: "……孔雀,谢谢。" 单细胞生物的小红毛很快忘记了刚刚的仇,两人勾肩搭背在自助餐区饿死鬼一样游荡。 “你怎么来这种场合?”郁星禾掀开面具一角,把香酥的炸鸡块放进嘴里,幸福道。 "你真傻,看我的面具吃东西多方 便。”小红毛炫耀了一下自己这张只遮住眼睛的面具,不太开心地回答, "我哥非要带我 来。" 这面具确实不方便,郁星禾左右环顾,发现自助餐区还有几个摘了面具的人,于是就放心摘下来享受美食。“你爸妈也当甩手掌柜啊?”他同病相怜道。 红毛点头: “我爸我妈出国度假去了,我哥说怕我一个人在家呆不住,非要拎我一起来。” “你说我哥是不是过分?”他撇嘴。 小红毛以为自己的好兄弟会附和自己,满心期待着,然而过了几秒,郁星禾伸手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 "你要理解你哥……" 谢东方:? 送到嘴边的炸鸡块都不香了,他惊恐:"这儿的吃的给你下迷魂药了?还是我哥买通你做说客了?" 郁星禾深沉摇头: “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红毛讷讷: “你疯了吧……” 郁星禾说: “等你也当家长的时候,就能体会到了。”年纪轻轻,二十一岁,他就已经说出了十几年老家长的风味儿。 这种话红毛早就听到耳朵起茧了,挥挥手让他快别说了。 “吃你的吧。”小红毛不太开心地说, "你要是不吃就赶紧把面具带上,那边儿的人老看你,别一会儿过来打扰咱俩当透明人。" 小红毛抬抬下巴,郁星禾顺着方向看过去,发现是一个身材偏矮的少年,下意识多看了一会儿。 谢东方咋呼:“你该不会是真转性喜欢起这种口味儿了吧。”"什么……哪种?"郁星禾问。 谢东方“啧”了一声说:"就你家小桑那种啊,小男孩儿,长得就很秀气好欺负的那种……不然你盯着那边那个男的看干什么?" “哦。”郁星禾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 "我看他对比一下我家小桑的身材而已。"红毛: "结果发现还是你家那个更弱不禁风?"郁星禾上下打量小红毛,确定地说:“我觉得他一拳能打两个你。” "真的假的?!"谢东方大惊。郁星禾又有了那种熟悉的、被夸家里小孩的骄傲,笑容灿 烂地补充道: "小桑要是能站起来,比他高多了。" 谢东方将信将疑。 郁星禾啪地把手里的空盘子放下,作势要去挽袖子: "你等着啊,今天场子里这么多人,我肯定能给你找出个小桑代餐!" 谢东方点点头: "等我吃完。" 忽然,他一抬头,噗一下笑出来,幸灾乐祸道: “那个小男生找你来了。” 眼看人就往自己这边走过来,郁星禾立刻收起笑容,手比脑子更快地把面具“啪”地焊死在自己脸上。社恐的防护服,完成了。 酒吧常客的红毛果然预感没错,小男生直直走过来,面具下的半张脸红红的。"请问是……郁少爷吗?" 郁星禾: "有什么事吗?" 听见这个传闻中很难接近的富二代回答了自己的话,小男生一时欣喜,又向前走了半步,红着脸直白道。"郁少爷,我是您的仰慕者。" 郁星禾后退半步,面具下的脸都快皱成一团。 他这些天不是在家宅着,就是带小桑去公司总摸鱼办公室学习,见不到什么别人,以至于他都忘了原主花名在外的设定。一瞬间灵光乍现,郁星禾忽然就知道会场外的那些目光代表什么了。 那些渴望交友的目光,对社牛来说或许游刃有余,但对社恐来说.…完全就是要了他的命啊! 低头看了一眼比自己矮出十厘米的小男生,对方面具下露出精致的下巴——虽然看起来有点像动过的,脸颊轮廓也完全比不过他家天才财神爷小桑的,但总体来说完全没有攻击性,并不是一张让人反感的脸。 可郁星禾没有半点想跟他攀谈的欲望。 “谢谢。”郁星禾冷淡点头,转身要溜。 "郁少爷!" 忽然,郁星禾胳膊上一紧,是那个小男生挽留地拉住他。 郁星禾面具下的脸完全失去了表情控制,张嘴无声喊了句“卧槽啊啊啊啊”。他想甩开小男生的手,然而对方不仅没被甩开,还往前贴了一步。 “听说,郁少爷身边前两天要了一个新人。” 小男生几乎是瞬间褪去清纯脸红的模样,离他只 有三十多厘米,轻声说。“郁少爷,他可以的……我也可以~”说着,他就要伸手勾掉郁星禾的面具。 —救!命 郁星禾如果是只猫,现在想必已经炸毛成一团刺球了。 他受不了别人突然靠这么近,被吓得狠狠抖了一下,终于忍无可忍,重重拍开这个自荐枕席的男生的手。 “你什么身份?还敢来碰瓷我们小桑?”郁星禾拉开距离,走到自助餐区最边上的楼梯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压低的声音隔着面具传出来,更显得人压迫感拉满。 小男生被驳了面子,眼眶立刻红起来: “我是娱乐圈现在的顶流!” 郁星禾冷哼:“我们小桑名校学生,十五岁就斩获数学物理竞赛双金奖,十七岁保送京大软件工程,连京大老师都夸奖的天才少年。" 小明星张着嘴不敢置信:"郁少爷也不必这么东西羞辱我!" 红毛看够了戏,轻轻戳戳郁星禾肩膀,笑说: "这个人好像刚被曝出学历造假,你戳人家痛处了。"小明星眼眶红得厉害,年纪不大,初出茅庐,大约情商也确实很低,现在俨然已经控制不住情绪,眼眶赤红。突然,他猛地推了郁星禾一下。 突然地转天旋的郁星禾:???他本来以为这都告一段落了,没想到人家突然杀出一个回马枪。 小明星脑子不好,但手劲却是意外的大,郁星禾没有丝毫防备,眼看向后跌过去,后脑正正就要撞上楼梯尖锐的棱。 完了。郁星禾死死闭住眼睛想。 小桑同学的血光之灾不会被我挡了吧。 脑后忽然传来一个温热的、向上的力度,紧接着,他跌进一个同样温暖有力的怀抱。 郁星禾缓缓睁眼。 他几乎半躺在旋转楼梯上,身后,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半跪着微微俯身,伸手托住他的后背,纯黑色的全脸面具后,青年开口,声音冷淡矜贵。 “没事吧,郁先生。” 0 第25章 五分钟前,晚宴会场二楼。今天晚宴的主人、宣光科技席锐席总,恭肃地立在雕刻华丽的扶手边,微微侧身朝向身边青年,所有的肢体动作都表明着他对此人的尊敬。 "Bss,那边屏风附近、深灰西装的那位,是去年年末跟宣光一起开发K-Sky第三代的惊风科技的张三张总。""刚进门的那位戴红宝石面具的,是宣光两年的合作伙伴、昕锐集团的李四李董。" "楼梯边这位bss您应该知道,风徐集团的继承人、大少爷徐六。去年四月的跟风徐的合作如果不是您力挽狂澜,可能也没有宣光的今日……" 席锐介绍了几位宣光的友好合作对象后,目光落在了自助餐区的黑发青年身上。“……还有这位。”他声音下意识就小了下来,一边说,一边注意着桑取容的动作。 "继续。"黑金面具下,桑取容声音冷淡。他伸手搭在栏杆上,一下下轻轻敲点着木质扶手。 席锐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语气和其他人一样平淡地介绍: "自助餐区这位摘了面具在……用餐的,是郁氏独子、环彦的郁星禾郁总,刚跟宣光签署为期三年的合作开发项目。" “嗯。”桑取容颔首。他似乎是轻轻笑了一下,可席锐不敢断定。 "郁总啊……"桑取容语意不明地轻声重复了一遍,轻点扶手的手停下,倾身向前,以一个随意的姿势倚靠在栏杆边,闲聊般随[问, "郁星禾来了之后,都接触了哪些人?" 席锐立刻给秘书发消息,没过几秒就收到回复: "bss,郁总是和袁蔚袁总一起来的,然后就一直跟谢家掌权人的弟弟在自助餐区。" 桑取容面具下的眸光微动,眉眼略一下压。 “需要派人单独关注郁总的动向吗bss?”席锐问。 “……”桑取容勾唇。"你知道郁星禾临走前跟我说了什么吗?" 席锐摇头。 桑取容清晰地、轻轻笑了一声,语气却很冷。“他说,他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和Virgili搭上关系。” 闻言席锐眉目一凛,揣摩着这位的心思 ,问: "bss,需要我们这边处理一下,避免郁总和您见到吗?" “不用。”桑取容声音很轻,却又带着悬在崖边一样的危险感。"让他尽管来。" 席锐眼中神色变幻。 他不敢好奇桑取容在郁家的情况,更别说开口询问了,但莫名的,席锐最近总觉得自家bss对那个“郁星禾”的态度变化很大。 宴会还有一会儿才正式开场,席锐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做,自己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跟桑取容交流。文字和网线终究没有面对面的效率,席锐曾被机会弃如敝履过,现在只要看到机会,自然是要死死抓住。 "bss,关于您上次提到的子公司的二轮融资……" 席锐说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桑取容的声音,恍然从自己的世界回神,目光顺着桑取容的方向,就看到了楼下被陌生人纠缠的郁星禾。 ……谁纠缠谁到也不一定。 席锐知道,郁星禾这个人在外界的风评无非两个词:风流成性,荤素不忌。以前顶多通过纸面了解,眼下却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对方跟小明星当众拉拉扯扯的模样。 席锐心头咯噔一下,不知为何,但几乎是下意识地去看桑取容的反应。"那人谁带来的。"桑取容开口,声音里辨不清喜怒。 席锐判断不出来bss情绪,问过秘书后迭声回应: “是郁家另一支的独子。” "他弟弟?"桑取容问。席锐看了眼宾客名单: “是的,BOSS。” 桑取容轻轻嗤了一声,刚要移开视线,就看见那个小明星猛地凑上前去拉住人家衣服——郁星禾被吓得一抖,那幅度他在二楼都看清了。 桑取容眉头微拧。 "席锐,这里是商务宴会,你应该清楚。" 他语气淡淡,但言下之意已经明了地点出席锐的失职,竟然会把这种不得体的人放进会场。席锐意识到,立刻道歉。桑取容说: "只这一次。" 席锐掂量着bss的语气,说: "我立刻叫保安把人请出去……" 桑取容微微抬手示意阻止: “不急。” "席锐,如果是你,在遇见了这种情况后会怎么做。" "肯定会找宴会主办方——"席锐说着,骤然顿悟, "您是说,这是郁星禾策划的?!" 桑取容冷淡地笑了一声,没有开口,却也没有否认。 他站直身体,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掸了掸袖口不存在的灰尘: “你说,如果我从他旁边走过去却不看他一眼……会怎么样?” 几分钟前自己的话言犹在耳,而现在桑取容刚下楼就被迫伸手接住郁星禾。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 郁星禾半躺在他支起的膝盖上,让桑取容有一瞬间想起自己刚去璋山别院那天,郁星禾也是这样躺在旁边,让自己给他吹头发。桑取容抿唇: “没伤的话,麻烦起来一下,郁少爷。”他说。 郁星禾大约是还有些懵,脑袋不太安分,桑取容怕他碰到铁质的辅助器具,心底生疑,于是改为用手最后托了郁星禾一下,收腿起身。 "没、没事儿。" 郁星禾磕绊了一下,连忙在红毛的搀扶下站起来。 站稳抬头的时候郁星禾才发现,刚刚扶住自己的这个好心人站在更高的台阶上,再加上对方本身身高不低,自己和他离得近了,只能抬着下巴跟他说话。 两人都带着面具,看不见表情,郁星禾觉得这个姿势颇有种看人家不顺眼的挑衅感,连忙礼貌地改为平视。——他一个箭步跨到比人家还高一截的台阶上了。 桑取容微微皱眉。 这场小闹剧引来了别墅保安,桑取容犹豫了一下还是冷淡道: “把刚刚那位先生请出去。” 事情在发酵之前就被抚平。 “谢谢你啊。”郁星禾感激道。没有这位壮士路过相助,恐怕他今晚就要开着瓢回去了。 黑金面具的青年淡淡颔首,郁星禾忽然眼尖地注意到对方手背上的一处红。"你受伤了! 桑取容抬起左手手背看了一眼。这只手刚刚托住郁星禾,没让他磕在楼梯上,自己却充当了中间那个垫背缓冲的,几秒过去,就已经蔓开一小片青紫,淤青的正中还有一道三五厘米长的擦伤,此刻正缓缓往外渗血。 郁星禾看得轻轻"嘶"了一声。桑取容: ………你受伤还是我受伤? 旁边的侍者已经拿来了医药箱,郁星禾伸手接过: “我来吧。”桑取容甚至没来得及拒绝,左手就已经被郁星禾不由分说拉过去,下一秒冰凉的碘酒棉签就贴了上来。 "真是不好意思,让你替我受伤了……"郁星禾愧疚得快挖个洞钻进地里,手上处理伤口的动作意外的熟练。桑取容眯了眯眼,没说话。 见自己的救命恩人一直盯着上药的手法看,郁星禾笑了一声说: “我还挺专业的吧?放心啊朋友,我以前学过的。” 桑取容习惯性捧道: "郁先生多才多艺。" 郁星禾没有察觉他说完后的僵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忽然抬头疑惑: "不对啊,我戴着面具,朋友你怎么知道我是郁先生,不是牛先生马先生……" 桑取容:... “郁先生气质很独特。”他淡淡。 郁星禾似懂非懂地长长“哦”了一声。人家对自己这么了解,郁星禾忽然不好意思: “还没请教您贵姓。” 桑取容沉默了一下。郁星禾恍然: "哦对,这是个假面舞会……不好意思,犯规了。当我没问。" 棉签擦过伤口的感觉微妙,刺痛中又带着些许痒,桑取容脸色不是很愉快,于是开口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想了想道。"郁先生的环彦科技和宣光达成合作的事,恭喜。" 郁星禾眼睛弯弯,摆手道: "不是我的功劳。" “我听说了,贵公司和宣光的合作,在业界是前所未有的密切。其中口口口点数和指数十分口口……口口……很少会有两个独立的公司会这样合作。” 对方说了一大串话,郁星禾听得云里雾里,超级省电模式的大脑自动口口了那些听不懂的名词,但他知道总体而言这是在夸,于是矜持地颔首: "谢谢。" 动作麻利地上完药,郁星禾啪地合上医药箱抬头: "好咯!" “多谢。”桑取容收回手,看着郁星禾的眼神愈发深邃。 他方才任由郁星禾拉他的手,让他给自己上药……不过郁星禾这燕国的版图挺长,现在总该图穷匕见了。 桑取 容安静地看着郁星禾,等待他开口说些什么。刚刚保安对他的听从也不难看出,自己是这场宴会的东家,郁星禾想必早就猜出来了,所以才那样殷勤地给亲自上药…… 他都没给家里的“桑少爷”上过药。 桑取容后牙微微咬紧了些。 郁星禾把医药箱还给侍者,回头就看见这个黑金面具的人幽幽盯着自己看,又只是看,不说话。 郁星禾面具下的脸神情困惑。"嗯……那谢谢你?"他再次道谢。对方矜贵地颔首,只是目光似乎有些冷淡。 郁星禾关闭大脑省电模式,cpu稍加使用,下一秒恍然。这是……社恐了吧!郁星禾立刻善解人意地打退堂鼓: “那再见啊雷锋先生!” 桑取容:.... 桑取容:? 测 第 26 章【二更】 宴会厅和自助餐区成对角的另一个偏僻角落里,郁星禾拉着红毛一路辗转,终于找到了这么个游离于社交圈外的风水宝地。 “刚刚你怎么也不圆个场啊!”郁星禾狠狠用指头隔着面具戳点红毛的脑门。 红毛急了: “特么!我看你上去就拉人家手,我还不得躲远点儿?接下来的场面我能看??” 郁星禾震撼于红毛的脑补能力,“你你你”了半天都想不出更逆天的话。 两个小学生就此休战。 郁星禾眼看四下无人,小声逼逼: “我跟你说,刚刚那个朋友肯定也是个社恐。” 红毛喜欢听一切不是正事的话题,闻言以特|务接头的驾驶凑过来:“两句话就对人家了解这么深了?”他还特意把“深”咬了重音。 郁星禾烦他随时随地上高速的习惯,拍了一下他后脑勺。"你听我给你分析啊。首先那个面具,你看,全脸的。" 红毛懵懂点头: "怎么,跟你情侣款?" 郁星禾:? 别说,这么一看还真挺像。 “诶不是!”他被红毛一句话带偏,又拐回来,“你们这种社交恐|怖分子不懂全脸面具的好。”"在外面戴全脸面具,就像是你冬天不穿破洞牛仔裤一样,温暖且安心,懂吗?" 红毛: "啊,那你夏天要穿吗?我有几条很时尚的。" 郁星禾:.… 他深吸一口气,省略一千字关于面具的论证: “而且刚刚我给他上药的时候,他明显就是没话找话,强行说了两句之后就尬住了,然后我们俩就在那面面相觑。" “惨啊,又是一个被拖来强行社交的可怜社恐。”郁星禾怅然叹气,“所以我确定了猜测之后,赶紧拉着你走了,给彼此都留一条活路吧。" 红毛若有所思地挠挠头。 郁星禾一抬下巴: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要张脑子了?” “长了。”红毛沉思了几秒说,“但是我怎么觉得……那哥们儿刚刚看你的眼神,不太友好呢?”“我就走了几分钟,谁又惹事儿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幽幽插进来,郁星禾和红毛回头,就看见手里端着香槟、一副中年成 功人士气场的袁蔚走来。 “应酬完了?大总裁。”郁星禾笑。 袁蔚叹气,气场全跟着这一口气儿叹出去了: “我爸的社畜罢了……聊什么呢?”红毛复述了一遍刚刚的事。袁蔚劝慰地拍拍郁星禾的肩: "虽然谢东方不太聪明,但有时候他说的话你得信。" 谢东方听着,一头红毛差点都烧起来了了。 “单细胞生物身上也是有些直觉在的。”袁蔚说, “可能是你以前得罪过的人吧,大家都戴着面具,估计他捞了一把之后发现救的是你,也挺尴尬的。" 郁星禾沉默。 上辈子他向来与人为善,活了二十一年没跟谁结过仇,一时间还有些驾驭不了这个世界原主的拉仇恨能力。 郁星禾忽然感慨: “谢谢你们还愿意跟我当朋友啊。” 袁蔚隔着面具一推眼镜: “没事,精神病院病友罢了。” 郁星禾笑。 “可惜还差两个,不然今天又能蹭别人的钱聚个会。”他很喜欢跟这帮朋友在一起时的状态。 袁蔚说: “向寻思在实验室里联系不到,说他们组的项目前两天又有进展了,好像是他同门在带的家教的小孩那儿得到的灵感……正废寝忘食呢。" "沈白……早就不当公子哥了,想在这种场合见到他,下辈子吧。"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两句,宴会厅里灯光忽然暗下来,紧接着,聚光灯啪地打到内侧高出一截的台子上。 一身得体西装的青年上台,气势沉稳,上半张脸戴着宝蓝色的飞鸟面具,嘴角明明戴着淡淡的笑意,却依然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先生们,女士们,很高兴能邀请大家来到这里,和宣光共度春节前夕的难忘夜晚,我是宣光科技的执行总裁,席锐。” "在过去的一年里,宣光仰赖诸位的照顾,得以蓬勃发展……" 台下,红毛窃窃私语: “搞了个时髦的假面舞会,我还以为会是个活泛的人,结果说话跟袁蔚似的。" 袁蔚镜片反光: “什么意思。” 郁星禾品了品: “大概是内涵你老干部吧。” 郁星禾余光 一瞥,劝道: “冷静,孩子还小。” 袁蔚沉默地放下挽起的袖子,决定不跟[帅哥病友交流群]里年纪最小的红毛计较。袁蔚跟郁星禾说起正事: “席总刚刚跟你见面了吗?”郁星禾一愣: “没有啊,带着面具呢人家能找到我?” 袁蔚笑他: “人家是东家,想在宾客里找到谁,哪怕你换了身行头都能认出来。” “席锐做事这么周全的一个人,按理来说应该会提前跟你们几个密切合作伙伴交流的。”袁蔚也没太在意, "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绊着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台上席锐结束了自己的致辞,下一秒再开口,声音都变得激动热情了些许。"今天到场的除了各位贵宾,还有一位对我、对宣光十分重要的先生。" 聚光灯下的台前,一个高挑的身影从台侧缓缓上台,步履稳健,脸上的黑金面具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气场竟盖过了台中的席锐。 席锐把位置恭敬地让出来,只这一个动作,不用他说话,台下众宾客已经对这个人的身份有了猜测。 郁星禾听见旁边有人惊讶:“是那位Virgili?” 郁星禾伸手拍拍耳朵,又扭头看看台上那个熟悉的黑金面具。 席锐语气高昂地一锤定音:“欢迎我们宣光科技的投资人,Virgili王先生!”说完,席锐放下麦克,小心地压低声音问: “bss,这个姓氏行吗?” 刚刚上台前,bss忽然让他在介绍Virgili的时候,加一个常见的姓氏。席锐不知所以然,但向来对桑取容言听计从,直接答应下来。 Virgili只是桑取容在宣光对外的一个符号,之前也没人问过Virgili的姓氏,今天被这么一提,席锐觉得自家bss果然心思缜密。 桑取容没说话,只微微颔首。这一个动作落在台下人眼里,又是各有所思。 袁蔚神色凝重: “传闻Virgili出身国外财阀家族,但因为他本人从未在公众面前出现过,所以也无从证实,但今晚过后……怀疑的人大概要去之八九了。" “想必席总今天突然把晚宴上半场改成假面舞会,也就是为了不暴露Virgili先生的身份。” 袁蔚说着,忽然感觉身边两个 小伙伴眼神一个比一个不对,疑惑道:“你们怎么了?”看起来像是见鬼了。 红毛和郁星禾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红毛开口: “呃……郁哥刚被这个人……英雄救美。” 袁蔚眉头一跳。总觉得郁星禾这个非酋,在花一个亿买了桑家那个少爷之后,运气突然变好了?要不他也去买一个? 郁星禾矜持: “人家那是乐于助人,怎么能说是英雄救美……”“非要说的话,也是英雄救帅。” 袁蔚感慨: “你真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顿了顿,他补充: “我是指财神爷。” 台上,Virgili简短的致辞接近尾声,红毛忽然摸了摸下巴:"郁哥,这个V..…什么什么的,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郁星禾和袁蔚对视一眼,纷纷露出“对不起我家孩子是个智障”的表情。 红毛据理力争: “可是那个V什么什么,在台上一直往咱们这边看啊,看的绝对是郁星禾!”这次就连袁蔚都不拿出他那套“单细胞生物直觉论”学说了。郁星禾笑着摆手警告: “别开人家大佬的玩笑啊你。” 已经习惯被怼的红毛嘟嘟囔囔: “那……反正他肯定在看你,不是爱就是恨。我说前面那个不是为你好吗……" “等你哪天嘴开过光了再帮我说哈。”郁星禾随意拍拍小红毛的肩膀。 忽然,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猜测,笑容一顿。 等等…… 如果真像谢东方说的,那位Virgili大佬对自己有敌意,可以原主的作风,之前根本不可能接触到Virgili这种人啊。 排除工作上的交集,那所以是……感情上?——桑取容?! 郁星禾瞳孔地震,笑容渐渐消失。 他突然想到原文里, “郁星禾”这个偏执大佬破产得莫名其妙,明明这个角色在设定上本身也是很有手段的,不然也不会被外面看作是不能惹的人物。 这种人为什么会破产?答案呼之欲出。——有更大的大佬出手了。 郁星禾盯着台上肃然而立的Virgili大佬,仗着自己在台下乌压压的人群里,目不转睛地把Virgili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最后他 得出结论,Virgili此人,从身材到谈吐,都完全符合原耽主角攻的要求! 再转念一想,搞不好Virgili早就认识小桑,早就看上人家了,自己才是横刀夺爱的那个……郁星禾倒吸一口凉气。 突然,台上黑金面具的人微微偏头,视线在台下黑蒙蒙的一众人群里扫过,最后定在某处。正用目光扫描人家都郁星禾,正正跟Virgili对上了视线。 郁星禾:……!!! 郁星禾那张白孔雀面具属实扎眼,和人群里的郁星禾对上视线后,桑取容面具下的唇角微微勾起。 你现在在想什么呢?在后悔刚刚就那么转身走了,没有多攀谈两句?还是后悔自己布的局太过幼稚,怕已经被一眼看穿。 桑取容唇边的笑意微冷,决定做点什么。然而还没等他拿定主意,桑取容就看见人群里那只漂亮的白孔雀,缓缓、缓缓地矮了下去。 …人呢? 当土地公去了? 台下昏暗处,郁星禾安静地抱着头蹲进了人群里,表情好像蹲的是个牢。 红毛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关心道: “怎么了?我随便说两句把你吓着了?” 袁蔚也说: “谢东方胡说的,这世上没有那么灵验的嘴,我们要相信科学。” 郁星禾:哈哈。可他之前就是个阿飘来着jpg 郁星禾静静闭眼。 被别人的主角攻英雄救帅了,好崩溃。把别人的主角受抢来当金丝雀了,好崩溃。这俩人是一对而他是奥利奥里面注定被舔掉的那个夹心! 怎么办?郁星禾想。 回去当个飘也挺好的,就是有点冷,但至少比破产睡桥洞暖和些。QAQ 第 27 章 Virgili致辞结束后,宴会厅的灯再度亮起,柔美的华尔兹起奏,有伴儿的人摇曳着踏进舞池,也有单身的人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块不起眼的泥巴团子。 “应该不是因为孤寡被伤到了吧?”红毛猜测。 袁蔚扯扯嘴角: “一定要在我面前提这个?”他群名片[我对象呢]已经用了五年,然而一直没机会没换过。 摸不着头脑的红毛和袁蔚面面相觑,戳了戳蹲在地上自闭的郁星禾肩膀: “你这样子好像向寻思。" 郁星禾: “我确实想寻死。” 红毛有点着急了,还想问,却被袁蔚拉了一下,摇头示意他让郁星禾一个人静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袁蔚展现出来一个靠谱成年人的体面。 两人安安静静陪在自闭的朋友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一如往常的氛围让郁星禾也渐渐安定下来。 不就是区区一个疑似主角攻?他可是度过雷劫的阿飘,完全没在怕的。……反正无所谓,我会被雷劈.jpg郁星禾开摆后心情豁达了不少,深呼吸调整了一下后,便施施然起身。 他起的很慢——死宅对此经验充沛,起猛了容易眼前一黑。 “诶呦喂,我的好大哥,几天不见怎么身体都差成这样了!” 忽然,一个变声期的公鸭嗓靠近,郁星禾抬头,看见一张五彩缤纷的花面具,面具的主人一米七出头,平视着站起来到一半的郁星禾。 郁星禾啪地站直。 一米七公鸭嗓立刻矮下去一小截。郁星禾:舒服了。 公鸭嗓立刻冷哼一声。 郁星禾略一抬眉:囔,来者不善啊。 他上上下下大量公鸭嗓片刻,诚恳问: “你哪位?” 公鸭嗓像是听到了莫大的羞辱,还没来得及跳脚,红毛先开口了。“郁哥,这你弟弟啊,郁本旦。” 郁星禾噗地一下笑出来: “笨蛋?哪儿有笨蛋?” 公鸭嗓:.. 他隐忍的表情哪怕戴着面具都不难看出来,垂在身侧的手快拧成抹布了。郁星禾笑容渐渐心虚。不是,真叫这个啊? 感觉功德-1。 还在公鸭嗓虽然毫无表情管理意识,但仍 有几分理智在,没有像之前那个小明星一样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只是咬牙掀唇的样子像哼哧哧出气的驴。 郁星禾看了两眼后别开视线,怕自己今晚把功德扣光,得敲多少电子木鱼才补得回来啊。 公鸭嗓平静下来,阴阳怪气地关心: “大哥,身体不好就不要出来玩了,要是昏倒在席总的晚宴上,多不体面。" 眼熟的气质让郁星禾有些恍然: “还好,还好。比本旦弟弟你带的人被请出去了要体面。”公鸭嗓的表情微微变了变。 郁星禾笑了笑: “桃子台选秀第一名被曝和郁姓阔少酒店同居?”“是你吧,郁本旦。” 公鸭嗓嘴角僵硬地扯了扯,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大哥怎么会知道这些?” “看娱乐新闻的时间我还是有的。”郁星禾随意道, "毕竟我有个得力的帮手。" 郁本旦面具下的眼睛一眯,顺着郁星禾的话笑: “李特助确实有能力。” 郁星禾:?谁跟你说李特助了? 他端着大哥的架子悠悠打量公鸭嗓几秒,忽然说: “但是前两天,我倒是听说了一件关于李特助的事……" “……哦?”郁本旦抬手去扶面具,扶了两下才堪堪放正,他想做出事不关己的表情,唇边本就难看的笑容却僵硬了。 郁本旦忽然感谢起这个突然更改的假面舞会,否则他知道,自己肯定已经完全把“我心虚”挂在脸上了。 郁星禾摆摆手,语气淡淡: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听说李秘书之前跟我爸提出想去总部,被拒绝了。 他面具下明亮的眼睛在郁本旦身上转了一圈,发愁道: “弟弟,你说李秘书不会因为这件事,对环彦有什么成见吧?” 郁星禾的声音不大,语气也随意得像在聊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可郁本旦听着,面具下的表情愈发紧张。 他知道了?还是只是在试探我。 郁本旦心里一团乱麻,干笑两下,咽了咽口水,躲在面具后的眼睛左右乱瞟,忽然在郁星禾后方定了一下。 这场晚宴的东道主、宣光科技的席总和那位神秘的Virgili先生正往这边走来,距离他们也不过三米距离。 郁本旦一计涌上心头,眼神一转,轻笑出声 ,整个人瞬间放松下来,声音略微抬高地关切道:"大哥,这样猜忌自己的得力员工,不利于公司人心凝聚啊。" 郁星禾挑眉。“小问题。”他弯起眼睛笑, "都是为了逗我亲爱的弟弟开心嘛。" 郁本旦看见郁星禾身后,席锐和Virgili都顿住了脚步。郁本旦彻底变了脸色,掌心出汗,压低声音问: “大哥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单纯照顾一下弟弟你。”郁星禾笑眯眯, "就像以前随你顶着我的名字出去跟人 传绯闻一样,我很愿意让你看到你想看的东西。" “毕竟兄弟情深呀,本旦弟弟。” “打扰了郁总和令弟了。” 忽然,一个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郁星禾回头,就看见戴着宝石蓝面具的席锐席总……还有他旁边那位黑金面具的Virgili先生。 郁星禾嘴角一抽。他猜到郁本旦刚刚突然抬高声音是为了说给后面的人听,但没想到是这两个人。 郁星禾看向郁本旦的眼神多了些怜悯。这小公鸭嗓不会以为,这两位会站在他那边吧? 郁星禾笑了一下: “席总。”席锐伸手和他碰杯。 郁星禾看了郁本旦一眼,说: “这是我不成器的弟弟,喜欢在家耍些小聪明,刚刚请走的那个人,我替他给席总道个歉。” 席锐爽朗道: “不用不用。” 郁星禾说: “席总下次再办宴会,可不要再请他了。这家伙惯会捣乱的。”郁本旦骤然睁大眼睛。 席锐眸中闪过一道精明的光,周围注意到他们这边的人不少,一传十十传百,郁星禾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封闭了郁本旦的社交圈子,几乎是把他本家弟弟的路断了一半! 郁星禾和郁家旁支之间,除了个别有其他心思的人,没人会舍前者而选后者。席锐遮住眼底深意,点头应下来,笑道: “郁总和令弟确实……” 郁星禾微笑: “兄弟情深。” 席锐朗声笑开: “是,是兄弟情深!我父母都是独子,连带着我连个堂表兄弟都没有。” 郁星禾开朗: “我倒是有堂表弟妹,我是最大的那个。” 席锐感叹: “哈 哈,有时候倒确实很羡慕有兄弟姐妹的人……” 席锐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身边左侧凉飕飕的,他下意识摸了摸胳膊,陡然意识到站在自己左边的是谁。 黑金面具后,那双乌沉沉的眼睛微微眯着,目光晦暗地落在郁星禾身上。席锐:我操。 他猛地回神,轻咳量声立刻把话题一带——“说起来,Virgili先生好像也不是独子。” 桑取容凉凉抬眉,纡尊降贵地“嗯”了一声。他目光一直盯着郁星禾,可郁星禾却不看他。……一眼都不看的那种。 怎么呢?他是什么不可名状的生物看一眼就要失控掉san吗?桑取容从唇边挤出一个冷漠的弧度。笑一下蒜了。 席锐后背渗出些许冷汗,打圆场道: “我的问题,只顾着和郁总聊天都没给两位引荐。”郁星禾脸上笑容焊死,暗地里已经在心里咬起小手帕了。 他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咸鱼是这样的,脑子不能说完全没有,只能说是时隐时现。刚刚跟那个笨什么蛋说两句话已经把今日份的社交思维用完了,于是现在只能胡乱扯道: “不是席总的错,是我英语不好,怕把名字读的蹩脚……要不称呼您姓氏?" 席锐:“可以啊,Virgili先生姓王……” 桑取容冷淡开口打断: “汪。” 郁星禾脑海里彻底空白,视线终于缓缓地、带着疑惑地挪了过去,他微微蹙起眉歪头试探。"……喵?" 桑取容可疑地停顿两秒才说: “我姓汪,喵先生。” 总觉得听见bss语气带笑的席锐:啊?那、那我走……?青年企业家左右环顾,觉得自己比谈判桌上还两难。 席锐想了想说: "郁总,我还有些事,刚刚看郁总在自助餐区,想必已经很有研究了!不知能否请郁总带Virgili先生去品尝?" 郁星禾心里愈发警惕:哪有客人带主人的道理?! 他朝席锐露出些许郝然的笑: “我也是初来乍到,不过席总宴会的餐点都是数一数二的,汪先生可以随便挑选,不会踩雷的。" 桑取容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不知怎么就觉得刺眼,眉头一跳,冷淡道。“喵先生倒是席锐的知己了。” 席锐表 情一懵。 啊?又关他的事了?? 郁星禾一心想在疑似主角攻的Virgili面前洗脱跟小桑同学的“不正当关系”,立刻顺杆往上爬道: “是啊,席总还是我这么多年来,认识的唯一一个对美食品味如此相像的人!” 他看见对面黑金面具的青年目光深邃,漠然地“嗯”了一声,可郁星禾总觉得他这声里憋着火。 还不够?郁星禾琢磨两秒,看向神游天外的席锐。 “席总,不如今晚去我家品尝美食?”郁星禾说, “汪先生想顺便一起去的话,也可以的。”他在[顺便]上咬了重音。 ——避开剧情雷劫,不着痕迹地给主角攻铺路去见主角受。三句话,从炮灰晋升重要配角,我是一个精通加戏升番的男演员! 郁星禾勾唇扶了扶面具,深藏功与名。 第 28 章【一更】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郁星禾左右看看,出声: "……怎么了?" 席锐很想跟他一起左右看看,以显示自己应该是个局外人,但他没敢。 “哈哈……谢谢郁总的邀请,不过确实不巧,我稍后还有事情,可能没有这个福分了。”他话里话外疯狂暗示,[我没有时间但另一位有]。 很遗憾,对方并没有接收到他的消息。 郁星禾觉得这合理,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如果今天就让主角攻受见到,对剧情的改变就太大了,所以Virgili没法去也是人之常情。 于是郁星禾体贴地没有再强求,摆摆手笑: “没事,以后总有机会请席总去的!” 席锐笑容苦涩又干瘪:只有我吗??? 席锐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更恐怖的事。他看了眼戴面具的bss,随机应变道:“那郁总,Virgili先生暂时就先拜托你了。” 看着郁星禾有些愣住的样子,席锐爽朗: “我们已经是深度合作伙伴了,环彦也算半个东道主,您和Virgili都请自便!" 说着,席锐想伸手拍拍郁星禾的肩膀,手抬到半空转了一圈又落下来。……没敢拍。 席锐这边唯唯诺诺,郁星禾心里也有些许崩溃。不要随便托孤啊喂! 但他还没来得及想出理由反驳,席锐就屁股冒烟似的走了。人走了,但他的话却在原地一石激起千层浪。 “半个东道主”的名头太过响亮,其中暗含的、把环彦和宣光密切捆绑在一起的意思很重。几乎只是一转眼的功夫,郁星禾身边就已经围上来几个推杯换盏的青年企业家。 有那么一瞬间,郁星禾感觉自己旁边的空气都被抽干了。 他往左回头,红毛和袁蔚两个损友早都站出几米远,哪怕带着面具,肢体动作都是一副明显的看戏的架势。 他又把头偏到右边,Virgili悠悠站在旁边,身材颀长,黑金面具之下目光淡漠。 郁星禾:……总觉得从这双36度5的眼睛里看到了冰冷的幸灾乐祸。 好,被社牛排挤是我的宿命!寻找帮手无果的这短短几秒,郁星禾身边已经渐渐有人开口了。 " 郁总,久仰……" 郁星禾只能收回视线,庆幸有个面具才能遮住脸上的尬笑: “久仰。” "好久不见啊郁总,您这面具一戴,刚刚我都没认出您来!"……有没有可能就是为了让你们认不出来。 郁星禾有些痛苦,知道损友肯定不会出手,于是扭头朝Virgili挤挤眼睛,试图抛出求救的眼神,然而不巧,张扬地跟席锐一同出现的Virgili先生身份变成明牌,旁边也聚集起几位攀谈的企业 家,郁星禾看过去的时候,这位黑面具的青年恰好移开了视线,与别人交流得游刃有余。 郁星禾看着,有点羡慕。 不过羡慕归羡慕,他是不会去学的,这辈子都不会。社恐怎么了?一个人也挺好的呀.jpg 几步之外,桑取容态度冷淡疏离地敷衍走第三个攀谈者后,终于放出一个信号:这位神秘的Virgili先生脾气淡漠不好接近,再之后谁也不敢来搭话。很快,他身边就没再有别人凑上来了。 桑取容暗自松了口气。 他从来不是喜欢热闹的性格,哪怕偶尔以Virgili的身份出现,都在席锐的介绍下扮演一个高不可攀的神秘角色。 摆脱攀谈者后,桑取容习惯性看向郁星禾的方向,发现青年身边还是人满为患。席锐自己走了,但精神长存于此--他一句话拉来一窝跟郁星禾社交的人,络绎不绝。 ……也是。郁星禾平时在家话就挺多的,现在来了宴会,可不就跟泥牛入水一样放出去就找不到了。 桑取容冷哼一声。 方才带上席锐一起过来搭话,桑取容是打着拿席锐当试验品的心思,好奇郁星禾谈起生意来到底是什么样子。可计划如期进行,郁星禾和席锐一见如故地聊起来之后,他又觉得碍眼。 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笑容灿烂,话又密,吵人的很,后来桑取容才暗示席锐找点别的事去做。 席锐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自然是听他的,大概是聊得确实开心,临走前自作主张地抬了郁星禾一句,桑取容没有阻拦,环彦和宣光的合作确实值得席锐和郁星禾交好,现在给郁星禾卖个人情,百利无一害。 桑取容又看了一眼热闹的人群、和被围在正中推杯换盏的郁星禾。……真的无害吗。席 锐的意思是让你来陪我,现在你在陪谁? 这个念头几乎刚生出来就被掐掉了,桑取容垂眼,意识到自己越界,越了自己的界。 他在人声鼎沸中安静地做了个深呼吸,侍者端着托盘从他身边经过,他伸手取了一杯香槟。桑取容向来对酒敬谢不敏,小时候被灌过一次,他讨厌酒精上头后昏聩的感觉。 不过手上这杯他也没打算喝,只是微微摇晃着,看着里面蜜色的酒液在自己的掌控下失控地晃动,面具后乌黑的眸子辨不清情绪。 “Virgili先生?打扰了。” 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响起,桑取容抬头,戴着黑色半脸面具的青年带着礼貌的笑容向他举杯。 桑取容眉头略微下压: “袁总。” 来者正是袁蔚。 袁蔚远远看见Virgili和郁星禾身边几乎同时围上了攀谈的人,但Virgili那边都很快就冷冷淡淡地结束,离开的人脸上也没有半点不悦,可见此人手段。 当然,这些与袁蔚无关。他家族的产业与宣光不怎么搭边,受到席锐邀请,纯粹是因为他们家和郁家一样,都算得上是京市的老牌豪门。 让袁蔚在意的是,那个Virgili兴致缺缺打发走身边的人后,眼神竟然还是落在郁星禾身上。 袁蔚收敛心神,上前一步恰好遮住郁星禾的方向,抬手与对方的高脚杯轻轻碰出声音。他看见Virgili怎么敷衍先前的那些人,于是没有寒暄,直入主题。"Virgili先生,请问您对郁星禾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袁蔚唇边带笑。 桑取容面具下眉眼厌厌压低,微绷的薄唇一勾,也回以冷淡的轻笑: “袁蔚先生,这话怎么” 袁蔚实打实惊了一下,面色淡了些: “Virgili先生知道我的名字。” 桑取容心想,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微信群id叫[我对象呢]。 还知道你是那个群里跟郁星禾联系最密切的那个,郁星禾在书房加班时微信叮叮咚咚地响,十有八九那个id叫[我对象呢]。 他和善道: “嗯,袁总很有才能。” 虽然熟悉“袁蔚”这个名字是在郁星禾的微信,但在很久以前,桑取容就了解过这个人。袁家虽然是 夕阳产业,但体量很大,因而虽然有没落的趋势,但在豪门圈子里余威仍在。更巧的是,袁家的产业和桑家有很大一部分重合。 所以在桑取容策划离开桑家的时候,曾经一度把袁蔚也归在可选项中,得到袁家的助力对他扳倒桑家来说,如虎添翼。 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风评跌倒谷底的郁星禾。 听见Virgili对自己的评价,袁蔚没有当真,淡淡道: “很荣幸。”桑取容颔首,不怎么想说话。 袁蔚对这些社交场上的糖衣炮弹早都免疫了,话锋一转: “那Virgili先生想必愿意听我随便聊聊,关于小郁总……" 小郁总。桑取容挑眉。刚刚来的那些人哪个不是直接叫“郁总”或者“郁少”,这个称呼倒是特别了。 袁蔚哪里知道对面人心里在想什么,眼前青年气场疏离,必须跟这种人对话让他感受到了强烈的社交疲惫,他希望速战速决。 “Virgili先生,或许你听说了一些关于郁星禾风评的传闻——当然,我知道这并不会影响您和席总与环彦的合作。我只是站在一个朋友……或者友商的角度,跟您随便聊聊。" 桑取容说: “我不介意这些。” 他甚至笑了一声,很淡,却足以在人声里被听到。“甚至于,我算得上欣赏这些评价。” 他没有说谎,他确实欣赏,当然,是从一个利用者的角度欣赏。袁蔚愣了一下。……啊?你们外国人都这么怪的xp吗。 他打好的腹稿卡在嗓子里,将出未出,心里有些比xp更奇怪的东西破土而出。 ……和Virgili对其他人的冷淡相比,不时就盯着郁星禾的方向这件事,显得Virgili对郁星禾的关注度实在太高。 袁蔚之前首先排除了红毛离谱的暗恋说,更倾向于是Virgili看郁星禾不顺眼。 毕竟在豪门圈子里,看郁星禾不顺眼的人数都数不过来,表面上大家和谐相处,只不过是郁星禾的身份摆在这里,没什么深仇大恨的话,除了他们本家的那个本旦堂弟,谁会傻到得罪他? 袁蔚视线带着探究看向Virgili。好像确实不是非常的……凶。不如说完全不凶。 袁蔚面具下的眉头拧成纠结的一团,在被察觉之前收 回视线,又看了一眼被很多人围在中间的郁星禾,心里咯噔一下。 郁星禾大概是面具戴闷了,指尖勾起面具下方,露出小半个精巧的下巴。 袁蔚承认,郁星禾长得确实好看,当然他们病友交流群没有丑人,但郁星禾确实是里面最突出的那个。 袁蔚上高中的时候,郁星禾就是初中部的风云人物——年级第一、好学生、乖孩子,毫不夸张地说,追他的人有男有女,随便数数都能从初中部排到一条街外的高中部。 袁蔚此时瞳孔已经在细细颤抖了。他又看一眼黑金面具的Virgili,又看看自家兄弟……视线最后落在咧着个嘴看着郁星禾倒霉就傻乐的红毛身上。 ……你小子的嘴,该不会真开过光吧。 袁蔚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拧着眉思索该怎么继续跟Virgili的话题,又该不该告诉郁星禾这个令人震撼的猜想。 忽然,一个人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袁蔚回过神的时候,他看见那个黑金面具的冷淡青年越过自己,越过把郁星禾围在其中的商务人士,就好像没有什么能够阻拦他。 郁星禾正清脆地跟对面的某总碰杯,高脚杯里酒液动荡不安,他第三次把酒杯凑到嘴边。 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勾住了精致的杯托脚,缠绕在高脚杯的雕花上,微微用力拉起。 郁星禾手上一个翅趄。 Virgili伸出另一只手扶住他的杯沿,微微偏头对郁星禾旁边的人说: "不好意思,我有个生意想跟郁总谈。” 他黑金面具下的眼眸里情绪流动,声音却淡淡: “如果他再喝一杯,我可能会有些困扰。” 假面舞会的华尔兹还在流淌,这个略显昏暗的角落却凝滞了一瞬。不远处,袁蔚缓缓抬手推了推眼镜,镜片略一反光。 郁星禾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跟在Virgili身后,来到了一楼通往后花园的阳台。 冬夜的冷风一吹,郁星禾原本被社交和一点点酒精浸得有点懵的脑袋清醒过来,他直接伸手摘了面具,额头碎发有几根汗津津地贴着,脸颊都被闷得腾起红晕。 桑取容看了一眼,收回视线。 “我不方便摘面具,不介意吧,小郁总?”Vir gili说,他声音有些不太自然的低,质感像是清晨结了冰霜的磨砂的玻璃。 小郁总……? 郁星禾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面具您自便就好。”他弯了弯眼睛, "还挺难得听到这个称呼的。" “是么,我刚从袁总那里听来的。”Virgili轻飘飘道,仿佛只是随口提一句不在意的话。“袁总?”郁星禾笑道,“袁蔚啊。” Virgili: “嗯。” 大约是青年的姿态十分放松,郁星禾面对他,完全生不起在会场时那种应酬社交的紧绷感。他呼出一口浊气,转身后背靠上栏杆,晚风把他的碎发撩起又放下。郁星禾对Virgili摆了摆手:“汪先生可别跟他学。” “这称呼是他们几个用来损我的。”郁星禾扳着指头数, "小郁总,郁大少爷……什么的,反正他们嘴里不要指望有好话了。” Virgili似乎有些意外:“这样。” 他想了想问: “那郁总,我们来谈谈关于环彦和宣光下一步的合作。” 郁星禾:? 一阵冷风恰好吹过,他靠着栏杆的背部肌肉都僵硬了,有一瞬间郁星禾觉得自己像冷冻室里被遗忘了三五天的切片五花肉。 他又扯出社交微笑: “……汪先生你刚刚说的,不只是拉我出来的一个借口吗?” Virgili语气平静:“郁总,我是生意人。” 郁星禾沉默。 所以刚刚跟他那么随意地讲话,根本就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的话术?? 你们这些做生意的是不是有点太人精了啊喂! Virgili说:“席锐说对于技术开发部分由环彦和宣光一起进行,郁总考不考虑将办公地点定在环彦?" 这事实上是变相地将管理权让渡给环彦很大一部分。桑取容不知道他期待看到郁星禾露出什么表情。 惊讶?受宠若惊?迟疑? 桑取容躲在面具后,安静地看着郁星禾还残留着红意的脸,青年温柔的棕色眸子像是呆住了。有那么一瞬间桑取容怀疑,郁星禾应该不会是不懂其中的含义吧? 一秒。 br /> 三秒.… 郁星禾缓缓动了。 他抬手故作高深地摸了摸下巴: “汪先生提出这点,是出于感情,还是理智的判断呢?” Virgili微微挑眉。 郁星禾没有等他的回答,笑笑: “承蒙汪先生厚爱。”“我拒绝。” 他语气平静又暗含深意地说完后,转了个身,小臂搭在栏杆上,整个人前倾——把整张脸都藏到了Virgili的视线盲区。 那双棕色的眸子蓦地睁大,嘴唇轻微地翕动,隐约可见两个字的口型。——[卧、槽]。 郁星禾把脑袋瓜扎进寒风里头脑风暴。 这个Virgili明知道,我是抓了桑取容小可怜的大反派,现在还来跟我合作?他把我拎到这么个偏僻的地方,该不会是想把我鲨人灭口给桑取容复仇吧?不要啊……复什么仇?他逼桑取容看海绵宝宝的仇吗。 郁星禾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掰开嘴喂饭的倒霉蛋,那饭里肯定有毒吧!不吃。 他沉默了太久,久到Virgili有些等不住,声音幽幽自他身后传来。“那郁总,有什么其他合作的想法吗?” 郁星禾闭上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是,这合作一定得搞吗?你那搞的是合作吗?搞的是我吧! 沉思半晌,郁星禾神情严肃,终于转身。他拿出手机解锁: “汪先生,加个微信吧。” Virgili:? 刚刚他身边凑过来那么多人,比郁星禾资历更深、更权高位重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没有谁一上来就要他微信的。 商务晚宴的社交礼仪,难道不是互换名片吗?桑取容很少参与这种社交性很强的场合,有一瞬间真的怀疑起是不是自己的观念已经过时了。 郁星禾见他迟疑, “哦”了一声,恍然解释。“不是要合作吗?我觉得不在公司内也可以。”桑取容眯了眯眼。 郁星禾低头捣鼓了一阵,再抬头,脸上放松的笑容和手机屏幕一样扎眼。 桑取容几乎下意识就顺着看了过去,下一秒整个人呆住,彻彻底底的,没有丝毫表演成分的呆。桑取容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感受过这种,大脑一片空白的感觉了。 郁星禾屏幕亮度调的很高,看过去的一瞬 间还有些晃眼。可那上面的头像是熟悉且纯粹的黑色。备注是[奇迹小桑],还有个星星emji。下一行更是重量级。 ——昵称:S. 郁星禾语气诚恳而认真: “加一下吧汪先生,看你一表人才,给你相个亲。”“很好的孩子,相信我,你们很般配的。” 第 29 章【二更】 “谢谢。”Virgili说,“我对谈恋爱没有兴趣。” 郁星禾将信将疑地看他,最后还是收回手机。“好吧。”他耸肩。期待看到你真香的样子哦,主角攻~ “对了,刚刚谢谢你。”郁星禾说。"不用谢。”Virgili淡淡, “你应该谢谢席锐。" “啊?”郁星禾一愣。 他不傻,知道席锐走之前那句话是给自己卖了个人情,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个人情不太对他胃口,如果之后有机会跟席锐再熟一点,那他算账还来不及呢。 桑取容偏头,目光冷淡地看他: “你不是很喜欢社交?席锐很照顾你的想法。” 郁星禾睁大眼睛震撼道: “谁说我喜欢社交了?!” 他一时都忘了压低声音,幸好两人已经走到偏僻的位置,这才没有太引起别人的注意。现在还是宣光和环彦合作开端的关键时期,如果传出去被误会他们两个吵架就不好了。 郁星禾双手合十: "不好意思,不是故意要大声的。" 桑取容眼睛一觑,看着郁星禾手上漂亮的白孔雀面具,轻讽道: “我也不是个鸟,声音一大就要叨你。” 郁星禾:怎么有点耳熟? 没等郁星禾再说什么,Virgili抬手看了一下腕表上的时间,周身的情绪明显一下就钝了起来。 Virgili说: “郁总,可能要失陪了。”他说,“我该走了。” 郁星禾愣了愣,才道: “好。” 他伸出手,Virgili垂眸看了一眼,也伸手与他握了一下。“有缘再会。”Virgili说。郁星禾笑笑: “好啊。” 他又指了指Virgili左手掌心的纱布: “回去还是让医生重新处理一下的好。今天谢谢你。” 这次Virgili没再推脱,也没再提席锐。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入夜色。 郁星禾留在这里一个人偷闲,有些无聊地摸出手机,看到时间的时候愣了一下。九点整。 郁星禾挠了挠头。总感觉……像是什么灰姑娘十二点就要坐南瓜马车回家的故事啊。 十点多的时候,郁星禾这个灰姑娘也终于可以回家了。安安静静坐回车里的那 一刻,他感受到了灵魂的升华。 郁星禾扭头看了看搭顺风车的袁蔚和红毛,一个两个都是东倒西歪的样子,心里也就平衡了。 “桑少爷今天没出什么问题吧。”郁星禾问司机。 司机摇头: “大少爷,管家没有说什么。” 郁星禾点头: “那就好。” 司机想了想又说: “嗯……不过听管家说,今天您走后桑少爷就一直在屋里睡觉,中途都没有醒来过。可能是身体不舒服。" “不舒服?”郁星禾一紧张, "那开快一点。" “啊?不去我那坐坐了?”红毛说, "我买了新的游戏卡带诶!"郁星禾看看他,叹气: “还是太年轻了。”红毛:?不是刚刚说好去他那打游戏的吗。 “先回璋山别院,然后再送他俩回去。”郁星禾吩咐司机。 “好的大少爷。”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心里暗暗感叹,默默在安全范围内加快了车速。红毛在前座不愉快地嘀嘀咕咕,后座的气氛也是各怀心思的担忧。在郁星禾忍不住叹出第三口气的时候,袁蔚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刚刚Virgili把你拉走,没做什么吧?”他冷不丁问。 郁星禾一口气卡在半路,一愣: “啊?”“哦,他说想和我合作来着。” 袁蔚推推眼镜。 郁星禾:“不过我没同意。”他听到旁边好友好像松了口气。 “那Virgili没对你做什么吧?”袁蔚又问。 郁星禾和闻声转过来凑热闹的红毛对视一眼,皆是摸不着头脑。“怎么感觉你问的问题都怪怪的。”红毛说。 “能做什么啊……”郁星禾笑, "哦,不过我倒是做了点事。"他语气里有些淡淡的炫耀,听得袁蔚心头一紧。 “……什么?”他努力平静着问,告诉自己他脑海里那些东西都是不会发生的。郁星禾一咧嘴: “我把他介绍给小桑认识了!” 袁蔚:.…?很好,郁星禾在发言炸裂这件事上,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r /> "本来我今天还打算带小桑同学一起来的,但是他身体不太方便。"郁星禾没在朋友面前说是桑取容不愿意,不希望先入为主地给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红毛探头: “听沈白说你给他找了个医生?” 郁星禾: “嗯呐。可能明后天就去了吧,一直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你对他可真上心。”红毛评价, “我对炮|友向来直接甩钱。” 郁星禾好奇: “你这家伙还有炮友呢?” 红毛立刻像被踩了尾巴,抬高声音: "怎么了!没炮成就不算炮友了?!" “没炮成是个什么操作。” "……就是没炮成呗。”红毛胡乱揉揉头发,烦道: “沈白说不安全。”他看了眼郁星禾, “你们也注意点。" 郁星禾挑眉: “我们是纯洁的革命友谊。” 红毛敷衍地嗯嗯嗯,显然不信。一行人胡乱聊了一路,直到车子停在璋山别院门口。 敞开的院门之后,管家一如既往站在门前等候,但与往常不懂的是,这次他旁边多了一个坐着轮椅的身影。 郁星禾眼睛一亮,立刻开心起来,摇下车窗探出胳膊挥挥。“小桑!” 轮椅上的少年听见后,也含笑伸手对他挥挥。 郁星禾没让司机开进车库,叮嘱他把袁蔚送回去后,在好友古怪的目光里,倦鸟归林一样快乐地下了车。 “这么冷的天还出来干什么?”郁星禾说,又问管家, "不是说他在睡觉吗?"桑取容轻轻道: “刚好醒了,睡不多的。” “没有不舒服的地方?”郁星禾抓着他问来问去,就好像一个出差回家以后,拎着自家小孩或者毛绒绒上下检查的家长。 确定自己的天才继承人没出什么事后,郁星禾终于放下心来,一时间也有些飘了。看来这个剧情,也不是完全不能避免嘛! 桑取容不知道他为什么看了自己一圈之后心情就飞到天上去,手搭上轮椅: “回去吧,学长。”郁星禾“嗯嗯”两下,走在他旁边跟管家嘱咐明天出门的事宜。 “明天我带小桑去医生那里看看。”郁星禾用正常音量说, "在老城区那边,地址你 问沈白要一下,安排车。” 轮椅碾地的声音沉闷有力,桑取容早就习惯了这种声音,比起今天晚宴上他用上辅助装置的“行 走”,他更习惯于觉得这才是自己的脚步声。 但是耳边不断传来鞋子磕碰地面的声音,郁星禾的脚步比较轻、忽快忽慢的有些凌乱,管家的脚步沉稳得像打点计时器。 桑取容皱了皱眉,忽然觉得管家的脚步就像是在一首变速的钢琴曲里强行加入定速鼓点。很吵。 于是他略微用力,加快“脚步”拉远了距离。 郁星禾回过神来,把管家丢下,快走两步赶了上去。 他余光忽然看见桑取容搭在轮椅上的手,今晚忽然带上了手套。“你也觉得冷吧?”郁星禾了然,又看了看, "手套不错,我眼光真好!" 桑取容愣了一下。 他从后门做贼似的回到璋山别院后,一直在想手上的伤口要如何处理。 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在上面再添一道伤,把可疑的擦伤遮掩住就好了。毕竟没有正常人会把一个残疾金丝雀和贵公子联系在一起。 当时房间的窗帘还是垂着的,桑取容打开衣柜,娴熟地拿出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那把小刀,刀柄是普通的钢铁制,上面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划痕,彰显着它的年纪。 冰凉的刀尖在掌心比划,桑取容模拟着下刀的方向、路径和力度。 掌心的擦伤还有碘酒擦过的枯黄色残留,寒光在上面来回经过,让桑取容忽然觉得,他像是在挥舞收割秸秆的镰刀。 刀尖微微下压,干枯的秸秆也会溢出血来。 他墨色的眸子深冷,血珠沁出来的艳红色也无法装点其中。 桑取容定好了一个漂亮完美的割痕,刀尖搭在起始点的时候,神情忽然恍惚了一下。脑海里忽然浮现起郁星禾托着他的手,给他消毒包扎的画面。 青年的头发浓密,却细软地贴在鬓边,软到桑取容的每一个呼吸,都能轻轻撩动一簇发丝。郁星禾垂着眼很认真地给他涂碘酒的时候,桑取容偷偷地、很突然地轻轻吹了一口气。然后他如愿看到青年额前的刘海比先前更欣悦地动了动——然后很不幸地扎了一下青年的眼睛。 当时郁星禾没反应过来,桑取容也僵硬地偏头,就当做无 事发生。现在他忽然生出些愧疚的情绪。应该让Virgili给他道个歉的,桑取容想。 掌心的伤口并不深,郁星禾处理的也确实很好,桑取容的刀尖第一次犹豫了一会儿,他觉得这样的一道划痕会破坏现在的画面。 于是他放了刀,改用指尖划过创面,不断尝试着,想要找到一个完美的方案。 直到他听到楼下管家叮叮咚咚地热闹起来,大声跟佣人吩咐: “大少爷马上回来了,厨房夜宵和解酒汤都备好啊!" 桑取容下意识拉开窗帘,却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屋子面对的是后花园。再然后……他从衣柜里找到了这双不太符合自己气质的白色毛绒手套,就这么下了楼。 此刻郁星禾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手套,自卖自夸着他的审美。桑取容张了张嘴: “是学长买的……?” 了。 “对啊。”郁星禾点头, "其实是送到位这里的当季新款,觉得适合你,就让人放到你那边“喜不喜欢?”他问。 桑取容双手缓缓交握,像是在感受一样,半晌才轻轻说。“谢谢。” 璋山别院外,车门关上,把一切尽收眼底的袁蔚和红毛对视一眼。 红毛想了一下问司机: “你们大少爷……一直这样?” 司机知道这两位是少爷的好友,也知道他们想问的是什么,回答十分实诚。"大少爷吧……可能是在桑少爷来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红毛倒吸一口凉气,小声喃喃: "这家伙不会真的遇见真爱了吧……" 他扭头去看袁蔚,希望能在兄弟这里得到一些信息,可袁蔚却表情凝重地看着窗外。 红毛:? "不是吧袁蔚,你真成工作狂了?"他惊道, "刚出宴会门,现在还想工作啊?" 袁蔚一推眼镜,镜片反射出智慧的光。 "……你还小。" 他想了想,没有把自己的发现告诉谢东方。 Virgili喜欢郁星禾,郁星禾喜欢桑家那个少爷,还搞金屋藏娇这出,桑取容明显是被强|迫的那个,现在还被郁星禾介绍给Virgili…… 袁蔚心思凌乱。这么复杂的三角关系……还是不要说出来茶毒小红毛了。 车子驶远,袁蔚又瞟了一眼,表情像吃了沈白做的饭一样难以言说。 郁星禾站到桑取容旁边,大庭广众之下就要拉人家的手,桑取容躲了一下,最后还是在郁星禾的注视下把手递给了他。 袁蔚:..... 重金求一双没看过的眼睛。 想到令人咋舌的三角关系,独自承受的袁蔚在心底默默双手合十。——希望人没事。 第 30 章【二合一】 家门口,郁星禾看着桑取容搭到自己掌心的手,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刚刚他见桑取容戴上了手套,顺口问了句是不是冷。桑取容“嗯”了一声,说学长呢? 郁星禾刚从开了暖气的车里出来,哪里可能觉得冷。 “你试试。”他很顺手地就想跟小桑同学碰一下手,以证明自己的话。然而桑取容躲了一下。 是一个很刻意的躲,刻意到郁星禾马上就要多想了,然而下一秒就见桑取容摘了右手的手套,微凉的手指轻轻握住郁星禾孤零零吊在半空的指尖。 温热与冰凉相贴,好像他们之间有什么无形的隔阂终于破开了。 “好凉。”郁星禾下意识抖了一下手,但没有躲开……他怕小桑同学和刚刚的自己一样多想。 缓了一下,郁星禾反手把桑取容的指节暖在掌心,他才发现小桑同学的手似乎都比自己略微大一圈。 有一瞬间郁星禾又在怀疑自己攻的地位,但转念一想很快释然了。反正主角攻又不是他! 气氛在冬夜里变得温暖平和,郁星禾忽然问: “小桑,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桑取容:……? 他一定得喜欢男人是吗。 桑取容眉眼微动,抬眸看着郁星禾,不想跟他辩驳这些,随口说了: “高的。” 郁星禾若有所思: “体重呢?” 桑取容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他纤细的、骨节分明的手腕。“重一点的吧。” 郁星禾眼睛一亮,长长地“哦——”了一声。“性格呢?” 桑取容收回视线: “话少的。” 他说: “该回去休息了,学长。”能别拉着我站在冷风里说怪话了吗。 “好,好,好!”郁星禾一连三个好,笑得见眉不见眼。 桑取容见他这幅表情,眉头轻轻一皱,总觉得有什么不妙的事即将发生。 郁星禾拍拍他的手放回膝盖上,笑容慈祥宛若古代的当家主母。“小桑啊,今天我在晚宴上认识了一个人。” 桑取容心里咯噔一下。 “不过有点可惜,没有要到联系方式。”郁星禾说。 桑取容:?他从未如此庆幸没有把Virgili的名片递 给他。 郁星禾杀了个回马枪: "不过等你十八岁了,我肯定介绍你俩认识哈!" 他语重心长: “不要早恋。” 桑取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jpg他做了个深呼吸。 理智告诉他,现在的“桑取容”肯定是听不懂郁星禾在说什么怪话的,应该适当地做出困惑的表情,然后再对郁星禾表明,他才是自己生命里重要的存在,以进一步加深郁星禾对自己的信任。 ……道理他都懂。 桑取容忽然就想起以前听班主任说过的话。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在叛逆期,你说的道理他们心里都门儿清,但行动上就是没有办法按照道理去做。" 往往说到这个的时候,班主任还会很感慨地跟同事说, “也就只有我们班那个桑取容,一直都很乖了。" 桑取容眉头一跳。 ……难道他到叛逆期了?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下一秒桑取容就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和郁星禾待久了,思维模式都跟着变了。 旁边郁星禾轻轻叫了他两声,笑道: “神游天外啦?记住我刚刚说的话,可不要早恋啊,到时候哥哥给你介绍对象,肯定是最适合你的那个!" 他只最后叮嘱了一句,就揭过了这个话题,桑取容没法再刻意地否认,只能先咽回肚子里。 把自家小桑同学的终身大事安排妥当后,郁星禾走路都带风,然而刚进大门,突然想到一件事,神情渐渐染上些许心虚。 “小桑啊……” 郁星禾看着轮椅上的少年,对方一如既往眉目柔和地看着自己,只是今天眉眼间………总觉得多了几分厌世的感觉。 “怎么了,学长。”桑取容轻声说。你最好是要收回你刚刚的话。 指尖紧张地在衣摆搅了一下,郁星禾说: “那什么,有个事情跟你说一下。” 桑取容面上耐心地温和重复: "怎么了,学长?" 他觉得如果自己真的是个没有感情的捧场机器就好了,起码不用担心会在未满十八的时候就被介绍相亲。 郁星禾抵唇轻咳一声,笑容唯唯诺诺: “我今天不小心把李秘书的事儿…… 抖出去了。他以后可能做不了我们的眼线了。" 桑取容有些讶异。 哪怕郁星禾没说出自己想听的话,桑取容现在竟然也不觉得失望,只惊讶于郁星禾竟然有一天也会主动谈起工作了。 桑取容神情未变,轻笑道: “同一个人不能利用太久,李正真的作用确实差不多到头了。” 他说: “本来我还在思考要怎么让他发挥一下余热,但没想到学长早有计划。” 啊? 郁星禾心里懵了懵,很快转过脑子,一拍即合,脸上笑容灿烂。“是啊,我也觉得!” 桑取容勾起唇角,安静地笑。 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郁星禾十分顺手地捞过桑取容的轮椅。“走走,进屋吧。”他说, "我让管家准备了夜宵,一起吃点。" “总感觉晚上没吃饱。”郁星禾说着,推着桑取容的轮椅进门就往餐厅进发,那架势就像个推着学步车玩的小孩,一两岁,不能再多了。 桑取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默默握住轮椅扶手,以防自己被这个不太靠谱的司机弄得人仰马翻,他语气平稳地问: “晚宴的餐点不合学长口味吗?” 郁星禾加速:“还好吧……没有特别惊艳,但是也不难吃。”桑取容眉头一挑。 郁星禾说: "主要是宣光的总裁……" 桑取容忽然觉得不想继续听下去,微微眯眼。“学长不用跟我说这么多的。”他说。 郁星禾一愣。 桑取容这句话表面上看起来是单纯的、比较有距离感的拒绝,可郁星禾了解这小可怜的性格,他说话向来都是留一半意思,不肯表露心思的。 现在他明面上拒绝听自己讲这些,实际上的意思应该是……啊,一定是一个人在家呆着太寂寞了! 郁星禾连人带轮椅把他丢到桌边,左右扭扭地调整了好一会儿角度,最后在管家无奈的眼神里,把这份工作交了出去。 他往桑取容对面大马金刀地一坐,勾唇: “不想听?这可由不得你。”桑取容:….…哈,又来了。 他单手支着下巴,懒懒偏头看着郁星禾,眼神安安静静地说:请开始你的表演。 然而带了厚厚滤镜的郁星禾只觉得 少年乖巧善良,哪怕已经困了累了,却还是会陪在自己身边。感动! 于是郁星禾眼睛亮晶晶地,探身往餐桌上一扒,努力往桑取容那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说: “其实我刚刚是想跟你说,宣光的总裁……对美食的品位真的很差诶!" 桑取容愣了一下,略微坐直身体。 “我一进门就去自助餐区逛了一圈,看着卖相不错的我都尝了,但是还是不太行。”"里面唯一一个我觉得还不错的就是牛奶布丁,但是也……" 郁星禾很清楚自己这是在偷偷说别人坏话,所以越说声音越小。他声音越小,桑取容想听,就也要学着郁星禾的样子把自己往餐桌上挤。 桑取容心知肚明自己被钓着走了,但身体已经比思维诚实地凑了过去。 管家指挥佣人从厨房端来夜宵的时候,就看见两位大少爷毫无形象地倾身趴在桌面,隔着一米八宽的餐桌,说悄悄话。 管家:.. “大少爷。”他开口,礼貌道, "您把夜宵的地方给占了。"有礼貌,但不多jpg 郁星禾回神看见夜宵,立刻好好坐回椅子上,弯弯的眼睛还残留笑意。 桑取容也端正地坐好,神情比起郁星禾收敛一些,但从放松的唇角看得出,也听到了有趣的消息。 管家赵叔看着这个场面,忽然心头感慨: “大少爷,家里的氛围最近真是越来越好了。” “因为小桑来了吧。”郁星禾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跟随着夜宵跑动,让人感觉讲出来的话漫不经心。 实际上郁星禾心跳都快飞出来了。明明只是隐晦地夸一下小桑同学,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觉得紧张。 精致的夜宵被端上餐桌,郁星禾抬手在脸侧扇了扇风,叫住准备离开的管家: “把投影屏拉过来。 管家立刻去做: "大少爷想看些什么?" 桑取容心头一紧,脑海里一些不太美妙的回忆被唤醒了。——准备好了吗孩子们? 桑取容手搭上轮椅,准备找个借口离开。 陪郁星禾本来也只是做个样子,他刚刚是昏了头才会想继续留下来。留着干什么?折寿吗? “诶,小桑你去哪儿?”郁星禾的眼 神在不该敏锐的时候发挥了它的作用,出声拦下桑取容,他一脸正经, “来一起学习。” 桑取容:.. 他沉默两秒说: “学长,不用看海绵宝宝了。”“我已经把海绵宝宝经典一百集都看完了,其余的也没有必要,学长。” 郁星禾一愣。 海绵宝宝? 看完了??? 他想了一会儿才回忆起这事儿。他这人做事三分钟热度,投影屏弄好了之后一共也只用过看海绵宝宝那一次。 当时郁星禾只是想调节一下气氛,没想到.. 空气安静下来,郁星禾眨眨眼,再开口竟然有点磕绊: “哦,哦……小桑你真的很用心嘛……” 郁星禾完全没想到,自己只是心血来潮的一个无心之举,竟然能让桑取容如此重视,甚至在他没有布置任务的情况下,几乎当作业一样去执行。 ……执行的还是看动画片这种事。 郁星禾此刻心虚的要死,但又觉得胸口满满的,填充着一种被重视和信任的温暖感觉。 他感动了好一会儿,开口: “太棒了小桑,你能懂得我的用心良苦。”“那也别走了,今天不看海绵宝宝,你已经优秀到可以提前结课了!” 桑取容微微拧眉,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在认识郁星禾后几乎天天都有,每次都应 验。 郁星禾连上平板,打开视频软件随便点击两下。古风古韵的歌曲响起,春花秋月与深深宫墙渐次闪过,最后定格在书法字体的片名。 【甄O传】。 郁星禾看见桑取容有些茫然的视线,立刻理解: “哦你没有看过,那一起从第一集看吧。” 上辈子这部经典之作就是他的下饭神剧,郁星禾决定推荐给食欲似乎不怎么好的小桑同学。 郁星禾兴奋道: “今天我在宴会大杀四方,看别人斗智斗勇真的有用啊,小桑,你要好好学学!" 桑取容眼角略微抽了一下。大杀四方?如果不是今天他也在场,他就信了。 桑取容收敛情绪,适当地流露出一丝好奇问: “学长怎么大杀四方的?” 郁星禾深沉:“洞察人心!” 桑取 容心里轻笑,捧场地鼓掌说学长真厉害。 郁星禾大为受用,弯起眼睛看向管家: “知道为什么你们小桑少爷来家里以后氛围变好了吧。” 管家认真思索片刻,想起曾经听大少爷提到过想去讲相声,遂投其所好: “因为……桑少爷就是最适合您的捧哏?" 摸摸下巴,郁星禾竟然有一瞬间心动。 夜宵时间过的很快,但郁星禾对电视剧有些上瘾,硬是要看完一整集才宣布自己用餐结束,还表示明天白天要继续“学习”。 起身的时候,已经快要转钟了。 出门被迫社交了一晚上,又喝了点小酒,郁星禾打了个哈欠,看看钟,又看向一直安静地陪在自己身边的桑取容。 “你不困……?”他问。有点害怕小桑同学又在牺牲自己照亮别人。 桑取容忍下被他勾出的哈欠,谨遵人设: “我晚上睡过两个小时。”郁星禾恍然地收回视线。 关了电视剧以后他才察觉自己困得有些懵了,往电梯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眼尾还带着哈欠催出来的眼泪问。 "今天不下雨,小桑同学还要跟我一起睡吗?" 桑取容推轮椅的手一顿。他抬眸轻声问:“可以吗?” “……不想的话也没关——嗯?”郁星禾自顾自预设着答案说了一半,忽然顿住,脑子醒了。 他刚刚都说了什么? 在没有剧情雷劫压迫的时候……让小桑同学跟他同床共枕?! 他杵在已经敞开门的电梯口,桑取容已经绕过他默默进去,帮他按着开门键,微微偏头温和地看他。 郁星禾硬着头皮上电梯,忽然就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他还想试图挽回,但半天想不到好的说辞,一转眼人已经到了主卧的楼层。郁星禾:……可恶啊谁买的这么快的电梯。 他闷着头走出去两步,才发现身后没有传来轮椅的声音,回头,看见少年依旧在电梯里没有出来。 郁星禾愣了愣。 桑取容抿唇,扬起一个勉强的笑容: “其实,学长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一个人睡也没关系的……在遇见学长之前,我也一直都是一个人。" r />郁星禾:.. 求你,别摆出这么可怜的样子。他一下就心软了,什么雷劫不雷劫都抛到脑后,一步上前把小可怜连人带轮椅捞了出来。 “睡!”他气沉丹田。 桑取容略微下垂的眼尾也染上笑意,可乌黑的眸子里再清明不过。他只是想试一试,之前跟郁星禾在一起睡的那么安稳,到底有没有郁星禾的原因在。 ……都是管家赵叔天天念叨什么“桑少爷是大少爷睡眠障碍的良药”,桑取容觉得自己也被这一家子的思维方式洗脑了,怀疑起郁星禾在自己睡眠里的作用。 这次只是尝试而已。他想。 草草洗漱过后,郁星禾啪地在床上瘫成了一张咸鱼饼。隔了两秒,突然想起这里已经不是自己的专属地盘了,一个咸鱼翻身,把自己往床的一边挤挤,给小桑同学留出位置。 桑取容锁住轮椅,手臂一撑就坐在床沿,动作流畅自然,甚至不像是一个残疾人,而是一个睡前也记得健身一下的阳光少年。 完全没了睡意的郁星禾侧身看着桑取容。床头的灯隔着薄薄的睡衣,勾勒出他肩背部流畅的肌肉线条。 “感觉你好像是那种,穿衣显瘦的类型。”郁星禾说。 桑取容侧头看他一眼,笑笑。“学长也是。” 郁星禾扁扁嘴: “你这可就昧着良心了啊……” 他说着,直接伸手卷起睡衣下摆,手啪啪啪在肚皮上拍了两下。“喏,腹肌,一块。” 青年的皮肤在深色睡衣的簇拥下白得晃眼,桑取容只蜻蜓点水地看了一下,便收回视线。“学长该多吃点的。” 郁星禾视线略过桑取容因为瘦削而更显清晰的下颌线,惆怅道: “你也是啊……”不然等你和主角攻见面,人家觉得你在我这里受委屈了可怎么办呢? 桑取容躺在枕头上,略长的发丝在枕边铺散开来,郁星禾隐隐闻到一些陌生的味道。 香水吗……?脑海里下意识响起古老又抓耳的曲调。 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 郁星禾又抽了抽鼻子,那阵香气转瞬即逝,就好像是他的错觉。 /> 郁星禾把心放回肚子里,关了灯,过了好一会儿,睡意都没能再回来光顾自己。他啪地睁眼,看着已经平躺着安详闭上眼睛的桑取容,心里有种莫名的情愫荡开……就好像,自己在看一个不久之后就要跟野男人跑了的女儿。 向来没心没肺舒展着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虽然他觉得Virgili可能是主角攻,但他突然想到,主角攻也不一定都是甜宠文。万一这个Virgili0长得人模人样,内里却是个渣攻火葬场的主角攻怎么办? 那可不行……别说雷劫了,天王老子来了他都不是良配! 郁星禾被自己脑海里的脑补气到,无意识地重重冷哼一声。 本来已经真的有些睡意的桑取容:.. 幽幽睁眼,侧过头看向在黑暗里目光炯炯的郁星禾,好笑道。“睡不着也不至于跟自己置气。” 郁星禾没有反驳,见桑取容没有半点起床气地醒了,轻轻往过凑了凑问: “小桑同学,你知不知道宣光的那个汪先生?" 桑取容闭眼。 睡觉前还要给他拉郎配一下,让他没法睡个安稳觉是吧.…桑取容都怕自己再听下去,今晚做一个“我要结婚了,新娘就是我”的噩梦。 他叹了口气,决定在郁星禾开口前先发制人。 “知道,Virgili。”桑取容说。 郁星禾:咦?竟然真的知道?嗑到了。 桑取容见多了他古怪的表情,此刻也没多想,翻了个身,以和郁星禾彻底面对面的姿势看着他,问, "学长,你今天一直都这么叫他吗?" 郁星禾侧脸在枕头上蹭蹭,充做点头。“对哦……” 桑取容认真道: “其实这样不太合适,学长。” “除了你以外,所有人都叫他Virgili的情况下,你单独叫他‘汪先生’会显得特立独行。环彦和宣光因为合作,现在已经很出风头了,最好不要在这种小事上过多惹人注意,节外生枝。” 郁星禾“啊”了一下,迟疑道: “那我叫他什么……英文名?可是我英语很差。” 桑取容指出: “高考150的那种差?” 郁星禾忘了原主的学霸设定,补救道: “我哑 巴英语。”为了给自己佐证,他想了想蹦出一个。"Abandn。" 桑取容:... “我教你。”他无奈。 “汪”毕竟只是他随意编出来的姓氏,听郁星禾说了一晚上,怎么听怎么别扭,总觉得他在透过自己去叫别的什么人。 来都来了,桑取容决定把这个问题纠正一下。 躺在并排的枕头上,两个人面对着面,桑取容缓慢地念出自己的名字。"Virgili。" 他的声音不算低沉,是那种带着质感的好听,圆润的字母在他唇齿间流淌,郁星禾恍惚觉得自己像是在看一部中世纪的音乐剧。 桑取容轻声催促: “学长,跟我读。” 郁星禾卡壳: "呜儿叽……" 桑取容没忍住笑了一下,抬手搭上自己下唇,示意: “V这个字母轻轻咬一下,看我的口型。”借着月光,郁星禾看见他淡色的唇瓣轻轻碰撞。 郁星禾学着他的样子,门牙往前一咬唇。“V……”呜了半天都憋不出下一个音节,牙齿咬得太紧,嘴皮子像被焊死了。 桑取容:... “学长,别卖萌。” 郁星禾瘪嘴。 “不学了。”他说, “反正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连名片都没拿到,还说什么见不见面。桑取容眸光微动。“再试一下,学长。” 郁星禾刚要拒绝,下巴上忽然传来轻微的捏按力度。 桑取容伸手,轻轻钳住了他的下巴,修长有力的食指伸出来,指腹微凉地贴过,郁星禾的下唇被这片凉意刺激得颤抖了一下。 “学长,读一遍。”桑取容声音轻缓,语气明明像是在和他好好商量,却又不容人拒绝。郁星禾张嘴,两三秒后才干巴巴吐出。“呜儿叽……” “咬唇。” 指腹轻按在唇瓣上,桑取容轻声提醒,又做了示范。"Virgili。" 郁星禾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吵到要盖过桑取容的示范声,他“V”了半天,越V越紧张。 桑取容又伸出一根手指,食指停留在下唇瓣上,中指轻轻擦过上唇,人中,最后停留在郁星禾发 呆时微微张着的唇缝上。 桑取容温和地轻轻笑了一下。“学长,再读不对的话……我就要伸进去按你的舌头了。” 朦胧又隐晦的月色里,郁星禾紧张更甚,大脑仿佛失去光合作用一样停止运转。他强行开口。 "V.…v.…v我50!" [审核大大这里只是在教英文读音,教学需要示范口型,什么都没做!] 第 31 章【评论加更】 第二天郁星禾醒来的时候,人还有点恍惚。 床的另一边已经不见了桑取容的身影,郁星禾一看时间九点半,忍不住抬手捂脸。 ……感觉自己这个偏执大佬已经在崩人设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谁家偏执大佬天天睡懒觉啊?还有,应该也没有谁家的偏执大佬会对金丝雀说v我50。 郁星禾缓缓闭眼,恨不得自己现在呼吸都停了。 昨晚发生的事实在尴尬。他这个人从小就是,一紧张、大脑一停转就容易胡乱说话,当时半天想不出标准读音,桑取容又突然……变得怪怪的,那他可不就要胡乱说了!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郁星禾躲在被子里的脚趾忍不住抓了抓。 听到自己那句石破天惊的“V我50”后,桑取容愣了一下。郁星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似乎看见有什么盘桓在那双黑眸里的情绪散了。 现在再回忆一下,郁星禾知道了,那玩意儿叫破坏气氛。 桑取容收回手摇头,说哪有学长这样的,还要老师倒贴钱来教。他又轻轻说, “我还欠着学长一个亿呢……是我不配教学长读音了。” 眼看落寞的少年就要翻身过去,郁星禾扣扣被角,终于憋出来一句还算像样的“Virgili”。 桑取容立刻停下动作,就好像被喊到自己名字一样自然。少年眼底愁绪散尽,对他笑笑说: “出师了。” 两人互道晚安,郁星禾本来以为自己会继续失眠,结果似乎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然后就做了一晚上被“Virgili、Virgili”的声音包围的梦。 郁星禾叹口气,把自己从被窝里挖出来一半,靠在床头醒神,嘴巴几乎下意识地轻轻咬住下唇的一小部分。 "v..…Virgili。" 郁星禾:!脱口而出的读音圆润熟练,和桑取容的示范几乎没什么差别。 “Virgili!”发现自己又get了新技能,郁星禾兴奋地复习。 又念了两遍,郁星禾忽然愣了愣,觉得自己这个发音方式有点耳熟。不是昨晚从桑取容那里听到的那种耳熟,而是…… 好像,有点像Virgili本人自我介绍的读法? 郁 星禾抓抓脑袋,眉头困惑地皱紧。该不会……这两个人早就,暗通款曲……?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佐证浇灌。郁星禾摇摇头,赶紧把种子拔了。 其实完全可能是这两个人用的一套听力磨耳教材吧! 学了二十一年哑巴英语的郁星禾摸摸下巴,觉得这个发音还挺好听,一会儿问问小桑,拿过来也学学。 在肚子咕噜噜的催促下,郁星禾洗漱起床,没在客厅看见小桑同学熟悉的身影。“小桑呢?”他问管家。 赵叔笑笑: “桑少爷七点钟一大早就吃了饭去书房学习了。” 郁星禾:……可恶,有卷王。不过旋即他想到这个卷王之后会为自己赚钱,就又开心起来。 赵叔问: “大少爷,今天去上班吗?” “不去。”不学无术纨绔富二代郁星禾说, "下午带小桑去看病。" “诶,好!”赵叔难得没有因为大少爷开摆而em,在他心里,桑取容已经成了鼓励少爷支楞起来的特效药,既然是和桑少爷有关的事,那他也要全力支持才是。 “我稍后就去备车。”赵叔笑得见眉不见眼,决定现在去给老爷打电话报个喜。 桑取容不在,郁星禾点开甄O传下饭店时候就随便挑了一集,他低头吃了两口,一扭头忽然发现餐厅附近忽然就聚集了好几个佣人,管家赵叔也在其中,所有人都十分有默契地偷偷看着屏幕。 郁星禾笑笑,没说什么。 屏幕上的剧情进入高潮,皇后娘娘召集六宫众人,一脸严肃。郁星禾剧透: “熹贵妃要被陷害了。” 紧接着屏幕里就传来祺贵人的声音。"……私通,秽乱后宫,罪不容诛!" 郁星禾刀叉忽然一顿。很突然地,他脑海里就把桑取容和Virgili的脸安在了熹贵妃和温实初的头上。 屏幕里:“你既说……私通,可有证据?” 郁星禾松口气:是啊是啊,没什么证据的事儿我还是不要多想的好。 快乐的下饭神剧突然就被染上了另一层古怪意味,郁星禾快速扒拉掉剩下的三明治溜之大吉,把剧留给管家他们看了。 郁星禾的甄O传后遗症直到午饭都没有消退,幸好桑 取容也没有问他怎么不看剧了,否则郁星禾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脑子里已经丢不掉的换头场面。 难得安静的午饭后,郁星禾和桑取容终于动身,去先前就约好的医生那里就诊。医生是托沈白的关系找的,某三甲医院王牌科室的教授,号很难约。 之前,郁星禾还以为有钱人看病都是找私人医生,直到他发现自家私人医生沈白是个男科的时候,就对整个有钱人的就医情况幻灭了。 于是最后还是选了老百姓也觉得靠谱的三甲名医。 一路上桑取容都很沉默——虽然他一贯如此,但郁星禾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段,把他的沉默理解为 紧张。 于是他伸手拍拍桑取容肩膀: “没事儿的,又不打针开刀,我们今天只是去看看。”桑取容回头,目光疑惑地看他。 郁星禾露出可靠成年人的微笑: “我小时候不想去医院,我妈妈就这么哄我。没关系小桑,我们是男子汉了,不怕。" 桑取容张张嘴,嗓子里过了万语千言,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句“嗯”。笑一下算了.jpg 从挂号问诊到排队检查取报告,郁星禾几乎都亲力亲为,每一份检查结果都要拿在手里好好端详一番。 “挺好,挺好!”郁星禾煞有介事地评价,然后把报告收进包里。 他今天背了个单肩书包,连帽卫衣和蓬松的中长款羽绒服一穿,和桑取容在一起,让人分辨不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包给我吧,学长。”桑取容说, “我坐着呢。” 郁星禾犹豫了一下。 桑取容已经伸手去拿: “刚刚医生不是都说了,没你想的那么严重。”郁星禾这才皱着眉把包小心翼翼地放到桑取容腿上。 桑取容看了看他的表情,忽然说: “刚刚的报告单,学长真的能看懂?” 郁星禾立刻从担忧里抽离情绪,有点心虚地扬眉: “我也是做过功课的好吧?” ……倒也没说谎。郁星禾确实做了功课,但问题是报告单上都是专业词汇和英文字母。 明明每个字符拆开郁星禾都能读出来,但连在一起,整张纸上能让他看懂的就只剩下阿拉伯数字。 说白了,就是看个热闹罢了。 桑取 容没有拆穿他: “学长很有学医的天赋。” 郁星禾笑得眉眼弯弯: “我还有别的天赋你没发现呢。”"等你好点,我们出去旅游,我给你拍照。”郁星禾说, “我可是专业的!" 桑取容回忆起自己并没有在他书房里看到半个相机,只当郁星禾是在小小吹牛,捧场地点头说好。 折腾了一个下午,桑取容抱着一书包的检查单,被郁星禾推回诊室。 头发花白且秃的医生一看就很靠谱,一脸严肃地把检查单一页页翻过去,他翻一页,桑取容就感觉自己肩膀上的爪子用力抓自己一下。 医生翻完最后一页的时候,桑取容觉得自己做了个免费的肩颈按摩……就是按摩师的手艺不太好,按得他隐隐作痛。 把报告单搁到一边,医生看着一站一坐两个年轻人,推推眼镜。 郁星禾又下意识捏了桑取容肩膀一下,紧张地胡乱道: “医生……还、还有救吗?” 桑取容:? 他好像不是得了今天就要进火葬场的绝症吧。 医生忽然哈哈大笑,抬手安抚紧张过度的郁星禾: “没事,别多想。”“他这个情况比我预想的要好很多了,只要配合治疗,预计两年左右就可以完全恢复!” 郁星禾重重松了口气,搭在桑取容肩膀上的爪子也滑了下去。 两年左右,那不刚好是剧情结束的时间吗?也就是说如果顺利的话,他再过两年就能直接退休了! 郁星禾兴奋起来,比桑取容这个准备康复的病人看起来还要激动。 医生推推眼镜,目光在两个人身上兜兜转转,对情绪比较平稳的桑取容说: “你弟弟跟你关系很好嘛。" 郁星禾:昂?说谁弟弟?“我不是……”他连忙为自己的地位正名。 医生闻言露出恍然的表情。 “啊,不好意思,年龄大了眼神不好。”他说, "那你们真是一对相爱的同性恋人啊!"桑取容:。 郁星禾差点跳起来。 他眼睛睁到最大,表情不敢置信又暗含惊恐。 > “啊,不是吗?”医生又推推眼镜,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头发都花了的老医生端详两秒,不肯承认阅病人无数的自己在今天遭遇滑铁卢。 于是他再次判断,再次开口,更加笃定道: “原来你们已经结婚了啊!新婚夫夫?能在这种情况下选择结婚,你们的感情真的很好了,很多异性恋情侣都没有办法真的做到不离不弃……" 老人家看着桑取容: “恭喜恭喜,觅得佳偶。” 又看着郁星禾: “恭喜恭喜,拨云见日!” 第 32 章【二合一】 郁星禾大脑宕机,颠三倒四地说清楚自己和小桑同学只是纯洁的革命友谊。 老大夫将信将疑,固执地不肯承认自己看走眼,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摆摆手说。“要不是小沈介绍你们来的,老头子才不会好奇你们的关系……” 郁星禾揣在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来电显示沈白,于是他抱歉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桑取容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察觉到轮椅上病人的脸色有些不好,老医生笑笑。“没事,刚好,病人家属可以先出去一下,我跟病人叮嘱一些事情。”老医生笑容和蔼。 郁星禾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乖乖听从医生的话转身,临走前还给桑取容做了个鼓劲的手势。“好好听!” 桑取容顿了两秒,失笑。 诊室的门打开又关闭,把门外嘈杂的人声隔绝在外。老医生一推眼镜,直入主题。“你的腿有反复受伤的经历?” 老人家阅病人无数的一双眼睛今天不会看走眼第三次。 眼前的少年原本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可陪他来的人一走,那双乌黑的眸子里就瞬间只剩下冷淡疏离,就连脸上的微笑也变成一具空壳。 桑取容察觉到医生的目光,却莫名没有想要继续伪装的心思,微微皱眉点头: “小时候的事。”他说着自己的事,神情却淡漠又随意。 老大夫镜片后的目光锐利: “如果只受伤一次的话,你的腿不会落下这么多年的残疾。” “是么,那真遗憾。”桑取容淡淡笑道。 医生拧眉,手里一直握着的笔啪地一下点在桌面。他严肃道: "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桑取容点头,便又露出无辜的表情。 老医生眉头皱起。刚刚他家属还在的时候,没觉得这孩子这么油盐不进啊…… 于是老医生说: “配合一下我的问题,不然我要叫你朋友进来了。” 桑取容:... 总觉得莫名其妙被拿捏到了。他垂下眼睛。 老医生摇摇头: “我不问你以前的事,只是作为你之后的主治医师,我要对你之后的复健情况负责。” “你朋友很关心你。”老医生语气和缓,循循道, "跟你 直说了吧。其实今天下午我不该来上班的,是你朋友托了小沈,卖了人情,咱们现在才能在这里见面。" “你朋友跟小沈说,费用、仪器、环境,什么都不要省,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站起来。”老医生笑笑: “当然,我大概知道你朋友并不缺钱。但这份心意,老头子觉得你需要了解。” 门外,郁星禾绕进邻近的楼梯间,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接通电话。 沈白也没绕弯子: “陪你小金丝雀在医院呢?” “都说了人家是我继承人。”郁星禾更正, "你怎么知道?"沈白: “我老师跟我说的。” 郁星禾愣了一下: "啊?你老师?"“你不是男科的?” 沈白也一愣,旋即气笑: “郁大少爷这么贵人多忘事。” 郁星禾无辜: “不是你自己说的。” “我就口嗨一下你真往心里去啊!”沈白骂了一句, “你沈少爷我也是正经医科大学神内毕业的好吗,是不是兄弟了小郁总?" 根本不是原主、所以完全不知道这些的冒牌“小郁总”一缩脖子,打了个马虎眼过去,生怕被发现什么端倪,然后从天而降一道雷劫。 然后他就可以直接秒就医……或者秒进太平间了,推进去的时候甚至可能还是新鲜热乎的。 郁星禾一转话题: “所以沈大医生来电有何贵干?” 沈白冷笑: “突然就不想说了。” 郁星禾陡然想起自己还是沈白现在的雇主,又硬气起来,悠悠: “扣工资了啊沈医生。” 沈白:..… “早知道当年应该去袁蔚家做活。”他愤愤。 郁星禾嘻嘻: “掉进贼窝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他又说:“快点快点,小桑还一个人在里面呢,没个家属不行。” 沈白笑着骂他一句: “行了,打电话是告诉你复健中心也给你联系好了,一会儿从医院直接去就行。" “不过他们接过不少咱们这个圈子的活,可能对你的名声……有所了解。” 郁星禾琢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沈白这是提醒他做好心理准备。他笑笑: “这么多年我还没习惯?”为了表现自己 就是原主,他很刻意地提了一句“这么多年”。 沈白没在意,问: “我说你,第一次对别人这么上心吧。” 这话倒是把郁星禾说得沉默两秒。 排除原主这个破性格不讲,就算是郁星禾上辈子当阳光开朗男大学生的时候,也真没对谁这么尽心尽力过。 他想了想,试图解释: “因为他是我以后的继承人……” 沈白一针见血: “可你这像是监护人,郁大少爷。” 郁星禾憋了憋: "……也不是不行。"哪个男生没有当别人爸爸的习惯?再说了,当主角攻大佬的岳父,不比当情敌好吗? 他忍不住开始幻想,如果自己真的穿成桑取容他爹就好了,不管是继承人还是监护人都名正言顺,还不怕被雷劈。 ……算了,被雷劈是非酋的宿命罢了。郁星禾叹气。 沈白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很长时间,大概不知道该怎么回复郁星禾这句逆天的发言。“你xp好怪。”他最后评价。 知道他赶时间去陪小男生,沈白又叮嘱两句,把预约信息发给他以后就挂了电话。 郁星禾一边往回走一边细细记好,进门后就见桑取容抬眼望着自己,黑眸乖巧湿润,轻声问:“沈医生吗?” 郁星禾心想小桑真是天下第一的天才少年,点点头。 桑取容又问: “他说什么了?” 郁星禾没过脑子: “哦,说我要是能当你爸就好了。”下一秒郁星禾:..哦豁。他捂了一下嘴。 老大夫: “哈哈!” 只有桑取容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郁星禾木着脸补救: "……沈白说复健中心联系好了。" 老大夫满意点头: “行了,别的也没什么要叮嘱的了。早睡早起,定期去复健中心报道啊。” 桑取容抿唇: “定期是……” “隔天去一次。”老大夫说, "当然,如果时间上有条件的话,一天一次也是很好的。"郁星禾立刻道: “好,我们会天天去的。”他看向桑取容鼓励道: “补课班我们就先少上一点,复健比较重要。” 桑取容眨眼: “我们……? />郁星禾理直气壮地看回去: “我当然要跟你一块去啊。” 桑取容笑容略微收敛了一些。“学长在家就行。” 他依然声音温和,可郁星禾却觉得这话像软刀子一样往心窝里戳。 少年的反应忽然变得充满拒绝感,郁星禾抿唇。……桑取容之前也不是没拒绝过他,但唯独这次,郁星禾觉得有些憋得慌。 他勉强笑着缓和氛围: “反正我在家又没事儿,你知道的,我可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富二 “学长。” 桑取容不轻不重地喊了他一声,打断他的话。 郁星禾张了张嘴,本来翘着的唇角很快落了下来,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别开视线,不想在这儿跟桑取容吵架。 ……以桑取容这个性格估计也吵不起来吧。郁星禾不太痛快地想。可他明明就只是想跟他一起去复健啊。……凶他干嘛。 老大夫左右看看,本来想调解,最后还是摇摇头: “好了,也不早了都,赶紧去复健中心,今天还能赶上一次治疗。” “好,谢谢医生。”郁星禾闷闷道。他上前一步,把自己的包从桑取容膝盖上拎走,第一次没管桑取容,先一步出了门。 桑取容垂眸看看自己空荡荡的膝盖,听见老大夫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哼哼”两声。 “你们这些小年轻啊……”老大夫感叹了一半,起身把桑取容连人带轮椅转了一百八十度,一 推。 "赶紧追你朋友去吧!"老人家露出看透一切的目光,挥手赶他。"别仗着年轻,以为所有东西错过了,都还能遇见第二次。" 车上,司机在等红灯的时候,忍不住透过后视镜去看后座两人的表情。 郁星禾和桑取容中间隔了个马里亚海沟。郁大少爷头扭着往窗外看了一路,也不知道一堆复制粘贴的大楼有什么好看的,桑小少爷也没有表情地垂眼,略长的发丝遮住视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来的路上不是还好好的。司机心想。 他忽然才意识到,后座这两位小少爷,一个十八,一个也才二十刚过。……这么一说好像闹别扭也情有可原了。 司机不禁有些感慨。这些人家的孩子,都是社交场名利堆里从小泡大的, 大部分都有些少年老成的气质,他给郁大少爷开车也有两三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跟同龄人闹别扭。……郁大少爷以前看谁不顺眼,都是直接动手就是了。 后座,郁星禾手机震动两下,他低头,[帅哥病友交流群]里冒出几条消息。最上面一条是他自己刚刚发的。【开摆了:跟继承人吵架了:(】 【我对象呢:不分手的吵架都是秀恩爱。】 袁蔚这人在网上聊天和现实里完全就是两副面孔,郁星禾心情不好,不想理他。【数鸭子:你那个臭脾气,这事儿竟然到今天才发生?】【开摆了:?我脾气很好吧。】 【妙手回春:最近确实洗心革面。】 【妙手回春:挺好的,出院吧。】 郁星禾更生气了。 【今天也好想死:……吵醒我了】 郁星禾看了眼时间,震惊于向寻思的阴间作息,跟他的名字实在适配。 【今天也好想死:所以,怎么了】 没想到最后第一个关心自己的竟然是斩断尘缘的向少爷,郁星禾倾诉欲立刻暴涨。【开摆了:小桑不愿意我陪他去复健中心。】 群里足足安静了一分钟没人说话。【开摆了:?人呢】 【我对象呢:在等你继续往下说】【开摆了:说完了啊。】 又安静两秒,突然手机震动得像是得了赛博癫痫。【妙手回春:就这?】【数鸭子:就这?】 这两个人嗡嗡地在群里接了两三屏的“就这”。 【今天也好想死:……是不想让你看见狼狈的一面吧。】看见这句话,郁星禾愣了一下。 沈白终于肯说一句人话。 【妙手回春:不过确实,复健的过程是很艰难的,我见过很坚强的人,都在治疗的时候……挺狼狈的。】 【妙手回春:你问小红毛,他被车撞过,也在那个复健中心待过几天。】 【数鸭子:?你闭嘴】 【妙手回春:在里面叫得跟被踢了蛋一样。】 【数鸭子:你妈的你不是说烂在肚子里吗沈白你他妈!!!】 【妙手回春:那我也是会拉屎的/摊手.jpg】 之后沈白没在群里再出现过,大 概是被谢东方私聊打电话接受辱骂去了。 虽然沈大医生说话不怎么着调,但郁星禾还是听进去了。 他握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微微偏头,状似不经意地往桑取容那边瞟了一眼。做贼似的。 暮冬的夜来的早,外面已经彻底变成了夜幕与路灯的背景色,少年暖棕的头发像被勾了温柔的橙边,随着略过的路灯一闪一闪。 桑取容垂着眼,细密的睫毛遮住清透的眸子,视线都变得忧郁起来。 郁星禾:……他好可怜。 他忽然发现,自己对桑取容似乎有些偏见,总是先入为主地把他设置成一个“可怜的”、 “需要人保护的”、 “柔弱的”形象。 可桑取容也有自己的能力和自尊心。 好像十七八的小孩,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自尊心了.. 他低头打字。 【开摆了:我知道了,谢了老沈。】 【开摆了:小红毛对功臣下手轻点。】 【妙手回春:?】 【开摆了:也谢谢老向。】【今天也好想死:啊……不用.…】 【今天也好想死:你们要是和好不了……把他送到我这来吧。】【开摆了:???】 【今天也好想死:听说他在软件编程上挺有天分……我也想要继承人:(】【开摆了:没可能。】笑话,小桑可是他的避雷针! 郁星禾扣住手机想了一路,车停在复健中心的时候,他已经能正常跟桑取容讲话了。 “下车吧。”他淡淡,也没给桑取容拿轮椅,一手揣在羽绒服兜里,斜倚在车门上,觉得自己完美扮演着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富二代。 虽然郁星禾想通了,觉得自己确实有点不妥,但他也不觉得小桑同学完全没问题。 都当偏执大佬了,吵完架后端点架子怎么了.. 郁星禾有点心虚地给自己打气。 司机下车安顿好桑取容后,本来想着自己需不需要帮忙把桑取容推进去,少年已经自己推动了轮椅。 郁星禾眼神余光一直注意着桑取容,眼看他就要漠然地路过自己,目光渐渐不敢置信。 桑取容的轮椅忽然在他身边停下。郁星禾愤怒睁大的眼睛一下就用 力过猛地闭上了。 桑取容抬头就看见视死如归的郁星禾,默了默: "……看路。"郁星禾一板一眼: "……走你的。"两人就这么不近不远地一起走远,司机在原地担忧地叹气。 沈白找的这个复健中心,装潢干净利落里还带着些奢华,也难怪是那个少爷病的小红毛会来的地方。 郁星禾把桑取容扔在大堂就不管了,自己被前台领进接待室。 前台笑容热情: “请问是您要做项目吗?” 郁星禾困惑,指指自己的腿: “我看着像走不了路?” 又指了指被关在玻璃门外的桑取容: “那个才是要复健的。” 他报了预约信息,前台核对后露出抱歉的表情。 "不好意思郁先生……其实是我们这边也有其他的复健项目,我就以为您……不好意思啊,真的不好意思!" 前台道歉的态度非常急切,急切到让郁星禾觉得有点害怕,就像是她刚刚说了什么罪大恶极的话一样。 郁星禾有点社恐犯了,草草道: "多大点事儿……别在意,你们做这行的眼睛尖,看出问题的话也是好心……" 前台懵了: “啊……?” 郁星禾想自己反正也是闲着无聊,就说: “你刚刚打算给我做什么养生项目?反正都要等他,就安排一个吧。" “还有,不早了,先安排他做项目吧。” 前台愣了愣,连连点头离开,她走到桑取容身边,温和地想要帮桑取容推轮椅,却被少年温和疏离地拒绝。 郁星禾的目光追过去,扁扁嘴,心里不是滋味。 ……跟陌生人都能好声好气说话,跟我就硬邦邦一个“看路”。呵,男人。 桑取容感受到视线,看回去的时候,却只看到青年玻璃门后裹着羽绒服的背影。……怪寂寥的。 又看了两秒,郁星禾突然蹲下了,面朝花盆,自己在蓬松的羽绒服里变成一颗雪球,伸手去扒拉人家花盆里冒出来的小杂草。 自娱自乐起来了…… 莫名地,桑取容就想起席锐朋友圈里偶尔出现的一只家养小猫,是只狸花。席锐说自己总是出差,担心猫担心得 吃不好饭,一看监控,人家猫已经自娱自乐得把家都拆了。 桑取容对小动物向来没有兴趣的,可他忽然就有点好奇。那狸花猫自娱自乐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蹲在花盆边上的雪球动了动,忽然猛地扭头,目光不善地看着迟迟没走的桑取容。“看什么看?少爷我很忙的,没时间陪你进去。” 桑取容抿唇: “.…学长。” 郁星禾微微眯眼,郎心似铁: “乱喊什么。”他又一抬下巴,霸总道。“别撒娇。” 桑取容:..… 他嘴角一抽,浑身像过了电一样狠狠麻了一遍,不适感从天灵盖直通每个肢体末端——二十个指头一起用力抓了一下。 桑取容忍着仿佛雷劈一样的酥麻,转身就走。 既然如此,看来他也没必要告诉郁星禾,这家店给他推荐的“养生”项目是什么部位的复健了。桑取容视线略过走廊两边的项目介绍,目光在某个展板上顿了顿。 【专业医疗,绝对隐私,全国首家!男科圣手让您困扰不再!百分百真实,百分百有效!全程免接触,半小时一疗程,让您的尊严重获新生。】 前台推销: “桑先生要了解一下这个吗?” 桑取容:? 他按下心头的火,问: “他刚刚给自己定了这个套餐?”前台巧笑倩兮: “是的呢!”……傻子。桑取容暗骂,说: “给他退了,他不需要。” 前台轻轻“啊”了一声,捂嘴: “您——” 想起下午的老大夫,桑取容额角一跳抢答: “不是一对,不知道,不熟。” 紧接着又生硬道: “他没有需求,退掉。” 前台眼神惊讶,单手捂嘴没说话,但心灵的窗户已经叭叭地表示。哎呀,您又知道啦! 第 33 章【二合一】 送走好像还在闹脾气的小桑同学后,郁星禾坐在接待室,下了一个新手游打发时间。 身为一个靠谱的成年人,郁星禾虽然没有很强的情绪管理能力,但有很先进的垃圾情绪处理能力俗称健忘症。 打上游戏之后,他很快把跟小桑同学的不愉快丢到脑后,也忘了注意前台有没有叫自己去做“养生项目”。 然而世事不能尽如人愿。……这b游戏,一开始就卡关,数值策划贷款上班吗。郁星禾在心底暗骂。 在一关卡了足足十几次后,郁星禾再好的脾气也被磨出火星子了,一张脸冷的像亏了一个亿的大生意。 大概他今天命里带火,这受气的事儿走一个又来一个。 郁星禾愤愤:……再试最后一次,再过不了他就要卸游戏了! 氪金是不可能氪的,就算成了霸总富二代也不会氪的,月卡不会带给你快乐,只会让你天天被迫上工变成游戏的奴隶! 郁星禾活动了一下颈椎,举起手机,上香似的上下晃晃,胡乱做了一通法后,严肃认真地点击[开始战斗]。 平A……触发暴击!再A一下……又暴击了!! 自己残血了对面准备开大……触发闪避! 郁星禾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一口非气把好运吹走。好闪避!! 郁星禾全神贯注地思考战术。这是他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但只要一步踏错,他依然会再次与过关失之交臂。 接下来,需要先打A牌磨伤害,B牌防御不然会死,C牌开大收割…… “诶呀,郁总?” 一个陌生的男声突然响起,离得很近了,吓得郁星禾手一抖。[跳过此回合]下一秒bss开大,己方全体卡片-99999,屏幕瞬间变成绝望的黑白页面。 郁星禾:.… 郁星禾:你他妈!!! 他缓缓抬头,幽冷的目光像是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 桑顺泽被郁星禾看得一震,下意识咚咚往后退了一步半。……郁大少爷的脾气,竟然比传闻里的还要冷厉! 不过桑取容在这样的人手里……还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 脑海里不知想了些什么,桑顺泽旋即放松下来笑了笑,冷静两秒,摆出礼貌的姿态伸 手。“郁总,打扰到您了,非常抱歉。” 郁星禾阴测测地看他。 呵,道歉?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 明明临门一脚却突然失败的游戏,和莫名其妙来的被迫社交,让郁星禾心里的怨气冲天。 面前人态度不是很高贵的样子,举手投足之间又有些局促,郁星禾看到他这个样子,立刻就想起以前在班主任面前的自己。 于是他就对眼前人大概的身份地位有了了解。 郁星禾矜持但不失礼貌的点点头: “嗯,你好。” 桑顺泽露出喜色: "郁总还记得我?" 郁星禾:?你谁。 他略微抱歉: "不太记得。" 桑顺泽:…… 第一次见到这么直白的。 “我是桑取容的弟弟。”想到面前人的地位,桑顺泽忍了一下,笑道。 郁星禾眉头一挑。怪不得他那么烦人,原来是有渊源的。 之前从袁蔚那里把小桑同学的家庭了解了个大概,郁星禾也基本知道眼前这位是个什么货色。——欺负主角受的炮灰货色! 虽然同为炮灰,但郁星禾已经改过自新,不屑与之为伍,于是态度冷淡下来,不轻不重地顶了一句: “可我听说,桑取容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就去世了?” “哈哈,当然。”桑顺泽丝毫不觉得尴尬,言辞之间也没什么尊敬和善意, ”我们是同父异母。” “郁总,我哥哥承蒙您照顾了。”桑顺泽话锋一转,更热情地补了下半句“我们家的生意也承蒙您照顾。" 他笑容里没有半分真诚,像条毒蛇……但又不太够味儿。郁星禾思索两秒,觉得他可能是想表现出那种不好惹的大佬感觉,但显然生疏又刻意。 ……还不如小桑同学偶尔面无表情时候的气场呢。郁星禾咋舌。“照顾你们什么了?”郁星禾勾唇,半真半假地问, "之前那个生意不算什么吧。" 桑顺泽热情道: “郁总这么客气……” “那个一个亿的项目是我父亲在做,我是碰不了的……但郁总手下不是还有几个小项目?父亲让我负责了三个,郁总这次 真的得接受我的感谢了。" 郁星禾不动声色,心里却挠了挠头。 他是不太知道这事儿的……虽然他当个咸鱼,但公司的重要文件还是需要自己亲自签署的,那只能说明,桑顺泽拿到的真的只是不怎么重要的项目。 是李正真给的? 郁星禾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但很快就排除了这个猜测。李正真前段时间正忙着他的跳槽大业,以李秘书那么高的心气,怎么看得上桑顺泽这种小公司? 那开口的就是…… 小桑同学? 郁星禾眯了眯眼。 他脑海里想着事儿,对桑顺泽的套近乎就更显冷淡,桑顺泽说十句,他就只浅浅点一下头。 不过桑顺泽对此接受良好。毕竟郁星禾是他们家好不容易才攀上的高枝,和人家比起来,他们这种只能说是小门小户。 人家能理他,跟他聊两句就已经是不错了。 毕竟他们又没能耐跟郁家结成姻亲,只是送了个玩物而已。不过看起来,桑取容现在还挺得宠的嘛。桑顺泽勾唇想。 “给你的是哪三个项目?”郁星禾忽然问。 桑顺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心里莫名有些兴奋,倒背如流地说了。 完全不信任自己脑子的郁星禾打开手机备忘录记下来。“什么时候签的合同。”他问。 桑顺泽懵懵: “只是口头说了,明天才正式签合同……” “好。” 郁星禾抬头,淡淡道: “不用签了。” “什么……?”桑顺泽怔住,有些不敢置信。 郁星禾说: “我不知道是谁跟你们谈的合作,但我觉得你不合适。”"这个理由,可以吗?"他微微抬眉。 桑顺泽心乱如麻,却不敢说不可以。大概是年纪摆在那里,没忍过五六秒钟就冲动道: “郁总!为什么!” 郁星禾眉头微拧,想起自己中道崩殂的游戏,还有桑取容那双站不起来的腿,对这人愈发厌烦。他直接起身。 “我给过你理由了。” 对方哑然。 然而郁星禾转身走出两步,身后又传来桑顺泽的喊声。“是桑取容对不对!是他说了 我们家的坏话对不对!” 说坏话?郁星禾冷嗤一声。心想圣母小桑给你们送东西还来不及,你们倒好,把他想成什么? 郁星禾无意跟桑顺泽多说,玻璃门在背后一甩,人气势汹汹地就走了出去。——他着急去把小圣母训一顿。 然而才走到一半,郁星禾就迎面遇上了负责桑取容的那个护士。护士远远看见他,招手道: “是桑先生的家属吗?”郁星禾心里忿忿,但还是有些担心: “是,他怎么了。”护士笑笑: “哦,没什么事。就是桑先生治疗已经结束了,现在在器械上做一些简单的适应性训 练,结束之后可能还需要在康复室休息一会儿。桑先生说怕你等着急了,拜托我来叫一下您。” 郁星禾:.. 他心里阴阳怪气地哼哼两声。哦,不让我进去陪的时候就不怕我等急了? 跟着护士往康复理疗室走,郁星禾问: “他复健状况……怎么样?” 护士: “挺好的!桑先生虽然年纪小,但是特别坚强,康复师说一个动作要坚持多久,他就都能坚持下来。” 郁星禾松口气。 “那就好。” 不知怎么的,他总是有点怕桑取容不愿意复健,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大概还是原的剧情先入为主在作崇。 沈白找的地方确实不错,每个复健理疗室的私密性都有保障,护士推开磨砂玻璃门,一眼就看到了中央器械上的桑取容。 他脱了羽绒服,双臂搭在两边的横杠上,卫衣随着动作被掀起些许,露出少年肌肉线条漂亮的小腹。 郁星禾下意识多看了两眼,然后猛地反应过来,触电般刻意地扭头移开视线。 视线里是没了人,可脑海里更加清晰的画面却跟他做对似的冒出来。 郁星禾抬手抵唇轻咳一声。 小桑同学……平时头发散下来的时候,那张脸明明就是清纯脆弱小白花的模样,可他半扎起来,凌厉的下颌线又给人一种极具男性特征的帅。 郁星禾想了想,对桑取容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好霸总更有信心了。 “……学长?”桑取容恍然发现门口的人,立刻在医生的帮助下从器材下来,坐回到轮椅上。“抱歉,刚刚没看到学长。”他轻声说,声音明显是运 动后的疲累感,还带着些努力平复的喘息。 郁星禾不自然地“嗯”了一声,缓了一下才说: “不是要休息一会儿?坐那儿吧。”桑取容摇头,把轮椅推到复健理疗室边的沙发旁: “学长坐这里吧。”医生和护士都出去了,复健理疗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换气扇轻微的震颤声。 郁星禾坐下之后,本来心里准备好要训他的话忽然又忘了,整个人尬在原地,捧着个黑着屏的手机发呆。 “学长。”桑取容开口。“在医院……我对你说话语气不好,我向学长道歉。” 郁星禾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本来自己的气就快消得差不多了,桑取容这么轻声细语地一道歉,他就彻底把这事儿翻篇了。 桑取容说: “我是怕太耽误学长时间。本来帮我治疗这件事情,学长已经做了很多了,如果再为 此耗费学长的时间,我……" 郁星禾侧头看他: “小桑同学,你是真不觉得我时间很多吗?”他说, “你是不是不太懂我们不学无术的纨绔富……" 桑取容忽然抬手捂住他的嘴。 明明只是很有礼节地虚虚悬在脸前,郁星禾却觉得自己感受到一片莫名的灼烫。 桑取容用行动表明自己不喜欢听见这句话,郁星禾也就不再重复,他想了想说。“好吧,那我换个说法。我又不是无业游民,等再过一个月我大学开学了,你想让我陪你都找不 到人。" 郁星禾煞有介事地说: “珍惜,小伙子,懂吗?你要珍惜啊。” 桑取容漂亮的眼尾染上笑意,轻轻“嗯”了一声: “我知道了,学长。所以我会珍惜的。”郁星禾满意地轻哼两声,隔了几秒说: “我也有不对。”“我可能有点儿……太把你当易碎品了。”他有些不习惯地别过头,低声道, “我以后会注 意。” 桑取容眸光闪过一丝不具名的情绪,勾唇。“没关系的,我知道学长都是为我好。” 郁星禾不禁又露出感动和心软的表情。 桑取容笑笑: “不过学长,这件事我听了你的,还有一件事,我也想请学长听听。” 郁星禾哪有说不的道理。 “什么呀?你说。” br />桑取容微微拧眉,做出有些困惑的神情: “学长之前的话……是说想介绍Virgili先生给我吗?” 郁星禾心想诶哟有门路,眼神一亮: "怎么啦?你现在就有兴趣吗?也可以呀!" 桑取容:..… 他差点呛住,抿了抿唇才说: "不是,学长。我是觉得,两个1是不会有结果的,对吗?" 郁星禾歪头。 1?谁是1?哪里有1?他看着桑取容,渐渐恍然地指了指他,怀疑道: “你说你啊……?” 脑海里突然又蹦出自己刚刚看到的腹肌,郁星禾说了一半的话骤然收回。好像……也不是不行哈。 郁星禾立刻改口: “没事没事。” 气氛和场合都不对,他也就没再多说,但心里却想。这里可是世界诶,里1为爱做0的也不是没有! 郁星禾点点头,在心底肯定了自己的解释。桑取容见他的动作,以为这事就此告一段落,便也松了口气。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露出满意的笑容。达成一致.jpc 小小的不愉快彻底说开后,郁星禾便立马想起兴师问罪的事,眉眼一竖。“小桑同学!我要严肃批评你一件事。” 桑取容被他突然抬高的声音喊得懵了一下,才说: “怎么了?” 郁星禾拧眉: “小桑同学我以前没觉得你有点圣母病在身上的啊?还是说你真的觉得你们家那个弟弟跟你亲呢?" 桑取容眼睛微眯,脸上表情未变,但心底刚放松下来的情绪下意识紧绷起来。 见他安安静静,郁星禾沉下声,目光凌厉地看着他。"桑顺泽手里跟环彦的合作,是不是你批的?" 桑取容眉眼一凝,原本微微暖起来的心底骤然冰凉。兴师问罪吗……原来这种越级的事,就是郁大少爷的底线。 郁星禾:……不说话?默认了?他气上心头,没有察觉桑取容情绪的变化,只是倒豆子一样把刚刚跟桑顺泽见面的事说了。 他啪啪啪地敲着沙发扶手,气道: “你听听他说的,是人话吗?我跟你说他就是打心眼儿里跟你有仇!" 情绪上来了,郁星禾把沙发拍出安塞腰鼓 的架势: “都这样了,你还偷偷给他塞项目?!” 桑取容垂眸掩住眼底神情。 在复健理疗室的时候,桑取容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当时他的医生正好开门,他便看到了桑顺泽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也不知道桑顺泽是陪谁来的,但显然不怎么情愿,桑取容猜测可能又是他那位“父亲”派下的任务。 他之所以会拜托护士叫郁星禾来陪,就是想防止两个人碰上。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吗?桑取容唇角勾勒出淡淡的、对自己的讥讽。 他控制好语气,轻声道歉: “学长,我以后不会随便动……” 话还没说完,郁星禾打断他的声音更气了。 “我说以后不让你动项目了?”郁星禾简直又急又气, “我说的是这个吗。”“我说的是让你擦亮眼睛!别被什么血缘关系蒙蔽了你这么聪明的脑袋瓜!” "给项目你也分点人吧!给桑顺泽?桑取容你的脑瓜子是被在佛前供了几千年现在要渡所有烂人吗?气死我了,你先把我渡了吧。" 桑取容:.. 他听着郁星禾舌灿莲花,收敛眉目,姿态顺从,但情绪已经没有先前那种紧绷。果然……听郁星禾说话,会让人心情好些。他想。 郁星禾哪知道他油盐不进,该训的训完了,忽然有点想用手指戳戳桑取容的脑袋,但看着他垂眸的样子,最后还是没舍得动手。 可恶,颜控这该死的心软。 见人已经知错了,郁星禾也再维持不了凶神恶煞的模样,叹口气,摆出靠谱成年人的姿态说。"这次我已经给你处理好了,下不为例。" 桑取容一顿,抬眼看着郁星禾,心里不妙的感觉又渐渐浮现。“处理……什么?”他问。 郁星禾轻描淡写地挥挥手: “反正还没签合同,我直接代表环彦,把跟他们的合作取消了。” 他说: “很简单的,不费事。” 桑取容呼吸一滞。 他……本来已经安排好……要在这个给桑顺泽的合作里……下绊子直接给人收掉…… 复健的时候桑取容冷静坚持,听了郁星禾说话桑取容眼前一黑。 />郁星禾以为桑取容被自己的雷霆手段震慑,心里更加飘然,淡定道: “百因必有果,他的报应就是我。" 想到完美的计划链在这种地方突然断掉,桑取容勉强勾唇,心里虚弱:谢谢,我的报应也是。 郁星禾总算察觉到人的情绪忽然落寞,语气和缓下来: "桑取容,哥哥今天教你一课。""人,有时候就得当小心眼子。懂吗?" 桑取容幽幽抬眸,一双眼睛说尽了万语千言。 郁星禾了一下,觉得里面装满的可能是对自己谆谆教诲的感谢,心里“诶呀”一声,又有点美起来。 他拍拍桑取容的肩膀: “你的谢谢,哥哥我收到了。” 桑取容:.. 郁星禾心想这孩子怎么还腼腆上了,于是问他正事: “所以今天我说的,你记住了吗?” 桑取容无声地深吸一口气: “记住了。”郁星禾期待地看着他。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桑取容勉强复述,心如死灰。 “……要做小心眼。” 对上郁星禾笑容明媚的视线,桑取容只觉得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于是他轻轻问。"那哥哥,如果我现在就想做的话……怎么办呢?" 郁星禾被他这句哥哥叫的一愣,忍住耳根烫烫的感觉,正直地海豹鼓掌。"鼓励!大大地鼓励!" 桑取容垂眸勾唇。“嗯……好啊。” 第 34 章【评论加更】 又坐了一会儿,两人看时间不早就准备回家。桑取容推着轮椅,郁星禾一只手搭在椅背,意思意思地“推”他。 “下次来好像是后天?约时间了吗。要不约个白天吧,晚上这个点你觉不觉得有点困……” 桑取容看了他一眼。青年已经打了五分钟内的第六个哈欠,他皮肤白,眼尾都带了点浅粉。 “诶我去!”郁星禾突然踉跄一下,一个没注意差点崴了脚。 桑取容:……平地摔吗。他有些无奈。自己困不困另说,但郁星禾的困他完全看出来了。 如果小心眼的话,现在他是不是应该提出再去别的地方转一圈?郁星禾大概会睁着眼睛茫然地反应一会儿,然后再蹙着眉头又不情不愿地商量,这地方是非去不可 吗。 “……你笑什么。”郁星禾疑惑地看着忽然弯起眼睛的小桑同学。“没什么。”桑取容说,"就约白天吧。"“好哦。”郁星禾揉揉眼睛就要往前台去,桑取容拉住他袖口:“我去吧。” 郁星禾歪头。 桑取容失笑道: “我怕学长半路摔了,之后就真的要每次都陪我来了。”“还可以跟我一个理疗室。”他说。 郁星禾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那、那还挺省钱……” 桑取容:? 他哭笑不得: “这个钱不要花最好吧。” 郁星禾轻轻笑笑,也不客气地往旁边接待室的沙发一坐,舒服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侧着脸靠在沙发上摆烂,恰好能从侧面看见桑取容青竹般笔直的脊背,郁星禾抿抿唇,脑海里勾勒出桑取容以后能站起来的模样。 真是好一个翩翩少年郎啊。郁星禾想。也就再过两年就能真的看到了。 也不知道两年时间,够不够小桑同学成长为一个合格的霸总。 郁星禾摸摸下巴,旋即又想到原主和自己都不是什么靠谱的人,再过两年,桑取容怎么说都能比自己强很多了。 到时候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嘿嘿,前浪上岸狠狠浪! 郁星禾摸出手机,决定再试一次那个卡关。现在心情好,他总有种预感自己肯定能欧到一次过。 点击开始战斗,出击! 平A…… 暴击?! 郁星禾倒吸一口凉气。 有点东西啊? 他点了暂停平复心情,如果不是条件限制的话,郁星禾高低要焚香沐浴一波。正准备继续打,一个怯怯的声音忽然响起。 “郁、郁总吗……” 郁星禾:?他不好说这座位到底是风水好还是不好了。 郁星禾庆幸自己还没开局,收了手机抬头看清来人后,眉头顿时皱起。这不是那天晚宴上被拉出去的小明星吗?……今天怎么总遇见些奇奇怪怪的人。 小明星和他对视上之后,浑身一震,几乎热泪盈眶。“郁总!果然是您……” 郁星禾吓了一跳,皱着眉头往后紧紧贴住沙发背。 小明星显然是着急又激动,话赶话地说: “郁总!我是来给您道歉的!上次在晚宴是我不对,但我也是被迫的郁总。是郁少爷——" 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位也是郁少爷,赶忙改口补救。 “是郁本旦少爷!是他逼我的!”小明星说得很激动,眼眶都红了, "但上次我没有按他说的做,我被赶出去了,之后郁本旦少爷就、就……就要雪藏我……" 郁星禾耐着性子听了两句,说: “那你去找他啊。”奇怪,又不是我搞的你。 小明星头摇得像拨浪鼓,红着眼睛闭眼,整个人显得委屈却坚韧。 郁星禾一摸下巴,心想我觉得你不当流量,去演个戏应该挺有天赋,搞不好能混到不怕被雪藏的地步呢, 小明星稳定了一下情绪,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 “郁总,我手上有郁本旦少爷的把柄。” 他露出理智的表情: “我知道您和郁本旦少爷关系不好,我可以拿这个把柄,跟您合作。” 郁星禾一挑眉: “什么把柄。” 小明星脸红了一下,咬唇说: “我有郁本旦少爷的……床照。” 郁星禾表情毫不掩饰地带上厌恶和震惊,就像走在路上好端端被狗在面前拉了一泡。他真情实感地问: “我要他床照干什么?”小明星一愣: “这、这是他的丑闻啊……” 郁星禾终于还是没忍住捏了捏鼻子,嗤笑: “他又没有自己的产业,他的丑闻值几个钱……”被郁星禾眼底的笑刺痛,小 明星咬牙。"好,他的丑闻不值钱……那郁大少爷您的总值钱了吧!" 郁星禾:诶? 脑袋里立刻冒出他爸怒发冲冠的模样,郁星禾皮一紧,还真紧张了一下: “什么丑闻。” 小明星抿唇坚韧道: “郁大少爷,我还没有傻到把自己的筹码拿出来展示给你。”“我只能说,我刚刚看到有别人在拍你……和男人在小房间。” 郁星禾:……? 不就是在理疗室聊聊天吗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跟人偷情似的?? “学长?” 桑取容的声音响起。郁星禾看过去,他家小桑已经办好手续推着轮椅过来了。淡淡看了一眼杵在郁星禾面前的小明星,桑取容微微眯眼,轻声问: “学长,这位是?” 郁星禾: “哦……郁本旦的风流债。” 小明星瞬间红了眼眶,感觉自己被羞辱了,却依然目光坚定地说: “我能帮上你的。”“我见过那个狗仔团队,如果你肯帮我,我可以把那个狗仔团队的消息告诉你!” 说完,小明星双拳轻轻握起,把紧张又不失尊严的模样演得活灵活现,觉得自己像一株在风沙雨雪种扎根的小草。 桑取容抽抽嘴角:.…好低级。 然而下一秒他听见郁星禾说: “呀,好特别好不做作的一个小男生。”桑取容震惊地缓缓扭头。郁星禾: “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小明星咬了咬下唇,侧过脸在郁星禾看不见的角度,朝桑取容投去一个炫耀的目光。桑取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小明星怯怯: “郁大少爷……” 郁星禾忽然勾唇,半边眉毛恣意地略微上挑。"不会吧,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信这么古早的剧情呢?" 小明星一愣,就听郁星笑着禾继续道。“我只能说,你确实傻的特立独行。” “拍我和他?这是什么很隐秘的事吗?”郁星禾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全豪门圈子都知道,我为他花了一个亿。” 小明星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 郁星禾: “哦,你不知道也正常。” 他笑笑说: “你以为我是什么很厉害的人?” 桑取容看他一眼,以为郁星禾又要 祭出他那套“不学无术富二代”言论,然而安静片刻,郁星禾轻飘飘道。 "对,我是很厉害。”他说, "所以你、和郁本旦,你们两个最好不要再耍什么小手段,也最好不要让我查到……那些狗仔,就是你委托的。" 郁星禾弯弯眼睛: “我现在没有兴趣查,可不代表以后没有哦。” 小明星眼里哪里还有各种表演出来的情绪,只剩下单纯的恐惧,僵在原地。 说完之后,郁星禾起身依旧一手搭在桑取容椅背上。“走了小桑,回家。” 走出去两步,郁星禾嘴角的笑都没有落下去,他忍不住弯腰凑到桑取容耳边。“哥哥刚刚帅吧!” 桑取容看见那双棕眸里的小炫耀,忍不住也含笑想夸奖他。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的小明星声音细细颤抖着连喊了两声“郁总”。 郁星禾心情正好,下意识就停了一下脚步。 忽然,那个小明星跌跌撞撞就往前凑过来,弯下腰像是要去物理抱大腿一样。郁星禾ptsd立马犯了,猛地想到那天晚宴差点撞到楼梯角的事,闭了下眼睛立刻就要躲开。 “啪!”一道利落的脆响后,郁星禾掀开半个眼皮。 轮椅上的少年左手拦在他面前,虎口处正卡着小明星的下巴,手臂用力往上一抬,又钳住他的下颌,让人没有办法挣脱。 桑取容缓缓眯眼,声音冷得像屋檐上坠落的冰刺,说。“离他远点。” 也只是短短两三秒,桑取容冷淡收手,右手随意抽了张纸,擦拭后扔进垃圾桶。他声音里寒意已经全然散尽,似乎又变回那个乖巧无害的桑取容。 “吓到你了……”桑取容轻轻咬唇。 明明和小明星是相似的动作,只是那双墨色的眸中还有神情流转,像是要说什么,最后却只垂眸开口, “回家吧,学长。” 郁星禾心跳如雷,脑海里嗡嗡成一片,痴痴呆呆地点了头,手搭在轮椅椅背,几乎被一路拉走了。 刚刚……发生甚么事了? 第 35 章【二合一】 回去的一路上,郁星禾乖巧笔直地坐在后座一侧,桑取容却斜倚而坐,手臂闲闲支在窗边。……两个人好像突然身份对调了一样。 郁星禾咽咽口水,几乎隔一两分钟就要偷偷往桑取容那边偏头。看一眼,好怪,又看一眼。然而桑取容一直倦倦地垂眼,兴致似乎不高的样子。 郁星禾:……欲言又止。 司机很担心,明明两位少爷进去的时候好像已经破了冰,怎么这回来的路上……又怪起来了。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心想有钱人家的小孩也不过就是小孩啊! 这么一想,心里对这个向来没有好名声的大少爷亲近了些许,没再多想,认认真真安全驾驶,责任感倒是强了不少。 司机把车开的又慢又稳,郁星禾觉得在车里过了一个世纪,车子才终于缓缓停进璋山别院的地库。 郁星禾下车,差点同手同脚。 他看着管家帮桑取容放好轮椅,少年像往常一样推着轮椅到自己身边,安静乖巧,似乎等郁星禾抬步走了,他才会亦步亦趋地跟上。 郁星禾摸摸鼻尖,指指电梯:“走……呗?” 桑取容抿唇抬眼,自下而上的角度显得目光有些期艾,本就略微下垂的眼尾此时更多了几分落寞可怜。 郁星禾哑然。 心软的神竟是我自己…… 他抬手搭上桑取容椅背,叹了口气安抚地说: “走吧。”按照郁星禾平时的人设,这会儿高低要说一句别撒娇之类的话,可他张了张嘴,没说出口。 管家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看向司机,司机摇头叹气,无声地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车子熄火后,空旷的地库只剩下轮椅碾地的声音寒寒窣窣,声音轻轻的,郁星禾却觉得像是碾在自己耳边,整个耳廓连带着脖颈都有些发麻。 他下意识松了手。 轮椅不是由他推的,桑取容只是习惯性想让他把手搭在上面。可就在郁星禾松手的下一秒,轮椅也跟着停了。 桑取容没有再回头用那种孤零零的目光看他,只是安静地停下滚动轮椅的动作,头略微下垂,看着攥住膝上绒毯的指尖。 郁星禾:.… 郁星禾:啊啊啊救命这样我会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于是他忍着掌 心的酥麻把手放回去,恨不得从天而降一管520直接把他黏这里算了。郁星禾干笑两声: "没事,就是手心有点出汗。" 桑取容轻声说: “我这里有毯子的。” 郁星禾胡乱点头,按了电梯把人塞进去。“好,好,下次一定……” 主卧和桑取容的客房不在同一个楼层,郁星禾庆幸小桑没提要一起睡的事,送佛一样把人在二楼送出去。 电梯门关上再打开,终于能够独处的郁星禾几乎连滚带爬地回了自己的豪华小窝。 换衣服洗漱弹射上|床,郁星禾一套动作乱中有序,可蒙进被子里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根本睡不着一点。 睁眼:别想那么多了赶紧睡吧梦里什么都没有! 闭眼:小桑掐住人家脖子威胁怎么有点帅啊呜呜.. 辗转反侧,郁星禾睡意没有半点,心里倒是被搅得越来越乱。 终于,他忍不住起身,披上新买的毛绒绒家居服,终于能穿上符合自己审美的东西这件事,让郁星禾冷静了那么一点点。 他忽然想起晚上的游戏还没打完,卡在一半,不知道现在再打开会不会继承进度。 于是他把被子都拉到上面,堆出一个安心与信赖的被子窝,刻意抛开脑海里不该存在的想法,踌躇满志地点开游戏。 [停服维护中……] 郁星禾:? 他差点冷笑出来,手起刀落瞬间就想把这个破游戏卸载了个一干二净。 拎起图标,郁星禾又犹豫了一下,最后只是把它丢进了桌面的乱七八糟文件夹里吃灰。手机桌面干净了,窗外的月光也干净地映着,只有郁星禾的脑子里不干净了。寂寞的夜没有游戏排解,不争气也不听话的脑袋又冒出一个个怪想法。郁星禾缓缓低头,把脸埋进掌心,自闭了一会儿,他忍不住打开手机搜索。 [被别人的男朋友撩到了怎么办] 回答五花八门。有说人之常情的,有说人不能至少不应该的,也有骂题主没有道德的。 最离谱的是,还有经历了一场ntr大戏的,最后答主(女)发现女生的男朋友是个人渣,踢掉了那个男朋友君,和漂亮妹妹在一起了。 郁星禾大受震撼。 他忍不住把每个回 答都套在自己身上,然后给每一种可能的自己都想好了死法。 把这一切当看,郁星禾会义正辞严地说:区区炮灰攻还想加入这个家?但当这个炮灰攻是自己的时候,一切就变得不是那么美妙了。 郁星禾放下手机,缓缓滑回被窝,没能从网上找到答案的他更困惑了。 “笃笃。” 清脆礼貌的敲门声响起。 郁星禾闷闷: “进。” 咔哒一声锁扣打开,桑取容的声音有些惊讶。“学长,还没睡吗?” 郁星禾:??? 他陡然翻身,棕色半长发的少年轮椅已经推至门口,黑眸里染着些许担忧。“怎么了……”郁星禾心虚了一瞬,问。 桑取容膝盖上平稳地放着托盘,上面是一碗精巧的牛奶布丁。“我来给学长送夜宵。” 郁星禾愣了一下。家里以前好像没有吃夜宵的习惯,而且还是这么晚了……不过看到牛奶布丁,馋虫控制着大脑也没再多想,正好披着家居服,毫不犹豫翻身下床。 [啪嗒] 手机掉在地毯上的闷响没有引起郁星禾的注意。 他快走两步从桑取容膝盖上端过托盘: "怎么是你来送……" 桑取容说: “因为正好要上楼睡觉,管家就拜托我了。” 郁星禾差点呛住。他不敢回头看小桑同学,怕自己眼底的震惊伤害对方脆弱的心灵。 嗯……真的是脆弱的心灵吗?郁星禾犹豫了一下。 他不知道该怎么友好劝说小桑同学自己睡觉,坐在桌边动作有些机械地往嘴里送布丁。 诶,好吃。郁星禾眼前一亮。 桑取容看见掉落的手机,推着轮椅过去捡起来。 郁星禾的手机没有自动息屏,桑取容无意间看到上面的内容,眼神一顿,旋即若无其事地放回到郁星禾手边。 郁星禾看见没熄灭的屏幕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小心翼翼瞥了桑取容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渐渐放松下来。 大概是没看到吧……没看到就好。郁星禾想。 桑取容在他身边锁住轮椅,眼尾弯了弯。 然后下一秒他就发现,郁星禾不着痕迹 地往反方向挪了挪,他大概自认为是个小动作,连吃东西的频率都没带改变的。 桑取容眼底神色一闪。 郁星禾逃避着跟“别人的男朋友睡觉”这件事,越吃越慢,到最后甚至想要用勺子一点点把黏在碗边沿的小布丁沫沫也刮起来。 桑取容轻声说: “学长喜欢的话,我下楼再做一个就好了,不用这么……”可怜。他把最后两个字咽了回去。 郁星禾刮碗的手一顿。 "……谁做的?"他也被桑取容同化了一般,幽魂一样,声音轻飘飘地问。 桑取容抿唇一笑: “我。” 郁星禾缓缓放下勺子,缓缓靠回到椅背上,又缓缓抬手,手背贴到自己的嘴上。我……我不干净了…… 郁星禾长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连魂都跟着幽幽吐出来了。 忽然,身边也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桑取容垂下眼睛,唇边的笑容已经落了下来,纤长的睫毛微微颤着。 “学长……”他开口,声音湿漉漉的,像雨天被遗弃街头的猫。“是在因为晚上的事……躲我吗?” 郁星禾目光游移,没法说不是。 桑取容轻轻咬住下唇,做了许久心理准备才开口。“其实……我今天下午也吓了一跳。”他紧张地说着,呼吸都乱了一瞬。 “学长,对不起……但我不是故意要掐他的。是他的那个角度,脖子正好撞在我的手上。” 窗帘没有拉住,桑取容乌黑的眸子里满是破碎的月光,盈盈盛在微微泛红的眼眶里,仿佛一句淡漠的拒绝就会击溃最后的防线,让柔软月色流散而下。 而那未免太辜负这轮寒风里的明月。 郁星禾心头一颤。他忽然发现桑取容攥着雪白绒毯的手背泛着不正常的红,一道道地连成片,左手甚至还有一小块新添的擦伤。 “你手怎么回事!”吓了一跳,伸手去握,桑取容却轻轻躲了一下。“没事、学长……” 郁星禾强硬地拉过他的手,原本养尊处优的一双手红痕交错。郁星禾咬牙。"桑取容,我问你是怎么回事。" 少年安静了片刻,轻声说: “我……洗手。”"害怕学长因为这个,害怕我。所以一直洗手……总觉得洗不干净。 " 他低着头,领口之下锁骨伶仃地支起,整个人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那双手本来精致漂亮,现在骨节都被冻得通红,像冰天雪地里凋零满地的梅花。 郁星禾把他的手放下,用膝盖上的毯子胡乱裹起来保暖。“一会儿找管家,涂点药。”他语气有些生硬, "我没有躲你,别多想。" 桑取容摇摇头轻声说: “对不起学长……本来应该当时就跟你说的。但我实在是……有些后怕。” 他抿起唇,微微笑了一下: “学长没有因此讨厌我的话,真是太好了。” 郁星禾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 “你不是故意那么做的,我怎么会怪你。”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郁星禾说着,起身把手机塞进桑取容手里。 “来打游戏,换换脑子。我找管家去。”郁星禾说, “这关我卡很久了……有点难,你随便打打 别的也行。" 桑取容弯着眼睛点头。 ……真好哄。郁星禾心里更软下来。 他下楼转了一圈,管家去储物间拿医药箱,郁星禾跟在后面,随口说: “以后少让小桑做跑腿给我送东西,他本来就不方便。" 管家愣了愣: “没有啊,大少爷。” 他一脸呆滞和真诚: “我跟下面的佣人说了,把桑少爷当小主人的,怎么会让桑少爷跑腿……”郁星禾“啊”了一声: "行,我知道了。"小桑同学骗他……?大概只是为了找个借口吧。郁星禾叹气。 他寻思自己这个偏执大佬,扮演的好像也不是特别好的样子,现在还没被雷劫劈死只能说明,这是个得过且过的雷劫。 怎么自己在小桑眼里还这么可怕呢? 郁星禾向后倚在墙边,当了整整三十秒沉思者后还是决定开口。“赵叔,我看起来很可怕?” 管家翻找医药箱的动作尴尬地顿了顿。怎么说呢…… 赵叔思索片刻,在诚实和照顾少爷情绪里选择了最适合中国宝宝的中庸之道。 “大少爷以前……是很有威严的人。”赵叔说, "不过自从桑少爷来了,大少爷已经变得亲和很多了。" br />郁星禾恍然点头。懂了,那就是原主的余威仍在。 说不好听点就是,原主以前的名声实在太差了,哪怕是他这个大善人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完全救回来。 不过,能不能救是一回事,自己作不作为又是另一回事。郁星禾摸摸下巴思索片刻,问: “赵叔,我记得小桑的生日是不是就是最近?” 专业管家赵叔只是略微思索两秒就道: “是的,就在下周。” 赵叔品了品郁星禾的想法,提议道: “大少爷如果是想拉近跟桑少爷的距离,不如,你们一起去找同龄的朋友玩一圈?" 郁星禾一拍手: “赵叔,还是你懂我!”“就这么定了。”他说, "把小桑生日那天的课都推一下,我带他去找袁蔚他们坐坐。" “毕竟是十八岁生日呢……可得好好庆祝一下。”郁星禾有了令自己满意的想法,赵叔也终于找到了医药箱,一趟收获满满,郁星禾满载而归。 推开卧室门,看见乖乖坐着打游戏的少年,郁星禾忽然反思,自己是不是把孩子逼得太紧了,学这学那的…… 之前小桑刚来璋山别院,两个人还不怎么熟,郁星禾坑起人来也算是毫无负担。现在渐渐熟了……就狠不下心了。 感觉,就像是抱养的流浪小猫慢慢培养出感情了。 郁星禾无声惆怅。 桑取容看见他进门,乖巧地抬头把手机翻过来朝向他。“学长,帮你打过了。” 郁星禾:? 郁星禾:?!!!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屏幕上金灿灿的“victry”差点闪瞎郁星禾的眼睛。“你怎么过的!”郁星禾惊道, "不是小桑,你的天才已经包含到游戏领域了吗??" 桑取容含笑,矜持道: “我也尝试了几次,最后发现,通关对技能释放顺序和防御的时机有一些要求,注意一下就可以过了。" 郁星禾张嘴。这就是带脑子打游戏的学霸吗…… 郁星禾伸手去拿手机,跟桑取容的手一错,拇指贴在屏幕上滑动了一下。游戏界面立刻切屏成后台的另一个任务。 [x乎:被别人的男朋友撩到了怎么办/哭泣脸] 桑取容没来得及移开 目光,看到后手轻轻抖了一下,手机啪地跌落到桌面上,明晃晃、白花花的,像是郁星禾不复存在的名声。 郁星禾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看向桑取容,胡乱地想着自己要怎么解释。 一偏头,小桑同学微微张着嘴,用一种……无法言明的眼神看着他。郁星禾开口,声音干巴巴: “我不是,我没有……” 桑取容开口,似乎想要努力理解郁星禾的世界,最后却只轻轻挤出语气复杂的两个字。“学长……” 郁星禾一抿唇,没底气的声音比桑取容还小: “怎么了啊……”桑取容思索片刻,说: “学长,稍等我一下吧。” 说完他推着轮椅出门,两分钟后再推开门,膝盖上放着一个熟悉的巨大盒子。桑取容语气沉重: “学长,就当我借花献佛。” 郁星禾怀揣着不太好的预感探头。盒子上五个熟悉的大字。《思政大礼包》。 郁星禾呼吸一哽。“我……嗯,我给朋友搜的。”他试图辩解。 桑取容摇摇头,显然不信,但还是努力配合郁星禾的演出道: “那学长就送给你的朋友。” 郁星禾:.…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见他迟迟不接,桑取容微微皱眉,轻轻抽了一口气,在郁星禾看过来的时候摇头: “没事,学长,只是有些重……" 郁星禾也不好让小桑一个病人一直拿着,只好把盒子抱回自己怀里。他知道,小桑这一送,不仅送的是思政大礼包,更是他这个哥哥的形象和威严! ……虽然可能本来也没多少,但起码聊胜于无。 郁星禾愁眉苦脸,心里安慰自己,还好小桑没有问“这个男朋友是谁呀”这种天真无邪的话。咬咬牙,用小名声换大名声,值了! 郁星禾放下烫手的大礼包,把手机塞回桑取容手里,一面打开医药箱一面说: “我给你上药,你再帮我往前打几关!” 他决定用游戏这个精神鸦|片来腐蚀小桑同学聪明的脑袋瓜,希望他可千万别深想这件事。桑取容略微收敛了忧虑的目光,淡淡笑了一下,说好。 郁星禾松口气,让桑取容单手打游戏,另一只手平摊到桌面上,先给左手的擦伤涂了碘酒,又跟画画似的往其他泛红的地方涂药膏。 只是越涂,郁星 禾越觉得这个场景眼熟,转念一想,好像那天晚宴的时候,自己被Virgili英雄 救帅,Virgili受伤的也是左手手背,只不过比小桑伤的重些。 郁星禾手上动作一顿,恍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被这对未来官配夫夫各自英雄救帅了一次。 感觉……感觉至少也是岳父级别的待遇呢。 他又看看桑取容的伤口,小声念叨: “什么情侣疤啊……这都要隔空贷款秀一秀恩爱……他真我哭,锁死……" 他说得含糊,桑取容轻声疑问: “什么?” “我说,以后别再这样了。”郁星禾轻咳一声,披上家长的外衣皱眉叮嘱。 桑取容乖巧点头,单手在屏幕上操作,每一分伤害都被他用到极致,上完药郁星禾再拿起手机,发现桑取容已经在越20级挑战新关卡了。 郁星禾:瞳孔地震。 旋即他欣喜起来。过了一次的关卡以后就可以直接代理指挥,不用再折磨自己。这个b游戏好像又能打了! “谢谢小桑神!”郁星禾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桑取容, "等我氪金提一下练度,明天再帮我往前打打吧?" "就我晚上卡关的事儿,红毛嘲笑我几十条!" “嗯。”桑取容腼腆笑了一下,说, "其实学长现在的练度也还能继续打的,但我刚刚心里想着事儿,操作乱了几次,需要对的时间轴断了,耽搁了时间。" 郁星禾立刻关心自己的万能大腿,奇迹小桑。"怎么了?”他拍拍胸脯,目光炯炯, “要星星要月亮,哥哥都能给你弄来!" 桑取容多看了两眼,他第一次发现,郁星禾这个咸鱼竟然也能把野心写在脸上。他唇角笑意深了几分,掩盖在纯良的面具之下,嘴上矜持道: “不用的,我帮学长打就是了。” 郁星禾胸中义气满涨,不赞成道。“不行,我也不能白|嫖你。” 桑取容被他放浪形骸的用词呛了一下,抬眸,瞳孔倒是更湿润清澈了。他在郁星禾急得烫屁股的眼神里又踌躇两秒,才说。“学长可以告诉我,那个[男朋友]………是谁吗?” 郁星禾的满腔热情瞬间被冰封千里。 第六感 在脑海里轰然显现出四个大字。 【图穷匕见】。 第 36 章【评论加更】 郁星禾心脏像跑过三千米一样跳得飞快,他一句话咬死: “都跟你说了,这是我朋友。我给我朋友搜的!" “你看,我这个硬件条件……能单身二十多年,很明显就是封心锁爱,种种美色对我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郁星禾说,“我已经是个成熟的寡王了。” 他又补充: “而且不是袁蔚那种天天想找对象的寡王。”“我对谈恋爱没有兴趣。” 桑取容总觉得这话有些耳熟,细细想了一下,似乎是自己说过的话。他笑笑,没有对郁星禾的发言做出评价,只是默默看了一眼思政大礼包。 郁星禾: "……我明天就给他寄过去。 他越说越心虚,一咬牙又说: “算了,我叫管家,今晚就寄!” 桑取容偏着头好奇: "寄给谁呢?" 郁星禾顿了一下: “红毛。”很合理的人选,听起来就很真。 然而桑取容只是略带困惑地微微拧眉,轻声说: “我不该问的……毕竟学长的朋友,其实我也不认识。” 郁星禾心想那不是刚好吗: “等过两天你过生日,哥哥带你去跟他们玩!” 桑取容弯弯眸: “好啊。” 郁星禾找佣人收了餐盘,看着桑取容乖巧的模样,总觉得,给他道过歉后的桑取容似乎更加脆弱了。 毕竟连不小心掐到别人脖子都会害怕的小男生,又能1到哪里去呢? 脑海里那个冰棱一般的小桑同学,渐渐重新被眼前这个玻璃花少年代替。郁星禾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 又看着小桑同学代打了一会儿,精神放松下来的郁星禾逐渐困意上涌,再过一关后,他十分习惯地把自己和桑取容分别塞进两个被窝,准备收回手机。 “该睡大觉了。”郁星禾打了个哈欠。 桑取容没有把手机给他,眼底神色也格外清明。“我再打一关。”他说,“学长先睡吧。” 刚刚过关的时候,郁星禾大喜过望,直接一挥手成为氪金大户,现在游戏的体力可以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游戏体力在不满的时候是会自动回复的,桑取容有点强迫症,总觉得体力溢出很亏。 郁星禾从善如流地在哈欠连天里闭眼,大约是觉得刺眼,不一会 儿就寒寒窣窣地自动埋进了被窝。 啪嗒。隔着眼皮能感受到的光忽然灭了,桑取容关了床头的灯,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无头被窝,失笑,伸手拎起被角,考古一样把郁星禾睡熟的脑袋挖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郁星禾醒来的时候,难得发现自己的脑袋正支楞在被子外面。 他睡觉不怎么安分,喜欢整个人钻进被子结界。夏天还好,冬天偶尔会在厚被子里被半夜憋醒,深海鱼一样迷迷糊糊探出去换口气儿,再重新埋回来。 郁星禾:这么看来我确实见不得光耶。 他像往常一样在被窝里胡乱蛄蛹两下,跟被窝老婆和床垫老婆缠缠绵绵、难舍难分,忽然,伸展的腿磕到什么异物。 郁星禾一偏头。唾! 床的另一个枕头上长出好大一只美少年! 郁星禾立刻束手束脚起来,怕把难得睡到日上三竿的小桑同学吵醒。他轻轻地、咕咚一下翻了个身,用纯粹欣赏美色的目光偷看。 桑取容平日里已经够乖巧了,但侧着睡觉的时候,一边脸颊陷进柔软的枕头里,半长微卷的头发散落在颈侧和枕边,稍显凌厉的下颌线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向下垂落的睫毛更是细密纤长。 郁星禾脑海里残存的冷酷小桑影像,这次是彻底被覆盖了,连带着昨天被蛊到乱了的心神也彻底平静下来。 郁星禾摸了摸鼻子,感觉就像自己推的动漫角色一夜之间老公变儿子。 他的xp……其实是喜欢那种,有些掌控欲的……漂亮帅哥。有点像是精神正常版的原主,配上小桑把头发扎起时候的那张脸——原主确实很霸总,不然他上辈子也不会被骗进这本倒霉的! 对于小桑这种乖孩子,郁星禾也很喜欢,但只能生出满腔的保护欲了。 郁星禾浅浅思考。 他从中学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喜欢男孩子,但对于01这种事一直没有什么清晰的认知。 青春期的时候看了点小电影,震撼于0的作用,郁星禾坚定地觉得,这是自己生命不可承受之痛,从此便以1自居。 来到这个世界当了炮灰攻以后,郁星禾自然而然,更加坚定地觉得自己就是1。 且不管小桑同学以后会不会为爱做0,但最起码现在,他俩可都是1,两个1是不会有爱情 果实的! 而且,他对小桑同学这么有照顾欲,仔细想想,他可是能照顾一个1诶。那他岂不是王中王,1中1? 郁星禾噗嗤一下笑出来。 就是这声浅浅的笑惊扰了对面美少年的清梦。桑取容缓缓睁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郁星禾像地里的萝卜一样栽培在被窝里,看着自己,笑得很……甜。 他愣了一下,旋即眼角染上轻笑。“学长怎么……清早起来就在偷看我。”少年的声音带着初醒的微哑,略显低沉,却又因为熟稔的含笑而平添了三分暧昧。 郁星禾怔愣两秒,脱口而出: “我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很快他发现自己这话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磕绊补充: “你自己说的,两个1是不会有结果的。" 桑取容眨眼。 郁星禾如果有尾巴的话,被他那种眼神看着,现在尾巴肯定已经炸毛成蓬松了。然而有些话他也不好说,只能破防地隐忍咬牙。 ……怎么了你那是什么眼神!炮灰攻也是攻!我还是王中王呢!! 桑取容依旧眨眼,不过也轻轻“嗯”了一声。郁星禾被这个“嗯”安抚到,心里莫名的胜负欲落了下来。 “九点多了,起床吗?”郁星禾问,“你难得睡懒觉诶……” 桑取容一顿,眼底神色略有困倦。“昨天……睡的晚了。” 郁星禾这才看到孤零零躺在枕边的手机,拍拍屏幕也没被唤醒,显然已经没电了。……可他明明记得睡前还有70%的电! 郁星禾不敢置信: "你该不会,打游戏打到没电……?" 桑取容摇头,没等郁星禾松口气,他就说: “没有,只是到5%左右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 他略带歉意: “因为在挂机刷材料,所以忘记退出游戏……可能后半夜就没电关机了。” 郁星禾傻张着嘴,看桑取容的眼神来回变幻,从震撼、到痛心疾首、再到疯狂自责。一个可怕的猜想冒出来。 他不会……亲手把自己的天才继承人……带入了沉迷游戏的深渊吧?! 小桑用的是他的账号,甚至没有未成年人防沉迷!! br /> 他语气沉痛: “小桑,我知道十七八的男生正是喜欢新鲜事物的时候,但是,你要知道世界上还有很多更有趣的东西……" 桑取容表情平淡地听着,拿起手机,手臂探出被子,绕过叭叭不停的郁星禾连上充电器。 长袖的睡衣落到肘部,郁星禾眼睁睁看着“美少年”小臂上漂亮的肌肉线条,几乎擦着自己鼻尖过去了。 "你不能……沉迷眼前的电子游——" 啊。 郁星禾一哑,下一秒就应激似的土拨鼠回洞。 他的被子漏了个缝,借着凿壁偷来的光,郁星禾看见自己软趴趴的胳膊。……说是白斩鸡的话,可能都没有那么好吃,他单纯就是赤|条条一个小肥宅。 桑取容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学长,怎么了?” 郁星禾没吱声。 “学长?” "……星禾哥?" 好像瞬间有一道惊雷从天灵盖皮下,电过了全身,又麻又刺,但偏偏后劲带着些……大脑空白的舒服。 “没、没事啊哈哈哈……”郁星禾抖着声音尬笑,头没探出来,只冒出一截白藕似的胳膊。“就是感觉……我胖了哈哈……” 桑取容挑眉。郁星禾这幅样子,像古时候轿子里不肯示人的闺阁小姐一样。 “你之前有点太瘦了。”桑取容轻轻说, "星禾哥。" 探出的指尖抖了抖。 其实纤长漂亮,跟胖这个词半点不搭边。只不过这双手的主人似乎很在意的样子... 桑取容轻轻笑了一声,流动的空气在郁星禾指腹卷了一圈,这种看不见、却偏偏能感觉到的触觉让郁星禾有些头皮发麻。 身为王中王1,怎么能……有这种敏|感的反应!郁星禾破防了。 整个人形被窝似乎都挂上了自闭的黑线条,被子外,桑取容思索片刻,觉得自己应该安慰一下小被窝。 他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有做过安慰人的事,业务生疏,没有过往案例参考,只能现学现卖。 桑取容略微回忆了一下郁星禾在意的事,片刻后,神色略有明悟。 空气里安静下来 ,掌控被窝结界的郁星禾在其中闭关调理心情。 其实,嗯嗯……真正的1是不需要在乎这些外在条件的吧?他看了那么多漫画,各种各样的1都有,也不是非要所有的1都是那种硬件条件超绝的双开门冰箱。 他还看过一米六矮子当1呢!……虽然不太合他xp。但既然一米六能,那自己一米七八,怎么就不能是王中之王了呢? 郁星禾闭眼呼吸,觉得自己得悟大道,重获新生,于是结束闭关,缓缓探头。 一出关,郁星禾就看见桑取容认真地看着自己,语气生疏,但依然十分温和且担忧地劝道。"星禾哥之前太瘦了,怎么当……1?" 郁星禾:…… 道心破碎!!! 第 37 章【修||二合一】 对于郁星禾到底能不能当1的问题,终结在本人掀被而起,呼啦啦地把被子兜头蒙在桑取容脸上的动作。 玩家【郁星禾】,使用【被子结界】,封印了【不懂语言艺术的小桑同学】。郁星禾恶狠狠道: “说,谁不能做1?” 桑取容:... 他眨眨眼睛。 郁星禾: “说话!” 桑取容:"……唔唔唔。" 郁星禾蒙得很有技巧,被子边缘正好盖到桑取容鼻子下面,既保证了脆弱小可怜的存活,又彻底做到了物理封口。 才发现了这点的郁星禾一顿,若无其事地轻咳一声,把被子往下拉了拉。 他板着脸:“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敢有。”桑取容摇摇头,半长的发丝更凌乱了,如果不是眼底还有些笑意,就活像是被土匪过的可怜美少年。 “土匪”本人抿唇,耳根红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这个姿势很有歧义,于是轻轻哼了一声,高傲地起身。 “小桑同学,为兄就先放过你这一次。” 桑取容笑笑,把郁星禾的被子拎走,也坐起来。两人一前一后起床洗漱,第一次一起从电梯里出来,坐到餐桌边上。 早就准备好的早饭被端上桌,郁星禾吃了两口,总觉得食不知味。他像是警惕的小动物一样环视四周,目光敏锐地跟赵叔对上。 向来端庄得体的老管家,今日唇角的弧度却怪怪的,像是在憋笑一样。郁星禾微微皱眉疑惑: “赵叔,你笑什么。” 赵叔立刻收敛表情: “我只是,想起开心的事……”说着,那嘴角又控制不住翘起来了。郁星禾: “……什么?”他问。心里总觉得怪,有些微妙的预感。 赵叔顿了顿,试图最后一次整理自己的表情,但失败,于是只能带着过于灿烂的笑容说。“我就是开心,大少爷和桑少爷,昨晚……想必是度过了一个很愉快的夜晚吧!” 郁星禾表情空白一瞬,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桑取容,少年也是拧眉困惑。郁星禾: "这都什么……" 赵叔把两个人的互动都看在眼底,在他的角度,这两个人活脱脱就是眉来眼去、想要暗度陈仓的小情人啊! 不过既然主家问了,专业管家 赵叔也会知无不言,他说: “因为刚刚上楼整理卧室的佣人说,大少爷和桑少爷的被子,终于不是分开的了!" 赵叔感动中又有些后怕: “上午的时候,我见桑少爷没有出门,还犹豫过要不要进去看一眼,毕竟桑少爷情况特殊……" 他拍拍心口: “幸好没去,否则如果打扰了大少爷的美好清晨,我可真是要向郁先生谢罪的啊!" 郁星禾:???他一瞬间尾巴都炸了。赵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说的那是话吗?那是你大少爷我以后棺材板上的钉子啊! “别想这么乱七八糟的。”郁星禾连忙板起脸解释, "小桑起得晚,是因为昨天熬夜打游戏睡得晚了。" 赵叔: “嗯嗯!” 他点着头,可脸上的表情完全在说:桑少爷怎么会熬夜打游戏呢?大少爷骗骗我们可以,可千万不要把自己也骗了啊! 郁星禾抽抽嘴角,看了一眼面色无辜的桑取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反正,事情的真相小桑同学最清楚,到时候自己要是真被醋疯了的主角攻抓住,就让小桑去解释,当不了岳父,当一个大舅子也是极好的! 对于赵叔的误解,郁星禾决定开摆了。原主这个破名声也不是第一天脏了,灰都沾上了,干脆在泥坑里打个滚才不算亏。 于是他抬抬下巴对桑取容说: “我很满意啊小桑同学,今晚也继续打几关游戏吧,我再给你氪点。" 桑取容失笑: “好,星禾哥。” 这边,赵叔眼睛噌地更亮了。 虽然不知道大少爷和桑少爷说的“氪”是什么加密语言……但瞧瞧,瞧瞧!称呼都换上新的了!大少爷,终于有跟人这样温馨相处的一天了! 另一边,郁星禾听到他这么自然地叫自己哥,也微微顿了一下,新鲜感让他忍不住又回味了几 秒。 郁星禾忽然就理解了,古代皇帝跟妃子们度过愉快夜晚之后,为什么会给人晋位,赐封号了。多新鲜呐! 于是吃了早饭后,在去公司上班……不,摸鱼的路上,郁星禾把自己的新发现告诉了小桑同学。桑取容听后,表情略有些古怪,踌躇着想笑,又觉得不太合适。 郁星禾倾身过去,挑 眉说: “怎么啦?觉得被我冒犯了?” 他拍拍桑取容肩膀: “大家都是1,开玩笑随意点嘛。” 桑取容轻笑一下,摇头: "不是,皇帝给妃子改名这种事……""星禾哥,你真的不觉得这个说法………吃亏的是你自己吗?" 似乎是怕郁星禾没反应过来,小桑同学弯着眼睛乖巧道。“学长。”“然后——”“星禾哥?” 郁星禾呆滞两秒。 郁星禾瞬间恢复出厂设置正襟危坐,只不过涨红的耳根和咯吱吱咬出声音的牙关暴露了一切。 偏偏桑取容还一脸“要为星禾哥分忧”的表情,说: “没关系的星禾哥,你很厉害,肯定做什么都行。" 郁星禾心里尖叫:我不行!!! 但可惜,男人不能说不行,男1更是双重的不能,毕竟后果可能很秋菊惨淡。 他此刻庆幸原主还有一层霸总外衣可以给他遮风挡雨,于是冷酷道: “给你一千块,忘掉刚刚的话。" 桑取容想了想: "好,我忘记夸过星禾哥厉害了。" 郁星禾:? 他板着脸: “加一千块,再往前忘一句。”桑取容倒带: “嗯,那就是到‘然后——''''”郁星禾终于绷不住,大受震撼。“小桑同学你真是个当大奸商的料啊?” “是星禾哥教的好。”桑取容人畜无害地弯了弯眼睛。郁星禾很有自知之明,疑惑: “我教你什么了……” 桑取容偏头,认真思索片刻说。“陪星禾哥吃饭聊天,十块一次。” “让桑取容删除数据,一万一句?”郁星禾声音幽幽地对对子。 桑取容认真道: “买的多也可以打折。” 郁星禾哑然,捏着拳头给自己挽尊道: “……买就买,反正我在你家店充了一个亿的会员。”他一掀眼皮,警惕道: "你家这个店铺,不会跑路吧?"桑取容轻轻笑了: “不会的,星禾哥。”"小本生意,童叟无欺。" 一路上气氛都很好,到了总摸鱼办公室,郁星禾竟然有些阔别已久的感觉。 桑取容代替他坐在总裁的办公桌后,他自己窝在新买的懒人沙发 里,进行他的“总摸鱼工作”。他打开[帅哥病友交流群],准备骚扰一下群里的无业游民和社畜。【开摆了:起床兄弟们。】【开摆了:有个事儿需要大家集思广益一下(小狗开心跳跃.jpg)】 【我对象呢:说】 【数鸭子:袁总怎么没在工作?】 【我对象呢:开会摸鱼】 看来袁蔚的生活也挺滋润嘛。郁星禾想着,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办公桌后勤勤恳恳的小桑同学。 【开摆了:巧了,我也在摸鱼。】 【开摆了:嘿嘿,不过我摸的光明正大。】说完,他偷偷拍了一张办公桌的照片发到群里。 虽然只是随手拍的,但郁星禾点开看了看后,鬼使神差的存了下来。 冬日上午的阳光温温柔柔的,落在少年青竹般笔直的背上。他的表情在光晕中被模糊掉,不算单薄的肩头上越过一束隐约的丁达尔光,像是苦行僧肩头挑着的扁担。 以纯粹对美的欣赏目光看了片刻,郁星禾才切回群聊,发现袁蔚已经破防十几条了。【我对象呢:郁星禾。】 【我对象呢:一定要这样伤害我是吧?】【我对象呢:OK,Fine,我走。】 【开摆了:无辜jpg】 【开摆了:你别误会我俩的关系呀.…】 【妙手回春:说起来,刚刚你家管家还给我打电话,说晚上可能得请本男科圣手过去一趟。】 【妙手回春:听说你俩今天从一个被窝钻出来的?】 郁星禾大受震撼。 【开摆了:只是打了个架把被子打乱了!!!】 【数鸭子:我操,妖精打架是吧?】 【开摆了:??他只是我的弟弟。】 【妙手回春:弟弟说紫色很有韵味~】 【数鸭子:妈的,有非主流。】 几个人又胡扯了几句,这些半真半假的消息没人真的放在心上,郁星禾重回主题。 【开摆了: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是为了过两天给我的好弟弟,小桑同学,庆祝他18岁的生日——】 【我对象呢:发烂,发臭!】 郁星禾乐得直笑。 【开摆了:到时候打 算带小孩儿去跟兄弟几个一块吃个饭,想给他弄一点小小的生日惊喜,家人们有什么头绪吗?@数鸭子@妙手回春】 【今天也好想死:怎么不叫我……】 【开摆了:感觉………程序员好像有点儿……不太专业对口?】 【我对象呢:寻思,他嫌弃你没品位。】 【今天也好想死:没品位的东西:(,打代码去了。】 【数鸭子:来来,搞宴会这种事我擅长啊!】 【数鸭子:你等着,我立刻给你搞几个方案!】 桑取容从工作里抬头,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窝在懒人沙发的青年身上。 郁星禾侧躺在沙发里的身影,和上午起床时的模样重叠。青年虽然衣冠齐整,但一身像是敲碎了的懒骨头,四海为床。 “噗嗤嗤……” 郁星禾捧着个手机,一会儿克制着笑声前仰后合,一会儿又噼里啪啦按着屏幕激情打字。就连表情……也和上午他看到的一样啊。 是在跟谁聊天呢?桑取容忽然生出窥探欲来,目光深邃了些许。 郁星禾忽然抬头,视线对上,两个人具是一愣。桑取容下意识匆匆收回视线。 抓到小打工人摸鱼的郁星禾噗嗤笑了一下。“小桑同学——?”他拖着长音,悠悠喊了一声。“偷看总裁,被抓住了哦。” 桑取容顿了两秒,抬眸。 “那……我光明正大地看?” 他乌黑的瞳色澄澈,微微偏着头,语气明明真诚,郁星禾却觉得自己被这种柔软的目光钳住。 已经到嘴边的调笑忽然就没了方寸,和着因紧张而干咽了一口的空气,被吃进肚里。“……好好工作。”郁星禾说完就急匆匆闭上嘴。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办公桌,捧着手机,两眼却有些发直。 郁星禾猛地发现,小桑同学好像……在撩——不不不怎么可能呢?我是炮灰还是1啊,他也是个 1,他撩我干什么?? 郁星禾脑海里嗡嗡成一团。 总摸鱼办公室里安静的只剩下桑取容翻动纸张的声音,郁星禾在这片死寂里惊恐地发现……他好像突然有些不太适应和小桑同学共处一室了。 r />一人工作一人摸鱼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愉快的上班时间结束,郁星禾在奇怪的方向过度用脑一下午,回家吃了饭后,倒头就睡。 桑取容上楼的时候,人已经睡到不省人事——还睡窜了被窝。他笑笑,只好从被窝恶霸的手里夺回属于自己的那份。 郁星禾没有拉窗帘的习惯,因而熄了灯,屋里也没有沉入彻底的黑。桑取容若有所思地看着青年被枕头挤出一点婴儿肥的脸,目光和月光一样隐晦昏昧。 窗外,云层陡散,明朗的月色倾泻而下,一切躲藏在黑暗里的,都纤毫毕现。桑取容骤然回神,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悬在青年脸颊的半寸之外。 他微微拧眉,似是困惑,又像是有些焦躁。迟疑半晌,最终缓缓收回了手。 桑取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前明明思绪纷乱,闭眼后却安稳地一夜无梦。 郁星禾这一觉直接睡到午饭饭点。 起床!拥抱太阳!庆祝自己又过了没有雷劈的一天! 他今天起的太晚了,旁边的床铺早都没了人影,取而代之的是已经给自己准备好的外出衣物。 家里佣人没有这个习惯……所以是小桑同学放的吗? 郁星禾忽然就觉得那套衣服扎眼,犹豫两秒,还是不想走去衣帽间的懒狗心理占了上风,没再多想,拿过衣服胡乱往身上套了。 穿上之后郁星禾才发现,桑取容审美很不错,给他搭配的一身衣服休闲随意,既舒适又帅气。 下楼之后,郁星禾故意在餐桌边转了一圈,向小桑同学的搭配无声表示了赞许。 郁星禾坐到餐桌边,管家赵叔走进,像往常一样汇报着工作,只不过脸上的笑容比以前更深——他已经这样足足三天,每天都在脑海里嗑他家大少爷的cp,工作都轻松愉快了不少。 郁星禾本来没什么感觉,可今天就突然觉得很怪。但他也知道自己跟赵叔解释不清,只能在心里暗暗念:你家cp是假的!吃点好的吧! 多看了两秒管家的反应,郁星禾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哪怕他已经想通:自己和小桑同学都是1,两个1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但这并不妨碍别人觉得他们之间有点什么。 这个“别人”,自然也包括未来的小桑老攻,Virgi li先生。 这么一想,强烈的危机感渐渐包裹住他的大脑,郁星禾忽然就觉得,早餐的香煎三文鱼都不香了。 ——众所周知,原耽攻的独占欲是非常可怕的。 郁星禾看过那么多,因为觊觎主角受而被主角攻天凉王破的炮灰,可不在少数。 他和桑取容都是1是一回事,可同床共枕,还馋过人家腹肌,还疑似被小桑同学撩过……这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郁星禾向来很有自知之明。 思来想去,郁星禾终于在香煎三文鱼彻底凉掉之前决定——为了不在之后成为小桑同学和Virgili先生绝美爱情的牺牲品,他一定要管住自己的眼睛! 郁星禾垂下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三文鱼,嘴上的话却是对桑取容说。“小桑最近精神看起来不错。” 桑取容抬头,目光疑惑。……怎么,他是条三文鱼么? 心底轻笑,桑取容弯了弯眼睛: “学长,我跟医生说过了,下午复健的时候,你也一起跟进来吧。 郁星禾“啊”了一声。 “今天……哦,我要去趟公司。”他搪塞。“嗯,好。”桑取容眉目微动,薄薄的眼皮落下来,郁星禾有正事,他便没有强求。 郁星禾说到做到,就连这两天跟小桑一起睡觉,郁星禾也只是乖巧地当着一个木头陪|睡工具人的角色,每天争取在桑取容上床之前就进入梦乡。 这么一弄,郁星禾不知道别的方面有没有收获,作息倒是好了不少。 我的脑补可以不守男德,但我的眼睛一定要守!郁星禾暗暗发誓。 这些天,桑取容复健他摆烂,已经完全忘记了一开始自己非要陪着去,两个人还为此闹了别扭的事。 "小桑。" 远远看见桑取容坐在阳光房里,郁星禾凑到他旁边问: “袁蔚家过两天有个晚宴,你也一起去吧?有挺多值得认识的人。" "上次宣光的晚宴,假面舞会,你没去很可惜啊。"不然就能见到你未来老攻了。 桑取容回头: “星禾哥一定玩得很开心。” 郁星禾: …啊。 他面露难色。 桑取 容轻笑道:“我其实不习惯跟人待在一起,我就不去了,星禾哥。”郁星禾想了想说:“可是你偶尔也要出去社交一下的呀……”桑取容摇头: “我没有什么社交需求的。”……懂了,纯纯i人。郁星禾表示理解。 午饭过后,郁星禾正准备晃悠上楼,管家赵叔忽然说: “大少爷,今天下午桑少爷有个临时增加的复健项目,原本的课程已经调开了,车子已经准备好,等吃过饭休息一下就可以出发。" ……啊? 郁星禾一顿,旋即有些慌神—— 他最近摆得太过,完全没有在意小桑同学的复健课表,以至于今天这个复健项目来的突然,他完全没有提前准备不能去的理由。 郁星禾抿了抿唇。要不……今天就久违地去一次? 这个念头只是短暂地在郁星禾脑海里停留了一瞬,便立刻被他丢出脑海。 即使几天前看到的情景已经模糊了,可当时那种“被别人男朋友撩到”的背德的冲击感还历历在目。说实话,郁星禾不太想再看一次小桑同学身上的小肌肉们。 他对自己的意志力向来没什么信心。毕竟他只是一条可怜无辜的咸鱼而已。 定了定心神,郁星禾表情如常,随口推脱: “我就不去了吧。” 桑取容忽然想到什么,轻笑说: “星禾哥偶尔也是需要出去社交一下的。” 郁星禾噗地一下笑出声来: “我也没有什么社交需求!”进行一个作业的抄!郁星禾想,我用他自己的话回答,小桑同学总该没有办法了吧。 然而桑取容黑眸眨了眨: “陪我也算社交吗?” 郁星禾:……你!! 他瞬间哽住。 郁星禾承认自己有点该死的对美的追求……俗称颜控,桑取容这张长在他xp上的脸对他来说,实在是非常有杀伤力。 但郁星禾的眼睛依旧恪守炮灰攻德地移开视线。……活着。 郁星禾笑了笑,面色无奈里带着点愧疚地说: “今天真的没法去,有点忙。” 他说完,自己都没有底气,觉得这话像个骗老婆出去逍遥自在的渣男……个屁啊!谁是你老婆!破产警告! 郁星禾被自己频频出现的危险比喻吓了一跳。 餐桌对面 ,桑取容握着叉子的手不着痕迹地收紧了一瞬,面上波澜不惊,思索片刻,语气淡淡道: “今天公司那边,好像没有什么要处理的文件?” 郁星禾心底“嘶”了一声,脑子转得飞快,补了一句: “嗯……是学校那边的事。” “是急事儿吗?”桑取容轻声说, "好像没有在星禾哥的日程表上看到。" ……可恶,桑取容怎么学聪明了。什么时候偷看了我空荡荡的日程表! 郁星禾在餐桌下拧了一下衣摆,怕被看出来自己是在找借口,伤了小桑同学的心,努力平静道:“是有点事,不过还没有确定……再等一会儿吧。” “嗯,好。”桑取容乖巧点头。 郁星禾比往常吃得更快了些,盘子一扫而空后拿起手机,在[帅哥病友交流群]发消息。【开摆了:谁有空!给我打个电话!!江湖救急!!!】【开摆了:就说学校找我有事儿!快点!!!】 帅哥们似乎都是高强度网上冲浪,几乎秒回。然而郁星禾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一呼百应感动,定睛一看,脸色瞬间就黑了。 【数鸭子:你干啥呢?想让兄弟从什么场子捞你啊?怎么急的跟掉进盘丝洞的唐僧一样。】【妙手回春:他在家吧,今天他家小桑同学不是要去复健?】 【妙手回春:郁大少爷护人跟眼珠子似的,该不会是要找个理由脱身,一会儿要陪着小男生去吧?】 郁星禾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已经有人被带歪了。【我对象呢:?】 【我对象呢:那不打了。】一位路过寡王的嫉妒之心昭然若揭。 【开摆了:你们这群不孝子!要你们何用!!!】【开摆了:@今天也好想死,向哥!菜菜!捞捞!!】【今天也好想死:在进修审美……勿扰.…】报复之心也路人皆知。 郁星禾:?能不能不要这么小心眼QAQ他这帮兄弟,大事上倒是从不含糊,但这种不太大的事情,说不帮忙,那是真的敢视而不见。 就像一只小仓鼠爬过你食物的感觉。说恶心吧,不至于,那可是你的亲宠物;但是说不难受呢也完全不可能……毕竟再怎么说那也是只满地乱爬的小耗子。 郁星禾的心被四只仓鼠耀武扬威地爬了一遍。 他愤愤锁屏,思索怎么自救。 忽 然,餐桌对面放下筷子的声音轻轻响起,郁星禾抬头,懵懵地看见,以往细嚼慢咽、仿佛一顿饭要吃到地老天荒的桑取容,一转眼已经用餐完毕。 “星禾哥,走吧。”心地善良的美少年善解人意道, "你刚刚好像在很着急地打字……是赶时间吧。我们现在就走,快去快回?” "……行。" 郁星禾笑容勉强着,颤颤巍巍地起身。二十一岁的人硬是走出了二+一=三岁的摇晃。 郁星禾想找个换衣服的借口遁走,低头却发现自己连衣服都换好了。 最近小桑同学每天清早都会在床边替他放好衣服,郁星禾已经被腌入味儿了,先前只觉得习惯,现在想起来,目光一时间空了空。 该不会……一切都是奇迹小桑的计划吧?旋即郁星禾摇摇头,否认并谴责了把小桑同学想得这么心机的自己。 总觉得小桑最近黏自己黏的紧。郁星禾有些感慨。他对小桑同学的教育好像初见成效,可自己偏偏没法答应他的这个请求。 小桑啊……别怪哥哥。哥哥得先从你老攻的未来醋海里活下来才行,这波啊,这波叫可持续发 展。 郁星禾心里眼泪汪汪,觉得他和小桑就像被银河隔开的牛郎织……不对。 他想了一会儿,最后勉强把自己的定位安成王母娘娘。 无声叹了口气,郁星禾一边幽魂一样地走,一边头脑风暴。怎么办……找个什么理由能不去呢…… 要不一会儿车开到半路,我下车说去买个喝的,然后就此人间蒸发……当一只可耻但有用的撒手没? 第 38 章【大修||评论加更】 郁星禾恍惚着,人已经晃晃悠悠走到门口,突然,兜里的手机嗡嗡响起来。 郁星禾:!!! 他忙不迭掏出手机,心想让他看看是哪个帅哥救他于水火之中。屏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让郁星禾愣了一下。 是哪个帅哥,还挺聪明的,知道不能用自己的手机号打,会有联系人备注。 “稍等。”郁星禾开口拦住难得积极的小桑同学,表面皱着眉头,心里却美滋滋地接通电话。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听起来还挺年轻,跟郁星禾自己差不多年纪。“是郁星禾同学吗?” 郁星禾“啊”了一声,愣是没听出来这到底是群里谁的声音。 做戏做这么真……?还真的找了个不认识的人打电话?也不用做的这么麻烦吧,反正小桑同学也不认识他们的声音。 这可是属于强制的附加消费了,郁星禾想。如果兄弟们拿这个东西讹他,他可不会认。郁星禾收敛心神,满脸严肃: “对,我是。” 对面的人松了口气: “太好了,还以为你不会接。”“郁星禾同学,我是你的班长,现在有点事情找你,额……不知道你现在方不方便?” 方便,这哪能不方便呢!郁星禾用尽毕生的忍耐力才控制着自己没有笑出来,语气板正道: "好,稍等。" "嘶——!!!"电话那边传来一声极其明显的倒抽气,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话。 郁星禾疑惑: “嗯?” 电话那边声音磕绊了一下: “哦,没有没有,刚刚不小心磕到桌子角了……” 郁星禾捂了一下收音口,看向桑取容,目光带着歉意道: “小桑啊,你看这时间赶的就不巧。” 桑取容瞳孔颤了颤,最后还是听话又可怜地垂下眼睛。"没关系的,学长。我自己去也可以。" 郁星禾看得心里自责,只能心说:要怪,你就怪你这张长在我xp上的脸,和注定成为别人男朋友的命运吧。 目送小桑同学和轮椅渐行渐远,郁星禾重新接起电话,一改刚刚的礼貌。“谢了啊兄弟。” 电话那边安安静静,半晌没声音。 郁星禾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疑惑嘟囔: “挂这么 快……?”然而屏幕还显示着正在通话中。 郁星禾抬高声音: “歪?” “诶,诶诶诶在……跟我说话吗……”那边立刻出现。 郁星禾: "嗯嗯,谢谢——" “不用谢,不用啊郁同学!!!”那人慌张起来, “我我我我我只是替老师传个话……” 郁星禾一愣。 “啊?真是……班长啊?”他这是什么言出法随的体质?要不一会儿对着桑取容说一句“巴啦啦能量,立刻能走路”试试? “是、是的郁少……”班长声音抖了抖,努力说: “是这样,导员让我转达一下……就是……问问你下学期,有没有转专业的意愿……” 郁星禾这下是真严肃起来了。 原主身为一个炮灰攻,关于他的学业背景并没有很多的提及,很大一部分还是他来了之后才收集到的资料。 比如原主似乎并不喜欢金融这个专业,不去上课不说,就连考试都是挑那些必修科目,偶尔去两次。 再比如,原主对于金融专业的排斥,已经严重到被导员找了好几次谈话的地步——当然,并不是训斥,而是好声好气的劝他可以考虑一个新的专业方向,而原主总是拒绝。 其实最近没事摸鱼的时候,郁星禾偶尔也会想到这点,想起原主跟家里的关系并不好,又想起原主阴晴不定的精神状态,大概有了猜测。 他大概是想以这种方式抗争——抗争自己乖巧、但得不到父母注意的童年,抗争那位迟来的、想要管教自己的父亲。 郁星禾没忍住,轻轻叹了口气。 他这么一叹气倒是把对面的班长吓了一跳,有那么一瞬间郁星禾怀疑,这个班长是不是仓鼠成精,怎么有人能胆小成这样?他是会吃人? 如果不是原主在原著里从来没有去过学校,郁星禾都要怀疑他是个校霸的程度了。 “礼貌问一下,我有挂科吗?”郁星禾说。班长颤颤巍巍: "必修科目的话没有,选修……如果、如果转专业的话,是不用补考的……" “转。”郁星禾斩钉截铁, "有什么可选方向?" 他对自己的数学水平有十分清晰的自我认知,金融专业这种地方,他当然是 能跑多远就想跑多远。 班长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电话那边传来隐隐约约的纸张翻动声,过了片刻他终于查到,说: “虽然不能跨大类,但其实还挺多的。" “物理系里面的材料物理和应用物理。” “数学系全部。” “软件工程。” “信息工程。” “还有……” “好了。”郁星禾开口打断,笑容僵硬。还有他的命。 最后郁星禾说自己再考虑一下,礼貌说了句“谢谢”,对面班长像见了鬼一样把电话挂了。郁星禾神情古怪,问赵叔: “我在学校犯过事儿?” 赵叔: “啊……” 赵叔: “也不能说是犯事……” 这位向来优雅得体的管家笑容略显尴尬。 他想了想,说: “大少爷平时也不太去学校,去的时候可能只是……阵仗有些大。”郁星禾觉得预感不太好,考虑到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决定不再问下去。管家问: "大少爷,桑少爷还没走远,要不要让司机回来接您?"郁星禾一缩脖子。 “不了,我很忙。”他木着脸上楼往书房去。……忙着找个有活路的专业。 郁星禾不是一个很能自己拿主意的人,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点开[帅哥病友交流群]。 【开摆了:家人们。你们觉得我现在退学重新高考怎么样?】 【今天也好想死:你终于被金融摧残到这个地步了吗】 【我对象呢:当年就觉得你不合适……你不是个当资本家的料】 【开摆了:羞涩jpg是夸我善良吗?】 【我对象呢:……)】 【我对象呢:小郁总开心就好】 郁星禾捧着手机乐了两声。 【开摆了:诶说真的,我认真在考虑的。】 【妙手回春:你想考什么啊?】 【开摆了:考个……不学数学的.…】 【数鸭子:?你不是高考数学一百五,你把脑子卖啦?】 郁星禾哑然。红毛总是在奇妙的角度发现真相。【开摆了:嗯,卖了,买了条命。】 【妙手回春:医学奇迹。】也没毛病。 【我对象呢:可是金融比较对口你的工作吧。】 这话听的郁星禾愣了一下,旋即想到自己上辈子的专业.…摄影系,自然摄影方向。拍天拍地、见山见海……就是不见钱。从名字就透露着一股朴实无华的穷。 嗝屁之前郁星禾大三,刚送走一批转行的学长学姐,留下的人,不是衣食无忧追求梦想的富二代,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神富足梦想家。 郁星禾无疑是喜欢这个专业的,可他自认不是后者,他得吃饭的。……等等,可他现在,不已经是富n代了吗?! 郁星禾先是眼前一亮,差点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可还没激动两秒,郁星禾就皱了皱眉头。……是,他现在是富n代没错,可他这个富n代是个破产炮灰的命啊。 虽然他现在努力在不被雷劈死的边缘保护自己的财产,但命运的事……谁说的准呢? 郁星禾愈发着急看到小桑同学和疑似主角攻的Virgili先生走入婚姻殿堂了,宛若一个追连载想直接看到完结的读者。 郁星禾摇摇头。在两位新人修成正果之前,他还是要按最坏的打算去准备。 ——万一破产了,郁星禾要不要连相机都卖了还债不说,最后肯定也得跟学长学姐一样转行。运气好的话,能去网剧剧组拍点红眼掐腰文学,运气差一点,就到个路边的婚纱影楼…… 如果这本还需要什么打脸剧情,那落魄炮灰郁星禾可能还得参加小桑同学和Virgili的婚礼一作为扛摄像机的那个。— 也不对,Virgili那么大个豪门,小桑同学肯定会有一场浪漫又高级的世纪婚礼,从头到尾都是最顶级的团队在跟。 郁星禾:……呜呜,他甚至连抗摄像机都不配嘛QAQ! 越想越惨,郁星禾都想得开始眼泪汪汪了,更加确信要给以后破产的自己找个退路。 细细一盘算,郁星禾忽然觉得这金融也不是不能学。毕竟来都来了,原主京大的学位毕业证还是要混一下的。 即使是个笨比学渣,郁星禾也知道这个学校专业的含金量,拿到毕业证,以后破产了也好当一个找工作的敲门砖……金融想必比他们臭拍照的赚钱。 上辈子郁星禾之所以会报考他的母校, 就是因为那个学校的王牌就是摄影系,在国际上都是有名的——即使这样还是有很多人被迫转行就是了,这大概就是艺术生的宿命jpg 于是郁星禾翻出刚刚给自己打电话的班长的号码,没回电话,礼貌地发了个短信过去,表示自己今年也不会转专业,但会去学校好好上课。 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郁星禾放松下来,关机走人一气呵成,一转眼就变成了倒在床上的一条咸鱼。 游戏,启动! 复健中心,桑取容刚结束理疗,休息两分钟之后再准备上器械复健。他拿出手机回复了两条席锐的消息,忽然上方探出一条提示。 【xx游戏小助手提醒您:您的好友[星禾灿烂]已上线,快来邀请他一起玩儿吧~~】 桑取容眉眼一跳。 不是在忙? 游戏是那天熬夜帮郁星禾过关的时候下的,还悄无声息地加了郁星禾的好友,凭借一个乱码名字,成为他庞大好友列表里毫不起眼的一个。 医生来提醒他到了休息时间,桑取容迟疑两秒,说: “稍等我两分钟。”复健中心的wifi似乎不太爽快,游戏加载的进度条比以往缓慢许多。 桑取容垂着眼睛,默不作声。郁星禾……骗他? 桑取容清楚自己有多厌恶被欺骗,发现郁星禾游戏在线的时候,桑取容以为自己会很生气,甚至于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恶念会爆发,会对郁星禾这个人反感、恶心.…但他很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反应似乎也没有那么严重。 游戏加载结束,切换界面时黑屏两秒,映出桑取容的目光。——平静,和缓,习以为常,里面还带着一丝超脱。 有那么一瞬间,桑取容以为自己要得道成仙了。 他放下手机,轻揉额角无奈笑笑。 仔细一想,从他认识郁星禾起,这个人嘴里就没有什么实话。就连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他都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当然,桑取容发誓自己完全没有骂人的意思。 郁星禾表现得并不明显,只是在他眼里无所遁形而已。表面上很凶很坏很……还算聪明,实际上很懵很呆很……很什么呢?桑取容一时间给不出答案。 郁星禾身上有一种奇妙的矛盾感,大约是,很有趣吧。桑取容摇摇头,心里笑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因为被骗太多次而得 道成仙。 游戏的bgm响起,桑取容已经没有去问郁星禾的想法,准备直接退出之前,目光随意瞥了一眼好友列表。 ——【星禾灿烂】与一人组队中。 ……组队……中? 两个人。 唇边笑意立刻变了意味。 哈。极轻地冷笑了一声,桑取容在寂静中,听见了自己道心破碎的声音。 第 39 章【二合一】 桑取容眉弓不自觉地微微下压,周身气场凝滞。 医生频频往这边看,忽然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复健计划让病人感到过于痛苦了……否则怎么会冒出这么大的怨气? 桑取容沉默地放下手机,推着轮椅到器械边,医生刚要伸手去帮他,就看见这个留着半长发的、样貌漂亮的男生抬手握杆,只单手用力一提,就带着整个没什么支撑力的下肢成功起身。 医生磕绊了一下,心里卧槽,寻思前两天你怎么没展现这个技能啊。桑取容眉目冷淡: “开始吧。我赶时间。” 医生被催了一下,这才打开自己的计划本,一项一项监督下去。 桑取容双臂架在杆上,下肢传来隐约的神经痛,但在支撑力上已经有所好转,只不过踏出去的每一步,都伴随着针扎一样更尖锐明显的神经痛。 医生看眼男生已经沁出汗的额头,说: “如果痛感无法忍受的话,可以放缓速度,循序渐……”“没什么感觉。”桑取容垂眸,低声说。他不是痛觉钝感,只是需要用这种刺激性的感受来冲淡脑海里止不住的、混乱的想法。 医生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次元传来,含混得如同夏日阴云里的闷雷: “很好很好了,前方移动训练结束……" 最近郁星禾似乎对自己游戏……时冷时热的感觉,和他刚来璋山别院的时候,简直是天差地别。"……今天的效果很好,接下来是站立训练……" 桑取容脑海里画面走马灯似的循环播放,他走出一步,神经痛就激得他轻微地抖一下,脑海里的画面也像按键一样再切换到下一个... 在环彦总摸鱼办公室时,郁星禾躺在沙发上,看着手机笑弯了眼的样子;今天出门前,对陪自己来复健推推脱脱的样子; 接到电话后,发现自己不用出门,哪怕装出严肃、眼底也明显流露出喜悦的样子……还有那个明晃晃的【星禾灿烂】与一人组队中。 “桑先生?” “该下一个动作了。” 郁星禾不跟自己出门,就是为了组队游戏吗?和一个人..是谁呢……学校的人吗?同学? 下肢的神经痛再次加强,但桑取容几乎已经麻木,只放空着目光,径自迈出脚步。 —“桑先生!您的手机在响!”医生抬高的声音叫醒了他,桑取 容终于停下脚步。 “抱歉。”桑取容说, “我休息一下。”他的轮椅就停在身边,却只是被主人漠然地瞥了一眼。他接过医生递来的手机,来信息的是微信。 【郁星禾:我过了!!!】 【郁星禾:红毛求我带他过的嘻嘻嘻】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桑取容抬眉。 【郁星禾:SR-12过了。】 【郁星禾:这个游戏好像也不难。】 【郁星禾:你有兴趣自己也下一个玩吗?】 【郁星禾:我可以带你。】 于是桑取容得到了两个信息。 1.组队的另一个人是红毛。 2.他不愿意带红毛,但愿意带我。为什么,因为红毛菜吗? 安静许久,桑取容忽然轻笑了一声,回复。 【S.:星禾哥愿意让我和你玩一个账号吗?】 【S.:这个游戏好像比较花时间,我只想偶尔能帮星禾哥过关就好了A-^】 对面几乎秒回。 【郁星禾:好!!!】 【撤回】 【郁星禾:k】 放下手机,桑取容缓缓呼出一口长气。 再次开始前,医生劝道: “桑先生,咱们这个附件是要循序渐进的,每次的训练量,都是我们按照您的具体情况科学地制定的,绝对是对您的恢复进程帮助最大的一个方案。" “我理解您想尽快好起来,但咱们这个前方移动训练不能太超量,否则对恢复反而……” “我并不想。” 医生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您说什么……?” 桑取容松开搭在杆子上的右手,只留下左手臂半挂在上方,整个人轻轻倚靠在器械上,乍一看上去姿态潇洒,和正常人没有两样。 “我说,我并不想尽快好起来。” 他微微笑着,看向震惊的医生: “这对你们机构也是好事,当然,如果需要,我会长期续费的。" 医生张了张嘴,懵道: “可是您那天 跟您朋友说……” 桑取容敛起眉目,唇角微微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所以,医生你可不要偷偷告密啊。” 璋山别院,郁星禾看着对话框里桑取容的回复,快乐地在床上打了个滚。他截图发到群里。 【开摆了:@数鸭子现在叫一声爸爸,还来得及约我以后带你过关】 【数鸭子:?不讲武德你】 【开摆了:没事,我们小桑很好说话的,过两天他过生日,你跟他打好关系,他也一样能帮你过!】 红毛将信将疑。 【真的?】 郁星禾想了一下,肯定道。【我们小桑是五讲四美乐于助人好少年,马上过了十八岁就是好青年。】 红毛于是又兴致高昂起来,一连发了几个庆祝表情包。【可以!到时候事成,给你中介费!】 【妙手回春:噗嗤。】 一转眼就到了桑取容生日当天。 桑取容一如往常六点半自然醒,闭着眼睛冥想了两分钟,忽然听见耳边有寒寒窣窣的声音。他疑惑睁眼——然后就在一片黑暗之中和另一双本来不该睁着的眼睛对视上。桑取容被猛地这么一盯,吓得心里咯噔一下。 "郁星禾?!" 突然被这么一喊全名,郁星禾也吓了一跳,手上一抖。 “砰!!!” ——桑取容十八岁生日当天天还没亮的时候,他还穿着睡衣躺在枕头上的时候,一声巨响后,赵叔和一帮佣人破门而入。 有的人举着灭火器,有的人拿着防爆叉。赵叔打头喊:“大少爷!什么东西爆|炸了!!” 然后所有人都看见散落在床上的、纷纷扬扬的纸礼花。 桑取容伸手,啪地一声开了灯,面无表情地摘掉落在自己嘴上的纸条——看了看,还是大红色的,上面写着桑取容生日快乐。 跪坐在床一侧、手里还拿着纸礼花桶的郁星禾见不得光地缩缩脖子, “暴行”瞬间在灯光下无所遁形。 赵叔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乌龙事件,倒吸一口凉气,老脸涨红,呼啦啦带着佣人们退出房门,楼梯立刻传来凌乱嘈杂到像大象迁徙一样的脚步——所有人都逃离了三楼。 逃离之前,向来得 体的赵叔,这次也依然得体地帮他们关上了房门。 郁星禾:.…哈哈。 他讪讪地把手抖喷出去的纸礼花卷放下,说: “是你把我吓到了……” 桑取容才从刚刚那一声巨响里缓过神来,此刻心脏还在狂跳不止,又气又好笑道: “星禾哥……你想要我的命,可以直说的。” 郁星禾伸手抚了抚胸口,他自己也被刚刚突然的炸响吓到,现在脑子有点转不过来,顺着桑取容的话往下接。 “嗯嗯,好的,我知道,我怎么会知法犯法……” 桑取容:?所以你真的想过啊?大概是气极反笑,他脸上的笑容更盛。 郁星禾有点懊恼。 他本来精心准备的,完美一天的开始,甚至为此刻意定了5:30的闹钟,生怕桑取容今天醒的早了,自己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给他送上祝福。 结果……结果桑取容这家伙醒来怎么悄无声息的啊!! 怎么会有人睡醒之后不在被窝里拱两圈的?!怎么会有人睡醒之后不想把头埋进被子里再睡一觉的? 怎么会有人从梦里醒来的时候,是突然缓缓睁眼睛的??不觉得很像诈尸吗!! 桑取容见他脸色来回变换,不禁问: “星禾哥在想什么?” 郁星禾: “……嗯,一些不太吉利的事。”总不能在你生日的时候说你睡醒像诈尸吧。 桑取容叹了口气: “原来星禾哥是真的想对我动手。” 郁星禾横了他一眼,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是装的,心里对小桑同学这种日益不见外的表现十分喜闻乐见,于是便也像普通好友一样笑着骂他。 “对对对,我就是想对你动手,不仅想动手,还想动手动脚。” 桑取容被呛了一下,以为他是开玩笑,笑着摇头准备起身。 他只是用手肘撑了一下床铺,还没来得及用力,郁星禾十分有气势地狠狠一拍床,格外柔软的床垫波浪一样抖开,桑取容手肘一滑又跌回枕头。 桑取容:...他想问郁星禾一定要这样吗? 郁星禾哼哼两声,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桑取容有那么一瞬间,忽然回忆起自己刚来到璋山别院,是作为这位郁大少爷的金 丝雀。 当时郁星禾说过,自己还是未成年,所以他不会知法犯法。 桑取容抿了抿唇,眉头略微皱起,神情下意识带了些防备。所以他今天说的动手动脚,是…… 灯光之下,面前少年表情的变化十分明显,郁星禾愣了愣,脑回路诡异地跟他对上了。 郁星禾倒抽一口凉气。 ……桑取容!!你在想什么啊!!! 郁星禾脸砰地涨红,眼睛一闭差点昏过去。我不干净了!! “……不好意思。”桑取容也回过神,左手掩面——但没遮住的唇角明显就是在憋笑。 明明先想歪的是他,现在被笑的怎么能是自己?郁星禾奇怪的胜负欲上来,狠狠“噗嗤”了一声。 桑取容的笑容彻底遮不住了。 他笑得向后微微仰头,脖颈筋络明晰流畅,颈中喉结随着笑意轻动着,他左手背遮在眼上,发丝从肩颈滑落,散乱地垂到床头靠背上。 “星禾哥……”他轻轻念着,不像是要叫人,倒像是要把这三个字用唇舌好好品咂。 郁星禾一怔,不自觉地也轻轻笑了。“干什么啊……”他问,却问得像自言自语,似乎也不是奔着答案而去。 桑取容终于落下遮着眼睛的手臂,就那么倚靠在床头,侧过头看他。窗外还是破晓前的昏暗,少年却连眼底都是明亮的。“没什么。”桑取容说, "就是觉得……开心。" 于是郁星禾眼睛也弯了起来。 “行了,呆着别动。”他一擔袖子,准备动手动脚。“你星禾哥说到做到,绝不开玩笑。” 桑取容挑眉,那张可以用漂亮形容的脸上,多了几分恣意。“说到做到?"他淡声提醒, "星禾哥可是已经快一周没有陪我去复健了。” “那……”郁星禾左右顾盼,说, “那不是我有事儿吗……” 桑取容“嗯嗯”两声: “在家打游戏确实是很重要的事。” 郁星禾这可就不干了: “我也没有光打游戏。” > 虽然他知道自己偏执大佬的人设可能已经有点歪了,但既然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雷劫来劈,想必雷劫也算是肯定了他自己的角色理解。 郁星禾觉得,别的都可以不要,但最基础的逼格,还是不能丢。 就算没有偏执大佬这个要求,郁星禾的自尊心也不允许自己,在小桑同学面前当一个大三了还不会高数的哥啊。 桑取容明显不太信。 郁星禾扁了扁嘴,心想你不信更好,他就可以装作在打游戏,事实上偷偷卷着学习,成为一个一鸣惊人的学婊,让小桑同学也看看,他星禾哥也是天才来的。 “打游戏就打游戏吧。”郁星禾随意甩甩手,把袖子挽得更高。 桑取容: "星禾哥,我拆穿了你,你也不至于要把我灭口吧。" 郁星禾瞪他一眼,伸手过去揽住他的肩颈,不是很熟练地把他整个人薅了起来。 桑取容:……真是纯情的动手动脚呢。从身后摸出一个大红配色的礼物盒。“喏,拆开看看。”他抬了抬下巴, "生日礼物,我给你选的。" 大红色的礼物盒上挂着一张贺卡,上面文字简约,写着“祝桑取容18岁生日快乐”。 桑取容顿了一下,张张嘴却发现一时间没有声音传出。他有些哑然。 "怎么啦?"郁星禾笑咪咪道, "感动啦?" 郁星禾想起自己从袁蔚那里听说的、关于桑取容过往的传闻。小桑同学大概……似乎是没有收到过生日礼物的。 眼前刚跨过18岁的少年低垂着眼,不知道睫毛下的黑眸又染着什么神情。 该、该不会是哭了……郁星禾有点拿不准了,脑袋里面也有点乱,一想到自己后面长长的计划,头脑一热就说。 "这就哭啦?" 刚说完郁星禾就想把自己的嘴捐了。 桑取容幽幽抬眸,眼底哪里有半点湿润,反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复杂目光。想笑,但又觉得似乎不太合适,想感动吧,又被这一句话按了回去。 两人默默对视,郁星禾脑袋嗡嗡,深吸一口气,从身后摸出刚刚被丢掉的那个放完的纸礼花卷。 黑洞洞的“枪| 口”对着桑取容脑门,郁星禾终于肯冒出一句。“感不感动。” 桑取容: "……不敢动。" 郁星禾又问:“还想不想笑。” 桑取容: "……噗。" “桑取容!!”郁星禾看着那张脸,还是没下得去手,拿着纸礼花卷在床|上砰砰砰连敲三下。桑取容见把人逗得太狠,立刻收敛表情,补丁道: “是感动的笑。”郁星禾心想我信你个鬼,但还是顺着台阶下了。 “拆礼物吧。”他抬了抬下巴,伸出手指把红色的礼盒又往桑取容怀里戳了戳。“谢谢星禾哥。”桑取容说。 郁星禾托着下巴:“你怎么不笑?拆礼物不开心吗?” 桑取容有些无奈地抬头看他。“星禾哥,我笑之前,你能先把武器放下吗?” 郁星禾这才发现自己肩上还扛着纸礼花卷,像土匪扛刀,连忙丢了。 红色礼盒并不算大,形状倒是很奇特,扁平长长一个。桑取容拆出来以后,发现是一把键盘。 一把长得花里胡哨的、每个键帽上都印着各种图案的……键盘。方向键一周的空白上还印着4个看起来就很Q弹的字。【奇迹小桑】右下角两个黑体:专属。 “当当当当——”郁星禾手一比划,展示道, "定制键盘,喜欢吗!" “我是想,你之后既然要学软件的话,平时用的最多的肯定就是键盘了,我一个学软件的朋友说,他们专业还有人把键盘当老婆……" 郁星禾歪头一个wink。“恭喜小桑同学十八岁,送你个老婆咯!” 桑取容失笑。 他仔细端详键盘每个键帽上的图案,发现是一个黑眸棕长发的Q版小人,小人额头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键帽的名字,每个键帽上的小人表情都各不相同。 “这是……我?”他微微睁大眼睛。“是啊。”郁星禾说, “我自己画的。” “星禾哥还会画画?”桑取容问。郁星禾骄傲地“哼哼”两声。 “对了,刚刚拆礼物之前,你看着它发呆是想什么呢?”郁星禾问。 桑取容沉默两秒,说。“我看这个盒子的形状……还以为是……书。” 郁星禾两 手一拍,惊喜道: “你想要收到书啊?” 桑取容摇摇头: “什么礼物都很好,我很喜欢。” “不不不……”郁星禾连连摇头摆手, "你喜欢收到书,这就对啦!" 他翻了个身,半边身体都悬挂在床边,一边小腿翘着,睡裤裤脚落下来,露出白皙的腿肚。桑取容甚至都有点担心他一头栽下去。 郁星禾在床底掏了掏,忽然扬起手来,头还没抬起来就说: “找到啦。” 他直起腰的时候,手上拿了一个新的礼物盒。是浅绿色的,看起来青春又有朝气。 郁星禾笑着把盒子递过来。 “再看看这个。”他说完,念念叨叨, “这不是巧了嘛……” 然后又含含糊糊地说了些类似“果然是自己养的孩子自己最懂了”之类的话,桑取容没有听清,却没有问,目光已经被盒子上的小贺卡黏住。 贺卡依旧样式简单,文字也只有短短一行,和上一张贺卡一样是手写,很明显属于同一系列。浅绿的盒子配着灿金色笔迹,像春日阳光落在草地。 窗外忽然真的透进一缕破晓的阳光,落在桑取容捏在贺卡的手上。他的手忽然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然后微微倾斜卡片,借着那束光,看清了上面的字。 【祝小桑同学,十七岁生日快乐。】 第 40 章【营养液加更】 [咔嚓] 阳光, 郁星禾放下相机,时间重新流动起来。 “本来还怕你不喜欢……红郁星禾骄傲道,“还得是我!” “快拆开看看。” 桑取容轻轻“嗯”了一声, 拆翼翼。 郁星禾托腮在旁边看着, 一路历程。 “跟你说小桑同学, 我每个都是有设计的, 17岁的礼物嘛, 就最好是17岁你最需要的……” 最后一层包装纸撕开后, 露出里面饱和度很高的紫色封皮。 再往下一拉,金色的字映入眼帘。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郁星禾:“当当当当——” 桑取容看看他, 又看看53。 郁星禾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我猜你们这种学霸就喜欢这玩意。” 桑取容抿抿唇,最后还是笑着说了谢谢。 “好了, 起床!”郁星禾兴致勃勃翻身,指了指床底。 “这里面还有16……哦,17个, 还有0岁的呢。”他说, “本来你手上这个也不该今天给你的,但是没想到你那么喜欢书, 我一下没忍住,你就当双喜临门吧!” “剩下的盒子, 反正今天时间也不够,你想什么时候拆呢,就什么时候拆。” 郁星禾下了床, 弯腰又往床底下看了,眼睛弯弯地欣赏自己的杰作。 他弯了20秒,声音还算轻快地催:“你快起床啊。” 弯了一分钟, 腰背都有点酸了,可是床边的轮椅还是没动,郁星禾声音闷起来:“不要赖床啊小桑同学。” 弯了两分钟……郁星禾直接臀部触地坐下来了。 为了不看到小桑同学换衣服,他容易吗!!这腰再弯下去就要跟他的性向一样弯一辈子了好吧…… “星禾哥?”桑取容的声音传来,“我换好衣服了。” 郁星禾如释重负地抬头,忽然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听到了什么,立刻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 “我可没躲你换衣服。”他说,“大家都是一,你有的我也有,对吧。” 桑取容点点头,轻声含笑:“没关系星禾哥,不是一的话,也有的。” 郁星禾:……草。 虽然但是,你说的好像也没毛病。 郁星禾摸摸下巴,露出看透一切的眼神。如果他是读者,现在肯定要在评论区留下一句话——[为爱做零的Fg立下来了]。 扶着腰起身,郁星禾端详着小桑寿星今日的穿搭,不是很满意地摇摇头。 “我觉得吧小桑,今天过生日出门,得穿得再喜庆点。” 桑取容失笑:“本命年才穿红色吧。” 郁星禾思索片刻:“也不一定是要穿红色……你等一下!” 他从床边拆开的红色礼物盒上摘下丝带,那条丝带是细细的丝绒质地,绕在手上显得皮肤白的透亮。 “小桑同学,转过去。”说完,他停顿一下又改口,“小桑寿星。” 桑取容目光从他手腕上移开,操作轮椅调转方向。 发丝被拢过的触感传来,很陌生,还带着些许细密的麻,仿佛连发丝都有了传递感知的神经。 被指尖拂过的、被虎口揽住的、被指缝漏下的…… 桑取容微微闭上眼。 “头低一点。”郁星禾小声说。 后颈的发丝在桑取容毫无防备的一刻突然被撩起。 两人俱是一怔。 郁星禾手抖了一下,下意识松开掌心的头发,任由它们散落地铺开,遮住少年后颈上狰狞的伤疤。 桑取容微微侧头,看见缠绕在郁星禾手腕上的红绳坠了下来。 他下意识伸手去接。 郁星禾的手比他更快地截胡了红绳。 “我测,差点掉了……”他宝贝一样把红绳抓回来,自言自语。 郁星禾再次伸手去揽桑取容的头发,却被少年抬手轻轻遮住。 桑取容说:“星禾哥,别弄了……” “——抱歉。”郁星禾慌了一瞬,但却是对桑取容。 他问:“你……没事吧。” 桑取容摇摇头,轻笑。 “只是不好看而已。”他声音轻到仿佛落地就散为无物。 郁星禾顿了顿,还是收手。他把手随意地搭在桑取容肩头,丝绒红绳顺着垂落到桑取容白衬衫的胸口,仿佛雪山上一条蜿蜒淌下的血迹。 安静了半晌,郁星禾慢慢开口。 “其实……我怎么说呢,小桑同学。美和丑这件事,是一个……很主观的东西。” “毕加索的格尔尼卡有人说无聊,梵高的星空有人说乱,就连达芬奇的蒙娜丽莎都有人觉得丑……你觉得呢?” 桑取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谈到这个话题。他大概知道,郁星禾墨渊是想借这些东西劝他几句,但依旧抵抗不了心中的排斥。 他只说:“星禾哥,我并不了解这些。” “……也不关心。” 这样的话,郁星禾该没话说了,也不用再对自己浪费口舌…… 然而下一秒,郁星禾轻轻笑了。 “是呀。”他说,“你不了解,不关心,很正常嘛。” “因为这些东西对你来说,不是你要注意的事物,你又怎么会去在意它的美丑呢?” 郁星禾抬手,隔着柔软的发丝,轻轻戳了一下疤痕的位置。 “但那些画,那些我们称之为艺术品的东西,哪怕暂时无人欣赏,也会被大胆地陈列在某个地方。” “总有人会欣赏到它。”郁星禾说,“那天起,世界上就多了一个‘艺术品’。” 郁星禾想了想。 “小桑同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问问,你还记得你的疤是什么样子吗?” 桑取容怔愣。 这道疤是他小的时候,大约三四岁……又或者是五六岁,他不记得了,但总之是在他坐上轮椅之后,桑顺泽推翻了他的轮椅,看见他后颈磕在碎烂的花瓶里,还耀武扬威地做了个鼓起肌肉的姿势。 当然,后来桑顺泽意外骨折过两次,都是手臂上的同一个位置,以至于他的右手臂永远都不能提起重物。 这些事他记得很清楚,每一个画面——桑顺泽炫耀的表情,轮椅翻倒时轮子空转的声音,瓷片碎屑贴在颈后的尖锐的冰凉。 桑取容皱了皱眉。 “我……不记得了。”他说。 “唔,没事。”郁星禾说,“那你听我给你描述一下吧。” 青年的指腹和他拦在后颈的手背几乎是一样的温度,触感让桑取容浑身一僵。 “可以让我再看一眼吗?”郁星禾问。 片刻后,桑取容收回了手。 棕色的长发被拨开,空气没有桑取容想象的那么冰凉,大约是地暖的缘故。 郁星禾没有触碰那道狰狞的疤痕,只是安静地看着。 他开始描述。 “小桑同学,你现在可以想象一片雪地。” “一片有阳光的雪,洁白的,平坦的。” “现在,上面种了一棵树。” “是一颗不算非常高大的乔木……或许是梧桐,我觉得像是梧桐。” “它的叶子全都落了,露出错综复杂的枝干,光秃秃的……但它并不丑。” “它的树干很粗壮,比一般的梧桐要有力很多,它就这样长在雪地里。” “虽然是冬天……但是,唔,这棵梧桐的枝桠上好像并没有积雪。” “因为这已经是冬去春来的最后一场雪了,它最右边的枝头上,已经挂了一个小小的芽。” 郁星禾忽然笑了笑,是那种发现了什么新东西的、很轻松愉快的笑。 “真的诶,如果不是仔细看的话,还真发现不了这个小芽。” 郁星禾收回拨开桑取容长发的手,指尖戳了戳他的肩膀,问。 “怎么样,大概知道你后颈的小纹身长什么样子了吧?” 桑取容睁眼——他没想到自己刚刚真的跟着郁星禾的话,闭上眼睛去想了。 郁星禾催促着他的观后感,桑取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语文老师逼着写游记的小学生。 他张张嘴,勉强道:“嗯……” “是棵树和树杈?” 郁星禾:? 他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桑取容?!”他抬高声音,“再给你一次机会!” 于是桑取容敛眸轻笑出声。 他想了想:“嗯,知道了,星禾哥。” “是……光秃秃的树杈。” 郁星禾气急败坏。 “没品!!!” “那叫一棵迎接春风的梧桐!”他说,“梧桐!梧桐树!有凤凰停的梧桐树!” “吉祥如意!” 桑取容抿唇,垂落的长发遮住了他唇边的笑意。 “嗯,我喜欢星禾哥这个解释。”他说。 郁星禾双手环抱,抬抬下巴:“算了,反正艺术品已经找到第一个欣赏他的人了。” 他把红绳在指尖绕着转了两圈,又绕着桑取容转了转,一拍手说:“干脆这个红绳给你做个Choker吧?” 没等桑取容开口,郁星禾就抬手做了个打断的姿势。 “放心,不会给你系得像被勒了脖子一样的。那个适合向寻思,不适合你。” “哦,对,向寻思就是我朋友……等一会儿我带你去跟他们玩,挨个介绍你认识。”郁星禾微微俯身,丝绒红绳在桑取容颈边转了个圈,又在他指尖灵巧地变出漂亮的环扣。 “好啦。” 郁星禾起身的时候下意识扶了下腰——刚刚在床底下趴的太久,郁星禾承认自己柔韧度不太够。 但郁星禾想想,他又不是做0的人,也就无所谓了,趋利避害的大脑自动忽略了[作1更需要腰好]这件事情。 郁星禾拍了拍手,后退两步,欣赏自己的杰作,不得不说,桑取容这张脸、这一头长发,配上丝绒红绳的Choker…… 绝。 郁星禾刚要去拿相机,手机忽然震了震。 “小桑,帮我拿一下。看看是不是群里在发消息。”他说,然后自然地把密码报给了桑取容。 桑取容眉目微动,没说什么,输入密码,点进微信。 几秒钟之前才弹出第1条消息,解个锁的功夫,[帅哥病友交流群]就又多出来十几条。 【数鸭子:@开摆了,今天喝白的还是啤的!】 【数鸭子:喝多少?】 桑取容抿唇:“星禾哥,一个叫……数鸭子的人,问你喝白的还是啤的。” “诶?”郁星禾低头调整相机参数,下意识说,“我酒精过……” 他忽然顿住。 等等,酒精过敏的是上辈子的郁星禾,他现在这个壳子……可不一定诶。 而且红毛作为原主这么久的朋友,又不是什么塑料兄弟情,是不可能明知他酒精过敏,还问这种问题的。 郁星禾眼前一亮。他早就想尝试一下喝酒的感觉了! 想了想,他说:“喝白的!来两瓶好的。” 于是桑取容替他回复。 【开摆了:星禾哥说,喝两瓶白的。】 【我对象呢:?????】 【数鸭子:好家伙,你就是传说中的桑妲己!】 【数鸭子,撤回了一条消息】 【数鸭子:你好。问问郁星禾,只喝两瓶够呢?】 听到桑取容的转述,郁星禾心里暗自震惊。 好家伙,原主这是海量啊! 兄弟都这么说了,反正又不会醉……那就喝! 于是郁星禾豪爽:“那你跟他说,再加两瓶。” 桑取容微微皱眉:“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星禾哥。” 郁星禾自信勾唇:“你星禾哥的酒量,再喝4瓶都没有问题。” 【数鸭子:你真的只要4瓶?】 【数鸭子:我跟你说你喝完到时候可别来抢我的。】 【妙手回春:我跟谢东方在超市,定好数量赶紧说,到时候不支持加货啊。】 【数鸭子:[图片]】 【数鸭子:4瓶倒是刚好一板儿。话说你以前不都喝啤的?你不喝我喝,没品的东西。】 “……星禾哥。” 郁星禾听见桑取容迟疑的声音,头也没抬:“怎么了?他还要我加?” “差不多行了,不加,是去给你过生日的,我不能喝多吧。” 桑取容神情复杂,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点开图里的照片。 4瓶一板儿的——哇哈哈,白的。 绿色的——瓶装雪碧,啤的。 桑取容沉默片刻,想了想郁星禾夸下能喝8瓶的海口。 “星禾哥……确实海量。” 第 41 章【请假加更】 一开始讨论计划的时候, 红毛建天晚上带他出门,这样生日快乐。 但是郁星禾拒绝了,, 不能熬夜。 于是聚会的时间就定在了白天, 上午先理疗, 中午接上他, 炸鸡定到ktv, 。 跟着司机把桑取容送到复健中心, 郁星禾再次拒绝了小桑同学进去和他一起复健的邀请,今天的理由十分合理,郁星禾说要去给他准备小惊喜。 桑取容目光微动, 没有再拦。 郁星禾直接去了红毛他们订好的KTV。 他们几个人里,红毛和向寻思的作息向来很阴间, 但红毛特别喜欢唱歌,所以专门起了个大早,说要先去KTV自己包场一上午, 顺便还能让郁星禾提前布置一下。 上午时分的KTV安静又冷清, 还没到包房门口,郁星禾就听见了远处穿透力极强的歌声。 “全都是泡沫——!” 郁星禾:我草。 他推开门, 红毛一身蹦迪打扮,皮裤银链, 站在立麦旁边唱得十分陶醉。 郁星禾总觉得他这身衣服有点眼熟,仔细一想,好像是上次约他们钓鱼的时候, 红毛就穿过这一身。 “你该不会就这一套……这么酷炫的衣服吧?”郁星禾随口问。 结果红毛露出幽怨的表情:“不然呢?” 沈白坐在沙发上噗嗤嗤地笑。 “你不是夜场小王子吗。”郁星禾一边说,一边环顾包厢四周,指挥着司机把带来的装饰物安上去。 红毛冷笑:“怎么了?半夜唱K就不叫夜场了?” 沈白在旁边忍着笑说:“咱们谢大王子, 前两天去SOULMATE,还在台上又蹦又跳的时候,被他哥直接拎着后脖领扯回家了。” 郁星禾:…… “节哀。”他语气沉痛。 “你们家小天才电话手表有什么喜欢的歌?”红毛说,“本大明星可以送给寿星一首。” 郁星禾呆滞片刻:“什么小天才电话手表?” 沈白解释:“你家小桑。你老是说他天才天才,今天早上人家又替你回消息,谢东方就这么叫上了。” 郁星禾笑:“你不是想找他给你代打吗?还敢给人家起外号。” 红毛一叉腰:“在场的,你不说,沈妈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喜当妈的沈白:…… “我可没答应你不说。”他往后一靠,悠悠道。惹得谢东方一头红毛炸开。 郁星禾指挥着司机绕开这两个捣乱的,简单布置了包厢。 “王司机,你去休息会儿吧。”郁星禾说,“大概十二点二十,到这边来接我,在一块儿开到小桑那边就行。” 停了两秒,郁星禾又叫住司机:“我记得你中午还要接孩子放学?” 司机一愣,连连摆手:“没事没事,以工作为重。” “小学好像是十一点半放学吧?”郁星禾说,“你开家里车去接吧,十二点半之前能回来就行。” 司机反应了一会儿,连忙道谢,面带喜色地走了。 红毛感慨:“你还是这么善良。” “那是。”郁星禾顺口说,说完感觉好像不太对。 ……原主也这么善良吗?? 仿佛听到了他心里的震惊,沈白开口:“他要是不善良,能放任他那个堂弟跳脚这么久?” 郁星禾:啊? 他脑袋一下懵了,仿佛被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一半是自己以前看过的书的剧情,说原主“郁星禾”这个偏执大佬,如何如何变态,又如何的有掌控欲,小心眼子,阴晴不定。 另一半又渐渐根据红毛和沈白的描述,勾勒出一个陌生的、跟上辈子的自己竟然有些相似的“郁星禾”。 他不太确定地看向激情开麦的红毛。 “……多说点,我爱听。”郁星禾试图套话。 红毛向来没心没肺,郁星禾问,他就说。 “怎么着,还真以为我说你善良是夸你呢?”红毛翻了个白眼,“你在外头都快变成地狱恶犬了。” 郁星禾摸了摸下巴,琢磨原书剧情的那一半脑子说“难道不是吗”,听着红毛说话的这半边震撼说“卧槽”。 沈白拧开汽水喝了一口:“我倒是觉得,咱们小郁总还挺喜欢他堂弟给他传的那些名声。” 郁星禾:? 他试图理清思路,措辞半晌,旁敲侧击地问: “所以,我以前不像是一个……偏执大佬吗?” “额。”沈白想了一下,“有时候也挺像的。” 他用的是“像”,而不是更确定的“是”。郁星禾有些恍惚。 可如果原主根本不是偏执大佬的话,他看的那本又怎么解释?雷劫又怎么解释? 难不成他穿到同人文了?! 红毛见他脸色不太好,疑惑问:“你怎么了,怎么看上去像是被雷劈了。” 郁星禾:……我倒希望现在从天而降一道雷把我劈了,这样的话我至少能肯定,雷劫这个东西确实是存在的。 他挠了挠头。仔细一想才发现,自己好像有一段时间没太遵循偏执大佬的人设了,但是今天他出门的时候看了看天气……万里无云呀。 别说雷了,就连雨雪都很少。 虽然冬天不打雷,本来就很正常,但郁星禾还是不免多想。 意识到这一点后,郁星禾突然有些把不准自己的定位了。 他看向斗嘴的红毛和沈白:“你们聊,我先出去溜达一圈。” 出门看了看路标,郁星禾准备去洗手台洗个脸清醒一下。 早晨正是 KTV保洁出动的好时机,郁星禾进去之后,就看见一个又瘦又矮的男保洁站在角落涮拖把,一边涮一边念念有词:“好崩溃啊这个该死的世界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郁星禾:……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和这个陌生人共情了。 他现在脑子里想的也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重重叹了口气,他抬高声音对保洁的背影说:“兄弟,活下来……” “活?你说的轻巧……你们这些还有闲工夫和闲钱来KTV的人怎么能懂我这种阴沟里的老鼠……啊啊……” 保洁一边阴暗地念叨,一边神情崩溃地扭过头。 看到郁星禾的第一眼,这个保洁顿时睁大眼睛,嘴里的抱怨也没了,那个表情仿佛看到了新世界的大门缓缓展开。 郁星禾被他眼神看得愣了一下,扭头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是、是挺帅哈……他抬手拨了拨刘海,心里嘿嘿一笑。 “你是、你是郁星禾?!”保洁失声喊道。 郁星禾“诶”了一声,有些惊讶地看过去。 “你认识我?” 保洁浑身颤抖,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什么,手里的拖把都倒在了地上,啪地一下磕在台阶,本来就质量不怎么好的拖把杆瞬间多了一个豁,都有点弯了。 “你你你……你是不是那个豪门的、环彦的总裁,郁星禾!” 如果放在之前,郁星禾可能还会猜想是不是原主以前来过这个地方,进行了一些偏执大佬的操作,可能被这个保洁看见过,才会露出这样惊恐的表情。 但现在,陷入世界观冲击的郁星禾自己也不太确定了。 他只点点头,说是。 又矮又瘦的保洁狠狠抽了一口气,五官扁平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一块熟透的铁板烧。 郁星禾吓了一跳:“你是不是犯什么病了?给你叫个120……” “不用,不用!”保洁双手颤抖,半晌才平复自己的情绪。 郁星禾脸色古怪,已经有点想走了,但出于人道主义还是说:“……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 毕竟今天是小桑同学的生日,自己要是能日行一善,就当是帮小桑同学积德了。 保洁眼泪汪汪,咽了咽口水,音调勉强平稳道:“我、我要说的事……你听了千万别害怕。” 郁星禾摸摸鼻子:“你说。” 他当过阿飘,他不会怕。 保洁抹了抹眼泪:“你生活的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书。” 郁星禾脸上的表情陡然凝固,战术后仰。 保洁脸色变了变,忍耐了一下,再抬头,表情严肃。 “郁星禾,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听完之后,你不要太激动。” 郁星禾在他的感染之下,表情也严肃起来,两个人站在厕所两端,像是秘密接头的地|下党。 “请讲。” 保洁说。 “其实,我不仅知道这个世界是的世界。” “我,还是这个的作者。” 郁星禾:? 就是你断更烂尾还跑路? 保洁眼神坚毅得像是能入党:“这本,来源于我的一个梦,于是我就创造出了这个世界……但是郁星禾,虽然你们是我笔下的角色,但我同时也相信,你们真实地活在另一个世界,你们就是独立的、真实的人!” 郁星禾忍不住心里感叹,这是多么赤诚的作者啊。 “我意外来到这个世界,吃了很多苦……但是在看到你的一瞬间,我觉得都值得了!”保洁越说越动情,干嚎了一声。 “你是不是不信?”保洁问。 郁星禾稍加思索:“你要怎么证明?” 保洁说:“我知道,你在家里养了一只金丝雀,一只叫桑取容的金丝雀。” 郁星禾耸肩:“这个全世界都快知道了,我为他花了一个亿。” 他想了想,问:“那你就说说,原……咳,我,说说我之后能不能顺利毕业吧。” 保洁被他这个问题降级的程度搞得一懵,理所当然道:“肯定可以啊……你的身份摆在这儿。” 郁星禾对于自己混个毕业证的未来又充满了信心。 保洁思索片刻:“那我告诉你一个未来要发生的事吧。” “你之后,会因为你的小金丝雀而死,而你的小金丝雀,会最终成为一个商业大佬,成为商圈炙手可热的男人。” 郁星禾:哦豁! 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最近他频频崩人设,但是雷劫还没有降下威力。 原来是因为他在无意之间贴合了主角的剧情线啊! 郁星禾恍然大悟,脑袋一下就通透了,脸上忍不住挂起喜色。 保洁看着他的表情,神情渐渐变得不可言说。 ……怎么,怎么会有人在听说自己英年早逝之后,还能笑得出来啊? 郁星禾看保洁的目光顿时变得亲切了些许。 “作者先生,我要跟你说的事,你听了以后,你千万别激动。” 保洁立刻摆出冷静的表情:“我是作者,我不会激动。” 郁星禾:“我是你读者。” 他说:“ 嗨,老乡。宫廷玉液酒——” 保洁一愣。 “一、一百八一杯?” 保洁:“天王盖地虎?” 郁星禾:“你是二百五……对不起,宝塔镇河妖。”他一瞬间被他爹上次的震撼答案影响了。 两人面面相觑。 突然,保洁“卧槽”了一声,涕泗横流。 “老乡啊!!!” 他一边喊着,一边想冲过来跟人拥抱,却被郁星禾后退半步的样子,狠狠的伤透了心。 郁星禾作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你说你怎么就不能把文写完呢!你知道我刚穿过来的时候有多茫然吗!” 保洁心虚解释:“可是那本扑街了,我是全职写的,我也要吃饭的啊!” 郁星禾沉默两秒,他想起原文的离谱程度,忍不住怀疑。 你这个水平真的能当全职作者吗.jpg 当然,他也只是心里想想,倒也没有说出来扎人家的心,说不定可能只是题材没有落在这位作者的舒适区。 作者想要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伸到一半,看见郁星禾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衣服,又收回来。 “不过兄弟,能当个富二代,挺爽的吧?”他说着,语气却有些遮不住的阴阳怪气。 “唉,我也不是要你感谢我什么的,但是兄弟,你得承认你能有今天,有一大半功劳在我吧。” 郁星禾想了一下:“也有道理。” 作者表情为难:“既然这样,有件事儿你得帮我了。” “你说。”郁星禾总觉得他的语气怪怪的,但还是决定听下去。 作者叹了口气说:“其实,你也知道你这个角色原本的设定是偏执大佬,而我现在身上呢,被绑定了一个偏执度检测系统。” “最近我发现,这个偏执度有较大的波动,我被系统惩罚,才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说着作者看向他的眼神带了幽怨。 “都是你让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啊老乡,你得帮我。” 郁星禾有些愧疚:“你说吧,怎么帮?” 作者眼睛一转。 “给我点钱就行。” 郁星禾豪爽地伸出一根手指:“行,我先给你这个数。” 作者眼前一亮:“100万?!” 郁星禾目光坦然。 “不是,100啊。” 第 42 章【二合一】 情。 钱干什么呀?” 作者顿了一下。 郁星禾歪头。 迟疑片刻, 作者开口:“老乡,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实!算了, 老乡, 我看你面善, “其实, 手指。”原文作者看了他一眼, “你看网文的, 应该知道吧?” 郁星禾点点头。 “我的金手指可以更改文章剧情走向,不过需要用财富点来开启。” “我是身穿,所以我不仅没钱, 还是黑户。” 郁星禾恍然。 作者叹了口气,指了指倒在旁边的拖把, “所以你也看见了,我现在在扫厕所。” 郁星禾一边听一边点头,露出怜悯的表情:“原来如此……” 他以为自己被雷劈已经够倒霉了, 没想到最倒霉的另有其人。 作者看了看他:“所以……你没有什么表示?” 郁星禾一愣:“那我……我资助你这个数?”他又支楞起一根手指头。 作者有点崩溃:“哥, 我叫你一声哥,要不要看看这里是哪儿?北京……哦不是, 京市啊!100块够干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看你能不能先帮我把黑户的问题处理一下?”他说。 郁星禾面露为难之色:“这个……这个感觉挺刑的……” 作者一听, 闭着眼睛往后仰着,连连倒退了两步,他掐了一下人中。 “哥们你是不是不太聪……算了。”他咬牙, 明说,“可你现在是个大佬啊!” “你可是这座城里,最有权有势的男人之一!”作者一边说一边伸开手臂, 整个人夸张的好像在演舞台剧。 郁星禾又摸了摸下巴。 他这么牛的?之前看的时候没感觉出来啊…… 果然还是你人设塑造的比例不太行吧.jpg 作者试图循循善诱:“兄弟你调整一下心态,你这个角色偏执又高智商,是手眼通天的一方大能啊。” 郁星禾“哇”了一声:“真的假的?” 作者急的一拍大腿:“我就是这么写的啊!” “可是。”郁星禾无辜道,“我也不是原主啊。” 作者:…… 他脑子放空了一瞬,有那么一秒钟感觉自己被说服了。 “不、不是……”他磕绊着说,“那你一个大富豪现在也不好,只给我100吧……老乡……我这个金手指也是能帮到你的啊。” “难道你真的想两年之后就去世?” 见郁星禾的表情若有所思,作者表情一喜,继续道:“就算你觉得两年之后的事儿谁说得准,我这个金手指也可以帮助你的事业啊!” 郁星禾问:“你这个金手指……能预知未来吗?” 作者眼神飘忽了一瞬,旋即说:“暂时不行,但是财富值积累到一定程度,它是会成长升级的。” 郁星禾点点头:“我懂,我懂。” 作者一见有戏,继续鼓动道:“你想,等这个金手指开到一定等级,你每次去投资东西之前,你就已经知道它能涨多少了!你每用一个人,你都知道这个人具体的各项数值,他会不会背叛你……” “老乡啊。我感觉到,这个金手指到了最终等级,甚至还可以窃取主角的气运。”作者两眼放光,“到时候,你甚至可以代替你的金丝雀成为商业帝国的新主人!” 郁星禾—— 郁星禾打了个哈欠。 作者:? 你礼貌吗。 “不好意思。”郁星禾笑笑,“那你这个金手指,它能破碎虚空吗?” 作者两眼放光,露出遇见知己的表情:“当然可以!” 郁星禾啪啪啪地海豹鼓掌。 “作者你这本书是不是用马甲写的?你以前是男频那边的写手吧?” 作者先是惊讶两秒,旋即笑笑,矜持中又带着几分炫耀:“是啊,成绩还不错。” “做了那个梦之后,我去庙里算了一卦,大师说我财运在此。”作者说,“我也就是还没写完那本就饿死了,否则肯定能灵验。” 郁星禾微微睁大眼睛。 原来是饿死的啊??? 绕了一大圈,作者终于再次开口。 “所以……这个金手指能开到什么程度,老乡,就靠你了!” 郁星禾维持着海豹鼓掌的姿势,露出囊中羞涩的表情。 “可是老乡,我也是穿过来的,人家的银行卡密码我也不知道,就这么点钱……”他说,“你记得保险箱的密码吗?” 作者懵了懵。 他怎么知道啊!这些东西他都没设定过,他甚至不知道原主家里还有个保险箱——虽然富豪家有个保险箱也是人之常情。 于是他沉吟片刻:“这种小细节我早都记不清楚了,可能等以后金手指再解锁几个等级,才能够查看这些关键道具的解密方法吧。” 郁星禾连连点头:“行,老乡!你加下我微信吧。” “不过你最好不要主动来联系我,你知道的,咱们俩这个关系……见不得光。” 作者:……嘶。 “老乡你这个用词是不是有点……” 郁星禾发出文盲的叹息:“我上辈子小山沟里长大,义务教育都没读完就回家收麦子了……大作家,以后还要多仰仗你。” 作者看着他的眼神变了变,最后叹气到:“也是个苦命人。” “100块先打给我吧,成吗?老乡。”作者说,“以后咱俩有钱同赚!你绝对不会再过上辈子那种生活了。” 郁星禾一咧嘴:“好嘞!” “那你先忙?”他说。 作者看着手机微信上到账的100块钱,突然就眼泪汪汪。 “不干了。”他说,“辞职去!” 郁星禾武侠一样拱了拱手:“微信联系。” 作者眼里已经只有钱没有他了,抬头敷衍地说:“好的老乡,慢走!下次再来啊!” …… 看着郁星禾的背影拐过了岔路口,作者单手握拳在胸口重重比了一个“ Yes”。 作者一边雄赳赳气昂昂地往经理办公室去,一边看着微信钱包里终于变成三位数的余额,自言自语。 “100块到手……哈哈,还有这种好事?” “哎呀,真是,财运来了……扫厕所都挡不住啊,哈哈哈!” “幸好这个偏执大佬被人穿了……否则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骗到?”作者勾了勾唇,“随便编个系统就能信了,改天我给他编到银河系去,他手上那么庞大的财产,还不都是我的?” “哈哈哈哈,老乡?什么老乡。钱才是我的老乡!” 作者踹开经理的门,唇边对勾形状的笑容像是网剧里的龙王归来,他揣着手机里的100块存款,走出了百万富翁的气势。 当然,在他看来自己已经离百万、千万富翁不远了。 当时他来找这个工作的时候,因为是黑户,被这个经理狠狠压了一番价格,每天早上扫5个小时的厕所,时薪竟然只有7块钱。 连吃一顿疯狂星期四都不够! 于是辞职前,作者冷笑着把狗眼看人低的经理骂了一顿,对方气的抄起桌上的本子朝他砸过来,他一瞬间头破血流。 作者捂着自己的伤口,气的大喊:“我要报警!我认识京城的顶级富二代!你等着吧!” 经理也骂:“有本事你去报警!没身份证还敢在警察面前晃悠?你去啊!” 作者顿时睁大眼睛,气得胸口憋闷,眼前一阵阵发黑,眼看经理抄起电话就要恶人先告状,作者一咬牙,为了不蹲局子,最后也只能落荒而逃。 走之前,还被经理扯下了身上的保洁服。 他找了个路边的诊所包扎伤口,100块钱花了大半,微信钱包又穷的叮当响,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三九寒冬,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皱皱巴巴的长袖,冻得一哆嗦。 就这么在路人异样的眼光里不知走了多久,作者忽然停下脚步,目光直愣愣地盯着不远处的一个坐着轮椅的身影。 那人棕色卷发及肩,眉目精致疏离,只是坐在那里就像一副惹人的水墨画。 桑取容今天又提前完成了复健项目,他推着轮椅从复健中心出来,在路边安静等待璋山别院的司机。 他没有打电话给郁星禾催促,只是坐在路边,拢了拢自己的外套。 忽然,一个身影在他面前站定。桑取容抬头目光淡漠地看过去。 那人样貌普通,脸上挂着努力做出亲和力的笑容,可眼底闪烁的算计却逃不过桑取容的眼睛。 放在以往,桑取容只会毫无兴趣地收回视线。 可今天,他心情不错。 作者站在他面前搓了搓手,笑的好像是要拐|卖小孩的人|贩子。 “你好啊,桑取容。” 桑取容微微抬眉。 “你是?” 作者听见他答话,心里不禁笑了两声。 这金丝雀,果然比另一个偏执大佬好骗多了!他想。 最难的偏执大佬那关已经过了,桑取容这个小金丝雀这边,不是更好骗了? 虽然扑街,但他脑海里很快还是形成了一个剧本,轻咳一声,作者压低声音悄悄说。 “我是来救你的。” 作者说:“在郁星禾那个变态手下,你受苦了。” 下一秒,他就看见眼前面容精致的少年眼睛微微睁大,那双清澈透亮的黑眸里面,像无波的古井被投入了一颗石子。 作者心里一喜:有效! “你是谁?”桑取容轻声问。 作者早就打好了主意,对于偏执大佬郁星禾那种性格的人,他只能明确告知这是一个的世界,来吸引这种一分钟几百万上下身价者的注意。 但对于面前这个不谙世事、还身陷囹圄的少年,作者另有手段。 这是他写出来的——虽然大纲还没有进行到那一步,但他知道,眼前这个小金丝雀,注定是掌握整个世界经济命脉的商业帝国之王! 而他,马上就要成为皇帝落难时,向他伸出的那只援手。 成为至高者唯一的救赎——怎么看都是最有前景的一个人设。 于是作者笑了笑,他说:“我说了,我是来救你的人。” 桑取容缓缓抬眉,神情似乎有些讶异。 “我凭什么信你?”他声音依旧是轻轻的。 作者一勾唇:“我了解很多,我知道过去现在和未来——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通过算卦,来知道一些你的秘密。” 桑取容眸子里闪过一丝冷然,缓声开口:“好啊。” 在桑取容平淡的目光里,作者收起五指,煞有介事地掐算片刻。 “我算出来了,郁星禾那个变态都对你做了些什么。” “这些事情,应该都是他们郁家的密辛吧。”作者世外高人般说,“像我这样,穿的破破烂烂的人,肯定混不进璋山别院的,对吗?” 桑取容顺着他的意思,颇有兴致地点了点头。 “你说吧。” 作者心里古怪了一瞬,总觉得面前这个本该是金丝雀的少年,说起话来……怎么那么像是,高高在上地看着猴山里耍猴的游客呢? 他很快抛掉自己心里的这种感觉,眼观鼻,鼻观心,又做出那副神棍的样子骗骗小孩。 “你最近在璋山别院……过得并不好。”作者长长叹息,“你被看管的很严,基本不被允许离开郁星禾那个变态的身边。” “嗯。”桑取容点头。 他确实不被允许离开,郁星禾就算是去上班也得带着自己——当他上班的替身……又或者说替死鬼。 顿了一下,桑取容开口:“神棍先生,叫他名字就好。” “神……”作者嗓子眼儿一梗,被这个称呼创得眼前一黑,但只能硬着头皮认下来。 “好吧,你还是心太善。”他摇摇头。 作者回忆着自己写过的雷人剧情,一点点说:“郁星禾会逼迫你做很多事情,你或许并不想做,甚至觉得这是对你的羞辱。” “唔……”桑取容沉吟片刻,点头。 星禾哥确实给他报了很多奇怪的课外班,让他现在再回去学最基础的软件……某种角度来讲,也确实是有些羞辱了,虽然这并非郁星禾有意为之。 桑取容眼底情绪流转,半真半假地说:“其实,他也是为我好……” 然后他就看见对面神棍的眼里明显流露出厌恶。 哈。 桑取容在心底轻轻笑了。 他打发着时间,又问:“还有什么呢?神棍先生。” 他确实有些好奇,这个神棍说的东西或许有主观的偏颇成分在,但事实上也是正确的、真实发生过的事。 “神棍先生,你能预知未来吗?”桑取容问。 作者差点没忍住就一拍大腿。 真会问啊!一下就问到点子上了! 这不是专业对口了吗! 作者想了想今天的日期,说:“今天是不是你的生日?” 见桑取容点头,作者装模作样地掐算片刻,顿时露出痛心疾首又心疼的神色。 桑取容轻轻问:“怎么了?” 作者脸部肌肉抽了抽,半晌没有挤出话来。 不是他忘了自己写过的剧情,相反,他记得可太清楚了…… 清楚到那些话,他一个直□□本没法儿忍着恶心说出来。 头一次,作者这么后悔自己当初为了那个梦,从男频跳槽捏着鼻子来女频恰饭。 但那位大师的批命实在太过诱人,作者想到自己拯救金丝雀后,等待自己的辉煌人生,心一横,还是说了出来。 “桑取容,掐算的结果……不妙啊!”作者咬牙,浑身难受。 “怎么了神棍先生?你看起来像是……有点癫痫。”桑取容坐在旁边关心了一句,毫无动作的手却又带着事不关己的冷漠。 作者脆弱一笑:“无事,只是窥探天道必须承受的伤害罢了……” 桑取容“嗯”了一声,继续安静等待。 作者:……?就没了? 说好的善良金丝雀呢?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了自己的认知,但还是决定先把眼下的任务做完。 作者十分隐晦地说:“你将会被郁星禾带去见很多人,然后他会在很多人面前羞辱你……” 他以为自己暗示的已经够明显了,可没想到眼前的少年依旧目光清澈,看着他追问。 “怎么羞辱?” 作者哑然。 “……一定要贫道这个世外之人说出来吗?”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后悔过,自己为了讨好女频的读者,还专门为此钻研过相关的描写,就为了戳到读者的痛点,让他们给自己花钱——虽然最后扑到还没有收费就饿死了。 桑取容微微歪头:“可是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算到了呢?” 作者觉得自己被说服了。 短短一个小时,他这个原著作者,竟然接连被两个主角的思路说服了……? 有那么一瞬间,作者总觉得自己在少年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期待,他认为自己肯定是看错了。 已经来不及做心理准备,作者破罐子破摔:“对,他会当着很多人的面把你抱到他腿上。” “然后还要把手伸进你的衣摆里,然后往上探,当着所有人的面…… 桑取容点点头,低下头去摆弄手机。 作者下意识就往过看了一眼,但是现在被手机屏幕的防窥膜阻隔,也不知道金丝雀在干什么。 ……总不能是跟囚|禁他的变态通风报信,作者放下心来,继续忍着生理不适,脚趾抓地地复述着自己的内容。 简直酷刑。 手机震了两下,桑取容发出去的消息立刻得到了回复。 【S.:星禾哥,我好像遇见骗子了。】 【开摆了:真的啊?我也是。】 【开摆了:你可千万别给钱啊!】 桑取容无奈笑笑。 【S.:我欠债一个亿,星禾哥。】 【S.:嗯……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五十……应该是这个数字。】 【开摆了:?】 【S.:不过,这个骗子,说话还挺好玩的。】 【S.:可能也不一定是骗子呢^-^】 【开摆了:司机等会儿就去接你。】 【S.:嗯,我不会被骗走的。】 桑取容收起手机,偏头看向已经讲了三分钟独角戏的神棍。 “……故意用真心话大冒险坑了你之后,你被|迫答应给他喂酒” “白的还是啤的?”桑取容轻声打断。 作者:……这是重要的吗?? “红的。”他隐忍说。 “喂红的,然后故意打翻杯子,要让酒浸透你的白衬衫……就这么多再说审核过不了!!” 作者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只能总结了一句。 “反正,就是个下头男会做的事。” 他自己都有些崩溃于怎么能在两个男人身上写出这样的情节。 下一秒,他看见这个少年黑凌凌的眸子微转,淡淡的说。 “嗯……还好吧。” 作者:……哈? 他眼前一黑,险些被真正的男同吓晕。 “还有什么事吗?”桑取容说。 “麻烦让一下,我突然想去买一瓶可乐。” 第 43 章【二合一】 作者有点急了。 他心想, 偏执大佬那边儿他都骗到了,金丝雀这边,会让他马失前蹄啊? ?” 不远处, 近, 桑取容跟他说话, 本来也只是心情好, 打发一下时间, 接他的车来了, 也就 “神棍先生,世他说,“如果你是从某些特殊渠道得到的这些消息, 想要以此来换取些什么,要挟谁。” 桑取容轻轻勾起嘴角笑了笑。 “无论你背后的主使是谁, 算我今天好心提醒,他大概选错人了。” 王司机已经把车开到他面前,准备下车帮他收轮椅, 桑取容说完便要离开。 他已经出去两三米远, 身后突然传来神棍先生的喊声。 “等等!” 作者两步追上来,急促地喘着气, 第一下张口都是磕绊的。 “你、你如果真的不信,你大可以看看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桑取容略微挑起半边眉毛。 作者莫名的浑身抖了一下, 但他的大脑已经没有时间处理这些信息,只着急道:“我说了我不会害你!我是来救你的!” 这话刚好被靠近的王司机听到,这位性格内敛的老实人脸上渐渐露出疑惑又空白的表情。 他问桑取容:“桑少爷, 这位是……” 桑取容淡淡道:“街头艺人。” 王司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帮桑取容拉开车门,少年自己坐进车里, 王司机转头去把轮椅折叠起来放到后备箱。 眼看未来商业帝国只手遮天的落魄金丝雀就要离开,作者瞳孔颤动,仿佛看见了离自己远去的富贵荣华。 他一咬牙,伸手啪地一下挡住要关上的车门。 压低声音防止王司机听到以后告诉郁星禾,作者带着狠劲说。 “明天这个时候,我还会在这个地方呆着。”作者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 “桑取容,你会回来找我的。” “哎哟!” 王司机一回神就看见扒在车门旁边的“街头艺人”,吓了一跳。 他连忙过去把人推开:“诶诶不要在这讨饭……你看你这有手有脚的,做个街头艺人的营生也挺好,怎么看完之后还强行让人付钱呢!” 作者深吸一口气,被气得眼前发黑。 你才要饭!他是未来商业皇帝的救世主!救世主懂吗!!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反驳,车门在他面前冷冷关闭,下一秒他就被喷了一点车尾气。 本来就破破烂烂的原书作者更加灰头土脸了。 他落魄地站在原地,双拳紧握,咬着牙隐忍。 这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或许也是某本里的龙傲天,天将降大财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作者环顾四周,找了个小巷子进去睡了。 明天,他一定会让桑取容后悔今天的行为! - 桑取容到楼下的时候,郁星禾去接他。 郁星禾记得小桑同学有点社恐,在电梯上就给他介绍。 “屋子里坐在最左边的那个红毛,叫谢东方。” 桑取容想了一下:“是跟星禾哥一起打游戏的那个吗?” 郁星禾点点头,旋即有点奇怪,自己什么时候跟小桑同学说过这事,不过他记性向来不好,想想没得到结果,也就算了。 “谢东方……唔,你叫他红毛就行了,他不介意的。”郁星禾笑了笑说,“他跟你差不多大。本来应该去年就上大一,没去,推迟入学了。” 桑取容点头。 “坐在红毛旁边的那个你见过,沈白。就是咱们家的那个家庭医生。” “沈白旁边的那个你也见过。袁蔚,之前和我一起去宣光晚宴的那个。大忙人。” 桑取容问:“今天不是工作日吗?” 郁星禾摸了摸鼻子,隐晦道:“嗯……他只是相比较我们来说,是大忙人。” 桑取容笑道:“星禾哥也很忙。” 郁星禾下意识疑惑:“我忙什……”紧接着他就想到,之前自己为了不陪小桑同学去复健找的借口。 他讪讪:“确、确实忙……断断续续的。” 桑取容弯了弯眼睛。 “袁蔚旁边是向寻思,说起来他还是你学长呢。” “向寻思是高材生,京大软件学院直博,跟你应该很有共同话题!” 介绍完,电梯也到了楼层。 桑取容发现,郁星禾自始至终都没有提他们的家境,就好像这并不是一场豪门富二代间的聚会,而是普通的朋友庆生。 推开包厢门,桑取容本来以为自己会看到很多人齐刷刷看向自己的画面,然而推门后,郁星禾侧身让他进去,里面是个4人的小桌,并且空无一人。 桑取容愣了一下:“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郁星禾点点头:“对啊,就咱俩,刚跟你说的是KTV的座位,他们一般都这么坐。” “我怕你不自在……”他说。 郁星禾的社恐程度虽然不是很强,但也大概知道,如果突然叫了一大帮人在餐厅给小桑同学庆生,场面可能会有些尴尬。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要让小桑同学多结交新朋友,但其实他本人也不怎么喜欢太社交性质的场合,社恐的生存环境,郁星禾最懂了。 “而且向寻思还没睡醒,他昨天晚上熬夜写代码。”郁星禾说,“红毛还在KTV唱歌,沈白被扣押在那儿当他的听众。” “还有袁蔚,早上没法逃班。” 桑取容笑笑,把轮椅固定住后帮郁星禾拆了餐具:“谢同学看来确实很喜欢唱歌。” 郁星禾:“对啊,本来还说要来蹭饭,结果唱上头了,直接叫了个外卖。” “红毛之前总是说想去娱乐圈闯荡,当爱豆,唱跳的那种,然后去年跟家里说了之后被拒绝了。” “嗯,我听说过谢家家风森严。”桑取容说。 郁星禾颇为赞成地点头:“红毛本来已经申到了国外的本科,结果好像是说了这事之后,他家里人怕他出国之后更不听话,偷偷去搞什么出道的事儿,就让他延迟一年入学了。” “我记得,谢家还有一个长子?”桑取容问。 “有啊,红毛他哥。”郁星禾说,“其实他家挺宠他的,他哥说除了娱乐圈,让他干什么都行,要他的位置也行。” 桑取容轻轻笑道:“谢小少爷恐怕不乐意吧。” “何止。”郁星禾也笑着摇头,“反正红毛的追梦之路挺坎坷的,也不知道之后会怎么样。” 说完,郁星禾忽然看见桑取容若有所思的表情,怕小桑同学多想,连忙开口。 “不过没事,我不会像他家人一样管你的。你之后想去哪里上学,想学什么专业……还有以后想做什么,都以你的意愿为主。” 桑取容眉眼微动。 “星禾哥不是说,之后让我当你的接班人吗?” 郁星禾笑了笑说:“是呀,接班人……但是接班人也分几种的呀。” “你看,像我这样的,我爸也说我是他的接班人。你说他图我什么?图我喜欢男的,没法给郁家传宗接代?” “不可能的嘛。”他说,“我爸早知道我什么德性了,他也就是图我还算有判断力,又会吓唬人……” 桑取容忽然轻轻笑了出来。 郁星禾“诶”了一声,不满道:“别笑,我说正事儿呢。” 桑取容于是端起茶杯凑到嘴边,遮住了略微翘起的嘴角,眼睛又悄悄弯起来。 郁星禾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算了,能让小桑同学开心也不容易。 他说:“其实管理公司这事,不用,我亲自来也行嘛。” “同理,你其实也可以的。” 郁星禾看着桑取容,语气认真。 桑取容刚来璋山别院的时候,郁星禾是真的想把他培养成自己最信任的职业经理人,但越和桑取容相处,郁星禾就越是心软。 如果说以前,郁星禾把桑取容当成一个的角色,把培养他当成自己以后拥有幸福生活的必要手段,那现在郁星禾更多地把小桑同学当成真正的朋友、甚至弟弟。 郁星禾培养他,更希望他能够真的拥有一段漂亮的人生。 “给你报的那些课外辅导班,如果你觉得不想上的话,可以……” “没有。”桑取容说。 “那些课的压力并不大。” 郁星禾:…… 他立刻收起泛滥的、自我感动的同情心。 他一个数学考七分的笨蛋,怎么能跟桑取容这种又竞赛又保送的天才共情啊! 郁星禾觉得,桑取容有的时候是懂破坏气氛的,最起码现在被这么一打断,自己看小桑同学的眼神一下就变了。 “好吧,那给你提升一下难度?或者你有什么其他想学的吗?”郁星禾露出和善的笑容。 桑取容还真的认真思索片刻:“去学个做甜点吧。” 郁星禾一愣:“啊?” 《京大竞赛保送天才少年竟然志在新东方》 《惊!甜品店厨师竟是这种来历!》 《会写竞赛题的厨师做出来的甜点会更聪明吗》 桑取容弯眸笑着,伸手隔空指了指郁星禾面前。 郁星禾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在说话的时候,一直下意识一勺一勺地挖着精致小碗里的布丁。 香甜的味道眼看就要见底儿了。 郁星禾:……!!! 他本来是想把布丁拿到旁边,等饭后再吃的啊! 只能说,人的潜意识是抵挡不住的,喜欢吃布丁,没办法的,这辈子就是这样了.jpg “星禾哥觉得,上次我做的布丁和这个比起来,哪个好吃?”桑取容问。 郁星禾砸了砸嘴,一边品鉴,一边回味。 “可能咱们家用料比较好?”他说,“感觉你做的那个更香甜一点……好像。但是这个口感好。” 桑取容“嗯”了一声。 “看来确实还需要学习。”他说,“星禾哥,也给我报一个甜点班吧。” 郁星禾犹豫。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把孩子养歪了…… 他忽然想起今天在厕所,那个自称原书作者的人说的后续剧情。 【桑取容会成为这个世界商业帝国的王,手握经济命脉,眼看就要往破碎虚空走了。】 破碎虚空可能有点夸张,但是郁星禾觉得,按照他家小桑同学这个智商水平,再加上自己手上环彦这个已经不算低的起点…… 桑取容,还真的有称王称霸的天分。 而现在这个以后要称王称霸的人,说自己的梦想是洗手做羹汤?? 郁星禾犹豫的功夫,桑取容已经轻轻叹了口气,略带失落地垂下眼睛。 郁星禾:……熟悉的负罪感又回来了。 学!让你学还不行吗! 他安慰自己,没有哪个规定说霸道总裁不能会做小布丁。 于是他当着桑取容的面给管家去了个电话,告诉他物色一个优秀的甜品师傅,每周两次,上门教桑取容做甜点。 桑取容这才抬头,弯着眼睛道:“谢谢星禾哥。” 郁星禾被这样专注又崇拜的眼神看着,心里那点犹豫立刻就散了,转而膨胀起来。 他家小桑同学可是货真价实的天才,原书作者认可的,连商业帝国都能建起来,没道理不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郁星禾挖掉最后一块布丁,依依不舍地看了看桑取容面前那块,还是没好意思开口要。 桑取容顺着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布丁上…… “星禾哥。”他说。 郁星禾立刻:“谢谢你我不要你吃吧!” 桑取容:? 他还没说话? 他失笑,把那碗布丁推了过去,学着郁星禾的话: “不用谢我不要你吃吧。” 郁星禾想了一下,没有推辞。 当“偏执大佬”的半个多月后,他终于开始抢小可怜主角的小甜点吃了。 郁星禾有种自己堕落了的感觉,但布丁太香了,他很快就把这种感觉忘到了脑后。 真香,下次还要。 “对了,你微信跟我说你遇见骗子?”郁星禾一边吃一边问。 桑取容想了想,摇头:“我误会人家了,可能只是个街头艺人。” 郁星禾好奇:“演什么的?” “演一些……剧本。”桑取容说。 郁星禾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也挺好,你等车的时候不无聊。” 桑取容轻笑:“对。” “说起来我今天也遇到一个。”郁星禾说,“他也不是纯骗子,就是……有骗的成分在。” “算命的?”桑取容问,“星禾哥给他钱了?” 郁星禾说:“看他快吃不起饭了,给了他一点。” 他说着,伸出食指比划了一个“1”。 桑取容失笑:“10块?” 郁星禾深沉地摇头。 桑取容笑容一顿:“……星禾哥,一块钱在京市可能吃不到什么饭。” 郁星禾摇头摇的更厉害了,表情痛心疾首。 他说:“100块。” 桑取容:…… 他陡然沉默,脸上的笑容就此凝固。 100块? 我跟你吃一顿饭,你才给我10块——还是从债务里扣。 结果今天就给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当场转了100块? 桑取容笑容木然地看着郁星禾。 他问。 “星禾哥,你是遇见天仙了吗?” 郁星禾一下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心想这个原著作者从某方面来讲,确实是个仙儿。 于是他点了点头。 ——点了点头。 桑取容眼睛微微眯起。 “那……星禾哥打算怎么办呢?”他开口,幽幽说,“环彦现在可没有10个亿的项目拿去换天仙。” “啊?” 郁星禾先是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半,只意识到小桑同学好像是误会了什么。 “什么10个亿?为什么10个亿?” 桑取容轻轻说:“那位天仙的身价,想必是我的10倍吧。” 郁星禾见少年缓缓垂眸,只看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颇有些顾影自怜的哀怨。 郁星禾僵硬的大脑终于转起来了。 “不是……不是!!!”他慌张反驳,手上舀布丁的勺子都掉了。 他说:“那就是个算命的,挺会说吉利话,我看他穿的破破烂烂,就给他一次钱……怎么能跟你比!!” 桑取容没说话,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显然也是没听进去。 郁星禾着急地在大脑里搜刮怎么哄人,突然冒出来一个点子。 他说:“小桑,那个算命的还说,和我关系最好的一个朋友,将来是大富大贵之相!” 郁星禾说到“最好的朋友”时疯狂暗示,希望未来有钱这个大饼能让小桑同学开心一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奏效了,桑取容微微抬眼,问:“大富大贵?” 郁星禾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说我那个朋友能在商业帝国只手遮天,手握全世界经济命脉。” 桑取容抿了抿唇,若有所思。 郁星禾说:“怎么样,心动了吗?” 桑取容摇头。 “不是,只是听着有点耳熟。” 郁星禾大惊,心想,莫非早就有人在小桑面前提过结局? 紧接着他就听见桑取容回忆了片刻,说。 “好像和赵叔平时听的一模一样。” 郁星禾心里一揪,立刻问。 “什么?” 桑取容微微皱着眉头,边想边说。 “《傲天狂婿之商业之王》……” 没等郁星禾说话,桑取容继续说。 “还有《都市逆袭赘婿》。” “还有一个叫……《商界男炮灰逆袭路》。” “还有……” “——好了。” 郁星禾开口,语气疲惫。 他完全懂了。 原来不管到哪个世界,人名地名再怎么变,也依旧有一个东西是不变的—— 那就是里龙傲天们的成就。 流水的作者,铁打的对龙傲天主角的追求。 桑取容见他神色有些疲惫,说:“没关系的星禾哥,只被骗100块钱也很厉害了。” 郁星禾:…… 有些事情他不好跟小桑同学讲,但郁星禾还是试图为自己挽尊。 “他不止说了这些。” “小桑同学,你相信世界上有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吗?” “不信。”桑取容答的没什么犹豫,“但我认为有。” 郁星禾被他矛盾的回答惹得疑惑歪头。 然而桑取容只是笑笑,没有要解释的打算。 郁星禾想了想,问:“所以这就是你不敢一个人睡的原因吗?” 桑取容顿了一下,垂眸:“嗯……算是吧。” 郁星禾最见不得他这种表情,一下把要问的事忘到脑后,关心道:“那你最近好点了吗?” 桑取容轻声说:“本来是好一点了,但……星禾哥早上又吓了我一次。” 郁星禾闻言,顿时露出内疚的表情。 桑取容看见青年形状漂亮的眼睛惶然睁大,棕色的眸子湿润,视线只在自己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秒,便匆匆移开,也垂落下去。 他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就散了,就连心跳也变得跟平时不一样。 “我逗你的,星禾哥,你别在意。” 不在原本打算之内的话被说出了口,桑取容才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却不能像微信一样撤销。 ……算了,道歉也好。他想。 本来就是自己不对在先。 然而还没等他的愧疚在心底给自己挖个坑种上,下一秒,桑取容就看见桌子对面的青年瞬间换了一套表情。 郁星禾哈哈大笑:“我也是逗你的哈哈哈!小桑!我刚刚学的像吧?” 桑取容怔愣两秒,旋即无奈失笑:“像什么?” “像你啊。”郁星禾说,“你那个样子真的特别可怜,让我感觉我在犯罪。” 桑取容轻笑出声。 郁星禾说:“我不想做梦都在蹲牢子,小桑同学你以后能不能少……做那个表情啊?” 他没办法明说,自己每次看到那个表情心跳都漏一拍。 首先排除自己会对同为大猛1的小桑同学心动。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原因——这个世界意志见不得桑取容受半点委屈。 于是郁星禾说:“我见不得你受委屈。” 桑取容:…… 救命,这个人的语言系统好像中了什么奇怪的病毒。 第 44 章【请假加更】 悠吃完, 郁星禾说:“小桑同学,下楼买个单?” 他,动不了。” 说着他为了佐证自己的话, 十几公分, 像一条咸鱼摊在案板上。 , 只是忽然想逗他, 于是说:“星禾哥, 我也有点撑了。” 郁星禾:“可是你不用走路啊。” “或者你把你轮椅借我, 我出去叫个服务员把我推下去,也行。” 桑取容:……竟然该死的有道理。 郁星禾的脑洞,真是让他每天都有新发现。 于是他没再多问, 拿着郁星禾给他的银行卡下楼。 密码是123456。 在前台刷卡输密码的时候,桑取容心里不禁想, 这难道又是一种大智若愚?最有钱的银行卡,用最简单的密码,让别人怎么都猜不到? 反正他确实没猜到。 一顿饭消费小千块钱, 对比银行卡余额, 桑取容竟然生出些“卡的主人真是勤俭持家”的离谱想法。 旋即他意识到这份抠门是对谁,忍不住又抿了抿唇。 付好了钱, 桑取容转身刚准备走,身后前台忽然叫住他。 “这位先生请稍等!” 桑取容回头, 看见前台热情洋溢地对他笑道。 “先生,恭喜您,您是我店今天第99位买单的顾客, 我们店有一份礼品赠出!” 前台说:“这个是我们老板准备的礼品,他叮嘱我们一定要送到有缘的顾客手上。” 桑取容对此完全没有什么兴趣。 “不用了,谢谢。顺延给下一位吧。”他说。 在桑取容身后站着的买单的顾客愣了一下, 脸上喜出望外:“好好好,给我给我!” 前台面露难色:“不行的先生……这个……我们老板说了就得是第99号顾客……” 他似乎打定主意,就要把这个东西送给桑取容。 “不用了。”桑取容再次拒绝。 他并不想在这里逗留,郁星禾还一个人在楼上包厢呢。 “你看,人家都拒绝了。”桑取容身后的顾客笑了笑,又跟桑取容说,“小兄弟,要不你拿着,然后转送给我?” 那位顾客说:“一般这种店的礼物都是代金券之类的吧?我平时几乎没什么财力来这种地方吃饭,你给我,就当日行一善了,行吗?” 桑取容对于礼物的内容没什么兴趣,随意点了点头就推着轮椅离开。 毕竟他今天早上,一睁眼就拆了两个礼物——虽然其中一个有些不尽人意。 其实在看到那本五三之前,桑取容还以为郁星禾会真的送给自己什么世界名著。 其实他都没好意思跟郁星禾说,礼物里的那本五三,甚至是课改前的旧版,就算他今年还要高考也没办法用上…… “先生,先生!” 身后前台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有些着急地再次推销“老板的99礼物”。 她说:“先生,您就拿着吧!拿回去,万一跟您一块来的人喜欢呢?” 桑取容忽然停下。 他回头:“那给我吧,谢谢。” 终于推销成功的前台狠狠松了一口气,立刻拿出早就握在手里的“老板99礼物”。 是一个不算大的信封。 桑取容拿在手里掂量掂量,里面大约是一张没什么存在感的纸。 他身后的那个顾客索要不成,倒也没什么怨言,反而笑了两声:“你看我就说是代金券吧!没想到这么高级的餐厅也有代金券。” “可惜了,没能早点来,我这种抠门的人最喜欢了!” 桑取容想,不知道星禾哥喜不喜欢。 …… 于是上楼回了包厢,桑取容第一件事就是把手里的信封递给郁星禾。 “星禾哥,前台说有什么活动,送了东西。”桑取容说,“好像是代金券,我觉得你会喜欢。”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桑取容都没能在郁星禾脸上看到惊喜的表情。 郁星禾脸上的表情堪称五彩斑斓。 “你……” 郁星禾哑然,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咬着牙愤愤地磨。 桑取容疑惑地看了一会郁星禾的表情,聪明的大脑渐渐意识到什么。 他迟疑地问:“这个是……给我的?” 郁星禾呵呵两声,扯了扯嘴角,什么也没说,就那样用一种让人无地自容的目光看着他。 桑取容?你是什么浪漫惊喜绝缘体吗? 哦,去掉浪漫。郁星禾在心里冷笑。 仔细算算,这好像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惨遭滑铁卢了。 桑取容沉默了半晌,憋出一句。 “……抱歉。” 郁星禾面无表情:“哈哈。” 说好的心思敏感细腻的金丝雀呢?感觉这孩子好像真的被他养歪了。 ……也可能是天生的。 面前的少年下意识想要落寞垂头,大概是突然想起刚刚郁星禾说过的话,脑袋垂到一半硬生生顿住,又像没有上润|滑油的机械轴承一样抬起来。 郁星禾:“……噗。” 他瞪了桑取容一眼。 “算了,你自己打开吧。” 桑取容维持着抱歉的表情,怀揣着虔诚的心意拆了信封。 里面的纸条立刻露出来一个小角,上面是一个硕大的、烫金的“券”字。 桑取容手顿住。 他抬头看看郁星禾,心里不禁怀疑起,里面的东西该不会真的是代金券。 ……感觉是这个人能干出来的事。 桑取容想,自己会成为浪漫绝缘体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星禾哥也该反思一下自己。 但是看了一眼郁星禾板着的脸,他又没好说出口。 桑取容抱着翻车的心思抽出那张烫金的券,一看,整个人却愣在那里。 【债务减免券】 负债人小桑同学,欠债主郁星禾一亿元(划掉)99999800元,还清债务前,禁止离开债主身边。 现可凭此券,免除债务,自本券使用之时起,终身有效。 “好东西吧?”郁星禾看着他,抬了抬下巴。 桑取容张了张嘴:“星禾哥,这张券……” 郁星禾拍拍他的肩膀:“小桑呀,你今天也18岁了,是个成年人了,该过崭新的生活了。” “以后你帮我干什么事情,我都会给你开工资的。”他说。 “好了,现在你可以使用你的债务减免券了!” 郁星禾说完伸手,准备把桑取容手里的那张纸接过来。 然而等了几秒,桑取容没有半点想要给他的意思。 “星禾哥,这张债务减免券有使用有效期吗?”桑取容问。 郁星禾“啊”了一声,这倒是他没考虑过的,想了想他说:“没有。” 桑取容弯起眼睛笑了笑,把那张金灿灿的债务减免券放进了外套内侧的口袋里。 “那星禾哥,我等到之后再用。” 郁星禾没太懂他此举的含义,但尊重祝福。 “好吧,那祝你早日恢复自由身。” 桑取容哭笑不得:“好,少爷。” 郁星禾突然:“扣十块!” 桑取容:? 郁星禾一拍大腿:“你果然忘了!就是你刚来的时候咱们定的规矩啊。” “叫一声少爷扣10块钱。” 他朝桑取容勾了勾手,拿过债务减免券,用墙上挂着的、服务员用来记菜单的笔涂涂抹抹,一张金灿灿的券上立刻又多出一个大黑点子。 他把“9800”的“0”,硬生生涂成了“1”。 郁星禾左看右看,满意地递回去。 桑取容失笑:“星禾哥,我今天生日,你要送我再负债10块钱吗?” 郁星禾笑容阳光开朗:“你看你这话说的!这叫美好的祝愿。” 桑取容端详着手里多了个大黑疙瘩的烫金纸张,努力用聪明的大脑思索许久,却依旧是一片空白。 他觉得自己的艺术鉴赏能力还是有待提升。 郁星禾伸手指着那个煤团儿说:“这不是美好祝愿吗?” “祝你从零到1啊。” 眼睁睁看着桑取容的表情从恍然、到空白、再到微微皱眉,郁星禾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让人误解的话。 郁星禾倒抽一口气,下意识抬手捂了一下自己有些涨热的耳根。 他匆忙补充:“是从零到一的突破!桑取容!从无到有的那个零和一!!” 桑取容忍笑,语气平常地说:“嗯,我知道的。谢谢星禾哥给我这个从零到一的机会。” 郁星禾:…… 总觉得你话里有话,不确定,也不想再听听了。 他起身:“好了好了,我们得赶紧去KTV那边了,红毛急了。” 桑取容点头。 到底是谁急了,他不说。 …… 饭店到KTV的距离并不远,开车不过5分钟的时间。到了KTV楼下,郁星禾忽然停一下脚步,决定给向来喜欢安静的小桑同学打个预防针。 “小桑,一会儿进去呢……他们可能有点吵。”他说,“你要是实在忍不了就跟我说,我找个借口,咱们提前回家也行。” 桑取容短暂地想了一下,轻笑道:“没关系的星禾哥,我无所谓。” “如果星禾哥觉得吵的话,我可以试试,让他们安静下来。” 郁星禾睁大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他完全不相信地笑道:“行啊,随便你试。” 郁星禾满腹好奇,兴致勃勃跟在桑取容身后,还没进 KTV包厢的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欢呼。 紧接着,一颗红色脑袋探出来,极度热情道。 “小桑同学!恭喜成人!!” 伴随着他的声音响起的,还有一阵掉进猴山般的鬼哭狼嚎——仔细听来,都是红毛一个人的声音,反反复复录了好多遍叠起来的。 郁星禾推着桑取容进门,随手拿起一个话筒介绍道:“这个是我们家小桑。” 红毛率领着自己的小红毛军团发出气氛组的声音,在话筒的扩音之下,震的耳朵生疼。沈白和袁蔚的声讨掺杂其中。 一片混乱中,桑取容从郁星禾手里接过话题,礼貌又腼腆地笑笑。 “大家好,星禾哥说,我今天从零变成一了。” 下一秒,猴山一片死寂。 第 45 章【请假加更】 过了好一会儿, 红毛才颤颤巍啊?” 声音透过麦,感觉像是从天边传来的梵音。 ,谢谢。 他手都抬起来了, 差一, 最后咬咬牙还是收了回来。 因为桑取容用一种小狗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的表情看着他。 郁星禾:…… “转回去。”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桑取容无辜眨眼, 重新看向一片死寂的KTV里, 他腼腆地笑笑:“不好意思, 开个玩笑。” “是星禾哥跟我打赌, 能不能让包厢在一秒钟安静下来。” 少年眼眸弯弯,表情乖巧又真诚,让人觉得, 之前他说出的那句话肯定不是出自真心。 沈白先笑了笑:“挺好。”也不知道是在评价哪句话。 红毛重重松了口气,夸张地扶着心口:“吓死我了小桑同学……你说话的艺术真是和郁星禾不相上下。” 郁星禾:?总感觉不是在夸我。 桑取容看过去, 笑容温和。 “谢……同学,谢谢。” 第一次被叫“谢同学”红毛的愣了一下。 郁星禾哈哈笑道:“你不用叫他同学啊,就叫红毛, 不是跟你介绍过了。” 桑取容抿唇笑笑:“不礼貌, 星禾哥。” “看看,看看!”红毛把门框拍得啪啪响, 脸上笑容逐渐张扬,“郁星禾, 你家小孩比你有礼貌多了。” 郁星禾哼哼两声:“你也不看是谁教出来的。” 红毛白眼一翻:“小桑同学人家自学成才。” 桑取容看着虚空的一点略微出神。 [小桑同学]这个名字,应该是郁星禾常说、别人才知道的,不过桑取容还是第一次听见[小桑同学]这四个字从另一个人嘴里说出来。 只是听起来……总觉得古怪。 他下意识微微拧眉, 又很快舒展开,对红毛礼貌笑笑:“叫我小桑就可以。” 红毛手一挥,对桑取容热情道:“好嘞小桑, 你也不用叫我谢同学,叫……” 他眼睛一转:“叫我谢哥!我比你大一岁!” 沈白在旁边噗嗤笑了一下:“可算给你逮到一个比你小的了。” 桑取容下意识看了一眼郁星禾。 郁星禾以为桑取容是叫不习惯但不好拒绝,于是一抬下巴,开口对红毛说:“不行,他只能叫我哥,是吧小桑。” 桑取容视线飘了一下,才乖巧笑着点头。 红毛立刻露出被刺到双眼的痛苦表情。 “先坐吧,站着说话算什么事儿。”坐在最里面的袁蔚推了推眼镜说。 红毛从立麦的凳子上跳下来,拍拍他旁边沙发留出的空位:“来小桑,坐这儿!” 桑取容看了一眼郁星禾,还没开口,红毛旁边的沈白先碰了一下他的胳膊。 “小桑同学跟我坐。” 郁星禾哼哼两声,没看见这边的几个小动作,手搭在桑取容轮椅椅背上,推着他往自己位置旁边去。 桑取容轮椅不方便,他们两个就坐在右面沙发的外侧。 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坐好,桑取容弯腰锁住轮椅的轮子,起身后又靠向郁星禾的方向,偏头跟郁星禾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脸上表情淡淡。 红毛愣了愣,回头看沈白。 沈白挑了挑眉,意思是“怎么了呢?”。 红毛张了张嘴,犹豫要不要说话。 他刚刚说话的时候明明跟桑取容对视上了,可是……郁星禾把桑取容推走的时候,桑取容没有任何表示,连一句话都没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KTV的灯光太昏暗,红毛总觉得,桑取容刚刚跟他对视上的时候,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睛里,冷漠的跟刚刚乖巧笑着的少年判若两人。 红毛挠头。 沈白看他一眼,略微倾身,红毛立刻下意识靠过来。 “感觉……桑取容是不是有点不太好接近啊?”红毛小声跟说。 沈白眼神微动:“没事。”他说,“郁星禾会管。” 红毛说:“那不行,我还得找他帮我代打。” “你又不打游戏。”他说。 沈白:“……行。” 郁星禾和桑取容坐在了袁蔚和向寻思旁边坐下,靠近向寻思。 向寻思靠在沙发椅背上,头向后仰着,乍一看上去像是死了。 郁星禾表情古怪,指了指向寻思问袁蔚:“……睡着呢?” 袁蔚一推眼镜:“就没醒过。” 郁星禾想起刚刚小桑同学进门时候,红毛弄出的那么大的动静,看向向寻思的目光肃然起敬。 袁蔚镜片后的目光在郁星禾和桑取容之间打转,刚想说什么,红毛喊了一声:“原味儿你歌到了!” 袁蔚:…… “谢东方。”他语气严肃板正,“还有别人在。” 红毛耸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偏要叫外号。 郁星禾哈哈笑道:“没事啊,小桑同学也不是外人。” 袁蔚再次推了推眼镜,收回视线先去唱歌了。 沈白不知道说了什么话,惹了红毛一头毛都炸了起来,就差抄起麦克风抡他。 向寻思十年如一日地拥有婴儿般的睡眠。 整个包厢好像被分割成四块,每一块都自成气场。 郁星禾左右看看,戳戳桑取容。 “你怎么不去跟他们交朋友……”他问。 桑取容顿了一下才抬眼看他,目光安安静静的,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郁星禾从中读出了一句“你觉得呢”。 郁星禾在心里对了对手指。 他说:“我这不是带你来认识新朋友。” “你肯定不能整天闷在家里嘛……” “虽然我知道这对于社恐来说有些强人所难……” 郁星禾越说越觉得没底气,声音一句比一句小。 桑取容:“……星禾哥。”他提议,“要不你给我们……引荐一下?” 郁星禾大惊:“进门的时候我不是都介绍过了。” 桑取容第一次怀疑起郁星禾的社交能力。 他想起之前在宣光晚宴上,看见郁星禾游刃有余地对付他那个什么笨蛋堂弟,虽然不太情愿但依然得体地应付后来凑过来搭话的宾客…… 看起来不像是有社交障碍的样子啊。 然而桑取容自己更是常年深居简出,不管是不是出于自愿,他的社交经验和郁星禾比起来更是幼儿园水平。 可他不觉得。 桑取容想了想说:“星禾哥,你可以一个个地、一对一介绍一下。” 闻言,郁星禾战术后仰,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瞪得溜圆,震惊得像是只被抓出水面的小河豚。 “小桑同学,你该不会觉得你真的很会社交吧??” 桑取容表情认真:“星禾哥,我只是比较少和人接触。” “真的,星禾哥你试试,我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打开话题。” 郁星禾神情凝重地摇头说:“不,你看起来像是要让我社死,然后继承我的九千万债主身份。” 桑取容:“那星禾哥就别催我了。” “缘分到了,大家自然会熟起来的。” 郁星禾:…… 郁星禾不得不承认,这话彻头彻尾说到他心坎上了。 他完全无法反驳。因为他在外面认识新朋友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达成一致的两个人安静下来,像种在KTV角落的两朵相互依偎的蘑菇。 “啊……有人来了……” 忽然,蘑菇兄弟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向寻思还打着哈欠,半睡半醒的,半死不活地侧头:“星禾?” 第三朵蘑菇也醒了。 郁星禾抬起爪子:“活了?” 向寻思:“活不了一点。” 他人是醒了,但是身体更软地往下面滑了十几公分。 桑取容看见后觉得这个场面有些眼熟,脑海里的画面渐渐和在餐厅包厢摆烂的郁星禾重合。 ……果然是朋友。桑取容想。 第三朵蘑菇用尽全身的力气,探了一下头。 “桑取容?” 郁星禾点头:“我家小桑,以后是你学弟,多照顾他啊。” 向寻思又往下滑了几尺。 “算了吧……说不定哪天我就死了……” 郁星禾:“那你活着的时候照顾他,小桑同学以后还能去坟前给你尽尽孝。” 向寻思:? “不愧是你。” “嘿嘿。”郁星禾笑笑,在第三朵蘑菇的感染下,也往下滑了一段。 桑取容:…… 他现在要统一一下队形吗? 可是他腿上这个情况,可能滑下去就上不来了。 旋即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在考虑什么奇怪的弱智问题,皱眉把它抛到脑后,脊背笔直地端坐在轮椅上。 郁星禾扭头看他:“小桑同学,你不累吗?” 向寻思也用一样的动作看过来。 他说:“这个姿势伤脖子,不做也好。” 郁星禾“啊”了一声,好奇:“怎么个伤脖子法?” 向寻思:“颈椎强直……” “还会头疼得想死。” 郁星禾大惊,一骨碌就坐起来了,腰比桑取容挺得还板正。 向寻思摇摇头。 他探过头,跟桑取容打了个招呼。 “我听说过你。” 他说:“给你带课的那个,是我学弟……” 桑取容脸上挂起笑容说:“小张老师讲的很好。” 向寻思深吸一口气,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郁星禾跟桑取容说:“跟他说话不用这么客套的。” “不是不用客套,是他没劲儿回你。” 向寻思有气无力:“……嗯。” 桑取容:……不叫一下120真的没关系吗。 即便如此,向寻思还是努力说:“我导师说,对你也有印象。” “自招的时候……略了。他说,以后如果你有意向读研或者直博,可以优先考虑他的实验室。” 郁星禾愣了一下,旋即惊喜。 “寻思他导师很厉害的小桑同学!” 然而桑取容只是笑了笑:“谢谢,我有其他的职业规划了。” 郁星禾怔住,他觉得自己或许能猜到,桑取容说的是什么。 胸口好像有什么情绪在翻涌。 郁星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向寻思幽幽叹了口气。 “当霸总金丝雀这个工作……不长久啊。”他深吸一口气续命。 “而且可能,星禾也不算很有前景的霸总。” 郁星禾:……??? “你这什么鬼工作……!他不是……那什么!”怕这话戳中桑取容敏感脆弱的内心,郁星禾赶忙解释,解释完又兴师问罪。 “还有,我怎么就不是很有前景的霸总了?” 向寻思迷迷糊糊,忽然想起前两天,郁星禾叮嘱他们,把桑取容当成正常朋友,别做让他难堪的事,不禁有些愧疚于自己的做法。 郁星禾炫耀小孩一样对向寻思说。 “小桑同学以后是要替我当霸总的。” 半梦半醒间,向寻思有了个补救的想法。 看了郁星禾一眼,他说:“……那你是要当霸总的人?” 郁星禾觉得自己被瞧不起,一挑眉杠道:“你觉得我不行?” 向寻思拖着长音“唔”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桑取容,不知因为犯困还是什么,一双眼睛狐狸一样地眯着。 “那你行吗?”他问。 桑取容还没有回答,郁星禾眉眼一竖。 “他怎么不行了?他行!” “好吧。”向寻思露出尊重祝福的表情:“那对你来说这好像也是个不错的职业规划……” “什么职业规划?”郁星禾一愣。不是在说小桑同学的事吗?怎么扯到他身上了。 “金丝雀啊……”向寻思说着,甚至渐渐有点醒过来的意思,眼睛里竟然露出向往的神色。 “星禾,你不觉得这个职业很适合我们吗。”他扭头对郁星禾说。 “不用通勤,不用社交。” 郁星禾抽了一口气。 心动…… “甚至可以不用醒着……” ?? 郁星禾的心瞬间不敢动了。 什么不用醒着?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啊! 向寻思双手并拢,像幼儿园小孩扮花一样托起郁星禾的下巴,转向桑取容。 “星禾,是个很有前景的金丝雀啊。” 第 46 章【二合一】 郁寻思收了神通。 向寻思被他按回去, 连带着 袁蔚唱完一首歌,往过一看,慑。 睡着得好。” 袁蔚推眼镜笑了笑:“等下再让他睡。” “先把寿星的礼物送了。” 郁星禾一愣:“怎么还有礼物?” “我不是跟你们说不用准备礼物的……”他压低声音问袁蔚。 袁蔚说:“第一次见面, 还是新朋友的生日, 不准备点东西说不过去的。” 他说:“这个是社交礼节。”显然是听到了刚刚郁星禾和桑取容的社恐对话。 郁星禾:…… 他有点尴尬地转头看向桑取容, 干巴巴道:“小桑同学, 学着点。” 桑取容点头, 姿态乖巧:“好的星禾哥, 我会替你学的。” 听到这句话,红毛顿时又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向寻思垂死梦中惊坐起,弯腰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大箱子, 费劲巴拉的,东西看起来就很沉。 “听星禾说你还没有自己的电脑。给你配了一台, 大学用的上。” 他说:“对了,关于你的职业规划……” 郁星禾倒吸一口凉气,手忙脚乱就要去捂他的嘴, 向寻思像个被绑架了的倒霉蛋, 唔唔半天才挣扎出来。 “我只是说!反正他大学都要学软件了,又是保送, 下学期干脆来我们实验室打个下手,提前感受一下京大浓厚的学习氛围!” 向寻思本来出门就够匆忙, 现在被郁星禾一通折腾已然是蓬头垢面。 发现自己误会了好人的郁星禾,立刻做愧疚小狗状,伸手给向寻思顺了顺毛。 于是他们的第三朵蘑菇战友又安详地躺回了沙发上。 闭上眼睛之前, 向寻思总是觉得自己好像被一道目光盯着,似乎并不是带着善意的目光。 他已经有点困倦的大脑努力动了动,最后觉得, 都无所谓了。 最好是来鲨他的,今天也好想死,没想到参加一个生日宴还有这种好事。 向寻思之后,就成了社牛的天堂。 一切都遂了桑取容的愿,其他三个社牛人,一个一个地亲手把自己的礼物展示出来。 先是袁蔚,他指了指放在 KTV桌子正中央的一盆草。 “这是我前段时间淘到的,品种不错的兰花。”袁蔚说,“桑先生平时在家无聊的时候,看着花草也能心情舒畅一些。” 说完,他还非常商务人士地伸手,在KTV灯球动感的晃动中,跟桑取容严肃地握了一下,场面一时间穿越到商业峰会主席台。 被两个握手的人夹在中间的郁星禾,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是两位大佬合影时没来得及后退的礼仪小姐。 于是他尴尬地伸手把两个人扒拉开。 桑取容轻轻说了一声:“谢谢星禾哥。” 郁星禾:! 他看向桑取容的眼神一亮。 哈哈!原来你刚刚也在社恐! 沈白空着手,但是向郁星禾和桑取容展示了自己的付款记录。 “我送的东西都给你寄到家里了,不方便随身带,你们晚上看看。” 看着沈白脸上的表情,郁星禾顿时心里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什么玩意儿?”他警惕。 沈白笑容十分坦荡正直:“你觉得呢?” 红毛照着他肩膀上给了一巴掌,他是学过点功夫的,一胳膊抡下去震天响。 沈白整个人呛咳了一下:“知道了,知道了……” 顺了口气儿,他看向桑取容,语气略带抱歉道:“不好意思,之前你刚到璋山别院的时候,给你寄过一些不合适的东西。” “那时候不知道你还是未成年,冒犯了,不好意思啊。”他在红毛的注视下再次道歉。 然而桑取容顿了顿,露出疑惑的神情:“是……什么?”他说,“我没有收到过别人的快递。” 沈白也一愣:“什么,你不知道啊。” 郁星禾幽幽:“沈白……” 沈白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快递大概是被郁星禾截胡成功了。 他朗声笑了笑:“没事儿,那刚好。上次不该你看的时候没看到,这次总可以了!” 桑取容好奇地看向郁星禾:“是什么?” 郁星禾咬牙:“少儿不宜的东西。” 沈白看热闹不嫌事大,凉凉开口:“祝咱们小桑18岁生日快乐啊,正式成年了。” 郁星禾冷哼一声。 “我们家小桑同学对你那些低级趣味的东西不感兴趣。” 他自信地看着桑取容:“对吧?” 桑取容眨眨眼,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嗯。” 然后下一秒:“但是星禾哥,我还没见过这些,确实有点好奇。” 郁星禾呼吸一滞。 红毛看着他下一秒就要撅过去的样子,疑惑地挠了挠头。 “大清亡了几百年了郁星禾,你以前嘴上不也说的挺起劲儿的,怎么现在跟半截入了土一样。”他开口就下意识带着极强的攻击性,即使他是真心实意地在单纯表达疑惑。 红毛语重心长:“做家长的,可不能对孩子谈性|色变啊。都是成年人了,哪怕出去……” 沈白:“?” 红毛也会以一个问号。 沈白说:“你别干涉人家教小孩。” 红毛不解:“本来就是啊,都成年了,有点那方面的想法也很正常吧。” 两个人眼看又吵吵嚷嚷地闹起来,郁星禾几人早就习以为常,没有半点要拉架的意思。 郁星禾甚至趁乱给沈白翻了个白眼,心想你活该,突然听见旁边桑取容凑近问他。 “星禾哥,刚刚谢同学说,你以前……” 郁星禾:?! 不行,他得给孩子做个好榜样! 虽然不知道原主都做过些什么,但存在过的事必定不会没有痕迹,郁星禾不好全盘否定,只能一脸正直地说。 “小桑,遇见你之后我就在没有什么以前了。” 说完他顿了顿,越品越觉得这话暧|昧,眼神飘忽起来,偷偷看了一眼桑取容,见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才松了口气。 跟沈白吵了一会儿,红毛带着最终的胜利趾高气昂地给寿星递上了自己的礼物。 “小桑!看看我这个,绝对是最牛逼的!”红毛展示,“最新款的游戏机,还有我这个资深游戏用户倾情推荐的、一共10款游戏的卡带。” 红毛的话很密,桑取容还没来得及道谢,他就急匆匆接了下一句。 “就是那什么,听说你给我郁哥把手游里面那个超难的关卡打过了?” 桑取容点了点头。 红毛立刻喜出望外,献宝一样递上自己的手机:“小桑神,那能帮我也把这一关过了吗?我的练度比郁哥好的!菜菜,捞捞!” 身后,沈白轻轻哼了一声,红毛没听到。 桑取容敏锐地注意到了,他收回视线对红毛微笑说:“可以的,你是星禾哥的朋友,当然可以。” 下秒他又听见沈白更大声的一句“哼”。 桑取容微微抬眉,眼底了然。 达到了突然好奇想探究的目的,他便及时收手,说。 “不过星禾哥自己后来也把这关打过了,我觉得他的打法可能更具有普适性。”他看向郁星禾。 “星禾哥,我想再看一次你那个打法,可以吗?” 郁星禾立刻膨胀,也学着桑取容刚刚的句式:“可以的,你是郁星禾的朋友,当然可以!” 他冲红毛一招手:“手机来!” 红毛先是不敢置信地看了看,然后一边递手机一边嘟嘟囔囔:“之前我不是求你好多次你都不肯给我打吗?怎么你家小桑一句话你就帮了?” 郁星禾摩拳擦掌,脑袋里已经全是游戏打法,随口道:“所以是我家小桑,不是别人家的。” 红毛挠了一下头。 向寻思已经睡死了,红毛没法把他挤开坐下,又不想蹲在地上看郁星禾打游戏,想了一下,顶了一首歌上去。 红毛坐回他的宝座,握着立麦,歌手的范儿一下就起来了。 下一秒,喜庆的音乐响起,红毛开腔。 “叠个千纸鹤——” 他唱的全情投入,一头烈火般的毛也迎风起舞,郁星禾一把游戏打的热火朝天,刚好卡着一首歌结束的时候,把屏幕上的[ victory]展示给红毛。 红毛立刻鬼哭狼嚎,感恩戴德捧着手机回去继续唱歌了。 红毛一连唱了四五首,俨然变成了谢东方个人演唱会。怕桑取容不太适应,郁星禾下意识往桑取容的方向靠了靠,说。 “你不去唱点什么吗?” 桑取容摇摇头:“我不太会。” 郁星禾顿时开心:“我也不会!”他说,“我从小就唱歌跑调。” 桑取容想了一下,问:“那你们为什么会喜欢来 KTV?” 郁星禾笑了笑说:“因为陪红毛来啊。” “谢东方需要听众,我们这几个人也需要他这种活宝。”郁星禾说,“当然,如果你哪天在毕业晚会上要表演节目的话,我也会带着他们一块去给你捧场的。” 桑取容顿了顿,旋即轻笑:“我不会的。我跟我的高中同学……也都不太熟。” 他这话语气说的淡,郁星禾猜到什么,心里希望是自己多想了,但还是转移话题:“没事,还有大学的迎新晚会。” 他说:“你努努力,说不定上大学的时候,你就用不上这个玩意儿了。” 郁星禾拍了拍已经有些年头的轮椅。 桑取容失笑:“星禾哥……医生说了,至少也要一年多。” 郁星禾:“那不一定,你可是奇迹小桑。” 他嘴上这么说着,突然就想起来微信列表里的一个人。 原书作者。 如果那个作者真的有能够让桑取容早一点恢复的超能力就好了。郁星禾想。 桑取容见他轻轻叹了口气,问:“怎么了,星禾哥?” 郁星禾深沉:“就是突然希望骗子不是骗子……” 桑取容哑然失笑。 “星禾。”袁蔚绕过睡得冒泡的向寻思,问郁星禾,“之前那个李秘书,你现在怎么办了。” 郁星禾表情痛苦:“你一定要在这种时候聊工作?” 袁蔚一本正经:“不算工作,我就问问八卦。” 郁星禾感叹:“真希望你永远都是网上那个样子。那么正常的一个人,怎么断了网就变成工作狂了。” 他拍了拍桑取容的肩膀:“李正真的事,我让小桑全权负责了。” 袁蔚镜片反光。 他转向桑取容:“讨教一下。” 桑取容笑了笑:“辞退了。” “不怕他之后背刺你们?”袁蔚问。 桑取容摇头:“临走前,给他卖了个好。” 这事儿郁星禾都没有过问,现在一听倒是好奇起来。 “卖什么了?” “我跟他说,你背叛他们这件事,对方并没有证据。如果他们有所猜测,你就说我们只是单纯怀疑你而已。”桑取容说。 袁蔚挑眉:“这种话他也信?” 桑取容弯了弯眼睛:“我跟他说,你对我们的帮助郁总都看在眼里,我们郁总是会记别人好的人。” 郁星禾被嘴里的水呛了一下。 “这么给我抬身份啊??” 袁蔚放松了些,说:“处理掉了就好,不过你们要注意一点,我听说最近李正真好像和桑家的人走得很近。” 郁星禾看向桑取容。 桑取容脸上表情没有一点变化,依旧温和乖巧的笑着。 “没事,不会影响到环彦的。” 郁星禾:“那肯定不会啊,那两个人加起来能成什么气候……我看的是你,又不是公司。” 他收回视线:“不过咱们这个李秘书,审美降级怎么这么快……” 桑取容笑笑:“或许正好投缘吧。” …… 过了一会儿,谢东方唱累了,又呼朋引伴地叫着大家玩游戏,把向寻思都拉起来了。 “来来来,老规矩,真心话大冒险!”红毛把骰盅放到中间,“还是摇骰子,点数最大的问点数最小的,双数真心话单数大冒险!” 向寻思打了个哈欠:“怎么不继续唱了……我还想再睡……” 红毛大受震撼:“我唱rap你都能睡着??” 向寻思浑浑噩噩:“可以的……星禾唱抒情歌我都睡不着。” 郁星禾:“……我跑调也没严重到那个程度吧。” 袁蔚推推眼镜:“寻思其实不怎么说假话。” 郁星禾:…… 他被霸|凌了!!! 向寻思把骰盅摇出了半死不活的感觉,问红毛:“你之前不是说大家都太熟了,玩起来没意思?” 红毛咧嘴一笑:“今天咱这儿不是有个新朋友了?” 袁蔚笑笑:“这倒是,咱们群也挺多年没有进过新人了。” 红毛说:“袁蔚你这话说的真的特别像一个二次元,你知道吗。” “还是那种,古早的语c群……小桑知道这个东西吗?” 意外的,桑取容点了点头。 郁星禾震惊:“你怎么这都知道?” 桑取容说:“听朋友说过。” 还是宣光刚刚建立的时候,席锐提出的一种工作减压方案。 那时候宣光还是个只有二十几人的小公司,席锐安排每个月有一天,公司全体早上上班打卡的时候要抽取今天的身份签,今天一整天,都可以“扮演”这个人。 有新入职的员工抽到过席锐的总裁位置,被数不清的事务冲击到焦头烂额,最后跟别的同事崩溃说,这辈子都不要当总裁了。 据说,也有人抽到过Virgilio这个神龙不见首尾的身份,抽到那个签,当时就转身回家睡大觉了,美名其曰“Virgilio先生就该这样”,被大家羡慕了一个月。 后来,“Virgilio”位就成了每个人最想抽到的身份,哪怕桑取容从来都没有去过宣光,Virgilio这个名字也渐渐跟员工们以奇妙的方式建立起感情。 …… “小桑?到你了!” 红毛的声音打断桑取容的走神,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略有些生疏地摇起骰盅。 骰子撞击骰盅的感觉,像是有三五只乌鸦啄着掌心。 桑取容摇着,听见郁星禾突然凑过来说:“加油!” ……又不是什么比赛,加什么油。 桑取容没有发现,自己眉眼已经弯弯地勾勒出略带无奈的笑容了。 “好的,谢谢星禾哥。”他说。 骰盅掀开,满目鲜红。 ——六个一。 “喔!!!” 旁边的郁星禾瞬间振臂欢呼起来。 “小桑!你是我的神!!!” 红毛几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桑取容再走神也能察觉出些许不对了。 袁蔚摇头解释:“在你之前,郁星禾这个非酋摇出来三个一。” 郁星禾狂喜的表情已经掩饰不住,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差点就要抱着桑取容雀跃了。 他看向桑取容,一只手抓起桑取容的手,深情对望,却看的不是桑取容,而是…… “谢谢你!大非酋!” 红毛爆笑:“郁星禾你家风水是不是不好啊哈哈哈!小桑跟你呆久了被你的非气腌入味儿了吧!” 郁星禾一拍桌子:“一派胡言!” 他说:“小桑同学本来就是非酋来着,不然你们说他能到我这儿来吗?” 红毛:? “你狠起来是连自己都骂啊。”他啧啧两声。 结果轮转一圈,在场的人好像都被下了降头一样,一个比一个的一多。 红毛看着自己面前的五个一出神:“……拿着这么多1,你们说我去川省是不是能发家致富啊。” 最后算下来,反倒是只丢了三个1的郁星禾最大。 翻身做欧皇的郁星禾抬抬下巴:“好吧,那本欧皇就提问了!” 毕竟是问他家小桑同学,郁星禾不好自己设定问题,于是从牌堆里抽了一张牌。 “在场……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郁星禾满意点头。 遇见原书作者后,他越发认定小桑同学是个么的感情的、做龙傲天文主角的好料。 这问题对小桑同学来说,算是很好回答的问题了。 KTV里动感灯球的光在桑取容脸上闪烁,他在光怪陆离间看了一眼郁星禾。 青年虽然在对他发问,但是目光非常专注地看着手里的牌,还笑得很开心。 连半个眼神都没给他。 桑取容眯了眯眼。 他说:“有。” 郁星禾:“哈哈我就知道你没有……嗯???” 郁星禾陡然抬头,目光震惊地看着桑取容。 桑取容“嗯”了一声,微微歪头看他,似乎在问“怎么了吗”。 “在场的。”郁星禾强调,“他问在场的人里!” “有啊。”桑取容唇角带着笑意,轻轻说。 郁星禾脱口而出:“谁啊?!” “真心话只回答一个问题。”桑取容弯着眼睛看他。 “星禾哥,这是另外的价钱了。” “或许摇骰子的时候,你再跟我说一句加油,我就又摇出来6个1了呢?” 他把骰盅拉到手里,轻笑。 “要试试吗?星禾哥。” 第 47 章【二合一】 郁星禾有点懵。 骰子又摇了两轮, 他的点数不上不下,红毛当了两次欧皇,, 一次问袁蔚单身二十五年是什么感觉。 袁蔚差点急眼。 郁。 红毛……? 红毛活泼开朗, 有种远远就吸引人的阳光特质, 从。 沈白? 郁星禾脑子里立刻跳到以雀文里, 家庭医生当深情男二的还真不在少数。 可是沈白, 深情…… 郁星禾的表情顿时像吃了鞋底。 他的目光又看向袁蔚。 严格来说, 袁蔚是和Virgilio最像的一个——矮个子里面拔高个的那种像。 即使是好兄弟,郁星禾也不得不承认,袁蔚跟Virgilio比确实还差了那么一些。 但也保不准, 小桑同学喜欢的就是这种事业有为的霸总款呢? 郁星禾的目光最后落在精神不怎么好的向寻思脸上。 向寻思……也不是没有可能。 小桑同学对软件专业很喜欢,而向寻思就是他正儿八经的“真学长”。 自己这个假学长要下岗了吗…… 桑取容忽然发现, 郁星禾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怅然。 “怎么了,星禾哥?”他微微倾身过去,问。 郁星禾:……小桑同学都不叫我学长了!!! 思来想去, 郁星禾说:“小桑啊……这个找对象的事儿呢, 有时候还是要看缘分。” “有时候你第一眼就喜欢上的人,并不一定是你的正缘。” 桑取容笑了笑:“星禾哥听起来很有经验。” 为了增强自己话的说服力, 郁星禾心思一转,开编。 “我当然很有经验。”郁星禾说, “只是你没见过而已。” 桑取容的眼神变了变。 郁星禾以为自己的劝告起效,编的更起劲。 “我以前遇见过一个一见钟情的人,结果谈了一段时间之后, 他被他妈影响的,变成了一个烂人。”他说着,表情里的愤愤不像作假。 郁星禾脑海里都是以前喜欢的一个动漫角色, 连载到后期人设大崩,昔日鲜衣怒马的少年成了弱智傻白贱,郁星禾气得三天没睡着午觉。 “还有,日久生情的也不靠谱。”郁星禾说,“我有一个谈过一年半的小男生,看起来对你特别好,跟你同甘共苦创业发展,结果发现是隔壁公司派来害你的。” 这是他抽卡游戏里的一张卡,从开服就陪伴自己,同甘共苦一路打到终点,人设剧情逐渐丰满,结果在新故事集里被揭穿卧底身份,直接把关卡难度提高了三倍。 郁星禾当场就卸载了。 “还有……”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 桑取容在他说第一个的时候,表情还不怎么好,越听到后面,越觉得不对。 “星禾哥这个感情史……”他算了算,“五年、一年半、半年、两年、一年……加起来一共十年。” 桑取容神情古怪地看向郁星禾。 “星禾哥,你小学就开始谈这么刻骨铭心的恋爱了吗?” 郁星禾:“……” 他嘴硬:“纸片人的恋爱就不是恋爱了?” 桑取容失笑。 心里盘桓的阴云散了。 “你不会歧视纸片人吧?”郁星禾警觉。 “不会。”桑取容说。 许多年后他十分后悔自己的答案,却为时已晚。 想了想,桑取容随口问:“星禾哥喜欢什么类型的?” “你说性格?”郁星禾想了想说,“不太确定啊……” “但是有一点,脸好看。” 桑取容若有所思地点头。 “星禾哥只喜欢纸片人吗?” 他开始想,之前郁星禾说的那个,“被别人的男朋友撩到”的事……或许是发生在纸片人身上呢? 郁星禾顿了一下。 他看了看桑取容。 嗯……怎么不算纸片人呢? 于是他确信地点头:“对的。” “那你呢?”郁星禾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又一轮骰子开摇,桑取容揭开,不大不小的数字。 他把骰盅递给下一个红毛,偏头对郁星禾说:“星禾哥上次不是问过我吗?” 记性不太好的郁星禾想了好一会儿。 “高的、重的……话少的?” 桑取容笑笑。 当时随口说的话,其实他自己也忘了。 郁星禾环顾四周。 在场的,除了向寻思以外,一个比一个社牛话密。 可是向寻思……感觉瘦得能被拦腰折断啊。 这么一来就没人符合了。 郁星禾思索片刻,忽然想到择偶标准这种事情,可能也就是人单身的时候随便说说,真要是遇见喜欢的人,什么择偶标准、择奇标准的,早都被抛到脑后了。 自己不也是这样吗?郁星禾有些不好意思地想。 他一直觉得自己喜欢那种、稍微强势一点的性格,结果还是那么喜欢看人家小桑的脸。 “诶。”郁星禾突然想到。 “小桑,你刚刚说喜欢的人……是哪种喜欢?” 桑取容疑惑:“有什么区别吗?” 郁星禾立刻摆出情感大师的架势:“喜欢是分程度的啊小桑同学,听我给你讲啊。” “嗯……比如说,如果你只是想看着他,觉得他长得好看,那就只是颜控。” 郁星禾说。 桑取容点头。 “如果你想跟他一起玩……就是觉得跟他呆在一起很舒服,想跟他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那就是对朋友的喜欢!” 郁星禾顿了一下,轻咳一声,压低声音凑过去说。 “如果是……想要亲他,或者是别的什么……那就是对爱人的喜欢!” 郁星禾问:“小桑,你是哪种?” 桑取容想了想:“朋友吧。” 郁星禾猛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自家兄弟不用被Virgilio那个醋精主角攻搞破产了! 桑取容看见他的表情,轻笑问:“星禾哥,现在还好奇吗?” 郁星禾眼睛一转,就灵动地弯起来。 “更好奇了。”他问,“谁啊?” 桑取容眨眼。 “星禾哥,再摇一次最大点看看?” 郁星禾冲他凶了一下。 骰盅刚好转到他面前,郁星禾气势汹汹信手一摇—— 六个一。 桑取容看了眼就轻笑出声。 郁星禾:? 桑取容:“豹子很不容易摇出来的,星禾哥也算是……很幸运。” 郁星禾幽幽看他:“小桑同学。”他语气严肃,兴师问罪。 “我怎么听你这个语气用词,对摇骰子这事儿……这么熟呢?” 桑取容笑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 红毛警觉:“你该不会是一直在控分?!” 被这么一提醒,郁星禾当即将信将疑起来:“……小桑同学?” 桑取容哭笑不得,说:“我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学会……” 郁星禾咬牙切齿地,接受了被惩罚了一轮的结果。 再次拿了欧皇的红毛没有抽牌,一脸八卦地问他,上一次和人一起同床共枕是什么时候。 郁星禾:……您可真会问啊。 为了保全小桑同学的名声,他胡乱编道:“二十年前,和我妈!” 袁蔚一推眼镜,指出:“不可能,去年问你这个问题的时候,你还说是一个月前。” 郁星禾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看向桑取容的方向,仿佛一个出轨被老婆发现的渣男丈夫。 郁星禾:莫名心虚.jpg 旋即他在心里痛斥不检点的原主。 桑取容轻轻说:“没关系的,星禾哥。” 郁星禾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 红毛表情古怪了一瞬,他戳一戳旁边的沈白,小声问:“为啥我问郁星禾问题,小桑会说没事儿啊……” 沈白摇头不语。 红毛急了,推他一下。 沈白耸肩:“不是你自己刚刚威胁我说,今天不许再讲少儿不宜的话题吗。” 红毛如遭雷劈,神情瞬间呆滞,又从呆滞变回恍然。 他轻轻带出一句“我|操”。 沈白露出深藏功与名的笑容。 最后,郁星禾硬着头皮说出“……昨天”的时候,红毛已经心如止水了,用看破红尘的目光看着他。 好你个郁星禾,看起来浓眉大眼的,怎么跟继承人还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还想瞒着兄弟啊! 红毛暗下决心,今天一定要将这份见不得人的关系公之于众! 在红毛锲而不舍的努力作法下,终于,郁星禾又摇出了一次全场最低点数。 五个一,一个二,奇数。 “郁星禾,大冒险!!” 红毛起哄的声音震得包厢都晃了晃。 郁星禾一脸冷静,摆手:“大冒险而已你激动什么。” 沈白忍笑:“不敢相信这话是非酋说出来的。” 袁蔚推了推眼镜:“你上次大冒险输了的时候……抽中了牌堆里最难的那个。” 郁星禾心里咯噔一下。 见他像是忘了,袁蔚十分好心地说:“你那张牌啊……是[在大厅大喊有一吗]。” 郁星禾:? 红毛露出遗憾的神情:“可惜那次没完成……我哥把我拎走了,然后局就散了。” 他说:“你要是这次不愿意抽牌,继续做上次那个也行哈哈哈!” 郁星禾眉头一跳:“我继续抽。”他说。 人总不能倒霉到两次都抽中最难最社死的大冒险吧? 红毛一脸看戏:“行,给你抽。” 他把牌递给桑取容:“小桑来洗牌,省得郁哥一会儿抽中不好的,还要说我给他出老千。” 桑取容于是接过一小沓牌,在郁星禾的注视下认真洗过两遍才递过去。 郁星禾搓搓手,一抽。 他还没来得及看,红毛立刻就凑过来,把牌一翻,边看边念。 “让……你左手边的人坐在你腿上摸腹肌喂酒……?!” 红毛一愣,下意识看过去。 自己这是……言出法随? 郁星禾右手边的向寻思避嫌一样躲了躲。 左手边是…… 轮椅上的少年眨了眨眼。 桑取容面上平静,但心里却惊讶到差点绷不住表情。 他瞬间就想起,在复健中心门口遇见的那个奇怪的男人。 桑取容的第一反应就是阴谋,但他旋即意识到,似乎没有人能从中获利。 他克制着表情,看向郁星禾。 郁星禾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牌,即使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也看得见瞬间涨红的耳根。 “不合适吧这。”郁星禾说,“人家小桑同学也不方便啊。” 郁星禾心里慌得要死,满脑子都是“总有刁民想害朕”,紧接着冒出来的就是自己被Virgilio清算、破产、睡桥洞的画面。 不要啊!!! 朋友妻不可欺……虽然Virgilio可能还不算自己的朋友。 郁星禾悻悻。 红毛已经完全笑倒在了沙发上,胳膊颤抖着指向郁星禾说:“你小子也有今天!!” 郁星禾觉得自己无辜:“我怎么了啊!” 红毛记仇道:“你特么,上次大冒险洗牌,让我抽着一个跟左手边热吻三十秒!” 郁星禾:?原主做的事他怎么知道。 “左手边……沈白?”他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表情。 “嗯哼。”沈白淡淡,仿佛这对他并不能造成什么影响。 红毛指责:“我差点恐男了!!” 在红毛看不到的地方,沈白表情瞬间变了。 郁星禾不甘示弱:“那你就不怕这个大冒险一下去,我们小桑同学也恐男了啊?!” 红毛顿了一下,疑惑:“不会啊,我都没恐。” 郁星禾:……竟然该死的有道理。 红毛说:“而且你们俩这种关系,还有什么好害羞的啊?” 刚放松下来没有两秒,郁星禾就瞬间应激,直起腰板说:“别乱说啊?我们什么关系?我们就普通关系!” 他身边,桑取容眯了眯眼。 郁星禾话音刚落,他便轻声开口。 “没关系,我不在意的……学长。” 郁星禾被他突然切换的称呼喊得愣了一下,有一段时间没被这样叫过,郁星禾乍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差点扭头看向寻思去。 听见桑取容的话,得偿所愿的红毛立刻带头鬼叫起哄。 “快点啊郁星禾!人家小桑都说没问题了,腹肌随便给你摸——诶等等小桑看起来很瘦诶,有腹肌吗?” 红毛探头探脑。 郁星禾:“他有啊!” 红毛:“——啊?” 众人:……? 过于果断的回答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郁星禾本人一时间还不觉得有问题。 “怎么了吗?”他试图给他家小桑同学正名,“人家怎么就不能有腹肌了?” 红毛左右环顾,呛了一下说:“哈哈、能……怎么不能呢……” 沈白一挑眉,随口道:“郁大少爷摸过啊?” 郁星禾:“摸……咳咳咳!”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他骤然呛住,咳得低下头逃避人生,然而再抬头的时候,就撞上好兄弟们的一圈大脸。 就像是那个围在面前一圈的表情包,说“你醒啦?” 郁星禾:……不想醒了谢谢。 红毛笑得一脸暧昧:“郁哥~” 郁星禾浑身鸡皮疙瘩:“干嘛?!!” 红毛呲牙咧嘴:“不要想着逃避哦~~” 郁星禾看向桑取容,少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一脸乖巧地看着他,仿佛在说:来吧,学长。 郁星禾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没有当场两眼一黑撅过去。 他一咬牙。 “行!” 桑取容不着痕迹地弯了一下眼睛。 他说:“我不方便动,学长自己来吧?” 郁星禾:……什么虎狼之词。 还有,秒懂这是虎狼之词的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喂酒!喂酒!”红毛兴奋大喊,“红的白的啤的,你选吧。” “哪来的红的?”郁星禾懵道。 红毛说:“你家小桑带来的啊。” 郁星禾笑:“没看出来啊小桑同学,喜欢喝可乐?” 桑取容抿着唇,没说什么,只是把腿往一侧倾了些许,在轮椅座位上腾出了够一条腿支撑的位置。 可乐被递到郁星禾手上,一切箭在弦上的时候,郁星禾一条腿撑在桑取容腿边,突然紧张的要死。 他庆幸现在是冬天,不至于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夏裤。可属于另一个人的陌生的触感依然清晰。 虽然和桑取容同床不共枕了一段时间,但他们向来是两个被窝。 郁星禾觉得自己的心快跳出来了。 偏偏红毛还在那里催促:“腹肌!腹肌!” 郁星禾脸上心里一起冒火,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抬手用了千钧之力。 指尖轻轻搭上了少年的腹部,郁星禾的手触电般抖了一下。 他不仅手抖,昏暗的灯光下,桑取容甚至看得见他连瞳孔都在颤抖。 青年清透温柔的棕色眸子,第一次这样近地、只注视他。 只注视他…… 桑取容只觉得心头某处,突然被什么狠狠戳了一下,戳漏了缝,溢出一种他本人都无法言明的情绪。 刚刚因为郁星禾不肯靠近而生出的气,突然也就随着散了。 桑取容轻声说:“紧张的话……不要看就好了。” 他的本意是让郁星禾把眼睛闭上。 动物生存的本能让他脑海里危险的神经疯狂跳动,警告着他,那是会让你上瘾的东西,必须戒掉,必须让它消失。 因为没有什么永远属于你。 郁星禾握着酒杯的手抖得更厉害,桑取容的话对他来说像久旱逢甘霖一般。 “……好。” 他在一众人的起哄声中,把可乐抵到桑取容唇边,他用的力度太大,那瓣柔软的唇被碾压、留下糖水的痕迹。 郁星禾慌忙换着角度和力道,却始终不得其法。 终于,在他的手彻底抖得不能使用前,桑取容垂眼,微微探首,叼住了在面前来回晃动的杯口。 深色的气泡糖水落进它该去的地方,也有些许溢了出来,顺着颈边、喉结,一路蔓进不可见的领口。 郁星禾一瞬间脸色涨红,下意识埋头——桑取容突然感受到肩膀上多了一个重量。 冰冷的液体还在喉间划过,而皮肉之隔的几十毫米外,是属于另一个人的、灼烫急促的呼吸。 郁星禾靠过来的瞬间,桑取容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回答了什么愚蠢的问题。 ——“你刚刚说的喜欢,是哪一种?” 朋友? 不,不是…… 不是的! 桑取容突然就有一种冲动,想让郁星禾把问题再复述一遍,他急迫得就像是打铃收卷后,突然发现自己填错了一个答案的考生。 煎熬着、焦急着,却又不得其法,被时间空间、被一切限制着,而他想冲破这种束缚。 在损友们的起哄声中,郁星禾只是一触即离。 唇边的糖水和人一起离开,桑取容下意识伸手,指尖却只撩到了郁星禾飞走的衣角。 “行了吧!”郁星禾一张脸涨红,威胁道,“今天的事一个都不许外传啊!” 他回头用同样的目光盯着桑取容:“你也不许说。” 郁星禾又手忙脚乱给他抽了张纸:“擦擦……” 桑取容轻轻“嗯”了一声,接过纸巾,遗憾上面没有带着体温,并有些迁怒于这张无辜的纸。 他把纸用力攥成一团,然后才遮掩般按在自己颈侧,垂眸遮住眼底晦暗的神色。 所有的影响物都离开后,桑取容才在一片寂静中察觉到自己跳动得过于热烈的心脏。 身体不会说谎,它们还在回味刚刚的触碰…… 而他当然不会说……他不会和任何人说。 这是独属于他的。 他甚至想让刚刚的事情重演,而周围空无一人,偌大的包厢里只有相拥的他们两个。 后半场,桑取容几乎一直在走神,原本已经粗浅地掌握到一些技巧的骰子也变得不听话起来。 “哇!我最大!!” 郁星禾惊喜的声音响起。 在最后一局的时候,他终于又一次摇出了最大点数。 郁星禾看向红毛的眼神瞬间燃起熊熊的复仇火焰。 红毛缩了缩脖子,抬手指向桑取容:“看我干什么,看他啊!你家小桑才是点数最小的那个,你不要偏心放水到这种程度啊郁哥!我叫你一声哥!” 郁星禾一愣,问:“小桑几点?” 桑取容只是走过场一样开了骰盅,此刻答不上来。 向寻思提醒:“12点,双数,真心话吧。” 见不是红毛,郁星禾也没什么失望,反正他也正好有问题想问桑取容。 他笑道:“小桑呀,可是你之前自己说的让我问的哦。” 桑取容心头一动。 郁星禾弯了弯眼睛:“在场的所有人里面,你最喜欢谁?” 郁—— 桑取容张嘴,却没能第一时间发出声音,胸口和喉间仿佛被什么过分冲击的情绪堵住。 “哦!”郁星禾补充,“我是指朋友的那种喜欢啊。” 郁星禾想,我真是一个好哥哥,让小桑同学做真心话惩罚的时候,都不会忘记保护他的名声。 要是放在真正的里,自己高低是一个护花使者重要男配。 郁星禾忽然就有一种刷绩效的感觉,希望主角攻Virgilio能懂得感恩,在和他家小桑同学在一起之后,时常念着点儿他的好。 虽然不是主角受,但郁星禾也想尝尝被大佬罩着的感觉。 他对自己的做法满意极了,笑得见眉不见眼。 然而他话音落下了几秒钟后,桑取容都没有继续回答。 郁星禾疑惑:“是不是我声音小了?” 桑取容看着他,抿了抿唇。 “我听到了,星禾哥。”他说。 郁星禾特意加了一个[朋友]在前面,这个问题一下就变得不那么顺心。 其实我现在随便说一个人也可以的吧,桑取容想。 他甚至可以不更正答案,直接说郁星禾。 ……但他不想。 就像是他明知道这道题的正确答案,却一定要编一个假的上去。 他做不到,再把郁星禾冠上[朋友]的字。 桑取容垂眸。 “我罚酒吧。”他轻声说。 第 48 章【请假加更】 是, 这个问题……” “我是说你别听错了。” 桑取容依旧垂眼,轻轻“嗯”了一 “这种游戏不做惩罚是可以罚酒的,对吧。” 红毛挠了挠头:“可以是可以……” 桑取容温和笑笑道:“我今天正好成年, 可以喝酒的。” 他的表情十分正常, 完全不像是被这个真心话问题难住, 又或者感受到尴尬的样子。 郁星禾收起心里对于小桑同学的担忧, 猜测转而就往另一个方向、脱缰野马一样跑去。 他问:“……小桑同学, 你该不会就是找个借口, 想试试酒是什么味道吧?” 桑取容看了他一眼,五彩的灯球正映在青年脸上,缤纷灿烂。那些光点来了又去, 循环往复,像一条闪烁的, 永不熄灭的星河。 于是他笑了,说:“嗯,我是想尝尝。” “你以前没有偷喝过家里人的酒?”红毛不敢置信, “我10岁就干过了!” 沈白在旁边凉凉说:“然后被你哥吊起来打了一顿。” 红毛翻了个白眼, 底气十足:“怎么了?我还没追究你用医院过家家的材料给我包伤口的事儿呢?” 郁星禾说:“但是咱没有买酒吧。” 他看着桌子上剩下的哇哈哈和雪碧,还有半瓶他不忍直视的可乐。 袁蔚说:“跟你出来基本都不喝酒的, 现在点一杯?” 郁星禾看着桑取容问:“你真的那么想喝?” 桑取容说:“喝吧,是我坏了规矩。” 沈白开口:“其实咱们朋友之间私底下聚会, 也没那么多严格的规矩不规矩。” 向寻思打了个哈欠,突然开口了:“孩子想喝,又成年了, 这么大喜的日子,你们就随他去呗。” 郁星禾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Waiter的速度很快,红毛叫了一瓶度数比较低的红酒, 两分钟不到就送进了包厢。 “第一次喝酒,玩了这么久,中午吃的饭也消化差不多了,空腹别喝那么烈的。”沈白发出了一个医生的声音。 桑取容点点头,拿过高脚杯。 郁星禾忽然凑近,问:“你喝归喝,能不能把刚刚的答案告诉我啊?” 说着,他像小猫作揖一样摆了摆手。 “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桑取容深深地看了他片刻,抿唇轻轻笑了。 “星禾哥,我已经接受惩罚了。” 说完,他微微仰头,略带辛辣的酒液滚入喉间。 “诶!”郁星禾都后悔让他逃开这个问题了,桑取容越是拒绝,他就越是抓心挠肝的好奇。 小桑同学到底最想跟谁做朋友啊!! 说出来,让他学学.jpg 郁星禾终于在心里图穷匕见。 他只是突然发现,或许比起成为Virgilio大佬的岳父,成为小桑同学最好的朋友这个事情,好像更有操作性一些。 桑取容放下酒杯的时候,手抖了一下。 郁星禾一愣:“不是吧,这就醉了?” 桑取容微微低着头,隔了两秒才缓缓摇头。 “……还好。” 郁星禾不太放心:“沈白你看看他……” 沈白先打开手机翻了翻,然后说:“查过了,他没有酒精过敏,最近在吃的药也和酒精不相冲。” 郁星禾震惊:“人都喝下去了你现在才看?!” 沈白笑笑:“没有,我背过了的。刚刚只是做个样子。” 红毛奇怪道:“你图啥……” 沈白:“看起来更专业。” 两个人还在这边拌嘴,突然听到不轻不重的“砰”的一声。 所有人齐刷刷回头——桑取容向前倾身,刚刚的声音是他头撞上桌面的声音。 闷闷的——桌面和额头之间还垫着一只手。 郁星禾这时候才倒抽一口凉气,轻手轻脚把自己垫了一下的手抽走,嘶了一声。 向寻思探头:“还行,没磕破。” 郁星禾觉得好笑:“小桑同学头上又不是长刀……” “那可不一定。”袁蔚说,“上次在宣光的晚宴,你不是就这么把人家Virgilio先生的手给弄破了。” 郁星禾:…… “那是楼梯,这是桌子,能一样吗?” 他说着,忍不住想,他这是不是也算间接换了一下Virgilio的救命之恩? 在场唯一专业医生沈白的存在感突然变得很强。 检查了一下郁星禾的爪子和桑取容聪明卓绝的脑袋瓜,确定都没有什么问题之后,红毛说,“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咱们就直接各回各家?” 他看了一眼标准一杯倒的桑取容,啧啧两声,语重心长。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袁蔚笑笑:“难得你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红毛:? - 第二天上午,桑取容醒来的时候,感觉头昏脑胀,像是被人在大脑里塞了一大团棉花,还是高密的那种。 难得他和郁星禾的起床时间对调。 桑取容闭着眼睛,缓缓深呼吸让自己清醒过来,脑海里却莫名又飘出其他的、不该出现于白天的画面。 桑取容猛然感受到某处的潮热,被塞满棉花和画面的大脑先是一木,旋即空白。 他逃也似的把自己处理了。 郁星禾上楼的时候,床上已经空无一人,卫生间传来水龙头哗啦啦的声音。 心想小桑同学反正没在上厕所,郁星禾只象征性地敲了一下门,就推门进去。 正好撞见桑取容在洗手台边,清洗某一片薄薄布料的动作。 郁星禾比小桑同学多吃了三年的饭,哪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声音抖了一下,下意识问:“不、不是人家说……喝了酒之后……不行的吗?” 桑取容:…… 这话一定要说出来吗? 他闭了闭眼,语气努力平静道:“可能我的情况比较特殊。” 郁星禾大脑还有点发懵,闻言,气氛组一样点了点头,没过脑子地说:“啊……那你确实是比较天赋异禀……” ……操。 理智回笼的郁星禾又生出了想把自己嘴巴缝上的冲动。 于是他缓缓后退,把洗贴身衣物的时间留给了桑取容一个人。 并说:“那,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桑取容沉默许久,也没想到他说的“你们”是指谁。 仔细一想还怪恐怖的。 他出来的时候,看见郁星禾呆呆坐在床沿,神游天外,那个表情一时间让桑取容怀疑,做了奇怪梦境的不是自己,而是郁星禾。 “星禾哥?”桑取容轻声喊,“在想什么。” 郁星禾像开机一样被唤醒。 他叹了口气,就像是个怅然的老父亲。 “我们小桑,也算是长大了啊……” 桑取容:…… 幸好郁星禾没在这个话题逗留,他问桑取容:“早知道昨天不给你喝那杯酒了。” 桑取容难得有些尴尬:“我也不知道我会……酒量那么差。”家庭原因,他确实从小没有碰过酒,难得尝试一次,还是在郁星禾面前,竟然一杯倒了。 郁星禾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安慰道:“红毛说得对,咱俩这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一家人啊……”桑取容轻声重复。 郁星禾略一挑眉:“怎么,不觉得?” “你都叫我哥了,不能不负责的啊。”他笑道,没等桑取容回应又说,“昨天玩的开心吗?下次还来不来。” 桑取容点头:“来的。” 他这个回复倒是令郁星禾没有想到。 “我还以为以你的性格,不会想再凑热闹的。”郁星禾说,“而且你也看见了,红毛他们确实很吵……你不是喜欢安静?” 桑取容轻笑摇头:“还好。”他说。 “而且……我要对星禾哥负责的。”他歪了歪头。 郁星禾被自己的话呛了一下,一时间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一拍手道:“对了,红毛他们说让我把你拉进群。” 桑取容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沉稳热情小东方:快看我这个新名字怎么样?】 【妙手回春:不如以前】 【沉稳热情小东方:那我不是得给咱群的第一个家属留点好印象?】 【沉稳热情小东方:你们几个也赶紧改了啊!】 【S.加入本群】 【沉稳热情小东方:别让人家小桑,一进来以为自己到精神病院了。】 桑取容顿了一下,又微微移开眼神,看了一眼群名。 [帅哥病友交流群]。 郁星禾抽了抽嘴角。 【开摆了:……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忘记改群名了。】 【沉稳热情小东方:……妈的。】 【数鸭子:摆了。】 【数鸭子:总之,欢迎加入只有帅哥才能进的精神病院!】 【开摆家属:谢谢^-^我就却之不恭了。】 郁星禾一愣,旋即燥火上头。 ……你在却之不恭些什么东西啊!!! 第 49 章【二合一】 郁星禾聊了好一会儿, 郁星禾突然想起来让厨房做的小布丁,放下手机要去取。 ” 桑取容拦他说,“正好取我的早餐。” “, 你记得拿。”郁星禾说着, 摸了摸鼻子, “不过就是味道……” 桑取容摇头:“没事。” 他下了楼, 刚出电梯, 就碰见端着餐盘准备上楼的管家赵叔。 “桑少爷醒了?”赵叔笑道, “昨天桑少爷喝醉了回来,可把大少爷急坏了。” 桑取容敛眸笑道:“是我不该喝酒的。” “诶,不至于。”赵叔道, “昨天高兴的日子,一时贪杯也正常, 只是桑少爷的身体……” 桑取容难得有些尴尬,但好在看样子,郁星禾是没把他只喝了一杯倒事告诉别人了。 “我知道的。”他说, “遵医嘱, 以后不喝了。” 赵叔眉开眼笑:“咱们大少爷那么在意桑少爷的身体,桑少爷跟大少爷情同手足, 我这把老骨头看着,也开心啊。” 桑取容下意识多看了一眼。其实赵叔也不过五六十, 头发乌黑油亮,也算浓密,整个人精神好, 看起来也就四十来岁。 赵叔看见桑取容的目光,不好意思道:“我这头发啊……染的,还植了发呢!” 他说:“我以前啊, 三四十的时候就秃顶了,地中海呢。那会儿还在郁家老宅,大少爷也还小……”说着说着,赵叔笑叹了一声。 “我记得,大少爷那会儿才小学,刚从老先生身边接来,见到我之后,偷偷把我拉到一边,问我,在郁先生身边做事是不是特别累,否则怎么连头发都没了……哈哈。” 桑取容轻笑:“星禾哥……小时候就这么会说话。” 赵叔感慨,想继续说什么,最后还是含笑摇头。 “我去一下厨房。”桑取容说,“布丁放这里,我等下一起带上去吧。” “好,我推桑少爷去吧。”赵叔说。 桑取容失笑:“还不至于醉驾,赵叔。我自己去就行。” 赵叔笑道:“行,行。那我就去浇花儿了。” 桑取容推着轮椅往厨房去,目光突然瞥见廊厅的垃圾桶,顿了一下,靠过去。 垃圾桶里面的东西被他看了个清楚。 桑取容瞳孔一缩。 里面赫然是一个只有脑袋的可爱小狗,看样子是从摆件上摔断了的。 “赵叔!”桑取容抬高声音喊住还未走远的管家,“这个东西……哪里来的?” 他又问:“是不是从外面来的。” 管家愣了愣,显然犹豫了一下才说:“是,昨天大少爷回来拆了个快递……里面就是这个东西。” 紧接着他又说:“但大少爷……其实不让我跟桑少爷说。” 桑取容垂眸。 赵叔问:“桑少爷认识这个东西?” “认识。”桑取容轻声说,“星禾哥昨天没被吓着吧?” “这……”赵叔为难,“要不桑少爷还是亲自问大少爷吧,实在是……” “我知道了。” 桑取容谢过赵叔,端了早饭和郁星禾的布丁上楼。 推开卧室门,桑取容就看见窝在床上的郁星禾,像只偷懒犯困的猫一样蜷着,捧着手机乐。 看起来不像是被吓到过的样子……桑取容心里松了一些。 “星禾哥,来吃吧。”他过去把布丁放到床头,郁星禾闻着味儿就一点点挪了过来,眼神还不肯从手机上移开。 “小桑同学,看群。”郁星禾憋着笑。 桑取容弯了弯眼睛:“好,马上就看。” 郁星禾嗯嗯两声,吃了一口布丁,微微皱眉。 “不合口味?”桑取容问。 “没你做的好吃……”郁星禾嘟囔,又说,“不过咱们小桑同学前途远大着呢,可别真去了什么新东方……” 桑取容轻笑:“行行出状元。” 郁星禾看他一眼:“真那么喜欢做饭啊?” “喜欢给星禾哥做。”桑取容说。 郁星禾乐了一下,在床上翻了个身道:“嘴好甜啊小桑同学。” 他手背垫在半边脸下,眼睛滴溜一转,望着他问:“是不是有话要说啊。” 桑取容垂眸笑道:“星禾哥这么了解我。” “那是呢!”郁星禾有些得意,说,“什么事儿,问吧,你哥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桑取容乌黑的眸子看着他:“星禾哥,昨晚回来……是不是拆了什么快递。” 郁星禾明显顿了顿。 他轻轻“啧”了一声,嘀咕:“不是让赵叔把东西处理掉了吗……” 桑取容眸中闪过了然。 赵叔是这么多年的专业管家,不会犯这种小错误,他早上之所以能在路过的垃圾桶里看见那东西……想必是赵叔刻意安排的了。 头一回,桑取容被人摆了一道却没有什么气。毕竟赵叔这么做,也是为星禾哥着想。 “星禾哥最近买东西了?”桑取容问。见郁星禾摇头,他微微皱眉,“那怎么拆来历不明的快递……” 郁星禾扁扁嘴:“怎么过了个十八,还训起你哥我来了……” 他说:“那个快递上面写着生日快乐嘛,我就想着可能是你以前的朋友送的,快递袋子脏的很,我打算把袋子拆了,里面的盒子给你放床头,让你今天早上一醒来就能看到来着……” 桑取容垂眸:“除了那个摆件,里面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 郁星禾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桑取容轻轻看他,眼底含着笑:“肯定有的,不然星禾哥不会把那个摆件扔掉的。” 郁星禾眼神飘忽:“我觉得断掉的狗头不吉利不行么……” “星禾哥不是会随便糟践心意的人。”桑取容说。 郁星禾被夸得又有些开心,想了半天还是开口:“好吧,里面确实还有一只死老鼠。” 他话说的随意,却让桑取容瞳孔一缩。 桑取容眸光闪烁片刻,黯淡下来。 “……抱歉,星禾哥。” 郁星禾看他:“你道什么歉啊?不关你的事。” “你该不会是说那个老鼠吧?”郁星禾笑笑,“我小时候在我姥爷那边,村子里,见过的老鼠耗子不知道多少了,还抓过呢!” 虽然最后也被姥爷抓住揍了一顿就是了。 “小桑同学,我是哥哥,我不怕这些的。”他伸爪子拍拍桑取容肩膀,“倒是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仇家啊……” 桑取容垂眸:“我大概知道是谁。” 郁星禾紧张起来:“谁啊?” 桑取容沉默片刻,抬眼笑笑:“不是什么有能耐的人,星禾哥不用担心。这种人不理他,也就消停了。” 郁星禾不大赞成:“你倒是宽容……” 桑取容说:“我记得星禾哥教我的呢。有时候要做个……小心眼子。”他弯了弯眼睛。 “你就是这么做小心眼的?”郁星禾瞥他,忽然心念一动,“该不会是你家那个弟弟吧?” 桑取容垂眸,没有否认。 郁星禾挑眉惊讶:“真被我猜到啦?” “星禾哥聪明。”桑取容轻笑。 郁星禾当即愤愤道:“我真是后悔给他们那一个亿的生意!” 他看向桑取容,安抚道:“不过你也知道,最近那个生意的事儿好像突然出了问题,发展的前景不是很好了。” 桑取容轻笑:“是他们拿不住这个东西。” “星禾哥给他们很好的机会,但他们端不住这个重量……” 也算罪有应得了。 郁星禾见他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放下心来,错开话题跟他聊起别的事。 一边聊,脑海里还一边想着昨晚看见那个快递时的场景。 从外表看是一个很正常的快递,上面又写着生日快乐,郁星禾让佣人把桑取容送回卧室以后,跟赵叔说说笑笑着就拆了。 那枚可爱的狗头是放在上面的,一挪开,就露出后面的脏东西来。 看见死老鼠的时候,郁星禾实打实吓了一跳,还好从小见过,胆子也大,倒是赵叔差点失声叫出来。 在那只死老鼠的衬托之下,那个可爱的狗头仿佛也沾染了些许恐怖,颈部的断口还蹭上了老鼠身上的血液,干涸地黏在上面,像是被人活生生斩断。 除了这两件东西以外,里面还有一张简单的卡片,上面张狂地写了一句“哈哈,生日快乐”。 当晚,郁星禾想了想,给那位原作者发了微信,从他那里问到了这礼物的主谋,就是桑取容家的弟弟,上次见过一面的桑顺泽。 郁星禾没想到他们同父异母的兄弟俩,关系已经差到这种地步。 他问作者,过年桑取容要是回了桑家,会不会还有什么剧情,作者说,除了一些对小可怜的折辱以外,没有什么伤筋动骨的。云淡风轻的话让郁星禾听得难受。 作者好不容易等到他的消息,跟他哭诉了好久自己没钱吃饭……哦不,升级系统,郁星禾又套了点别的话,才把抠门进行到底,给他转了一百块钱。 就当是买消息了。 跟桑取容聊了一会儿,陪这个细嚼慢咽的少爷把早饭吃完,郁星禾就钻回被窝说想睡回笼觉了,美名其曰,养精蓄锐。 临近年关,圈子里宴会一个接一个,哪怕郁星禾叫人推掉大半,也还有些非去不可的,今晚就是袁蔚家公司的晚宴,他总归还是要给好兄弟去撑场子的。 轻手轻脚关上卧室的门,桑取容把餐盘递给候在外面的管家赵叔。 两人在电梯前站着,之间谁也没有说话,电梯门开了又关,狭窄的空间内,桑取容轻声说。 “昨晚吓到星禾哥的人,我会处理的。” 赵叔一愣。 他本该怀疑,怀疑这个性格温和柔软的桑少爷是否能做到他说的事。少年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轻飘飘的,仿佛一缕无害的风。 可有那么一瞬间赵叔觉得,那不是一缕春风,而是冬日里冷峭的风刃。 悄无声息,却能一刀见血。 “赵叔。”桑取容平淡道。 “这件事的后续,就不用再让星禾哥费心了。” 赵叔看了他半晌,直到电梯在一层停下,电梯门打开,落在客厅的阳光涌入轿厢。 阳光落在少年精致却线条凌厉的下半张脸,将他黑夜般的眸子留在阴影中。 赵叔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大少爷会那么坚定地认为,眼前的少年能够成为环彦的继承人。 聪慧、能力、手腕…… 赵叔垂下眼睛:“大少爷把桑少爷当亲弟弟信任,我做管家的,肯定和大少爷一心。” “桑少爷为大少爷办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 桑取容温和轻笑:“谢谢赵叔。” 辞别赵叔,桑取容先去了一趟厨房,叫来做甜点的师傅,让他以后不要再做布丁。 厨师有些为难:“可是大少爷特意吩咐下来,我们也不能不做啊……” 桑取容:“以后星禾哥要吃,你们就来找我,我做。” 厨师笑笑:“这不是麻烦桑少爷了。倒不如桑少爷把方子跟我一说,以后就不用桑少爷亲自动手了。” 桑取容没什么表情,淡淡道:“不用。” 厨师莫名打了个哆嗦,没敢再问。 布丁的事解决后,桑取容在一楼阳光房坐了一会儿,赵叔就过来提醒他车已经备好,准备去复健中心了。 开车的还是那个王姓司机,快到目的地的时候,远远的,王司机就眯了眯眼。 “诶,我怎么看站在门口的那个,那么像昨天的街头艺人呢……” 桑取容淡淡瞥了一眼:“大概是复健中心来的善人多吧。” 王司机哈哈大笑,觉得有道理。 下车后,桑取容没让王司机多留,帮他支好轮椅就让人走了。 他眉目冷淡地看了一眼作者。 作者登时眼睛一亮,窜了过来。 “桑取容,你来了!”他兴奋道,“怎么样?是不是我说的话应验了,啊?” 桑取容瞥见他手里拿着的、汉堡王的早餐,淡淡问:“昨天不是还没钱,今天就吃上这个价格的早餐了?” 作者哈哈笑道:“替人算命,卖了点消息。”紧接着他说,“不过桑取容,你不一样。你是天命所归之人,我给你做事,不要这些身外之物的。” 桑取容说:“正好,我也没有。” 作者一尬,旋即笑道:“你未来会有的。” 桑取容扫视四周,目光落在复健中心旁的一条小巷子,淡淡道:“去那边说话吧,不要惹人注目。” 作者看着乌黑的巷子,仿佛看见了自己金光闪闪的未来,连连点头。 十分钟后,桑取容擦了擦手,推着轮椅出了巷子,在复健中心旁的垃圾桶停留两秒,抬手把手里的纸团丢了进去。 印着汉堡王logo的雪白纸巾上,赫然沾着几道赤红的痕迹。 璋山别院。郁星禾睡得正香,微信叮叮咚咚响了好几下都没吵醒他,只有一条条消息提示冒出来。 【骗钱的老乡:我|操|他|妈的!桑取容是个疯子!!!】 【骗钱的老乡:老乡!!!他是个变态!!他是疯子!救救我。】 【骗钱的老乡:不,不。老乡。只有我能救你,我能救你!我们联合!】 隔了半分钟,三条消息依次被撤回了。 郁星禾不知梦见了什么,翻了个身,傻笑着咂了咂嘴。 “嘿嘿……你这小厨师,长得倒是标致……” “小桑厨师……嘿嘿……布丁……” - 一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这些天郁星禾昼夜颠倒,白天睡觉,晚上去参加晚宴,跟红毛一起开摆,在宴会大吃大喝,碍于他往日的名声,倒也没什么人来打扰。 中午醒来,郁星禾躺在床上发呆,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喃喃:“小桑啊……给我把把脉,看我是不是……有孕了。” 坐在窗边看书的桑取容:? 最近他不常在楼下呆了,更愿意拿本书,在卧室陪着睡懒觉的郁星禾。赵叔知道郁星禾睡觉不老实,觉得有个人在旁边看着也好,心里更是欣慰。 桑取容过去,拎起郁星禾爪子,煞有介事地把了一会儿。 “回禀皇上,这脉象,看起来已有三个月了,这胎很稳,怕是不好减肥。” 郁星禾抽回爪子,幽幽缩回被子里。 “医术不精,拖出去斩了。” 桑取容轻笑:“都说千年修得共枕眠,皇上舍得我们上万年修来的缘分?” 郁星禾绷不住笑了:“老妖怪啊你。” 他掀了被子起身,撩起睡衣下摆看了看自己略有些明显的小肚腩。 桑取容本来默默移开视线,片刻却又侧头去看。 他的小动作被郁星禾恰好撞见,冷哼:“怎么了?嫌我胖了?” 桑取容笑容得体:“没有,星禾哥,我就是看看孩子。” 郁星禾把下摆一甩,随口道:“反正又不是你的。” 桑取容挑眉:“那是谁的?” 郁星禾:“不知道,我看看啊……”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最近参加过的宴会。 “袁蔚家吃了牛排,红毛家吃了黑森林和红丝绒蛋糕,寻思家喝了饮料,沈白……哦,可能是沈白的吧。”他说,“昨晚上去他家,本来不想吃那么多的,红毛非给我塞,说要替沈白吃回来他的那份,就吃得撑了。” 桑取容垂下眼睛,神色变了变。 没问出来的时候想逗人,真问出来了,听着这话他又心烦。 ……什么沈白不沈白的。桑取容微微皱眉。 郁星禾拍着肚皮,试图用这种方式击退肥肉大军,一边随口说:“你不知道吧,沈白原先也是大少爷来着,他家比我家还牛,他又是独子,小时候比袁蔚还一本正经。” 桑取容微微抬眸:“星禾哥和沈医生……似乎很熟?” “熟啊,小时候和沈白、还有另一个小伙伴玩过。”郁星禾说。这些记忆对原主似乎十分重要,即使最近几年脑子不好使,记忆零散断续,但小时候的一些片段反而更加清晰。 “不过后来,沈白高三的时候不知道干什么了,跟家里闹掰,断绝关系离家出走,这一转眼都七八年了,没回去过,沈伯父也就当没他那个儿子。” 桑取容神情微动:“沈医生高三那段时间没有去处,是和星禾哥住在一起?” 郁星禾摇头,笑道:“没有啊,去红毛家了。当时给初二小屁孩红毛当家教抵房租来着。” 说到这个,郁星禾眼睛一转,忽然想到什么。 “不过……小桑同学,你看你住在我这里这么久,之后还要继续住下去……这房租,怎么算呢?” 桑取容微微怔愣两秒,轻笑:“星禾哥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就行了。” 郁星禾强调:“不是我要什么啊,你哥我什么都不缺,我只是觉得吧,沈白和红毛的方案不错,你觉得呢?” 桑取容歪头问:“星禾哥需要我做家教?” 郁星禾有些心虚,眼神飘忽几秒,乱七八糟地说:“你看,沈白那个水平,也就只能给初二小屁孩教教书了,但是咱们小桑同学这个天才小脑瓜,肯定能教更厉害的,对吧?” 桑取容弯着眼睛问:“星禾哥想学什么?我先去学,之后尽心尽力给星禾哥教。” “我不是要学啊。”郁星禾振振有词,“这些东西我都学过了,只是我觉得你刚好需要,可以看看。” “而且小桑同学,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当你能够把知识教给别人的时候,才说明你真正理解了它。” “嗯。”桑取容含笑点头:“星禾哥想让我理解什么?” “等一下啊。”郁星禾摸出手机,搜了一下,生疏地念。 “管理学原理、线性代数,数据库应用,国际金融,货币银行学。” 他腼腆一笑:“这学期的话,就先这些。” 第 50 章【评论加更】 桑取 “星禾问。 吧。” 即者确认过, 这一趟没什么大碍,但还是担心小桑同学,想了想说。 “你回去干什么呀?跟他们又关系不好, 还不如跟我走。” 桑取容说:“之前断掉的那个小狗摆件的头, 我要把它拿回去粘上。” “你很喜欢那个摆件?”郁星禾问。 桑取容顿了顿:“也算不上是喜欢吧, 那个摆件是我小学时候得奖送的, 一直摆在我书柜里, 看习惯了。” 郁星禾想了想:“其实, 如果你不愿意回去的话,我可以派人去帮你把小狗摆件的身体拿回来,拿回来拼。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桑取容笑笑:“没关系,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我血脉相连的家人, 过年回去看一下也是应该的。” “星禾哥不用担心。你怎么对我,外面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看在星禾哥的面子上, 他们不会为难我的。” 郁星禾沉默了好一会儿, 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那我送你回去吧。”他说。 桑取容弯着眼睛拒绝:“不用。” “而且星禾哥不觉得……这样很像回门?不太合适吧。”他见郁星禾兴致不高,开了个玩笑。 然而这个比喻完完全全在郁星禾雷点上蹦迪。 又或许不是郁星禾的雷点——而是郁星禾认为的、Virgilio大佬的雷点。 郁星禾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像后宫惹了事儿的嫔妃, 疯狂拉着猪队友说“别说了,别再说了”。 郁星禾赶忙说:“确实不合适, 我觉得更像是……” 他想了一会,用了一个十分安全的比喻:“像是送我家小孩去幼儿园。” 桑取容笑笑,没有反驳, 顺着他的话问。 “那以后上了大学,星禾哥也可以这么送我吗?” 郁星禾一板脸:“不行哦。” 旋即他笑出声来:“因为我会跟你一起上学!” 桑取容先是一愣,然后和郁星禾相视一笑。 “好。” - 桑取容没让他送, 郁星禾还是叫了王司机,叮嘱着把人安全送进去以后再走。 “时候也不早了,送完小桑,王司机,你干脆把车开回家过年吧。”郁星禾说,“家里不缺这一辆,听赵叔说你家没个代步的,过年事儿多,你先凑合两天。” 王司机顿时喜上眉梢。郁家的车,最便宜的也是小七位数起步,给他开回去,面子上是给他撑足了。 送走桑取容,璋山别院里就只剩下两个不回家的佣人,还有赵叔。 “赵叔过年也回老宅跟儿子团聚吧。”郁星禾说,“你们父子俩,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面的样子。” 赵叔笑着应下,也没有推辞。 “大少爷呢?”他问。 郁星禾说:“我出去随便走走。” 原主十五岁上了高中之后,就以上学远、不方便为理由,从郁家老宅搬了出来,之后逢年过节都很少回家。 郁家虽然是京市豪门,但比起别人来说低调不少,逢年过节的宴会不办在年前,只在年后办个小的,和关系亲近的几家小聚。 郁星禾觉得,可能也跟原主曾经在郁家宴会上冷脸有关。 如果是原主,现在这个时候,大概正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要么睡得昏天暗地,要么一款游戏打一整天,过一段时间跟外界完全隔绝的生活。 但今天,郁星禾打算偷偷回家。 看到郁关山那张和他爸一模一样的脸之后,郁星禾一直都想找机会回老宅看看,他总觉得,一推门就会看到他熟悉的父母。 只是后来一直没敢去罢了。 郁星禾坐了地铁,换乘站里人山人海,提着行李箱匆匆赶去机场的、还有满脸喜悦被亲人从车站接回来的……郁星禾站在来往的人群里,肩膀不断被轻轻撞来撞去,像水里的浮萍。 他恍惚了一阵,微信响了两声才把他惊醒。 【奇迹小桑:星禾哥,我到了。】 郁星禾笑笑。 【还好吗?】 【奇迹小桑:嗯,找到小狗摆件的身体了,没有被丢掉。等下我就去黏上。】 【开摆了:我问你呢!没问小狗。】 【奇迹小桑:我也和小狗一样^-^】 【开摆了:小桑狗勾?】 【奇迹小桑:星禾哥喜欢狗吗。】 【开摆了:还好,更喜欢猫。】 【开摆了:你该不会是狗派?!/警觉.jpg】 桑取容那边安静了一会儿,郁星禾跟随着人流挤进下一班地铁,看见了桑取容发来的视频。 那是一窝小小的,看起来不过两个月大的花猫,躺在猫妈妈怀里,跟着妈妈一起躲在灌木丛深处。 一窝奶猫长相各异,一共三只,黑白花和橘色的那两只格外肥硕,还剩一个三花,看着愣是比她的兄弟们小了一号。 小奶猫们拱来拱去,郁星禾看得心都化了。 【开摆了:啊啊啊啊啊!!!】 【开摆了:猫!!!】 【开摆了:昏古七.jpg】 【奇迹小桑:流浪猫,不知道怎么就在这种地方安家了。】 【奇迹小桑:眼光不太行。】 【开摆了:就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了一路,直到郁星禾到站下车,才跟桑取容暂时道别。 郁家老宅就在地铁站外两百米,是郁父发达后,买下的一座四合院,后来修缮了一番,郁老爷子叫它老宅,说听着气派。 原主太久没回来,连记忆都模糊了,郁星禾好不容易摸到门口,从院墙外看进去,却只看得到一片黑漆漆。 ……该不会找错了吧。郁星禾心里拿不准,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才抬手把原主记不太清的大门密码输入进去。 “欢迎回家。” 好听的机械声音响起,郁星禾重重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开成别人家的门! 他抬脚跨过门槛进去,愣了一会儿。 冬天黑的早,没过六点,院子里已经一片昏暗,只有树上挂了两个零落的红灯笼,正对着的双层主屋更是一盏灯都没开,整个院子,只有侧面的保姆房里亮着灯。 郁星禾走进两步,听见熟悉的声音。 “来!儿子!爸敬你一杯!” ——是管家赵叔。 保姆房里住着的,是赵叔一家啊。郁星禾慢吞吞想。 他直愣愣站在原地,看着院子里在寒风中瑟瑟的灯笼出神,耳边传来保姆房里,赵叔一家的声音。 “儿子啊,郁先生跟我说,你这一年表现的特别优秀!”赵叔朗声笑道,“爸爸为你感到骄傲!” 另一个年轻的男声传来,温润尔雅:“谢谢爸爸。” 顿了顿他又说:“其实……一开始选择这个职业的时候,我还以为爸爸会怪我。” 赵叔叹了口气:“儿子,不瞒你说,爸一开始,心里也是怨过你的。咱们这个职业,说好听了是管家,说不好听,就是个伺候人的……” “但现在看来,是爸爸狭隘了。”赵叔说,“听郁先生说,他有意提拔你,让你同时担任郁氏的董事长秘书?” 年轻的声音笑了笑:“只是生活秘书而已。” “而且爸,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天生就喜欢做这些,能当管家是我幸运,否则说不准,得去幼儿园当个男保姆也说不定……” 一番话逗得父母二人直笑。 “没酒了,爸,我去添点。”儿子说。 郁星禾背后突然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他回头,一下就和屋里停杯投箸的赵叔对视上。 “大、大少爷?”赵叔怔愣两秒,立刻起身出来,“大少爷,您怎么在这儿?” “这天寒地冻的,您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一直在院子里站着,冻了多久啊……” 郁星禾笑笑:“我才来呢。” 温润的声音说:“大少爷进来坐吧,鼻子都冻红了。” 郁星禾下意识摸了摸鼻尖,已经木得没有知觉了,他进门坐下。 “赵叔,我爸妈呢?”他犹豫了一下,问。 赵叔给儿子使了个眼色,年轻的管家说:“先生和夫人下午就出门拜年了。” “……年三十拜年?”郁星禾疑惑。 这什么奇怪的习俗,上辈子他爸妈也不这样啊。 “他俩该不会是去旅游了。”郁星禾问。 小赵管家迟疑片刻,说:“没有。先生和夫人其实是……去大少爷那边了。” 郁星禾一愣。 “怎么今年突然去那边?” 小赵管家轻笑了一下说:“其实,先生和夫人最近年年都去。” 赵叔不太赞成地瞪了儿子一眼,小赵管家说:“爸,大少爷今年回来,想必是有心见先生和夫人的,为什么不能说?” 郁星禾微微皱眉:“什么?” 赵叔叹了口气:“大少爷,其实往年……璋山别院过年总有些卤肉、腊肠的,您喜欢吃,还问过厨房是哪里买的。” “其实,都是先生夫人年三十,送过去的……叫我不要告诉少爷。” 郁星禾怔住。 忽然,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酸胀,从他心里、随着心脏一下下的跳动、和在血液里迸溅而出。 那份源自血脉的感情明明不属于他,却又和他震颤的灵魂相融在一起。 郁星禾垂下眼睛。 小赵管家看了看他,问:“那大少爷,我现在给先生夫人打电话,就说……您回来了?” 他安静了一会儿,开口。 “你拨号吧。” 小赵管家点点头。 短暂的忙音后,电话接通。 小赵管家开了免提,熟悉的声音传入郁星禾的耳朵里。 “喂?小赵,怎么了?”女人的声音沉稳温柔,又带着些教师味道的严肃。 “对了,你先问问老赵。他家大少爷大过年的,又到哪儿去了。叫我担心。” 郁星禾闭了闭眼,忍住喉头哽意,开口。 “妈,我回家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第 51 章【三合一】 坐在沙发上, 赵叔,又从屋里拿了些点心。 扰你们一家子过年了……” 扰,大少爷回来, 家里也热闹呢。” 小赵管家说:“先生夫人其实 郁星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拿起点心把自己的嘴堵上。 比他坐地铁晃过来要快得多, 不过二十分钟, 郁关山夫妇就出现在门口。 郁星禾啪地一下就站起来了, 很快。 然后三个人彼此相视, 谁也没有开口,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不像是亲子见面,倒像是三个误入了社牛聚会的社恐。郁星禾乱七八糟地想。 最后, 郁关山身边衣衫妆容得体的女士先开口了,语气讪讪。 “没想到你会过来……” 郁星禾抿唇:“过年, 我肯定要回来的。” 站在他旁边的赵叔小声凑过来:“大少爷,你已经很多年没回了。” 说漏嘴的郁星禾硬着头皮:“今年特殊。” 一直沉默严肃的郁关山董事长先生发话了,他沉沉哼了一声:“特殊?特殊在找了个儿子?” “啊?”郁妈妈大惊失色。 郁星禾没想到亲爹这么坑自己, 急道:“别听我爸胡说, 我只是找了个继承人!” 郁妈妈一愣:“……亲生的?” 郁星禾:? “十八岁了妈。”他抽抽嘴角,“我从哪儿变出来一个成年的亲儿子。” 郁妈妈真的认真思索后问:“……什么神秘的生物实验室?” 郁星禾:……6。 他把目光投向完全知道内情的郁关山男士, 略带谴责。 郁关山哼一声:“还会怪我了……?” “老婆,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 桑家的小孩。” 郁妈妈恍然,“哦哦”两声,神色有些尴尬。 她推了郁关山一把, 对郁星禾说:“不早了……先吃点卤味吧,啊?然后让你爸现在去做饭。” 郁关山愕然:“叫外卖不行吗?!” 他说:“我赚钱不为了花还……嘶!别拧!别拧!” 温婉的郁妈妈收回放在郁关山后背的手,腼腆一笑:“去吧老公。” 郁关山扶着腰, 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郁星禾已经完全看呆了。 刚刚还下了狠手的郁妈妈走进,开口却没有和郁关山说话的那种底气。 “嗯……星禾,咱们去茶室坐?” 郁星禾张了张嘴,说:“就、就在客厅吧。”他说,“这样爸从厨房……还能看到咱们。” 郁妈妈连忙说好。 两人熟悉里带着些生疏,在沙发上相隔一人远坐下。 郁星禾忍不住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个“妈妈”。 他确信,这就是他妈妈。 郁星禾本来以为,见到原主母亲的时候会觉得陌生,但当她真的站到自己面前,郁星禾还是能瞬间认出来。 这是妈妈。 眼前的江意缇女士保养得宜,看起来也就三十岁出头,跟郁星禾出门可能要被认成姐弟的程度。 而在郁星禾的印象里,上辈子的妈妈特别操劳,为了班里一届届的学生耗费心力,早早长了白头发,眼角也爬满细细纹路。 郁星禾本来记性就不好,上辈子的江意缇女士又不喜欢留照片,因而在郁星禾的记忆里,妈妈好像一直都是发丝里穿插着银白、脸上是暗黄斑点与纹路的样子。 看着眼前年轻版本的江女士,郁星禾忽然有些鼻酸。 母子俩面面相觑,双双红了眼眶。 江意缇女士名字温婉,样貌温婉,只性格跟这些差了十万八千里,“差点在儿子面前哭出来”这种事显然不是江女士能接受的。 于是江女士想了一下,主动出击:“怎么眼睛红了,星禾?” 不管是哪个世界,郁星禾和他妈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底层逻辑,一咬牙,吸了吸鼻子。 “被妈美哭了。” 脖子上套着围裙,出来找老婆给系围裙的郁关山:…… 你小子??? 郁关山心里骂骂咧咧地走了。 他知道老婆是想把自己支到一边去,不太敢违抗老婆的意志。 沙发边,母子俩对视一眼,破涕为笑。 “星禾……真会说话。”江女士抽了张纸,不着痕迹地按了一下眼角。 “妈遗传的好。”郁星禾把脸往布艺沙发上一埋,再扭头已经是清清爽爽一张帅脸,浅色的沙发上被按了两小块湿痕。 江女士双手握着轻轻搓了一下,想了两秒问:“你怎么……今年突然想到回来了?” 紧接着她开始给自己叠护甲:“不是说不让你回来的意思,只是妈妈好奇……” 郁星禾摸摸鼻子,想到一个绝妙的理由,说:“是因为小桑。” “小桑?”江女士温婉偏头,问道,“是你爸说的那个儿……咳,小继承人?” 郁星禾:……他真的已经掐了当Virgilio岳父这个念头了。 他点点头:“是,他叫桑取容,是很聪明的小伙子。” “未成年?”江女士职业病略犯,“今年高考吗?” “前两天刚过了18岁生日。”郁星禾说,“小桑不用参加高考,他保送了。” 郁星禾忽然神气起来:“小桑保送的是京大的软件。” 江女士露出教师职业性的满意微笑。 郁星禾从原主的记忆里搜刮出来,江女士年轻的时候是跟郁男士一起打拼事业的,后来夫妻俩事业有成,江女士就想回去继续教育事业。 后来发现儿子和自己生疏,江女士想过辞职,可自己对儿子的亲近总是不得其法,心灰意冷了一段时间,重返工作岗位。 去年,江女士到了能退休的年龄,立刻愉快退休,重振旗鼓,想再修复一下跟儿子的关系。 显然,直到原主在这个身体里消失,江女士都没有成功。 江女士见郁星禾出神,问:“想什么呢?” 郁星禾摇摇头:“想……小桑。” 江女士笑道:“有机会的话,把小桑也带来家里吃顿饭吧。” 郁星禾点头。 江女士又问:“你刚刚说,你回来是因为他?” “啊……对。”郁星禾早准备了腹稿,成竹在胸,打算先在父母面前给小桑同学留下一个好印象。 他说:“妈,小桑家里其实比较乱,他和家人的关系也不好。” 顿了顿郁星禾强调:“比咱们家还差很多很多的那种不好。” 江女士立刻露出担忧的表情。 郁星禾连忙说:“但是小桑还是跟我说,过年打算回去。他说,人生在世,血脉是最不可分割的东西。” 同一时间,远在桑家的桑取容打了个喷嚏。 《桑取容语录》上,在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郁星禾一边说,一边趁江女士不注意,偷偷偏头瞥一眼藏着的手机屏幕,上面的小抄制作精良,字体细密,又不会碍着考生。 江女士微微挑眉。 监考多年,火眼金睛的江女士怎么会发现不了这种雕虫小技。 但是江老师人生第一次包庇作弊考生了。 郁星禾在亲妈殷殷的目光里,磕绊地念完了小抄,以一句“月是故乡明”做结。 江女士鼓掌:“满分作文。”她又补了一句,“初中的。” 郁星禾:…… 谢谢你啊妈!!!出走二十一年,归来仍是初中佼佼者。 江女士写出作文评语:“这么说来,你那个小继承人,小桑,真是一个性格温和善良的好孩子啊。” 郁星禾点头如捣蒜。 江女士说:“小桑家庭不好,你平时在璋山别院要多照顾人家。” “知道的妈,我都陪他睡觉呢!”郁星禾下意识一扬下巴。 江女士:……嗯? 到也不必照顾到…… 郁星禾看见江女士欲言又止的表情,突然就想起原主在外的风评。 郁星禾:!! 别人可以误会,他妈不行啊! 上辈子的江意缇女士,作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从小就严格要求郁星禾的品性,出格越界的事是一概不许做的,有一点苗条都要被揍的程度。 郁星禾眼看自己和这个世界江女士的关系一点点修复,生怕哪天恢复正常母子关系之后,江女士会用一顿家法伺候来庆祝。 “妈,你别多想!”郁星禾急道,“我和小桑是清白的!!” “我们,呃,只是睡一张床……我们两个被窝的!” 时不时到母子俩后面晃悠一下的郁关山幽幽:“我和你妈也是两个被窝。” 江女士温婉:“你爸睡觉不老实,让他睡睡袋。” 郁星禾立刻狗腿地捧场:“妈,真是决断英明!” 江女士保持温婉:“那你和你的小继承人呢?” “他睡——”郁星禾咬了一下舌头,奉献自己道,“我睡觉不老实,我睡睡袋。” 一声刻意的清嗓子声音,郁星禾回头,发出声音的郁关山正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 郁男士在江女士背后努力比嘴型。 [傻啊你!什么都要对对子?!]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郁星禾:……寄。 他鹌鹑一样垂下脑袋,等候自己人头落地。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郁星禾没等到责骂,只听见他妈轻轻地怅然一叹。 “是啊……星禾睡觉不老实的。小时候,还得妈妈晚上醒来三四次,给你盖被子。” 郁星禾一愣的功夫,江意缇就垂下眼睛,有些眼泪汪汪了。 “星禾……妈妈亏欠了你。”她轻声说,“我刚刚想啊想,我们星禾什么时候开始,才睡得不老实的呢?我发现我竟然……想不出来。” 大概是真的血脉相连,郁星禾听着有些鼻酸,但还是说:“妈,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睡觉不老实是长大以后突变的?” 江意缇的情绪一断。 她抬头,目光迟疑地问:“该不会,又是遇见了小桑……才变的吧。” 郁星禾觉得这个理由甚好,连连点头:“对对。”没察觉到妈妈看他的眼神更怪了。 “你……唉!”江女士欲言又止,“算了,这件事妈妈不管你。” 郁星禾摸不着头脑,但在他上辈子二十一年的认知里,他妈不管的事儿,就等于自由。 管他什么事总之先好耶! “今天除夕,给你那个小继承人拜年了吗?”江女士问。 “还没。”郁星禾回太后娘娘的话。 江女士说:“那记得也带一下我和你爸的问好,叫他有空来家里吃饭。” 郁星禾惊喜:“妈,你认可他啦?”认可这个郁氏下下任继承人了?! 江女士微微拧眉,班主任的气质严肃道:“还需要考察。”孩子们谈恋爱的事情可不能只当玩闹。 郁星禾跳起来:“我去给小桑报个喜!” 说完,他在江女士“儿大不中留”的目光里走远。 - 桑家。 桑取容在卧室里坐着,屋里没开大灯,只有书桌上一盏小灯茕茕亮着。 他动作仔细地把狗摆件上的血擦干净,擦不干净的地方,就用尖锐的东西磨掉。 石膏娃娃表面的颜色被蹭掉了,露出里面雪白的骨骼。幸好原本小狗就是白色的,不细看的话,基本看不出来。 桑取容微微皱眉,不太愉悦,但也别无他法,只能把狗摆件颈部的断口涂上胶水,轻轻吹掉另一面的浮粉,认真专注地把头安上去。 断口是整齐的切割痕迹,横切面是正圆。这本来就是一只普通的、劣质的石膏狗,坏起来容易,沾上的时候也不拘角度。 桑取容凝神调整着狗脑袋的角度,又用纸巾细心地擦掉溢出来的余胶。 末了他直起腰背,向后微微仰着,垂眸审视着自己的作品。 石膏狗颈部的裂痕被完美粘合,看不出半点被割下过的痕迹。 然而那只狗的头却是向后拧着的——它张着嘴,正面看时可爱乖巧的吐舌头动作,变成了咬向身后的带血的口。 桑取容轻笑。 手机振动两下,是郁星禾的消息。 【开摆了:小狗粘好了吗?】 【开摆了:让我看看!】 桑取容笑容陡然僵硬。 【S.:还没有。】 【开摆了:哦哦。你家里没什么烦心事吧?】 【S.:还好,一切如常。】 【S.:星禾哥呢?】 【开摆了:在陪我妈聊天,我爸在做饭。】 桑取容顿了顿,片刻后发了一张小猫微笑的表情包。 【S.:那就好。】他发着表情包,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开摆了:有个好消息,本来想现在告诉你,但是想想,还是留到零点转钟的时候吧!比较有仪式感!】 【开摆了:你先忙,我去厨房看看我爸~】 桑取容看着那条消息,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知道,即使回复了,这条消息也不会在第一时间被看到。 他垂眸,心里有些莫名的焦躁。 星禾哥……和家人和好了? 桑取容抬手摸着刚刚被粘好的石膏狗的头,触感并不光滑——磕磕碰碰这么多年,它早都不是那个崭新的、可爱的小狗了。 卧室的门被笃笃敲了两下,紧接着在他还没开口的时候就被推开,刚刚敲门的动作,明显只是表面做功夫的“豪门的礼节”。 一位身穿燕尾服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说:“大少爷,老爷说准备开饭了,叫您下楼。” 桑取容把石膏小狗向后推到书桌深处。 “知道了。”他说。 他侧头看向窗外。 他的卧室在一楼,和其中一间保姆房在一层,至于父亲、继母和弟弟,都住在二楼三楼的主卧次卧。 父亲说,这是为了他的方便着想,可郁星禾会给他连夜安上电梯、改装家里所有有上下小台阶的位置,变成缓坡。 璋山别院的正门原本是气派典雅的三层小楼梯,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半缓坡、一半楼梯。完全不对称,可郁星禾说这是不对称的美。 桑取容抬手撩起窗帘一角,他的房间正对别墅侧面院墙,什么也看不到,却能隐约听见后花园传来的嬉笑声。 “花园里,在闹什么?”桑取容轻声问。 管家打扮的人笑笑:“小少爷和朋友在花园,您就别去了。” 小少爷,桑顺泽。那个只小他几个月的“婚生子”弟弟。 桑取容眉目冷淡。 他像往常一样沉默地出了房门,背后是管家无视的目光,面前是富丽堂皇却又像吃人地狱一样的客厅。 有那么一瞬间,桑取容觉得自己回到了以前,回到了没有选择璋山别院,没有遇见郁星禾的时候。 他掌心下意识攥紧,掌心的触感不再是以前那块已经被洗到粗粝的灰毯,而是温暖柔软的、还散发着熏香味道的白色山羊绒毯。 郁星禾前天特意嘱咐佣人,在年关前再洗一次。 绒毯洗完后就被放在衣柜——郁星禾的衣柜,因为拿取方便,因而染上了和郁星禾周身一样味道的熏香。 桑家年夜饭向来热闹,一大家子自诩名门贵胃,按着族谱排下来洋洋洒洒一厅人,此刻像聚堆的老鼠,散落在客厅各处。 所有人都看见了桑取容,却又没有人看见桑取容。 他便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眉眼厌厌地垂着。 忽然,有个比他小三四岁的少年走进,大概是桑家旁支的什么人,指着他膝盖上的毯子:“桑取容,这该不会就是你金主给你的新年礼物吧?” 桑取容没有理会他,就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 少年觉得没意思,招呼身后几个弟弟妹妹走了,只留下几个年纪小的,跟父母腻在一起。 “我刚刚看见外面花园有一窝野猫!”有个小女孩说,“妈妈,我想要!” 衣冠楚楚的女士连忙抱起小公主:“野猫脏的恨,身上流的血都是脏的,咱们不碰,啊。” 小女孩瘪了瘪嘴想哭,越过母亲礼服翘起的尖领,看见了安静坐在角落的桑取容。 她说:“妈妈,我看见了漂亮天使!” 女士笑她:“你这孩子,世界上哪有天使?” 女孩向桑取容挥手:“天使哥哥!” 女士挨不住女儿的兴奋,抱着她回头,却在看见桑取容的那一刻变了脸色。 她抱着女儿匆匆就走:“宝贝,我们不能他来往,你也不能去找他玩。” “他是你桑伯伯、桑哥哥讨厌的人。”女士说,“就像妈妈讨厌野猫一样,如果你跟野猫玩,妈妈就不要你了。” “如果你跟那个人玩,我们家就会失去现在的生活,知道吗?” 小女孩立刻被吓住。大约是母亲的声音太过凌厉,她短暂地怔住,终于在被母亲放在地上后,无声地睁着眼睛哭了。 她的母亲转身与其他夫人交际,小女孩松开牵着妈妈裙摆的手,一个人躲去了那片发现小猫的灌木丛。 大猫受到人的惊吓,已经叼着小猫搬了家,小女孩扑了个空,抱着膝盖抽噎的声音更大了。 [笃笃。] [笃、笃。] 清脆的敲击声在近处传来,和远处闷雷般的人声交织,像交响乐里被托起的主旋律声部。 小女孩茫然抬头。 她身边三四米外,别墅的落地窗明亮得仿若无物。 她看见那个天使一样的哥哥坐在玻璃里,屈起指节轻轻敲击了窗户。 桑取容轻轻笑了。 他抬起手,做了个擦干眼泪的姿势,手背蹭过眼尾,半长的棕发被撩起又放下。 小女孩愣了一会儿,忽然慢慢地、跟着他的动作抬手,擦掉了自己的眼泪。 隔着窗户,桑取容用口型无声道:“早点回家吧。” - 宴会很快开始。 桑取容看见自己血脉上该称之为“父亲”的人上台,满面红光地说着徒有其表的开场白。 他提了自己续弦的妻子,提了公司的高管,甚至隔空奉承了一把郁星禾——桑取容听得好笑,录下来发给了郁星禾。 对面却迟迟没有回复。 桑取容垂眼,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幸福的人大年三十的状态。 他们会陪伴家人,和父母一起准备年夜饭,或者和兄弟姐妹一起打打闹闹,他们会没有时间看一条由虚拟数据组成的信息。 这是正常的、好的。 这是郁星禾应该拥有的…… 不知不觉间,一小滴赤红的液体砸在桑取容膝盖的白毯上,没有炸开,只是沉默安静地洇了进去。 桑取容这才发现,自己咬破了下唇。 他轻轻笑着,心想你怎么就这点出息。 台上的致辞接近尾声,他的父亲在说结束语之前,感慨万分地开口。 “其实关于今天的宴会,我还有一个要为大家介绍的东西——相比亲戚们一定都发现了,今天我没有像往年一样,给大家准备米其林厨师的大餐。” “但各位可以相信,我老桑,绝对不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中年男子挺着发福的肚子,在十几公分高的台子上哈哈大笑。 他招了招手,桑顺泽一身西装走上台去,显然想表现出一表人才的样子,却因为过分瘦削的体型,而完全没有仪态的说法,像只滑稽的猴,偷穿了公子哥的衣服。 上台的时候,桑顺泽一脚跨上去,忽然回头,精准地看了桑取容一眼,勾唇挑衅,轻蔑地笑。 他在说,你看啊,你无法登上的台阶,对于我,只不过是轻轻松松的一步。 桑取容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 桑姓的中年男士说:“诸位也看到了,今天客厅里呢,我拜访了不少室内烤炉。但这烤炉与众不同,这是我的爱子顺泽,在去年随手改装出来的、室内半自动烤炉。” 中年男士说到情动之处,眼眶赤红:“可能诸位只觉得,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炉子,但对我这个做父亲的来说,这就是儿子的成长!在这个除夕夜,我想要把这份父亲的快乐,一起分给大家。” “大家,用这个炉子,吃好、喝好!” “开席!” 大厅顿觥触交错。 桑取容冷眼看着这光怪陆离的一切。 他忽然觉得心烦意乱,点开微信。 【S.:星禾哥晚上吃什么?】 石沉大海。 于是在两分钟的限制彻底流逝之前,桑取容撤回了那条消息。 “天使哥哥,你在跟天使姐姐发消息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桑取容回头,看见先前他隔着玻璃见过的小女孩,正偷偷摸摸、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 桑取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如果这话被郁星禾本人听见了,会怎么样呢? 他是不是会害羞?又或者会纠正小姑娘“姐姐”的描述。 似乎……也可能直接一捏嗓子,夹着声音就认了。 郁星禾……总是能做出许多让桑取容防不胜的惊讶小事。 可那不再是只有他能日日看到的画面。 想了想,桑取容说:“在跟天使哥哥说话。” 小女孩惊讶:“哇!还有一个天使哥哥!我能看看他吗?” 桑取容乌黑的眸子垂下。 “那个天使哥哥……回家了。” 他很快抬起眼,声音和缓地叮嘱小女孩:“告诉爸爸妈妈,早点带你一起回家。” “还有,离那些炉子远一点,小心烫伤。” “谢谢天使哥哥!”小女孩想了想,正要抬手安慰,却忽然被一个有力的手臂捞起。 她的父亲没敢和桑取容说一句话,就沉默不语地带走了自己的孩子。 桑取容轻轻勾唇,在一片人声鼎沸中自言自语。 “都回家了……真好啊。” 觥筹交错的人群仿佛变成舞厅里旋转的灯球,面容模糊,只像个永不停歇人造光点,在交际场上穿梭,在每个人的脸色投射下不同颜色的光。 桑取容看到,他那位“父亲”,是惨白色的,桑顺泽那位“弟弟”,是鲜红色的,继母是毒药般的深紫色。 他闭上眼睛,直到接近十一点,宴会散场。 回房之前,桑取容看了一眼客厅的落地钟。 距离新的一年,还有一小时、十一分钟。 - 郁家的年夜饭吃得早,因为江老师刚退休,目前正在养生。 把江女士安顿好之后,郁星禾和他爹,父子俩坐在楼下院子里,你一杯我一杯地喝——可乐。 郁家的酒精过敏是遗传的,郁星禾还记得,上辈子自己问他爸,“爸爸爸爸,白酒是什么味道呀”的时候,他爸说,“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父子俩明明相对痛饮,却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出来,喝到最后,两相对望,互相赠送了一个带着碳酸汽水味儿的嗝。 郁关山叹气:“有时候真该喝酒助兴。” 郁星禾:“也不是不行,我先把沈白叫来应急。” 郁关山遗憾摇头:“不早了,咱们父子俩下次再聊,我该去陪你妈睡觉了。” “睡睡袋就那么上瘾吗爸?”郁星禾脱口而出。 郁关山冷哼一声:“比一个人睡好,呵呵。” “这么多年不回来,还记得你房间在哪儿吗?”老父亲终于关心了一句。 郁星禾说:“不记得,不是跟您说我失忆了。” 郁关山显然没信:“你小子只是脑子好了。” “可能牺牲了一些智商,爸。”郁星禾委婉地表述自己和原主的不同。 郁关山看他一眼,突然伸手拍到他头顶,三两下揉乱了儿子的毛。 “没事,数学能考7分也很厉害了啊,儿子。” 最后,还是小赵管家把郁星禾领到了他房门前面。 郁星禾本来以为,原主的房间应该是像红毛那样,咋咋呼呼,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一眼就知道是个纨绔子弟的屋子。 可是一开门,他愣住了。 屋里的陈设并不眼熟,可书柜里的书,郁星禾一眼扫过去,竟然都熟悉的要命。 原主零散的记忆里,上高中后他办了住宿,只偶尔趁父母不在的时候回一趟老宅,因而书桌上还零散地放着基本高中教辅。 放在最上面的那本,就是郁星禾最头疼的数学。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小学的时候数学考7分,可是在这个世界里,被原主他爸认证过,原主以前也考过这个分数……当然也可能人家真的是17分,不过和7分的自己,也称得上是哼哈二将。 这样脑子笨笨的原主,怎么能以那么优异的、数学满分的成绩考入京大的? 郁星禾伸手去拿那本教辅,下面露出的封皮,让他整个人木了木。 下面那本,还是数学。 郁星禾侧头看过去,那厚厚一叠教辅,每一本的书腰,都写着[数学]。 郁星禾倒吸一口凉气,伸手翻开其中一本自己上辈子好像做过的。 教辅显然已经被翻阅多次,每一页上面红蓝笔迹交错,写了满篇。 有些是笔记,有些是零散的几句碎碎念。 【排列组合的A和C到底怎么区分……好烦,我真的反应不过来这些。】 【郁本旦那个傻逼今天又让他爸来炫耀成绩,傻逼。少爷我给你们考个京大,堵住你们吐不出象牙的狗嘴!】 【百分位数……百分位数会不会考啊?我的脑子怎么就不能再大一点……K值也记不住!】 【今天数学测验拿了一百分!!(但满分一百五)郁星禾,你是天才吧!】 这本教辅针对的是最基础的那部分学生,不然郁星禾也不至于上辈子做过,他的水平,最多就是把这一本上面的题,做对百分之六七十。 郁星禾看向后面被压着的那些,有几个甚至都是他们学校老师给实验班的尖子生私下推荐的拔高书。 他伸手去翻,每一本、每一页上都批注得密密麻麻。 郁星禾整个人像是被知识洗礼了,眼神呆滞地缓缓后退到床边,咸鱼挺尸一样倒下去,抬手遮住眼睛。 郁星禾好像看见了一个笨笨的少年,趴在桌边把笔盖咬烂了,一小时才勉强做出一道题,一对答案,还是错的。 他看见少年眼泪都快出来了。 郁星禾痛骂数学真不是个人,过去跟那个可怜的小孩说:“实在学不会就别学了,咱们也可以找别的路呀,你画画摄影不是都很有天赋吗?” 小孩很倔,一张脸上年纪轻轻就写满了破釜沉舟。 “我能学会。”他说,“虽然郁氏这个地方让我恶心,我恨它,恨不得它明天就倒闭。” “但我也不会让郁关山的心血,落在郁本旦和他那个只会玩人心的爸手上!” 笔盖在他嘴里啪地被咬碎,少年呸地吐出来。 “如果没有郁氏就好了……如果郁关山当你创业失败就好了……”他一边骂,骂得很凶,最后却缓缓把自己埋进臂弯,瘦弱的肩膀在灯下颤抖。 郁星禾一瞬间哑然。 可…… 如果没有钱,江老师就会早早长出白头发,郁关山也会消磨掉志气,当一个胸无大志的家庭煮夫兼美术老师。 “郁星禾……”他轻声开口,那个少年回头,棕色的眸子里是赤红的、濒临破碎的的眼泪。 “替我去看看那个世界吧。”他说,“看看江老师和郁老师。” “替我……继续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孩。” “辛苦了,小少爷。” 郁星禾伸手捂住少年的眼睛,书桌的灯光逐渐变亮,最后归于一片空无一物的刺眼的白。 尖锐的电话铃声陡然响起。 郁星禾猛地睁眼。 手机上显示时间已经过了零点,他睡过了给小桑同学拜年,还有告诉他那个好消息。 来电显示袁蔚。 郁星禾在接通和挂断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然后他紧赶慢赶地给桑取容拨号,回应他的却是忙音。 ……小桑同学睡了吗?郁星禾挠头。 该不会是被灌酒了。他有些担忧。 太久没被接通的电话自动挂断,几乎下一秒,袁蔚的电话就又打了进来。 看来今年的第一句新年快乐,没法给小桑同学听了,郁星禾有些遗憾。 他接通,懒懒道:“喂?新年快——” 袁蔚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焦急。 “星禾,桑取容家着火了!烧的很大,整栋房子都着起来了!” 郁星禾彻底醒了。 第 52 章【营养液加更】 床, 惊醒了浅眠的江老师。 “星禾,,去哪儿?” 江老师站在门口, 神情担忧, 还单手按着后 “小桑禾草草说, “我去接他。” “爸妈, 你们睡吧。”郁星禾笑了笑。 “新年快乐。” 看见儿子匆忙推门离开的背影, 郁关山喊了一嗓子:“这个点儿了, 你开车不安全,让小赵送你去!” 郁星禾心想,岂止不安全。原主有驾照没错, 可他实打实没碰过车。 小赵管家来的很快,郁星禾上了车, 让父母快回屋睡觉,别担心他。 可做父母的哪儿能不多想。 家里的车驶远了,江女士微微皱眉:“老郁, 我总觉得不安心。”她说, “你明天打听一下,小桑家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郁关山到底是个放养的爹, 点头答应下来以后,就推着老婆进屋。 “儿子大了, 有自己的主意,咱们啊,能跟儿子一起吃顿年夜饭已经很好了, 再多的……全屏他乐意就成。”郁关山劝道,“明天一早我就去打听,啊。” - 郁家老宅离桑家不远, 车子飞驰在年初一凌晨空无一人的路上,后座郁星禾又给桑取容播了好几个电话,无人接听的忙音一锤一锤砸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袁蔚大约也是几个电话没打进来,给他发消息,说消防已经来了,让他路上注意安全。 郁星禾心乱,不知道该回复什么,打了一个“嗯”在对话框里,却迟迟没有发出去。 他向后靠在座椅上,抬手遮住眼睛。 “小赵,再快一点。”他轻声说。 活了二十一年,郁星禾从来没有这么紧张的时候,就连高考的时候都没有——反正知道那个数学也写不出来大题的第二问。 郁星禾闭着眼睛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的心脏恢复正常的跳动频率。 桑取容…… 少年是十几个小时前,他亲自送出璋山别院的,郁星禾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忘了跟他约一个再见面的时间。 他没问桑取容,什么时候回璋山别院,什么时候我去接你。他忘了。 心口骤然涌上海浪铺袭一般的酸,情绪退潮后,似乎连带着也卷走了很多闪着光的贝壳,只剩空落落一片荒滩。 “还有多久到?”他问小赵管家。 “大概3分钟。”小赵管家说,“大少爷得先联系人开一下大门。” 郁星禾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给袁蔚发消息。他打字的手都在颤抖,半天没有打对一句话。 突然,输入界面一闪,被拨过来的一通电话取代。 【桑取容】 郁星禾睁大眼睛,一瞬间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呆了足足两秒,才手忙脚乱地接通电话。 “……喂?小桑!” 少年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星禾哥。” 郁星禾连忙问:“你没事吧?袁蔚说你家着火了你出来了没!伤着哪儿了吗?” “我在路上,马上就到了,你等我一下!” 跟桑取容说两句话的功夫,车子已经开到这片别墅区的大门口,意外的是,保安并没有拦人,系统扫了车牌后竟然直接开闸放人了。 郁星禾没有心思多想,只当是袁蔚办事儿细心,早都给他打点好了。 一进大门,远处冲天的赤红光芒便彻底冲入了郁星禾视线里,半边天色都被映亮。 “小桑,你在哪儿?”郁星禾问,“我们的车能开进去吗?” “正门都是消防车,星禾哥从第一个岔路左转,在后门停车吧。”桑取容轻声说,语气和往常一样,想来是没受什么伤。 “我在后院外面。” 小赵管家很快把车停在离房子还有几十米的地方,对郁星禾说:“大少爷,前面火场危险,车不能去了,我陪大少爷过去接人吧。” 郁星禾却没有听到他的话,早已经一甩车门往最亮的那一处狂奔。 远远的,郁星禾看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他面对着火场坐着,身形被火光勾勒,又填进深邃的阴影。 他就坐在院外,火已经蔓延到后院花园的爬藤架上,火势离他只有十几米,猖狂地跳动着,一次次向少年伸出触|手般的火舌,想将他也吞吃入腹。 “桑取容!” 郁星禾大喊,“回来!” 桑取容恍然回头。 他的星禾哥今晚出门匆忙,身上的羽绒服都卷了衣摆,头发乱蓬蓬的,脸颊通红,不知是被冻的,还是被火光染的色泽。 桑取容轻轻笑了笑。 郁星禾三步并作两步跑近。他太久不运动了,或者说,他本来就没怎么运动过,此刻双手支在膝盖上,喘得像下一秒就要撅过去了。 但郁星禾心里还有一股信念—— 撅过去之前,他也得狠狠骂两句桑取容! 不要命了离火场这么近?! 郁星禾气儿还没喘匀,抬头,忽然发现这个位置……似乎也并不怎么近。 不仅不近,和火场中间,还隔了个十米长的观赏鱼池。 郁星禾:…… 底气和气都没了。 桑取容抬手轻拍他的背,帮他把气喘匀,问:“星禾哥怎么来了……” 郁星禾瞥他一眼:“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 桑取容失笑:“这才两分钟不到。”他说,“而且是星禾哥在电话里先问我的。” 郁星禾横他:“你哥我有超能力。” 桑取容弯弯眼睛,捧场地“哇”了一声。 郁星禾想了一下,还是问:“你家人怎么样?” “问他们做什么。”桑取容眨了眨眼,还是说,“应该已经被救护车从前门拉走了吧。” 郁星禾本来也只是出于人道主义随口一问,点点头:“你没事就好。” “我房间在一楼,离后门近,发现火势的时候就出来了。”桑取容轻笑。 “那你怎么不接我电话?”郁星禾问。照小桑同学这么说,那他至少都已经在外面安安全全待了十分钟了。 桑取容想了一下,垂眸道。 “我……没注意。” 郁星禾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一伸手:“手机给我看看。” 桑取容的第一反应就是把手机往兜里揣。 动作都这么明显了,郁星禾也不是个瞎子,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开了金手指的破案神探,目光锐利,机敏道:“别藏,给我看看!” 桑取容拗不过他,只能迟疑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借着火光,郁星禾看清那部手机的模样后,瞳孔骤缩。 原本透明的手机壳被熏成黄黑,到处都有焦痕,没被放在火里炙烤过,但显然也被火舌撩过。 郁星禾眉目一凛:“桑取容,你该不会跑出来之后,又回去拿手机吧?” 郁星禾才发现手机的温度有些过热,再按两下,竟然直接黑屏了。 手机的回光返照时间结束,彻底报废。 郁星禾气笑了。 他正在心里打训人的腹稿,以免等下说起话来嘴瓢,平白把他的气场破坏了。桑取容惶然抬眸看他。 “星禾哥,我错了。”桑取容轻声说,声音半遮半掩在燃烧声中,郁星禾下意识弯腰凑近去听。 少年的声音便更清晰了,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桑取容赤忱道:“拿不到手机,我怕星禾哥担心。” 一句话像柔柔的水,把郁星禾着了火的腹稿全都浸湿了。 桑取容抬手,轻轻牵住郁星禾的袖口,和他手背相贴,像只犯错的猫,用尾巴矜持又温软地蹭过人类的脸颊。 “星禾哥,我以后会注意的。”他轻轻说,“你罚我吧……” 话题被包裹香甜粘人的糖浆,丢到郁星禾手里,他瞬间结结巴巴。 “算、算了,念在你是初犯……呸呸,什么初犯,以后别再给我来这么一遭了就行。” “嗯。”桑取容立刻弯着眼睛笑了,那双乌黑清透的眸子里染了些火焰的红,郁星禾看得晃神。 反应过来的时候,郁星禾已经半个身子都坐在桑取容的轮椅扶手上了。 ……来都来了。 郁星禾大大方方坐着休息,两个人都沉默着看着面前的大火,耳边除了噼啪炸响声,只剩前院传来的人群嘈杂声。 桑取容忽然轻声开口:“我……是不是打扰星禾哥和家人团聚了。” 郁星禾一愣,心里欣慰,想我们家小桑同学也会关心人了。 他说:“不打扰,我爸妈睡的早,我也困,不小心也就睡过去了……本来还想0点的时候给你打电话拜年来着。” 忽然意识到什么,郁星禾微微皱眉:“要是我能早点给你打电话,你家可能就不会被……” 他想着,或许早点让桑取容发现火势,也不至于烧成现在这样。 桑取容却抬眼,定定看着他问。 “星禾哥不是说,我没事就好了吗?” 少年的声音轻飘飘的,在此刻成了一缕自火场漫出来的、带着硝烟味道的风,明明温温柔柔,却又呛得人短暂不敢呼吸。 桑取容说:“开玩笑的,星禾哥。” 郁星禾迟缓地眨眼。 “星禾哥,你看天上。”桑取容轻轻笑了一下,问。 “像不像朝霞?” 火光腾冲而上,映得半边天色赤红。 “朝霞不出门,真要是的话,今天恐怕要下雨的。”郁星禾笑,“我倒是觉得像晚霞一些。” 桑取容摇头,难得执拗:“朝霞。” “星禾哥上次跟我说的,审美是主观的事。” 郁星禾被他逗笑:“我们小桑同学,审美水平见长啊。” “看了星禾哥送我的书。”桑取容说。 郁星禾回忆了一下:“你拆礼物了?”他给小桑同学的十六岁礼物,是一本有关摄影的书。 “我实在想不出你十六岁会喜欢什么、需要什么,索性就把我那时候喜欢的东西送你啦。”郁星禾早就给自己的糊弄找好理由,摸摸鼻子说。 桑取容点头:“这样很好的,星禾哥。就像是……送我了一个朋友。” 郁星禾倒没想过这个解释:“听着怪怪的,好像把我打包了送你一样。” “是吗。”桑取容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 郁星禾休息得差不多,起身伸了个懒腰:“朝霞就朝霞吧。”他说。 “朝霞不出门,所以哥哥就来接你回家窝着吧。” 郁星禾想了一下:“去哪儿呢?要么跟我回老宅?” 看见桑取容有些踌躇犹豫的目光,郁星禾说:“算了,还是回璋山别院吧。” 桑取容浅笑:“今天身上沾了灰,大年初一的,怕给伯父伯母带了晦气去。”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迷信了。”郁星禾笑着,刚要转身走,耳朵忽然动了动。 “小桑,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桑取容笑容淡了些:“什么?没有啊。” [咪——咪呜……] 郁星禾眼睛一亮:“有猫!” 他立刻丢下桑取容循声找过去,很快隔着院墙,在灌木丛里扒拉出一只又瘦又奶的黑白花。 “星禾哥,离火太近了,快回来。”桑取容在身后喊他。 郁星禾把小猫往怀里一兜,一脚深一脚浅地跑回去。 他献宝一样,让小猫在桑取容面前亮了相。 “好可爱!!” 桑取容微微拧眉,勉强笑笑。 小猫一脸灰,本来的黑白花就长得乱,很随便地堆在脸上,这一下更是看起来像从垃圾堆里被扒拉出来的。 郁星禾一边往车上走,一边把小东西捧在手心端详,用雪白的羽绒服袖子把小猫脸擦擦,忽然说:“诶?这不是你拍给我的那窝猫吗……” 桑取容说:“可能是大火突然,猫妈妈带着其他两只身强力壮的走了。” “好可怜的宝宝……” “咱们养它吧?”郁星禾说,“名字我都想好了。” “……叫什么?”桑取容平静地问。 郁星禾像捧小狮子王一样捧起小三花。 “叫……奇迹。” 桑取容一愣。 郁星禾旋即嘿嘿一笑,补了句:“哦,奇迹小桑的那个奇迹。” 桑取容:……? 第 53 章【二合一】 上了车, 郁星禾,有些干。 “小赵,小时的宠物医院, 先顺路去那边吧。”郁星禾说。 , 没说话。 两分钟后, 肉垫中间, 跟小猫拔河。 五分钟后, 郁星禾拿着手机对着犯困的小三花一通狂拍, 桑取容的手机叮叮当当地响。 点开,发现群消息99+ 桑取容:…… 【开摆了:@妙手回春会看兽医吗沈大医生?】 【妙手回春:会看你的脑子:)】 【数鸭子:我超,猫!】 【我对象呢:哪儿来的猫?】 【开摆了:小桑家偷的。】 “星禾哥……”桑取容有些哭笑不得。 郁星禾说:“你就说是不是吧。” “而且人家小猫咪, 来历不明的,总得给人家一个名分吧。” “星禾哥, 这个不叫名分。”桑取容说,“应该叫出身……” 郁星禾恍然:“那就小桑家出身!桑氏贵女!” 桑取容愣了愣:“星禾哥怎么就知道是……母猫?” “三花一般都是母的吧。”郁星禾说,“然后黄白花好像一般都是公的。”这还是他上辈子喂流浪猫的时候听说的小偏方。 车开到医院门口, 才发现门紧锁着。郁星禾扒拉着手机查了一下, 毫不意外地发现,大年初一, 偌大的京市找不到一家24小时正开门的宠物医院。 怀里小猫打了个喷嚏,郁星禾再次求助。 【开摆了:@妙手回春, 真不会看动物吗/可怜.jpg】 【妙手回春:在陪红毛打游戏,没空。】 桑取容看见郁星禾若有所思的表情,笑说:“都到门口了, 就先回家吧,猫也该困了。” 郁星禾原本不觉得,现在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 又被桑取容这么一说,立刻就打了个哈欠。 “小赵,回璋山别院吧。”郁星禾想了想,“你要是懒得再往老宅开,干脆就在璋山别院住下,不介意的话住你爸的房间。” 小赵管家笑笑:“好,谢谢大少爷。” 郁星禾摸摸鼻子说:“年初一凌晨把你叫出来已经挺不好意思了。” 桑取容眉眼微动:“星禾哥,这位是?” “哦,这是老宅那边的管家,赵叔的儿子,一般叫小赵管家。” 小赵管家说:“这位想必就是桑少爷。” 郁星禾点头,没再说什么,低头逗猫去了。 回了璋山别院,小赵管家对这边的一应事务都不熟悉,郁星禾自己动手开家里的电闸无果,最后还是找了留在别院的保安才打开。 郁星禾又去浴室里折腾了一会儿,再出来时,毛衣都湿漉漉的。 “小桑同学,洗澡水给你放好了,赶快去洗个澡睡觉吧。” 桑取容愣了愣。 “星禾哥……这种事不用你做的,我自己也可以放……” 郁星禾一脸严肃:“我是哥哥,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他把桑取容连人带轮椅推了进去,浴室门啪地一关。 桑取容坐在流水哗哗的浴缸边,安静了好一会儿,最后垂眸轻笑。 他脱了衣服准备进浴缸里,却后知后觉的发现,浴缸里的水都放满了,可是浴室里却丝毫不见雾气蒸腾。 桑取容心里觉得有点不妙。 他伸手,往浴缸里探了一下——透心凉。 桑取容闭了闭眼睛。 他庆幸这事儿发生在现在,而非他来到璋山别院之后的第一晚。 否则那个时候,他大概会认为这是郁星禾给他的下马威。 不像现在,他只会觉得是星禾哥走的匆忙,忘了调水温。 至于不会用浴缸这件事,怎么可能呢。 一楼客房的卫生间里,郁星禾正拿了个温毛巾给小奇迹擦脸上的烟灰。 十分钟后他发现,有的地方无论这毛巾怎么擦,永远都是黑黑灰灰的一坨。 ……郁星禾终于接受了自己开小猫盲盒失败这件事情。 花里胡哨的小奇迹很乖,只有他巴掌大,趴在手心,突然感觉温暖的像妈妈舌头一样的触感消失,从半睡半醒间缓缓抬头,看着郁星禾。 郁星禾忽然发现,小奇迹虽然涂装比较潦草,但眼睛是特别漂亮的青翠的绿色。 那对绿莹莹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自己,郁星禾心都化了,当即拿起手机,又是几十张照片。 【开摆了:[图片][图片]】 【开摆了:你们觉不觉得,这猫看着特别像小桑!】 【数鸭子:?郁哥,有没有可能小桑神就在群里。】 【开摆了:他洗澡去了呀,不看手机的。一会儿咱多发点消息刷上去就行了。他没有翻消息记录的习惯。】 【妙手回春:其实我也可以艾特一下。】 【开摆了:?】 【开摆了撤回了一条消息】 【开摆了:嘻嘻。】 然而郁星禾还没得意两秒,一条消息幽幽冒出来。 【开摆家属:星禾哥……】 郁星禾吓得略微后仰。 【开摆了:你怎么泡澡还玩手机??】 【数鸭子:你怎么知道他在泡澡。】 【妙手回春:你怎么知道他在泡澡。】 【开摆了:我给他放的水啊。】 【数鸭子:……嘶。】 【妙手回春:……啊】 郁星禾摸不着头脑。 【开摆了:你俩是不是有点毛病?】 【开摆了:红毛你在家不给你哥放洗澡水的?】 【数鸭子:红脸蛋小猫.jpg】 【数鸭子:你说的,是哪种哥哥/害羞.jpg】 郁星禾大受震撼,差点把手上的猫吓掉了。 连忙捞住小奇迹揣进怀里,毛发还有点潮湿,郁星禾准备把猫揣回卧室,用更软些都毯子擦干。 群里的消息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妙手回春:??谢东方】 【数鸭子:怎么了!他不就那个意思!】 郁星禾乐了,单手也要打字增加参与感。 【开摆了:谢东方你到底有多少好哥哥hhhh】 没想到红毛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单纯因为脸皮厚,连技能前摇时间都没有,就开始一个个往外蹦。 【数鸭子:我郁哥,小桑哥,袁蔚哥,寻思哥,还有我亲哥。】 【数鸭子:还有前段时间Soulmate认识的,一个季哥,一个李哥。】 【数鸭子:其实再往前推应该还有,只不过都没联系了。】 【妙手回春:……】 【开摆家属:噗。】 【开摆了:桑取容还玩手机呢?】 【数鸭子:你们这是什么反应……】 郁星禾推开卧室门,把手机往床上随便一丢,揣着猫去卫生间门口。 主卧卫生间是完全的干湿分离,马桶、浴缸、淋浴间和洗漱台之间都有磨砂玻璃阻隔。 郁星禾站在洗漱台边,翻找着更软点的毛巾无果,突然灵机一动。 “小桑啊,你那个搭腿上的毯子也脏了吧。” 桑取容的声音从里面不甚清晰地传来:“没有脏,星禾哥。不是早上出门前刚洗的吗。” 郁星禾嘿嘿一笑:“出去一天,又在着火的地方晃悠过,肯定沾上灰了,只不过在外面的时候天色黑,你没看到而已。” 他说:“那你那个毯子就先借我用一下,明天等赵叔回来了,让他给你找个新的?” 小奇迹大约是觉得浴室里有点闷,在郁星禾怀里细细地咪了一声。 隔了两秒,桑取容才问:“星禾哥是要做什么?”可是郁星禾已经出笼小鸟一样飞出浴室了,桑取容的话他是半句没听到。 拎了桑取容挂在外面的白色山羊绒毯,郁星禾轻手轻脚关了卫生间的门,揣着小奇迹,把猫小心翼翼地放到摊开的毯子里。 郁星禾左右翻翻,忽然发现这毯子竟然完全没有脏,就连一点点的灰都没有蹭上。 他这才彻底放心桑取容,确认他是真的没事。 “小奇迹——来擦擦水哦——”郁星禾逗着猫,捻了一个毯子角,轻轻在小猫背上呼噜。 人类,遇见猫的时候,就会变成夹子。 桑取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郁星禾已经进了被窝,侧躺着,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一样的东西。 凑近点一看,襁褓里忽然探出一个潦草的小猫头。 再凑近一点…… 这个襁褓怎么有点眼熟? 桑取容靠这么近了,郁星禾才注意到他,笑道:“洗完啦?这么快。” 桑取容幽幽看了一眼床头的表。 “三点半了,星禾哥。” 他们大概一点半左右回来的,因为又重新放了一次水,桑取容一个澡洗了两个小时,郁星禾还说快。 桑取容顿了顿说:“星禾哥,我腿有点冷。” 郁星禾:“诶?那快进被窝啊。刚洗完澡你穿个睡衣,当然冷。” 桑取容:……ok “你猫毛过敏吗?”郁星禾忽然问。 桑取容迟疑了。 郁星禾笑笑:“你要是不过敏,就让小奇迹睡床上。” 桑取容:“嗯,我……” 郁星禾:“你要是过敏的话,你就下去睡……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桑取容微微勾唇。 “我不过敏,星禾哥。” “太好啦。”郁星禾眼睛弯了弯,抬起小猫的一只爪子,朝着桑取容的方向挥了挥。 “来,小奇迹,快说,谢谢哥哥——” 潦草三花眨眨漂亮的绿眼睛:“吱——” 桑取容停顿两秒,噗地一下轻笑出来。 “星禾哥,这猫怎么叫起来像小老鼠的……” “可能……你像大猫?” 郁星禾胡乱解释了一句,一伸手过去,手指头就被小猫抱住,啃啃。 见桑取容迟迟没上|床,郁星禾说:“给小奇迹滴过驱虫药了,也擦过了。”他指了指小猫身上潦草的灰毛簇,“这是人家天生的。” 桑取容一愣:“星禾哥什么时候买的驱虫药?” 郁星禾想了一下:“也就上周吧……我那段时间就想着,要不要养个小猫之类的,没想到今天就捡了个猫!” “而且之后我也问过你喜不喜欢,你也没拒绝嘛。”郁星禾弯着眼睛看他。 桑取容就知道了,原来没有今天这个小奇迹,也会有以后的小天才、小取、小容的。 他想了想,状似无意地问:“这是星禾哥的家,想养宠物的话,怎么还要问我的意见?” 沉默了好一会儿,打好腹稿的郁星禾说:“因为,你也是我们家庭的一员!” 郁星禾说着,从被子里伸出手,拍了拍桑取容撑在床边的胳膊。 少年的手臂正用力,肌肉线条漂亮地凸显出来,触感很……劲道。 郁星禾没摸过许多肌肉,只吃过鸡肉,想了半天,也只能蹦出这么个形容词。 他悻悻缩手,庆幸自己不用说摸后感。 桑取容被安抚到了,看了一眼抱着郁星禾手指撒娇的潦草小三花,无声叹了口气。 名字也给它了,毯子也给它了,现在连床位也给它了…… 潦草的小奇迹像是能感觉到什么一样,忽然放开郁星禾的手,在毛茸茸的白毯子里,咕嘟一下,翻了个身。 翠绿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桑取容。 郁星禾有些吃醋,把手指头强行塞到小奇迹面前。 小奇迹抬头啃了一口,很快就放开了。 郁星禾悲愤:“你怎么不吃哥哥的奶了!!!” 桑取容大惊。 “……星禾哥?” 郁星禾振振有词:“小猫这样啃手指,就是在模仿吃妈妈奶啊。” 桑取容欲言又止。 郁星禾戳戳他:“你伸手看看,是不是小奇迹要吃你的……” “我没有奶。”桑取容板着脸。 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对人说出“我没有奶”这句话。 自从来到璋山别院,他的精神状态比起在桑家,肉眼可见地好转了,却也更加明显的……有了另一个方向的改变。 郁星禾变本加厉,在小奇迹背后助长歪风邪气。 “小奇迹!快!吃吃!” 桑取容有点崩溃,但还是哭笑不得地探出手指。 小奇迹绿油油的眼睛转了一圈,又皱皱鼻子,试图辨别眼前这只陌生的手。 “它有点怕你。”郁星禾断定。 他的猫,只亲他一个人也是人之常情! 桑取容笑笑,正要收回手,掌心却忽然被轻轻牵住。 郁星禾伸手握住他,轻轻拉着他指尖,往小奇迹鼻尖凑了凑。 “小奇迹别怕——这个是你小桑哥哥呀。”郁星禾看着小猫,声音和往常几乎判若两人,又软……又糯。 桑取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郁星禾。 他自掌心窜起一片触电般的麻,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这种感觉像是要上瘾一样,在脑海深处炸开一朵稍纵即逝的烟花。 “小奇迹,亲亲哥哥。”郁星禾蹭蹭小猫脑袋。 潦草三花最后一次确认般抽了一下鼻子,然后终于伸手。 啪。 软软的肉垫抱住了桑取容的指尖。 桑取容一下就僵住了。 郁星禾笑他:“感觉怎么样?” 桑取容抿抿唇:“有点……凉。”他说,“猫的体温不是比人类高吗?” “亏你还是京大保送生啊小桑同学。”郁星禾弯着眼睛,捏着他指头的手用了点力,捻了捻,“你看我的手是热的还是凉的?” 桑取容动动嘴唇:“……凉的。” 胡说。他心头跳出另一个声音,斥道。 明明是烫的,带着电的,就算松开也会留下痕迹的烧灼的……触感。 郁星禾真的松了手。 “就是说啊,四肢末梢的温度,和量体温地方的温度,肯定是不一样的嘛。” 手腕、掌心和指节……好像真的有痕迹留下,像是拓了一枚无形无色的章子。 桑取容大脑忽然有些发木。 “怎么不说话了小桑同学?”郁星禾问,“在感受小猫肉垫?软不软?” “……软的。”桑取容垂眸。 “嘶——” 指尖忽然传来细微的痛感,桑取容下意识要抽手,却还是没有动。定睛一看,小奇迹的嘴已经啃上了自己的指腹。 抬眼看向郁星禾,青年一边笑一边打了个哈欠。 “好啦,那奶小猫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小桑哥哥。” 郁星禾脸往小奇迹背上贴了贴,闭上眼睛。 “晚安,小奇迹。” 这晚,桑取容躺在郁星禾身边,却第一次没有睡着。 他的手还被猫抱在怀里,那双翠绿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和贴在它毛绒绒背后的青年一样闭着。 桑取容很少这样看着郁星禾睡着的样子,以前只是单单看他,现在旁边有了一只小猫,桑取容忽然发现,郁星禾微微上挑的眼尾,和小奇迹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桑取容轻笑。 ……还在群里说,觉得这猫像自己。他看,是像星禾哥比较多吧。 郁星禾睡的很快,床头灯都忘了关。 桑取容小心地向后探手,摸索着拿到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关掉闪光灯,安静地按下拍摄键。 昏黄的灯光下,小奇迹的脸似乎都不那么潦草了。 桑取容关了灯。 …… 第二天,郁星禾心理惦记着事儿,难得七点多的时候就睁了眼睛。 “你也醒啦?”郁星禾看着靠在床头看书的桑取容,担忧道,“是不是……昨晚的事儿,吓着了?” 桑取容失笑:“不会。”他说,“赵叔早上已经过来了,也安排了等会儿去宠物医院的车。” 郁星禾一听这话立马就不困了,一骨碌翻身起床,人都起来了,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少了点什么。 郁星禾:!! “我猫呢!” 他和桑取容中间原本放着的那个小襁褓还在,里面的猫孩儿却不翼而飞。 “嘘。”桑取容在唇边竖起食指,伸手轻轻掀开自己的被子一角。 郁星禾第一反应是把自己眼睛捂住了。 桑取容:……? “星禾哥。”他抽抽嘴角。 郁星禾大喊:“我守男德的!” “嗯,我不守……”桑取容无奈,“星禾哥你看不看?” “裤子穿上!”郁星禾咬牙坚持。 桑取容看见他耳根的红,微微挑眉,开口声音却温和无害,带着笑说。 “我穿着的……” “啊?”郁星禾一愣。 那还看什么的…… 他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放还是该挡。 “说出来了,星禾哥。”桑取容好言相劝。 郁星禾倒抽一口凉气。 桑取容失笑:“让你看猫的,星禾哥。” 郁星禾还是没放下手,往严重了说,他现在简直羞愤欲死,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得一片,于是只像开窗户一样,食指和中指之间展开一道缝,两只滴溜溜的眼睛露出来。 郁星禾观后感第一反应:桑取容果然穿了裤子。 第二眼才看到躺在桑取容腿上的潦草小猫。 小奇迹还睡得正香,四仰八叉,挺着小肚皮躺在那儿。 郁星禾心都要化了。 “呜呜小奇迹——哥哥的宝宝——” 桑取容微笑。 他微微把腿往外挪了些——小猫立刻往下滑了几厘米,陷进带绒的家居服里,郁星禾看不见那张潦草的脸了。 管家在外面敲了敲门,桑取容轻声说进。 于是大年初一一早,管家赵叔见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自家大少爷趴在一团被子里,伸手扒拉着桑少爷的腿要往里面看。 赵叔肃然。 “打扰大少爷了。” 立刻转身关门,瞳孔地震。 第 54 章【三合一】 管家缓缓后退之后, 来。 然。 桑取容了。” 郁扰我看猫?” 桑取容轻笑,点头。 郁星禾拍拍桑取容的膝盖:“把小奇迹给我放出来,快点。” “等下一起陪小奇迹去医院吗?”郁星禾问。 “去吧。”桑取容想了一下, “之后在外面吃点, 下午直接去复健中心了。” 郁星禾恍然:“对, 你还要去那边……” 顿了顿, 他忽然说:“我陪你去吧?” 大年初一的, 再让小桑同学一个人孤零零去复健……郁星禾不太忍心。 桑取容弯了弯眼睛:“星禾哥昨天晚上出来的匆忙, 不回去跟伯父伯母说一声吗?” “唔,也对。”郁星禾笑道,“还是我们小桑同学想的周到。” “星禾哥不去拜年吗?”桑取容问。 “当然不去。”郁星禾耸肩, “前几年我都一个人在这边过年的,我爸妈也没这个习惯。”不过有没有人上门就不一定了。 反正上辈子的时候是有, 一家子两个老教师,一到过年,门槛都能被踏破。 大年初一的行程就这么定下, 两人起床洗漱, 郁星禾怕猫自己爬丢了,非要一个人洗、一个人抱着才算。 他看了眼窝在桑取容怀里的潦草小猫, 吃醋道:“昨天还跟你不熟呢,一晚上过去就变了, 果然有奶就是娘……” 桑取容眉头一跳。 轮到他洗漱、郁星禾抱猫的时候,郁星禾又欣慰道:“果然还是和亲哥哥亲。” 郁星禾rua了一会儿猫,抬头发现桑取容一只在看自己, 忍不住抬手摸摸头顶:“怎么了?你看我干什么……” 桑取容:“看星禾哥头上能不能长出猫耳朵来。” 郁星禾脑子一转:“怎么不能呢?” “你转过去。”他说。 桑取容低头洗脸,听见耳边窸窸窣窣的动静,片刻后郁星禾叫他。 “看。” 桑取容回头, 失笑。 郁星禾把小奇迹顶在头上,一只手护着,睡得七荤八素的潦草小猫在这种动静下都没彻底醒来,脑袋歪在郁星禾头顶,不太聪明的样子。 嗯……顶着猫的人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上车的时候,郁星禾就发现,自己在桑取容联系人列表里的备注后面,多了个猫猫头。 他不知怎么的,心跳漏了一拍。 “怎么改个这?”他问。 桑取容语气平常:“我看星禾哥给我的备注后面也有图案,挺好看的。” 郁星禾恍然点头,觉得自己逐渐理解了一切。 弟弟对哥哥行为模式的学习罢了。 于是他不安好心道:“那你给红毛他们也加一个吧。我都帮你想好了,给红毛加个大猩猩!” “不礼貌。”桑取容笑笑,随意问,“星禾哥怎么没有这么备注?” 郁星禾摸摸下巴。 手机里原本的备注都是原主设置的,只有小桑同学是他加上的,郁星禾向来一把懒骨头,也就只改了小桑的备注。 他也没法这么说,想了想,略一勾唇,反将一军道。 “给你搞特殊,不乐意啊?” 桑取容有些意外地抬眉:“我是特殊的那个?” 这个问题,郁星禾腰板挺得笔直。 “我给你搞的特殊最多了。你问问红毛他们,谁晚上睡觉做噩梦,能被我哄过的?” 他随口一说,没想到桑取容真的晃晃手机,偏头看着他轻笑:“我问了?” 郁星禾:“问。身正不怕影子斜。” 桑取容轻笑:“那看来我是不用问了。” 郁星禾思索两秒,揣着猫往那边靠了靠,说悄悄话一样:“其实我刚刚想起来了,除了你以外,是还有一个。” 桑取容顿了顿,旋即目光落在郁星禾怀里那只探头探脑的潦草小猫脸上。 “星禾哥说的,该不会是它吧?” 郁星禾嘿嘿笑开。 桑取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小猫毛绒绒的脑壳。 “那……星禾哥觉得,我和它,谁更特殊一点?” 郁星禾好一会儿没有反应。 桑取容戳小猫脑袋的手渐渐停下,抬头,目光有些幽幽地看向郁星禾。 郁星禾缓缓把脸撇开,故意一脸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棒读道:“哈哈,今天天气真不错啊。” 桑取容微微笑着,脑子里错综杂乱的弦,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崩断了一根。 大概是前几天被郁星禾按着看甄嬛传看多了,桑取容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一个画面。 郁星禾指着他和猫,笑得一脸端水:“封,潦草三花为猫妃,从此与桑妃,平起平坐。” 桑取容:…… 陡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桑取容猛地闭眼,晃了晃脑子里的水。 他顿了一下说:“算了,不为难星禾哥。本来我也不应该和一只猫来比较这些……” 一边说着,桑取容一边垂下眼睛。 郁星禾松了口气,只觉得自己从火上被拎下来了,连连点头赞成:“是啊是啊,人和猫怎么有的比呢?” 桑取容轻轻“嗯”了一声:“反正也比不过的。” 郁星禾:“啊?” 桑取容侧身靠向车窗那边,单手支在窗边,轻轻叹了口气:“猫可是能窝在怀里,被捧在手心里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还有人夹着声音叫它宝宝。” “我没--”郁星禾第一反应就是怎么可能,紧接着他回忆了一下,自己昨晚好像还真这么夹着说过话。 桑取容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郁星禾自己都打了个哆嗦。 看起来浓眉大眼的1,怎么还有这么夹子的一面啊! 郁星禾紧张得又rua了一把小奇迹的脑袋,想了半天蹦出一句:“但是猫没你活得长,没事。” ……十分别出心裁的安慰方式。 桑取容唇角像是不着痕迹地抬了一下,又被压下来,轻声说:“那更没的比了……” “活人,怎么能争得过死人呢?” 郁星禾哑口无言。 他思索片刻,只能诚恳地说:“你说的好像有道理。” 桑取容笑了:“星禾哥就不能再想点什么来反驳我?” 郁星禾摸摸鼻子:“你要这么想,我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说我脑子转不过来。 桑取容:? 他低头在手机上点了一会儿,把屏幕转向郁星禾的方向,什么也没说。 郁星禾定睛一看。 [百度搜索:你要这么想我有什么办法] [搜索结果:渣男鉴定技巧--跟你说这十句话的,一定要远离!] [跟男朋友分手的征兆,就是他开始跟我说:你要这么想,我有什么办法。] [恋爱里的这五句话,最伤人心!] 恋、恋爱……? 郁星禾一顿。 他摸不清楚桑取容搜出来这些,是纯粹无意,还是…… 轻咳两声,郁星禾纠正:“我觉得你这个,前提就不太对,咱俩……” “兄弟?”桑取容接过他的话,微微歪头,“这个也算亲密关系的一种,我觉得可以同理可得?” 郁星禾轻轻抽了一口气。 他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车忽然停下,司机说:“大少爷,到了。” 郁星禾如释重负地把话题扯远:“走走,快下车,小奇迹都等急了……我先进去,你等下进去找我!” 他揣着猫一溜烟跑了,脑海里却乱糟糟的。 总觉得以前跟小桑同学说话,没有这么烧干cpu的感觉啊…… 他捏了捏小奇迹的爪子,小猫绿莹莹的眼睛看他,轻轻咪呜两声,郁星禾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全套体检下来,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幸好体检结果一切正常。 过年没有快递,郁星禾直接在医院买了猫包,又去附近开门的宠物用品店买了吃喝拉撒一应东西,全塞进后备箱。 复健中心和郁家老宅是两个方向,郁星禾和桑取容在宠物用品店门口道别,他叫了小赵管家来接。 郁星禾郑重其事地把猫包放到桑取容腿上:“你要是想,把它带去复健中心也行,我问过了,能带宠物的。” 复健中心非常人性化,他们发现家里宠物在场的时候,大部分病人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减轻感受到的痛苦,因而对此没有限制,只要求看管好自己的宠物。 桑取容想了一下,答应下来。 - 郁星禾推开老宅大门的时候,家里又是空荡荡一片。 他一脸疑惑:“小赵管家,我爸妈人呢……?” 小赵管家抬腕看了一眼时间,礼貌笑道:“先生和夫人现在应该还在卧室。” 郁星禾也按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四十七。 ……这样睡懒觉的? 昨晚只睡了四个小时,可郁星禾现在完全不觉得困,只可惜江女士对猫毛过敏,不能把小奇迹带来陪自己玩。 郁星禾想到来之前桑取容跟自己说的,怕伯父伯母担心所以得回来一趟,心里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他问小赵管家:“家里年初一的饭,一般都是怎么解决的?” 过年期间,郁家所有的厨师和佣人都会放假,只有小赵管家一家会在。 小赵管家说:“一般……叫外卖多一点。” 郁星禾大受震撼。 上辈子,他和他爸是家里那两个总想点外卖被骂的角色,怎么在这边,倒是反过来了? 游戏搭子红毛被家长拉去拜年,郁星禾一个人玩也没意思,心思一转,一撸袖子进了厨房。 …… 十二点多,睡了个懒觉的江女士精神百倍地下了楼,脚步在楼梯上顿住,抬手揉了揉眼睛。 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郁关山差点撞车,忙问:“怎么了?” 江女士轻轻“诶”了一声。 “咱家厨房里,什么时候来了个……面人儿?” 郁关山看过去,下一秒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他还没来得及发表感言,突然厨房里砰地一声炸响。 郁星禾的声音比炸的那声更响:“啊啊小桑锅炸了!!” 夫妻俩面面相觑,蹑手蹑脚地走进了点,听见厨房里外放的电话,也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的声音。 “星禾哥,不是锅炸……是你放进去的东西加热的时候就会这样的。正常现象。” 郁星禾离微波炉十万八千里:“可是烤箱壁上都……被糊住了。” 他拿起手机把画面拍给那边的人。 电话那边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 “星禾哥,你是不是把鸡蛋直接放进去了。” “还有,这个是微波炉。不是烤箱。” 郁星禾看着眼前内嵌进去的、两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炉子:…… 他是个没用过高级厨房的人真是对不起啊!! 他一脸挫败地挽了挽袖子,准备收拾眼前的残局。 “咳咳。”一个男声响起。 郁星禾垂着眼睛:“小桑你怎么咳嗽?多喝点水。” “咱儿子还会关心人了诶!”另一个女声窃窃私语。 郁星禾才察觉到不对,一扭头,看见两张凑在厨房玻璃门上的脸。 毫不夸张,那一瞬间他心脏都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了,在长辈面前不敢说脏话的被动buff触发。 郁星禾:“我--的妈!” 江女士一脸慈爱:“诶。”她说着,推了推旁边人的后背。 于是郁大董事长在江女士的驱赶下进了厨房,把穿着围裙的郁星禾挤到一边。 “什么时候回来的?”江女士问。 “十一点多吧。”郁星禾摸摸鼻子,下意识挡了挡自己身后的一片狼藉。 郁关山一脸嫌弃:“你这个是要做什么?” 郁星禾指指烤箱:“一些……小甜品。” 本来还想帮他拯救一下的郁关山也束手无策了。 “我不会这个。”他看向江女士。 江女士无奈:“那算了,一会儿收拾掉吧。” 郁关山立刻一脸喜色地出来了:“中午点外卖。” 郁星禾震惊地看见江女士附和点头。 他试探:“那……我也点个外卖?” 江女士语气如常地问他:“想吃什么?” 郁星禾继续试探:“炸鸡……?” 郁关山:“吃!我也想吃了。老婆呢?” 江女士点点头:“可以,刚好昨晚没有吃什么肉。” 郁星禾差点蹦起来。 “那我去把厨房一收拾,爸妈,你俩点!” 江女士本来还想进来帮他,被郁星禾特别懂事儿地请了出去。 目送着爸妈走远,坐到沙发上开始点外卖,郁星禾还有点没缓过神来。 他擦擦手,把刚刚碰倒的手机扶起来,让小桑同学重见天日。 桑取容很配合:“终于出狱了,外面的阳光好刺眼啊。” 郁星禾噗嗤笑道:“那给你关回去。” 他说:“好震惊,我爸妈竟然会喜欢点外卖,还吃炸鸡。” 他也没怕这样会崩人设,原主很多年没跟爸妈一起生活,不知道也正常,而且最近一没雷劫,二没有作者的提示,郁星禾自己都快忘了这茬了。 “是吗。”桑取容有些惊讶。 郁星禾不好意思道:“我都不怎么让你吃……” 桑取容失笑:“那是医嘱,星禾哥做的对。” 顿了顿他补充:“下次别在我面前吃就好了。” 郁星禾立刻摆出做错什么事的表情。 “那我先挂了?”他说,“你休息时间怎么这么长?医生怎么还没叫你啊,别是把你忘了……” “没有。”桑取容说,“应该马上结束了。” 郁星禾放心地挂了电话。 他创造东西不怎么在行,但是收拾一摊狼藉倒是又快又好。五六分钟的功夫,厨房焕然一新。 出门买菜回来的小赵管家都直呼内行。 郁星禾深藏功与名:平平无奇一个被使唤惯了的男大学生罢了。 他脱了围裙,观察了一下客厅的座位,然后十分有眼里见地坐到了爸妈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星禾坐那么远干什么?”江女士问。 郁星禾:“单身狗的自觉!” “是吗。”江女士笑眯眯,“刚刚跟你打电话的那个小男生,是不是就是那个,小桑?” “嗯嗯。”郁星禾不遗余力地推销,“小桑特别会做甜品,在家--哦,在璋山别院的时候经常做的。” “这么厉害呀。”江女士感叹,“有照片吗?我看看。” 郁星禾第一反应是肯定有,结果翻了好久的相册。 ……全是猫。 小桑同学虽然也有出镜,但顶多就只是充当手模的地位,十分的没有排面。 再往前翻,唯一一张有脸的,还是小桑同学坐在环彦总摸鱼办公室工作的样子,但那张逆光,图片氛围是很好的,但用人像的标准来看的话…… 郁星禾怕他妈先入为主地觉得,小桑同学是个黑煤球。 于是他收起手机:“好像没有照片……等以后有机会,带真人给你们看!” “对了,昨天你走的那么匆忙,是小桑家出了什么事吗?”江女士又问。 郁星禾一一汇报了,包括捡了只猫的事。 江女士点点头:“人没事儿就好。” 到也不一定没事儿呢,郁星禾想。 他今天打听了,据说火是从二楼起的,因此几个主人烧的严重些,从爹到儿子,现在都还躺在医院里。桑取容住在一层的保姆房,反倒因祸得福了。 江女士说:“桑家,是不是和袁太太他们住在一个别墅区的?” 郁星禾点点头。 “昨天晚上的事,就是袁蔚给我打的电话。” 江女士恍然:“怪不得今天早上起来,看见袁太太发了个朋友圈,说了个什么……恶人自有天来收。” 郁星禾反应了一下:“妈你知道小桑的家庭情况……?” 江女士局促片刻,说:“你爸上次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了这么个人,妈就稍微打听了一下……” “星禾,你……不介意吧?” 郁星禾抿抿唇。 “这事儿……我也不好说介不介意。”他说,“毕竟你查的是小桑。” 郁星禾在心底叹了口气。 果然,原主和爸妈的关系处不好,其中原因还复杂的很。 “以后要是有机会见到小桑……再说吧。” 江女士点头:“那是自然的。” 顿了顿,她又说:“不过……才这么短的时间,你们就打算见家长了?” 郁星禾:? 他一脸疑惑:“现在……这么时髦的?带朋友回家玩也叫见家长了?” 江女士这才恍然察觉自己误会,连忙笑着说:“是啊是啊。” 郁星禾也猛地松了口气,点头:“原来如此!” 母子俩相视一笑,觉得血脉相连,果然心有灵犀。 话题结束后,客厅就又安静下来。 刚修复关系的一家人还是头一次坐在一起,刚刚又差点聊爆,一时间每个人都有些局促,江女士更是没敢再问什么,怕触了什么雷点。 郁关山的手机倒是一直来信不断,都是些拜年短信,江女士的手机上也有,是以前带过的一些学生的祝福。 郁星禾看了看自己安静如鸡的手机…… 原主恶名远扬,没什么人敢套近乎,郁星禾又是社恐死宅,孤苦伶仃。 郁星禾心里却松了口气:这是我的福报。 他最怕这种公事公办的来往了,不同的人给他发了祝福,明明知道大概率是群发,他却依然不好意思用同一套说辞来回人家,只能绞尽脑汁,一个个编。 最可怕的是,有的人真的会以此为由,一来一往地聊起来。 [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初中,你抄我作业被老师发现的事儿?哈哈哈哈。] [咱高中班花跟班草要结婚了,你听说没?] [大学都不怎么见你积极参加集体活动,帅哥,这张脸可惜了啊!] 诸如此类…… 郁星禾看着空荡荡的微信列表,只觉得清静,清静到他都有点犯困。 郁星禾正盘算着怎么溜上楼睡一觉,突然,手机震动两下,把他吓得整个人一激灵。 低头看过去,松了口气。 是桑取容。 不是刚挂了电话吗?郁星禾一边疑惑,一边还是点开。 【奇迹小桑:被复健中心劝退了,星禾哥。】 郁星禾大惊失色。 【开摆了:??怎么回事儿?】 【奇迹小桑:……猫在猫包里拉了。】 【奇迹小桑:很臭。所以医生说,先让回家处理一下。】 【开摆了:……太惨了。】 打出这三个字的时候,郁星禾是憋着笑的,他清楚自己这一笑得扣掉多少赛博功德。 他想了想,关心道。 【你身上没事吧?】 【奇迹小桑:现在没事。在等司机来接。】 【奇迹小桑:但之后有没有事,就不知道了。】 郁星禾安慰他。 【没事,猫包里垫了尿垫。】 对面沉默片刻,回复。 【星禾哥,有没有一种可能,尿垫包着猫的排泄物扔掉了呢?】 而他现在两手空空,根本没有更换的东西。 桑取容拎着猫包,只觉得自己在走钢丝。如果小奇迹现在憋不住了,他不敢想象这个后果。 于是他把猫包举到面前,头一次格外认真地跟一只猫沟通。 “你……加油。” 郁星禾捧着手机,发出被扣功德的快乐声音。 坐在他对面的夫妻俩同时投来若有所思的视线,最后互相对视,江女士给自家老公比了一个嘴巴拉拉链的姿势。 郁星禾陪着桑取容聊天,直到璋山别院的车接上一人一猫,他才终于释放了本性。 【开摆了:聊这么久了。】 【开摆了:看看猫。】 另一边,刚上车的桑取容看到手机里蹦出这么一条消息,只觉得眼皮一跳。 所以。 陪他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只不过是逢场作戏。 最后都是为了一句。 看看猫? 桑取容嘴角抬了抬,笑容难得有些生硬。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举起手机,认命地对着猫包各个角度都拍了一遍,最优秀的新闻摄影也不过如此。 小奇迹大概也知道自己干了坏事,缩在猫包的一角,可怜巴巴的,看得郁星禾心都化了。 【开摆了:你哄哄它呀。】 于是过了几分钟,桑取容发来一个视频。郁星禾顺手就点开了。 镜头对着猫包拍着,背景音是桑取容略带沙哑的温和声音。 “宝宝,没关系的……” 郁星禾瞬间听到对面传来两声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卧槽! 他瞬间意识到自己在外放些什么东西,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啪地一下关了视频,一边手忙脚乱地找耳机,一边解释。 “别误会啊!不是什么奇怪的视频啊妈!” 江女士一脸善解人意:“没关系、没关系,妈知道。” 郁星禾看着江女士脸上“我都懂”的神情,心里咯噔。 总觉得您懂了些不该懂的东西。 但是江女士没有再说的意思,郁星禾也不好再解释,说多了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只能期盼江女士是真的懂了。 折腾了好一会儿,郁星禾终于戴上耳机,犹豫了好久,还是强撑着听完了视频的后半段。 “……没关系的,只憋5分钟也很厉害了,你千万别在车上上厕所,求你。” 郁星禾:…… 他现在把耳机拔了,放最大声音在他爹妈面前重新播一次还来得及吗? 郁星禾一个头两个大。 【开摆了:桑取容!!!】 【奇迹小桑:嗯?】 【开摆了:你……你以后的开场白,能不能,正常点……】 【奇迹小桑:哪里不对吗?】 【奇迹小桑:我学着星禾哥的样子哄的。】 看着对面小桑同学字里行间透出的无辜,郁星禾抽抽嘴角。 到头来竟然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对着猫喊宝宝这事儿,还真是他先做的。 【开摆了:……不说了!外卖到了。】 猫也看够了,郁星禾决定及时结束话题,以免之后再有什么更炸裂的视频音频流出。 都把微信退出去了,郁星禾犹豫一下,又重新打开,婆婆妈妈地叮嘱了一句。 【下午记得回去复健,别带猫了。】 他其实发现小桑同学没有自己这么喜欢小动物,不像自己,看到个猫就立刻变成夹子,小桑同学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就连哄小猫都……跟上午刚睡醒一样。 一样的木然!绝对不是别的什么形容词。 郁星禾想了想,说。 【我等会儿给它买个大笼子寄回去,看看年初一有没有跑腿的……】实在没有的话,他自己送一趟,总之不好再让小桑同学帮忙带猫了。 【奇迹小桑:没关系。带上吧。它一个猫在家,星禾哥也不放心。】 赵叔下午的时候也要回老宅,璋山别院除了保安和司机,就只有桑取容一个人,桑取容出门复健了,小奇迹自己呆在别墅里,有个什么事儿都叫不到人。 【奇迹小桑:多带几个尿垫就是了。我看它还挺喜欢出门,在理疗室里还探头探脑的,想出来。】 郁星禾:!! 【开摆了:多么感天动地的兄弟情!】 【开摆了:歌颂。】 桑取容失笑。 …… 下午,郁家老宅陆陆续续来了些拜年的合作伙伴。 郁星禾本来想躲回屋子里图清静,被他爸强行按在下面,向每一个路过的客人展示父子情深。 郁星禾被郁父啪啪啪地拍着后背和肩膀,拍一下抖一下。 “哈哈,老秦,这我儿子,挺多年过年都没见过了吧?这小子自己今年自己跑回来的!” 郁星禾:……这话听着他怎么那么像个走丢的宠物狗呢。 人都来现场拜年了,郁董事长和江女士的手机也就清静下来,只有郁星禾一个人的手机,特立独行地叮叮咚咚。 郁星禾怕吵着人,调了振动。 过了一会儿,郁关山皱眉在半空挥了挥手:“我怎么听着家里像是进蚊子了……” 江女士轻笑:“大冬天的,哪儿有蚊子?” 制造蚊子的郁星禾默默又调到静音。 一条条蹦出来的微信消息,全都是桑取容给他拍的猫。 小奇迹看得出来确实很放松,由护士看着被放出来,满桌子乱爬。 【开摆了:小桑同学,我觉得你很有去学新闻摄影的天赋。】 一套照片拍下来,什么角度,什么景别,什么动作都有了,够营销号编一千零一个故事的程度。 【奇迹小桑:我到家了,星禾哥。】 【开摆了:好,晚上记得自己点点东西吃。】 【奇迹小桑:要开视频看猫吗?】 本来已经打算去打游戏的郁星禾根本经不住诱惑。 【开摆了:……开!但是我不能讲话。】 【奇迹小桑:没关系。】 家里的宾客去了又来,换了一波又一波。 郁星禾只管在这边偷偷打视频,偶尔对面也会坐下来一个同样玩手机的同龄人,抬起头打个招呼就完成社交。 新来的微胖夫人握着江女士的手,笑道:“现在的孩子,都是手机不离手了!” 江女士笑着附和:“可不是吗。” 微胖夫人说:“我们家这个丫头,看她对着手机笑得,肯定又是和对象聊天呢!” 说着,她看向郁星禾:“你家这个呢?” 江女士摆摆手:“孩子们的事,我和他爸尊重他的意见!” “你家郁少爷现在可已经是多少人的榜样了啊!怎么还是孩子呢?”微胖夫人夸张地说完,又凑近,小声说,“我听说啊,你家儿子的环彦,和最近势头正盛的宣光合作上啦!” 郁星禾耳朵动动,分了点注意力过去,手上噼里啪啦地打字。 【开摆了:夸你呢小桑!】 桑取容含笑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也是星禾哥的功劳。” 郁星禾十分受用,一边继续听着,一边跟小桑同学商业互吹。 江女士笑笑:“是,我听说了。这孩子能干。” 微胖夫人略有些大惊小怪地“诶”了一声:“可不是?不过我家老公说,环彦和宣光可不是一般的合作。” 江女士不怎么关注儿子的事业,她先前困扰跟儿子生疏的关系还来不及,事业的事儿全丢给他爸头疼。 没想到,儿子已经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长成了别人的榜样。 江女士有些鼻酸。 微胖夫人见江女士似乎不太知情,热情科普:“他们都是这么比喻的,说……这个宣光和环彦,合作密切到像是……” 郁星禾耳朵恨不得直接伸过去。 然而说了一半,微胖夫人卡壳了,求助的目光投向女儿。 旁边坐着的女儿抬头:“听他们说,宣光和环彦的合作密切程度,堪比那些深度联姻的家族。” 郁星禾整个人震了一下。 这就是被全豪门圈认可的、主角攻受之间的羁绊吗! 桑取容听见后轻笑,没有说话。 坐在郁星禾对面的小姑娘摸了摸下巴,仗着年纪还小,继续童言无忌地说。 “就是,上次宣光的晚宴,我听秦姐姐说,她们好多人都看到,这个大哥哥和宣光那个很神秘的哥哥,一块儿偷偷走到偏僻的地方,好久才回来。” 郁星禾察觉不对,缓缓皱眉。 ……什么玩意儿? 什么哥哥?什么偏僻的地方?? 小姑娘继续说:“秦姐姐说,打那之后,这两家的合作就更不分彼此了。” 郁星禾心里几乎要尖叫。 不是啊!那只是Virgilio那个主角攻要给我下的套! 他噼里啪啦打字。 【开摆了:我不是】 小姑娘发表结束语。 “所以秦姐姐说,这个大哥哥,和宣光那个神秘哥哥,肯定在那天……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哦,暗通款曲了!” 郁星禾:???你怎么不暗度陈仓! ……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哦豁。”江女士微微捂嘴,发出人类共通的惊讶声音。 “星禾哥……?”耳机里几乎同时传来桑取容的声音,轻飘飘的,催命符一样荡进郁星禾耳朵里。 郁星禾眼前一黑,大脑cpu哄地一下直接烧干。 他急急忙忙想要解释,脱口而出。 “误会了,怎么可能,我们都是1啊!” “Virgilio喜欢小桑来着,环彦和宣光是……老丈人和女婿的关系!” “很纯洁的,你们别多想啊!” 第 55 章【二合一】 空气安静了一瞬。 郁星禾左右环顾, 脸上笑容不变,看着那个小女孩说:“你看,哥哥编的呀?” 小女孩被他的语气逗笑, 咯咯笑着点头, 微胖夫人不合适, 笑着点了点女儿的额头。 江女士轻人啊, 就是喜欢猜来猜去的, 其实哪儿有那么多事儿呢?” 微胖夫人附和, 郁星禾松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手机,起身说:“你们先聊, 我失陪一下。” 微胖夫人恭维道:“小郁总就是日理万机,您和先生教子有方啊!” “都是孩子自己努力。”江女士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 开口却带了些遗憾。 郁星禾上楼回了房间,脑海里刚松下来的弦又紧绷起来了。 耳机里,桑取容从他说出石破天惊的那句话后, 就没再开口。 郁星禾轻轻抽了一口气。 “歪?小桑……?” 耳机那边似有若无地笑了声。 “在呢。” 郁星禾挠挠头, 心里莫名心虚,努力放松下来笑道。 “嘿嘿, 那个,刚刚我的解释你也听到了……” “嗯。”桑取容轻轻点头, 语气十分平常地随口道,“所以星禾哥,上次在搜的‘别人的男朋友’, 是Virgilio还是我?” 放松警惕的郁星禾笑着:“哈哈哈你怎么知……” “……道。” 桑取容:“嗯哼。” “所以是谁?” 郁星禾眼睛都闭上了,缓缓躺倒在床上,变成一张咸鱼饼, 干巴巴挽救道。 “哈哈,我不知道啊……我朋友的事我怎么会清楚呢……小桑你再问我朋友的隐私我生气了啊!” 桑取容于是略带委屈地说:“好吧。” 听他这个语气,郁星禾又该死的心软,想了想说:“没事,缘分天注定,你不用担心太多。” “嗯。”桑取容答应下来,忽然问,“不过星禾哥说Virgilio喜欢……我,是真的吗?” 郁星禾:! 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他一骨碌翻身起来:“真的啊!千真万确!” 桑取容:“哦……”他拖了个轻轻的长音,疑惑道,“我怎么不知道呢?” 郁星禾一拍大腿:“Virgilio可能害羞吧!” 桑取容:“原来是这样。” 见他有兴趣,郁星禾立刻像个金牌销售一样,针缝插针地开始推销。 “我觉得吧,Virgilio这人不错的。” “怎么个不错法呢?”桑取容好奇。 郁星禾想了想,却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个人也了解不多,底气突然弱了下来。 “长得挺高。” “也……不是很瘦,是很有力量的那种。” “好像也不爱说话。” 说到这儿,郁星禾恍然明悟:“小桑啊,这不就是完美踩在你审美点上的吗!” 桑取容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 郁星禾越说越觉得开心,觉得自己简直是天才月老:“你看,你在没见过他的时候,就能这么精准地说出择偶审美,还跟他完美对上。” “这叫什么?这叫缘分天注定啊小桑!” 桑取容张了张嘴,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哑口无言。 “……星禾哥,我那会儿,只是随口——” “诶,就算是随口,也肯定是有心的。”郁星禾老神在在,完美拿捏逻辑主动权,质疑,“难道你是说,当时跟我说话的时候,只是敷衍一下?” 桑取容:…… “我不问了。”他无奈笑道,“星禾哥晚上回来吗?” “不啦。”郁星禾往床上一躺,滚了半圈,幸福道,“懒得动。” “下面还在拜年,我不好走太久,那先挂了?” 桑取容轻声说好。 郁星禾抿抿唇,手指在挂断键上犹豫了两秒,说:“你晚上早点睡啊。” “嗯,知道了。”桑取容说,“你也是。” 郁星禾弯弯眼睛:“好,拜拜!” 挂了电话,郁星禾又赖了一分钟床才下楼——当然,下楼还是玩手机,继续当拜年工具人。 只不过这次的聊天对象,从桑取容换成了同样在当工具人的谢东方。 【数鸭子:你说谢家为什么不能只有我哥一个明面上的儿子。】 【开摆了:怎么不在群里聊?】 【数鸭子:沈白在啊,大过年的他一个人,我不好在群里说什么……跟家里人呆一起真麻烦之类的话吧。你也别说啊。】 郁星禾有些惊讶与红毛时隐时现的情商。 【数鸭子:看看猫!】 郁星禾眉毛一挑。 【开摆了:你也在这儿跟我玩图穷匕见是吧?铺垫那么多就为了一句看看猫。】 【开摆了:铺的很好,下次别铺了。】 【开摆了:因为我也没有新照片。】 谢东方完全不信。 【你能忍住不让你家小桑给你发照片?我不信。】 ……什么叫小桑发照片,听起来怪怪的, 郁星禾觉得自己有点过于敏感了,挠挠头没再深想。 【开摆了: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打的是视频。】 【数鸭子:?】 【数鸭子:6】 郁星禾忽然有些感慨。 【开摆了:感觉有了猫之后,小桑都活泼了不少。】 【数鸭子:怎么说?】 【开摆了:虽然没给我发猫猫照片,但是一得空就要打电话给我拍猫。】 这话一时间给谢东方听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 【数鸭子:你这,这能叫活泼吗?】 【数鸭子:他咋不给我发?】 【开摆了:因为你们不熟……?】 谢东方气得连发一串表情包。 【数鸭子:过生日送他那么多游戏卡带!结果!还是!没人陪我玩!】 郁星禾有一瞬间心虚,他想起被自己赋予家教重任的小桑同学,摸了摸鼻子。 【开摆了:小桑也挺忙的……】 红毛不吃他这套。 【数鸭子:他忙不忙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开摆了:我不能阻碍人家进步嘛……】 【数鸭子:切。所以你俩这个不叫更活泼,叫更亲近!】 【数鸭子:我妈还跟我说过一个理论,说有了孩子之后,家庭就会更稳定,原来是真的啊……】 【开摆了:???这可不兴说啊!】 这红毛怎么天天说怪话! 郁星禾吓得直接把手机揣回兜里了,安安分分当他的拜年工具人了。 - 年初二,本来是该去外公外婆家的日子,但两位老人家老当益壮,早在过年前几天就出国旅游去了,昨晚上打了视频电话过来,看见郁星禾也在家的时候,明显开心不少。 不用去外公外婆家,但还有别的地方要去。江女士准备在今天拜访几户相熟的邻居,生拉硬拽地把郁星禾带上了。 去别人家,郁星禾也不好再总看手机,一整天下来,只能见缝插针地看两眼小桑同学发来的照片。 ——是正经的猫猫照片,偶尔几张有小桑同学的手入镜。 郁星禾忽然觉得,小桑同学的手真的挺好看的。 多看了两眼桑取容空荡荡的手腕,郁星禾迟疑片刻,问。 【我记得你以前……刚来的时候,手腕上是不是有戴什么东西来着?】 桑取容在吃饭,过了一会儿才回复。 【有过一个手串,后来丢了。】 他语气平常,郁星禾也就没放在心上。 江女士拜访的最后一户人家,夫妻两人最近都迷上了盘串,江女士一家临走前,被强行塞了三条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手串做礼物。 回去的路上,江女士问他:“星禾,你戴的惯这些东西吗?” 郁星禾想了想:“我带回去给小桑吧……他来我哪儿之后丢了个手串来着。” 郁关山有些意外:“那孩子还有盘串的习惯呢?” “不知道……”郁星禾说,“也可能只是戴一戴吧。” 江女士笑笑:“你这珠子成色很好的,就是气质上不一定适合年轻小孩,带回去让小桑看看,不喜欢的话,你再给人家买一条新的。” 郁星禾说:“妈你好像很喜欢小桑?” “我儿子喜欢的,我当然也喜欢。”江女士笑容温婉,用词却刺激到郁星禾过分敏感的神经。 可他偏偏又不能否认说“我不喜欢他”,那就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晚饭后,郁星禾回了房间,把手串拍照发给桑取容之后,很快收到了小桑同学的来电。 “没在看书吗?”郁星禾问,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脸上和话里都是笑意。 “在看,手机也在旁边。”桑取容说。 郁星禾问他:“照片看到了吗?我妈说,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就让我给你重新买一个,哈哈!” 桑取容失笑:“不用的,这个就很好。” 他又问:“星禾哥,你今天晚上……回来住吗?” 郁星禾愣了愣,旋即笑道 “怎么啦?”他问,“一个人住不开心吗?” 桑取容安静两秒问:“星禾哥喜欢一个人住?” 郁星禾左右看看,确认自己把门关好了,爹妈不会悄悄出现之后,偷偷摸摸说:“那肯定还是一个人住比较舒服啊,没人管。” “诶对了,小桑,等你腿好了之后,给你买个新房子吧?”郁星禾说。 “其实你想的话,现在也行。不过你现在这个情况,怕你不方便,我也不放心,就一直让你在璋山别院呆着了。” 郁星禾一股脑说完之后,发现电话那边的人半晌没有出声,下意识反思了一下自己刚刚的话,心里咯噔一下。 ……他刚刚这话,听起来像是看不起小桑,还把他当成以前那种金丝雀一样。 郁星禾连忙补救,笑道:“看我这话说的……唔,咱们小桑这么聪明,搞不好那个时候,你身价都已经比我还多了,还得我找你给我买房子呢!” 桑取容先是笑了两下,说:“其实,只要星禾哥不介意的话,我想一直跟星禾哥住的。” “哦……对,你睡眠不太好来着。”郁星禾恍然,“这个要不要找医生看看啊?” “不用。”桑取容说,“星禾哥就是我的药。” 他说这话时,声音里明显憋着笑。 郁星禾耳根一热,脑袋嗡嗡两下。 “……别跟赵叔学那些乱七八糟的形容!” 桑取容笑着说好。 “行了行了,今天跑了一圈也累,我要去睡觉了!”郁星禾匆忙道,忽然想起来什么,“你明天是不是要去复健?” “嗯。”桑取容点头,“星禾哥要来陪我?” 郁星禾立刻又支吾起来,最后只蹦出一句。 “我明天晚上回去睡觉吧。”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说。 幸而桑取容没有问他为什么,只是来者不拒地点头说好。 郁星禾抿抿唇,总觉得情绪有些奇怪,但困意上涌,让他没法多想,互道晚安后挂了电话,倒头就睡。 - 年初三,复健中心。 “桑先生,您的这个复健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好很多啊。”医生手上拿着表格翻看,脸上笑容越来越大。 桑取容面色淡淡,似乎并没有为此感到欢喜,语气平常地问:“以这个进度看,大概还要多久能彻底恢复?” 医生思索片刻:“快的话……一年。” 他看见桑取容微微皱了一下眉,以为他是对这个时间不满意,于是宽慰道:“桑先生,这已经是非常顺利的、最快的时间了。复健这种事情得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急。” “而且桑先生,您的这个情况实际并不算很严重,如果早些年就开始复健的话,现在肯定早都好了。当然,现在开始也不迟,同样不会留下后遗症的。” 桑取容轻轻笑了。 “不,我只是觉得……太快了。” 医生一愣。 桑取容看了他一眼:“麻烦医生,我复健的进度不要透露给别人。” “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也不行。” 医生的脸色严肃起来。 他们复健中心的客户定位,有一部分就是专门针对豪门有钱人的,医生资历已经很老了,有些豪门中的事情,他不说经常见到,也不止被卷进过一两次,眼下桑取容这样提出要求,他几乎瞬间就明悟了。 他想了一下,皱眉:“但桑先生,我们严格说来,要同时对患者和患者家属负责。” 桑取容笑了:“只是稍微减缓一下恢复进度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说负责就有点夸张了。” “而且,我只是想给我哥一个惊喜。” 桑取容说着,眼睛温和地微微弯起,眸中情绪辨不分明。 医生依旧一脸为难。 忽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一个护士探头进来。 “许医生,院长叫您去一趟。” 桑取容表情未变:“许医生先忙,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许医生深深看他一眼,神色犹豫:“桑先生后天同一时间,记得来复健。” “会的。”桑取容轻笑,推着轮椅出门。 二十分钟后,从院长办公室出来的许医生一脸劫后余生。 他脚步凌乱匆忙地回了办公室,急急翻出桑取容的病历档案,用红色的记号笔,在右上角打了个不是很起眼的五角星。 收起病历后,许医生坐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喃喃自语。 “没想到……这位桑先生,竟然和院里那位从没露过面的董事长有关系。” 他看了一眼病历上,家属一栏写着的[郁星禾],拧眉疑惑。 “这样的人……到底为什么会寄人篱下,还留在郁大少爷这样的人的身边……” 许医生摇摇头,为自己的职业前途着想,按捺住了自己的八卦欲。 - 郁星禾说晚上回家睡觉,就真的是晚上才回来。 他是十点多进的家门,桑取容坐在客厅看书,偌大的别墅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桑取容回头看他,郁星禾开口第一句话:“猫呢?” 桑取容:…… 他无奈笑道:“睡了,小猫觉多。” 有那么一瞬间,郁星禾觉得这个场景特别像忙碌一天的人回家,问爱人说孩子呢,爱人说已经睡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郁星禾猛地摇头,惊恐于自己最近越发不受控制的思路。 确实天马行空,但有点行过头了,这种危险的想法足以让他直接行上天堂。 他把装在小盒子里的手串递给桑取容:“你先拆拆看喜不喜欢……我推你上楼?” 桑取容难得没有拒绝。 郁星禾忽然问:“猫睡在哪儿呢。” “在我房间。”桑取容说,“星禾哥不在的时候,我睡楼下的。” 郁星禾眨眨眼。 电梯在三楼开了门,郁星禾把人推出去以后,自己往后退了一步,偷偷狂按关门键。 桑取容回头就眼看着电梯缓缓合上。 郁星禾笑得十分心虚:“我……我想去和猫睡……睡下你房间哦!” “晚安!” 电梯门关上了。 桑取容:…… 他眉头一跳,低头发消息。 【S.:星禾哥。】 【开摆了:你房间床只有一米五诶睡不下两个人的!】 【开摆了:呜呜好想我的猫……】 桑取容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兜里。 随他去吧。 自己还能变成猫不成? - 郁星禾发现,猫第二天开始,基本都睡在主卧了。 他本想借此机会跟小桑同学分房,让孩子习惯一下一个人睡觉,计划才实施了一天就泡汤了,郁星禾只能指着猫鼻子叹它不争气。 心里已经把扯红线这事儿提上日程,郁星禾即使跟小桑同学两个被窝一张床,也有意识地减少着两个人过近的接触,每天早出晚归。 直到年初六,郁星禾都保持着白天去爸妈家,晚上再回家睡觉的走读状态。 初七一大早,郁关山打开门,又看到儿子那张阳光灿烂的脸。 江女士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愉快道:“儿子来啦!” 郁关山深吸一口气,看着郁星禾倦鸟归巢一样,一进门就窝到他妈旁边的懒人沙发上——江女士听说这东西是郁关山从儿子办公室抢来的,立刻主持公道,让人给抬了回来。 郁关山冷哼一声。 这小子,一回来就跟在他妈后面当跟屁虫——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江女士主动提起的,什么帮她拎水浇花、帮她参谋礼服之类的事……以前都是郁关山来做的。 母子俩其乐融融,郁关山却不是坐在电脑前面加班,就是在客厅招待来拜年的人,看着郁星禾是越看越冒火。 在郁星禾第七次像快乐小鸟一样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独自加班的郁关山终于忍无可忍,哼了一声说。 “郁星禾你说你这一天天的,知道的说这是你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天天打卡上班呢。” 郁星禾脚步一顿,挠挠头诚恳道。 “可是我上班也不打卡啊……” ?? 郁关山火冒三丈。 郁星禾看见他爸的表情,一缩脖子:“我懂了,您这是嫌我烦了。” “大学生回家的宿命罢了!”他形容悲切地说了一句,在他爸的火冒到天花板之前溜了。 郁关山坐在沙发上,一边赌气,一边摸不着头脑。 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抬手叫来小赵管家问:“小赵,你们年轻人有的话我怎么都听不懂?” 小赵管家问:“是大少爷说什么了吗?” 于是郁关山把郁星禾刚刚说话的场景复述了一遍。 小赵管家失笑:“这个也是网络上,大家经常玩的一个梗。” “很多大学生都吐槽,放假不能在家呆太久,可能前两天还是小王子、小公主,第三四天降级成小宝贝,第五第六天,就彻底变成爸妈眼里的烦人精了。” 老郁同志细细一品,嘿,还真是。他想了一下说:“这不就是老古话常说的,远香近臭吗!” 小赵管家笑着说是。 郁关山再一品,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么说来,现在他和儿子在老婆心里,他才是那个“近的臭的”? 这么多年郁关山哪有过这种待遇,年过半百的中年男士越想越觉得不行,翻了翻自己的行程,当晚就宣布。 “儿子你明天不用来给你妈请安了。” “明天,我跟你妈得去外地参加一个重要的宴会,下周回来。” 江女士有些不乐意:“怎么这么突然?” 郁星禾也立刻神情愁苦起来。 郁关山摆出无奈的表情,靠到老婆身边,小声说:“咱儿子现在自己在外面也有小家了,一天天的往咱们俩这边跑,留人家小桑一个人在家,老婆,你看这……” 被他这么一说,江女士也才想到这点,侧头小声夸了郁关山一句,对郁星禾说:“是妈妈考虑的不周全了。” 郁星禾睁大眼睛,没想到他爸一句话,上一秒还宝贝一样看他的妈妈就倒戈了。 郁关山看了看时间:“小桑今天是不是复健来着?星禾,你看你,也不知道去接人家。” 郁关山露出过年以来第一个舒心的微笑:“车给你准备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赶紧走吧!” 郁星禾不敢置信地缓缓看向江女士。 江女士显然被说服的很彻底,面对儿子的目光,毫无挽留之意,说:“去吧去吧,我和你爸回来也快十五了,你跟小桑说说,到时候一起来家里吃饭啊。” 郁星禾总觉得不对,想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差点被自己肚子里的话噎死。 被爹妈簇拥着出了门的时候,郁星禾脑子里还是乱乱的。 他没有想到,大学生放假后,回家受宠指数直线下滑的定律,竟然到这个世界还不放过他。 叹了口气,坐在驶向复健中心的车上,郁星禾只能告诉自己“来都来了”,顺路给自己和小桑同学买了杯奶茶,郁星禾觉得,这种突然袭击,总是要带一点惊喜的好。 车子在复健中心门口停下,郁星禾下车,目光却突然凝在旁边的巷子口,浑身的血瞬间凉了。 轮椅上的少年坐在那里,面前站着的是…… 原作者。 霎时间,郁星禾脑海里只剩四个大字。 被偷家了。 第 56 章【二合一】 郁星禾愣在那里, 还没移动脚步,桑取 看见他的时候,桑取容脸上, 只是带着惊喜冲他笑了一下, 然后转动轮椅, , 朝他过来。 就像是样。 “星禾哥, 怎么来了?”桑取容抬头看他, 微微弯起眼睛。 郁星禾张嘴,哑然了一瞬才发出声音道:“嗯……我爸妈临时有会要去外省,不用我陪着了, 就来接你回家。” 桑取容轻轻笑道:“谢谢星禾哥。” 他说完,动作熟练地开门, 手臂在轮椅扶手和车座位上一撑,坐上后座。 司机立刻帮他收起轮椅放进后备箱。 上车之前,郁星禾又往巷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却发现作者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偷偷跑了。 郁星禾微微拧眉。 车子往璋山别院的方向开, 桑取容简单汇报了一下复健的情况,郁星禾心里装着事儿, 胡乱点点头,最后还是忍不住, 在桑取容说完之后问。 “刚刚跟你在巷子口说话的人,是……谁啊?” 桑取容先是顿了一下,回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似的, 神情平淡道:“不认识的人。” 郁星禾又问:“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桑取容:“还没有,我看见星禾哥来了,就没再听下去。” 郁星禾终于松了口气。 - 年初七, 璋山别院的佣人们也都回到岗位上,一切渐渐回归正轨。 简单吃了点饭,郁星禾本来想躺床上摆一会儿,却怎么都没有困意。 拿起手机,又不知道该玩些什么——郁星禾对这种状态很熟悉,这个就是摆烂太久的症状。 得找点事干了,他想。 “小桑,你下午打算干什么啊?” 半天都没有想法,郁星禾决定问问别人,抄个作业。 桑取容说:“看书。” 一瞬间,郁星禾觉得对方身上迸发出一道学霸的金光,刺眼极了。 他缩了缩脖子,正准备告辞,就听见小桑同学又说。 “星禾哥下午没有事的话,要不要来检查我的学习情况?” 郁星禾一下没反应过来,定了定才想起,这是自己之前找的借口。 “你都学完了?!”他震惊。 桑取容哭笑不得:“怎么可能。” “我只是刚看完了线性代数。” 郁星禾张了张嘴,给他补全:“……的第一章?” 桑取容摇头:“一本。” 郁星禾:……? “夺少?” “就一本。”桑取容说,“京大的线代用的是自印教材,我问向寻思学长借的课本,只有一本,星禾哥检查的时候,只能凑合着一起看了。” 郁星禾被学霸之力震慑得脑袋嗡嗡,闻言呆呆点头。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跟着小桑同学坐在书房椅子跟前了。 面前摊开一本陌生的书,第一页就充斥着让郁星禾头痛欲裂的数字。 桑取容弯着眼睛笑了笑:“开始吧,星禾哥,我准备好了。” 郁星禾想说我没准备好,可看见小桑同学难得亮亮的眼神,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硬着头皮,把椅子往前拉了拉。 不就是数学吗?原主能学好,没道理他不行! …… 郁星禾从题海里挣扎出来,再次抬头看向窗外的时候,已经只剩一片昏暗了。 郁星禾颤颤巍巍开口:“我、我瞎了吗……” 桑取容失笑:“我的问题,没把握好度,让星禾哥累着了。” 郁星禾长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连魂儿都吐出来了。 桑取容一开始没从第一章讲……咳,不是,没从第一章开始让他检查。郁星禾就像一个刚幼儿园毕业的小孩误入大学课堂,听了两句就头昏脑胀。 这也倒还好,忍忍也就罢了,可他偏偏还得装出自己听得懂的样子,在恰当的时机面色深沉地点点头表示肯定和满意。 幸好桑取容是个自学的天才,没有问他这个冒牌学长什么问题。 不过也就说了五六分钟,桑取容忽然就返回第一章,从第一页开始,像老师讲新课一样一点点说过去。 桑取容明显是懂得很透彻,深入浅出,郁星禾都渐渐听了进去,也算是摆脱了天书酷刑。 “星禾哥,喝点水。”桑取容指了指旁边管家送上来的下午茶,提醒。 郁星禾如释重负地点头,捧起杯子吨吨好几口。 桑取容看着他的侧脸,唇角勾起一抹稍纵即逝的笑。 星禾哥以为自己装懂装的很好……可是哪儿有人用“很好”去回答“是不是这样”的问题呢? 早在郁星禾给他布置这个任务起,桑取容就知道,他完全就是为了让自己给他补习。 “星禾哥,觉得我今天的学习成果汇报还可以吗?”桑取容问。 郁星禾点点头:“特别好!”你把一个数学考过个位数的人都教会了,你说可不可以? “我对这个检查结果很满意,看得出你有在好好学习!”郁星禾放下水杯,说。 桑取容一弯眼睛:“那明天……” 郁星禾吸气:“明天就不用了。你继续保持就行……继续保持。” 他想了想:“等……到期末考试之前吧,我再来检查!” 桑取容挑眉。 嗯嗯,检查是吧,他懂的,他会好好帮星禾哥抱佛脚的。 心里笑着,桑取容面上乖巧点头:“好。” 吃过晚饭,郁星禾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思,把下午留下的几道课后题写了。 也不知道是小桑同学真的教育有方,还是原主的大脑已经在高中得到了开发,郁星禾一对答案,竟然发现自己只错了一道。 他差点把这张课后题裱起来了。 桑取容敲门进来,膝盖上放着托盘,托盘上是郁星禾好久没吃到的桑氏小布丁。 “星禾哥吃了之后就早点睡吧。”桑取容说。 郁星禾本来还沉浸在自己突然变成数学小天才的喜悦中,桑取容这句话一出,他忽然愣了一下,送到嘴边的布丁好像都不那么香了。 晚上……还要跟小桑睡一起吗? 郁星禾犹豫了。 前两天他之所以没说什么,是觉得反正自己第二天走的早,早出晚归的,每天能跟小桑和小猫待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有限,心里那点儿对主角攻莫须有的戒备也就松懈了。 可现在他不用再去老宅打卡上班,一整天都待在家里…… 再睡一张床的话,是不是有点太腻歪了? 郁星禾摸摸鼻子:“嗯……要睡的。不过小桑……” 桑取容微微偏头:“嗯?” 郁星禾没什么底气地说:“要不今天晚上,你还是在你屋里睡吧?” 说完之后,郁星禾有点紧张地捏紧了勺子。 桑取容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轻轻笑了,问。 “星禾哥,是有什么小秘密了吗?” 郁星禾一顿。 他本来以为桑取容会直接拒绝,又或者像之前一样,做出他招架不住的可怜表情。 他正在心里盘算怎么回复桑取容的这个问题,少年却先开口了。 他原本就没有想要等到郁星禾的答案。 桑取容说:“但我有一个秘密,星禾哥。” 郁星禾被他带着,思路渐行渐远,下意识问:“是……什么?” 桑取容唇角带着笑意,眼眸微微垂下,歉意道:“中午在复健中心门口的事儿……我骗了星禾哥。” “其实,那个人跟我说了一些事情。” 霎时间,郁星禾脑海里的弦绷紧,就连心脏跳动的频率力度都跟着加快加强,仿佛下一秒就要撞出来一样。 “他说什么了……”郁星禾没有发现,自己就连开口的声音都带着些颤抖。 他的样子让桑取容一愣,眸中闪过一丝迟疑。 “星禾哥,你不用紧张……”桑取容说,却只觉得自己的话语苍白。 有那么一瞬间,他后悔起自己的选择。 郁星禾一边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一边拿出手机,找到作者的微信,怒火中烧,就连指尖都在颤抖,于是只打了个简单、却重若千钧的标点出去。 【?】 做完这一切后,下,瓷碗和木桌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 “你说吧。”他声音依旧紧绷,脸上却勉强挂起笑容,“你可别被路边的骗子骗了。” 桑取容想了一下:“其实……我已经是第二次见到他了。第一次的时候是我生日那天,这个……道长,为了取信于我,说了一些未来会发生的事。” “都灵验了。” “算命的人总有点小聪明在的。”郁星禾说,“我也可以说,你今天一定会睡觉。” 桑取容轻轻笑了:“星禾哥,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 “总之……我知道你需要扮演一个……偏执的人,否则就会遭受惩罚,对吗?” 他看见眼前的青年第一次对他做出面无表情的神色,那张漂亮的、总是可爱地笑着的脸上,第一次像结了冰霜一般。 桑取容凝眉,直接说。 “星禾哥,我可以帮你。” 郁星禾大脑空白了一瞬,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有了几秒的放空。 ……什么? 如果不是气氛不对,他现在甚至想掏掏耳朵,再问问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郁星禾自认阅无数,可眼前这种,穿书的被主角抓包,抓包完还说“我能帮你的”……郁星禾没见过这场面。 他这边还在头脑风暴,桑取容那边则继续说。 “星禾哥之前做的一些事情……包括愿意和我一起睡,也是因为这个吧?” 郁星禾轻轻“啧”了一声,不得不感叹小桑同学有一颗聪明的大脑。 “你想问什么?”他把问题抛回去。 这是郁星禾在长久的社交中,找到的一个技能,当你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就把问题反弹给别人。 这样甚至能显得自己高深莫测。 当然,用不好的话也会显得自己是个瓜皮。 不过郁星禾觉得小桑同学不会这样想自己。 下一秒,桑取容果然不负他望,直白道。 “所以我想问星禾哥,现在又为什么突然放弃这么做了呢?” 一记直球。 郁星禾抿抿唇,迟疑道:“因为……你长大了……” 桑取容说:“我不介意的。” ? 郁星禾嘴角一抽,立刻摇头:“不,你对象——” “我单身,星禾哥。”桑取容微微抬眉,在郁星禾否认前补了一句,“而且即便是以后有,我也可以跟他解释。” “星禾哥或许是想多了吧。”桑取容轻笑道,“你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星禾哥,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肯定会帮你。” “比如……扮演这件事情。” 桑取容说着,略微歪头看着他,半长的发丝垂落肩头,郁星禾仿佛从他眼底看出了狐狸般的狡黠,却又只是一闪而逝,快到让他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郁星禾实在是一个耳根子软成史莱姆的人,别人见一个爱一个,他是听一个信一个。 再开口,即使还是拒绝的话,郁星禾的声音也已经少了许多底气。 “其实我觉得这个需要好像……也不太有……” 桑取容目光沉静地看着他:“星禾哥之前是不是遭受过惩罚,而最近有一段时间没有过了。” 郁星禾倒抽一口凉气,心想你怎么知道。 明明刚刚说“算命的都是封建迷信”的是他,现在心里忍不住怀疑小桑同学会算命的,也是他。 他看向桑取容,少年那双乌黑透彻的眼眸,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信任。 “那……你是怎么看的?”郁星禾忍不住问。 桑取容略微拧起的眉松了一些。 “我认为,星禾哥或许只是暂时逃离了世界意志的监控。但星禾哥,我们要防患于未然。” 郁星禾张了张嘴。 ……好、好像有道理啊。 穿进这本书已经这么久,郁星禾一只单打独斗,还要面对不听话就遭雷劈这种事,哪怕过了个年,在父母身边呆了这么些天,他心里还是不时就泛起一种……飘飘荡荡的不真实感。 就仿佛自己是一只孤零零挂在天上的风筝,在几百米的高空上悬着,茫然地随风游荡,就连那根风筝线都脆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割断。 大约是桑取容太过冷静镇定,郁星禾就像是遇见了一只空中的鸟,用有力的爪子抱住脆弱的风筝布,说:风筝,我抓住你了。 你不会被卷到无名之地,我会保护你,成为你在这片无际天空里的锚点。 不知何时,郁星禾原本因为紧张而疯狂跳动的心脏已经渐渐平复了。 他在桑取容温和关切的笑容里安定下来。 “星禾哥,你觉得呢?”桑取容乖巧地询问他的意见。 郁星禾对小桑同学灵活的大脑,已经信任到了一定的境界,放松下来的太重新端起布丁碗,手在过度紧张后抖了一下,很快恢复平稳。 “你说的有道理。”他说,“那现在这个情况,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呢?” “星禾哥在考我吗?”桑取容弯弯眼睛。 郁星禾摇头:“我把你看作是同龄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更愿意把你看作战友。” “我在寻求你的意见。” 桑取容笑意更深:“当然不介意,星禾哥能不再把我当小孩看,我很开心。” “你本来就不是……”郁星禾说,“所以你说的方法是?” “太晚了,星禾哥。”桑取容指了指墙上的时钟,也不过十点过半而已。 “我有一些想法,但还不完善,明天再和星禾哥探讨。” 一听他这么说,郁星禾心里忽然就有那么一点膨胀。 小桑同学都只是“有一点想法”,但他一开始扮演偏执大佬的时候,那可是一套一套的呢! 郁星禾说:“其实我也是会一点的。” 他一边反反复复地说,一边在桑取容的催促下,洗漱进了被窝。 “小奇迹呢?”郁星禾问。 “我刚刚上来的时候,看见它在下面和管家一起玩。”桑取容说。 郁星禾有些惊讶:“赵叔也喜欢猫?没听说过啊。” 桑取容笑笑:“可能是小奇迹太可爱了。” 郁星禾闻言咋舌。 “我怎么觉得,你对它比我的滤镜还重……” 对于自己捡的这只田园猫的颜值,郁星禾其实心里是有底儿的,只不过俗话说,母不嫌儿丑……虽然用在这里有点怪,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自己家的猫,就算长个大佐胡子他可能都会觉得可爱。 更何况小奇迹的性格确实很好,可以说是人见人爱了。 桑取容笑笑,没有说话。 郁星禾觉得猫大概是玩疯了,直到桑取容洗漱完钻进被窝,那个小身影都没有出现在两个枕头中间。 今天的枕头缝长猫失败了。郁星禾想。 灯都关了好一会儿,郁星禾一双眼睛还滴溜溜地在黑暗里睁着。 桑取容第四次睁眼撞上他星禾哥精神百倍的目光后,终于忍不住说:“星禾哥,闭眼。” 他得看着郁星禾睡着后再睡——否则他担心这个人趁他睡着之后,下楼抱着猫逃到别的房间睡。 别问,问就是撞见过。 就是前天的事,当晚桑取容只当没发现。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被窝里就长出了一只潦草三花和一只郁星禾。 一人一猫明显不是刚醒,却还要装出睡眼朦胧的样子跟他说早安,然后假装起床。 桑取容叹了口气。 郁星禾一双眼睛明月朗星一样看着他。 “我真的会……” 桑取容一哽。 怎么还在纠结这个? 郁星禾许久没扮演,这下突然戏瘾大发,被深埋记忆里的一些语录逐渐苏醒。 他忽然凑近了些,盯着桑取容的眼睛说。 “你睡不睡?” 桑取容:这话不是应该我问? 郁星禾微微勾唇:“不睡的话,我不介意……用别的方式让你睡着。” 桑取容:? 熟悉的被噎住的感觉回来了,桑取容觉得自己未满十八岁的青春也回来了。 但时光如白驹过隙,在璋山别院呆了这么长时间,桑取容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被沉默的少年。 他眨了眨眼,向前凑近一寸,铺散在枕边的发丝勾动,轻声开口。 “好啊。” 郁星禾大脑哄地一下就乱了,该有的不该有的……一瞬间全都乱糟糟地填满脑海。 他气场一下就像被扎了的气球一样,散了个干净彻底。 桑取容微微挑眉,发出一声属于胜利者的轻笑。 ? 郁星禾一时间胜负欲暴涨,大脑飞速重启,一咬牙猛地翻身,腰板儿刷地挺得笔直。 “好啊,如你所愿!” 郁星禾放了句狠话后,十分熟练地跳下床,蹲在床头柜前面,拉开抽屉。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让桑取容都怔住。 床头柜?他在床头柜拿什么? 他难道真的…… 翻箱倒柜三四秒,郁星禾终于找到目标盒子,啪地一下扔到床上。 “用吧。” 郁星禾说着,勾唇邪魅一笑,目光却坚定正直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入|党。 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滚了两圈,在桑取容面前停下,盒子上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褪黑|素片】 桑取容呼吸一滞,片刻后,面容安详地缓缓闭眼。 郁星禾“诶呀”一声。 “哇,这还能隔空见效的吗?!” 第 57 章【二合一】 大石头落地, 郁星禾第二天,久违的一觉睡到十一点。 桑取容已经起床了,郁星禾猜他在书房看书, 心王的实力后, 翻了个身, 捧起手机。 他 作者的一个问号, 在半夜三点的时候得到了回复。 原作者给他回了一个躺平摆烂的表情包。 ……什么意思?郁星禾皱眉。 在拨电话和发消息等回复之间, 社恐还是选择了后者。 【开摆了:你昨天都跟他说了多少?】 原作者这次倒是回复的快。 【都说了。】他说。 郁星禾翻了个白眼。 【小桑同学会成为商业大佬的事也说了?】 【他什么反应?】 某处房产的门外, 原作者蹲在地上,抽抽嘴角,下意识抬头去看旁边站着的黑西装保镖。 保镖冷淡:“看什么看?做好boss让你做的事。” 原作者立刻狗腿点头, 越点头越疼,想了半天回复。 【他……没什么反应。】 郁星禾:好一个宠辱不惊! 【既然这样, 那你之后就好好辅佐桑取容,当他称霸商界的金手指吧。】 郁星禾一边打字,一边嘴角缓缓上扬。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有了作者这个金手指, 他连培养小桑这个工作都能交接出去了,直接开始颐养天年! 怪不得古人说柳暗花明又一村, 世界上果然没有绝对的坏事。 郁星禾美滋滋起来。 然而很快,原作者那边就发来消息。 【不行啊老乡!这事儿我一个人真办不成。】 【听我说老乡, 我也不是故意出卖你的!我这也是生活所迫……】 【哦,我的意思是,真的有偏执度系统这个东西, 它都快跌破了,我没办法……】 这话从桑取容嘴里说出来,郁星禾可能会觉得有道理, 但从原作者这个老六嘴里说出来……郁星禾下意识就不怎么信。 他很久没被雷劈了。 作者继续道:【老乡,这个玩意不达标的表现形式,很多种多样的,但都很要命!】 【你最近有没有感觉身体疲劳,总是没劲?】 郁星禾轻轻抽气。 还真有。 他冷静打字:【继续说。】 【有没有总是犯困?】 郁星禾沉默了,又在沉默里打了个哈欠。 哈欠才打到一半就被郁星禾惊恐地捂了回去。 此时,作者发来了一句【……唉】。这个字,简直就跟医生看着检查结果叹气是一个效果。 郁星禾心里有些沉重。 ……原来是换了个要命的方式吗。 【所以你为什么会找上桑取容?】他问。 作者解释:【就……我这不是看偏执度掉得太快,我想老乡你这边肯定是不会出问题的,就怀疑是不是主角那边出了什么问题,比如接受信号异常之类的……】 郁星禾大惊。 【然后你就这么直接全盘托出了?】您这张嘴可真是开闸放洪啊? 看见郁星禾这句话,原作者觉得自己仿佛能看见老乡那种“看智障的眼神”,一脸崩溃。 他再次抬头看了看黑西装,被对方凶神恶煞的目光吓了一跳,欲哭无泪。 原作者心想,这又不是我想说的,全都是被逼的啊! 黑西装说:“快回复,不要想着耍小聪明。” 原作者秒怂:“是,是,我知道了大哥,大哥您别动怒……”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一咬牙,干脆把这事儿全揽了过来。 【因为我脑子不好使。】 【开摆了:……】 【开摆了:也行吧。】 原作者强调:【所以你赶紧恢复一下扮演,把主角捆绑在身边,对他强取豪夺才能活命。】 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 【我的命也是。】作者一脸苦涩地打字,旁边的黑西装威胁地咳嗽一声,作者连忙把字删了个干净。 跟郁星禾的对话到此结束,原作者神情耻辱隐忍,看向黑西装:“行了吧!” 黑西装点头,从兜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原作者。 “这是这间屋子的钥匙,你事情办的好,boss给你这里一周的居住权。” 流落街头半个月,作者拿着那把钥匙,几乎落泪。他立刻开门进屋,被里面陈设完备的样子惊呆,恍然间竟然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黑西装冷漠道:“如果之后想要继续得到好处,就好好给boss办事。” 作者这下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忙不迭点头:“一定!一定的!” - 璋山别院。 叮嘱完那个不靠谱的老乡之后,郁星禾把手机丢到一边,才想起来自己忘记问,这老乡有没有找到工作养活自己。 唔……应该是找到了吧,不然他应该会再跟自己要钱的。 郁星禾或许在数学题上不太灵光,但认人识人,他的第六感向来没有错过。 见到这个老乡的第一眼郁星禾就察觉到,这人不适合深交,一双眼睛就差把算计写在里面了。 得提醒一下小桑,他想。 于是郁星禾翻身下床,雷厉风行地洗漱完,去楼下端了个三明治在手里。 “小桑在书房?吃早饭了吧。”郁星禾随口问。 管家赵叔给了他肯定的回复。 真是完美的作息和生活习惯,郁星禾感叹着,上楼推开书房的门。 ——然后就跟正在看手机的桑取容撞了个正着。 郁星禾:? “……第一次见你摸鱼玩手机。”他有点迟疑地说。 桑取容失笑:“跟星禾哥学的。” 郁星禾立刻警觉:“学点好的。” 桑取容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放下手机问:“星禾哥怎么上来吃饭了?” “跟你讨论战术。”郁星禾严肃。 “说说,你觉得怎么扮演?” 桑取容想了一下:“我查了一些资料……” 他说着,点开电脑桌面上的一个文件夹,郁星禾忽然第六感轻轻报警,有了种不太美妙的预感。 桑取容双击点开一个文档。 一、参考资料目录 《偏执大佬轻点爱》 《夫君爱我他偏执成狂》 《霸道邪少偏执狂狷》 郁星禾:……? 他眼前一黑。 黑到一半,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扮演,不也是……跟小桑同学的行为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郁星禾发出疑问:“这些都是……你觉得真的行?” 桑取容看着他,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行不行的,星禾哥不是早就试过了吗?” 郁星禾神情略带恍然,呆呆点头。 好像是哈。他用这里面的方法语录躲过好几次雷劫呢…… 桑取容滚了滚鼠标,滑动到最后一页——即使是这样听起来很儿戏的事情,他也十分认真地做了准备。 “这个是我的结论。”桑取容说。 “第一条……我认为就是要尽可能把我留在星禾哥身边。” 见郁星禾的表情迟疑,桑取容笑了笑:“都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星禾哥,不用有这么大的心理压力。” “以前星禾哥对我说那些话,我都能接受,更何况现在我知道了这么做的缘由,又怎么会怪你呢?” 桑取容声音不轻不重地说着,语调和缓悠远,却又像是带着诱惑的塞壬,一字一句都引着人的思路深入其中,最后陷进无底的漩涡。 “星禾哥,这上面的事……你想怎么做都行。” “我都会配合的。” …… 不对,很不对劲…… 郁星禾大脑昏昏沉沉,像是有两股思绪碰撞着兵戎相见。 一个说:你不觉得桑取容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吗??他不对啊!!! 另一个则说:小桑同学怎么是你想的那种人?我们是再纯真不过的革命友谊啊,顶天了是革命兄弟情,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过度解读来亵渎这份感情! 郁星禾大脑搅和成一团浆糊的时候,忽然听见桑取容又开口了。 这次的语气十分平静正常。 他问:“星禾哥,你高考语文多少分?” 郁星禾脑袋里的小乱麻立刻就跟着走了。 他想了想说:“一百三。” 桑取容笑道:“那就好办了。” 突然之间变得过于学术的对话让郁星禾反应了好一会儿。 “什么好办?” 桑取容一弯眼睛。 “编台词啊。” 他说着,把轮椅往边上靠了靠,示意郁星禾坐过来。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先想一些万能语录吧。” 郁星禾乖乖搬着凳子坐下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东西。 桑取容已经点开了一个新建文本文档,乌黑的眼底映着屏幕的光。 看起来…… 好像真的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郁星禾大脑缓缓转动,忽然得出结论。 小桑同学真正喜欢的事业……该不会是编剧? 突然想到这一点后,郁星禾心里就陡然有了一种“要培养孩子兴趣爱好”的使命感。 他支楞起来,热情百倍地说。 “好!开始!” 桑取容便点开“参考资料”的剧情梗概。 看着他毫无心理障碍的动作,郁星禾忽然好奇。 “小桑你……突然发现自己是里的人,不会觉得害怕吗?”他问。 桑取容偏头看他,略带疑惑道:“为什么会害怕。” 郁星禾说:“就是那种,怕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人生,被这个的剧情牵着走……之类的。不会担心吗?” “还好。”桑取容轻笑摇头。 “我觉得人本来就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人生吧。” “一件事,有太多的外力因素会影响它,所以,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只要努力就能达成的。那又谈何‘被牵着走’呢?” 郁星禾眨眨眼。 桑取容弯了弯眼睛说:“其实发现自己是里的人,也是件好事。这样就能知道,我之后会遇见什么样的事情,会在什么地方遭遇狙击……那么也就能更有针对性地去做准备。” “就像现在。星禾哥,如果咱们不知道这件事,或许就真的像那个人说的一样,反目成仇,死生不复相见。” “但你看,现在我们不是很好吗?” 郁星禾看着他清透的眸子,轻轻松了口气。 他忽然伸手,难得揉了一把小桑同学的头,发丝在掌心掠过,蹭得他有些痒。 郁星禾笑着说:“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我之前还担心你难过。” 桑取容略微抬头,把更柔软些的前额的发丝送到郁星禾掌心,呼吸几乎能落在郁星禾的腕部脉搏,对方却毫无所觉。 桑取容笑笑,轻声说:“怎么会呢?” “我高兴还来不及的。” 郁星禾收回手问:“那当时你心里,就没点什么……比较震撼的其他想法?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迟疑几秒,桑取容开口:“有的。” 没等郁星禾好奇询问,桑取容就说:“但不好说出来,星禾哥就当是没有吧。” 郁星禾心里好奇的紧,但也不好再探听小桑同学的内心世界。 盘算了一下现在的情况,郁星禾说:“要不咱们仨拉个群吧?之后有什么是也方便沟通。” 桑取容摇摇头:“没必要。” “说实话星禾哥,我不能百分百信任他。就当他是……一个能提供消息的npc吧。” 想了想,郁星禾觉得也有道理,说: “那你就得时不时问问他,最近有没有什么要发生的事。” “星禾哥不记得吗?”桑取容微微抬眸,有些讶异。 郁星禾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我记性不太好的。” 说不好都是抬举他了。在记忆力上,郁星禾还算小有聪明,但他记性很差。 差到晚上问他中午吃了什么,他可能都不会记得的程度。 对此,郁星禾的解释是——有必要记的东西他能记得又快又好,但是脑子就那么大一点点,所以他没办法再去留意各种一闪而过的小细节。 同理在上,郁星禾也只能记得一些比较重大的剧情点,至于其他的日常小剧情,在他的记忆里就都是模模糊糊的,时隐时现。 桑取容轻笑:“好,那我去问问。” 不知为何,郁星禾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深意。 郁星禾挠挠头。 看错了吧。 吩咐桑取容去问问之后,郁星禾下楼扒拉了两袋零食——编故事怎么能没有小零嘴。 再推开门,他却看见桑取容的表情十分古怪。 “怎么了……?”郁星禾放下零食,小心地问。 桑取容敛眸。 “没什么,就是在想,我们应该怎么去迎合这个剧情。” 郁星禾探头看向他电脑,桑取容没有把聊天框放在最前面,而是把从原作者那里问到的东西,整理到了文档里。 郁星禾定睛一看,也傻了眼。 大意是,桑取容有一位小时候的玩伴,回国后跟桑取容见了一面,“郁星禾”大为吃醋,一道“天凉王破”的命令下达,就把桑取容的小玩伴家搞破产了。 因为“郁星禾”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不允许别人窥探他的男人——这是书里的原话。 这件事情导致桑取容更恨“郁星禾”,也成了两人关系彻底破裂的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郁星禾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到原话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有些记忆就渐渐回想起来了,包括他第一次看到这句话时,整张脸皱在一起的古怪表情。 ——和刚刚看见的桑取容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 郁星禾挠挠头:“这个……什么时候要发生啊?” 桑取容看他一眼,嘴唇微动:“嗯……明天?” 郁星禾:……? 明天啊?!! 桑取容轻轻叹了口气,眉眼间带了些愁容。 “看来我们今晚是必须要想出一些对策了。” 郁星禾忽然想到:“我老乡……啊不是,原作者,他还记得原本的对话吗?我们照着抄不行吗?” 桑取容摇头:“星禾哥,我们不止是要扮演,我们更是要在扮演的基础上,做出更多的改变。” “星禾哥肯定不是那么随便就想让别人破产的人,我知道的。” 郁星禾连连点头。 ——别说他不是这种性格了,就算他想,他也不会啊! 桑取容一点点分析:“按照我们得到的消息,明天我们会和一个人见面,然后星禾哥会表现出敌意。” 郁星禾说:“这个好办啊,我宽容大度就行!” 说着,他还拍一拍自己的肚子,表示里面能撑一艘大船。 然而桑取容却摇头。 “星禾哥,还记得我们总结出来的,偏执大佬最重要的一点吗?” 郁星禾回忆了一下文档内容…… 一片空白——他刚刚走神的事暴露了。 对桑取容眨眨眼,郁星禾眼神里全是无知的求知欲。 桑取容轻叹:“是占有欲,星禾哥。” 郁星禾:“啊……” 桑取容向后靠进轮椅椅背,微微侧身问他:“如果有人在你面前说喜欢我,星禾哥应该怎么办?” 郁星禾想了一下:“……谁啊?” 桑取容一顿。 “跟这个有关系吗?”他略一拧眉,困惑道。 “有啊。”郁星禾说得十分认真,“如果是Virgilio的话,我……” 桑取容眼皮一跳,打断:“不是他。” “哦……那我……不对,关我什么事啊?”郁星禾歪头,“人家跟你告白,我又不是你爸。” 桑取容忽然觉得自己后脑隐隐作痛,一个头马上有变成两个大的趋势。 “你是我哥。”他说。 郁星禾却忽然像是长了脑子。 “不对。”他说,“我是偏执大佬来着。” “所以我应该说……唔……”郁星禾弯腰倾身过去握住鼠标,在桑取容整理的文档里上下翻找,念念叨叨直到眼前一亮。 “我应该说,凭你也想肖想我的男……不是,我的弟弟?” 桑取容觉得情绪对了,但措辞稍显弱智,委婉道:“或许可以修饰一下……但总之,就是这个态度。” 见郁星禾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懂了,桑取容又换了个问题问。 “那星禾哥,如果有人在你面前说,想要我的联系方式,你怎么办呢?” 郁星禾当机立断:“十块一个!” 桑取容:? 他耐下性子:“星禾哥应该替我拒绝。” “可……”是不是有点太超过自己的身份了…… 郁星禾困惑。 桑取容笑容温和不变:“星禾哥还信不过我吗?” 明亮的灯下,棕色半长的卷发无害地勾在肩头,桑取容眼底清澈真诚,依然像第一次见面一样乖巧。 郁星禾鬼使神差地,就点了头。 桑取容轻笑出声。 “星禾哥,我很开心。” 郁星禾感慨:“你能开心就最好啦。” 说着,他拍了拍桑取容的肩膀,说:“做自己喜欢的事,确实很开心的。要是想的话,我可以帮你拍一部玩玩?” 他一抬下巴:“我是专业的!” 桑取容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他问。 郁星禾满脸写着鼓励:“即使是喜欢做土味小短剧的编剧,也要坚持啊!” 第 58 章【一更】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 点出汗。 他上,风一吹,纸却干干爽爽地飘下来了。 额紧张之下, 自己臆想出来的。 桑取容看他一眼, 不难察觉到郁星禾的紧张, 他正, 目光被郁星禾捕捉到。 郁星禾吸了一口气, 开口:“你说……” 桑取容:“嗯?” 他决定先听一听症状, 再考虑怎么予以解决。 郁星禾拿纸擦了擦不存在的汗,试探问:“你发小……是不是一个高大威猛的双开门冰箱啊?” 桑取容愣了一下:“什么?” 郁星禾给他解释了一次双开门冰箱的梗。 他本人对剧情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根据他阅文无数的判断, 身为小桑这个主角受的发小,那想必是人间太岁神一样的魁梧身材。 不然怎么能在卷王如云的原耽配角里卷出名分呢? 桑取容失笑。 “不是。”他想了一下, “没记错的话,她是个女生。” 郁星禾:“?” “怎么还没记错的话。” 桑取容抱歉道:“其实我不太记得小时候的跟谁玩过。” 他话里有话,向郁星禾暗示, 自己对这些事情不过都是过眼云烟。 可惜, 小桑同学心眼再多再细,也只能是对禾弹琴。 郁星禾根本没想到这茬。 他摸着下巴出神, 听着桑取容简单的描述,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幕场景…… 一个安静乖巧的小男孩, 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和别的小孩子一起在外面撒欢奔跑,只能每天坐在窗前或者花园里看着。 而这时候,有一束光——照进了小男孩的世界! 从此, 男孩有了他的玩伴,成了他黑白的童年生活里,唯一的色彩…… 郁星禾把自己想得眼泪汪汪, 叹了口气。越想越觉得,原著的那些剧情真是畜生啊。 “星禾哥?”桑取容偏头看他。 郁星禾说:“没什么,就是马上就不能当人了,有点难过。” 桑取容:…… 一路安稳地到了复健中心,郁星禾有种坐在囚车上奔赴刑场的感觉。 进了复健中心的门,郁星禾环顾四周,又环顾回来。 他挠挠头,凑到桑取容身边小声说:“你确定消息是准确的?我怎么看着……除了之前的护士和前台,一个女生都没有呢……” 他话音未落,身侧就传来一个磁性的、介于男女之间的中性声音。 “你是……桑取容?” 郁星禾头扭得比被喊名字的本人还快。 面前是一个t恤工装裤的……年轻人,头上扣着一顶棒球帽,对方身材高挑、五官凌厉深刻……乍一看和桑取容还有一点点相像。 不过因为打扮的缘故,这人从远处看有些不辨男女,仔细看过去才能发现,那顶帽子里还藏了盘起来的头发。 郁星禾:!! 他的回头把棒球帽女生也吓了一跳。 “抱歉,认错了吗?你才是桑取容?”棒球帽女生迟疑一下,说,“你变得……嗯,纯真了许多。” 郁星禾脑袋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棒球帽女生一直在端详他,桑取容眉眼一挑,说:“我是。” “哦哦哦……”棒球帽女生恍然,“我就说!” 郁星禾的眼神在他们两位中间来回游移。 这真的是原著里说的……对小桑同学念念不忘的发小配角?怎么人都能认错的。 迟疑间,棒球帽女生已经向桑取容伸出手:“好久不见。” 桑取容看了眼郁星禾,郁星禾意识到该自己表演了。 他清了清嗓子,一抬下巴,把自己的手伸过去挡住桑取容的手:“幸会。他不方便,我替他就好。” 棒球帽女生一挑眉跟他握了一下手,另一只手摸摸下巴,若有所思,轻佻道:“请问这位小帅哥怎么称呼?叫我Kirstyn就好。” “郁星禾。”自报家门后,郁星禾抿了抿唇。 不是,这和他想象里的“小女孩玩伴”不一样啊……?不应该是那种可爱甜美的小公主吗? 怎么、怎么会变成一个……会一脸轻佻地叫他“小帅哥”的帅气姐姐啊? 郁星禾向来是个遇弱不一定强,但遇强一定弱的人,简称怂包。此刻面对这位Kirstyn,心里打好的腹稿乱了又乱。 Kirstyn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人间扫了一圈,笑着问桑取容:“还记得我吗?” 郁星禾本来在装哑巴,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忽然被桑取容轻轻碰了一下。 郁星禾被迫营业:“……他不记得。” Kirstyn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她抬了抬帽檐,眉目间潇洒恣意道:“那再认识一下吧。” “你好,我是Kirstyn,刚从国外回来,幸会——” “郁星禾。” 郁星禾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突然一支楞。 谁? “嗯哼?”Kirstyn挑眉,勾了一下手指。 郁星禾没什么底气,看了一眼微微眯眼的桑取容,颤颤巍巍就要把手伸过去——当然,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一个面无表情的大少爷不情不愿地伸手而已。 表面功夫郁星禾还是做的很好。 Kirstyn跟他的手一触即分,郁星禾大脑又转不动了。 所以接下来呢? 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不跟小桑同学说话,他怎么搞那些天凉王破的剧情! 没法进行剧情的话,紧接着要面对的就是雷劫或者其他方式的嗝屁,郁星禾心里压力一层层叠了起来。 桑取容忽然低头轻声咳嗽,接连咳了好几下。 郁星禾赶忙问:“怎么了?” “……没事。”桑取容说着,抬头安抚般轻轻笑了一下,“可能是今天喝水少了。” Kirstyn抬手:“前台的妹妹,能给这边倒杯水吗?” 桑取容抬手碰了一下郁星禾,郁星禾才反应过来轮到自己了,瞬间回神,强行加戏:“倒温水,谢谢。” 说完,他十分敬业地看向Kirstyn,唇角一勾道:“小桑喜欢喝温的。” Kirstyn点点头。 郁星禾忍不住问:“Kirstyn小姐没什么想法吗?” 他心里着急。 你快说啊!说完台词我们都可以下班了! Kirstyn不明所以,想了一下试探道:“嗯……你们二位的感情真好?” 郁星禾呼吸一滞。 这位Kirstyn女士从头到尾没有一个设定是踩在点子上的,郁星禾现在甚至都在想,他总不能说:谢谢你的祝福,所以我要让你家破产来庆祝我们的爱情。 他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桑取容——却发现桑取容正在和Kirstyn对视。 嗯? 郁星禾一歪头,好像察觉到哪里不对。 紧接着他猛然反应过来——这难道就是三十六计里的,暗度陈仓? 不好,要打断! 语言系统在高强度运转下宕机,几乎是下意识的身体反应,郁星禾倾身过去,一颗脑袋挡在了桑取容和Kirstyn之间。 他谴责的目光对上桑取容的视线,做着口型无声道:你怎么背着我偷|情! 他以为桑取容会惶然地开口解释,然而下一秒,这人却轻轻笑了声。 这一下把郁星禾笑急了,心想,我这么努力地在走剧情,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开开心心轻轻松松? 你还敢笑! 郁星禾用口型说:想想办法! 桑取容还没开口,郁星禾忽然听见背后Kirstyn的声音。 “郁总,抱歉啊,没有想觊觎你对象的意思。” 郁星禾睁大眼睛,心想这段剧情完了,Kirstyn把话说得这么死,就算他把身体里的水分都换成醋,也真没法借题发挥了。 再醋就不礼貌了。 他瞪了一眼桑取容,旋即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直起身子。 Kirstyn一脸微笑地看着他,说:“郁总,其实我想跟您谈一桩生意。” 血液里都流着咸鱼的郁星禾心里毫无波澜,心想除了把你搞破产以外的生意我不做。 Kirstyn说:“这件事对您和环彦来说,百利无一害。” 郁星禾点头。 反正接下来活也是小桑做。 于是他说:“请讲。” Kirstyn笑笑。 “我家是和环彦有竞争关系的……和润科技,想必郁总知道。” 郁星禾知道不了一点,装作心思深沉地没有表态。 Kirstyn说:“我希望能和郁总合作——让环彦收购和润。” 郁星禾愣了。 他拧眉,语气沉稳道:“能麻烦您再说一遍吗?” Kirstyn于是更直白:“我希望和润倒台。” !!! 郁星禾差点跳起来了。 他心里甚至没有来得及怀疑这是不是竞争对手的陷阱——反正有奇迹小桑兜底。他只知道。 这该死的剧情,又被盘活啦! 郁星禾当即伸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Kirstyn笑容宛若狐狸,眼睛一转说,“想必郁总不会想让我加桑取容的联系方式……” 那自然是不行的。郁星禾象征性地吃了一个工作醋,敷衍点头。 Kirstyn说:“那我和郁总加一下吧,虽然合作是公对公的,但有个微信,咱们以后也方便联系。” “你……”桑取容在旁边忽然开口,郁星禾看过去,目光疑惑。 郁星禾想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啊。 虽然今天发生的事全部都不在他的预料之内,但按照小桑同学给他准备的手册,郁星禾觉得,只要不加小桑,那就是没问题。 于是他没管小桑同学吱的那一声,大方地给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桑取容闭上眼睛也能听到扫码的那一声“滴”,深吸一口气。 郁星禾加上Kirstyn的微信后,正在思考改什么备注。 Kirstyn说:“郁总,如果备注名字的话,可能会有点明目张胆了,你觉得呢?” 郁星禾觉得有道理,可又不好一见面就给人家起外号。 Kirstyn笑笑说:“郁总今年应该21岁?我虚长你两岁,不介意的话,备注一个姐姐就行。” 郁星禾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吃醋守则,再次确定这个点也没有踩雷,不需要吃工作醋的日子真是幸福。 于是他没什么防备地点点头:“好。” 郁星禾低头改备注,桑取容放在膝盖上的手机轻轻震动两下。 【Kirstyn:怎么了?你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啊,这盛世如你所愿。】 【Kirstyn:不过小表弟,你男朋友真可爱^-^】 第 59 章【二更】 【S.:……】 【Kirstyn:那和润的 【场费~】 【 【不是还得你男朋友同意吗。】 【Kirstyn:不过倒是第一次见你对谁这么言听计从。】 【S.:有么?】 桑取容反思了一下。 【S.:没有吧。】 Kirstyn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 收回视线打字。 【总之,替茵茵谢谢你们俩了。】 桑取容看了眼消息,怕郁星禾起疑便没有回复。 Kirstyn说的也没什么问题, 她确实算是自己请来的“演员”。真正的“和润科技老总的女儿”, 是Kirstyn口中的“茵茵”, 和桑取容并不认识。 他和Kirstyn是在十三四岁时遇见的, Kirstyn说自己一眼看到他, 就认出他绝对是小姑的孩子, 眉眼气质,简直和她小姑的照片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也是桑取容第一次知道自己母亲的事。 母亲出身国外某个大家族,从小娇宠于一身, 年轻气盛,坏就坏在当了一回恋爱脑。 遇见桑父后, 她不顾家人劝阻,孤身离开家族远赴他乡,却没想到所托非人, 一段佳话潦草收场, 最后含恨葬身外乡。 多年以来,母亲的家人一直在寻找她的踪迹, 可没想到最后只见到一块墓碑。 桑取容作为母亲唯一的血脉,家族自然不可能不管不顾, 却也因为他身体里流着的另一半血液,始终心有隔阂。 桑取容怎么会看不出来。于是在家族提出,把他从桑家接走的时候, 他选择了拒绝。 对于脱离桑家的事,桑取容从来都没有将此寄托在别人身上过,遇见Kirstyn和母亲的家族, 能借此有一个新的、名为Virgilio的身份,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帮助。 离得远,再加上双方心里都各有芥蒂,这么多年过去,桑取容和母亲家人的感情始终淡淡。 但桑取容和这位Kirstyn表姐的关系倒还不错,Kirstyn从大学起就在京市,最近几年还跟和润的小公主“茵茵”谈了恋爱。 对,就是那个即将被天凉王破的和润——小公主本人提出来的。 Kirstyn收起手机,笑眯眯看向郁星禾。 “你们现在是要去复健了?”她问,“介意我一起吗?” 郁星禾想了一下。 理疗室是不可能让两个人都跟进去的,Kirstyn这么说,肯定只是想借这个机会跟自己谈谈天凉王破的事。 郁星禾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正准备拒绝,桑取容却先开口。 “星禾哥,我们今天不去了吧?” 桑取容怕郁星禾再傻傻地笑着说好呀好呀,他这一出可就真是引狼入室了,于是开口打断。 郁星禾:嗯? 他想了一下。 难道是小桑同学今天就准备和Kirstyn谈谈天凉王破的事? 工作狂,恐怖如斯! 郁星禾跟桑取容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就露出了然的神色,心里也放松了许多。 毕竟这样就不用继续念台词了! 郁星禾笑容更真诚了些,道:“那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桑取容:? Kirstyn眉头一抬:“却之不恭。”说完,她瞥了一眼桑取容,心里忍笑。 虽然跟这位小表弟见面的次数有限,但Kirstyn也确实很少见到他露出这种……被拿捏住的表情。 Kirstyn神情玩味。 桑取容闭了闭眼,抬手轻轻碰了一下郁星禾的手背。 这是他们先前就约定好的小暗号,他在示意郁星禾,按剧本行事。 虽然昨晚被郁星禾说成是土味编剧,但桑取容从未如此庆幸,他们还是硬着头皮把这个剧本编出来了。 不然再让郁星禾这么自由发挥下去,不出一个小时,人可能都被Kirstyn骗走了。 郁星禾被碰得有些疑惑。 桑导?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想上班? 郁星禾摸摸鼻子。 现在是让他走剧本?可是剧本跟这个状况接不上啊,不知道该怎么发挥了。 想了一下,郁星禾往桑取容那边微微靠了一点,借着关心问:“怎么了?”说完以后疯狂比划嘴型,问他。 桑导,什么安排? 桑取容轻轻呼出一口气,平复心情,无声道。 让、她、走。 郁星禾:懂了,吓跑! 于是他满面笑容地直起身来,对Kirstyn说:“不好意思,我们家小桑比较害羞,合作的事,还是之后在线上谈吧,怎么样?” Kirstyn被呛得咳了一下,抬手遮住的嘴唇,弧度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能行啊。”她说话声音都变了调,但还是坚持演员的自我修养,说完,“那我就不打扰恩爱的二位了。” 郁星禾被这句“恩爱”雷到,偏偏又没法彻底解释清楚,只能不尴不尬地说一句:“兄、兄弟情。” Kirstyn笑眯眯:“很新的概念。” 这位帅气的姐姐潇洒挥手:“那有缘再见咯,郁总。” 郁星禾目送着对方远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件事。 “她不是你发小吗……”郁星禾疑惑,“怎么之后,一直在跟我说话啊……” 桑取容幽幽看了他一眼。 “星禾哥比较受欢迎。” 郁星禾“诶”了一声:“怎么会呢?你才是小万人迷啊!” 桑取容皱眉:“作者说了?” 一个词给他说得浑身不适,一想到可能会被一堆人围着示爱,桑取容就觉得胳膊上都发麻。 郁星禾想了一下,不好意思道:“那倒没有。” 桑取容松了口气。 郁星禾手搭在轮椅上跟桑取容一起进门,眼睛一转问:“诶,我今天表现的怎么样?” “随机应变的是不是挺牛的!” 桑取容失笑。 能怎么办?夸吧。 - 剧本战术首战告捷——虽然告捷的方式有点出乎意料,但也算是有用,之后几天,郁星禾时不时就突然来这么一句,搞得管家赵叔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郁星禾总觉得这几天下来,自己腰不酸了腿不痛了,就连头脑也清明了不少。 眼看就到了正月十五,一觉醒来,郁星禾就看见江女士给自己发的微信,说和他爸已经回家了,让他晚上回家吃饭。 后面又接了一句。 【带上小桑一起啊。】 郁星禾恍恍惚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母胎单身二十多年的自己,竟然体会到了见家长的感觉。 旋即他摇摇头把这个危险的想法甩开。 他和小桑,可是真真的铁血兄弟情! 郁星禾洗漱下楼,果然在书房里捕捉到正在看书的小桑同学。 桑取容抬头:“星禾哥,是要检查学习情况吗?” 郁星禾头摇的像拨浪鼓。 “我是来跟你说,晚上一块儿去我家吃个饭,你可别恩将仇报啊。” 桑取容笑笑:“让星禾哥检查学习的事,怎么能叫恩将仇报呢?” 郁星禾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摸摸鼻子,不好继续这个话题。 “对了,Kirstyn有和你联系吧?”郁星禾问。 公司的事,他自己碍于能力限制,只能当甩手掌柜,于是给桑取容安了个某某总监的假名头,拐着弯给小桑同学找了新活。 桑取容点头:“不算很难。” “你家的公司那边……怎么样了?”郁星禾问。 桑家火灾过后,桑父和桑顺泽直到现在都还躺在医院病床上,桑父平日里为人不善,一朝落难,桑家的亲戚就像闻到味儿的鬣狗,蜂拥而上,把公司趁乱分割了,你争我抢,好不热闹。 但桑取容在其中完全隐形了一样。 郁星禾说:“我还以为,你起码也会掺合一下。” 桑取容笑笑:“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郁星禾似懂非懂地点头,随口问:“不过你和Kirstyn……真不愧是发小啊,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想对付自家的产业?” 桑取容想了一下,把Kirstyn女朋友的事捡着重点说了。 无外乎就是豪门那些龌龊的事情,外遇、出轨、小三逼死原配、私生子压过婚生子…… “都过去了。”郁星禾拍拍桑取容肩膀,“从今以后你们就是——复仇者联盟!” 桑取容看他一眼,忍不住笑出声。 “我没什么好复仇的了,星禾哥。”他抬眸,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 “除非……星禾哥也做出那样的事。” 郁星禾反应了一下,开朗自信地竖起大拇指。 “别怕,我会单身!” 第 60 章【三合一】 “怎么样, 还满意你听到。 桑取容失笑。 啊,晚上去我家吃饭。” 桑取容眉眼微动。 不知为何,他心里, 尤其是郁父。 和郁星禾不同, 上次在公桑取容就察觉到, 这位白手起家的富豪目光总是锐利的, 。 并且这位父亲对自己似乎并不满意, 连带着看他的表情也并不算友善。 放在之前, 郁星禾和父母的关系还没有修复的时候,桑取容是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的。可自从过了个年,郁星禾在家里连着呆了那么多天之后, 桑取容渐渐拿不准了。 如果郁关山开口,让郁星禾离自己远一点, 把自己送到别的地方去……郁星禾会做吗? 桑取容不知道。 于是他也不愿意去凑这个热闹,给郁关山发挥的机会。 想了想,桑取容说:“不了吧, 星禾哥, 我在家照顾奇迹。” 这些天郁星禾醒着的十几个小时里,有一大半时间都跟猫腻歪在一起。小奇迹这猫不拆家, 又亲人,和郁星禾在一起, 一人一猫简直是臭味相投,窝在一块就是瘫着。 郁星禾显然也知道这点,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小奇迹哪用管啊?它在家不就是睡大觉吗……” 桑取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郁星禾觉得自己的作息受到了侮辱, 眼睛一转,拍桌子道:“小桑同学,你在家照顾猫, 然后不停给我拍猫的照片视频,让我在吃饭的时候玩手机,然后被我爸骂是吧?大胆小桑,你居心何在!” 桑取容头一次在郁星禾面前有心虚的感觉,目光轻轻移开。 郁星禾觉得自己应该乘胜追击,凑过去伸手,啪地一下捏住桑取容的下巴,强硬地往回一扭。 “你心虚了!”郁星禾一针见血。 桑取容眨眨眼。 郁星禾:…… 他脸上腾地一下就红了,触电般收手。 “干什么?我就是提前演练一下新剧本的内容……” 桑取容轻轻笑了一下:“还不错,星禾哥感觉很熟练。” 郁星禾下意识解释:“我没有啊。” 桑取容微微偏头,疑惑道:“我在夸你。” “……那,那我确实天赋异禀。”郁星禾胡乱对付过去,把话题转回来。 “反正晚上你跟我走准没错。” 见小桑同学还想拒绝,郁星禾忽然问:“诶,你该不会是……有点怕我爸吧?” 桑取容:……从某种角度上讲,也算是。 郁星禾安抚地笑笑道:“没关系的啊,在家我爸是不敢说什么的。今天是我妈邀请的你,你是我妈的小客人,我爸要是给你摆脸色,我妈先跟他过不去呢。” 他拍拍小桑同学肩膀:“放心,实在不行,还有你哥我呢。” 桑取容抬眼看他。 郁星禾忽然感觉到一种责任感,重重点头。 桑取容眼尾弯了弯。 “好,那就拜托星禾哥照顾我了。” - 傍晚的时候,郁星禾带着桑取容,跟赵叔一起回了老宅。正月十五,他们家团圆,赵叔家自然也是要的。 江女士听见汽车的声音,从院子里出来迎他们,看到桑取容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郁星禾笑着给妈妈和小桑互相介绍。 桑取容礼貌地笑:“阿姨,新年快乐。” “这孩子真有礼貌……新年快乐。” 江女士对小桑温和点点头,偷偷拉了一下郁星禾的袖子。 “星禾,你这个小朋友怎么长得……这么好看。”江女士不禁想起她早些时候听过的传闻,说这个桑家的孩子被他家这个郁大少爷买来,当做…… 郁星禾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妈你是不是听过什么?比如我为了小桑花了一个亿……?” 眼看江女士的眉头就要微微皱起来,郁星禾连忙解释:“都是传言罢了。要是我真那么看他,我也不会带他回家吃饭不是?” 他说:“妈你就把他当成我来家里玩的同学就行。” 江女士这才放下心来,联系到这孩子的身世,看向桑取容的目光忍不住多了几分关怀。 “来,小桑,快跟星禾一起进屋。”江女士说,“阿姨给你们准备了很多好吃的。” 客厅里坐着的郁关山听见动静,放下手里的报纸,对门口的几人点了点头,表情不怒自威。 郁星禾看见江女士在小桑同学看不见的角度翻了个优雅的白眼。 一家三口和一个编外人员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就连一家三口也像是不太熟悉的演员一样。 郁星禾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担任起这个连接的责任。 “啊……嗯……那个……” 他张着嘴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开启话题。 “嗯……爸妈你们吃了吗?” 最终,还是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吃货本能拯救了郁星禾这个社交废物。 江女士被自己儿子这个问题傻到,失笑回答。 “肯定没吃啊,这大过节的,当然是等你们两个一起。” 不过被儿子这么一开头,江女士终于接过社交的重任,关心道:“小桑怎么样,在星禾那边,住的还习惯吗?” 桑取容点点头:“习惯的。星禾哥那里环境很好。” 江女士微笑:“那就好。星禾,你要多照顾小桑的。” 郁星禾对自己捧哏的地位把握的很准,连连点头:“那肯定的。” 郁关山依旧端着那副威严的表情,问:“我听说,小桑最近在星禾的帮助下,参与了一些环彦的事务?” 郁星禾立刻夸道:“可不止一些!我们小桑已经开始带团队做一个新的项目了。” 郁关山点头,不见丝毫惊讶,显然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些消息。 他对郁星禾说:“你在这里陪你妈,小桑,不忙的话,跟我上楼去书房,汇报一下你们项目的进度。” 郁星禾一愣,下意识说:“爸,大过年的还谈工作,不太好吧……” 郁关山严肃:“年初七就已经上班了,有什么不合适?” “可……”郁星禾看向江女士,希望能得到帮助。 江女士看了一眼郁关山,只是说:“你俩去吧,别聊太晚,厨房说还有二十多分钟就能吃饭了。” 想起自己来之前给桑取容的承诺,郁星禾脸色不太好。 他正要起身,强行把人从他爸那里抢回来,桑取容却忽然回头。 “没关系的,星禾哥。”他笑容里带着安抚,“你陪伯母就好。” 他说:“只是汇报工作而已,没关系的。” 严格说来,环彦的董事长依旧是郁关山,他哪怕是要郁星禾今天给他汇报工作,都是合情合理的,更何况董事长只是想要了解一个小项目的进度。 见郁星禾的表情还是担忧且不悦,江女士对丈夫说:“你也是啊,小桑今天是我请来的小客人,工作可以谈,但是点到为止,知道吗?” 郁关山沉沉“嗯”了一声,桑取容跟在他后面,两人进了电梯上楼。 郁星禾目光一直跟到电梯关上,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就攥了攥。 江女士笑道:“担心你爸把他吃了?” 郁星禾:“我……” 江女士安抚儿子:“放心,我说的话,你爸不敢阳奉阴违的。” “不放心你爸,还不放心我不成?” 木已成舟,郁星禾只能怏怏收回视线。 “不问问家里怎么突然装了电梯?”江女士笑笑说。 被妈妈这么一提醒,郁星禾才发现,以前老宅这个位置,好像是没有电梯的。 再仔细一想,原本门口的过门石,似乎也不动声色地变成了一道小缓坡。 难道…… 江女士优雅地靠在沙发上:“你要是理解成,我和你爸为老了以后行动不便做打算,也行。” “是……因为小桑?”郁星禾有些不敢置信。 他之前给小桑同学豪掷一个亿的出格事,父母都是清楚的,郁星禾本来以为,父母能让他把小桑带回来吃饭,已经是很大的让步,没想到……他们还考虑到小桑在老宅的行动是否方便。 郁星禾张了张嘴,却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江女士拍拍他的脑袋:“这下放心了?”她说,“儿子看重的朋友,我们做父母的,肯定不会怠慢了。” 郁星禾一吸鼻子,点头“嗯”了一声。 - 二楼,书房。 郁关山看了一眼面前轮椅上的少年。 或许称他为少年已经有些不合适了,距离上次见面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但郁关山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变了。 郁关山不得不承认,或许他儿子的培养理念真的很有用,眼前的少年、又或者是青年,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长。 郁星禾要把公司托付给这样的人吗…… 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抿了一口,郁关山轻笑。 “小桑,叔叔这么叫你,不介意吧?” 桑取容也挂着笑容说:“您请便。” 郁关山点点头:“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小桑。” “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他是什么德行,一个亿的事他做的太出格了,不过我这做父亲的也不好说他什么。”郁关山笑笑,声音依旧温和,目光却暗暗凌厉起来。 “小桑啊,如果你是被迫的,或者郁星禾对你做了什么事,导致你不得不留在他身边为他工作的话……我可以帮你离开。” 桑取容眉头一拧。 郁关山双手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说:“我这人惜才,你如果愿意,可以到我的总公司来。” 他笑笑:“你应该知道,这是之前李正真想来、我也没让他来的地方。” 桑取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星禾哥对我很好。”他说,“反倒是您,这样在一个外人面前揣测自己的亲儿子,是否有些不合适了?” 郁关山说:“你确定要拒绝?” 这位叱咤商场半生的中年男人从眼神到声音,都散发着强烈的压迫感。 桑取容却像是没有感受到,只是脸上表情彻底消失,眸中冷意如箭。 “您真是让我失望。” 他说这话,几乎就是和郁星禾的父亲撕破脸了,但桑取容并不介意。 他只是从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悲哀,替郁星禾悲哀。 星禾哥知道他亲近的父亲,对他是这样的看法吗?父亲尚且如此,那母亲呢? 桑取容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他失去最后的耐心,滚动轮椅就要转身。 忽然,身后响起郁关山爽朗的大笑,桑取容皱眉回头,看到这位父亲眉目间的压迫感散尽,看向他的目光里竟然……带着满意? 桑取容眼皮一跳,几乎瞬间就发现,他被摆了一道。 半分钟后,郁关山终于收敛了大笑,但脸上残留的笑意暂时散不去。 他说:“真是不好意思,小桑。星禾信任你,但做父亲的,总要替他考核一下。” 桑取容眉头依然没有散开。 郁关山将对面的茶向前推了推,抬手示意:“坐。” 桑取容:。 有没有可能他一直是坐着的。 郁关山也察觉到自己用词不当,竟然没有半点长辈的架子,双手合十歉意笑道:“抱歉。” 桑取容短暂地想了一下,还是转着轮椅回头。 “不过小桑,有件事情,叔叔倒是很好奇……” 郁关山再开口,明显和先前不是一个状态了,姿态放松里还带着些……八卦。 桑取容顿了一下。 八卦? 郁关山一摸下巴,一瞬间的神态和郁星禾竟然有八分相像。 他问:“能跟叔叔说说,星禾是怎么培养你的吗?” 桑取容:? 郁关山摆摆手,略有些落寞道:“我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顿了顿,桑取容想了一下,说:“星禾哥……会给我很多锻炼的机会。” 高情商:给我很多锻炼机会。 低情商:星禾哥完全就是在摆。 郁关山若有所思。 桑取容忽然隐隐预感到有什么不对,却也没有时间深思。 郁关山又问:“星禾……喜欢什么?” 桑取容思索片刻,在说实话和帮星禾哥立一个好人设之间,选择了后者。 又或许是出于一种隐晦的自私,他不愿意将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情,和别人分享。 哪怕这个人是郁星禾的父亲。 于是桑取容说:“星禾哥喜欢学习。” 郁关山深深点头。 又问了他几个和郁星禾相关的问题,郁关山一看时间,说:“也差不多到饭点了,我们下楼吧。” 他说:“叔叔特别感谢你,小桑。” 桑取容没什么表情,摇头说:“不用。” 郁关山忽然想到什么,问:“小桑,以后叔叔能不能,多请教你一些星禾的事?” 桑取容略微眯眼。 他说:“如果星禾哥愿意的话。” 郁关山一顿。 他没问郁星禾,但想也知道,年轻人肯定都不愿意自己父母太过干涉生活的。 桑取容笑笑:“如果星禾哥不愿意,那请恕我拒绝了。” 郁关山深深看了这个少年一眼,心里对他的评价又有所变化。 虽然没法从他这里了解儿子,但这个结果却让郁关山更加满意。 儿子身边的人,宠辱不惊,事事都以郁星禾为主,这样的忠心不二,郁关山都不敢断言自己身边有这样的下属。 他惆怅又带着快意地出了一口气。 “也好,你们年轻人,总要有自己的生活……” 两人坐电梯下楼,沙发上的母子俩齐齐回头看过来。 江女士看郁关山,郁星禾看桑取容,一个眼里是期待,另一个眼里还带着些担忧。 桑取容眼睛一弯:“星禾哥。” 江女士只看了老公一眼,从对方的表情得到了一些令她放心的信息,暂时没有多问,对两个孩子说:“好了,准备洗手吃饭吧。” 今天正月十五,有厨师在家,再加上这个客人登门,郁关山便没有像年三十一样亲自下厨。 郁星禾微微侧身,小声跟桑取容说:“你今天没口福。我爸做饭,是这个!”说着,他在餐桌下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桑取容笑笑:“星禾哥喜欢吃的话,我也可以学。” 郁星禾隐隐觉得这里面的人物关系逻辑有点不对,但一下子又反应不过来,只是摇摇头:“小桑同学有布丁一个拿手绝活就够啦。” “又不是让你以后真的当家里的厨师。” 郁星禾笑嘻嘻地说完以后,一抬头,就装上江女士看向这边的目光。 那目光……该怎么说呢……像是母爱,但又比母爱多了一份……激情? 郁星禾不明所以,但下意识坐直身体。 江女士摆摆手:“没事,没事,妈就是看你们两个孩子亲近,心里开心!” 哦!原来是小孩儿瘾犯了。郁星禾恍然大悟。 于是他想都没想,就爽朗地说:“妈,小桑叫我这句‘哥’,那也不是白叫的啊。” 江女士笑容温和地又看了他们两眼,忽然一拍手,说:“要不,小桑以后,也跟着星禾喊我们爸爸妈妈吧?” “你说呢?老郁?”江女士用手肘拐了一下旁边的郁关山。 郁关山本来注意力都在厨房飘来的香气上,突然被这么一cue,还没听清楚老婆说的是什么,就下意识开始做“老婆全肯定机器”。 郁关山点点头:“好啊。” 江女士温婉地看向郁星禾和桑取容这边。 郁星禾先是愣了愣,旋即心头涌起一股狂喜。 这是什么?名分!兄弟的名分啊! 名分是什么!那是—— 在Virgilio面前的,免死金牌!比小桑同学亲口求情还有用的免死金牌啊! 他的喜悦向来不会掩饰,此刻明明白白写在脸上,郁星禾就顶着这么一副天上掉馅饼的表情看向桑取容。 郁星禾冲他挤眉弄眼。 桑取容看得出他的意思,让自己“快答应!快答应!”,他甚至能看得出标点符号。 郁星禾期待的目光落在桑取容身上,可两秒之后,小桑同学移开了视线。 郁星禾还没来得及表示疑惑,就听见小桑同学开口。 “抱歉,阿姨……谢谢您的好意。” 郁星禾睁大的眼睛瞬间变成震惊。 你??? 桑取容说:“星禾哥能够在我最困顿的时候收留我,为此不惜坏了自己的名声,我已经非常感激了……” 听他这么说,郁星禾轻轻“嘶”了一声。 小桑同学这个诡辩的能力还真是……明明是原主的名声先烂掉的,被他这么一说,倒都成了他的原因。 桑取容目光诚恳地看着江女士夫妇。 “我只希望能一直对星禾哥有所帮助,能够给我一个向星禾哥报恩的机会就好。” “所以阿姨您说的事,我想我不能接受这份馈赠。” 江女士看着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心里心绪翻涌。 她想了想,问郁星禾:“儿子,你觉得呢?” 郁星禾突然被点名,立刻坐直,心想这个机会他怎么也得抓住才行。 于是他眼睛一转,说:“我当然很开心小桑能真的成为我弟弟。” “不过如果小桑不同意的话……”郁星禾看向桑取容,话语迟疑,目光却带着失落。 桑取容顿了顿,下意识解释:“我没有不同意。” 郁星禾:! 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桑取容心里多少有些懊悔,但还是心思一转,补了一句。 “我只是觉得,如果真的被别人知道这件事,可能对星禾哥、对叔叔阿姨会造成影响。” 他这么说了,但郁星禾没太理解。 郁星禾想问为什么,但是父母都还在场,他又觉得,自己至少得有一点哥哥的架势才行,怎么说也不能向桑取容这个弟弟傻乎乎地问出“为什么啊”这种话来。 于是他不懂装懂,若有所思,其实根本什么都思不来地点了点头。 就当是小桑同学觉得当豪门少爷还得应酬,而他是个社恐好了。 郁星禾摸摸下巴,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说:“那这样,对外呢,我们什么都不说,但对内,在咱们家里,小桑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想叫爸妈也行,叫不惯的话,叫叔叔阿姨也行……反正咱们自家人知道,你也是我郁星禾的弟弟就行。” 郁星禾笑眯眯道:“你觉得怎么样?” 他对自己这个方案十分满意。简直是互利共赢的完美方案。 他拿到了免死金牌,小桑同学也收获了好弟弟的名分。 好一个完美的一举两得。 郁星禾想不出桑取容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桑取容怎么能想不出来,可偏偏郁星禾说完以后,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他,时不时眨一眨眼睛,像在暗示他,又像是在祈求。 “……好。”他最终说。 郁星禾喜笑颜开。 他立刻扭头看向江女士:“行了妈,给你添了个儿子啊!” 江女士不知为何,方才也愣了一会儿,现在听见郁星禾的话才回神,笑道:“好,好!” 郁星禾有点兴奋,觉得自己好像抢到漂亮美人的土匪头子,猴急地要回寨子里一样。 他搓了搓手,说:“那小桑……叫声哥哥听听?” 嘴上这么说着,郁星禾心里却有一堆挤挤挨挨的小人,打call一样振臂高呼:——免死金牌!免死金牌! 江女士看着两个孩子,回过神后,脸上笑意更深。 她对桑取容说:“是啊,小桑。怎么叫我和你叔叔无所谓,不过,你真的可以叫星禾一声哥哥。” 郁关山也试图加入对话,点头道:“多亲近啊。” 桑取容垂眸两秒,遮住眼底变幻的神色,再抬头目光清明。 他看着郁星禾,脸上笑容乖巧温柔。 “好,哥哥。” 就这么一声,郁星禾突然就觉得脊背过电一样酥麻,他猛猛打了个激灵。 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大,郁星禾连忙解释。 “我、诶,我这是……第一次听见别人喊我哥……没弟弟妹妹,怪紧张的……” 江女士笑他:“看你这点出息,人家小桑……嗯,你小桑弟弟还没紧张呢。” 被妈妈这么一笑,郁星禾心里尴尬倒是淡了不少,闻言只是摸摸后脑勺,笑而不语。 善意的笑声此起彼伏,餐桌上的氛围比桑取容刚进门时,融洽了不知多少,倒真有一家人过节的气氛了。 郁星禾第一次当哥,正是有强烈表现欲的时候,于是试图用公筷往桑取容碗里加菜。 可他用筷子的姿势不对。别人都是把一根指头夹在两根筷子中间做支点,然后杠杆一样用力,这样筷子能轻松夹起任何厚度的东西。 但郁星禾不是,他用筷子能夹起什么厚度的东西,完全取决于筷子并立起来时,筷子头的间距。 如果是韩国料理的那种细头铁筷子,那对郁星禾来说简直是灾难——他这顿就别想吃到东西了。 郁家老宅的公筷虽然不至于是那副模样,但也是细头。 郁星禾夹一个肉皮冻——被夹断。 夹一个红烧豆腐——半路滑掉。 夹鱼肉——甚至一点也夹不上来,炖得太烂的鱼肉碎了一盘子。 郁星禾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都听见了对面江女士憋笑的声音。 还有小桑同学心里嘲笑他这个“哥哥”的声音。 原主大概也不太会用筷子,因此璋山别院那边的餐具,筷子头尾都是等粗的不说,头部还带着磨砂的质感处理,主打的就是一个对郁星禾扶贫。 也是因为这个,所以郁星禾从来没在这一点上,在小桑同学面前露过怯。 如果这一出发生在平时也就罢了,可偏偏是这个刚认了兄弟的档口。 郁星禾实在觉得面子挂不住。 然而他的面子无人在意。 桑取容终于看不过去,伸手想要接过公筷,一边问:“想吃什么,我给你夹……哥哥。” 这么轻轻的一声,喊得郁星禾手一抖,筷子差点掉了,幸好桑取容眼疾手快地接住。 郁星禾怎么好意思说我是要给你夹菜,但更不好意思真的让这个弟弟帮自己,于是硬着头皮干笑两声。 桑取容把他刚刚尝试过的菜全都夹了一遍。 他不是故意的,甚至没有意识到这点,但这个动作偏偏就带着很强的……炫耀的意思。 郁星禾做了个深呼吸,告诉自己不会正确用筷子也没关系的,不会也没关系的,还有勺子呢,再不行还能吃手抓饭,不会用筷子而已,饿不死人的。 他本来没想动盘子里桑取容夹给他的菜——怕自己对着这盘菜表演一番三顾茅庐。 可它实在是太香了,郁星禾彻底开摆,捞起旁边干净的汤匙,用筷子头一怼,又滑又嫩的、裹满酱汁的豆腐就掉进了勺子的圈套。 郁星禾把勺子送到嘴边,一抬头,看见餐桌上其他三个人,都用一种“星禾真棒”“星禾真厉害”的目光看着自己。 ……好好的豆腐突然就没了味道。 郁星禾有点恼羞成怒。 他爸妈就算了,你这个小桑弟弟又在凑什么热闹! 他横了桑取容一眼。 桑取容无辜地回看过来,说:“哥哥还要吗?” “噗嗤……” 江女士的笑声彻底隐藏不住了。 郁星禾悲愤交加。 “……要。” 郁星禾选择失去骨气。 刚刚那口他都没尝出味道! 桑取容刚要动筷,江女士却先拿起公筷,笑容虽然没有刚才聊天时的温婉,却因为眉眼间细微的变化,多了几分生活化的温柔。 江女士说:“你们两个孩子吃,妈妈来夹。” 眼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落进对面两个崽子的盘子里,郁关山眼巴巴看着老婆的筷子。 ——轻轻地放下了。 郁关山:……我的呢? 他看了眼老婆,又没敢问,只能自己拿起筷子自力更生——第一筷还要先夹到江女士盘子里。 江女士笑笑:“我们郁总真贴心啊。” 郁关山瞬间觉得从心里妥帖到外面,咧嘴嘿嘿一笑:“知道你喜欢吃这个。” 郁星禾眼神在父母身上转了一圈,感觉自己像是上课忍不住要和同桌说小话的学生,凑到桑取容旁边说。 “我爸妈是不是特别恩爱?” 桑取容眼尾微弯,点点头。 郁星禾偏头看着他,小声却坚定地说。 “你以后也会有的。” 闻言,桑取容眉眼微动。 “是吗……”他轻声道,不知是在问询,还是只是在自言自语。 郁星禾只当他是在问,十分有底气地说。 “不信的话,你去问作者!” 桑取容轻轻问。 “哥哥问过他吗?” 郁星禾虽然还是有些不适应这个称呼,但毕竟这是自己的免死金牌,他对此有十二分的包容。 他说:“问什么?问你对象?” 桑取容点点头。 郁星禾自信:“那还用问吗?” “该不会,还是……”桑取容心里觉得有些不妙,但又在意料之中地从郁星禾嘴里听见了熟悉的英文名。 “是啊,Virgilio。”郁星禾伸出一根手指,小神棍一样,煞有介事地摇了摇。 “咳咳。” 江女士突然出声,清嗓子示意。 郁星禾瞬间回到中学校园,被班主任抓到上课说话一样,下意识坐直。 江女士声音都发出去了,才意识到自己犯了职业病,此刻看着原本凑在一起的两个孩子猛地分开,有些不好意思,可又忍不住要多想。 这个场面……真像是她抓过的、班里那几对早恋的小情侣呢。 江女士没有多想,笑道:“吃饭呢,你们兄弟俩有什么悄悄话,等我们两个不在的时候,尽情讲。” 郁星禾立刻自证清白。 “不是,我和小桑夸你俩感情好呢。” “小桑特别羡慕。” 桑取容:? 他有说? 郁星禾继续道:“不过我觉得小桑以后肯定也会有的!” 江女士笑着点头:“你们两个都是有福的好孩子,都会有的。” 郁星禾警觉,摇摇头:“我就算了吧……我觉得单身挺好的。” 听见“单身”这个词,桑取容眼皮一跳,生怕郁星禾就把之前那些“单身就不会有私生子”之类的话,拿出来说一遍。 幸好他星禾哥还有几分理智,话题到此为止。 郁关山听见儿子的话,说:“也好,你现在还年轻,单身的话,可以多加强一下个人的成长学习。” 郁星禾不是很明显地敷衍:“是的是的。” 郁关山没看出来,自顾自说:“之前爸爸总觉得你能力还有所欠缺,有些事情都不敢交给你做……” 郁星禾:“您说的对,您说的对!” 郁关山显然不满意儿子这样的妄自菲薄,皱眉道:“对什么对?这是我作为父亲的失职!” 他一拧眉,餐桌上的气氛突然就严肃起来了。 郁星禾被吓了一跳,心想他爹今天是怎么了,对自个儿要求这么严格,上纲上线的。 难道成功中年男人就是会这样时刻反省自己的吗……? 觉得自己相通了,郁星禾朝他爸一拱手。 “爸,我该向你学习!” 时刻自省!努力在最容易油腻的年纪,做最清爽的中年男人! 郁关山只含恨摇摇头,深沉道。 “儿子。爸爸之前,缺失了对你的培养。现在你也大了,爸爸希望,还来得及补上。” 郁星禾有点摸不着头脑,一听“弥补”,猜测,这难道是他爹要给他打钱的读条吗? 郁星禾静观其变。 郁关山两句话把自己说到动情处,脸红脖子粗,没喝酒却跟被灌了半斤一样。 “儿子!” 郁关山突然下定决心一样,猛地抬头。 郁星禾一个激灵。 “啊?” 郁关山说:“爸爸决定,等年后就渐渐把总公司这边的事务,交接给你!” 郁星禾:“……啊?” 郁关山感慨:“孩子长大了,争气。我也是时候,该退休了……” 郁星禾:“啊??” 郁关山见儿子满脸震惊,爽朗笑道:“怎么?世界上可不止有儿子向父亲学习的道理,做父亲的,也可以向儿子学习啊!” 他的笑容是爽朗了,可逐渐从震撼里缓过来的郁星禾抽抽嘴角,一品,全是苦味儿。 “不是,爸……”他想了一下,先是担心,“你……你身体还好吧?” 郁关山:? 他感动不过三秒钟,心里的小火噌一下又出来了。 这孩子,得了便宜怎么还骂人呢?! 江女士头都没回,反手按住郁关山差点要张开的嘴,笑眯眯地解释:“星禾,你爸身体好着呢。他就是想,让你锻炼锻炼,从实践里获得成长。” 郁星禾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不是,那……那您也不能把小学生丢到中科院去实践成长啊? 他诚实地说:“爸我真不行的,你还不如让小桑……” 赶在郁关山之前,桑取容说:“不合适的,哥。” 郁关山皱到一半的眉头慢慢散了。 他说:“人家小桑,现在才十八岁,能逐渐上手环彦那个小公司的事务,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多少也有点做哥哥的样子!” 郁星禾下意识看了一眼盘子里小桑同学给自己夹的菜。 ……哥哥的样子。 是指像个小崽子一样被投喂吗? 郁星禾目光幽怨。 好恨这个不会用筷子的自己。 最后,郁星禾好说歹说,才让他爸打消了过完年就退休的念头。 郁关山不情不愿道:“那好吧,你说的也对,循序渐进……” 死刑变死缓,郁星禾倒也满足了。 起码能给他一点时间,让他简单地抱个佛脚,学一点专业知识,免得到时候往他爹面前一站——一问三不知。 郁星禾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佛脚。 桑取容哪能不知道郁星禾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能无奈轻笑,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郁星禾这才舒心,看着小桑同学,心里更有几分感动。 幸好有你!我的超人! …… 后半顿饭的气氛又回归温馨与祥和,吃过饭后甜点,郁星禾和桑取容就准备告辞。 “等会儿。”郁关山忽然叫住两个小孩,说,“等我给你们两个拿过年礼物。” 郁星禾一愣:“还有礼物呢?” 江女士笑道:“你们两个的年纪,都不适合再给红包了,我和你爸就想着,要不直接准备礼物好了。” 郁星禾只觉得天上掉馅饼,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很快,郁关山左右手一手一样东西地下楼了,还念叨着“装个电梯真是方便不少”。 礼物都没有被包上,郁星禾定睛一看,他爸左手是一个新款游戏机的盒子,右手是一本砖头一样的书,英文名字,郁星禾一下子看不懂,也没想着要看。 郁星禾正好站在他爸左手边,盯着游戏机,喜笑颜开,心想,果然知子莫若父! 下一秒,他就眼睁睁看着郁关山左右手一个交叉。 郁星禾:? 手上被塞了那本书,他低头看见中文翻译的小字——《行为经济学发展》。 旁边,桑取容抱着游戏机,朝他眨了眨眼。 郁星禾:不是,这…… 郁关山朗声笑道:“怎么样儿子?满不满意这个礼物!” 他说着,笑容里带了几分不好意思。 “哎呀,要不是小桑,爸差点就把礼物准备错了!” 郁星禾察觉到不对,疑惑问:“……什么意思?” 江女士捂着嘴笑道:“你爸呀,你都二十一岁了,还想着你是小孩子呢!看见游戏机就说要给你买!” 郁星禾急了。 怎么了!二十一岁不能玩游戏机吗!他也可以跟小孩一样躺地上耍赖哇哇哭的啊! 郁关山笑容满意:“幸好,叫小桑上去的时候,他跟我说,我们儿子喜欢读书!” 郁星禾:? 郁关山说:“想想,游戏机也确实适合小桑这个年纪!星禾也确实可以读一读这本书了。” 郁星禾抽抽嘴角,深吸一口气,以一个极缓的速度扭头,看向桑取容。 …… 抱着游戏机的桑取容露出无辜的表情。 郁星禾目光落在游戏机上,就像是看见自己被横刀夺爱的老婆,心中悲愤。 他和小桑同学这份相互扶持的兄弟情,终究!是错付了!! 第 61 章【一更】 回家之后, 桑取容把游戏机拿给郁星禾拆,并表共同财产,郁星禾的表情才好看了些。 面上不生气了, 但我把你当兄弟, 你却背刺我”的悲伤中。 他原本盘腿坐在床上, 游戏机, 放下。 桑取容从浴室出来, 星禾。 他好笑道:“怎么了?” 郁星禾闷闷:“没事儿……就是觉得累。” “是担心叔叔?”桑取容问。 郁星禾有些惊讶抬眼:“你怎么知道。” 桑取容笑笑。 他推着轮椅在床边固定, 然后手肘微微一撑,把自己挪到床上。 郁星禾看着他,忽然说:“诶?我觉得你的腿是不好多了?” 桑取容顿了一下:“有吗?” 郁星禾肯定地点点头:“嗯嗯。你以前撑起来的时候, 手臂会更用力的。” 他惊喜道:“你小腿现在是不是已经能有一点力气了?” “可能只是最近理疗的比较频繁,暂时的恢复吧。”桑取容说, “以前也有过,偶尔这种……回光返照的情况。” 郁星禾呸呸两声:“什么用词!” 桑取容弯弯眼睛,把话题转回来, 说:“我之前听作者说了, 好像在他那本里,叔叔之后几年的身体一直不太好。” 郁星禾抿唇, 点点头:“但是我爸他每年都会体检的,我还问过家庭医生, 是没有问题的……” “那星禾哥就不用太担心了。”桑取容说,“而且之前咱们已经探讨过这个问题了,之前星禾哥问我怕不怕剧情……” 郁星禾回忆道:“你是说, 这个剧情……其实也是可以改变的?” “当然。”桑取容轻笑,“不然我们现在是在做什么呢?” 郁星禾摸摸下巴:“额,我们在走剧情……” “以另一种方式走剧情。”桑取容纠正, “我们只是达到了这个剧情要求的目的,至于过程方法,似乎要求不那么严格。” 郁星禾恍然。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原剧情里让我爸生病,可能只是为了让他暂时不管公司的事务?” 桑取容点点头。 郁星禾放松下来,一拍手道:“小桑,你真是天才!” 桑取容弯弯眼睛道:“星禾哥也是。” “诶?”郁星禾忽然一愣,“怎么又叫回来了……” 桑取容微微偏头看他,眼底带笑:“我看星禾哥好像……不太习惯?” 郁星禾莫名觉得耳根一热。 ……被发现了。 他说:“其实,也还好。”他给自己挽尊道,“也就是暂时的不适应。” “没关系的。”桑取容眨眨眼,目光里的真诚和乖巧浓到溢出来。 “星禾哥不喜欢的话,我就叫这个也很好。”他说,“应该也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喊。” 郁星禾:! 怎么突然就上升到他不喜欢了? 不要误会啊!他对这个免死金牌可喜欢的很—— 郁星禾爽朗一挥手,连忙道:“没事!你喊!” 桑取容眨眼:“真的吗?” “喊!”郁星禾定定心神,“说了我只是一下子不习惯,你这才喊一天,难不成一周、一个月、一两年的,我还习惯不了吗?” “嗯。”桑取容靠在床头,侧头轻声说。 “好,哥哥。” 郁星禾:……! 他深吸一口气。 要习惯,要习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欲拿免死金牌也一样…… 桑取容手放在侧边的灯开关上,问:“睡吗?哥哥。” …… 郁星禾面条一样滑进被子,最后把大半张脸、连带着眼睛都塞进被窝里。 他的声音闷闷地从里面传出来:“唔……睡、睡吧。” “晚安,哥哥。” 郁星禾用被子挡住的脸几乎要烧起来了。 他是、是想习惯一下这个称呼,可是这这这未免也太频繁了吧……! 被子外的灯光灭了下来,四周被夜晚的安静包围,过了好久,郁星禾才在自己咚咚咚心跳声里睡着。 …… 当晚,郁星禾就做了个梦。 梦里Virgilio一脸阴郁地站在他面前,问他,你就是囚|禁我小桑宝贝的家伙? 郁星禾恐惧万分,然后桑取容出现,告诉Virgilio这是我哥哥,Virgilio立刻换了一副面孔。 梦的最后,郁星禾成了Virgilio夫夫俩的大舅哥,座上宾,过上了幸福的咸鱼生活…… 郁星禾醒来的时候,人还有点恍惚,一摸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他神清气爽地下楼,桑取容抬头对他说“哥哥早安”的时候,郁星禾惊奇地发现,自己没再有半点异样反应了。 免死金牌,稳稳到手! “说起来,小桑也快开学了吧?”郁星禾问。 桑取容点头:“哥呢?” 郁星禾回忆了一下说:“好像是后天开学。” 桑取容神情微动:“那开学以后,哥哥住在学校吗?” “不啊,我回家。”郁星禾说着,疑惑地看他,“不是之前说好的。” 他看了看桑取容,眼睛一转,半真半假道:“你该不会是发现了一个人在家的好处,想把你哥我赶走吧?” 桑取容失笑:“没有……” “向学长邀请我这学期去他们项目组学习,我查了一下,你们在一个校区。” 郁星禾眼前一亮:“你答应啦?” “答应了。”桑取容说,“觉得能提前学到知识……之后方便的话,还可以再读一个第二学位,或者申请提前毕业。” 郁星禾一愣:“你还想学什么?” 桑取容拿起手里的书晃了晃,失笑:“学都学了……不拿个学位,不是可惜了吗。” 郁星禾顿时露出敬佩的目光。 - 下午的时候,郁星禾正准备打开他爸送给小桑同学的游戏机,用全新的心态感受一下,手机就震动两下。 沉寂了有一段时间的微信群聊又活跃起来。 【数鸭子:我活了!兄弟们!!】 红毛过年期间被他哥抓在身边,据说是好好管教了一番。 一般在群里,挑起话题的不是红毛就是郁星禾,这两个人都忙了一整个过年,其他人也就没怎么在群里说话,各自安好。 红毛一出现,沈白也冒了出来。 【妙手回春:明天就要上班了,我死了。】 雇主郁星禾:? 【开摆了:你怎么回事,你那个班上的,跟没上有区别吗?】 【数鸭子:成年人的世界真可怕。】 【开摆了:现在群里你已经不是忙内了,小红毛。@开摆家属这位才是最小的,你多跟弟弟学学啊。】 艾特完以后,郁星禾才发现桑取容这个名字,竟然用了这么久都还没改。 原本他一直挺在意的,但反正现在小桑同学都改口直接叫他哥哥了,他们两个之间的兄弟关系,也算是在爸妈那里过了明面,主打一个名正言顺。 抱着这样的心情,郁星禾再看这几个字,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了。 【数鸭子:人和人是有差别的,你怎么不和你的好弟弟学?】 郁星禾没敢再继续这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对话。 【我单身吧:过两天就得忙起来了,要不今天都得空的话,出来聚聚?】 【开摆了:……这谁。】 【妙手回春:袁蔚。】 【数鸭子:啊???】 专注找对象二十多年的袁总突然封心锁爱,郁星禾几人瞬间感觉到心情的变化——有一种急迫地想听到八卦的痒。 “小桑!袁蔚好像受情伤了!”郁星禾立刻把这个发现告诉认真看书的桑取容。 桑取容对袁蔚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闻言只是说:“希望他没事。” 有了八卦欲的催促,群里很快就定下了聚会的时间地点。 这次没去KTV,麦霸红毛有点生病,不宜大展歌喉,袁蔚最后选在他家下属产业的度假庄园,第二天中午出门。 本来说是今晚的,可向寻思大概还在睡,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众人只好将时间推后。 电话是郁星禾打的,他看着这么些未接电话,皱了皱眉,心里突然升起一些未雨绸缪的担忧。 他看了看专注看书的桑取容。 郁星禾都还没说话,只是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桑取容没一会儿就似乎感受到了目光,偏头。 “嗯?” 郁星禾愁眉苦脸。 “小桑啊……你以后可不能像寻思这样,昼夜颠倒的。本来身体就不好,可不能这么折腾的。” 桑取容听完以后却问:“谁说我身体不好?” 郁星禾:? 他张嘴就要说,却忽然发现,好像真的没人说过。 “啊……” 他之前为什么一直觉得桑取容会是个身体不好的人?归根结底是因为原著里,对桑取容这个主角受的描写,总是使用一些柔弱又很有破碎感的词。 以至于桑取容本人在他面前晃悠了这么长时间,撑起身体时手臂上的肌肉线条都看了不知多少遍,郁星禾还是会下意识将那些词代入到桑取容身上。 桑取容见他说不出话,轻轻勾唇。 “不用担心我的身体的。”他说,“我在哥哥这里,还有一个亿的债要还呢。” “……不是给你了抵债券。”郁星禾声音莫名小了下来。 桑取容弯弯眼睛。 “留着吧。” 郁星禾先是呆了呆,然后试图反应:“……你以后还打算欠一次?” 桑取容差点被呛到,平复下来循循善诱:“一个亿对哥哥来说肯定也很重要,对吧?” “何止。”郁星禾点头,“谁再抢我一个亿,那就是要我的命。” 桑取容笑笑说:“那既然这么重要,我想把这张券留下,万一以后我惹了哥哥生气,或许能……用它抵一次?” “抵什么?”郁星禾没反应过来,“我还能跟你断绝关系不成?” 桑取容先是一顿,垂眸遮住眼底神情,嘴角却再温柔不过地抬起。 “那太好了……” 郁星禾抬手,咚地敲了一下小桑同学聪明的脑袋瓜。 “一天天都担心什么呢?”他说完,心想。 我巴不得一直扒着你这块免死金牌呢,怎么可能断绝关系? 虽然不知道小桑同学今天为什么突然如此多愁善感,但郁星禾觉得,自己一定要给足他安全感,这样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 于是赶在桑取容再次开口之前,郁星禾想了想,郑重承诺:“还有,你放心啊小桑,这一个亿给你是例外,以后我不会再给别人花这么多钱的。” 顿了一下,郁星禾补充:“除了纸片人。” 人可以没有,但纸片人不行。 桑取容想了一下,忽然说。 “可是哥,这里似乎……全世界都是纸片人?” 郁星禾大脑一时间放空。 ……可恶,他说的好像是真的诶。 第 62 章【二更】 第二天下午, 郁星度假庄园。 他们两个本来以为,结果推门进去,四个人围了一圈, 袁蔚坐在正中间, 神色憔悴。 醒着。 郁星禾心里震撼, 这… 紧接着他也开口问:“你们该不会背着我们先聊完了吧?” 红毛露出深思的表情, 向寻思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郁星禾一下子把小桑同学都忘了, 紧赶慢赶过去, 拎起耳朵。 向寻思小声说:“袁蔚,网恋被骗了。” 郁星禾:“啊?!” 袁蔚抬头,幽幽看他。 郁星禾后知后觉地捂了一下嘴, 小声问向寻思:“怎么回事儿啊?” 红毛咋咋嘴说。 “就是网恋,以为人家是女生, 结果见面奔现是个男的……” 沈白抬手抵唇咳了一下,意思让红毛多少给袁大少爷留点面子。 红毛毫无怜悯之心:“我被我哥从酒吧拎出来的时候,袁哥也没少笑我。” 主打一个攻击性和报复心。 郁星禾哑然片刻, 想了想, 安慰。 “没事儿啊……这个,谈恋爱这种事, 货不对板的其实,挺多的。” 顿了顿他小声补充:“只不过你这个……货不对板的有点严重。” 袁蔚叹气, 喝了口酒。 红毛眼神一转:“我觉得我郁哥说的有道理。” 郁星禾一拍手,瞬间觉得自己找到了组织,连说话都有底气多了。 “你想啊袁蔚, 网上不是有很多那种吐槽的帖子吗?” “就什么,男朋友跟我在一起之前,勤劳懂事又礼貌, 在一起之后就成了大懒汉。” 红毛深以为然地点头:“这都算轻的了,还有那种,在一起之前装的特别温文尔雅,有礼貌的,结果在一起了,结婚之后,发现是个变态家暴男!!” 郁星禾极其顺口地附和:“对,袁蔚你至少没有结婚之后才发现他是个男的。” 说完以后郁星禾愣了一下。 …… “噗。”沈白没忍住笑了声。 袁蔚幽幽抬眼看这两个唱双簧的人。 “你俩挺懂安慰人的。”他说,“下次别安慰了。” 郁星禾和红毛对视一眼,讪讪。 向寻思忽然开口。 “桑学弟,怎么坐在那里不说话。” 郁星禾这才想起来自己把小桑同学弄丢了,“诶”了一声,连忙回头去找。 不过幸好,小桑同学具有较强的主观能动性,已经在郁星禾安慰袁蔚的时候,坐到他旁边的空位了。 袁蔚大概是特意叫人抽走了一张椅子,留给桑取容放轮椅。 郁星禾心想,不愧是袁总,情商真的很高。 桑取容对他笑笑,不忘回答向寻思。 “哥哥在说话,我就不插话了。” “卧槽?” 红毛反应很大地咯噔了一下。 “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 郁星禾露出正宫的微笑:“更进一步。” 红毛:??? 郁星禾说:“正月十五那天我妈让我把小桑也带回去来着。” “郁伯父终于要放过你了?”沈白好笑道。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郁星禾的脸就又垮了下来。 “别提了。”郁星禾扯扯嘴角,“我爸还觉得我更是可塑之才了。” “给我本什么书来着……”他戳戳桑取容。 桑取容想了一下,歉意道:“我也不记得了。” 郁星禾瞬间像充了气的地球,下巴一抬:“你看,小桑同学都记不住那玩意儿的名字!” 袁蔚略带同情地看他:“任重而道远啊。” 红毛摸摸下巴说:“不过郁哥之前不是说,把小桑当继承人培养,等他出师了之后,自己就能退休环游世界了吗?” 桑取容脸上的微笑有一瞬间的波澜,眼睛微不可查地眯了一下。 郁星禾毫无所觉,吨吨两口白的雪碧说:“是啊,我都想好了,我看我的培养计划里,还有人文选修课和社团活动分都没修,下学期开学我去加个摄影社。” 他打算着:“刚好,过两年小桑的腿应该也能好了,我就能……” “带他出去玩了!” 郁星禾说着,偏头对桑取容眨了一下眼睛。 桑取容顿了顿,旋即微笑。 “好,哥哥。”他说,“我等着。” “也别光等嘛。”郁星禾语重心长,“你也要努力学习,努力复健。” “早一天站起来,我们也就早一天能出去玩啊。你看现在总归是不方便的。” 沈白问:“之前给你们介绍的那个复健中心怎么样?” “挺好的诶。”郁星禾说,“你从哪儿听说的?” “那家是老牌的复健中心了。”沈白想了想,“我大学……就你差不多中学的时候,就开了。” 向寻思随口说:“那桑学弟没去看看?” 郁星禾轻轻碰了一下向寻思的胳膊。 “小桑……小桑当时估计不方便吧。”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色示意向寻思,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郁星禾觉得有点奇怪。 寻思平时不会这么活跃在他们的对话里的…… 以前的话,向寻思差不多只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从头睡到尾。 一种是偶尔开腔,但一针见血。 ……确实很少像今天这样跟他们闲聊。 郁星禾问:“寻思你今天好像很……” 他想了半天,找了一个形容词。 “很有活力。” 向寻思像是翻了个白眼,郁星禾看了一眼,不太确定。 对袁蔚的安慰大会很快就结束了,后期向寻思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安静,要不是他睁着眼睛,郁星禾都要以为他悄悄睡过去了。 几个人又天南海北地一通聊,再一抬头,外面已经是夕阳时分。 “出去逛逛?”袁蔚提议,“这边的室外花园还是不错的。我妈喜欢花,她亲自把关的花卉种类。” 向寻思打了个哈欠:“我就不去了……困。” 袁蔚推他一下:“怎么老是不合群呢?” 向寻思说:“一个学弟把算法搞崩了,组里昨晚上加班。” “……ok。”袁蔚瞬间理解,目光同情更甚。 郁星禾跃跃欲试地起身,手刚搭上桑取容的轮椅椅背,就听见向寻思说。 “桑学弟留下来陪我吧?” “啊?”郁星禾一愣。 要不是作者告诉他俩的剧情里没有这一出,郁星禾都要以为,现在是不是该他上场表演了。 他好笑道:“怎么突然跟我抢人呢?” 向寻思往沙发上一瘫,说:“他下学期要进我们组,我导让我先提前考核一下。” 郁星禾啪地一下就坐下了。 “那我得陪考。”他说。 向寻思掀起半个眼皮看他:“家长请出去。” 红毛拎着郁星禾的衣领,大笑着把吃了闭门羹的人拉走了。 剩下的沈白和袁蔚鱼贯而出,桑取容推着轮椅过去准备关门。 “不用关。”向寻思说。 桑取容微笑开口:“还是关一下吧。” 他回头看着向寻思,脸上的笑容不改。 “因为向学长,好像要和我说什么话的样子。” “嗯。”向寻思无所谓地点头,活动了一下脖子,“我是有话要说,不过可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他抬眼,难得清醒的目光格外锐利,看向桑取容。 “但是桑学弟,见不得人的……恐怕是你吧。” 桑取容敛眉轻笑:“向学长在说什么呢?” 向寻思说:“刚刚星禾安慰袁蔚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他说有的人前后是两副面孔的时候……桑取容,你在想什么?”向寻思轻轻冷笑。 “在对号入座吗?” 桑取容眨眨眼。 明明是被拆穿了遮掩,他却没有向寻思想象里的慌乱不堪。 “嗯……” 他沉吟两秒,唇角勾起一个更加明显的、明显到有些刻意扎眼的笑。 他说:“是,又怎么样呢?” 向寻思拧眉。他正要开口,却被桑取容轻轻抬手打断。 “我想先问向学长一个问题,可以吗?”桑取容微笑着,和以往一样,是一个礼貌乖巧的少年。 可向寻思陡然发现,这个少年微笑的皮囊之下,藏着怎样深暗的阴影。 他只觉得背后发凉。 “问。”向寻思说。 “据我所知,向学长和我哥,应该是认识最早的吧。”他笑了笑。 “那向学长对我哥哥……应该是没有那种感情的吧?”桑取容微微偏头,“就是,和我一样的感情。” 向寻思眯眼。 “你呢?”他说,“你不回答,怎么让我对号入座。” 桑取容似乎有些困扰。 “没想到,第一次说这些话,竟然是给向学长听。” 向寻思挑眉:“你说。” 桑取容眨眼,轻声说。 “我希望郁星禾永远留在我身边。” “或者说——我希望他永远,把我留在他身边。” 最后一个字落地,桑取容的声音已经冷下来。 “交换答案吧,向学长。” 下一秒,他看见向寻思明显露出些……古怪的神色。 然后向寻思打了个哈欠,眼皮耷拉下来。 “哦。那你放心吧。”向寻思一边说,眼睛都闭上了。 “郁星禾这小烦人精,除了你应该没人敢把他一辈子留在身边。” 对着假想敌黑化到一半的桑取容:…… “还看我干什么?”向寻思又从沙发上往下滑了一点,随口点评。 “你们这些小年轻……喜欢就说喜欢,玩什么不健康的阴郁囚|禁py……” “你……”桑取容忽然哑口无言。 向寻思懒懒说:“不过你这个性格,来我们群,倒真是来对了。” 【帅哥病友交流群】 桑取容深吸一口气。 “不过你跟星禾还是两个病区的。” 向寻思忽然睁开一只眼睛,回光返照一样说。 “桑取容,不要让我发现,你哪天把星禾拉到你的病区去,知道吗?” 对方语气里警告的意味很明显,桑取容却想了一下,说。 “所以向学长……是认可我了?” 向寻思被他跳跃的脑回路卡住,缓了两秒。 嗯……? 第 63 章【一更】 眼, 说。 “。”他顿了一下,“听到你这句话之后,我还真认可了。” 他说:“你, 。” 话说到这份上, 也缓和了许多。 桑取容坐在轮椅上, 目光定定地看着桌上的酒杯, 忽然觉得有些如坠梦境。 原本以为的危机, 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化解为一场……友好会晤? 不真实的感觉太过强烈, 桑取容轻轻咬住下唇,略微用力。刺痛感伴随着铁锈味道的血液告诉他,这是不是梦境。 桑取容垂眸, 轻轻笑了一下。 向寻思闭着眼睛:“笑什么?你觉得我认可你有用?” 桑取容说:“如果向学长从中说些什么,星禾哥肯定会犹豫的。” “所以你不开口, 就已经很有用了。” 向寻思轻笑:“不要让我发现你对星禾做了什么违背他意愿的事。” “在哥哥主动挑明这件事前,我会维持现状。”桑取容说。 “嗯,那就好。”向寻思结束话题, 进入梦乡。 - 郁星禾几人在外面花园逛了好一会儿, 才看到姗姗来迟的桑取容。 红毛笑道:“哟,谁家小孩儿高考出来了啊?” 郁星禾白了他一眼, 凑到桑取容旁边问:“考得怎么样?” 家长的架势做的很足。 桑取容轻笑:“应该还不错。” “考官老师怎么说?”郁星禾问。 桑取容说:“被我念睡着了。” 郁星禾噗嗤一下笑出来。 他拍拍桑取容轮椅靠背说:“那太好了,之后咱们两个就可以一起上学了。” “寻思他们好像还要跑外勤。”沈白说。 郁星禾说:“那也不至于让我们小桑去啊。我每天肯定要准时接他回家的。” “真的吗?”桑取容眨眨眼问, “哥哥不是还要参加社团,晚上能按时回家吗?” 郁星禾想起自己上辈子自由到没边儿的大学生涯,本来有点犹豫, 但转念一想。 不对,他已经不是快乐的摄影系学生了,他现在每天上金融系的课, 听不听得懂还是个问题,晚上不得回来找小桑同学补课吗? 脸上露出苦涩的表情,郁星禾强行坚定地说:“会,我当然会每天按时回家,我回家还会认真学习。” 他看向桑取容:“你也学。” 桑取容嗯嗯点头。 红毛感叹:“好一个兄友弟恭的场面……” 袁蔚说:“我可以现在打电话给你哥,说谢东方想让你带他学习。” 红毛的脑袋上顿时炸成一轮初升的太阳。 这边打打闹闹,桑取容状似随意地推着轮椅往花园深处去,郁星禾没动什么脑子,嘴上跟桑取容说这话,脚下也就跟了上去。 再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听不见身后传来的嬉闹声。 夕阳已经几乎落尽,花园里忽然从远及近地亮起一盏盏昏黄温暖的灯,像是填补了夕阳的余晖,要将那份光亮永远地维持着一样。 桑取容心念一动。 “哥。”他喊了一声正看夕阳出神的郁星禾。 郁星禾闻声回头,眼底都盛着光。 “怎么了?” 桑取容想起几分钟前才答应过的话,抿唇。 他轻轻笑着:“没什么……” “这里很美。”他说,“以后,我们每年都来吧?” 郁星禾被他突然的感触说的一愣,然后笑道。 “好啊。” “每年这天,都来。” === 一年后,京大。 几个脖子上挂着各式各样相机的年轻人穿梭在校园里,时不时举起相机,有时皱眉深思,有时眼前一亮。 一个圆圆脸的女生举着相机,对着面前的教学楼,不知如何下手,频频重复着举起又放下的动作。 “你这个站位角度选的很好啊。” 女生身后,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那是一个男生的声音,清冽透亮,像晨曦透过玻璃窗一样,让人心生舒畅的感觉。 女生惊觉回头。 “啊,郁学长!” 郁星禾轻笑:“别看我,看取景框。” “哦哦,好!”女生匆忙举起相机,把视线用取景框里的景色填满,可脑海里却总是回想起刚刚看到的画面。 身形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男生,穿着再简单不过的衬衫风衣,单手持握相机,微风拉起碎发的末尾轻轻抚过他的脸颊,他似乎是觉得痒了,抿唇的动作加重,微笑一般沁出两枚酒窝。 “怎么不按快门?”学长的声音再次响起。 圆脸的女生抬着相机的手紧了又紧,终于下定决心般回头,弯腰请求。 “不好意思学长!请问我能拍学长吗?我、我不太擅长风景……我能拍人像吗!” 大约是因为太过紧张,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又过于大了,引来周围摄影社成员的几道视线。 有元老级别的学长学姐轻轻抽了口气。 下一秒,圆脸女生听见这位温和的郁学长说。 “你可以拍人像,随便找个模特吧。我就不参与了。” 圆脸女生连忙说:“学、学长,我很会拍人像的!我上高中的时候,就、就有在接人像摄影的单子……” 郁星禾依旧温和地笑着,可无论是眼底的神色、还是再开口时的声音,都少了几分温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划清界限的淡漠。 “抱歉,你找别人吧。” 他说完,点头示意后转身去指导其他的社员。 圆脸女生咬咬唇。 她脑海里依旧回荡着刚刚回头时看到的画面,可恨她不会画画,否则她也不会这么抓心挠肝地想要重新抓拍到刚刚的画面。 她拍人像这么多年,刚刚的画面,是她从未有过如此触动的一幕。 简直是她的缪斯!她想。 但眼下显然已经有点得罪到这位学长,圆脸女生初来乍到,就算是个社牛,也不好意思再上前打扰。 她想着,反正今天社团活动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那位郁学长看起来很好说话、不太会发脾气的样子,她总还有机会再更礼貌地问一问的。 圆脸女生安抚好自己的情绪,再次举起相机,努力把眼前方方正正、不会摆pose的建筑拍得令自己满意。 她眼睛贴在取景框边,不断调整着拍摄角度,忽然,不远处的道路旁,一个身影攫取了她的视线。 那是一个坐着轮椅的长发青年,容貌是让人见之不忘的俊秀,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也能让人一眼就意识到,他应该很高。 长发青年推着轮椅,面容平静恬淡地向摄影社活动的区域靠近。 来找人的吗……圆脸女生想。 不由自主地,她的取景框就跟着青年移动起来,知道画面里被框住了另一个人。 圆脸女生愣了一下。 郁星禾原本正在给大一的新社员指导拍摄,耳朵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听见风中似乎夹杂着一些熟悉的动静,才一回头,就看见含着笑意偷偷靠近的桑取容。 “小桑,今天怎么来这么早!”他轻笑,“你还想吓我?你的声音我隔十几米都听得出来。” “没有,哥。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桑取容说。 刚刚被指导的大一新生站在郁星禾身边,看着这个过分好看的青年,一时间竟然看呆了。 这、这就是网上常说的,帅哥和帅哥一起玩吗……他恍惚地想。 忽然,视线被一道黑色的身影阻隔,大一新生定睛一看,发现是郁学长挡在了他面前。 与其说是挡在他面前,倒不如说,是挡在了那个轮椅青年的面前更合适。 就好像不希望别人看到那个青年一样…… 大一新生脑海里顿时闪过这样的想法,但很快就被自己否决。 这也太离谱了!他嘲笑着自己的脑回路。这是现实,又不是那种奇怪的霸总。 桑取容察觉到落在旁边的目光被拦住,抬眼对上郁星禾的视线,心照不宣地轻轻笑了一下。 郁星禾迎着他的目光,仗着周围人看不见,轻轻瞪了桑取容一眼。 他弯腰,凑到桑取容身边小声说:“怎么回事?怎么这个点来了?我记得今天没有演出任务啊!” 桑取容微微仰头,同样轻声说。 “加的飞页。” 一年过去,不知是不是数学的功劳,郁星禾的大脑和年龄齐头并进。 他只是细细想了一下就意识到不对。 “又唬我?”他虽然声音小,但愤愤的情绪依然拿捏得很稳。 桑取容眨眨眼,露出乖巧道歉的表情。 “我就是做完了事儿,出来走走。” “然后就能走到我们社团活动的地方?”郁星禾哼哼两声。 他有些忘形,原本压低的声音往上飘了些许,被身边不远处的大一新生听到。 大一新生挠了挠头。 ……怎么感觉,他听见那个温和又厉害的学长,刚刚发出了很幼稚的声音呢? 一定是幻觉吧。 聊了两句,郁星禾起身,抬手对另一个带社员的大四同学打了个招呼。 “老规矩,我们就先走了?” 同学比了个“ok”的姿势,说:“你欠我二十张照片了啊。” 郁星禾轻笑:“记着的。走了啊。” 他习惯性把手搭在桑取容轮椅椅背上,也不用力,两人不急不缓地往校门外走去。 被留下的大四学长一回头,发现几乎所有大一的学弟学妹们眼底都闪着八卦的光芒。 “去去,回去好好拍照啊。” 学长招呼完所有人,在人群里找了找,走到刚刚那个圆脸女生旁边。 “学妹,下次别再问你郁学长,能不能做人像模特了。” 圆脸女生失望道:“郁学长介意这个吗?” “他……”学长迟疑了一下,“他家教比较严。” 圆脸女生又问:“那刚刚来找郁学长的那个学长呢?” “这。”学长抽抽嘴角,“学长只能劝你一句。”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使不得啊。” 圆脸女生觉得自己渐渐明白了一切。 “啊——他们两个,是情侣?” “兄弟。”学长说。 女生更了然地点点头:“嗯嗯我懂,那种兄弟!” 第 64 章【二更】 另一边, 走远了了一辆商务车。 刚坐上去,桑取容很间的挡板。 郁星禾看了一眼,习以为常, 毕对话, 都涉及到剧情、扮演之类……被别人听见的话, 怕程度。 到那时候, 小桑同学作为主角, 还有他的霸总Virgil, 自己这个臭炮灰,可就只了。 不过幸好,这一年以来, 他们两个各自的事业都还算顺利。 小桑同学已经逐渐成长为一个比较合格的公司掌权人,而郁星禾也恪守炮灰守则, 一年以来,练就一身好演技,现在说再夸张的台词也能面不改色了。 总而言之, 一切都是稳中向好, 美好生活指日可待。 虽然有着光明的未来,但正在拍照、突然被拉走的郁星禾也不免觉得有些扫兴, 问:“怎么突然叫公司的车来接?” 他露出警惕的神色:“你该不会是想抓我去加班?” 桑取容眨眼,露出无害的表情。 郁星禾瞪他一眼:“你承认了。” “哥, 越来越敏锐了。”桑取容笑笑说,“下午公司临时有点事情要裁决,比较急, 咱们得过去看一下的。” “你去不就行了……”郁星禾嘟囔,“好不容易社团活动遇见这么好的天气。” 桑取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的夕阳, 在两栋高耸的大楼间,散发着极其清透的暖橙色。 京市今年雾霾严重的很,像今天这样能看到清晰夕阳的时候,确实不多。 他抬手,捻住郁星禾帽衫系带的尾巴,随手玩弄一样绕在指尖:“我想着,哥总不会舍得我一个人去替哥哥加班。” 郁星禾沉默了一下。 见郁星禾不是很想承认,桑取容似有若无地笑着,说:“上次哥说要在图书馆复习,我自己去公司之后,顶着暴雨追过来的是谁?” 郁星禾抬手拍了一下扯着自己帽子带的手,力度很轻,却也啪地一下拍掉了。 桑取容的手明显往后缩了些许。 “不能绕吗?”他问。 郁星禾:“……” 他深吸一口气,拎起带子,三下五除二在桑取容小拇指上打了个死结。 做完之后郁星禾神清气爽,抬抬下巴:“满意了?” 紧接着他解释起桑取容刚刚翻的旧账:“图书馆那次是因为剧情!剧情!” 郁星禾说:“我早说了不能全听那个作者的,谁知道他自己写的东西,自己会不会忘呢?你看,那天有剧情的事儿他就没跟你说吧!” “那天雷都快劈到我头上了。”郁星禾控诉,“我肯定只能去找你啊。” 桑取容抵唇清清嗓子问:“其实哥,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天只是单纯的变天了?” 郁星禾面色深沉:“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顿了一下他补充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人生只有一次。” 停下两秒,郁星禾想了想,再次打补丁:“嗯……人生不可能次次都有重来的机会。” 桑取容失笑:“哥哥很幸运的。” 郁星禾说:“你也是啊。” “嗯。”桑取容点头,“在遇见你这件事情上。” 郁星禾轻轻“嘶”了一声,下意识往后仰了十几公分,脖子上的帽子绳扯着桑取容的手也靠近。 眼看桑取容的手就要落在肩膀上,郁星禾怕他失去平衡,连忙伸手去托。 接触上的前一秒,郁星禾眼尖地略微一错开角度,精准避免了差点发生的十指相扣事件。 今天也安稳站好炮灰岗位的郁星禾松了口气。 相信他未来的对象也会说一句,男德男德,歪瑞古德。 ——如果有的话。 郁星禾摇摇头,让桑取容坐稳,语重心长地说:“不要总是说这种很怪的话小桑同学。” “还是哥哥对你的教育没有到位。” 桑取容勾勾小手指,看着郁星禾的帽子被自己微微拉动,漫不经心问:“什么教育?” 郁星禾认真道:“男德教育。” 桑取容:…… 他微微挑眉:“这个靠哥哥言传身教就好。” 然而郁星禾双手环抱,哼哼两声。 “你以为我还像一年前一样好骗吗小桑同学?” 他指指点点:“我已经很努力了,你现在这个状况,明显就是孺子不可教也!” 越说,郁星禾就越忍不住露出些痛心疾首的神情:“快二十岁的人了小桑同学,其实可以适当减少一下跟哥哥的接触。” “嗯,我知道哥不喜欢别人碰你的。”桑取容眨了眨眼看他,目光真诚,“所以除了手以外,我也没有接触过哥别的地方啊。” 郁星禾莫名耳热,轻咳一声,目光落在桑取容拴在帽子绳末端的小指。 桑取容轻轻“唔”了一声,问:“隔着衣服……也算吗?” 郁星禾开口之前,桑取容轻声又追了一句。 “哥哥的社员、同学、别的朋友都能搭你的肩膀,只有我不可以吗?” “那,别人不一样……”话说到一半,郁星禾也有些哑然。 小桑同学说的,好、好像是这个道理……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他努力转动被数学进化过的大脑,最后得出结论。 “那我们不谈论这个话题了。” 想不通,就开摆。 桑取容勾了一下小拇指,那根绳子在两人之间绷紧,脖子上传来极细微的拉扯感,郁星禾下意识就顺从地往过侧了些。 桑取容眉眼微动,忽然抬手去解那根绳子,说:“如果只有我不能搭哥哥的肩膀,那我也去做‘别人’好了。” 他单手解到一半,也没有听见郁星禾的声音。 桑取容停下动作去看,就撞见郁星禾微微抬着下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地看着自己。 “你解嘛。”他说,“你去做别人去好了。” 他像是一位王子,看着向他辞行的骑士,却又坚信,骑士终将会回到自己身边的王子。 桑取容知道自己又一次失败了。 却也成功了。 他抿着的唇松动,变成一个无奈的轻笑。 “不行啊,我也是别人了,那哥哥就只能自己工作到过劳死了。” 郁星禾笑道:“你盼着点我好吧。” “怎么不好呢?”桑取容说,“哪怕是来陪我替哥哥加班,都能有沙发躺、有游戏打……” 一边说,他一边带着笑意看着郁星禾。 郁星禾摸摸鼻子,心里有一点不好意思,但不多。 反正他家小桑又不是真心实意觉得自己咸鱼——甚至那些沙发游戏都还是桑取容给他准备的。 想了一下,郁星禾说:“我最近也是有正经工作的好吧?总摸鱼办公室电脑的LR里还有我的工程文件呢。” 他最近拍了一组很喜欢的照片,正在以一天一张的龟速修图。 没了上辈子期末的各种结课压力,郁星禾这才重新找回拍照的那种自如的快乐和享受。 “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去国外玩呢……”郁星禾念叨。 桑取容问:“哥哥最想去哪儿?” “想去瑞士拍拍风景。”郁星禾说,“其实最喜欢冰岛的极光,但是那东西得靠碰运气……我们摄影社的一个学长前辈,在冰岛住了半个月,愣是一次极光都没见过。” “……那真是不幸。”桑取容说。 “是啊。”郁星禾深以为然地点头,“我觉得我是个倒霉蛋,所以还是别去做碰运气的事儿了。” “没关系。”桑取容说,“以后我可以陪哥哥去冰岛常住。” “只要等待的够久,总会看到极光的,是吧,哥哥?” 他的声音忽然轻下来,像是飘飘荡荡的一缕烟,似乎有暗藏其中。 郁星禾愣了一下,没有多想,只是点点头:“对啊,不然倒霉蛋还活不活啦?” 他说:“但是得等到你腿彻底好了再说。” 桑取容再次轻笑。 “好啊。” 郁星禾畅想未来:“还得找一个你工作不忙的时候……”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都是郁星禾说、桑取容听的状态。 商务车在交谈间悄悄停在郁氏总部的大楼前,郁星禾说得入神,隔了十几秒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到了目的地。 “怎么都不叫我。”他有些懊恼地一拍大腿,急急忙忙就要下车。 原本就被解开一半的帽子绳从桑取容指尖滑落。 桑取容下意识要抓,却只扑了个空。 他眼底神色微动。什么也没说,推开自己这边的车门,等待司机把轮椅支好后下车。 郁星禾手依旧松松搭载桑取容轮椅椅背上,两人乘电梯上到顶层。 一年过去,郁关山终于把儿子推上了总公司CEO的位置,自己当了半个甩手掌柜。 电梯门打开,已经候在外面的秘书一身职业裤装,微笑迎接。 “小郁总,桑特助。瑞风投资的高管在会议室,是现在过去吗?” 桑取容侧头看向郁星禾。 郁星禾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开口声音却不觉得让人亲近。 “过五分钟吧。”他说,“瑞风的人没有预约,这么临时地造访,我来的路上堵车,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秘书笑着应下。 郁星禾和桑取容转身走进办公室,忽然回头说:“今天给桑特助准备果汁。” “好的,小郁总。”秘书笑笑,“您对桑特助真好。” 郁星禾顿了一下,挥手让她出去,秘书走时还不忘小心地带上了门。 桑取容微微挑眉,好笑地看着郁星禾。 “哥哥今天怎么突然想喝果汁?” 郁星禾上一秒还十分唬人的表情瞬间瓦解,一吐舌头,冲他做了个完全不恐怖、只显得可爱的鬼脸。 “车上跟你说多话了,渴。” 桑取容失笑。 他眼睛一转,不太确定地问:“小桑特助,你觉不觉得……秘书最近说话总是怪怪的?” “哪里?”桑取容问,“我没太注意她。” 郁星禾被他突如其来的男德学习成果搞的愣了一下。 想了想,他含混隐晦地说:“就是那种……嗯……八卦一样的眼神和措辞。” 他反思道:“你说,我明明在别人面前都非常符合角色定位……只要被人问咱们俩什么关系,我都说是兄弟。” 对此,郁星禾是一万分的困惑:“难不成我们俩的兄弟情还不够纯粹吗?” 桑取容认真听着他的话,不时点头表示认同,最后想了想,轻笑说。 “没关系,哥,有些事情……或许也只是你的幻觉也说不定。” “至于别人……”桑取容微笑,“时间会告诉他们所有好奇的答案的。” 郁星禾还是忧心忡忡地摇摇头。 桑取容说:“我去看一下吧,顺便去帮哥哥把果汁拿进来?” “帮你自己拿。”郁星禾强调,“你特别渴了,很急。” 桑取容眼眸微弯。 “嗯,很急。” 第 65 章【营养液加更】 的秘书室。 刚刚在电梯口迎接他们的秘书姓杨, 是前些年郁关山招进来的,在他手下被格。 然而郁星禾和桑取容调过来之后,这位姐姐以本性…… , 杨秘书正等在果汁机前, 闻声回头, 眼睛刷地就亮起来了。 “桑特助桑特助, 今天我不是只联系了你吗?怎么小郁总还是跟过来了。”杨秘书说, “瑞风犯不着让小郁总亲自出面吧。” “嗯。”桑取容点头, “他来,原本也不是为了出面。” 是为了来摸鱼。 杨秘书一听,眼睛再次亮了一个度。 “那小郁总不是为了出面, 是为了……” “陪你?!” 桑取容闻言露出略显无奈的笑。 “是不是嘛。” 桑取容但笑不语,但那笑容里是什么意思, 全靠看客见仁见智了。 杨秘书接连“啧啧”两声,接了果汁递给桑取容:“你先喝点,喝完杨姐再给你满上, 你再端回去。不然一会儿还得跑。” “没关系。”桑取容说到一半, 杨秘书却一脸如临大敌地摇头。 “关系大了。”杨秘书说,“添果汁店是我, 万一我这一进去,没抓好时机, 打扰了你们的……嗯咳,工作。那可不好。” “……不会。”桑取容失笑,“哥要是知道我在外面败坏他名声, 要生气的。” 杨秘书一脸姨母笑地品了半天,然后好奇道:“小郁总生气?真的假的。” 她想了想:“说起来,小郁总调任来也有大半年了, 我还真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最多是声音冷一点。” “哥哥脾气很好。”桑取容弯弯眼睛。 杨秘书说:“我可听说,以前的小郁总,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啊……” 桑取容还没来得及说话,杨秘书就一脸了然地看他。 “我知道了,肯定还是遇见了能治愈他的人。” 桑取容:……你还挺会嗑。 他笑了笑,没有承认也不做反驳,略微举了举果汁告辞。 总摸鱼办公室,郁星禾难得人模人样地坐在电脑前,姿态轻松。 旁人只当他处理公务、游刃有余,只有桑取容知道,他星禾哥这个表情,不是在看动漫,就是在打休闲小游戏。 一进门就开摸的郁星禾听见桑取容去而复返的声音。 “哥,果汁。” “谢谢小桑!”郁星禾立刻从没什么意思的游戏里抽离出来,脚下来回挪腾,把滚轮椅子一路滚到桑取容面前。 他看着自己的小轮子和桑取容轮椅的大轮子挨到一起,忽然“嘿嘿”地笑了一下。 “推轮椅是不是挺累的啊小桑?”郁星禾问。 “习惯了就还好。”桑取容说。 郁星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快点好起来啊。” 桑取容仔细看了看他哥的表情,眉眼微动,问。 “哥。你该不会是想……继承我的轮椅吧?” 郁星禾若无其事地捧着果汁喝了好几口,却也没能遮住他左右乱飘的视线。 桑取容轻声笑了笑,显然是看出来了。 郁星禾当然知道他能看出来,倒不如说,他完全就是故意的。 最近一年,他的演技在数次磨练之下,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真的要好好压下心虚的表情,完全不是什么难事。 可那就没意思了。郁星禾想。 他跟小桑这么多年的兄弟,相处的时候,演技用一个指甲盖才好玩。 他明明白白告诉桑取容,我心虚了,你看着办吧。 放在往常,他肯定会收获桑取容体贴的转换话题,郁星禾对此早有经验。 可是他又等了好几秒,却等到桑取容轻笑着说。 “坐轮椅可不是什么好事,我还是希望哥哥一直好好站着。” 郁星禾逗笑的心思忽然少了一半。 他的目光落在桑取容的腿上:“明天是不是又该去复健了?” “嗯。我自己去就好。”桑取容说。 郁星禾下意识叹气:“孩子长大了,不黏哥哥了。” 很快他反应过来,连忙补了一句:“但是挺好的!说明我们小桑同学独立了!” 桑取容好笑地看他,半真半假道:“嗯,我知道了,哥哥急着把我扫地出门了。” 郁星禾忽然很认真地摸了摸下巴。 “也不是没有这个心思。” 桑取容:? 他眼皮连带着眉头都预感不太好地跳了一下。 郁星禾问他:“你去宣光那么多次,肯定跟Virgilio私会了不少回吧?他怎么还不跟你告白?” 桑取容:…… 他闭了闭眼睛。 郁星禾说:“去年宣光的势头简直起飞了一样……你家Virgilio确实有两把刷子。”他拍拍桑取容肩膀,“金龟婿,要抓住的。” 桑取容看他一眼:“哥也是。” 郁星禾脱口而出:“我不用啊,我抓住金龟儿子就——” 桑取容默默看他。 郁星禾缩缩脖子,声音几乎销声匿迹:“……我、我不是骂你的意思。” 桑取容叹了口气。 “你怎么总是小大人一样叹气呢小桑?”郁星禾问。 桑取容甚至抬手按了一下额头:“我难道不是?” 他看了看表,手搭在轮椅上准备离开,幽幽说:“嗯,太好了,又到了给哥哥打工的时间。” 郁星禾纠结了两秒,说:“那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呀?” 桑取容笑笑,把果汁往他面前推了些。 “喝果汁吧哥哥。”他说,“你要是去了,瑞风的人保不准还觉得,他们特别得你看重呢。” 郁星禾想想:“也对。” “就觉得对了?”桑取容说,“哥哥该多怀疑一下的。” 郁星禾一下没反应过来:“怀疑什么?” 桑取容手指在轮椅上轻点两下。 “怀疑我刻意支开哥哥,跟瑞风的人私……” “……私会?”郁星禾尝试抢答,旋即露出惊恐无比的表情,“可是瑞风那个高管不是个中年啤酒肚吗!” 桑取容:…… “我说是私联,哥。” “哦哦哦。”郁星禾满头大汗,“你看你,说话大喘气的……” 桑取容无奈轻笑。 “嗯,怪我。” 郁星禾说:“你怎么可能跟瑞风的人私联啊,要私也是和Virgilio私——” “停!” 桑取容终于忍不住开口:“哥,能不提他吗?” “你已经一整年都没见到他了,怎么还能一直……挂在嘴边的?” 郁星禾眨眨眼睛,双手捂嘴,却还要坚持说:“我没有对他念念不忘,我跟他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 桑取容:…… “我倒希望不是。”他声音很小地念了一句。 郁星禾没太听清:“什么?” “没事。”桑取容临走之前,再次强调,“我不是吃醋,哥。” 郁星禾:“嗯嗯嗯我懂我懂。” 桑取容吐出一口浊气。 你最好是。 殷切地目送小桑同学出门加班之后,郁星禾把椅子滑回桌边,忍不住又想了一会儿桑取容的终身大事。 确实,除了去年那次假面舞会,郁星禾就没再见过Virgilio。如果不是作者很坚定地表示,主角受的正缘是个霸总,并且是郁星禾认识的霸总,他可能早都开始怀疑小桑同学会不会孤寡一生了。 正当他想的出神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 郁星禾抬高声音:“进。” 杨秘书带着几份文件进来,汇报过各自是什么之后放在郁星禾桌上。 郁星禾喝了口果汁,点点头。 杨秘书的目光在那杯喝了一半的果汁上停留了一秒。 “辛苦了。 ”郁星禾微笑。 杨秘书问:“桑特助那边,需要我去辅助一下吗?” “不用。”郁星禾说,“一个瑞风而已,他能应付。” 杨秘书下意识站得更直了些,没多逗留转身离开。 关上门的时候她还在想,像他们小郁总这样,对下属和蔼又关切的总裁,真是可遇不可求。 虽然她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小郁总处理公务,几乎都是桑特助在做,但如果说这背后没有小郁总的授意,恐怕谁都不会信的。 杨秘书不禁又想起之前听说的八卦,外界有人传桑特助是郁家的养子,说总有一天,小郁总会和桑特助因为争夺家产而闹掰。 还有说,小郁总被桑特助架空了的……懂什么叫幕后大佬吗? 一想到那些没什么脑子的传闻,杨秘书就忍不住想要翻个白眼。 ……没品的东西,人家可是共喝一杯果汁的关系。 看透一切的杨秘书美滋滋走了。 …… 陪桑取容加完班回到璋山别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依旧是郁星禾先洗漱,他刚躺上床玩了会儿猫,还没跟被窝处出感情呢,桑取容就已经洗漱完了。 “咪——”猫看见桑取容,窝在郁星禾怀里,敷衍地打了个招呼。 这种明显的区别对待郁星禾父爱爆棚,捧着肥肥的猫头,在猫脑门儿上啄木鸟一样叨了好几口。 “我们小奇迹真可爱,是不是啊我宝儿——” 桑取容轻笑了一声。 曾经潦草的小奇迹,在成长过程中并没有发生奇迹。身上的花纹虽然确实变得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但也只是换了一种潦草的方式而已。 他推着轮椅在床边定住,手指在床头柜上轻点了两下。 瘫在郁星禾臂弯的潦草三花回头,一人一猫对视了一会儿,肥肥奇迹明显露出隐忍的表情,从郁星禾怀里跳出去,溜出房门。 “……这猫,太会看人眼色也不好。”郁星禾摇摇头,不过他今天的猫瘾不强,也就随它去了。 毕竟之前把肥肥奇迹留在屋里过夜的某晚,他曾经被肥猫一屁股坐醒,那种沉重的幸福郁星禾不想有第二次了。 他看向桑取容,随口问:“我怎么感觉你洗漱越来越快了?是因为腿好多了吗?” 桑取容微不可查地一顿。 “不是,腿没有什么太明显的变化。”他说,“可能只是熟练了吧。” 郁星禾略显失望地收回视线。 “当时医生不是说,一年半两年就能好吗……怎么现在都还看不到一点进展呢?” “要不要换个地方再看看啊。”郁星禾说。 “不用的,哥。”桑取容不怎么在意地轻笑,“我这个腿不是什么疑难杂症,现在也只是暂时看不到明显进展而已,事实上它好在暗处也说不定。” 郁星禾被他唬的一愣一愣,恍然:“哦……就像是打基础一样,是吗?” “对,就是这个意思。”桑取容说。 “哦哦。”郁星禾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桑取容靠在床头看书——看郁星禾专业课的书,而郁星禾本人看,他表示自己需要摄入此类知识,以便更好地扮演角色。 郁星禾显然已经习惯这种氛围了,直到看得打了个哈欠,头下意识往桑取容那边点了一下,才收了手机准备睡觉。 桑取容便也收了书,侧身关掉床头的灯。 过了一年,郁星禾依旧没有改掉睡觉不拉窗帘的习惯,灯一关,明亮的月光透进来,倒是让他清醒了点。 郁星禾犹豫了一下。 他把目光投向身边的“睡友”,发现桑取容那边也传来手机荧荧的屏幕光。 睡前玩手机的负罪感立刻就没了,郁星禾毫不犹豫摸出了手机,准备浅浅打个游戏。 “别看手机了,哥。”桑取容说,“对眼睛不好。” 郁星禾底气十足:“你不是也在看吗?我跟你一块坏眼睛,这叫什么你知道吗?” “这叫荣辱与共。”他评价,“好感人的兄弟情。” 桑取容轻笑出声。 “我在看大金发来的消息。” 大金,全名大金手指,是郁星禾给作者起的外号。两人时不时就这么称呼人家。 “我觉得这个大金不称职啊。”郁星禾说,“他不是说你的故事是个商业帝国龙傲天爽文吗?也没见他给你拿出什么剧情金手指来……” “郁氏和环彦今年的发展不是很好吗?”桑取容说,“刚拿下了一个国际项目,做好的话,环彦还能再进一步,差不多都能和原先总部的体量比肩了。” 郁星禾翻了个身,侧对着他嘟囔:“可是那是郁氏和环彦啊,不是你……” 桑取容失笑。 “我和哥哥,还分什么彼此?” 被他这么一说,郁星禾觉得好像也有道理。 他总是这么好被转移话题,然而本人完全意识不到这点,说:“大金又给你发什么消息了?” “新剧情。”桑取容说,“哥哥可以去国外玩了。” 郁星禾眼前一亮:“真的?哪里?” “嗯……大金没说,只说是个海边城市。不过不着急,是商务的宴请,请柬应该这两天就会发来了。” 郁氏有不少海外的合作伙伴,今年郁星禾和桑取容接手之后,环彦在国外的发展比国内还要迅速。他们接到国外的商务宴请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考虑到桑取容的身体和学业压力,郁星禾一次都没答应下来。 这次要是没有剧情,他可能也不会点头。 郁星禾问:“是什么剧情?快说出来让我好好感恩一下。” 桑取容顿了两秒,没说话,直接把手机递给了郁星禾。 【大概就是我桑哥在这个宴会上,被人陷害,喝了一种药……就是那种你们懂得的药……然后第一次跟我郁哥XXOO……】 【啊啊啊啊啊】 【真是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能写出这种剧情的!给你们磕头了!!!】 桑取容偏头看着郁星禾。 “感恩吗?哥。” 郁星禾浑身僵硬得像个石头。 “不敢了。” 颤颤巍巍把手机还给桑取容,郁星禾满脑子都是那四个字母符号。 XXOO…… 他动了动,忽然觉得这个床一秒也躺不下去了。 铁板烧一样,烫屁股。 第 66 章【一更】 真的收到邀请函的那天, 郁星禾坐在他,看着这张烫金精致的纸,深深叹了口气。 杨秘书常一样回绝吗?” 郁星禾摇头:“去吧。桑特助也 桑取容去会议室旁听会议了, 总在。 想了一下, 郁星禾叫住准备离开的杨秘书:“去查一下, 宣光科技那边是派谁去, 还有, Virgilio那段时间是否在那附近有会议。” 杨秘书领了工作离开, 心里忍不住又开始思考总裁此举暗藏的玄机,然而想了好一会儿,也不得其法。 下午的时候, 结束会议的桑取容“替自己”来秘书室这边叫饮料。 “听说今天郁总接了一封国外的邀请函?”桑取容闲聊般开了个头。 “嗯,是啊。”杨秘书点头, 又顺口把郁星禾让她查的事说了。毕竟小郁总说过,在公司里,没有桑特助不能知道的事。 杨秘书忍不住请教:“桑特助, 你说小郁总让我查这个……难道是想对宣光动手了?可……” 最近一年, 宣光与总公司下属的环彦,几乎是齐头并进地发展, 同领域之下,竞争也是难以避免的事。 “你觉得呢?”桑取容问。 杨秘书说了自己的推测:“我觉得应该不会。宣光和环彦的合作紧密程度, 一直都是业内津津乐道的事……有些联姻家族都做不到如此深度的密切合作。所以我想,小郁总和宣光的席总,应该是十分信任彼此的。” “席锐?”桑取容眉眼微动, “不是他。” 杨秘书略微睁大眼睛。 “果然是Virgilio吗?”她说,“听说……和小郁总的关系,挺好的?” 桑取容笑笑, 未置可否。 杨秘书想起自己听过的一些传闻,意识到这个话题在桑取容面前说,或许有些敏感。 手里的奶茶已经接好,杨秘书递给桑取容后,两人彼此告辞,谁也没有深究“Virgilio”这个名字。 看着桑取容的背影,杨秘书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都什么事儿啊。她想。 …… 桑取容拐进总摸鱼办公室,郁星禾正在改他的毕业论文,焦头烂额。 “小桑——小桑!快来帮我看看这个。” 没有小桑同学的大学生活,郁星禾寸步难行。 温热的奶茶被轻轻放在杯垫上,桑取容却没有凑过来看他的屏幕。 郁星禾疑惑抬头,看见他略微皱着眉头,像是在走神一样若有所思。 很少见到桑取容这幅模样,郁星禾一愣,问:“怎么了这是?” 桑取容恍然回神,微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刚刚在杨秘书那里听说了一些事情。” 郁星禾很快猜到:“是我查Virgilio的事?” 他摸摸鼻子:“我这不是……想看看怎么能转移掉这段剧情吗。” 桑取容微微偏头,眨了眨眼看他。 “哥哥要把我送给别人?” ???什么虎狼之词。 郁星禾的脸砰地一下红透,但偏偏说不出一句否认的话。 他只能说:“我也、我也不想的……但是我觉得这个还是……这个叫归还,不叫送……” 桑取容看着他,乌黑的眸子里竟有些泫然欲泣的湿润。 “我在哥哥这里是寄人篱下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郁星禾解释,“大金都说了,你和Virgilio会有自己的小家……” “那是未来的事了。”桑取容轻声说,“我不喜欢听这个,哥哥以后不说了,好不好?” 他的目光格外专注,专注到仿佛他抛开了所有的东西,想看到的、能看到的,只有对面这一个人。 郁星禾嘴唇颤了颤。他本来应该拒绝的,但最终,他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好”。 桑取容脸上这才重新浮现出笑容。 他悠悠说:“其实我觉得,Virgilio和哥哥说不定更合适呢?” 郁星禾睁大眼睛,脚下一蹬,连人带椅子就要往后窜,却突然被一个力道牵扯住,固定在原地。 郁星禾低头,看见桑取容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来的手,轻轻抓在椅子扶手上。 “聊聊天而已,哥哥。”桑取容笑道,“其实我也这么觉得的。” 郁星禾啪啪两下,轻轻拍了拍桑取容搭在扶手上的爪子。 “别拆我cp啊。” “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小桑同学?”郁星禾低头在手机上找了找,点开一张图片,把屏幕翻过来向他展示。 上面是一个卡通小人,表情崩溃地大喊。 【别草我家1了】 桑取容:…… 你们二次元。 郁星禾咧嘴一笑,收了神通,解释:“有些传言我也是听过的……但我跟你说啊小桑,我是真没见过Virgilio。” 上次红毛跟他说,听别人说,郁星禾早都和Virgilio暗通曲款了,之类的话。理由看起来还非常充分。 Virgilio大佬深居简出,只接受过几次纸质采访,但基本都会提一句,非常信任环彦,或者非常欣赏环彦的小郁总。 如果主角之一不是自己的话,郁星禾觉得自己就算是路过的蚂蚁也要嗑一口的程度。 显然,小桑同学现在就是这只路过的蚂蚁。 他说:“但Virgilio很欣赏你。” 郁星禾一脸看透的表情:“一定是你在他面前提过我的好话,哥哥知道。” 桑取容:……你又知道了。 赶在桑取容开口之前,郁星禾突然握住他的手,像出嫁前一晚母亲嘱咐女儿一样说。 “哥哥知道,哥哥谢谢你。” “我愿意当你们两个,牛郎织女相会时候的那个鹊桥。” 桑取容眼皮轻轻跳了一下——每当郁星禾可能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发言前,他都有这种不妙的预感。 明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结束这个话题,可该死的好奇心促使他问出来。 “所以呢?” 郁星禾眼睛亮亮地说。 “所以你下药这个事儿要是真的躲不过去的话,我愿意把我的房间让给Virgilio。” 桑取容嘴角凉凉地一勾。 啊,潘多拉的魔盒被自己打开了。 “到也不必,哥。”他劝说,“我可以先想想办法,至于别的,到时候再说吧,好不好?” 桑取容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被焊在打地鼠机面前的人,每天都要把郁星禾脑子里那些古怪的东西,像打地鼠一样按下去,这边按下去了,又会在意想不到的时间地点再次冒出来。 不过幸好,今天打地鼠机不算那么活跃。 郁星禾点点头:“也好,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桑取容失笑。 “今晚回去一起收拾行李吧。”他说,“南半球正是热的时候,得把夏天的衣服翻出来挑挑了。” “海边!”郁星禾刚要兴奋,忽然想到什么,拧眉。 “沙滩上是不是推不动轮椅……” “咱们走了,肥肥奇迹寄养给谁啊?沈白吧?他能看病。” “走在路上被袋鼠打了怎么办?你骑轮椅又跑不快……” 桑取容:? 他抬手拿起奶茶,抵到郁星禾唇边。 咕嘟。 郁星禾很顺嘴地喝了一口,惊为天人。 “今天这个好好喝!”他说,“换奶茶包了?回头问问杨秘,咱们家也买点。” “嗯,我下班前去问。”桑取容轻笑。 打地鼠机电源,关闭——用液体把它浇短路,很合理吧。 - 一转眼到了出门的那天。饶是桑取容机关算尽,还是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让他们不得不改乘私人飞机出国。 郁星禾靠在舷窗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连帽衫宽大的帽子里,有一团花里胡哨的东西在里面翻天倒海。 最后,啪地探出一颗大猫头。 猫毛乱飞。 郁星禾嘴巴微微张着,桑取容眼睁睁看着两根猫毛精准地飘了进去。 桑取容:…… 他伸手把肥肥奇迹拎出来,小声教训:“别闹你哥。” 拿到请柬的当晚,收拾行李的时候,这猫好像知道他们要走了一样,非要往行李箱里躺。 潦草三花从“小奇迹”时代开始到现在,确实没跟他们分开哪怕一天过,猫舍不得,郁星禾也心软了。 于是检疫证明之类的东西被火速办下来,不想托运,干脆就改成私人飞机,航道申请又花了不少时间。 两个人本来打算早点去,还能度假几天,结果这一套下来,能赶上宴会时间已经是万幸。 桑取容和肥肥奇迹沉默对视,潦草三花挣扎着要跳回它的大帽子窝,十多斤的肥猫,为此毫无尊严地发出了又夹又奶的喵喵声。 桑取容心冷如铁,但它心软的哥醒了。 郁星禾打了个哈欠,眼睛迷迷瞪瞪地问:“……你俩打架呢?” “我跟它计较什么。”桑取容失笑。 “谁知道……”郁星禾半睡半醒,含糊道,“晚上床位分配不均吧。” 桑取容笑了一声,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郁星禾乱七八糟的刘海,把他叫醒。 “别睡了哥,去了还得倒时差的。” 郁星禾赶蚊子一样挥挥爪子,自己的声音比蚊子还小,嗡嗡道。 “别管我……就当我死了……” “那我和奇迹怎么办。”桑取容问。 郁星禾在梦里嗡嗡:“带着孩子改嫁……” 桑取容松手,肥肥奇迹立刻原地弹射,像小炮弹一样,“嗵”地一下砸到郁星禾腿上。 “啊卧槽!” 遭遇毁灭打击的郁星禾瞬间开机。 “奇迹!!!” 桑取容无辜忍笑:“嗯,医学奇迹。” 第 67 章【二更】 , 还能丢了吗? ,还能骂他吗? ,我会当忍者。 他报复一样把潦草三花拎起来, 肥肥奇迹后腿自然垂落, 态。 郁星禾拎着猫, 挪到小桑同学大腿上, 哐哐哐踩了三下, 主打一个借刀杀|人。 然后还把凶|器送给了受害者本人。 桑取容抱着猫, 跟猫一起露出无辜的表情。 郁星禾凶恶:“这是你们应得的!” 桑取容叫来乘务员,端上早就准备好的冰奶茶,郁星禾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像是被施展了记忆遗忘术。 “算了,原谅你们俩。”嘬着冰奶茶, 郁星禾大度地挥挥手,“我真是心软的神。” “嗯。”桑取容轻笑点头,在心里补了一句。 被奶茶泡软的。 喝了奶茶, 郁星禾也清醒了不少, 随便找了部电影放着造点动静,扭头又和桑取容聊天。 “说起来, 我还真没想到席锐会有私人飞机……”他咋舌。 虽然他家不缺这个钱,但他爸他妈没有一个对此有兴趣, 用他爸的话说,买了又不开,买来当大电风扇吗? 病友群里的兄弟们, 只有红毛对此感兴趣,可他虽然喜欢这种比较刺激的项目,还动过心思考飞机的驾驶执照, 但无奈大哥管的严,红毛自己零用钱有限,压根买不起。 本来郁星禾以为计划到这一步就要流产了,还跟小奇迹抱头痛哭了几分钟,没想到小桑同学第二天就跟他说,他记得席锐有私人飞机。 郁星禾摸摸下巴:“席锐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花钱买这个的类型啊。” 桑取容笑笑:“不太清楚……只是听他说过有这回事。” 郁星禾半信半疑,心里已经有了点猜测。 这飞机,怕不是从v某人那里借来的吧。 他煞有介事地摇着头,拍了拍桑取容的肩膀。 “胳膊肘往哥哥这里拐,好同志,未来可期!” 桑取容露出疑惑的神情。 “什么?”他问。 郁星禾露出“你懂我也懂”的表情,说:“没事儿,没事儿。看电影吧。” 他只是随手一点,就选到了一部发生在海边的爱情剧,从人物服装到画面用色,无一不体现着海边的热辣和大胆。 看着看着,郁星禾叹了口气。 “我也好想到海边泼泼水。” 一想到因为时间关系而泡汤的海边度假之旅,郁星禾忍不住伸手戳了戳肥肥奇迹的猫脑袋。 被桑取容抱在怀里的潦草三花,竟然毫无反抗意识,任由主人戳了两下之后,还探着脑袋去追他的手。 心软的神再次被萌化了,拎起潦草三花就是一通吸,一人一猫再分开的时候,一个一脸餍足,另一个猫脸上写满无助,看着桑取容。 而胳膊肘只往某处拐的桑取容显然不会伸手去救它。 没有尊严的家猫的一生。 “没关系,哥。宴会持续两三天呢,说不定我们还有时间去海边走走。”桑取容说,“我们定的不是海边的酒店吗。” 郁星禾摇摇头:“你不懂。有时间的时候,不一定有精力。” 桑取容:“那……哥哥坐我的轮椅?” 郁星禾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拒绝,而是问:“那你怎么办?” “我……”桑取容想了一下。 “我加班。” 郁星禾噗地笑出来。 “你别装,这次出来之前工作都处理的差不多了,要是出国还要加班,我干脆不要带你来折腾这一圈好了。” “主要还是想带你去玩啊,笨。” 他看着有些愣住的桑取容,带着点小骄傲抬了抬下巴。 “偶尔也要有点哥哥的样子不是?” 桑取容抿唇,笑了笑。 “嗯,谢谢哥。” “我也想跟你一起出门……是不是旅行都无所谓。” 乘务员在前仓,不算狭窄却也并不宽阔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还有一只猫。 桑取容垂眸,看了看自己腿上翻着肚皮的猫,还有凑过来吸猫的郁星禾。 ……算了,自己也算是沾它的光。 “哥。”他轻轻叫了一声。 郁星禾刚刚还在逗猫,声音软软的还没转过来:“怎么啦?” 桑取容忽然就想抬手摸一摸郁星禾的头发——就像郁星禾摸小奇迹一样。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我只是觉得,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桑取容带着笑容,轻描淡写地略过话题。 郁星禾沉思了一会儿,抬头看他,语气认真地问。 “小桑,告诉哥哥……你是不是婚前恐惧症了?” 桑取容:? 他哪门子婚。 “就是打个比方。” 郁星禾直起身子拍拍桑取容胳膊:“我懂,我懂。Virgilio好像真的在附近有会,你们俩搞不好能见到面的!有很久没见了吧?” 桑取容实话实说:“我没见过他本人。” 最多只在镜子里见过。 郁星禾才不信,但也没揭穿害羞小桑的“遮掩”,只是说:“没事没事,不用那么紧张啦……” “而且也别什么都想瞒过你哥我。”郁星禾一挑眉道,“我可是查过了,这宴会的主办方,和Virgilio据说是一个家族出身,只请熟人的。” 桑取容轻笑:“郁氏是他们去年的合作伙伴,他们会发邀请函也很正常的。” 郁星禾什么都不说,只是摇摇手指。 飞机落地的时候,是当地时间的晚上。 郁星禾原本觉得自己倒头就能睡着,结果没想到只是在飞机上小小地迷糊了一会儿,现在就毫无困意了。 很难想象,如果桑取容当时没有强行把他叫醒,自己现在是不是会生龙活虎得像春节舞的狮子。 比他更生龙活虎的,是一天能睡十六个小时的潦草三花。 奇迹是不是就被套上牵引绳出门遛遛,社会化训练做的很好,来了新地方也完全没有应激反应,像条狗一样,趴在落地窗上,顶着外面一浪一浪的沙滩看。 郁星禾忽然有了想法。 “小桑,要不你睡觉,我带小奇迹出去逛逛?” “太晚了。”桑取容说,“你要是想去,我陪你。” 郁星禾想了一下:“也行。要是真遇到坏人,你抱着奇迹,我扛着你和轮椅跑,行不?” 桑取容失笑。 “这边治安还是可以放心的。” “走吧走吧。”郁星禾说,“海滩轮椅都买了,总不能不用嘛!” 见郁星禾实在想去,眼看就要伸手去替他组装新轮椅,桑取容连忙拦下:“我来吧。哥哥去给奇迹套绳子。” 郁星禾立刻说好,伸手捞了猫到腿上,潦草三花十分配合地穿上牵引绳,昂首挺胸的样子像是准备巡视领地的小公主。 抱着猫又吸了一会儿,等桑取容轮椅换好,郁星禾像往常一样,把牵引绳的一头栓到桑取容的轮椅扶手上,这样两个人就都能解放双手。奇迹也很聪明,会像狗一样在前面领路。 两人一猫就以这种奇妙的阵型出了门。 即使是南半球的夏天,到了深夜,海风吹过来也依旧有几分凉意,郁星禾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帽衫,看着潦草三花被吹得膨胀了一圈的毛。 他忽然说:“小桑,你说奇迹再长大点,是不是能拉车了?” 桑取容沉默了一下,中肯道。 “虽然它的体重比较……天赋异禀。但拉轮椅还是费劲的。” “哪有一岁的猫十斤的……”郁星禾咋舌。 “哥哥太宠它了。”桑取容指出。 郁星禾对此心知肚明,但又不怎么愿意承认,于是只能摸摸鼻子。 奇迹走在前面,留下一排小猫的梅花爪印。 郁星禾的脚印落在梅花左边,桑取容的轮椅辙痕落在右边。 郁星禾回头看了一眼。 又一片海浪冲上来,磨平他们在沙滩上作的画,又簇拥着,看着他们落下新的、延绵不断的脚印。 那一瞬间他忽然有一个想法。 如果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就好了。 旋即他晃了晃头,打了个哈欠。 “困了。”他说,“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准备着过剧情呢。” 潦草三花在前面领路,他们终于在0点之前回了屋子。 桑取容洗漱出来的时候,郁星禾已经睡得把肚皮都露出来了。 他笑笑,伸手扯了一下被子。 “……晚安。” - 第二天上午起来,郁星禾还神智不太清醒的时候,就接到了主办方发来的消息。 他揉揉眼睛,把手机塞给桑取容,让他念念。 浏览了一遍,桑取容说:“是主办方临时把宴会地点改到海边的通知。” “海……”下一秒郁星禾陡然醒过来。 “海边?!” “嗯。”桑取容点头,眼睛微微弯着,“哥哥可以享受沙滩了。” 郁星禾看透一切的目光又落了过来,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觉得有些东西说出来反而尴尬,倒不如他这样,默默在后面给他们的感情加油打气就好。 收拾了一番,两人出门,准备到海滩附近找点午饭吃。 沙地车开到目标海滩,显然有一些宾客和他们抱有一样的想法,都提前来这里放松放松,此刻沙滩上一眼望去,人竟然也不少。 “哥哥为什么喜欢来海边?”桑取容问。 郁星禾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复。 “感觉,有阳气。” 桑取容:? 郁星禾说:“人在家宅久了……就很容易想要出门看看别的人。” 他说着,指了指越来越近的海滩。 “活蹦乱跳的、鲜活的——” “小帅哥们。” 桑取容脑袋嗡的一下,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郁星禾跟司机招招手说。 “等等!就停这儿吧。” 他看向桑取容,目光担忧。 “小桑,我带你来看这些……你未来老公不会生气吧?” “……不会。”桑取容微笑。 “我觉得他喜欢的很。” 第 68 章 郁星禾, 一时间愣了一下。 ,你就知道了?” 桑取容微微抬眉,悠悠道:“嗯, 哥哥也 被摆了一声, 紧接着抓错重点地问。 “你承认他是了?” 桑取容一愣, 无奈:“我不是……” “嗯嗯, 你不是你没有~”郁星禾拍拍他肩膀, 嘿嘿两声。 “走, 下去玩!” “不怕了?”桑取容问。 郁星禾瞥他一眼,阳光落在他眼睛里,像是星星坐了一道滑梯。 “开玩笑而已啦。” 郁星禾跟桑取容一起摆弄沙滩轮椅, 很快就被支好。 看着桑取容坐上去,郁星禾犹豫了一下问:“咱们这样, 目标会不会有点大……?” “目标?”桑取容反应过来,轻笑,“哥哥不想被搭话是吗。” 郁星禾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不会。”桑取容轻笑, “哥哥在宴会上不喜欢被主动搭话, 他们知道。” 在国内的时候,郁家大少爷的高冷名声已经在京圈传开了, 郁星禾再也不用担心在宴会上被迫社交。 “可……这是国外?”他不太确定地说。 桑取容轻笑,只是“嗯”了一声, 没有多做解释。 郁星禾只好一边念叨着“真的假的”,一边带上墨镜和宽檐帽子,推着桑取容往海滩上走去。 桑取容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双墨镜下,只有凑近了才能隐约青年睁得圆溜溜的眼睛。 他收回视线,无声轻笑。 “没关系, 哥哥不用使劲,我可以的。”他说。 郁星禾没管他:“没事儿啊,沙滩不好走,我也就是搭把手,不费事。” “跟我还客气什么?”他笑笑,问,“不想麻烦我?” 犹豫两秒,桑取容微不可查地点头。 “嗯。” “那就快点好起来。” 郁星禾抬手戳戳桑取容的头顶,玩笑道。 “我还等着继承你的轮椅呢。”他说,“我现在推你一次,你以后可是要还我十次的哦。” 桑取容眼眸微动,旋即染上些许笑意。 “那哥哥以后都帮我推两下吧。”他说。 郁星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失笑。 “干什么啊?你要承包我后半辈子的轮椅吗?” 桑取容眨眨眼,偏头看他,半真半假地问:“不可以吗?” 郁星禾有片刻的哑然。 “你……你可是大总裁了以后。”他摸摸鼻子,“那么忙了,还能有空帮我推轮椅啊?”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显得太像孤寡老人。 桑取容微微弯了一下眼睛,乌黑的眸子里映出郁星禾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的脸。 他轻轻说:“能。” 郁星禾忽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直觉这个对话不能继续进行下去了,于是抬手抵唇,轻咳两下说:“……看你表现。” 桑取容轻轻笑了。 - 不远处,一个金发碧眼的青年,往这两个异乡人的方向看了好几眼,拧着眉头,表情不怎么好看。 “艾利克斯,看什么呢?”他旁边瘦瘦高高的同伴问。 金发青年艾利克斯不甚愉悦地说:“这场晚宴不是霍尔家族的人办的吗?怎么会有亚洲面孔。” “不是华国人吧。”瘦子同伴说着,也伸着脖子往过看了看,一愣。 “诶?那位……好像还真是华国的。” “你认识?”另一个胖乎乎的同伴有点惊讶。 瘦子回忆了一下说:“那个好像是华国郁氏集团的少爷……去年刚掌权。” “郁氏?”胖子目光明显变了。 “真是华国人?”艾利克斯闻言,又露出些许看戏的表情,“霍尔家族不是最讨厌华国人了吗。” 瘦子显然知道的比较多,点点头说:“对的,据说他们家最宠爱的小女儿,当年就是被一个华国人骗走的……后来据说。只找到了小女儿遗留的血脉,人……啧。” 艾利克斯带着嘲讽地笑笑。 “找到了,但这么多年也没见把人认回来啊,想必关系也不怎么好吧。” 瘦子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其实我听说,那个血脉叫Virgilio,确实没有回归霍尔家族的庄园,但一直有在外活动。” 艾利克斯皱眉:“有一半霍尔家族血统的人也就罢了,这个华国人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胖子扣扣脑袋:“可能……这个华国人能被请来,是因为最近一年的发展势头实在太……说实话,我父亲都很想认识一下郁氏集团的新掌权人,但之前去华国的时候,各种晚宴都没能见到。” 瘦子点头:“听说,这个郁少爷性格不怎么好的。” 艾利克斯这才舒心了些,又往那边瞥了一眼,郁星禾和桑取容已经找到一顶闲置的遮阳棚坐下,郁星禾摘了眼镜帽子,露出带着笑意的脸。 艾利克斯嗤笑。 “长得还挺好看。” 紧接着他又说:“不过看起来也才二十岁的年纪,就能独当一面了?恐怕是他家族给他造的势吧。” 听见金发青年艾利克斯这么说,胖子和瘦子对视一眼,都默契地没有说什么。 艾利克斯说:“我对霍尔家族在华国的那个血脉,倒是有点兴趣。” 瘦子立刻奉上情报。 “艾利克斯少爷,我听说啊,那个Virgilio先生,被找到之后,其实不是跟家族的关系不好,而是秘密接手了霍尔家暗地里的一些生意,事实上现在在家族里,话语权很大的……” 他这么说,胖子却摇头道:“不不不,我是听说,那个Virgilio先生,被找到之后拒绝了霍尔家族的帮助,自己创业打江山,现在眼看都快要能撼动霍尔家族的百年根基了……” 瘦子惊叹:“啊?这么夸张?” 艾利克斯也看过来,眼底兴致颇浓。 胖子也就来劲了,对瘦子翻了个白眼,暗踩他一脚之后,朝艾利克斯嘿嘿笑了笑说:“这也是我听眼镜说的。” 艾利克斯挑眉,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旁边存在感很低的一个亚洲面孔。 那人戴着笨重的黑框眼镜,到肩膀的黑头发像没洗过的拖把一样扒在脑袋上,整个人散发着阴郁且胆怯的气质。 艾利克斯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但还是对消息的好奇占了上风,开口命令:“眼镜,你说说。” 胖子连忙踢了踢他:“就是。你不是说你也是华国京圈的人?知道什么,快都说出来给艾利克斯少爷听着玩玩。” 眼镜缩了缩脖子,磕磕绊绊开口,声带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粗粝难听。 “霍、霍尔家族再怎么说绅士,也是利益驱使的生物……能让Virgilio顶着家族的名头行走,肯定是Virgilio对他们来说,有令他们无法拒绝的帮助、又或者是威胁。因此霍尔家族才会承认他的身份。” 眼镜咬了咬牙说:“毕竟他身体里还、还留着霍尔家族杀女仇人的血液啊。” “倒是挺有道理。”金发碧眼的艾利克斯随意摆摆手。 眼镜就像抓到了稻草的溺水者,继续开口要说,却因为太着急,刚一出声就先笨拙地把舌头咬了一下。 胖子和瘦子顿时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尖锐的笑。 眼镜忍耐下来,卑躬屈膝地垂着头,继续道:“而且、而且我听说,这个郁家的少爷,和Virgilio的关系……不简单。这次能来晚宴,估、估计走的是Virgilio先生的关系……” “不简单?”艾利克斯嗤笑,“我看那个Virgilio那个有华国血统的杂种,也就那样吧。稍微有了点能耐,就开始把他们国家的废物往外面带。” 眼镜讪讪。 艾利克斯又看过去一眼,问:“他旁边坐轮椅的那个是谁?” 眼镜目光里有一瞬的恨意显现,但他弯着腰低着头,因而无人察觉。 “是华国一个没落家族的少爷,别人送给这个郁少爷的……玩物罢了。” 瘦子倒是愣了一下:“是吗?我听说他还是郁氏新掌权人的左膀右臂。” 眼镜突然被刺激了一般抬高声音:“他也配?!” 旋即他看见金发碧眼的艾利克斯,微微向后仰了一点,像看病毒一样看着自己,骤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眼底的光亮霎时间暗了下去,短短几秒就恢复成之前那个半死不活的模样。 艾利克斯不着痕迹地远离眼镜地坐了几公分,轻蔑道:“这个郁少爷,来这种场合,带个小情人也就罢了……还带个残疾的小玩具?” 胖子说了句荤的:“说不定是搞不定正常的男人呢?” 瘦子哈哈大笑。 艾利克斯朝眼镜一挥手:“你过来,跟我一起去看看那个郁氏的华国人,到底废物成什么样子,才能只敢找一个残疾的人陪|睡,哈哈哈!” 眼镜却往后瑟缩了一下。那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看得艾利克斯眉头不悦地皱起。 眼镜陪着笑说:“艾利克斯少爷,您看那个恶心的玩具还在呢,现在过去恐怕脏了您的眼睛……” 他这么一说,艾利克斯也暂时打消了念头,却依然有点不情不愿。 胖子和瘦子面面相觑, 他们与其说是金发青年的同伴,不如说是跟班更妥当些。此刻显然变成竞争关系,心里各自想起办法。 瘦子说:“我找个人,把那个坐轮椅的支走!” - 郁星禾和桑取容还没晒两分钟太阳,岸边就跑来一个服务生,说他们酒店那边有事情找。 “我去看看吧。”桑取容说。 那服务生愣了一下,竟然松了口气一样连连点头。 “小心点啊。”郁星禾抬起爪子招了招,又很快地缩回了遮阳棚的阴影下面。 他闭着眼睛小憩,心想还真被小桑同学说中了,满沙滩的人,竟然真的没有靠过来搭话的。 半睡半醒的时候,他忽然隐约听见一个声音。 “哟,哪儿来的华国人?”那个声音趾高气昂,是用英文说的。 郁星禾只觉得面前忽然暗了下来。 他半死不活地咸鱼睁眼,看见了站在自己不远处的、一个直逼一米九的金发外国傻大个儿。 对方的眼窝极度深邃,深邃到了都有些丑的地步……就好像是被人伸手挖过招子一样。 不过郁星禾觉得,这人现在看自己的眼神,倒是有一种“这人被挖过眼睛也很合理”的古怪。 郁星禾皱了皱眉,又很快舒展开,毕竟初次见面,没有把明显的不悦表达给对方。 他只是闭上眼睛躺回去,用中文懒懒地说了句。 “……起猛了,什么东西在说鸟语?” 第 69 章 沙滩另一边, 胖子和瘦子隔着老远,小心翼翼地往那 “你别得意,这次给艾利克斯少爷出主意的是你, 胖子哼哼道。 金发青年在他们的小团体里, 的话语权。 艾利克斯出身的菲尔特家族, 只比Virgilio有一点和霍尔家族不同, 小孩——那就是艾利克斯。 男女都算上, 艾利克斯也是菲尔特家族真正的独苗。 这位如珠似宝的小少爷, 当然是被家族当眼珠子一样捧着长大的,他不喜欢商界的事对家族来说都无所谓,艾利克斯只要会传宗接代、给家族增添血脉就行了。 当然, 目前为止,艾利克斯也在努力在自己的“岗位”上为家族发光发热, 非常努力,甚至男女不忌。 瘦子往阴凉的沙滩上一躺,放松道:“诶亚力克, 你说艾利克斯少爷该不会是……看上那个华国人了吧?” “哪个?”胖子愣了一下, “轮椅的那个?是好看、但是病歪歪的……” 瘦子“啧”了一声。 “蠢货吗你?明显就是推轮椅的那个啊。”瘦子说,“看起来阳光又漂亮的, 是艾利克斯的口味。” 胖子笑道:“说实话,一开始我还真没敢确定那两个人的身份……哪有愿意给小情人推轮椅的?” “感情不错吧。”瘦子嘿嘿一笑, 看向缩在一边的眼镜,“你说是不是啊?” 眼镜神情阴郁。 “玩具罢了。” 瘦子一愣:“……也是。” 胖子也躺到沙滩椅上开摆,嘴上念念叨叨:“总之希望艾利克斯一切顺利吧……哈哈。” 两个人围在一起, 声音不大不小地笑着,可笑容里都带着些凉意。 瘦子说:“是啊,艾利克斯可不能出事。他刚答应了要给我家下一个项目开个方便呢。” “真羡慕啊……人家小少爷跟长辈撒娇一两句话的事儿, 就能让我们变成狗。”胖子叹口气,自嘲道,“我家产业的融资也还没到位……亏我围在他身边这么久。” 世间人情往来,全为一个“利”字。 瘦子看向眼镜:“我倒是挺好奇,你呢?” 眼镜恍惚抬头:“啊?” 胖子有些没有耐心,问:“他问你图艾利克斯的什么。” 眼镜垂下眼睛,粗哑的声音在潮热的海风里若隐若现。 “艾利克斯少爷答应……帮我报复一个人。” “什么?”瘦子没听清,眼镜用中文说的,他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变成文盲了。 他刚要追问,忽然听见远处艾利克斯充斥着怒意的喊声。 “眼镜!滚过来!” 眼镜恍然惊醒一般,连滚带爬地跑过去,脚还有些跛。 …… 遮阳棚下面,郁星禾倒头就睡,说完中文,也没管人家听不听得懂, 反正对方刚刚也没管自己听不听得懂。 郁星禾很少生气,遇见不顺心的事,首先主打一个反弹。 喊完眼镜,艾利克斯看着把自己当空气的郁星禾,脸色变了变。 郁星禾听见一串忽高忽低的脚步,掀开半个眼皮,看见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整个人像长在阴影泥泞里的老鼠一般的青年。 艾利克斯语气不怎么好,对眼镜说。 “翻译一下他说的。” 眼镜低垂着头,唯唯诺诺的样子简直卑微到了极致。 郁星禾多看了他两眼,总觉得这人的下巴轮廓有那么一点点眼熟。 忽然他发现,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像小桑同学。 郁星禾心里“啧”了一声。 眼镜开口,沙哑得像八十岁老人的声音把郁星禾吓了一跳,但他还是努力没有表现出来,怕刺激到这个青年,让他觉得被排斥。 今天也在把“心软的神”的人设贯彻到底呢。郁星禾想。 “不好意思……请问,你刚刚说的是什么……”眼镜问,他说中文的音调有些奇怪。 不像是方言,也不像是外国人学中文的口音。而是一种很随机的……不标准。 就好像是在故意乱说一样。 郁星禾觉得自己大概是多想了,可能人家声带受损,本身就没办法很好地掌握声音也说不定,自己这么想,那可不是揭人伤疤了。 于是他微微起身,平视那个弯着腰的黑发青年。 “你倒是很有礼貌。” “不过谢谢了啊。虽然这人说的是鸟语,但我还是能听懂的,只不过不愿意跟他说话罢了。” 眼镜看着郁星禾的目光复杂,最后重新低下头,迟疑着要怎么开这个口。 “那,那我翻译什么……” 郁星禾还没说话,那位金发碧眼的艾利克斯先忍不住了,急躁地瞪了一眼眼镜,如果不是现在还是大庭广众之下,他怕是要直接一脚踹上去。 他骂:“你到底会不会说华国话?废物!” 眼镜下意识瑟缩了两下,往郁星禾的方向踉跄了一步。 郁星禾抬手拉了一把眼镜,让他不至于摔在地上,然后很快收回手,想了想说。 “嗯……你就告诉他,华国是礼仪之邦,不跟无礼之徒说话。” 眼镜面露迟疑的神色。 郁星禾有点疑惑:“怎么了,这话不合适?” 眼镜连忙开口,语调依然有种怪怪的生疏:“不、不是……我只是……啊,我的中文其实,并不好的。” 郁星禾歪头,半天才弄懂他的意思。 眼镜说自己听不懂“之”和“之徒”是什么东西,于是郁星禾只能又用白话文给他翻译了一遍。 一边说,他一边在心里咂舌。 跟小桑这个天才呆久了……总有一种自己是个笨蛋文盲的错觉。 现在看来,起码还是比下有余的嘛! 郁星禾十分乐观。 眼镜磕磕绊绊地把郁星禾的话翻译过去之后,艾利克斯的表情明显一瞬间就黑了下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冷嗤一声说,“你们这种人来宴会上,不就是想借着霍尔家族的地位,多认识点像我们家一样的豪门家族?” 艾利克斯昂着头,视线俯视地落在郁星禾脸上。 “跟我共进晚餐的话,我允许你有这种想法。” 说完,这位金发碧眼的男人瞪一眼眼镜道:“快翻译!” 眼镜从短暂的呆滞中清醒过来,刚开口翻译了一半,郁星禾就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这种话听一遍就够辣耳朵了……”郁星禾一脸同情地看着充当翻译的眼镜,“辛苦你了,每天都听这些。” 眼镜一闭嘴,艾利克斯却皱起眉来。 “翻译完了?华国话这么简短?”他问。 郁星禾一个没忍住,噗地一下笑了出来。 “……抱歉抱歉。”他说,“没见过贵国的文盲。” 艾利克斯眉头几乎拧出第二个“川”字。 虽然听不懂眼前青年的意思,但对方的表情和语气不再有丝毫的遮掩,嘲笑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如果艾利克斯真的懂中文,那么他就会再次感叹中文的简练。郁星禾现在的这个动作,完全可以用一个精简的中文词汇描述。 ——溢于言表。 郁星禾看了看时间,觉得桑取容大概也快回来了。 他不太想让小桑同学回来的时候,还看见这么一个烂摊子,于是开口准备结束话题。 “其实我来这里只是度假的。”他轻轻笑了一声,说。 “这位海王,你挡着我看海了。” 眼镜闭着嘴巴,被艾利克斯毫无预兆地踢了一下之后才重新开机翻译,眼底闪过一丝怨毒。 艾利克斯对郁星禾的答案明显不信。 “海王?”他像是听到了一个令他格外欣喜的称呼,笑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喜欢这个称号。” 郁星禾:……啊? 艾利克斯挑挑下巴,一脸胜券在握地看着郁星禾。 “看来你知道,我在U国的上流圈子里是什么地位、什么名头。” 郁星禾被他这么一说,倒真有点好奇起来,可惜对方直接预设自己知道答案。自己刚想问,就听见金发碧眼的青年继续说。 “我知道你想认识我们家的人。”他勾着唇,样子让郁星禾想起以前和桑取容一起看过的某个土味短剧里的“?”嘴。 艾利克斯微微前倾下来,做了一个自以为十分帅气、其实只有十分傻呗的动作。 他压低声音:“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 郁星禾眉角抽了抽。 他理解,艾利克斯大概是想夹出低沉的磁性嗓音,可大概天赋就到那儿了,夹出来的那个声音…… 甚至比眼镜还要破锣几分。 艾利克斯沉浸式表演,油腻勾唇。 “我还没有试过华国人的味道……” “你陪我一周,我就可以给你我们家族的一些生意。” 郁星禾闻言,睁大眼睛露出震撼和些许古怪的敬畏,战术后仰。 艾利克斯嗤嗤两声漏气一样的笑,说。 “怎么?心动了?” 他双手环抱:“哈……不过你也不用太有心理压力,没有人会在这样的利益面前不心动的。” “而你、来自华国的美人。你比他们幸运——因为你自己就足够值钱。” “……你倒是眼神不错。”郁星禾终于也坐直,掸灰尘一样拍了拍胳膊上被油出来的疙瘩,摸出手机点了两下,勾唇,用再标准不过的英音说。 “我确实值钱。”他说着,把屏幕转给艾利克斯。 “刚出炉的富豪榜,见者有份,同喜同喜。” 艾利克斯原本不屑的目光,却在接触到屏幕之后缓缓呆滞。 郁星禾说:“哦,而且我刚刚那么震惊,只是因为……嗯,第一次见到活的败家子。”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这种,随随便便许诺一个大项目的败家子啊……原主除外。人家可是重要炮灰,眼前这个人算什么?也敢跟他来争夺炮灰席位了? 郁星禾摸摸下巴心想。 虽然在国内京市的时候,他们帅哥病友交流群的朋友们总是被家里人训斥说不思进取。 但没想到…… 嗯,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忽然,郁星禾似有所感地回头,桑取容果然推着轮椅靠近。 一瞬间,郁星禾的脑海里电光火石般过了一堆想法,最后定格在其中一个。 ——他悟了,他抓到晚宴上给小桑同学下药的凶手了!! 就是你!天外有天的败家子!! 郁星禾刷地一下起身,噔噔噔快走两步,扯着桑取容的轮椅,啪地一用力。 轮椅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瞬间背对了这边的众人。 桑取容差点被晃出去。 他刚想问发生什么事了,郁星禾就先弯腰凑到他耳边,声音小却坚定。 “我抓到下药的凶手了!”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成功打通游戏关卡的玩家。 桑取容顿了一下。 ……可是,他没安排过这个角色啊? 第 70 章 息的时候, 桑取容就已经着手去查了。 作达成一个情节目的,至于凶手是谁,他本人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更别谈是写出来了。 但幸好桑取容在晚宴开始前, 查到了那个人的蛛丝马迹, 是敌对公司, 想在这种国际关注的晚宴上, 让郁星禾出丑, 晚的亲哥哥办的,查到之后,桑取容就直接联系他们, 把准备下药的那掉了。而他也没有为了所谓的“剧情”,额外安排一个新的角色去下这个药。 桑取容本就没有想让这个设定成真, 也不希望郁星禾会因为这种意外和下作的手段,跟自己扯上身体上的关系。 桑取容偏头看向郁星禾,青年也正回头看着他, 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 于是桑取容也下意识笑了一下, 乌黑的眸子像镜子一样,也还给他同样的温度。 郁星禾凑过来问:“酒店那边怎么了吗?” 桑取容微微摇头:“没什么大事, 已经解决了。” 说完后,他目光淡淡扫了一圈在场的人。 金发碧眼的青年下巴快抬到头顶, 就差用鼻孔看人了,重重地发出轻蔑的声音。 桑取容没有分给他额外的哪怕一秒的眼神。 眼镜在看见桑取容那一刻,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 头垂得更低,竭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甚至往艾利克斯身后不着痕迹地躲了躲。 桑取容和郁星禾说话的时候, 他忍不住抬眼去看,目光里的怨毒和恨意几乎凝聚成实质。 桑取容…… 眼镜无声地念出名字,像是要把这个名字和人一起,嚼碎咽下去一样。 在桑取容投过来视线的前一秒,眼镜重新低下头去,他感受到对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轻飘飘略过,既愤恨、却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郁星禾拍拍桑取容肩膀,小声跟他耳语。 “看到这个金毛了没?他就是要给你下药的人!” 桑取容眨眨眼,也小声说。 “那怎么办呢哥?” 郁星禾一副悲从中来的样子说:“其实应该把他直接赶出去的。但是哥哥没用!” “所以我们跑吧!” 桑取容轻笑出声,半真半假地说:“哥,你说这话的表情……特别像是要带我私奔。” 郁星禾往后一仰,嘴刚张开还没来得及出声,桑取容就替他说了。 “嗯嗯,说不得,我知道。” “知道你还说。”郁星禾杀鸡儆猴地拍了一下他肩膀。 两个人在这边旁若无人地互动,金发青年艾利克斯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只觉得越看越冒火。 然而他心底某处又有个奇怪的想法——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画面确实很养眼。 艾利克斯于是重重咳了一声,吸引两人的注意。 轮椅上半长发的那个青年没有半点动静,郁星禾倒是瞥了他一眼,但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两个人又凑到一起窸窸窣窣地不知说些什么。 艾利克斯皱眉,抬脚踢了一下眼镜的鞋:“他们在说什么?” 眼镜怯懦犹豫地开口:“说……说你……” “说啊!你哑巴了吗!”艾利克斯又是一脚。 眼镜不敢翻译实话,怕被迁怒的人变成自己,大脑忽然灵光一现,于是陪着笑讨好地说:“那个坐轮椅的,说艾利克斯少爷英俊潇洒。” 艾利克斯一听,整个人瞬间扬眉吐气,原本就因自信而十足的底气,现在更是膨胀。 他往前迈了一步,直接站到郁星禾和桑取容面前,抬着下巴对郁星禾说。 “我刚刚跟你说的交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勉强同意了,但作为交换……你得把你旁边的这个小情人,送给我。” 说着,艾利克斯抬手捋了一下头发,即使他还算注意形象管理,没有顶着油头出门,但举止之间的油腻已经无需赘述。 郁星禾和桑取容听到后,先是对视了一眼。 “你看,他明显对你图谋不轨。”郁星禾一脸严肃。 桑取容笑了一下,想了想,竟然看向艾利克斯,用和郁星禾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英音开口问。 “你能出多少?” 啊? 郁星禾:……啊?? 起猛了?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一瞬间,郁星禾几乎是咸鱼打挺一样支楞起来,一巴掌就糊到桑取容脑门儿。 触感温热。 再摸摸自己的。 ……哦,比小桑同学的还热。 郁星禾深吸一口气,抬手对正要开口的艾利克斯示意闭嘴,看向桑取容。 “你先等会儿,我好像发烧出现幻觉了。” 被比划了手势的艾利克斯皱眉,先是莫名其妙真的听从了他的话,然后才反应过来不对,刚要插嘴,挤到喉咙里的声音就突然哑了。 艾利克斯看见轮椅上的青年,抬手揽了一下郁星禾的后脑,郁星禾没有一点防备地被拉近,下一秒,桑取容微微低头。 温热的额头相碰,就连呼吸都近到在顷刻间交融。 几乎是下意识地,郁星禾“嘶”了一声。 桑取容低声笑了两下:“哥哥是想吸完周围的空气,然后憋死我吗?” 额头的相碰只是瞬间的一触即离,郁星禾还没反应过来,桑取容就没事儿人一样靠回了轮椅椅背。 “没发烧,哥。”他温声安抚,转头看向整个人都呆住的艾利克斯,转换语言道,“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 艾利克斯从懵逼中渐渐醒来,可眼底还残存着世界观被摧毁般的震撼。 他、他听说华国人都很内敛含蓄的啊?怎么看起来比他们还玩儿的开? 在现任金主面前问别人能开多少价真的是可以的吗??? 桑取容见艾利克斯没说话,眉眼微微下压。 莫名的,艾利克斯竟然感觉到一种压力……他只在家族的一些有名望的叔伯身上感受到过。 旋即艾利克斯晃晃头,觉得自己一定是感觉错了。 他看向这个轮椅青年旁边的郁星禾,对方果然正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 艾利克斯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胖子和瘦子刚刚跟自己说的话。 这位郁家的新任掌权人虽然年轻,但手段能力都不俗,否则又怎么会在短短接受郁氏一年以后,就能把原本只是国内知名企业的郁氏,带到如今这个高度。 只是最开始听到的时候,艾利克斯没有相信。然而刚刚那一瞬间的压迫感实在让他后脊发凉,也让艾利克斯猛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年轻的郁家掌权人,并不是自己之前以为的那么废物。 他看向郁星禾的眼神收敛了一些,见他似乎对桑取容的问题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不悦,心里才盘算着,敢再次开口。 跟桑取容说话之前,艾利克斯难得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儿,用家族叔伯谈生意时候的样子说。 “我可以出价……十个亿的项目合作名额。” 然后他就看见桑取容轻轻笑了,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桑取容回头看着郁星禾,眨了一下眼睛:“哥,你看,我涨价了。” 郁星禾:……? 桑取容继续道:“哥哥不觉得我是一个很优秀的理财产品吗?一年,市价翻了十倍。” 张了张嘴,郁星禾直观地觉得这话的逻辑有问题,可又被桑取容十分认真的表情打乱想法,一时间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于是桑取容轻笑着说:“百分之一百多利润,能吸引很多人加入投资;百分之两百多利润,足够人放弃很多东西去追求;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足以让人为此卖命……” 他偏了偏头,像是开玩笑一样问。 “百分之一千的利润,哥哥会为此付出什么呢?又愿意给我什么呢?” 郁星禾抿了抿被海风吹得有点干涩的嘴唇,半晌回神。 “我给你……”他想了一下,说。 “给你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 桑取容表情空白了一瞬。 郁星禾一摸鼻子:“啊,你没听过吗?三岁的代沟竟然已经如此严重了……” 他笑了笑,一双眼睛弯起,就连颊边的酒窝都若隐若现。 “我要放你去追逐真正的爱情的啊,小桑同学。” 桑取容眼底眸光闪烁,没有说话。 回答完问题就被晾到一边的艾利克斯左右看看,虽然听不懂这两个人在说些什么,但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似乎被无视了。 娇生惯养长大的独苗少爷,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 艾利克斯的火一下就上来了,冲上头顶,一瞬间忘了刚刚被那道目光盯得后脊发凉的感觉。 他耐心尽失,冷笑一声对郁星禾说:“郁先生是觉得十亿少了?呵,就这么不想用你的小情人做交易?恐怕不是吧。” 艾利克斯再度凑近一步,和郁星禾两人只剩下半步的距离。 他冷声道:“我不要他也可以。” “你来陪我一晚,这十个亿,我照给。” 郁星禾额角一跳,被艾利克斯的败家发言震撼,没有察觉到桑取容拿出手机,简短地点了两下什么。 郁星禾没有给艾利克斯半点眼神,甚至没有觉得自己被冒犯,只当是听见了个笑话。他刚要偏头跟桑取容说咱们换个地方,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靠近的脚步。 几人回头,看见一个身着优雅燕尾服的中年绅士走进,礼数周全地微微欠身,自我介绍道。 “诸位,我是霍尔家族的总管家。” 紧接着他看向艾利克斯,表情礼貌,声音却冷肃地说。 “艾利克斯先生,您多次言语冒犯Virgilio少爷的未婚夫,遵循Virgilio少爷的命令,我代表霍尔家族,请您离开会场。” “霍尔家族的宴会,从今以后,都不欢迎您的到来。” “请跟我离开,艾利克斯先生。” 这位优雅的管家拍拍手,沙滩上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两个身强力壮的保镖,比一米九的艾利克斯还要大上一圈,两座小山一样。 艾利克斯眼睛瞬间睁大:“未婚夫?!你在开玩笑吗!” 此刻,他心里再多的火气也都被惊恐挤占得一点不剩,满脑子只有一句——他好像搞砸了家族和霍尔家族之间的关系。 金发青年在那边目呲欲裂,郁星禾也藏不住满眼的震撼。 他看着桑取容,不敢置信道。 “未婚夫?” “小桑你闷声发大财?!” 他还没等到桑取容的回答,就看见那位总管家朝他们这边走来。 然后站在自己面前,弯腰行了个礼。 “您是Virgilio少爷的未婚夫,也是我们的贵客。” 郁星禾差点跳起来。 不是?叔你认错人了啊! 第 71 章【一更】 , 桑取容微微抬手,按了一下他的手背。 桑取容凑过去,轻声说:“算了, , 管家年纪也大了, 我们理解一下。” … 他只好装作自己真的耳朵不好, 什么都没有。 郁星禾将信将疑地看看, 确定管家真的没听到之后, 才犹豫地说:“……那行吧。” 两个人看着保镖把艾利克斯“请”走,跟在艾利克斯身后的眼镜早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管家向他们欠身:“两位, 我们准备了贵宾休息室和更舒适的遮阳棚,需要的话, 可以跟我过去。” 他再次对郁星禾抱歉道:“这种事情,在霍尔家族的宴会上,以后不会再发生了。还请您谅解。” 郁星禾暗中狂戳桑取容的胳膊, 让他开口, 桑取容却摇摇头回戳过去。 没有办法,郁星禾只好硬着头皮尬笑:“没事、没事……” 末了他小声说:“下次要是把人认清楚就更好了……” 管家依旧装作没听见。 “还玩吗?”郁星禾问桑取容, 怕他因此坏了心情。 桑取容笑了笑,看他:“不是才来吗?走吧。” 说着, 他拿起之前一直放在轮椅一侧的小黑包,向郁星禾示意:“我把相机给哥哥拿来了。” 郁星禾顿时眼睛一亮,什么管家什么Virgilio都忘到了身后。 “我给你拍照!”他招呼着桑取容就走。 - 夏天的日落来的总是很晚, 八点多天色彻底黑下来的之后,晚宴才正式开始。 郁星禾本来身上还背着相机,霍尔家族的管家见状, 立刻吩咐人送回酒店了,十分殷勤的态度让郁星禾颇有些不适应。 他跟桑取容小声说:“虽然之前就知道你会嫁入豪门,但这倒是第一次……感觉这么明显。” 大概半年多之前,郁星禾在跟Kirstyn的聊天里,意外知道她和Virgilio竟然是同一个家族的姐弟,而先前被“天凉王破”的,是Kirstyn女朋友的家族。 哪怕是郁星禾知道,Virgilio身为主角攻,必定会有一个震撼读者的身份来历,但霍尔家族还是大大超过了他的想象。 他戳戳桑取容:“不发表什么感言吗?嫁入豪门的小桑同学,害不害怕以后的豪门生活?” 桑取容略一挑眉,反问他:“今天一下午不都是哥哥在替我把关吗?哥哥觉得呢?” “把关……”郁星禾摸摸下巴,忽然觉得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想了想说,“我觉得霍尔家族对Virgilio未婚夫的态度还不错诶。” 桑取容含笑道:“哥哥满意就好。” 郁星禾奇怪:“我满意有什么用……” 两人正窃窃私语,不远处Kirstyn一身修身长裙,直奔他们的方向走来。 郁星禾远远跟这位帅气姐姐抬手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Kirstyn走进,郁星禾才发现半年不见、对方的头发就已经变成刚刚及肩的半长,整个人优雅帅气兼备。 郁星禾下意识偏头看了看头发是同样长度的桑取容。 怎么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这两个人这么像呢…… 没来得及多想,Kirstyn已经走进,臂弯里挽着一位穿着甜美公主裙的年轻女生,笑容温婉可爱。 郁星禾:!! 他当即戳了一下桑取容。 “这个就是传说中的Kirstyn的女朋友吗?”他说,“之前和润大义灭爹的那位?” 看起来不像啊…… 桑取容被“大义灭爹”逗笑,点点头:“是她。” “虽然她看起来很……温和,但Kirstyn现在创业的公司,她自己负责技术,其他的所有事情,都是这位季小姐一手包办。” 郁星禾肃然起敬。 原来咸鱼只有他自己。 他忍不住问桑取容:“小桑,你会不会嫌弃哥哥。” 桑取容偏头,还没来得及说话,Kirstyn和季小姐就走进,季小姐还向他们行了一个优雅的屈膝礼。 Kirstyn笑道:“这都是我很好的朋友,不用这么拘谨。” 季小姐微不可查地横了她一眼,温柔道:“初次见面,礼节还是要有的。” Kirstyn立刻改口:“确实!” 郁星禾:? Kirstyn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听说你们下午遇见艾利克斯了?”Kirstyn说。 郁星禾点点头:“嗯,不过你弟让人把他请走了……对了,Virgilio先生今天不来吗?” Kirstyn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桑取容。 郁星禾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心里也琢磨着。 ……Kirstyn看小桑同学是什么意思? “Virgilio来不来,那要看桑取容的意思咯。”Kirstyn似笑非笑道。 郁星禾大惊。 他当即问Kirstyn,也不管桑取容还在旁边听着了,就这么直接问:“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密切了?我都不知道。” “还有Virgilio未婚夫的事儿,怎么回事啊?” Kirstyn身边的季小姐露出同意困惑的神情,郁星禾看见以后,心里才好受了一点——原来还有人和他一样懵。 殊不知季小姐心里疑惑的事,和他根本不一样。 季小姐只是疑惑地看着郁星禾,心想你问的Virgilio不就在你身边? 还有Virgilio,昨天见面还好好地站着,怎么今天就坐上轮椅了……? Kirstyn搭上女朋友的手微微按了一下,对郁星禾说:“哎,其实现在这事儿还没定下来呢,都是我们Virgilio一厢情愿。” 郁星禾当即露出失望的表情。 “还一厢情愿啊……” Kirstyn和他一个表情,但又带了点笑:“是啊,一厢情愿。没用的家伙。” “我们小桑很难追吗?”郁星禾问。 Kirstyn还没说话,桑取容先抬手拉了一下郁星禾的衣摆,然后探手轻轻勾住郁星禾的手腕,往回略微带了一下。 他根本没怎么用力,但郁星禾真的被“拉”回来了。 “看人。”桑取容说。 郁星禾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看人?” 桑取容看他:“我难不难追,看人。” 思考片刻,郁星禾眼神警惕地凑过去,把声音压到最低说:“所以你是觉得Virgilio这人不行吗?” 桑取容:…… 这让他说行还是不行好? 说不行?他自己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 说行?郁星禾又要…… 头一次,桑取容有种左右为难的感觉。 但幸好郁星禾是个善解人意的哥哥,他见桑取容陷入沉思,当即露出“我懂”的表情,拍拍桑取容肩膀说。 “没关系,终身大事,仔细想想也好!” 桑取容松了口气。 又跟Kirstyn攀谈了几句,季小姐说要去见几个合作伙伴,问Kirstyn要不要一起,Kirstyn当然在兄弟和女朋友之间选择女朋友,匆匆告别就走了。 郁星禾看着两个大美女走远的背影,羡慕道:“感觉,有对象也挺好的。” 桑取容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指尖微微用力。 他面上不动声色,问:“哥之前不是说,不想谈恋爱?” “啊对,是要单身一辈子。”郁星禾说,“但是偶尔看见别人家的小情侣,还是会有那么一瞬间的恋爱脑。” 郁星禾笑道:“就是那种,持续性寡王,间歇性恋爱脑,你懂吧?” “不懂也没事儿!”他很快拍了拍桑取容的肩膀,“反正你命里有1。” 桑取容一呛:“……有什么?” “有1啊。”郁星禾奇怪道,“你该不会想让Virgilio当0?” “残疾大佬攻的文我也不是没看过……不过……嗯,我感觉,Virgilio的人设好像不是这种文主角受的标配。” 桑取容忽然来了兴致,偏头问:“那什么是主角受的配置?” “你真感兴趣啊?”郁星禾讶然,但还是有求必应地总结道,“嗯……首先,这个主角受,肯定有一个很差的家庭环境,是家族送给大佬的联姻工具。” 他一边说,一边用那种对号入座的眼神看着桑取容。 “然后呢,这个主角受在照顾残疾大佬的过程中,跟他情愫暗生。” “嗯,情愫暗生……”桑取容轻声重复,若有所思。 郁星禾不知道他在若有所思些什么,只能继续说:“再然后,这个残疾大佬会帮主角受,狠狠地打脸主角受的反派亲戚们。” “最后,这个残疾大佬就会治好他的残疾,和主角受幸福快乐地HE。” 说完以后,郁星禾看了桑取容一眼,问:“你看看咱们这个情况,跟残疾大佬攻哪里沾边了?” 桑取容沉默了一下说:“联姻工具。” 郁星禾:? 他不明白小桑同学那个聪明的脑袋瓜,怎么会把这么简单的逻辑都搞错。 郁星禾强调:“谁再想想是联姻工具?是主角受!” 桑取容还没开口,就看见那位正值壮年的“老”管家从不远处走来,手上端着托盘,为他们亲手送上专门的红酒和甜品。 管家依旧先递给了郁星禾,并说:“这是Virgilio少爷吩咐,特意为未婚夫先生准备的布丁。” 管家将托盘放下之后就走了,留下郁星禾看着那碗布丁发呆。 桑取容轻轻说。 “联姻工具?” 是谁呢。 第 72 章 然而郁星禾并。 遍, 在心里默默品咂这个词,最后惊恐地意识到一件事。 “你是说你是我送给Vi具?” “那我Q?” 郁星禾演技夸张、语气悲愤。 桑取容张了张嘴:…… “你是我哥。”他最后叹了口气,“算了。” 他跟郁星禾这个最不套路的人, 说什么套路cp呢…… 郁星禾便又弯起眼睛。 他先入为主地认为, 桑取容这句“算了”是打消成为残疾大佬攻的念头, 拍拍桑取容肩膀说。 “好啦。虽然艾利克斯那个下药的人已经抓走了, 但是我们还是要警惕, 万一他还有后手怎么办?” 桑取容没说什么, 乖乖点头。 端着托盘游走于宾客之间的侍应生经过他们身边,询问他们需不需要新的饮品。 郁星禾拦下桑取容伸出去的手:“诶。” “这可不兴吃啊。”他劝道,“今天还没过完, 危险还没有结束。小桑你今天就别碰别人给的东西了……” 桑取容原本对这些东西也没什么想法,闻言顺着他说:“好, 哥哥遇见喜欢的,我替你多拿一份。” 郁星禾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偷偷比了个大拇指。 真不愧是他的好继承人!他们之间真是心有灵犀啊。 达成一致.jpg 桑取容提前叮嘱了Kirstyn, 尽量少让人来找郁星禾攀谈, 同时又派了另一个人去接洽郁氏和环彦东合作,因而大半个晚上过去, 郁星禾都怡然自得地享受着他和小桑同学的“二人世界”。 当人形囤餐机器的桑取容也很享受。 眼看已经过了十一点,晚宴十二点就要结束。用各类美食填饱肚子、大吃大喝一晚的郁星禾终于打了个哈欠。 “困了。”他摸摸鼻子, 环视四周觥筹交错的场合,难得感到些许羞赧。 不够咸的咸鱼就会产生这种问题——躺不平且卷不赢;躺完之后有负罪感,卷吧, 又真的卷不动。 回忆起一年前在宣光晚宴上,被强行社交的自己,郁星禾晃了晃脑袋, 原本动摇了一些的咸鱼根基再次被打牢了。 他不做社交家,不做金融家!只做小桑同学最温暖的成长的家! 想通之后,郁星禾拍拍桑取容的肩膀:“加油!” 桑取容疑惑地看他,不知道这人怎么突然就这么积极向上,只能先点点头,然后问。 “又看上哪家公司了哥?” 郁星禾:? “你这话说的,我好像随便点一个,你就能给我并过来一样。”他笑道。 桑取容只笑笑:“我可以努力。” 郁星禾心想画大饼啊,他可擅长了。 要画,就画最大的那张饼! 于是他想了一下,小小声凑过去说:“那我想要晚宴主办方。” 桑取容看着他,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说。 “哥哥不是已经是Virgilio的未婚夫了吗?也算是达成愿望了吧。” “那是我吗!”郁星禾啪地拍了他一下,不过收着力度,拍上去还没有肥肥奇迹跳下来来的有杀伤力。 桑取容弯了弯眼睛。 “困了的话,哥哥不如先去岸边霍尔家族安排的客房休息一下?”桑取容说,“我还想再在外面待一会儿。” 郁星禾原先还有些疑惑,吃饱了、大脑的运转也跟着快了不少,他只是略一思索,就瞬间明白了一切。 晚宴开始这么长时间,霍尔家族的长孙、Kirstyn的哥哥,还有Kirstyn本人都见到了,唯独没有见到那位“未婚夫”Virgilio。 郁星禾一拍手。 “好嘞!说好给你当鹊桥!我可敬业了!”他说,“这就搭桥!” 说完,他又打了个哈欠,疑惑道:“奇怪……怎么今天这么困。” 以往他多少是要熬一点夜的。 “或许是时差吧。”桑取容说,“不舒服的话,我叫医生去看一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郁星禾过分敏锐的大脑一转,用看透一切的目光看向桑取容。 “哇哦——连人家家族的医生都能使唤啦!”郁星禾说,“真好真好!哥哥这就放心了!” 桑取容彻底明白他懂了些什么,扯扯嘴角,又想笑,又觉得倒霉的明明是自己。 没等他再想出些什么,郁星禾已经做了“十分敬业的鹊桥”,在那位壮年“老”管家的带领下,往霍尔家族提前准备好的别墅客房走去。 离开前,郁星禾还不忘叮嘱他。 “剧情的事儿,你可别大意了啊。” 桑取容心想怎么会出事,但依然笑了笑,乖巧点头。 Kirstyn早在不远处看见了这边的情况,见郁星禾走了,这才带着季小姐一起上前来,笑容揶揄。 “哟,把人骗走了?小骗子。” 季小姐轻轻拍了一下Kirstyn:“怎么这么说话。” Kirstyn故作委屈地看着女朋友:“你就说他是不是吧。” 这个玩笑她和桑取容经常开,可话音都落下将近半分钟,Kirstyn也没像往常一样听见桑取容含笑的回复。 她看向桑取容,却见轮椅上的青年依然望着郁星禾离去的方向,脸上哪有半点笑意。 Kirstyn笑道:“不是吧?这就舍不得了?” “收收恋爱脑啊Virgilio,你今晚还没应酬呢。姐姐刚刚给你挡掉的客户,现在可还都等着你呢。” “快点工作了弟弟。” “我觉得……他有点不对。”桑取容轻声说,语气严肃。 Kirstyn一愣,也顺着桑取容的目光看过去,可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觉出什么来。 “有什么问题吗……”她问。 桑取容拧眉。 “哥今天……没回头看我。” Kirstyn:? 不仅她,连她身边第一次见到两人相处的季小姐也露出哑然的神色。 真正的情侣对视一眼,在彼此眼底看到了相同的诧异。 这么粘的吗? Kirstyn又看了一眼似乎很正常的郁星禾都背影,正打算开口再催一下桑取容,眼睛却陡然睁大。 原本走得好好的郁星禾,忽然像没力气了一般,向后跌过去。 ——桑取容骤然起身。 - 一阵兵荒马乱后,郁星禾被送进别墅的客房。 黑发青年躺在床铺上,面红耳热,他微微张着嘴,似乎这样都没法排解体内的灼热。 Kirstyn和季小姐跟进来,季小姐皱眉道:“这是……被下药了?” “我去让人调监控。”Kirstyn当即道。 桑取容摸了摸衣兜,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出去。 “先叫救护车。”他说,却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哑到让人听不出来内容。 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动静,桑取容回头,几乎嘶吼着喊。 “叫救护车!!” 终于季小姐听清他说的话,连忙拨了电话。 “哥?” 桑取容半跪在床前,双手握着郁星禾的手。 很烫,像是有火炉在他体内烧着。 桑取容把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贴在自己冰凉的唇上。 “拿冰块来……降温,先降温!” 郁星禾眉头紧紧皱起来,桑取容看着他眉间拧起的褶皱,心里像被钉锤一下下砸着一样。 他没有见过郁星禾这样的表情……他以为自己能保护好的人,却还是因为疏漏被人害成这样。 “Virgilio……Virgilio!” 桑取容唇角渗出血来——他自己咬破了嘴唇,却毫无所觉。也听不见Kirstyn对自己的呼喊。 他闭上眼睛,贴着郁星禾的手臂,听见脸颊烫红的青年喃喃着什么。 桑取容立刻凑过去,轻声问:“怎么了?” “热……” 郁星禾皱着眉头,他下意识在枕边蹭着,想要把身上的衣服扯开,却又不得其法。 桑取容抓住他乱动的手,安抚道:“没事的,医生马上就来了。” 这时候,管家也匆忙送来冰袋,桑取容垫了层枕巾在冰袋下面,才放到郁星禾额头,颈侧。 大约是他抓过冰袋的手凉,郁星禾攥着他的力度更紧了。 桑取容却没心思再想什么,只能更紧地握着郁星禾的手。 季小姐碰了碰Kirstyn的胳膊,轻声说:“你去处理外面的事,我在这里陪一下他们。” Kirstyn微微摇头:“有哥哥在。”她说着,眼神往桑取容的方向看了一眼,示意。 她轻声说:“我怕留Virgilio一个人会出事。” 桑取容只闭着眼睛,可不断起伏的肩膀、微微颤抖的手掌,都令人担忧。 郁星禾似乎有些难受,翻了个身,头上的冰袋滑落,桑取容眼疾手快地接住,直起身子把冰袋重新放在他额头,用手轻轻抵着。 郁星禾呼出的气还好,并不是发烧一样的灼烫,大约冰袋也是有些效果的。 桑取容一口气还没有松下来一半,就听见郁星禾再次喃喃出声。 这次大约是舒服了些,郁星禾的声音也更清楚几分,可他说话时微微咬着牙,仿佛在承受什么痛苦。 桑取容靠过去。 青年的声音混杂着温热的呼吸,惊雷般落进桑取容耳中。 “不……不要……” 桑取容蓦然睁大双眼,紧接着几乎目呲欲裂,双眼都泛起了红。 他想起作者描述过的那些情节——那些本该由自己承受的情节,现在却因为自己的疏忽,报应到了他最珍视的人身上。 桑取容不敢细想郁星禾都因为这个药物梦到了什么,也不敢想象他现在在经历什么样的折磨和痛苦,他只觉得自己的泪腺像被怒火灼烧到萎缩,流不出一滴眼泪,可呼吸、心跳却同时叫嚣着一个想法。 ——杀|了他。 找到下药的人——然后杀|了他。 郁星禾忽然挣扎起来,原本紧紧握住桑取容的那只手,不知为何,开始试图奋力挣脱。 他嘴里依旧喊着“不要”,并且越来越大声,直到最后,终于说完了他想说的一整句话。 “不要再咬我的手了……臭、猫!” 郁星禾因为药物作用而气短,几乎说两个字就要大喘气一下,可依旧用尽全力表达了自己的痛苦。 桑取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抓着的、郁星禾一直挣扎的那只手。 他大脑空白了一瞬,那份燎原的怒火也跟着定格一秒。 桑取容尝试性地放开了自己的手。 郁星禾:“不要再咬——唔……” 梦里的臭猫奇迹不再折腾他,青年便奇迹般安静了下来。 桑取容:…… 围观的Kirstyn和季小姐:啊…… 冰袋加持之下,郁星禾安静了片刻,但没被冰袋贴着的额头和颈部依然散发着高热。 桑取容松了手,但过了一两分钟,郁星禾的手又小猫一样靠了过来,轻轻跟他的贴在一起。 桑取容忍了一下,还是没有反手握住。 郁星禾翻了个身,又开口了:“……好多人啊。” “好多……小桑。” 桑取容:。 他就算是再担心郁星禾,在这种情况下都忍不住自己翘起来的嘴角了。 而身后的Kirstyn和季小姐,已经对视一眼,捂着嘴噗嗤嗤地笑出声了。 桑取容只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嗯,很多我。”他轻声说,“我在呢。” 郁星禾像是在梦里也听到了桑取容的声音,砸吧了一下嘴,吐出一句带着笑的含糊的话。 “好多小桑……你们……都来……” “一起……” “啊卧槽?” Kirstyn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即便是捂着嘴,也发出了震惊的声音。 她轻轻说:“不、不是……你们私底下玩得这么……这么花吗?怎么能让弟夫都有这种想法了……oh……” 季小姐捂住了她的嘴,温婉地对桑取容笑了笑说。 “这里看来不会有什么事了,我和Kirstyn出去看看救护车,Virgilio,不要冲动。” 她最后一句话明明很正常,可在这种语境下,总不免让人多想。 Kirstyn唔唔唔地被带走了,两个女孩子打打闹闹间,也没有听见郁星禾大喘气儿后,那句话的结尾。 “你们要一起……来给我,工作吗?” 桑取容眼皮一跳,看向正好关上的客房门,没有半点挽回的余地。 他知道,自己的名声就在今晚、在一句话间、彻底消失了。 他好气又好笑地看了一眼躺着做梦的罪魁祸首,可心里知道,又不能把他怎么样。 “……名节都被你毁了,星禾哥。”桑取容笑着轻声骂了一句,骂完,他才反应过来一件事。 好像在原著里,这段剧情的目的就是毁掉自己的名节。 从某种角度上讲…… 好像也是在郁星禾的帮助下……成功了? 第 73 章【二更】 五分钟左右, 郁星禾就被送上了救护车,院。 救护车上,医测, 结果都还算平稳, 除了体温高一些以外, 郁星禾的表现更像只是单纯的睡着。 梦。 到了医院, 郁星禾被拉进急诊, 壮年管家拿着今化验, 全程没有假他人之手。 桑取容等在急诊室门外,膝盖上放着Kirstyn带来的电脑,正在播放宴会区域的监控视频。 根据化验出来有问题的食物, 桑取容和Kirstyn很快就在监控区域看到了一个动作古怪的人的身影。 Kirstyn皱眉:“这是谁?” 桑取容一言不发,直接点击霍尔家族安保系统自带的人脸比对。 Kirstyn忍不住说:“还好家里上个月就换上了你们公司新研制的这个系统, 否则……” “没有如果。”桑取容冷声道,“我会让他付出代价,无论过程快慢。” 监控视频被放大, 比对结果很快出来。 “……是艾利克斯带来的人?”Kirstyn惊讶, “怎么没被一起请出去?” 桑取容眼睛微微眯起来,再次放大那张脸, 陡然认出那是谁。 “……桑顺泽。”他声音冷得像沁过冰,起身把电脑递给Kirstyn, “人扣下来,我亲自审。” Kirstyn点头,又问:“你认识他?” 桑取容沉默一秒, 说:“这次星禾哥被算计……是我的问题。” Kirstyn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拍拍他的肩膀:“在这里自责也没有用, 医生快出来了,你先处理好星禾弟弟这边的事,我们在别墅等你。” 桑取容垂着眼说了句“好”,声音发哑。 去年桑家别墅的火灾后,桑顺泽和桑父都重伤一直养在医院,桑父大约是收了火灾的刺激,精神状态每况愈下,最后只能被医院送到专门的精神病院,据说每天嘴里都惊惶地念叨着“对不起”。 而桑顺泽,在半年之后被他的母亲接出医院,然而那时桑家已经彻底没了他们母子的一席之地,于是母子二人只能变卖首饰,远渡重洋。 临走之前,桑顺泽曾经跪在桑取容面前祈求他的原谅。 按照桑取容一贯的作风,是绝不可能斩草不除根的。但偏偏那一幕被郁星禾看见。 在郁星禾开口询问之前,桑取容一句“你走吧”就已经说了出来,于是桑顺泽如蒙大赦般逃窜着离开。 可当桑取容整理好表情,一贯乖巧地看向郁星禾的时候,却见他不赞成地皱了皱眉。 “这么放他走了,不怕他以后报复你?”郁星禾说,“有点儿虐文主角的警惕性啊小桑同学。” …… 回忆到这里,桑取容胳膊支着大腿,把脸埋进掌心,深深呼吸。 他当时才发现,即使自己再怎么说着“我喜欢郁星禾”,但根本上还是没有办法百分之百地信任对方的。 他就是一个孤僻的、无法信任任何人的…… 但郁星禾总是一次次地给他一种幻觉,一种“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坦然接受”的幻觉。 桑取容抬头,看向急诊室紧闭着的门。 如果这次郁星禾能平安无事地醒来…… 如果这次,星禾哥还对自己毫不排斥…… 或许他真的可以尝试坦白一切。 桑取容抿唇,控制着自己的大脑,不要在事情发生前就去幻想更美好的未来可能性。这仿佛是童年创伤后的防御机制。 脑海里难得乱糟糟起来,桑取容闭了闭眼,听见急诊室的门被推开,医生叫他过去。 “血液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确实是因为药物作用,患者才会有这些症状。” “据我们分析,这个药并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些……催|情药物,这点家属可以放心。” 医生把检查报告单递给桑取容,继续说:“这个药物主要是有两种功能。一个是让他觉得身体发热,这个作用和很多催|情药物是一样的,只不过好在更加温和。” “另一方面的作用,是让他神智迷糊,大脑皮层兴奋,觉得轻飘飘,会做各种超出常理的梦。” 桑取容眉头瞬间攥紧。 “药物里……有成|瘾成分吗?” 医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了一下,安抚道:“这个家属放心,我们已经查过了,不具有成|瘾性。” 桑取容松了口气。 医生说:“我说一个东西你可能就知道了,这个药物的作用成分,是从一种并不致命的常见毒蘑菇里提取的。” “就是传说中,吃了以后会看到小人跳舞的那种。”医生说,“但我们也不要抛开剂量谈毒性,总之病人现在在打点滴,里面有一些安眠和镇静成分,大概半小时后打完,就可以直接回家休息了。” “……谢谢医生。”桑取容终于彻底放心下来,问,“那他大概什么时候能醒来?会有后遗症吗?” “这个剂量的药物……哪怕病人抗药性强,也要至少七八个小时才能醒来。病人平时觉多吗?” 桑取容顿了顿:“他……是容易犯困。” 医生和蔼一笑:“那可能醒来需要10个小时。” “没关系,让他好好睡一觉就行。绝大可能性是不会有后遗症的,当然,我们这边建议还是在醒来之后,隔24小时到4时,回医院做个检查。这样你们家属也安心。” “哦,对,有一个可能算得上后遗症。病人醒来之后会感觉四肢酸痛,不过很快就能好,不用担心这点。” 桑取容点头。 郁星禾被从急诊室推到普通病房,桑取容陪他打完点滴,确定他的体温都降下来了,这才让Kirstyn派车,接他们回别墅。 把郁星禾在客房安顿好后,Kirstyn主动说:“我在这儿看着吧,人已经拦下来了,你去处理。” 桑取容颔首。 Kirstyn又说:“对了,你腿没事吧?” 一个月前,复健中心的医生就已经下了诊断,明确判断桑取容已经完全恢复行走能力,之后的一个月以来,桑取容表面上去复健中心,实则不是加强腿部力量,就是处理霍尔家族的事务。 近些年,霍尔家族正值权利更迭的关键期,桑取容站在了Kirstyn亲兄长的阵营里,今年年初,霍尔家族正式宣布了新任家族掌权人。 桑取容以Virgilio的身份,成为新任掌权者最信任的左膀右臂,那架直升机,就是Kirstyn的哥哥送给他、方便他随时处理各地工作的。 现下被Kirstyn提起,桑取容才想起自己刚刚复健结束一个月,本不应该像刚刚那样有爆发性的肌肉活动。 他感受了一下,对Kirstyn点点头:“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Kirstyn笑了一下,“别到时候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还有,我哥问你,你从轮椅上直接站起来的事儿……需要封锁消息吗?” 桑取容沉默片刻。 Kirstyn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郁星禾,问。 “Virgilio,其实我觉得,星禾弟弟比你想象的,更信任你。” 话音落后,房间陷入沉寂,良久,桑取容才轻声开口。 “我不是……不信任他。” “我是不信任自己。” Kirstyn又等了一会儿,桑取容没有再说什么。 “算了。”她说,“其实有时候想想,你们两个现在的状态也和在一起没什么差别。” “我会告诉他的。”桑取容忽然开口。 “等他醒来,我就说。” Kirstyn先是一愣,然后轻笑。 “祝你们成功。” 桑取容颔首,拐进卫生间用冷水拍了拍脸,再出来时,周身的气场已经变了。 “我去处理这件事。”他沉声道,“星禾哥如果醒来,第一时间叫我。” - 郁星禾皱了皱眉头,从深沉的梦境里醒来。 他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天花板,神情还有些恍惚。 他依稀记得……自己就像新闻里说的、吃了毒蘑菇一样,梦见了那种奇妙又让人发晕的小人儿跳舞。 小人儿变成扭动的肥肥奇迹,最后又变成一个个……站着的小桑同学。 郁星禾揉揉眼睛,把那些古怪又好笑的没逻辑的梦忘掉。他想要起身,身体却像是被碾过一样。 郁星禾瞬间僵在原地。 被、碾、过、一、样。 这个短短的词语,对他来说却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得令他心惊。 剧情、下药、被XXOO……一系列文字如同潮水般,冲击着郁星禾刚刚醒来的大脑。 郁星禾呆滞地抬头,看向窗外。 一片明朗、晴空万里,完全没有打雷下雨过的痕迹。 郁星禾的心却瞬间如遭雷劈,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缓缓成型。 他颤抖着双手,目光和心里全都是不敢置信,本着求证的念头,郁星禾翻出微信,给许久没有联系的作者大金发消息。 【开摆了:昨晚的剧情……过了没……?】 【开摆了:我怎么,没遭雷劈呢……】 大金回复的很快。 【大金:啊,那肯定是已经完成了啊!】 大金心想,反正桑取容没有联系他,计划就不可能出问题。于是猜测着郁星禾心里会担忧什么,摆出神棍的架势,更加坚定道。 【大金:或许完成方式有些许意外,你不必担忧。】 看着消息,郁星禾惊恐重复。 “……有、有些许意外。” 郁星禾深吸一口气。 该不会,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吧!!! 第 74 章【营养液加更】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放下手机,郁, 他很想逃避这一切, 但肌肉的酸痛又时刻提醒着他, 面对现实。 缓了一下, 半, 郁星禾动动胳膊, 又疑惑起来。 XXOO这种事…… 虽然他没体验过,但他见过猪跑啊,里写的, 不都只是腰酸……最多再加一个“不可言说的地方也火辣辣地疼”。 “嘶。”郁星禾越想,越是抽了一口气, 他倒是没有感到生理上的疼,只是有点太能共情里的倒霉蛋们。 郁星禾感受了一下自己仿佛新按上的四肢,觉得哪儿哪儿都疼。 好消息是终于可以大概率排除被XXOO的可能。 坏消息是……他该不会是被套麻袋打了吧? 郁星禾揉着肩膀翻了个身, 正准备拿手机联系一下桑取容,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郁星禾当即一个骨碌坐起来,然后被肌肉的酸痛扯得脸都皱在一起。 他警觉地看向门的方向, 没意识到自己拥着被子的动作特别古怪。 伴随着“吱哑”的声音,沉重的大门被推开。 进来的不是别人, 而是坐在轮椅上的桑取容。 郁星禾一愣,紧接着浑身松懈下来,笔直的脊背也放松, 浑身肌肉又开始叫嚣着痛。 “小桑……”他说着,忽然眼尖地看见,桑取容下颌处有一抹鲜艳的红, “你受伤了?!” 桑取容抬手蹭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轻笑:“大概是早饭不小心蹭上的番茄酱吧。” 他说着,姿态随意地扯了张纸,擦干净之后扔进纸篓。 郁星禾迟疑点头:“……这是哪儿?” “霍尔家族在海边的别墅客房。”桑取容靠近,很顺手地伸出手背碰了一下他的额头,试了试温度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才说。 “哥,你昨天被下药了。” “谁?”郁星禾下意识问。 ……我? 桑取容点点头:“是我替你拿的那份布丁出了问题。对方应该是冲着我来的,没想到……” 他垂下眼睛,轻轻说:“哥,对不起。” 窗外阳光洒落,郁星禾看见桑取容眼下泛起的青色,知道他肯定是一晚没睡好。 郁星禾笑笑,抬手用摸肥肥奇迹的动作,囫囵地摸了一下桑取容的头顶。 “有什么好道歉的……”郁星禾说,“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桑取容抿抿唇:“哥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郁星禾迟疑了一下,说:“嗯……身上有点,酸痛。” 紧接着,他又小声问:“我、我昨天,没被怎么样吧?” 桑取容摇摇头:“发现得早,及时送到医院处理了。” “啊?”郁星禾一愣,“什么……这种药还能送医院处理呢?” 桑取容眨眼:“不然……?” 郁星禾连比划带说:“就,这种药不都是,为了狗血情节而生的……只能靠那什么才能解除药性的……” 桑取容失笑。 “不存在那种药的,哥。”他解释完,状似无意地说,“如果有人这么跟你说,那他一定是想趁人之危。” “哦哦。”郁星禾恍惚点头。 他总觉得桑取容这话里带着点拉踩的意味,可又没有证据,也找不到小桑同学的拉踩对象,只能当是自己误会了。 “确定没发生什么事就好!”郁星禾重重松了口气。 桑取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郁星禾看过去,警惕:“……你怎么这幅表情。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桑取容摇摇头。 “就是觉得……哥哥不怪我吗?” “怪你做什么?”郁星禾说,“不是你最先发现我出事、然后把我送去医院的吗?” 桑取容一顿。 “哥哥看见了?”他心跳陡然加快。 “看见……什么。” 郁星禾被这么一问,脑海里不禁回忆起昨晚自己昏过去前,那一星半点的记忆。 郁星禾挠挠头。 “哥哥看见什么了?”桑取容又问,他话里带了些急切。 “我可能是……看错了?”郁星禾疑惑道,“我好像看见Virgilio?又好像是你。” “哦……应该不是你,那个人是跑过来的。” “Virgilio?”桑取容有些意外,“哥哥不是没见过他的脸吗?” 郁星禾点点头:“是啊,但我见过他的身材啊!” 他蓦地一顿,意识到自己这话好像有点歧义,连忙解释:“穿着衣服的啊!” 郁星禾满眼都写着“我男德满分”。 桑取容:…… 郁星禾继续道:“我看着那个人影,其实模模糊糊的,但是和我两年前见到的Virgilio真的很像,一模一样!” 说完,郁星禾又补了一句补丁:“啊那个……我也不是故意要记他身材那么久的……我、诶……” “没关系。”桑取容轻声说,“哥哥喜欢就好。” “嗯、嗯……嗯??” 郁星禾头点到一半发现不对,震撼抬头。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叫我喜欢就好?? 郁星禾试图替桑取容解释:“啊,我懂你的意思,你是说,你和哥哥的审美一样,然后我满意的身材,你也肯定满意对吧!” 他期待地看着小桑同学:“……对吧?” 桑取容沉默一秒:“也……行。” 他说:“哥哥喜欢的,我也喜欢。” 郁星禾有那么一点点放了心。 他说:“诶你不知道,我刚醒来的时候,都快吓死了!” 郁星禾说得愤慨,一边说一边要抬手拍被子,又扯到酸痛的肌肉,“诶呦呦”地萎靡下来,像蔫掉的小花,缓缓滑回被窝。 “真没人打我?”郁星禾扁扁嘴问。 “……没有。”桑取容好笑道,“真有的话,我先打他。” 他看了看躲在被窝里的郁星禾,问:“我帮哥揉揉?”他说,“我在理疗中心也学了不少手法。” 郁星禾连连摇头摆手,急切地拒绝:“算了算了!每次路过别人的理疗室,都听见里面跟杀猪似的……” 说着他看了一眼桑取容:“就你那间,每次安静得像没人一样。” “如果不是你出来的时候都满头大汗,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把医生打晕,逃避复健……” 桑取容失笑:“我对痛觉不是很敏感。” 郁星禾白了他一眼:“长大了,会骗人了?” “去年夏天把手臂擦伤了,谁每天晚上上药的时候跟我说轻点的?”郁星禾悠悠,“是当时的小桑在骗人呢,还是现在的小桑在逞强呢?” 桑取容:……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不过如此。 桑取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郁星禾小声念叨:“我倒希望你是个小骗子。” 桑取容一愣:“……为什么?” 郁星禾说:“起码你是真的不疼啊。”他伸手一戳桑取容脑门。 “你傻啊?” 桑取容眨眨眼。 ……他是挺傻的。 郁星禾说:“哦对刚刚的话才说到一半来着……刚醒来的时候我吓死了!我不是好像看见Virgilio了吗?然后我浑身疼,还以为……” 桑取容微微一笑:“没关系的。” “我不介意的,哥。我可以跟你分享任何东西。” 郁星禾:??? 他震撼到就连瞳孔都在细细颤抖,说话都磕绊起来。 “不是、不是你可不能有这种想法啊?!咱们要遵循这个最基本的道德!!” “好吧。”桑取容点点头说。 郁星禾总觉得他不是真的好,但没有证据,只能继续表态。 “我当时都想,完了,这怎么跟小桑交代,怎么跟他赔罪?我总不能把这玩意儿剁了……” 桑取容:? 他头一次被郁星禾脑袋里的想法吓了一跳。 郁星禾:“我就一说。” 桑取容:“……嗯。别想了。” 郁星禾讪讪。 桑取容想了想:“下个月哥过生日,有什么打算吗?” 这倒是把郁星禾问住了。 “看看吧……如果毕业论文写完了的话,再考虑安排点什么。” 桑取容点头:“那到时候,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 郁星禾愣了愣:“一定要生日吗?” 紧接着他说:“也不是催你的意思,我就随便问问。” 桑取容说:“那就生日吧。” 他笑了笑道:“约定好了?哥。” 郁星禾伸出手,翘翘小拇指:“拉勾?” 小拇指相勾,大拇指指腹贴近,亲吻一样碰在一起。 “一言为定!” …… 起床之后,郁星禾跟桑取容一起去了趟医院,半路遇见没什么事情正在散步的Kirstyn和季小姐,四个人一拍即合,坐上了同一辆车。 郁星禾其实有点奇怪,在他印象里,不管是Kirstyn还是季小姐,都不是那么自来熟、喜欢凑热闹的人。 旋即他又想,可能就是单纯因为几个人关系好,关心他、才陪他来一起复查的吧。 至于刚刚在Kirstyn眼里看到的八卦的目光…… 嗯,八成是看错了。郁星禾想。 然而等进了私立医院的门,郁星禾即使不刻意去看,也明显发现,好几个医生护士,都下意识把目光停留在坐着轮椅的桑取容身上。 郁星禾疑惑,不好问本人,于是凑到Kirstyn那边问:“他们怎么都看小桑……?” Kirstyn和往常一样似笑非笑。 “你觉得呢?”她问。 郁星禾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 “因为他长得好看?” Kirstyn:。 给郁星禾开完检查单,小护士看向桑取容,用英文问:“你的腿怎么了?被打了吗?” 郁星禾皱眉,心想这个护士怎么能这样随便探听别人的隐私,又怕桑取容在意,于是侧身挡在桑取容前面,用英文回:“他很好,很快就能站起来。” 护士一愣:“……ok?” 她知道啊。 她不仅知道,还见过呢。 护士多看了郁星禾两眼,心里想起昨晚,这位坐着轮椅的长发先生来时的急切和担忧,立刻恍然明悟了他们两人的关系。 护士笑笑说:“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一米八五的帅气男友,是一件很令人愉快却紧张的事……” “不过您的男朋友真的很关心您的。” 护士把检查单递给郁星禾,脸上笑容更深了些。 “祝你们幸福。” 有那么一瞬间,郁星禾怀疑自己是不是学了假的英语。 桑取容偏头,看见郁星禾疑惑的目光,心里有些打鼓。 他不知道,郁星禾是否能从护士的描述里猜到什么。 抿了抿唇,桑取容做好了现在就坦白的准备,问:“有什么想问的吗?哥。我都会说的。” 郁星禾看了看他,真情实感地担忧。 “我是不是不小心把你养的太好了……” 一米八五的残疾小美人受……真能行吗? 第 75 章 桑 直到郁星禾凑到他话, Virgilio多高啊?”的时候,桑取容才弄懂他在说什么。 ,说:“我们一样高。” 郁星禾:“嚯!” 紧接着他摸摸是不行吧……略矮了一些。” 桑取容看了看一年过去也没长过一米八的郁星禾, 略带暗示地说:“我觉得一米七九很好。” 听他这么说, 郁星禾警觉:“看我干什么?我一米八。” 一生要强的一米七九。 见郁星禾真的没有多问什么的意思, 桑取容无声叹了口气, 推着轮椅跟了上去。 小护士说:“你这轮椅用的还挺熟练, 就跟用了十几年了一样。” Kirstyn:“……噗。” …… 检查过后, 确认昨晚的药物没有给郁星禾留下更多的不好的影响,一行四人才走出医院。 Kirstyn在一边小声对女朋友说:“可惜了,没看到想看的画面。” 季小姐就轻轻拍她, 笑道:“哪有你这样见不得弟弟好的?” Kirstyn哼哼:“Virgilio这小子……早该有人来制裁他了。” 说着,Kirstyn看向郁星禾喊道:“你说是吧, 星禾弟弟?” 郁星禾刚刚什么都没听,闻言“啊?”了一声,Kirstyn又复述了一遍问题, 他才煞有介事地点头, 拍拍桑取容的肩膀,一切都在不言中。 桑取容叹气。 之后的路, Kirstyn二人没有再和他们同行,热恋多年的情侣, 决定趁度假的机会,小小约会一下。 郁星禾感动:“Kirstyn姐竟然拖后约会来陪我复诊……” 桑取容心知肚明,Kirstyn只是八卦欲过剩, 笑了笑,没有告诉郁星禾这个残酷的真相。 郁星禾伸了个懒腰,问:“我们也去海边走走?” 也? 桑取容眨眼, 什么也没说,只轻笑着点头。 附近有一条长长的海岸线,正是阳光明媚的下午,却也不会特别热,金黄的公共沙滩上挤挤挨挨的,全都是人。 郁星禾看过去,不得不感叹国外文明的开放程度。 有那么一两对情侣,借着遮阳棚的遮掩,就已经热切地啃作一团了。虽然应该不会做再过分一点的事,但那个架势,已经足够路过的郁星禾看得面红耳赤。 郁星禾的视线做贼般收了回来,隔了两秒,又忍不住好奇地看。 他仗着自己视线的海拔比坐轮椅的桑取容高那么几十厘米,一次次地偏头。 郁星禾倒也不是要看人家小情侣,只是一看到,就忍不住想起昨晚的事。 他算是给小桑同学挡了灾——看小人跳舞的灾,但郁星禾有点担心,这个乌龙,会拖累整个故事剧情的进度。 说不准原本这两个人do了一下,人家就感情升温了呢? 感情升温之后,自己这个炮灰哥哥也就能赶紧下线了呢? “怎么了?”桑取容问。 “啊,哦……没什么。”郁星禾回神。 等回了他们下榻的酒店,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一推门,奇迹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就好像根本没发现有人回来一样。 “……这猫。”郁星禾笑骂了一句,“小桑你去洗漱吧,我先跟猫玩一会儿再去。” “好。”桑取容应下,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转身进了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郁星禾第一次做贼似的拿出手机,找到大金的对话框。 【开摆了:问你件事儿,多少钱,不把这个事情告诉小桑?】 郁星禾知道,大金这个人向来是见钱眼开的,就连帮桑取容工作,他也从中收取不少报酬,一半打着供养他那个不知是真是假的偏执度系统的名号,另一半就是纯纯的工资。 不过他给桑取容带来的利益也确实可观,虽然郁星禾不知道小桑同学具体给大金开了多少钱的年薪,但偶尔也能从大金挥霍的朋友圈里瞥见一二。 大金那边回复的很快,倒是令郁星禾意外,不是张口就要钱。 【哎呀,你说这不就见外了吗!】 【咱们俩什么关系?咱们俩可是一个地方的老乡!虽然一直没机会,这么久都没见过面了,但是你有要求,我肯定不会不帮嘛!】 郁星禾撇嘴看着大金的消息,心里了然。 【开摆了:行,既然都说老乡了,那咱们也就别绕弯子。你说这话,不想要钱,是想要点别的什么东西?】 大金这次直接给他发了一条语音。 郁星禾拿了耳机,点开以后,先是大金并不憨厚但充满傻气的“嘿嘿”两声笑。 紧接着他说:“是这样,最近啊,我感觉手头有点紧……不是直接问你要钱的意思!我是想着,能不能请你在桑老板面前美言几句,给我提一提涨工资的事儿?” 大金财迷,但终究不是个傻子,在这个世界被生活磋磨了一年,也知道有些事情该迂回着来。 他很快又补了一句,佯装爽朗道:“不过我这也就是随口一说,老乡你也就随口一听、随口一提就成。至于这事儿最后能不能落实,那都是听天由命的事儿!” 郁星禾倒是乐得不用给钱,于是答应下来。 【开摆了:你实话告诉我,那个偏执度系统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大金那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立刻急匆匆回复。 【那肯定是真的啊!不信你去问桑老板,你不信我,还能不信他吗?】 【而且经过这一年的试验,我相信你也都是看在眼里的,老乡,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很多我们也弄不明白的东西。】 郁星禾摸摸下巴。 大金这么一说,郁星禾把原本零零散散的事情串联下来,也忽然发现,在过去的一年里,他和小桑同学一直勤勤恳恳按着剧情走,确实一年都没有怎么见过雷暴雨,自己也没有遇到什么倒霉的事情,甚至连期末考试都是擦边飘过,押题全中。 想到自己上学期危险、但过了的期末成绩,郁星禾终于彻底信了。 【开摆了:挺久没问你那个系统的跟进程度了,问问。】 大金有点头疼。 【我的老乡啊,这东西你不是一个月前才问过?已经到90%啦!别急,真的别急……我说了这个东西不能问的太频繁。】 明晃晃的90%让郁星禾看着颇为舒心。 【开摆了:你也知道那都是一个月前的事儿了,我们刚完成这么大一个剧情点,按照之前的那些比例,怎么着也得涨个10%吧?】 【你别告诉我这个东西只涨3%, 5%?我真的会骂你们是奸商。】 问完这句话后,大金那边却突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让郁星禾突然想起上线上选修课的时候,被老师提问到就装作网卡的同学。 总觉得挺刻意的。 足足过了两分钟,大金才回复。 【已经到99%了。】 99%?! 郁星禾大喜过望。 100%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剧情能够提前走到结尾。 意味着他能提前退休! 眼看就要大学毕业,郁星禾如果再把偏执大佬的岗位退休掉,那就真的成了有钱又有闲的、最幸福的人了。 头一次,郁星禾想过剧情点、做任务的心情这么强烈。 于是他立刻问。 【最近还有什么剧情点吗?】 大金哪儿见过他这种态度,当下疑惑。 【老乡你怎么突然这么积极……】 郁星禾扯了个谎。 【这不是想着,这进度条走到百分百之后,小桑的腿可能也差不多就好了嘛。】 大金先回了他6个点,然后发了一个大拇指的表情,没有说其他话。 郁星禾又催了一次,大金才说,剧情的事儿他得去看一看,现在还没有来得及调出数据。 对于大金那边的工作原理,郁星禾虽然有点好奇,但一直都懒得去了解,于是没有深问,只是说。 【你这个工作态度不太端正啊。这样子我怎么去给小桑老板提涨工资的事儿呢?】 一说到工资,大金就不困了,连带着态度也好了起来。 【对对,这个确实是我的不是!我马上就去查。查完之后第一时间告诉桑老板!】 【开摆了:告诉我。】 大金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向能吹枕头风的人妥协,觉得自己十分明智,深谙生存技巧。 …… 浴室里,桑取容从淋浴间走出来,看了一眼紧闭的卫生间门,眼底不由得流露出些许遗憾。 自从一个月前,复健中心的医生告诉他,自己的腿已经彻底恢复了之后,桑取容在洗澡这种生活小事上,就没再遮掩过。 他最近一直在想,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告诉郁星禾自己已经恢复正常、并且和Virgilio是一个人的事,但无论想出多少种方法,桑取容依旧不够满意。 于是他只能从生活的细节里,尝试慢慢给郁星禾一点点透露信息。 他进去淋浴的时候,轮椅就大摇大摆地放在卫生间进门处,只要郁星禾进来洗个手都能看见。 可惜…… 桑取容收回遗憾的视线,对于这份失败已经习以为常。 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震动两下,是大金的消息。 【大金:桑老板,那个,之后还需要我再编一点什么剧情任务吗?】 桑取容眉眼微动。 大金这个人,其实根本不像郁星禾想象的那么有用。 所谓的“知道后续剧情的金手指”,桑取容早就发现只是个幌子。 世界瞬息万变,蝴蝶扇动翅膀的风已经席卷起来,刻舟求剑的方法怎么可能依然适用? 虽然对自己的事业没什么帮助,但桑取容还是留下了大金——让他在自己手下当了一年的编剧。 这位编剧怕他,因而也几乎不会主动向他请示工作,这次大金突然发来消息,桑取容倒是有些意外。 【S.:随意】他简单回复了两个字。 放下手机,桑取容垂眼看了一下自己已经和常人无异的小腿,腿腹甚至有线条漂亮的肌肉。 这场戏也是时候走到结尾了,他想。 马上就是郁星禾的生日,桑取容决定在那天,以Virgilio的身份赴约。 当然,如果在此之前郁星禾就已经猜出来他的身份…… 在生日当天告白,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星禾哥会是什么样子呢? 桑取容看见镜中自己的唇边,下意识扬起的温柔的笑,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也有沉溺在幻想里的一天。 他含笑摇摇头,重新坐回轮椅上,抬手抚过这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老伙计,什么也没说。 桑取容按了按胸口,心脏似乎从未如此鲜活地跳动过,如同仲夏夜的急雨一般。 推开门,桑取容和回头的郁星禾对视,在对方眼底也看到了同样的欣喜。 ——阳光也在阴云背面期待着与大地的重逢。 桑取容心脏跳的更急,从未如此期待一场雨后的晴天。 郁星禾看见桑取容的表情时,愣了一下。 “想什么呢?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桑取容弯着眼睛摇头:“哥哥呢?” 郁星禾摸摸鼻子,心想我这个可不能说。 但马上要下班的喜悦怎么也藏不住,再笑就容易露馅了。 于是郁星禾一个翻身跳下床,动作急切地把桑取容推出去,然后反手把自己关进了厕所。 隔着门,郁星禾的声音带着混响从里面传来。 “我开心能上厕所了!” 桑取容笑容一顿。 ……那你刚刚也可以进去啊? 甚至还能看见他故意放在外面的轮椅。 郁星禾仿佛猜到他的想法,混响着正直道。 “我绝对不会进去看你洗澡的!我可是男德班班长!” 桑取容心脏彻底不跳了。 第 76 章【二合一】 京市, 西,身边围绕着一堆俊男美女。 “金哥~今天晚上不开两瓶酒吗?”一个面容可爱的 “!”大金的另一边,凑过来一个长相妖艳的男孩子, 一个白眼儿翻的眼波流转。 被簇拥在其中的大金十分享受, 但想起自己账户里为数不多的余额, 笑容到一半就僵住了。 “金哥?”女生发现他表情转变, 体贴问, “怎么了吗?有需要帮忙的, 金哥尽管跟我说呀。” 大金叹了口气,煞有介事地说。 “工作上的事,烦心啊。” 妖艳的男孩子立刻眼睛亮了一下, 露出讨好的笑容。 “说起来,金哥来我们这儿这么久了, 也都是老客户了……我们都还不知道,金哥是做什么的呢~!” 可爱的女生嗔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咱们金哥这叫神秘!” 说完,两人一起看向大金, 眼底的好奇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以前这位姓金的男人, 在去年某天突然来到他们会所,举手投足之间, 俨然是一副暴发户的模样。 起初,因为这个男人处处显露的暴发户气质, 他们对这个姓金的男人还有些看不起。毕竟他们做这一行也是要吃饭的,能不能傍上一个长久的大客户,对他们来说, 至关重要。 然而没想到,这个金姓男人,竟然足足光顾了他们会所一年有余, 期间光是给他们两个开酒的分成,都是他们曾经好几年收入加起来都抵不上的。 然而这位大客户来历神秘,工作不详,身后也没有家族背景支持……如果不是长得实在有点磕碜,是会被人怀疑,当了别人小白脸的程度。 今天大金喝了点酒,跟他们聊了不少平时不会说的事,这样可爱女生和妖艳男生觉得,今天说不定能把这位大老板的职业背景给套出来。 他们对视一眼,上一秒还在互相争风吃醋,下一秒就极其默契地凑过去,一个嘴对嘴地喂酒,一个用舌头灵活地剥葡萄再喂进去……把金老板哄的晕头转向。 于是当妖艳的男生再开口问的时候,大金颇为炫耀地大笑两声。 “既然你们都挺好奇的,今天金哥开心,跟你们说一说也无妨!” 可爱的女生眼底露出精明的目光,脸上笑容甜美,以退为进道。 “我们也不是想要探听金哥的隐私~实在是我看着……金哥今天兴致不高的样子,咱们都是跟在金哥身边这么久的人了,金哥不开心、我们看着也跟着心里着急呀。” 她人美声甜,这一番话说的大金竟然有些感动,再加上今天确实比较发愁,一叹气,开口。 “最近写剧本,有点卡了。” “原来金哥是编剧!”妖艳男生惊喜又崇拜地道。 不仅是他,就连旁边没能凑到最近处的其他几人,也闻言亮了眼睛。 他们做这一行的,多少都有点姿色,但和真正娱乐圈的明星比起来,这个姿色又不多,不足以让他们一炮而红。 在这工作的人,都知道这一行干不长久,如果能傍上大款,是他们最喜欢的出路;次一点的话,能进娱乐圈也非常不错;再往下就是各种直播带货的主播、甚至去当擦边主播也不在少数…… 对他们来说,能遇到金哥这样一个娱乐圈圈内人士,对他们来说,完全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 一时间,所有人对大金都更热切奉承起来。 “金哥在写什么剧本?方便的话,说出来让姐姐妹妹们帮你一块想一想呢?”可爱女生乖巧道,“虽然我们没读过什么书,但金哥你也知道,我们见过的人,可多了。” 她在这帮人里面,显然是处于领头地位的,大姐大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纷纷应和。 也有人心里想着,不知道能不能在这种赚钱的大制作里,蹭一个小配角,刷刷脸。万一被星探捡走了,对他们来说,也算是实现了阶级的跨越。 大金闻言,沉思几秒,竟然点了点头。 “来,小美。”他揽过可爱女生,问,“你觉得,怎么样才能给两个人创造一个……能够独处的蜜月环境?” 叫做小美的可爱女生先是捂起嘴巴,娇俏地惊呼一声:“金哥是写爱情故事的呀?天哪……怪不得那么懂我们呢!” 然后她想了想问:“金哥的两位主角,都是做什么的呢?” “一个是偏执的总裁大佬,一个是被他拿捏在掌心的残疾金丝雀。”大金说。 其实单凭他一个人,也不是写不出来剧情。毕竟这文上辈子就是他写的,虽然数据不怎么样,但随便编点剧情,对他来说还是不在话下的。 可这次对大金来说,不一样。 “好好帮我想想。”大金说,“投资方对于这段剧情很重视。”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虽然投资方是我认识很久的合作伙伴兼朋友,但越是朋友,我们越不能敷衍,越要精益求精。” 他一段话说得冠冕堂皇,周围的帅哥美女们不论真心假意,都纷纷称赞。 大金逐渐在这种环境里,有些飘飘然。 他怀里的小美伸出胳膊揽住他的脖子,声音娇俏道:“金哥,你的两位主角已经在一起了吗?他们之前都做过什么呀?” “我看过可多这种了金哥。”小美自证道。 大金粗略回忆了一下,说。 “他们这个感情肯定是循序渐进的,一开始,我让这个偏执大佬只是表现出一点,归属在正常范畴里的占有欲。” “再进一步呢,我让他演化成:他不允许他的金丝雀跟别人说话,跟别人交流。” 小美面上恍然又崇拜,心里却不免有些犯嘀咕。 就大金现在说出来的这些剧情……听起来,完全不是一个高级的电影剧情啊。 更像是她平时刷某音某手,看到的那种,土味短剧的剧情。不带脑子看的时候,挺刺激的,可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能正经赚大钱的东西。 大金被美女们崇拜的眼神看得飘飘欲仙,继续得意道:“之后还有一个剧情,这个偏执大佬的偏执度再次升高,他开始对金丝雀用过的所有东西生出占有欲。” “他十分霸道地把金丝雀按在墙上,对他说。我的东西只给你一个人,你的东西也只能给我一个人。” 其实,这些具体的对话,都是大金自己脑补的。 桑取容让他写剧本没错,可背剧本未免有些过于刻意,所以后来他也就只让大金出大纲了。 工资没变,活变少了,大金也乐得高兴。但摆烂一整年的后果也逐渐体现出来——现在的大金想要弄点让老板满意的剧情,大脑格外生疏,也很难想出来了。 大金心里惆怅叹气,开口:“然后两天前呢,他们……哦,我是指在剧情里的两天前,他们参加了一个晚宴,在晚宴上被反派陷害,有一方被下了药,两个人在那晚功德圆满了。” 功德圆满…… 小美微笑鼓掌,心里差点被土到爆笑。 “一方被下了药?是哪一方呀?”小帅好奇。 大金迟疑了一下。 他定的是剧情,是桑取容被下药,可……可人家两个人具体是怎么实施的,他还真不知道。 但大金想到自己一年前被桑取容威胁的场景,对方身上那种杀过人般的气场,让他忍不住胆寒。 大金想象不出来这种人被下XXOO药的场景。 那就当倒霉的是他老乡吧,大金毫无老乡情谊地想。 “嗯,是偏执大佬总裁。”他说。 “好特别。”小美这下是真的有些意想不到了,她问,“那总裁的金丝雀,是主动替他解除药性的吗?” “那肯定是啊。”大金说,“所以他们俩的感情,现在不是圆满了吗。也该找个理由度蜜月了。” 小美点头附和,然后旁敲侧击地问:“金哥,你的这部剧,主演定下来了吗?” 大金自认为帅气地勾唇。 “我这部剧,已经开拍一年了。” 妖艳的男孩子小帅终于找到机会,插嘴问:“金哥,主演是哪位影帝影后呀?” 大金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不方便透露。但颜值、条件各个方面,绝对吊打现在娱乐圈里的很多明星。” 他说了这么多,自觉也不能再透露更多,于是问小美:“你说说,给他们之后安排一个什么剧情,能够既保证偏执大佬的逼格,又能度个蜜月呢?” 他之所以卡文,是因为找不到一个好方法,能同时满足老板和老板娘的需求。 郁星禾让他来点展示偏执度的剧情,但给他发工资的桑老板喜欢的,肯定是能和蜜月媲美的浪漫剧情。 大金以为郁星禾已经给他吹过枕头风,桑老板这次让他随意发挥,是对他升职加薪前的考验,自然要打起一万分的精神对待。 ——打起一万分的精神,问小美。 过了半晌,小美眼前一亮,凑到大金耳边,嘀嘀咕咕了几句,大金听后频频点头,当着小美的面,直接点开名为“冤种老乡”的对话框,把一大段文字打了进去。 - 与此同时,璋山别院。 老管家趁最近两天家里没人,招呼着佣人们,里里外外的,将璋山别院都清扫了一遍。 经过三天的努力,璋山别院大部分地方已经焕然一新,眼看今天两位主人就要回来,老管家吩咐佣人们加快速度,到了中午时分,便只剩下一楼的一间储物间没有清理。 “赵叔,这地方咱们能进吗?”一个男□□人问。 另一个女□□人在一旁说:“是啊,我之前看见郁少爷总是往里面放东西……也不知道咱们贸然进去,会不会……” 赵叔笑笑:“咱们少爷没那么多讲究的。” 他说:“真要是不让咱们进去的地方,少爷就上锁了。就像桑少爷房里的衣柜一样,咱们肯定也不能去动。” 两位佣人对视一眼,这才放下心来点头。 老管家说:“行了,那我跟你们一起看看吧,来,开工……”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大门处传来按门铃的声音。 老管家在随身携带的可视电话上看了一眼,惊喜道:“是郁先生和夫人!”身后还跟着他有段时间没见到的儿子,小赵管家。 老管家先让两位束手束脚的佣人暂停,转身去把郁大少爷的太上皇和太后娘娘迎进家来。 江女士一进门,意外道:“星禾他们还没回来吗?” 老管家笑道:“还没有呢,说是机场起飞延误了些,要再晚一点才能到。” 郁关山严肃:“早跟他们说,不要搞什么私人飞机……都是些年轻人用来充面子的东西,华而不实!” 江女士打了他一下。 “人家俩孩子有爱心,有责任心,要把养着的小猫也带上呢。轮得到你在这说风凉话?” 郁关山:“……你就说晚没晚点吧?”他嘴硬。 江女士瞥他一眼:“就你话多。” 她转而看向老管家身后,一副清扫装扮的佣人,问:“你们这是在大扫除?” 老管家点头:“是。今年过年都没来得及大扫除,趁这个机会,也就办了。” 江女士微笑:“挺好的。两个男孩子平时生活也糙,幸好有老赵你看顾着……你们快去收拾吧,我也跟着看看。” 说罢,她起身走到储物间旁,老管家也跟着夫人一起,听见这位母亲略带惆怅地念道。 “这些年……是我和老郁错过了星禾的成长,幸好孩子给了我们挽回的机会。” “你们要收拾储物间?”江女士问,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笑笑说,“这孩子,从小就喜欢收集自己觉得重要的东西……” 说到一半,江女士停了一下,略微皱眉。 她怎么突然说出这句话的?儿子小的时候……没有和她住过很长时间的呀。 但这个想法就像真实发生过一样,驻扎在江女士的脑海里。 她看了老管家一眼,见对方脸上没有丝毫奇怪或疑惑的表情,甚至还附和地点了点头,就像这件事他也知晓一样。 莫名地,江女士就这样接受了这个设定,没再多想,站在储物间门外,看着两位佣人推开门,有序地将里面的东西规整出来。 五分钟后,江女士看着眼前乱七八糟的一堆……破烂,疑惑皱眉。 “这都是什么……”她有点想要伸手去看,却犹豫了一下。 老管家见状,温和笑道:“夫人,我想小少爷是不介意您看的。他收集这些东西的时候,也从来不避讳着我们。” “甚至有的时候闲下来,还会展示给我们看呢。”老管家笑容和蔼,甚至带了些鼓励。 江女士显然心动,但仍旧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说:“我还是等星禾回来,让他给我介绍着看吧。”她说,“你们也注意着点。” 男佣和女佣点头。 江女士和老管家站在外面,叹了口气。 老管家劝说:“夫人,其实您不用这么……” 江女士摇摇头:“其实,老赵你陪着星禾的时间,都比我们多。他对你或许更亲近。” 过去的一年里,他们夫妻俩和儿子的关系有所缓和,但郁星禾始终对他们,不像别人家孩子一样亲近,一家人相敬如宾一样,只偶尔才有两句玩笑般的斗嘴。 江女士时常告诉自己,这样已经够让他们满足了,但遇见今天这种情况,还是不免有些退缩。 老管家摇摇头:“小少爷心里是很关心您和先生的。” 江女士不愿再谈,只笑笑说:“嗯,他和小桑都是孝顺的孩子……对了,他们最近,感情还好吗?” 老管家颔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特别好。” 江女士松了口气。 “其实我和老郁这次过来,是因为最近,听说了一些传闻……有人从国外传消息,说星禾和霍尔家族的那个混血少爷之间,好像……” “Virgilio先生吗?”老管家问。 江女士担忧:“星禾跟你们经常提他?” “没有的。”老管家笑笑说,“虽然大少爷没有明说过,但其实我们都看得出来,大少爷,那是把Virgilio先生,当成情敌呢!” 紧接着老管家又说:“不过夫人也不用担心,桑少爷其实根本不认识Virgilio先生,只是大少爷多心了。” 江女士抬手抚抚胸口,长舒一口气。 “那就好……” 老管家微笑:“大少爷和桑少爷的感情一直很稳定的,都还睡在一起呢。” “其实这储物间里的很多东西,夫人一看,自己就放心了。” 江女士点点头:“没关系,等星禾回来,让他给我们介绍介绍吧。” 两位佣人很快清理完了这最后一间屋子,准备把原本放置在里面的东西,重新分门别类地放回去。 “咔哒”一声响,大门开了。两个年轻的男声挤挤挨挨地传来。 “快快快先把奇迹丢进去……臭死了!” “哥……你口罩没拉上来。” 另一个声音顿了顿,再开口有点恼羞成怒:“我知道!” “噗嗤。” 略清脆一点的那个声音彻底急了:“我跟你说桑取容,你哥我这么注重男德的人,在外面从不抛头露面,今天摘口罩是为了干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说话间,大门被推开了更大的角度。 先窜进来的,是一只潦草的三花肥猫。奇迹刚熟门熟路地跳进来,一抬眼就看见家里的两个陌生人,瞬间炸毛大叫。 “嘎!!!” 听见自家的臭猫被吓出鸭子叫,郁星禾吓了一跳,手里行李箱一丢,慌忙探了半个身子进来。 紧接着,他也差点一句“卧槽”脱口而出,幸好最后忍住了。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郁关山和江女士夫妇俩坐在沙发上。 一个用一种“光天化日成何体统”的目光看他们,另一个则是一脸混合着八卦、慈母和“我都懂”的表情。 知道丈夫这张嘴指望不上,江女士于是主动开口,一脸温和笑意,问:“星禾,小桑,你们两个这是……彻底定下来了?” 郁星禾:“啊?”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路过的狗,毫无预兆地被飞来的包子砸到了头。 很快,他在江女士过分温柔的表情里,意识到她刚刚问了些什么,顿时睁大眼睛,瞳孔地震。 “什么定不定下来??妈?”他竭力表现着自己的正直。 “我们是纯洁的兄弟情!” 江女士疑惑,目光看向老管家。 老管家下意识问:“可大少爷……之前不是还特意要收集桑少爷所有的作业本吗?” “还说……说桑少爷用过的东西,不许落到别人手里……” 郁星禾眉头一跳,一张脸窦然涨得通红。 他磕磕绊绊解释。 “我那……我那是要记录孩子成长的每时每刻!” 说着,他向江女士投去渴望友军的目光,说:“妈,您是我妈,您肯定懂的吧!” 江女士不着痕迹地更往沙发里贴了贴,说:“我……不太懂。”她说,“你爸懂。” 郁星禾立刻看向郁关山。 郁关山眉头严肃皱着,说。 “嗯。我高中的时候,偷偷藏过你妈妈的作业本。”他说,“我未经允许就拿人东西,即使是你妈妈不要的作业本,我也做的不对。” 郁星禾眨眨眼,只觉得话题的走向好像有些不对。 “但星禾,你比爸爸懂礼貌,有道德。”郁关山认可道,“我们郁家的基因,也算是有进步了。” “拿作业本的事,爸爸懂你。”郁关山说着,看向郁星禾身后。 “小桑,星禾的行为,你多担待。” “不是、不是……?”郁星禾急了,一边嘴上连连否认,一边匆忙回头,挤眉弄眼地疯狂对桑取容示意。 小桑,你说句话啊! 第 77 章 示下, 桑取容终于看过来,冲他微微点了个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郁星禾放了心。 己父母的方向, 带着微微的笑。 有子, 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里, 再怎么离谱的剧情走向, 都无法让他感到震撼一样。 自我认知, 知道这幅表情里, 少不了自己平时的努力。 我真是大教育家啊。 他在心里感叹。 那边,桑取容眨了眨眼,轻笑了一下说。 “没关系的, 伯父,我是愿意的。” 郁星禾:。 郁星禾:啊??? 他再次猛地回头, 眼睛睁得比之前还大。 小桑啊你在说些什么!!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是不是!! 然而可惜,桑取容完全没有看见他的暗示。 不得不说小桑同学真的是一个很懂礼貌的孩子,知道跟长辈说话的时候, 一定要和对方视线相对。 桑取容说:“是我主动把作业本给哥的。” 郁星禾试图小声插嘴:“不、不是——” 桑取容:“因为哥说要帮我做错题本。” “不——啊?啊对对对!”郁星禾瞬间改口, 点头如捣蒜。 江女士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在他们两个之间转悠了一圈,终于说:“好吧, 你们两个年轻人自己的事,爸爸妈妈就不操心了。” “诶好嘞!”郁星禾喜笑颜开, 只当自己成功解决了问题。 他把行李箱丢在玄关,拉起江女士往储物间走。 “妈,我去给你展示一下小桑的作业……他作业写的特别好, 字也漂亮,真的,不是我有哥哥滤镜, 真的挺适合收藏的。哈哈!” 被展示作业的桑取容本人抿唇,对上郁关山看过来的目光,露出一个大度的笑容。 郁关山拧着眉收回视线。 ……总觉得这小子心里藏着事儿。 算了,总归不是对儿子有害的。 桑取容推着轮椅跟到郁星禾和江女士身后。 郁星禾在储物间翻找,江女士随口聊天般问。 “对了星禾,妈妈昨天听在国外的你刘阿姨说……外面传言,你和霍尔家族的Virgilio,关系很好?” 郁星禾当即扭头,一脸震惊。 怎么都传回国内了??? 他心里明镜似的,江女士表面只说“关系很好”,其实听到的传言,不知道严重多少倍。 面对他母亲大人的各种话术,郁星禾十分熟练了。小时候他考60分的时候,江女士就会表面温和地问:听说你这次考试,成绩不是很理想啊? 所以听见现在江女士说“听说你们关系很好啊”的一瞬间,郁星禾就明白了。 江女士八成已经听说他是Virgilio未婚夫这个乌龙了。 郁星禾看向桑取容,试图找到一个主心骨,可桑取容对他微微摇头。 摇头什么意思?郁星禾尝试接收信号。 是……暂时不要说出小桑同学和Virgilio才是地下恋情侣的事? 顿时,郁星禾心头有了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他垂在身侧的手重重握拳。 想了想,郁星禾说:“妈你别听那些谣言啊。我和Virgilio,其实连工作关系都算不上。” 听见他这么说,江女士松了半口气,也说出了自己听到的真实传闻。 “原来是这样……你刘阿姨还说什么,你和Virgilio已经秘密在一起了,霍尔家族都称你为什么未婚夫的……” 果然。郁星禾心里咂舌。 他朗声笑道:“怎么可能啊妈!就算世界上就剩Virgilio一个男的,我也不会跟他在一起的。” 人家可是主角攻啊。 郁星禾没心没肺地说着,也完全没发现,身后的桑取容表情略微变了变。 江女士笑笑:“可我听说,Virgilio先生是个很优秀的青年。” “跟我没啥关系啊妈。”郁星禾继续强调:“我完全不欣赏Virgilio那样的人,找对象怎么能找Virgilio呢?” “怎么就不能了?”江女士觉得好笑,反倒开始站到Virgilio那边,笑道,“你怎么对人家挺有偏见的样子?” 江女士看了桑取容一眼,温和又八卦地问:“莫非……他对小桑有好感?” 郁星禾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丢丢。 他大为震撼。 这就是老教师火眼金睛的观察能力吗???怪不得传闻里没有早恋小情侣能逃过他|妈的眼睛! 但想起桑取容刚刚对他摇了摇头的样子,郁星禾还是决定为并不算早恋的小桑同学保守一下秘密。 郁星禾说:“没有啦妈。我只是单纯觉得Virgilio不合适我而已。” “你想,Virgilio他一直养在外面,白手起家,还能在霍尔家族那种地方占据一席之地……手段可见一斑啊。” 江女士想了想,点头:“那还是我们小桑好。温柔又体贴,能干还善良。” 郁星禾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个因果关系,只一股脑连连点头:“是呢是呢。” 忽然,郁星禾隐隐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一回头,看见桑取容略显复杂的目光。 郁星禾:!!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不是在小桑同学面前,说人家对象的坏话吗! 他立刻挺直脊背,“哦——”地拖了个长音,赶紧补充:“当然了,我不是说人家Virgilio不好的意思!” 他看着桑取容的表情松动了些许,心想果真如此,一咧嘴,自信回头,重新看向江女士。 “也不是说Virgilio不好,只是,不适合我。”他总结道。 江女士被他说服,彻底放下心来,点点头。 她目光忽然看见桑取容,疑惑问。 “小桑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开心?” “怎么会呢?他开心着呢!”郁星禾怕被江女士看出端倪,立刻献宝一样,把小桑同学的优秀作业本递给江老师。 “江老师你看看我们小桑同学的作业……” 一边递作业本,郁星禾一边挪挪自己,把“不太开心的小桑同学”挡在了自己身后。 要给小桑同学留下整理表情的时间。郁星禾自信地想。 …… 展示过作业,郁星禾和桑取容又留郁家父母在璋山别院吃了顿饭,才把人送走。 桑取容去书房处理公务,郁星禾本来想回床上瘫着,最后在桑取容的目光里败下阵来,跟着也进了书房。 关上门,桑取容说:“哥,我只是觉得,如果让管家看见我一个人在书房的话,不太好。” “他还能以为你偷公司机密不成?”郁星禾往沙发上一窝,抬眼看着桑取容。 郁星禾自己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在桑取容眼里,简直和只委屈的猫没什么分别,一双黑色偏粽的眼睛就这么清凌凌地注视着自己,让桑取容觉得自己似乎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桑取容收回视线,知错不改,决定继续犯|罪。 “我让厨房准备了布丁。”他说。 郁星禾轻轻“嘶”了一声。 “我有点ptsd了……换个吃吧。”他说。 在宴会的时候,那个药就是被下在布丁里的。即使现在这个是自家做的,百分之九十九不会出事,郁星禾还是暂时过不去那个坎。 桑取容从善如流,问:“那哥想吃别的什么吗?” 郁星禾仰躺着,顶着天花板琢磨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第二个选择来。 他大概是布丁的唯粉。 虽然郁星禾没说话,但桑取容看他的表情也猜到想法,失笑说。 “要么我去给哥哥做?”他说,“哥哥看着我,亲手做。” 郁星禾偏头看他。 “你不是要加班吗……算了算了。” 嘴上说着算了,可眼神里的不舍都快变成小珍珠掉下来了——当然,这说不好只是桑取容滤镜下的样子。 他说:“做个布丁的功夫而已,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放进烤箱等着就行,不碍事。” 郁星禾一弯眼睛:“谢谢小桑——” 于是老管家就看见,刚一前一后进了书房的两位“业务繁忙的成功人士”,才呆了没五分钟就出来,又一前一后走进厨房,赶走厨师。 老管家目光了然,无声地笑了笑,心里想。 真好啊…… …… 等烤箱时间的时候,桑取容用手机看报告,一旁的郁星禾捧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不知道是在和谁聊天。 桑取容的目光不受控制一样,过半分钟,就忍不住要往郁星禾那边看。 郁星禾忽然抬眼:“怎么了?你好像有话要说……” 桑取容抿了抿唇,迟疑两秒,还是问。 “哥觉得……Virgilio不适合你?” 郁星禾睁大眼睛:“当然不适合。” 桑取容又问:“哪怕他和我没有关系,也不适合?” 郁星禾本来想笑,但看见小桑同学认真的表情,一愣。 他认真想了两秒,摇头:“不适合。” Virgilio一看就是工作狂好吧?他不喜欢工作狂。 诚然,当工作狂总裁的对象,是个钱多事儿少甚至不用出门的好工作,但郁星禾不想。 他大概骨子里还是有些不切实际的浪漫因子。 看着桑取容的表情,郁星禾笑了笑,难得哄人一样问:“你怎么看起来不开心啊小桑同学?” “真的……一点也不合适吗?”桑取容轻声问。 郁星禾坚定摇头:“一点也不合适。” 他说:“跟你没有关系,只是单纯的不合适。” 桑取容垂下眼睛,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但郁星禾总觉得,他仿佛瞬间就沉寂了一样。 郁星禾歪了歪头,半真半假地说。 “其实比起Virgilio……我更喜欢我们小桑这种类型的。” 第 78 章 一时间, 桑取容有种不感觉。 他想再问什么,可偏偏郁他的头,再转眼, 已经一溜烟出了房门。 桑取容:…… 他只能收回视线。 腿完全康复之后, 仍然要坐在轮椅上这件事, 对桑么影响。 除了他禾轻轻拍他的头。 就像刚刚那样。 桑取容清楚地意识到, 他已经不再满足于仰视的角度。 …… 时钟转过12点, 桑取容暂时结束了他替兄从商的加班生涯, 下意识把手放在轮椅上,准备推回卧室。 忽然,他顿了一下。 书房里安静了片刻, 大约是几秒,又或者有几十秒后, 背对着落地窗的轮椅上,一个人影就那样安静地站了起来。 桑取容在原地站了两秒,似乎在适应这双久而不用的腿。 出国几天, 他基本找不到时间和郁星禾分开——主观上的找不到。 Kirstyn的哥哥两次邀请他去会客厅小坐, 一次在郁星禾午睡的时候,一次就是郁星禾在沙滩上遇见艾利克斯的那天, 桑取容都以“没有时机”而拒绝了。 比起去处理并不紧要的人际交往工作,桑取容选择借着郁星禾的名头, 贯彻他哥的优秀品德——摸鱼。 因而今天回来之后,突然就开始高强度的加班,桑取容还颇有些不习惯, 难得觉得身上肌肉发紧。 明天该去复健中心了,他想。 桑取容垂眸看着自己的腿,一边在窗边来回踱步, 一边忍不住开始思考白天的事。 白天,郁星禾说……不可能喜欢Virgilio。 几分钟前还思路清晰地处理工作事务的人,现在却觉得头脑发胀,怎么也理不清事情的症结,更谈不上想出解决方案了。 思索片刻,桑取容拿起手机,第一次因为非工作的事情,点开了表姐Kirstyn的对话框。 Kirstyn人还在国外,桑取容粗略算了一下时差,对方那边正好是下午。 于是他直接发消息。 【S.:Kirstyn,如果,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的另一面,怎么办?】 桑取容在迂回和直接询问里选择了后者。以Kirstyn对他的了解,迂回完全只是浪费时间。 而桑取容还想早点解决掉这件事,能早点回去睡觉——卧室里,郁星禾现在恐怕已经开始做第二轮梦了。 毕竟是下午,Kirstyn那边很快秒回。 【???你告白了】 虽然Kirstyn常常在桑取容面前开玩笑,说他和郁星禾是男朋友的关系,但她知道这两个人其实一直都没有彻底捅破那层窗户纸。 Kirstyn显然十分震惊,一连发了五六个问号个表情包。 【S.:没有。】 【S.:……本来想,差点。】 Kirstyn顿悟。 【那是出什么事了?我记得你Virgilio那个身份,不是一直对他持续散发好感吗?】 【我之前给你出的主意,你确实都有在做对吧?】 桑取容简单回忆了一下。 在采访上提到郁星禾,并直白地表达对他的喜爱和欣赏。 在工作上关照郁星禾——这个实施了,但似乎被误认为是“桑取容”的功劳。不过郁星禾也确实对此表示过感恩就是了。 还有…… 【S.:我都有做。】 【S.:但他还是……排斥Virgilio。】 Kirstyn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四五分钟之后才回来。 【Kirstyn:找我对象问了问……我俩一致觉得,你现在要是真想解决,那只有两个方案。】 【Kirstyn:一个是,你还是放弃这个人吧……你们国家有句古话叫天涯何处无芳草?嗯,可能你以后还有别的喜欢的人。】 桑取容眉头微拧,周身原本放松的氛围骤然被攥紧一般。 【S.:不可能】 【Kirstyn:……不可能就不可能你生什么气。】 Kirstyn几乎隔着网线,都看得出这三个字里蕴藏的、暗流般的情绪,赶忙说。 【第二种的话,那你干脆不要在他面前展现你的另一面好了。】 【S.:永远?】 【Kirstyn:那就看以后了。】 【Kirstyn:虽然说呢,也不排除“你喜欢的人喜欢你,因此也对你的另一个身份爱屋及乌”这种可能性,但总归,是有风险的嘛。】 【Kirstyn:我要是你,我肯定害怕……那还不如就这样了。】 【Kirstyn:一辈子就这样,起码还有一半的你能拥有他。】 【Kirstyn:总之,我的建议就是这样……你自己再想想吧。】 桑取容看着屏幕里的内容,唇角微绷,乌黑的眸子里几乎没有光能在其中停留。 Kirstyn忽然又没头没尾地补了一句。 【Virgilio,星禾弟弟很多人追的,你知道吧?】 桑取容抿唇。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不仅知道,还已经借着大金的剧本的名义,扼杀了不知道多少萌芽里的好感。 郁星禾在学校里,绝大部分人都已经认定,他是个看似温和却难以接近的高冷豪门继承人,虽然郁星禾本人屡次表示,这就是他想要的,如果被很多人围在中间的话他也会很困扰,但每次他越是这么说,桑取容心里就越是苦涩。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躲在暗处的小偷,用这些并不光明的手段,偷走郁星禾本该拥有的无数桃花。 桑取容曾经看见过一个说法,说一个人在世界上,可能会有两万个人,能够成为这个人的灵魂伴侣,只是有的人终其一生都遇不见一个。 四五十亿分之两万,即便是这样微小的概率,桑取容每每想起,也会觉得紧张。 他想,在他用剧本的手段挡掉的桃花里,或许其中真的有一个、甚至几个,本该成为星禾哥最契合最搭配的伴侣,那他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 书房的灯已经全部被他熄灭,落地窗外,阴云遮住月亮,桑取容摊开手掌,又收紧握住,没有了月光的映照,那只手上似乎已经沾上了洗不掉的污渍,阴暗且冰冷。 怎么办呢?他想。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 凌晨三四点的时候,郁星禾迷迷糊糊醒来了一下,习惯性往床的里面一滚。 扑了个空。 郁星禾还没完全从睡梦里醒来,窸窸窣窣地伸手摸索了一下两米大床的另一边。 ……空的?! 郁星禾猛地睁开眼睛。 “小桑?”他含糊着,声音不大地朝卫生间的方向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 心底咯噔一下,头顶像是一盆冷水浇下来一样,郁星禾瞬间就醒了个彻底。 他连滚带爬地从床中间扑到边上,抬手摸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解锁的动作都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指纹解锁,打开微信,找到……大金。 晚上睡前他和大金的聊天记录安安静静地摆在那里,郁星禾疯狂上翻,翻到开始的位置。 【大金:有新剧情了,应该是最后一两个了,老乡加油!】 【开摆了:到了100%以后,是不是我就能下班了?】 【大金:对对对!我们一起下班!】 【开摆了:好!!来吧!我准备好了!】 【大金:我直接给你复制原文哈。】 【大金:这次意外的香|艳接触后,偏执大佬对金丝雀的掌控欲更强了,他开始不满足于每天都只是见到金丝雀,他想要和金丝雀拥有更多的肢体接触。】 【开摆了:???】 【开摆了:是否有些过分了!我卖艺不卖|身!!】 【大金:别急。反正又没说怎么接触嘛,对吧?】 于是晚上的时候,郁星禾难得摸了摸桑取容的头。 他本来之前良心发现,觉得这样似乎有点太过亲昵,刚打算以后戒掉这个习惯的,现在好了,有了继续保持的理由。 但现在郁星禾没空想这些,心里像是有个计划表,他在【肢体接触】这一行打了个勾。 【大金:那晚的美妙令偏执大佬食髓知味。】 【开摆了:别说,跳舞小人儿有点意思……】也算是物理意义上的“食”髓知味了。 【大金:这晚,他本来想要强行按着金丝雀回味,可意外发现,金丝雀竟然想要逃跑!】 【大金:于是偏执大佬脑海里理智的弦彻底崩断,终于,他任由心头的恶兽出笼,决定将金丝雀囚|禁起来,再也不许出去。】 之后郁星禾没再去看自己回复了什么,目光定在大金的话上,一颗心拨凉。 “金丝雀竟然想要逃跑”。 逃跑!!! 郁星禾脑海里嗡的一下,下意识翻身下床,踉踉跄跄跑出去几步才稳住。 他满脑子只剩下两个来回穿插的念头。 【小桑逃跑了】 【他下不了班了!】 大半夜的,他脚步咚咚地下楼,电梯都等不及坐,直奔二楼书房。 “桑取容!” 郁星禾猛地推开门。 屋里一片昏暗,落地窗边,静静站着的身影回头。 卧槽好高。 这是郁星禾的第一反应。 下一秒,他借着月光看清了对方的脸。 “小、小桑……?”郁星禾几乎结巴道,“你……腿……” 桑取容啪地一下就坐下了。 月光下,轮廓更显成熟的清俊少年跌坐在轮椅上,微长及肩的发丝散乱。 他抬起头,落在他眼里的月光像破碎的镜子般,粼粼地荡着。 桑取容轻声说:“哥哥,我想……离开。” 第 79 章 郁星禾确信, 自这场戏。 而他叮嘱大金,把剧本先发给自己,就是怕小桑戏瘾大发, 不想杀青, 情。 结情况下, 还能触发剧情的??! 出, 然后又问, “你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桑取容移开目光看向别的位置, 在郁星禾眼里,完全就是心虚了。 心虚的小桑同学轻轻说:“我觉得……也是时候了。” 郁星禾义正辞严:“怎么就到时候了?你腿好了吗就到时候……没到!” 那个偏执系统进度条卡在百分之九十九呢!!! “你忘了咱们去年怎么说的吗?”他说,“你说, 要一起努力,把这个又蠢又坏的剧情走完的。” 郁星禾悲愤:“小桑同学!你这是背叛革|命!” 桑取容沉默摇头, 一副心里有事、但拒绝沟通的姿态。 郁星禾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一幕有点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他琢磨半晌, 脑海里突然就闪过刚刚复习过的剧情, 郁星禾先是瞳孔骤缩,然后拧眉, 咬牙稳住自己的情绪,强行道。 “原文里是有你逃跑这段没错, 但我们现在清清白白!你逃什么啊!” 桑取容依旧垂着的眼睫竟然微微颤动了一下。 郁星禾倒吸一口凉气。 “你该不会……”他磕磕绊绊,做了几个无声的深呼吸,才勉强问。 “我被下药那天的事儿, 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桑取容抿唇。 郁星禾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抖着声问:“你……你根本没送我去医院?” “其、其实我们已经不清白了……?” “没有,哥。”桑取容终于轻声开口。 郁星禾半信半疑:“……就诊记录有吗?” 桑取容失笑:“有。” 他说:“哥, 你别多想。我只是觉得,这个年纪也该出去住、避避嫌了。” 郁星禾大惊:“你该不会真的想直接去当Virgilio的未婚夫然后走进婚姻的坟墓吧???” “……”桑取容抿唇绷住表情,微笑。 “我只是觉得,我总这么在哥哥身边晃悠,好像很影响哥哥的……感情生活。”他说。 郁星禾听他这么说,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原来是因为这个……反正什么都好,只要不是真的没了清白。 定了定心神,郁星禾终于又拿回一点属于哥哥的气场,老神在在道。 “怎么能这么想呢?”他说,“咱们俩都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这都是因为要走剧情、不得已而为之的事嘛……别太在意。” 他想了想,又说:“至于感情生活……我没觉得有什么影响啊。” 桑取容看着他,乌黑的眸子期期艾艾。 “可袁蔚都找到结婚对象了,哥哥却……” 郁星禾愣了一下,反问:“这个恋爱是非谈不可吗?” 桑取容想了想:“或许……是情感需要?” “我没觉得需要。”郁星禾回答的斩钉截铁,他说,“是病友群不够我水了吗?我忙着网上冲浪诶!” 桑取容微微蹙着眉:“可总有些现实里的事,一些手边的……” “不是有你吗?”郁星禾说。 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郁星禾先反应过来,给自己立刻打上补丁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人在情感需求特别充裕的时候,是不会去寻求新的感情的。”他笑了笑,“再说了……外面的男人,哪有我们小桑会照顾人?” “你说我找个对象,是不是有风险?万一是个人面兽心的渣男呢?万一是个只图我钱的大坏批呢?万一再是个傻的呢?” 郁星禾越说越自信,最后甚至掰着指头给桑取容数起“郁星禾不用谈恋爱的几点原因”。 他看见桑取容的表情,随着自己道理的逐渐加深,而渐渐有了些恍然。 桑取容沉默了一会儿,问。 “所以……哥哥的意思是,不会和别人在一起?” “不需要。”郁星禾纠正。 “只需要我就够了吗?”桑取容又问,声音迟疑。 郁星禾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桑取容抿了抿唇,又问:“如果有一天,哥哥发现了一个比我更……” “不会。”郁星禾斩钉截铁。 开玩笑!你可是世界主角、气运之子、天道亲儿子,还能有人骑到你头上不成?! 桑取容终于轻轻地笑了。 郁星禾呼出一口气。 “不走了?”他问。 桑取容眨眼:“如果哥哥哪天,需要我……” 郁星禾当即一拍桌子:“不许走!” 他凶恶道:“否则我要囚|禁你的!” 说完剧情台词以后,郁星禾自己先浑身麻了一下。 嘶,什么b台词。 而桑取容却略微睁大眼睛,问:“哥不会觉得这样不好吗?” 郁星禾抬手抵唇,轻咳一声说:“就……肯定是不提倡……但是世界嘛……这些东西也是难以避免的……嗯。” 桑取容弯起眼睛。 “嗯。” 郁星禾看他一眼:“想通了?” 桑取容勾唇,乖巧道:“都是哥教得好。” 郁星禾“嘿嘿”一声:“行啦,那赶紧回屋睡觉吧!” “我推你?”他主动过去,关切道,“你说你也是……刚刚怎么就突然站起来了呢?腿没事吧?不要拔苗助长嘛……” 郁星禾一路上絮絮叨叨,桑取容也就安安静静地听,不时点头表示自己都好好记在心里,郁星禾对小桑同学的乖巧更加深信不疑了。 这么一番折腾,郁星禾本来以为自己的瞌睡虫都被惊跑了。可没想到人一重新滚进被窝,哈欠不请自来。 桑取容刚收拾好自己,掀开被子一角,就看见郁星禾已经毫无防备地再次进入梦乡。 ……令人羡慕的睡眠质量。他无声轻笑。 桑取容不禁想起自己刚来璋山别院时的事情,那会儿郁星禾说自己有睡眠障碍,结果沾着枕头就秒睡…… 一年时间转瞬即逝,桑取容再回忆起以前的自己,只觉得陌生,可郁星禾却还是那副样子。 就像是……他动荡不安的生命里,一个稳定散发着光与温度的灯塔。 桑取容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他抬手关了灯,动作流畅地钻进被子里,如果郁星禾这时候醒着,肯定要惊讶于他和常人无异的动作。 可惜,有些人总是错过着发现的时机。 黑暗里,桑取容借着月光,安安静静地注视着睡得微微张开嘴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合上了眼睛。 - 大约是前一天晚上桑取容熬了夜,第二天一早,竟然是郁星禾先睁的眼。 清醒过来之后,郁星禾立刻给大金发了个消息。 【开摆了:在吗?看看进度条?】 【开摆了:我看见你朋友圈出去通宵了,别装不在!】 过了几分钟,大金才回复。 【嗯……涨了。】 郁星禾眼睛一亮。 【涨了多少!】 【大金:啊……加油!马上就能百分之百了!】 【大金:现在是99.9%!】 【开摆了:?】 郁星禾皱眉。 但凡是个零点五,他都不会这么难受。 怎么偏偏是就差零点一…… 但抱怨是无用的,郁星禾仰躺着摸摸下巴,神情严肃地思考自己接下来要完成的剧情。 阻拦小桑同学逃跑已经完成了,那就还剩囚|禁。 囚|禁完以后,原文的偏执大佬并没有“高强度不清白”,而是进行了一些虐恋情深文必备的离别,偏执大佬化情场悲愤为力量,努力搞事业——然后被小桑同学的正牌老攻Virgilio打倒。 所以只要完成囚|禁,接下来的剧情就是小桑同学的个人秀了。从双腿恢复,到复仇脱身……还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那时候,郁星禾就可以大大方方地说。 与我无瓜! 郁星禾看了一眼难得还在睡觉的桑取容,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身后,桑取容微微睁开眼睛。 其实早在十几分钟前,郁星禾醒来后翻了个身的时候,桑取容就已经醒了。 他看着刻意放轻动作的郁星禾,眸色渐深。 这么偷偷摸摸的,是要趁自己醒来之前,逃去哪里…… 忽然,本以为要往门口走的郁星禾拐了个弯。 桑取容不动声色地闭上眼睛。 紧接着,他就听见郁星禾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渐、渐渐地靠近。 最后停在他面前。 星禾哥这是……在看他吗? 桑取容心头微动,心跳按捺不住地快了起来,甚至他侧躺着,都能听见自己过分重了的心跳。 他第一次觉得,装睡是一件这么难的事。 郁星禾是以什么样的动作看他的?表情呢? 他在想什么。 短短一分钟后,桑取容终于忍不住,微微拧眉,做出刚从梦里醒来的假象,缓缓睁眼。 他本以为自己会对上郁星禾专注看着自己的目光。 桑取容想,发现自己偷看被抓包的星禾哥,肯定会被吓到,会倒退一两步……不,如果是郁星禾的话,或许更可能当场蹲下,掩耳盗铃一样把自己藏到床边。 那双偏棕色的眸子里,会有像波光粼粼的水面一样的光影,映出桑取容的脸。 也只映出桑取容来。 桑取容微微勾唇,含糊道:“哥……” 下一秒,他还未完全睁开的视线范围内,骤然暗了下来。 ——桑取容整个人,被兜头蒙进了郁星禾的被子里。 郁星禾的声音隔着被子,轻快又略带心虚地传来。 “早上好!那个……囚、囚|禁一下!” 物理和精神双重意义上的,桑取容眼前一黑。 第 80 章 桑取容, 头发都有点乱了。 郁星禾看着,下意识噗嗤笑了一下,然后很快捂住嘴。 “不好自己的礼貌。 “哥, 这是……” 郁星禾严肃道:“这是为了我们以后的幸福!” “幸福?”桑取容轻声重复, 若有所思。 郁星禾后知后觉觉得自己的话有点歧义, 连忙换了个词:“嗯……自由。” 于是桑取容点点头:“嗯, 自由。” “……有什么不对吗?”郁星禾迟疑。 他总觉得桑取容这三个字说的……话里有话。 桑取容轻笑:“没什么, 挺好的。” 他说:“大金给的剧情任务?” “你真聪明!”郁星禾连连点头, 比了个大拇指,“咱俩特别有默契!” 他说完,嘿嘿笑了一下, 把手上的被子一丢,又一蹬腿, 整个人飞扑上床 。 “你快起床。”郁星禾留给桑取容一个后脑勺,并不走心地催促道,“今天要去复健中心吗?” “下午去。”桑取容说, “哥哥陪我吗?” 郁星禾想了一下:“你等等, 我问一下。” 桑取容:? “哥哥下午有约?”他问。 “不是。”郁星禾摇头。 说着,他趴在床|上打开微信, 找到大金的头像,直接发了一条语音过去。 “囚|禁任务完成了, 你那边进度条怎么样?” 桑取容眉眼微动。 “进度条……好像快到头了?”他状似随意地问。 郁星禾下意识就要跟小桑同学分享99.9%的快乐,可脑海里突然闪过昨晚的画面。 小桑同学好像……不是很有安全感的样子? 郁星禾琢磨两下,最后说:“也没有, 估计还有一阵子吧……总感觉这个任务越到后面,进度条涨的越慢了。” 他笑笑说:“它最好不要是个并夕夕一样的骗局。” 他等了好一会儿,大金那边死了一样, 没有回音。 “别急。”桑取容轻笑道,“可能还没醒。” 郁星禾只好讪讪退出微信,又发愁道。 “可是如果大金不回我的话,你下午的复健中心……” “不方便去?”桑取容立刻猜到,问,“是为了剧情任务吗?” “是啊。”郁星禾点头,“要不,今天暂时缓一缓?或者也可能大金中午就回我消息了呢!” “都可以的。”桑取容从善如流。 郁星禾看着小桑同学盖在被子下面的腿,目光竟然有几分慈爱。 “快快好起来啊——” 桑取容勾唇。 “如果哥哥希望……那,会的。” - 郁星禾本来以为大金再怎么睡觉,晚上总会给他回复的,可没想到,这一拖,再听到大金的消息,已经是三四天后的事了。 这天,把小桑同学“囚|禁”在书房学习之后,郁星禾一个人溜溜达达又窝回卧室床|上。 突然,微信跳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id。 【大金】 郁星禾先是一愣,进而浑身一震!眼睛瞬间放光,捧传家宝一样把手机捧在掌心,激动地打字。 【开摆了:???这么多天你人去哪儿了!】 【开摆了:我差点报警啊老乡!!!】 【大金:没事,没事……】 【大金:那什么,前段时间的事,谢谢你啊老乡!!】 郁星禾奇怪。 【开摆了:什么事?】 【大金:就是让桑老板给我涨工资的事啊!】 【开摆了:?他给你加了?】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诶! 郁星禾摸不着头脑,但大金执意对他表示谢意,郁星禾着急问他答案,也没再反驳什么。 【大金:之前你问我的那个,我看看啊……】 【大金:涨了!涨了!】 他带了一长串感叹号,连郁星禾也跟着激动起来。 【开摆了:涨了多少!!!】 【大金:99.99%了!】 【大金:恭喜老乡!贺喜老乡!】 郁星禾看着这个数字,心里轰隆一下,如遭雷劈。 【开摆了:你认真的?】 大金那边显然也清楚,自己给出的这个答案有多离谱,当即发了一个心虚.jpg的表情,然后说。 【大金:这个……这我也……】 郁星禾深吸一口气。 这三四天来,他为了这个剧情任务,一直都跟小桑同学窝在家里——他是无所谓了,反正死宅在家,总有游戏打,总有动漫看……可桑取容不行啊! 他要(替自己)上班诶!! 昨天晚上晚饭后,郁星禾还接到江女士的电话,旁敲侧击地问他,最近几天在干什么。 郁星禾起初一头雾水,后来才渐渐缓过神来,是江女士和郁关山听说了自己三天没上班的事,这才打电话过来……“关心”一下。 风言风语都传到爸妈那里去,郁星禾不敢想象,现在外面都把自己传成什么样了。 多半是“从此君王不早朝”之类的话。 郁星禾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隔着网线不能打人,这才没有一拳顺着网线打过去。 他悲愤打字。 【开摆了:老乡你跟我搁这儿搞并夕夕呢??一开始说剩0.1能提现,现在剩0.01,是不是这个任务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能一直推到小数点后几百几千位啊??】 大金给他发了一个爆哭的表情,紧接着发来的是一条语音。 郁星禾点开,大金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我也不想啊老乡!这个东西它真不是我能控制的……我真的,老乡,我和你一样想赶紧把这个班下了……” 大金的声音真情实感极了,感觉下一秒就要真的崩溃痛哭的程度。 郁星禾心里的怒火少了几分。 大金这个人,虽然总是耍小聪明、也不够真诚,但有一点一直很让郁星禾放心。 ——大金的演技,是极烂的。 听着大金的语音,郁星禾觉得,如果这人不是真正的痛苦,是完全演不出这幅模样的。 ……看来大金也是无能为力。 郁星禾叹口气,沉思片刻,忽然想到。 【老乡,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那个系统坏了呢?】 大金那边不知为何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道。 【应该不会的。】 郁星禾深深看了一眼大金的头像,摇头关闭微信。他觉得,大金的痛苦可能是真的,但他不够好用的脑子——也是真的。 为什么不会呢?郁星禾想。所有的东西都会有坏的可能性,凭什么系统就不会? 年轻人,总是敢于质疑的。 郁星禾躺在床|上,脑海里小蜜蜂一样,嗡嗡的全是那几个数字。 99%……99.9%……99.99%…… 有那么一瞬间,郁星禾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9这个数字了。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郁星禾痛定思痛,严肃拧眉,尝试思考出一个新的解决方案。 忽然,卧室的门被敲响。 “进。”郁星禾被打算思路,下意识随口说了一声,然后探头看过去。 门外的果然是桑取容。 他坐在轮椅上进屋,轻笑问:“哥怎么倒了个水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困了吗?” “有点。”郁星禾毫不遮掩地诚恳道,哪怕现在才下午三点。 忽然,他看着桑取容的眼神一变。 “你怎么出来了?” 他分明跟桑取容说,今天下午要把他一直“囚|禁”在书房里,晚饭再“放”他出来的。 桑取容愣了愣,显然也忘了这个设定,轻笑一下,他转而安抚郁星禾。 “没事的,哥。总归还算是囚|禁在璋山别院,不会有雷劈的,放心吧。” 郁星禾摸摸下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不对。他心里暗暗道。 这个破系统,破世界意志,以前可是很严格的!有一点点偏离,都会噼里啪啦一串雷。 按理说,不应该能容忍“金丝雀自己跑出来了”这种设定。 郁星禾心里恍然明悟。 莫非,大金的系统真的坏了?! 桑取容看着他哥的表情变了又变,忍不住问:“怎么了?” “没事。” 郁星禾深深看他一眼,眸子里被跃跃欲试的光芒填满。 郁星禾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态——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郁星禾脑海里已经冒出自己周游全世界都画面了。 深吸一口气,郁星禾终于决定,以身试法!亲自试试,不按照现在的剧情任务走的话,到底还会不会降下雷劫。 而且,郁星禾打算先不告诉桑取容这件事,一是怕小桑同学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二是他想,如果这个尝试真的成功了,对小桑同学来说,肯定也是好事一件。 到时候直接告诉他,就当给他一个巨大的惊喜了! 这样想着,郁星禾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桑取容看着他的表情,心里莫名有一瞬的空落和心慌,他微微蹙眉说:“回书房吧?” 回书房是不可能回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回的。 郁星禾迅速琢磨了两秒。 既然剧情任务是让他把金丝雀困在家里……那他就一定要让小桑同学出门! 于是郁星禾五指并拢,抬起手腕往前一推。 “——打咩。”他说,“咱们出门!” 桑取容失笑,只当他是在家里闷坏了,于是问:“去哪里?” 郁星禾刚想直接开口定下来,忽然一顿。 好像不太对啊……必须让桑取容出门这件事,掺上“必须”,本身就已经很符合偏执大佬的人设了。 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由自主扮演偏执大佬后,郁星禾大惊。 他不会真的工伤了吧?怎么……怎么现在一开口就是偏执大佬的形状了?! 眉头担忧地皱起,郁星禾快速头脑风暴,突然眼前一亮,脱口而出回答道:“随便吧!” 郁星禾一拍手,觉得自己明白了一切,就连灵魂都轻松了起来。 原来偏执大佬的反义词,不是阳光开朗,而是咸鱼摆烂。 最精于此道多,区区不才,正是他本人! 年纪轻轻就拥有总摸鱼办公室的—— 咸!鱼!王! 第 81 章【待修】 郁星禾跟桑取容一起出了门。门, 再不然,也是小桑同学被“偏执”地要求去复健中心。 从来没有哪天,是出门的。 不一样, 但郁星禾总觉得, 很新鲜。 新鲜的同时, 他又怀揣着些许期待, 时。 很好!依旧晴空万里! 郁星禾的笑容一次比一次灿烂, 决定更加坚持贯彻咸鱼王的测试方案。 桑取容问他, 等下结束复健之后,要不要去别的地方逛逛。 郁星禾动都不动:“随便去哪儿都行,你定!” 过了一会儿他想喝饮料了, 凑到刚歇下来的小桑同学旁边。 “点个喝的吧,喝……你随便选!我开盲盒。” 等到桑取容结束今天的复健, 两个人一起走出复健中心的大门时,发现谁都忘了叫管家来接。 “晚上怎么回去?”桑取容问他。 郁星禾:“当然是坐……不不,你来定, 你想散步的话我也可以。” ——可以为了科学研究献身一次。 最终桑取容选择了后者。 已经是晚上七八点的样子, 天边昏暗,头顶是暮色与夜色的交界线, 灰蒙蒙的。 “该不会是要下雨吧?”郁星禾想到自己今天下午的实验,心虚了一秒。 太久没被雷劈了, 怪害怕的。 桑取容看看天色,摇头:“应该不会。” 郁星禾努力平稳着心态,但依旧有些战战兢兢:“天怎么这么灰……” “可能是……雾霾?”桑取容想了想笑道, “下雨也没关系,可以提前结束散步。” 郁星禾心想,不是这回事儿, 但可惜没法跟桑取容明说,只能点点头,渐渐略微放下心来。 从复健中心走到璋山别院并不算近,才走了不过三五百米,郁星禾的脚步就慢下来了。 身体没累,心已经累了。 他迟疑了一下,扭头看向桑取容的方向。 “怎么了,哥?”桑取容问。 郁星禾立刻夸张地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粗气,试图以此暗示小桑同学。 你说句话! 只可惜,往常都跟他有着绝对默契的人,今天仿佛掰折了接收天线一样,只会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看着自己。 但这目光说陌生,倒也熟悉…… 桑取容眨眨眼睛,露出和他星禾哥平时如出一辙的、清澈中透露着不聪明的目光,假装听不懂他的暗示。 郁星禾根本没法直说“咱们打车回家吧”,那样就又成掌控金丝雀的偏执大佬了。 “还有多久到家啊?”郁星禾问。 桑取容想了一下:“再走一个小时?” 郁星禾深吸一口气。 区区,一个小时! 他歇了坐车的念头,两个人并行在路边,郁星禾觉得自己的目光坚定得可以入|党。 “往常都是我看着你复健,今天我也陪你一起运动运动。”郁星禾说给自己听。 桑取容弯弯眼睛。 郁星禾瞥他一眼,做了个鬼脸:“笑什么?要不把你的轮椅给我?” 桑取容无辜道:“哥自己推轮椅也很累的。” “等你好了,你推我。”郁星禾毫不讲理,转念一想问,“诶,今天复健完医生怎么说?” “有进步。”桑取容说,“离彻底康复已经不远了。” 他看向郁星禾,却没在他脸上找到半点喜色。 郁星禾一脸困惑,小声嘟囔:“怎么你这边也……跟拼多多骗局似的。” 身边恰好一辆车驶过,桑取容没太听清,问:“什么?” 郁星禾摇摇头:“没!挺好的!” 他笑道:“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好……” 桑取容画饼:“快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转眼也已经走了半程的路,郁星禾反应过来的时候,竟然没觉得很累。 “不是吧,这个运动见效这么快吗?”郁星禾说,“今年体测不用痛苦了。” “今年还有体测?”桑取容问。 郁星禾恍然:“哦对,我马上毕业了来着……” 大四之后,郁星禾的实习直接把自己安排在环彦,实习摸鱼两手抓,除了课更少了以外,和往常的生活没什么两样。 “想起来了,明早还有课呢。”他说,“你那边请假没关系吗?你明天也有课吧。” 为了前两天出国,郁星禾以家长的身份出面,给桑取容那边跟辅导员请了五天的假,加上周末,算一算,明天也到时间了。 “嗯,要去的。”桑取容说,“明天下课的时候,哥去我那边吧。” 郁星禾愣了愣:“怎么了?” 以前都是小桑同学放学之后来找他的——按照原剧情,这是“偏执大佬”强行要求小金丝雀的、自欺欺人地证明小金丝雀爱他的行为。 怎么忽然变了?等等,莫非…… “哦哦哦!行!”郁星禾突然反应过来,看着桑取容的眼神亮亮的。 小桑同学原来已经猜出他在做什么了,还这样暗示着配合他的试探,提出自己的要求! 果然!他们还拥有无与伦比的默契!! 郁星禾想通之后,热情道:“能行,我去接你!” 他眼神一转。 今天试探剧情进度的结果喜人,看来明天可以有新的打算了。 郁星禾决定,明天不仅要去接小桑,还要借此,再完成一个试探。 - 第二天,郁星禾唯一的一节课是下午第一节,他一个人在家睡到日上三竿,在家里磨蹭了一会儿,改完毕业论文才出发,准备顺便把论文给导师看一眼。 【开摆了:我下课先去找下导师再去接你哦。】 敲响导师的门,郁星禾见到了自己心宽体胖的导师,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论文给我吧,小郁,随便坐。”导师和蔼道。 郁星禾点头坐下,沙发对面,是一柜子中文外文夹杂的书,还有其中几个不起眼、分量却很重的荣誉奖项。 郁星禾再次在心里感叹,自己何德何能能选到这么牛的导师给他指导毕业论文——甚至还是导师主动选的他。 这位导师很久不指导本科生了,甚至在学校的办公室都只是个摆设,然而今年不知为什么,主动揽了几个带本科生的活,其中就有郁星禾一个。 郁星禾思来想去,觉得大约是自己“接手”郁氏后,名声在外,引起了这位大佬的注意——虽然他自己现在也是大佬了。 坐在沙发上,郁星禾继续完善自己的试探计划。 桑取容最后一节课也是下午第一节,他晚去一会儿的话,就能…… 郁星禾打得一手好算盘。 果然,没过多久,桑取容的微信就发了过来。 【S.:哥,你什么时候过来?】 【开摆了:马上!马上!】 郁星禾捧着手机,笑了笑。 旁边心宽体胖的导师多看了自己的得意门生两眼。 “怎么了,你的小男朋友又给你发消息了?” “啊?”郁星禾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老师说的是谁,脑袋嗡地一下,连着脸颊红到耳根。 明明这段时间已经被说过不止一次“桑取容和你什么关系啊”“你俩是不是在一起了”之类的话题,但郁星禾这还是第一次从导师这种长辈嘴里听到。 和父母不同,总让他有一种奇特的……羞耻感。 有那么一瞬间,郁星禾觉得自己就像是早恋被抓包的高中生一样。 他疯狂否认:“不是不是,没有没有……” 导师依旧笑眯眯道:“这样啊……我是听你师兄他们说的。说经常看见一个特别帅气的男生来接你下课。” 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郁星禾立刻舒服了些,加入导师的话题,炫耀似的说:“李老师,那是我弟弟。” “其实他也一直有辅修咱们专业,平时呢,也跟我一起在公司坐班……是我的得力助手。”郁星禾说。 导师来了兴趣:“我听说,他是你的助理?” 郁星禾连连点头。 他导师年轻的时候,也是商业的风云人物,据他爸说,如果不是他导师人近中年后退出江湖,郁氏能不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还未可知。 郁星禾挺想把小桑同学也介绍给老师的,也算是为他的未来铺路。 “既然你男……嗯,你弟弟催了,那就快去吧?”导师好脾气道,“你的论文我看过了,基本没有什么大问题,回去准备答辩就行,到时候抽签看顺序,放平心态。” 郁星禾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他看了看时间,总觉得还有点早,但又不太敢继续呆在导师这里。 学生总是对老师有种天然的畏惧……更何况郁星禾上辈子当了二十年的学渣,哪怕现在在小桑同学的辅导之下,拥有了近乎学霸的实力,打心眼儿里虚的。 于是他告辞离开,慢慢悠悠地往桑取容上课的教学楼走。 路上,他遇见几个眼熟的同学,热情地叫住他打招呼。 “怎么今天一个人啊郁哥?” 忽然,郁星禾心里就有点怅然。 原主在学校的人缘其实并不好,一是因为他常年不去上学、也不住宿,跟同学之间都不认识,二也是因为原主那个令人……望而却步的性格。 郁星禾代替原主回到校园之后,接手了他的一堆烂摊子,为了补齐各种小组合作分、社团活动分……一度化身为四处社交的交际狂人,这才在大三结束之前,堪堪补全这些毕业必须的分数。 虽然社交期只有短短的几个月,但郁星禾已经在同学里混成了“哥”字辈。 他跟几个同学挥手:“嗯,这就去了。” 虽然郁星禾没明说,但几个同学眼里还是露出了然的神色。 几人转头,嘀嘀咕咕半晌,最后派出一个人说:“郁哥,那什么,我们刚刚在知行楼看见……有人把你弟弟拦下来要联系方式诶。” 几人害怕郁星禾生气,特意放缓了声音说。 可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郁星禾却宽和大度地笑了笑,宛若一个得体的正宫——又或者,是一个……看见孩子终于谈到恋爱的……老父亲? 几人对视一眼。 郁星禾说:“没事,我知道了。” 他说:“孩子大了……有自己的生活也是人之常情,对吧?”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真诚,以至于几个同学,一时间都说不出“原来那个管弟弟社交的人不是你吗”这样的话。 郁星禾跟他们告别之后,就阳光灿烂地离开了,加快脚步,心里一喜。 同学几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逐渐变得匆忙,彼此对视,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了然。 “哈哈哈,我就说……我的cp怎么可能be?” “郁哥啊,这是嘴上很硬,行动却很诚实嘛!” “也是,他们两个从入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吧……” “一直只有郁哥否认,他弟弟向来都一副‘我不说,你们自己猜’的反应诶。” “郁哥真是……我们难道还能歧视男同不成?” “等下!”其中一个忽然反应过来,朝郁星禾离开的方向喊了一嗓子。 “郁哥!” 郁星禾回头:“怎么了?” 同学热情邀请:“我们哥几个打算毕业之后,出去玩两周,你去不去?打算去雨林,就是那地方可能不太适合带你弟。” 雨林?郁星禾睁大眼睛。 “我考虑一下!” 郁星禾承认,如果这次的实验成功的话…… 他疯狂心动了。 第 82 章 跟几个同学告别之后, 郁星的。 上辈子的时候,他就一直想去一趟雨林,但碍于, 生活费基本都用在买相机上了, 哪怕平时接一些外面的摄影单子, 也仅仅能避免入不敷出, 更就花销极大的事了。 咸鱼小富豪, 而且眼看就要脱离剧情控制…… —希望他的研究项目一定要成功啊! 已经到了第二节课的上课时间了, 学校街道上熙熙攘攘换教室的学生、仿佛一瞬间消失了一样,整座校园都安静下来。 郁星禾溜溜达达走到知行楼的时候,远远的, 就看见知行楼前的桑取容。 不得不说,小桑同学哪怕是坐在轮椅上, 气质在人群里都是鹤立鸡群的那个。 而现在,鹤立鸡群的小桑同学对面,站了个长裙翩翩的女生, 拿出手机不知道向他展示着什么。 郁星禾:!!! 他立刻找了个拐角躲起来, 已经不管自己的动作刻不刻意了——反正桑取容看不见。 人家正跟对面的学妹说话呢! 即使隔着这么远,郁星禾也能猜到那边在做什么。 肯定是小桑同学魅力四射, 又被要微信里呗。 莫名的,郁星禾心脏乱了几拍,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这大概是在替小桑同学紧张。 按了按心口,郁星禾想。 如果说按照以前剧情的要求, 他就应该在听说桑取容被要联系方式之后,第一时间冲过去,把人带走。这是“偏执大佬”强有力的吃醋表现。 不过现在, 郁星禾决定不做了! 原先这么做了太多次,以至于郁星禾都有点养成了习惯,今天还是刻意压着速度,才能慢悠悠走过来的。 他一边安抚自己有些焦躁的内心,一边不住地探头探脑。 终于,那个长裙翩翩的女生走了——脸上还带着明显的笑意。 郁星禾眨眨眼,愣了一瞬。 她这是……成功要到小桑同学的微信了? 眼看那个女生就朝自己躲藏的方向走过来,郁星禾下意识往后退退,却依然没能成功躲开对方的视线。 女生看到他的瞬间,眼睛先是睁大,然后捂住嘴,连连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郁星禾:? 他压下心里古怪的疑惑,大度道:“没事,我理解你们的做法……” 这下轮到女生一愣。 “真的吗?!”她惊讶道。 郁星禾咬了一下唇:“嗯……我先走了啊。” 女生连忙笑着点头,还特别友好地歪头招手,说“拜拜”。 郁星禾往桑取容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小桑同学竟然难得没有东张西望地等自己,而是一反常态,低头看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工作吗?郁星禾抿唇。 他走过去,准备从后面啪地拍一下桑取容的肩膀,可还剩五六米的时候,桑取容似乎察觉到什么,忽然回头。 “哥?”桑取容弯起眼睛轻笑,“怎么才来?” 郁星禾顿了一下,有些不习惯。 竟然不提刚刚被要微信的事吗…… 放在以前,如果郁星禾稍稍来晚一点,桑取容都会告诉他,被什么人要了微信,他怎么拒绝的,对方又说了些什么……诸如此类。 虽然郁星禾屡次表示,不用这么汇报工作似的跟他说这些,但桑取容执意如此,还说这是加强剧情设定的一部分,郁星禾想想觉得有道理。 ……可是怎么现在不加强了? 心里刚升起这个疑惑,郁星禾就想到,昨晚已经和小桑同学默契达成共识,小桑同学想必也是用这种不同的方法在帮助自己的试探。 这样一想,郁星禾本来有点别扭的心思,就又舒畅起来。 “刚刚被要联系方式了?”郁星禾问,“怎么样!” 桑取容看他:“哥哥怎么知道?” 顿了一下,桑取容又轻轻说:“知道的话,怎么没过来呢?” 好小子,还演上了! 郁星禾嘿嘿一笑,一脸淳朴:“哎,我在导师那里一时间脱不开身……我知道你能处理好的嘛!” 桑取容眨眼,解释:“刚刚的学姐不是来要联系方式的。” “没关系、没关系……”郁星禾摆手摇头,表示他不想听。 桑取容哑然一瞬:“……是真的,她——” 郁星禾的手啪地一下按在他嘴上,目光灼灼,信仰坚定且毫无杂念:“组织相信你,小桑同学!” 桑取容:…… 那个学姐过来的时候,原本他也以为会和之前一样,但对方上来就问他。 “学弟,我想问一下,你介不介意别人画你和金融郁星禾学长的同人图?” “……不介意。”他说,又问,“我可以看看吗?” 学姐显然有些惊讶:“没想到桑学弟懂同人图的意思……哈哈,总感觉你不是这种类型的人。” “我哥在家会说。”桑取容难得轻笑,“认识他之前,我也不知道的。” 在学姐闪着激动的眼神中,桑取容用对方的手机欣赏了几张图,不得不说,这位学姐和她的朋友们,一个个都是画中高手,构图氛围堪称绝妙。 桑取容注意到学姐把图发在微博上,甚至礼貌问了微博的名字。 对方起初诡异地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顶不住嗑cp正主的小小请求,壮士断腕一般报了id,然后飞速遁走。 等学姐走了,桑取容搜到那个id之后,才知道对方当时的表情怎么那么古怪。 …… “小桑,小桑?” 郁星禾的声音打断了桑取容的回忆,他弯腰认真地看着桑取容,微微皱眉。 “发什么呆呢?” 桑取容摇摇头,轻轻笑了一下。 可郁星禾敏锐地发现,小桑同学耳根有些微红。 他先是震撼地睁大眼睛,旋即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卧槽,该不会真的要成了吧? Virgilio!!!妻危!速归!!! 此刻,郁星禾忽然很后悔自己没有Virgilio的联系方式,现在就连做一个通风报信的污点证人的机会都没有。 回家的路上,郁星禾看着一旁持续玩手机、还面带微笑的桑取容,心里抓心挠肝地着急。 就连刚刚试探成功的喜悦都没有了。 他想不道德地偷偷瞥一眼小桑同学的屏幕,可头都伸过去一半,郁星禾忽然想起来,桑取容手机上的防窥膜,还是自己给贴上去的! 为了什么呢?为了让桑取容在外面也能替兄上班!!! 这波啊……这波,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必太过咸鱼的人,总是会遭报应的,郁星禾浑身无力地想。 快到家的时候,干着急一路的郁星禾终于鼓起勇气,直接出手! 车子停稳,司机下车后,到后备箱帮桑取容展开轮椅,轿厢内只剩下郁星禾和桑取容两个人。 好时机! 郁星禾眼前一亮,微微起身,一条腿跪在后座,直接朝桑取容那边扑了过去。 桑取容猝不及防,反应过来的时候,脖子上就突然挂上了两条温热的手臂。 颊边,另一个人的呼吸触手可及。 郁星禾自认做了个完美的“锁喉”动作,没有察觉到被强行搂住的小桑同学,浑身僵硬。 因为看见桑取容屏幕的那一瞬间,郁星禾整个人如遭雷劈,一秒变成了一块干巴巴硬邦邦的石头。 他瞳孔地震。 桑取容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张极其香|艳、极有性|张力的厚涂画作,配色光影构图人体,无不显示着画手高超的美术功底——这是郁星禾以一个前艺考生的理智做出的评价。 但现在,他已经失去了理智。 那张画的两位主人公,怎么看,怎么像是两个熟悉的人。 一个姓郁的偏执大佬。 和一个姓桑的金丝雀。 就在这时,司机从外面为桑取容打开了车门,撞见车里场景的时候,倒抽一口凉气。 “啪” 车门关上了。 郁星禾眼前一黑。 他心灵的窗户,也关上了,并且这辈子不想再开开。 重金!求一双!没看过这张图的眼睛!!! ……等等可是那张图的光影真的很牛逼啊。郁星禾又迟疑,掀开半个眼皮。 桑取容微微偏头,就看得见几乎和自己脸贴脸的家伙,那双睁了又闭、闭了又睁、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他眉头微动,把手机侧过去。 郁星禾咽了咽口水,一脸严肃正直:“……我那个,欣赏艺术技巧。” 看了两秒,他不禁感叹。 “这个光真的……好厉害啊。” 桑取容心里好笑摇头。 就知道他不能在这种方面,对郁星禾有什么过高的期待。 紧接着下一秒,他就听见郁星禾喃喃。 “……好想拍啊。” 桑取容一顿。 啊? 第 83 章 转眼, 当天。 郁星禾起了个大早,坐 他对面,桑取容依旧和以前一样, 慢条斯理地优雅用餐, 似乎并 声。 自从前段时间, 那个尴尬的同人图事件之后, 他和小桑同学之间的距离, 就莫名其妙拉远了一些。 桑取容似乎察觉到郁星禾的视线, 抬头,两人不经意间对视上。 郁星禾被电了一下似的,飞快移开视线。 ……总觉得, 两个人之间的气场忽然变得很微妙,说不清是谁在别扭。 但郁星禾想, 如果是他看涩涩的图被爸妈发现的话,也会这样的。 ……更何况里面的两个主人公,看起来还, 跟他颇像。 郁星禾坚定认为, 只是颇像而已。 再加上最近一直要准备答辩的事情,所以他也就没再多想这件事。 一口吨吨了剩余的豆浆, 郁星禾感受到肚子里幸福的饱胀,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 起身一边往玄关走,一边跟桑取容打了一声招呼。 “走了啊。” 桑取容抬头:“路上小心。” 郁星禾看见温和微笑的青年,有那么一瞬间忽然觉得, 这个画面像极了送爱人出门上班的…… 打住!!!在想什么啊郁星禾!!! 他倒吸一口凉气,听见桑取容又说:“下午我去接你?” ……这下又像是送小孩上学的家长了。 郁星禾摸摸后脑勺,又心虚、又震撼于自己越发不受控制的脑子, 胡乱应了一声,夹着尾巴跑了。 …… 餐桌边,桑取容目送郁星禾离开。大门重重关上之后,他敛了些笑容,偏头对管家说。 “晚上我订了餐厅,中街的天景花园。” 管家笑眯眯道:“是,还是桑少爷想的周到。毕业答辩这种事,是该庆祝一下!” 桑取容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说:“让司机把车库里那辆跑车开到中街的地下车库吧。” 老管家一愣:“那辆车只能坐两个人,还没有地方放轮椅,桑少爷不如还是用平时的那辆……” 桑取容微微摇头:“车开到位之后,让司机回来就行。其他的,我有安排。” 最近郁星禾和他的古怪,桑取容都看在眼里,心里想打破这个莫名的若即若离感。 他准备,在今天难得的庆祝晚餐上,告诉郁星禾,他的腿已经彻底康复了。 星禾哥今天终于过了一直担心的答辩,想必心情是很好的,他锦上添花的消息,更能为这个夜晚增色。 等星禾哥接受了这个消息,桑取容就打算直接开上那辆跑车,两人一起从城市边缘绕回璋山别院。 那辆跑车,是去年郁星禾过生日的时候,郁关山送给儿子的,蕴藏了一位终于盼到退休的老父亲的激动。 只是可惜,郁星禾一直没学驾照。 ——夏天觉得太热,冬天觉得太冷,春困秋乏,四季打盹儿。 虽然郁星禾一直没有碰这辆车,但桑取容看见过不少次,郁星禾或者端着相机,打着光对着车咔咔猛拍,或者支了个小画板,一画就是一下午。 想必还是喜欢的吧。桑取容想。 于是他把这个也作为今晚的惊喜之一。 解决完早饭,桑取容让管家备车,准备自己先去中街天景花园,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需要增添的布置。 可还没出门,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Kirstyn,他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表姐。 桑取容眉头微皱,心里猛然就泛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着痕迹地避开老管家,桑取容接起电话,那边就传来Kirstyn略显焦急和紧张的声音。 “能脱开身吗?这边出了点问题。”Kirstyn快速道,“十小时后有场会议,但我哥无法如期到场。” “他叮嘱我,找你代替他。” “什么会议?”桑取容拧眉。 Kirstyn顿了一下,报出名字。 桑取容抿唇,神情骤然凝重起来。 那是国际都关注的会议,各大新闻媒体都会全程报道。 Kirstyn的哥哥作为霍尔家族新任话事人,必定要出席会议,并且还是作为重要来宾,坐在席位第一排的那种。 这样的会议,对于所有人来说,重要程度都不言而喻。 桑取容知道,自己已经计划完美的晚餐,就这么落空了。 他无声做了个深呼吸,平静情绪,问: “你哥那边怎么样?” 如果不是出了危及生命的大问题,桑取容相信,这位野心勃勃的霍尔家族新任话事人,必定不可能会缺席这场会议的。 Kirstyn咬牙:“……应该没有大碍。” “我知道了。”桑取容沉声说,“交给我。” Kirstyn略微松了口气:“我会和你一起去……我让助理给你订两小时后最快的那班飞机票?” 桑取容顿了顿,偏头,看向客厅的挂钟。 距离下午三点郁星禾答辩彻底结束,还有七个小时。 桑取容搭在轮椅扶手上的五指略微收紧。 - “……建议授予学士学位!” 随着最后一个同学答辩结束,两秒的安静后,阶梯教室沸腾起来。 郁星禾兴奋的劲儿还没完全上来,突然就被旁边的几个同学扑过来,毫无预兆地揽住肩膀,哐哐锤了几下肩膀,彰显着他们的兄弟情。 “郁哥!你是我的神!!”一个同学说,“真的郁哥,要不是你提供给我的你家公司的资料,我这篇论文真的写不到这个水平!!!” “郁哥!永远的哥!!” …… 一帮人簇拥之下,郁星禾脸上挂着傻笑,迷迷糊糊地走出教学馆——当然,在别人眼里看来,他们这位大佬同学,现在是难得的一副平易近人的笑容,心里更开心了。 “郁哥!之前说去雨林的事儿,想好了吗?”那天在半路拦住郁星禾的同学问,“我相机都准备好了!” 他也是摄影社的,经常喜欢胡乱拍些照片,技术一般,但胜在热情。 郁星禾迟疑了一下:“还没定,你们可以先安排。如果要去的话,我自己再补我那份就行。” 另一个同学闻言,笑了笑,壮着胆子上来邀请:“那郁哥,雨林不一定去,今晚上哥几个的聚餐去吗?” 旁边有人热情应和:“是啊郁哥!你还没参加过咱们班的聚餐呢。” 郁星禾一愣,心里又是茫然、又是疑惑:“没人跟我说过啊。” 不会吧??他努力接手原主的烂摊子,好好经营校园关系这么久,竟然还是被排挤了??? 几个同学都露出讪讪的目光,有一个不好意思道:“这不是……看你平时除了来学校,还要经常跑公司、管公司,那么忙……大家都不敢约你啊郁总。” 郁星禾:…… 这不就冤枉了。 他失笑,被同学们这么一说,也觉得今晚的聚餐,不去不合适了。 刚要开口答应,他就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轮椅上往这边过来。 桑取容的膝盖上,还放着一束灿烂热烈的向日葵。 “……怎么不是玫瑰啊!” 郁星禾隐约听见周围传来这么一声,却也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因而也没办法反驳。 纯纯的兄弟情,当然是阳光开朗的向日葵更合适啦! 郁星禾对旁边的同学笑笑:“失陪一下,马上回来。”旋即小跑向桑取容的方向。 同学几人对视一眼,紧接着,一个个怪叫出声,当即起哄。 吵吵嚷嚷的,郁星禾也没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站到桑取容面前的时候,觉得两颊肌肉略有酸胀,才意识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挂上了灿烂的笑容。 桑取容把花束递给他,轻笑:“恭喜毕业,学长。” 这个古早的称呼让郁星禾愣了一下,心里窜过一阵微妙的电流。 他接过向日葵,微凉的花瓣拂过脸颊,触感如丝绸一般。 “谢谢……小桑学弟。”郁星禾有点发懵,却还是怔了一下说。 “向日葵很好,我特别喜欢。” “郁总!带学弟过来啊!” 忽然,身后传来同学几个的喊声,郁星禾彻底回神,看向桑取容,邀请道。 “等下我们有个同学聚会,要一起去吗?”郁星禾说,“他们人都很好的,大家没说过话,但也听过你……” 桑取容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郁星禾脸上,让他不自在地抵唇轻咳一声。 他的同学们确实听过桑取容,但至于是为什么……郁星禾不好说。 轻轻“啧”了一声,郁星禾摆烂,又气又笑地说:“你去不去!” “很想去。”桑取容露出遗憾和抱歉的神情,说,“但是今天不巧……我同学也约我出去玩。” 郁星禾一愣,旋即说:“啊,好事啊!” “这还是你第一次和同学一起出门……什么时候走?”郁星禾问。 桑取容轻笑:“现在就走了。” 郁星禾抿唇,压下心底一丝莫名的情绪,笑笑道:“那路上小心!” 桑取容忽然抬手伸向郁星禾脸颊,郁星禾没来得及躲开,桑取容的指尖隔着花瓣,在他颊边轻轻擦了一下。 两个人都有一瞬的迟疑。 “……有灰。”桑取容先解释。 “啊?……哦!”郁星禾连忙伸手,手背在脸颊胡乱蹭了两下,然后重新露出笑容。 “好了,你快走吧!别让同学等急了。” 桑取容颔首:“哥也是……别喝酒。” “听说过敏是会随着年龄增长减轻的……”郁星禾小声反驳。 “不安全。”桑取容微微拧眉。 郁星禾轻笑嘟囔:“怎么你像个哥哥似的……好了,我都知道!小唠叨精!” “那我走了。”桑取容说完,操纵轮椅转身,然而轮辙刚滚过没有半圈,他忽然停住,回头。 郁星禾站在原地,看到去而又止的桑取容,疑惑歪头。 “哥。”桑取容喊他,勾唇轻笑。 “今晚回去,记得看财经频道的新闻。” 第 84 章 同学聚会结束后, 郁星禾提前让管家叫了车,看着男走,等到郁星禾到家, 同学们已经在班级群里报了平安, 郁星禾抬头看表, 已。 推开卧室门, 郁星禾猛然发现, 桑取容还没回来。 郁星禾赶忙回?还是又出去了。” ” 郁星禾有些担忧。 “这到底是去哪儿玩了……家也不回。” 管家见他眉头微皱, 心下了然。 他们大少爷啊,这是已经习惯了桑少爷陪在身边,突然一离了人, 不适应起来了。 诶,他和他老婆年轻谈恋爱的时候, 也是这样的! 管家是过来人了,于是笑笑,宽慰道:“桑少爷原本晚上准备和您一起去吃饭, 后来临时接了个电话, 大概是事情推不开才去的。” 郁星禾一愣:“原本打算一起吃饭?” 管家点头:“是啊,餐厅都定好了的, 在中街天景花园。” “那地方不是至少要提前半年定吗?”郁星禾怔住。 半年之前,别说他答辩的日子定了没有, 那会儿他论文还是新建文本文档呢。 老管家可不知道这些,闻言笑意更深:“不然怎么说桑少爷在意您呢?” 再怎么在意,桑取容也不可能是个算命的, 能算到他今天答辩啊。 大金就更别说了,他和桑取容身为主角,大金连他俩的生日都不记得, 一天天只会写弱智狗血剧情,帮不上一点忙。 郁星禾琢磨两秒,脑海里灵光一现。 他低头打开手机浏览器。 百度搜索:京市中街天景花园。 点进百度百科,翻找搜寻。 郁星禾的目光在控股那行字上顿住,那个稍加思索,他就立刻想起这个集团。 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天景花园,根本就是人家老攻Virgilio旗下的产业啊!!! 老板娘带哥哥去一趟,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郁星禾摇摇头,表情带着点矜持的骄傲。 这就是古时候当皇帝外家的感觉吗?爽到了。 老管家那边还在说:“……就是有点可惜,定好的位置没有去成,也不知道给了谁。” 郁星禾摆摆手:“没事,没事。该有的总会有的。” 区区天景花园。 老管家说:“少爷要是实在担心,不如给桑少爷打个电话……问问?” 郁星禾琢磨两秒,摇头。 其实在发现桑取容这么晚还没回来的第一时间,他就想立马打电话给小桑同学了。 倒也不是查岗,就是得保证他的人身安全,毕竟小桑同学行动不便,遇见坏人恐怕只有被拐走的命。 但老管家一提天景花园,郁星禾想到人家小桑还有个正牌大佬老攻的时候,便说服自己压下心里的担忧。 之前家里换了一批保镖,郁星禾跟桑取容说,给他身边也带一个的时候,桑取容拒绝了。 郁星禾觉得,小桑同学又不是不顾自身安危的傻子,也不是跟他客气的外人,会说出这种话……肯定是因为身边已经有不方便说的人给他准备的保镖啊! Virgilio,又被你抢占先机了.jpg 想到这一出,郁星禾才暂且放了一点心,脑海里后知后觉地想起,要是自己真的问了,恐怕又是在不知不觉里贴了偏执大佬的设定。 使不得啊! 郁星禾把这事儿暂时抛到脑后,跟老管家聊了十几分钟,大门还是没有传来什么动静。 眼看时针就要往12上面走,郁星禾挠挠头,看着毫无动静的微信,心里再次着急起来。 踌躇再三,眼看秒针又转了一圈,郁星禾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直接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偏执大佬就偏执大佬吧,这偏执大佬他当还不行吗! 电话那边嘟嘟了近半分钟,才被接通。 “喂?小桑——”郁星禾才开了个头,就听见对面听筒里略显嘈杂的声音。 还没结束啊? ……不过也是,谁家大学生还没个在外面通宵的时候呢? 郁星禾想起刚刚同学聚会散场后,又约着一起上网的几个同学,觉得小桑他们身为活力四射的大一新生,也不是没有可能。 “哥,在看电视吗?”桑取容问,声音里还带着笑意。 莫名的,郁星禾挑了一下眉。 这声音听着……挺开心? “你觉得呢。”这么晚没回家,我还有心情看电视了? 郁星禾心里这么想,但心知肚明,自己完全只是忘了这茬——并且也对此确实不感兴趣。 他更愿意看看刚更新的新番。 桑取容没有说什么,又只是轻轻笑了笑。 郁星禾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没有察觉到自己心里的波动,郁星禾想了想问:“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啊?要不要司机接你。” “可能要明天了。”桑取容说。 郁星禾第一反应是愣了一下,四个陌生的大字在脑海里轰然呈现。 ——夜不归宿。 “怎么——” 然而话说到一半,郁星禾心思一转,忽然睁大眼睛。 夜不归宿! 这是好事啊!!! 最近都忙着担心答辩的事,先前一直在进行的“试探剧情进度”的工作,郁星禾在取得阶段性成果之后,已经有好几天都没有想起来了。 眼下,小桑同学突然做出夜不归宿这种事,在剧情框架里显得很出格的事,莫不是在借此提醒他。 哥,该上工了! 郁星禾心跳加快了几拍,从来没有哪次对于“开工”这件事如此热衷。 老管家眼看着自家大少爷的脸色来回变换,从皱眉变到茫然,然后从恍然变到惊喜。 果然,还是那个喜怒无常的大少爷。 郁星禾眉飞色舞,问:“今晚都不回来啊……那你今天是打算在同学家留宿了吗?” “同学家?”桑取容那边先是顿了一下,旋即轻笑,“哥都会跟我打哑谜了。” 不然呢?郁星禾想。 我还能直接跟你说,我get到你的意思了,我现在要继续进行金丝雀放生工作了? “行了,你忙。”即使桑取容看不见,郁星禾还是潇洒地把手一挥,“说不定,明早就有好消息了。” 他听着,桑取容那边像是松了口气,说:“嗯,哥不生气就好。” 郁星禾喜笑颜开:“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是河豚吗……不说了,挂了啊。我要继续看财经新闻去了。” 他刻意强调了“财经新闻”,装作自己真的有好好完成小桑同学布置的任务的样子。 良久,桑取容说:“我会尽早回来的。” 郁星禾笑道:“没事啊,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人陪才能睡着。” 桑取容那边低低笑了声,说了句好,由郁星禾挂掉了电话。 放下手机,郁星禾先是坐在沙发上发了几秒钟的呆,然后突然蹦起来,三步并作两步,一溜烟窜到一楼的阳光房去。 暮春初夏的时节,阳光房里算得上花团锦簇,可它们争奇斗艳着,却一个也没能吸引到郁星禾的注意。 一进去,郁星禾就往躺椅上一瘫,透过阳光房的玻璃顶棚,抬头往上看。 月明星稀,有薄云被夜风缓缓推动,但也完全遮不住明朗的月光。 时针分针马不停蹄地跑动着,从十二指向二。 新的一天,在郁星禾答应桑取容夜不归宿后,两个多小时,依旧没有雷劫劈下。 郁星禾沐浴着月华星辉,猛然间,突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整个身体仿佛都变成云一样,轻飘飘地、自由地飘起来。 ……自由。 就是那么一瞬间,郁星禾突然意识到。 自己这个偏执大佬……好像终于可以当到头了! 他按捺着心头的激动,拿起手机,想也不想就第一个点开桑取容的微信对话框。 【开摆了:探头探脑.jpg】 【S.:探头探脑.jpg】 郁星禾噗嗤一下就乐了。 虽然年纪比自己小,但桑取容平时很少用这种表情包。 【开摆了:偷我表情包是吧!(猫猫呲牙.jpg)】 【S.:我错了】 对面立刻认错的态度让郁星禾噙着笑容哼哼两声,刚要打字,小桑同学那边就又发来一张照片。 那是郁星禾熟悉的场景,沐浴在夜色里,郁星禾瞬间认出,那分明是璋山别院的大门。 照片是桑取容的自拍,发尾及肩的青年微微侧头入镜,背景是紧闭着的璋山别院的大门。 【S.:重新探头。】 郁星禾眼睛一亮,一蹦三尺高。 他当即就要跑去亲自开门,人走出去几步,忽然又折返回来,把电视打开,认认真真调到财经频道。 新闻里正播送着某个重要会议的晚宴,记者微笑着采访,忽然露出遗憾的表情。 “我们刚刚了解到,Virgilio先生因为一些原因,提前离开了我们晚宴的现场,但我们荣幸地见到了Kirstyn小姐,请问Kirstyn小姐,有什么话想说吗?” 一听有熟人,郁星禾脚步一顿,探着头多看了两秒。 屏幕里,Kirstyn笑容端方得体地说。 “恭喜我的弟弟Virgilio,求爱成功。” 郁星禾:……!!! 他倒吸一口凉气,打字。 【开摆了:你……一个人回来的?】 【S.:嗯,我不会把朋友随便往家里带的。】 郁星禾:???男朋友要带的啊! 小桑同学,我恨你是块木头! 心里一急,郁星禾索性直白问。 【开摆了:桑取容回来了,Virgilio呢?】 那边沉默了好久,久到郁星禾有一瞬间都怀疑他的cp是不是be了的时候,微信终于冒出了新消息。 【S.:哥哥想看的话,今晚就可以。】 郁星禾深吸一口气,脑子里此刻只有四个大字。 成了。 下班! 第 85 章【营养液加更】 郁, 打字。 【开摆了:算了算了,】 【S.:好。】 “小桑真是……这大半夜的,哪儿还”郁星禾笑着嘟嘟囔囔, 往外面走。 出来, 他从监控看到门外的桑取容, 正要去迎接, 看见郁星禾的时候, 脸上露出了然的微笑, 又 郁星禾刚出门,就看见院子栅栏门外,坐在轮椅上形单影只的桑取容, 有那么一瞬间,心里幻视了回门的崽。 想到小桑同学也有了对象, 说不定过不就就要搬出璋山别院,和他的大猛攻Virgilio同居…… 察觉到自己有些古怪的心情,郁星禾瘪了瘪嘴, 告诉自己, 孩子长大了都是要成家的,他们这些做家长的, 肯定要顺应孩子成长的自然规律。 他快走两步,给桑取容打开了门。 “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我就让管家把门锁了。”郁星禾说。 平日白天里,璋山别院最外面这层院门都是虚掩着的。 桑取容深深看了他一眼,旋即轻笑:“这么重要的时候……我肯定是要回来的。” 郁星禾深以为然:“做的对。” 月色更加明亮, 郁星禾吸了吸鼻子,感受到空气里的清爽味道,忽然说:“要去花园走走吗?” 桑取容先是一愣, 旋即抬起袖子闻了闻。 他参加会议和晚宴的时候,换的是另一套衣服,现在身上穿的是和郁星禾一起出门逛街时候的休闲外套,此刻上面并没有沾染上酒味,只有和郁星禾身上如出一辙的洗衣凝珠的香气。 桑取容目光都柔和下来。 “好。” 虽然不知道大半夜的,星禾哥为什么突然想要散步,但他不会拒绝。 璋山别院的后花园里,原本是由半大石砖拼起来的、很有艺术感的石子路,但自从桑取容来了之后,郁星禾就让人把石子路拆了,换成了平整光滑的石板路。 轮椅滚动在石板路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郁星禾轻快地说:“小桑啊,我今天……发现了一件事情。” 桑取容眨眼。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有猜测了,并且最近也一直在求证这件事……当然,期间也需要感谢我们小桑同学的大力配合。”郁星禾偏头,狡黠地看着他笑了一下。 “特别是今天。” 桑取容和他对视,心脏跳的飞快。 他向来沉稳,甚少有这样几乎端不住的情况……只除了在郁星禾身边。 “那今天……哥哥确认了吗?”他轻声问。 郁星禾眨了一下右边眼睛,颊边酒窝更深:“确认了。” 他回头,看向夜空和月色,长长出了一口气。 “真是不容易啊……” 桑取容轻笑,等待着郁星禾的下一句话,然而花园都逛了一圈,也没听见郁星禾再说什么话。 这人反倒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桑取容忍不住开口。 “哥哥打算什么时候见……Virgilio?”他推着轮椅继续往前走,一边偏头看着郁星禾问。 郁星禾挠挠头想了一会儿:“嗯……再看吧,等我安排。不过工作,没关系吗?” “没关系。”桑取容立刻说。 “可是,你都那么忙了……”郁星禾迟疑。 他想,小桑同学只替他管理一个郁氏加一个环彦,就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哦他本来也在物理意义上脚不沾地,那就屁股挨不到热凳子吧。 而且小桑这样,还是有自己从旁辅助。随着自己对专业知识的深度抱佛脚,郁星禾渐渐也会帮助桑取容做一点自己分内的事,虽然只是偶尔,但小桑同学自己说,帮到他很多。 小桑的工作强度尚且如此,更别提,Virgilio可是那么大一个集团的二把手,还管着现在盘踞市场大半的宣光……恐怕真的没时间吧。 郁星禾越想越觉得,他家小桑同学和Virgilio,从某方面讲可真是天生一对。 两个工作狂,真的能谈恋爱吗?郁星禾强行嗑了一年的cp,可现在落到实处了,却突然有点怀疑。 桑取容的轻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忙虽忙,但跟哥哥吃一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郁星禾肃然起敬。 没有人会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重视,更何况跟他吃饭也算是Virgilio在见家长,郁星禾对这个态度表示满意。 于是他矜持点头:“行,那我提前安排。” “没事。”桑取容笑笑,“哥最近毕业事多,也忙,什么时候有空了,我随叫随到。” 郁星禾想了一下,眼神一转。 “我生日快到了。”他说,“不如……就生日那天?” 桑取容深深看了他一眼,眸中尽是笑意。 “好,都听哥哥的。” - 第二天。 “小桑,你在家呆着,我出门一趟哦。” 午饭过后,郁星禾什么东西都没带,只披了件外套,就要匆匆出门。 他说完话就跑,没看到身后桑取容略带疑惑的目光,全神贯注地看着手机,脸上笑意浓的化不开。 他给先前邀请他去雨林旅拍的同学回复,说确定可以去了,出发时间就定在明天下午。 摄影社的同学立刻把他拉进一个五人□□群,一众人一番欢呼雀跃,忽然,那个摄影社同学说。 【诶?我记得咱们出发那天,是不是郁哥的生日来着?之前收咱班资料的时候,我好像看见过郁哥生日。】 【开摆了:对!真巧。】郁星禾说。 【不过也不用特意给我过生日啦,到时候到了地方,我请你们吃顿饭,跟咱们的旅行一起庆祝了!】 群里纷纷说好。 【摄影社小王:对了郁哥,你之前没定下来去不去,我们怕到时候旺季,就先订了机酒,我把地方和航班号什么的都发你啊。】 【开摆了:okok我自己订就行!】 拿到航班号,郁星禾下意识就要转发给老管家,以前这种事一贯都是赵叔去做的,但这次不同。 郁星禾想了想,还是自己偷偷订了。 他想在生日那天,给小桑同学一个惊喜,前期准备工作,越少人知道越好。 郁星禾连家里司机都没带,自己坐地铁去了商场,在户外运动的店里兴奋地逛了一下午,然后对着自己买的一堆大包小包犯了难。 首先肯定是不能拿回家的,桑取容虽然不会强行看他买了什么,但也肯定会好奇,一来二去的,以小桑同学的智商,他要偷偷自己出去玩的事,绝对会暴露。 对了,还有兄弟! 郁星禾眼睛一亮,退掉□□,打开微信。 只是一上午没看微信而已,郁星禾打开看到来自【帅哥病友交流群】的99+,附带@消息时候,还以为自己被兄弟们网|暴了。 郁星禾点进去,发现他们最后一条消息在讨论明天自己生日,怎么今天都没在群里见到人。 【开摆了:谢谢家人们!不过明天有安排了哈哈哈哈!】 【数鸭子:??】 【妙手回春:懂。】 【今天也好想死:……懂得都懂。】 郁星禾有点疑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们在懂什么,直到留守在家的小桑同学也冒了个泡。 【开摆家属:^-^】 【数鸭子:恭喜恭喜/鞭炮】 喔……!原来是懂了自己明天要约小桑同学的对象见家长! 郁星禾恍然。 天色不早,郁星禾着急回家,暂时没往回翻着去找他们@自己的消息,想着回去再看,直奔向寻思的头像,私聊。 【寻思!能帮我个忙不?】 【买了点东西,不方便带回家,想暂时寄放到你那边去,明天中午去拿。】 这个时间点,正是向寻思刚起床的时间,他回复的很快。 【你寄。】 【生日要用的东西?】 郁星禾咧嘴。 【算是吧。】 向寻思问他。 【群里的消息,你看了没?】 【桑取容和Virgilio的事,你知道吗?】 郁星禾发了个修狗戴墨镜耍酷的表情包。 【知道啊,我看昨天的新闻了。你们艾特我就为了说这个?】 不就是他们在一起了吗?郁星禾抬着下巴哼哼两声,心想,我可是这个cp的元老。 向寻思那边不知为何沉默了一会儿,又问。 【你……不生气?就这么接受了?】 【不然呢?】郁星禾反问,【而且这不是好事吗?】 在好兄弟面前,郁星禾毫无顾忌地装了个小b。 【Virgilio那么厉害的人,以后见了我也得叫一声哥,你说是不是?】 【今天也好想死:……】 【今天也好想死:不是没有道理。】 郁星禾眼看天色不早,叫了个同城快递把户外用品都拎走了。 【开摆了:快递出发咯!注意查收!我得赶紧回家了。】 向寻思回了个ok,又问。 【买什么了?这么神神秘秘的。】 郁星禾没有隐瞒。 【户外用品,打算明天出去玩来着……别告诉小桑啊!】 【虽然种类有点多,但是单人份的,所以不会很占地方!我明天中午就过去取了。谢谢寻思~~~】 【不是你和桑取容一起去?】向寻思问。 【啊?】郁星禾诧异:【当然是我一个人了啊……哦也不是一个人,我和我同学,去旅拍。】 紧接着他又说:【这么特殊的生日,怎么可能带他一起。】 给新出炉的小情侣留一点空间,有什么问题吗? 【今天也好想死:?】 【今天也好想死:……单身party吗。】 同行的同学好像确实都是单身,郁星禾于是不确定道:【算?】 【今天也好想死:虽然理解你向往自由。】 【今天也好想死:但我真诚建议你,不要。】 第 86 章 郁星禾最议。 把户外用品们寄走之后, 背痛起来,多年死宅一朝逛街,有点要了他的小命。 这时, , 低头一看, 是桑取容的微信。 大意是有事找他, 他要出一趟门, 这次还特意强调了晚上会按时回家。 郁星禾:!!! Kirstyn! 他眼睛立马亮起来。 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郁星禾脑海里, 几乎直接把Kirstyn和Virgilio画上了等号。 去见Kirstyn?不不不,去见Virgilio大佬才是真的吧! 被这么一点,郁星禾对于明天的安排, 忽然就有了新的想法。 顿时,腰不酸腿不痛了, 他马不停蹄地回了家,路上还问Kirstyn要了Virgilio的联系方式。 Kirstyn先是打了个问好给他,然后说。 【怎么不问你家?】 郁星禾心想, 肯定是由我这个当哥哥的来亲自邀请, 会显得比较正式。 他含含糊糊说:【这不一样嘛。】 【我想给小桑一个惊喜,别跟他说啊。】 宣光总裁办公室里, Kirstyn看着这句话,琢磨了一会儿, 问办公桌前的桑取容。 “弟啊,‘这不一样吗’这句话……是说不一样,还是一样啊?” 桑取容头也没抬, 只想了想说:“应该是‘这不都是一样的吗’。” Kirstyn恍然:“中华文化,博大精深!” 【Virgilio没有私人的联系方式,给你对公的行吗?】 郁星禾同意后, Kirstyn把独属于Virgilio的邮箱发了过去。 收到后的郁星禾有些震撼。 只用邮箱?这就是成功人士吗…… 虽然这么腹诽着,他还是认认真真给这位未来弟夫写了一封邮件。 【Virgilio先生,明天是我的生日,诚邀你来我家做客。——桑取容的哥哥。】 郁星禾花了一分钟写完以后,两秒钟通读一遍。 很好,不卑不亢,不落下乘。 他发了出去。 京市,宣光的总裁办公室。 另一张办公桌的Kirstyn正用Virgilio的邮箱回复公务邮件,突然,右下角提示冒出来一个新邮件,显示了一部分内容。 Kirstyn习惯性点掉,点完之后愣了一下,脑海里回忆起刚刚那么电光火石之间,看到的几个词。 【明天】、【来我家】。 Kirstyn表情瞬间变得古怪,缓缓看向桑取容。 “你们俩……玩挺花啊。” 桑取容平静:“你之前就说过了。” 说完话他才忽然顿了顿,抬头:“谁俩?” Kirstyn把邮件直接投送到桑取容那台电脑上,笑道:“还能是谁?你俩呗。” 桑取容看到邮件,眉头微挑,一直绷紧的唇角松动,露出一个轻笑。 他回复:【收到,哥哥。】 回完邮件,桑取容顺手拿起手机,看见十分钟前,向寻思发给自己的消息。 向寻思?他有些意外地点开。 【今天也好想死:明天星禾生日什么安排,你知道吗?】 【S.:知道。】 【S.:我很期待。】 【今天也好想死:?】 【今天也好想死:行,管不了你们这对老六。祝幸福。】 桑取容唇角微勾,回了句谢谢,放下手机重新工作,心里忽然有种平稳的、一切都落定了的感觉,就连眼前的工作,似乎都可爱了起来。 ——毕竟,这是他和星禾哥幸福的基础。 大约半小时后,桑取容站起来,微微俯身单手撑在办公桌上,最后确认了一下屏幕上的内容,说:“我把紧急的事都给了处理意见,剩下的明天白天我来做。” Kirstyn见怪不怪,调侃道:“有对象的人就是不一样哈。” 桑取容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抬手在唇边抵了一下,说:“还没在一起。” “啊?”Kirstyn没想到这点,疑惑问,“昨晚小星禾不是已经看到新闻了吗?” “嗯。他知道我的身份了……是我还没开口。”桑取容说。 Kirstyn顿时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那你什么打算?”Kirstyn替他们着急,“我可偷偷跟你说啊,人家星禾,现在可正打算着明天给你准备惊喜呢。” 桑取容眼底的幸福遮掩不住,唇角笑意更深,说:“我也是。” “我准备……明天告白。” - 为了第二天旅途上能有精神,当天晚上,郁星禾睡得很早,再加上逛街累了,就连桑取容回来的动静都没听到。 第二天一早,郁星禾醒来的时候,发现旁边的“床友”小桑同学不见踪影,只在床头柜留下了一张纸条。 【今天白天都加班,晚上会按时回来的^-^】最后面还画了个小爱心。 郁星禾打了个哈欠,心情莫名不是很开心。 他本来还打算……走之前跟小桑同学道个别呢。 手里拿着纸条又反复看了几遍,郁星禾把纸条摊平,拉开抽屉放进去,深呼吸了一下,洗了把脸收拾心情。 冰凉的水拍在脸上,郁星禾咧了咧嘴。 打起精神啊郁星禾!今天可是要出去玩的日子!还是小桑同学和Virgilio大佬约会的好日子! 郁星禾感慨想,不会再有比我更贴心的哥哥了。 他下了楼,叫住正在浇花的老管家:“赵叔,等下让人把小桑原来的房间收拾一下,换上……嗯,换个红色的床单吧。” 老赵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婚房?” 郁星禾一拍手:“对!” 老管家先是轻轻抽了一口气,然后露出十分得体的职业微笑。 “知道了,大少爷,我这就去办。” 郁星禾想了想说:“然后……等中午吃过午饭,小桑房间的事儿弄好了之后,你就回老宅那边吧。” “还有佣人们,也放半天假,明早再回来上班。” 老管家闻言,笑容从得体渐渐绷不住,变成满脸的了然和欣慰。 郁星禾也觉得很欣慰,拍了拍老管家的肩膀,回卧室收拾行李。 既然小桑同学不在家,那他收拾的动作就可以更大点了。 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吗! 郁星禾看着摊开的行李箱,感叹了片刻,给向寻思发了个微信,麻烦他把昨天打包同城过去的东西,再同城回来。 【今天也好想死:……】 【今天也好想死:如果我说桑取容已经知道了你的计划,阁下又当如何应对。】 郁星禾睁大眼睛,旋即想到自己昨晚发给Virgilio的那条邮件,恍然大悟,愤恨拍大腿。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肯定是昨晚这两个人就呆在一起,搞不好那条邮件,就是小桑同学回的也说不定! 知道自己计划暴露,郁星禾叹了口气,但也庆幸自己还留着最后一手。 这两个人知道他们要见家长,但是不知道我要给他们创造二人世界啊。 操碎了心的老父亲郁星禾捋了一把不存在的胡子,继续乱七八糟地收拾行李了。 他得在午饭后就收拾好,然后在老管家和佣人都放假离开了之后,再偷偷跑掉。 去雨林的事儿,郁星禾没跟郁关山和江女士说,怕家长担心,不让他去,因此连老管家也要一并瞒着。 有点累,但值得! 郁星禾握了握拳,刚给自己打了气,一瞥眼睛看见满地没收拾进去的行李,心里那股劲儿就像扎破了的气球似的,噗嗤一下漏完了。 ……他真的很头大收拾行李这件事,以往出门,都是小桑同学负责打点整理,郁星禾只用当一个么的感情的搬运工就够了。 疲惫地叹了口气,虽然向往外面的世界、但终究是个死宅的郁星禾,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个门非出不可吗。 …… 折腾到一点多,郁星禾终于把东西乱七八糟地塞进了一个行李箱,另一个随身背着的登山包也塞的鼓鼓囊囊的。 虽然乱,但郁星禾对自己的努力成果还算满意。 洗了个澡,郁星禾换了身新买的速干衣,下楼的时候,发现老管家和佣人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撤了。 偌大的璋山别院,此刻空荡荡静悄悄,只有他拖动行李箱的声音回荡。 站在客厅中央,郁星禾忽然有些怅然。 要和小桑……分开了吗。 群里冒出几条消息,郁星禾点开,看见几个同学跟他说他们已经上飞机了,八小时后在目的地等他。 回了一个一路平安的表情包,郁星禾又百无聊赖地收起手机。 他订的是下午五点的飞机,比同学几个晚两个小时,但他们那个班次的票已经售罄,郁星禾也只能单独行动。 机场离璋山别院比较远,不过两点出门也绰绰有余,郁星禾看了眼时间,索性往沙发上一瘫。 ……小睡一觉吧。他打了个哈欠,在格外柔软的沙发里,就这么睡了过去。 - 宣光的总裁办公室。 席锐第三次路过桑取容旁边时,对方手边一沓小臂高的文件,已经只剩下拇指指甲盖那么薄一点。 席锐咂舌,忍不住小声问Kirstyn。 “boss今天怎么……效率这么恐怖?那些文件不是三天的工作量吗?” Kirstyn意味深长地摇头:“懂什么,小单身狗。” 莫名被攻击了的席锐:“啊?” Kirstyn说:“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是你家老板,即将脱单的日子,懂伐?” 席锐瞳孔地震。 两人说话间,桑取容手边的文件还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肉眼可见地不断减少着。 仅仅半小时后,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五点刚过,桑取容起身,单手摘了眼镜撂进抽屉:“我先下班了。” 他说完,走向停在一旁的轮椅。 席锐肃然起敬。 Kirstyn好笑道:“不是约的Virgilio?你还坐什么轮椅啊。” 桑取容因为处理工作而显得冷峻的面色柔和些许,轻笑:“惊喜。” 他一边走,一边给郁星禾发了消息。 【S.:哥,我准备回家了。】 半小时过去,消息石沉大海,而他都快到璋山别院门口了。 天气不知何时变了脸色,初夏本该明亮的时间,现在却被浓浓的乌云压着,昏暗如夜,路上来往的车辆都开了前照灯。 桑取容微微皱眉,转念一想,觉得郁星禾可能是在白天去跟病友群那些朋友过生日,晚上准备跟自己二人世界。 于是他点开群聊。 【S.:星禾哥和你们在一起吗?】 【数鸭子:啊?他不是拒绝了本少爷给他庆生吗?我就跟庸医出去玩了啊。】 【妙手回春:赵管家跟我说,今天璋山别院放假半天,现在应该都空了吧。】 【S.:空了?】 桑取容眉头皱得更深,心里莫名有些不妙的预感。 下一秒,又一条消息冒了出来。 【今天也好想死:是啊,空了。星禾不是要出国玩?五点……现在已经在飞机上了吧。】 【今天也好想死:你不是知道吗?】 桑取容呼吸一滞。 突然,就在此刻,一条短信蹦了出来。 发件人是【星禾哥】。 “司机,开快点!”桑取容朝前面喊了一句,像雕像一般凝固了十几秒,才像打开潘多拉魔盒一样,点开短信。 【hi小桑~这是一条定时短信!当你看到的时候,你哥我已经在出去玩的飞机上咯!祝我生日快乐吧!】 【不过,我在家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当当!一个帅气的老公!】 【享受美妙的夜晚吧~——关心你的,哥。】 桑取容看着短信的目光无法移开,如同划过枯石的艰涩的刀,动不了,却依旧只能这样折磨自己。 “桑总,到了。”前排的司机说,“您稍等,我给您拿轮……” 话还未说完,司机眼睁睁看着自家双腿不良于行的总裁,拉开车门,一脚直接踩上了地。 司机吓得一跳:“桑总!使不……得?!” 看见桑取容匆匆忙忙、健步如飞的背影,司机惊得尾音都拐了弯。 璋山别院的院门和前天晚上一样锁着,桑取容抬手在上面按了两下,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门锁打开。 他反手甩上门,冲进院子,站在别墅大门前解锁瞳纹时,在屏幕里看见自己仍在颤抖的瞳孔。 大门解锁,温柔的女声响起:“欢迎回家。” 可本该灯火通明的客厅里,只有一片孤寂的黑暗。 他……来晚了吗。 郁星禾已经,走了吗? 桑取容忽然明确地慌张起来,心跳从未如此急而乱,他甚至忘了开灯,在黑暗里摸索着向前,借着阴云施舍的光,搜寻着一个不存在的人的踪迹。 不……不行……不可以…… 郁星禾…… “郁星禾!” 他在一栋孤寂的、被黑暗填满的别墅里喊。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空旷房间反射回来的回音…… “唔……?谁叫我啊……” 还有一个隐约的声音。 桑取容猛地循声看过去。 沙发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咸鱼般动弹两下,打着哈欠半撑起身。 郁星禾抓了抓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迷迷糊糊看向刚刚大喊自己名字、把自己叫醒的人。 屋里很黑,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但这个身形,却莫名有些熟悉。 “……Virgilio?”睡了太久,他头脑发昏,皱着眉辨认。 突然,郁星禾看到了外面的天色。 “……卧槽!飞机!”他瞬间醒了一半,一手捞住沙发旁边的行李箱,翻身就要滚下沙发。 然后砰地一下,撞上一个温热的人。 “哥,你去哪儿。” 那人开口。 郁星禾心想你个弟夫还挺自来熟呢,哥都叫上了。 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他匆忙想要扒拉开挡路的弟夫,着急道:“让让啊,我飞机要赶不上了!” 那个人影岿然不动,声音低哑,像拉紧的弓弦一般,重复道:“去哪儿?” 郁星禾彻底急了,“啧”了一声,抬头嚷嚷:“我去旅游啊关你什么——唔!” 声音突然被堵住,唇瓣上压下另一片微凉的柔软,紧接着,陌生的舌尖碾开他微微张着的唇缝,侵略地更深。 郁星禾瞬间懵了,反应过来之后,他开始疯狂挣扎。 舌尖用力,却只能被对方更重地按住舌根。 头左右晃动,对方单手重重揽住他的脖颈,让他无法再动弹半点。 挣扎的破碎声音从唇边溢出。 “嗯你……v……你认错……唔……” 窗外一道闪电劈下,有一秒钟,短暂映亮了落地窗内客厅里的场景。 郁星禾像是被劈中了一般,一瞬间停下来所有挣扎的动作。 视线重新被黑暗笼罩,他依然大睁着眼睛,看清了眼前比自己还高过一头的“弟夫”的脸。 ……是桑取容。 第 87 章 “你——唔!!” 郁星禾刚要说话, 才恢瓣,就再次被攫取。 。 不知过了多久,而发出挣扎的尾音, 桑取容才发了慈悲地微微退出来。 , 声音低哑得不像话, 听起来有些陌生。 桑取容垂眸注视着被困在怀里的青年, 明明只是一个亲|吻, 眼睛里就已经被逼出泪来, 可即便如此,那一双眸子也依旧湿润地注视这自己这个施|暴者。 ……只注视我吧。他在心底叹了一声。 郁星禾下意识吧唧了一下嘴,旋即意识到唇瓣上的湿润都是什么, 瞬间炸毛一样要往后退。 桑取容反手按住他的肩膀,顺着他的方向任他后退, 然而半步之后,郁星禾就跌坐在沙发上。 郁星禾哆嗦了一下,莫名有些心虚, 缓缓抬眼看他。 “说……什么啊……哈哈……”他干笑。 见他笑了, 桑取容也微微勾唇,侧头瞥了一眼立在沙发边的行李箱。 “那是什么。” 他一手撑在郁星禾脸旁, 几乎整个人把他困在沙发里,让郁星禾无处可逃。 “就……行李箱……?”郁星禾猫猫祟祟, 试探回答。 “去哪儿?”桑取容又说。 他问的时候,单腿跪上沙发,身体再次凑近。 郁星禾下意识抬手用手背挡住唇瓣, 试图把自己往沙发靠背里塞,声音略带含糊:“我去玩啊,你和你对象二人世界不好吗……” 桑取容闻言, 轻轻“哦”了一声,辨不清情绪,像是带着笑,可又冷得让人打颤。 “哥哥短信里说,送我一个老公?”他起身作势环顾四周,又忽然压了回来。 想要趁机溜走的郁星禾瞬间一个激灵,钉在原地。 桑取容笑了一声,呼吸落在郁星禾耳边,撩得发丝戳红了耳根。 他看着身边语带困惑,轻飘飘说:“可是我看着儿,只有你和我两个人啊……” 郁星禾赶忙说:“因因因为Virgilio还没来啊!” 桑取容淡淡垂眸。 “新闻,没看么?” 骤然,郁星禾心头就涌起一股极度不妙的预感,脑海里走马灯一样跑了一遍,爆炸又重组。 一个令他不想相信的猜测,缓缓出现在脑海里。 郁星禾眨眨眼,越过桑取容指了指电视的方向,干笑:“我,我现在补考……能行吗……” 桑取容轻轻笑了一声。 “不用啊,哥哥。”他没有回头,向后伸手,轻轻攥住了郁星禾伸出去的手腕,动作不急不缓地牵回两人之间。 “我可以提示你的,毕竟……你不一样。” 郁星禾抱着试探的想法抽回手,意外轻松地成功了,让他有一瞬间愣住,看向桑取容。 桑取容眉眼舒展,露出些被冤枉了的神情,轻声说:“哥哥这么防备我吗?” “小桑你……你正常点儿啊……”郁星禾哆哆嗦嗦,迟疑了一下,还是探手抓住桑取容悬空的手指,轻轻捏了一下指腹聊做安慰。 “咱们有什么事儿不能等我回来再说吗……我那个机票钱都花了……赚钱不容易的小桑。” “我赚的。”桑取容轻轻说。 郁星禾哑了一秒,说:“我心疼你。” 桑取容忽然又笑了:“真的吗?” 他明明在笑,可郁星禾只觉得更紧张了,觉得自己好像被猛兽盯上的一只……肉鸡。 ……噗。 郁星禾有时候真的很佩服自己的脑子,在如此危难的时刻,都能展现出这么特别的光辉。 桑取容微微偏头:“哥哥笑什么?” 忽然,他眉眼微扬,恍然道:“哥哥心疼我,所以也想留在这里陪我的,对吧?” 郁星禾眨巴眼睛,脱口而出:“有不了一点。” 说完他瞬间就后悔了,他看见桑取容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声音还带着笑,说出的话却让周围的温度都冷了些许。 “哥哥,你这张嘴有时候……真是让我生气。” 郁星禾眼睛猛地睁大。 你你你在说什么啊!!! “毒、毒哑我对你没有好处啊桑取容……!”他色厉内荏。 “我怎么舍得。”桑取容含笑摇头,看着他的目光却更幽深。 下意识地,郁星禾再次抬手用手背挡在自己嘴巴前面,瓮声瓮气地说:“……你正常一点,哥哥害怕。” 桑取容略显困扰地开口:“可是我平时的时候,哥哥似乎不太喜欢……” “不然为什么要丢我一个人在家,自己逃出国呢?” 逃出国?他没有啊! 郁星禾着急开口解释:“我不是——唔唔唔!!” 桑取容伸手,和他挡在脸前的手十指相扣,指根缓慢地摩擦着,最后以一个纠缠的姿态锁在一起。 桑取容抓着他的手,彻底捂住了郁星禾的嘴。 “飞机已经起飞了,哥哥。”他说。 郁星禾懵了,挣扎要说话。 “嘘……”桑取容不太赞同地摇头,“说好的,哥哥今晚不要说话。” 他轻声说着,膝盖顶开郁星禾并拢的腿,轻缓却坚定地,一路向上抵过去,最后在碰到尽头的时候,露出恰到好处的微讶,旋即低声轻笑。 “哥哥需要我的话……可以直说的。” 他勾唇,再次俯身,另一只手顺着郁星禾扬起的脖颈,落在第一枚纽扣上。 “今晚,不如就留在这里吧?” 郁星禾清楚地看见,那双清澈乌黑的眸子里,燎原烈火般地烧了起来,火舌攒动,将他卷入其中。 伺机的猛兽终于张口,享用他差点逃离的猎物。 …… …… 第二天,郁星禾醒来的时候,浑身是一种陌生的、被碾过的感觉,脚踝、双腿、腰臀、胸口小臂……就连指尖都像被过度使用一般酸痛不已。 郁星禾一偏头,看见脸边皱得不像话的枕巾。 ……很好,他抓的。 昨晚一些十分成年人的记忆潮水般涌来,郁星禾缓缓闭上眼睛,尝试缩回被窝,却被身体的不适感阻拦。 有那么一瞬间,郁星禾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变成了喝掉魔药的小美人鱼,尾巴被从中间劈开成了两条崭新的双腿。 ——一切还都是某个人类男性惹的事。 郁星禾想要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几乎沙哑到失声。 他再次沉默。 昨晚他尝试过许多次,想要开口打断一下,又或者开口解释什么,可每一次,他刚一张嘴,他的好弟弟就突然狠狠地用一下力。 一整晚,郁星禾没说出来过一句完整的话,到后来他放弃开口,只捂着嘴不想出声,桑取容又拉开他的手,引着他一句句说出别的话…… 郁星禾脸红的像要温度过载。 “疯子吧……”他忍不住哑着嗓子骂了一句。 第 88 章 一边骂, 郁星昨晚的种种事迹。 越想, 忍着身上的各种酸痛,郁星禾掀了被子起床, 服穿着。 他走到卧室门边, , 全程蹑手蹑脚。 缓缓地把门把手压到最下面之后, 郁星禾轻轻往外一推—— ?推不动。 郁星禾皱眉, 用力推。 ——纹丝不动。 郁星禾顿时大惊失色。 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脑海里一路就往这些年看过的偏执大佬去了。 什么偏执大佬强行囚|禁落跑金丝雀,囚|禁之后每天每夜没日没夜地酱酱酿酿,之后就是两种情况。 一种是先do后爱了变成斯德哥尔摩虐恋情深。 另一种是坚韧小白花金丝雀发挥聪明才智、逃出生天, 然后时间大法,七年后带着一个大佬缩小版的七岁孩子回国…… 啊停停停住脑!!你不会生孩子啊郁星禾!!! 郁星禾眼前一黑, 第一次被自己脱缰野马一样的脑回路创翻,向后一仰,直挺挺倒在床上。 嘶——痛痛痛! 突然的挤压碰到了郁星禾最难以启齿的部位, 他一瞬间皱起脸, 无声痛呼,再睁眼, 已经是眼泪汪汪。 为什么……怎么会…… 拿偏执大佬剧本的不是他郁星禾大少爷吗……! ……对了,找大金! 郁星禾忍着屁股痛爬起来, 摸索着找到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重新钻回被窝。 虽然这里曾经发生过一些奇怪的事, 但……但这里可是他最爱的亲亲被窝啊。 而且,昨晚做的时候……也没盖被子。 被子是无辜的。 郁星禾拢了拢被角,把自己埋进熟悉的味道——三秒后,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现在睡着的好像是桑取容平时睡觉的那边。 ! 郁星禾触电般弹开,挪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去。 一切都准备好,给自己筑了个被子巢之后,郁星禾点开大金店聊天框。 【开摆了:在吗?急急急,出事了!】 大金秒回。 【老乡啊!我对不起你!!】 郁星禾眼皮一跳,瞬间意识到不对。 但他格外善良,再加上此刻心里残存着一丝期待,于是问。 【老乡你那个偏执进度条……是不是……绑错人了啊?】 大金诡异地沉默了片刻,发来一条语音。 郁星禾点开,大金沉痛的声音传来,捧读着类似道歉信的东西。 “尊敬的,我的老乡。在此,我要诚挚地向你道歉。但是……敌人给的实在太多了,我意志不坚定,实在无法坚定我们的同乡友谊……” 郁星禾一扯嘴角,原本惊慌失措的目光渐渐变得沉寂、进而迸发出燎原的火。 ……好你个桑取容!! 郁星禾咬着牙发语音:“他给了你多少钱。” 大金先是发了个羞涩的表情,进而打出一个数字,一个一屁股后面追着一串零。 而后面的0,还略有些多。 比桑取容跟他说的,给大金“开的工资”多了不止一个0。 郁星禾深吸一口气。 忽然,门把手拧动的声音传来。郁星禾仿佛触发了小时候被爸妈gank的血脉,下意识把手机一丢,瞬间装死。 然而他忘记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屁孩了,丢手机的力度一下没控制住,咻地一下,竟然顺着地毯一路打着转,直接滑到被推开的门前。 端着餐盘的桑取容:…… 他低头看了看连锁屏都没锁的手机,上面还有新鲜的聊天记录,和他手里的午餐一样热乎。 “哥哥,醒了?” 他俯身捡起手机,顺手锁屏,轻轻说:“这是要暗杀我吗?” [哥哥] 紧闭着眼睛装死的郁星禾听到这个词的瞬间,身体好像碰触到什么开关一样,触电般发麻地抖了一下。 大概是不够厚的被子遮不住他抖动的幅度,郁星禾听见门口的罪魁祸首发出一声极轻的笑。 ……? 他登时愤然睁眼,一双眼睛怒火直往外喷。 桑取容抿唇,一颗心不可抑制地坠进谷底。 昨晚做到后半程,郁星禾的嗓子已经彻底哑到说不出话了,可他那时像是被魔鬼和冲动绑架了一般,按着青年的手攥住枕巾,一次比一次发狠,还逼他说出那些话…… 他以这样下作的手段,在郁星禾嘴里听见了久违的一句,“我不会离开你”。 桑取容以为自己听到的一瞬间会觉得开心,可当这句话破碎着、呜咽着真的从郁星禾嘴里吐出来时,他只感觉到空虚。 因为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逼迫而来的。 那一瞬间,桑取容忽然后悔起自己今晚的种种行径。像一个犯下罪行的人,看着眼前的狼藉,仿佛也看见了自己与忏悔为伴的后半生。 因此他刻意走了,在替郁星禾收拾好身上,安顿他睡下之后,自己躲进了书房,彻夜未眠。 他尊重郁星禾的一切选择……包括在清醒后逃离这里。 不可否认,当他推开卧室门,看见还窝在被子里的郁星禾时,心头涌起过一阵狂喜的,然而这份喜悦终究在看清青年眼底的怒火后,如同泡沫一般破碎了。 桑取容垂下眼睛,把餐盘放在床头柜,目光虚虚落在某处,不敢和他对视。 “心虚了?不敢看我了?”郁星禾冷冷道,声音依旧是哑的,听得桑取容心头更是揪起。 “哥……”他第一次以这样的语气开口,卑微、希冀、又绝望。 郁星禾板着脸,随手抽了根筷子,啪地一下敲到桑取容的头顶。 他自认敲的很重,可手上的酸软实在让他力不从心。 郁星禾咬牙,狠狠骂道。 “桑取容我真想扒开你的脑子看看!你是钱多烧的慌了??” 他越说越气,手上筷子连挥,接连咚咚咚几下。 “一个亿!!你给他干什么?给你定制那些缺德剧本?!” “是我文科生提不动刀了还是网文看少了?我不能写?啊?!” 第 89 章【一更】 几筷子, 才堪堪回神。 他眨了眨眼,迟 郁 “ 他啪地一拍枕头就要坐起来,结果忘记自己带伤在身, 猛地起到一半, 腰间一阵酸软, 整个人啪地一下, 面条一样软软瘫回了被子里。 酸软之余, 还带着些某处被牵扯到的痛感, 其实不算很重,但来的实在突然,郁星禾一下被酸出眼泪花来。 桑取容连忙伸手扶了一下:“要……揉一下吗?” 他从声音到动作都弱了下来, 和昨晚判若两人。 郁星禾陡然意识到,以前自己看到的、小桑同学乖巧的、温和柔软的目光, 恐怕全都是装的! ……手里的筷子硬了。 “别在这跟我装可怜。”他冷酷无情道,“不想跟烧钱的冤种说话。” 桑取容忽然凑近,额头轻轻贴上郁星禾露出被子的手臂, 轻声说:“我错了……哥哥……” 郁星禾瞬间浑身一僵, 随之而来的,就是从胳膊肘红到耳根的烫。 还有陡然加快的心跳。 他结结巴巴起来, 就连骂人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了。 “你……你,哎!算算算了……” 郁星禾一边说, 一边试图抽回胳膊,可手腕被桑取容圈住,看似没用什么力, 实则像只手铐一样,让他有些动弹不得。 臂弯里最怕痒的那块软肉,被桑取容微长的发丝略过, 有些过分敏感。 郁星禾觉得自己像是被大型犬扑倒的倒霉蛋,昨晚上是比较凶险的倒霉,今天又是掉进温柔乡的倒霉。 ……总之就是一种挣不开的感觉。 顿了两秒,郁星禾又伸手去推桑取容的头。 刚放上去,发丝就在指间流水般划过,又惹得他指缝微微麻痒。 郁星禾触电般缩回手。 怎么回事儿!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又看了看被桑取容轻轻抵着的胳膊肘,心里一时间戚戚。 怎么……怎么一晚上的功夫,他浑身上下好像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啊??? 以前他皮肤有这么敏感吗?没有吧QAQ! 郁星禾觉得,一定是自己现在太紧张,所以才太过敏感,他决定忽略胳膊上热乎乎的脑袋,谈论一些让大家都不太开心的话题。 “给大金的钱,能要回来吗?”他板着脸问。 “不能了哥哥……不过他这些年对咱们的帮助,也算有目共睹,给就给了吧,也没有很多。” 桑取容说着,微微摇头。 郁星禾压根只听清了前半句,讲到后半,桑取容轻轻晃脑袋的时候,他的胳膊肘又感受到一阵动静,温热的呼吸落在皮肤上,让他半条胳膊颤了一下,进而窜到全身,一片酥麻。 “你……你起来。”郁星禾干巴巴说。 桑取容不知何时已经半跪在床边了,闻言抬眼,那双乌溜溜的眸子里有些受伤。 郁星禾下意识绷紧臀部肌肉。 受伤的是我才对吧!!! 他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破罐子破摔,脱口而出。 “你……你给大金一个亿,你那么喜欢给他钱,还喜欢他的作品,你干脆包他好了!” 桑取容偏头看他:“可是……我有人包了。” “啊?” 郁星禾先是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桑取容说的好像大概也许是他自己。 他赶忙撇清关系:“不是,咱们这个不正当的、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关系,不是一年前就已经解除了吗?我早都放你自由了小桑啊!!” 桑取容眨眨眼:“哥哥是说,之前生日给我的那张券?” “昂!”郁星禾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用力点头。 然而下一秒,他看见桑取容一弯眼睛,乖巧说:“我一直没用呢,哥哥忘了吗?” 瞬间,郁星禾天灵盖上晴天霹雳。 被这么一道雷劈中,郁星禾仿佛瞬间打开了任督二脉,脑海里各种琐碎细节串联起来,逐渐拼凑成一个猜测。 他磕磕绊绊、颤抖着声音、不敢置信地问。 “你……不会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计划……” “不是计划。”桑取容注视着他,一双深黑近墨的眸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是喜欢你。”他说。 “从那时候就喜欢你。” 郁星禾愣住了。 不可否认,他在桑取容眼里看到的,是全然的赤诚。 那种热切的注视、毫不做伪的爱意,让郁星禾忽然有点慌。 莫名的慌。 那太专注了……就像狩猎者为了生存,紧紧注视着猎物的眼睛一样,仿佛这是他活下来最后的机会。 失去他,就会死。 郁星禾下意识否认,他摇摇头,脑海里乱七八糟地就挑出一个顶锅的。 “可,可是你看,你也喜欢别人的呀……大金,大金吧!你要是不喜欢他的创作风格,你给他打那么多钱做什么?” 话题突兀地绕了回来。 郁星禾说:“你会喜欢很多人的……感情也有很多种,你不要……误会……了。” 不知道为什么,郁星禾越说越觉得心虚,声音也跟着越来越小,最后变成窸窸窣窣的嗫喏。 桑取容眼底一暗,垂在床侧的手臂肌肉下意识紧绷了一下。 郁星禾让他不要误会…… 所以以前,昨晚,现在,都是他在一厢情愿地误会吗? 舌尖在犬齿尖处用力抵住,细微的疼痛刺激着神经,他才勉强克制住些许。 “不是。”桑取容低声说,声音喑哑。 “不是兄弟的感情……也不是朋友不是家人。” “是占有欲。” 最后,他几乎叹出来。 他们离得太近了,呼吸带着明显不同于风的温度,划过郁星禾正过度敏感的肌肤。 他整个人抖了抖,连牙齿都打了个颤,颊边连带着脖颈以下都随之升温,脑子彻底变成一团不知条理为何物的浆糊。 “占有欲啊……”郁星禾干笑一声,乱七八糟地说,“这个,这个大金肯定也对你有的嘛。” “那什么,毕竟你可是他的主角嘛对吧……” “而且你还是他一个亿的大金主,他对你可忠诚了可有占有欲……” 忽然,郁星禾收了声。 他说着乱七八糟话的唇瓣上,被桑取容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按住封缄。 “哥哥。”他缓缓说,语速慢得让郁星禾发毛。 ……屁股也发痛。 “看来哥哥并不清楚什么叫占有欲呢。”桑取容弯了一下眼睛,明明笑着,可那对乌黑的眸子里,一瞬间看不到明亮的高光。 只剩下不见底的幽暗。 郁星禾懵了,整个人呆呆躺在枕头里,彻底忘记了反抗。 他看着桑取容支起身体,俯身压下来。 还略有些肿的唇瓣,再次被熟练地打开。郁星禾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同样迷离的自己。 桑取容细细品尝着这片他“占有”的领地,却还依旧不满足于此,还要伸手微微抬起郁星禾的后颈。 于是青年整个人向后仰着,几乎变成一个献祭的姿态,打开着更深处的温软喉肉。 郁星禾思绪混沌,且缺氧,却依然无法说出拒绝的话,他像是有些沉迷于此。 直到不知多久之后,桑取容微微松开了他,唇舌推开半寸,气息不稳地缓声问。 “现在知道了吗……哥哥。” 郁星禾迷迷糊糊,下意识闭上嘴摇头。 “还不知道?” 桑取容半支起身,将他整个人笼罩在自己怀里,直直看着青年那双被生理性泪水沁透的湿润眸子,看了很久。 看得郁星禾躲闪着闭上眼睛,又想伸手遮住他的。 桑取容牵住那只没用什么力气的手,按在枕边,再次贴到他耳旁,声音混杂着气息和哑。 “是想……” “[]你。” 郁星禾猛地睁眼,刚刚还噙在眼底的眼泪早都消失了。 桑取容看着他,不甚赞同地说。 “哥哥总说我装可怜,我看……哥哥倒是更精于此道呢。” “我不过是上行下效罢了。” 他说完,手指贴上郁星禾颈侧,俯身下去,下一秒却顿了顿。 陷在柔软枕头里的青年,竟然下意识把嘴张开了一下。 不设防的唇|齿后,还隐约可见一截肉粉色的、柔软的舌尖。 桑取容忽然轻轻笑了,手指在郁星禾回过神来之前,回应邀请般探了进去。 郁星禾意识到这家伙在想些什么,急的耳根红到发麻,他不住地轻轻摇头,依然挣扎不开,只能声音含糊地拒绝:“不行……我不行……” 桑取容抬手按下床头窗帘的开关,窗外窥伺的最后一只眼睛也被阻挡在外。 郁星禾陷进昏暗里,听见他的好弟弟用乖巧的声音说。 “哥哥,不许拒绝。” 第 90 章【二更】 郁星禾再醒来的时候, 浑。 过。 又或许是因为……此“睡 醒来之后,该 ……等等,什么叫该在旁边的人?! 郁星禾咬牙, 恨不得撬开自己的脑子, 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桑取容那个狗孩子!! 郁星禾心里悲愤骂了一句, 身体却动都不敢动。 很好, 原本只是有些酸软的肌肉, 现在已经雪上加霜了。 郁星禾觉得, 这具肉|身大约是废了。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放空思维思考人生。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嗯, 快乐的小香猪,有一天呢, 路过了一片白菜地。他乐善好施,为猪善良,于是不时就去给白菜地施个肥。 结果有一天, 白菜突然成精了。 白菜从地里蹦出来, 碰他瓷,非要拱他。 ……还真给他拱成了, 还拱了两次。 哦,两大次, 小次就……他没敢数。 郁星禾闭了闭眼,又差点睡过去,还是被咕噜噜叫了一下的肚子喊醒。 他回光返照一样掀开半个眼皮, 只恨床头没有医院一样的按铃。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没想到才第一天,他床前就没有伺候的人了……!郁星禾悲愤心想。 这死孩子, 该在的时候不在,该滚蛋的时候非要继续进来! 大号废了,这辈子都不想再开小号了。 郁星禾摸索着,在枕边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抖着手一指禅发消息。 【……滚进来。】 下一秒,卧室的门就被从外面推开。 郁星禾半死不活地抬眼看过去,又嫌抬脖子太累,缩回来安详躺平。 然而殊不知,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在桑取容的视角看来,就是明显的、连掩饰都懒得掩饰的对自己的嫌弃。 “哥哥……在想什么?”桑取容轻声问。 然而他现在声音越轻,态度越软,郁星禾就越是鬼火直冒。 怎么!之前!做那事的时候!不见你软呢?! “想白菜。”郁星禾没好气地说,“闭嘴。” 桑取容于是垂下眼来。 郁星禾眼睛一转,还是装作无意地瞥了一眼,发现可能这人有时候不是在装可怜。 ……是外表太有欺骗性了。 细密的睫毛弱弱地垂下来,再加上过肩的微卷发尾……如果忽略这个身高,还有隐藏在衬衫下的、过分有力的肌肉的话,怎么看,怎么是小白花一朵。 郁星禾不愉悦地哼了声。 桑取容手里依旧和上次进来一样,端着热腾腾的餐盘,有一瞬间让郁星禾觉得自己是不是陷入了那种奇怪的时间循环。 ……这可不兴循环啊!!!他抽抽嘴角,心里大惊失色。 桑取容把托盘放到床头,飘香的粥勾得郁星禾馋虫大动,一下子腰也不酸腿也不痛了,一个咬牙,十分坚韧地爬起来。 见他要起来,桑取容眼疾手快地拉过枕头,垫在郁星禾腰后,郁星禾往后一靠,只觉得自己死了一遍,找到落脚点之后,一副大爷的样子靠在床头就不动了。 ……动不了一点。 “嗯,哼。” 他用带着鼻音的语气词,高傲地指挥道。 桑取容毫无语言障碍地听懂了他的意思,在粥、蛋羹和肉沫酱饼之间精准地端起了粥,舀起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才送过来。 郁星禾吃得毫无心理负担,边吃,还边时不时瞪他一眼。 桑取容抿唇,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当了一会儿不会说话的哑巴男仆。 还是郁星禾先忍不住了,哑着嗓子喊他。 “……说话!” 这就是解除禁令了。 桑取容当即说:“我认罪。” 郁星禾:? 这里是卧室,不是审讯室? 虽然心里腹诽着,可郁星禾看着这家伙乖乖喂饭的样子,心里复杂,轻轻“啧”了一声。 到底是自己养出来的白菜。 桑取容轻声说:“哥哥要怎么罚我,我都认。” 郁星禾毫无慈悲:“把你卖去非洲开采石油。” “可以。”桑取容从善如流,说,“哥哥去当石油老板。” 莫名的,郁星禾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 白天开采石油,晚上开采老板。 …… 救命啊。 自打被桑取容打开新世界大门之后,郁星禾发现自己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原来可能顶多是有些怪,现在直接是奔着r18的方向去了。 我不干净了。郁星禾木着脸想。 一定是桑取容昨晚说那些话的原因……! 郁星禾稍微推了推喂到嘴边的粥,稍微措辞片刻,摆出一副老干部的姿态说。 “小桑啊,这个,昨天沟通的事情呢,我想了一下……” “我觉得,咱们两个可能,不那么合适。” 桑取容表情顿了顿,略微放低勺子,缓声问:“为什么呢?”他说,“星禾哥不喜欢我?” 没等郁星禾开口,他就又一句话追上来:“明明之前我被人搭讪的时候,哥哥都很介意,还每次都要问我是怎么处理的呢?” 郁星禾被噎了一下,睁大眼睛理直气壮:“那不都是演的吗……?!” 桑取容安安静静看着他,唇角带笑地说:“最近那次是不是演的,哥哥自己心里清楚。” 最近一次? 郁星禾缓了缓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 涩图的那次。 桑取容不提还好,这一提,郁星禾突然记忆回笼。 那张图上的姿势,连同下午的一些白日宣|淫的记忆,统统毫无选择地冲进脑海。 郁星禾瞳孔略微放大了些许。 桑取容略微睁大眼睛,忽然想到什么一样,“哎”了一声。 他略带歉意道:“忽然想起来了,哥哥上次说想要拍,下午的时候,忘记了……” 郁星禾深吸一口气,诈尸一样直挺挺坐起来就要去捂桑取容的嘴。 “忘!掉!忘掉!!!”他崩溃道,“脑子里面不要装这些奇怪的东西啊你!!!” 桑取容任由他捂着自己的嘴,乖乖摇头,骗取了郁星禾的恻隐之心,然后在他松手的一瞬间,轻轻开口:“不会忘的,哥哥说的话,我全都好好记在心里。” 说完,还微笑着眨了眨眼睛。 郁星禾恼羞成怒,抄起旁边桑取容的枕头,狠狠闷到他头上。 “我那是入戏太深!入戏太深,算工伤,工伤懂不懂!!” 桑取容手里拿着勺子,巧妙地避开了枕头攻击,轻巧一偏头,夹住了郁星禾的凶|器。 郁星禾刚砸过去的枕头就收不回来了。 桑取容弯了弯眼睛。 “我的。”他说。 郁星禾又使劲拽了两下,桑取容才解除对枕头的禁锢。 夺回枕头,郁星禾把它重新塞回腰后面,坐都坐起来了,他索性当一回健全人,自己接过粥碗,三两下喝掉。 他别别扭扭地解释:“按你那个速度……吃的还赶不上我消化的速度。” 桑取容和几小时前完全不一样,仿佛所有的进攻性都已经宣泄完毕了一般,闻言只是乖巧点头,问:“剩下的,哥现在吃吗?吃的话我就给你热一热。” 郁星禾摇头。 虽然有点过度运动,但毕竟在床|上睡着,总归不会饿到一顿饭连炫三碗。 他把空碗放回托盘里,目光追着端起盘子准备离开的桑取容,一脸探究地看着这个切换人格一样的家伙。 桑取容被他看得动作一顿,回头问:“怎么了吗?” 郁星禾欲言又止,目光在他和门之间来回游移,措辞半晌,终于开口。 “小桑啊……”他又是一个语重心长的开场,22岁年纪轻轻,就把自己活成了99岁的老干部。 “嗯?”桑取容一副虚心聆听的模样。 郁星禾商量道:“小桑啊,咱们这个偏执大佬……一定得当吗?” 桑取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直到郁星禾指了指门口,说:“咱们兄弟一场,能不能有一点彼此的信任?你看看咱们俩是什么关系……” 说着说着,这话听起来就像是托人办事套近乎了。 然而“他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郁星禾自己也回答不上来。 觉得有些许不对,他话锋一转,眼睛一闭、简单干脆,破罐子破摔地直白道:“就是咱们俩能不玩儿囚|禁这种事儿吗!” 桑取容愣了一下:“我囚禁你?” 郁星禾见他不认,眉眼一竖,警惕道:“……你不要那副无辜的样子啊我跟你说。” 他重重指了两下卧室的门:“这玩意儿,我中午醒来的时候可是亲自试过了,推不开。” 郁星禾兴师问罪的目光坚定。 “推不开……” 桑取容先是轻声重复,看了看了那扇门,然后单手端着餐盘走到门边,另一只空下来的手放在门把手上。 拉开——合上。 再拉开……又合上。 桑取容回头看他,微微歪头,没有半点嘲讽的意思,只是眼神无辜地看着郁星禾。 然而郁星禾却还是感受到了莫大的耻辱。 两个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郁星禾缓缓地、像一根筷子中间的土豆粉一样,滑回了被窝里。 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自己卧室的门是拉的还是推的啊……? 桑取容看着他,就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样,带着乖巧的笑容给他找了个台阶。 “哥哥不知道也很正常。”他说,“以前坐轮椅的时候,家里都是不关门的,嗯。” 郁星禾在被窝里黑灯瞎火地品了品,迟疑道:“……原来应该怪你?” 没等桑取容开口,郁星禾恍然察觉一件事情。 于是郁土豆粉突然冒出温暖的火锅被窝,打量着某人又长又直、无论在什么地方好像都很好用的腿。 “你这个腿……怎么回事?”他阴恻恻道。 桑取容忽然心虚,眨眨眼说。 “因为太担心哥哥走,所以……” “医学奇迹?”郁星禾似笑非笑地挑眉。 “嗯……” 桑取容抬手抵唇,沉思片刻,冒出来一句。 “谢谢哥哥。” 郁星禾:…… “我们小桑真有礼貌。”他假笑夸赞。 如果在床|上也这么礼貌就好了,哈哈。 第 91 章 虽然雨林没去成, 原了一些……奇怪的质变,但是自己的生日还是得过。 细选,订了个一人份的小蛋糕, 又在被窝里摆烂了一会儿, 终于下床, 适应了一下新安的四肢, 溜。 点才起来, 虽然这次有外力的作用, 但不可置否的是,郁星禾觉得…… 。 如果下次没有这个外力就更好了。 他先去书房逛了一圈,没有发现桑取容……又或者说是Virgilio的身影, 有些意外。 一旦接受了这两个人是同一个的设定,世界上少了一个恐怖工作狂…… 忽然又觉得这个世界对咸鱼友好了一些呢。 郁星禾一路坐着电梯下楼, 阳光房和客房都找了个遍,最后在厨房找到了系着围裙的小桑同学。 有些陌生。郁星禾顿了顿。 以往都是矮矮的,突然变这么高大……他还不适应。 桑取容感受到身后的人, 回头看见他轻笑:“怎么了哥哥, 在发什么呆?” 郁星禾没过脑子,脱口而出:“看你矮。” 桑取容手上的动作顿住。 郁星禾意识到自己嘴瓢了些什么, 下意识后腿,连忙道:“……等下, 我不是那个意思。” “哥哥是对我有偏见吗?”桑取容可怜巴巴地低头,一米八多的身高做出这个动作,更显得郁星禾此话威力极强。 桑取容说:“你见我另一个身份的第一面, 明明回来跟我夸,说Virgilio又高又帅……” “所以哥哥喜欢我的,不要解释了。”他断言。 “……不是。”郁星禾百口莫辩。 他那时候不是想着, Virgilio可能是小桑同学以后的正牌老公,提前给他心里留个好印象,促进一下这段姻缘吗。 既然辩不过,那干脆直接——开摆。 郁星禾换了个话题。 “捣鼓什么呢?”他问,“赵叔他们还没回来吗?” 桑取容微笑:“没有,我跟赵叔说,你要出去旅游三天,而我,要偷偷去给你一个惊喜。” “所以,直接给赵叔和所有佣人放了三天的假。” 出事。 郁星禾第一反应想。 那岂不是说接下来的这三天,整个璋山别院里……就只有他和桑取容? 郁星禾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桑取容仿佛没察觉到一般,回答起他的第一个问题。 “我在给哥哥做生日蛋糕。”他说,“现在在打奶油,哥哥要吃一点吗?”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订蛋糕的时候满脑子还是玛卡巴卡和生日快乐歌,同样的话被桑取容说出来,郁星禾脑海里就突然不对味儿了。 他脱口而出:“……怎么吃。” 桑取容眉眼不经意地一抬,有些惊讶地说:“哥哥,你在想什么呢?你这样会把我带坏的。” 郁星禾:? 哈? “不是……谁带坏谁啊!”他说,“你讲讲道理!” 他,郁星禾,22岁清纯男大学生,到底是被谁带坏成这种奇怪的脑子的?! 然而罪魁祸首本人露出遗忘了一切的无辜表情:“那哥哥说说,我怎么带坏的你?” 郁星禾试图用咬牙平复脸颊的热意。 “你自己反思,你让我说的那些话……哪一句不是!” “哦?”桑取容一边打奶油,一边歪头,“哥哥都说什么了?” “你让我说我——呸!” 郁星禾刚开了一个头就立刻反应过来,差点咬掉舌头才堪堪止住这个太过秽|乱的话头。 “我自己订蛋糕了。”他冷酷无情道,“奶油你留着自己吃吧!” 放完狠话,郁星禾脚步重重地踩着地板走远了。 他在上楼和躺在沙发里之间犹豫了一下,大脑还是下意识选择了后者。 人都在沙发上躺下来了,郁星禾才缓缓的、迟钝的开始思考,身体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抉择…… 沙发这边刚好能看到厨房…… 郁星禾想,他这是怕桑取容这死孩子把厨房炸了才出此下策,而已。 脑海里乱哄哄成一团,郁星禾觉得自己现在神志有点不清醒,不宜思考,索性甩了甩头点开病友交流群的群聊。 【开摆了:祝我生日快乐/墨镜.jpg】 【数鸭子:生日快乐……你没事吧?】 郁星禾如果有尾巴的话,定然在一瞬间炸了毛。 他睁大眼睛,谨慎回复。 【开摆了:你说什么有事没事?】 【数鸭子:你身体啊。】 不是兄弟你怎么知道啊?! 郁星禾倒抽一口凉气,噼里啪啦在屏幕上一同按。 【开摆了:我没事啊好的很呢!我活蹦乱跳!!】 发完一条,他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复制了好几条刷屏。 【今天也好想死:查询精神状态。】 红毛十分赤诚地关心。 【数鸭子:啊?没事吗?可是沈白说今天好像上班了。】 郁星禾差点直接昏过去。 沈白今天还来过??? 他不敢想象。 “桑取容!”他用沙哑的声音凶狠地喊。 桑取容在厨房温和回应:“怎么了?” “你今天……叫沈白来了?” 郁星禾咬牙,心想如果你桑取容今天敢点这个头,他保证现在就拖着一副残躯谋|杀亲……管他亲什么,通通鲨掉! 桑取容失笑:“我怎么会让他来。” “我就是打电话给他,简单说了一下……你嗓子的症状。其他地方,我都检查过……” “可以了,后面不用说了。”郁星禾木着脸。 群里,沈白也出现,现身说法了这件事,表示寿星身体健康,自己只给他开了一板润喉糖。 郁星禾松了口气。 ……贞洁和名誉至少要保住一个。 【数鸭子:所以你没去国外啊?】 【数鸭子:那晚上你家聚一波呗?顺便给你过个生日!】 郁星禾有一段时间没跟兄弟几个小聚了,闻言十分心动,下意识一个【好】就打了出去。 紧接着他顿了两秒,惊恐无比地火速撤回,换上一句。 【开摆了:算了算了,今天太晚了,别跑了。】 【数鸭子:也是……再晚我哥要拎我来,他又出差回来了,好崩溃。】 【今天也好想死:……啧。】 最后向寻思那句意味不明的语气词,郁星禾觉得自己没有看懂。 另一边,桑取容的蛋糕大业暂时告一段落,解了围裙就要出来。 郁星禾警惕:“穿着。” 桑取容:? 郁星禾沉默了一下,没法说,他对桑取容脱什么东西这件事,略有些ptsd了。 好在桑取容还算乖巧听话,从善如流地没有动手。他指指郁星禾旁边的位置,礼貌问:“我可以坐吗?” 郁星禾: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但是看着略显陌生的一米八几小桑,穿着围裙问他能不能坐沙发的样子,郁星禾又有点想笑。 他忍了忍,憋着笑威严道:“嗯,坐吧。” 桑取容像个小媳妇一样坐到他旁边,刚打开手机看到群消息,就微微抬眉。 “不叫他们来家里玩吗?”他问,“虽然厨师不在,但我可以做饭的。” 郁星禾瞪他:“你自己看看自己,觉得行?” 不止是郁星禾换上了新安的四肢,桑取容脖子上……也有一些郁星禾的罪证,比郁星禾的内伤明显多了。 桑取容莞尔:“哥哥想和我两个人过生日?” “呵呵。”郁星禾说,“我是怕他们来了之后,以为你对我家暴,然后给你扭送到公安局去。” “关心我。”桑取容点头,“哥哥对我真好……” “你你你有病吧!”郁星禾大受震撼。 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变成这幅模样? 他忽然觉得,桑取容当个偏执大佬也不是不行,起码比现在让人感觉……正常一些。 桑取容微笑:“嗯,得了喜欢哥哥的……” “相思病。” “相思病?”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非常的默契。 一年以来,两个人凑在一起说怪话已经养成了习惯,接话的本能几乎刻进DNA里。 郁星禾一咧嘴。 不愧是他熏陶出来的思考方式,如此轻易就被自己猜到了答案! 下一秒,他听见桑取容轻飘飘说。 “哥哥跟我这么默契,我们果然是天生一对。” 没有解决的话题再次毫无预兆地绕了回来。 郁星禾一时间有些尬住,大脑飞速运转,想着怎么反驳这句话,然而却只检索出一堆…… 兄弟骨科文。 这下真成工伤了,郁星禾想。 但他依然和所有骨科文里的哥哥一样,痛心疾首地说。 “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是你哥啊!” 接下来,身为弟弟的那个就会露出被世俗所牵绊的痛苦神情,然后暂时落寞离场。 然而桑取容眨了眨眼,认真又纯粹地看向他,问了一句。 “真的吗?” 郁星禾哑巴了。 桑取容放下手机,单手撑在两人中间,俯身凑近,细密的睫毛被郁星禾看得一清二楚,小扇子一样,明明只是看着,却都觉得心痒。 桑取容勾唇,声音轻缓地再次问他。 “你心里真的这么想吗?” “星、禾?” 第 92 章 最终, 逃,并反手锁了房门,完成了自己对自己的“囚|禁”。 嘴上说着, 。 可 郁星禾不知道。 他、仍有余温的被窝里, 卸下伪装强壮的防备, 浑身的酸软瞬间就涌上来了。 但还好是在被窝里, 郁星禾舒适地叹了口气, 思绪往回飘去, 一边飘,一边下意识咬了两下手指。 好吧,他承认……之前别人问小桑要微信的时候, 他确实、曾经、有那么一瞬间……或者两瞬间,有过那么一点点不爽。 他发誓只有一点点而已! 郁星禾想着, 觉得开着空调的房间有点冷,就把被子往下巴上面提了提。 那这么说来的话……他也确实是借着剧情的由头,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没错。 但是吧, 但是…… 郁星禾咬咬指甲, 但是了半天,也没但是出个什么所以然。 “……啧!” 郁星禾抬手胡乱抓了抓头发, 忍住喉咙里想要“啊啊啊”发泄一下的声音,索性坐起来。 他摸过手机, 百度搜索昨晚那场金融峰会报道的回放。 搜的时候,郁星禾总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很难想象只过去了一天而已,他就从一个活蹦乱跳的处|男变成了…… ……算了。 他很快就找到了回看地址, 网页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卡,一点点地加载出来。 标题显示,这玩意一共长达六个半小时。 郁星禾:……这个课一定得补吗? 反正他该倒霉的都已经倒过了, 是不是也不一定要…… 他琢磨的时间,网页终于全部加载完毕,郁星禾定睛一看,吓了一跳。 原本他以为,这种专业性很强的东西,不管再怎么重要,真正来关注全程的人应该也有限,结果…… 【正在观看人数: 9999+】 郁星禾:??? 难道昨天峰会上出什么事儿了? 他立刻点了播放,屏幕上,弹幕瞬间滚滚而来。 [人生第一次看金融峰会竟然是因为这个] [帅哥参观大队!!!] [我超怎么有人又有钱又有颜啊啊啊!] [帅气小哥哥空降指路131:40] [好人一生平安!!] 弹幕里的时间是可以直接点击跳转进度条的,郁星禾看到的时候,下意识就点了一下。 他第一反应就是:不会说的是小桑吧。 紧接着点完之后,郁星禾就有些后悔,又有些郝然。 那万一还有别的小帅哥或者大帅哥呢?他怎么就能先入为主地有这种想法。 郁星禾一直知道,对于小桑,他总是有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感。 可以前他总觉得这是家长看见孩子十分优秀时的感觉,可现在仔细一品…… 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郁星禾咸鱼翻了个身,改成趴着的姿势,虽然腰有点累,但是脖子和屁股舒服多了。 ……该说不说,他家小桑同学不愧是纸片世界里的主角,纸片人之王。 真是各个方面,都、很、优、秀、呢。 郁星禾咬着牙,胡思乱想间,进度条加载完毕,一串串“啊啊啊”的土拨鼠弹幕此起彼伏。 至于吗?不就是个人?大家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郁星禾看着炸开锅的弹幕,有些悻悻。 明明有视频网站的自动防挡脸效果,但郁星禾还是直接抬手把弹幕关了。 下一秒,镜头就直接给到了起身的桑取容。 哦不……是Virgilio·Hall。 即使是隔着屏幕,郁星禾都愣了一下,心里忽然就和弹幕里的土拨鼠同化了。 那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桑取容。 朝夕相处间,郁星禾见的更多的,是笑容乖巧温和的小桑,是学习和工作都很认真的小桑,是会在厨房,带着围裙给他坐牛奶布丁的小桑…… 可眼前这个人,明明长着和桑取容一样的脸,却没有半点笑意。 他唇角冷淡地绷着,及肩的发尾扎在脑后,额头碎发撩起一半。 一身黑色暗纹的定制西装,深灰色色领带和镀银的红宝石领带夹,衬得他整个人冷峻、却又不失攻击性。 他看向镜头的方向,那双眼睛里写满锐利,仿佛一切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郁星禾眨了眨眼,微微抿唇,指尖按了一下“显示弹幕”,再次放出土拨鼠大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住他心头的混乱。 郁星禾发了十几秒的呆,点了暂停,随手把手机丢开,啪地一下,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像鸵鸟遇见危险时,把头埋进沙子里一样。 郁星禾忽然有了一种,轻微的割裂感。 桑取容和Virgilio是一个人这件事,他在言语上一直表现出接受良好的感觉,可真当看见“Virgilio”的时候,郁星禾发现,自己一时间还是没有办法,把桑取容和他看作同一个人。 ……差别太大了。 就算我真的对他是情侣的那种喜欢,又怎么样呢?郁星禾想。 他这样的人,也不一定会一直喜欢我吧。 郁星禾咬了咬唇,感觉快憋死了,才再次咸鱼翻身,呼吸了两口微凉的空调风。 冷风进肚,郁星禾的大脑却没有因此变得更加清明,反而越来越乱成一锅粥。 ……作为初恋来讲,小桑同学这个世界主角的配置,是不是难度略大了一些啊?郁星禾心里没什么底气地想。 被他丢到一边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两下,郁星禾犹豫了几秒,决定再次逃避,于是晃晃头拿起手机。 是来自向寻思的微信消息。 【今天也好想死:在一起了?】 郁星禾看到的一瞬间就战术后仰,眼睛兴奋睁大。 【开摆了:???】 【开摆了:谁!什么八卦!】 【今天也好想死:?什么谁,我说你呢。】 郁星禾抽抽嘴角,有些失望地讪讪打字。 【开摆了:……怎么跟个算命的似的。】 【今天也好想死:所以是真的?】 郁星禾没什么劲儿。 【开摆了:没……开摆了】 【开摆了:所以你们之前艾特我的,说小桑和Virgilio的事儿,是说这个啊?】 【今天也好想死: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郁星禾在挽留自己尊严和说实话之间,还是打肿脸充胖子地选择了前者。 【开摆了:知道,知道……】 向寻思给他发了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包。 平日里真算下来,郁星禾还是和向寻思聊的最多,也最合得来。 虽然向寻思平时总是神龙不见首尾的,搞的大家像是漂流瓶联系,但他总会在回来的时候评价两句,说的话还都确实很有道理,一针见血。 ……比沈白和袁蔚那两个b靠谱多了。 至于红毛……算了,孩子还小,别强求。 郁星禾咬了咬唇,纠结再三,还是决定跟病友中心最靠谱的人倾诉一下内心。 【开摆了:其实吧……小桑跟我告白了的……】 【今天也好想死:然后呢?你拒绝了?】 郁星禾下意识要打一个“嗯”,结果仔细回忆了一下。 ……好像也没有啊。 轻轻“嘶”了一声,郁星禾打字。 【开摆了:没,没答应。】 【开摆了:但我也不是默认啊!!】 【今天也好想死:你挺喜欢桑取容的】 向寻思一锤定音,郁星禾没法反驳。 【今天也好想死:他我就不说了】 郁星禾一皱眉。什么叫他就不说了?难道小桑同学的喜欢表现得这么假吗? 也、也没有吧!怎么有人会加班之后还回家给不喜欢的人做甜点补课改论文啊? 郁星禾一时间有些义愤填膺,手上噼里啪啦打字想给小桑同学正名,正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可惜他发消息,从来都是几个字一条,发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泼了半盆在外面,留了半盆是他脑子里晃荡的水。 向寻思看了,发表了六个点的评价。 【今天也好想死:……】 【今天也好想死: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说他了?】 郁星禾于是直接发语音,表达欲瞬间攀升,开始倒豆子一样说。 “就,我也没谈过恋爱啊……但是寻思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哪怕是一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的可能,其实我对他吧,也只是正常兄弟的关系……” 向寻思再次发出问号攻击。 郁星禾不知道是在给自己洗脑还是怎样,绞尽脑汁给自己解释。 “我是说,可能因为某些外力的影响,才会短暂的,有这种荷尔蒙的迸发……” 向寻思发来一条语音,一秒钟。 郁星禾没戴耳机,习惯性点了一下转文字之后,外放点开。 “懂了,做了。” ??!! 郁星禾一个手抖就把手机扔出去了。 他只觉得刚抓过手机的掌心发烫,听到的耳朵也发烫,连带着眼睛都恨不得捐了。 心跳一瞬间变得如同擂鼓一般,郁星禾刚要躺下,脑袋里鬼使神差地想到这张床都经历过什么,瞬间屁股着火,跳起来就逃下了床,连拖鞋都来不及穿了。 他站在卧室中央,悲从中来,只觉得偌大的房间,怎么哪儿哪儿都不是一处纯洁的地方! 灰溜溜地捡回手机,郁星禾把自己放逐到唯一一个没被r18记忆染色的单人沙发上,窝在里面,庆幸沙发不是双人,否则大概也在劫难逃。 他离开的这几分钟,向寻思一条消息都没发,破有一种看透一切,然后表示“我就静静看着你”的意思。 郁星禾又心虚又烧着耳根,打字。 【开摆了:……说正事】 向寻思依旧语音,先是打了个哈欠,显然已经在昏睡过去的边缘了,但还是坚持为兄弟肋上插两刀。 “我有点无语。”他表示,“不想浪费时间跟榆木脑袋多说。” “这样吧,就我刚刚说的事,你把桑取容换成咱们群里任意一个人,你能想象吗?” 郁星禾脑子还没开动,当即就先泛起一阵恶寒。 【开摆了:被男同吓晕!!】 【今天也好想死:?】 只是自己一个下意识的生理反应,郁星禾就觉得自己要被向寻思说服了。 可忽然,他脑子一转,灵机一动,发现了盲点。 【开摆了:可是,我感觉……红毛和沈白就能想象诶?这是可以说的吗?】 【开摆了:你总不能说他俩不是纯洁兄弟情吧!】 向寻思那边沉默了很久,久到郁星禾一度怀疑他是不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回复了。 【呵。】 ……呵? 郁星禾看着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字,瞳孔逐渐轻微地地震起来。 【开摆了:……什么玩意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懵逼,震撼,又感觉有些惊恐。 【今天也好想死:没什么意思。】 【就是觉得,你能有恋爱谈,全靠桑取容捞你一手抖意思。】 【谢东方和沈白早在一起了,你没感觉?】 郁星禾沉默地给向寻思发了个句号,发了一个感觉情绪不够,又复制粘贴,刷屏一样发了一连串。 【今天也好想死:……你该不会一直把你和桑取容的关系,对标他们两个吧?】 隔着手机,郁星禾都被问得目光游移起来。 嗯……怎么不能呢…… 紧接着他又想,其实倒也没有对标什么。 只不过就是……觉得他和小桑这样,在红毛和沈白旁边很合群罢了。 郁星禾隐约还想起,某次聚会过后自己跟桑取容担忧,明明都是单身狗,怎么寻思就有些格格不入呢? 【有什么想说的吗?】向寻思采访。 郁星禾扯扯嘴角,只觉得身体和灵魂都被掏空,他打字。 【……圈子不同,别硬融。】 向寻思发了个中老年大拇指的表情包,安慰道:【融都融了】 郁星禾瞬间脸色涨红。 【你说的这个融……它正经吗。】 向寻思一排问号打过来:【被男同吓晕,睡了。】 第 93 章【正文完】 郁睡了, 可是眼睛一瞥见时间,恍然醒悟。 “这才九信誓旦旦,“你早上九点睡还差不多!” 向 【……怎么刚。】 郁星禾“嘿”地笑了一声:“你以为只有你是神算子啊?我也很厉害的好不好!” 向寻思不为所动:【那你给自己算算姻缘。】 郁星禾一下就蔫了。 【开摆了:……算不了一点。】 向寻思还没说什么, 郁星禾自己心里已经像是冒出两个小人一样, 彼此对峙着。 一个说:你还觉得你俩以前是和红毛沈白一样, 正常兄弟关系? 另一个解释:他们暗搓搓的有别的小动作, 跟我们纯洁的兄弟情有什么关系啊! 郁星禾拖着下巴沉思片刻, 向寻思发来消息, 很干脆。 【今天也好想死:你要是还挺犹豫的话,我觉得要不就算了。】 郁星禾一愣:“什么算了。” 【今天也好想死:谈恋爱啊。反正我觉得,桑取容这个人吧, 他也不是提着灯笼都找不到的那种。】 【今天也好想死:性格看起来也不是特别会照顾人,不在一块也行。支持你的选择。】 郁星禾先是懵了一会儿, 旋即下意识反驳。 【开摆了:你提着灯笼再给我找一个出来?我们小桑挺好的啊!】 向寻思立刻问:【好在哪。】 郁星禾想也不想,直接倒豆子一样发语音。 “他睡觉睡姿特别好很乖,不打呼噜, 会做牛奶布丁, 能辅导我学习虽然我以后再也不用考试了,能做我商场上的左膀右臂。” “人又帅又高又有肌肉, 身材又好。原来确实走路不太方便,现在最后一个问题也解决了……你能说他不是完美的吗??” 向寻思像是敷衍又像是认真地“嗯嗯”了两声, 然后说:“那听你这么说,好像也还行哈。” 郁星禾一挑眉:“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是谁养出来的!” “……反正不像是你养的。”向寻思说, “他睡觉你捆着他腿了?逼他给你做饭了?” “那、那倒是没有……”郁星禾摸不着头脑。 向寻思一锤定音:“我倒觉得,更像是他把自己养成了最适合你的样子。” 郁星禾突然哑然。 最适合……我的样子? 向寻思察觉到他的沉默,笑了一下说:“有个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去年的时候, 我就发现他喜欢你这件事了。” 郁星禾:“啊……” “你好像并不惊讶?”向寻思问。 郁星禾闷闷“嗯”了一声,说:“猜到了。” 向寻思满意道:“你的脑子有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再自己想想吧,小单身狗。”向寻思说,“反正他在我这儿,合格了。” 放下手机,郁星禾渐渐开始觉得心跳加速,颇有些上台答辩前的紧张。 其实他心底已经有了答案,可就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说出来。明明他向来是个打直球的人,可现在不敢试探着向前的人也是他。 忽然,郁星禾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伴随有偶尔的叮咣声,最后变成滚轮沉重地碾压地面的声音。 郁星禾第一反应是有人在推轮椅。 难道小桑的腿又复发了?! 他来不及多想,直接翻身下床打开门。 刚好路过他门口的桑取容闻声回头,目光里略带讶异。 郁星禾定睛一看,桑取容虽然站得好好的,可身后……竟然拖着一个行李箱?! 分明是一副要离家出走的样子。 他顿时睁大眼睛:“怎么了?你去哪儿?” 桑取容抿唇,略显失落地低垂着眼睛。 “我觉得……我还是离开吧,我违背哥哥意愿做了错事,不想再让哥哥看着我生气了。” 郁星禾“诶”了一声。 “不是,谁看着你生气了??”他再次确认,“不是要去出差是吧?” 桑取容乖乖点头。 于是郁星禾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行李箱,大马金刀地往上面一坐。 “不许走!”他凶恶道,“非要走我可要囚|禁你了。” 桑取容依旧垂眼,说:“我对哥做了那些事,你肯定已经不想认我这个弟弟了……” 郁星禾哼哼两声说:“确实。” 桑取容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闻言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晦暗后,只剩下带着怅然的乌黑眼眸。 郁星禾这次观察的很仔细,发现后瞬间警惕:“你是不是又在装可怜?刚刚心里想什么了?” 最好不要是把晚上的事情再重复一遍。 桑取容轻轻说:“你不要我了……又以什么身份在管我呢?” 明明知道他在装模作样,可听见桑取容说“你不要我”的时候,郁星禾还是心软的不行。 他别开眼睛缓了一下情绪,然后仰着脸问。 “那你说,怎么样才能管你?” 桑取容眨眼,微微低头,专注地看着坐在行李箱上的青年,声音蛊惑一般。 “如果跟我在一起的话,你以后,就能光明正大地管我了……就像以前那样。”他停顿了两秒,似乎还想继续说什么。 可郁星禾的回复打断了他。 “行啊。”他说。 桑取容忽然哑然地愣在原地。 郁星禾看他好笑,抬手挠了挠他的下巴,没觉得自己这动作像在逗猫。 他说:“行,我答应了。所以你现在……诶!!” 原本稳稳当当坐在行李箱上的郁星禾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下意识就伸手搂住桑取容的脖子。 桑取容把人直接从行李箱上横抱了起来,眼睛亮亮的。 “你答应了?” 郁星禾瞬间警惕:“你干什么?” 桑取容像是来国内旅游的、只会说“泥嚎”的老外,依旧重复着那句。 “你答应了!” 郁星禾赶紧说:“对对对我答应了……你快放我下来!” “不放。”桑取容毫无商量的余地。 他就这么抱着站在原地,哪儿也不去,低头把脸轻轻贴在郁星禾额头。 郁星禾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敞开的卧室门,和里面一团乱遭的床铺,为桑取容的无动于衷松了口气。 被抱起来的一瞬间……他还以为又要……咳。 幸好没有。 郁星禾轻轻拍拍桑取容后背:“放我下来,你腿好全了没就这么造……” “好全了的。”桑取容闷闷道,“哥哥昨晚在浴室怎么不关心我这个?” 浴室? 哦……他们还站着来过一次…… 郁星禾面色涨红,尴尬咬牙,可是骂也骂不得,他自己也是半推半就,被做昏了头。 他隐忍道:“你问你自己。” 桑取容闷笑着摇头,终于肯把郁星禾放回地面。 “哥哥真的答应我了?”他手依旧轻轻扣着郁星禾的手腕,仿佛一个随时会锁紧的手|铐。 郁星禾低头看了一眼,就这样拉拉扯扯地晃了晃,笑道:“答应了。还叫哥呢?” 桑取容微微偏着头眨眼。 “不喜欢吗?” 郁星禾轻咳一声:“……随你。” “去把这玩意收了。”他脚轻轻踢了踢行李箱,忽然有些好奇地蹲下来,“等会儿,我看看我们小桑离家出走都带点什么东西。” 桑取容难得面色一僵,略有些慌乱地想要挡住郁星禾。 郁星禾抬眼,威胁一样“嗯?”了一声后,桑取容才没敢上前。 虽然看到桑取容的反应,郁星禾早就猜到里面的东西不会让自己开心,可真当打开的时候,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头顶喷火。 里面沉甸甸的,装着他的宅家必备好物们。 最爱吃的、很难买到的进口零食。 有各种典藏游戏的游戏机。 特别舒服的靠枕。 还有…… 郁星禾大受震撼:“你怎么连我户口本都拿???” 桑取容偏头,难得理亏地摸摸鼻子。 “不想……你和别人结婚。” 郁星禾指指点点地评价:“我懂了。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要是吧……可以,很偏执大佬。” 郁星禾啪地扣上箱子,反手把它拉进卧室,然后在桑取容要跟上来的前一秒迅速关门。 透过一指长的门缝,郁星禾安排:“回自己房间睡去。” 没等小桑同学回复,他就恶声恶气地说:“哪有确认关系第一天就睡在一起的?有没有男德?得有个过程吧!” 说完以后,他看着门外那么大一只孤零零的家伙,不由得又心软,安抚似的补了一句。 “……好了,我又不会像你一样跑。”郁星禾说,“这样吧,明天早上9点之后,允许你来叫我起床。可以吧?” 桑取容终于弯着眼睛笑了,点点头。 “9点之后啊。”郁星禾警惕,“不许早来。”更不许半夜偷偷来钻他被窝。 “好。”桑取容一如既往的乖巧,“我会听话的。” 郁星禾心跳忽然有点乱,他啪地一下彻底关了门,靠在门板上,抬手虚虚按住自己的胸口。 ……确认关系了? 以后他和桑取容……就是情侣关系了? 母胎单身二十多年的郁星禾,一朝脱单就是跟世界的纸片人之王……他晕晕乎乎的,总觉得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 目光在卧室里飘飘荡荡,忽然,落在被自己“打|劫”来的行李箱上,眼前一亮。 这些东西以前都是不被允许进入卧室的,都放在一楼的游戏间,防止郁星禾半夜偷偷起来打游戏。 可现在它送上门来了!于是郁星禾立刻拍板决定。 脱单的第一个晚上,寂寞长夜谁来陪? ——就决定是你了!游戏机! - 书房。桑取容一直忙到后半夜才准备休息。 路过郁星禾的卧室,他忽然发现,门缝里还往外漏着灯光。 还没睡?桑取容拧眉。旋即想到,说不定星禾哥也和自己一样……睡不着。 看来不止是他会紧张。桑取容微微抿唇,带着幸福的笑容。 他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半点动静,猜测郁星禾是就这么开着灯睡着了,于是悄悄压下门把手打算给他关灯。 门被推开的时候,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吱呀。 被窝里,捧着游戏机打得正起劲的郁星禾,脑海里的保险丝瞬间熔断,游戏机往被子里一丢,眼睛一闭,头嘎了一样歪在一边。 ——秘技,瞬间装睡。 然而在桑取容面前,不过是雕虫小技。 他倚在门边,轻飘飘问:“怎么还不睡呢哥哥?” 郁星禾心虚到不敢睁眼,措辞半晌,闭着眼睛深情道:“在想你。” 紧接着,他听见桑取容的脚步靠近,走到他床头,关掉了灯。 ……游戏机的屏幕透过薄薄的被子,在黑暗中,亮的十分突兀。 郁星禾睁眼,尴尬道:“嗯……你没看到对吧。” “嗯,我没看到的……”桑取容悠悠说着,俯身。 “我只看到……哥哥说在想我。” 郁星禾把游戏机踹出被窝自证清白,连连点头。 “那一起睡吧?”桑取容弯了弯眼睛。 他说:“我保证,比游戏机更让哥哥开心。” - 直到破晓的阳光洒进卧室,桑取容抬手按下了拉住窗帘的按钮。 怀里的人睡得安稳,只是眼尾还带了点红,他的手腕依旧被自己圈在掌心,可细白的手指却也反过来攥着他的衣摆。 桑取容忽然想亲吻他的额头,又怕把他吵醒,于是侧头,亲了一下他散在枕边的碎发。 郁星禾还是有点醒了,迷迷糊糊地,一抬腿,整个人八爪鱼一样扒住了几十分钟前、他还逃脱不得的人。 他说着半梦半醒的话,在桑取容下巴上不轻不重地啃了一口。 “我不会……离开你的……你也不许……走。” 桑取容眉头微挑,谨慎问:“游戏机吗?” 郁星禾带着困倦的鼻音,八爪鱼缠得更紧,含糊回答。 “我的,男朋友啦……” ——正文完—— 番外:非典型情侣日常 确认关系的第二天晚上, 郁星禾的卧室开大门了。 晚饭刚过,郁,啪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把门从里面反锁上了。 奈道:“哥, 开开门。” 郁星禾中气完全” 桑取容可怜巴巴:“哥哥忘了我有睡眠障碍了吗……之前说好, 会一直陪我的。” ? 郁星禾愣了愣。 有睡眠障碍的不是原主“郁星禾”那个偏执大佬吗? “你怎么抢我设定啊。”郁星禾说。 “反正总有人要做, 我也是替哥哥分忧嘛。”桑取容温温柔柔地笑, “是哥哥言传身教的好。” “能不能学点好的!”郁星禾咬牙, “反正不让进。” 说好了就一次就一次……这家伙总是做到一半翻脸不认账。 今晚必不可能让他再进来了。 看了眼时间,郁星禾冷酷催促:“桑总你晚上还有视频会议要开,别忘了。” 算下来, 郁星禾已经有三四天没去过郁氏总部了,工作都由桑取容在线上完成。但仍然有些工作被暂时搁置了, 其中就包括新项目和乙方视频会议。 今天中午,秘书的电话直接打到他这里来了——桑取容接的。 令郁星禾疑惑的是,秘书对于“郁总的电话是桑特助接的”这件事, 似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过分的惊讶。 桑取容看了看时间, 无奈发现确实到了自己该替兄上班的点,摇摇头, 没再耽误。 “那我去书房了。”他抬高声音说,“哥哥有什么事喊我就行。” “没事!”郁星禾也抬高声音, 唱山歌一样回他,顿了顿,捻了捻指尖, 紧张且不适应地补了一句。 “好好工作……男朋友!” 桑取容轻轻笑了一声。 听着门外渐远的脚步直至消失,郁星禾才略微松了口气,悄悄摸摸地把门拉开一条缝, 准备溜出去到楼下,拿个新的游戏卡带。 之前的那张,他昨天凌晨就已经打通关了,桑取容但凡晚进门几分钟,郁星禾觉得自己可能根本不会翻这个车。 从门缝里看到书房亮起的灯后,郁星禾放下心来,大大方方推开门。 ——下一秒,他被揽进一个不知道躲藏在哪儿的、突然冒出来的怀抱,背后紧紧贴着对方的胸口。 要不是在自己家,郁星禾都要大喊“救命绑架了”的程度。 但那人身上熟悉的气息让郁星禾瞬间明悟。 “桑取容!!!” 他愤愤。 桑取容声音带着低低的笑,又掺杂着些许不像做伪的委屈:“哥哥不鼓励一下我吗?” 郁星禾尝试回头看他,后脑勺却哐地撞了一下桑取容的下巴,两个人都是轻轻“嘶”了一声。 郁星禾:…… 他讪讪笑:“没、没事儿吧……?” 郁星禾发现,他总是很善于把一些一触即发的气氛破坏掉。 要不我去应聘一下净网大使吧,他胡乱想。 桑取容声音湿漉漉的,闷闷说:“……有事。” 郁星禾吓了一跳,赶紧把自己在桑取容怀里转了个身,抬头匆匆忙忙就要看他的下巴。 迎接他的却是桑取容偏头压下的唇,郁星禾刚想挣脱,后脑也被对方有力且温暖的掌心按住。 ……又被这家伙骗了!!! 郁星禾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点,但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再紧接着,脑海里就又变成了一滩浆糊。 直到桑取容微微松开放在他后脑的手,郁星禾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 而现在一睁眼,就看见桑取容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的眼底仿佛在说。 哥哥,不要口是心非啊。 郁星禾:…… 他知道自己现在脸肯定红了,而且红得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人类是具有主观能动性,虽然他控制不住脸红,但他能控制自己的腿啊! ——于是他慌不择路地溜了。 窜出去两步,还要回头,强撑着给桑取容做一个鬼脸,发誓要把萦绕在周身的暧||昧气氛全都驱散。 他说:“嘿嘿,亲完就跑真刺激!” 桑取容:? ……这样搞的,好像哥哥你才是那个动手的小流氓。 他没说话,视频会议的时间快到了,他只能失笑离开。 - 拿了新的游戏卡带上楼后,郁星禾十分警觉地地毯式搜查了卧室的各个角落,保证这次不会再被“在家里绑|架”之后,幸福又自由地把自己塞进被窝。 一手新款游戏机,一手肥宅快乐水。 郁星禾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比他去雨林旅游差。 特别是,他今天在Q|Q群里看见同学几个说,到了当地之后,发现天气预报有误,原本想要走到雨林更深的地方,这次也没去成,虽然不至于白跑一趟,但是也完全没有达到他们想要的效果。 郁星禾当时说,等之后找机会,他出钱,请大家再去一次。 也是他说完这话之后,才通过同学们的回复知道,他生日翻车那天,桑取容不仅帮他通知了几个同学,还直接出资包了同学几个的来回机酒,对外的解释是,郁星禾突然有公务在身,实在没有办法去。 郁星禾庆幸,他和这几个同学的关系还没有到特别相熟的地步,自己没有把躺在床上打游戏的美好生活照片发过去。 ……否则可就穿帮了。 然后,同学几个还在群里夸了夸他们家小桑同学做事稳重细致…… 【 Game over 】 突然,游戏机震动,惊醒了走神的郁星禾。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操纵的小人因为他刚刚神游天外,而直接掉到陷阱里,扣掉了剩下的最后一条生命。 幸好这一关才开始没多久,造成的损失也不大。 但郁星禾对着手里的游戏机发了会儿呆,突然觉得,这游戏好像不玩也罢。 总感觉没有之前那么有意思了,他想。 郁星禾漫无目的地扒拉起游戏存档,单人模式的进度停留在刚刚的第4关,但双人模式已经冲到离通关只剩一步之遥的79关。 对哦……之前打这个游戏,都是小桑同学陪着的。 他绝对不是想这家伙了。 只是希望有个大佬能看穿我的菜带我躺,仅此而已! 郁星禾最后看了一眼索然无味的游戏机,决定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虽然白天他看起来睡了很多,但因为某人时不时干涉他美梦的生长,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性质极其恶劣……总之导致他没怎么休息好。 19岁男大学生的精力就是跟他这个22岁的咸鱼不一样哈…… 郁星禾讪讪地把自己缩回被窝卷卷里,安详地闭上眼睛,困意上涌,他很快打了个哈欠…… 一小时后,辗转反侧的早睡人又打了个哈欠,生理性的眼泪流了出来,郁星禾抬手抹抹,唤起了他某些不太纯洁的回忆。 ……今天白天刚换下去的那块枕巾,好像也曾经是自己泪洒当场过的地方。 怎么撒的就算了,深夜不适合聊这种话题。 于是,在下一个哈欠打到一半的时候,郁星禾硬是强行把它止住了。 可没想到,止住之后更难受。那种不上不下、被吊在半空的感觉,像极了削弱版的…… 脑海里再也控制不住地自动回忆起来。 房间里没有灯光,只听得见交织相融的呼吸声,和郁星禾自己都不认识的声调。 思维和精神好像都被桑取容一次次地顶上临近巅峰的地方,然后在下一瞬间,又毫无预兆地落回来。 一次一次、就是偏偏够不到那个极度兴奋、舒服的点。 更要命的是,那时的郁星禾前后同时被掌控着,快意潮水般轮番涌来,可没有一个被允许迈出最后的、登顶的那一步。 郁星禾已经不记得自己那时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了,只知道他像沙漠里渴水的人,攀着桑取容的肩颈,汗和眼泪一起浸湿了枕巾,最后实在控制不住,报复一样咬破了他肩头。 而他最后被放下时,贴着枕巾的颊边所感受到的潮湿,和现在他打了两个哈欠的感觉,惊人的相似。 ……受够了这个连哈欠都不敢打的生活!!!郁星禾陡然睁眼,涨红着脸悲愤起身。 怎么办?他想。 找个办法,以后不能每一次都在这种事情上被桑取容那个小屁孩拿捏的死死的吧? 再也没了半点困意,郁星禾坐在被窝里沉思。 首先他要反思,桑取容同学为什么每一次,都能在这种事上这么嚣张? 第1个原因,郁星禾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在硬件条件……他指的是体力这种东西上,确实是有着一些差别的。 并且死宅并不考虑为此了解一下游泳健身。 那么,既然不能靠武力打败敌人,郁星禾眼睛一转。 靠智取! 郁星禾回忆了片刻,深觉桑取容每次动手,都有点儿在抢占先机的意思。 就比如他刚刚出门被绑|架的那么一下。不管是抱他、亲他、还是别的什么……桑取容一直都在当抢占先机的那个。 郁星禾猛地顿悟。 !!好一个阴险狡诈的人。 这一年多的“偏执大佬扮演计划”不是白干,郁星禾脑海里几乎瞬间就有了计划,熟练得让人心疼。 他猛地翻身下床,趿拉上拖鞋,气势汹汹地拉开门,以一往无前的自信姿态就往桑取容的卧室进发。 此刻,郁星禾脑海里播放起看过的霸总文学。 受或者女主被恶毒炮灰陷害,被霸总伤透了心,带球跑去国外多年,三年之后荣耀归来。 ——“回国,复仇时刻!”郁星禾握拳暗暗道。 然而十秒钟后,他站在关着门的客房前,极不习惯地隐忍道。 “……小桑,开个门。” 番外:非典型情侣日常(2) 发现自己被拒之门外后, 有一瞬间,郁过来的时候。 那会儿的小桑同学,就好像天山壁上那一, 那么的只可远观。 , 就变成现在这个…… 了半晌, 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词汇。 伪装成含羞草的食人花! 我真是大文豪, 郁星禾心想。 此刻距离他刚刚敲门已经过去几十秒, 屋里却迟迟没有反应。 这么早就睡了?郁星禾心里疑惑。 他在卧室辗转反侧的时候, 其实完全没听见桑取容从书房下楼的动静,可他已经去书房确认过,门开着, 里面空无一人。 小桑同学今天也并不早地下班了。 仗着家里没有来来往往的佣人,郁星禾略微蹲下来, 扒在门上,细细听着屋里的声音。 一片死寂。 “真睡了啊……”郁星禾小声嘟囔。 他一个人在这儿辗转反侧一个多小时睡不着觉,人家倒好呢, 加班结束之后, 啪地一下就睡了,很快啊。 郁星禾扁扁嘴, 心里有一瞬间有点不是滋味,喏喏:“……要不然说有的人就是天生的工作狂呢。怎么工作之后有人会不想玩手机玩游戏直接睡觉的……诶?!” 突然, 郁星禾一个踉跄,脸颊贴着的冰凉门板突然后撤。 门被轻轻拉开了一条缝,郁星禾站定以后看过去, 一愣。 桑取容棕发凌乱地垂在肩头,睫毛低低落下,遮住黑眸里的神情。但郁星禾还是能隐约感受到他的情绪。 ……像是, 有些不开心。 郁星禾顿了顿,下意识扬起笑容活跃气氛。 “怎么啦?”他抬手戳了戳桑取容微微绷着的唇角,半真半假道,“我都没因为在一起第一天就被拒之门外哭呢。” 桑取容略微偏头,侧身让开门边的路,郁星禾毫无警惕性地走了进去。 现在的桑取容,让他完全提不起一点警觉,只觉得自家少年有点脆弱,需要哄哄。 郁星禾一进门,先被房间里一片火红烫了眼睛,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吩咐过赵叔,给桑取容的房间布置成这种……新房。 郁星禾陡然意识到,这儿的风格和地点都不太对,刚踏进半步的脚一顿,迟疑着想收回来,一抬眼,却又看见桑取容安安静静望着自己的目光。 啊……心虚。 但为自己的老腰着想,郁星禾想了想,还是郎心似铁地说:“那什么,既然这儿不欢迎我的话,我就先、先走了哈……” “不是哥哥先做的么。”桑取容轻轻说,“哥哥先不让我进的。” 郁星禾沉默了一下。 ……好像是哈。他摸摸鼻子,对于自己倒打一耙的事供认不讳。 见小桑同学情绪实在低落,他弯弯眼睛,脸凑到桑取容面前逗他。 “这叫什么你知道吗?”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噗。”桑取容最终还是没忍住轻笑。 “哥哥在这睡吧。”他抬手,力道似有若无地圈住郁星禾的手腕,轻声说,“我有睡眠障碍,哥哥不在的话,我睡不好。” 哥哥在你也不好好睡。郁星禾抽抽嘴角,心想,你打得算盘我捂着耳朵都听得见! 大概是他警惕的目光过于明显,桑取容抬起一只手发誓,真诚道:“只睡觉,哥哥可以像以前一样,和我盖两床被子。” 郁星禾:…… 辗转反侧一小时的他,确实也有些心动了。 “……好吧。”郁星禾抬抬下巴,“你说的啊,只睡觉,谁动手谁小狗。” 桑取容弯弯眼睛:“好。” 他含蓄地打了个哈欠,刚要上楼抱一床多的被子下来,郁星禾拦住他。 “算了别麻烦了……不就是盖一个被子。”郁星禾招招手,“加班到这会儿了都,就别折腾了。” 说着,郁星禾抢先一步滚进陌生的被窝,心里想,这何尝不是一种主动出击。 桑取容眉眼微动,轻笑一声,最后乖乖点头,也进了被窝。 大灯被关上,只留了床头的一盏小灯,郁星禾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他听见桑取容轻声问。 “以后,哥哥还要把我拒之门外吗?” 郁星禾心虚眨眼:“……看你表现。” 桑取容疑惑地“嗯”了一声。 郁星禾拥着被子侧过身来,眼睛亮亮的,十分严肃真诚地看着桑取容,清了清嗓子说。 “咳咳,这个,你们年轻人啊,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哥哥理解……” 桑取容挑眉。 郁星禾把被子拉紧了一点,继续义正辞严。 “但是呢,我作为年长的那个,一定是要担负起这个责任的!” 桑取容眼底落着盈盈的光,笑着问:“什么责任。” 郁星禾:“嗯咳……照顾你身体的责任。” 桑取容:……? 他有点气笑了,唇角笑意更深,却又带了些凉飕飕的意思。 “哥哥是说我不行了吗?”他带着求知欲靠近,低声轻语,却像是在逼问。 “哥哥觉得哪里不行?” “力度?时间?技巧?还是一些……别的什么花样?” 他说每一个词就迫近几寸,郁星禾就跟着,往被窝里缩几寸。 桑取容含笑问他:“哥哥?说啊。” 郁星禾全然没想到这人清醒的时候也能讲得这么露|骨,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十分识时务地肯定:“没有,都行,都挺行……特别行。” 夸了三句,郁星禾耳朵烧得烫红。 “……往后退点儿,别挤我。”他嘟囔。 桑取容边从善如流地后退了十几厘米,郁星禾松了口气,只觉得鼻间的呼吸都不那么烫了。 退后半步的桑取容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悠悠说:“那是什么不行呢?” “是哥哥不行吗?” 郁星禾睁大眼睛,顿时一骨碌支楞起来,耳朵也不红了,脸颊也不烫了。 “怎么不行?我也行啊!” 这该死的胜负欲。 桑取容弯着眼睛看他,没有评价,却一切尽在不言中。 郁星禾只觉得眼皮一跳,小脾气上头,迫切想要展示一下自己的行。 他瞪了桑取容一眼,在对方还摆出无辜表情的下一秒,毫无预兆、不请自来地亲了上去。 郁星禾一只手按着桑取容的下巴,在他唇瓣上重重按了一个十分行、十分霸道主动的亲吻。 贴了一下,郁星禾略微拉远距离,看见桑取容眼底的惊讶,一勾唇,觉得自己扳回一城,然而欣喜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在胸膛膨胀,下一秒,眼前的光就被挡住。 桑取容陡然支起半边身体后俯身,单手按住他咸鱼摆尾一样的肩膀,以一个真正不可抗拒的姿态吻下来。 郁星禾脑海里嗡地一下就烧起来了,烧得他神思混沌,蒸出些醉意熏然的感觉来。 唇瓣被像美食一样,碾过、品咂,含在唇齿舌尖之中轻轻咬过,最后缴械,门户大开。 良久,侵略者终于肯暂时放过掌中的晚餐。 桑取容退出郁星禾的唇,昏黄的灯光下,枕上的人又变得迷迷糊糊,只一个亲吻就融化成了一团。 唇瓣上残余着晶莹的水液,青年细软的黑发贴了些在汗湿的额上,那双明亮带笑的眼睛,此刻沉溺着一般,只懒懒睁开半边,露出里面勾人潋滟的水色。 桑取容心里软下来。 他的哥哥啊……总是这样。 亲一下,什么都忘了。 唇边的热度离开后,郁星禾下意识抿了一下唇,大约是理智还没回笼,含糊说:“……要继续吗。” 桑取容轻笑,俯身在他唇侧颈边轻吻,低声道。 “真该把你这幅样子录下来……” “看你以后还怎么说,这些都是我一个人要做的。” 桑取容只这样威胁般含笑说了一句,就重新躺会枕头上。他也知道,最近两个人略有些过火了,自己正是比钻石还硬的年纪,但……也得对他哥的身体负责。 郁星禾渐渐回神,对于自己刚刚的反应,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挽尊道:“我那是……我那是考验你。” “那我合格了?”桑取容笑道,“哥哥仔细想想,之前,哪一次是我逼你的?” ……大晚上的,想这些真的好吗。 郁星禾嘟嘟囔囔,按捺住心头被撩起来的一点火星子,说:“那我也……没同意过啊。” 他不说假话,他都是……半推半就的。 桑取容轻轻笑了一声,又凑过去,抬手轻轻搭在郁星禾下巴上。 他还没有用力,那张还湿润的唇瓣,就很配合地微微张开了。 桑取容低头,克制地轻轻碰了一下,轻声笑:“嗯,对……但哥哥你看你的样子……” “不就是在邀请我吗?” 到这里就够了。桑取容克制住自己,正打算收手,以为郁星禾会像往常一样,恼羞成怒地钻回他的被窝结界,也免得两个人再这么下去,擦枪走|火。 可下一秒,郁星禾睁着眼睛,目光清明中又带了些跃跃欲试。 “吧唧!” 郁星禾凑上来,响亮地在他唇边啄了一下。 “好吧。”他说,“这是对你的鼓励。” 青年弯起眼睛,笑意掩在碎发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补了一句。 “跟你亲……特别舒服。” 一句话,如同火星落入枯草地里,瞬间燎原。 郁星禾慌了神。 “刚夸了你怎么就反悔了?不是说好了盖棉被纯睡觉,不是,不是不做了吗!” 桑取容声音低哑,用哄人一般的歉意,掩盖住语气更深处的炽热。 “不好意思啊哥哥。”他轻轻咬着郁星禾的耳朵,轻声道。 “我这个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候。” 番外:非典型情侣日常(3) 郁星禾不止一次地想, 如果他,那么这段时间的经历,简单来说, 就是一句话。 新鲜出炉的小情侣们度过。 以往看的时候, 郁星禾是个全都写出来, 越细致越好, 这才是男大学生该看的东西! 但现在身处其中, 真的成的时候, 郁星禾只想快点时间大法。 第四天早上刚一睁眼,郁星禾第一句话就是:“……也该让赵叔他们上班了。” 家里没人这件事实在太过恐怖,偌大的别墅, 哪儿哪儿都成了桑取容的新开发地,再这么下去, 郁星禾觉得这个璋山别院自己一天也住不下去了。 听见他这么说,桑取容翻了个身,就那样眼巴巴地看着他, 眸中是湿漉漉的可怜。 “是我哪里伺候的哥哥不舒心吗?” 郁星禾扯扯嘴角。 “你别伺候了。”越伺候越累。 桑取容乖巧:“好, 那我改进——” “停停停!”郁星禾当即打住,他可太清楚这家伙后面会蹦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了, 轻咳一声,赶忙严肃道。 “之前说过的, 我不喜欢笼中的金丝雀,我喜欢振翅的隼!”脑海里就像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一样,啪地一下回复。 桑取容笑容玩味。 郁星禾拉了拉被子, 板着脸摆出长辈的样子说:“小桑啊,以你的才能,不应该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卧室里……更不能被男|色迷惑了你的雄图大志!” 桑取容略微挑眉, 带着些调笑靠近,轻轻说:“男色啊……” 自卖自夸的郁星禾脸有点红,梗着脖子道:“怎么了?我不算是吧?我不算你还想让谁算!” 桑取容眼睛一转,弯起来说:“我?” 郁星禾张了张嘴,脸更红了。 倒、倒也……没什么毛病。 他移开自己黏在桑取容脸上的目光,痛定思痛地表示:“你说得对,我也不能再沉迷男色了!” 桑取容噗地一下笑出声来。 郁星禾瞥了他一眼,出声责怪:“我们得去工作了小桑同学,不工作怎么赚钱呢?” “不赚钱,难道咱们俩在一起之后,下场就是一起卷铺盖睡桥洞吗?”他痛心疾首道。 说完,郁星禾以身作则,一骨碌爬起来。 浑身上下已经不再像第一天一样,像被碾过似的了——大概是磨练出来了,郁星禾沉痛地想。 他生怕把桑取容再放在家里,会产生更加爆炸的化学反应,翻箱倒柜给他丢出几件衣服,难得当了一回勤劳小蜜蜂,一切准备妥当后,啪地关上门。 “你换衣服吧,我不看!”隔着门板,他正气凛然的声音传来。 桑取容失笑:“你看的少了?” “我这不是戒男|色……”郁星禾哼哼两声,回了楼上自己的卧室,也翻找了一身出门的衣服,放在椅子上备用。 他今天也准备回家一趟。 小桑同学就是Virgilio的事情,郁关山和江女士想必已经从电视里看到了,郁星禾也是今天才反应过来,怎么没人给他打电话呢? 后来想想,八成是以为自己去雨林玩了,不方便联系,这才没来问他。 不过既然都在一起了,那他总该去给父母汇报一下的。 不过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两天厨师不在,早餐和晚餐甜点由桑取容做,剩下的就是两个人叫饭店外送,郁星禾觉得,自己是时候也给男朋友来一些从未有过的人文关怀了。 换掉睡衣,郁星禾看了一眼还紧闭着的桑取容的房门,悄无声息地摸进了厨房。 对于做饭的事儿,他不能说是不太擅长,只能说是一窍不通。 但没关系,早餐而已。 郁星禾翻出手机上某红书找到的“新手超简单早餐菜谱”,跃跃欲试。 - 桑取容推开门之后,是被一阵糊味儿一路指引到厨房的。 厨房的门没关上,里面的场景和味道一起扑面而来。 锡纸烤盘里,褐色和黑色搅成一团的奇特糊状物、像是牛奶里倒了泥浆一样的……一杯饮品、还有…… 桑取容没敢再看。 郁星禾听见脚步声,抬眼和他对视,两个人彼此都是讪讪。 迟疑两秒,桑取容问:“哥你……没吃吧?” 他先关心了一下新手厨师的生命安全。 郁星禾不好意思道:“是……做给你吃的。” 桑取容沉默两秒,伸手。 郁星禾赶紧手忙脚乱地拦下,反手一拍:“你还真吃啊!” “也还好。”桑取容好笑道,“我看了一下,你牛奶里面放的应该是……芝麻酱?” 就是放的有点多了,才会显得像泥浆一样,但不至于不能吃。 郁星禾摸摸鼻子:“奶酪来着……” 牛奶配芝麻酱,上辈子的时候他爸经常会做的,把牛奶放小锅里祝福,然后倒一点芝麻酱进去,特别香。 唯一的问题是,郁星禾不知道要放多少,这才翻车。 至于锡纸烤盘里的另一个东西……他明明学着菜谱上说的,打好鸡蛋,放了淀粉进去,最后塞进烤箱……谁知道会成这样! 他心里略有不平衡地问桑取容:“你第一次做布丁,肯定也翻车的吧?你懂我现在这个情况吧?” 桑取容诚恳:“确实没有成功。” 但是失败的没这么明显。 他跟郁星禾一起收拾了厨房,用早餐机给两个人煎了个三明治,一来二去,时间也差不多了。 “行,这个我会了。”郁星禾看着早餐机的目光灼灼。 桑取容弯着眼睛一笑:“那以后上午,家里就不用厨师来了?” 郁星禾刚想自信满满地说不用,念头一转,和桑取容对视一眼,陡然就明白他心里又在打什么少儿不宜的算盘。 郁星禾严肃道:“我觉得厨师比我更需要这份工作。” 桑取容点头:“那上午哥哥就能陪我赖床了。” ??更要命了好吗! 郁星禾大受震撼,义正辞严:“也不行,我要和厨师学两手,很忙的,要早起。” 他乘胜追击:“所以晚上睡觉也不要闹太晚,人类是需要早上的。” 紧接着,郁星禾上前,啪啪两下拍了拍桑取容的肩背部,用一种上赛场前鼓劲的语气说。 “你看看,咱俩这么早就要去上班,又要加班到晚上,肯定很累的。” “所以……?”桑取容缓声问。 郁星禾扬起笑容:“所以咱们今天晚上,就单纯的、像以前一样、各睡各的,好不好?” “当然,肯定还和你睡一张床。”他很快补充安抚。 桑取容深深看了他一眼。 以他对郁星禾的了解,他哥不是这种记吃不记打的人,昨晚才上过的当、吃过的亏,今天不可能再自投罗网的。 所以这是又有什么新想法了? 桑取容什么都没说,只是含笑点头。 郁星禾十分满意,哥俩好地拍拍他的肩膀,又在桑取容失落中略带期待的目光里,凑过去,在他脸颊哄人一样啵唧了一下。 桑取容笑意更深了。 “哥哥今天去郁氏吗?”他问。 “要去的。”郁星禾十分敬业地说,“而且下班之后还要去把肥猫接回来。” 准备去雨林的前三天,郁星禾就提前把肥肥奇迹寄养到了宠物学校,还连着去陪读了两天,确定这猫是真的社牛之后,才放心回家收拾行李。 “也不知道孩子在学校学什么了。”他摸摸下巴,“之前在家教它的按按钮,不知道还记不记得。” “在哪儿,顺路吗?”桑取容问,“我下班去接你。” “不太顺。”郁星禾说。 “那一起去上班?”桑取容问。 还想顺道回一趟郁家的郁星禾连连摆手:“干嘛?你还怀疑我要翘班?我等下就走了,又不着急……你好好上班,啊。” 这幅慌慌张张的样子毫不遮掩,桑取容一眼就看出,他哥心里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小九九了,但只是笑笑,单方面依依不舍地告别离开。 郁氏最近确实没有什么急事,毕竟是平稳发展了二十年的企业,并且口碑一直都很好,最近两年合作伙伴稳定,项目利润充足,其实少有需要高层严肃决策的项目。 郁星禾虽然总是一副不太着调的样子,但再怎么说,也是有实际企业管理经验的、京大的毕业生,他只要有心去做,做郁氏的守成之王并不吃力。 桑取容沉浸在“我哥真厉害”的想法中,开启了一天的打工生涯。 在宣光开了一上午的会,力排众议进一步加固了宣光和环彦两家的合作,桑取容坐在会议室主位按了按眉心。 下面的几个高管见状,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提议:“要不……今天上午的会先开到这儿?” “嗯。”桑取容沉声应道,“下午继续。” 高管纷纷点头,都十分有眼色地安静离开了会议室,给这位以前向来神龙不见首尾的老大留下独处休息的空间。 会议室的门被关上,桑取容放下手,脸上哪里还有半点疲倦。 如果郁星禾在场,少不了要评价一句“年轻真好”。 他向后靠近椅背里,下意识就想起郁星禾的那间总摸鱼办公室。 不知道他哥早上做了些什么……昨天晚上他刚和郁氏的秘书对过待办事项,今早应该是没什么安排的。 正想着,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 桑取容的手机向来是静音,只有特别关心的联系人才会有震动的提示。 果然,点开微信,郁星禾的潦草三花头像旁边,坠了一个未读消息红点。 【挑了几个宠物围栏,你看看你喜欢哪个?】 怎么突然买这个?怕猫接回来闹脾气拆家吗? 可是宠物围栏这么低的高度……拦狗还差不多,能挡住猫? 桑取容失笑,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 还在家的郁星禾当即心虚,啪地一下就反手按掉了。 他噼里啪啦打字。 【不方便说话。】他催促,【快选一个你喜欢的。】 【S.:给奇迹买的,不让它选?】 郁星禾摸摸鼻子,执意让桑取容挑完之后,火速下单送货上门,末了,还叮嘱小桑同学中午要好好吃饭。 半小时后,快递上门。 可爱的橙色卡通围栏和幼儿园里防止小朋友摔倒的挡板很像,郁星禾挺满意桑取容的眼光,招呼着快递员进门帮忙。 快递员拿着一张红色的小费,格外热情,几乎没让郁星禾动手就熟练装好了围栏。 围栏圈起了一个单人床大小的地方,三十厘米高,放在地上,像个小院子的围墙一样。 快递员下心里感叹,有钱人家的小动物都能住带院子的别墅啊。 他搬起围栏,热情又负责地问:“这个要搬到哪儿?有点儿沉的,我帮您搬。” 郁星禾领着快递员走到电梯旁边,边按边说:“卧室床上。” 快递员一愣:“啊?” 郁星禾微笑重复。 “卧室,床上。” 番外:非典型情侣日常(4) 之后, 郁星禾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才换了衣服出门。 他先是去了一趟郁氏,有些文简单处理了一下公司的事, 下午四点左右, 郁星禾准备下班。 的门, 他就撞见自己的秘书。 干练, 迎面走来的时候, 遮不住满脸的笑容, 看得郁星禾一愣。 秘书在他面前站定,满脸喜色地说:“郁总,恭喜您和桑……特助, 百年好合!” 郁星禾吓了一跳,笑道:“你怎么知道?” 秘书有些不好意思:“昨天交接工作的时候, 实在忍不住好奇,就向桑特助确认了一下……” “他怎么说的?”郁星禾问。他对下属问这些事情倒是没什么反感,看得出她们完全是出于善意。 秘书清了清嗓子, 压低声音仿照着复述。 “你们郁总就在我隔壁, 不如我把电话给他,让你们亲自问问?” 郁星禾挑眉:“威胁你们啊?” “没有没有。”秘书摆手, “桑特助还是很平易近人的——跟郁总您一样!” Virgilio的身份展露出来以后,“桑特助”倒是也跟着水涨船高, 现在都能用“平易近人”来形容了。郁星禾心里笑道。 见郁星禾并不避讳这个话题,秘书洋溢的笑容更深了,说:“前两天的新闻, 咱们公司好多人都有在关注,看见桑特助在上面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呢。” 郁星禾笑笑, 什么都没说。 秘书观察了两秒他的脸色,了然道:“我就说,郁总事先肯定知道这件事!怎么能瞒的过您呢?” 郁星禾勾唇,笑意更深。 也更僵硬了。 ……他要是提前知道,就好了!! 郁星禾面上在笑,心里的小人却沉默地流着两根面条泪。 秘书忽然想到什么,脸上笑容略有收敛,问:“郁总,桑特助以后……还来公司吗?” 郁星禾顿了顿。 “看情况。”他面上不显,轻笑着回复了秘书的问题之后,两人彼此告辞。 坐在电梯里,郁星禾抿抿唇,心里不禁琢磨起这个问题。 是啊……以后小桑,还能帮他管郁氏吗? 郁星禾心里打鼓。 以前不知道他还有一层身份的时候,对于这个免费工,郁星禾使唤起来毫无心理负担。但在家这几天,只要是闲暇的时候,桑取容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处理工作问题,霍尔家族那边的、宣光的……事情多到郁星禾听着都头疼。 “以前帮我工作……小桑压力是不是太大了点。”他无声自语,略微拧眉。 司机早已等在公司门外,去往郁家老宅的一路上,郁星禾都一脸严肃愁容,心里不住地琢磨着这件事,咸鱼本性和道德良心在天平两端不断晃荡。 …… “郁总,到了。”司机的声音传来,门被从外面拉开,郁星禾抬头,就见到了从四合院里匆忙而出的老赵管家。 “赵叔!”郁星禾讶异,“您还没回璋山别院?” 赵叔笑的一朵菊花一样,闻言却是一愣。 郁星禾见状,试探道:“桑取容……没跟你说吗?” “说了的。”赵叔点头,郁星禾刚松了口气,心里为自己对小桑同学的怀疑而有些心虚,紧接着却听见赵叔又说。 “小桑少爷中午给我打的电话,本来下午就要回的,小桑少爷说,也不那么着急,您让我多休息半天。” 被突然卖了个人情的郁星禾:…… 好你个桑取容,一个晚上都要拖着是吧!早知道你个浓眉大眼的没安什么好心! 想起自己在家里床|上准备的“惊喜”,郁星禾暗自点头满意,为自己未雨绸缪的聪明才智点赞。 还好他早有准备。 想到家里的布置,郁星禾觉得让赵叔再休息一天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于是点头道:“嗯嗯,不着急。明天回来就行。” 赵叔满脸笑容地把郁星禾领进院子里。 郁星禾旁敲侧击:“赵叔,最近几天,我爸妈他俩的心情……还好吗?” “老爷和夫人最近几天,都红光满面的呢!”赵叔笑道。 红光满面? 郁星禾心里琢磨。 这是还不知道Virgilio的事……还是说,知道了以后觉得很开心? 不,不可能的。 郁星禾觉得,以郁关山和江女士的性格,得知自家儿子收留的“小可怜”竟然还有另一层身份的时候,应该会警惕且严肃,往好了说,也至少会有些担忧……总归松快不到哪儿去。 可不知道的话……他爹现在可还没彻底退休呢,经济上的新闻毫不关心?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里打着鼓迈进屋里。 江女士中午就知道他要回来,招呼着孩儿他爸做了一桌丰盛晚饭,此刻男主人正在厨房里忙碌,江女士一身雍容华贵地端坐在沙发主位。 郁星禾定睛一看,吓了一跳。 “怎么突然搞这么正式?!”他脱口而出。 江女士看见他之后,先是微微侧身,往他身后看了看,没看到人,疑惑道:“小桑呢?” ! 郁星禾当即心头一紧,猛地了悟,这是场针对小桑同学的鸿门宴! 幸好他没带人来。郁星禾后怕道。 他笑笑说:“诶妈,他想来,是我不让他来的……” 江女士略微皱眉。 当过老师的人,哪怕是退休多少年后,再做这种表情,也足以让每个上过学的人下意识紧张。 郁星禾往对面的沙发一坐,指尖紧张地搓搓,开口。 “妈,你先别急……”他措辞道,“我今天一个人先回来呢,是跟您二位商量件事……” 他严肃正经的表情把江女士也感染到,下意识坐的更直,凝眉问。 “你们要结婚了?” 郁星禾顿住。 “啊……啊?”他磕绊出声。 母子俩彼此对视一眼,彼此眼中仅是茫然和疑惑。 “不是吧?”江女士再度发问。 几天前还是母胎单身的郁星禾,只觉得话题有些过于跳跃,耳根有点红,赶紧解释:“没有没有!” “……等等。”他突然反应过来,问,“妈你觉得我能跟谁结婚?” 江女士这会儿却又收敛了,含蓄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件事情上,爸爸妈妈都尊重你的意见。” “不过呢……妈妈觉得,你和小桑现在年纪都还小,结婚的事,也不急于这一时。” 郁星禾彻底懵了,再开口,磕磕绊绊:“不是,妈,你和我爸知道……我俩的事了?”他还没说话? 江女士疑惑:“小桑没跟你说吗?” “什么?”郁星禾懵道。 江女士笑笑说:“大概一周多之前吧,小桑一个人来找过我们一次。” “站着来的。” 郁星禾搭在沙发上的手下意识又开始捻动,安静听着。 江女士含笑回忆:“那会儿,我和你爸都吓了一跳。” “……然后呢?”郁星禾忍不住问。 “然后他就跟我们坦白了,还道了歉。”江女士摇头笑叹,“还好,我和你爸没有看错人。” “看错……?”郁星禾疑惑。 一直在厨房忙活的郁关山探出半个身子,哼笑道:“我早就觉得,这小子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 江女士说:“你爸呀,在你办公室第一次跟小桑见面之后,回来就着人去查了,惦记着你呢。” 郁关山被老婆这么一戳穿,一时间还有些不自在,嘴硬道:“我惦记我半辈子打拼下来的产业……” 江女士瞥他一眼,略有压迫感地问:“怎么,儿子就不是陪了你半辈子的了?” 郁关山讪讪回去做饭。 郁星禾摸摸鼻子,转移话题:“所以……你们以前就知道他还有一个身份?” 江女士摇头:“只模糊地知道,但没有确定是谁。” 郁关山抬高嗓子道:“勉强算这小子自首吧!” “不是,半天你们原来都知道啊……”郁星禾抓了抓头发,“怎么都没人跟我说呢。” 江女士略微垂眼,笑容多了些苦涩,说:“我和你爸没有切实的证据,如果就这么贸然跟你说了,万一不是,岂不是要破坏你们兄弟俩之间的感情?” “星禾你啊……一直都独来独往的,虽然都听说你朋友多,可没见你往家里带过哪个。”江女士缓缓道,“对于你成长里的缺席,爸爸妈妈一直很抱歉……” 郁星禾心里酸了一下,开口:“都过去的事儿了……妈,别说了。” 他没有资格替原来的郁星禾说“没关系”,但可以代替他,安抚这个世界的父母。 江女士忽然起身,走过来,轻轻拥抱住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呼吸有些隐带啜泣的不稳。 郁星禾咬了咬下唇,还是没忍住眼眶微红。 “以后……你和爸还要陪我很多个二十年呢。”他忍着泪意,拍拍母亲的肩背,笑着说。 母子俩安安静静拥抱了片刻,才微笑着松开彼此,江女士头一次抬手,轻轻揉了揉郁星禾的短发。 “长大了。”她说,“谈恋爱的事,爸爸妈妈也都支持。” “小桑这孩子,成长环境也不好,其实妈妈也曾经担心过,你也会成为那样性格的人。” 郁星禾略带心虚地摸摸鼻尖。 ……妈,你感觉还挺准的。他心里想。按原文里讲的,这原主郁星禾,可不就是个偏执大佬吗? 他和小桑之间的故事,大概就是两个偏执大佬之间对拼刺刀,最后拼死了一个吧……郁星禾讪讪地想。 “小桑……其实挺心软的。”郁星禾想了想说。 江女士带着些揶揄的笑意看他一眼,说:“这么护着呢?” 郁星禾干巴巴解释:“也不是……我这不是实话实说……” “行了,妈知道。”江女士拍拍他的手背安抚,“妈好歹也是做过20年班主任的人,什么样的小孩没见过……” “小桑这孩子,心里挺苦的,如果是我班里的学生,应该是会被重点关注心理健康的类型……” 江女士笑笑,继续道:“幸好,他遇见了我们星禾。” 郁星禾脖子哄一下红了:“不是妈,哪有你这么自卖自夸的……” 江女士好笑地挑眉:“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小桑跟我和你爸交代时候的原话。” 完全没有想到的郁星禾一愣。 江女士见状,笑道:“没跟你说吧?我看小桑也不是那种什么都往外说的性格……” 郁星禾干巴巴扯扯嘴角微笑。 哈哈,妈,那你可真是以貌取人了。你以为的乖乖小桑,一张嘴里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呢。 “他还说什么了?”心思一转,郁星禾忍不住好奇。 江女士看他一眼,却含笑闭口不言。 “你们两个孩子之间的事儿,还要妈妈在中间当传话筒吗?”她说,“你这孩子也是,跟你爸一样,没点情调。” “啊?”郁星禾没反应过来。 郁关山也从厨房里探头,“啊?”了一声。 江女士美目一转,瞥了如出一辙的父子俩一眼,轻轻瞪了一下丈夫:“你没救了,回去做饭。” 然后又转而看向儿子,语重心长:“你还有救。” 郁星禾:…… 他诚恳道:“妈,你说。” 面对一家两个石头,江女士“唉”地叹了口气:“你要是想知道这些话,就自己去问人家啊。” “又说不定,这些话会在他以后给你的惊喜里,一句一句的说给你听呢?” 郁星禾呆呆眨眼,脑海的思绪不知又飘忽道哪儿去了,耳尖有点红。 郁关山听了以后鼓掌赞赏:“好精妙的思路,不愧是曾经的语文老师!” 江女士重重叹气,不想再理厨房的老榆木疙瘩,看向儿子。 “我还以为,你今天回来是要两个人一起,正式上个门呢。” 郁星禾不好意思道:“我这不是……以为你俩还不知道这事儿,想先来报告一下吗。” “嗯。”江女士矜持点头,“妈妈这边通过了,老郁?” “行,行,通过!”郁关山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别磨叽了,叫小桑回来吃晚饭吧。” “是呢。”江女士笑道,“咱们一家人上次吃饭,还是过年的时候,之后你们两个小的都忙,我和你爸又到处跑着旅游……说起来,这退休的生活是挺舒服的呢。” 郁星禾笑笑,刚准备拿出手机给桑取容发微信,就听见院外传来赵叔的声音。 “诶,小桑少爷也回来了?” 江女士看了一眼才拿出手机的郁星禾,眸子里尽是笑意,整理了一下自己早就打扮好的旗袍和披肩,笑着起身,抬手伸向郁星禾。 郁星禾十分上道,立刻屈起手臂,板正地给江女士挽住。 母子俩刚踏出一步,郁星禾开玩笑道:“妈,你和爸知道小桑的身份之后,有没有过那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江女士偏头看他,不答反问:“你有?” 郁星禾摸摸鼻子道:“说实话……有。” “那可不行。”江女士挑眉,挽住儿子的手臂紧了紧,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胳膊,抬眼认认真真看着他。 “我江意缇的孩子,值得最好的人配。”说完,江女士难得一笑,沉稳中透露出些许俏皮来,悄声补了一句。 “你爸还嫌人家小桑年纪小呢,我看,你这个哥哥才是那个被照顾的吧?” 郁星禾想到小桑给自己做布丁、收拾行李、甚至补习……略有些郝然:“我俩……彼此照顾吧。” 江女士满意点头:“这是对的。” 院外,桑取容和老管家的寒暄声渐近,江女士忽然凑到郁星禾耳边,小声说。 “再告诉你一句吧,你个傻小子,跟你爸一个德行,谈个恋爱都得别人帮着。” “……真的吗。”郁星禾试图反省,“怎么你们都这么说?” “还有谁说过?”江女士问。 “寻思,向寻思。”郁星禾道。 江女士点点头:“向家那个孩子啊,经常沉沉默默的,但也确实是七窍玲珑心。” 郁星禾:懂了,我是木头呗。 他有些不服气:“我也是会准备浪漫的好吧。” 对上江女士的视线,他声音渐小,但还是坚持道:“……至少我也混合了你和我爸的基因,再怎么说,也比我爸强点吧。” 江女士笑道:“这就要采访一下小桑了。” 她转而说:“其实儿子,你刚刚问我的问题,小桑也说过,你猜猜?” “在他和你们坦白的时候吗?”见江女士点头,郁星禾刚要试图猜测,却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 “阿姨下午好。” 郁星禾抬头,看见一身正装的高大青年走进,怀里抱了两支单独包装的花,一朵粉白,送给了江女士,郁星禾分不清,大约是康乃馨之类的品种,另一朵他倒是眼熟。 “哇,又是向日葵?”他讶然,“你这么喜欢啊?” 他听见旁边的江女士顿时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郁星禾:??? “怎么了?”他真情实感地疑惑,“我这不是在善于观察生活里他的小爱好吗?” 江女士把手臂从他臂弯抽出来,一脸恨铁不成钢,在他后背推了一下。 郁星禾迎面就撞上了桑取容怀里的花。 他伸手接过,难得有了些不服输的劲儿,边拿出手机边说:“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查,送人向日葵是什么意思……” 江女士这才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 “不用……”桑取容刚开口,就被江女士眼神示意着收了声。 “让小木头去查。”十分有雕琢木头经验的江女士如是说。 郁星禾缀在小桑同学身边进了屋,江女士留两个小的在客厅,走去厨房边,和郁关山笑着聊天。 十几秒后,郁星禾拿着手机,一脸深沉。 “我觉得……这个花语,有点肉麻。”他评价。 桑取容靠过去,含着笑小声说。 “其实……我一开始选向日葵,也不是因为花语。” “我只是觉得,哥哥可能会喜欢。” 郁星禾点头:“比起其他的花,确实……因为扣向日葵的子儿,还挺好玩的。”他弯弯眼睛。 “果然。”桑取容露出沉稳而沧桑的笑容。 “我就知道。” 番外:非典型情侣日常(5) “诶, 你不是要,“怎么突然来家里吃饭了。” 桑取?” 郁星禾抬手,不清容的后脑勺, 十分认真道:“我是觉得, 咱俩身上。” , 弯弯眼睛, 没再说什么。 郁星禾还是好奇, 眼睛一转问:“诶, 你之前……偷偷来找过我爸妈?” “怕坦白之后,哥哥把我赶出家门。”桑取容低眉侧眸说,“我总得有地方去。” 郁星禾噎了一下:“你……Virgilio还会没地方住?你在这边还有其他房产吧?” “有房子。”桑取容弯弯眼睛, 轻轻说。 “但是没有家。” 郁星禾一时间哑然。 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来回打架,一个说, 他只是诡计多端的1罢了,另一个说,可他说的好像是真的。 抿了抿唇, 郁星禾偷偷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 见父母在轻声低语,趁他们不注意, 倾身过去,双手环过桑取容的肩膀, 在他脸颊边偷偷碰了一下。 毕竟还在父母家里,郁星禾的关怀拥抱一触即分,桑取容也难得没有再做什么进一步的动作。 松开后, 郁星禾认真看着眼前的人,认真道:“你有。” 桑取容被他突然的亲吻惹得一怔,旋即轻笑。 “嗯。” 难得说了句肉麻话, 郁星禾忽然觉得有些不太自在,耳朵尖热热的。 又看了一眼厨房,郁星禾霍然起身,找了个去帮郁关山打下手的借口,仓促逃离现场。 没过两分钟,却被他爸万分嫌弃地赶了出来。 桑取容见状失笑,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放在沙发扶手上,挽起衬衫袖口走进厨房。 “郁叔叔,我来帮您。” “说了不用你们这帮小子,毛手毛脚的。”郁关山眉头皱出马里亚纳海沟来,看着菜板上被郁星禾短短一分钟就霍霍成一摊子的食材,怒从心起,拎着儿子后脖领把人直接丢出去。 被丢出厨房的郁星禾站稳,换了个自然的姿势倚在厨房门口,看向桑取容的眼神带了点幸灾乐祸。 “我爸可挑了……大厨,对助手的要求也很高的!” 桑取容回头看他,眨眨眼睛,黑曜石一样的眸子带着笑。 郁星禾从中读出一句“等等,你看着”的意思。 桑取容走进厨房,声音清朗:“叔叔,案板上的萝卜是要切丝对吧。” “看得出来?” 郁关山带着怀疑的目光,看了眼桑取容那双养尊处优的手。 ——和他儿子看起来不相上下。 “你小子,能行吗?” 桑取容任由郁关山打量,微笑:“郁叔叔可以出个考题。” 郁关山“嘿”了一声,指指案板上另一块完整的豆腐:“切丝。” 郁星禾睁大眼睛:“爸你这也太为难人了吧??” 郁关山轻哼:“这小子让我出考题,看来是有点信心。” 桑取容熟稔地拿起刀,左右手位置一摆上,郁关山就暗暗点了一下头。 起码看起来有模有样的,不像郁星禾一样,一抬手就知道是没下过厨的。 见桑取容刀都拿上了,郁星禾探头,忍不住提醒:“小桑你小心手啊……” 郁关山问:“他在家没做过饭?” “做啊,我俩都做的。”郁星禾没什么心眼地回答,还顺便抬了自己一手,“不过很少做中餐。” 郁关山摇头:“不像。” 郁星禾觉得有点不对,问:“什么不像……他不像没做过中餐,还是我不像会做饭?” 郁关山冷笑一声:“都不像。” 郁星禾:? “郁叔叔,好了。” 两人说话间,桑取容手起刀落,已经完成任务。 郁星禾好奇看过去,发现那块豆腐原先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你在切什么。”他哈哈大笑,“切空气吗哈哈——嗯??” 郁星禾笑到一半,桑取容用刀面侧着托起那块“完好”的豆腐,轻巧地送进放在旁边的一盆水里。 豆腐一入水,忽然像流苏裙摆一样,刷地散开成一条条细丝。 “卧槽?”郁星禾懵了,“小桑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手了??” 郁关山颔首评价:“刀工不错。” 他手一挥:“来吧,给我打个下手。” 桑取容弯着眼睛,笑着看了郁星禾一眼,跟在颇为满意的郁关山旁边,做些小活计。 江女士不太赞同地皱眉:“老郁,人家孩子好不容易回家里吃个饭,怎么还叫人做起饭来了?” 桑取容说:“没事阿姨,我跟叔叔学一学,回去也好做给星禾哥吃。” 郁星禾立刻站直,不甘示弱:“等着,我也来学!” 江女士沉默两秒。 郁关山开口:“你就算了。” “爸你不能,至少不该这么看不起有你一半基因的亲儿子吧。”郁星禾说。 江女士委婉地拉了儿子一下。 “星禾,家里可以没有会做饭的人……但是不能有一个会炸厨房的人。” 郁星禾张了张嘴,想要替自己辩解,可想到早上一塌糊涂的厨房,最后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江女士露出理解的温柔表情:“没事,妈妈陪你。” ……妈妈这可不兴陪啊! - 暮色转深,一顿饭吃完,郁星禾洗了碗之后,准备和桑取容告辞回家。 临走的时候,差点忘记带走那一支向日葵。 郁星禾折返进屋拿了一次之后,再出来,手上多了两串大包小包。 郁星禾习惯性要自己拎着,却被迎来的桑取容伸手接过。 郁星禾忽然意识到,眼前的青年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坐在轮椅上的柔弱小可怜了。 又或者说……从来没是过。 “哥?”桑取容拎着江女士给他们装回去的东西,回头看他。 一如既往。 郁星禾回过神来,快走两步跟上去。 “你能站起来……真好啊。”他笑着说。 桑取容的脚步顿了一下,问:“哥不怪我吗?” “什么?”郁星禾问,“怪你不告诉我身份?还是不告诉我病情。” 他说的直白,桑取容下意识就要做出和以前一样示弱的表情,却忽然停在一半。 “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郁星禾说。 他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一边走,一边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子,声音悠悠荡荡,荡秋千一样,上一句扬着,下一句又轻轻落下来。 “……虽然我也就吃你这套吧。”郁星禾小声说。 只是轻轻的一句话,桑取容却愣在原地。 心口像被点燃一样,霍然绽放出一簇一簇烟花,在他漫漫长夜般的过往回忆里炸开。 我忘不了了。桑取容想。 忘不了,离不开……一直,一直追逐着这片光芒而活。 郁星禾已经走到了他前面,桑取容忽然松开手,手提袋掉落在路上,他抬脚追上前面的青年,从后面紧紧地拥住。 像溺水之人拥抱浮木一样,恨不得把自己永远束缚在这里。 桑取容环着郁星禾的肩,额头低垂,脸颊贴着郁星禾颈侧,有力的、温暖的脉搏跳动在他唇边。 “哥,哥……”他梦呓般轻声呢喃着。 “星禾……” ……我的星禾。 半晌之后,郁星禾忽然觉得颈边有一小片湿漉漉的痕迹。 就好像是……被热乎乎的大型犬,用湿润的鼻尖拱着,那是一种强烈的被需要感。 “哥哥。”桑取容轻轻开口,声音有些克制的颤抖,揉进眼泪里落在郁星禾心上。 “说你不会离开我。” 郁星禾偏头,噗地笑了一下,觉得眼眶有些热,反手在桑取容头顶清脆一敲。 “傻子。”他说,“要是想跑,我早跑了。” “别总是瞎想。” “再抱一会儿……”桑取容闷闷道。 郁星禾挑眉:“桑总,你司机在车里看得眼睛都要掉了。” 原以为这样能让掉马之后的桑总有点总裁包袱,没想到下一秒,郁星禾脑袋一晕,直接被桑取容揽着,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圈。 原本背靠着的胸膛,现在正面贴住,心跳声仿佛都大了些。 桑取容眨眨眼,专注地看他。 “这样他就看不到了。” 郁星禾:? “他又不是看我。”他好笑道,“在员工面前不要点面子吗小桑总?” “要你。” 两个字轻轻的,点水一样,却让郁星禾心跳漏了一拍。 他抿唇,抬起双手捧住桑取容的脸,坏心眼地一挤,让这张帅脸嘟起小鸡嘴,又恢复正常。 仿佛这样才能压下他心头忽然涌起的、有点肉麻的感受。 但最后,郁星禾还是凑过去,不轻不重地在小帅哥嘴巴上,吧唧碰了一下。 没忍住。 桑取容眼底浮现出笑意来。 ……算了,肉麻就肉麻吧。 二十多年来,一直努力把自己活成浪漫绝缘体的郁星禾想。 马失前蹄! 桑取容颇有些不管不顾的疯劲,郁星禾虽然马失前蹄,但至少还有后脚跟踩在地上,没忘记两个人还在爹妈的可观测范围内。 “好了好了。”他戳戳桑取容的脸颊,“该去接猫回家了……这么多天没见着崽子你都不想的吗?” 桑取容眨眼:“没空想。”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桑取容还是松开他,转身弯腰拎起掉在地上的袋子,才重新贴回郁星禾身边。 郁星禾手指勾住手提袋的另一只耳朵,跟他一起提着,随口说:“连自己奶大的崽都不想,你一天都想些什么?” 手提袋的另一只耳朵轻轻扯了扯,郁星禾只觉得指尖像是真的被勾着拉扯一样。 黏黏糊糊的。 下一秒,正沉浸在纯情恋爱里的郁星禾,就听见目光清澈的小桑同学开口。 “我在想的……都已经跟哥哥做过了。” 郁星禾只觉得头顶像是被按了一个什么开关一样,浑身触电般一抖,手提袋都差点脱手。 “桑取容!!!” 郁星禾侧头看着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红着耳朵愤愤道:“在外面呢!” “知道了哥哥。”桑取容眉目舒展,歉意道,“我回家再说。” 郁星禾:??? “说点好的吧你!” 却有人见招拆招,笑着说。 “哥哥就是最好的。” 猝不及防地,郁星禾心口又中一箭。 桑取容在月光下偏头看着他,垂在肩头的发尾被夜风撩开,躲藏在后面的、同样微红的耳尖露了出来。 郁星禾一下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好奇凑过去。 “你也会脸红啊小桑?!” 桑取容抿唇。 郁星禾忽然就觉得自己底气足多了。 是啊,都是第一次谈恋爱……凭什么就他被撩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他眼睛一转,仗着桑取容两只手都拎着东西,自己空着的那只手忽然抬起,按上桑取容的胸口。 桑取容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哥。” 摸索片刻,郁星禾皱眉,疑惑抬头:“……你心怎么不跳啊。” 桑取容深吸一口气,面带笑容,努力气息平稳地开口。 “心脏在中间,哥,你手都快放到肋骨去了。” “我说怎么硬邦邦的。”郁星禾恍然,笑道,“还以为是胸肌!” “也有。”桑取容低声说。 下一秒,他闷哼了一声,舌尖抵住犬齿,再开口,声音带了些哑。 “……别乱捏。” 番外:非典型情侣日常(6) 最后还 刻反思, 走起路来都有点恍惚,以至于同手同脚。 ,“现在不合适”。 可是! 有意思的是谁啊! 刚刚差点把他拉进小树林啃的又是谁啊! ……反正不是他正直的郁星禾。 抬手抵唇轻咳两声, 郁星禾又捏了一下自己还在发烫的耳垂, 扯着手里手提袋的耳朵, 一路把桑取容快步拉回车上。 - 这个点, 京市的路上堵得一如既往, 十分钟车程的位置, 硬生生开了四十分钟才到。 等郁星禾和桑取容推开宠物学校的大门时,发现别的小朋友都被家长接走了,不大不小的一块草坪, 只剩一只潦草三花,平摊在绿油油的草上。 郁星禾一下就心疼了。 他把桑取容一丢, 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 “奇迹宝贝——!” 潦草三花翻了个身,平躺变成侧躺,眼睛看着泫然欲泣的主人, 张嘴慢悠悠打了个哈欠。 ……明明是一只猫, 举爪投足之间,却颇有咸鱼风范。 在旁边看着三花的饲养员小姐姐见状, 目光在两人一猫之间略过,捂着嘴轻笑。 郁星禾伸手:“奇迹?” 潦草三花抬手, 同样很潦草地跟他碰了一下,表示自己还记得这个铲屎官。 郁星禾:…… “它平时也这样?”郁星禾迟疑地问饲养员小姐姐。 这个“寄宿制”宠物学校是有24小时监控的,但是由于某些众所不周知的原因, 郁星禾没法时刻盯着。 偶尔打开监控,也看到这潦草三花十分威武地跟一只比它大一圈的缅因猫打架,挺精神的。 该不会是病了吧。郁星禾担心。 桑取容靠近, 看了看问:“是因为朋友被接走了……抑郁了吗?” 小情侣两个思路呈现出明显的差异,饲养员小姐姐无奈笑笑。 “其实奇迹一直都不是很活跃……比起跟猫玩,它更喜欢和我们玩按按钮。” 郁星禾惊喜:“它还没忘啊!” “没有没有,奇迹特别聪明!”饲养员夸道,“总是跟那只缅因打架,也是因为那只猫不太聪明,总是乱按奇迹的按钮……奇迹觉得人家骂它。” “没打出事儿吧……?”郁星禾问。 饲养员微笑:“我们都会细心看着,不会有这种事发生的。” 郁星禾这才放了心。 拿着寄存在猫咪学校的猫包,郁星禾打开放到草地上,叫了好几声,才勉强把懒成一摊,且又胖了很大一圈的肥猫塞进去。 猫包一上手,郁星禾心里“卧槽”一声,整个人被带着往边上一坠,桑取容在旁边扶了一把,才好险没有跌倒。 郁星禾隐约听见身后传来一个隐隐约约的抽气声,一回头,却只看见饲养员小姐姐一脸礼貌温和的营业微笑,目送他们离开。 郁星禾:……幻听了? “我拿吧。”桑取容接过包,也着实被重量惊了一下。 他迟疑问:“咱们……也就几天没见它而已吧。” 没记错的话,不是几年吧? 郁星禾抽抽嘴角,不太好意思地凑到桑取容耳边,小声说。 “我那个……怕我宝在学校受委屈了,多给它包里塞了几个罐头。” 在养猫这件事上,两个人一直略有分歧。桑取容总觉得奇迹有些过胖,试图坚持科学喂养——俗称减肥,而郁星禾理智上答应,但总是在奇迹摸过来的时候,忍不住掏出罐头,偷偷给它开一个。 桑取容顿了一下,问。 “几个?” 郁星禾讨好地笑了一下,伸出五根手指头,然后又变成食指和中指,比了个耶。 桑取容花了两秒钟解开谜语,眯了眯眼睛。 “5……乘以2?” 郁星禾微笑。 “嗯呐。”他解释,“一天两个小罐头,也不算很多吧。”只是加餐,却完全忽略了这家伙平时还要吃生骨肉的分量。 “你看看包里还剩几个?”桑取容又问。 郁星禾都不用翻包,只是把食指和中指咻地收了回去。 “应该是……没啦。” 说着,他默默拉过桑取容手里的猫包,跟又圆了一小圈的潦草三花一起,无辜地看着桑取容。 郁星禾忽然说:“我回去想吃布丁。” “应该还有材料。”桑取容说,“等我回去做。” “你看!!”郁星禾陡然抬高声音,抓住把柄一样,眼睛亮亮地看他。 “明明知道这个点回去吃甜品会让我发胖,你还是让我吃!” 桑取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被郁星禾的逻辑说服了,安静看了两秒,无奈摇头。 见状,郁星禾看着猫包里的潦草三花,深沉道:“爱,是这样的。” 桑取容侧过头忍笑。 郁星禾拍拍包,两人一猫并肩往停车场走。 “行了,一家三口。”郁星禾乐着,拿出手机,飞快拍了两张。 “要发朋友圈吗?”桑取容问。 郁星禾低头观赏两秒,随口道:“不啊,我没有发朋友圈的习惯你又不是不知道……” 忽然,他猛地抬头,终于没有错过桑取容眼底还未散去的一丝失望。 郁星禾心思一转,拖着长音“嗯——”了一声。 “不过,如果有人想看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发一条。” 说完,他眨眼看向桑取容,逗猫一样,尾音悠悠荡荡的,就是逗猫棒上摇晃的铃铛和羽毛尖尖。 “发吗?” 桑取容忽然偏头,在张张合合的唇瓣上,轻轻碰了一下。 “发。”他噙着笑问,“配文是什么?” 被偷亲成功的郁星禾瞪他一眼:“封桑取容为托猫天王。” - 带着打遍学校无敌手的肥肥奇迹回家之后,郁星禾先拎着它的后颈皮,把小家伙……大家伙教训了一顿。 然而可惜的是,不知道奇迹这两天吃了多少,又睡了多久,突飞猛进的体重让郁星禾不太适应,一下没拎起来。 桑取容轻声笑了一下。 郁星禾的眼刀立刻飞过去。 桑取容:无辜眨眼。 看着回家之后,巡视了半圈领地,就缓缓躺平在沙发上的肥猫,郁星禾踌躇几秒,表情变换,忽然带了些深意。 桑取容见状,以为他开始认真思考给奇迹做一些身材管理的事,觉得时机正好,于是他开口,旁敲侧击道。 “哥,我觉得……有时候可能是需要对一些行为,稍微做出点限制。” “唔……” 桑取容本以为自己今天还和往常一样,要费些口舌,没想到郁星禾思索两秒,竟然重重点头。 “我觉得,你说得对。”郁星禾深以为然,并举一反三道。 “爱是克制!” 桑取容抬眉,鼓鼓掌。 郁星禾突然话锋一转:“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这个生硬的话题转折,让桑取容觉得有些不对。 拍拍奇迹的波浪小肚皮,郁星禾起身拉起桑取容的胳膊,把人一路拉上电梯,最后绕到卧室门外站定。 郁星禾笑容难得有些狡黠。 不是聪明的那种……而是让桑取容心里莫名有一些捉摸不定的预感的狡黠。 “去看看?”郁星禾说着,又强调,“先说好啊,克制和限制这些话,可都是你自己说的哦。” 他弯着眼睛,眸中闪烁着计划得逞的愉悦目光。 桑取容默默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 正对着门,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宽阔的床,而是…… “哥你白天买的……宠物围栏?”桑取容迟疑问,“是不想让猫上|床吗。” 虽然嘴上这么问,但桑取容心里觉得,很大概率应该不是这样的。 果不其然,郁星禾笑笑:“其实它也不一定要做宠物围栏用……” 桑取容偏头看他,用眼神发问:那你想做什么。 郁星禾底气不太足,但东西已经买了,也都布置上了,再这么束手束脚,未免有些对不起自己花的钱。 于是他清清嗓子,指指被围栏框住的半张床,介绍自己的杰作。 “小桑。” “这个叫,三八线。” 桑取容在沉默中做了个深呼吸。 见他没什么反应,郁星禾先是疑惑片刻,忽然问。 “你该不会不知道三八线是什么吧?我们代沟这么大……?” 不等桑取容开口,郁星禾热情解释:“就是你知道上小学的时候,同桌之间不是都挺讨厌互相侵占领地嘛,然后中间不是就会画那个,三八线?” 桑取容叹气。 郁星禾被他这一口气叹得越发心虚,小心翼翼问:“怎么了……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啊!”他紧接着又表态。 桑取容黑眸幽深地看了他片刻,轻笑着又叹了一声。 “没关系的。” 郁星禾:? 真的吗,我不信。 桑取容轻轻笑道:“哥哥不信我吗?” 郁星禾略带警觉地回答:“谁是这个家里最小心眼的人?” “我啊。”桑取容很有自知之明,含笑认领,甚至反以为荣。 “不过哥哥,真的没关系的。” 他又看了一眼床上不高不低的一圈小篱笆,眼底笑意更深,慢悠悠开口。 “毕竟我不仅小心眼,还擅长倒打一耙。” 郁星禾:? 他头脑还没转过来,只觉得忽然双脚腾空,腰间被一条有力的手臂圈住抱起。 郁星禾:“诶你!!” 能不能不要每天抱来抱去这样我真的会很没面子?! ……算了反正在家里。短短一秒钟,郁星禾就决定接受现实。 悬空的感觉让人有点害怕,他下意识俯身揽住桑取容脖子,以为桑取容会像往常一样,只是短暂地抱一下,然后把他丢到某个场景里——比如这张安了宠物围栏的床上。 然而十几秒过去,悬空的感觉不仅没有消失,桑取容甚至把他在半空颠了一下,抱得更高。 “干什么干什么——”郁星禾心里一紧,“小心你腿!” 桑取容抬头看他,俯视的角度总显得人没什么攻击性,郁星禾垂眸看过去,只觉得那双乌黑透亮的眼睛湿漉漉的,特别像他之前在网上见过的,乖得不行的萨摩耶。 “没关系的。”萨摩耶乖乖笑着说。 郁星禾再次深刻认识到,他真的是吃这一挂。 他抬手揉揉桑取容的脸蛋。 “你就拿捏我吧。”他小声念叨,“就知道我吃软不吃硬……” “不吃硬吗?”桑取容歪头。 郁星禾:? 总觉得你说的不是什么正经话。 他警惕地没有接茬,转而问:“你……刚刚说什么倒打一耙。” “唔……”桑取容沉吟两秒,轻笑,“换个词吧。” “借花献佛?” 郁星禾一惊:“你要把我送人??” 桑取容顿了顿,笑出声来。 “哥哥确实人比花娇。”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个大的,郁星禾又是红耳朵又是热脖子的,体温调节系统彻底报废,愤愤拍了一下桑取容的肩膀:“放我下来!腿不要了啊?” 桑取容从善如流,却是先伸手托住他膝弯,整个人抱起来再放下来。 下一秒,郁星禾就被放进了他亲手搭建的围栏中。 房间里灯火通明,他一时间没察觉到危险临近,置身围栏中间,感觉自己好像进了爱丽丝的兔子洞一样,怪新奇,左右打量着自己的杰作。 “别说,你还真别说。”郁星禾美美评价,“还挺有安全感。” “哥哥喜欢?”桑取容含笑看他。 郁星禾抬手拍拍橙色的小篱笆:“真的还不错,你说的借花献佛该不会是要把这个送给我吧?” 被抢了台词的桑取容:…… 他一时间也有些绷不住,弯腰掩目闷笑。 “哥……”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说:“你真是专来治我的。” 郁星禾:“此话怎讲?” 虽然哥哥弟弟地叫,可他俩又没有实质意义上的血脉压制。 想了想,郁星禾忽然有点敏感地问:“你该不会是要嫌我破坏气氛了吧?” 这种不健康的气氛!破坏了也罢! 桑取容不好说没有,只含着笑说了句真话:“我真的……特别喜欢听哥哥说话。” 郁星禾眼睛一转,十分熟练:“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说——如果哥哥这个时候说点别的就更好了。” 打不过就加入。间歇性怂包,但持续性胆大包天的郁星禾想。 都是成年人了,他什么阵仗没见过? 桑取容忽然眼睛略微睁大了些,像开启了什么新大陆。 “再说一遍可以吗?”他眨眼。 郁星禾回忆了一下,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怎么听都没有问题,于是重复。 “你下一句说,如果哥哥……唔!” 两个叠字刚一出口,剩下的话便被堵回舌尖喉咙。 桑取容带着餍足的笑意,低低应了一声“嗯”。 被亲得迷迷糊糊,郁星禾浆糊一样坚持转动大脑:……没想到你小子安的是这份心? 唇舌初分,郁星禾睁眼,瞪了眼桑取容。 “心思挺野。”他评价。 桑取容只觉得轻飘飘的,笑道:“哥哥买这个,心思也不乖吧。” 郁星禾当即申辩:“我不能再乖了好吗?这么高级的3D立体三八线!” 桑取容歪头:“但是只能被我借花献佛,送给哥哥……当囚|禁你的牢笼。” 郁星禾看着不过三十厘米的小篱笆,不屑:“这么矮,我爬都爬出去了。” 桑取容点头。 “是啊,哥哥。”他问,“那你怎么就认为……它能管得住我呢?” 郁星禾:? 嘶。 你说的…… 好像是有道理的哈。 想了一下,郁星禾指出:“这个小篱笆呢,只是一个意象。” “哥哥更希望,你能通过自己的个人道德感,约束自己。” 桑取容认真点头:“我会努力的。” 郁星禾顿时露出感动的表情,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表扬,下一秒,桑取容轻轻“诶呀”了一声。 “努力失败。” 郁星禾:??? 窄小的单人围栏里,挤挤挨挨地,躲进了两个人。 郁星禾眼前一黑——物理意义上的,桑取容熄了灯。 电光火石之间,郁星禾当即想到自救方案,准备用自己现在还十分灵光的身手,迅速翻越这小小三十厘米的围栏,然而刚伸出腿,就被握住脚踝。 黑暗仿佛能褪去人类理性的外衣,欲|念与占有欲滋长蔓延,顺着脚踝攀附向上,点在心口,又吻上眉心。 “哥哥啊……”他轻叹着,“真的,真的很想把你关在里面。” 气息落在颈边,惹得郁星禾痒,他轻笑问。 “五险一金?” 再之后,唇舌被封缄,说不出半句搅和气氛的话。 郁星禾,鱼的记忆,永远年轻,永远在同一个地方跌倒——这就是他致力于重蹈覆辙的一生。 …… 夜色渐浓,桑取容推开浴室的门,就看见郁星禾趴在被窝里,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纸笔,用手机垫着写东西。 桑取容凑过去,郁星禾向他展示自己的成果。 开头正中几个描黑加粗的大字。 《郁氏独家五险一金参照单》 桑取容:? 郁星禾咧嘴,把笔塞进他手里。 “签吧!” 桑取容细细瞧过去。 五险。 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两个看起来很正常的词摆在最上面,刻意混淆视听一样,写的很大。 再往下,没有一个正常东西。 桑取容失笑:“……这什么?” 郁星禾颇有底气地解释:“剩下的三险一金啊。” “老公出轨险。”他指指点点,圆溜溜的眼睛警告般盯着桑取容,“这个得有吧?” 桑取容只觉得目光如刀,架在脖子上,哭笑不得地点头。 郁星禾满意:“牛奶布丁险,这个也不能少吧。” “可以。”桑取容说,“但最后一个,是不是能再商量一下?” “一周三次险。”郁星禾痛心疾首,“没得商量!” “只改一个字。”桑取容循循善诱。 郁星禾皱眉警觉,想了一下,觉得自己也不能太过独断专行,于是网开一面说:“……行吧,但是不能改数字。” 紧接着他快速补充:“也不能添加数字啊!” 郁星禾表现出十二分的严谨,生怕自己一个心软,就糟了道。 桑取容这小子坏的很,把三改成三十怎么办? “好。”桑取容弯着眼睛笑,“不改数字,不加数字。” 他接过那张纸,刚要抬笔。 “诶等等!”郁星禾叫住他,再三思索,又十分霸王条款地加了一条限制。 “你……不能写超过五个笔画!” 桑取容失笑:“这么严格啊?” 郁星禾连连点头,理直气壮:“那是,合同哪有让你这么随便改的呢?” 桑取容露出些许遗憾的表情:“好吧……那我只写五画。” 郁星禾监考老师一样,目光炯炯地盯着桑取容手里的笔,动一下,他跟着数一下,直到五的时候,他立刻支楞起来。 “好了考试时间到了停笔了!再写算作弊!”郁星禾一脸成竹在胸,“交卷吧小桑同学。” 桑取容把笔放好在床头柜上,双手递交“试卷”,笑得和年级第一一样乖巧。 郁星禾接过,定睛一看。 一周三次的【周】被用一笔划掉,上面漂亮的笔迹写着修改后的字。 一【天】三次。 郁星禾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己立刻肾亏,慌张道:“哪有你这么改的?!” “不可以吗?”桑取容露出困扰、却依旧努力配合的表情,说,“那我再改一下。” “改改改。”郁星禾忙不迭递过去。 桑取容把【天】,改成了【日】。 再次交卷。 “还是一共五笔画。”桑取容弯弯眼睛,“郁老师,检查一下?” 郁星禾沉默。 “郁老师,什么时候开始施行呢?”桑取容乖巧问。 …… 月色氤氲,呼吸温热地交缠。 “郁老师,我现在就可以上岗的。” “今天还有两次呢。” 黑暗中,桑取容抬手去拨郁星禾汗湿的、乱七八糟贴在脑门上的刘海,轻轻笑了一声。 “郁老师,怎么不说话呢?” 番外:晚宴(1) 一转眼, 距份,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 这时间说长也长,已经毕业了的郁星一线, 仿佛回到了高三那种特种兵学习的时候, 上班没有暑假这一说, 郁星禾 可说短也短, 每天下班, 执意要来绕路接他的桑取容, 。价格或高或低,但神奇的是,基美上。 这一天, 从公司出来,坐的副驾驶, 郁星禾捧着手里某位知,不禁感慨。 “你是不是趁我晚上睡觉,偷偷翻我购物车了啊?”他问。 桑取容开车, 闻言轻笑:“这个东西淘宝可买不到。” “我知道啊, 国外画展现场发售的,限量……好多人抢都没抢到。”郁星禾爱不释手地捧着画集, 开心道,“我的意思是, 你偷看我记在脑子里的购物车了吧?” “对,我有特异能力。”桑取容顺着他的话说,“晚上不仅偷偷看了这个, 看到你每天只在心里写的日记。” 郁星禾瞟了他一眼,觉得有点好笑,忍不住抬抬下巴, 轻哼了一声问:“行啊,那你倒是说说,我昨天晚上都记了些什么?” 桑取容“唔”地沉吟,仿佛真的在认真回忆,片刻后说:“你昨天晚上的日记……在骂我。” 郁星禾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些,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现的回忆,耳根红了一点,咬牙隐忍道:“……那你这个神棍看的还挺准啊?” 车子刚好在红绿灯前停下,桑取容拉了手刹,略弯的眼眸带着笑意,侧头看向郁星禾。 “没办法呀。”他说,“毕竟某人……总是口是心非。” 郁星禾一瞬间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 “难不成你要让我在那种时候也……诚实???” 你能听得下去,我还拉不下老脸说呢! 十分沉痛地摇头,郁星禾说:“我发现你最近的思想是越来越滑坡了小桑同学。” “我觉得,我还能记得每天早上起来去上班已经很厉害了。”桑取容眨眨眼睛。 此时此刻,郁星禾竟然从他身上闻到了一些熟悉的、属于咸鱼的味道,他当即警觉,赶忙说。 “我承认我之前可能有点懒了,在对你的言传身教上,没有做好。” 优秀教育家郁星禾先检讨了一下自己,然后话锋一转,认真说:“但是你不能学我啊。” 这话就那么顺口的说出来了,说完之后郁星禾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自己都觉得没底气。 ……这和小时候经常听爸妈说的话,简直换汤不换药。 ——“我是大人所以我能玩手机,你能一样吗?” ——“我已经过了你那个阶段了,所以不用学习,你可不能学我啊。” 郁星禾正想着怎么补救一下,结果就听见最近对有些叛逆的小桑同学,难得乖巧开口。 “嗯,我觉得哥哥说的对。” 郁星禾摸摸下巴。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忽悠了? 无非是今天在公司太累,用了太多脑子,所以现在转不过来了吗? 想到这儿,郁星禾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开车的人。 郁星禾恍惚想起一年前相似的场面。 那是他和小桑同学第一次一起出门。具体因为什么、去了哪里,这些事情郁星禾其实都不怎么记得了,他忘性实在大,晚上问他中午吃了什么,可能一下都反应不过来。 但是他脑海里一直有一个画面,一年前面容尚且有些少年轮廓的桑取容,侧着脸看向窗外,乌黑的眸子仿佛死寂的深潭。 红绿灯时间结束,桑取容抬手熟练挂档起步,窗外的景色和灯光重新流动起来。 街灯与商场的霓虹色彩,交织着落进桑取容眼底,明明暗暗,倒像是一次次划过流星的夜空。 他看得出神,目光被桑取容的余光敏锐捕捉到,被这么盯着的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唇角带了一丝笑意。 郁星禾问:“你突然笑什么……该不会听到我在心里偷偷夸你了吧?” 桑取容笑道:“没有,我法力低微,听不清你夸我的内容。” “我说啊,你的眼睛真漂亮。”郁星禾弯了弯眼睛,直白道。 桑取容想了想:“哥哥要给我拍照吗?” 郁星禾却摇头:“相机拍不出来。” 顿了一下,他带着笑意叹了口气:“照相机拍不出来的东西可太多了……真是可惜。” 桑取容说:“没关系,只要哥哥想的话,哪怕是上班的时候,你打一个电话,我立刻坐直升飞机过来。” 郁星禾噗地笑出声:“我们桑大总裁真是财大气粗。” “毕竟我赚钱,也就是为了讨哥哥开心。”桑取容用一个平静的、陈述的语气,说出了相当恋爱脑的话。 郁星禾收回视线,笑着长长呼出一口气,小声念叨。 “我就是觉得,人的记忆真是靠不住的东西。如果我哪天老了,得了老年痴呆,连怎么吃饭都记不住的时候……我还能从哪里看到这双眼睛呢?” 桑取容停顿片刻,说:“那我就站在哥哥面前,你想看多久都可以。” 郁星禾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担心:“可是我觉得你这个工作强度……可能会走在我前面诶。” 桑取容失笑。 图穷匕见,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自从他身份彻底不再掩饰之后,桑取容的工作量骤增,哪怕郁氏已经绝大部分交给了郁星禾,霍尔家族那边的工作也只多不少。 按照他那个便宜表哥的说法,现在你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家族成员了,以前有的工作,我碍于身份不好拜托给你,现在你可以接手,真是皆大欢喜了。 桑取容无奈含笑摇头,听见郁星禾迟疑地问。 “你是不是……打心眼里就喜欢工作啊?” 桑取容:? 他有点哭笑不得,侧面回答:“哥,我觉得我还是个正常人。” 郁星禾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他自言自语,“我还以为是我这么久的培养,把你培养成工作狂的形状了……” 他不提的时候桑取容很少想到,这么一提,他就忽然回忆起两人一开始的相处,笑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哥哥以前好像确实希望我变成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来着?”他说着,露出些许无辜又可怜的表情。 “是不是我现在这样,跟哥哥喜欢的样子不一样啊?” “少在外面给我来这套。”郁星禾头都没扭一下,哼哼道,“以前和现在能一样吗……” “那时候我跟你又不熟,就只觉得你特别适合帮我打工,当然是希望你越喜欢工作越好了。” 桑取容佯装恍然,长长“哦——”了一声,又问:“那现在呢?” 郁星禾忽然有点不自在,抬手底唇,清了清嗓子,看向窗外,姿态特别故作随意地说。 “现在……觉得高强度工作也没什么好的。”他说,“反正钱永远都赚不完。” 桑取容轻笑。 “昨天我听你在书房打了好几个喷嚏。”郁星禾说,“确定没事吗?” “哥哥少在心里骂我两句,就没事了。”桑取容眨眼,然后才正经道,“睡前吃了药,今天一天都挺好的,哥哥不用担心。” 郁星禾这才点点头。 最近一段时间,两个人纷纷恢复正常工作之后,郁星禾本来以为最焦头烂额的,应该是第一次独自接手公司的自己,有自己分担工作的桑取容会更轻松一些才对。 郁星禾当时想的特别好,觉得这简直是最稳定的家庭关系。 结果哪儿知道,自己这边一切顺利,反而是桑取容那边,工作肉眼可见的日渐增多,甚至都有点指数增长的意思了。桑取容每天在书房加班到后半夜,着实是让郁星禾忍不住担心。 “最近在做霍尔家族工作的一些交接。”忽然,桑取容说,他笑笑,“本来想等过两天彻底处理完,给哥哥一个惊喜的。” 郁星禾愣了愣:“那你之后……” “之后的工作中心肯定是落回国内。”桑取容说,“现在有些家族的事情不好推掉,也算是……还人情吧。但其实我对那边的工作内容并不感兴趣。” “你还是喜欢宣光。”郁星禾说。 桑取容笑笑:“比起当公司管理人,程序员或许更适合我?” 听见他这么说,郁星禾心里忽然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下意识坐直道:“行!那以后咱俩分工合作,我管公司,你去做你喜欢的事。” “真的吗哥?”桑取容失笑。 郁星禾难得认真:“真的啊……我跟你说,我这两天觉得,我可能真的有点管公司的天赋在诶。” 后半程,郁星禾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最近在公司处理的各种事情,还有周一刚召开过的董事会之类……他说,桑取容就听着,时不时点头捧场。 说到最后,郁星禾忽然摸摸鼻子,弯着眼睛笑了一下:“不过当然,咱们两个一起的时候,效率最高啦。” “对了,过两天是郁氏20周年的晚宴,还需要我给你发请柬吗?” 郁星禾逗人一样问:“郁家的……小媳妇?” 桑取容眼底笑意更深,却开口婉拒:“郁叔叔昨天就跟我说这件事了,但是那天我刚好有一个推不开的行程,叔叔就说,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让我不用特意赶回来了。” 郁星禾短暂“喔”了一声,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但稍纵即逝,他抬着下巴笑了笑:“那你可亏了,我还要上台演讲呢。” 桑取容了然抬眉:“这次还需要我帮哥哥看看稿子吗?” 习惯使然,郁星禾已经完全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情绪了,直白坦然点头:“嘿嘿,要。”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郁氏20周年晚宴的当天。 郁家租了京郊一座堪称豪华的宽阔庄园,阵仗摆的很大。 天色擦黑的时候,郁本旦从自家的车上下来,站在庄园门口,一时间有些被震撼。 哪怕他从小锦衣玉食,自己也称得上是圈子里出手豪爽的富二代,但这种庄园,他也只在顶级豪门继承人的婚宴上见过。 郁本旦来不及感慨,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喊他的声音,看过去,是平时和他走得很近的几个狐朋狗友,都是家世中等偏上的公子哥。 “郁少!这儿!”狐朋狗友抬手招呼,郁本旦下意识变了变表情,紧接着整理好情绪,端着矜持的架子慢慢走过去。 放在以前的话,“郁少”这个称呼,更大概率可能叫的是郁星禾。但短短一年过去,郁星禾已经完全晋升为“郁总”,再也不会有人会用少爷来称呼他了。 郁本旦听着这个称呼,只觉得心头有一股火在冒。 就连称呼他都只能捡郁星禾剩下的。 可他又舍不得这个名头,只能咬着牙认下来。 毕竟这地方是郁氏承包的,而他只需要“郁少”这一个称呼,在这里就会成为全场焦点。 狐朋狗友们一脸谄媚地靠近,纷纷道:“你们家也太大手笔了吧郁少?我们以前哪儿见过这种阵仗啊……今天可是托郁少的福!” 郁本旦不屑笑笑:“这地方我以前就来过,前些日子王家继承人的婚宴就是在这儿办的,我有请柬。” 狐朋狗友们听着,都是一脸艳羡。要知道,这种顶级豪门的婚礼请柬,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的。 郁本旦享受着周围人吹捧的话语,自然不会说,这张请柬,是郁星禾懒得去,随手塞给他的。 忽然,有个人小声说:“听说,王家那场世纪婚礼,都没有邀请郁星禾!” 狐朋狗友们的声音忽然小了些,面面相觑,有的偷看着郁本旦的反应。 在听见“郁星禾”这个名字的瞬间,郁本旦脸上无可抑制地显露出些许憎恶。 一直仔细观察着他的几个朋友瞬间领悟,最能来事儿的那个当即说:“现在郁星禾可不是什么香饽饽了……跟个定时炸|弹一样,哪家敢在这个节骨眼跟他扯上关系啊?” “哦?”郁本旦佯装不知,问,“怎么回事?难道是跟他之前养的那个金丝雀有关?” “郁少,你肯定听说了吧。他那个金丝雀的身份……可不得了!”狐朋狗友几个左右环顾,压低声音,七嘴八舌地说,“听说最近,好多人都等着看郁星禾的笑话呢!” “不会吧?”郁本旦明明眼底带着解气的意思,表面上却还是装作一副关心的样子说,“我记得,他和他那个金丝雀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每天上班都把金丝雀带在身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养宠物呢,哈哈。” 其中一个狐朋狗友“诶”了一声:“郁少,你这话就说到点子上了。问题就在这儿啊!” “你说,这郁星禾都把人当宠物养了,是个人都没法接受吧?” “而且差不多整个圈子的人都知道,他郁星禾花了一个亿把人买过来,这放谁身上不是人格侮辱?”这个狐朋狗友说着,连连“啧啧”出声,“反正如果是我的话,我接受不了。” 他说着这话,惹的旁边几个朋友纷纷看他,表情心思各异。 就……怎么说呢。好像你这张尖嘴猴腮的脸,应该这辈子也不会有这种烦恼吧。 只敢在心里说实话的几人讪讪笑笑,默契地没有拆台。 郁本旦最喜欢听他们说郁星禾的不好,表面蹩脚地做出“我对这些没有兴趣”的表情,耳朵却竖的比谁都高。 然而一帮人里总有那么个二愣子,一个圆头圆脑的人挠挠头,忽然冒出来一句。 “可是……我感觉如果我什么时候能身价一个亿的话,我爸做梦都得笑醒诶。” “这。” 圆脸旁边的朋友伸手拐了他一下,想说点什么救个场,想了半天,脑子里依然只有一句话。 ……妈的,说的好有道理。 几个人只觉得气氛更加尴尬,看了看郁本旦的脸色,深觉不妙,遂选择闭嘴。 多说多错,既然不能说实话……那就干脆当哑巴吧。 郁本旦气的牙痒痒,又不能对眼前这几个人甩脸子。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这几个人之所以能这样捧着他,完全就是因为他头顶的这个姓氏。仔细想来眼前这几个朋友,谁还不是个少爷呢?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他郁本旦的父亲在郁氏根本没有实权,真正算下来,他家的财产可能还不如眼前这几位呢。 郁本旦只能咬牙忍了,却也不想再在这个尴尬又生气的环境里待下去。 “好了,你们随便玩儿。”他摆出一副东道主的姿态,“我还要跟我爸去接待一些宾客,失陪了。” 反正今天晚上的好感已经刷到了,一众狐朋狗友都十分默契地没有挽留。 郁本旦离开的脚步有些凌乱,他脑袋嗡嗡的,心里生气,等站到他爸跟前的时候,脸色已经愈发不好了。 郁家二叔独自站在偌大的宴会厅内,明明也算今天的主角,可身边偏偏门可罗雀。 一扭头,郁家二叔莫名其妙被自家儿子摆了一通脸色,本来就不算好的心情,立刻跌入谷底,把儿子扯到一边,骂道。 “蠢货!我看你真是吃饱了撑的,闲得慌非要来这个宴会,早跟你说了不要再凑郁家大房的热闹,你偏不听!” 郁家二叔越说越气,忍不住抬手在儿子本就不聪明的脑瓜上拍了一巴掌。 “我真是昏了头才同意你来这么一趟!” “现在好了,你看见所有人都对咱们家避之不及,你开心了?你个逆子!” 郁家二叔怒上心头,气儿都喘不匀了,看着周围金碧辉煌、人声鼎沸,却与自己无关的场景,总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嘲笑自己失败的一生。 郁家二叔刚出生的时候,家里还是普普通通的小镇家庭,和左邻右舍比起来,甚至可以称得上有点穷,一条街道上只有邻居家买了电视,整条街的住户,不管大人小孩,都爱去看。 只有他大哥郁关山特立独行,每天一放学就回家认真学习,又是帮爸妈干活、又是在学校被老师夸奖……用周围街坊的话说,那是比邻居家的电视还讨人喜欢的孩子。 但在郁家二叔心里,世界上没有比他大哥更讨厌的人了。 就因为聪明勤快,善于表现,所有人都夸他喜欢他,就连爸爸妈妈也都向着哥哥,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学学你哥。 每次听到这种话,郁关山都笑着说,小弟这样也挺好的,可郁家二叔只觉得,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高高在上的不屑。 郁家二叔的整个童年都活在大哥的阴影里。 就在他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的时候,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传来——他大学生身份的大哥,跟父母吵了一架,说要白手起家创业,下海经商。 对于当了一辈子勤勤恳恳工人的父母来说,这简直是大逆不道了。 大哥离开家的那几年,郁家二叔才逐渐有了些“原来我也是爸妈的儿子”的感觉。 听说,他那个从小就是榜样的大哥,做生意失败,那天,郁家二叔在外面喝了一夜的酒,喝得浑身舒爽,只觉得自己这才像是个人。 他怀着阴暗的心思,把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告诉父母之后,原本以为父母会谩骂、会火冒三丈、会想要和他大哥断绝关系……然而母亲只是默默垂泪,父亲抽着烟坐了一宿,第二天就动身,说是要去左邻右舍给他大哥借钱还债。 那一刻起,郁家二叔就知道,自己永远、永远都不可能跟他大哥有同样的地位了。 郁家二叔就抱着这样幸灾乐祸的心活着,靠听他亲大哥的负面消息活着,然而好景不长,只短短几年,郁关山衣锦还乡。 整条街的新故事,就变成了“郁关山白手起家,在公司临危之际力挽狂澜,现在已经是身价不知道多少的大老板了,太有出息”。 于是郁家二叔又觉得,自己和大哥血脉相连,理应分些财产给他。 于是他仗着自己陪在二老身边,总旁敲侧击地跟母亲说,自己也想去做生意,希望大哥能给他启动资金。 母亲虽然后来替他给大哥传了话,但郁家二叔永远忘不了母亲对自己说的那句:“出去闯荡要小心,你大哥不容易,可别拖累了他。” 那个年头做生意的人不论出身,不论学历,于是初中毕业的郁家二叔自然觉得自己能行。 那是他人生中最有志向和冲劲的几年,拿着大哥给他的钱,20年来头一次觉得,有大哥真好。 郁家二叔觉得自己马上要闯出一番事业,只需要大哥替他多多引荐,再给他行一些方便,他们郁家就能有两个大老板了。 可郁关山总是拒绝他的请求,在他遇见困难和事情的时候也不伸手来帮。 只放任他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在父母面前、在街坊邻居面前出丑。 后来郁家二叔被父亲劈头盖脸一顿骂,拉回了家,在他大哥手下的公司里,找了个稳定但没什么出息的工作,结婚生子。 然而很快郁家二叔发现,就连下一代,都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郁关山老婆是高级知识分子,学校老师,生的小孩打小聪明伶俐,长得也是公认的好看,而他自己的孩子,起名的时候找了个江湖骗子大师,迷迷糊糊取了个“本旦”的名字,从此就开启了注定被郁星禾比下去的一生。 郁星禾从小养在双方老人膝下,郁家二叔见的多,但向来看不顺眼,连带着看自己的儿子,也都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郁星禾在爷爷奶奶家放养,郁家二叔就立刻给自家儿子郁本旦报各种补习班,准备弯道超车,十八年来日日如此。 郁星禾被领回他大哥身边之后,郁家二叔又听说他们亲子关系很差,郁星禾叛逆期到,一到京圈,就迅速堕落成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每天跟各路富家少爷玩乐。 郁家二叔便拉下脸求大哥郁关山,把自己儿子也带了进去,反复叮嘱,让儿子慎重交友,多跟地位高的少爷们玩,可没想到短短一年,郁本旦便浑身恶习,恶劣到一度比郁星禾还不如。 之所以没到众所周知的地步,完全是因为,“郁本旦”这个名字,连成为京圈少爷们谈资的资格都没有。 得知这一点的时候,郁家二叔说不破防是假的,但破防了这么多年,他再遭遇这种打击,已然是心如死灰。 郁星禾高考那年,当郁家二叔得知,这个明明之前是混蛋二世祖的侄子,摇身一变,拿着顶好的成绩,进了国内最厉害的大学之后,燃烧了半辈子的胜负欲,终于啪的一下熄灭了。 周围所有人、哪怕是来巴结他的人,都会说:“你们家的基因真好,听说你那个侄子人家以前从不学习,只抱佛脚了一年就考上了最好的大学。” 眼看着郁关山一家就要好起来了,父母事业蒸蒸日上,亲子关系想必也能修复不少,再加上儿子又这么争气……郁家二叔听着,只觉得心寒。 看着自家学坏学的彻底的蠢儿子,还有每天因为儿子又气又哭又骂的妻子,更是痛苦万分。 那时候,他再次决定,这辈子都不再跟大哥争了,就此认清现实,接受自己就是比不过大哥,自己的孩子也比不过侄子的事实,安心当他的普通人,当他浑浑噩噩的、没有实权的公司高管,当他大哥背后的影子——还是踩在脚下的那一块影子。 然而世事无常,就在他决定放弃的第一年,圈子里又有了传言,说郁星禾根本没有和父母修复关系,一家人反而更像仇人了。 而郁星禾本人,更是在国内第一的学府里大肆摆烂,成了比以前更夸张、更声名狼藉的纨绔。 郁家二叔听说后,只觉得老天待他不薄,人在绝境中总有绝处逢生的时候,风水轮流转,眼看郁关山一家就要走向滑铁卢,郁家二叔觉得,也是时候该轮到自己时来运转了。 于是他又开始争抢,这次,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他再也不遮掩自己的野心,明确展露出想要争夺家产的意愿,这股势头竟然也让他纠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对郁关山不满的人。 年迈的父母因为这件事,把他叫回家骂过很多次。以前的郁家二叔面对父母的指责,只会忍气吞声,只会像鹌鹑一样,什么都不说,他不敢反驳;但最后一次,他跟父亲大吵一架,肆意宣泄自己大半辈子以来心中的一切不满,他骂了大哥、骂了妻子儿子、骂了自己生命中的所有人,最后甚至指着父母的鼻子破口大骂。 郁家二叔临走前,在父母面前放了自己这辈子最狠的一句话。 “你们等着看吧,我一定会把郁关山踩在脚下!我的儿子,也一定会比郁星禾优秀一千倍一万倍!!” 郁家二叔积攒了大半辈子的郁闷终于火山爆发,他的名字渐渐在圈子里有了传闻,有人说他是暗藏在林子里的毒蛇毒蝎,忍了四五十年,就为了张嘴狠狠的咬自己的亲大哥一口。 听见这话的时候,郁家二叔笑得特别开心,只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有得到过这么大的褒奖,他告诉儿子,恶名,也是名。 而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一直一帆风顺的郁氏,忽然因为他的躁动不安而开始动荡,年迈的父母不愿见到兄弟阋墙,郁关山做了个好人,把二老送到国外修养。 父母走的那天,郁家二叔没有送行,他已经毫不在意这些“虚名”,更看不起因为做了这件事,而被人褒奖的郁关山。 接下来的一年,在郁家二叔眼里,一切好像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某天郁本旦回家以后,告诉他,郁星禾今天发了个大疯,花了一个亿,从一个小家族手里,买来了他们家的少爷。 在郁家二叔的操控之下,郁星禾、连带着郁关山的名声,因为这件事而迅速跌入谷底,就在他准备收网,享受自己来之不易的、第一次胜过郁关山的奖励时,老天给他的幸运好像到此为止了。 他用短短几年的时间,完成从默默无闻的、没有实权的公司高管,都能够威胁郁关山地位的公司合法继承人的转变,郁家二叔觉得,这是他胜过郁关山的实力的佐证。 可郁星禾……他的好侄子郁星禾,在发了20多年以来最大的一个疯之后,变了。 短短一年,先是摘了疯子二世祖的帽子,然后开始,从郁氏下属的小公司,一路以极快的速度打入郁氏权力核心。 曾经很多人避之不及的“疯子”,仿佛一夜之间就成了抢手的香饽饽,就连新兴产业最大黑马宣光的掌权人,都表示自己非常欣赏郁星禾。 当郁氏董事会高票通过,认可郁星禾成为新的郁氏执行总裁的时候,郁家二叔才知道,比起以前郁关山对自己的敲打,他的好侄子、他青出于蓝的好侄子,才真正让他明白,什么叫做兵败如山倒。 人到中年,郁家二叔回顾自己的一生,全是失败。 他这次觉得,自己终于不愿意再去争抢那些名利,在跟父母大哥道歉后,离开国内,去别的地方做了半年避世的、清心寡欲的人。 郁氏20周年的晚宴,郁家二叔本来是想回绝自家大哥的邀请的,心里一如往常地认为,郁关山虽然表面说,让他回京城巩固一下自己的朋友圈子,但心里肯定是想借此机会敲打自己,一副伪善的面孔,想看他出丑。 然而自家儿子,难得表现出非常坚定的意愿,把他拽了过来,并告诉他一件惊世骇俗的事儿。 郁星禾花一个亿买来的那个金丝雀,竟然有着如此令人高不可攀的身世。 要知道,霍尔家族不仅在英国有着无法撼动的地位,在全世界里,也都是神秘的顶级豪门的存在。 而郁星禾,把顶级豪门流落在外的血脉,当成金丝雀,把玩喂养了一整年。 有那么一瞬间,郁家二叔的DNA又动了,清心寡欲半年也没能根除的想法死灰复燃。 于是他抱着这点火星子,重新踏上了京市这片土地,踏上自己反反复复、起起落落的新征程。 可当他走进华丽的庄园,却发现身边没有一个人走过来跟他搭话、更别提巴结他的时候,郁家二叔久违地听到了道心破碎的声音。 而就在这个时候,把他强行从避世中拉出来的废物儿子,还甩着脸子过来,一下就点燃了他。 这次点燃的是火气。 越想越气,郁家二叔都觉得自己眼前一黑,老脸就在今晚丢尽的时候,郁本旦捂着被父亲狠狠打过的后脑勺,不悦道。 “爸!你急什么?” 郁家二叔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半年没见的儿子。 这是这小子第1次反抗自己,第1次用这种带着责怪、甚至带着鄙薄的眼神看自己。 然而中年男人还没来得及发作,郁本旦就皱着眉说。 “你老是这么沉不住气,怪不得永远都干不过大伯。” 郁本旦说完,顶撞父亲的感觉让他心里暗爽,哼了一声道。 “我说爸,你是不是太久都不敢关注京城的事儿了?” 见到父亲露出不解的表情,郁本旦心里更是自信,带着暗暗的不屑道。 “你想想,以郁星禾以前那个臭脾气,一个亿买来的人,他怎么可能好好对待?” 郁本旦左右环顾,抬抬下巴,高傲地说:“听说最近郁星禾去公司的频率都变了,整个人分身乏术,而且他的那个金丝……咳,霍尔家族的那位血脉,把家族事业搞得风生水起,据说是在酝酿一些大动作。” 郁家二叔听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眼睛精明地一眯。 “你是说……郁星禾跟人博弈失败了?” “他还有资格跟人家霍尔家族博弈呢?”郁本旦嗤笑,“本来还以为大伯不会在办宴会,不过看今晚宴会的架势,人家霍尔家族可能大人有大量,没有搞什么子不教父之过的事儿。” 他说着,朗声笑了两下:“但毋庸置疑的是……郁星禾,要成为弃子了!” 郁家二叔迟疑片刻,半辈子都活在郁关山父子阴影之下的他,此刻有些创伤后障碍一般的犹豫。 他没有立刻相信儿子说的话,反问:“或许也有一种可能,霍尔家族并不追究。” “霍尔家族没有把那个流落在外的血脉带进他们的社交场吧?”郁家二叔谨慎道,“那么这就意味着,即使他拥有这个家族的血脉,可能也只是一个边缘化的人物罢了。” “人家都代表霍尔家族上会了!”郁本旦翻了个白眼,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父亲这么懦弱过。他想嗤笑,却又因为多年父子之间的血脉压制而忍了下来。 哼,等他扳倒郁星禾之后,就能狠狠的打他父亲的脸了。 对于儿子的解释,郁家二叔依旧保留意见,说:“一个峰会而已,只是撑个面子,不需要有任何专业的谈判,当然谁都可以。” “如果我是霍尔家族的人,我更大概率可能选择不追究,以此获得更大的利益。”郁家二叔分析道。 “毕竟……郁家现在今时不同往日,无论国际国内,对于很多行业来说,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那个开关……哪怕郁星禾再怎么羞辱那个霍尔家族找回去的少爷,这件事,都已经不是单纯的、两个人之间的恩怨了。” 他看了一眼儿子,冷笑。 “目光短浅的家伙,这么多年都白培养你了,没有学到你爸一点儿的谨慎。” 郁本旦气得脸部肌肉抽动,幸好躲在暗处,才没让父亲看见他丑陋的、甚至带着恨意的表情。 “爸,老的是你吧。”他开口,却也没有了再做遮掩的意思,声音冷到如同河流暗处的冰冷水蛇。 郁本旦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U盘,逗狗一样,在父亲面前晃了晃。 “我既然敢叫你回来,当然是有所准备的。” 郁家二叔看着U盘一愣,竟然一时间忘记追究儿子对他的不敬,只急匆匆地问。 “这里面是什么?” 郁本旦略显圆润的脸上,露出阴冷的笑容。 “一些……能够把一切肮脏丑恶都公之于众的视频。” 郁家二叔眼底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他想伸手去拿,却被年轻的儿子十分迅速地躲开了。 郁本旦抬着下巴皱眉,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冷笑:“承认吧,你已经老了。” “早在去年郁星禾买一下他那个金丝雀的时候,我就已经找私人侦探,准备今天的事情了。”他说,“我想想,那时候我亲爱的爸爸在干什么……?或许是沉浸在自己臆想出来的胜利里吧,哈哈哈哈!” 郁家二叔的脸色瞬间涨红,又从帐篷飞快的褪至灰败,他张嘴,声音却哑了一样,往日里说的最顺口的骂儿子的话,现在却卡在嗓子眼里,支支吾吾不敢说出来。 郁本旦收回U盘:“这件事,可不是霍尔家族不想追究就可以解决的了。” “等着看吧,我肯定……让郁星禾吃不了兜着走。” 郁本旦看着自己已经有些呆住的、仿佛一瞬间苍老了10岁的父亲,带着恶意笑着说。 “看看,你一辈子都没做成的事儿,你一直看不上的儿子我,马上就要做到了。” 番外:晚宴(2) 郁家二叔?” 郁本旦冷笑, 第一次在父亲面前迷,信心被成倍膨胀。 “千真万确。” 他左右环顾,说:“我都查过了, 宣光科切联系的, 所以今天, 我还特意请来了宣光的总裁。” 说这话的时候, 郁的。 他没有告诉他爸的是, 他发给宣光席总的那张请柬, 对方根本没有给他回复,完全石沉大海。 郁本旦原本没想提这一茬的,但人类的劣根性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难得在父亲面前有装逼的机会,一时间, 这张嘴就有点收不住了。 看着父亲锐利如同红外探测仪一般的视线,郁本旦心里忍不住紧张,手上的动作也就多了起来, 他向上抛了一下手里的U盘, 却在下落的时候,手脚不够敏捷, 差点把这个重要的小东西摔在地上。 郁家二叔看向儿子的目光迟疑了片刻,眼底忍不住染上几分怀疑的神色。 郁本旦见状, 有些恼羞成怒,换在平时,他早就把气撒在这个小U盘上了, 可偏偏今天手里拿着的是他翻盘的重要证据,于是他抬着小臂,憋屈地犹豫了好久也没敢砸下去。 郁家二叔连忙伸手, 拦下儿子的动作,第一次好声好气地夸儿子:“不愧是你,机会是留给我儿子这种有准备的人的!” 郁本旦眼睛一转,觉得得了个台阶,这才施施然下来,还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正装。 郁家二叔目光一直在U盘上定着,比亲儿子还亲,见它终于好好落回了郁本旦兜里,这才放下心来,视线欲盖弥彰地望向四周。 忽然,郁家二叔眼前一亮,抬手连忙拐了两下儿子。 “那边那个,不是宣光的席总吗?”他催促,“快去跟人家打个招呼,多不礼貌。” 他总归是最了解自己儿子的,刚刚听郁本旦话里的意思,总觉得儿子有些底气不足,还对此事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然而现在看见宣光的席锐席总本人之后,郁家二叔对儿子的怀疑彻底烟消云散了。 看来……儿子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竟然有了令他都想象不到的成长啊。 郁家二叔忽然欣慰,心里情绪翻涌,只觉得自己的优秀基因终于还是在儿子血脉里觉醒了。 “我能不知道这个吗?”郁本旦对父亲的催促很是不耐烦,随手拍开他爸的拉扯,整理了一下领带就迎上去。 郁本旦心里跟开了花似的,心想虽然席总没有回复自己的邀请函,但人总归是被自己请来了。 至于郁星禾……怎么可能是他请的?郁家今天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笑话,他又怎么可能主动请宣光的人来。 郁本旦走过去:“席——” 然而声音才到一半,席锐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和他擦肩而过。 郁本旦回头,就看见他爸不怎么好的脸色,一时间下不来台,皱眉道。 “看什么?收敛一点。”他说,“席总这是避嫌。” 忽然,已经走过去的席锐朝郁本旦父子这边回了一下头,什么都没说,和郁本旦短暂对视了一秒,便又收回视线。 郁本旦心里瞬间底气十足地膨胀,高傲看向父亲,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收回视线的席锐,只觉得有点疑惑。 ……刚刚怎么好像听到有人说了一下自己名字?回头又没看见认识的人。真是奇怪。 周围围过来的人更多。 “席总,没想到今天还能在这里见到您啊!” “您今天不是在国外有会议吗?这是赶飞机才回来的?” 席锐露出得体的微笑。 “飞机哪里赶得及。”他摆手,“是宣光董事长借了我私人飞机,才堪堪赶上的。” “小郁总邀请,我当然排除万难也要来了!” 周围的人立刻品出其中重点。 “董事长?”那人问,“是霍尔家族最近刚公开的那位少爷?” 席锐笑而不语。 他心想,boss给我安排的剧本里可没这段,谁知道他们小情侣两个在想什么呢。 怎么着,是这样秘而不宣的狗粮更香一点吗? 席锐浅浅琢磨了两秒。 ……好像还真是哈。 跟周围几位老少总裁攀谈片刻,席锐终于开口暂时告辞,远远看见某个身影,便特意绕过去。 “小郁总!”他抬手道,“好久不见!” 郁星禾一如既往的,正在自助餐区发呆,闻声恍然回神,看向席锐。 席锐忽然有种世界线重合的感觉,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boss没有跟在旁边。 郁星禾跟席锐也确实算很久没见了,宣光和环彦虽然一直保持着极其密切的合作关系,但里面没有半点是他亲自跟席锐沟通的,都是某位桑特助充当这个友谊桥梁。 幸好是这样,郁星禾想。 如果他再跟席锐熟一点,以前不知道小桑身份的时候,自己还不知道要跟席锐说多少撮合Virgilio和桑取容的话呢。 免于社死的心情,让郁星禾对席锐多了几分亲近。 “好久不见。”郁星禾放下盘子里的点心,跟席锐握手,熟稔笑道,“还以为宣光有事,你来不了呢。” 席锐还没接话,郁星禾又说:“不过也是,小桑不来,你们宣光总得有个人顶上嘛。” “啊?”席锐一愣。 郁星禾疑惑:“他没跟你说?” 说了,说的是今天有重要环节,特邀我到场见证。 席锐心想,然后忽地恍然。 席锐脸上的笑容更喜庆了:“没事儿,不重要。” 他绕开话题说:“对了小郁总,你家那个堂弟……郁什么?” “笨蛋。”郁星禾说。 席锐愣了一下,心想我不知道你也不至于骂我吧,然后听见郁星禾补充。 “叫郁本旦。” 席锐一时间没忍住:“草。” 说完他当即正色,在并不算熟悉的郁星禾面前说这个字,显然有些违背社交礼仪了。 然而郁星禾却弯着眼睛笑了一下,抬手挡在嘴边,像多年好友一样偷偷讲:“特别生草是吧……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也被震撼到了。” 忽然被拉进距离的席锐停了两秒,然后整个人放松下来。 席锐想起自己从别的老总和高管那里听说的,说跟郁氏这位小郁总见面的时候,总是会不知不觉就有一种……他们已经是很多年朋友的感觉。 以前席锐觉得怎么可能,肯定是别人对郁星禾的奉承罢了,可真当他自己站在郁星禾面前,那种感觉比一万个旁人所说的都要直观。 席锐笑了笑,表情里多了几分真诚和随意。 “嗯,就是这位郁本旦先生,还给我也发了份请柬来着。” 这件事席锐于公于私,都是要告知郁星禾的,也算是他对郁星禾的示好。 然而郁星禾点头笑了一下说:“那肯定是接我的请柬啊。” 他说:“你拿我的请柬,能坐主桌。” 席锐:啊。 他总觉得这个发展有点不合常理,但依然顺着点头:“是啊,特别感谢小郁总能给我这个请柬。” 郁星禾十分庄重地说:“主桌吃的跟别的都不一样。” 席锐向来精明的脑子有一瞬间的过载。 他在什么样的谈判场面上,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大脑空白过。 席锐挠挠头。 郁星禾看着他,忽然笑道:“你和你老板有时候还真挺像,不愧是一个公司的人。” 席锐肃然,还没来得及对这位“老板对象”表态,就听郁星禾说。 “这么聪明的人,怎么有时候还会露出这种大脑空白的表情呢?” 席锐扯扯嘴角。 你问我吗? 他心里有一万句话,不知怎么讲,当讲不当讲。 早就习惯看见“聪明人偶尔大脑空白”的郁星禾拍拍席锐的肩膀:“席总自便,我就不打扰啦。” 席锐看见对方弯着眼睛的模样,总觉得这个笑容之后掩藏的东西并不简单。 也对,如果简单的话,他又怎么会跟自家老板走到一起呢?席锐心里咋舌,面上谨守礼仪地跟郁星禾作别。 虽然这位小郁总亲和,可席锐不敢轻视半点。 席锐这边心里的波动,郁星禾不知道半点,他甚至觉得自己转身就跑的样子,充满了社恐人独有的狼狈。 郁星禾心里小声抽气,心想我都躲到这种地方了,还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怎么还会被人抓到来搭讪啊。 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可偏偏是席锐,也算小桑同学的直系下属,不聊两句属实说不过去。 刚刚跟席锐说话的时候,郁星禾同时注意到,旁边有些之前没敢上前跟自己攀谈的人,现在见席锐上前,也有些蠢蠢欲动了,于是赶紧找了个借口跟席锐作别。 远远往宴席桌那边看了一眼,郁星禾眼睛一亮。 他给朋友几个留的那张桌子边上,已经出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于是郁星禾端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往朋友那边逃离的脚步匆匆。 …… 今天郁氏的二十周年晚宴,宾客名单都由郁星禾拟定,主桌留给重要商业合作伙伴,主桌之后,就是他给朋友几个留的位置。 那位置得天独厚……地存在于宴会厅的犄角旮旯。 明明在距离上是离主桌最近的一桌,却又十分巧妙地躲在旁侧,远离了一切社交名利场,堪称一片社恐净土。 郁星禾走过去的时候,看着哥几个的脸,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拉开椅子,郁星禾坐到这张桌子最靠宴会厅边角的位置,刚要开口感慨,旁边的红毛就警觉发言。 “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们……” 郁星禾依然沉溺在自己的感动中,说:“有阵子没见家人们,怪想的。” 红毛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目光看他。 郁星禾跟他对视,渐渐从里面品出点……怜悯来? 郁星禾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听见对面的袁蔚说。 “你今天也坐这里?”语气里带着担忧。 “是啊。”郁星禾不觉得有问题,笑道,“今天可是我爸批准的。” 袁蔚表情更严肃了。 郁星禾被他这么一看,也严肃问:“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在……应酬?” 红毛立刻看向袁蔚,反应了一下说:“是诶,你怎么跟我们一起摆烂?” 袁蔚沉默了一下,突然感觉自己和兄弟们之间有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 本来郁星禾接手公司之后,他已经不是这里唯一一个被工作绑架的人,不应该这样才对啊??? 他问郁星禾:“你怎么不去应酬。” 郁星禾坦然道:“因为今天我爸给我放假?” 袁蔚当即露出更加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凑近了一些,控制着音量说。 “傻子!你长点心啊。” 郁星禾有些摸不着头脑,凑过去问。 “……怎么个事儿?” 袁蔚拧眉叹气,感觉自己像操碎了心的老大哥,耐下性子来把事情掰碎了讲给傻子弟弟。 郁星禾听了半天,恍然。 说到底,还是小桑身份那件事嘛。他想。 桑取容是霍尔家族流落在外的少爷这件事,虽然豪门圈子里不算人尽皆知,但毕竟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郁星禾包|养过霍尔家族少爷”的事情,也隐隐在豪门之间传开,虽然没至于影响到郁氏的股价,但最近也有些风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爸还能放你假,你那个堂弟也在场……郁星禾我发现你真是不带脑子吗?”袁蔚着急。 郁星禾笑笑:“害……没事儿。” 他拍拍袁蔚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坐在袁蔚旁边的向寻思笑了一声:“早说了你不用操他这个心。” 袁蔚露出不赞成的表情。 向寻思说:“问他这个,还不如问他今天家里那位怎么没来。” “他有事嘛。”郁星禾叹气,“大忙人。” 袁蔚又要说话,却欲言又止。 红毛抢答:“我知道袁老板想说什么。” 袁蔚用眼神示意“您请”。 红毛看向郁星禾:“他想说你俩的感情真没出问题吧?” 袁蔚抽抽嘴角。 “……到也不必这么直白吧。”他说。 如果他自己说的话,至少会稍微粉饰一下的。 郁星禾失笑:“真挺好的。” 他语重心长对袁蔚道:“你这什么事情都往最坏想的脑子,真该疏通疏通了……诶对了你对象呢?怎么没来?” 看着袁蔚嘴角再次抽动,郁星禾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或许选错了话题。 向寻思凉凉开口,悠悠叹气:“分了。” 全桌的目光顿时聚焦袁蔚,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节哀”的意思。 袁蔚:“……哈哈。” 再看下去,脆弱的单身汉就要原地崩溃了,红毛和郁星禾对视一眼,郁星禾冲他挤挤眼睛,红毛瞬间领悟,把矛头重新指向他。 “嗯咳咳……那什么,你家小桑不陪你来,你肯定也很难过吧!” 郁星禾:? 不是让你说这个啊兄弟!! 想了一下,郁星禾硬着头皮说:“忙,忙点好啊……” 红毛没意识到不对,只觉得自己把话题转走了很厉害,点头道:“沈白最近开了个诊所,也没空陪我打游戏。” 他不说不要紧,这一说,郁星禾的目光就黏在红毛和沈白两个家伙之间移不开了。 嘴巴张张合合,郁星禾欲言又止了很久,还是没太能接受自己的两个兄弟在一起了这件事。 也不是不能接受,就是总有一种……魔幻现实的感觉。 明明之前跟向寻思说,自己和小桑的事儿,很多都跟红毛沈白对标,可是真和桑取容在一起之后…… 郁星禾觉得,自己没法把红毛沈白跟自己对标了。 视线在他们两人脸上反复横跳,心想他俩真的会打啵吗。 然后又皱着眉头看向红毛白白净净的脖子,想到自己今天被迫穿高领的原因,心里又把小桑同学训了个狗血淋头。 红毛向来粗线条,甚至没感觉郁星禾在看自己,而一直没说话的沈白,却被郁星禾的目光看得发毛。 他警惕:“你想干什么?” 向来不带脑子的人突然盯着你看……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被沈白这么一说,郁星禾当即在心里忏悔。 兄弟都没有嫌弃你和小桑在一起,你怎么能用这样不理解的有色眼光看兄弟呢!! 郁星禾心里先骂了自己,然后痛定思痛,豁然起身举杯,壮士断腕一样,往红毛和沈白中间一凑。 “好兄弟!祝你俩百年好合!” 红毛没听清他说什么,一扭头看见杯酒,吓了一跳。 听清了的沈白一脸复杂,没有吱声。 红毛:“啊?” 郁星禾歪头,把酒杯又认真地往前递了递,重复:“我说,祝你俩百年好合。” 红毛“卧槽”一声,紧接着后退两下,往后跌进自己的椅子里。 “你你你……” 卧槽你在说什么猪话啊??郁星禾你自己把兄弟变成老公了也不能让其他兄弟有这种想法吧啊啊啊郁星禾你!!! 他脑子里过弹幕一样吐话,嘴上却像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一时间震惊到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没说话,郁星禾觉出点不对来,迟疑问:“……该不会你俩其实没在一起?” 红毛依旧被沉默,沈白换了个姿势,悠悠问:“你怎么能问出这种问题?” 郁星禾疑惑。 他心里琢磨着,沈白这话的意思,到底是“你怎么能觉得我俩在一起了”还是“你怎么会觉得我们没在一起”。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郁星禾想了想,模棱两可地回答。 “就……你觉得你们两个平时的相处,跟我和小桑,有区别吗?”他试探。 红毛大惊失色。 “没区别吗?!”他看向沈白,“你说句话呀!” 沈白轻笑了一下:“我觉得他说的这个话题,很具有探讨意义。” 红毛:? 他拖着屁股下面的凳子,连人带椅,刷拉一下远离沈白半米,动静有点大,让背后主桌上的长辈都侧目。 其中一个还是红毛家的长兄。 于是怕被哥哥拎着耳朵教导礼仪的谢东方,又讪讪挪回来。 他皱眉问沈白:“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忙疯了?什么都想?” 沈白叹气,半真半假道:“我这个条件,是委屈你了。” 郁星禾摸摸下巴。 这话,桑味儿好重哦……? 显然涉世未深的红毛并没有发现其中的不妙,眉头皱得更紧,摊牌。 “我跟郁星禾不一样。” 紧接着又说。 “我对你可没有什么冲动啊。” 郁星禾:啊? 他满头问号,转头去看告诉他这个消息的向寻思——那人不知道是装的还是怎么,一只手握着空酒杯,人已经趴到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郁星禾沉默两秒,总觉得自己好像被诈|骗了,但没有证据。 看了看已经趴下的罪魁祸首,又看了看亦真亦假的红毛沈白,郁星禾最后在袁蔚看破红尘的视线里,缓缓退场。 ——接电话去了。 看见桑取容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郁星禾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接起电话的时候都下意识压低声音。 “你不是开会吗?”郁星禾问。 桑取容轻咳一声:“结束了。” 郁星禾敏锐地察觉到小桑同学情绪的些许不对,紧张问:“怎么了?刚刚开会出什么事了吗?” 听见郁星禾的关心,桑取容无声做了个深呼吸,在开口已经是惯常的轻笑:“是很重要的会……有点紧张。” 原本以为郁星禾会说“你也会紧张”之类的话,然而电话那边安静了两秒,就在桑取容以为是不是断线了之前,郁星禾说。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想了一下,郁星禾又说:“是霍尔家族那边的事吗?要我帮忙吗?” 难得展现出这种……哥哥的关怀,郁星禾说完之后,自己先摸了摸鼻子。 小桑多厉害一小孩啊,哪还有什么需要他帮的地方?郁星禾觉得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多少有点托大了。 有点不好意思。 电话那边的“厉害小孩”轻笑,声音像羽毛一样,撩红了郁星禾的一只耳朵。 “要的,哥。”桑取容叫了他一声,声音落了之后,又迟迟不接话。 郁星禾“诶”了句,噗地轻笑。 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有点傻。 “小桑!”他笑斥,“说话!” 桑取容沉吟两秒,说:“郁叔叔说哥今天不用上台,开心吗?” “其实还好。”郁星禾十分矜持,“现在让我上我也能编两句出来的。” “这么好?”桑取容含笑。 郁星禾总觉得他这声笑里……暗藏着什么,但转念一想,小桑这家伙不一直是这种似笑非笑的风格,也就没有多想。 他转而说:“对了……谢东方和沈白竟然没在一起吗?” 这话把桑取容说得一愣。 “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郁星禾:连你也……? 被向寻思那套理论完全洗脑了的郁星禾,现在只觉得一万分的疑惑。 他想了一下,复述向寻思的话:“小桑你不觉得,他俩的相处方式跟咱们……没什么太大区别吗?” 桑取容顿了顿,郁星禾当他是默认了,眉头皱得更紧:“是吧,你也觉得吧!” 听出郁星禾语气里急于求证的疑惑,桑取容失笑。 本来不想掺合别人的事,但郁星禾想问,桑取容也不介意说说。 “谢东方我不清楚……但哥,沈白确实没安什么好心。” 郁星禾拖着长音“哦”了一声,恍然:“你对你自己的评价很中肯嘛小桑同学。” 桑取容:? “哼哼,没安好心?”郁星禾勾着嘴角笑,悠悠问,“小桑啊小桑……你说这事儿我要是追究起来,你可怎么办呢?” 安静两秒,桑取容传来一声轻叹。 “不知道。”他说。 郁星禾讶然:“真的假的?” “你做事之前会不做好pnB吗?我不信。” 桑取容声音带了点湿漉漉的委屈,软下来说。 “如果哥哥不答应,我拿什么pnB都没用吧?”他又轻轻叹气。 郁星禾一摸下巴,熟读剧本地建议:“比如……一些不正能量的手段?” 顿了一下,郁星禾补充:“说实话小桑……有时候我真的会觉得,那是你能做出来的事儿诶。”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像是普通的吐槽,又像是不经意间的小小试探。 桑取容轻笑,明明没有视频,可郁星禾总觉得,他现在一定是那种无奈的摇头的动作。 “哥……” 郁星禾十分高贵地“嗯哼”了一声,这次没被男色所惑,就这么简简单单放过他去。 “别来这招啊。”他说,“我现在可看不到你的。”别想这么萌混过关。 桑取容抿唇,安静了好一会儿,就在郁星禾以为,他是不是忏悔到无话可说了的时候,桑取容终于开口。 “实话吗?”他依旧想挣扎一下。 郁星禾不紧不慢:“你觉得呢?” 桑取容抿唇,最后无奈轻笑:“会。” “如果没有哥哥的话……我应该真的会吧。” 他话没说完,郁星禾心里自动给他填补上了。 会做一些很铁窗泪的事……不过不一定会铁窗泪就是了。 毕竟他可是主角。 郁星禾有点想拍拍胸口,心道幸好。 他拯救了一个差点误入歧途的小桑少年! “小桑。”他难得正色道,“你要好好的啊。” 桑取容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有此感悟,但依然乖巧点头。 “只要哥哥在的话。” 只要你在,我就永远都会听话。 郁星禾原本站在宴会厅无人在意的角落,忽然,耳边炸响bgm,把他吓了一跳,连带着也完全没听见从电话那边传来的,完全一致的声音。 “好像要开始了。”郁星禾匆匆远离音响,跟桑取容说再见。 “在外面注意安全啊。” 差点马失前蹄的桑取容松了口气,笑容里多了几分放松:“嗯,哥哥也是。” “玩的开心。” “对了!”刚准备挂电话的郁星禾猛然想起什么,连忙叫住桑取容。 “今天我看到郁本旦和他爸来了,席锐跟我说,郁本旦还给他发了请柬。” 郁星禾想了一下,还是说:“我觉得不太对。” 桑取容弯弯眼睛。 他身边的场景这才明亮起来,让人看清里面的调音台和电脑设备——这里赫然是宴会厅的媒体总控后台。 他坐在一张椅子上,含着笑跟郁星禾通电话,却垂眼看向面前被保镖按在地上的、陌生的面孔。 是郁本旦身边对他最热情的小弟。 郁本旦无名小弟的嘴被捂着,竭力发出“呜呜”的声音,却只能在桑取容动动手指之后,被保镖拖着远离手机的方向。 “没关系。”桑取容对着电话轻笑,“哥哥让保镖注意一下后台就好。” 郁星禾点头:“好,我马上让保镖去。” “你不用担心。”他还记得让开会的小桑同学不要分心,安抚道,“区区一个郁本旦,也翻不出什么大水花。” “嗯。”桑取容笑意更深。 “那我挂了哦?”郁星禾问。 桑取容抿唇。 说实话,不是很想……但再拖下去,郁星禾马上要彻底到安静的地方,那时候自己背景音里的音乐可就瞒不住了。 垂在身侧的指尖微捻,听着电话那边郁星禾的声音变成机械的忙音,桑取容看向郁本旦小弟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耐的冷意。 但想到刚刚电话里跟郁星禾说的话,还有被叮嘱“要好好的”,桑取容眯了眯眼,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他随便指了一个保镖。 “把他手里的东西,等会儿交给小郁总派来的人。” 保镖立刻应下。 桑取容移开视线,就像从一只蚂蚁身上移开视线一样轻松且毫不在意。 “把人拉远点。”他略微皱眉,又舒展开,“今天你们小郁总在……就不动手了。” …… 挂掉电话后,郁星禾在晚宴正式开始前,坐回了兄弟们那桌。 红毛和沈白像是打过一架,互相颇有些看不顺眼还非要不时瞅两眼的样子,向寻思依旧没醒,睡到这个程度,郁星禾知道他大概是装的了,而袁蔚…… 袁蔚身边多了一个陌生的西方面孔,坐在郁星禾原本给袁蔚对象留的位置上。 说陌生,其实也略有些眼熟,郁星禾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但对方的长相又完全是个外国人,让郁星禾完全失去了分辨能力。 郁星禾下意识想挠头,但对面毕竟是个没见过的陌生人,他又很快挑战状态,变成那个“生人勿近”的小郁总,问。 “这位是……?” 袁蔚面无表情,连镜片都反不动光了,木然道:“来蹭饭的。” 他身边的青年笑容和蔼地起身,礼貌对郁星禾伸手。 郁星禾心底“嚯”了一声。 袁蔚在他们兄弟几个里面,已经算比较高的了,可这人竟然比袁蔚还高大半个头的样子?? 他伸手:“幸会。” 顿了顿,郁星禾又用英文重新说了一遍。 高大西方青年轻笑,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自我介绍:“小郁总,幸会,我是Virgilio的表哥,你可以叫我Sylvester。” 郁星禾:! 我去,大舅哥? 高大青年紧接着又说。 “也是袁蔚的前男友。” 郁星禾:? 他突然很后悔刚才挂了小桑的电话。 这种惊天大新闻!他怎么能一个人独享!! 他默默按捺住心里的震惊,尽量平静地问。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高大的西方青年先沉默了几秒,大概是在脑海里翻译郁星禾的问题,然后微笑说。 “网恋。”顿了顿又补充,“很多年前。” 很多年前? 郁星禾总觉得这个时间有点耳熟,下意识就往回追溯,突然想起袁蔚这一辈子兢兢业业,顺风顺水,唯一在路上跌倒的一次…… “你是他那个……声音很像女孩子的网恋对象?”见高大青年点头,袁蔚移开视线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郁星禾表情有些绷不住。 青年用着此刻一把低沉磁性的嗓音,解释:“那时候还是变声期之前,所以……误会了。” 郁星禾几人的目光在青年和袁蔚身上来回游移了好一会儿,最后没人开口评价,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别人家小情侣自有别人家的处理方法,郁星禾表示自己尊重祝福,可看往向寻思的目光,不可避免地多了几分复杂。 像是担忧里带了点期待。 幸好向寻思依旧睡着,否则现在恐怕会被几个好兄弟看得脊背发麻。 郁星禾在桌边落座,再环顾四周,只觉得物是人非。 短短几分钟……这张桌子上就只剩下向寻思一个不是男同的独苗了? 转念一想,郁星禾又觉得话不能说死,在心里颇为感慨地重重叹了口气。 病友交流群的线下聚会,难得像今天一样气氛尴尬,幸好在几人窒息之前,刚刚响起的管弦配乐减弱,宾客纷纷落座,灯光转暗,晚宴正式开始。 环节一项项过去,流程顺畅,气氛也十分平静,直到晚宴主持带着得体的笑容,说出:“有请郁氏董事长、重要股东及合作伙伴致辞”的时候,郁星禾敏锐地察觉到,即便自己已经躲到这个偏桌,依旧有不少探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不就是一个晚宴没上台发言吗。郁星禾心里咂舌。 其中,袁蔚的表情是他唯一看得清的,带着深切的担忧。 袁蔚家前些日子是出了事的,大抵也就是豪门那些龌龊的东西,老爹想要和真爱的私生子上位,跟袁蔚分庭抗礼之类…… 毕竟是袁家的家事,郁星禾几人想要帮忙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在公司合作上尽力支持,目前袁蔚的地位是暂时稳定了,但也还没有彻底尘埃落定。 也是因为这个,袁蔚对郁氏这种情况也有些过于敏感,总担心郁星禾要因为外面的风言风语被架空。 郁星禾冲他摇摇头表示没事,让他放宽心。 他以为,自己最近依旧驻扎郁氏总部的事情,已经足够外面那些传闻消散了,现在他想,自己大概是低估了留言传播的能力。 第一个上台致辞的,是郁氏多年的合作伙伴,也是郁关山的半生老友。 这位世叔,郁星禾起初只在董事会上见过,长了一张严肃的包公黑脸,看起来就不是好相与的人——但仅限于在董事会上。 会下,已经跟小老头一样的世叔精神矍铄,偶尔还往郁星禾的总摸鱼办公室跑跑,夸赞他比他爸的品味好多了,总是笑的见眉不见眼。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小老头说,“小子,跟小时候一样讨人喜欢。” 郁星禾眼里,快乐小老头和台上那个不苟言笑的大佬逐渐重合…… “今年,是郁氏蓬勃发展的一年……” 听着听着,郁星禾就像是上课走神一样,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突然,被一句“郁星禾”吓了一跳,连忙回神。 他匆匆忙忙抬头看过去,只见严肃小老头一改往日在公众眼里的模样,此刻一脸温和慈祥,就像每一次来他的“总摸鱼办公室”一样。 郁星禾下意识就站起来,跟高中生一样,惹得小老头和他旁边的几个合作伙伴又都笑出声来。 “没事,没事。”小老头也意识到,自己的突然点名把小崽子吓着了,连连摆手示意,郁星禾这才坐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他敏锐地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比起之前的探究,现在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了然。 就连一直都忍不住担心的袁蔚,此刻也轻轻出了一口气。 比起他语言上的解释,说得再多,也抵不过郁氏真正高层们一两句宽和熟稔的互动。 即便郁星禾今天没有上台,也没有人会在怀疑他被郁氏架空放弃。 郁星禾想了一下,忽然看向不远处,郁家二叔和郁本旦的方向。 他那位叔叔毕竟是颇有城府的中年人,此刻面上表情还算沉得住气,可他堂弟郁本旦的表情就不怎么好了。 郁星禾看过去的时候,郁本旦目光又冷又凶,仔细看一下,甚至还能辨别出,他现在腮帮子大概是紧紧咬着的动作,这个动作由别人做来,搞不好可能还会有点可爱,但放在郁本旦这张脸上…… 郁星禾抬手抵唇,好险没有笑出声来。 如果郁本旦在未来的某天,终于发现自己不是经商的料的话,去当一个搞笑艺人,或许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出路。 台下如何暗流涌动,都没有影响到台上小老头们的致辞。 “这里,我要代表我们郁氏董事会的各位董事,向今年接管郁氏的,我们的青年才俊,‘小郁总’郁星禾,表示诚挚的谢意。” “今年的郁氏,是一艘在大风大浪中披荆斩棘前行的船,虽说,离不了我的老朋友,老郁,郁关山在后方稳住整个船体,但更多的,还是依托于我们新掌舵的小郁。” 小老头说得红光满面,仿佛在夸赞自己的亲子侄一般。 他一边说,一边用热切的目光看向郁星禾的方向。 郁星禾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脸颊被射灯烤得发热。 他觉得不好意思,毕竟今年郁氏的发展,严格说来,其实是他和桑取容两个人共同的功劳……可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被夸奖。 垂在桌子下面的手攥紧又放开,郁星禾心想,幸好自己现在已经练出了应酬时的表情管理能力,否则在这种时候露出傻里傻气的笑容,那可真是面子丢到姥姥家了。 紧接着,台上的几个小老头你一言我一语,在家开茶话会一般,姿态随意却全然真诚地列举夸赞了郁星禾今年为郁氏“掌的每一次好舵”。 郁星禾听到后面,渐渐愣住。 郁氏一年到头要做的决定,绝不止他们现在说的这些,可现在被筛选出来的,都是他十分熟悉的那些。 仔细一想,竟然都是由他做主裁决的项目。 时间的指针仿佛随着董事们的回顾而缓缓向前拨动,郁星禾回忆渐渐清晰。 他和小桑同学两个人,刚接手郁氏的时候,起初是桑取容做的多一些,后来随着郁星禾对专业课的补习,肚子里装了知识的他也渐渐加入工作行列,琐碎的事务,桑取容全都替他包揽,但在重要决策上,小桑同学在渐渐把决策的权利让渡给了他。 没有回顾的时候,郁星禾自己完全没有发现这点,只觉得像温水煮青蛙一样,工作好像莫名其妙就变多了——不过还在他的可接受范围内,因此郁星禾也一直接受良好。 现在,他忽然意识到,小桑同学其实一直在给自己铺路。 忽然,郁星禾有种恍然梦醒的感觉。 可董事们为什么就能这么精准地挑出他裁决的那些项目来说? 这个疑问很快涌上心头,进而不可控制地放大,直到一个猜测渐渐浮现。 郁星禾眼睛紧紧地、万分专注地盯着台上,看见几位董事都是笑眯眯的,明明一派放松,低头看稿子的频率,却比平时董事会发言高了太多,很明显是对手上的稿子不熟。 莫非……稿子是桑取容写给他们的? 郁星禾脑海里瞬间闪过这样的猜测。 可为什么呢。 在他心底疑惑解开之前,小老头们纷纷念完了稿子,每个人结束之前,都用一种过分温和、温和到让郁星禾有点发怵的目光看他一眼。 最后,长了一张包公黑脸的快乐小老头,用洪亮的声音,中气十足地做了结尾。 “最后,我代表郁氏董事会,宣布……” 郁星禾睁大眼睛,心里一声卧槽差点脱口而出,下意识看向主桌自己父亲的方向,可灯光实在昏暗,他一下子,竟然连他爸妈两个人坐在哪里都没有看见。 只觉得那两个座位上空空荡荡的,又怀疑是不是只是因为太昏暗,光没有照到人身上。 这么重要的时候,他爸妈会凭空消失? 郁星禾这边心思纷乱,台上,小老头语气激昂兴奋,满面红光地说。 “正式通过郁星禾,成为郁氏——” “等一下!”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小老头宣布任命消息的句子,人们纷纷循声望过去,看见不远处留给郁氏亲朋的桌子边,站起来一个略显矮胖的身影。 矮胖的身子上,顶着一张和郁星禾有那么两分相似的脸。 有人惊呼。 “是郁家二房的少爷。” 会场里被郁本旦打断后,留下一瞬间的死寂,紧接着,窸窸窣窣的声音蔓延开来。 郁家二叔听着这些声音,明明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却只觉得,这都是对他、对他儿子、对他们一家子的质疑声。 他下意识就想要逃跑,多年的一次次溃败,让他几乎养成了这种肌肉记忆的习惯,桌布下的腿颤抖着想要直起来,却在抬头看见郁本旦胸有成竹的表情时,彻底安静了下来。 是了,他儿子今天可是有备而来。 郁家二叔看向郁星禾的方向,看见那个讨人厌的侄子脸上,不似做伪的惊讶,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把他比下去的感觉。 郁家二叔的目光变得坚定,坚定中,又忍不住带了些对郁星禾的不屑。 台上,原本眉目温和的小老头先板起脸来。 郁本旦扯扯嘴角露出笑容,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见台上的小老头沉声问。 “你是谁?” 周围骤然响起不轻不重的一片嬉笑声。 郁本旦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牙维持住笑容:“秦叔真是贵人多忘事,郁关山是我大伯啊。” 小老头“哦?”了一声,抬手捋了一把不存在的胡子,面上的不悦之色更甚。 “原来是二房的儿子。”小老头说,“这样打断长辈说话,是不是有些不合礼数了?” 郁本旦笑了笑:“不好意思啊秦叔,我也只是一时间有点太激动了,没控制住。” 紧接着,在小老头开口之前,郁本旦再次抬高声音,分外真诚地朗声道。 “但是秦叔,我打断您,是因为我给我的好哥哥准备了一个大礼,您再说下去,我这份大礼,可就要错过最好的送出时机了。” 下一秒,郁本旦收回往台上的视线,笑容满面地看向郁星禾,眼底却像是尖锐的利箭,猛地刺过去。 隔着人群,郁星禾似有所感地看向郁本旦那边,眯了眯眼睛,配合上他现在为社交而练出来的冷淡微笑,简直是十二分的孤傲和威胁。 然而实际上,郁星禾心里完全在懊恼。 ……这个破灯光,明明刚刚还能看清的,现在怎么突然就模糊了,莫非是平时真的看太久电子屏幕,视力下降了? 他幅度更大地眯着眼睛,郁本旦看着,心头的火腾地燃烧起来,瞬间燎原,脑袋里嗡地一下炸开。 他一时间急躁起来,用力地“啪啪”拍了两下手作为信号,脸上竭力维持着的微笑表情,也有片刻的抽搐。 郁本旦的脸色,已然差劲到人尽皆知了,周围的声音,都在小声说着。 “郁氏是不是也要像袁氏一样兄弟相残”? “这位郁家二房的小少爷,难不成提前联系了郁氏最大的对家,想要打个里应外合”? “这个小少爷,以前都没怎么出现过啊,现在看来,莫非又是一个韬光养晦的厉害人物”…… 诸如此类。 郁本旦觉得自己的大脑仿佛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死死盯着郁星禾看着自己的目光,火已经要烧透,另一半则万分不舍地被周围小声的猜测可夸赞俘获,吹气球一样,一点点膨胀起来。 他脸上的表情也彻底控制不住,时凶时笑,让一直看着他的亲生父亲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可郁本旦此刻已经顾不得这些,一心只有自己早就打好的腹稿,此刻在妒火的催促下,倒豆子一般喷薄而出。 “后台的媒体老师,麻烦放一下我给哥哥准备好的视频。” 郁星禾挑眉。 果然,他这个堂弟到现在都没有死心,不知道自己早就被猜了个透,依旧想要做个不省油的灯。 可惜啊。郁星禾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可惜,他刚刚已经叫保镖去了后台,现在,你这个郁“笨蛋”,可算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一切都在郁星禾的预料之中。 郁本旦喊完之后,用一种迎接胜利的姿势,在原地站着等了十好几秒,却也没有等到任何动静。 他皱眉,再次喊。 “我准备好的视频呢!” 郁星禾摇头叹气,刚要开口劝他坐回座位上,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视频,马上就播。” 伴随着声音,那个熟悉的身影也从台侧走出来,郁星禾睁大眼睛,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桑取容? 不是说去国外开会回不来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还明显是一副过度打扮了的样子? 郁星禾不敢置信地眨着眼睛,如果不是有射灯正悬挂在他头顶,他马上就要抬手去揉眼睛了。 他脸上笑意刚刚浮现,一侧头,忽然看见郁本旦望着台侧,也是一副“卧槽”“胜利女神眷顾我”的表情。 郁星禾:? 我笑我对象来了,你又在笑什么。 紧接着,周围人的窸窣讨论声,回答了郁星禾的疑问。 “莫非郁本旦真的和霍尔家族这位少爷联手了?” “郁氏今天,难道真的要把郁星禾推出来做挡箭牌吗?” 郁星禾安静两秒,只觉得自己从脑海到嘴巴都沉默了。 说不出话.jpg 他看向桑取容,一挑眉,干脆双手环抱,也不站着了,直接坐回座位上,向后一靠。 来吧,我就静静地看你表演。 事实上,原本郁星禾心里对于郁本旦搞的鬼还有些不太放心,但在看见桑取容的一瞬间,他瞬间就全然放松了。 看小桑同学的意思……郁本旦的视频,似乎不是什么不能看的东西咯? 警报完全解除,面前站着自己最大底牌和底气的郁星禾,心里只剩下探头探脑的好奇。 正好,他还真的挺想看看,郁本旦准备的好礼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桑取容含笑走出来,在众多宾客疑惑不定的眼神中,在郁星禾和郁本旦都觉得“你是我这边的”的确信眼神中,抬手,在遥控器上按下了播放键。 伴随着轻缓的音乐,一支明显精心剪辑过的、像微电影一样的视频在屏幕上亮起。 刚一开头,郁星禾表情里的散漫就消失了大半。 先是疑惑爬上眉间,紧接着又是茫然染上心头。 这啥……? 郁本旦的礼物……还真是礼物? 这、这么用心的吗? 郁星禾茫然眨眨眼,下意识往郁本旦的方向看了一眼。 郁本旦也茫然地看着他。 郁星禾:啊? 两个人在此时此刻,在不该默契的地方,生平第一次,产生了那么一丝丝属于堂兄弟之间的默契。 都是一样的茫然。 郁本旦先回过神来,神情却是惊慌失措的,他听见周围的宾客窃窃私语。 “诶,不是听说这两个堂兄弟之间不对付吗?” “是啊,刚刚看起来都剑拔弩张的……还以为是要争起来了,结果现在看着,怎么……” “怎么倒像真的是个礼物?” “不、不是……” 郁本旦两只眼睛睁的铜铃一般,连瞳孔都在颤抖着,不敢置信着。嗫喏的声音却被淹没在甜甜的视频bgm里,淹没在周围宾客渐渐带上笑意的声音里。 他右手边,刚刚还一副看戏模样的富家夫人,现在已经是一副欣慰又感动的表情。 “这么看来,郁家那个郁星禾大少爷,倒也真的是个和善的主。” 富家夫人身边,她漂亮的女儿羞怯附和。 “是啊……我之前都听说,郁家这两个堂兄弟水火不容,没想到小郁总竟然真的这么宽和,不计前嫌……” 再远处一点,有精英打扮的青年和中年纷纷颔首,看向郁本旦的目光,立刻变了味道。 就好像,上一秒还在说“你们可真是两个旗鼓相当,棋逢对手的敌人”。 下一秒离开就变成了“看来你也被你哥哥郁星禾招揽了嘛”。 郁本旦越看、越听、呼吸就越是急促。 “这不是我要的……”郁本旦张嘴,就发现自己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好像失声了一般。 他忽然变得十分惊恐,视线在左右两边不断扫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最后在看见身边父亲充斥着失望和冷淡的视线里,整个人彻底僵住。 啪。 郁本旦只觉得自己听见一个清脆的响声,脑海里最后一根理智的弦随之崩断。 “这不是我让你们放的东西!!!”他失声大喊。 他弯腰低头,目光狰狞地看向自己右手边对大屏幕含笑的富家夫人。 “郁星禾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又急切地扑向漂亮少女桌前,“嗬嗬”地喘了两口气,迫切道。 “郁星禾是个疯子!是个变|态!是个同性恋!!” 郁本旦突然的爆发让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少女满眼惊恐,连忙拉着母亲起身躲开,混乱像瘟疫一般,就要从郁本旦的那桌蔓延开来。 郁本旦更加敏感,他察觉到所有人都对自己避之不及,都用看垃圾看病毒一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想要挽回,想要说出真相,于是他变本加厉,越发癫狂。 “我让你们放的东西呢?”他喘着粗气,嘶哑地喊,“我亲手给你们的U盘呢?我的东西呢!我的——”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之后,一切安静下来。 郁本旦偏过头,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缓缓扭头看向给了自己一巴掌的人。 “……爸?”他颤着声音。 郁本旦似乎还要开口说什么,心里还有一万句疑问,一万句想不通要说,却在开口之前,被从后拎了起来。 两名高大的保安架着他的双臂,带着一身杀伐果断的气势,震慑得他吐不出半个字。 郁本旦就这样安静地、烂面条一样被拖了出去。 宴会厅沉重的大门最后一次为他打开——然后将他永远关在了门外。 透过遗留的那最后一丝门缝,郁本旦看见屏幕上正播放到桑取容和郁星禾温情对视的画面,看见他的父亲,他的亲爸,讨好地朝郁星禾笑。 大门合上之前,他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他爸对郁星禾说。 “你弟脑子好像有点不好了,二叔老了,管不了他,侄子啊,郁本旦就随你怎么处置吧。” 厚重的关门声后,郁本旦痴痴看着那扇雕花大门,眼前一黑,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 闹剧来的快,结束得也格外迅速,就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调剂。 桑取容已经站到台中,笑容得体,含着些歉意。 “不好意思。”他看着郁星禾,弯起眼睛。 “在安静里重新看一次吧。” 末了,桑取容放下话筒,抬手挡住半边,隔着人群,悄悄话一样对郁星禾无声做着口型。 [给你的第一份礼物,哥哥。] 郁星禾知道,他指的是郁本旦一家。 二叔一家是什么德行,郁星禾其实早有心理准备,只是他爸总是顾念着兄弟情谊,一直没有出手,自己又实在心软,好几次虽然气,但是气过了也就忘了,这才任由这一对父子,总是苍蝇一般在周围晃悠。 郁星禾知道,今天过后,郁本旦在京圈里,可以说是彻底销声匿迹了,没有任何一个圈子,会接纳他这个没权没势、还大闹晚宴的、被亲生父亲断言的“真疯子”。 而郁家二叔,在今天之后,也会被“请出”京城,中年男人眼底彻底被摧毁的斗志十分明显,他不可能再翻出风浪。 这样的雷霆手段下去,郁氏至少在往后的十多年间,不会再有像先前一样,内讧的动荡了。 郁星禾心底一块大石头落地,舒心一笑。 [谢——谢——]他字正腔圆地无声比划。 桑取容眼角弧度更弯,像月牙嵌了进去,清冷中又透着仅对于一人的柔和。 桑取容指指屏幕,示意他移开视线,去看更重要的东西。 郁星禾心里隐隐有种预感。 刚刚小桑同学说,解决郁本旦是“第一件礼物”,那么现在正播放的视频,大约就是“第二件”。 是什么呢? 郁星禾和所有宾客一起看向屏幕,下一秒,实打实愣住。 刚刚播放视频的时候,他只顾着注意郁本旦那边的动静,只有耳朵对视频的bgm有点印象。 视频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桑取容偷偷从他的角度,拍的自己。 郁星禾之所以如此确信,是因为有些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是这种状态。 仲春时节,一个人端着相机,在家里的花园一拍就是一整个下午的他。 盛夏,海边。那似乎是澳大利亚的海,周围的人都金发碧眼,只有一个郁星禾,奔向海边,豁然回头时,黑发如同荡开的波。 早秋的京大校园里,郁星禾坐在图书馆窗边,窗外是橙黄的落叶,郁星禾托着下巴,看着外面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冬天,家里,明明地暖已经足够热乎,却依然要裹着软绵绵的毯子,窝在椅子上看文件的郁星禾。 看到最后一个画面的时候,郁星禾心莫名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还挺庆幸,桑取容好歹是知道这影片要在什么时候放,没有把他冬天赖床、在懒人沙发打滚的样子都拍出来。 bgm的情绪渐渐高涨,最后在最高处戛然而止。 台上,刚刚被打断的小老头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了然的、祝福的笑容,显然是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出。 包公脸的严肃世叔清了清嗓子,满面笑容。 “书接上回!” 台下一阵善意的笑声。 “经过董事会的一致裁决,正式任命郁星禾,为郁氏集团的执行总裁!” 郁星禾噗地笑出来。 不是吧? 他看向桑取容,笑意里带着真情实感的疑惑。 [你这么精心准备一个视频,难道是给他们做嫁衣啊?] 桑取容眨眨眼睛,有些无奈地摇头。 小老头们难得卸下平日里严肃的面具,笑着看向台上台下的两个年轻人。 “除此之外——” 灯光忽然全部落在郁星禾身上,刚才戛然而止的bgm再次响起,就像是在人生的旅途中,停下来采摘到一枚果实之后,再次启航。 桑取容轻笑着说。 “……终于轮到我了。” 郁星禾呼吸一滞。 桑取容的声音柔和,和音乐交织在一起,水一样流淌而出。 “在遇见你之前……我不信有缘分一说。” 紧接着,音响里传来桑取容遮掩了一下,却依旧没有掩住的轻笑。 郁星禾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了一个话筒,看着桑取容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他自己心里那点突如其来的紧张,倒是散了个一干二净。 郁星禾也跟着笑了一下。 桑取容垂眸,片刻后才又抬头,眼底有一丝按捺下去的湿润一闪而过。 他说。 “哥,之前你问我……为什么总给你买向日葵。” “其实不只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原因。”桑取容笑笑,十分合郁星禾心意地,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穿他那点幼稚的小癖好。 “我有时候觉得……你就像太阳一样。”他说。 “可太阳东升西落,我也不能时时刻刻,二十四小时都能看到你,所以……” 郁星禾眨眼,脑海里叮地一下亮起小灯泡,抢答。 “所以你觉得,你是向日葵?” 场内观众闻言,都一片片地轻笑出声,还有小孩忽然嘹亮地嚎了一声。 “向日葵——” 郁星禾被逗笑了,他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猜测,桑取容整这么一出,究竟是想做些什么,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这种场合下,还能被逗笑。 他轻咳一声:“问你呢,大向日葵。” 桑取容也看着他,目光里尽是笑意。 “哥哥喜欢向日葵的话,我就是。”他说,“但今天晚上回家之后,我就得把花园里的其他向日葵……都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郁星禾睁大眼睛,没想到桑取容这家伙在这么多人面前,都说得出这样的话。 他脸和脖子一起升温,心跳砰砰加速,过快。 郁星禾视线心虚地左右移动,试图以此降温,却忽然在不经意间,扫到了不知何时也站到台上的郁关山和江女士。 一瞬间,郁星禾福至心灵,一下就懂了一切。 他想起前两天筹备晚宴的时候,原本郁星禾毛遂自荐,说由自己来总结发言,一则,桑取容的那些事情,毕竟都是自己搞出来的,由他来发言也能稍微稳定局势;二则,他也看出郁关山早都想要退休的架势,顺手帮他爸助推一把,郁星禾觉得这事儿何乐而不为。 可没想到,郁关山拒绝了他的提议,一年以来,难得十分有工作热情地表示“我来”,你小子坐桌边儿上就行。 还特意给他安排了这个位置。 现在看来,这个位置,刚好能毫无阻拦地看见台上的全部,和台子之间,也完全没有任何阻挡物。 郁星禾抬手用手背蹭了一下眼睛,对上郁关山自豪的、兴奋的、感慨万分的视线,又对上江女士满足的、感动的、充满笑意的目光,噗地笑了一声。 这下他完全懂了……从头到尾,所有人,包括刚刚上台发言的董事会小老头儿们都知道这个流程——只除了他。 台上,郁关山和江女士对视一眼,还没说话,人先轻轻鼓起掌来,仿佛是为这两个孩子鼓劲一般。 郁星禾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该笑,垂在身侧的手捻了捻衣摆。 他差点就要跟风也鼓掌了——幸好还没来得及动手! 不然哪有自己给自己鼓劲的呢? 当时当刻,就连郁关山夫妇都出现了,明眼人都看出,这显然是要促成一对佳话。 宾客里不乏有想看郁氏吃瘪的,此时也只能和郁家二叔一样,魂不守舍,却必须跟着众人鼓掌祝福。 忽然,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一声突兀的恭贺。 “恭喜小郁总,双喜临门啊!” 开了这个头,就像是开了闸的水库一样,潮水般的庆贺声,不停息地涌动出来,一浪一浪拍在郁星禾耳边,推着他,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一步。 郁星禾察觉到之后,踏着那半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抬头看向台上的桑取容,撞进对方噙满笑意的眼。 掌声与欢呼如浪如雷,郁星禾再也没有犹豫,再次向前。 座位到台上的距离只有短短十米,郁星禾刚走出去一步,眼前的人忽然动了。 桑取容在台上蹲下,然后单手撑地,姿势潇洒地从台上一跃而下——动作流畅得完全不像是多年不利于行的人。 周围有人小声猜测,说这位霍尔家族的小少爷,以前病歪歪的样子,该不会是装的吧?可只有郁星禾知道,桑取容真的只是一个才恢复正常行走不过几个月的、刚刚康复的“病人”。 为了今天这个动作,他的少年不知道一次次练了多少遍。 郁星禾忽然眼眶热热的,他深吸一口气,扬起笑容。 桑取容迎着光向他走来。 郁星禾心跳再次加快,桑取容在他面前站定,抿唇,做足了心理准备,刚要开口—— 突然,郁星禾抬手,反手不轻不重地堵住了桑取容的下半张脸。 他弯着眼睛,气势十足地抢答得十分果断。 “桑取容!”他被音乐、被心跳、被眼前的人裹挟着,毫不犹豫地喊。 “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几乎是下一秒,宴会瞬间涌起千层声浪,年长者的祝福声、年轻人的起哄声、还有小孩子们气氛组一样的大笑声交织在一起,比视频里未尽的背景音乐还要热烈。 而郁星禾站在里面,眼底仿佛落进无穷无尽的碎光。 在一切热烈的俗世中,你永远是最耀眼的那个。 这样想着,桑取容忽然就红了眼眶。 他猛地向前,揽住了面前猝不及防的青年,对方的呼吸隔着衬衫落在他肩头颈侧,落在他跳动的脉搏上,顺着血液,又暖至四肢百骸。 众人高喝声中,桑取容耳边传来郁星禾格外清晰的声音。 “嘿嘿。”郁星禾先是狡黠地笑,像偷了腥的小狐狸一样,乐着说。 “你要说的话,被我抢先了吧?” 他的每个字都像小鹿一样跳跃着,尾音撞上桑取容的心脏,让它跳动得更热烈,更热情,像是独属于“桑取容”的起搏器。 桑取容揽着他后颈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忽然轻笑。 “没有抢先。”他说,“其实我本来想说……愿意和我订婚吗?郁星禾先生。” “订婚?!”听见这个词,郁星禾瞬间大惊失色,颇有一种答题超纲了的茫然感。 诚然,他自己是完全没有急着结婚的意思的,可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但遇见事情,多责怪别人,少检讨自己,尴尬万分的郁星禾张了张嘴,转念一想,严肃道。 “你不想结婚?”他拧眉,“你知不知道,你哥我这个年纪,那是过一年短一年……你个小男大学生倒是不急不缓的。” 桑取容眨眼:“我也过一年就贬值一点的。”他说,“哥哥之前不是说……喜欢我这种男大学生?” 郁星禾更加严肃。 “所以你更好好好把我时机——” 忽然,桑取容弯腰,略微倾身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可是我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郁星禾一愣。 桑取容像是以为他没有听到,又像是故意的一般,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再次重复。 “哥哥,我还没到法定结婚年……” 啪。 郁星禾再次反手按住桑取容的嘴巴。 打断读条。 一张脸这会儿彻底红到脖子,郁星禾皮肤白,相对应的,也就更容易被看出红来。 “幸好今天这灯是橙色的……”郁星禾已经有点恼羞成怒了,堵住桑取容嘴巴的那只手,伸出一个指头,指指点点地戳了两下桑取容的嘴角,以示警告。 桑取容带着十二分的乖巧目光,点头。 郁星禾将信将疑地松手。 然而事实证明,笨蛋总会在同一个位置跌倒、爬起来,再继续跌倒。 几乎是手松开的一刹那,郁星禾就看见桑取容乌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明的光。 他当时就心道不好,可为时已晚。 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郁星禾整个人向前一个趔趄。 他和桑取容之间,原本就不算远的、十几公分的距离,被再次拉进,这次,直接毫无预兆地贴了上来。 紧接着下一秒,桑取容搭在他脑后的另一只手略微扭动角度,带着还没反应过来的郁星禾稍稍抬头。 罪魁祸首在最后一个动作也准备完成之后,侧头俯身,闭上眼睛,来采撷为他绽放的花。 唇齿相依,耳边的欢呼声忽远忽近,仿佛已经不再重要了。 “哥哥。”桑取容叫他。 郁星禾抿唇,从混沌里渐渐回神,带着无奈的笑说:“干什么?” 桑取容说。 “我把我拥有的一切……都送给你。” 郁星禾一愣。 桑取容依旧紧紧揽着他,头靠在他肩窝,郁星禾被迫一直抬着头,想看,却看不到他的表情。 就在郁星禾忍不住要敲他脑壳的时候,忽然,郁星禾颈边感受到一点湿漉漉的触感。 郁星禾刚刚伸出去,想要敲他脑袋的手,忽然变得温柔,带着笑叹,掌心贴上桑取容的后脑,轻轻拍拍。 颈边的湿润仿佛只是一瞬间的错觉,但桑取容再开口,声音又软又粘,像是咬着衣摆不松口的猫。 “霍尔家族那边,我以后只拿钱,不管事。” “我没有那边的工作了哥哥……我只做你的特别助理。” 忽然,他再次放小声音,没头没尾地蹦出一句:“做什么的助理都可以。” 郁星禾瞬间手痒,屈起指节,毫不犹豫地敲了下去。 他咬牙小声骂:“什么场合!你怎么什么都敢说!” 桑取容轻轻笑,表示自己知道错了,但不会改。 “他们听不到。”他说。 郁星禾哼了一声,换了另一种思路,一抬下巴:“反正……你是助理,我是总裁。” “这种小传闻一般是对谁比较敏感,你比我清楚。”胜负欲忽然起来的郁星禾发出不屑的轻笑。 “真的吗……”桑取容拖着似有若无的长音,片刻后,提了一口气,眼开就要用正常音量说话。 郁星禾:??? 你! 他连忙一个踮脚,搭在后脑的手猛地用力,把“充满黄颜色的桑特助”整个人按在了自己肩膀上,连带着被按住的,还有他那张总想惹事儿的嘴。 “假的!假的!”郁星禾迭声说,“你少说两句吧!” 桑取容闷闷的笑声响起,呼吸落在他耳畔,撩得人耳尖发痒。 郁星禾松了些力道,听见桑取容靠在他耳边,黏黏糊糊地发誓。 “嗯,不说了。” “真的哦?”郁星禾警惕。 桑取容在他肩窝点头拱拱:“嗯。” 郁星禾缓缓松手。 郁星禾终于没在这个地方再跌一跤。 他不禁感慨。 “人与人之间,还是能有一点信任的嘛。” “当然。”桑取容眨眼,又问,“哥哥喜欢我今天的礼物吗?” 郁星禾抬头看他。 “你说桑特助吗?” 桑取容乖巧点头,模样和郁星禾刚认识他的样子渐渐重叠。 郁星禾忍不住伸手,在没破坏小桑同学发型的前提下,十分克制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喜欢。”他弯着眼睛说。 桑取容又问。 “那哥哥收吗?” 郁星禾一下子有点被问住,疑惑:“有什么不一样吗……?” 桑取容但笑不语,只是问:“你就说,收是不收?” 郁星禾抬眉:“我又不傻,那我肯定收啊……” “好。”桑取容眼底笑意深浓,终于引导着郁星禾,把剧本走到了他设计好的最后一句话。 “收了礼物……哥哥也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郁星禾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警惕:“强买强卖不合适啊小桑同学……?!” 桑取容轻笑。 “我要的不多。”他不轻不重地说,声音像羽毛,飘着点过水面,最后找到一汪漩涡,自投罗网,沉入深潭。 他说。 “我只要……哥哥永远只看着我一个人,就好。” 世间独一朵的向日葵,也会永远抬头望向永不停止奔跑的太阳。 番外:重生竹马校园if(1) 郁星禾一觉醒来, 一睁眼,发现自己头顶上悬挂着的,是一时候, 当即大喊“桑取容”。 昨晚上, 伙, 说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怎么那么喜欢咬人。于是他看见这一幕, 第一。 然而当他发现, 自己一开口,出哇”哭喊时,郁星禾瞬间收声, 单。 虽然他收声收的很及时,但依然召唤来了时刻。在他还没有前, 江女士就出现在他视线里。 是的,江女士。而且还是明显年轻了很多很多的江女士——一种郁星禾只在老照片里见过的江女士。 江女士头发挽在脑后,用簪子固定住, 匆匆走来的时候, 上面的坠子灵动地轻晃,郁星禾下意识伸手去抓—— 紧接着, 一只胖乎乎的白嫩小手映入眼帘。 郁星禾:? 郁星禾张开五指——那只手也跟着展开,郁星禾双手狠狠握拳——那只手也顺着他的意思, 攥成一只奶馒头一样的拳头。 郁星禾心里咯噔一下。 哦豁,出问题。 江女士被小宝宝的动作逗笑,伸手抱起骨头都还软着的孩子, 小奶冻一样,皮肤Q弹,还睁着大眼睛看她, 嘴巴都微微张着,乍一看,竟然有点震惊的意思。 这么小的小孩都会做表情了?江女士心里又惊又笑。 “小星星,怎么一天天表情这么多……以后当个小演员吗?” 小……星星……?? 已经有二十年没被叫过这个昵称的郁星禾,一时间不适应到极点,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不过郁星禾第一反应,还是下意识顺着江女士的话往下想,心道“做演员好像也不是不行。” 突然,他转念一想,倒抽一口凉气,终于对眼前的一切有了明确的认知。 ——他,已经活过两辈子的堂堂郁氏总裁,竟然在二十三岁的某个普通早晨,再一次重生了。 这次时间线拉的还有些过于靠前,直接给他跳到刚出生的时候了。 郁星禾伸着自己的小短手,拍拍肚子,又拍拍脸蛋,试图把自己从可能的谁梦里拍醒。 可惜,或许是小孩子的身体力度实在有限,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郁星禾的试探毫无反应。 那我原来的那个身体呢?郁星禾忍不住担心。 死了吗?死了的话,小桑…… 不不不,应该不会吧。 郁星禾想猛地晃晃脑袋,驱赶走脑海里的想法,然而连摇头晃脑都很难做到。 ……看来小婴儿的肢体发育也就这样了。 要不……从现在开始训练自己的运动能力?低头看了看自己“新安”的四肢,郁星禾再次挥动两下,已经感觉到疲惫。 于是短短几秒钟之后,郁星禾就很快抛开了这个念头,血脉里就刻着的咸鱼DNA占据了上风,郁星禾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自己“必须开摆”的事实。 他过快地进入了小婴儿的角色,眼一闭,腿一蹬,又成了躺在妈妈怀里的小奶冻。 江女士拎着自家小崽子,上下左右看了好一会儿,又确认他不是饿了,找不到问题症结,不免有些疑惑。 “刚刚怎么突然哭了一声……”他摸了摸郁星禾头发还十分稀疏的脑袋,忍不住在小宝贝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郁星禾被亲得一懵。 他已经很久没有跟妈妈这么亲近过了,害羞的同时竟然有一种想要再来一次的冲动,不知怎的,眼眶就突然热了。 上辈子虽然有幸有了第二次生命,父母虽然还叫做郁关山和江意缇,但人格的形成并不是名字就可以决定的,他们之间依然有着细微的不同。 面对上辈子的父母,郁星禾心里其实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生疏感,哪怕这种生疏感在随着家人之间的相处而渐渐减弱,但和真正属于自己的父母比起来,总归还是有差异的。 郁星禾看着眼前年轻的江女士,扁了扁嘴,忍了又忍,才没有哭出来。 但他这副将哭未哭的样子,还是引起了江女士的注意,这位新上岗的母亲显然也有点不知所措,抱着小奶冻,扭头朝屋外叫了一声。 “老郁,过来看看儿子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郁关山围着围裙匆匆走进来,十分熟练地接过妻子怀里的小奶冻,拍着哄了两声。 郁星禾感受了两秒,当即睁大眼睛。 怎么说呢……可以很明显的看出他爸的带娃技巧比他妈高了不止一点。 如果说在妈妈怀里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家里的睡床,充满了安心与信赖,那么他爸的怀抱就是非常专业的五星级酒店大床……还是带按摩款的。 抱小孩的姿势、拍背的力度等等……无一不透露着专业,郁星禾只觉得瞬间就困意上涌,砸砸嘴巴,眼前一黑就睡了过去。 睡过去之前他心里还在想,这一切会不会这只是他做的一个梦呢?搞不好……再一睁眼儿,自己就会在璋山别院那张超级大床上醒过来——然后身边还躺着某个幼稚的会咬人的家伙。 说起来,小桑同学比他小两岁多,现在肯定还没出生吧…… 不知过了多久,郁星禾再次从梦里醒来,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睛,而是握起垂在身侧的手,朝着天空猛地挥拳—— “叮叮叮叮——” 风铃被碰到的清脆声音响起,郁星禾闭着眼睛抽抽嘴角,最终还是睁眼开了这个盲盒。 眼前依旧是婴儿床上悬挂着的风铃,此刻正摇摇摆摆,展现着属于小孩子的活力。 ……比我都有活力。郁星禾心想。 看来这第三辈子他是活定了。 …… 当小婴儿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吃吃睡睡玩玩,再逗一逗大人,日历一页一页的翻过,郁星禾渐渐长大。 三年以来,郁星禾没有努力去当神童或者运动健将,勤勤恳恳遵循着人类幼崽的发展规律,在合适的月份学会了翻身,爬行以及走路。 ……毕竟他第一次胎穿,并不想把自己搞到什么研究所去,成为人家的小白鼠。 郁星禾很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觉得如果被别人认为是特别厉害的天才少年,那就真出事儿了。 被国家研究还好,万一被什么邪恶科学组织抓走,成了电影里才会出现的那种“缸中之脑”,被整个邪恶科学研究所当成宝藏一样进行各种实验——最后研究出来发现这个脑子,和正常人完全没什么两样。 想到邪恶组织研究员们懵逼的表情,郁星禾坐在自家的小花园里,忍不住大笑出声。 “星禾!在那傻笑什么呢?回来吃饭了!”江女士的声音响起来,郁星禾一个激灵起身,一路小跑,从花园拐回了屋里。 一边跑,一边喊着“来了来了”。 江女士透过客厅窗户,好笑的看了自家儿子一眼,评价:“你这动静……跟外面洒水车似的。” 还是一副小豆丁样子的郁星禾在玄关拖鞋,一时茫然:“啊?” 他爸看见他这幅样子,在旁边忍着笑解说:“一边喊着就一边过来了。” 郁星禾哼哼两声:“不好吗?我这叫事事都有回应!” 江女士被逗乐:“小机灵鬼。” 郁星禾弯着眼睛讨好地笑了笑,心想,等我上了学,接触了数学这种东西之后,我亲爱的妈妈可能就不这么想了。 “小机灵鬼”这种称呼……且听且珍惜吧。 郁星禾忍不住在玄关踮脚,左右撇着脸蛋照了照镜子。 小孩子向来都是见风就长,一转眼三年过去,之前软趴趴的奶冻儿也出落成了一个能跑会跳、雪玉可爱的奶团子。 郁星禾对着镜子,捏了捏自己的脸。 手感真不错! 江女士笑他:“我发现你挺喜欢自己的脸蛋啊?” 郁星禾想了一下:“也不是。” 他说:“小孩子的脸蛋比较好捏而已。” “你自己不就是个小孩子?”郁关山笑道。 江女士忍不住感慨:“可惜现在有计划生育……不然你这么喜欢小孩子,给你再要个弟弟妹妹也好啊。” 两辈子都是独生子女的郁星禾闻言,认真地想了一下,最后发现,自己对亲弟弟这种生物的印象,仅限于郁本旦那个样子,心里实在对血脉相连的小孩没什么兴趣。 他想起,大概是在自己初中的时候,计划生育的政策就会被放开,于是他连忙打消父母再要一个的念头。 “不了不了。”郁星禾腆着脸说,“我玩自己就行。” 郁关山夫妇俩笑成一团。 江女士说:“洗洗手,再看一会儿电视就吃饭了。” 郁星禾拖着长音说了句“好”,心里叹气。 早知道他妈喜欢提前喊人……明明还有十几分钟才吃饭,到他母亲大人口中,就成了“马上准备吃饭”,而且他不听还不行。 算了,就当宠一宠大人咯。 郁星禾背着手,迈着小短腿,在管家赵叔的帮助下爬上洗漱的小凳子。 三年过去,他也渐渐适应了当小孩的生活——适应的非常之快。这种每天都能开摆的生活,简直不要太幸福。 但大概是上辈子当过总裁,郁星禾怀疑自己骨子里已经被感染了工作狂病毒,一部分大脑已经变成了工作狂的形状——他竟然时不时,就有一种突然很想学习的冲动。 有时候他会顺着自己的想法,当一下小神童,换来父母惊喜的目光,更多的时候,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想学习的念头。 因此,现年三岁的郁星禾,只是亲朋邻里口中还挺聪明的小孩,没有到被送去研究院的地步——郁星禾对此十分满意。 在客厅里悠悠哒哒地走了一会儿,佣人端菜上桌,郁星禾被他妈妈拎回了餐桌上。 一家三口往桌边上一坐,郁星禾也不像别的小孩一样吵着看电视看动画片。 现在的动画片有限,好看的那几部,郁星禾上辈子和上上辈子,实在已经看过了太多遍,偶尔消遣的时候,看一看也就罢了,吃饭的时候,动画片已经没有办法再引起郁星禾的兴趣了。 郁星禾往加高的椅子上一坐,对着满桌的菜流口水。 虽然家里现在已经重回上辈子的豪门生活,但他老爸依旧热衷于下厨,且厨艺比起上辈子来说只增不减。 看来上辈子,是过于繁重的公司工作,剥夺了他爸炒菜的天赋。 郁星禾小大人一样叹了叹气。 江女士看着儿子,笑着问:“怎么了,叹气呢?你爸今天做的饭不香了吗?” 郁星禾连连摇头,十分捧场地夸赞:“哪儿能啊,谁家老总天天回家给老婆儿子做饭吃呢。我爸可是行业中的翘楚!多少富豪的榜样!” 郁关山被儿子的小奶音逗笑:“你这小家伙……小嘴抹了蜜似的。不过说起来你老爸能有现在的成就,有一半原因还得感谢你。” 郁星禾眨眨眼睛问:“那另一半呢?” 郁关山十分上道,手边没有酒杯,就索性举起汤碗,朝妻子的方向敬过去:“另一半,当然是因为你妈妈的支持和帮助啊。” 江女士顿时嗔笑,端起碗意思意思地跟丈夫碰了一下。 郁星禾看着眼前的画面,心里不仅感慨又满意。 他还记得,第一辈子的时候听父母说过,在自己出生之前,他爸的生意失败过一次,也因此郁关山才回归家庭,成了学校里的一名美术老师。 上上辈子的时候,郁关山对此一直接受良好,郁星禾也一直以为自己老爸就是特别享受这种家庭煮夫的生活,可是上辈子见识到了另一种可能性的爸妈,他才知道,原来他向来带着围裙,笑眯眯的爸爸,也曾经有着那么坚定的、热爱的事业。 于是在自己第三次重生之后,郁星禾决定帮他老爸一把,让郁关山重新成为家里经济来源的顶梁柱,在商业领域发光发热,也让他妈妈能够更轻松地投入到她热爱的教育事业中去。 郁星禾记得特别清楚,上上辈子的时候,江女士就因为操劳过度早早白了头发,可上辈子的江女士,虽然也担任着班主任的职务,但因为明显对家庭的操心少了太多太多,明明已经50多岁了,看上去却还像30多岁的一样。 郁星禾每每想到这儿,心里就好像忽然多了一种使命感,原本觉得自己这第三次重生没头没尾,但在想到这一点之后,自己就好像找到了方向。 于是在他能够开口说话之后,他仗着自己住在小婴儿的身体里,胡闹一样,把各种他觉得有利于他爸做投资分析的东西,一股脑往他爸面前堆。 起初他爸还以为自己的儿子是对报纸感兴趣,后来他发现,这小子只是报纸的搬运工。 不过儿子拿过来,家庭煮夫郁关山也就十分配合的看,看着看着,他就从中忽然发现了商机,在和妻子彻夜长谈之后,妻子表示信任他的能力,于是孤注一掷地进行了投资。 这一次,他终于获得了成功,也终于在郁星禾三岁多的时候,全款购入了这一套不大不小的四合院。 郁关山一直觉得儿子是自己的福星,也偶尔会想儿子会不会颇有经商投资的天赋,还曾经想过要在他小的时候就耳濡目染,每天晚上回来都要在儿子耳边念各种经济学书籍,最后只发现……催眠效果比故事书好多了。 郁关山喝完一碗汤,心里突生感慨,于是又倒了一碗,把所有情感都倒了进去,再吃一口闷掉。 然后直接吃饱了。 自己做了一大桌子好菜,然后两大碗汤灌饱了是什么体验? 郁关山端着自己的碗,放也不是,拿也不是。 郁星禾和江女士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母子俩笑成一团。 郁关山清了清嗓子,想要转移话题,思索片刻,看向儿子:“星禾啊……马上就到你的生日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爸爸给你买!” 郁星禾咬了咬筷子头,半天想不出来一个东西。 他心想,他可是活过两辈子的成年人,花花世界已经迷不了他的眼睛了,而且现在的科技……能造出来的玩具也有限,郁星禾根本提不起什么太大的兴趣。 说起他这个对什么都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因为从小总是这样,江女士一度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有自闭症,但幸好在去医院之前,郁星禾就发现了自家母亲的担忧,立刻对自己的兴趣爱好做出了一些改变——在两岁的时候讨要了自己人生里第一台小照相机。 郁关山也知道儿子喜欢什么东西,想了一下:“听说最近新出了一款摄像机,不如,给你买那个?” 郁星禾想了想现在的年份,掐指一算。 对于摄影摄像十分了解的他,立刻就知道他爸指的是哪一款,这款摄像机在现在看来,确实配置各方面都很好,但是半年之后会有一款比它厉害好多好多倍的新款摄像机出现,技术革新了不止一星半点。 于是郁星禾摇摇头:“不要不要……刚出的这款我听说啦!不过我感觉不太吸引我……再等半年吧,说不定会有更好的东西造出来呢?对吧爸!” 郁关山点点头。 他觉得自家儿子在预感这方面上,是有点东西的,也没有因为他是个小孩而轻视他的话。 “那你想想,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想要的?”郁关山问。 郁星禾咬着筷子头想了半天,忽然眼前一亮,激动的差点就要站起来:“爸!!今年过生日礼物我知道要什么了!” 郁关山笑容和蔼:“什么?” “你给我找个人吧!”郁星禾说。 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倒是把郁关山说的一愣。 不过他也没有扫自家儿子的兴,好奇地问:“可以啊,你要找什么人?” 郁星禾激动的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放下筷子,两只小短手兴奋的在空中挥:“爸,你知不知道京城有一家姓桑的……他家是不是有个小孩叫桑取容?” 郁关山想了一下:“还真有一家姓桑的……不过家里的小孩我就不清楚了。” 江女士好奇:“星禾,你都从哪儿听来的这些?” 小孩子说的太过有鼻子有眼儿,虽然郁关山夫妇早就习惯了儿子这种小大人一样的说话方式,但此刻也未免觉得有些惊讶。 江女士问:“你认识那个孩子?” 郁星禾这小子还没上幼儿园,一直以来也就是在家里活动,最多呢,就是到附近的巷子里和别的四合院的小孩凑到一块玩儿……可是他家附近也没有姓桑的人家呀。 郁关山夫妇俩好奇,郁星禾挠了挠头,半天才想出来一个说辞。 “其实我是梦里梦到的啦……”他语气里带了点不好意思,又不确定地说,“就是我梦到有这么一个小孩,他跟我一起玩儿,我特别喜欢他……爸爸妈妈你们帮我找一找嘛,万一就有这个人呢?” 三岁的小家伙虽然主观上没有撒娇的意愿,但是用奶声奶气的嗓音说出来,下意识就让人心软。 “而且,而且在我梦里,他小时候过得可不好了……我想把他接到咱们家来。”郁星禾说着,真情实感的扁了扁嘴,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 他这副情感投入的样子,把夫妻俩吓了一跳,郁关山立马大手一挥:“好,爸爸给你找!” 江女士虽然心里只觉得这可能只是儿子的一场梦,但当着孩子的面,也只是摸了摸儿子毛茸茸的后脑勺,安慰道:“没事的,你看,在梦里你们都能成为好朋友。如果梦里也是另一个世界的话,我相信我儿子这么善良,肯定会帮助朋友的,你们两个之后,肯定都会拥有快乐的人生,一直都是好朋友,对不对?” 郁星禾用力点头:“确实!” 不仅拥有快乐人生,而且还当了一被子的好朋友……这是能说的吗.jpg - 就这样,郁星禾等了两三个月,从念念不忘,等到心如死灰……倒也没有那么严重。但总之,这么久过去了,郁星禾都没有听到他爸爸跟他说人找到了。 就在他以为郁关山把这事给忘了,准备旁敲侧击提醒一下的时候,他爸露出恍然的表情,说。 “噢,对,是我忙忘了,忘记告诉你。” 郁星禾眼睛一亮:“找到了吗?” 郁关山安慰地笑笑:“当然没有……毕竟是梦里梦到的事。” 郁星禾微微皱眉。 “爸爸确实是有好好查过的哦。”郁关山先严肃地证明了一下自己的努力,然后说,“京市确实有姓桑的人家,家里也算是小有资产,仅此一户。” “那桑取容——”郁星禾急急问。 郁关山露出遗憾的表情:“可是他们家并没有这么一个小孩……” 郁星禾挠了挠头。 不对啊……按照小桑同学的生日,现在也应该出生半年了才对,怎么会没有呢? 他又问:“爸爸,真的没有别的姓桑的人家了吗?” 郁关山摸摸他的头:“很遗憾,我的宝贝,京市确实只有这一家,并且还算是颇有历史。” 郁星禾咬了咬嘴巴,心里对自己上辈子的认知产生了一些怀疑。 难道他记错小桑的生日年份了?其实他俩差的不是两岁半,是三岁半吗?莫非小桑现在……都还没出生? 江女士看着儿子失落的表情,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梦里的一个小孩这么上心,但还是忍不住对丈夫说。 “不如……我们跟那户姓桑的人家认识认识?带星禾去拜访一下。” 江女士其实有点儿信佛,对于儿子的梦境,原本丈夫没查的时候,她只觉得是小孩子做的一场梦,可丈夫跟她说,查到有这一户人家,只不过没有儿子说的那个孩子……江女士左思右想,觉得这事儿并不简单。 郁关山看了一眼儿子,发现他对妈妈的提议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于是说:“再观望一下吧。”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据我所知,桑家已经在走下坡路了,而且他们家的掌权人……据说品行有些不端,我觉得迟早惹出事儿来。” 江女士还没说话,郁星禾就已经连连点头,看起来竟然像是知道什么一样。 可是一个三岁的小孩能知道什么呢?郁关山夫妇觉得自己刚刚一刹那的想法有些好笑,忍不住摇头。 看了看儿子,江女士又想起儿子以前说的,他在梦里梦见自己的小伙伴过得并不好,露出些许深以为然的表情。 如果这么一个小孩真的存在,那在这样一个品行不端的父亲的教导之下……过得不好也很合理。 只希望真的没有这么一个孩子吧。江女士在心里祈祷。 母亲这边有了这种想法,郁星禾心里其实也有差不多的念头。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只有上辈子的那个世界有桑取容的存在。 毕竟自己第一辈子,还是普通大学生的时候,虽然在京市上学,可是也从来都没听过有桑取容这么一号人…… 当然了,他只是个普通大学生,而小桑同学再怎么落魄,都也是富二代出身,两个人没有交集、互不认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想到这个可能,郁星禾还是忍不住咬了咬嘴唇,叹了口气。 郁星禾想了想,说:“那……那算了吧,谢谢爸爸。” 看见儿子还有些遗憾,郁关山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没事,等你过几天上了幼儿园,你会有新的朋友的。” 郁星禾面露难色:“爸爸妈妈……这个幼儿园……一定要上吗?” 在家里的时候还好,如果真让他到了幼儿园,每天耳朵旁边都是各种人类幼崽尖叫哭泣大笑的声音,郁星禾觉得,自己精神可能会出点问题。 江女士平时对儿子虽然称不上百依百顺,但一直都是很温和的。 但是,不去幼儿园这个事情,是身为人民教师的江女士的逆鳞之一。 看着母亲拉下来的脸色,郁星禾连忙举手投降:“去去去!我会和小朋友们好好相处的!”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已经打起了小算盘。想着到底怎么样才能从幼儿园早日脱身。 当天才儿童?感觉行不通,毕竟不聪明就是不聪明,长大以后被人说成伤仲永,那才是丢大面子了…… 那怎么办?难道要像那帮小孩一样,在老师面前撒泼打滚、哭到生病,然后被家长接回家不成? 郁星禾在心底抽了一口气,虽然三年的小婴儿生涯已经让他的心理年龄倒退了一些,但心态的年轻和幼稚毕竟是两码事,郁星禾一想到自己要躺在地上打滚……觉得自己恐怕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大人包袱的。 小小的郁星禾在饭桌上陷入沉思,郁关山夫妇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没有打扰儿子小脑瓜里的想法。 “对了,我们这条街道好像搬来了一户人家,家里也是儿子,我那天在路上碰见了,年纪比咱们星河小,还不到一岁,看着特别漂亮的小孩。”江女士说。 郁关山笑笑说:“星禾不是特别喜欢小孩子吗?那一定要抽空拜访一下了。” 江女士点头:“嗯,我已经让老赵跟他们家的管家说过了,他们家女主人邀请咱们,明天下午去他们家吃一顿下午茶。” “刚好,明天下午我不加班。”郁关山看向儿子,问,“星禾,你也一起去吧?” 郁星禾低垂着头,神情有些低落,根本没有听到父母刚刚在说什么,只知道又在邀请自己出门了,摇摇头:“我不太想去……” 夫妻俩对视一眼,江女士开口劝说:“星禾,去看看可爱的弟弟吧?” 郁关山说:“去看看弟弟的脸和你的脸谁嫩。” 郁星禾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爸。 “怎么能随便捏别人家小孩的脸?”他义正辞严。 郁关山哈哈大笑。 郁星禾摇头,心想我有过世界上最漂亮的小桑弟弟……虽然个别时候不太听话就是了,但大部分的时候,桑取容都是乖巧讨喜的。 ……好想他。 小大人重重地叹了口气,依然摇头,转身步伐沉重地走回卧室。 郁关山夫妇俩对视一眼,一个目光疑惑,另一个耸了耸肩。 他们家儿子总是有很多超越小孩的小心思,不过只要不是自闭症,就让孩子自由发展吧。 - 第二天,江女士和郁关山如约拜访隔壁邻居,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拎着一些伴手礼。夫妻俩笑容满面,显然是对今天下午的会面十分满意。 “没有想到,邻居家竟然是单亲妈妈……”江女士说,“赛琳娜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带着孩子,太不容易了。” 郁关山感慨:“也幸好是赛琳娜经济条件比较充裕,否则……” 父母回来的时候,郁星禾正窝在客厅漫无目的地看着电视,电视里动画片的剧情,他都快能背过,马上都睡着的时候,耳边忽然捕捉到一个外国名字,打了个哈欠醒过来,好奇地随口一问。 “爸爸妈妈,赛琳娜是谁啊……?” 江女士好笑:“叫你跟我们一块去,你不去,现在又来好奇……赛琳娜是隔壁阿姨的名字,是英国人,红头发蓝眼睛,特别漂亮。” “英国人……”郁星禾揉揉眼睛,喃喃念叨,突然反应过来,高声重复,“英国人?!” 夫妻俩被儿子突然的兴奋吓了一跳,对视一眼,郁关山问:“怎么,你是想跟隔壁赛琳娜阿姨学习英文吗?” 郁星禾“唔”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爸,思绪也像小马达一样飞速转个不停。 英国人…… 郁星禾控制不住的想起了桑取容的母亲。 他试图从自己有限的记忆里,翻找出桑取容母亲的模样,但很遗憾的是,桑取容没有见过他母亲的面,郁星禾就更别说了。 就连桑取容妈妈墓碑上的遗照都是黑白的,以至于他没有办法根据红发蓝眼这个线索来推断出什么。 桑取容倒是在霍尔家族那边见过母亲年轻时候的照片,但他对此并没有什么分享的欲望,郁星禾也没问过。 或许是早逝的母亲在桑取容的成长里实在没有占据过什么地位,对于母亲和母亲的家族,桑取容的亲切感还比不上郁关山夫妇。 忽然,郁星禾想到了什么,赶忙问爸爸:“爸爸,上次你说的那个,桑家的叔叔,他结婚了吗?” 郁关山愣了一下,然后摇头:“没有。” 郁星禾恍然睁大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猜测。 他立刻翻身跳下沙发,小短腿蹬蹬蹬快速跑到玄关,在管家老赵的看护下自己穿上鞋,踮起脚尖推开家里大门,小鹿一样跳过门槛。 江女士连忙问:“去哪儿啊星禾?马上吃饭了!” 郁关山很快反应过来:“你要去隔壁?” “昂!”郁星禾高声应道,“我觉得,我还是要去拜访一下!” 说完,他站在小院子里左右环顾,忽然双手一拍,往后面的花园跑过去,折了两支开的正好的向日葵抱在怀里,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冲了出去。 头一次看见儿子这么有活力,郁关山夫妇先是两厢对视,彼此都露出无奈又茫然的表情。 “我跟他去吧。”江女士说,“老郁,你在家做饭。” 郁关山十分默契地理解了妻子的意思,含笑:“看来,今天晚上咱们家要有一场五个人的小宴会了。” 其实刚刚在隔壁的时候,最起码就有想过要不要邀请新邻居和小孩来家里共进晚餐,但想到兴致不太高的自家儿子,还是没有邀请,只说了改天。 真不知道儿子突然为什么有了兴趣,但是郁关山夫妇对此乐见其成,自家儿子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主动出去跟别的小孩子交过朋友。 江女士好笑地匆忙出门去追小短腿,郁关山一脸欣慰地转身进了厨房,准备大展身手。 - 郁星禾捧着两朵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向日葵,一溜烟跑出院子,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根本没问爹妈,一家人到底住在哪。一回头,看见依靠在门边、悠悠看着自己的江女士。 “怎么不跑啦?”江女士好笑地看着他。 郁星禾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小声问。 “妈妈,赛琳娜阿姨家在哪一栋啊……” 江女士笑着伸手:“过来,牵着手,妈妈带你过去,别摔了。” 他们这条巷子都是四合院,门口也都是有些年头的青砖,颇有点凹凸不平,郁星禾没少在这上面跌跟头,江女士提醒了他一万遍,没想到这小子急起来,还是敢在上面跑。 郁星禾小短腿本来就不太稳当,不稳当到他多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发育不良,但是跟爸妈和同龄小伙伴确认过之后,他发现摔跤是小孩之常情,逐渐跟自己的四肢和解。 捧着向日葵,郁星禾都有点看不清前面的路,转念一想,扛铁锹一样把向日葵抡到肩膀上,快步小跑向江女士,途中差点真的吃了跟头。 江女士虽然宠儿子,但也不至于太过娇惯,夫妇两人对于儿子的成长,向来秉持一种“他自己摔多了就记住了”的放养想法,看见郁星禾一个踉跄,最后倒是自己稳住了平衡,江女士露出欣慰的笑容。 江女士领着儿子去而复返,敲开新邻居家的门的时候,对方的管家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但还是立刻向主人家通报。 很快,里屋走出一个长相温婉甜美的女子,五官充满异域风情,一头红发炽烈又热情,蓝眼睛像一汪多情的湖。 几乎是看到这位“赛琳娜阿姨”的第一个瞬间,郁星禾就断定,她肯定是小桑的妈妈。 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当然,是桑取容平日里没什么攻击性的时候。 甚至没等母亲介绍,郁星禾捧着摘下来的向日葵,当即热情地迎上去:“赛琳娜阿姨好!” 红发女子夸张地捂嘴,露出惊喜的表情,开口中文流利,甚至带着京腔。 “哦!漂亮的小绅士,你好!” 郁星禾眨巴着眼睛,散发奶团子特有的可爱,说:“阿姨!下午没有跟着爸爸妈妈来拜访,很不好意思。这个是我给阿姨和弟弟的礼物!” 他说着,把怀里的向日葵努力举高,递过去。 红发的赛琳娜明显被可爱到了,双手接过花束,嗅闻两下,露出笑容:“谢谢小宝贝。” 江女士摸了摸儿子的头,笑道:“这孩子……本来我们怎么说都不愿意出门,懒得,结果我们回家,一听说赛琳娜阿姨特别漂亮,一下子就精神了。” 郁星禾哪好意思被自家母亲这么编排,连忙说:“我是想看漂亮弟弟才来的!” “我想有弟弟!”他学着那帮小伙伴的语气说。 红发的赛琳娜也摸摸他的头,伸手和江女士一人牵住他一边的手,领着他进屋:“弟弟在屋里呢,这会儿应该还没睡着,带你去看看。” 郁星禾又指了指向日葵说:“这个花,一个是赛琳娜阿姨的,另一个是弟弟的!” “平时这花,他都是不让别人动的。”江女士笑着又说,“今天自己跑过去折了两支……” 郁星禾想了一下,说:“我种这个向日葵的时候,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遇见有缘人的时候,送给他们!” 小大人一样,逗得江女士和赛琳娜相视一笑。江女士笑着问:“那你现在遇到有缘人了?” 郁星禾“嗯嗯”点头:“赛琳娜阿姨和向日葵特别适配!” 又是“有朝一日”,又是“有缘人”,又是“适配”,几个词叠加起来,听得红发的赛琳娜有些惊讶,看向江女士,感叹道:“你们家孩子会的词好多……” 说着,她忽然又有些担忧:“我的中文能力其实也仅限于日常交流,说实在的,我很担心我家孩子之后的语言会不会有问题……意缇姐,你是怎么教孩子的呀?” 说到孩子,江女士想了想:“我们家星河……好像从小在说话这方面上就比较机灵一点。” 郁星禾一听到这个话题,立刻竖起耳朵,生怕自己被判定成天才儿童,之后在数学上又拿到滑铁卢,让爸妈失望。 不过幸好,江女士对于他的种种行径,有自己的见解。 “我们家星河大概是小时候他爸给他读的书比较杂,他爸有一阵子,拿各种经济学的书给他当催眠故事……可能跟这个也有关系吧。” 红发的赛琳娜听着,点点头,表示自己都记下来了,并且也准备实践。 郁星禾在旁边欲言又止,心想这可不兴实践啊……他会说话,完全是因为自己已经是说过20多年话的熟练工了。 转念一想,郁星禾又觉得,自己倒是不必担心这些东西。 他重生三次,现在是个假的小天才,可是人家小桑同学不一样——小桑那可是真正的天才啊。 搞不好,如果把各种经济书籍给他当催眠故事的话……小桑同学小学就能成为炒股大师也说不定呢。 郁星禾摸摸下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赛琳娜和江女士一边交流着育儿经,一边领着郁星禾拐进儿童房。 赛琳娜显然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调的人,哪怕这一整栋房子只有他和儿子两个人居住,也努力把家里每一处都点缀着别出心裁的小心思。 推开门,儿童房里扑面而来的就是“有趣”二字,从可爱胖乎乎的火箭挂灯,到墙壁上做了防护的攀岩抓手……每一处都彰显着这位母亲的用心。 江女士虽然刚刚才拜访过这里,那还是忍不住再次感慨:“赛琳娜,你实在是太会设计家里了。” 这些竟然都是这位赛琳娜阿姨亲手设计的?!郁星禾有些惊讶,旋即又想到上辈子桑取容给潦草三花设计的猫屋,完全不像一个外行人的手笔,心想这难道就是遗传的威力。 一想到遗传,郁星禾脑海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扭头问他妈妈。 “妈妈,你上学的时候数学学的好不好呀?” 江女士不知道儿子的话题怎么突然跳跃到这里,但是提起这个,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头,问:“怎么啦,你对数学有兴趣?” 郁星禾连忙摇头,摇的比拨浪鼓还快,甚至像是想要把脑子里的水摇出声来给他妈听。 江女士轻笑,矜持说:“妈妈不太擅长数学哦,爸爸数学比较厉害。” 大概是出于家长的自尊心,江女士说的十分委婉,不过郁星禾依然敏锐的从中捕捉到了一个信息。 ——他学不好数学也是有迹可循的,他妈妈也学不好! 怪不得会当语文老师!郁星禾恍然大悟。 这个秘密他活了两辈子都不知道,以至于之前在被数学困扰的时候,曾经深深怀疑过他到底是不是他爸妈亲生的。 他爸高考数学考满分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而他妈妈能在那个年代当大学生,数学肯定也不会差吧。 郁星禾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认为的,今天突然知道了自己学不会数学也是有家学渊源的,一时间有些兴奋。 虽然他现在拥有20多岁的脑子,学一些初高中数学应该是不成问题,不过万一……重蹈覆辙的话,这次他也有的辩驳了。 江女士看着儿子,轻轻在他头顶敲了一下:“你这小子,偷笑什么呢?” 郁星禾连忙摆出乖巧的表情:“觉得弟弟的房间可爱!” 红发的赛琳娜十分热情:“喜欢的话,可以经常来找弟弟玩。” 江女士不好意思道:“这太麻烦了……” 赛琳娜摇头,真诚地看着江女士:“意缇姐,我感觉跟你特别投缘,你是我来到这个国家之后,遇见的第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 两位女士站在一边交流感情,郁星禾左右看看,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再待下去,于是悄悄摸摸溜到房子窗边的婴儿床旁。 婴儿床有些高,郁星禾左右找了半天,捏手捏脚拖了个小凳子,站上去,才勉强看得到里面。 在探头之前,郁星禾心里突然有点犹豫,感觉自己有点像准备去观测薛定谔的猫。 他忽然在想,摇篮里的桑取容……真的还是他上辈子认识的那个桑取容吗? 并不是拥有同一个名字的人就是同一个人,这一点,郁星禾比任何人都明白。只是在拜托爸爸寻找踪迹的时候,他从来没想过,是不是有这种“物是人非”的可能性。 站在婴儿床边上,郁星禾犹豫了一下,还是踮脚往近看过去。 婴儿床里,一个粉雕玉啄的小孩睡得十分安详,在郁星禾原本的认知里,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应该都长得差不多,反正他是分辨不出来的,至于大人们经常说的“这孩子哪儿像爸爸哪像妈妈”之类的话题,他更是听不懂一点。 可是看到这个小孩的一瞬间,郁星禾突然发现,他真的和上辈子自己认识的桑取容,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一瞬间,郁星禾心头五味杂陈,先是欣喜,然后又渐渐低落下来。 小朋友敏感的情绪无声无息,两位正在交流感情的女士,没有一个人察觉到。 江女士看了一眼趴在婴儿床边的郁星禾,轻笑着跟赛琳娜说:“看来这两个孩子真是投缘……” 赛琳娜先是理解了一下“投缘”是什么意思,然后轻笑着点头。 “我和意缇姐也投缘。” 郁星禾耳边听着两位女士含笑的声音,忍不住叹了口气,只觉得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他眼巴巴看着婴儿床里睡着的真·小桑同学,忽然觉得有点迷茫。 他之前让爸爸寻找小桑同学的踪迹,是为了帮他提前脱离苦海……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桑取容和他妈妈赛琳娜女士的命运似乎已经被更改了,那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呢? 郁星禾忽然心里空落落的,他想,自己是不是这辈子都见不到那个桑取容了? 虽然这对桑取容来说,肯定是一件好事——母亲没有早逝,远离了人渣父亲,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 可是,那样成长出来的,还会是他那个蔫坏的小桑吗? 阳光从窗外落下来,落到郁星禾愁眉不展的脸上,小小的一张脸,挤满了不符合年龄的忧愁。 他想,第2次的重生,他远离了自己最熟悉的父母,但是获得了新的生命,还有一场从未想到的恋爱,一个或许有缺点,但对他永远真诚热忱的伴侣。 那么第3次重生,他或许就是因为改变了自己和父母原本的轨迹,因而也要远离自己上辈子意外之喜的伴侣。 俗话说,命运给你的所有的馈赠,都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郁星禾想,这或许就是自己需要支付的价格吧。 他扁了扁嘴,心想,这可真是强买强卖…… 他揉了揉眼睛,突然觉得阳光刺眼,无声的又叹了口气,准备从凳子上下来的时候,忽然,婴儿床里的小孩睁开了眼睛。 郁星禾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忽然愣在那里。 那双眼睛里,没有半点属于婴儿的纯真稚气,反而像一汪看不见底的湖水,平静,沉稳而幽深。 ——那是属于桑取容的目光,属于上辈子那个桑取容的目光。 一时间,郁星禾只觉得天灵盖有一束雷劈下来,劈的他浑身过电一样酥麻,抓着婴儿床的两只小肉手忍不住收紧,张嘴就喊。 “小桑!” 他趴在婴儿床边之后一直没有出声,这会儿突然开口,倒是把两位交流感情的女士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不过他声音没有太大,隔着空旷的屋子,传到两位女士耳边的时候,已经分辨不出他说的是什么了。 红发的赛琳娜只以为是自己中文不够好,安静地偏头分析了半晌,江女士则直接开口问:“星禾,你刚刚说什么?” 郁星禾瞬间回过神儿来,意识到一个问题。 小桑的母亲没有去世,还带着他远离了他那个人渣爹,那这辈子小桑的名字,肯定就不可能姓桑了。 郁星禾在心里庆幸自己刚刚的话没有被两位女士听清,目光一转,说:“我刚刚说……弟弟叫什么呀?” 他说这话的时候,注意了一下婴儿床里小孩子的反应,“小桑取容”果不其然,露出了和上辈子如出一辙的、有些无奈的目光。 一瞬间,郁星禾只觉得一阵狂喜涌上心头,只恨不得现在就狂奔在院子里,绕着跑上十圈。 红发的赛琳娜说:“弟弟叫Virgilio……小星星,你学过英语吗?塞琳娜阿姨可以教你。” “Virgilio!”郁星禾大声说。用他十分标准的口音震慑了两位女士。 江女士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只知道自家儿子的汉语天赋好像挺好,至于英语,他们夫妇俩原本是打算给郁星禾进行双语教学,奈何儿子不太配合,没打算鸡娃的夫妇俩也就此作罢。 结果没想到,他们家儿子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对此,江女士也依然有自己的见解:“小孩子的模仿能力都特别好,以后让他多来你们家的话,也就像是有一个英语语言环境了。赛琳娜,平时也可以多带你们家小宝贝去我们家坐坐。” 赛琳娜连连点头。 郁星禾又问:“赛琳娜阿姨,弟弟有没有中文名字呀?” “有……不过打算等他稍微大一点的时候,给他改一改。”赛琳娜笑笑,但似乎并不太想提及儿子户口上的大名,说,“小星星要是觉得叫英文太绕口的话,叫弟弟小容也可以。” 小容?郁星禾恍然。 原来户口本上还是叫的桑取容这个名字啊。 他眨眨眼睛,和摇篮里明显也是重生归来的桑取容对上视线。 一瞬间,郁星禾脑海里刷地过了许多念头,最后定格在一个试探一般的想法上。 他想,也不知道小桑有没有发现我也是重生的……如果没有的话,能不能借着小孩子的身份……玩一玩他? 郁星禾眼睛滴溜溜一转,又眨巴眨巴眼睛,让自己显得傻里傻气,更像是附近那几个玩泥巴的小屁孩儿。 然后咧嘴露出十分纯真无害的笑容,伸手—— 在小桑取容脸颊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被捏脸蛋的人还没反应,郁星禾先睁大来眼睛。 这个手感……触手软绵,又带着人类幼崽温热软乎的温度,像是快回弹的棉花娃娃一样。 郁星禾小时候也经常捏自己的脸蛋玩,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他逐渐失去了这个玩具,没想到现在还能失而复得! 郁星禾笑容更大,嘴上轻哄着:“弟弟不要哭哦——”一边哄着,一边又轻轻捏了一下,心里一朵朵烟花炸开,快乐得不行。 忽然,搭在小桑取容脸颊边上的手,感受到了一阵呼出的气流,郁星禾定睛一看,婴儿床里,被捏脸的小桑取容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的,小婴儿叹了口气。 场面显得滑稽又离谱,看着小桑取容那张软绵绵的脸上,露出和上辈子如出一辙的表情,郁星禾忽然心里生出些许担忧。 ……他这么当小屁孩熊孩子,会不会被小桑讨厌啊? 换个角度说……有了美好童年的小桑同学,真的还会像上辈子那样需要他吗? 想到这里,郁星禾讪讪收回了捏脸蛋的手,扒在婴儿床边上,依依不舍地又看了小桑取容好几眼,心里忽然沉重,准备下凳子离开,先回家收拾收拾心情。 可是忽然,婴儿床里的小家伙伸手,用力抓住了他即将收回的、搭在婴儿床边的手。 两只同样肉乎乎、软绵绵的手相碰,小的那只紧紧攥住郁星禾的掌心。 郁星禾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一幕就被两位妈妈看到,彼此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看来,我们两家真是有缘。”赛琳娜活学活用,忍不住欣喜地看向江女士。 江女士也十分惊讶,自家儿子跟别的小孩玩的时候,总有一种奇妙的格格不入感,但是刚刚她注意着儿子和赛琳娜家小孩的互动,意外发现,这两个孩子确实十分投缘。 这不?他们家小星星要走,还是小婴儿的弟弟竟然能伸手抓住他,做出这样挽留的动作。 江女士其实一直都有点担心郁星禾交不到同龄人朋友,不过看着这两个小孩的互动,他莫名就有一种预感。 自己以后大概不用担心这件事了。 两位女士这边喜大普奔,被抓住手的郁星禾本人,看着婴儿床里的小家伙,看向对方了然的目光,咬了咬牙。 ……还有什么说的?他刚刚那场拙劣的表演肯定是暴露了啊! 郁星禾现在不知道应该是喜是悲,抓着小桑取容的手,握手一样上下挥动了两下,开口:“好啦,哥哥要回家了!改天再来看你!” 闻言,婴儿床里的小桑取容眨眼,一双眼睛里很快就噙满了湿漉漉的泪水。 郁星禾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你小子怎么演技见长啊。上辈子怎么不知道你眼泪能来的这么快的! 他生怕这一幕被两位妈妈发现,误会是自己弄哭了弟弟——好吧,虽然从某种方面来讲,确实是他弄哭的,但郁星禾显然十分冤枉。 郁星禾重新踮起脚尖扒住婴儿床侧面,摆出最凶狠的表情,狠狠瞪了一眼婴儿床里装可怜的家伙,无声地用口型说。 “你都20岁了,也哭得出来!” 婴儿床里软绵绵的小桑取容,眼底先是闪过一丝狡黠,然后再次被涌上来的眼泪填补。 郁星禾有点着急,接着无声威胁:要是被我妈发现我把你弄哭了,我以后就真的没有办法再来见你了! 谈了这么多年恋爱,郁星禾显然是懂得怎么拿捏自己男朋友的——即使变小了也能。 桑取容眨了眨眼睛,显然觉得郁星禾说的话是有道理的,眼泪走的比来的快,几乎一眨眼的功夫,表情就又恢复了小婴儿该有的安详。 郁星禾:? 他冲婴儿床里比了个大拇指。 两边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依然对上了暗号——大家都是重生的,谁也别想拿捏谁。 郁星禾跟桑取容对视一眼,双双轻笑。 郁星禾说:“我明天再来看你哦。” 说完他又用口型无声炫耀:我可以出去到处跑,但是你不行哦! 桑取容好笑地看他,没有张嘴,但眼神里写满了两个大字——不信。 活了三辈子,就当了三辈子死宅的郁星禾:…… 好吧,你说的对。 - 于是第2天、第3天……还有之后的每一天,郁星禾就像打卡上班一样,比打卡上班还要积极,每天时不时就往赛琳娜阿姨家跑,有时候从花园里薅一朵盛放的花,但毕竟花儿也经不起他天天折,更多的时候,郁星禾会从自己的玩具库里薅一点小东西。 江女士曾经问他:“你带这些过去,弟弟能玩吗?” 郁星禾煞有介事地点头:“他是小天才!” 郁星禾总是这么说,心里其实也是打过小算盘的。 他很清楚,当一个环境下,有一个人特别突出的时候,其他人的优秀就会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在大部分时候,对于那个逊色一些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但对郁星禾来说,聪明的小天才桑取容,就会成为他最好的盾牌! 郁星禾打得一手好算盘,桑取容自然也很快察觉到了。 和郁星禾不同,桑取容毕竟实打实当过天才少年,也知道表现到什么程度不会引人怀疑,于是也一直卡着那个界限,成为了这条巷子里远近闻名的“小天才”。 ——和郁星禾一起。 自打会说话之后,桑取容就常常忽悠着郁星禾,在父母和赛琳娜阿姨面前,做出一些超出年龄的“小天才”举动,郁关山夫妇对自家儿子的期望也越来越高……郁星禾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一转眼,当时那个只有半岁的、任人揉捏的小桑取容已经快四岁,而六岁的郁星禾也到了上小学的年纪。 郁星禾察觉不对,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偶然听见父母在讨论,要不要让他跳级的事情。 他连忙闯进书房表态:“我不跳级的!” 江女士回头看他,说:“可是星禾,你已经自己把小学一二年级的课程都学完了。” 郁关山点头:“而且我和你妈妈都觉得……你似乎对同龄的小朋友不太感兴趣?或许在更高的年级,你会找到好朋友。” 郁星禾连连摇头,半晌,才扭扭捏捏说了实话。 “我跟小桑约定好了……他要跳级来和我做同学的。” 听他这么说,郁关山夫妇顿时露出了然的表情。 两个孩子都很聪明,只差了两级,倒也确实是跳级就能追上的进度。 郁关山问:“但是小桑现在还不能上小学,你要等他两年哦?” 六岁读三年级挺正常的,但三岁半读一年级,未免就有些太超过了。郁星禾和桑取容也是这样的打算,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郁星禾眼睛一转,试图争取:“那……既然我不用读一二年级,我能不能暂时不去上小学呀?” 江女士笑容和蔼地给了他否定的答案。 “义务教育,星禾。” 郁关山好笑道:“你想让你爸妈进去吗?” 郁星禾抓抓头发,不情不愿道:“好吧……” 这边跟父母定下上学的事,郁星禾扭头就熟门熟路跑到赛琳娜阿姨家——一进门,刚好碰见刚刚到家、还背着小书包的幼儿园小班生桑取容。 郁星禾噗嗤一下笑出来。 无论看多少次,他还是觉得,背着奥特曼书包的小桑同学真的很好笑。 桑取容无奈:“觉得不合适的话,哥哥下次就不要给我挑这种书包了。” 赛琳娜看着两个孩子,疑惑笑道:“不合适吗?可是我觉得很帅气呀,小星禾肯定也是觉得帅气才笑的嘛!” 郁星禾“嗯嗯”点头,弯着眼睛,在赛琳娜阿姨看不见的角度笑得狡黠。 桑取容摇摇头,顶着三岁半的壳子,表现得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沉稳。 夏天炎热,赛琳娜让两个小孩进屋玩,郁星禾跟在桑取容旁边,两个人习惯性就牵着手进屋,兄弟情昭然若揭。 桑取容的房间已经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充满童趣的儿童房了,上幼儿园之后,他就劝着妈妈给自己换了房间。 推门,郁星禾再次被扑面而来的学霸气息震慑,忍不住感叹。 “小桑,你房间里这么多书……赛琳娜阿姨都不觉得奇怪吗?” 桑取容现在的房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整面墙的书柜,其中没有一本是三岁半小孩看的,全都是各种中外名著、专业书籍…… 郁星禾第一眼看这里就觉得眼熟——活脱脱就是他们上辈子璋山别院书房的复刻嘛。 桑取容放好自己的书包,打开空调,沉稳说:“我妈妈没觉得我能看懂。” 郁星禾露出复杂的表情。 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他发现,小桑同学的妈妈,热情的赛琳娜阿姨,即便是被渣男伤过心,也依然对世界抱有一种近乎天真的热忱,也因此,桑取容这幅小大人一样的性格,就显得十分合理了。 一个不太靠谱的家长,往往需要配置一个过分靠谱的小孩。这似乎是绝大多数人都认可的定理。 郁星禾忽然说:“小桑,你知不知道三岁半文学啊?” 桑取容摇头,露出带着求知欲的目光,极大地满足了郁星禾的分享欲。 郁星禾热情分享:“比如什么《天才宝贝三岁半》、《黑|客三岁半》、《首富三岁半》……” 桑取容很快意识到他想说什么,笑道:“这次我可没有另一个身份……” “我知道啊。”郁星禾看着他,眼睛亮亮地说,“但是你从现在起,是不是可以有了!” 郁星禾眨眨眼,诱惑道:“你在上个世界就是主角……在这个世界,再当一次主角是不是很合理?” 桑取容点头,似乎被说服了一般:“嗯……是很有道理。” 郁星禾咧嘴一笑:“那——” “我想好这辈子当什么主角了。”桑取容微笑看着他。 郁星禾十分期待地问:“什么!” 桑取容弯弯眼睛:“绿江竹马耽美文。” 郁星禾:? “小桑!你不能玩物丧志!”郁星禾说,“上辈子你要是没遇见我的话,应该成为那种,商业帝国的王……之类的人物的。” 郁星禾说着,神情有些困扰。 桑取容看了他半晌,忽然偏头问。 “哥哥你之前不会一直觉得……你影响了我的发展吧?” 郁星禾抿唇,有一瞬间觉得桑取容目光灼灼,他下意识想要移开,可最终还是没有付诸行动。 他小声说。 “难道……不是吗。” 桑取容失笑。 “那我还说,如果哥哥没认识我,可能会成为世界第一的摄影师,而不是一个普通企业的ceo呢?” 郁星禾盘腿坐在地毯上,略微拧眉,手抓着桑取容软乎乎的毯子,下意识反驳。 “这不一样。” 桑取容坐在椅子上,面前摊开一本英文原文书,轻笑问他。 “哪里不一样了?” 郁星禾试图逻辑自洽:“ceo……赚的不比摄影师多吗?” “也不一定吧。”桑取容说,“而且这两个职业,我想哥哥肯定更想做前者?” 郁星禾没法说一句“不是”。 桑取容笑笑,又说:“那哥哥又怎么能断定,比起咱们上辈子公司的特别助理……我更想当商业帝国的王呢?” 郁星禾哑然。 “赚得多?”桑取容托着下巴替他说,见郁星禾点点头,轻笑问,“可是我觉得,咱们上辈子似乎也不缺钱用吧?” “确实……”郁星禾抓了抓耳朵,忽然觉得自己被说服了。 桑取容说:“不缺钱用,然后工作强度又恰到好处,偶尔还能两个人一起出去度一段时间的假……这种生活,不比在商业帝国干到死好多了吗?” “好像确实……”郁星禾先是顺着他的想法,迷迷糊糊点头,忽然清醒过来一样,一拍大腿,直起身问,“可是你原本能创造更多的财富,你不会觉得可惜吗?” 他问的很直白,直白到让桑取容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旋即失笑。 “哥哥的工作才是在为社会和员工创造财富。”桑取容弯着眼睛,噙着的笑意更浓。 “我的财富……是我一个人的。” 郁星禾茫然。 桑取容抬手指指他,指指盘腿坐在地毯上的郁星禾,轻轻“嗯哼”了一声。 郁星禾眸中渐渐染上不可置信,翻过手来也指向自己,迟疑问。 “……我?” 桑取容笑:“是呀。” 郁星禾一瞬间就变得磕磕绊绊,语言系统和思维都变得磕磕绊绊,没办法顺畅地说出什么、想到什么,只能一个人坐在原地,感觉到脑海里像是有火箭发射一样,呲地一声,就被升腾的、滚烫的烟雾填满。 他下意识反手贴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似乎没感觉到像上辈子一样的滚烫,这才略微放心。 桑取容忽然轻声悠悠道:“哥哥怎么脸红了?” “啊。”郁星禾短促地蹦出一个不敢置信的音,爬起来噔噔噔冲向桑取容卧室的卫生间,洗手台和镜子的高度都是特质的,让他不用踮脚就能看见自己的脸。 ——白嫩柔软,哪里有半点红? 我就说!! 郁星禾恼羞成怒地喊:“桑取容!” 他上辈子总容易脸红,这辈子可是特意从小就训练过的,现在的耳朵和脸,可都是受过专业的训练,不会轻易变红……除非忍不住。 洗手间外传来桑取容不知悔改的轻笑。 郁星禾探出头去,恶狠狠威胁。 “我告诉你,你现在可是三岁半的小崽子,我比你高比你壮,一只手就能把你扛起来拎着跑!” “真的吗?”桑取容睁大眼睛,在他现在这张稚嫩的脸上,轻而易举地显露出天真的样子。 他说:“我不信。” 郁星禾牙痒痒,胜负欲一下子被激起,三步并作两步从洗手间出来,伸手去捞现在还比自己矮不少的桑取容—— 一用力,他没抬起来。 郁星禾皱眉疑惑,再次用力。 桑取容依旧纹丝不动。 郁星禾迟疑了一下,问:“你……你没那么胖吧?” 桑取容失笑。 “这叫下盘稳。”他说,“一些小小的格斗技巧。” 郁星禾顿时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张牙舞爪地就要跟小桑同学一决高下,忽然,被他轻轻回抱住,在后背和肩头拍了拍。 小孩子心性一下就散了个干净,郁星禾愣了愣,旋即轻笑,也拍了拍桑取容的后脑勺。 “怎么啦?”他声音和缓下来,认真扮演着一个好哥哥,问。 “想你。” 桑取容的声音传来,有些闷。 郁星禾疑惑歪头:“我不是天天都来陪你玩吗?”毫不夸张地说,这里都快成他第二个家了。 桑取容轻轻笑了两声,伸手把他搂得更紧,没头没尾地说:“这不一样。” 郁星禾想了一下,惊讶问。 “你该不会想我晚上都睡这儿吧?”不等桑取容说话,他连忙义正辞严地表示,“这可不行啊。” 他的表现像一只下水后应激的猫,桑取容闷声忍笑。 “我知道。” 虽然每天都能看到你……但还是想你。 “好想快点长大。”桑取容说。 郁星禾松开他,再次往柔软地毯上一摆,摊成一张饼,看着天花板说。 “不对啊小桑同学,我记得你以前……我是说上辈子那个以前。你不是总说,想跟我一起长大吗?” 说着,郁星禾看向桑取容,眼底有些调笑说:“你怎么叶公好龙啊小桑同学。” 桑取容无奈耸肩:“人类的劣根性。”他说,“贪得无厌。” 郁星禾乐不可支:“你全都要是吧?” “嗯。”桑取容弯起眼睛,借着玩闹,说着自己的真心话。 “哥哥的童年、小学、中学……我全都要。” 郁星禾在地毯上懒懒打了个滚,拍他:“那你快点长大,我等着你跳级呢……这个一年级我真是一点也上不下去了。” 桑取容失笑。 “好。” - 时光荏苒,春去秋来,转眼又过了十年。 “爸妈,我出门了!” 郁星禾叼着面包,把书包拎起来甩到一边肩膀上,一边急匆匆冲出门。 一只脚刚迈出院门门槛,他差点就迎面撞到一个跟他几乎一般高的少年。 桑取容伸手扶了他一把:“急什么?” 郁星禾咬掉面包的一个角,匆忙说:“开学第一天,快迟到了啊!” 桑取容疑惑偏头,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表。 “不是八点到校?”他问。 “昂。”郁星禾说,“可是已经七点五十了……我起晚了今天!!你怎么也没走啊?” 桑取容拉住风风火火的少年,把手腕上的表递到他面前。 “有没有可能。”他说,“现在六点五十。” 郁星禾愣了一下:“你表慢了吧?我手机上明明就是七点五……” 他说着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明晃晃写着7:50。 桑取容沉默了一下,好笑道:“我昨天就说你这样改时间肯定要出问题。” 他提醒:“你昨天说,要调作息,所以把所有的时间都往前调了一个小时……你忘了吗?” 被桑取容这么一提醒,郁星禾才记忆回笼,啪地拍了一下脑门,刚从睡梦里醒来的大脑渐渐清明起来。 “我还真忘了……”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嘴里还叼着面包片,说话不甚清楚。 “回去把早饭先吃完?”桑取容问。 “你吃了吗?”郁星禾反问他,得到肯定的回复之后,摇头道,“我不回去不吃了,吃面包就行。” “车上有豆浆。”桑取容说。 郁星禾弯弯眼睛:“还是你细心!” 他扭头再次跟爸妈告别之后,坐上了桑取容家的车。 小学开始,他们两个就一起上学了,直到现在双双升入高中,一直都是两家司机轮流接送。 今天轮到桑取容家。 郁星禾上车以后,熟门熟路地从小保温箱里拿出温着的豆浆,面包就着豆浆,三两下早餐就消灭完了。 他接过桑取容已经准备了好一会儿的、递过来的纸,擦了擦手和嘴之后,忍不住说。 “我能自己拿,我又不是没有手……”郁星禾嘟囔,“你再这么下去,我以后手部功能真的退化了怎么办?你赔吗?” “嗯。”桑取容笑道,“我赔,我当你的手。” 郁星禾显然对任何疑似情话的东西都拥有着百分之百完全闪避的buff,闻言煞有介事地摇头。 “不对,不对。”他说,“你没有学到你哥哥我的精髓。” 桑取容一边拎过郁星禾的书包,打开帮他检查了一下书和作业是不是都带齐了,一边问:“那应该怎么办?” 郁星禾说:“难道你忘了?” 紧接着,他倾身过去,凑到桑取容身边小声说:“这才过去十几年诶,小桑你不会老年痴呆了吧?” 桑取容:? 他含着点似有若无的笑,微微挑眉。 郁星禾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笑容有点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但他向来缺乏探究精神,于是把这点小发现抛到脑后,继续说。 “你忘了咱们上辈子,我是怎么盯着你复健的了吗?” 郁星禾声音特意放得很小很小,从源头切断了被司机听到对话的可能,但也因此靠桑取容靠得太近。 司机忍不住看了一眼后视镜,又看了一眼。 桑取容收敛笑容,目光淡漠地透过后视镜,和司机短暂对视了一秒。 司机顿时慌忙收回视线,抬手调了后视镜。后半程,眼观鼻鼻观心,控制着自己,再也没敢观察后排一下。 郁星禾没看到,只隐约觉得周围的气氛好像忽然冷了一瞬间,迟钝中又带着些许敏锐地问。 “怎么了?” 桑取容摇头,正想说没事,就撞上郁星禾不甚赞同的目光。 “别骗我啊。”郁星禾警告,“我或许对别人不怎么敏感,但是你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有点风吹草动我都能知道!” 这句话郁星禾常说,原先是模仿他妈妈江女士,说得比较粗鄙——“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后来在桑取容极力劝说之下,才改成了现在的文雅版本。 桑取容失笑,小声说。 “司机想偷听你讲话。”紧接着他表示,“没关系,我已经处理好了。” 郁星禾对小桑同学的威慑能力一直十分信任,闻言满意点头,不过还是谨慎地坐回了自己该坐的位置上,表示这事儿之后再聊。 他和桑取容之间的距离一下拉开,美滋滋地靠在座椅椅背上,打了个哈欠,看着窗外和往常不一样的风景。 他和桑取容的高中,跟初中是两个方向,开学第一天,上学的路都充满新鲜感。 也因此,郁星禾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旁边桑取容的动作——很显然,并不是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发现的。 桑取容垂眸看了看他们两个人中间,能塞下一个大胖子的距离,微微挑眉,忽然觉得自家车是不是有点太宽阔了。 郁星禾忽然兴致勃勃地说:“诶小桑,沈白好像也在这个学校,是不是?” 这辈子,虽然成长轨迹不太一样,但郁星禾依旧渐渐结识了病友群的几个好伙伴,只可惜袁蔚和向寻思太大,红毛年纪又太小,只有沈白只比他们大两届,还能勉强做做校友。 桑取容点头,没什么兴致,但还是配合着说:“他在高三。” 郁星禾短促地“啊”了一声,忽然想到什么,回头,露出八卦的表情。 “你说红毛和沈白,到底……” “应该是沈白没挑明吧。”桑取容说。 郁星禾一摸下巴:“你怎么好像很懂的样子……” 桑取容轻笑,难得没有回答郁星禾的话。 郁星禾正要继续追问,忽然感觉车停了下来,再往外看,已经到了学校门口。 “这个话题先暂时留着。”郁星禾说,“晚上回去记得提醒我继续!” 桑取容点头说好,十分乖巧,但心里压根没打算晚上再提醒郁星禾这件事。 他不想让郁星禾知道,自己曾经也像沈白一样,决定不挑明。 十几年以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把控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年纪问题摆在这里,很多感情虽然两人彼此心知肚明,但桑取容总不好害的郁星禾因为早恋被江女士训斥。 可随着时间推移,越不定下来,桑取容心里就越像是没有线的风筝一样,飘飘荡荡,找不到定处。 说来可笑,他上辈子一个名正言顺的男朋友,未婚夫,重活了一辈子,陪在爱人身边,心里却依然时常无法安定。 然而他不知道,这样的想法,郁星禾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有过。 由爱而生怖。桑取容以前对这句话不以为然,甚至面对郁星禾发现他身份,疑似想要离开他身边的时候,也都觉得,事情虽然脱轨,但至少应该还在他自己的掌控中才是。 桑取容心思纷乱,忽然,已经下车的郁星禾又探头进车里,笑着催促。 “快下车快下车!”他说,“开学第一天,有点活力嘛小桑同学!” 上一秒,桑取容心里还因为自己乱七八糟的念叨而阴云密布,下一秒,就被郁星禾一句轻飘飘的话吹散了,拨云见日一样。 桑取容抿唇,露出温和的笑容。 郁星禾嫌他磨磨唧唧,伸手直接捞过他的手腕,拉着他下车,下车之后,不知道是忘了还是什么,竟然一直没有再放开。 不仅没有放开,反而十分顺手地向下,牵住了他的手。 桑取容一边亦步亦趋地跟着郁星禾往学校里走,一边时不时低头去看自己和郁星禾牵在一起的手。 他抿唇,心底荡漾开满足的笑意,但面上依旧保持着温和沉稳的表情,目光淡淡瞥过四周,迎着偶尔有些古怪的他人的目光,轻描淡写却暗藏劲道地看回去。 因而,郁星禾就这么一路走到教室门口,才反应过来他忘记松开小桑同学的手。 他啪地松开,不好意思道。 “诶……我,那个……在家拉你拉习惯了……” 桑取容看着他,偏头。 “你在不好意思吗?” 郁星禾眨眨眼睛,看着眼前的小少年。虽然比他小两岁多,但桑取容的个子,现在已经和他差不多了,自己倒是不长,只能干着急。 少年虽然面孔尚显稚嫩,却也已经能从中窥见上辈子那位“贵公子”“桑特助”的一角,最近,郁星禾看着他,脑海里时常就飘回上辈子了。 原先牵手,他只觉得是两个小豆丁,小崽子,可是最近…… 见他没有回应,桑取容眨眨眼睛,含笑看着他,却难得没有追问。 郁星禾刚准备好回答的措辞,就听见桑取容转移了话题,过了这村没这店,他摸摸鼻子,心里松了口气。 他刚刚有一瞬间想,如果他和小桑在高中早恋了……江女士该不会把他屁股揍开花吧? 旋即,郁星禾猛地摇头,把自己刚刚危险的想法抛之脑后。 开学第一天,班里男生多、女生少,因此郁星禾和桑取容两个人因为身高相仿,即使是老师排座位,也被排到了同桌。 郁星禾从小学到初中一直都这么坐,那时候还要在排座位之后去跟老师找理由换座位,现在倒好,直接一步到位了。 郁星禾乐不可支,从书包里拿书的动作从未如此轻快。 桑取容看他一眼,轻笑。 郁星禾瞪他,十分熟练地摸出一个崭新的草稿本,抬笔刷刷——准备传纸条。 他和小桑同学拥有丰富的做同桌经验,如果总是忍不住说话的话,老师百分之百会把两个人调开的。 为了可持续发展,郁星禾养成了安安静静传纸条的……好习惯。 【你笑什么!】 纸条很快递到桑取容面前,他依旧轻笑挑眉。 【觉得……哥哥变得可真快。】 他一手行楷字十分漂亮,衬得郁星禾的字反倒显得幼稚了。 两排字摆到一起,所有人都会觉得,上面那行是弟弟写的。 但郁星禾早对此免疫了,从小桑取容练字他捣乱,桑取容家里写毛笔字的宣纸,一半真正用在了练字上,另一半都成了郁星禾的画纸。 一部分“大作”现在还被桑取容珍藏在书柜里——郁星禾每天都想趁其不备,把自己的小把柄偷出来毁掉。 看了一眼桑取容小纸条的内容,郁星禾简简单单回了个【?】 桑取容写。 【今年冬天的时候,你还说,余幼时即厌学,天大寒,遂不学。】 郁星禾接过纸条,忍笑。眼睛滴溜溜一转,反驳道。 【现在夏天了,天气不错,可学。】 他刷刷写完,就把纸条贴着桌面蹭到桑取容面前。 郁星禾托着下巴,刚想侧头欣赏一下小桑同学写字时候的样子,忽然,分了一半神听课的那部分大脑警铃大作。 老师开口:“第一组倒数第二排,左边那个撑着头的男生,来,回答问题。” 郁星禾脸上的笑容陡然僵硬,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站起来。 数学老师是个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看着第一节课就不好好听的学生,眉头皱出一个明显的“川”字。 数学老师指着ppt上的习题,问。 “来说一下,集合A和集合B是什么关系?交集、并集、补集。” 郁星禾愣了一下。 他紧张半天……就这? 就这?? 数学老师见他没有回答,目光锐利如同鹰隼,开口就要对这个第一天就挑战老师威严的小崽子进行训斥。 郁星禾在他之前说:“交集。” 再次停顿一秒,他又说:“下面那道题选B,再下面的选D。” 他说完,一脸乖巧地眨眨眼睛,对老师解释:“老师,我有好好听课的。”——上上辈子的时候。 数学老师沉默了几秒,看向郁星禾的目光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 郁星禾上一秒还在因为自己没有忘光的高中知识而沾沾自喜,下一秒,在看清楚数学老师眼底的欣赏时,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不好。 果不其然,这位刚才还十分严肃的中年数学老师,点点头说。 “你叫什么?” 郁星禾报名字的声音磕绊了一下。 数学老师颔首:“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温和,仿佛看到了一个数学上的可塑之才。 “坐下吧。”老师说完,又问,“你旁边的同学,也会吗?” 桑取容和郁星禾对视一眼,看见这家伙眼底可怜巴巴的祈求,心里暗笑一声,主动对数学老师说:“对不起老师,我不应该上课传纸条,我会好好听课的。” 那乖巧的好学生模样,比起郁星禾刚刚拙劣的模仿,不知真实了多少倍。 郁星禾顿时瞪大眼睛,手藏在桌子底下,伸过去想捏桑取容的腰,被他十分敏锐地抬手拦住,手被桑取容攥在掌心,想抽回来都不行。 后半节课,郁星禾已经没心思再跟小桑同学传纸条了,他看着桑取容表演出认真听课的模样,时不时低头记笔记——可笔记本上,都是些他看不懂的编程符号。 一下课,郁星禾本想开溜,可被拥有锐利鹰隼般目光的数学老师捉住,和蔼道:“来,郁星禾,你过来。” 灰溜溜跟在老师后面进了办公室,他们班的班主任一惊,心想,怎么开学第一天的第一节课,自己班里就被抓住一个上课不听话的。 班主任连忙起身:“张老师,这孩子是上课捣乱了?” 数学老师回头,看见郁星禾霜打茄子一样耷拉着,怪不得班主任会误会,哈哈笑道:“不是,我这是抓到了一个学竞赛的好苗子啊!” 听见[竞赛]两个字,郁星禾心里“卧槽”一声,心道果然,他最差的猜想成真了。 了解原委后,班主任看他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欣赏,在两个老师“此子堪当大任”的目光里,忽然体会到什么叫高处不胜寒。 数学老师格外和蔼地问:“郁星禾啊,你是不是自学过高中的课程?” 郁星禾心思百转,心里把这个问题咀嚼了好几遍。 他应该说是,还是不是呢? 如果说是,老师会不会因此让他学一些超纲的东西,比如竞赛…… 如果说不是的话,老师又会不会从另一个方面,认为他学东西很快,很聪明,同样也塞给他学竞赛的任务…… 郁星禾有些头疼。 心里比较了半天也没裁决出个胜负,他眼睛一闭,取了个中间值。 “我……预习过这一课。” 他心想,只是预习过而已,这样的话,老师就会发现他的普通,虽然可能会小小地训一下他上课传纸条的行径,但至少不用承受竞赛酷刑。 数学老师摸了摸下巴,没有第一时间说什么,反倒是教英语的班主任好奇,想了想问:“你预习别的科目了吗?” “比如英语?” 郁星禾连连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是一个热爱学习的好学生。 班主任闻言,不禁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 和她形成对比的,是数学老师忽然亮起来的眼睛。 中年男人满意地重重颔首,评价道:“那看来,你还挺喜欢数学的嘛!” 郁星禾:啊? 啊??! 他一时间有些懵,心想我怎么也没想到还能有这种解释法啊? 这个竞赛我今天是非上不可了是吗?? 郁星禾只觉得眼前一黑,听见数学老师说。 “咱们学校有一个针对数学爱好者的竞赛班,每周六上午,8:00~11:00,一共也就三个小时,不占用太多课外时间。老师给你报个名吧。” 数学老师见郁星禾面露难色,以为他比较腼腆,朗声笑开,拍拍他的肩膀:“年轻人,要敢于尝试!” 郁星禾笑容勉强又僵硬,可他虽然活了三辈子,最不擅长的事情依旧是拒绝别人,想了半天也没蹦出一个不字,只能说。 “老师……这个竞赛班,有名额限制吗?” 数学老师哪里还有半点严肃中年男人的样子,笑得越发满意。 “没有啊。”他问,“你还有推荐的、对数学感兴趣的同学吗?” 郁星禾垂在身侧的手握拳,心里“yes!”了一声。 “老师,我同桌桑取容!” 他介绍自己的时候唯唯诺诺,推销自家小桑同学的话却格外熟练,也不社恐了,也不紧张了,挺胸抬头,倒豆子一样往外蹦、 “他从小就跳级,特别聪明,不仅把高中课程自学完了,甚至都已经在钻研大学的计算机编程了!”郁星禾回忆了一下,信誓旦旦地说,“他刚刚上课的时候,还在研究java的断点调试。” “哦?”数学老师显然没想到,眉毛一抬,手一挥说,“那就把这位同学也加到竞赛班的名单里!” 郁星禾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又听老师带着笑说。 “你都能说出来你同桌在研究什么东西,郁同学啊,老师看,你应该也多少懂一点吧?” 郁星禾下意识就要否认:“没有老师,我不知道什么断点调试,也不知道线程同步……”忽然,他愣了愣。 等等,他在说什么? 小桑同学总是在他旁边念叨这些东西,郁星禾完全相当于是耳濡目染了十几年,老师一问他才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对小桑平时说的那些东西,还挺了解的…… 郁星禾倒吸一口凉气,想到一个可能性,顿时睁大眼睛,心脏狂跳。 完了,他不会变成天才了吧? 番外:竹马重生校园if(2) 的时候, 郁星禾还有点恍恍惚惚的。 当了二十年笨蛋……好吧,也不至于是笨蛋,但至少“学种想法根深蒂固, … 实了。 就好像是某一日, 发现自己拥有远古大能的血脉, 身怀万年内力, 只不一样。 梦游似的回到教室, 郁星禾像个木桩子扎地, 在桑取容旁边坐下。 桑取容原本正趴在桌子上小憩——这是他向来的习惯。 起初是因为中学的时候总有人课间来找他搭讪,而他的“好同桌”郁星禾不一定每次都在。桑取容不太想理,可毕竟跟两个人在一个班, 他也不好每次都对同班同学冷脸,万一被郁星禾发现这事儿, 突然担心自己不合群了怎么办。 于是后来桑取容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每到课间就趴在桌子上装睡,这样总归不会有人来打扰他。 感受到旁边有人坐下,桑取容起身, 侧头看向一脸懵逼的郁星禾。 郁星禾也扭头看他。两个人就这么干巴巴的对视了好几秒, 郁星禾突然问:“你是不是给我施什么魔法了?” “啊?”这个问题把桑取容问的有些诧异,失笑道, “怎么突然这么想。” 郁星禾趴在桌子上蹭过来,一手挡在嘴边, 悄声说:“我发现,我这辈子好像……有点聪明。” 桑取容十分捧场的问:“是发现什么了吗?” 郁星禾严肃点头:“我感觉你平时老是在我耳边念念叨叨的那些东西,好像都被我学会了诶。” 他原本以为桑取容会露出惊讶的表情, 没想到对方只是安静看着他,等他说完之后认真颔首。 “我知道啊。”他说,“我知道你能学会, 所以我一直都特意在你耳边说这些东西。” ……? 郁星禾看着他的眼神,忽然带了些复杂。 “你就……这么信任我?”郁星禾问,心想,该不会是小桑同学的滤镜有点重吧。 桑取容轻笑:“你其实很聪明的……就是平时有点呆。” 郁星禾沉默两秒,一时间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在夸自己。 他故意板着脸瞥人的样子实在可爱,桑取容下意识抬手要戳他脸颊,手刚抬起来,却顿在半空。 “你干什么?”郁星禾警觉,“你是不是要戳我脑门?!” 这是江女士常做的动作,桑取容经常见到,郁星禾怕他学坏。 桑取容收回手,笑了笑:“没有。” 他又问了郁星禾刚刚老师具体说了什么,听完以后,想了想说:“其实我倒是觉得,竞赛的事,你可以去试试的。” 郁星禾愣了愣:“啊?” 他说着,伸出手指反指向自己:“……我?” 桑取容点头。 “试试吧。”他说,“好不容易重活一次,为什么不体验一下新的人生呢?” - 此后,每周六郁星禾都要和桑取容一起去学校上竞赛课。他原本以为,这些东西对自己来说,应该是很痛苦的天书,可去了之后忽然发现,好像也不是那么难懂。 竞赛的内容,有部分是大学高数学过的东西,自己有基础,再加上旁边还坐着桑取容这个真正的小天才,郁星禾竟然也跟着进度,上了一整年竞赛课。 “感觉好像长脑子了。”郁星禾摸摸脑袋,又担心,“不会掉头发吧?” 他说着,和桑取容对视一眼,目光在对方那头偏棕的头发上来回晃动。 短短一年过去,虽然两个人都是长身体的年纪,可桑取容的个子比他窜的还猛,郁星禾很清楚这是因为什么——每次桑取容运动的时候,自己都只会瘫在旁边为他加油助威。 现在他看桑取容,已经需要略微抬头了。 桑取容迅速分析郁星禾的表情,略微挑眉,微微弯腰侧了一下头,把一头浓密的发送到郁星禾手里。 郁星禾“嘿嘿”笑了两下,抬手揪了揪——很好,一根都没掉! “不错。”他满意道,“你都还没到聪明绝顶的地步,我就更不用担心了。” 桑取容无奈。 他们一路走到老师办公室,进门之后,一张严肃脸,性格却十分和蔼的数学老师递给他们一人一张奖状。 数学老师看着他们,温和笑道:“恭喜你们啊,竞赛双双拿了个一等奖!” “特别是你,郁星禾。”数学老师说,“你是这次一等奖里,唯一一个文科生啊。” 高二分班的时候,郁星禾和桑取容分别选了文理,也就此分开了班级,起初桑取容还想过转去文科班,最后差点被郁星禾骂一顿。 郁星禾哪能不知道他以后还是想走计算机方向,这可不是文科能报的专业。 于是最后,他按着人规规矩矩地选了理科。 听见老师这么说,郁星禾睁大眼睛。 “我一等奖?!”他倒吸一口凉气,“我最后一个题都没写出来!” 数学老师好笑地看着他:“最后那个题,全国写出来的也只有3个人!你是没写出来,但是步骤思路应该很对。” 一年以来,郁星禾虽然渐渐也有了“我好像也挺聪明的”这个认知,但能在数学竞赛拿到一等奖,还是吓了他一跳。 眼神一转,郁星禾问:“我们小桑是不是三分之一啊老师?” “是是是。”数学老师哭笑不得。人家桑取容本人还没问,你这个前同桌倒是先急起来了。 “你怎么小小年纪,比人家家长还激动。”数学老师开玩笑道,殊不知自己这个玩笑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真相。 郁星禾看了眼比自己还高了点的小桑同学,摸摸鼻子,吐了一下舌头。 数学老师含笑看着这两个活宝:“之后的冬令营你们也可以准备报名。” 郁星禾跃跃欲试:“好!” 数学老师问:“桑取容呢?” “我和他一起。”桑取容含笑道。 郁星禾闻言,抬手拍了一下桑取容的肩膀,笑着说:“你好粘人啊小桑!” 桑取容偏头眨眼,目光清澈乖巧。 又跟老师聊了两句,两个人才并肩离开,出门的时候桑取容帮他拉开门,动作熟稔。 背后,数学老师和旁边的班主任对视一眼。 头发里已经依稀有几根白发的数学老师目光若有所思,说:“李老师啊,你觉不觉得,这两个孩子……” 班主任笑笑。 “我看啊,他们两个挺好。” 数学老师“哦哟”了一声,不相信道:“你不是最见不得班里孩子早恋了?” 分班之后,桑取容被分到的班级由数学老师担任班主任,而郁星禾还是原来班主任的得力干将。 班主任摇头:“按照我的经验,这两个小孩啊,可还没有在一起呢!” “桑取容这孩子年纪虽然小,但心思很重,做事稳妥,也懂事。他知道什么是不该做的事,毕业之前也肯定不会做的。” “至于郁星禾……”班主任笑笑说,“这孩子,我都觉得他没有恋爱那根筋。” 数学老师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收回目光感叹。 “现在的小孩啊……可真是幸福!” 班主任又摇了摇头,无奈笑道:“也就是这两个孩子了,我们班别的小孩,我可没一个放心的。” 说完,班主任轻笑着说。 “如果是这两个孩子的话,哪怕再过个十几二十年,应该也还能做到不忘初心吧。” - 高中生活繁忙而充实,寒假从冬令营回来之后,郁星禾和桑取容就投入到高考的复习中。 他们拒绝了家里出国的建议——确切地说,是桑取容先开口拒绝的。 这么多年过去,他妈妈赛琳娜女士已经和父母重归于好,两位老人年事已高,赛琳娜便回到英国,在父母生命的最后几年陪伴他们。 去英国读大学的事,是赛琳娜提的,说如果和她一起回到英国的话,以后还可以接手一部分霍尔家族的企业。 桑取容听出言外之意,就是让他以后定居英国,于是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比起国外,郁星禾更喜欢,也更适应国内的生活环境。 这件事他没有告诉郁星禾,可没想到几乎是同一时间,郁星禾也拒绝了父母出国留学的提议。 后来他问郁星禾为什么,郁星禾随口说。 “因为我现在成绩好啊。我成绩这么好,肯定要去高考爽一把的嘛!” 语气之诚恳,理由之朴素,让桑取容一时间没有找出什么回复的话,只能轻笑出声。 高三盛夏,在蝉鸣声中,转眼就到了高考出分的日子。赛琳娜特意回国,说要一起见证儿子重要的时刻。 可当赛琳娜匆匆推开院门,在家里找了一圈之后,却发现儿子人间蒸发了一样。 “难道又去小星星家了……?”赛琳娜自言自语,敲响郁星禾家的门后,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老姐妹江女士。 江女士一脸无奈地摇头:“来找小容吗?” 赛琳娜点头。 “这俩孩子……说要自己查分数,不让我们看!这不是,还专门跑到外面查去了!”江女士笑着叹气,一副管不了孩子的表情,却又透露着些许骄傲。 她说:“来我家坐坐吧,两个小的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赛琳娜也失笑,跟着进屋,两位女士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岁月不败美人,对坐在茶几旁,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忽然,两人的手机几乎同时响起。 江女士看了一眼:“是星禾的班主任?” 她当过毕业班的班主任,此刻不免想到了一个可能,美目微微睁大。 赛琳娜疑惑:“我家小容的班主任也给我打电话。” 这下,江女士忍不住抬手捂了一下嘴。 “快接,快接。”她催促好友,自己做了个深呼吸,才接起电话。 刚一接通,对面就传来班主任喜笑颜开的声音。 “星禾妈妈,恭喜啊!星禾是咱们今年的文科状元!” 江女士哪怕是早有预料,现在真听到这句话之后,也没忍住热泪盈眶。 “什么?!”她对面的赛琳娜失声惊喜道,“我们家孩子是理科状元?” 两位女士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底看到浓浓的惊喜。 与此同时,附近的某家咖啡厅。 在查分系统转了无数个圈之后,郁星禾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成绩——一个他上辈子完全可望不可即的分数。 “卧槽。”他喃喃,“这个分……我没看错的话……是不是什么志愿都能报啊?” 抿抿唇冷静片刻,他又说:“S市的学校我也随便报了……?” 上一次高考的时候,郁星禾原本想去S市一所更好的学校,可奈何人家的文化课分数太高不可攀,于是艺考的时候就被排除在郁星禾的选择范围之外。 现在看着自己的分数,郁星禾忽然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他摸摸下巴,还有点懵地说。 “我……光文化课都能上了?” 桑取容坐在他旁边,看着手机上自己同样高的可怕的分数,表情却凝重的如临大敌。 “你……”他开口才意识到自己喉咙干哑,抿了口柠檬水才说。 “你要去别的城市上学吗?” “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京大?” 桑取容声音很轻,不同于往常带着点调笑的意思,此刻像是一个抓不住风筝的线。 郁星禾捧起满是冰块的奶茶,吨吨两口,大脑被冰得又是一木,于是没过脑子就说。 “我那就是……美好的祝愿。”他心道。 总说京大京大的,京大是那么随便就能考上的吗?? 紧接着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分,又想想往年的分数线。 ……好像,确实,再怎么说也能上了。 郁星禾有种如梦方醒的感觉,下意识偏头看向桑取容,这才发现,他垂着眼睛,情绪似乎不是很对。 “怎么了?”郁星禾摸不着头脑,探头看了一眼桑取容的分数,差点把他闪瞎。 这也不是因为没考好啊…… 桑取容依旧没说话。 忽然,郁星禾灵感闪光,问。 “你……你该不会是以为我要丢下你,自己去S市上学吧?” 说这话的时候郁星禾觉得离谱,结果下一秒,他就看见桑取容微微抬起了头。 “不是吗?”他轻声问。 郁星禾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又好笑又心疼道:“不是啊!怎么可能!” 他说:“说好一起去京大,还要一起去外面住呢。” “璋山别院的房不是都买了吗!等暑假咱就去盯装修,保证原汁原味!” “然后还要再养只猫……不是一直这么说吗?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胡思乱想的……” 郁星禾放下手机,倾身过去,双手捧住桑取容的脸颊,硬是把一张帅气的脸挤出嘟嘟嘴,想要以此来缓和他忽然低落的心情。 桑取容也没有反抗,眨眨眼睛看他,开口梦呓一般。 “原来……你还是会选我。” “什么?”郁星禾没有一下明白过来。 桑取容垂眸,嘴动了动,像是要笑,却被郁星禾的手挤住,于是他侧头,双唇在郁星禾虎口处不轻不重地碰了一下。 郁星禾一顿,下一秒手触电般松开,从脖子红到耳根。 可他的手缩回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又迟疑起来,思考片刻,竟然又忍着那阵酥麻,伸了回来。 郁星禾心里其实依然没有太明白,但他只觉得,小桑需要这个。 需要他这种……坚定的、不会逃离的选择。 他玩笑似的说:“你藏的这么好啊?该不会……其实上辈子在一起的时候,也天天都怕被哥哥遗弃吧?” 出乎意料的,桑取容抬眼看他,良久,轻轻点了一下头。 “其实……我也知道,我们的关系开始于我的一厢情愿。”他说。 桑取容正要继续说,郁星禾听见前半句,便不敢置信地睁眼。 “啊?”他说,“你……?” 桑取容难得有些放空眨眼。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半晌,郁星禾有些哭笑不得。 “小桑同学。”他正襟危坐,肢体语言写满严肃,但脸上又有些绷不住表情,最后只能拍上桑取容的肩膀以示自己正经的态度。 他弯着眼睛笑:“请问你,你觉得我傻吗?” 虽然笑着,但郁星禾的表情像是在说,“你敢点头试试”。 于是桑取容摇摇头。 郁星禾耸肩:“那你觉得,我要是真不愿意,我能走不能?” 桑取容点头。 郁星禾满意又感慨:“我们小桑果然还是好孩子,就知道你心软。” “不是心软。”桑取容说。 “对对。”郁星禾又忍不住笑着去捏捏他的嘴,“是因为喜欢我,嗯哼?” 桑取容忽然觉得眼睛有些热,移开视线两秒,才缓过那阵情绪。 郁星禾看着他的样子,也觉得有点说不下去,突然要他说点情话……感觉别别扭扭的。 有那么一瞬间,郁星禾脑海里闪过一句话。 中年夫妻亲一口,噩梦能…… 他飞快晃晃脑袋赶走这句话,自己把自己逗笑。 轻咳两声稳住表情,郁星禾说:“总之……我比你以为的,更早喜欢你。” 桑取容迟疑两秒,似乎有些不懂,想了好一会儿说。 “那……以前你总是会拒绝我。” 郁星禾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从桑取容掩藏着什么的目光里意识到他在说的是“某些成人时刻都拒绝”,脸都没来得及红,满心满眼想着赶紧先安慰人,第一反应脱口而出。 “那都是情趣!” 桑取容:? 察觉到这家伙眼神变了,郁星禾陡然改口:“不是!我那都是实话实说啊!”他十分硬气地说,“你……你就是不知道节制,还不让人说啦?” 桑取容点头,忽然轻笑,笑得郁星禾心里发毛,果然下一秒就听到这人没羞没躁地小声说。 “哥哥夸我。” 郁星禾一口气没上来。 但大约努力学数学还是有让大脑不那么生锈,这次他竟然很快找到了反击的话,一抬下巴,微笑。 “想什么呐?小同学?”郁星禾眼睛笑成“^-^”的表情包,往后面椅背一靠,悠悠道。 “我成年了,你可没有哦~” 桑取容单手支着下巴,偏头,佯装乖巧地看着臭屁的郁星禾,不紧不慢。 “没事。” 他说:“只要哥哥不离开我,我不急的。” 这小子难得在这种事上这么好说话,郁星禾将信将疑:“……真的?” “嗯。”桑取容含笑点头,轻飘飘说。 “大不了先欠着。” 郁星禾:? “你小子……”他威胁,“小心我真偷偷报到S市去啊。” 桑取容眉目一转,又是一副被遗弃小猫的目光,乖巧又可怜地看他,只是比起以往,更像心安之后的恃宠而骄。 “哥哥会吗?”他问,“刚刚还说……喜欢我。” 郁星禾又笑又气,刚要说话,忽然深吸一口气。 “桑取容。”他一字一顿,“你正常一点。” 桑取容轻笑,向前倾身,目光里噙了一汪清透的泉,明显是要再进一步。 郁星禾视死如归地闭眼,压低声音说。 “……你妈在后面。” 桑取容顿了顿,旋即又笑道。 “没关系。”他轻声说,“不用担心……他们都知道。” “知道我喜欢你……也允许我偷偷喜欢你。” 郁星禾略微睁开眼睛的一条缝,看见红发的赛琳娜阿姨站在咖啡厅门口,旁边是自家母亲江女士,两位妈妈此刻正拉扯着往外走,嘴里念叨着“哎呀好像打扰到他们了”。 郁星禾挠了挠头。 就……这么简单? 他原先还担心,江女士把他和小桑同学当成亲兄弟,会接受不了未来两个孩子“变质的兄弟情”,为此还准备从现在开始就制定计划,潜移默化,温水煮他妈。 结果现在…… 他看向桑取容,看见对方直达眼底的笑意。 桑取容没有伸手拉他,也没有任何身体接触,只是安安静静看着她,郁星禾就觉得,像是有一条无形却坚韧的线,紧紧连住了彼此。 “哥哥什么都不用担心。”桑取容说,“我会帮你解决掉所有、任何的顾虑和担忧,上辈子是,现在是……未来也会是。” 郁星禾嘴唇翕动,隔了两秒才笑了一下说。 “……那我干什么啊?” 桑取容弯了弯眼睛,声音轻却坚定。 “哥哥只要一直看着我就好。” 窗外,盛夏的阳光不远万里,奔赴洒落,落在郁星禾肩头,落在桑取容眼底。 郁星禾忽然伸手,跟桑取容放在桌上的指尖相碰,然后向前又探了一寸,在阳光里悄悄勾住。 “好。”他轻笑着说。 “一起再走一辈子吧,小桑同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