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绝美炮灰他觉醒了》 第一章 第1章 乔青羽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里的灵墟峰张灯结彩，挂满了无数张扬而热烈的红，许许多多看不清面容的修士自山下而来，互相举手示意，言笑晏晏，举手投足间尽是喜悦。 宗门里有什么喜事吗？ 看这样子，倒有些道侣大典的影子。 当这句话出现在乔青羽的脑海中的时候，那些模糊不清的面容随之被点亮，是一张张颇为熟悉的脸。 他的师弟师妹们。 乔青羽想。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有情.人终成眷属，小师弟挺高兴的吧？” “当然啦，这可是小师弟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他自己亲口说的。” “希望这么美好的一天不要被人破坏。” “闭嘴！不是说好了不提那个人吗？” “我又没有提！” 不提谁？ 乔青羽还未想出个所以然，就听到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乔青羽！” “乔青羽来了！” “快阻止他！” “竖子尔敢上前？！”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乔青羽不悦皱眉，直呼师兄大名，没规矩！ 但是喊叫声并没有停，乔青羽终于在梦中见到了自己。 ——被他的师弟师妹们团团围住、手持长剑、孤立无援的自己。 * “乔青羽！你怎么还敢出现在这里！” “今日是小师弟的道侣大典，你莫不是还想来搞破坏？” “快滚！这么好的日子我们不想见到你这么个畜生！” “对！畜生！师尊被你所伤，连小师弟的道侣大典都来不了，你已经给小师弟最美好的日子蒙上了一层阴影，现在还要来恶心小师弟吗？” “滚出去！滚出去！” “滚出灵墟峰！滚出天玄宗！” 群情激奋，讨伐与指责构成一道道刺耳的乐章，厌恶与排斥在每一个修士眼底起伏，如奔涌的浪。 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男修，则在众修士的义愤填膺之下，倏地笑出了声。 他有着一张极为出色的脸，那是天道最钟爱的作品，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美。 此时大笑出声，更为之添上了几抹艳色，眼尾处的泪痣熠熠生辉，仿若可以灼烧人的眼球。 不知不觉间，周遭的声音都弱了下去。 “好一个道侣大典！” 他的笑声渐渐止住，一把长剑缓缓浮于半空，血一般的纹路于银白的剑身上蜿蜒流动，最后缓缓滴落在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冷冽面孔之上。 “你们似乎忘了。” “小师弟路绍远，是我乔青羽的道侣。” “今日，本该是我和他的道侣大典！” 血珠在他的眼尾处晕染开来，如清冷的雪被浓烈的红所沾染，是一种触目惊心的艳丽。 “给你们两个选择。” “第一，滚开。” “第二——” 银白色的长剑上陡然亮出璀璨的光芒，蓄势待发的灵力卷起阵阵长风。 他一字一顿道：“我亲手送你们滚开。” “滴答”、“滴答”—— 剑身上的血珠不断低落，为那张白玉无瑕的脸添上更多的艳色，在极致的寂静之中，那声音仿佛响在众人心底。 他们直勾勾地看着乔青羽，眼底复杂多变，一时间空气仿佛凝结，没有人有动作。 但乔青羽显然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 “看来你们选择了第二种方案。”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长剑铮铮，狂风凛冽，剑气藏于其中，寒光闪烁。 扑面而来的威压让众修士神情大变，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痛心疾首的声音骤然响起。 “大师兄！” 来人御剑而行，面容姣好，唇红齿白，一身红色长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如竹，再不复曾经胆怯之态。 ——是小师弟路绍远。 路绍远长长叹息，语气里甚至有些痛苦，“你已经做错了太多太多，万不可再错下去！” “在场的都是你昔日同门，你也曾唤过他们一声师弟师妹，如今拔剑指向他们，你的心就不痛吗？” 不等乔青羽回答，路绍远的声音骤然一变，“哦我忘了，师兄本就无心。” “若有心，”路绍远声音冷得出奇，他恨恨地瞪着乔青羽，“又怎么会拔剑挥向师尊！” “那可是师尊！乔青羽！那是你的师尊！” 这痛苦的一声唤起周遭人的仇恨，刚刚消停的指责卷土重来。 “乔青羽！你这个欺师灭祖的畜生！” “你怎么还敢出现在天玄宗？” “小师弟不要怕，我们绝不会让他破坏你的道侣大典！” “对！你的人生都被他毁了一半了，我们绝不会让他毁掉你好不容易得来的新生！” “大家，大家，”路绍远看看周遭的修士，热泪滚滚而下，“谢谢大家。” “但我和大师兄的事情，已麻烦大家许久，万万不能再让大家为我徒增因果。” “若一切皆因我开始，那——” 他深吸一口气，祭出一把红色的刀，直指乔青羽。 痛苦、怨恨、无措、难过先后自他眼底闪过，最后只余下坚定。 “——师兄，拔剑吧。” 乔青羽倏地睁开了眼睛。 此时，他坐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之上，古树枝繁叶茂，很好地遮挡了他的身影，而在他之下，他的师弟师妹们正在练剑。 长剑破空，风声呼啸，树叶随之而动，在他耳边森森作响。 乔青羽盯着树下那些或熟悉或不熟悉的脸，破天荒地觉得有些冷。 与此同时，一道低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这就是你的未来。】 【众叛亲离、万人嫌恶、被心心念念的小师弟一剑穿心、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你想要改变自己既定的命运吗？】 【我可以帮你。】 乔青羽这才收回视线，望于自己的小腹处，一面拳头般大小的铜镜正安静地躺在那里，镜面涌动着无形的气。 几日前，他于山下拍卖行拍下了这面镜子。 原是因为它的镜身由极品聚灵石所制，众所周知，聚灵石对金丹以下的修士在汲取灵气方面有很大帮助，他之所以拍下这面镜子，也不过是为了送给路绍远。 只是当日回到宗门已是深夜，自不好再去打扰小师弟，乔青羽本打算睡一觉，明日一早再给小师弟送去。 结果这一睡，便睡出了个未来。 乔青羽做了许多梦，梦里发生的一切，便是他的未来。 梦里，早已与他情投意合、只待筑基便可以举行道侣大典的小师弟，对他并没有任何感情，为了让他死心，还特意找了个假道侣。 他不甘心，日日夜夜针对那假道侣，最终落了个心魔顿生、身死魂消的结局。 何其荒谬。 他想。 无形的气从那面镜子里飘出来，勾勒出一株花的形状。 璀璨而艳丽的，很是漂亮。 那株花向乔青羽手里飘。 【我可以帮你改变自己的命运。】 【迎来新生。】 低哑的声音倏地温柔起来，像极了蛊惑。 “啪——” 灵气劈散了那株花。 乔青羽缓缓抬起了头。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那张完美的脸上，留下或明或暗的影。 他勾起唇，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只余一片锋利的冷芒。 “你？” 乔青羽就这样看向那面镜子，仿佛可以通过那莹润的镜身直达镜子内部——直达那些他所不能看到的世界。 改变命运、重获新生、从绝对的失败走向璀璨光明的未来，听起来多么有诱.惑力。 只是—— 若这些相识十余载的师弟师妹们都不能信任，那这枚镜子——侵入他的梦境、吐露他的未来、却半分来历都未告知的镜子，就值得信任了吗？ 尤其是改变未来这种注定被天道所不容的事，又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 现在，有一面镜子告诉他，可以帮他改变未来，却只字不提他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仿佛根本不需要他付出代价一样。 还真当他是三岁小孩可随意戏耍呢？ 最重要的是—— 乔青羽慢慢从树干上坐起，硕大的叶片遮住他的半张脸，也让他裸露在外的脸更显阴鸷。 “改变我的命运，”他慢条斯理地念着这几个字，倨傲而轻蔑，“需要你？” 他已经知道了未来。 他当然可以自己改变命运。 镜子于乔青羽身上跳起，幅度不高，很快落下，就像受到了惊吓一样。 【当然需要我！】 【若你不肯与我绑定，你就会忘掉这一切，未来依然会按照既定的命运发展，你依然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绑定。 乔青羽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字，新出现的词汇，之前这面镜子可没说什么绑定不绑定的。 【只有和我一起，你才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你难道想要拥有那样可悲的未来吗？】 【我们绑定，是互利互惠。】 互利互惠？ 乔青羽轻笑，信息不对等的互利互惠，谁获利，谁受惠？ 但如果真的会忘记那些梦，他就需要在此时给自己留下足够多的线索。 不顾那面镜子的喋喋不休，乔青羽自树干上站起来，他剥开面前繁茂的叶片，看着下方挥剑的灵墟峰炼气期弟子。 他其实与这些弟子并不亲近，他知道他们怕他。 “喂，”他开口打断了那面镜子，“据你所说，我是万人嫌恶的大反派？” 镜子楞了一下才回道：【对。】 “那你说，”乔青羽伸手指向下面的弟子，唇角勾起不怀好意的弧度，“让他们都喜欢我——” 镜子：【！！！】 “——算不算改变命运？” 乔青羽不知道这算不算改变命运。 但是他知道，对他来说，这是反常。 反常便是最好的线索。 他于树干上一跃而下，茂盛的树叶随之摇晃，灿烂的阳光终于可以将他抱于怀中，他却偏要逆光而行。 锋利的、冷漠的、而又平稳的，那浅色的长衣纹丝未动，仿佛他不是从那高.耸入云的古树上飞跃，而是踏碎时空、自遥远而不可知的过去一步一步走来。 锋芒毕露。 没有虚伪的笑容，没有假意的亲切，更没有那强挤出来的礼貌与客气，那张绝美的脸上只余下漠视，仿佛面前所有都入不得他的眼。 就像被封在古老冰川内的长刃，终有一日破冰而出，碎冰环绕在它的周围，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而锐利的冷芒，更衬托那长刃空前的压迫感。 让人颤栗、让人恐慌、又让人惊.艳。 危险——危险—— 快躲开——快躲开—— 脑海中不断响起尖锐的警报，全身上下仿佛连头发丝都在颤.抖，他们当然知道自己不配拥有如此绝艳的宝剑，却又无一人愿意移开视线。 他们是剑修，对于剑的追求，是刻在骨子里的。 万籁俱寂。 灵墟峰炼气期弟子早已停了练剑的动作，怔怔地望着一步步向他们走来的青衣男人，男人并未遮掩声音，以至于他的脚步声响在每一个弟子耳中。 也响在他们心底。 咚、咚、咚—— 那到底是脚步声，还是他们的心跳声？ 要受不了了——真的要受不了了——心脏、心脏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走过来了——靠近我了——他靠近我了——！ 心脏、心脏真的要跳出来了——！ 无数弟子在心底尖叫，他们想要让男人停下，想要结束这一切，但又不舍得真的结束这一切，在左右为难中越加狼狈疯狂，直到—— ——“哐当！” 有人的剑掉了。 有剑修跌落了他最重要的伙伴。 第二章 第2章 在如此寂静的时刻，长剑落地无异于惊雷当头，在场的灵墟峰弟子神经一震，或狼狈或不甘地自那危险而迷离的氛围中抽离——或许并未完全抽离。 心脏还在剧烈跳动。 身体紧绷，却总有肌肉无意识地颤动。 喉咙里干涸得出奇，以至于喉结不时上下动作。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在短暂的停顿之后，镇定自若地改变了行动轨迹。 一步、两步、三步—— 年轻的灵墟峰弟子盯着地上属于自己的长剑，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越加清晰的脚步声，冥冥之中他有一种预感，那个人正向他走来。 为什么要走向他？因为他掉了剑所以要来训斥他？可是——可是大师兄不是从来不管这闲事吗？ 除了小师弟路绍远，谁还能入得了大师兄的眼？别说掉了把剑，就是用剑不小心把自己捅了，大师兄都不会多给他们一个眼神！ 所以、所以有的时候，还真的、真的有点、有点嫉妒小师弟。 可是小师弟人那么好，还会将一些名贵的丹药分给他们，将修炼的技巧分享给他们——所以他怎么能嫉妒小师弟呢？ 他为自己的这些小心思感到深深的羞耻。 纷杂的思绪如春日的柳絮般在脑海中飘扬，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身体僵硬地不成样子，耳朵却能精准地捕捉到每一个脚步声。 一步、两步、三步。 近了。 更近了。 好像是真的在向他走来！ 为什么？ 是因为小师弟在他身后吗？ 可是——可是他今天好像没看到小师弟啊。 周遭的空气似乎被掠夺，他有些难以呼吸。 明明站在平坦的大地上，却如同走在赤壁悬崖间几近透明的丝线，风雪交加，他艰难站立，只觉得随时都会跌下去粉身碎骨。 他听到的不再是脚步声，而是一个比风雪还要冷冽的男声。 ——“拿起你的剑。” 非常平静的，没有任何起伏的，却穿透那暴风冷雪的屏障，直直冲进他的耳朵，定居于他的大脑。 他下意识地想要弯腰拿剑。 弯不下去。 “拿起你的剑。” 冷冽的男声再一次响起，比刚刚还要严肃，他再一次试图弯腰拿剑，但是身体却动弹不得。 风雪几乎要淹没他的身体。 在极致的冷意之中，他破天荒地生出些许委屈。 ——我也想拿剑啊！但是我动不了！ “拿起、你的、剑。” 第三遍了。 已经极不耐烦了。 他是个剑修，却连自己的剑都拿不起来。 很让人失望吧？ ……等等，剑修！ 他是个修士！他有灵力！他不用弯腰捡剑！ 运转灵力，长剑升起，他一把抓住剑柄，那种仿佛完成什么重大使命的激动让他一时间忘了些什么，张嘴就喊：“大师兄，我拿了——” 一边喊一边抬头，正对上那双如月夜般冷清而纯粹的黑眸。 声音戛然而止。 他无意识地抱紧了剑。 “恭喜你，”乔青羽唇角微勾，眉眼间具是嘲讽，“还记得自己是个剑修。” 他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大师兄、大师兄这是在指点他？ 但是他注定得不到答案。 因为乔青羽已然回到原来的行动轨迹，正大步向前。 他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那远去的背影，手里抱着他于风雪中找到的宝物。 “喂你小子，厉害啊，”身旁的师兄一只手勾住他的肩膀，哥俩好般说道，“在大师兄那样的气势下，还敢动用灵力？” “我刚刚那是连大气都不敢喘啊！” 没错过这位师兄眼底闪过的嫉妒，他缓缓摇了摇头，灵力依然与剑柄相连，喃喃开口：“不是我厉害。” “是大师兄在指点我。” 身为剑修，怎么能丢下自己的剑？ 还弯腰捡剑，浑然忘了自己是个修士，这要是在比试里，他一定会成为让师门蒙羞的笑话。 所以大师兄一定是在指点他。 他非常笃定地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而旁边的师兄，更妒忌了。 这一刻他仿佛无师自通了什么读心术，清楚地读到了这位师兄的内心。 ——你凭什么得到大师兄的指点？ 但是他就是得到了。 心底油然生出些得意，他很快就为此感到了些羞愧，连忙将注意力放回大师兄的背影身上。 乔青羽走得很平和，但意外地让人觉得孤高冷清，像天上的月，却又有着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所以更像那些剑修们耳熟能详的绝世灵剑。 他们从未真正地见过那些灵剑，可就是那些记载灵剑的画册，就能够让他们惊.艳不已，难以忘怀。 ——锋锐的剑气仿佛可以穿过薄薄的画本，划开他们身上的长衫，是让人颤栗的危险，却偏偏可以让剑修升起无尽的欲.望。 恰如现在的乔青羽。 可是昨天乔青羽还不是这样呢。 是虚假的温和、暗含不屑的客气，强硬的礼貌更是虚伪的不得了，让人打心眼里反感。 身为天玄宗灵墟峰的弟子，还是剑修，他们并不惧怕危险，也不在乎强者直白的轻视，但虚假不行。 那是侮辱。 而且乔青羽装得还那么不走心，让人一眼就能看穿。 他们怎么能不气不窝火？ 但现在，乔青羽完全不一样了。 直白的漠视和冷淡，强大、危险而让人移不开眼，完全符合他们对天才师兄的想象。 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乔青羽不打算再利用他们裹挟小师弟或给小师弟留下什么好印象了？ 脑海中疑惑满满，大家却舍不得移开眼睛。 而随着乔青羽的行动轨迹，大家也发现了他的最终目的地。 ——小师弟路绍远身边。 这并不意外，毕竟能让早已筑基的乔青羽来到一群炼气期弟子身边的，也只可能是路绍远。 这早已是公认的事实，都不用去猜，几乎是和太阳从东边升起一样的铁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突然觉得有些微妙的不爽。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路绍远呢？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不能看看他们呢？ 靠近路绍远的弟子不甘地向外退去，为乔青羽让出一条康庄大道，乔青羽的步伐越来越快，显然已经迫不及待。 可恶—— 周遭有人握紧了拳头，心里懊恼不已，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懊恼些什么。 乔青羽眼前只剩下了路绍远。 五步、四步、三步，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 唇角无意识地上翘，那是一个即将形成的笑，那双漠然的眸子里出现了一个人影，孤高的月降临人间，散发出略有些柔和的光。 那一刻，不用开口，乔青羽就用行动表明，路绍远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人群中有些微妙的躁动。 就在那个笑容成型的一瞬间，路绍远身边的男人一个健步上前，同时右手牵住路绍远的衣袖，将人往自己身后拽。 乔青羽的笑容僵硬在唇角上。 男人闭上眼睛，不管不顾地大喊出声，“大师兄！” 或许是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发展，有人惊呼出声，但很快消音。 乔青羽冷冷地望着眼前的男人，眼底晦涩不明。 他认得这个人，他的六师弟，洛向阳。 也是那个梦境里，屡次献策设计对付他、围剿他、保护路绍远的小道侣、最受路绍远信任依赖的好、兄、弟。 介于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乔青羽本没有打算去找洛向阳的麻烦。 但—— 这可是洛向阳自己送上门的。 乔青羽没有回应，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开口。 寂静的有些可怕。 洛向阳的胸膛剧烈起伏，只感觉空气都稀薄了许多，他都喘息不上来了。 但、但这一切都是为了小师弟。 小师弟已经有了心意相通的道侣，却因为惧怕大师兄而不敢表露，为此和道侣发生了多次争吵，萎靡不振至今，连修炼都受到了些影响。 这时候的小师弟，肯定不想面对大师兄。 作为小师弟的挚友，他得帮他。 洛向阳对自己这么说，眼底越发坚定。 “大师兄。”他又叫了一声，视线在触碰到乔青羽略有些僵硬的唇角时，不自觉地有些瑟缩。 那上扬的唇角有着柔和的光，如云朵般轻飘飘地钻进他的脑海，不停地与眼前的僵硬做着对比。 在这样强烈的对比下，连他本人都不自觉地僵硬起来。 “我，我最近于修炼上遇到了瓶颈，”洛向阳有些磕巴地说道，“不知可否能请大师兄替我解惑？” 他深深地拜下去，“拜托了，师兄。” 乔青羽依然没有回答。 所有人都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幕，他们知道，乔青羽不会答应的。 乔青羽只会指点路绍远。 当然，这个结论并不会让人愉快。 但，若是路绍远开口求了呢？ 大师兄会不会打破原则、点头同意呢？ 不知不觉间，周遭人的视线都定格在路绍远身上。 路绍远垂着头，身影单薄，肩膀向内缩，看起来颇有些可怜与为难。 但那双因低头而被遮挡的眼眸里，却有着些许轻蔑与笑意。 乔青羽不会同意的。 但是他会为洛向阳求情。 为难地上前请求，被迫许下些承诺，将痛苦的身影刻在洛向阳眼底。 让洛向阳继续为他所用。 现在还早，再等会。 等到洛向阳感到耻辱，等到洛向阳感到痛苦，等到洛向阳感受到恨意—— 他将会如英雄般从天而降，解救洛向阳于水火之中。 以获得更多的气运。 再等几秒，再等几秒。 洛向阳的身体开始发颤了。 时机到了！ 路绍远猛地抬头，眼底满是决绝与痛苦，然而就在他张口的那一瞬间，一个冷冽的男声传至每个人的耳朵里。 “好啊。” 是乔青羽。 …… …… 乔青羽他答应了！ 第三章 第3章 乔青羽答应了？ 乔青羽怎么可能会答应？ 乔青羽怎么可能会答应除他以外的人？！ 路绍远瞳孔微张，不敢置信地看向乔青羽，表情管理都有一瞬间的失控。 而像他一样震惊到失态的，并不在少数。 其中就包括了这场不可思议事件的发起者，洛向阳。 他猛地抬起身，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而导致发丝凌乱地飞舞，整个人还有些颤，颇有些恍惚地开口道：“大师兄？” 喉结上下滚动，很有些紧张的模样。 洛向阳是真的没想过乔青羽会答应。 只是一时冲动上前，嘴.巴动的比脑子快，再无回转的余地。 在弯下腰之后，凛冽的凉风如刀刃般生生刮在他脊背上，让他的理智回笼。 大师兄不会答应他的。 而小师弟为人最是心软不过，必然会上前替他求情。 他明明是想帮小师弟一把，却更害了小师弟。 无能与愧疚让他生出浓厚的自我厌弃，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前的困境。 直到—— “好啊。” 轻飘飘的两个字涌入他的耳朵，如同特赦一般，转瞬间阳光驱散了满目的乌云，将他从自我厌弃的深渊中拯救出来。 他不可避免地感觉到兴奋、激动和颤栗。 这不对，洛向阳想，这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在激动个什么劲啊？ 他明明是讨厌大师兄的！ 讨厌他？讨厌什么？虚伪傲慢自大？谁知道呢，反正他就应该讨厌大师兄，为了小师弟也应该讨厌大师兄—— 纷杂的思绪四散飘扬，最终却被另一个声音压下。 ——咚、咚、咚。 很响，很响。 是脚步声。 更是……心跳声。 谁的心跳声？ 还未等洛向阳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一个冷冽的声音就打断了他全部的思绪。 “说。” 乔青羽站在洛向阳面前，语气冷淡。 说什么？ 洛向阳茫然地想。 望着洛向阳那失了魂一般的脸，感受着周遭不可思议的目光，乔青羽忍不住想，确实挺离谱的。 他答应指点洛向阳就挺离谱的，洛向阳这一副茫然失魂的模样就更离谱了。 而在洛向阳身后，那垂着脑袋不时往外挪动、已经离开洛向阳的保护范围、露出半个脑袋的小师弟，就更离谱了。 之前不是还不想让他看到的吗？ 不过离谱就是反常，反常就是线索。 这本应是他想看到的。 乔青羽盯着那半个脑袋，脑海中的文字渐渐被清空，思绪由此中断，一股堪称迫切的欲.望在他心底截然而生，并展开了疯狂的叫嚣。 ——小师弟！是小师弟！ ——那是你喜欢的人！是你最喜欢的人！ ——怎么垂着头？是不是受了欺负？快到他的身边去！他需要你！他需要你！ 尖锐的声音长鸣，乔青羽重重地咬上舌尖，痛楚让他神经一紧，艰难地转移了视线，心底警钟长鸣。 ……刚刚那是什么？！！ 为了不露出破绽，乔青羽盯着洛向阳，不耐道：“不是说修炼遇上了瓶颈？” “哦哦哦，”洛向阳这才反应过来，连声道，“是遇到了瓶颈，遇到了瓶颈。” 乔青羽言简意赅：“说。” 洛向阳却一下子卡壳了。 他不过是一时冲动，理由都是随便编的，哪里是真遇到了什么瓶颈？ 虽然他最近修炼总感觉吃力。 但到底哪里吃力，他也说不上来。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都这个节骨眼了，他还能说不知道不成？ 只能磕磕巴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感觉，感觉很奇怪……” “灵力不知道堵在哪里，运转起来很生涩，就像不是我的灵力一样……” “很无力的感觉，连剑挥起来都怪怪的……” 乔青羽一听就知道洛向阳这是现场胡编乱造，不过也无所谓，他并不在意，洛向阳不是真心向他请教，他也不是真心想要指点他，各怀鬼胎而已。 他更在意刚刚那突如其来的、堪称着了魔的情绪。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小师弟控制了他不成？ 不不不，若是控制，不会让他这么简单轻易地摆脱掉。 而且路绍远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 若真是控制被他摆脱，控制者肯定会有反应的。 那是什么？ 是今天才有的，还是以前就有的？ 曾经的一幕幕于脑海深处浮现，乔青羽的呼吸渐渐变轻。 身形单薄的少年立于风雪之中，脸色苍白，瑟瑟发抖，他心底截然生出无尽的怜惜，浓浓的保护欲几乎将他湮没； 少年拿着一把断了刃的剑，藏在隐蔽处小心地挥舞，油然而生的心疼让他恨不得将全天下的至宝都拱手送到少年手里，他乔青羽的小师弟，怎么能用这些破烂玩意？ 这么多年以来，小师弟想要星星，他绝对不给月亮；小师弟受了委屈，他第一个上头。 任何时候，只有小师弟需要他，他都会第一时间出现，以小师弟的喜为喜，小师弟的忧为忧。 他以为这是喜欢。 因为喜欢小师弟，所以他的情绪才会随着对方的情绪而变动。 他从未怀疑过这些情绪，就如同他没有怀疑过他对小师弟的喜欢。 如果不是那面镜子，他绝不会怀疑这一切。 ——就算再喜欢对方，也不应该在看到被对方一剑穿心的未来之后，毫无心结地继续走向对方。 周围静悄悄的，洛向阳早就说完了，乔青羽知道自己应该给点反应。 在形势不够明朗之时，没必要贸然打草惊蛇。 而且—— 乔青羽压住心底的怒意，缓缓将目光凝聚在洛向阳身上。 ——如果说，他对小师弟的感情是假的，或者说是受了某种影响的，那他们呢？ 于是乔青羽听到自己说：“挥剑吧。” “啊？”洛向阳似乎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应了一声。 乔青羽：“……” 这傻乎乎的模样，可一点都不像梦境里那个精明狠辣、算无遗漏的家伙。 乔青羽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讥讽道：“你不会以为你把问题说得很清楚吧？” 洛向阳：“……” 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有。 洛向阳有些心虚地抽出了剑，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请各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让一下啊。”洛向阳提剑行了个礼，并趁机将路绍远往外推了一把，同时小幅度地摆了摆手，示意路绍远赶紧趁机会溜。 人群不甘地向外散散，给洛向阳留下更多可施展的空间，但路绍远并没有走。 将这一切收归眼底的乔青羽更肯定了心底的猜测。 洛向阳以为路绍远讨厌他、害怕他，不想让他接近路绍远。 这个信息只可能是路绍远给予洛向阳的。 但在路绍远给他的信息里，则是他们是情投意合的。 所以他很讨厌总是打扰他和小师弟相处的洛向阳。 截然相反的信息，都是路绍远给出来的。 是路绍远故意让他们处于对立面。 是路绍远想让他们互相讨厌。 为什么？ 虽然乔青羽并不在乎多一个人还是少一个人讨厌他，但他凭什么让利用他的人如愿以偿呢？ 更何况——不是路绍远劝他要和师弟师妹们好好相处、做一个温和有礼的大师兄的吗？ 虽然以往他每次听到都一肚子火。 他讨厌在单独相处时，未来道侣口中还全是别人的名字。 以至于他嘴上应付过去，实际上从没有做到过。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他打算认真听听“未、来、道、侣”的意见。 谁让他是个“好、道、侣”呢？ “请师兄赐教。” 洛向阳拿起长剑，深吸一口气，朗声喊道。 乔青羽随意道：“挥。” 那就先从洛向阳开始吧。 毕竟在茫茫人海中，路绍远率先选出他和洛向阳为敌，保不准有什么特殊的呢。 洛向阳应声而挥。 不出三招，乔青羽眼睛都要瞎掉了。 好歹是个炼气八层的剑修，剑招怎么可以练得如此稀烂？ 挥剑速度过慢，手腕无力，重心不知道压.在哪里去了，剑招变式慢得如同一头牛，生怕别人找不到弱点一样，处处都是漏洞不说，甚至连灵力都是涣散的！ 再多看一秒，都是对他眼睛的谋杀。 乔青羽面无表情地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看着无动于衷的乔青羽，路绍远恍然大悟。 ——乔青羽根本没打算指点洛向阳，不过是装个样子！ 是故意戏耍洛向阳？ 因为前几天他私底下又一次向乔青羽提起洛向阳？亦或是因为这几日他和洛向阳越走越近？ 吃醋？嫉妒？ 路绍远扬了扬眉，得意不已。 怪不得说爱情是改变人的魔鬼呢，瞧瞧乔青羽吧，光风霁月的天命之子，也会因为嫉妒而使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就是使用的时机不大对。 路绍远想，若是乔青羽没有在此时戏耍洛向阳，他便会为洛向阳求情，很刷一比好感度……算了算了，看场好戏也不亏。 再说了，洛向阳没有得到乔青羽的指点，虽然那明显是借口，那关心师兄的真诚小师弟可不知道啊！ 过几日自己再把乔青羽“请”去指点洛向阳，届时好感度不是手到擒来？ 现在可以先看看戏。 看一出天命之子为自己堕.落的大好戏码。 只想想这标题，就觉得爽。 当然了，还可以煽动煽动大家的情绪，为日后做准备。 打定主意，路绍远做出一副忧虑的样子，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靠了靠，拉近了和周遭人的距离，确保自己的喃喃自语能被人听到。 “大师兄他没……” 话音未落，前方陡然响起一阵惊呼。 只见乔青羽腾空而起，跃至剑招范围内，与洛向阳迎面而对，灵力凝于指尖，于长剑上轻点，最后一把握住洛向阳持剑的手腕。 洛向阳：“！” 路绍远的表情骤然一凛，他死死地盯着乔青羽握住洛向阳的手，只感觉荒谬又不爽。 乔青羽不是有洁癖吗？ 谁允许他——谁允许他碰旁人的？！ 第四章 第4章 修长而有力的手指牢牢锢住他的手腕。 明明是凉的，洛向阳却觉得热。 “大师兄！”他几乎是颤栗出声。 “闭嘴。”乔青羽的语气难掩阴鸷，“抓好你的剑。” “你真的知道怎么挥剑吗？” “也好意思称呼自己为剑修？” 洛向阳自是听出乔青羽语气里的嘲讽，心底不由生出几分委屈，他的剑自然是比不上乔青羽的，但也远胜于在场那么多门内弟子啊！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叫屈，就听乔青羽冷冷道：“闭眼。” 闭个狗屁。 他几乎是愤愤不平地想。 但与此同时，乔青羽绕至他的身后。 而那只手，还锢在他拿剑的手腕处。 以至于他们的距离是那么近。 洛向阳甚至感觉到痒。 ——那是乔青羽的发丝飘落在他的脖颈处。 意识到这一点，洛向阳几乎要跳起来，脖颈处那生出痒意的地方燃起点点火苗，并在转瞬间通向他的四肢百骸。 他陡然生出一种想要逃跑的欲望。 “放、放开——” 洛向阳仓皇开口，“我”那个字还没从牙缝里挤出来，就被一道简洁而有力的声音打断了。 ——“挥。” 洛向阳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施加在他手臂上的力量已然行动起来，长剑连同他的手臂一起挥了出去，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有力。 风声啸啸，助火苗一臂之力，它们转瞬间燎原，并试图钻进他的皮肤、融入他的血液、唤醒他的灵魂。 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那是一种十分奇妙的体验。 他握着剑，有人抓着他握住剑的手。 似乎是他在控制着剑，又似乎是他们一起控制着这柄剑。 “劈。” 冷冽而短促的声音于他耳边响起，仿佛可以嵌进他的大脑，他可以感受到长剑高高抬起，又重重劈下，呼啸声四起，有破空之音。 他感到热，无与伦比的热。 “刺。” 长剑骤然而出，果断、干脆、凶猛，气势极盛，仿佛连风都要为之让步。 洛向阳感觉到振奋，脑海中那些黑白的影子仿佛有了色彩，是绚烂的红。 是奔涌而来的热浪，是无穷无尽的烈焰。 他体内的力量在被唤醒，在被释放，顺着他的骨髓向外攀升，带来无尽的颤栗。 恍惚间，他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灵根。 ——那欢呼雀跃耀武扬威的，火灵根。 烈火将他吞没。 或者说，他甘愿被烈火所吞没。 热。 从内而外的热。 他那傲慢乖张的混账师兄正牢牢抓住他的手臂，与他挥舞着一柄长剑，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样的近，近到他们贴在一起，仿佛随时可以合二为一。 “咚、咚、咚——” 他心跳如鼓，肉.体在燃，灵魂在烧。 从未感受过的力量，让他兴奋，让他狂热； 从未得到过的亲密与眷顾，让他焦躁，让他亢奋； 那一瞬间，他只感觉自己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成为被神明选中的那一个； 在极致的高热中，他不由自主地睁开眼睛，急促地向后扭头，想要看清楚——看清楚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但是他被制止了。 只看到了那一颗闪闪发光的泪痣。 “看剑。” 洛向阳听见身后的人这么说，下意识就看向前方的剑，体内的灵气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正奔涌而来，顷刻间裹于剑身，灰白色的剑身亮起火一般的光芒，激起周围弟子阵阵惊呼。 下一秒，长剑骤然出手，艳丽的火红色在这个过程中节节攀升，越加璀璨的光芒几乎要从这柄长剑上飞射而去—— “是剑气！” 有人惊叫出声。 “快！快避开！” 但来不及了。 把柄长剑比想象中更快。 洛向阳瞳孔一缩，大脑还处于兴奋和震撼之中，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遵循本能般喊道：“大师兄！” “砰——！” 几乎是洛向阳张口的那一瞬间，长剑发出一声巨响。 只见一个半透明的结界挡住长剑，将周遭弟子护了个明明白白。 在短瞬的沉默后，人群爆发出不小的声音，那火热的目光几乎要将乔青羽活活吞了。 “我的天！这是炼气期能使出来的剑招吗？” “洛师兄是火灵根吧？火灵根吧？” “能将灵力融于剑气，这是筑基期才能做到的吧？” “不一定，听说大师兄在炼气期的时候就可以做到！” 繁杂的声音于洛向阳耳边飘过，却没能真的进入他的耳朵里，长剑铮铮震动，随即被结界弹射而出，又回到了洛向阳的手中。 洛向阳拿着那把剑，心跳如鼓。 那是……那是他可以使出的剑气吗？ 激动与不可思议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下意识去寻找那个给他带来这一切的人。 “大师兄，我、我——” 洛向阳猛地扭头，却没能看到乔青羽，他茫然地原地转圈，最终在另一个方向看到乔青羽。 正大步流星地向路绍远走去。 如同一盆冷水从天而降，火.热的躁动就此冰封。 洛向阳怔怔地望着乔青羽，脸色如同被人当街敲了一棒子。 ……没走。 ……路绍远没走。 ……路绍远为什么不走？！ 随着和路绍远的距离不断缩减，乔青羽整个人也在不断发生变化。 唇角上扬，眼底的冰寒渐渐散去，乌黑的发丝随着风轻轻晃动，脚步声渐渐趋向于无，整个面部轮廓都变得有些柔和。 如果说刚刚他像一把出鞘的利剑，抬手间便是严霜碎冰，任谁都不值得他一个眼神，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把认主的剑。 满身锋芒尽收，干脆利落地将自己封于剑鞘之中，赠予主人之手。 甚至能品出两分乖巧。 不需要言语，乔青羽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宣告着他对路绍远的特殊与优待。 和以往一模一样。 周遭人表情各异，洛向阳无意识中捏紧了拳，路绍远心里冷哼，得意中又有些许不满。 ——现在想起他来了？抓着洛向阳不放的时候怎么不想起他？ 但唯有被乔青羽挂在身上的镜子知道，此时的乔青羽有多么紧绷。 他的灵力不间断地转动，甚至是——甚至是瞄向他自己！ 乔青羽在伤害他自己！ 镜子愕然开口：【你在干什么？】 乔青羽在脑海中冷静回答：“保持清醒。” 镜子：【……啊？】 乔青羽和路绍远仅余两步之遥。 镜子：【你不是看到未来了吗？未来就是这个家伙把你一剑穿心，你现在还接近他干什么？】 乔青羽没回答。 镜子骤然生愤：【你是不是不信我？！】 一步之遥。 乔青羽在心底低笑，“我信。” 镜子大喜，但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乔青羽道：“但我不认。” “修士一路本就逆天而行，我又为什么要认天道给我定下的命运？” “我的命，”他语气轻柔，却格外决绝，“由我亲自去走。” 镜子：【！】 乔青羽终于站到了路绍远的面前。 长身玉立，温和浅笑，修长而白皙的手缓缓伸到路绍远面前，并伴随着一个可以称之为轻柔的声音。 “小师弟。” 周遭人的目光更加灼热。 但乔青羽只看得见路绍远。 镜子这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喊道：【那我们强强联合岂不是更好？】 【我可以帮助你改变——】 话音未落，一只微凉的手指自镜身滑过，随之而来的，是乔青羽低哑的声音。 “嘘。” 那横在镜身的手指，就像是在堵住镜子的嘴。 “你不真诚。” “我不和你合作。” 镜子：【？？？】 它上来把未来都给人看了它哪里不真诚？！！ 就在镜子想要反驳的时候，乔青羽懒洋洋道：“你没有办法抹掉我对未来的记忆，不是吗？” 镜子：【？？？】 他怎么知道的？！！ 仿佛能读出镜子心中所想，乔青羽继续道：“若你可以，就不会看我留下这么多线索还无动于衷。” “也不会和我浪费时间说这些有的没的。” “更不会质问我信不信你。” 镜子：【……】 乔青羽不是不想合作，只是不想和一个把他当傻子的镜子合作。 “破绽太多了，镜子。”乔青羽语气中满是遗憾，“在你愿意拿出足够的真诚之前，我不想理你了。” “没有人愿意搭理谎话连篇的家伙。” 【喂等等！你……】 话未说完，乔青羽指尖散发出少许灵力，直接将镜子收进了乾坤袋。 镜子：【……】 所以说它真的讨厌和人类、尤其是聪明的人类打交道啊啊啊啊啊！！ 与此同时，路绍远终于小心翼翼、勉勉强强、不甘不愿地将手放在乔青羽的手上。 “大师兄。”他轻咬下唇，垂下脑袋，弱弱唤道。 弱小、可怜又无助。 但乔青羽却能感觉到掌心处传来的麻痒。 是路绍远在挠他的手心。 轻轻一下，又很快停止，不会被任何人察觉，像小动物无言的试探与挑逗，又仿佛只是弱者惊骇的颤抖。 有意思。 乔青羽轻笑出声，微微垂首，长而卷的睫毛轻颤，似蝴蝶般轻盈美丽，“这样的乐于助人，是你喜欢的那种吗？” 什么？ 路绍远微微一愣。 “我有没有做到——” 乔青羽伸手整理路绍远侧脸处凌乱的发丝，眼底升起细密而璀璨的光，声音低哑而性感。 “——你喜欢的样子？” 身后那灼热的视线有些失控。 路绍远眼底有些许迷离，呼吸有些急.促。 乔青羽举起两个人交握的手，再追一击，“你喜欢吗，阿远？” 他定定地看着路绍远，不愿意错过路绍远的任何反应。 路绍远缓缓张口，“我——” 话音未落，脸色就是一变。 他的脑海中响起一个旁人都听不到的声音。 ——【叮，天玄宗弟子林一凡对乔青羽的好感度+20，对您的好感度-5。】 第五章 第5章 有人对他的好感度掉了？ 凭什么掉！ 那可都是他用灵石丹药夜以继日刷上去的！凭什么莫名其妙给他掉下来！有本事掉好感度有本事把他的灵石丹药还回来啊日！ 突如其来的噩耗让路绍远想说的话全都噎在了喉咙里，他仓促间闭上眼睛，才避免让愤怒自他的眼底倾泻而出。 冷静点，冷静点路绍远。 路绍远在心里劝着自己，不过是某个狼心狗肺的路人甲掉了点好感度而已，咱现在不跟他一般见识，来日方长，有的是算账的时候。 现在最关键的是乔青羽和洛向阳。 一个天道之子，一个天道之子命定的好友，那可都是满满的气运。 放着这两个行走的气运馈赠机不管，去在乎一个路人甲？ 路绍远你是不是疯了？ 路绍远成功说服了自己，于是他长吸一口气，做出一副犹犹豫豫不敢开口但最终鼓足勇气的模样，“师兄平日里总拒人于千里之外，轻易不与我们接触，让人难以亲近。” 说着，他瞧瞧睁开眼睛，是那种睁开一点又飞快闭上、反复几次才完全睁开，十分提心吊胆的感觉。 而乔青羽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并未说话。 这无疑让路绍远放下心来。 刚刚那一瞬间的失态，并没有被人瞧了去。 于是路绍远挤出一个笑，继续道：“现在师兄眼里有了大家，愿意和我们接触，我们当然高兴了。” “大家、大家，”他磕磕绊绊道，“大家都很喜欢这样的大师兄。” “是吗？”乔青羽云淡风轻地反问道。 刚刚路绍远那一闪而逝的愤怒，自然是被乔青羽看在眼里的，只是他暂时还没想明白路绍远为什么愤怒。 获得的信息太少，只能慢慢来。 “当然，”路绍远用力点头，连声道，“大家喜欢这样的师兄。” 喜欢到有人当场给你加好感度了，可恶。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乔青羽总觉得说到“喜欢”这两个字的时候，路绍远的语气有些不大对。 ……是不想他被人喜欢？ 占有欲？ 还是旁的原因？ “那你的意思是，”乔青羽微微侧身，发丝随风拂过他的侧脸，“大家平日里并不喜欢我？” 乌发雪肤，长身玉立，沐浴在阳光下的乔青羽本就惑人，当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漫不经心地扫过众人，更有一种奇特的魅力。 人群中当即就有人叫出声来。 “喜欢！喜欢！没有不喜欢！” 是刚刚掉了剑的年轻弟子。 周遭的人都看向他，他似乎有些害羞，当即闭上眼又喊道：“喜欢大师兄！” 怀里牢牢地抱着那把剑。 似乎可以从那边剑里汲取力量。 【叮，天玄宗弟子林一凡对乔青羽的好感度+20，对您的好感度-10。】 提示声再次响起，路绍远表情一僵。 林一凡是吧？ 他记住了！ 乔青羽注意到路绍远的表情变化，心想路绍远似乎真的不想他被人喜欢，于是他当即看向林一凡，自然又随意道：“谢了。” 没想到乔青羽会给这种反应，林一凡羞窘极了，伸手捂住半张脸，近乎呜咽道：“不，不客气。” 大师兄、大师兄在向他道谢啊天！ “我观你天赋一般，灵力不足，对灵力的把控更是一塌糊涂，”乔青羽自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抬手扔了过去，“多吃点补灵丹或许还有救。” 丹药瓶落在林一凡的手里，他瞳孔猛缩，不敢置信道：“这、这太贵重，我不能收。” 但是他的声音早已掩盖在躁动的人群之中。 那瓶丹药被扔出的时候，周遭的人就再也坐不住了。 那可是一整瓶补灵丹！ 哪怕他们是内门弟子，一年也就能领一瓶的补灵丹！ 谁不想要？ “喜欢！我们也喜欢大师兄！” “没有不喜欢大师兄！” “大师兄可是我们灵墟峰的骄傲！” “整个修界最年轻的筑基天才！” “大师兄！我喜欢你！” 呼声沸腾，直冲云霄。 乔青羽看着路绍远，眼底带着些亲昵的戏谑，慢条斯理道：“看来哪怕是以前的我，大家也没有不喜欢呢，小师弟。” 随着乔青羽声音一同响起的，是系统叮叮当当的提示声。 【天玄宗弟子张一文对乔青羽的好感度+30。】 【天玄宗弟子凌兴亚对乔青羽的好感度+20。】 【……】 【……】 【天玄宗弟子白一钱对乔青羽的好感度+10。】 草。 一种植物。 路绍远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管理。 叛徒！全特么叛徒！ 修士的高贵冷艳出淤泥而不染全都被你们吃了是不是！ 但是乔青羽都已经问到他头上了，他也不能不回。 只好一副慌乱的模样，连连摆手，“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师兄那么强大，自然会被人喜欢，只是现在又强大又温和，更被大家喜欢，我没有说师兄不被人喜欢……” 那细弱的声音被躁动的人群所掩盖，除了乔青羽，没有人能听到。 但这种“真心话”，自然要大家一起听才有意思。 乔青羽扫过人群中僵硬的洛向阳，慢吞吞地开口道：“师弟刚刚说什么？我没听到。” 声音中加注了灵力，轻柔地向外扩散，周遭弟子只感觉一股风吹来，不知不觉之中他们就已经闭上了嘴。 反应过来后左右望望，皆能看到彼此眼底的震撼。 ——又强了！大师兄又变强了！ 草。 不是植物。 路绍远心里都爆了粗口，他只觉得今天格外不顺，明明也没发生什么啊，怎么就……怎么就那么不顺呢？ 他有些怀疑乔青羽，但一抬头，正对上乔青羽那双写满了占有欲的眸子。 深邃而疯狂，仿佛要将他吞之入腹。 还是那个乔青羽。 那个受了光环影响、爱他如命的乔青羽。 乔青羽今天之所以对洛向阳他们“友好”，也是因为他。 艹早知道前几天就不刺激乔青羽了，爱情果然是毒药，连那么冷淡而孤傲的乔青羽都被刺激成这样了！ 但挺爽的。 谁不喜欢天之骄子只为你低下傲慢的头颅呢？ 这么想着，路绍远就有些得意，也不再思索什么不顺，只磕磕巴巴地重复着刚刚的话，“我是说，师兄那么强大，大家都很喜欢师兄，只是现在师兄又温和又强大，大家更喜欢……” 眼底氤氲着雾气，委屈又无助。 “逗你呢。”乔青羽开口打断了他，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迟疑伸手，揉了揉路绍远的脑袋，“怎么还委屈上了？” 路绍远垂首，不动声色地蹭了蹭乔青羽的手心，喃喃道：“……我没有。” “好，你没有，”乔青羽竟是难得的好说话，但是在路绍远放松的刹那，话锋一转，“那你的意思是，你也喜欢我？” 路绍远：“！” 妈的在这里等着他呢？ “大师兄！”路绍远推开乔青羽，给了他一个恼羞成怒的表情，“都是师兄弟，难道还会讨厌不成？我和大家都是一样的——” “不说这个了，”路绍远有些硬邦邦地说道，“我要练剑了。” 路绍远提着剑扭头就走，乔青羽没有追。 他只是看着路绍远的背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似冰河融化，水波微漾，在阳光下闪烁着近乎于璀璨的光芒。 微微泛着凉意，却又奇异的温柔。 刺激够了。 路绍远的情绪也多有起伏，现在甚至想要逃。 怎么能让他逃？ 自然该来个大的。 来一个真正的出人意料。 “小师弟。” 乔青羽张口叫住了路绍远，路绍远脚步一顿，但没有转身。 乔青羽微微垂下脑袋，眼底闪过近乎压抑的疯狂，心底被封印的愤怒节节攀升，又被他强制压下。 他告诉自己，慢慢来，慢慢来。 乔青羽久久不语，路绍远心底慢慢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为这股预感做些什么，乔青羽就又开口了。 “我喜欢你。” 路绍远猛地回头，却完全来不及打断乔青羽！ “是对道侣的喜欢。” 乔青羽竟然说出来了！ 路绍远一个头两个大，乔青羽竟然说出来了，乔青羽怎么能说出来呢？！！ 那么高傲而冷淡的人，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这种事情说出来呢？ 哪怕是私底下，乔青羽都不会将这话说出来，他只会用行动表现出来，却从不会开口！ 可是现在——现在—— 路绍远人都要疯了。 这可怎么收场？ 而周遭其他人的震撼丝毫不弱于路绍远。 那可是乔青羽哎！那个傲慢而乖张、轻易不把人放在眼里的乔青羽哎！ 哪怕他们知道路绍远对乔青羽是特殊的，又从未想过乔青羽会那么直白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啊！ 乔青羽不要面子的吗？ 万众瞩目之下，乔青羽缓缓动了。 他走得很慢，也很轻，不似来时那般锐不可当，温柔而沉静的，像月亮。 “师尊之前找过我。” “他告诫我，哪怕再亲密，人和人的心也无法相碰，再多的心思情绪，终要通过嘴.巴说出来。” “我那时太过傲慢，不以为意，只觉得心意相通的人，不需要额外的言语。” 看得出来，乔青羽并不大会说这些话，他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时时卡壳不说，脸上还染上绯色。 但是出奇的温柔。 那些字眼漂浮在周围人的耳畔，带着让人沉醉的力量。 阳光洒在他的肩头，轻盈地跳跃，洛向阳第一次发现乔青羽那么适合阳光。 “但是你这些天，似乎越来越不开心。” “也总是躲我。” “我不知道因为什么，但你一向缺乏安全感。” “所以我想，师尊应该是对的。” 乔青羽站在路绍远面前，再一次对他伸出手。 “我喜欢你，阿远。” 乔青羽知道路绍远不会答应。 因为路绍远的道侣——不管真假、反正他们最终举办了道侣大典——已经到了山下。 只等待着找借口将他送出灵墟峰，他们好带人上山，找师尊做主呢。 那么，会拒绝吗？ 乔青羽直直地看着路绍远，为了让这一切更加完美，他减少了暗中对自己的灵力攻击，让他能感受到更多的来自于路绍远的吸引。 路绍远的身影出现在乔青羽的眸中，爱意将那个影子包围。 “你愿意和我一起，谈一场以举办道侣大典为前提的恋爱吗？” 全世界都安静了。 第六章 第6章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路绍远，都在等待着路绍远的答案。 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称之为万众瞩目了，但路绍远丝毫感觉不到快乐。 他看着乔青羽的眼睛。 他的身影位于那双眼睛的中心，万年寒冰不知何时融化，现在是碧波微漾的湖。 湖水簇拥着他，拥抱着他，珍视着他，仿佛要将他溺毙于爱河。 咚。 心尖重重一颤，路绍远忍不住想，乔青羽真的喜欢他。 很喜欢很喜欢他。 那么他喜欢乔青羽吗？ 路绍远有些恍惚地想，视线不自觉地定格在乔青羽眼尾处的泪痣上，不由感到些许干渴。 想，舔。 他在想什么？！ 路绍远惊恐地移开了视线。 视线不断下移，最终落到乔青羽向他伸出的那只手上。 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非常漂亮的手。 指甲圆润，还泛着好看的粉。 很吸引人。 路绍远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还是个手控。 他不想回答问题，但是却想碰一碰那只手。 喉咙更干了。 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但路绍远此时已经顾不上这一点，他的眼底只有那只手。 想要碰触。 想要抚.摸。 想要——想要更近一步—— 就像被蛊惑了一样，路绍远抬起了脚。 他不是想要答应乔青羽，他只是想要碰碰那只手。 他在心里这么强调着。 可就在抬起的脚落地的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响起了尖锐而刺耳的警报声。 【那是假的。】 【乔青羽不喜欢你。】 【那不过是你兑换的特殊光环的作用罢了。】 【没了光环，你什么都不是。】 机械而冷酷的声音瞬间掀翻路绍远所有的幻想，他几乎是咆哮着在心底喊道：“闭嘴！” 【你自己心里清楚。】 【宿主，不要自欺欺人。】 “我叫你闭嘴！” 【洛向阳在旁边看着呢。】 【他什么都知道。】 【山下还有人在等着你。】 【宿主，你想要这么多年的努力功亏一篑吗？】 路绍远呼吸陡然加剧，自然垂下的双手不知何时紧握成拳。 为他放下傲慢的乔青羽是假的。 想要和他成为道侣的乔青羽是假的。 眼睛里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的乔青羽是假的。 都是假的。 统统都是假的！ 可悲的是，那一瞬间，他却想要投向乔青羽的怀抱。 明明知道那不是真的。 躁动的情绪咆哮出压抑的愤怒，最后扭曲成绝然的恨意。 “我知道该怎么做，”路绍远听到自己冷漠的声音在脑中回响，“不需要你提醒。” 他需要完成任务。 他需要继续在乔青羽洛向阳等人身上掠夺气运。 他需要收回落到季华秋身上的半个系统。 他需要维持光环的运转。 这样他才能他想要的，有关乔青羽的特殊。 但—— “多事。” 他依然痛恨于系统的提醒。 要不是它提醒，这家伙怕不是当场扑过去答应了！ 怎么好意思说它多事的？ 系统心里不爽，但也没说什么，路绍远这才挤出一个茫然的、无助的、虚弱又飘忽的笑，踉跄地向乔青羽走去。 “大、大师兄——” 伴随着路绍远的低喃声，他的身体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直地向后倒去。 “哐当——” 他砸在地上，竟是当场晕了过去！ “阿远！” “小师弟！” “这是怎么回事？” “去请个医修？” 在众人五花八门的提议里，乔青羽已然将人抱起，并当场从乾坤袋里倒出一堆瓶瓶罐罐的丹药，想也不想就要往路绍远嘴里灌。 “大师兄！” 有人惊呼出声。 乔青羽身子一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多么荒谬，他长长吸了口气，用灵力将路绍远探查了一周，眉心渐渐皱起。 装晕都不肯拒绝他吗？ 看来他让人生厌的、死缠烂打的喜欢，小师弟还蛮想要的呢。 你到底想要从我身上获得什么呢，路绍远？ 深深地凝视着路绍远，乔青羽将那些丹药收了回来。 灵力被他压缩到极致，隔绝着路绍远的衣袖。 看似是乔青羽抱着路绍远，但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碰触到。 ——但不管是什么，我都不会给你。 ——路绍远，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不肯珍惜。 垂下眼帘，乔青羽冷淡道：“我带小师弟去找师尊，你们继续练剑。” 当即就有人喊出声来，“我们也去，大——” 话音未落，乔青羽一个眼神扫了过来，顿时消音。 “练剑。” 冷冰冰地留下两个字，乔青羽抬脚就走。 在无人提出异议。 只是所有人都盯着他的背影。 明明是向阳而行，却十分悲凉，阴郁和冷漠将他团团围住，连阳光都无法渗透。 让人觉得心酸。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喃喃出声：“我怎么觉得……大师兄好可怜啊……” 他旁边的人下意识地点头，随即反应过来，一拳打在他头上，大声喊道：“胡说八道什么！大师兄哪里和可怜这两个字挂钩？不过是——不过是背影看起来悲凉了一些罢了！” “小师弟突然晕倒，大师兄那么喜欢小师弟，自然会担心，”又有人说道，“别用可怜这两个字来亵渎大师兄好不好！虽然……虽然……” 大师兄那个背影，真的让人好心疼啊。 “所以小师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也没听说他受伤啊……” “最近连宗门都没出去，想受伤都没机会吧？” “修炼过程中遇到了问题？走火入魔？” “少看点山下那乱七八糟的画本子！我们修士根本没有走火入魔这一说！”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还刚刚好在这个时候，我要是大师兄，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我也不知道啊，这段时间谁和小师弟走得比较近啊？” “洛师兄吧，我常常看到他们走在一起。” 很快，在场众人的目光就转移到了洛向阳身上。 洛向阳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艰涩道：“……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路绍远为什么会晕倒。 但是他知道，路绍远不喜欢大师兄。 路绍远喜欢的人早已经到了山下。 ……而大师兄，却是真的喜欢路绍远。 喜欢到看见路绍远晕倒，连理智都丢了。 想到刚刚乔青羽拿着丹药就要往路绍远嘴里灌、被人叫住之后怔楞在演员、连指尖都在颤的模样，洛向阳不由垂下脑袋，更用力地握紧手中的长剑。 用力到指节发白。 他从未想过，傲慢如乔青羽，竟会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 眼瞅着离师尊洞府越来越近，乔青羽特意放慢了脚步，给路绍远更多的反应时间。 是继续装睡，还是醒来？亦或是暴露点别的什么呢？ 他出于对路绍远的感情，或者说是被路绍远操控蒙蔽，关心则乱，以至于被路绍远骗过去也算情有可原。 但师尊——元婴初期的灵墟峰峰主、德高望重的天玄宗三长老，可不会被简简单单地骗过去。 所以，会怎么做呢？ 乔青羽好心情地想着，甚至有些期待。 与乔青羽的好心情不同，路绍远的心情就有些沉重了。 想骗过师尊，凭他自己是不可能的。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 要不求助于系统，用仅剩的积分兑换点什么，瞒天过海。 要不然就现在睁开眼睛，假装刚刚只是发生了点小意外。 平心而论，后者是最好的选择。 他积分不多了，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浪费积分。 他刚刚还斥责过系统多事，现在再回去求助系统，他不要面子的吗？ 有光环加持，乔青羽最终还是会相信他。 而且现下无人，自己还可以答应乔青羽，并找些借口让他保密，将这个事糊弄过去。 他本应该这么做。 但—— 乔青羽不是个傻子！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铿锵有力地喊道。 突然昏迷，不超过三分钟就重新睁开眼睛，浑身上下还一点伤都没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算是有光环的作用，乔青羽会相信他，但未必不会怀疑他啊！ 哪怕、哪怕只有一点。 想到那双可以将月亮溺于其中的眸子，会染上些许怀疑，不复之前那满满的爱意与珍视，路绍远就觉得难受。 “有没有什么能骗过师尊的东西？” 最终，路绍远还是这么问出了口。 【别想了，】系统冷冷道，【你买不起。】 刚刚路绍远装晕的时候系统都惊呆了，这是何等的昏招！ 先不说这昏迷有多么假，就说这装晕，能解决问题吗？ 有多少人亲眼看到乔青羽向他表白了啊！ 虽然系统大概能猜到路绍远的想法，但是——但是那可是天之骄子乔青羽的告白啊！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 尤其是对这种天之骄子。 谁不好奇他俩最后成没成啊。 而乔青羽当场抱着人去找师尊，更是将事情变得更难搞了。 骑虎难下，不过如此。 果然，愚蠢的家伙，不会因为绑定了作弊器变得聪慧。 ……所以说它为什么绑定了这么个蠢玩意啊！ 系统痛心疾首地想着，有些贪婪地看着外面行走的乔青羽。 ……如果它能绑定乔青羽该有多好！ 路绍远咬了咬牙，不甘心道：“那就兑换点小伤，但不能真的伤到灵根丹田——” 系统：【你可想好了，在宗门内谁能伤到你，你怎么解释？】 路绍远垂死挣扎，“走火入魔？” 系统：【……】 妈的智障。 系统无大语了，也懒得说什么，直接把路绍远仅剩的积分扣了三分之二，冷冰冰道：【行。】 路绍远当场就变得虚弱。 这简直就是花钱买罪受！ 路绍远睁开眼，无力道：“大师兄……” 乔青羽低头看向路绍远，眼露惊喜，“阿远！” 这虚弱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虚弱。 难道是像他一样，直接自己攻击自己？ 不，不可能。 乔青羽笃定地想，他的灵力一直萦绕在路绍远的周边，路绍远要是动用灵力，他必然能察觉到。 所以—— 就像那莫名其妙的吸引力一样。 他的小师弟，身上藏着不少秘密呢。 这么想着，乔青羽的笑容更甚，“醒了就好，我们先去找师尊，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不，不用，”路绍远慌忙摇头，“只是这段时间修炼辛苦，没注意身体，又得到了那么大的惊喜，一时间情绪太过才……” “师兄不用担心，我……” 乔青羽毫不犹豫地打断他，“我怎么能不担心！” “师兄，”路绍远做出感动的表情，“你我心意相通多年，我知你性子孤傲，从未想过……” 话未说完，乔青羽急切地打断了他，“此事稍后再说。” “没什么比你的身体更重要，阿远。” 话音未落，乔青羽腰侧的长剑陡然出鞘，顷刻间落地乔青羽的脚下。 路绍远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呼啸的凉风自他耳边飞逝，乔青羽带着他御剑飞行，转瞬间就来到了师尊洞府。 路绍远：“……” 没事，起码现在乔青羽只关心他的身体，告白那事还没泄露。 “师尊！”乔青羽大步走进洞府，不顾里面其余人，张口喊道，“师尊请来看看小师弟，小师弟刚刚晕过去了！” 顾长风本在和二弟子交代峰内事务，听到大弟子的声音就是一愣，虽都说他这大弟子傲慢乖张，但顾长风了解他的弟子。 他的大弟子，最是守礼不过，不会做出闯入洞府这种事。 除非真遇到事了。 顾长风当即将一道灵力打入路绍远体内，察觉到小弟子的虚弱之后，表情微有些冷。 他问：“在晕过去之前，发生了什么？” 路绍远心里一紧，于是他张口就道：“在练剑。” 但已经晚了。 乔青羽看他张嘴，当即也开了口。 将他虚弱的动静完全压了下去。 “我给小师弟告了个白。” 直白又坦荡。 师尊 ：“！” 一直作壁上观、试图假装自己不存在的二弟子失声道：“什、什么？” “小师弟被大师兄的告白吓晕了？！！！” 第七章 第7章 严禾旭发誓，他只是被大师兄一个万雷轰顶劈了脑子，惊惧失控之下才脱口而出。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QAQ！ 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的。 于是严禾旭就看到一贯冷淡高傲的大师兄将小师弟交给师尊之后，在原地怔楞了好一会儿，慢慢转身看向了他。 然后抬起脚，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严禾旭：别！别！别过来！救！救命！ 乔青羽没想到这还有个意外之喜。 他和这位二师弟没什么交集，不算熟络，印象里是个沉默寡言、一心做事的主，在那个有关未来的梦境里也没见人出现过几次，今日倒是给他帮了个大忙。 转变需要理由。 他的二师弟正在将理由递给他。 “……是我吓到他了吗？”乔青羽迟疑出声。 不不不大师兄你别问我我那都是瞎说的瞎说的！ 严禾旭恨不得当场把自己嘴.巴缝起来！ 让你乱动——让你乱说话——现在报应来了吧！来了吧！！ 但是师兄问到自己头上，他也不能装没听见啊。 那也太没礼貌了。 于是，严禾旭眼一闭心一横，干巴巴道：“也可能是惊喜。” “惊喜会晕倒吗？”乔青羽冷静反问。 “可能是太惊喜了，”严禾旭保持面部的诚恳，“就变成惊吓了。” 乔青羽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严禾旭：“……” 我瞎说的你信不信。 洞府里又安静了下来。 似乎……结束了……？ 严禾旭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刚刚好像被肯定了哎。 ……大师兄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有道理！！ 有点小激动是怎么回事？ 注意到严禾旭的放松，乔青羽顺势张口：“面对惊喜，你会答应吗？” “当然，”严禾旭毫不迟疑，“犹豫一瞬都是我对惊喜的不尊重。” 乔青羽：“……” 严禾旭：“……” 严禾旭欲哭无泪。 他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呢？ “那如果没答应呢？”乔青羽垂下眼帘，语气冷然。 没答应？ 说明对那人来说这根本不是惊喜呗！还能因为什么？ ……等等！等等！大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严禾旭瞳孔一缩，陡然反应过来——合着小师弟没答应大师兄的表白？ ……大师兄、大师兄这是被拒绝了？ 不不不，不对，没答应，不意味着被拒绝了。 要是真被拒绝了大师兄就不会问这个了。 但依然……瞳孔地震。 严禾旭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他配知道的秘密吗？ 他今天不会被暗杀吧？ “没答应，”严禾旭保持声音的平稳，“也有没答应的理由吧。” 沉默良久，严禾旭听到乔青羽问道：“那如果是你呢？” 严禾旭有些错愕，在他的印象里，性格骄傲的大师兄，绝不会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更何况还是这种问题。 每个人性格不一样，做出的决定不一样，询问旁人没有意义，自己做才有意义。 这个道理，当初还是乔青羽告诉他的。 所以连自己曾经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吗？ 严禾旭心底陡然涌出一股恼怒，他木然道：“问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小师弟。” 乔青羽：“……” 严禾旭：“……” 完蛋了，严禾旭生无可恋地想，他真的会没命吧。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 “你说得对。” 声音很轻，但格外坚决。 严禾旭猛地转身看向乔青羽，乔青羽也恰好扭头看向他，眉心微扬，给了他一个笑。 那个笑算不上柔和，更说不上热情，给人的视觉效果其实是冷淡的。 但那是乔青羽的笑。 莫名其妙的恼怒于心底悄无声息地褪.去，严禾旭恍惚间想起了很早很早以前的事。 那时候，师尊收的徒弟还不多，乔青羽也只是个半大的少年，但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天才，整个宗门对他都寄以厚望。 他作为二弟子，仅比乔青羽入门晚半年，但进度却天差地别。 乔青羽正式成为炼气期修士的时候，他连如何吸收灵气都没学会呢。 免不得被人拉出来和乔青羽比较。 当时他年纪小，心底自然是不服气的，夜以继日的用功，发誓一定要超过乔青羽。 但没什么效果，还把自己的自信心打击没了，成日地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配走这条路。 恰逢师尊闭关，暂时顾不上他们，他生性沉默，不爱与人接触，自然也没人瞧出他的不对。 除了乔青羽。 严禾旭还记得，那是冬日里很平常的一天。 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一天一.夜，地面积了厚厚的雪，还有些孩子心性的师弟师妹在外面打雪仗，欢快的笑声让本就情绪不佳的他心烦意乱。 而这时，一个雪球敲开了他的窗户，在他即将失控咆哮的时候，乔青羽的脸出现在外面。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圆滚滚的雪球，少年还未拥有棱角的侧脸显得圆润而柔和，乔青羽就这么撑着窗户问道：“二师弟，打雪仗吗？” 声音拖得很长，有一股懒洋洋的傲气。 屋外的冷风刮在严禾旭的脸上，明明是凉的，却像火一样点燃了他，他一步一步走向窗户，缓慢而用力地点头，“打。” 几乎是张开嘴.巴的那一瞬间，他就扑向了乔青羽，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雪球，然后用力砸向乔青羽，与他的回应一起。 已经过去了许多许多年，严禾旭还清楚地记得当时乔青羽的表情。 先是诧异，又是笑意，紧接着乔青羽抓住他的手，将他从那个窗户里拽了出来。 然后将他扔到了雪堆里。 他从雪堆里爬起来，向乔青羽冲去。 乔青羽其实可以躲开的，但是他没有。 他们一起倒在了雪地里。 真正的“打”雪仗。 周遭的师弟师妹并没有察觉到异样，还在为他们加油助威。 没人知道那对于年少的严禾旭来说是一种怎么样的发泄。 他们“打”了许久许久。 打到师弟师妹们离开，打到夜色渐深，打到冰雪击碎了心底无名的火焰，打到他们并排躺在雪地里，试图寻找夜空中的星。 “走了，”乔青羽拉着他站起来，“回去睡觉，早起还要修炼。” 严禾旭没动。 乔青羽蹙眉看着他，不语。 好一会儿，严禾旭听到自己说：“我还没学会怎么吸收灵气。” “那就学。”乔青羽说得干脆。 “我学不会。” 严禾旭的手紧紧握成拳，在安静的雪夜，满是空茫。 无人知道当时严禾旭的心情，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乔青羽挑眉，“所以？” 没有安慰，没有训斥，没有关怀，只有轻飘飘的两个字。 严禾旭怎么都没想到乔青羽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觉得乔青羽和天上的飞雪一样冷，却又控制不住嘴角飘出的字眼。 “我是不是不该走上这条路？” “你在问我？”乔青羽指了指自己，语气有些不可思议。 严禾旭迟疑地点头。 “你问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你。” “路是你自己走的，人生是你自己选择的，你要问你自己想要做什么。” “想走？”乔青羽指了指身后，“下山不就是了？没人拦你。” “但是你没走。” “你想做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 严禾旭怔怔地望着乔青羽。 那个雪夜，他没有找到星星，却找到了乔青羽眼尾处那比星星更闪亮的存在。 “想做就去做咯。” 乔青羽说得满不在乎，但又格外坚定。 “你可是天玄宗三长老的嫡传弟子。” “你是在怀疑自己，还是在怀疑师尊的眼光？” 乔青羽用力敲上他的脑袋，仿佛要将他敲醒。 他感到痛意，惊叫出声，于是敲在他脑袋上的手，改成了揉。 “真蠢啊。” 他听到了乔青羽融于夜风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他在窗下发现了一个小册子。 是如何吸收灵气的心得。 没有署名，但是他知道是谁送的。 从回忆中抽出身来，严禾旭看到了乔青羽伸出来的手。 他下意识道：“可以摸脑袋。” 乔青羽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些古怪地看着他。 严禾旭：“！！！” 啊啊啊啊他刚刚说了些什么！！！ 想死。 真的。 严禾旭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或许是看出严禾旭的羞窘，乔青羽轻笑出声，悬在半空的手慢慢移动，最终停留在严禾旭的脑袋上。 严禾旭：“！！！” “发质不错。” 乔青羽客观地点评着，还不忘揉一把。 严禾旭：“！！！！” 啊啊啊啊啊啊！！ “谢了，”乔青羽收回了手，“二师弟。” 他大步向师尊走去。 刚刚和严禾旭那些话，可不仅仅是对话。 是说给人听的。 种子已经种下，现在该去浇水施肥了。 看着乔青羽的背影，严禾旭迟疑地伸手，落在自己脑袋上。 他有些难过地想，怎么都说大师兄脾气不好、难以亲近呢？ ……明明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 严禾旭拿到那个小册子之后，想要去找乔青羽道谢。 但是出关的师尊带着乔青羽下了山。 后来啊，有了小师弟。 乔青羽的目光就都留在小师弟身上。 再也没看向过他。 他没有找乔青羽道谢。 仿佛这样，他们还有着未曾磨灭的联系。 哪怕只有他记得。 顺着乔青羽的背影，严禾旭的目光最终落到路绍远身上。 这个小师弟在宗门内名声很不错，人人都能夸他两句人好。 既然人好，为什么不能对大师兄好一些呢？ 要不就答应他，从此做一对恩爱道侣； 要不就拒绝他，干脆利落，互不相欠； 不答应也不拒绝，可真是——讨厌啊—— 平静的眸底掀起阵阵波涛，仿佛要将人淹没。 与此同时，冷酷的声音于路绍远耳边响起。 【叮，天玄宗弟子严禾旭对您的好感度-10，目前0。】 【叮，天玄宗弟子严禾旭对您的好感度-5，目前-5。】 【叮，天玄宗弟子严禾旭对您的好感度-7，目前-12。】 人在床上坐，噩耗天边来。 路绍远简直都想骂人了。 他什么都没做，严禾旭凭什么降好感？凭什么！！ 而最让他心悸的，还在后面—— 【警告！警告！嫡传师兄严禾旭对您的好感度降至负数，请尽快将之提升至正数，否则将会降下雷罚！】 第八章 第8章 系统冰冷的警告声回荡在耳边，路绍远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他和严禾旭无冤无仇，严禾旭为何要这般害他！ 恼怒与恐慌转瞬间袭击了他，加上今天锐减的好感度和积分，这一上午的不顺终是让顺风顺水惯了的路绍远变了脸，并当场被顾长风捕获。 “还痛？”顾长风当即问出声来，早已撤下来的灵力再一次打入路绍远体内。 “没、没有，”路绍远连忙开口，神色恭敬，“吃了师尊赠予的丹药，弟子感觉已经大好了。” “可是你的脸色还是那般苍白。”乔青羽的声音自路绍远身后传来，僵硬中有一丝担忧，显得干巴巴的，“有什么不舒服自然要如实告知，讳疾忌医并不可取，师弟。” “说得有理，”顾长风看了乔青羽一眼，语气淡淡，“你体内丹田稳固，灵根如常，灵力运转虽缓慢却并不生涩，并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可偏偏体虚到了极点，这并不寻常，你——” 顾长风声音一顿，路绍远心脏狂跳不止，脑袋上的毛都要竖起来了！ ……师尊、师尊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你有多久没有休息了？” 路绍远：“！” 路绍远：“？” 将心脏收回肚子里，紧绷的神经就此松懈，路绍远几乎瘫软。 “没……” 话音未落，乔青羽不赞同地开口：“师弟。” 路绍远终于意识到这是个合适的借口，垂下脑袋，苦涩道：“我只是想……进步得再快一点……” “抱歉，让师尊师兄担心了。” “知道就好，”顾长风语气平平，“修士最忌急功近利，伤身是小，误入歧途留下心魔之种，那便后患无穷了。” 路绍远脸色一白，起身行礼，“谨遵师尊教诲。” 顾长风扫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回去好好休息，每日多服两粒补灵丹。” “是，师尊。”路绍远恭敬应道。 “走吧。”顾长风不置可否。 这么直白的逐客令让路绍远心有戚戚，他不由自主地看向乔青羽，露出求助的神色。 乔青羽自然不会让他失望，如善从流道：“那我送师弟回去。” “回来，”顾长风头也没抬，“让你走了吗？” 乔青羽闻言一愣，“师尊？” 顾长风没理会他，只看向路绍远，“你需要人送？” “我自己可以。”路绍远连忙道。 “嗯，”顾长风点头，这才看向乔青羽，“你来得正好，下个月南海凌家来访，由灵墟峰接待，你作为我灵墟峰大师兄，自然有你的安排。” 没避着路绍远，也算是个解释。 “师尊和师兄有事相商，弟子就不过多打扰了，”路绍远又行一礼，“先行告退。” 自没人拦他。 只是走着走着，路绍远的前进路线就歪了。 歪向了严禾旭。 在系统的催促下，路绍远终于对严禾旭伸出了手，“二师兄，大师兄和师尊有事相商，一起走吧？” 总得有相处时间才有刷好感度的机会！ 严禾旭望着那只手，心底的不悦顿时涌了出来。 跟你有关系吗？你管得着吗？ 若不是乔青羽还在这里，严禾旭真想把这两句话砸路绍远脑门上。 但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什么委婉礼貌的说法。 就在严禾旭准备自暴自弃的时候，顾长风开口了。 “你二师兄也有安排。” 所以只和我没关是吗？ 到底是真的有事相商，还是借口？ 师尊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路绍远心底不安，面上不显，只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是我越矩了。” 说着便大步离开。 只是背影略有些狼狈。 一时间，严禾旭只觉得神清气爽。 ——师尊干得漂亮！ 这一刻，乔青羽和严禾旭的心情是一样的。 只是他没显露出来。 做戏做全，要不然之前不是白做了？ 于是他皱眉看着路绍远的背影。 注意到乔青羽的眼神，顾长风眉心一跳。 他倏地开口，叫住了路绍远，路绍远略有些惊喜地回头，道了声“师尊”。 顾长风微微颔首，问道：“你有什么话想对你大师兄说吗？” 做人师尊的，是真不想掺和弟子的感情纠葛，但—— 乔青羽和严禾旭的对话回荡在脑海中。 路绍远莫名其妙的恐慌与心虚。 在乔青羽因路绍远身体而忧虑时，路绍远的眼睛正看着严禾旭。 路绍远习惯性对乔青羽的求助与试探。 喜欢与否，答应与拒绝，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利用别人的感情实在不是正道修士所为。 顾长风委实不想将自己的弟子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但是他活了太多的日月，见过太多的人与事，有些小心思，是一眼就能看穿。 路绍远不知道顾长风想要做什么，求救般看向乔青羽，也没有得到答案，心里慌乱不已，最终只能迟疑道：“……谢谢大师兄？” “可以了，”顾长风不给乔青羽说话的机会，挥手间带来一道灵气，将路绍远送出洞府，“你走吧。” 那灵气一连将路绍远送出千米远。 他回头，望着远处的洞府，不安之余，又有些愤愤不平。 ……这老头是不是有病啊？谜语人滚出修界！ “能不能看一下师尊的好感度？” 【不能。】系统冷淡道，【元婴及以上修为的好感度都看不了，除非你把我另一半系统找来。】 真特么没用。 路绍远在心里骂了一句，用力踢了脚下的一枚石子，也不知道是身体太虚弱还是怎么着，他一个没站稳，竟然当场扑倒在地。 “砰——！” 被他踢飞的石子还刚好落下来，重重地砸向路绍远的脑门。 路绍远：“……” ——啊啊啊啊啊！ 愤怒、憋屈、窝火、不安在一瞬间侵袭了他，他无声大叫，用力砸向地面。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像个被命运锁住喉咙的虫子，无论如何挣扎，如何努力，事情终究是向他所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 可明明他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他是被命运选中的人！他是独一无二的！他才是那个可以主宰一切的王！ 他才是！！ 在树上休息的林一凡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小师弟——小师弟他疯了——！ …… …… 他要告诉大师兄！ 路绍远离开之后，洞府里有一瞬的沉默。 乔青羽眼底多有疑惑，张口想问，却被顾长风阻止。 风呼啸而过，吹动乔青羽的发。 顾长风问：“感受到了什么吗？” 乔青羽迟疑道：“风？” 顾长风伸手，“现在呢？” 乔青羽犹豫道：“风在吹？” 顾长风五指渐渐合拢，又问道：“现在呢？” 乔青羽：“风跑了？” 顾长风面无表情，“换个说法。” 乔青羽：“风没了？” 凉风打了个旋，在乔青羽耳边响亮地宣誓着自己的存在感。 乔青羽：“……” 顾长风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握成拳的手。 乔青羽试探道：“风不在手里？” 顾长风矜持点头，又问道：“这说明什么？” 乔青羽茫然道：“……风不会被手握住？” 顾长风：“换个词。” 乔青羽：“……风不会被手困住？” 顾长风：“把手去掉。” 乔青羽：“风不会被困住。” 顾长风：“……” 乔青羽：“……” “青羽，你是单一风灵根，也是少有的天灵根，就天赋而言，你就是风的代名词。” “你知道你应该怎么做吗？” 浅淡的眸子直直地凝视着乔青羽，带着元婴期修士特有的气势。 但乔青羽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威压，他只在那双眼睛里读出了十个字。 ——风不会被困住，你也不会。 是师尊委婉的教诲与告诫。 乔青羽不由自主地垂下眼帘，心下仿佛有个无底洞，拽着他不断下坠。 恍惚间，他想到那个关于未来的梦境，筑基期的他，拔剑对准了他的师尊。 元婴期的师尊并未躲。 长剑刺进师尊肩膀的时候，他看到了师尊眼底的恍然。 ——他的师尊，从未想过他真的会刺过去。 横跨两个大境界，他伤到了他的师尊。 伤的不是身体。 是心。 师尊对他的教诲都那么委婉含蓄。 顾忌着不孝弟子多余的骄傲与自尊。 乔青羽只觉得鼻尖酸涩，一时间，竟有些喘息不上。 “我明白了，”乔青羽声音发哑，“谢师尊教诲。” 这一下可把顾长风给整不会了。 他的大弟子——素来倔得撞了南墙都未必回头的大弟子——是要、是要哭了？！ 别别别咱修士不讲究掉眼泪的喂！！！ 慌乱之下，顾长风将求助的眼神投给了老实肯干的二弟子。 二弟子默默后退，紧紧贴着墙壁，恨不得将自己融在里面。 顾长风：“……” 不孝徒！ 于是顾长风又将目光放在自己大弟子身上。 训斥警戒了一半，训不下去了，怎么办？ 望着那头乌黑的发，顾长风忍不住想起小时候的乔青羽。 这是他收的第一个徒弟。 一开始，是见到好友收了个徒弟，本着好玩又不想输给好友的心，他也去捡了个徒弟。 他和好友从小比到大的，都收了徒，自然也忍不住比一比。 比着玩的。 对他们来说，这是从小到大的游戏，不值一提。 但对于那时候还年少的乔青羽而言，明显不是。 顾长风还记得，那时候好友的徒弟才学会了引气入体，聚会时笑得那叫一个开心，牵着徒弟在人群中炫耀了一个遍。 那时候的乔青羽就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他以为是少年心性，胜负欲旺盛，一时难以接受自己败北，并未放在心上，直到后来，他的弟子成功抢在好友弟子之前，顺利进入炼气期。 那时候，半大的少年站在他面前，眼底光芒万丈。 他说：“我比他早进入炼气期。” “你才是最好的师尊。” 那时候，顾长风才反应过来，让少年垂头不语的，不是胜负输赢。 是好友那一句——“我就说我是最好的师父吧，顾长风你比不过我！” 以至于顾长风在之后的岁月里无数次后悔，那时候怎么没有多问两句，怎么没有在弟子失落的时候揉上他的脑袋呢。 而现在，他的弟子站在他面前，垂头不语，一如年少。 他的弟子在想什么呢？ 会不会像曾经一样，怕他失望，怕给他丢脸，怕他不满不喜，却又不肯说出口。 错过一次，还要错过第二次吗？ 顾长风抬起手，心想，算了，训不下去就不训了，做人师父的，不就是要为徒弟保驾护航，做徒弟永远的后盾吗？ 有他在，谁也别想欺了他的徒弟。 第九章 第9章 那只手最终还是落在乔青羽的脑袋上，迟疑片刻后，动作轻柔地拍了拍。 “什么教诲？”顾长风睁眼说瞎话，语气低沉，毫不别扭，“不过是闲聊两句而已。” “倒是与师尊生分了。” 乔青羽猝然抬头，有些征楞地看着顾长风。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把一切都告诉顾长风。 但不行。 窥测未来、改变命运，势必为天道所不容。 路绍远针对的是他。 师尊是安全的。 让师尊意识到路绍远有问题，已经够了。 顾长风继续道：“你是为师第一个徒弟，是我灵墟峰的大弟子，与为师生分至此，可不让人看了笑话？” “这样吧，”沉吟片刻，顾长风状似灵光一现，慢条斯理，“即日起，峰内大大小小的事务也别麻烦你二师弟了，由你接手。” “平日里轻易不往为师这边跑，现在为了汇报峰内事务，也得来见见为师了吧？” 接手峰内事务，名正言顺地繁忙，不仅可以避开路绍远，还有机会去山下抢先见识见识那位道侣，乔青羽自是愿意的。 但当初他对峰内事务百般推拒，还拉着路绍远跑至山下躲避，现下要是答应的太爽快，也是不妥。 于是迟疑道：“可是……” 话音未落，就被顾长风打断。 “没有可是，”他严肃道，“你也该承担起灵墟峰大师兄的责任了。” “你二师弟离炼气十层仅有一步之遥，随时都有可能突破，本就是专心修炼的时候，还要让本属于你的责任压至他的肩头吗？” 突然被点名的严禾旭茫然地敲出三个问号，一步之遥？百步之遥还差不多！ 他才刚刚突破炼气八层抵达炼气九层啊喂！咱不能这么夸张啊师尊！ 乔青羽转而看向严禾旭，表情渐渐严肃起来，继而长叹一声，道：“我知道了。” “二师弟专心修炼，一切有我。” 严禾旭略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明明骗人的不是他，为什么他这么心虚？ 幽怨的目光终是投向了顾长风。 顾长风只当做没看见，他矜持点头，衣玦飘飘，尽显仙人之姿。 “恰逢多事之秋，南海凌家须你来安排，还需准备两个月后的宗门大比，峰内小比暂时定于凌家离开之后，这也需要你来安排。” “还有山下的事务，峰内采买，与其余几峰的联系，宗门大比事关整个修界，宗主那里怕也多有吩咐，”艰难地扯出一大堆，顾长风看着乔青羽，语重心长道，“青羽，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虽然知道师尊此时的话撑死只能信一半，但乔青羽还是升起了一股紧迫感。 “这些你并未接触过，需与你师弟好好讨教。” “你们走吧。” “切忌浪费时间。” 语闭，不给他们反应时间，顾长风一道灵力打过，顺势将二人送出洞府。 与此同时，一道传音出现在严禾旭的耳边。 “拦住你大师兄。” 简简单单六个字，顾长风相信他靠谱的二弟子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事实上严禾旭也能听懂。 不就是拦着大师兄，不让大师兄去找路绍远吗？ 听听听听，多么简单的任务，但是—— ——要真是那么简单师尊他自己怎么不去！！ 自己都未必做得到却把任务甩给徒弟。 人干事？人干事？！！ 隔着十万八千里，顾长风似乎都能听到自家二弟子来自于灵魂的悲鸣。 但有什么办法呢？ 严禾旭只是个从犯，他可是欺骗大弟子的主犯。 ——他也心虚啊！ 顾长风徐徐叹气，提笔写了封信。 【骗了徒弟，该怎么补偿？】 唤来灵鸟，思前想后，却不知道该把这封信寄给谁。 无奈作罢，只得摆摆手，让灵鸟离开。 而后握着信，喃喃自语。 “他们又不像我，有这般优秀招人疼的弟子。” “问了也白问。” 盯着信看了会儿，突然提笔，将“补偿”两个字划掉。 改成了“哄”。 顾长风不由笑了笑，但紧接着，就是长长叹息。 问题来了。 该怎么哄徒弟啊？ 还是长大了的徒弟。 这边顾长风头疼不已，那边严禾旭也好不到哪去。 他生性寡言，独来独往惯了，和人交流仅限于交代事情，上一次与人沟通甚至可以追溯到多年前的那个雪夜，当然他并不是不想和大师兄沟通，说起来他还欠大师兄一声谢—— 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意思是他根本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 难不成——难不成要说你好吗？ 怎么想都不对吧！！！ 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看起来一如既往的严肃又靠谱，但严禾旭心里已经抱头鼠窜，甚至在大喊着“救救我”。 或许是他的诚心得到了上天的垂帘，于是他真的等到了救赎。 “二师弟。” 乔青羽率先开口，话音未落，严禾旭猛地抬头，眼冒绿光地看过来。 乔青羽声音一顿，缓缓敲出了个问号。 ……二师弟这眼神，怎么有一股饿虎扑食的味道呢？ 错觉吧。 乔青羽面无表情地想着，微微垂头，沉声道：“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严禾旭条件反射般喊道，嘴.巴动的比脑子快，“师兄的事情怎么能说麻——咳咳咳——” 上扬的音调很快被他压了回来，严禾旭的指尖紧紧捏在一起，故作沉稳道：“我的意思是，这是师尊的命令。” “我应该做的。” 那一刻，乔青羽只觉得严禾旭身后凭空出现一条尾巴，失落地在地上扫来扫去。 ……还有点可爱。 没有去拆穿严禾旭的伪装，乔青羽直接提起了正事，“南海凌家，师弟可有了解？” 来到自己的领域，严禾旭可就不困了。 他当即道：“南海凌家属于三大世家，素来神秘，外界对此了解不多，但世家忌讳都差不多，宗门内也曾与其他世家打过交道，接待安排大差不差即可，想来他们也不会在这些小事上多有计较。” “听说南海凌家讲究隐居避世，轻易不让族人出海离家，这一次带人前来，想必是为了两个月后的宗门大比。” “但提前两个月，”严禾旭微微皱眉，“到底是早了些。” 说着说着，严禾旭的声音渐小，他似乎陷入自己的世界里，碎碎念着什么，乔青羽并没有打扰他，只是心底有些疑惑。 在他面前，严禾旭是不是有点太放松了？ 之前发生的一切在乔青羽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在刚刚严禾旭那脱口而出的那一句——“师兄的事情怎么能说麻”。 虽然之后就被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紧接着严禾旭就转移了话题，但综合前后语境，不难猜出严禾旭想要说什么。 ——师兄的事情怎么能说麻烦。 格外亲昵又理所应当的一句话。 可为什么是严禾旭说给他的？ 他和严禾旭，在过去的岁月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集吧。 微风轻轻拂过，两个人似乎都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只不过一个碎碎念一个安静不语，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和谐。 最后，似乎是严禾旭率先从自己的世界中走出来。 他用力掐上自己的额角，眼底满是懊恼，怎么能在大师兄面前露出如此不雅之态？若是被大师兄厌恶—— 心底一沉，严禾旭连忙侧头，张口就要喊。 那张绝美出尘的脸闯入他的眼帘。 似难以企及的遥遥雪山，春日的阳光轻洒，为之添上神秘朦胧的纱。 让人心神往之。 严禾旭声音骤然轻了下来，似喃喃自语，“大师兄。” “嗯？”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出现了他的影子。 严禾旭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干。 “在这里有些不便，”严禾旭喉结起伏很快，“不如，去我的住处？” 说出来了——他说出来了—— “好啊。”乔青羽点头。 严禾旭：“！！！！” 直到带着乔青羽回到自己的住处，严禾旭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竟然真的将大师兄拐了回来！ 呸呸呸！什么拐？说得好像他骗大师兄一样。 明明是大师兄自己和他回来的！ ……怎么听起来更怪了？ 严禾旭用力摇头，将那些念头都甩了出去。 他不是想要大师兄来他的住处，他只是、他只是——只是在完成师尊的任务！ 小师弟又不会来找他。 只要将大师兄留在他的住处，大师兄就见不到小师弟了！ 完美！ 严禾旭瞬间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也终于敢面对乔青羽了。 于是，一杯热茶被递到乔青羽面前。 “大师兄，”严禾旭的声音僵硬得很，“喝茶。” 乔青羽扬了扬眉，心想他这位师弟还挺有意思的。 面对他的时候，时而放松不已，视他于无物；有时又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利落。 反差之大，让人忍不住想要逗一逗。 于是乔青羽伸出食指，轻轻在茶杯上碰了一下，眉心微蹙，“烫。” 严禾旭：“！！！” 说时迟那时快，严禾旭一跃而起，端起茶杯就走。 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乔青羽眼底浮现出些许笑意。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有意思的师弟？ 因为以前，你的眼里只有路绍远。 冰冷的声音响在乔青羽的脑海中，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很多很多人的身影。 只是那些人脸上都围了层灰色的面纱，除了路绍远。 灰暗世界里唯一的彩色。 于是他坚定不移地向路绍远走去。 好蠢。 乔青羽垂下眼帘，遮住眼底沸腾的杀意。 ——又是谁替他将面纱罩在其他人脸上的呢？ 第十章 第10章 在接下来的几天，严禾旭和乔青羽同吃同.眠。 但其实筑基期的乔青羽并不需要食物，对睡眠的需要也没有多么强烈。 所以—— 吃东西的是严禾旭。 打瞌睡的还是严禾旭。 譬如现在。 烛光闪烁，长长的石案上铺满了记录所用的竹册，面容精致的年轻人目光沉静，修长的手指自册上流连，颇有些秀色可餐的味道。 严禾旭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下一刻，晶莹剔透的红色果子出现在严禾旭面前，一个个圆润饱.满，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竹篮里，散发着香甜可口的气息。 是翠虹果！ 生长于秘境里的特殊灵果，以灵气充裕细腻闻名，最显著的特征就是红色表皮上若隐若现的绿色彩虹，彩虹纹路越多，灵气就越充盈。 因为只能在秘境中生长，所以数量稀少，价格也十分昂贵。 严禾旭倒也不是没吃过翠虹果，他毕竟是灵墟峰的二弟子，还是有那个灵石去拍卖行拍枚翠虹果的——是的，要去拍卖行。 但这么一竹篮的摆在面前，他是真没见过啊！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堆了一地的灵石，志得意满振臂高呼“这就是朕打下的江山”时，有人手一挥，轻描淡写和你说——“这一山的灵石送你了”。 想跪。 真的想跪。 尤其是那香甜的味道不断往鼻孔里钻，还伴随着挑动人心的灵气。 ——哪有修士能面对浓郁灵气还无动于衷的！ 但无功不受禄，严禾旭自认自己还是有点骨气的，于是他屏住呼吸，艰难道：“大师兄，我……” 乔青羽翻过手中竹册，语气淡淡：“吃。” 严禾旭：“……” 不、不要这样。 我真的很努力地在抵制诱.惑！请正式我的努力好吗！ 严禾旭垂死挣扎：“我——” 乔青羽抬起头来，沉静的眸子略有疑惑地望着他，“不喜欢？” “喜欢，但——” “那就吃。”乔青羽干脆利落地打断他，“吃。” 严禾旭：“……” 莫名有一种再推据两下就会被干掉的错觉。 乔青羽眸子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严禾旭飞速地拿起一只翠虹果。 乔青羽骄矜点头，满意地低头看向手中的竹册。 严禾旭啃了一口翠虹果，灵气涌入口鼻，让他只感觉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舒展开来，心旷神怡。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自甘堕.落成大师兄身边的小废物的！ 痛心疾首之下，严禾旭忍不住悄悄看向乔青羽。 乔青羽正看着那些记录。 烛火微弱的火焰照亮他的半张脸，睫毛轻颤间，泪痣熠熠生辉。 好认真啊。 严禾旭其实没想过乔青羽会这么认真。 毕竟乔青羽对这些俗务的抗拒人人皆知，他本以为乔青羽这一次也就是做做样子应付一下师尊，毕竟乔青羽修为比他高，也能看出他距离渡劫筑基有多么遥远，自然也能戳破师尊的谎言。 但乔青羽没有。 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乔青羽就迅速进入了状态。 他以前并未接触过这个，但上手极快，飞一般吸收资料的同时，也能提出一些更完善的方案，一度让严禾旭沮丧、骄傲又感叹。 不愧是大师兄。 不愧是那个永远走在最前端、连背影都让人望尘莫及的乔青羽。 严禾旭的眼神渐渐飘忽。 曾经，他试图追逐乔青羽，结果没几个月，他就连乔青羽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现在却可以坐在乔青羽的对面，吃着乔青羽送的翠虹果，看着乔青羽的脸，时不时还能搭上两句话。 谁说这不是一种幸运？ 年少时的梦，在这几日圆满。 其实还多偷了些时日。 严禾旭有些模糊地想，其实乔青羽早就将那些东西接收的差不多了，别说接待个南海凌家，就是接待全修界都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峰内事务、小比安排更不用说，那些都有迹可循，照着走就行。 为此严禾旭不得不将以前的记录统统拿出来，夸大这些记录的重要，再编以各种理由，用尽手段将乔青羽留下来。 ……不是骗。 严禾旭在心底小声反驳。 ……他只是在完成师尊的任务。 ……都是师尊的要求。 可是—— 严禾旭脑海中浮现出那时的乔青羽。 非常安静。 在他磕磕绊绊胡言乱语的时候，也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清冷、干净、又泛着些凉意。 像月亮。 凉意之下，又有着不易察觉的柔光。 严禾旭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的乔青羽渐渐放大。 于是严禾旭看到，那双总是写着冷意的漂亮眸子，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严禾旭也忍不住弯了弯唇。 意识渐渐涣散，睡意在呼唤他。 在彻底投入周公怀抱之前，严禾旭感受到一个毛绒绒的东西盖在他的身上。 暖意涌上。 如同之前的每一晚。 所以他说，乔青羽真的，很温柔。 还细致体贴。 对他都是如此，更何况对路绍远呢？ 整个天玄宗都知道，灵墟峰大师兄对小师弟作为特殊。 最、特、殊—— 严禾旭心底陡然涌出一股酸涩，他知道这样想不对，但依然无法阻止这种念头的冒出。 ——路绍远他凭什么？ 心情骤然跌落。 那股排斥与厌恶，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于是，在这个深夜，躲在树上昏昏欲睡的路绍远接受了来自于系统的迎头暴击。 ——“砰。” 他从树上掉了下来，砸了满头包。 【叮，天玄宗弟子严禾旭对您的好感度-3，目前-15。】 【叮，天玄宗弟子严禾旭对您的好感度-3，目前-18。】 …… …… 一通叮叮当当之下，严禾旭对他的好感度直逼-30！ 路绍远不解。 很不解。 “我特么连严禾旭的影子都没看到！！” 烛光下，乔青羽缓缓抬头，视线于窗边滑过，冷意滋生。 这是他来到严禾旭住所的第三天。 也是路绍远藏在门外古树上寸步不离的第三天。 三天了，热闹看够了，也是时候让房屋的主人去清扫不敢现身的老鼠了。 不过，在乔青羽动手（嘴）之前，按捺不住的老鼠已然叩响了房门。 “咚咚咚。” “二师兄！二师兄你在吗？” 被吵醒的严禾旭揉了揉眼睛，没好气地说道：“大清早地喊什么喊！” “抱歉抱歉，二师兄，”门外的人惊喜又歉疚，“我是路绍远，我有些事想要和你商量。” 严禾旭的动作陡然一僵。 刹那间，如一盆冷水当空泼下，他再无半分睡意，只僵硬地看向对面的乔青羽。 乔青羽镇定自若地翻过手中的竹册，语气淡淡：“看我做什么？” 严禾旭胸膛剧烈起伏，艰涩道：“路……路师弟……” “他是来找你的。”乔青羽开口打断了他。 顿了顿，乔青羽又道：“需要我回避吗？” 严禾旭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了不少，“不用。”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恼怒又急切，路绍远有毛病啊？闲着没事往他这里跑什么？还不如想想怎么去见大师兄！ 大师兄好像就在他这里。 ……路绍远是来他这里找大师兄的？ 身形陡然一僵，严禾旭猝然转身，犹犹豫豫道：“大师兄。” “要不，”他深吸一口气，“你还是回避一下吧？” ——路绍远休想在他眼皮子底下祸害大师兄！ 最终，乔青羽还是回避了一……亿下。 严禾旭掏出了乾坤袋里的所有的屏风，将乔青羽里三层外三层地阻断在其中，就在严禾旭想着怎么给上面封顶的时候，乔青羽冷冷出声。 “严、禾、旭。” 忍耐已到极点。 严禾旭收起手中的银蚕丝，一个健步冲向大口，“哐当”一声开了门。 动静极大。 是在特意提醒自家大师兄。 ——外面有人看着呢别揍我！ 乔青羽目光古怪地看着这些屏风。 严禾旭，一个修士，用一群屏风去阻拦另一个修士？ 常、识、呢？ 再想想洛向阳那一手伤人眼球的剑。 ……天玄宗迟早要完。 灵识缓缓飘出，虽然他的修为在路绍远之上，但路绍远身上秘密太多，乔青羽也做的非常小心。 反复试探几次，确定路绍远真的没有发现他的灵识，才放心大胆地将门外的一切笼罩。 乔青羽心底不免生出些疑惑。 路绍远身上秘密那么多，好东西应该也不少，怎么一点对灵识的防范都没有呢？ “有事？” 严禾旭不耐的声音响起，乔青羽暂时将自己的疑惑扔到了一边，全心观察路绍远，试图再挖出一些线索。 路绍远笑道：“二师兄，是这样的……” “说重点。”严禾旭面无表情。 “好的，二师兄，”路绍远维持着笑意，“我……” “我说，”严禾旭又一次打断他，满目不耐，“说重点。” 乔青羽挑了挑眉。 严禾旭是故意的，看得出来，他很不喜欢路绍远。 但路绍远却没露出一点委屈或不满。 路绍远的声音继续，“我听闻您对灵力控制颇有心得，我……” “你想让我教你？”严禾旭又一次打断了他。 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脾气再好的人也受不了，更别说路绍远了。 平日里声音大了点都会委屈流泪的人，被人这么针对却连笑容都没变过，本身就很反常。 路绍远这是在讨好严禾旭？ 乔青羽扬了扬眉，又有些不解。 为什么？ 总之不会因为什么灵力控制心得。 这玩意来问他，比去求严禾旭要简单的多。 那是为什么？ 严禾旭有什么特殊的？ 肯定不是因为天赋性格灵根等内部原因，毕竟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路绍远也没关注过严禾旭。 所以，很可能是最近这段时间，严禾旭发生了什么特殊的变化，以至于路绍远不得不关注他讨好他。 变化。 还得是特殊的。 与别的师弟师妹不一样的。 ——讨厌路绍远？ 在一众对小师弟青睐有加的师弟师妹里，也就这点最不一样了。 一道亮光陡然自脑海中滑过，乔青羽紧紧盯向路绍远。 路绍远轻声细语道：“二师兄愿意教我，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面对严禾旭直白的针对于排斥，他没有委屈，没有难过，没有不解。 ……没有不解！ 他就像早就知道严禾旭讨厌他一样！ 但严禾旭和路绍远接触并不多，上次在师尊洞府时，严禾旭也未表露出对路绍远的不喜。 乔青羽和严禾旭这几日单独相处，也未感受到严禾旭对路绍远有什么不喜。 若不是看到今天这一幕，怕是谁也不知道严禾旭不喜欢路绍远。 那么路绍远又是如何得知的？ 乔青羽闭上眼睛，想，如何得知的不重要。 路绍远的作为更重要。 严禾旭讨厌他，于是路绍远就过来讨好、扯着理由接近，明显不想让严禾旭讨厌他。 所以，对路绍远来说，不能被人讨厌。 他需要人喜欢。 那么—— 乔青羽久违地感受到了满腔的恶意。 ——要是让其他人也讨厌路绍远呢？ 第十一章 第11章 不错的主意。 但新的问题如约而至。 路绍远能为了不被人讨厌，做到什么地步呢？ 乔青羽的目光落到路绍远腰侧的佩剑上。 那是他亲手打造出来的剑。 与他的那把剑同一材质。 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他们的“定情之物”。 乔青羽想，他找到了试探标准。 风声呼啸，吹动那把剑上的剑穗。 严禾旭的目光渐渐落到那把剑上。 他自然认得这剑。 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严禾旭慢吞吞道：“你那把剑不错。” 路绍远不知话题怎么转移到这里，微微一愣，随即道：“确实不错。” “你愿意给我，”严禾旭学着路绍远的话，似笑非笑，“就再好不过了。” 路绍远：“！” 严禾旭盯上了他的剑！ “二师兄，”他勉强道，“不要开玩笑。” 他的手无意识地抵上自己腰侧的剑，脊背微微弯起，有些防备的样子。 他不想给。 他当然不想给。 先不说这剑品质如何，把剑给出去，还是给峰内弟子，他怎么和乔青羽解释？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严禾旭嘲讽道，“你看上我的灵力控制方法，想让我教你；我看上了你的剑，想让你送我，有什么不一样？” 路绍远：“……” “不愿意算了。”严禾旭扭头就走。 但路绍远哪里能就这么让他走？-30的阴影加在他头上呢！ “二师兄！” 路绍远连喊了好几声，严禾旭都没有理会他。 系统咆哮道：【剑重要还是命重要？你想被雷劈吗！】 轰隆—— 路绍远仿佛听见了雷鸣声。 “给你！” 路绍远喊出了声。 严禾旭的脸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师兄亲手所做，亲手所赠，多少人想都不敢想，路绍远竟敢这般薄待轻视！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严禾旭缓缓扭头，眼底怒火与憎恶燃烧，如同恶鬼。 “滚！” 自穿越以来，路绍远从未直面别人的恶意。 这是第一次。 “哐当——” 房门被严禾旭用力摔上，险些砸到路绍远的鼻子。 严禾旭胸膛剧烈起伏，若不是大师兄还在，他非得直接拿剑劈了——等等！大师兄！ 他心底一紧。 绝不能让大师兄知道他和路绍远起了冲突！ 会不会被大师兄讨厌倒是其次……其次个鬼啊！这很重要的好不好！ 但最重要的是——万一大师兄要去安抚路绍远怎么办？ 一个随随便便可以将大师兄的心血送出的家伙—— 是的，心血。 那不是一把普通的灵剑。 炼气期和筑基期虽然只有一级只差，但其实天差地别，就比如炼气期还需要食物，筑基期却早已辟谷，对于修士来说，筑基后才意味着真正的开始。 所以，很多材料灵器，炼气修士都不可以用。 若强行使用，很可能会遭到反噬。 而乔青羽炼剑所用的玄灵铁，本也不属于炼气修士可用的范围。 是乔青羽对那把剑进行打磨、改造、封印，才让那把剑成了路绍远趁手的武器。 其中不知浪费了多少好东西，耗了乔青羽多少心力，才有了这么一把剑。 独一无二的剑。 严禾旭越想越气，只恨不得冲出去活活撕了路绍远。 “很生气？” 轻飘飘的声音传来，严禾旭下意识地点头应是，紧接着发现是乔青羽的问话，连忙摇头：“没！没有生气！” 乔青羽自层层屏风中走出，上上下下打量着严禾旭，那双漂亮的眼睛深邃清亮，仿佛可以看穿严禾旭的灵魂。 严禾旭：“！！！” 随着时间的流逝，严禾旭汗流浃背，心虚不已。 ——天道啊求求了派个人来救救我吧！ ——只要逃过这一劫让我做什么都成啊喂！ 或许是天道听到了严禾旭的请求，一个声音陡然打破了满室静谧。 “二师弟。” “帮我个忙。” 风轻云淡，随意平和。 严禾旭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然后，他就看到乔青羽翘起的唇角。 ……好好看的。 乔青羽语气平静：“洛向阳洛师弟前几日练剑入瓶颈，向我讨教了几招。” “那个剑练得不堪入目。” “几日不见，也不知道他练得怎么样。” “你帮我去看看，如何？” 如何？ 如何个鬼啊一点也不好！ 大师兄、大师兄这是在支走他啊！ 支走他要干什么？是不是要去找路绍远？ 严禾旭心里焦急不已，要不是他习惯于在人前维持形象，现在就要伸手啃指甲了。 该怎么合理地拒绝还不能让大师兄失望啊？ 严禾旭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呢，乔青羽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师弟，修士重诺。” 轻描淡写的六个字，没什么语气起伏，却让严禾旭心底骤然生出些许凉意。 “是。”他垂下脑袋，轻轻应了声。 他不能反悔。 但他也不想大师兄去找路绍远。 “那师兄，”严禾旭鼓起勇气，“我能不能也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乔青羽并没有贸然答应。 “请您帮我看一下家。”严禾旭在心里哀嚎，他到底在说什么，请一个筑基期修士看家？他会被大师兄拿剑剁了的！ 乔青羽终是看了过来。 清冷的，漠然的，像雪山上万年不化的寒冰。 严禾旭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顶着这样的眼神，将最后几个字挤出来的。 他这一生的勇气和坚持，或许都用在了这一刻。 “……请您不要离开，也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乔青羽眼里闪过一抹凶残。 严禾旭全身紧绷，心底有些苦涩。 但是他不后悔。 就算被大师兄活劈了都不后悔。 “严禾旭，”乔青羽骤然出声，“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我想离开，我就不会让你去找洛向阳。” “我是个剑修，有手有脚，还不能自己去找洛向阳吗？” 严禾旭：“……” 严禾旭：“！！！” 所以他到底在干什么他是不是傻啊啊啊啊！！ 这就是他们灵墟峰的弟子，乔青羽想。 洛向阳，路绍远，现在又多了一个严禾旭。 ……迟早要完，真的。 严禾旭沉默半晌，脊背挺直，表情严肃，双眸直视前方，无比端庄。 只是左脚往后撤了一步。 紧接着是右脚。 接下来是左脚。 然后又是右脚。 拉开和乔青羽之间的距离，严禾旭掉头就跑。 两只手扯开房门，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张口就喊：“我走了大师兄。” 话音未落，身体已经自觉地跑了出去。 关门的那一瞬间，他听见乔青羽半是半是叹息半是无奈的低喃声。 “……有点蠢。” 他才不蠢！ 他哪里蠢？ 好吧他虽然刚刚有一点蠢，但—— 心里不自觉地与这几个字较劲，唇角却不由自主地上翘。 为乔青羽语气里那不易察觉的亲昵。 脚步不由轻快起来，严禾旭脑海中都是刚刚乔青羽的声音与表情，它们在他脑海中反反复复，构成一道道奇妙的乐章。 ……“我是个剑修，有手有脚，还不能自己去找洛向阳吗？” 是啊。 师兄可以自己去找洛向阳啊。 为什么不找呢？ 严禾旭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有着乔青羽的住所。 ……为什么不去呢？ 顷刻间，这些天所发生的一切在严禾旭脑海中集结， 轻而易举地被他领了回来。 被他拙劣的借口留了下来。 路绍远敲门时，自觉地避让。 …… …… 大师兄他知道师尊的意思！大师兄把自己囚在这里！大师兄根本没想去见路绍远！！ “我到底，”严禾旭苦涩开口，“在做些什么？” 明明大师兄早已不断暗示，他却固执地以为大师兄会偷跑、会去找路绍远…… 路绍远没有给大师兄答案。 大师兄又怎么会去打扰路绍远？ 明明是那么骄傲又温柔的人。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一直用这种狭隘的想法去亵渎大师兄？！ “……有点蠢。” 严禾旭第一次觉得这个评价无比正确。 脚步不由自主地变得沉重 严禾旭心底生出些对自己的厌弃。 严禾旭应该接到了他的暗示，看这背影，怒火几乎在他身后燃烧。 乔青羽收回灵识，唇角微微勾起，轻声细语道：“……没关系，你可以尽情地向小师弟发泄。” 路绍远想要获得严禾旭的喜欢，却被严禾旭赶出了门，那么努力都得不到的东西，却被自己的“好兄弟”轻而易举地得到。 以路绍远的性子，怕是会受不了吧？ 为了改变严禾旭对自己的坏印象，路绍远必然会去求洛向阳，引见也好、透露喜好也罢，总之能有点帮助的，路绍远都不会拒绝。 可洛向阳和严禾旭本无交集，又如何知道严禾旭的喜好、为路绍远引见呢？ 可能不会当场爆发。 但水滴石穿。 乔青羽轻轻笑起，自乾坤袋掏出一串紫灵过，葡萄般大小，晶莹剔透，送进嘴里轻柔化开，果香让人心旷神怡。 好戏要开场了。 可惜他不能到场。 乔青羽遗憾地摇了摇头，推开窗户，任轻风撩起他的发。 与轻风一起到来的，还有一个小小的、轻盈的声音。 “啾。” 是一只巴掌大的小鸟。 第十二章 第12章 身体呈现渐变的银灰色，脑袋上的覆羽则是浅金色，翅膀舒展开来，有斑驳的金色点缀，朝气蓬勃。 这是修界最常见的灵鸟——银羽鸟。 它以一身渐变的银色羽毛而得名，但灵力低微，没什么战斗力，并没有修士选择它们做灵宠，自然也少有人豢养。 “啾啾。” 或许是见乔青羽并没有驱赶它，它迈着细长的爪子小心翼翼地靠过来，水汪汪的蓝眼睛紧紧地盯着乔青羽手里的紫灵果，长喙上的鼻孔微颤，紧接着就露出陶醉的神色。 好浓、好浓郁的灵气！ “想要？”乔青羽晃了晃手中的紫灵果，问道。 银羽鸟虽灵力低微，但也是开了灵智的灵兽，自是听得懂乔青羽的话。 闻言用力点头，生怕动作慢了。 “哦。”乔青羽应了一声，自果藤上拽下一枚指尖般大小的果子，银羽鸟的眼睛随着乔青羽的动作而越发闪亮，翅膀都无意识地张开了—— “啾啾啾！” 银羽鸟激动地叫出声来，垂涎欲滴。 那枚果子进了乔青羽的嘴。 银羽鸟：“！” 乔青羽恶劣地勾起唇角，“你想要，我就要给你？” 银羽鸟：“啾啾。” “哪怕是鸟，”乔青羽伸出两根手指，慢条斯理地摇了摇，“也不可以不劳而获。” 银羽鸟：“啾。” 见巴掌大的小鸟陷入思考的模样，乔青羽不由掐了掐自己的额角。 ——你已经无聊到去戏耍一只鸟了吗？ 对自己的恶趣味倍感无语，乔青羽又摘下枚果子，“不过，我今天心情好，送——” 话未说完，银羽鸟骤然飞了起来，发出激动而清脆的鸣叫声。 “啾啾！” 它落在了乔青羽腰侧的佩剑上。 乔青羽的表情登时变得古怪。 “你的意思是，”沉吟片刻，他慢吞吞道，“你要陪我练剑？” “啾啾啾！”银羽鸟用力点头，眼底闪闪发光，写满了坚定。 有点离谱。 真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乔青羽道：“我筑基了，会用剑气。” 银羽鸟：“啾啾啾！！” 你可以不使用剑气啊啾。 顿了顿，银羽鸟补充道：“啾啾。” 筑基了，还不能控制剑气的使用，也太逊了吧？ 虽然并不懂鸟语，但通过银羽鸟的眼神，乔青羽读懂了它想说的话。 被一只鸟鄙视了。 更离谱了。 “如果你坚持的话，”乔青羽解下了腰侧的剑，“可以。” 银羽鸟飞上半空，翅膀展开，金色的光点在银色的长翅上熠熠生辉。 ——“啾啾啾！” 来吧人类。 它银羽鸟，也要用自己的劳动，换！果！子！ * 事情和乔青羽想得差不多。 严禾旭不觉得洛向阳的剑招有多么差，但依然尽职尽责地盯着洛向阳，偶尔根据经验指点一二。 洛向阳虽然对此有些奇怪，毕竟他和这位二师兄真的毫无交集，一年都未必能打个照面，事实上他见到大师兄的次数都比见到严禾旭的次数多。 虽然……是因为路绍远。 拿剑的手微微一顿，洛向阳一时间有些不是滋味，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路绍远。 路绍远也在看着他。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洛向阳抓住了路绍远眼底的阴沉。 他当即一怔，小师弟——那个善良的过了头的小师弟，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 再定睛一看，小师弟已然对他露出了笑。 小小的，羞涩的，信任而内敛的，和往常一模一样。 是他……是他看错了吗？ 但不知道为什么，洛向阳总感觉怪怪的。 那一抹阴沉，就像钉子一样扎进他脑海深处，怎么都拔不掉。 突然—— “洛师弟，”严禾旭面无表情地开口，“身为剑修，练剑的时候走神，那这个剑，还有什么意义？” 洛向阳连忙收回自己的思绪，懊恼道：“谢师兄提醒。” “继续吧，”严禾旭盯着他，“你刚刚那一招，力度不够，没吃饭吗？” 洛向阳深吸一口气，重复道：“谢师兄提醒。” 严禾旭来得快，走得更快，路绍远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去搭话，人已经走了。 细想下来，严禾旭来这一趟，除了洛向阳谁也没理，就好像专门为了洛向阳而来一般。 洛向阳什么时候和严禾旭搭上关系了？ 路绍远心里发紧。 因为洛向阳是乔青羽命定的挚友，路绍远很怕这俩人什么时候又搭上线，所以对这俩人一向盯得紧，尤其是对洛向阳。 毕竟乔青羽是天玄宗少有的天才，被各大长老重视，总有些时候是路绍远不能凑过去的，就比如这次师尊留下乔青羽而让他离开。 但洛向阳不一样啊！ 还未得到特殊传承的洛向阳也不过是峰内一个普通弟子，路绍远可以和洛向阳同进同退，同出同行，对洛向阳的交际情况掌握的明明白白。 他可以负责任地说，洛向阳和严禾旭毫无交集。 ……可若是真的毫无交集，严禾旭又怎么会特意来教导洛向阳？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可恶—— 路绍远捏紧了拳。 本应该在自己掌握中的事情，却偏偏拐向了未知的航线。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小师弟？” “小师弟？” “小师弟？” 路绍远深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注意到洛向阳的声音，直到洛向阳伸手推了他一把。 毫无防备的路绍远当即一个踉跄，近日来的愤怒、不爽、憋屈在那一瞬间涌上，让他忘记了平日的伪装，当即怒声道：“你干什——！” 话未说完，抬头对上了洛向阳错愕的眼睛，路绍远当即冷静了下来。 他随即发现，周遭还有其他人在看着他。 “抱歉，”路绍远掐着自己的指腹，挤出一个愧疚又可怜的笑容，“我最近陷入瓶颈，压力太大了，对不起洛师兄，我真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那个阴沉的眼神回荡在洛向阳的脑海中，他干巴巴道，“我之前也在瓶颈期，我理解这种感受。” “谢谢洛师兄，”路绍远见好感度没掉，才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上前问道，“那你是怎么渡过的呢？是因为二师兄吗？” “二师兄？”洛向阳皱眉，“和二师兄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二师兄神龙见尾不见首的，我哪里见得着他？” 是吗？ 路绍远提醒道：“二师兄刚走。” 洛向阳眉心皱得更紧。 小师弟这什么意思？ “二师兄还特意来指点你呢，你要这么否定二师兄存在的话，二师兄可是会伤心的。“ 路绍远调侃一句，不给洛向阳说话的机会，话锋一转，道：“而且经过二师兄的指点，感觉你的剑招确实不一样了。” “我感觉二师兄说不定能帮我突破现在的困境。” “洛师兄，”路绍远难得郑重道，“能不能帮我引见一下二师兄吗？” 洛向阳目瞪口呆，“我和二师兄真的没有交集！” “而且，我突破瓶颈是因为大师兄，”声音一顿，洛向阳条件反.射.道，“你为什么不去找大师兄？” 路绍远眉心狠狠一跳，并不想提起乔青羽，只犹犹豫豫道：“我……大师兄……不方便……” 洛向阳看了看左右，他们已经走了一段路，周围没几个人，于是一把将路绍远拉到树下，小声道：“你和大师兄说清楚了？” “你拒绝了大师兄？” 路绍远迟疑地点了点头。 洛向阳心跳如鼓，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沸腾的情绪，只是开口时，还是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些。 “那还等什么啊？快把你的道侣带回来给师尊看看啊！别光让人家在山下等着啊！” “你要是最近没时间的话，我替你下山把人带回来，你放心，我……” “够了！”路绍远恼怒地打断了洛向阳，“洛师兄，我现在身处瓶颈，本就……” “你若不想替我引见二师兄，可否告知我二师兄的喜好？” “带礼上门，总不会让人生厌。” 洛向阳心里也有些不快，他都说了好几次了，他和二师兄没交集，路绍远怎么就不信呢？ 二人不欢而散，心里都憋着火。 不过—— 洛向阳的脚步慢了下来。 ——大师兄被拒绝了，会不会很难过？需不需要人陪伴？ 虽然知道对于大师兄这么高傲的人来说，并不会需要什么陪伴安慰，但—— 洛向阳转了个身。 ——他只是去感谢大师兄带他出瓶颈期，绝不是、绝不是想要安慰大师兄！ * 严禾旭推开门的时候还满是欢快喜悦，但下一秒，他只觉得如坠冰窟。 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大师兄离开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大师兄当时根本没有答应他。 心乱如麻。 严禾旭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他想要去找乔青羽，但又不知道乔青羽在哪里，或许应该去问问师尊？但他又不想让师尊掺和进他们两个的事情里。 师兄走了也正常，谁会一直住在别人那里？何况师兄都筑基了，有洞府，肯定比住在自己这里舒服。 ……可是为什么不能和他说呢？ 严禾旭心底甚至生出一种微妙的委屈。 他又不会拦着师兄。 他明明——明明—— 明明个什么，严禾旭也说不出来，只能低喃道：“大、大师兄——” 这句话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紧接着严禾旭就听到了那种冰河碎裂的声音，而后，就是高亢嘹亮的鸣叫声—— “啾！啾！” 严禾旭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乔青羽出现在不远处。 手持长剑，锋芒毕露。 “大师兄？”严禾旭有点不敢置信地问道。 “二师弟。”乔青羽点头应道。 “你，你在干什么？”严禾旭没忍住，问了出来。 “练剑。”乔青羽言简意赅。 “那，那，”严禾旭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那个银羽鸟……？” 乔青羽看了看剑身上那巴掌大的小鸟，小鸟骄傲地挺直胸膛，洋洋得意。 他拿出一串崭新的紫灵果，送到它的喙前，一字一顿道：“陪练。” 哦哦哦陪练啊，不是灵宠啊。 ……等等！ 陪陪陪陪……陪练……？！！ 一只鸟？！！！！ 第十三章 第13章 严禾旭盯着剑上的鸟。 渐变的银色，尖尖的喙，舒展的翅膀上有流动的金点，还有那几乎察觉不到的灵力。 ——没错啊这就是银羽鸟啊！ ——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银羽鸟啊！ 可是一只银羽鸟，怎么能陪大师兄练剑？ 所以这绝不是银羽鸟！ 这必然是一种和银羽鸟很像、但十分特殊的灵鸟！ 是他没有见识。 本着不耻下问的友好品质，严禾旭问道：“这是什么灵鸟？” 乔青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银羽鸟啊。” 哦银羽……银羽……银羽鸟？！！ 严禾旭的瞳孔猛地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看银色的小鸟，又看看乔青羽，好一会儿才虚弱道：“银羽鸟？” 乔青羽心里好笑，面上不显，风轻云淡道：“你连银羽鸟也不认得？” 严禾旭：“……” 我认得。 我真的认得。 我只是不敢相信。 “啾啾啾！” 在两脚兽们你来我往的交锋中，银羽鸟率先抗议出声，紧接着就冲到严禾旭面前，重重一啄。 速度之快，严禾旭都没反应过来，当即惨叫出声。 ……这银羽鸟的速度快到离谱！ “啾。” 罪魁祸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踩上严禾旭的脑袋，趾高气扬地叫了一声。 严禾旭望向乔青羽，眼神可怜巴巴的，像一只耷拉尾巴委屈求助的小灵狗。 乔青羽提示道：“物种歧视是不对的。” 严禾旭：“……我没有歧视它。” “啾！” 银羽鸟愤愤不平地啄了他一口。 ——说谎的修士最讨厌了！ 严禾旭：“……” 乔青羽自乾坤袋里拿出一株紫灵果，望向银羽鸟。 小鸟欢呼地叫了一声，翅膀摔在严禾旭脑门上，展翅而飞。 它叼住了那串紫灵果。 乔青羽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两枚翠虹果，塞在银羽鸟的爪子上。 骤然多出的重量差点让银羽鸟身子一歪，险些与地面来个拥抱。 它嘴里塞着东西，只能含糊不清地抗议了两声，紧接着喙上闪烁出朦胧的白光，慢慢变长，直接将两枚翠虹果穿在喙上。 银羽鸟用脑袋蹭了蹭乔青羽的手背，像是在表达感谢。 在它蹭完之后，乔青羽收回了手，道：“不是我的果子。” 银羽鸟身体一僵。 乔青羽指了指严禾旭，“他的。” 银羽鸟：“！” 严禾旭懵懂摆手，从大师兄乾坤袋里掏出来的东西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是……” 话音未落，那只银灰色的漂亮小鸟又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冲来，严禾旭想到刚刚被啄之痛，转身就跑。 没跑过。 ——他堂堂灵墟峰二弟子竟然没跑过一只鸟！！ 银羽鸟在严禾旭身上登陆，那悬挂着果子、又尖又长的喙在半空中闪烁着凛冽的寒光，直冲严禾旭脑门而去。 严禾旭：“！！！” 这次我不会再忍了！ 他在心里发出震天动地的声响。 刚刚是他嘴贱他认了，但是这一次他什么都没做啊！ 就这么一瞬间，那长长的喙直达严禾旭脑门，严禾旭蹿起了拳—— 痛痛痛——哎，好像不痛？ 松开了拳，严禾旭看向肩侧的鸟，鸟儿也歪着头看他，清澈的蓝眼睛里有着迷惑。 但很快，银羽鸟就将这迷惑扔到了一边，挥了挥翅膀，像是在告别。 严禾旭迟疑地伸手，挥了挥，语气不大确定道：“……再见？” 银羽鸟长鸣一声，又去蹭了蹭乔青羽，这才从飞走了。 严禾旭这才明白乔青羽为什么将那两个翠虹果扣在他脑袋上。 是在替他表达歉意。 一时间，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将他从自怨自艾中拉出来的少年乔青羽，在漫天飞雪下笑得骄傲又夺目； 而此时静静站在这里的乔青羽，神色平静而淡漠、如高山上亘古不变的冰川，却又那么随意地护住了他。 少年的乔青羽和现在的乔青羽交替着出现在严禾旭的脑海中，年少时的谢意与现在的谢意交织在一起，严禾旭真心实意道：“大师兄。” “谢谢你。” 于是他就看到他那如高岭之花的大师兄，在原地僵硬了好一会儿，自乾坤袋里掏出了一个丹药瓶，喃喃自语，“被鸟啄两下，也能啄坏脑子吗？” 严禾旭：“……大师兄！！” 另一边，银羽鸟带着果子飞进了一个狭小的沟.壑，将上面掩饰的杂草叼开，露出了一个灰白色的蛋。 那个颜色非常黯淡，蛋壳上还有细碎的纹裂，自这些裂缝中，氤氲出浅浅的黑。 银羽鸟忧虑地叫了一声，先将翠虹果取下扔到一边，然后用长喙将紫灵果戳碎，透亮的、散发着浓郁灵气的汁液落在灰白色的蛋上，并向那些裂缝处流动。 在这些汁液的映衬下，这颗蛋似乎不是那么黯淡了。 “啾啾。” 银羽鸟将翅膀完全舒展开来，整个鸟都盖在那枚蛋上，暗暗祈祷。 一定、一定要成功孵化啊。 * 是夜。 烛火随着风摇晃，陷入熟睡的严禾旭不时发出满足的喟叹，乔青羽盯着手中的白纸，上面整整齐齐的写着三个名字，和一个代号。 乔青羽，洛向阳，严禾旭，道侣。 这个道侣，自然指的是路绍远藏在山下的道侣。 这四个人，有的是在未来那个梦境里占据重要角色的，如他、洛向阳、道侣； 有的是现在被路绍远努力讨好的，如严禾旭。 他们四个，对路绍远来说，很可能是特殊的。 那么让他们讨厌路绍远，自然是乔青羽现在希望看到的。 但是，首先他是不可能表现出讨厌路绍远的，起码现在不能。 严禾旭本就是因为讨厌路绍远，所以才被路绍远关注的，可以先排除了。 那么就只剩下洛向阳和道侣，道侣目前还在山下，能不能找到、找到之后怎么策划他反水等等，还没有个头绪，暂时也可以先排除了。 就只剩下了洛向阳。 就严禾旭回来向他诉述的那些，洛向阳和路绍远明显起了隔阂，但从隔阂到反目再到痛恨，明显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他不能就等着他们顺其自然，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必须再添一把火。 ……选谁好呢？ 一张张熟悉的脸自乔青羽脑海中闪过，他倏地笑了。 有什么区别吗？ 大家对路绍远的态度都差不多，喜欢、亲近、袒护。 虽然很可能接触并不多。 但面对路绍远的时候，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乔青羽微微蹙眉。 他突然觉得有些不适。 算了。 乔青羽推开窗户。 撞撞运气。 逮到谁是谁吧。 * 林一凡有些焦躁地挥舞着手中的剑。 那天看到小师弟路绍远的异样之后，他马不停蹄地就去找大师兄，人没找到，他自己倒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去告诉大师兄，大师兄会信吗？ 他有证据吗？ 大师兄会不会觉得他在中伤小师弟？ 大师兄那么喜欢小师弟，会不会由此讨厌他？ 可是、可是他明明看到了那些，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敢告诉大师兄，他哪里有一点修士的担当？ 他哪里对得起大师兄的教导和期许？ 手里的长剑重若千斤，不断地带着他下坠下坠，自责、愧疚、胆怯构成一道道黏腻的蛛网，渗入他的血肉神经，让他再无力气。 放弃吧，别想了，何必自我折磨呢？这些本就和你无关，不是吗？ 说不定是你多想了呢。 你很嫉妒你的小师弟吧？不顾就是一场情绪的爆发，你却将你的小师弟想的那么坏。 疯了的，到底是你，还是你的小师弟？ 夜晚凉风阵阵，只寒到人骨髓里，林一凡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连手里的剑都要握不住了。 脑海中只剩下了一句话。 ——疯了的，是你吧？嫉妒疯了，可真丑陋啊。 “砰——” 破空之音骤然而起，长剑擦着林一凡的脸颊而过，凛冽的剑气刺痛了他，对危险的感知与求生欲让他下意识后退，从深渊中爬了出来。 “是谁？！”他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紧接着，就听到了一个冷淡的声音。 “若你的剑只能带给你束缚。” 树叶森森，林一凡顺着声音望去，见到了坐在树干上的乔青羽。 “那你就不应该拥有它。” 乔青羽慢慢自树干上站起，树叶随风而起，朦胧的月光倾泻下来，他静立于此，仿佛是传说中被夜月所眷顾的使者。 自那一天起，有个传说在灵墟峰弟子之中飞快传播。 ——在深夜中迷路，会被大师兄带回家。 第十四章 第14章 而引起这个传说风靡的，自然是林一凡。 他将永远铭记那个夜晚。 逼人的寒意唤醒他的理智，林一凡这才发现自己刚才陷入了怎么可怕的境遇里，冷汗淋漓的同时，他张口试图解释，却被乔青羽打断。 “上来。”他的大师兄轻描淡写地说道。 或许是心虚，林一凡心底油然生出些许怯意。 他看到他的大师兄眉心微皱，紧接着，一股灵力笼罩了他。 他落在那棵巨大的古树之上。 也落在大师兄身旁。 “闭眼。” 声音从身旁传来，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一开始，林一凡还有些心惊胆战，害怕身边的大师兄会说些什么。 但是乔青羽并没有开口，只是在他想要睁眼的时候，淡淡提醒他闭眼。 时间就这么流逝。 深夜里非常安静，唯有风声瑟瑟。 林一凡在不知不觉中松懈了僵直的脊背。 “感受到了吗？” “你可是风灵根。” 冷冽的声音与呼啸的风声一同涌来，林一凡在不知不觉间张开了手臂，似乎想要拥抱些什么。 乔青羽自树上跳下，声音不大，却并未可以隐藏，因此被林一凡抓住。 “大师兄！”与呼啸的夜风中，他做出了他想做的事情，“小师弟、小师弟的情绪好像不大好！” 那个修长的身影顿时停下了脚步。 “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林一凡胸膛剧烈起伏，“但是那一天，我看到小师弟倒在地上，以手捶地，神色癫狂。” 风似乎停了。 林一凡胆战心惊地等待着乔青羽的回答。 月色下的影子并没有转身，只对他摆了摆手。 像是告别。 林一凡倏地松了口气，他改站为坐，露出一个笑。 风撩起他的发，他突然起了些玩心，伸手想要抓住风。 风从他的指尖穿过。 他突然觉得好笑。 他在干什么？他竟然想要抓住风？风哪里是能抓住的？ 身体陡然一僵。 ——风哪里是能抓住的？ ——风是自由的。 林一凡想，他明白大师兄的意思了。 “感受到了吗？” ——感受到风的自由了吗？ “你可是风灵根。” ——你也应自由地做你想做的事情。 “大师兄……” 无意识地呢喃着这几个字，他闭上眼睛，试图与深夜里凛冽的凉风融为一体。 他好像懂了些什么。 虽然他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但在丹田深处，那象征着风的灵根，正轻轻地摇曳着。 于是在第二日，他练剑的时候，身旁的师兄一眼就看出他的不同寻常。 “你进步得够快啊，”师兄羡慕道，“这眼瞅着就要突破了啊！” “明明前几天还……”师兄眼珠子提溜提溜地转，小心地凑过来，“是不是有什么奇遇啊？说出来让我也见识见识。” “哪里能有什么奇遇？我又没下山。”顿了顿，林一凡还是决定说出实情，“昨天晚上，我在后山那片树林里练剑的时候，遇到了大师兄。” “大师兄指点了我两下。” 说这话的时候，林一凡并没有收敛，相反还加大了语气。 于是周边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那位师兄痛心疾首地看了一眼林一凡。 这种好事就应该私底下偷偷告诉我啊！说那么大声干什么？ 林一凡摸摸鼻子。 大师兄昨晚在那里，又不意味着今晚也在那里。 只是个美丽的意外。 这个意外在今晚进一步延续。 只不过不是在后山，而是在半山深处一片隐蔽的花田。 题外话，那名弟子是意外踩空摔进去的。 “真的！我真的是在那里摔进去的！正好摔在大师兄脚下！”年轻的灵墟峰弟子正在和朋友们分享这一“奇遇”，从表情和语气上，不难看出他的兴奋。 “大师兄讽刺了我两句，老实说我已经不记得他说我什么了，毕竟在花田里的大师兄——” 太！好！看！了！ 这个时候谁还会关注他的嘴？ 注意力都被脸吸走了好不好！ 但是他不好意思说，只仓促地咳嗽了两声，转移话题。 但有些事情，哪里还需要别人亲口说出来？ 他们都懂。 ……呜他们也想在花田里偶遇大师兄的好吗！ 这名弟子倒是没被大师兄指点，毕竟当时他连剑都没拔出来，就很快被乔青羽送出去了。 但是，他捡到了一瓶丹药。 还是疗伤药。 谁扔在那里让他捡到的不言而喻。 周遭人发出羡慕的感叹声，有关系好的直接问道：“你就没和大师兄搭两句话？” “搭了！怎么没搭！”那人骄傲道，“还是大师兄主动找我搭的！” 刹那间，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不断凝聚，若是那些视线可以化为实质，怕不是能把人活撕了。 但是他非但不觉得这些视线渗人，还高昂起了脑袋，洋洋得意道：“对啊，大师兄问我，小师弟最近情绪怎么样——”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高昂的脑袋一点一点地低了下来。 林一凡连忙问道：“你怎么说？” “我能怎么说？”那人心不在焉道，“小师弟看起来挺正常的啊，我就说还行吧。” 林一凡：“……” 林一凡在心底哀鸣。 怎么办？大师兄不会怀疑他在说谎吧？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林一凡决定找乔青羽说清楚。 ——决定了，今天晚上也要去找大师兄！ 第这一天晚上偶遇乔青羽的，并不是林一凡。 而是另外一个年轻弟子。 地点不是后山树林，也不是林中花海，而是在崖海断桥处。 也是个意外。 他的灵宠百力鼠，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大半夜发狂，他追了一晚上，就看到百力鼠冲去崖海不说，还蹿向断桥，眼瞅着就要往下跳！ 毫不夸张地说，刹那间他只觉得三魂丢了六魄。 ——那可是他攒了足足五年的灵石、才哄了灵宠山的师兄给他留的灵宠啊！！ 他冲到崖海，却不敢再上前，而断桥处已经没了百力鼠的踪影。 登时，他只觉得身体一软，当场跪在原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了一个嫌弃的声音。 “真难看啊。” 那调子九曲十八弯，要多阴阳怪气就有多阴阳怪气。 他差点当场气哭，满脑子都是我跟你拼了。 然后他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吱。” 云雾缭绕间，那张摇摇晃晃的断桥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缩小至巴掌大的百力鼠，正趴在那个人的肩头。 于是他当场哭了出来。 听到这，周遭修士都惊呆了。 “你在大师兄面前哭出来了？？” “大师兄竟然没把你一巴掌抽飞？” “我的天看不出来你小子这么勇啊！” “大师兄呢？大师兄什么反应啊？” 什么反应？ 年轻的灵墟峰弟子想，大师兄好像，还真没什么反应。 就那么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将百力鼠递给他。 “灵果虽好，但一个幼崽，显然吃不了那么多。” “翠虹果更适合它。” 这答案就已经很明显了，百力鼠吃下的灵果太多，偏偏年纪小承受不了那么多，由此产生了“爆体”现象，这才发生了晚上这一幕。 “不过，我感觉大师兄的身体很僵硬，说话也很僵硬，我当时光顾着百力鼠了，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想，大师兄的语气，好像在有意放缓？” “是不是……是不是怕吓着我？” 他左右望了望，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求知欲。 “你以为你是谁啊？值得大师兄那么区别对待？” “别瞎想，本来就爱哭，怎么还幻想上了？” “你以为你是小师弟吗？” “对了，”林一凡突然开口，“大师兄有询问小师弟吗？” “有啊，”他点头，“也是那个问题，但是我觉得最近小师弟有点怪怪的，感觉和他说话他有些不耐烦，就和大师兄说了。” 林一凡点了点头。 登时就有人感叹道：“还得是小师弟啊，永远被大师兄挂念着。” “但是，”有人接了话，“既然大师兄那么挂念小师弟，怎么不亲自来啊？” 很快，大家就讨论起来—— “对啊，以前都是亲自来的。” “而且大师兄明明可以直接去问小师弟啊，为什么偷偷摸摸问我们？” “难道……难道小师弟拒绝了大师兄？” “不会吧？这世界上真的会有人拒绝大师兄吗？” “那你说为什么大师兄不来找小师弟了？” 几个人讨论来讨论去，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人抱着百力鼠，悄悄退出人群。 有件事他还没说。 在回去的路上，他捡到了很多翠虹果。 不管怎么说，这个深夜活动是在灵墟峰流行起来了，并且人数在不断增加，大有风靡整个灵墟峰的架势。 而路绍远，只能看着众人对乔青羽节节攀升的好感度郁闷不已。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些人——这些人凭什么对乔青羽有好感？！！！ 雷劈的威胁顶在脑门上，耳边还是系统这样叮叮当当的提示音，要知道当这些对乔青羽的好感度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对乔青羽的光环作用就会降低！ 这也是个大威胁！ 种种不顺让路绍远烦躁异常，几乎维持不住平日里的伪装。 终于，在洛向阳又一次提起他的道侣时，路绍远忍不住爆发了，“那是我的道侣！我的道侣！和你有关系吗？！” 洛向阳惊愕地看着路绍远，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说什么？” 你找我出主意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要说洛向阳没点自己的小心思吧，自然也是有的，但更多的也是为了路绍远。 这本是他们商量好的，找个机会骗乔青羽下山，然后将道侣带上山给师尊看，确定道侣关系和大典时间，生米煮成熟饭，大师兄也没办法。 结果没想到大师兄来了个表白。 但……但小师弟不都拒绝了吗？ 大师兄这段时间也没出现，可不就是个尘埃落定的绝佳好机会？ 那为什么，小师弟那么抗拒呢？ 洛向阳怔怔地望着路绍远，眼底有些许受伤，路绍远烦躁地揪了揪自己的发丝，道：“抱歉，师兄，我……” 话未说完，就被洛向阳打断。 “小师弟，你和我说实话。” “你真的拒绝大师兄了吗？” 路绍远：“当然！” 洛向阳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路绍远盯着他的背影，转身踹倒了石桌。 既然小师弟坚持，而他怀疑，那还有什么办法呢？自然是去找另一个当事人。 但……但洛向阳找不到啊！ 折腾到深夜，洛向阳幽幽叹息，准备回去睡一会儿的时候，就听见了一阵阵饱含惊喜的声音。 “在那里在那里！” “那里有人我看到了！” “是不是大师兄？是不是大师兄？！” “等等我！等等我！！” 洛向阳：“？” 烦心，焦虑，又懵逼。 不过他精准地捕捉到了“大师兄”三个字。 于是洛向阳张口道：“大师兄在哪里呢？” 第十五章 第15章 洛向阳这一开口，当场打破了来人的幻想。 “啊，不是大师兄！” “也是，大师兄哪有那么好找的？” “洛师兄也是来找大师兄的吗？” “不是吧？洛师兄想找大师兄，去找小师弟不更好？” “也是，小师弟和洛师兄关系那么好，想必也不会拒绝洛师兄。” “就是，之前大师兄还指导洛师兄练剑了呢。” “何止，大师兄可是抓了洛师兄的手腕！” 登时，一阵吸气声传来，洛向阳只觉得几个师弟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等等！大师兄抓他手腕是为了阻止他挥剑，进而教导他而已！你们那是什么眼神啊！！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洛向阳不争气地咳嗽两声，转移话题道：“你们大晚上在峰里乱逛，是为了找大师兄？” 四个人用力点头，“对！” “带我一个，”洛向阳道，“我也要找大师兄。” 于是四人小队变成五人小队，一起踏上了寻找大师兄的征途。 在这充满未知的旅途中，洛向阳还从师弟们嘴中套了话，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了解了个明明白白。 当听到大师兄别别扭扭地在大家嘴里打探小师弟消息的时候，他脚步一顿。 ……就那么喜欢小师弟吗？ 不知为何，嘴里开始发苦。 但这个夜晚，洛向阳等人一无所谓。 而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再也没有人于深夜中遇到乔青羽。 那么乔青羽去哪里了呢？ 乔青羽他下、山、了！ 事情还需要从#寻找大师兄#活动越发如火如荼开始讲起。 随着这个活动的参与者越来越多，消息不免就传到严禾旭耳朵里。 于是，在某个深夜，严禾旭选择了装睡。 在乔青羽推开窗户、准备离开的时候，倏地起身。 “大师兄。”他幽幽道。 乔青羽身子一僵，并没有回头，只慢条斯理道：“透透风。” 严禾旭沉默了下来。 他想，这个理由真差劲。 可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眼眶发酸。 他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乔青羽这样的人啊？ 看起来冷漠、毒舌、不近人情，却总是做出体贴的让人想要流泪的事情。 师尊让他看住乔青羽，却从未让他囚住乔青羽。 是他让乔青羽出个门都要偷偷摸摸。 是他让从不说谎的大师兄说出这样粗糙的谎言。 也是他让一个剑修、一个天才剑修，连练剑都要在这狭小的室内，请一只鸟做陪练。 他到底……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他到底还要自我欺骗到什么时候？ 太自私了。 害怕被大师兄遗忘，害怕不再被大师兄关注，害怕像年少时一样，只一个转身，就再也看不到大师兄了。 可是他凭什么因为自己的恐惧，就禁锢大师兄呢？ 太自私了，真的太自私了。 “大师兄，”严禾旭瓮声瓮气地开口，“这些东西，你不需要再看了。” “那些都没用，老黄历了，宗门的制度都换了，根本用不到。” “是我骗了你。”他弯下腰，“对不起。” 不敢起身。 但严禾旭听到了脚步声。 一点一点向他走来的脚步声。 严禾旭的心沉到谷底。 他惴惴不安地想，会被讨—— 一只手落到他的脑袋上。 严禾旭大脑一片空白，再也想不了什么。 那只手迟疑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听见乔青羽低哑的声音，“别哭。” 严禾旭：“……” 他没哭！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伸手抹了下眼睛，严禾旭小声嘟囔道：“那大师兄别说话。” “你说话我更想哭。” 放在他脑袋上的手一僵。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严禾旭不安地开口道：“……大师兄？” 没人回答。 严禾旭顾不上脑袋上的手，猛地抬头，“你不理我？是我让你生气了吗？我……” 话未说完，就被乔青羽打断。 “我不想让你哭。” 他这么说道。 严禾旭：“！！！”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流血不流泪！ 呜呜这个大丈夫他不做了！让他哭！！ 严禾旭捂着脸快步向门口走去，然后“哐当”一下，撞上了门。 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欲盖弥彰道：“这门太硬了。” 乔青羽安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严禾旭打开大门，门外的冷风打在他的脸上，泯灭掉泪渍的痕迹。 “大师兄，”严禾旭扭头看向乔青羽，认真道，“你走吧。” 乔青羽唇角微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大步向前，再未回头。 严禾旭望着他的背影，似松了口气般露出一个怅然的笑。 然后一个乾坤袋，就这么落在他手里。 “洛师弟的剑，就拜托你了。” “等我回来，希望我不会再看到那么伤人眼球的剑。” 严禾旭：“！” “我下山几天。” “灵墟峰，就暂时交给你了。” “师弟。” 严禾旭：“！！！” “我！我绝对不会让师兄失望的！” 乔青羽的身影消失在严禾旭的眼前。 他打开那个乾坤袋，里面是满满一袋子的翠虹果。 严禾旭盯了很久，最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抱紧了那个乾坤袋。 大师兄—— 乔青羽连夜下山。 峰内事务有严禾旭，不需要担心，对路绍远的布局已经完成了一大部分，还有严禾旭的不定时巡查，定会按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路绍远的道侣。 最好在南海凌家到来之前，将路绍远的道侣带回宗门。 虽然计划的很好，但乔青羽也知道，这实际上是个撞大运的活。 召出灵剑跃上，乔青羽突然想起了什么，动作一顿，打开了自己的乾坤袋。 一个拳头般大小的铜镜出现在他的手上。 历时那么久重见天日，镜子几乎要喜极而泣。 ——感天动地它还没有被遗忘！ 但和聪明人讲话，是半分怯都不能露的，于是镜子酝酿一番，刚准备好居高临下的语气，就听乔青羽道：“镜子先生，感受到了吗？” “命运改变了。” 那声音轻柔如春风，带着浅浅的笑意。 没有半分挑衅或傲慢，却如同巨石从天而降，压的镜子翻不过身。 “所以，”乔青羽总结道，“我不需要你。” “你对我毫无价值。” 轻飘飘的几个字，如五雷轰顶一般扑到镜子头上，在这瞬间竟然让镜子毫无反抗之力！ 乔青羽也不需要它的回答，抬手就要将它扔回乾坤袋。 仿佛他之所以将镜子先生请出来，就只是为了给镜子先生当头一棒。 眼瞅着就要滚回乾坤袋，镜子先生来不及思考，仓促喊道：【等等！等等！我有话和你说！】 “我不想听。”乔青羽语气和善地拒绝了。 镜子先生：【……】 半边镜子已经进了乾坤袋，直觉告诉镜子先生，要这一次没搞定这位聪明人，它将真的不见天日。 不行！吾王的使命还背负着它身上！小王子还等着它呢！ 顾不得暴露，它大声喊道：【我有用！我有用！我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我比你想象的还要有用！！】 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乔青羽眸底闪过暗色。 是什么样的镜子才有这能耐？ 当然，也不排除这镜子胡说八道。 “是吗？”他漫不经心道，“那你知道我现在想要去做什么吗？” 镜子：【……】 “连现在之事都不知道，”乔青羽嘲讽道，“还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镜子：【……】 啊啊啊啊啊它自诞生之际，就没有受过这鸟气！ 乔青羽垂眸，声音极冷，“你又骗我。” 不不不我没有！ 冷静！冷静啊人类！！ 那一刹那，镜子简直想高呼救命。 但或许上天果真有好生之德，镜子竟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啾啾！” 清脆的鸟鸣声自不远处传来，一个银白色的小鸟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乔青羽。 而镜子、镜子差点要从乔青羽的手里蹦出来。 它竟然感受到了王之子的气息！ 虽然很细微，很涣散，仿佛随时会被凉风吹落，但确确实实存在着。 属于王之子的气息。 ——它找对了方向！ 第十六章 第16章 银羽鸟降落在乔青羽的肩膀上，翅舞爪蹈，“啾啾，啾啾啾，啾？” 你要走了吗？ 乔青羽点头，“嗯。” 银羽鸟的脸登时就垮了下来，它用爪子勾住乔青羽的衣领，漂亮的蓝眼睛里盈满水润和恳求，极为不舍的模样，“啾啾，啾啾啾？” 能不能不要求？ 说着，银羽鸟还用自己的小脑袋去蹭乔青羽的脖颈，自发学会了撒娇卖萌这一绝技。 但乔青羽不吃这套。 他从容地推开银羽鸟的脑袋，摇头，“不行。” “必须走。” “啾啾。”银羽鸟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试图再挣扎一下。 乔青羽没有回答，但银羽鸟已然从他的眼神里得到答案。 “啾。”它失落地垂下脑袋，长喙闪烁，隐隐有变尖的趋势。 可恶—— 是它不可爱了吗？怎么这个人类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明明以前那些人类还会迟疑愧疚，最后就算不愿意给它提供优质灵果，也会多多少少意思一下，本以为这个出手大方的家伙是个好说话的，谁知道—— 一点面子都不给鸟留啊啾！ 但若是让它就这么看着乔青羽离开，它也是不愿的。 整个天玄宗，除了乔青羽，没有人会将紫灵果这样优质稀有的灵果给它。 而那枚蛋，需要灵气的温养。 银羽鸟本身灵力低微，提供不了灵气，就只能用这样笨拙的办法。 虽然它和那枚蛋无亲无故，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灵兽的蛋，但在看到那枚蛋的一刹那，一个信念就顽强地印在它的灵魂上。 ——它一定要让蛋里的小家伙安全出生！ 所以，它必须留下这个人！ “啾啾啾？” 你要去哪里啊？远不远？ 乔青羽语气平淡：“山下，不远。” 银羽鸟的眼眸一下子就亮了。 山下确实不远，以它的速度，完全可以晚上陪人练剑，上午返回来用灵果喂养那枚蛋，下午再回去，虽然麻烦了点，但—— 银羽鸟眼底的犹豫渐渐变为坚定。 ——但是它留不下这个人类啊！ 留不下，就跟着人走。 只要能赚到紫灵果，再苦再累也值了。 “啾啾啾！”银羽鸟挺胸昂头，向乔青羽宣布这个好消息。 然后它就被乔青羽拒绝了。 “我下山有事，并不需要陪练。”乔青羽的语气毫无波澜。 银羽鸟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啾啾！”它自乔青羽的肩膀上飞起来，翅膀用力挥动，语气急切又可怜，“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我还可以陪伴、还可以唱歌、还可以扇风，我的用处很多的！ ——不要、不要这么抛弃我啊啾！ “我不需要陪伴，不喜欢听歌，”顿了顿，乔青羽表情古怪道，“你觉得风灵根修士会需要扇风吗？” 乔青羽每说一个字，银羽鸟就矮一分，翅膀的力度就少一分。 在乔青羽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银羽鸟干脆不再挥动翅膀，任由身体自由落体，一副失去梦想生无可恋的模样。 “但，”乔青羽木然道，“也不是没有事情让你帮忙。” 银羽鸟瞬间就活了起来，眨眼间来到乔青羽眼前，声音高亢而充满活力，“啾啾啾！” 四目相对间，一人一鸟都沉默了。 乔青羽：“……” 银羽鸟：“……” ——糟糕，转变太快了，忘了自己还在装！ 银羽鸟可怜巴巴地叫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乔青羽的手背，一副“我错了你不要生气”的模样。 乔青羽当然不生气了，谁算计谁还不一定呢，他生什么气？ 他确实需要银羽鸟的帮助。 但是他不说。 之所以搞这么一出，也是希望银羽鸟更上心。 诚然，下山去找一个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针是固定的，海的大小可不是。 他需要做的，不过是将海缩小缩小再缩小。 这方面，他打算去套路那个镜子。 但俗话说的好，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乔青羽也不会不准备后手。 银羽鸟就是他的后手。 自己回了宗门，把道侣扔在山下，总不可能不闻不问吧？ 炼气期的修士，联络手段就那么几种，最方便的当属传讯符，但这玩意受字数限制，传个两三句话顶天了。 所以，一般情况下，大家都会选择灵鸟传信。 像银羽鸟这样的灵鸟，本身没有什么战斗力，但飞行速度快，嗅觉发达，对气味十分敏感，修士不会选它们做灵兽，但会用它们传信啊。 你帮我送信，我给你食物，短期交易，合作共赢。 银羽鸟它们，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在乔青羽长久的沉默下，银羽鸟终于开始惴惴不安，“啾啾。” ……真的没有我能做的吗？ “有。”乔青羽缓慢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临时现编出来的，十分艰难，“你熟悉这个味道吗？” 他指着自己的佩剑。 银羽鸟用力点头。 “宗门里，还有一把剑，和它是一个材料打造出来的，也是我亲手打造出来的，你嗅到过吗？” “啾啾啾！”银羽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我需要你帮我盯着他。” 银羽鸟歪头，“啾？” 怎么盯？ “如果有灵鸟来找他，或者他放出了灵鸟，你就来找我，可以吗？” 银羽鸟：“啾！” 简单。 乔青羽盯着银羽鸟看了好一会儿，沉默地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储物袋，当着银羽鸟的面将几串紫灵果放进去，又另塞了两个翠虹果，将之挂在银羽鸟的喙上。 “储物袋的印记我已经毁了，你可以自行从里面取用灵果。” “这是酬劳的一半，另一半等我回来给你。” “啾啾啾。”银羽鸟挺胸昂头，器宇轩昂。 保证完成任务！ 这可是它好不容易才磨到的任务，是它证明自己价值的关键所在，更是未来能从这人类手里骗得灵果的保证！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银羽鸟身后仿佛有火焰在燃。 乔青羽的点了点手里的镜子，紧接着，镜子听到了乔青羽的嘲讽。 【连一只鸟都比你能发挥价值。】 镜子：【……】 看在王之子的份上，它忍！ 乔青羽脚下的剑渐渐升空，银羽鸟扑棱扑棱翅膀，听到了他有些失真的声音。 “翠虹果是给你的。” 银羽鸟楞了一下，什么意思？翠虹果不是本来就是给它的吗？ “给你吃的。” 留下这四个字，长剑骤然疾驰，眨眼间消失在银羽鸟的面前。 银羽鸟：“！！！” 这个人类知道它没吃紫灵果，特意给它准备了翠虹果？ 它就知道它的魅力没有消失啊啾！ 银羽鸟激动地回到那隐蔽的沟.壑中，将紫灵果的汁液抹到那个蛋上，本想像往常一样，张开翅膀，拥抱这枚蛋，但—— 它有任务在身，它是个要完成任务的好鸟。 “啾啾啾。” 翅膀轻轻拍了拍蛋壳，银羽鸟语气有些惆怅。 ——如果你能和那个人类签订契约、成为他的灵宠就好了。 ——不过仅限于他啊，旁的人类就算了。 ——对了，他叫什么来着？好像叫什么乔……乔什么羽？ 银羽鸟挥动翅膀，很快找到路绍远的所在，开启盯梢生涯。 另一边，乔青羽到了山下，收起长剑，走进繁华热闹的城镇。 而他和镜子的交锋，也走向尾声。 【……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很多事情我现在都没法做，有限制的。】镜子颇有些可怜地说。 “放心，我不为难你，”乔青羽轻描淡写道，“我只是想在多做几个梦，就像你曾经让我做的那样，不难吧？” 镜子：【……】 这还叫不难？ “之前做得，现在就做不得？”乔青羽似笑非笑。 语气轻描淡写，没有一点威慑力。 但镜子知道，只要它敢说一个不，乔青羽就能将它塞回乾坤袋，永不见天日。 它当然也有办法对付乔青羽，比如熬下去，反正修士的寿命都是有限的，它之前落到其他修士手里，就是这么干的。 但王之子近在咫尺，这时候让它熬，它哪里熬得住？ 【之前已经是极限了，】它苦哈哈开口，【再让我往后看，我也看不到，更别说你已经改变了……】 乔青羽的声音平静的惊人，“我不是被路绍远一剑穿心死了吗？哪里还有以后呢？” 镜子：【！！！！】 乔青羽叹息道：“你果然，一直在骗我。” 别看乔青羽现在语气这么平静，实际上心底的惊涛骇浪丝毫不逊于镜子。 ——被路绍远一剑穿心之后，他竟然没死！ 镜子：【……】 啊啊啊啊救命！救命！救命！！ 乔青羽话不多说，抬手将镜子往乾坤袋里扔，镜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凭本能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求求了！！】 镜子觉得自己说这种话如同放屁。 不会有用的。 明明和王之子处于同一片天，明明是这数百年来最接近王之子的一天，明明…… 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 …… 等等，它好像没进乾坤袋？ ……这个人类他昏头了？ 还没等镜子做出反应，只见一个巨大的、毛绒绒的爪子冲着它就过来了。 “喵呜——” 同时响起的，是一个少年清润焦急的声音。 “小黄！小黄住手！快住手！” “那位道友！快跑！快跑啊！！” 第十七章 第17章 那是一只不小的猫咪。 浑身金灿灿的，在黑夜里散发着夺目的光辉。 而最吸人眼球的，还要属它身后那两根耀武扬威的细长尾巴。 ——三阶灵兽，双尾猫。 在修界，人们将灵兽划分为一到九阶，但实际上五阶及以上的灵兽根本没人见过，有传言称，在数百年前，妖族宣布关闭妖之城时，那些灵兽就已经追随妖族而去。 所以，在现在的修界，能遇到的最高品阶的灵兽，就是四阶灵兽。 但是双尾猫远比四阶灵兽还要稀有少见。 因为，双尾猫的尾巴，还可以继续生长。 双尾猫是三阶灵兽，那三尾猫呢？四尾猫呢？甚至、甚至那传说中妖中贵族九命猫，不就是拥有九条尾巴的猫吗？ 说不定那就是双尾猫最终成年形态呢！ 于是，双尾猫风靡修界，有不少修士、尤其是御兽宗的修士，想要契约一只双尾猫。 但可惜的是，双尾猫太过稀少，还娇贵无比，连紫灵果这种品质的灵果都不能作为它们的主要食物来源，必须是那些来自于高级秘境、十分特殊的灵果才行。 比如说火焰龙纹国、风霜秘云果等等，只听名字就能品出不凡。 当然，最关键的不在这里，而是双尾猫的性格。 阴险、狡诈、多变、心眼贼多，最擅长欺骗，并且，它还会噬主！ 在很多年前，有一位元婴大圆满的大能曾契约一只双尾猫，每天好吃好喝当祖宗供着。 那只双尾猫也很喜欢那位大能，对旁人冷艳高贵、爱答不理，给个眼神都是它今天心情好，只有在面对那位大能的时候，才会低下高傲的头颅，允许大能摸摸它的脑袋。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猫一人相处得都很愉快。 直到双尾猫渡过了幼生期。 它不顾契约的反噬，义无反顾地对它的主人亮出利爪，它口中的烈焰点燃那个山头，大火直冲云天，烟雾缭绕，久久不散。 契约对双方都有影响，双尾猫撕碎契约被反噬，在那烈火中泯灭，那位大能自然也躲不过去，本来一只脚都已经踏入大乘了，结果因为灵魂被反噬，修为倒退数个台阶不说，还被宗门里的人问责。 最终，一代大能，就此销声匿迹。 毛绒绒的利爪已经冲到他眼前，那少年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响彻云霄，乔青羽不闪不避，灵力于他身前形成一个半透明的屏障。 “砰——” 双尾猫利爪狠狠地撞到屏障上，长而尖利就此折断，痛楚让它当即发出近乎于惨烈的叫声，“喵！” 屏障转瞬间“活”了过来，如一张软皮般缠.绕着双尾猫，并不断压紧，任凭双尾猫如何挣扎，也无力逃脱。 被捆绑的双尾猫落入那少年的怀里。 少年满目震惊，下意识地抱紧双尾猫，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连向乔青羽鞠躬道谢，笑容灿烂而明亮。 “这位道友你好厉害！谢谢你帮我抓到了小黄！太谢谢你了！” “小黄以前不这样的，不知道这两天是怎么回事，突然就不听话了，可能是发情期要到了？据说猫咪发情的时候脾气都不好？” “这位道友你是哪里人啊？来这里做什么啊？这一块我熟，我待了好多天了，说不定能帮到你。” “哦对了，我是不是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季华秋，是个剑修。” “虽然剑练得不怎么好就是了，”他挠挠头，笑得有些羞涩，却依然充满感染力，“你呢？” 看向乔青羽的时候，他的眼睛里仿佛在发光。 毫无疑问，这个表情十分适合他，少年的天真、活力、娇憨、阳光、坦诚一览无余，让人打心眼里觉得他可爱可亲。 但，他手里的双尾猫，说不定是这世间最后一只双尾猫。 肆无忌惮带着绝世珍宝到处跑还毫不在意珍宝外露的人，真的会天真无邪吗？ “你知道这是什么灵兽吗？”乔青羽开口，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但季华秋一点都不在意，还因为乔青羽开口而激动不已，大声道：“我知道我知道！双尾猫啊！” “若没有能力看住它，便别契约，免得害人害己。” 冷冰冰地扔下这句话，乔青羽抬脚向前，再没有给季华秋一个眼神。 灵力从双尾猫身上撤走，金灿灿的小猫猫软倒在季华秋的怀里，还不忘用尾巴抽他，示意他赶紧追过去。 季华秋背对着乔青羽摇了摇头，好一会儿，在乔青羽背影都要消失的时候，他才咬着牙大声喊道：“可是、可是已经契约了怎么办！” 理所当然的，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季华秋也不在意，更没有去追，只安静地站在那，看着乔青羽的背影彻底消失。 【你为什么不追上去？】双尾猫愤怒的声音在季华秋脑海中响起，【他身上可是有大气运的！你知道和他搭上线有多么困难吗？我好不容易给你创造了机会你竟然还不知道珍惜！你是要气死我吗？】 【安啦安啦，】季华秋揉了揉双尾猫的脑袋，被小猫咪一爪子拍下，无奈叹息，【他一看就是个防备心很重的人，或许还多疑，面对这种人，要循序渐进，你越凑上去，越容易被他排斥。】 【要懂得适可而止，只要他还在这里，机会总是会有的，再说了，我不是还有你吗？】 【你记住他的气味，我们总是会找到他的，不是吗？】 双尾猫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但还是不忿，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季华秋。 季华秋攻略人都是一把好手，更何况攻略一只猫？ 【就知道统统对我最好了！】 【我最爱统统了！】 好听的话一箩筐一箩筐的甩过来，夜色下的少年笑得明媚如春.光，怀中炸了毛的小猫咪一点一点软下身子，虽闭着眼睛不肯看他，但尾巴却诚实地摇晃起来。 季华秋眼底笑意加深。 果然，直球天克傲娇怪。 可是那个男人，似乎并不仅仅只是傲娇。 怎么办呢？ 点点双尾猫的脑袋，季华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总之，先在不引起人反感的情况下，刷刷存在感、找找共同话题吧。 * 云海客栈，豪华房。 这是城内最豪华的客栈，乔青羽觉得路绍远的道侣很可能会住在这里。 他将镜子扔到床上，问：“考虑好了吗？” 镜子蒙愣愣的，考虑什么？ 乔青羽并没有和镜子打哑谜，直接道：“我的未来，我还想再看一次。” 镜子：别说得我好像还有选择一样QAQ！ 感受了一下.体内的力量，镜子咬牙道：【好！】 乔青羽放心地躺上.床，问道：“那真的是双尾猫吗？” 【应该，】镜子迟疑道，【是吧。】 气息很像。 样子很像。 但理论上来说，这里应该不会再有双尾猫了才对啊！ 就算有，也应该为保护王之子而努力，怎么会勾搭一个人类修士？ 难道也是为了王之子？就像它，为了王之子不得不和这个聪明人搅和在一起。 但也不对啊！双尾猫又不是它，它没的动需要借助人类的力量，双尾猫又不是没有爪子！ 奇怪。 镜子百思不得其解，但见乔青羽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稳，也就不得不将注意力转移到乔青羽身上。 其实，它可以趁着乔青羽睡着了跑，再去试试勾搭别的人类，或者去找双尾猫。 但—— 聪明人或许不好打交道，但有用的时候，是真有用。 而且，它已经为乔青羽使用过能量勘测未来，这一次不过是重温旧梦，不会付出多少能量。 但如果是为别人勘测未来，它的能量不够了。 最重要的是，它已经在这个人类手上吃过很多次亏了。 它不觉得乔青羽会完全信任它。 它不信乔青羽会不留后手。 所以—— 不作就不会死！！ 但这一次，乔青羽真没有后手。 他一个筑基期修士，陷入熟睡，还能有什么后手？ 不过是前手准备的足够充足罢了。 他又一次看到了那个梦。 张灯结彩的灵墟峰，言笑晏晏的师弟师妹，不同于上一次的走马观花，这一次乔青羽看的很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可是小师弟的大好日子啊。” “我们灵墟峰也确实需要点喜事冲冲晦气了。” “小师弟和秋终成眷属，着实让人羡慕啊。” “听没听过飞鸟传情啊？据说那画本子就是根据他们俩为原型画的呢！” “哇哦！好浪漫啊！” 欢欣喜悦之气很快消散，因为他来了。 处于所有人对立面的他，还有从天而降、宛若救世主的路绍远。 以及最后那捅进他心脏的长剑。 上一次乔青羽的注意力都在那把剑上，而这一次，他死死地盯着梦中的自己。 梦中的乔青羽，在笑。 很小、很轻、随时被风吹散的、轻蔑的笑意。 ——他真的没死！ 乔青羽倏地睁开了眼。 天已大亮。 精致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旁边，他用灵力将镜子缩小，找了根绳系在了自己衣摆。 虽然早已经从镜子嘴里炸出了这一点，但真正看过“未来”之后，乔青羽更确定了一些东西。 ——那一剑是他自己算计的。 ——路绍远对他的影响，是可以破除的。 除此之外，在他未出现之前，言笑晏晏的修士也为他送上了一些情报。 “小师弟和秋终成眷属。” 小师弟的道侣，名字里有一个秋字。 “我叫季华秋，是个剑修。” 是巧合，还是幸运？ 乔青羽打开了房门。 房门外，一个垂头丧气的少年，正缓缓拉开旁边的房门。 而他的怀里，有金色的长毛在往外飘。 第十八章 第18章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沉默在蔓延。 季华秋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色，而他怀里的双尾猫却弓起身子，发出恐吓的声音，“喵！” “小黄！”季华秋试图摁下双尾猫的脑袋，却被双尾猫一爪子挠在手上，刹那间鲜血飞涌而出，季华秋闷哼出声。 双尾猫似乎也没想到会这么发展，身体僵硬，那一双猫瞳写满了警惕与冷酷，仿佛季华秋要是敢做什么，它一定会毫不留情。 季华秋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他的眼睛一点一点地黯淡下来。 “喵。”双尾猫阴冷地警告道。 季华秋的唇.瓣颤动，他无意识地移开视线，就像在逃避一样，对上了乔青羽的眼睛。 哀求几乎要从季华秋的眼眸里溢出来。 乔青羽面无表情地向季华秋走来。 季华秋眼底浮现出几抹希冀。 一步、两步、三步。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直至擦肩。 乔青羽没有停下脚步。 擦肩而过。 只是在那一瞬间，季华秋听到了四个字。 “害人害己。” 低沉而冷漠的，并没有嘲讽的意味，仿佛只是在诉说事实。 但这四个字，就像是一座高山从天而降，将季华秋的脊梁都压弯了。 他垂下来的那只手，不知何时握成了拳，因为用力过猛，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乔青羽的身影消失在这片长廊。 双尾猫骤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季华秋伸手推开了房门。 【沃日这狗玩意竟然偷袭我！】双尾猫愤怒的咆哮声响彻季华秋的大脑，【还下手那么重！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你必须把这个狗玩意给我攻略掉！】 【这个仇，我绝对要千倍百倍地报复回来！】 【你听到没有？季华秋！】 尖锐的声音仿佛可以戳伤人的灵魂，季华秋闭上眼睛，手指轻柔地在双尾猫身上抚.摸，同仇敌忾道：【对！千倍百倍地讨回来！】 【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怎么敢伤害我的统？】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顺利地将暴动的双尾猫摆平，季华秋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乔青羽的影子。 孤清、冷傲，无形的屏障将乔青羽和所有人隔绝开来，每那双平静到冷漠的眸子看过来时候，季华秋清楚地知道，他从未入过那个人的眼眸中。 但是那个人却对双尾猫动了手，第二次。 ……冷漠的外表下，还是个乐于助人的好人呢。 哎呀呀，这一次需要他来攻略的，竟然是一个好人吗？ 良心会痛的啦。 ……等等，他真的有良心吗？ 举起骂骂咧咧的双尾猫，将脑袋埋在柔.软的长毛里，眼底是一片冷然。 ——可是那家伙对畜生动手的样子，真的好帅啊。 * 乔青羽去买了几本书。 镜子疑惑不解：【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问我啊，我不比你们人类瞎编乱造的这些东西有信服力吗？】 “好，”乔青羽镇定自若地在脑海中回道，“那你说，双尾猫如何长出第三条尾巴？” 这是能说的吗？ 这是妖族秘新中的秘新！说给人类那就是背叛妖界！它就是从这里摔下去四分五裂尸骨无存它都不会开口说一个字！绝不会！ 那乔青羽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继续问道：“双尾猫如何长出第四条尾巴？” 镜子：【……】 乔青羽：“双尾猫如何长出第五条尾巴？” 镜子：【……】 乔青羽：“双尾猫如何……” 【闭嘴！】镜子尖叫道：【我不想再听见尾巴这两个字了！】 乔青羽：“我没想说尾巴。” 镜子：【……】 乔青羽：“双尾猫如何繁衍后代？” 镜子：【……】 乔青羽：“为何双尾猫是产蛋，其他猫类灵兽都是生下幼崽？” 镜子：【……】 乔青羽：“双尾猫生育能力为什么那么差？有人力帮忙的话，能不能早日实现人手一只双尾猫的未来？” 镜子：【……】 乔青羽：“双尾猫……” 【停。】镜子心如死灰道，【我什么都不懂，我是个愚蠢的镜子。】 镜面上荡起一阵阵波纹，可见镜子受的打击不轻。 将一本《灵兽详解》拿走，乔青羽脚步一转，将隔壁的《灵器详解》《致你所不知道的过去》《听妖族往事》《神秘传说》等等书籍全都取了下来，最后抱着小山般的书去结账。 在老板惊愕的目光下，乔青羽镇定地将这些书扔进了乾坤袋。 目送着乔青羽远去，老板伸出手，不轻不重地给了自己一嘴.巴。 有点疼。 有感觉，没做梦。 ……这年头还有修士痴迷于这些胡说八道的话本子？ 不知道是哪个宗门的。 宗门要都是这样的弟子，迟早要凉。 老板摇头叹息，这修界，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乔青羽在街上转了一圈，直到夜幕降临，这才回了客栈。 只是在他推开房门的时候，隔壁房门动了一下。 乔青羽并没有给那边一个眼神，从容地进了房间。 好一会儿，旁边房门里探出了个脑袋，年轻人眼底满是复杂，最后垂下脑袋，长长叹息，一步一步地从自己房间里挪出来，到乔青羽门口站着。 好几次伸出手，最后都没有敲下。 越来越垂头丧气。 双尾猫虽然没跟着出来，但是透过门缝看到他这一串动作，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催促他快点行动。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季华秋很是无奈，【我这是做给他看。】 【他注意到我开了门，修为又比我高，肯定会观察我的。】 【我必须将迷茫无措扮演好，才能让之后的坚定果决更耀眼，更能打动他。】 【别急。】 双尾猫不爽地甩了甩尾巴。 之后的几天，季华秋总是出现在乔青羽门前，举起的手屡次放下，没有一次敲响房门，眼底的茫然有时很浓，有时又很薄。 有的时候，他只是背靠着墙，盯着乔青羽的房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偶尔，在乔青羽出门的时候，他也会悄悄地跟上去。 这不过这个跟踪技巧，实在是不可恭维。 镜子发现了季华秋，自觉可以展现自己的用处，马不停蹄地提醒道：【有人跟踪我们。】 “嗯，我知道。”乔青羽轻描淡写道。 【你、你、你知道？？】镜子不敢置信，【那你就让他这么跟着你？】 乔青羽反问道：“不然呢？” 镜子失神喊道：【他在跟踪你哎！他不怀好意！他可能要对你下毒手！！你就一点都不在乎吗？！！】 乔青羽沉默了好一会儿，好奇道：“你说的这些话，你自己信吗？” 镜子：【……】 镜子：【……】 镜子：【……】 【可是他有双尾猫啊！】镜子试图挣扎，【万一他有别的宝贝呢！】 “你的意思是，”乔青羽语气古怪，“我没有？” 镜子：【……】 乔青羽碰了碰自己的乾坤袋，“要看看师尊给我的宝贝吗？” 镜子：【……】 不用了谢谢。 老子在那个破袋子里待过。 镜子觉得自己就多余张这个嘴， 它发誓它就此封心锁爱，哦不对，是封舌锁喉。 然后它就听到乔青羽轻描淡写道：“而且，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故意让你发现的？” 镜子：【！！！】 恰逢在这个时候，季华秋不知和谁撞在了一块，双尾猫凄厉的声音和季华秋手忙脚乱道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一团闹剧。 镜子：还真像故意的。 季华秋这个动作吸引了很多人，但乔青羽脚步停都没停，更别说回去看了。 电光火石间，镜子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他是故意让你发现的！】 乔青羽：“嗯。” 【那你这是在告诉他，你已经发现了他，也知道他是故意让你发现他，但是你不想理他？】 乔青羽：“嗯。” 镜子抓狂道：【那你们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乔青羽：“猫抓老鼠啊。” 镜子：【？】 这关猫和老鼠什么事？它怎么没看见老鼠？ 镜子：【你们人类的世界，好难懂。】 镜子、镜子要自闭了。 听到镜子悲愤的声音，乔青羽唇角微微上翘，他的指尖在镜面轻轻滑过，像是在安慰着什么。 好一会儿，他慢慢抬起头来，隔着万千灯火，精准地捕捉到季华秋。 四目相对，乔青羽唇角的弧度下弯，带着挑衅、审判、漠视与不屑。 像高高在上的神明，审判他卑贱的奴隶。 拉下他！拉下他！将他从神坛上拉下来！ 那一瞬间，季华秋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他知道乔青羽是故意的。 他知道乔青羽在逼迫他做出选择。 他当然会让乔青羽称心如意，毕竟，这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不是吗？ 但，有句话说得好，最高明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季华秋眼底闪过沸腾的欲.望。 ——这场对决，才刚刚开始呢。 路绍远不可能告诉季华秋有关他的存在。 乔青羽确定自己和季华秋毫无瓜葛。 他下山一事是突发情况，除了严禾旭，无人知道。 而却在他进城之时，与季华秋相遇，并被季华秋盯上。 ——那季华秋盯上他，仅仅是因为他。 那么，为什么？ 他身上有什么值得季华秋盯上的吗？ 乔青羽转身离开。 不过没关系，他也早早地盯上了季华秋。 季华秋，路绍远。 一对“道侣”。 都盯上了他。 巧合吗？ 乔青羽看着系在腰侧的镜子。 还有这镜子，也盯上了他。 ——哪有那么多巧合！ 他缓缓抬头，看向天空。 未来的他，可以在层层困境死局中找到一条生路，没道理他不能。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轰隆——！ 天空中惊雷乍现，无数阴云凝聚在一起，飘向——飘向天玄宗的方向——！ 第十九章 第19章 雷鸣声很快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那是什么？好可怕的雷！” “那是天玄宗的方向，是不是有前辈在渡劫啊？” “你是不是傻？渡劫的雷能是这样的吗？” “我又没渡过我怎么知道！” “渡劫的雷是金色的，这不是渡劫。” “那这个雷为什么只完天玄宗的方向跑？难道、难道天玄宗出事了？！” “胡说八道些什么！那可是天玄宗！这种普通的雷怎么可能会给天玄宗带来麻烦？” 是啊，这种雷怎么可能会给天玄宗带来麻烦。 但，为什么只往天玄宗劈？ 乔青羽身体慢慢绷紧，这一幕落在季华秋眼里，让季华秋心里有了主意。 天玄宗的吗？ 那路绍远不就派上用场了？ 季华秋这么想着，就被一个嘹亮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我明白了！”一个壮汉大声喊道，“肯定是天玄宗做了什么恶事！这恶事之坏，连天地都看不下去了，特意降下巨雷，以昭告天下，让大家警——” 无数人愤怒的眼神之下，那壮汉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直接消音。 这是天玄宗山下的城镇，数百年来一直受天玄宗庇护，对天玄宗多有感情，哪允许人这般诋毁？ 而乔青羽腰侧的长剑，正微微颤动，一点一点从剑鞘中脱离。 果然老天都站在他这边！ 季华秋心中激荡，面上不显，只做出一副愤怒到极点的模样，声音尖锐到破音，“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说天玄宗！” “一百五十二年前，魔尊问世，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是天玄宗的修士们守在这里，用他们一条一条命去给大能们争取时间，这才有了可以重创魔尊的生灵之阵！” “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座城里胡说八道，是谁的功劳？！！” “道歉！给天玄宗道歉！” 不知道是谁开口喊了一句，一时间，一呼百应。 “道歉！” “给天玄宗道歉！” 那壮汉灰溜溜地道了歉，转身跑了。 季华秋盯着他的背影，低声道：“小黄，记住他的气味了吗？” 双尾猫摇了摇脑袋，“喵。” 没有。 “有隐藏气味的灵器吗？”季华秋喃喃开口，抬头在人群中观察，正看到乔青羽抬脚离开，他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乔青羽见他过来，“你来做什么？” 双尾猫扬起爪子，季华秋直接将下巴搁在双尾猫的脑袋上，试图将双尾猫压下去。 “喵！”双尾猫炸毛，尾巴上亮起白光，直接往季华秋脸上抽去。 没抽到。 “喵！” 双尾猫要气炸了。 “老实点，”乔青羽轻描淡写道，“或者让我帮你老实点，自己选。”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双尾猫气得全身的长毛都在颤，但并没有动手，它是不服气，但它又不蠢。 做做样子表达猫猫永不服输的精神还行，真动手？它是猫不是猪！ “不气不气不气，”季华秋扯出讨好的笑容，一边给双尾猫顺毛，一边将猫往身后藏，“你要去找那个口出狂言的家伙吗？” 乔青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语。 季华秋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道：“能不能带我一个？” 乔青羽不答应也不拒绝，只问道：“你为什么要去找他？” “我觉得他不正常，”季华秋表情有些难看，“这可是天玄宗山下，在天玄宗地盘上，把脏水往天玄宗身上泼，要不就是真的没脑子，要不就是别有所图。” “可是小黄闻不到他的气味，证明他出门在外很小心，知道遮掩行踪气味，那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真的没脑子？” “所以我怀疑有针对天玄宗的阴谋，而且，”季华秋忧虑地抬头，喃喃道，“这巨雷来的太蹊跷了……” 乔青羽又问：“你是天玄宗的弟子？” “不是，”季华秋摇摇头，“但是我有朋友是天玄宗的。” “朋友？”乔青羽重复着这两个字。 季华秋爽朗大笑：“很好、很好的朋友。” 自是不能说道侣的，所以季华秋打算为自己塑造一个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形象。 乔青羽有些古怪地看着季华秋，随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转身就走。 季华秋急忙跟上，“所以现在可以带我一起了吗？” 乔青羽慢条斯理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去找那个人的？” 季华秋错愕地看着乔青羽，不敢置信道：“你、你没打算找他？” “我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乔青羽慢条斯理道，“但你都说了，他拥有遮掩气味行踪的灵器，你的猫都找不到他，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找到他？” 季华秋语塞，喃喃道：“你、你很强的……” “是你太弱，”乔青羽直截了当，“幼生期的双尾猫都管不住。” 明明语气没什么起伏，但季华秋就是感觉自己受了一万点嘲讽。 他露出难堪的表情，微微侧开了头。 乔青羽扭头就走。 镜子随即开口：【我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哎。】 乔青羽轻描淡写道：“我也这么觉得。” 镜子：【那你就不担心吗？】 乔青羽莫名其妙：“我担心什么？” 镜子：【有人针对天玄宗啊！】 镜子也不想管这破事，人类的事情跟它有什么关系？它是妖。 但是王之子很可能就在天玄宗，它不在乎天玄宗会怎么样，但万一波及到王之子呢？ 一想到这种可能，镜子就完全坐不住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乔青羽古怪道：“这可是天玄宗山下。” 镜子莫名其妙：【我知道啊，那又怎么了？你们天玄宗山下都有——】 话未说完，就被乔青羽打断，“所以，你真以为这里就我一个天玄宗弟子？” 镜子：【……】 乔青羽：“这里到宗门，御剑也就一炷香的时间，你真以为宗门对这里不管不顾？那魔修还不在这里弄个根据地？” 镜子：【……】 乔青羽叹息道：“早在我扭头之前，就有人追过去了。” 镜子：【……】 乔青羽：“修为比我高，目测是执法堂的长老。” 镜子：【……】 镜子随风飘荡，最终碰了碰乾坤袋：【三天后把我放出来。】 它去静静。 这就承受不住了？ 乔青羽扬了扬眉，看着空荡荡的衣摆，微微一笑。 可真好激啊。 “等等！”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乔青羽唇角的笑意更深。 另一个好激又好骗的人，来了。 乔青羽故作不耐地回头：“干什么？” 季华秋定定地看着他，眼底各种复杂的情绪一一闪现，最后归于坚定。 他张开嘴，胸膛剧烈起伏，但声音却极稳。 “求您教我，”他缓缓弯腰，“如何控制双尾猫。” 他不再叫小黄，而是称之为双尾猫。 双尾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发出凄厉的声音。 但并没有动。 因为乔青羽的灵力已然在它周围。 季华秋沉沉道：“拜托了。” ——我将如你所愿，走进你的陷阱。 乔青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慢吞吞道：“我为什么要教你呢？” 季华秋猛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向乔青羽，他主动踩坑，这家伙竟然不让他踩？ 或许是季华秋这一瞬间的破防太显眼了，乔青羽当即大笑出声。 漆黑的发丝随风而舞，笑声清脆悦耳，漂亮的眼睛弯弯，如月牙一般。 冷冽的气息被这笑容冲的一干二净。 季华秋见过很多很多好看的人。 但却是第一次，那么真切而纯粹地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真好看啊。 “行吧，谁让我看这猫不顺眼呢？” “不过，”乔青羽话锋一转，“你不是要去找那个家伙，怕有针对天玄宗的阴谋吗？” “怎么，现在不怕了？” “找，我也想找，”季华秋喉结上下一滚，“但，现在上哪找去？” “还不如将信传给天玄宗……” “信？”乔青羽漫不经心道，“你是要给你那朋友写信？” “对，”季华秋点头，“写信。” * 雪山之巅。 层层冰雪之下，一个男人缓缓睁开眼睛。 他慢慢起身，覆盖在他身上的冰雪纷扬而下，于半空中化为一把冰雪之剑，安静地“挂”在他的腰侧。 他注视着天空，月明星稀，如以往般安静纯粹，他却看的很认真，仿佛可以就此看到另一片天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轻轻叹息，“异象，又开始了吗？” “……天玄宗，吗？” 第二十章 第20章 、 云海客栈，豪华房。 乔青羽站在窗口，季华秋在桌前写信，双尾猫本缩在门口虎视眈眈，但或许是见乔青羽没什么动作，便小心翼翼地走动起来。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仿佛在巡视领土。 【和我们房间的布局一样。】 【什么都没有。】 【全是客栈自己的东西。】 【看不出他的喜好。】 【没有多余的气味。】 【没有旁人来过房间，只有他自己。】 双尾猫尽职尽责地将斩获的情报告诉季华秋，最终盯上了房内唯一的床。 【床上有东西。】 【我上去看看。】 【你注意点，别让那狗东西碰我一根毛！】 【没问题。】 得到季华秋肯定的答复之后，双尾猫一跃而起，肉垫发挥了它特有的优势，让它的动作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但出于心虚，双尾猫依然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乔青羽的方向。 乔青羽还看着窗外，身形未动，仿佛在发呆。 双尾猫这才松了口气，悄无声息地走向床头，那里厚厚地摞着一堆书。 最上面的那本书写着——《致你所不知道的过去》。 这是什么？话本子吗？？ 双尾猫瞪大了眼睛，那个装的一本正经的狗东西，私底下竟然爱看这些胡说八道的话本子！ 哈哈哈哈不愧是道貌岸然9999士！修界不完天理难容！ 伸出爪子，小心地将上面那本书往外推，但并没有推下去，怕发出声音，只要能看清封面上的书名就行。 第二本是《听妖族往事》。 第三本是《神秘传说》。 第四本是《那些年妖与人的爱恨情仇》 第五本——啪——！ 看得过于激动而忽略了书的摆放，双尾猫不小心将最上面那本书推下去了！ 【快多推下来几本！把动静闹大！】 伴随着季华秋的提醒，双尾猫的尾巴一甩，床上小山般的书籍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发出不小的声音。 “小黄！” 季华秋惊呼出声，但并没能阻止双尾猫，双尾猫的尾巴再一次向那些书袭去，但这一次，它没有成功，反而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乔青羽掐住了它脖颈处的皮毛，并顺利地将它拽了起来。 双尾猫悬于半空，整个身体都往里缩，四个爪子僵立，呈现出一种僵硬的乖巧，连叫都不敢叫了。 “不好意思，小黄它……”季华秋连忙将地上的书捡了起来，语气带了些愧疚，但不经意间扫过书名的时候，他声音戛然而止。 乔青羽动作利落地将那些书抢了回来，冷声道：“信写完了吗？” 季华秋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写、写完了。” “那就送出去，”乔青羽声音森冷，“你的双尾猫，已经迫不及待了。” 季华秋：“……” 【救救救救我！！】 凄厉的声音在季华秋脑海中响起，他吹响口哨，不多时就有一只羽翼艳丽的灵鸟飞来，用长喙戳着窗户。 季华秋将信叠好塞过去，叹息道：【节哀，统统。】 双尾猫：【……】 双尾猫：【季华秋我宰了你啊啊啊啊！！】 季华秋充耳不闻，只不时往那堆书上瞥。 很多很多书。 都是话本吗？ 还是说，那些话本只是掩人耳目的工具？ 真正的秘密，是否藏于话本之中呢？ 窗外的乌云散去。 天色渐明。 * 灵墟峰今天是难得的喧闹。 “你听说了吗？小师弟被雷劈了！” “雷？天雷吗？小师弟渡劫了？” “渡个锤子渡！那就是普通的雷！也不能算普通，反正超级大，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雷！” “我知道我知道！半夜那雷鸣震的啊，活生生给我震醒了！” “我也看见了我也看见了，那雷直直地往小师弟的房间劈过去了啊！” “我亲眼看见的！我当时正从外面回来！” “刚刚小师弟被抬出来的时候，那全身都焦了！” “奇怪，那雷为什么劈小师弟啊？” “谁知道啊，可能是小师弟运气不好？” “不说天玄宗，就说咱灵墟峰，多少人啊，谁都不劈就劈小师弟，你说他运气不好？” “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小师弟……” “嘘，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这雷响了半天，最后只劈了一道，还只劈了小师弟！连和小师弟同屋的洛向阳都没劈！只劈了小师弟！” “就像……就像是为了小师弟来的一样！” “这么说，还真像啊……” “对了，发生这么大的事，大师兄呢？” “说起来，自从大师兄和小师弟告白之后，就再也没出现在小师弟面前。” “但是大师兄会偷偷打听小师弟的事。” “小师弟倒是没提起大师兄。”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小师弟拒绝了大师兄？” 一片沉默中，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惊喜道：“那我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滚啊！” “去死！” “有个锤子！” “离我大师兄远一点！！” 瞬间被围殴。 洛向阳自他们身旁走过，面上一片冷凝，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着他们刚刚的话。 ——那我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推开房门，见到床上焦黑的路绍远，洛向阳语气不由放轻了些，“师尊已经亲自检查过了，宗门内各项防御大阵都没有被触发，证明不是敌袭。” “而你所受的伤，也没有任何灵力或者魔力残留，几位长老研究之下，认为确实是普通的雷。” “可能你就是运气不好，被雷劈了这一下。” “师尊给你拿了丹药，遇水则化，一会儿你泡个药浴就没事了。” “若只是普通的雷，”路绍远语气里是难以遮掩的苦涩，“又怎么能把我劈成这样？我到底，也是个修士啊。” 洛向阳张嘴想要安慰两句，但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是啊，若只是普通的雷，又怎么会将路绍远劈成这样？连灵力都无法运转…… 那是天道有意而为？不不不，若是如此，那魔修不早就被天道劈了个干净？ 或者是有人穿过天玄宗的防御大阵，偷偷对小师弟下了手？先不说宗主长老们不是吃白饭的，谁费那么大的力气对付一个普通弟子啊？ 那就是宗门里有卧底？不不不！不可能！ 就算有，冒着可能暴露的危险对付一个普通弟子，那不也太得不偿失了吗？ 或者，小师弟不是普通弟子？ 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一一闪过，洛向阳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动脑子的人，现在更是感觉脑袋都要炸了，连路绍远叫他都没听见。 “洛师兄！”路绍远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但是因为身体僵硬，行动不便，最后狠狠撞在了墙上，发出不小的声音，这才唤醒了洛向阳。 洛向阳伸手去扶他，“别乱动！” 路绍远反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洛师兄，我实在、实在不知道该信任谁。” 洛向阳本想说宗主长老们还不配得到你的信任吗？但是路绍远根本没给他机会。 “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所有的事情，你都知道。” “你一直为我出主意，一直保护我，我知道前段时间是我太过分了，伤了你。” “真的很抱歉，师兄。” 见路绍远这个样子，洛向阳也说不出什么重话，只干巴巴道：“没什么，都过去了。” “我想求你一件事。”路绍远艰难道。 洛向阳：“你说。” “我收到了小秋的来信，”路绍远苦笑一声，“但是我现在的情况，你也了解，不是我想怀疑什么，实在是……太蹊跷了。” “小秋很担心我，我怕他会有危险。” “我想请师兄，暂时将他送回他的师门，等一切结束，我再去找他，向他道歉。” “求师兄帮我一次。” 路绍远垂下脑袋，语气中满是苦涩的哀求，可见用情至深。 但洛向阳却觉得冷。 你担心季华秋会有危险，却不肯让他来天玄宗，是在怀疑宗门内有卧底吗？是在怀疑这些与你朝夕相处的师兄师姐吗？ 你担心自己会给季华秋带来危险，那我呢？那大师兄呢？那宗门上上下下的弟子呢？ 我们就活该陷入危险吗？ 洛向阳知道自己想得有些歪，他们都是天玄宗的弟子，就是路绍远拿刀架在脖子上让他们走，他们都不会走。 但他就是忍不住这么想。 忍不住不平。 到底是为谁不平呢？ 他也说不清，反正不是他自己。 “好，”洛向阳声音发冷，“我答应你。” “但我有一个条件。” “等我回来，你要当着我的面，再去找大师兄说一句，我不喜欢你。” ——他要亲眼看到路绍远拒绝大师兄，他才能安心。 * 银羽鸟的身影出现在窗外。 乔青羽想，他可以对季华秋好一点。 等回了灵墟峰，或许可以看一场名为抉择的好戏。 ——在恩人和爱人之间，该如何抉择呢？ 好期待啊。 第二十一章 第21章 “没吃饭吗？就你这点灵力还想束缚双尾猫？连只蚂蚁你都抓不住！” “你的灵力呢？被你吃了？” “你在给双尾猫挠痒痒吗？” “季华秋，如果你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不要来耽误我的时间。” 干净的房间里，双尾猫被乔青羽提溜在半空中，季华秋的灵力在它身边打转，按乔青羽的指导试图去围控它。 但效果，无限接近于没有。 【统，】季华秋苦哈哈道，【看来我得认真点了，你多担待。】 双尾猫：【……】 小猫猫的命怎么这么苦！ 就在季华秋准备认真的那一刻，一只手倏地抓住他的肩，微凉的触感在他脖颈处升腾，季华秋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一道凛冽寒光向自己袭来。 仅仅、仅仅只有半个拳头的距离！ 那一刹那，季华秋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完全来不及思考，只余下人类趋利避害的求生本能。 灵力瞬间被调动起来，虽然没有对双尾猫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但也改变双尾猫的方向，使那只尖锐的利爪与他擦肩而过。 季华秋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乔青羽慢条斯理道：“这不是有力气吗？” 那种直面危险的感觉让季华秋颤栗，他的大脑还未冷却下来，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只下意识地望向声源处。 懒洋洋地靠着窗，唇角微微上翘，黎明的曙光精准地落在乔青羽上扬的唇角上，为那薄唇添了点柔和。 季华秋一怔，眼底渐渐聚焦，他有气无力地张口，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就被乔青羽打断了。 “果然，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乔青羽意味深长地开口，“只是需要逼一逼。” “安全抹消警惕，危险塑造成功。”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季华秋还没来得及将这个问题问出口，就听见双尾猫响彻云霄的怒吼声。 比刚刚还要尖锐冷冽的利爪，正向他袭来。 季华秋：“！” 他不想毁容啊日！！ 生死关头，习惯主宰了大脑，季华秋扭头就跑。 “季华秋。” “不要害人害己。” 冷冽又熟悉的声音仿佛可以划破时空的壁垒，从而深深地印入他的脑海中，季华秋突厄地停下脚步，猛地扭头调动灵力向双尾猫袭去。 “不要、不要，”他近乎歇斯底里，“不要靠过来！” 无形的屏障若隐若现，虽没有困住双尾猫，但已经可以挡住双尾猫的攻势了。 乔青羽随意戳破了屏障，“再来。” 双尾猫又一次被乔青羽用灵力扔了过去，满目狰狞，生无可恋。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让这个愚蠢的人类付出代价！】 它在季华秋脑海中尖叫。 但在这之前，他先让我们付出代价了。 季华秋面无表情地想。 这是一场浩劫。 这是赤.裸裸的折磨。 所以天底下有没有卖后悔药的？ 季华秋崩溃地想，他真的，后、悔、了！！！ 他只是想接近这家伙刷刷存在感培养培养感情，当然如果能让对方爱上他就再好不过了。 他只是一个感情的骗子，他不是来玩命的啊啊啊啊！！ 可惜命运的齿轮早已转动，季华秋怎么都不可能穿越回过去，只能在乔青羽的鞭策下饱受身心折磨，偶尔在双尾猫那边找找心理平衡。 毕竟，双尾猫比他惨一些。 但不得不说，这效率足够快。 仅仅三天，季华秋已经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防御住双尾猫了。 现在的任务，就是如何将“屏障”变为“绳子”，从而困住双尾猫。 这一点对修士的灵力控制要求很高，季华秋一个穿过来没两年、靠系统作弊器才能勉强行走于修界的穿越者，对体内灵力控制非常一般。 甚至引起了乔青羽的反思。 “等回去宗门，”乔青羽面无表情道，“我一定去和我的几位师弟道歉。” 季华秋大口大口喘气，“为什么？” 乔青羽：“我曾对他们说过，他们是我见过灵力控制最差的修士。” 季华秋：“……” 住、住嘴吧亲！ 但季华秋没来得及阻止乔青羽的嘴。 于是乔青羽顺利地接了下去，“但现在我遇到了你。” 季华秋：“……QAQ！” 乔青羽深吸一口气。 季华秋身体紧绷，他总有一种要挨揍的错觉。 乔青羽：“我不生气。” 季华秋：“？？？” 乔青羽：“你玩过雪吗？” 季华秋迟疑道：“打雪仗吗？” 乔青羽冷冷道：“堆雪人。” 季华秋：“……” 这位看起来行走于云端的高岭之花，竟然还有这么童趣的时候！ 乔青羽眯起眼睛，“你在想什么？” “我也喜欢堆雪人。”季华秋反应极快，“我小时候最喜欢下雪天了。” 乔青羽：“你就把你的灵力想象成雪，那个屏障想象成你积攒了足够多的雪，现在你要用这些雪来堆雪人了。” 季华秋：“……” 不得不说，这教导足够抽象。 但顶着乔青羽虎视眈眈的目光，这三天魔鬼教程的余威还在，季华秋沉默地运转灵力，试图理解乔青羽的意思。 失败了。 又失败了。 又又又失败了。 季华秋欲言又止地看着乔青羽。 乔青羽面无表情道：“你连堆雪人都不会吗？” 我会！ 我当然会！ 但是这不是堆雪人啊！！ 不能把它们类比到一起你就真觉得它们是一样的啊！！ 季华秋心里叫苦连篇，但多日的经历已让他明白，不要和天才论长短，反驳老师是没有好下场的。 于是他垂下脑袋，颇有些可怜巴巴地看着地面。 然后就听到了乔青羽长长的叹息声。 ……吃软不吃硬，记下来记下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人敲响了。 季华秋毫不犹豫道：“我去开！” 不等乔青羽回应，季华秋如闪电般冲了过去，一把打开了房门。 “啾啾！” 尾羽绚烂的小鸟围绕季华秋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他的肩膀上。 季华秋拍了拍它的脑袋，目光落在门外的人身上。 “你就是季华秋吧？” 虽是疑问句，但洛向阳的语气很是笃定，毕竟鸟都站在人头上了。 “我是，”季华秋点头，“你是？” “我是路绍远路师弟的师兄，我姓洛，你可以随路师弟一起，叫我师兄。”洛向阳语气淡淡，矜持中不乏礼貌，“路师弟有事情耽误了，让我将你送回去。” 送回去？ 季华秋微微蹙眉，有些不悦。 因为系统的提示，他当然知道路绍远对他并没有多少好感，虽然不知道路绍远为何摆出那副情深似海的模样，但他的目的也不单纯，不吃亏就无所谓，何必去纠结幕后隐情呢？ 但这并不代表着路绍远可以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季华秋的表情冷了下来，只是在他张口的那一瞬间，身后传来一个冷冽的声音。 “洛向阳？” “你刚刚说小师弟怎么了？” 洛向阳：“！！” 大师兄怎么会在这？！ 不对！ 大师兄……大师兄怎么会和小师弟的道侣搅和在一起？！！！ 第二十二章 第22章 洛向阳神情恍惚道：“大师兄？” 季华秋敏锐开口：“你们认识？” “嗯，”乔青羽草草应了一声，又问道，“小师弟怎么了？” 好急啊。 看来对乔青羽来说，这个小师弟很重要。 ……哎等等，乔青羽嘴里的小师弟，是不是就是洛向阳口中的路师弟？ 季华秋心底陡然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拜托天下姓路的那么多千万别是一个人啊！ 可惜上苍并未听到季华秋的祈祷，洛向阳硬着头皮道：“……路师弟没事。” 乔青羽盯了洛向阳好一会儿，一字一顿道：“真没事？” 洛向阳：“真……” 顶着乔青羽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眸，他这个谎，根本就说不出来啊！ 洛向阳颓唐地伸手，捂住半张脸，喃喃道：“前些天，宗门内阴云密布，巨雷盘旋，路师弟最近运气不大好，被那巨雷劈了个正着。”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走了一般，阴冷而充满压迫感，洛向阳的语速瞬间翻了十几倍，连气都不带换的。 “但是大师兄你不用担心小师弟好着呢宗主和长老已经看过小师弟了师尊还专门给小师弟做了药浴我出来的时候小师弟已经活蹦乱跳了！” 洛向阳差点被活活逼死，于是他长长吐气，义正言辞道：“放心吧大师兄，小师弟好着呢！” 空气回来了。 洛向阳不由大口大口地喘息，脑海中只剩下了四个大字。 ——活着真好。 “竟然峰内发生了此等大事，”乔青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洛向阳，“你又为何下山？” 那双眼睛漆黑沉静，似神秘莫测的旋涡，洛向阳只觉得自己被搅入其中，连挣扎的气力都没有。 ……虽然他似乎也不想挣扎。 “因为，”洛向阳艰难开口，“路师弟希望我帮忙送一送他的……” 视线转移到季华秋身上，洛向阳到底还是没能将“道侣”那两个字说出口，“……朋友。” 乔青羽的目光也随之落到季华秋身上，他当然知道洛向阳没说实话，不过没关系，他有办法让洛向阳将真相拱手献出。 他问季华秋：“你说的那个天玄宗朋友，就是小师弟？” 季华秋其实已经知道石锤了，但还是抱有侥幸心理，闻言反问道：“小师弟？” 乔青羽一字一顿道：“路绍远。” 季华秋心里哀嚎，面上不显，只欣喜道：“是的，我和阿远是好友。” 自然不仅是好友。 但季华秋这还有攻略乔青羽的任务，又怎么会暴露他和路绍远的关系？ 倒是这位洛向阳…… 季华秋飞快地看了洛向阳一眼，有些不解，洛向阳又为何替他遮掩？ 难道是不知？路绍远没告诉他？ 若是如此，刚刚洛向阳说他是路绍远的朋友时，便不应该那么纠结难耐。 那是为什么？ 目光渐渐落到乔青羽身上。 一个对他来说堪称噩耗的猜测渐渐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不、不会吧？ 乔青羽对路绍远…… 【统，】季华秋声音艰涩，【能看一眼乔青羽对路绍远的好感度吗？】 【不能，】双尾猫拒绝的很干脆，【我只能看他们对你的好感度。】 季华秋又道：【那就看一下乔青羽对我的好感度。】 【看不清，】双尾猫难得有些沮丧，【可能是他身上的气运太强，强行观察会被天道察觉，所以只能看到一团迷雾。】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对你的好感度在刚刚涨了。】 【看你的表情都柔和了一些。】 甚至包括看我的。 双尾猫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季华秋当然知道这一点，作为一个感情骗子攻略能手，他还能看不出别人对他的感情变化吗？ 之前他做了那么多努力，都没能让乔青羽对他亲近一点，现在不过是顶着路绍远朋友的名号，刹那间就让乔青羽将他划归到“自己人”的行列。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路绍远是乔青羽的师弟吗？ 最不想面对的结果已隐约往现实方向发展，季华秋只觉得自己正站在一个岔道口，左边火林右边箭雨，找条活路都不容易，还非得选一个！ “阿远？”乔青羽重复道，似是感叹般道，“很亲密的称呼。” 季华秋脑海中警报声四起。 “果然是小师弟的好友。” 季华秋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一百八十迈。 “小师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乔青羽沉吟片刻，“既如此，那就让我来走这一趟吧。” 季华秋眼睛亮了。 那该死的选择题可以往后推一推了！ 洛向阳眉心一跳，条件反射道：“不行！” 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大。 乔青羽和季华秋齐齐望过来。 洛向阳是不在乎季华秋，但乔青羽……他不能不在乎啊。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道：“大师兄，这是小师弟交给我的事情……” 声音倒是小下来了。 乔青羽面无表情地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能做，我不能，是吗？” 洛向阳倒是挺想点这个头的，但是——但是得罪大师兄的事情凭什么总是他来做！ 一股不忿之气截然而生，季华秋倒是顺利将话题接了过来，“洛道友，就不麻烦你了，就让乔道友送我回去吧，我们认识这么多天了，也比较熟。” 洛向阳条件反射道：“不麻烦我就可以麻烦大师兄了吗？” 季华秋：“？” 当我敲出这个问号的时候，不意味着我有问题，而是，你有。 洛向阳懊恼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乔青羽冷冷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洛向阳：“……” 他为什么就没能长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总之，”洛向阳深吸一口气，“大师兄，你不能送他回去，我来就好，要不然你先回宗门？你不是也挺担心小师弟的吗？” 乔青羽定定地看着洛向阳，眉心渐渐皱起，洛向阳只感觉一颗心被提到了嗓子眼，眼瞅着就要跳出来—— 乔青羽终于移开了视线。 洛向阳松了口气。 于是紧接着，他就听到乔青羽道：“小师弟遇到了那种倒霉事，你作为和他关系极好的友人，是不是也很担心他？” 洛向阳心里高呼救命。 季华秋用力点头，“当然。” 这个问题，还能有别的答案吗？ 乔青羽轻描淡写道：“既如此，不妨随我回宗门探望一二？” 季华秋：“！” 洛向阳：“！” “不行！” 到底还是洛向阳先破了防。 “他不能去！” 乔青羽面无表情道：“为什么？” 洛向阳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乔青羽冷冷道：“滚。” 已经很是不耐了。 “不行，大师兄，”洛向阳双手紧握成拳，“总之，真的不行，大师兄。” 乔青羽周身的气势节节攀升。 洛向阳额角溢出冷汗。 “要不方便的话，我不去也可以，”季华秋小声道，“没关系的，我可以给阿远传信，乔道友，你若是有空，就先把我送回去吧。” 先和我朝夕相处让我刷刷好感度好应付之后的修罗场啊喂！ “不行！”洛向阳毫不犹豫地喊了出来，凭什么麻烦大师兄啊？ 乔青羽腰侧的剑铮铮作响，他冷冷道：“我再说一遍，滚开。” 大师兄不会真把季华秋当朋友了吧？ ……肯定的啊！要不然怎么会和季华秋共处一室？ 那大师兄是不是不知道季华秋的身份？ ……废话啊大师兄要是知道了能是这个态度？ 如果未来大师兄知道了真相—— 那不就是爱情友情的双重背叛？！！ 甚至、甚至他都是帮凶。 洛向阳闭上了眼，终是不顾一切地喊了出来，“他和小师弟根本不是朋友！” “他们是道侣！” 第二十三章 第23章 万籁俱寂。 剑气森然，洛向阳下意识往旁边一躲，银白的长剑与他擦肩而过。 “洛向阳，”乔青羽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冽，“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这是威胁。 实力的差距在这一刻被彰显的明明白白，在乔青羽灵力控场之下，洛向阳几乎难以喘息。 但同时，洛向阳又很清楚，这不是乔青羽全部的实力。 如若乔青羽真的想伤他，他绝躲不过那一剑。 大师兄他，只不过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而已。 洛向阳心底涌上怅然与苦涩，脑海中仿佛有万千声音，但他根本听不清那些声音在说什么。 ……高傲如乔青羽，也会有逃避现实的时候啊。 “我有没有乱说，”洛向阳艰难地开口，“问问当事人，不就清楚了吗？” 他的目光落到季华秋身上。 乔青羽紧随其后。 季华秋：“……” 看他、看他做什么啊喂！ 季华秋并不想点这个头，比起对他别有所图、目的不明的路绍远，明显还是乔青羽攻略成功的可能性大。 但洛向阳是个知情者，所以摇头也未必是个好选择。 该怎么办？ 季华秋大脑飞速运转，他慢吞吞开口，试图拖延时间，“这是我的私事。” “私事？”洛向阳冷哼一声，目光锐利，“那你敢不敢说你是为了什么来这的？” 季华秋：“……” 艹你刚刚面对乔青羽的时候可不是这语气这态度！ 双标狗不得好死！ “因为你和小师弟两情相悦，感情甚笃，”洛向阳一字一顿道，“他将你带来，是想带你去见师尊，确定你们道侣大典的时间。” “而之所以先将你留在这，他独自回宗，是因为他告诉你，师尊可能正在闭关，而宗门里有人恨毒了他，若冒然带你上山，他怕护不住你，让你受委屈。” “所以，他想要先回宗门，确定师尊出关，再来接你见师尊。” “我说得可对？” 季华秋的手不知何时紧握成拳，他看着洛向阳，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只眼底，隐隐有些敌意。 洛向阳嗤笑，对此不屑一顾，他是路绍远的“军师”，为路绍远出谋划策，对这些事情再了解不过，毕竟这都是他和路绍远修改矫正过无数次、一个字一个字磨出来的“方案”。 “但实际上根本不是这样的。” “他之所以不敢让你回宗，是因为他知道大师兄喜欢他！” 长剑铮铮作响。 乔青羽的目光如刀。 洛向阳只觉得如芒刺背，但有一种莫名的躁动。 恍惚中，仿佛有一个人在他脑海中暴跳如雷，质问他为何要为路绍远做这样的肮脏事。 ——正道修士的底线都被你吃了吗？！ 那个声音这么咆哮着，洛向阳心底也是满满的苦涩，虽然这么说真的很有推卸责任的嫌疑，但洛向阳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种事了，还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就和昏了头一样。 “他说，大师兄专横霸道，心狠手辣，又惯会伪装，虚与委蛇，若冒然将你带上来，怕你会被大师兄所害。” 洛向阳是真不明白当时自己为什么会信了这个话，先不说乔青羽不是这样的人，就算是，乔青羽也不可能在宗门里对非天玄宗的修士动手啊！ 这事关灵墟峰上下数百年弟子，事关整个天玄宗数百年的声望！ 师尊、长老、宗主更是一个都逃不了！ 正道大宗，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所以，乔青羽就算再愤怒再窝火，也绝不可能在宗门内做出这样的事。 当然，如果季华秋走了，乔青羽会不会暗暗追上去动手，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让季华秋待在灵墟峰才是最安全的。 但是路绍远没有这么做。 那路绍远做这一切，是真的为了保护季华秋？ 不。 不是。 一个冷酷的声音响起洛向阳脑海中，残忍地掀开了所有的真相。 ——路绍远是为了避开大师兄。 他不想让乔青羽知道季华秋的存在，他也不想让季华秋知道乔青羽的存在。 他想要脚踩两只船！ 所以路绍远才磨磨蹭蹭地不肯直接拒绝大师兄。 因为他根本、根本没想过拒绝大师兄！！ 洛向阳出离地愤怒了。 哪怕顶着乔青羽周身凛冽的杀气，洛向阳的声音也越来越高昂。 “所以，他想要找个机会，将大师兄骗离宗门，然后再带你去见师尊。” “大师兄，你那日向小师弟告白，他是否拒绝了你？” 乔青羽脸布寒霜，却未发一言。 洛向阳苦涩道：“……他和我说，他拒绝了你。” “但实际上，并没有吧？” “师兄，你是聪明人，”洛向阳大口大口地喘气，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喘息如此艰难，“你应该知道小师弟这是想干什么，对不对？” 洛向阳近乎哀求地看着乔青羽。 乔青羽第一次避开了他的视线。 “季华秋，”乔青羽一字一顿道，“你和小师弟，到底是什么关系？” 季华秋：“！” 这特么是道送命题啊！ “没关系，”乔青羽低低道，“既然这个当事人不想答，那就去找另一个当事人。” 长剑森鸣，横于半空，乔青羽一手一个，直接将人甩上了剑！ 周身灵力暴动，放于床铺上的书随风而舞，哗啦作响，更有几本书直接砸在了季华秋脑袋上！ ——《灵兽详解》《双尾猫的特殊猜想》《猫系灵兽详解》 季华秋一怔。 书页随风而刮，白纸墨字上，还有着另一个笔迹。 书被吹走了。 季华秋眼疾手快抢了一本，塞进了自己的乾坤袋。 ……乔青羽专门去了解了双尾猫吗？ 其实，乔青羽似乎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难以攻略。 风声呼啸。 乔青羽带着季华秋和洛向阳御剑，很快就回到了灵墟峰。 恰逢路绍远正想与峰内其他弟子修复感情，正与他们交谈练剑技巧。 一阵猛烈的风吹来，伴随着强烈的剑气。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乔青羽带着洛向阳和季华秋从剑上跳了下来。 路绍远的心跳骤然激烈起来，他突然有了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而紧接着，就是系统的提示声。 【叮，洛向阳对你的好感度-50，目前20。】 【叮，洛向阳对你的好感度-20，目前0。】 【叮，洛向阳对你的好感度-10，目前-10。】 【警告！警告！又一气运者对你的好感度下降至负数，请尽快替身好感度，否则将会降下天雷！】 【警告！警告！介于灵墟峰所有弟子对天命之子的好感度为正数，你的‘万物所爱’特殊buff下降至1级。】 【警告！警告！你对天命之子的特殊buff威力下降！请尽快掠夺气运值！】 噩耗接踵而至，路绍远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乔青羽砸下一颗巨雷。 “小师弟，”万众瞩目之下，乔青羽轻描淡写，“你的道侣想见你。” “我带他来了。” 第二十四章 第24章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路绍远。 “小师弟有了道侣？” “从没有听他说过啊！” “好像还不是宗门的人，他们怎么认识的啊？” “倒是挺会瞒,那大师兄——” “闭嘴！别把大师兄掺和进去！” “也不一定是道侣吧？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那他倒是反驳啊！他不反驳可不是默认了吗？” 窃窃私语随风而散,只让路绍远青筋直跳。 他也想反驳，他也想拒绝啊，但是—— 路绍远的视线不由落到洛向阳身上,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愤恨。 ——洛向阳竟然背刺他！ 毫不夸张地说，洛向阳是路绍远在这个世界最信任的人。 不是因为洛向阳那种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性格，也不是洛向阳惯来帮亲不帮理的准则,而是因为洛向阳那高达七十三的好感度！ 在过去的时间里,他好不容易积攒的好感度都掉的差不多了,除了洛向阳。 虽然他们有过争执，但也不过断断续续掉了三点。 才三点好感度！洛向阳对他还是死心塌地的！ 经历了这么多洛向阳都坚持下来了，洛向阳绝不会背叛他！ 路绍远这才放心地将季华秋交给了洛向阳。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洛向阳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被背叛的愤怒和处于困境的无措，让路绍远恨不得一剑劈了洛向阳，而他手中的长剑似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间或发出铮鸣。 风声呼啸，乔青羽静静地看着路绍远，缓缓一抬手，便捏住了那把剑。 “师弟，”乔青羽轻描淡写道,“说话。” “哑巴了吗？” 乔青羽抓着剑刃，一点一点地往这边拽，路绍远的手臂被迫拉直，无意识间与乔青羽的眸子相遇。 下一刻，他慌乱地撇开了脑袋。 那一双总是对他温柔的眸，此时漆黑深沉,冷漠异常。 【系统，】路绍远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才有出路，但却控制不住语气中的颤，【乔青羽、乔青羽对我的好感度，降到什么地步了？】 系统看着无形的面板，乔青羽的名字后面跟着三个问号，问号被雾气包裹，显得格外神秘。 这就是天命之子，传说中被天道所眷顾的人类，因为害怕被天道察觉，所以它们并不能直接准确地获得他的信息。 但是它们总有别的方法。 灵力波动也好，情绪监测也罢，终有能确定好感度的方法。 良久，系统道：【没降。】 路绍远：【！！】 他不敢置信道：【没掉？】 都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惊吓了。 系统又看了会儿面板，笃定道：【没掉。】 【 可是他看我的眼神好冷，】路绍远喃喃道，【他对我的好感度到底是多少？】 系统：【不知道。】 路绍远的脸都有一瞬间的扭曲，【你凭什么不知道！】 质问让系统很是不愉，【我早就给你解释过了。】 路绍远讽刺道：【能用buff影响他，却不能看他的好感？】 蠢货。 系统面板上浮现出一大堆脏字，它冷冷道：【他自己受影响，怪谁？】 就像一颗桃子摆在这里，虫子被甜香吸引而来，有什么问题吗？生物本能啊。 但桃子自己突然飞过去把虫子砸成两半？唯恐天道发现不了这桃子有问题吗？ 它为什么会绑定这种蠢货？ 系统无能狂怒，目光随之落到季华秋怀里的双尾猫身上，数据起起伏伏之下，生出些许微妙的嫉妒。 季华秋觉得有些冷。 于是他更抱紧了怀中的九尾猫。 此时的气氛，堪称古怪。 刚刚窃窃私语的修士们早已闭上了嘴，甚至连动作也一并停下，仿佛所有人都在那一刹那变成了机器，毫无声响，但视线却都落在他们身上。 季华秋并不在意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但、但这一次不一样啊！ 别人的地盘！ 诡异的修罗场！ 他巴不得没人理他！ 他恨不得就此遁地直接消失！ 别说路绍远那种没脑子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是季华秋这种说谎甩锅好手，一时间都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该怎么办？ 他在心里痛苦哀嚎。 “不说？”乔青羽侧了侧头，语气淡淡，“你不说，总有人会替你说。” “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那语气听起来，甚至还有些语重心长。 洛向阳心中警铃大作。 被这么隐瞒欺骗恶意中伤，大师兄还是放不下小师弟吗？ 乔青羽转过身来。 洛向阳对上了乔青羽的眸。 我来说。 洛向阳眼底写满了这三个字。 但乔青羽的眸子越过了他，最终落到了季华秋身上。 “季华秋，”乔青羽语气平静，“你说。” 洛向阳错愕地看着乔青羽。 为什么不让他来说？季华秋之前就不肯说，现在又怎么会说？ 洛向阳不想再浪费时间，张嘴道：“大师兄，我……” 话未说完，就被乔青羽厉声打断，“闭嘴！” 洛向阳错愕地看着乔青羽，不敢再言，乔青羽盯着季华秋，言简意赅，“说。” 短短一个字，藏着无尽的戾气。 季华秋脑海中响起双尾猫的惊叫声：【他的好感度动得好乱！】 季华秋下意识问道：【掉了吗？】 【不知道，上上下下起起伏伏 ，他的情绪现在很不稳定，你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他不会再纵容你沉默了！】双尾猫急切道，【快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 鬼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 季华秋探究般看向乔青羽，这个人到底想要他说什么？ 乔青羽平静地看着他，眸子漆黑深沉，却又给季华秋一种奇妙的坦荡。 坦荡……？ 季华秋迟疑地在心底重复着这两个字，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是，”季华秋点头，声音沙哑，“阿远是我的道侣。” 路绍远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周遭人瞠目结舌，不时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季华秋定定地看着乔青羽，眼睛一眨不眨，不肯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果然看到乔青羽眼底一闪而逝的欣慰。 虽然那抹欣慰被无数复杂的情绪包裹，以至于让季华秋心底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他不由想起那藏在无数话本之下的《灵兽详解》。 想起那白纸墨字上，属于另一个笔迹的小字。 “小师弟，”乔青羽再一次开口，声音平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路绍远的手紧紧握成拳，他僵直着脊背一动不动，似乎还想保留自己最后的体面，但任谁都能看出他的狼狈。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红着眼，破罐子破摔般道：“你想让我说什么。” “不是我想让你说什么，”乔青羽极有耐心道，“是你想说什么。” 路绍远失控般吼道：“我什么都不想说。” 习惯了被优待被重视的人，连一丝一毫的冷落都无法忍受。 乔青羽知道这一点，路绍远不好过早在他预料之中，但他没想到，路绍远竟这么弱，直接自暴自弃。 这样的人，凭什么将他们耍得团团转？就凭那莫名其妙的吸引力和控制力？ 等等！吸引力和控制力？ 乔青羽清空大脑，刨除所有思绪，定定地看着路绍远，他依然能感觉到那股吸引力。 欣喜自他心底截然而生，就是蜜糖一般流淌，所过之处，皆是甜。 但—— 你会被他一剑穿心。 乔青羽冷冽的声音于心底响起，刹那间，恨意与警惕如烈酒，将那些甜意彻底驱逐。 果然。 乔青羽想，路绍远对他的影响力，变低了。 为什么？ 他的视线微移，在周遭师弟师妹中滑过。 每个人的表情不一，有人愤怒，有人懵懂，有人困惑，有人排斥，皆生气勃勃，不似梦境里那般狂热迷失。 是因为他们吗？ 乔青羽想起路绍远对严禾旭的讨好。 仅仅只是因为严禾旭讨厌他。 所以，路绍远的能力，是在别人的喜欢中强大，在别人的讨厌中弱小？ 听起来，好像那些 话本子里，吸食气运的精怪。 这么想着，乔青羽就听到了镜子略有些怅然的声音，【你真的改变了命运。】 在它所看到的命运线里，路绍远和季华秋在灵墟峰宣布在一起的时候，应该是万人欢呼雀跃、祝福他们百年好合齐攀元婴的，而不是现在这样—— 警惕、反感、排斥、不解，无人祝福。 【这才哪到哪啊，】乔青羽轻描淡写，【不过是个开始。】 万众瞩目之下，乔青羽轻轻叹息，“你什么都可以说。” 路绍远崩溃般怒吼道：“我不想说！我不想说！我什么都不想说！”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乔青羽又一次说了这句话。 路绍远嘶吼道：“那你说怎么解决？！” 万籁俱寂。 洛向阳再也忍不住，大声道：“你对大师兄吼什么吼？你和人家结为道侣又不是被大师兄逼的！人家担心你上山来找你，你就是这态度？你对得起人家吗？” “洛向阳！”路绍远仇恨地看着他，声泪俱下，“你懂个什么！” 电光火石间，季华秋知道路绍远做出了选择。 路绍远正试图打造有隐情.人设，静待合适的机会，打一波逆天反转，最后将所有的锅都甩在他身上！ 在以前的攻略中，季华秋也喜欢用这一招。 哪有什么比“你最恨的人其实是一直保护你的人”、“你最讨厌的人是全世界唯一深爱你的人”这种逆天反转更能收获好感度的呢？ 到时候再往他身上泼盆脏水，说他是什么魔修卧底，路绍远为了宗门为了大义才接近他，忍辱负重多年为此都不敢将爱意表露个乔青羽等等，可不就把自己洗个白白净净了吗？ 如果受害者不是他，季华秋非得给路绍远鼓个掌，夸一句临危不乱。 但偏偏要被献祭的那个是他。 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毕竟，是路绍远先动手的，不是吗？ 季华秋唇角微勾。 乔青羽眸底的余光恰好扫到季华秋的唇角。 做出决定了吗？ 那就有好戏看了。 果不其然，在乔青羽因为路绍远的癫狂而露出怔楞的表情时，季华秋开口了。 “阿远，”他低低道，“那我呢？” 登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季华秋身上。 季华秋一张娃娃脸，总是显得年纪小，此时难掩落寞，更让人心疼。 有人望过来的眼神里都充满了不忍。 他挤出一个笑，那个笑充满了伤感。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 路绍远唇.瓣紧紧抿起，他知道他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的，在洛向阳、乔青羽和季华秋一起出现的时候，他就没了胜算。 点头不行，摇头也不行，就只能沉默。 值得庆幸的是，乔青羽对他的好感度并没有掉。 他还有机会的。 “没有。”他挤出两个字，没有面对乔青羽的崩溃失控?_[(，却多了几分刻意的冷漠。 季华秋眼底的光一点点泯灭。 洛向阳握紧了拳头。 他真想揍季华秋一拳。 但在洛向阳动手之前，乔青羽先开口了。 “是因为我吗？” 太刻意了。 乔青羽漫不经心地想，这不勾着他上去打一拳吗？ 乔青羽低低地笑出声来，竟然是难得的坦荡，“不用视我为洪水猛兽。” “小师弟，在喜欢你之前，我首先是个人，是灵墟峰的弟子，是正道修士。” “灵墟峰的声誉，是峰内每个弟子誓死维护的，我也不例外。” “所以，你不必担忧我用什么肮脏龌龊的手段来对付你们。” “我是灵墟峰的大师兄，师尊首徒，倒也不会如此卑劣。” 路绍远怔怔地望着乔青羽，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已恢复了往日的温和。 ……不、不止。 那个一贯傲慢的、嚣张的、如冰矛长刀的乔青羽，虽昂首而立，但仿佛已经将那些尖锐的长刺一一拔出，变得温和内敛。 路绍远突然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冥冥之中，他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消失了。 “大师兄。” 路绍远的眼里浮现出哀求，同时在心里不断地问乔青羽的好感度。 系统一遍一遍地告诉他好感度没掉，但路绍远就是觉得心慌。 “路绍远，”乔青羽笑弯了眼睛，柔和的仿佛要被阳光融化，“不要怕，勇敢一点。”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你是灵墟峰的弟子，是师尊寄予厚望的徒。” “你有喜欢任何人的权力，你有做出选择的资格。” “做你想做的事情。” 说着，乔青羽缓缓环视四周，目光在一个个灵墟峰弟子身上游离。 “做你们想做的事情。” “喀嚓——” “大师兄！” 路绍远尖锐而惊恐的声音响彻云霄。 他手里的那把剑——那把由乔青羽亲手所作的长剑，正发出崩裂的哀鸣声。 路绍远拼命地想要将那把剑拽出来，但乔青羽却捏得很紧。 修为的差距摆在这里，路绍远完全无法阻止乔青羽。 那把剑断了。 断刃于半空中折射出凛冽的芒。 路绍远颤.抖地看着手中的剑柄，然后又不敢置信地看向乔青羽。 乔青羽对他露出一个笑，而后缓缓转身，背对着他。 再开口时，语气睥睨，一如曾经。 “我灵墟峰的弟子，是翱翔于天际的鹰。” “从不被束缚。” “做你们想做的事情。” “闯了祸——” 乔青羽顿了顿，倏地笑起，指向天空。 “——有师尊顶着。” 半空中，一把长剑疾驰。 顾长风来了。 胡闹。?_[(”顾长风瞪了乔青羽一眼，语气却不重。 他并未下剑，只于半空中看着门下弟子，眼底深邃，高深莫测。 好一会儿，才轻飘飘道：“客人远道而来，我灵墟峰竟是如此待客的吗，绍远？” 路绍远垂首，无力道：“是徒儿的错。” 顾长风语气淡淡：“既知错，还不拿出灵墟峰待客之道？” 路绍远无路可选，只能咬着牙一步一步走到季华秋身边。 紧接着，两把长剑自半空中飘来，一把载起路绍远和季华秋，一把载起乔青羽和洛向阳。 灵墟峰峰主虽未对这场闹剧做出什么评判，但已然表明了态度。 ——路绍远和季华秋就是板上钉钉的道侣！ 而这，也是因为乔青羽之前那些话。 顾长风自是不想管这些年轻修士的感情纠葛，但偏偏他的大徒弟搅和其中，他不管也得管。 可怎么管呢？ 是帮大徒弟斩断情丝，强硬地要求他不再掺和进路绍远和季华秋之中？可这路绍远不像个心思单纯的，若日后再引诱大徒弟怎么办？ 而且，这样对大徒弟而言，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毕竟，乔青羽对路绍远是什么感情，他这个当师尊的又不是没看到。 ……早知道以前就该拉着大徒弟一起闭关！ 如果不帮大徒弟斩断情丝，那是不是应该将季华秋赶走，让路绍远和大徒弟在一起？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顾长风掐灭了。 这是帮徒弟吗？这分明是害人啊！ 这不上赶着把他家漂漂亮亮白毛兔子送到豺狼虎豹嘴里吗？ 那该怎么办？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痛一时总比痛一世来得好！ 顾长风一咬牙一跺脚，险些从剑上跌下去，但到底还是狠心准备叫停。 只是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大徒弟发现了。 那双黑眸坚定而璀璨，漂亮而夺目，四目相对时，顾长风一怔，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纠结都是笑话。 那是他的大徒弟。 是他最为骄傲的首徒。 或许乖张、或许傲慢、或许有各种各样的小毛病，但他是灵墟峰的大师兄。 “师兄，是要照顾师弟师妹吗？” 曾经，半大的少年挠着后脑，磨磨蹭蹭地开口问他。 “不仅要照顾，还要教导。” 那时候的他，是这么回答的。 “不过，有我呢，哪里还需要你？” 顾长风斜眼看着将将到他腰侧的少年，漫不经心道：“要抢师尊的活不成？” “谁、谁想管啊！” 半大的少年 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地喊出声来。 我才不管他们呢！我要去练剑！ 少年抱着剑跑了。 顾长风在他身后大笑。 紧接着顾长风就看到他的首徒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地。 于是他笑得更欢了。 “你说过不管他们的，”顾长风喃喃道，“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试图教导他们。” 这能怪他偏心吗？ 谁面对这样的乔青羽能不偏心？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 顾长风卡了壳，没接下去，就听到下方乔青羽响亮的声音。 【闯了祸，有师尊顶着！】 斩钉截铁，铿锵有力。 “臭小子。” 顾长风笑骂着接上了刚刚的词，周身灵力散去，长剑疾驰，现于人前。 他不想管也得管。 没办法。 谁让他的大徒弟这么信任他呢？ 谁让他是做人师尊的呢？ 转眼间，几个人来到了顾长风的洞府。 顾长风指着石椅，示意季华秋坐下，“贵客远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作为一位元婴大能，这态度简直好到爆炸。 季华秋受宠若惊，连连摆手，口称不敢，是他冒昧来访等等，试图将责任扯到自己头上。 顾长风并不在乎这一点，闻言笑笑，将路绍远点了出来。 “绍远，你和这位小友既是道侣，可有准备大典之意？” 路绍远瞳孔一缩，“师尊……” 顾长风似笑非笑道：“你不愿？” 季华秋站起，主动解围，“是我不愿。” 他就是疯了也不和路绍远这种东西绑在一块啊！ 路绍远猛地扭头看他，眼底错愕。 季华秋认真望着顾长风，垂首想要行礼，但一股力量阻止了他，他这个腰没弯下去。 既然弯不下去，那就不弯。 季华秋并不纠结于这一点，只重复道：“是我不愿。” 【叮，路绍远好感度-5，目前7。】 季华秋：“……” 老子给他解围他给老子掉好感？他怎么不去死啊他！ 闻言，顾长风也不多做纠缠，只点了点头，“峰内风景还是不错的，客人可以多留几日。” 季华秋倒不拒绝这点，道：“早听闻灵墟峰大名了，能多留几日，再好不过。” “洛向阳，”顾长风点人，“峰内贵客便交给你了。” 洛向阳嗡嗡道：“是。” 季华秋看了眼乔青羽，踌躇张嘴，但到底没发出声音。 顾长风只做不知，心里却飘上几个问号。 ……这路绍远的道侣，看他家大徒弟干什么？难道他俩还有什么故事不成？ 但这不是重点。 顾长风相信乔青羽能处理好。 又浅聊几句，顾长风将季华秋和路绍远的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便找借口让洛向阳、乔青羽和季华秋离开，只留下了路绍远。 洞府内的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冷若寒潭。 良久，顾长风将手中把.玩的茶盏放于桌上，不轻不重，但那声音却自路绍远心底响起，寒气四溢，仿佛可以冰封他的血肉。 路绍远身子一软，当即跪下，颓唐张嘴，“徒儿知错了。” 顾长风看都没看他一眼，只道：“错哪了？” 路绍远满心耻辱，身体发颤，“我不应隐瞒我有道侣之事，不应该欺骗大师兄，身为灵墟峰弟子，正道修士，我却没给灵墟峰挣下半分薄面，却连累灵墟峰的声名……” 顾长风眉心微皱，“说重点。” 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天玄宗要是指望没筑基的小修士，那早就没落了。 要是一个没筑基的小修士都能连累天玄宗威名，那魔修们还不笑死？ 安排个卧底虽不容易，但也不至于难如登天。 “我不应该误会大师兄，”路绍远的脑袋垂得更低，“我不应该恶意揣测大师兄，我明明只需要将我和华秋的事情说出来，以大师兄的品性，自不会多做纠.缠，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才让事情走到这种地步……” 顾长风不语，但眼底更冷了几分。 “是我对不起大师兄。”泪珠滚下，路绍远声音哽咽，似乎是羞愧难当，“我与大师兄相识十余载，我本该是最信任他的人，却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对大师兄心生怀疑，做出如此祸事……” 他的手无意识地在地上抓挠，似是承受不住愧疚悔恨，身子越压越低，几近匍匐。 连声音都变了调。 顾长风冷冷地看着他，眼底失望正浓。 “这就是你所谓的错了？” 顾长风嗤笑一声，抬脚从路绍远身边走过。 “想跪就跪着吧。” “师尊！” 路绍远惊叫出声，顾长风并未停顿，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可恶—— 发丝垂落，遮住路绍远眼底无尽的愤恨。 顾长风这么说，他怎么能离开？他就只能跪在这里，甚至都不知道要跪多少时日！ 这样他就不能第一时间去安抚季华秋或者乔青羽。 时间一长，什么乱子都能出，他会面临比现在更窘迫的困境。 尤其是——尤其是那该死的系统还在叮叮当当提醒他谁谁谁对他的好感度又降了！ 【闭嘴！闭嘴！你他.妈给我闭嘴！！】 心烦意乱之下，路绍远到底还是咆哮出声。 【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难道我想让他们掉好感吗？难道我不想让他们涨好感度吗？】 【你除了逼逼赖赖这些还有什么用？你帮过我吗？你出过主意吗？这他.妈是我一个人的任务吗？】 【如 果不是因为你想要季华秋那半个系统，我早和乔青羽成道侣了，会陷入现在这种困境吗？】 【都是你害的！】 系统、系统都要被气宕机了。 【是我给了你命！】 是它让路绍远活了下来，路绍远为它做事，天经地义！ 路绍远冷笑道：【那我不要了，你有本事让我死啊！】 系统的数据乱飚：【你忘恩负义！】 一人一统原地开撕。 另一边，乔青羽、洛向阳、季华秋离开顾长风洞府后，本应分道扬镳，但季华秋直接追在了乔青羽身后。 洛向阳在他身后扯住了他，瓮声瓮气道：“我们走这边。” 方向与乔青羽截然相反。 “我是客人，”季华秋强调道，“我的意愿更重要吧？” “客随主便，听过没？”洛向阳反问。 季华秋咬牙，“这就是正道大门的待客之道？” 洛向阳眉头都不带皱的，“这就是你的做客之道？” 俩人唇枪舌战，乔青羽懒得掺和，抬脚就走，眨眼间身形已远。 季华秋大喊：“乔青羽！” 他想追过去，却被洛向阳牢牢抓住，直至乔青羽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洛向阳语气冷淡：“你既然是路绍远的道侣，就应该离我大师兄远一点。” 季华秋向前追了两步，见实在看不到乔青羽才作罢，只愤怒道：“那是我和他的事，他都没让我远离，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 “我确实没有资格，”洛向阳眸子阴沉，“但季华秋，这是灵墟峰。” 以往张牙舞爪、大大咧咧的家伙，此时阴郁加深，挤出一个虚伪的假笑。 “在灵墟峰，欺我师兄人好，也太过分了吧？” 是啊，乔青羽人好。 若不是人好，怎么会插手双尾猫的事情？教导他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家伙？ 若不是人好，又怎么会在被路绍远背叛之后，还试图教导他？引他向正路？ 季华秋想，乔青羽这种人，放他们世界，怕是要被人嘲笑为圣父。 可是，圣父一词最初诞生于世间，是带着圣光的。 人到底是趋光生物。 在暗里待久了，总会想念光的。 他之所以干脆利落地放弃路绍远，不也是因为知道乔青羽人好吗？ 这样的人，或许难攻略，但永远可以信任，永远值得交好。 季华秋缓缓垂下脑袋，他没有再坚持，只失魂落魄道：“……你说得对。” 洛向阳探究般看着他，眉心微蹙。 【我记住了他的气味，我能带你找到他。】 双尾猫的声音十分笃定，季华秋第一次觉得，有个系统也不错。 现在，就是要让洛向阳相信他放弃了，不再监视他，他才有机会去找乔青羽。 “带我去逛逛吧，洛道友。” 季华秋怅然道。 洛向阳向前，走。 他不会信的。 他被路绍远骗了多年??[，早已经不信任自己看人的眼光。 所以，他会采用最原始最愚笨的方法。 不想让季华秋去找大师兄，那还不简单？ 亦步亦趋地跟着季华秋、确保他时时刻刻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就好了？ 乔青羽是想先回自己的住所，等师尊顾长风找上门的。 他知道师尊还有话要和他说，只不过刚刚人太多，不合适。 只是还没回去，就被严禾旭拦下了。 “大师兄！”严禾旭兴奋招手，“你果然走这条路！” 乔青羽言简意赅道：“有事？” 严禾旭问道：“你要回住处？” 乔青羽点头，“嗯。” 严禾旭摇头，“别去。” 乔青羽疑惑地望了过来。 严禾旭眼底复杂，他以前管峰内大小事务，所以并不和师弟师妹们一起练剑，现在虽然将大部分事务交给乔青羽，但那些习惯，到底还是保留下来。 他知道今天发生的那些事，还是因为大师兄的住所，被包了。 被师弟师妹们包围了。 也是从他们嘴里，他才知道了那些事。 那一刹那，拿剑捅死路绍远的心都有了。 偏偏那些师弟师妹们顾忌同门情谊，说话都尽可能委婉含蓄，这更是在严禾旭的怒火中泼了桶热油。 “倒也不用为他找理由。” “他与大师兄相识十余载，大师兄是什么样的人，他还不清楚吗？” “大师兄怎么待他，你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十几年了，掏心掏肺，要星星不给月亮，不说别的，就说那柄剑，浪费了多少奇珍异宝，你们还记得吗？” “说什么怕大师兄伤害道侣，这鬼话你们也听得进去？” “不过是有了心爱之人，却又放不下大师兄的好！放不下那些奇珍异宝灵丹妙药！放不下大师兄的庇护！” “与这种人同门，恶心。” 或许是未曾想过他会这么不留情面，师弟师妹们都惊呆了。 严禾旭甩袖而去。 他知道乔青羽等人被带回师尊洞府，他就在这附近等。 最后真的被他等到了。 他有心想要和乔青羽说些什么，痛骂路绍远也好，温声安慰也行，他想要表达自己的立场，想要让乔青羽知道他并不是孤单一人。 他们是有眼睛的，他们是站在乔青羽这边的。 但是乔青羽的眸子疑惑不解地望过来的时候，严禾旭突然就释然了。 没必要。 他的大师兄，爱得起，也放得下。 所以在最后，都在教导路绍远，教导其他的师弟师妹。 一如曾经教导他。 那就没必要再让路绍 远这个名字污了大师兄的耳朵。 没必要让过往的旧事脏了大师兄的脑海。 严禾旭故作无事地笑道：“因为师弟师妹们都堵在大师兄的门口啊。” 乔青羽眼底的茫然更甚，“胡说什么呢？” “我可没胡说，”严禾旭为自己正名，“大家都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乔青羽皱眉，“什么月？” 你啊。 你就是月。 严禾旭这么想，但是他不敢说。 于是他道：“师兄，你出去这几日，峰内事务有些许变动。” “不如先去我那，我细细与你说说？” 乔青羽定定地看着他，不言不语，严禾旭渐渐有些心虚，他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小的堪比蚊虫，“若师兄有……” 话未说完，乔青羽冷淡的声音压过了他，“难看。” 严禾旭微怔，什么？ 乔青羽困惑道：“你为什么总是在勉强自己？” 什么……意思……？ 严禾旭心跳骤快，“你，还记得？” 声音干涩的不像话。 那些珍贵的少年往事，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乔青羽更迷茫了，他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严禾旭，反问道：“我既没失忆，又不健忘，为什么不记得？” 严禾旭：“！” “我、我只是——” 严禾旭结结巴巴半天，也没有只是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是乔青羽不耐烦了，问道：“还不走？” “走，这就走。”严禾旭条件反射地说道。 乔青羽抬脚向前。 严禾旭没动。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乔青羽抬起手，搭在严禾旭脑袋上，轻轻地拍了下。 “天塌下来，还有师尊顶着呢。” 所以，到也没必要那么勉强自己。 没有，没有勉强。 严禾旭盯着乔青羽的背影，脑海中不由回荡着自己刚刚玩笑般的话语。 近水楼台先得月。 先得月。 ……谁会不喜欢月亮呢？ 皎洁的、明亮的、清冷又温柔的月。 “大师兄，”他艰涩开口，“等等我。” “你不是在那里装树呢吗？”乔青羽挖苦道，“怎么好意思打扰你？” 话是这么说。 但是乔青羽没再动。 在等他。 严禾旭神采飞扬，快步跑来，“大师兄！我来了！” 乔青羽沉默片刻，长剑骤然而出，倏地将他送至半空。 严禾旭：“？” 倒也不用躲得如此急.促。 乔青羽和严禾旭走了。 于是，等顾长风找到大徒弟门口的时候，入目的，就是他的其他徒弟。 聚的很齐。 比年底团圆 饭都齐全。 见到他，他的徒弟们眼睛都亮了。 于是他听到—— “师尊，大师兄呢？” 顾长风：“……” 第一反应，不是找他的啊。 第一反应，他也想知道啊！ 灵墟峰众位弟子失落地垂下脑袋。 连师尊都不知道大师兄去哪里了吗？ 等等——这不更危险了吗——？ 师尊都找不到人，难道说、难道说有人胆大包天把他们大师兄拐走了？！！ 胆大包天的严禾旭正在泡茶。 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冷意，猛地打了个寒颤，及时捂嘴，但依然咳出声。 乔青羽面无表情道：“谢谢，我不喝茶。” 严禾旭捂着嘴，看看乔青羽，看看还未泡的茶，“你嫌弃我。” “你想多了。”乔青羽淡定自若道。 “你就是嫌弃我。”严禾旭控诉道。 “好吧，”乔青羽说，“既然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严禾旭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大师兄？” “其实我很好奇，”乔青羽疑惑道，“你一定要让我承认这一点，是为什么？” 严禾旭不甘道：“是你说让我做想做的事情，天塌下来有师尊呢！” 乔青羽眉眼古怪，“你想做的事情，就是让我嫌弃你？” 严禾旭：“？？？” “第一次听说这种要求，”乔青羽语气复杂，“师弟果然不是常人。” “不是！这什么跟什么啊！”严禾旭抓狂，手舞足蹈之下，将桌子掀翻了。 茶杯骨碌骨碌地滚在地上。 茶叶洒了一地。 “可惜，”乔青羽遗憾摇头，“不能喝了。” 严禾旭：“……” “你故意的。”严禾旭面无表情道。 乔青羽：“什么？” 严禾旭：“我的力气还没这么离谱。” 乔青羽：“师弟天资绝佳，不要妄自菲薄。” 严禾旭：“我感受到了灵力。” 乔青羽欣慰道：“师弟果然天资卓越。” 严禾旭：“……” 就在严禾旭又要抓狂之时，一个东西猛烈地撞在窗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啾！” 是一只鸟。 是一只身躯被鲜血染红的银羽鸟。！ 第二十五章 第25章 乔青羽肃然起身。 严禾旭连忙打开了窗户。 染血的银羽鸟凄厉长鸣,一头撞在乔青羽身上。 “啾！啾啾啾！啾啾！” 它颤.抖地用长喙去拽乔青羽的衣袖，示意乔青羽和它走。 乔青羽一边向外走,一边从乾坤袋里拿出半个手掌大小的瓶子,自其中拿出一粒圆滚滚的丹药。 想了想，捏成两半。 又看了看银羽鸟的体型，再捏了一半。 最终将那一点点往银羽鸟的嘴里塞。 还未入嘴,银羽鸟就感受到那股浓郁的灵气。 登时，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羽毛都在叫嚣着吞下去，快吞下去。 银羽鸟仓促地扭开头,避开乔青羽的手,弱弱地叫了一声,“啾。” 它很想吃。 它受伤的身体也很需要。 但……但那枚蛋，更需要。 想到那枚蛋，银羽鸟眼底满是痛楚。 这些天它使命在身，和蛋相处时间大大缩减，现在好不容易完成任务,自是想陪在蛋身边、等待幼崽诞生的。 冥冥之中它有一种预感，这孩子要出生了。 想要破壳而出，需要很多很多力量。 对这孩子来说，便是灵气。 思前想后，银羽鸟将剩下的紫灵果统统拿出,反正乔青羽回来了，它之后还可以陪他练剑，来换取灵果，不用那么抠搜。 尖锐的长喙戳开紫灵果的皮，饱含灵气的汁水一点一点低落，香甜的气息让银羽鸟不自觉地咽口水,紧接着它就发现半空中出现一道黑影。 “啁——啁——” 黑影徘徊两圈，直冲而下，羽翼忽闪间，如箭雨般凛冽，带着雷光，仿佛可以划破天空。 那竟是三阶灵兽雷光鹰！ 雷光鹰，性凶恶，嗜血肉，生而掌雷，战力彪悍，不仅是三阶灵兽的战力天花板，就是一些四阶灵兽，它也能打得过！ 而且，雷光鹰一旦开始战斗，那就是不死不休，除非被主人强制召回！ 可鬼知道它的主人在哪里！ 雷光鹰的动作很快，根本不给银羽鸟多余的思考时间，眼瞅着雷光四起，银羽鸟被迫起身迎敌。 它的战斗力虽比一般的银羽鸟要强，但到底只是个银羽鸟，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它就倒地不起，遍体鳞伤，只能绝望地看着雷光鹰对那么蛋伸出利爪。 “啾！” 银羽鸟以为自己的声音足够尖利而惨烈，但事实上，它的声音轻不可闻。 它受伤严重，叫都叫不出来了。 眼看着雷光鹰的利爪撞上那枚蛋，银羽鸟绝望地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紧接着，便是雷光鹰惊惧绝望地嘶鸣声。 它飞走了。 银羽鸟艰难地爬到蛋旁，只见蛋壳上纹路更多，有一小片都翘起来 了，露出里面的白膜，它徒劳地用翅膀去遮盖，浇灌紫灵果的汁液，但都无济于事。 它意识到，单凭它自己，是救不了这个孩子的。 怎么办？ 谁能帮帮它？ 绝望之际，一个人影出现在它的脑海中。 乔青羽。 一个会让它做陪练的修士。 一个愿意送给它翠虹果的修士。 它吞下剩下的紫灵果，艰难地运转体内微弱的灵力，跌跌撞撞地去找乔青羽。 那是这天底下，唯一会帮它的人。 那点子丹药最终还是入了银羽鸟的嘴。 因为乔青羽说：“你求我帮忙，就得听我的。” 那点子丹药在银羽鸟的嘴中化开，温和且浓郁的灵气充斥着它的四肢百骸，暖意自腹部而起，温暖着它的整个身躯。 银羽鸟趴在乔青羽的肩膀上，看着乔青羽根据它的指引御剑飞行，风声呼啸，它却连羽毛都没颤动半分。 ——那些风，都被挡走了。 银羽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泪夺眶而出。 轻而易举地被雷光鹰打得遍体鳞伤的时候它没哭，看着雷光鹰抓向那枚蛋它却无力阻止的时候它没哭，跌跌撞撞飞出来求救、全身上下哪哪都疼的时候它也没哭。 现在却嚎啕大哭。 它听见身下的人类似乎是叹了口气，紧接着它就被人从肩膀上取下，温热的手指一点一点梳理着它的羽毛，尚未干涸的血渍染红了那个人的手指。 明明乔青羽什么都没有说，银羽鸟却感觉被安抚了。 这一刻，它突然明白它的同族们为什么那么想要和人类修士结契。 哪怕被不喜被嫌弃，却也要一次又一次地飞向人类。 一片手帕自乔青羽身后传过来，严禾旭小声道：“擦擦血吧。” 乔青羽接过手帕，盖在银羽鸟身上，连眼泪带血都给它擦得一干二净，这才擦拭手上的血渍。 银羽鸟甩了甩羽毛，这才看向严禾旭，眼底有些震惊。 ……竟然还有个人类一起吗？ 严禾旭：“……” 虽然我确实没什么存在感，但是你这个眼神过分了吧喂。 而就在这时，银羽鸟全身的毛都炸了，长喙更是不断伸长，闪烁着尖锐的冷光。 严禾旭木然道：“我有那么吸仇恨吗？” 不是吧不是吧，真有鸟对视一眼就要啄人吗？ “到了。”乔青羽开口，打断了严禾旭飘飞的思绪，“有人。” 严禾旭向下望去，果然看到了几个人。 “还有，”乔青羽摁住银羽鸟，一字一顿道，“雷光鹰。” 电光火石之间，严禾旭就已经明白了乔青羽的暗示。 雷光鹰是三阶灵兽，数量稀少，战斗力很强，非常受修士欢迎，曾经在某个拍卖会上，雷光鹰的蛋拍出了一千二绝品灵石的天价。 某些小宗门的灵石储备都未必有这么多。 而因为这种灵兽战斗力强悍，炼气期的弟子就算能战胜它?，也免不了受伤，所以宗门内绝不允许野生的雷光鹰自由活动，只能是有主的。 所以，这不是意外，而是“人祸”。 下方，灰白色的蛋旁，一个年轻修士苦着脸道：“这蛋……都已经感觉不到生命气息了……” 话音刚落，旁边失魂落魄的雷光鹰猝然长叫，羽翼一扇，对着那名修士就是一顿乱啄，那名修士抱头鼠窜，惨声求救：“师兄！” 一道微弱的水流袭来，雷光鹰看都没看一眼，根本没把那水流当回事，落到身上才知道那水流有多大的威力，竟被直接击倒在地！ 雷光鹰好不容易才爬起来，忌惮长鸣，最终张开羽翼，护在那枚蛋前。 直把几个年轻修士都看呆了。 “这雷光鹰，竟然还挺有爱？” “别闹了雷光鹰可是会吃自己崽的主！” “那它这是咋回事？还保护上弱小了？” “难道这是枚雷光鹰的蛋？” “先不说这是不是雷光鹰的蛋，但都说了雷光鹰会吃掉自己弱小的崽！” 所以哪怕是雷光鹰的蛋，在生命气息如此微弱的时刻，雷光鹰也只会选择吃掉或抛弃，而不是守护。 “那这是为什么？”刚刚被雷光鹰乱啄的年轻修士迟疑道，“难不成我这只雷光鹰是鹰中异类，生性温和纯善？” 旁边人忍无可忍地锤上他的脑袋，“生性温和纯良会搞出这么大乱子？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喂！你——”年轻修士还来不及反驳，就被人打断了。 “有人来了。” 声音轻柔，如春日谷底的薄雾，朦胧浅淡。 是刚刚用水流击倒雷光鹰的男人。 他一身玄衣，眉眼带笑，周身气势不显，却自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气场。 其余人闻言，齐齐闭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半空。 紧接着，一道银光闪烁。 “啾——啾——！” 饱含愤怒的惊叫，银羽鸟直直地撞上雷光鹰的羽翼，雷光鹰一个踉跄，却没有反击，也没有离开那枚蛋。 “啁。” 它低哑叫着，语气里满是威胁。 银羽鸟气得全身羽毛竖起，就要和雷光鹰一绝高低。 “不是吧，这只银羽鸟不要命了？挑衅雷光鹰？”刚刚被雷光鹰啄的年轻修士不敢置信道，“现年头连鸟都会发疯了？” 银羽鸟知道自己打不过雷光鹰，不过是气不过而已，现在有人自发出来当这个替死鬼，它自然是—— “啾啾啾！” 银羽鸟冲过去一顿乱啄，直把人啄的抱头鼠窜。 那人也不是没想反击，只是——只是这银羽鸟的速度出奇的快啊！ 他根本就打不着那只鸟！ 那人欲哭无泪，他有那么废吗？掌 控不了雷光鹰也就算了，他竟然连只银羽鸟都打不过！ “师兄！”终是只能摇人，“救我！” 但被他叫作师兄的修士，这一次却没有再出手，只是看着半空中御剑飞行的乔青羽，含笑道：“师弟，好久不见。” 半空中，严禾旭皱眉，“首座大师兄怎么在这？不是说去了西南某个秘境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着，他有些担忧地看向乔青羽。 首座大师兄段瑜景，是天玄宗宗主首徒，水木双灵根，筑基后期修为，据说一只脚已经迈入大圆满，生性温和，责任感强，对师弟师妹们十分照顾，人缘极好，再叛逆的弟子都敬佩仰慕他。 全宗门唯一和他关系不睦的，可能就是乔青羽了。 而且还是乔青羽单方面不睦。 乔青羽在宗门内名声不好，多少也和这个有关。 ……好吧，是有大关。 乔青羽摇头，语气淡淡：“或许是刚回来吧。” 说着，长剑落地，乔青羽微微颔首，“师兄，好久不见。” 严禾旭紧随其后，试图将话题引到自己这边，“师兄，秘境之旅可否顺利？” 段瑜景看都未看他一眼，只轻描淡写道：“还好。” 银羽鸟见乔青羽下来，立刻过来叼乔青羽的袖子，试图让他过来看蛋。 雷光鹰将蛋挡得死死的。 乔青羽看了它一眼，也不废话，灵力当即而出，直接将雷光鹰打飞。 刚刚被啄的死去活来年轻修士惊呼道：“雷光鹰！” “师兄未免下手太过凶悍！那是我的灵宠！” 乔青羽闻言看过去，倏地笑了。 这一笑极为绚烂，如满山桃花盛开，但眸底却极为冷漠，形成一种让人心惊胆战的昳丽。 “我的鸟。”他指着银羽鸟。 “我的蛋。”他指了指那枚蛋。 他轻描淡写地总结，“师弟的灵宠，就比我的高贵？” 那人一下子噎住了，求救般望向段瑜景。 而雷光鹰却不受这份情，长翼一展，直接掀翻那修士，怒吼着向乔青羽扑来。 “若师弟无能到连自己的灵宠都不能掌控，却偏偏还带出来害人的话——” 乔青羽的剑回到他的手中，铮铮作响，无形的剑气向外飘散，雷光鹰的声音戛然而止，它僵在半空，戒备又焦躁地盯着乔青羽。 乔青羽将丹药碾成粉末，涂在蛋壳的裂缝处，轻笑道：“我不介意帮师弟好生管教一番。” 杀意四起。！ 第二十六章 第26章 万籁俱寂。 杀意与剑气构成无形的屏障,轻而易举地横贯在乔青羽和其他人之中。 没人想到乔青羽会如此不留情面，一个个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过来,却不敢说话。 除了段瑜景。 他像是解围，又似是感叹，轻笑道：“原来这只鸟是师弟的啊。” “能将先天灵力低微的银羽鸟培养到这个地步,师弟果然不同凡响。” “和这样的师弟比起来，谁又算得上又能吗？” 他与乔青羽对视，坦坦荡荡,“反正我是比不上的。” 可是段瑜景又怎么会无能？ 宗主首徒,水木双灵根,虽比不上乔青羽的单灵根，但也是极好的天赋，更何况水木共生，互有扶持，并不比单灵根差,事实上他修行速度并不慢，筑基年龄更是仅高于乔青羽，是修界数一数二的天才。 而且比起桀骜不驯的乔青羽，他温柔宽和，冷静聪慧,富有远见，大局观强，宗门内有无数年轻弟子追随他，几位长老更是对他寄予厚望，认为他可担大任。 就这么一个优秀到惊.艳的人，为了不让师弟难堪,却要亲口判定自己无能。 一时间，那几个被乔青羽震慑的年轻修士眼底充满了羞愧。 “不是我培养的，”乔青羽说得心平气和，“它自己努力，自己钻研，自己强大。” 银羽鸟忽闪着翅膀在那枚蛋上绕圈，闻言还不忘“啾啾”两下，飞过来蹭蹭乔青羽的脸颊，然后在蹭完之后被乔青羽嫌弃地推开。 那颗丹药被乔青羽全部涂抹到蛋上，蛋内那微弱的生命气息并没有再弱化，但仍不够。 乔青羽又拿出那个小瓶子，将里面最后一颗丹药倒了出来。 “是吗？”段瑜景笑笑，上前一步，伸出食指想要逗弄银羽鸟，被银羽鸟躲开。 “啾啾啾！”银色的小鸟愤愤不平地叫道。 段瑜景笑着看向乔青羽，“只亲近你呢。” 说着，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递向乔青羽。 乔青羽看了他一眼，没接。 段瑜景也不在意，只轻声道：“这枚蛋原先便有所损伤，纯靠补充灵气吊着，这次又被雷光鹰所伤，生命力损失严重，只靠那两颗御灵丹，怕是不够。” “你也知道，是被雷光鹰所伤。”乔青羽望向段瑜景，似笑非笑，“替你师弟补偿？” 御灵丹！那可是御灵丹！ 这是一种十分珍贵的丹药，唯有金丹期及以上的丹修才可以炼制，价格极为高昂。 在天玄宗，炼气期的弟子根本分不到御灵丹，筑基期的弟子每年也仅有两颗。 将这么珍贵的丹药用在一只不明种族的灵兽蛋上，那不是太浪费了吗？ 万一这是枚银羽鸟的蛋呢？ “师兄！”雷光鹰旁边的陈子明再也忍不住，连忙出声阻止，“是我没 看住雷光鹰，才让雷光鹰犯下大错，作为它的饲主，我难逃其咎。” 他大步走来，拿着乾坤袋就将里面的东西往外倒，是我的错，万万赖不到师兄身上，更不需要师兄为我——?” 话说了一半，就被段瑜景打断。 他眉尖微蹙，语气平平，“谁说我是为了你？” 陈子明：“……” 尬、尬住了。 恰好乔青羽手里那颗御灵丹用完，段瑜景干脆接替了乔青羽的位置，学着乔青羽刚刚的样子将御灵丹一点一点碾碎，涂在蛋壳的裂缝上。 “师弟想要这孩子活下去，”段瑜景侧身看向乔青羽，语气温文，“对吗？” “它本应活下去。”乔青羽语气毫无起伏。 段瑜景好脾气地笑笑，“是。” 乔青羽沉默了好一会儿，眉宇间波澜不惊，“别指望我承你的情。” 段瑜景笑出了声，就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干脆伸手去挡。 乔青羽皱眉看着他，将他手里未捏碎的半颗丹药抢过—— 掌心微痒。 似指甲轻轻滑过。 乔青羽的手无意识收缩，目光冷冷，“浪费。” 因为刚刚段瑜景笑得太大声，手有些抖，有丹药碎末飘落在地上。 怕是故意的，乔青羽想。 “抱歉。”段瑜景也不争辩，只笑眯眯地将另一颗御灵丹放在手里，随时准备递给乔青羽。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乔青羽没再说话，聚精会神地将聚灵丹涂抹到蛋上。 轻风徐徐而过，吹动乔青羽耳畔乌黑的发丝，发丝缓慢地在他的侧脸上撩过，白皙的肌肤与乌黑的发，形成一种强烈的色彩反差。 明明只是转瞬，但落在段瑜景眼里，却变得极慢。 “喀嚓——” 他的手指无意识缩合，将手里的御灵丹碾碎了。 “先碾碎了，方便你取。” 段瑜景笑笑，像是解释。 “方便？”乔青羽嗤笑，哪里方便了？ 段瑜景做无辜脸，阳光洒落，平添几分柔软。 乔青羽心里警惕飙升。 在刚刚御灵丹被碾碎的那一刹那，他感受到了危险。 一种被恶兽盯上、仿佛要被吞之入腹的危险。 事实上，他之所以和段瑜景不睦，也是因为这一点。 哪怕全世界都认为段瑜景是只无害的羊羔，但乔青羽一直固执地认为他很危险。 非常非常的危险。 虽然实际上段瑜景什么都没有做过，但乔青羽知道，这位饱受称赞、温和有礼的首座大师兄，其实是讨厌他的。 或许不只是他。 有的时候，乔青羽觉得段瑜景讨厌整个天玄宗，甚至包括他的师尊、天玄宗宗主祝洛森。 当然，乔青羽也不见得喜欢 段瑜景，大家相看两厌，默契避开就是了。 但偏偏段瑜景还总是来找他，亲亲热热地叫上声师弟，只让乔青羽烦不胜烦。 而真正让乔青羽爆发的，却不是这点小事。 是因为路绍远。 路绍远和宗门内大部分弟子一样，很欣赏这位首座大师兄，这也是乔青羽能一直忍受段瑜景过来找他的主要原因。 而段瑜景却对路绍远出奇不喜。 后来，乔青羽成功筑基，段瑜景为乔青羽送上贺礼时，说了一句：“你那个小师弟，品行不堪，应当远离。” 然后乔青羽就和段瑜景打起来了。 那时乔青羽才刚筑基，段瑜景年长他几岁，已是筑基中期，乔青羽自然打不过他，但两个人都打出了血性，或者说，杀气。 是段瑜景先动剑的，也是段瑜景先动的杀心。 也是段瑜景在他们互殴的第二天，笑眯眯地找上门来，温温柔柔地喊他一声师弟，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东南某个秘境。 乔青羽觉得他有病。 有大病。 你昨天想杀我今天邀请我去秘境明天我是不是就被你杀死在秘境了？ 疯了才去！ 而为了保护路绍远，阻止他和段瑜景继续产生交集，乔青羽干脆和段瑜景交恶。 不过段瑜景对此却毫无反击之意，每每只是叹息。 这也让乔青羽在宗门内的名声变得很差。 不过乔青羽并不在意，要名声有什么用？能吃吗？ 而就在这时，手指上传来一个绵软的力道。 乔青羽面无表情地看过去，只见段瑜景用食指戳着他的手背，见他望过来，便笑眯眯地将拳头伸过来，缓缓张开手指。 指尖接近于透明，在阳光下泛着好看的粉。 掌心里是御灵丹的粉末。 碎的不能再碎，就像蝴蝶展翅时洋洋洒洒的磷粉。 有病。 有大病。 乔青羽对段瑜景的评价和几年前如出一辙。 不过乔青羽懒得思考段瑜景想做什么，段瑜景一边讨厌他一边提醒他，一边想杀他一边又帮他，天神下凡估计都想不明白段瑜景在干什么，他才不在这里浪费时间。 “严禾旭，”乔青羽扭头，“还有手帕吗？” “有有有。”严禾旭连忙将一片崭新的手帕塞给乔青羽。 乔青羽展开手帕，对段瑜景道：“倒。” 段瑜景轻轻叹息，视线在严禾旭身上一闪而过，眼底微微有些诧异。 严禾旭：“……” 他真的有这么没有存在感吗？刚刚他还和段瑜景搭过话！ 段瑜景低头将手里的御灵丹粉末倒在那手帕上，眼底闪过些许好奇。 ……不是那个宝贝的不行的小师弟了吗？ 看来他离宗这段时间，发生了些很有意思的事情啊。 严禾旭猛地打了个寒颤 。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有些冷。 “师弟，”段瑜景无辜地举起手，细碎的粉末沾在他的掌心，“这些怎么办？” 不等乔青羽回答，他又开口，语气格外诚恳，“御灵丹，不能浪费。” 将乔青羽刚刚怼他的缘由还了回去。 “确实，”乔青羽赞同点头，“那你吃了吧。” 段瑜景：“？” 还是那个桀骜不驯的乔师弟。 刚刚乖的，他都以为乔青羽要转性了。 乔青羽：“够用了。” 四颗御灵丹下去，这枚蛋的生命气息总算稳住了，但依然虚弱，只能慢慢养了。 段瑜景叹息上前，慢慢将手盖在那枚蛋上，“多补点，总没有坏处。” 乔青羽不置可否。 段瑜景倏地笑了，“师弟，都说养灵兽和养孩子一样。” “我们将它从死亡边缘上拉回来，算不算——” 话音未落，乔青羽张口叫道：“陈子明。” 陈子明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但紧接着就意识到这不对，硬着头皮又向前走了两步，“师兄。” “负责吗？”乔青羽问。 陈子明错愕地瞪大眼睛，什、什么？ 乔青羽指了指蛋，重复道：“负责吗？” 陈子明为自己飘飞的思绪感到羞愧，“负、负责。” 虽然总感觉对着乔师兄说这两个字好奇怪。 “一颗半御灵丹。”乔青羽指了指自己。 “两颗御灵丹。”乔青羽指了指段瑜景。 最后，他看向陈子明，总结道：“记得还。” 有人倒吸了口凉气，“四颗御灵丹！师弟只是炼气期弟子，上哪里去弄？” “雷光鹰弄得来，御灵丹弄不来？”乔青羽语气随意，“还是说一辈子都筑不了基？” “你！”那人被堵得一个字都喘不上来，紧接着又被陈子明阻止。 “应该的，”陈子明看向乔青羽，认真道，“对不起。” 乔青羽指着蛋，“你应该对它说。” 陈子明抿了抿唇，微微欠身，“也应该对师兄说。” 不仅是因为雷光鹰伤了那枚蛋。 更因为他见雷光鹰被攻击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雷光鹰不过是被打飞，他就那么心急难受，这枚蛋差点没了命，乔青羽得多心急啊。 陈子明越想越羞愧，恨不得将自己埋了。 乔青羽没再理他，只抱起那枚蛋向外走，与段瑜景擦肩而过的时候，还不忘来一句：“师兄不愧是首座大师兄，心思宽阔，友爱师弟。” “见师弟犯下大错，立刻挺身而出，怕师弟愧疚，还不肯说明真相，以借口搪塞，实乃真君子也。” “我一定会号召大家向师兄学习的。”乔青羽说得真心实意。 陈子明大受震惊，喃喃道：“师、师兄 ……” 呜这四个御灵丹他一定会、一定会尽快还的！ 这就开始过河拆桥了？ 动作可真快。 果然，他桀骜不驯的乔师弟，永远不会转性。 段瑜景睫毛轻颤，遮住眼底的冷意，只是声音里，还夹杂着满满的笑意。 “阿羽，你也是我师弟。” 语气端的是意味深长。 乔青羽抬起的脚缓了好一会儿才落下，段瑜景恶心人是真的很有一套。 这时候，认真就输了。 乔青羽只当没听见，长剑一横，拉着严禾旭直接上天。 段瑜景盯着他的背影，轻笑出声。 ……好像变聪明了一点呢，师弟。 “这也太嚣张了吧？” “他凭什么那么嚣张？” “太过分了，竟然把大师兄的话当耳旁风。” “他以为他是谁啊？” 几个不甘的声音传到段瑜景的耳朵里，眼底的笑意渐散，只留下云雾般的凉意。 乔青羽在的时候，无人敢说一句话，乔青羽走了之后，这些人倒是长了嘴。 这就是名门大宗的正道修士？ 眼里闪过一抹讽刺，段瑜景的眼神飘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陈子明，倏地问道：“子明，你怎么看？” 被乔青羽当众落了面子，还不止一次，又被迫欠下巨债，依这些名门大宗弟子的傲气，怕是心里都恨出血了吧？ 可悲的是，乔青羽还真有几分良苦用心。 不过，乔青羽的良苦用心又什么时候得到过好报呢？ 他最宝贝的那个小师弟，护得跟眼珠子一样，不也是在利用他？ 可惜乔青羽不信。 他长那么多，第一次真心实意想要做个好事，却被乔青羽反手开战。 可见做好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唇角还带着笑，温柔又无害，见陈子明没有回答他，段瑜景又道：“子明？” 身边有人推了陈子明一把，陈子明这才回过神来，茫然地看向段瑜景，“师兄？怎么了？” 段瑜景没有露出半分不耐，只道：“你觉得乔青羽，怎么样？”！ 第二十七章 第27章 乔青羽,怎么样？ 或许没想到段瑜景会问这个问题，陈子明不由愣住了。 “师弟，大师兄问你呢,怎么不说话？” “不用怕，说实话就行。” “就咱几个在这,有什么话不敢说啊？” “就是，乔青羽都走了,有什么说不得的？” 其他人的劝慰声接二连三地响起,陈子明眼底浮现出纠结犹豫之色，欲言又止。 有什么好犹豫的？ 最后你们也不会念他一句好。 折腾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彰显你的“友好”？ 段瑜景有些厌烦,但却笑出了声,他温声细语道：“说实话就好。” 顿了顿，他补充道：“要骗师兄吗,子明？” “不,不,当然不，”陈子明连连摇头，还加上了肢体动作,摆手不停,最后磕磕绊绊道,“我怎么会骗师兄？” “我只是,”陈子明眼底纠结之色更重,最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认真道，“乔青羽挺好的。” “强大、理智、坚定。” 不是意料中的答案，段瑜景有些错愕。 陈子明旁边的修士直接摁在他的肩膀,惊恐道：“不是吧师弟，你不会是被乔青羽骂傻了吧？还是被他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下了咒？要不要去找师尊看看？” 他猛地扭头，“大师兄、大师兄——陈师弟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师兄！”陈子明哭笑不得地打断了他，“什么跟什么啊！” “虽然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是乔师兄那些话也没有说错吧。” “难听是难听了点，我不否认这一点。” “但有的时候，现实就是这么不尽人意，人就是会蒙蔽自己的眼睛，抱着侥幸心理，去做那些明知道错的事情。” “师弟。” 陈子明旁边的几个修士对视一眼，也收起了插科打诨调节气氛的心，略有些忧虑地看向陈子明。 陈子明对他们释然一笑，道：“我打算将雷光鹰送回去。” “师弟！”有人惊呼，满眼不可置信。 陈子明在很小的时候就想要一只雷光鹰，并一直为之努力，常年往任务堂跑，出任务出的最勤，也不在乎任务是否繁杂是否不值，只要能攒到贡献点他都干。 贡献点可以在宗门内部兑换一些好东西，当然大部分还需要付出一些灵石，但有渠道就不错了，很多小门派的修士或者散修捧着灵石都不知道去哪里花。 陈子明这么多年是只进不出，一个贡献点都没用过，以前还有师兄笑他是个貔貅，只出不进。 就这样，攒了十余年，好不容易攒到了兑换雷光鹰的资格，又交了一大笔灵石——事实上这笔灵石中有一部分还是师兄弟们趁他生辰给他凑的，他积攒的灵石根本不够。 在去灵兽山接雷光鹰之前，陈子明连 续几日都睡不着，最后顶着个黑眼圈把雷光鹰接到手，被雷光鹰见面呼了一巴掌还笑得极开心。 谁都知道这只雷光鹰对陈子明有多么重要。 现在，他说要将雷光鹰送走？ 段瑜景虽未参与这事，但也有所耳闻，闻言也有了些精神，很有些趣味地看向陈子明。 “师弟？”他故作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太弱了。” 陈子明转身走向雷光鹰，尖牙、长翼、利爪、犀利而桀骜的瞳，雷光不时在它身上闪烁，虽然还是个幼崽，但依然是他梦寐以求的样子。 但—— 陈子明伸手，试图去触碰雷光鹰的羽翼。 “啁！” 雷光鹰又一次用翅膀扇了他，拒绝他的靠近，哪怕他们已经结契。 力道比以前轻，但眼底是冷的，还有些忌惮。 陈子明知道，它是在忌惮段瑜景。 高傲如雷光鹰，绝不会像一个弱者低头，更不会认一个弱于它的人为主。 他其实知道这点，但总抱有侥幸心理，直到乔青羽将他那层幻梦的纱织撕下，以决绝强硬的态度让他面对现实。 “我刚刚在想，如果雷光鹰没有在伤了蛋之后停手来找我，而是继续动作，会怎么样？” “如果雷光鹰伤的不是那只银羽鸟，不是那枚蛋，而是其他人的契约灵宠，并且没有停手，将那只灵宠重伤，甚至杀死，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 灵宠死亡伤害会反噬的！ 届时，那就真的犯了大错。 周遭几个修士脸色一变，似乎想要安慰陈子明，却又说不出口。 只能欲言又止地瞧着他。 “我知道现在事情并没有那么糟，但谁也不能保证，糟糕的情况不会发生，不是吗？” “毕竟，雷光鹰它并不认可我。”陈子明笑笑，慢慢补充道，“也不想成为我的灵宠。” “我控制不了它。” “类似的事情在之后绝对少不了。” 雷光鹰天性凶恶。 这不是它的错，是明知道控制不了它还将它带出来的他的错。 沉默在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段瑜景提醒道：“解除契约，你和雷光鹰都会受到反噬的。” “嗯，”陈子明点头，“但双方意愿强烈，反噬应该也不会强到哪里去。” “更何况，自欺欺人，明知不可为却偏要做，所造成的苦果，本就要自己承担的啊。” “长点教训也好。”陈子明笑得灿烂，“哪里跌倒了哪里爬起来，我可是天玄宗的弟子，怎么会爬不起来？” 天玄宗的，弟子？ 这几个字在段瑜景耳边回荡，他眼底微暗，笑意不减，感慨般说道：“……师弟，长大了，懂事了，也，聪明了。”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视线移开，看向空中飘动的云。 他笑：“还挺让人惊喜的。” 这些话是说给陈子明的。 又不是说给陈子明的。 陈子明：“！！！” 未曾想会得到段瑜景的夸赞，陈子明激动的脸都红了。 “还是、还是乔师兄敲醒了我。”陈子明磕磕巴巴道，“他真的是个好人。” 段瑜景不语。 陈子明大着胆子道：“等雷光鹰身体好了，我就带它去任务堂，找长老说明白，在长老的见证下与它解除契约——这样的话我的贡献点和灵石还会返回来一部分。” 因为灵兽的特殊性，任务堂那边一直是有这个传统的。 “届时我就可以去兑换御灵丹，将师兄的、还有乔师兄的都还上。”陈子明笑弯了眼睛，“谢谢师兄帮我。” “师兄弟之间，何必言谢？”段瑜景轻描淡写道，“不过，倒是希望师弟帮我个小忙？” 陈子明连忙表决心，“万死不辞。” 段瑜景笑笑，“乔师弟的那份，让我去送吧。” 陈子明眼泪汪汪，这怎么能是帮师兄？这分明还是师兄在帮他啊！ 知道契约解除后他会受到反噬，或许会行动不便，但是他不想让乔青羽久等，怕是师兄也看出了这一点，才提出这样的请求。 ……呜呜呜他何德何能有这么好的师兄！ 其余几个人也是心情复杂。 刚刚反应最激烈的那个修士道：“陈师弟说得对。” “乔师兄确实，”他垂头，轻喃道，“很强大。” 这种强大不仅是力量方面的强悍，更是，心。 其实他们能不知道陈子明和雷光鹰相性不合吗？能不知道这样下去可能会出事吗？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说出“生性纯良能惹出这么大乱子”来提醒陈子明了。 但旁敲侧击、小心暗示他们做得到，像乔青羽那样直截了当，就难了。 先不提插手别人的事会不会产生因果这种事，就说这事多拉仇恨啊，这是遇到陈子明这种能听得进去的，还能落两声好，要是遇到旁的—— “等等，”有人惊呼出声，仿佛发现大秘密一般小心翼翼道，“乔青羽在宗门里的名声不好，不会都是因为这种事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说话，那人又继续道：“说起来，那个路绍远不就是这样吗？一边舍不得乔青羽的奇珍异宝灵丹妙药，一边又在外面找了个道侣，瞒得那叫一个死……” “道侣？”段瑜景精准地抓到了这个词。 “对，道侣，”那人将他听到的消息都说了出来，“说起来也是今天的事，就在师兄你回到宗门前不久，乔青羽带着路绍远的道侣回来了……” 段瑜景含笑听着，眼底越加晦涩。 怪不得师弟变聪明了。 ……原来是受情伤了啊。 被心头肉背刺了吗？ 段瑜景突然感到兴奋。 * 乔 青羽用灵石弄了个简单的灵阵，将那枚蛋放在阵中央，银羽鸟绕着那个阵飞了好几圈，确定蛋内那个崽还活着，心满意足地飞回乔青羽身边。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叫着叫着，银羽鸟就把脑袋往下压，尽力用巴掌大的身躯表达鞠躬感谢的诚意，虽然这模样和小鸡啄米没什么区别。 长喙抵到脚，都看不出鞠躬的样子。 乔青羽眼底充满了疑惑。 严禾旭更是一言难尽，伸手抓住银羽鸟，“你就是饿了也不能吃大师兄吧？” 乔青羽：“？” 银羽鸟诚心诚意地道谢，却被一只手扼住命运的咽喉，这也就算了，它是个知恩图报的鸟，看在这个人一起去帮忙（虽然并没有帮上什么忙）的份上，它大恩大德不和他计较。 ……但是、但是这个混蛋怎么可以污蔑它！！ “啾啾！啾啾啾！！” 银羽鸟眸子一厉，战斗力当场拉满，长喙将严禾旭啄的惨叫连连，与银羽鸟愤怒的声音一起构成一道奇妙的乐章。 有点吵。 乔青羽盯着那枚灰白色的蛋，想，又不是那么吵。 思绪渐渐飘远，乔青羽知道这枚蛋身上有些秘密，雷光鹰以凶恶著称，一旦动手就绝不会轻易停下，银羽鸟速度再快，正面对决也不是雷光鹰的对手。 要不就是雷光鹰放过了银羽鸟，要不就是雷光鹰被制止了。 而根据后续，陈子明完全控制不了雷光鹰，雷光鹰护在那枚蛋前，可以推测出来，是雷光鹰放过了银羽鸟。 到嘴的猎物不要了，还反过来保护另一个猎物，这绝不是正常情况下雷光鹰能做出来的事。 其实银羽鸟对这枚蛋的在乎，也不大正常。 作为修界灵力最低的灵兽之一，银羽鸟生存下来并不容易，而任何生物都有活下来的欲.望，所以大部分银羽鸟，都会优先保护自己。 在危急时刻，幼崽和蛋都是可以被放弃的。 毕竟它们繁衍能力很强。 而根据他的观察，银羽鸟所拿到的灵果，都去供给这枚蛋了。 这和银羽鸟的生存习性是相悖的。 那么，这枚蛋到底是什么来头？ “镜子，”乔青羽在心里道，“你能看出这是哪个灵兽的蛋吗？” 突然被乔青羽叫到的镜子一颤，它极力压下内心的激动和颤栗，它知道，它当然知道这是谁的蛋！ 这是它寻觅了数百年、属于王之子的蛋！ 它之前还在疑惑，王之子难道提前降生了不成，为什么能在一只鸟身上感受到属于王之子的气息？ 现在才明白，是因为王之子的蛋受损，生命气息在缓慢流失，所以那只鸟身上才有着属于王之子的气息——求救的气息！ 可恨它当时没有反应过来，让王之子平白受了这么多苦，今日还遭此一劫。 天知道今天看到蛋的时候，镜子心里是多么 翻江倒海。 雷光鹰，它想，它绝对不会放过雷光鹰的。 那么，问题来了，要告诉乔青羽吗？ 乔青羽还没和它签订契约，它并不想将王之子的事情告诉乔青羽，妖族曾被人类逼到锁城，它终究是信不过人类的。 那，不告诉？ 镜子只感觉镜身密布寒霜。 好冷。 ……天知道它能不能瞒过乔青羽！ ……每一次它试图欺骗隐瞒乔青羽都会被揭穿并且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好不好！！ 聪明人最讨厌了！ 镜子含恨落泪。 说实话肯定是不行的。 说假话，肯定也是不行的。 “镜子？”乔青羽语气平平，但镜子心里一紧。 ……他每次这个语气它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好伐！！ 心里一紧，镜子决定不说假话。 但也不说“真话”。 【别急，我这不是看着呢吗？我只是个镜子又不是什么天眼，你总得给我点时间。】 这话镜子说的都心虚。 【好像是，一只鸟？】 镜子回忆着王族年幼的模样，为乔青羽拼凑出蛋里崽子的模样。 【黑漆漆的，有点丑。】 镜子在心里痛哭流涕，它只是为了不让这个狡猾的人类怀疑它，绝不是认为王之子丑，王族永远是妖界最美丽的传奇，永远！ 黑漆漆的，鸟？ 乌鸦？ 也不丑啊。 什么鸟比较丑来着？ 就在乔青羽苦思冥想之时，严禾旭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不知何时，银羽鸟和严禾旭的争吵结束了，它飞回乔青羽的肩膀上。 “大师兄，”他走到乔青羽的身边，“你很喜欢它？” 乔青羽垂下眼帘，“顽强的生命。” 他这么评价道。 严禾旭迟疑问道：“你要选它做灵宠吗？” 乔青羽还没回答这个问题，银羽鸟就先跳了出来，激动大叫：“啾啾！” 一边叫一边跳，翅膀扑哧地格外用力，有几根羽毛都给甩下来了，在半空中打着旋，也不知道怎么着，最后平移到严禾旭的脑袋上。 严禾旭嘴角一抽。 银羽鸟一边翅膀搭在乔青羽肩膀上，一边翅膀指着那枚蛋，明明是巴掌大的身躯，此时硬是站出两米八的气势，大有一副“我就把吾儿托付给你”的架势。 严禾旭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当场把银羽鸟拽了下来，往后一扔，气势汹汹道：“不要干涉师兄做决定！哪怕你是只鸟都不行！” 银羽鸟当空与严禾旭对骂：“啾啾！啾！” 严禾旭闻言冷笑道：“哈？交给别人不放心只有交给大师兄放心？我谢谢你哦，谁不知道交给大师兄放心啊？但大师兄还没下决定呢你凭什么干涉他？你想把蛋托付给大师兄，我还想呢！我说 过什么没有？” 银羽鸟愤怒道：“啾啾啾！” “对，我是没有蛋，但是我有我自己啊，我还想把我自己托付给大师兄呢！”严禾旭毫不犹豫，舌灿金花，大脑运转都跟不上他嘴的运行速度。 全场寂静。 银羽鸟都不啾了，只呆呆地看着严禾旭。 “怎么不说话了？”严禾旭双臂抱胸，冷笑出声，“说不过我知道错了？” …… …… 脸上嚣张的笑意凝固。 发昏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 破廉耻的话在耳边回荡。 严禾旭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扶着桌子艰难站立，严禾旭告诉自己要冷静，他还有解释的机会，但是嘴.巴张张合合，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反而听到了脚步声。 大师兄的脚步声。 严禾旭涣散的眼神盯上了窗。 破窗而逃而不被大师兄抓住的概率……有多少？ 有多少？ 零都破不了好不好！ 严禾旭在心里无能狂怒，悔恨与恼怒蚕食着他，他怎么就、怎么就得意忘形了呢？ 在大师兄面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一定会被讨厌的吧？ 该死就没有什么办法让时间重来吗？！ 脚步声停了。 严禾旭僵硬如木偶。 银羽鸟飞出幸灾乐祸的鸣叫声，还特意飞到他面前，操纵着那几根尾羽摆出各种奇异的形状。 是赤.裸裸的挑衅。 但严禾旭完全没理它，甚至都没注意它做了什么。 他只觉得紧张。 心脏要跳出来的紧张。 乔青羽站在了他对面。 严禾旭的手捏成了拳。 “你，”乔青羽慢吞吞开口。 严禾旭的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有点不一样了。”乔青羽道。 严禾旭：“！” 啊啊啊啊要被讨厌了！ 乔青羽：“活泼了些。” 严禾旭：“！！” 好像、好像没有厌恶哎！ 乔青羽轻笑道：“挺好的。” 严禾旭：“！！！” 难以形容那个笑。 其实并不多么温柔，也没有多么生动，不过是唇角微微上扬，但却如春日轻风，拂面的那一瞬间，让人心旷神怡，对未来生出无限期许与热爱。 ——我愿溺毙于春风中。 严禾旭也不知脑海中怎么冒出的那句话，但也不知道哪里传来一种酥麻感，很快就传至全身各处，让他颤栗，让他，酸涩。 沉默之中，严禾旭扑向了银羽鸟。 “挑衅我是吧看我不拔光你的毛！” “啾啾啾！” 他们闹成一团。 严禾旭悄悄地往乔青羽的方向看。 并不稳重、并不优秀、并不理智、并不聪慧、真实的我，也会有人不讨厌，吗？ 严禾旭将脑袋埋在银羽鸟的羽毛里。 银羽鸟惊叫两声，却没有推开他。 ……看在乔青羽的面子上。 银羽鸟愤愤不平地想。 乔青羽看着他们闹，惊叫四起，他缓缓勾唇。 或许，他想，或许他本就不讨厌热闹。 * 是夜。 银羽鸟和严禾旭闹了许久，早就累了，此时双双陷入梦乡。 乔青羽守着那枚蛋，不时加两块灵石过去。 消停已久的镜子问道：【你想要它做你的灵宠吗？】 镜子其实也很纠结，一方面，若乔青羽和王之子结契，它就能一直守着王之子，直到命运的号角响起，妖城大门重启，它便能带王之子回家；但另一方面，那个妖族会希望未来的王和一个人类结契啊？ 不过，王族是不一样的。 王之子本就只有一半灵魂落到这边，就算到时候真的需要单方面解契，也不会遭受多少反噬。 所以，还是结契更好吗？ 但乔青羽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快步走到窗前，倏地推开窗户，灵力浮于手指，在半空中那么一抓—— 正好抓到一只毛绒绒的长尾。 双尾猫见乔青羽抓到它的尾巴，张嘴就想叫，乔青羽眼疾手快将一个被啃了一半的翠虹果塞进了它的嘴里，刚刚好堵住。 同时，蹲在草丛里季华秋脑中响起双尾猫凄厉的惨叫。 【日日日我不干净了！】 【我脏了我脏了！他竟然把他吃了一半的翠虹果赛我嘴里！】 【这特么不是间接接吻吗？】 【啊啊啊夺我初吻我要宰了他！】 季华秋：“？” ……等等你第一反应为什么会是间接接吻？ 还未来得及吐槽，季华秋就感觉一片阴影，月光被遮住了。 “季华秋。” 声音清凉，与月色融为一体。 季华秋下意识地抬头，正对上乔青羽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睛。 双尾猫被扔到他的怀里。 乔青羽站在他前面，一字一顿道：“找我做什么？” 季华秋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 乔青羽的身影笼罩了他。 彻彻底底的。 仿佛在天宽地广之中，悄声无息地辟出一个狭小的空间。 只属于他和他。 安全而隐秘的。 手一松。 季华秋放开了双尾猫。！ 第二十八章 第28章 夜凉如水。 季华秋蹲在树旁,仰着头看着乔青羽。 乔青羽站在他前面，皱着眉低头看他。 双尾猫的利爪偶有白光闪烁，似是在凝聚力量,它看看季华秋又看看乔青羽，身子压低，自喉咙里发出威胁般的怪调。 没有人理它。 甚至没有人看它一眼。 长尾重重地打在地上，尘土飞扬,不小的声音并没有换来关注，双尾猫绕着这俩人走了一圈，破天荒地有了点荒谬感。 天地宽广，这两个人却自成了一个小空间,无声又决绝地与周围一切隔离，任谁都不能打扰到他们。 换言之，它被无视了。 双尾猫：“……” 不生气、不生气、不就是被无视了吗有什么好生气的？有什么——该死的还从未有人敢无视它这么高贵漂亮的猫！ 【季、华、秋。】 双尾猫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季华秋脑海中响起。 【你在干什么！】 【我冒着生命危险把人给你骗出来不是让你来发呆的！】 【你对得起、对得起我失去的初吻吗？！！】 在注意力最为集中、完全顾不上外界的时候,撕心裂肺的咆哮声在脑海中炸裂,那效果，堪称天崩地裂。 季华秋呼吸骤然急.促,他的手不知何时握成拳，在将一把鲜嫩绿草拔根而起之后，那仿佛要从嘴里直接跳出来的心脏，才渐渐安稳下来。 他强压下愤怒，缓慢而冷淡道：【别突然那么大声。】 【我正在努力攻略乔青羽，】眉心不自觉地皱起,季华秋反问道,【你到底希不希望我尽快完成攻略任务？】 双尾猫：【我当然希望啊喵，但是——】 【嘘，统,你知道的，乔青羽很难被攻略，】季华秋柔和了声音，【我会尽快，哪怕只是为了报你初吻的仇。】 双尾猫安静了下来，两条尾巴在地上甩啊甩。 季华秋的视线在双尾猫的尾巴上一停，看了好一会儿，眉心微微蹙起。 ……怎么感觉，系统真的有点像猫了？ 乔青羽眼底一片幽深。 季华秋那一系列的眼神变化还在他脑海中回荡，惊愕、怔楞、愤怒、压抑，还有那不大明显、却又真实存在的怨气。 这绝不是因为和自己“对峙”而冒出来的情绪，必然是发生了什么。 ……像极了熟睡时被突然叫醒从而攻击力爆表的银羽鸟。 突然，叫醒？ 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乔青羽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双尾猫身上。 恰好季华秋也在看着双尾猫，眼底的怨气似乎比刚刚凝实了一些。 乔青羽想，他大概猜对了。 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双尾猫和季华秋大概能通过大脑/精神/心灵进行沟通。 哪怕是那些在灵 兽山上日日夜夜与灵兽打交道的修士大能，都做不到这一点。 果然，季华秋和那只双尾猫的关系并不差，或许可以说非常好。 他的身上也藏着秘密。 当然，还有那只双尾猫。 果然，他的小师弟选中的道侣，又怎么可能是个普通人？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两个人，现在还不是一个阵营的。 还有敌对的机会。 这么想着，乔青羽缓缓开口，“季华秋。” 他的语气依然毫无波澜，“你到底有什么事？” 季华秋仰头看他，眼底是朦胧的雾气。 “乔青羽，”他喃喃道，“你能蹲下吗？” “仰起头看你，好累啊。” 乔青羽扭头就走。 季华秋抓住了他长袍一角。 “季华秋。”语气冷然，很有些不耐。 季华秋的指尖发颤，“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和阿远……我该怎么办……？” “我应该留下吗？还是、还是说……我应该离开……？” “我和阿远……那些过去……都是假的吗？还有那些喜欢、那些……” 乔青羽猝然转身，他低头，直直地看着季华秋。 眼神锐利而冷漠，带着强烈的杀伤力，让季华秋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 也收回抓住乔青羽衣袍的手。 “季华秋，你脑子有病吗？”乔青羽嘲讽地勾唇，“你来找我说你和小师弟的事？” “你想请我帮你？哈。”他古怪地笑了一声，眼底的恶意几乎化为实质，漆黑的长发无风自舞，像极了话本里美.艳逼人的索命恶鬼，他压下声音，“我只会——” 长剑铮铮，自乔青羽的腰侧一点一点拔出，银白色的剑身在月夜下，反射着阴冷的寒光。 “——杀了你。” 哄！ 杀气像炸了一样，在顷刻间笼罩了季华秋。 季华秋错愕地看着乔青羽，浑身颤.抖。 乔青羽轻蔑道：“滚远点。” “哐当——” 长剑并未彻底拔出，就回到了剑鞘。 乔青羽的身影已然远去。 仿佛还笼罩在那股极致的杀意下，季华秋全身颤栗，生理性的泪水不断涌出。 却在乔青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眼前的时候，倏地笑出。 那笑声越来越大，为避免笑声飘得太远，季华秋干脆伸手捂住了嘴。 这一幕其实有点可怖。 月色下，一个人捂着嘴大笑，眼眸里却分泌着泪水，身体还在不断地颤.抖，不时撞到旁边的树，活脱脱一个疯子。 双尾猫都吓懵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用尾巴围住他的脑袋，避免季华秋真的撞傻了。 【你没事吧？】双尾猫胆战心惊地问道，【不就是又失败了吗？没关系的，咱……】 话未说完，就被季华秋大笑着打断，“谁说我失败了？” 双尾猫条件反射道：【乔青羽都说要杀了你。】 【那他动手了吗？】季华秋反问道。 双尾猫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喃喃道：【……没有。】 【我赢了。】 季华秋扶着树，缓缓站了起来。 乔青羽说要杀了他，却没有动手。 在他去找他控诉他最亲爱的小师弟之后。 乔青羽，你的怒火，是被人挑衅上门的嫉妒、不甘和恼怒，还是被背叛的失望、厌倦和反感呢？ 季华秋闭上了眼，他知道自己注定不会得到答案，起码现在不会，但同时，他又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 夜晚凉风徐徐吹过，季华秋重复道：【我赢了。】 今天乔青羽没动手。 那日后乔青羽就更不会动手。 所以，是他赢了。 【你明天继续去找他。】 【他会出来的。】 乔青羽回来时，银羽鸟和严禾旭已经醒了。 银羽鸟扑棱着翅膀在严禾旭脑袋上方飞，没两下，垂直掉落，砸到了严禾旭的脑袋上。 乔青羽：“……” 或许不能说醒了。 严禾旭被突然袭击，疼得龇牙咧嘴，“你搞偷袭你不要脸！” 怒吼声让银羽鸟一个寒颤，猛地睁开眼睛，“啾啾啾！” ——乔青羽不见了你不知道去找还在这里骂我？你果然不在乎他！ “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在骂我？我告诉你啊银羽鸟，大师兄不在，没人能护着你，”严禾旭猛地转身找剑，“你看我会不会把你劈——” 正对上站在窗外、犹豫要不要跳进来的乔青羽。 严禾旭：“……” 啊啊啊啊啊！ 乔青羽迟疑抬手关窗，镇定道：“你们继续。” “我不在。” 银羽鸟：“……” 严禾旭：“……” 一人一鸟齐齐冲向窗户。 不！不行！你必须在！！ 在银羽鸟和严禾旭的共同努力下，乔青羽翻窗进来。 他迟疑道：“为什么不让我走门？” 银羽鸟：“……” 严禾旭：“……” 还没清醒都忘了门这个选项了！ 一人一鸟对视一眼，当场把锅甩给对方。 严禾旭：“都是它干的！” 银羽鸟：“啾啾啾！”是他！是他！ 人鸟同盟当场瓦解，再一次打得不可开交。 乔青羽微笑道：“清醒了吗？” 银羽鸟和严禾旭并未察觉到危险，乖巧点头。 乔青羽将严禾旭的剑扔给了他，“一日之计在于晨，师弟。” 严禾旭眼底多了些茫然。 “既然清醒了 ，”乔青羽语气堪称和善，“那就练剑吧。” 严禾旭：“！” 师兄！师兄！月亮还挂在天上呢！！ 银羽鸟幸灾乐祸，举翅欢庆，在石桌上绕了一圈，咦，它那吃了一半的翠虹果呢？ 果子没找到，却被乔青羽抓住了。 “啾？”银羽鸟茫然望过去。 乔青羽微笑道：“你也来。” 银羽鸟瞪大了眼睛，“啾！” “你们两个一起，”将银羽鸟扔到严禾旭脑袋上，乔青羽打开大门，长剑出鞘，他背着月光微笑，语气意味深长，“别输的太惨。” 严禾旭和银羽鸟当即头皮一紧。 是、是糟糕的滋味！ 被乔青羽抓住练了一天的剑，严禾旭和银羽鸟肉.体与心灵都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当乔青羽宣布他们可以休息的时候，一人一鸟往床上一摔，几乎是当场确认昏厥。 睡得贼死，估计天塌下来都不会醒。 乔青羽有些好笑，拿了个小本子慢慢地写着严禾旭剑招中的问题，剑虽然挥得比洛向阳好一些，但小问题依然是一箩筐。 写到一半，乔青羽听见了风声。 来了吗？ 乔青羽当然知道双尾猫还会来，昨天的试探，给了季华秋很大的自信吧？ 即便杀气四溢，最终也没向季华秋动手，那么季华秋会自然而然地认为，他不会真的对他动手。 而杀意这种东西，总是一而再、再而竭、三后麻木。 届时，便是季华秋进行下一步的机会。 虽然还未清楚季华秋真正的目的，但—— 乔青羽合眼，之前的一幕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突然扑过来的双尾猫。 利用双尾猫和他慢慢接触。 众目睽睽之下承认是路绍远的道侣。 夜深人静时，利用双尾猫再一次来找他。 装的可怜又无助。 看似是来寻求他的帮助，可能还有挑衅的意思，但实际上—— 这是季华秋再告诉他，在这里，季华秋只信任乔青羽。 只依赖乔青羽。 像一个走投无路的羊羔。 谁会对羊羔起戒心呢？ 这一套行动路线，乔青羽觉得很眼熟。 ……这不就是曾经路绍远用过的那一套吗？ 所以，季华秋的真实目的，也是获得他的喜欢？ 乔青羽差点把自己逗笑。 这着实有些荒谬。 他是什么话本里的主角吗？一个两个都想被他喜欢？ 但刨除一切不可能之后，再荒谬的结论，也可能是真实。 乔青羽的眼睛一点一点暗下去，紧接着，又生出几分笑意。 ——路绍远和季华秋的目的是一样的。 这不打起来，都天理难容。 怎么办？好期待。 将写到一半的小本子收起来，乔青羽推开了窗户。 那么，就让我按你所想的行动，助你一臂之力，怎么样？ 季华秋，乔青羽漫不经心地想，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回头看了眼严禾旭和银羽鸟，四仰八叉，呼呼大睡。 绝没有精力在半夜醒来。 乔青羽一把抓住飞驰的双尾猫，紧接着往外一跳，反手将窗户一关，对双尾猫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还敢来？” “找死吗？” 轻描淡写之间，杀意无限。 双尾猫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即惨叫出声。 乔青羽将它往外一扔，直接踏剑，转瞬消失。 双尾猫在心底大叫：【快跑啊！乔青羽去杀你了！他真的会杀了你的！！】 快跑？ 破空之声传来，坐在树上的季华秋好笑地想，人都到了，他跑得了吗？ 还有，他为什么要跑？ “季——” 冷冽的声音自季华秋身后传来，顷刻间仿佛将他全身冻结，他艰难地移动着身躯，然后——哐当——！ 季华秋重重地从树上摔了下去。 乔青羽的声音戛然而止。 季华秋倒在地上，不说话，呼吸微弱，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乔青羽跳上了树干。 双尾猫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季华秋躺在地上，四肢大张，仿佛没了气；乔青羽站在树上，居高临下，冷冽异常。 【你还、你还活着吗？】它颤巍巍地问道。 【活着。】季华秋言简意赅，【闭嘴。】 季华秋知道乔青羽在看着他。 那个眼神是冷冽的，审视的，并没有什么善意的。 但是季华秋却觉得充满了安全感。 因为他知道乔青羽不会伤害他。 不管是为了天玄宗的名声，还是为了路绍远，乔青羽都不会伤害他。 哪怕乔青羽真的很想一剑穿了他。 也不尽然。 乔青羽总是心软的。 哪怕乔青羽从来都不说。 但是他藏在乾坤袋里的《灵兽详解》早已说明了这一点。 ——在乔青羽同意帮助他之前，就已经买了这本书，细细研磨，写下批注。 想到那本书，季华秋就更放松了。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不、哪怕是在他的世界里，他也从未感觉到这样的安全感。 他总是行走在高空的钢丝上，哪怕表现得再沉稳、再从容、再喜笑颜开，也改变不了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的实质。 他确实得到了一些爱，但更有无数的人恨他。 有些路，是不能回头的。 他从不后悔自己所选择的路。 只是到底，他仅是个人，人就是会累的。 有乔青羽在 这，他是绝对安全的，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 乔青羽不会对他动手，更不会让旁人对他动手。 谁让这里是灵墟峰，谁让乔青羽是灵墟峰的大师兄呢？ 他勾起唇角，想笑，却不自觉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梦里什么都没有。 又好像有一个乔青羽。 再到第三天晚上时，乔青羽都懒得抓双尾猫，直接踏剑走了，与双尾猫来了个擦肩而过。 双尾猫：“……” 可恶！忽略猫猫的家伙最讨厌了喵！ 这一次，季华秋躺在树下，乔青羽站在树上，双方连一个照面都没有打，但又清楚地知道彼此的存在，默契地延续着上一个晚上。 半梦半醒间，季华秋轻轻道：“我今天见到了阿远。” “他说很抱歉，骗了我那么久，但是有一件事他没有骗我，那就是他喜欢我。” “他说，他只喜欢过我一个。” 季华秋能感觉到乔青羽的杀气。 没关系，不用怕，他告诉自己，乔青羽不会杀他的。 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尴尬的身份，是攻略乔青羽的难题，也是另一种意义的利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按计划来。 心跳越发躁动。 季华秋用力掐着自己的指尖，轻轻道：“我很想相信他。” “但是……” “我做不到。” ——我不信任他，但是我信任你。 这才是季华秋真正要表达的意思。 他不确定乔青羽现在能不能明白这一点，但乔青羽总是聪明的，迟早会明白他言语下真正的含义。 乔青羽当然明白，他早在第一天就明白了，但是他需要做出不明白的意思，于是他冷冷地看着下方的季华秋，杀气四溢。 季华秋闭上了眼睛，有泪珠滚滚落下。 他不再说话。 但心底隐隐有些失望。 乔青羽那么聪明，又怎么会不懂他的言下之意？ 不过是不想懂。 路绍远对乔青羽，就那么重要？ ……路绍远他凭什么？ 季华秋心底浮现出燥意。 一个满嘴谎言胡说八道、对乔青羽没有半分真情、只为了那些奇珍异宝的家伙——脸还算不上多么好看——凭什么被乔青羽那么喜欢？ 还不如喜欢他——他起码还有张脸—— 季华秋：“！！！” 他到底在想什么！ 季华秋眼底闪过惊惧。 攻人心者，最忌讳丢了心。 不，不，季华秋想，他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是为了获得乔青羽的喜欢，毕竟他是攻略者——对，他只是想要获得乔青羽的喜欢。 不是为乔青羽鸣不平。 更不是对乔青羽有感觉。 绝不是。 而另一边，在系统帮助下暂时隐身的路绍远，表情几近恐怖地看着这一幕。 ——季华秋竟然来找乔青羽？！他怎么敢的？！！甚至这看起来不是第一次了，该死！ 该死——该死—— 路绍远的视线终是落在了乔青羽身上，怒火滔天。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第二十九章 第29章 自那天后,乔青羽总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他不止一次地放出灵力查探，甚至还用了灵识，一无所获。 偶尔,乔青羽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竟然还疑神疑鬼起来。 但—— “你这样一辈子都刺不中银羽鸟。” 看着银羽鸟将严禾旭耍得团团转，乔青羽不由出声。 “啾啾！”银羽鸟轻快地叫了一声，满目得意。 严禾旭磨了磨牙,一剑刺了过去，理所当然没有击中，还换来了银羽鸟的嘲笑。 额角“井”字骤起，严禾旭想,怎么会有这么讨人厌的鸟！ 而后，他的脖颈处就传来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像轻风柔柔吹过，更像——更像是人不经意的呼吸。 严禾旭的身子陡然一僵。 乔青羽站在他身后,摁住了他的肩膀,并顺势抓住了他持剑的手。 那种被窥伺的感觉更强烈了。 带着恶意和愤恨，像阴暗角落中的毒蛇。 ……似乎,来自于树上。 乔青羽一边放出灵力去感触，一边指点严禾旭。 “在对剑时，不要那么单纯，你要学会藏起你真正的杀招，并用尽一切为之铺垫，以迷惑你的对手,也不要忘了利用你所处的幻境,比如——” 乔青羽抓着严禾旭的手挥舞着那把剑，长剑当横，锐利无双,银羽鸟展翅而飞，剑意一往无前，直冲那棵古树。 ——“哐当！” 树干被当空劈下，转瞬间被切成大小不一的树干，长剑一挑，便洋洋洒洒向四周发射，银羽鸟在树块中艰难穿梭，发出不满的控诉。 “啾啾啾！” 太阴险了吧！ “对练的时候不专心，”乔青羽慢条斯理道，“就算被砸也是活该。” 银羽鸟因好奇而停在半空中观望，不仅没在第一时间躲开还多耽误了会，这才搞得那么狼狈。 “轻敌是大忌。”乔青羽语气沉沉。 银羽鸟：“啾。” 眼底那戏耍般的笑意荡然无存，只余下严肃。 见银羽鸟端正了态度，乔青羽这才看向严禾旭，“速度是银羽鸟的优势。” 严禾旭点头，他当然知道银羽鸟的优势是什么。 见人还不开窍，乔青羽沉默片刻，提醒道：“那你的优势呢？” 我的，优势？ 他是个人，是个剑修，手里有剑，灵力远胜于银羽鸟，这是他的优势——但该死的根本打不中银羽鸟能怎么办？ 严禾旭茫然地望向周围，这是他的房前，他最熟悉的景色，绿树成荫，遮天蔽日，最隐蔽也最——等等，刚刚大师兄，不是已经给他做了示范吗？ 是，他是打不中银羽鸟，他的速度远远比不过银羽鸟。 但只要攻击范围够广，说不定就瞎猫碰上 死耗子、恰好打到银羽鸟了呢！就算没有，也能限制银羽鸟的行动??[，直到—— “学会藏起你真正的杀招。” 乔青羽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严禾旭眼底越发明亮。 “啾啾啾！”银羽鸟在半空中旋转，眼底多了些警惕。 它感受到了压力。 见一人一鸟走向正轨，乔青羽又一次看向周遭的几棵树。 窥伺感依然强烈。 ……没有伤到吗？ 乔青羽若有所思地向外走。 那种恶意和愤恨随着他的动作而越来越深厚。 几个人影浮现在乔青羽脑海中。 他有了猜想。 ——季华秋、路绍远、段瑜景。 【你小心点，】镜子的声音来得突然，【总感觉有人在跟着你。】 但偏偏它还看不透。 能看见过去与未来的黄泉镜，现在却看不透虚幻的伪装，说出去谁敢信？ 镜子感到焦虑。 王之子马上就要孵化了，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出事啊！ “嗯，”乔青羽声音平淡，“我知道。” 【你知道？】镜子声音一卡，紧接着拔高，【你知道？！！】 【你知道是谁在跟着你？！】 “不知道。” 镜子松了口气，就连它都看不穿，乔青羽一个筑基期的修士怎么能看穿呢？ “但我大概能猜到。” 镜子：【……】 莫名有一种输了的感觉。 【那，】镜子艰难地问道，【万一不是你猜的那个人，怎么办？】 “有困难找师尊。”乔青羽语气毫无起伏。 镜子：【……】 【所以说你为什么不现在就去找你师尊！！】 那当然是为了排除掉他所猜想的三个人。 路绍远和季华秋太过神秘，而且全是为他而来，再加上属于未来的梦境中含糊透露的隐秘，让乔青羽并不希望顾长风被卷入这份因果中。 当然，也不希望顾长风破坏他的计划。 故意引起他人争斗，居心不.良，心怀恶意，甚至希望双方反目成仇、拔刀相向，这绝不是正道修士所为，也不是师尊想要看到的。 但是他偏要这么做。 他注定不会成为一个全然的、完美的、符合顾长风理念的正道修士。 但是他可以暴露的晚一点。 所以，乔青羽垂首，眼底忽明忽暗，他一定要排除这几个。 不是他们，那便是敌人，或许是魔修？ 虽然乔青羽觉得这种可能无限接近于没有。 ——拜托，不要太小瞧他们天玄宗的护宗大阵好吗。 首先被乔青羽排除的，是季华秋。 因为在当晚和季华秋的会面中，那如影随形的窥伺感并没有消失，反而还更为灼热。 哪怕他 和季华秋什么都没做，连句话都没说。 基本上已经可以确认是谁了。 天色渐明，季华秋自睡梦中清醒，恰好听到乔青羽的声音。 “你信他了吗？” 虽没有明确说出他的名字，但乔青羽和季华秋都知道这个他⒕_[(”指的是谁。 季华秋一怔。 这是自第一天过后，乔青羽第一次和他说话。 或许是因为一.夜沉寂的原因，乔青羽的声音微微有些哑。 低沉中有着些难言的性.感。 季华秋没有回答。 他觉得乔青羽并不需要他的答案。 树叶簌簌作响。 首先映入季华秋眼帘的，是那翻飞的浅青色长袍。 他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 紧接着，是白皙修长而有力、宛若艺术品的手，是在渐明的天色下泛着微光的颈，是那一张举世无双的脸。 季华秋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他突然意识到，他已经有很久，没见过乔青羽了 ……其实也没有多久，他一共才来天玄宗几天啊？ 但—— 季华秋略有些恍惚地看着乔青羽，那张脸似乎在不断放大，离他越来越近。 近……季华秋猛地打了个寒颤，近！ 或许是刚醒，大脑还不是很清明，季华秋下意识地想往后躲一躲，但已经来不及了。 乔青羽蹲在了他面前。 他和那张脸的距离，不过一拳半。 他甚至可以看清那微卷的、细密的、宛如鸦翅般的睫毛，风吹过的时候，那些睫毛还回颤。 幅度很小很小，但却是在颤。 他忍不住细细地看。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乔青羽慢慢站起，语气平静。 “时间如白驹过隙，不要浪费。” 说得含蓄。 但季华秋知道，乔青羽在劝他离开。 不要浪费时间？ 眼底闪过嘲讽，乔青羽想说的是不要浪费路绍远的时间吧。 就真的那么喜欢？ 喜欢到明知道此举不义却还要做？ 季华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恼怒，但是——就像火山喷发，岩浆一经涌出，就再也控制不住。 “可是，”他的声音细若蚊虫，但他知道乔青羽能听到，“他不想让我走，怎么办？” 心底生出一种扭曲的爽。 他直勾勾地看着乔青羽，期待着乔青羽的回应。 愤怒，窝火，亦或是杀气四溢的拔剑呢？ 乔青羽的脚步一顿，并没有回应他，只是转瞬间消失在季华秋的面前。 季华秋的脸色一点一点地阴沉下去。 他失控了。 他竟然在乔青羽面前失控了。 一个攻略者，在被攻略者面前失控了。 该死。 ——真该死啊。 * 窥伺感更强烈了。 恶意与恼怒只增不减，怕是早已烧毁了主人的理智。 当然，如果是他想的那个人，本就没有多少脑子。 现在还缺一点油，或者说，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需要那个人亲自跳出来。 思索间，乔青羽转而踏上去往主峰的路。 相信生性温和、乐于助人的首座大师兄，必然不会介意帮师弟一个小小的忙。 只是在路上，先碰到了其他人。 是灵墟峰的修士白一钱，和星云峰修士—— 星云峰修士？ 乔青羽扬了扬眉。 “大、大师兄！” 白一钱下意识地松开旁边人的手，脸颊微微涨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乔青羽。 他旁边的那个星云峰修士茫然地看看他，又看向乔青羽，微微颔首，“乔师兄。” 乔青羽点了点头，“嗯。” 他抬脚想走，但那两个人的目光都紧紧贴在他身上，他脚步一顿，问道：“出来玩？” 白一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随便走走。” “从灵墟峰走到星云峰？” 尾音上调，透着些许调侃的意思。 “大、大师兄！” 白一钱脸色更红了，有些躲闪地看着乔青羽。 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大师兄调侃。 但—— 呜这样的大师兄看起来好温柔好好看！ 他旁边的星云峰弟子不明所以，但上前半步，试图将他护在身后。 然后被白一钱用力推开，眼底都流露出几分不满。 星云峰弟子：“？” 他想保护喜欢的人还保护出错了吗？ “也带人去我们灵墟峰转转，”乔青羽见此好笑，语气也更随意了些，“灵墟峰也有许多适合走走的地方，比如断桥处东边两公里处，有个长坡，坡底有许多银雪蜜霜花，白日里平平无奇，月色下便会绽放，还会吸引许多幻彩蝶前来，很漂亮。” “我以前曾想带小——”乔青羽的声音戛然而止，白一钱原本欢喜的目光也是一愣，紧接着，乔青羽生硬地转移话题，“你们可以去看看。” 他微微颔首，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有事，先走一步。” 白一钱望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地抓紧了旁边人的手。 ……刚刚大师兄脱口而出的，是小师弟吧？ 星云峰的弟子有些不敢置信道：“灵墟峰竟然有银雪蜜霜花？” 银雪蜜霜花会吸引幻彩蝶，而幻彩蝶又被人誉为爱情之蝶，据说在幻彩蝶群舞时拥吻的恋人，会得到神明的祝福，相伴到白头。 虽然只是些传说，保不准是什么话本上瞎编乱造出来的东西，但年轻的情侣们总是对类似的传说充满热情， 以至于幻彩蝶一度成为情侣们追求的目标。 而幻彩蝶只以银雪蜜霜花为食，无论银雪蜜霜花出现在哪里??[，幻彩蝶都会受到号召，不远千里来巡。 所以有一段时间，哪怕是天玄宗，都曾掀起了种植银雪蜜霜花的热潮。 可惜的是，银雪蜜霜花太过于娇贵，对天气、土壤、雨水、灵力等等都有着极高的要求，就没有人能将这玩意养到开花。 直到有人求到丹修那边去，被几个长老撞到了，挨了好一顿骂，这风潮才渐渐消失。 没想到，灵墟峰竟然有，还藏的这么严实，愣是没被人发现？ 要是被发现了，小情侣还不把那地方踏破？ 白一钱狠狠地瞪了旁边这个傻大个一眼，“闭嘴！” 当然不会有人发现啊！那是大师兄为小师弟准备的！可不得藏得严严实实？直至他们道侣大典的时候放出。 只不过、只不过小师弟—— 反正自己也用不到了，就送给师弟和师弟的伴侣，表达一下祝福吗？ 大师兄会是这么想的吗？ 白一钱看着乔青羽的背影，斑驳的树影之下，竟有那么一股缥缈的落寞。 心尖一颤。 他脱口而出，“大师兄！” 乔青羽转身，疑惑地看向他。 白一钱飞奔而来，自乾坤袋里拿出一个纸包，郑重地递给乔青羽。 “那天下山，买了点糖。”他支支吾吾道，“很、很好吃。” 他眼巴巴地看着乔青羽，见乔青羽不收，强调道：“就当、就当是谢礼。” 白一钱虽极力想表达镇定，但声音还是带了些卡顿。 不收似乎也不行了。 乔青羽迟疑片刻，伸手解开那个纸包，从中拿了块糖。 “够了。”他放入嘴中，微微垂首，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很甜。” 于是白一钱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 乔青羽对他挥手，“走了。” 语闭，转身，大步向前。 再不回头。 星云峰的修士走过来，有些吃味，“你和你们大师兄，感情很好啊。” 白一钱沉默了好一会儿，摇头，轻轻道：“不好，一点也不好。” 或许是没想到这个答案，星云峰的修士当场楞在原地，“啊？” 白一钱也拿了块糖出来，塞进嘴里，试图掩盖心底那不知何时截然而生、并源源不断的苦涩。 “前不久，我还在背后指责他，虚伪、跋扈、恶劣，让人厌恶。” 星云峰的修士看出他的不对劲，小心地扶住他，担忧地望了过来。 “我和师兄弟们群情激奋，质问我们的大师兄，为什么会是这么讨厌的一个人。” 白一钱抬头，看向自己喜欢的人，无助而难过，“……我那个时候，是怎么将这样的话说出口的？” “我怎么能、怎么能……？” “没事，没事，”他安慰道，“你们私底下说的，乔师兄他不知道。” 白一钱苦笑，不知道，就可以当不存在了吗？ 那些咒骂和激愤，现在想想，遥远的仿佛像上辈子的事情。 他自认为不是一个喜欢口出恶言的人，更对评判他人没什么兴趣，却在不久之前，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的大师兄。 可是他的大师兄对他做过什么吗？ 没有啊。 他们甚至都没什么交集。 他为什么要那么评判大师兄？ 难掩的愤怒，那样的厌恨，甚至恨不得、恨不得大师兄去死。 ……就像、就像疯了一样。 白一钱怔怔地望着乔青羽远去的方向。 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 乔青羽之所以走的那么急，纯粹是因为那个窥伺的目光，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 果不其然，当他消失在那两个修士的视线里，拐进更隐秘的角落中时，一个人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乔青羽！” 声音因愤怒而更显尖锐和刻薄，真的很难听。 乔青羽一边想着，一边慢吞吞地转身，正对上路绍远冒火的眼睛。 猜对了。 他这么想。 “乔青羽！” 见乔青羽没有回应，路绍远更冒火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来，一把拽住了乔青羽的衣领。 四目相对。 乔青羽眼睛虽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但十分平静。 路绍远在乔青羽的眼眸中，看到了冒火到几近扭曲的自己。 那种强烈的对比几乎逼疯路绍远。 乔青羽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冷静？！ 手指在颤。 心底的火焰几乎将他燃烧殆尽。 【你冷静点。】 系统在劝他。 可是、可是他怎么冷静？！ 乔青羽至今没有和他说一个字。 正如乔青羽至今没有试图找过他。 他跟在乔青羽身后那么久，看着乔青羽为季华秋守夜，看着乔青羽耐心指点严禾旭，看着乔青羽对他们笑，看着乔青羽将翠虹果塞进那只破鸟的嘴里。 看着乔青羽将那些原本独属于他的优待统统送给了别人！ 甚至连、甚至连那本应该属于他的银雪蜜霜花和幻彩蝶，都被乔青羽送给了一个不知名师弟！ 他敢打赌，乔青羽甚至连那个师弟叫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却把本应属于他的东西送给了那个师弟！ 勾.引了季华秋严禾旭洛向阳还不够，连一个身边有了人的师弟都不放过吗？ 乔青羽怎么敢——乔青羽怎么敢的啊？！！ “乔、青、羽，”路绍远一字一顿，那模样恨不得将这几个字掰开了揉碎了和着血活活吞了，“你不理我？” 乔青羽垂下眼帘，语气平静，“你应该叫我大师兄。” 毫无起伏的几个字，却在最后一根稻草已经压死路绍远的时候，又补了几块砖。 【那是假的。】 【乔青羽不喜欢你。】 【那不过是你兑换的特殊光环的作用罢了。】 【没了光环，你什么都不是。】 曾经系统冷酷而残忍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那是路绍远未曾与外人说道的梦魇。 ……却成了真。 他的光环还没有没！ 只是等级掉了！ 乔青羽不可以、不可以这么对他！ “乔青羽、乔青羽、乔青羽——” 在极致的愤怒与怨恨之下，他的声音竟然渐渐轻了起来。 “你很得意是不是？” “将我身边的人统统抢走，你很得意是不是？” “洛向阳、严禾旭、季华秋——还有宗门上上下下无数与我交好的师兄师弟，你都要抢走，是不是？！” “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 “你故意带季华秋上山，你故意将他置于人前，你故意让我身败名裂，你故意的是不是！” 尖利的声音无比刺耳，乔青羽看着几近失控的路绍远，倏地笑了。 路绍远走在崖边。 他可以选择推他一把，也可以选择拉他一把。 但最终，乔青羽拒绝了这两个选项。 他喜欢路绍远立于崖边的模样。 “是啊，”声音温柔而愉悦，那张夺目的脸上是无法形容的光辉，像盛开到极致的花朵，散发着近乎于糜烂的气味，“小师弟。” “你终于，”乔青羽伸出手指，轻轻挑起路绍远的下巴，慢慢将脑袋伸过去，凑在路绍远的耳旁，以一种极尽亲密的姿势，用无比温柔的声音，说着格外残酷的字眼，“聪明了一次呢。” 路绍远身子巨震，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乔青羽，那模样，仿佛眼前的不是乔青羽，而是什么精怪一样。 “你、你……” 他连个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只下意识地松开抓住乔青羽的手，不自觉地向后退。 仿佛想要逃离什么一样。 却被乔青羽摁在原地。 “小师弟，你总是这样蠢。”乔青羽垂下眼帘，语带叹息，“我本来也不想这样的，但谁让你那么蠢呢？” “永远识人不清，永远将目光放在那些不重要的人身上。” “既如此，我就只能让你看清他们的真面目了。” 乔青羽低低地笑起来，那声音轻柔又诡谲，仿佛是那黑夜里于地府爬上来的恶鬼，让路绍远颤栗，让路绍远胆寒，却偏偏因为这恶鬼太过于艳丽，以至于他竟然完全生不出逃跑的心。 他可以和路绍远摊牌。 但，能行于暗处，为何要走上台前？ 做靶子吗？ 乔青羽自然不愿做这个 靶子，也不想让路绍远这么早地发现他的异常。 所以，他会给路绍远一份让人满意的答卷。 “你看啊，”乔青羽缓缓推开路绍远，却并没有真的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你最为信任的友人，会因为与你的一两次冲突，弃你而去。” “你心心念念的道侣，会因为你一次善意的欺骗，从此不再信任你。” “你努力交好的弟子，会因为你品行不端，从此疏远你、指责你。” 他的声音轻柔而低沉，包含着无尽的怜惜，似轻风似流水，不动声色地将路绍远包裹在其中。 路绍远怔怔地望着他。 “他们对你的爱，浅薄又缥缈，像蛛丝，风一吹，什么都没了。” “但我不一样。” “无论你是好是坏，是仁义还是恶毒，是不是喜欢我，都不重要。” “我喜欢你就够了。” “所以啊，”乔青羽替路绍远整了整衣领，笑得绚烂、温柔而满足，却诡异的让人胆颤，“师弟身边有我一个就够了。” “你只需要看着我，只有我，唯有我。” 乔青羽的脑袋搁在路绍远的肩膀上，声音轻描淡写又理所应当。 “其他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们不配靠近你。” 他笑起来，愉悦而轻快的。 路绍远缓缓扭头，看向肩侧的乔青羽。 那是一张放大版的美颜暴击。 是无与伦比的鬼魅与艳丽。 在人类所看不到的世界里，仿佛有无数只手正拽着他。 一下一下将他拽入深渊。 “沉沦吧。” “沉沦吧。” “沉沦吧。” 仿佛是恶魔的低语，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却一遍遍在路绍远脑海中回荡。 绑住他的手，捆住他的脚，束缚住他的灵魂。 让他心甘情愿下坠、下坠。 他看到了乔青羽。 无数个乔青羽。 他们将他包围了。 跑！ 赶紧跑！ 他的大脑发出可怖的警报，他知道系统正一遍一遍地喊他，周围是那么的喧杂，又是那么的宁静。 乔青羽还在笑。 温柔的、怜爱的、诡谲的。 放在以前，路绍远从未想过这三个词可以放在一起。 但放在此时的乔青羽身上，却那么的合适。 乔青羽的手向他伸来。 快跑啊！快跑啊！！你现在还可以跑的！你现在还可以跑！ 【路绍远你疯了吗！】 【路绍远！路绍远！！】 【路绍远你想要任务功亏一篑吗！】 【路绍远！】 路绍远感受到了颤栗，他听到了来自于大脑的指令，也听到了系统尖锐的咒骂。 可是、可是—— 他为什么要跑？ 乔青羽那么的爱他。 他为什么要离开乔青羽？ 他不退反进，上前了一小步。 虽然那一小步甚至都看不出来，但似乎给了乔青羽鼓励。 他看到乔青羽笑得更灿烂了。 似绚丽的晚霞，让人心神动荡。 乔青羽抱住了他。 在阳光下，在树林中。 他听到乔青羽温柔而烂漫的声音。 “小师弟，我很好奇一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为我解惑？” 不等路绍远回答，乔青羽的手指抵在路绍远的侧脸，轻声细语道，“你——” 他的手指不断用力，迫使路绍远与他对视。 “——是怎么样出现在我身后的呢？”！ 第三十章 第30章 路绍远：“！！！” 他的身体陡然僵硬,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心乱如麻。 但乔青羽就像是没感觉到一样，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我一点都没察觉到。” 语气格外坦荡自然。 咚、咚、咚—— 伴随着树叶簌簌,是路绍远躁动的心跳，这一刻，他仿佛走上了灵墟峰内有名的断桥。 断桥随风剧烈摇晃，他难以稳住自己的身形,磕磕绊绊之间，仿佛要掉入那万丈深渊。 但是他不想掉下去！ 求生欲让他几乎停止工作的大脑迅速运转，可是他依然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身为炼气期七层的他怎么可能瞒过早已筑基的乔青羽？ 该死、该死——他为什么那么冲动的跳出来啊？现在该怎么办？他该说些什么？乔青羽是不是怀疑他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路绍远呼吸一窒，紧随其后的，就是一股深入骨髓的冷。 乔青羽、乔青羽怀疑、怀疑他了？ 不、不会吧？乔青羽、乔青羽怎么会怀疑他呢？乔青羽那么爱他—— ！！！ 刹那间,路绍远仿佛听到了烟花爆炸的声音,那股特有的硝烟味道萦绕在他鼻尖，既让他颤栗,又让他心安。 眼底渐渐凝实了焦距，他终于看清楚了乔青羽的眼睛。 那双漂亮的黑眸里满是懒洋洋的笑意，似乎对他的答案浑不在意，只是在他的注目下，抵在他脸颊的手指缓缓移动，捏住他不知何时黏至脸颊的发。 路绍远感觉到如释重负。 是啊,乔青羽那么爱他,又那么聪慧，又怎么会在乎他身上的那点子秘密？ 他都没计较乔青羽算计他——等等！乔青羽算计他！ 路绍远这才反应过来，他竟一直被乔青羽牵着鼻子走！ 他不是该质问乔青羽为什么这么对他、不是应该警告乔青羽不许再这么做下去的吗？ 怎么就跑偏了？ 看着路绍远眼底跃动的火焰,乔青羽扬了扬眉，反应倒是比他想得快了那么一丢丢。 在路绍远张口的那一刹那，乔青羽率先发出声音，将路绍远的话都给他堵到了嘴里。 “阿远，”乔青羽轻描淡写道，“他是这么叫你的吧？” 路绍远：“！” 他当然知道乔青羽嘴里的“他”指的是谁。 还未升起的怒火一瞬间就灭了下去，路绍远甚至还有点心虚。 “叫得真亲密啊。”乔青羽半垂下眼睑，语气变得凌冽，似初春时渐渐融化的冰河，碎冰于河水中相撞，是沁人心脾的凉。 “你在吃醋？”路绍远脱口而出。 路绍远心情大好。 自乔青羽带季华秋出现在灵墟峰之后就持续走低的心情，终于触底反弹。 原来乔青羽不 是不在意啊。 路绍远有些得意地想。 与路绍远相反，乔青羽的脸色却渐渐难看下来。 他冷冷地注视着路绍远，眼底再无一丝笑意，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利剑，只凭剑气便可伤人。 这时候的乔青羽，其实是有些可怕的。 但是路绍远却并不这么觉得。 ——乔青羽那么爱他，他有什么好怕的呢？ 许许多多的画面前仆后继地出现在路绍远的脑海中。 是年少时永远被乔青羽护在身后。 是被乔青羽塞进嘴里的御灵丹。 是冰天雪地里乔青羽牵起他的手，漫天飞雪没一株落在他身上。 …… …… 是万众瞩目下，乔青羽向他告白。 是乔青羽哪怕不出现在他面前，也会想方设法地打听他的消息。 是乔青羽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里骤然升起的、名为嫉妒的烈火，久久不灭。 是温柔又诡谲的笑，是触碰着他脸颊的手，是将所有人赶走的疯狂，是拥抱他时不易察觉的颤.抖。 乔青羽那么那么爱着他。 在这个世界上，谁都有可能害他，但乔青羽不会。 乔青羽只会爱他。 “路绍远，”乔青羽慢慢向前，语气缓慢而阴鸷，撩起路绍远发丝的手指却还是那么温柔，赶紧将你的小情.人送走，否则——?” 路绍远侧头看着乔青羽，突然觉得乔青羽像一条蛇。 拥有着鲜亮的鳞片和剧毒的獠牙，极具危险的美艳，明明是冷血动物，却偏偏有了深爱的人，自此违背天性也要守在那个人身边，蛇信子一吐一吐，哪怕将其他人全都杀光，也绝不会伤害那个人一分一毫。 连威胁都是冲着别人去的。 “否则什么？”路绍远听到自己这么问。 乔青羽笑了，“你说呢？” 长剑铮铮，誓要为主人屠尽一切阻碍。 是锐利而冷酷的杀意。 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属于乔青羽的黑发随着轻风滑过他的侧脸。 是极致的柔。 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麻痒。 冷酷与温柔在那一瞬间都彰显的淋漓尽致，让路绍远也矛盾不已，难以辨认此时的情绪。 他下意识地看向乔青羽。 那双漆黑的瞳孔中，满满的都是他的倒影。 仿佛他是乔青羽的全世界。 路绍远：“！” 仿佛一滴水珠落进早已干涸的枯井，他难以控制自己的雀跃。 【系统，你错了。】路绍远在心底喃喃开口，【乔青羽他爱我。】 【他只爱我。】 【哪怕没有光环，他也会爱我。】 系统陡然涌出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它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路绍远没有理会它。 【 路绍远！路绍远！你脑子清醒点！别干傻事！】 系统喊得声嘶力竭。 【恋爱脑没有好下场的！！】 他怎么可能会是恋爱脑？ 路绍远嗤笑，理所当然地想：恋爱脑明明是乔青羽。 众所周知，恋爱脑是最好利用的了。 路绍远扯出了一个笑，“大师兄，我说我不喜欢季华秋，你信吗？” “当然，”乔青羽定定地望着他，“但你认为这样就可以让我放过他的话——” 他轻笑，意味深长道：“我只能说，师弟，你还太年轻了。” 那双眼睛里仿佛生出了钩子。 路绍远有些晕。 他仿佛行走在云端，被软乎乎的白云挤压着，动都动不了，还试图拽出他早已混沌的大脑，去分析当前的情况—— 他其实早已经在乔青羽面前露出了马脚，但是乔青羽不在乎。 乔青羽只在乎他的爱。 所以，路绍远想，他完全可以找乔青羽帮忙啊！ 这么久了都没有进展，季华秋对他的好感度可能都没有乔青羽的一半多。 不，现在还降了点，可能连一半的一半都没有。 思绪一片混乱，路绍远盯着乔青羽的眼睛，突然向前一步，抓住了乔青羽的手。 “大师兄、大师兄，”他大口大口地喘息，“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乔青羽垂下眼帘，柔声道：“我该怎么帮你呢，小师弟？” “季华秋、季华秋、我需要他，他身上、他身上有——” 声音戛然而止，路绍远听到系统冷酷的声音。 【检测到宿主试图透露出系统的秘密。】 【系统将暂时接管宿主的身体。】 “有什么？”乔青羽语气平平，温和又无害。 路绍远盯着他，一步步地往后退。 乔青羽微微蹙眉，“小师弟？” 他上前一步。 “别过来！”路绍远尖声叫道。 乔青羽果然停下了脚步，眉心更紧，“小师弟？” 路绍远继续往后退。 在两个人的距离足够大的时候，他突然转身，跌跌撞撞地向前跑。 【系统！系统！】路绍远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这让他感到深深的威胁，【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滚出去！！】 他试图抢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我这是为你好。】系统都要呕死了，它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家伙是个恋爱脑？ 早知道它就是再等上十年都不会绑定这玩意！ 【滚你他.妈的为我好！从我的身体滚出去！】 路绍远歇斯底里。 系统都是不可信的，或者说系统才是威胁最大的。 它甚至、甚至可以抢夺他的身体！ 果然，这世间唯一可以信任的，就是乔青羽吗？ 大师兄 ，乔青羽，他在心里喃喃叫着，竟然在愤怒与恐慌中品出几分甜。 ……快来，帮帮我。 【别叫了，】系统不耐烦道，【你看他有追过来的意思吗？】 【那是因为你不让他追！】路绍远气势磅礴，【不，是你利用我的身体，不让他追！他那么爱我，自然会听我的！】 【都是你！】 声音里隐隐有些恨意。 系统：【……】 和恋爱脑没什么好说的。 但因为路绍远一直在抢身体控制权，再加上刚刚路绍远受了不少刺激，本来系统控制这个身体就跌跌撞撞，现下更是一步三扭，所以—— “砰！” 路绍远重重地撞上了一棵树，当即头晕眼花。 随后，他就听到了一个疑惑的声音，“师弟，这是什么新型修炼方式吗？” 趁着身体的异样，路绍远和系统展开激烈争夺，最后还是系统更胜一筹，它扶着树慢慢站起，这才看清了面前的人。 温雅、随和、内敛，像水中不知何时盛开的荷。 是段瑜景。 年纪轻轻已入筑基后期，是修界有名的天才。 曾经，在筛选天玄宗的大气运者时，系统也曾盯上段瑜景。 在修界，没有点气运哪能成为天才？ 系统本来信心满满，还催着路绍远去接触段瑜景，后来才发现，这段瑜景非但不是大气运者，他气运还差到了极点！ 他注定早夭。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还活着，但想必也活不了两年了。 见人是段瑜景，系统完全没了兴致，这种人的气运吸了还不如不吸，会倒霉的。 再加上它对身体的控制力越来越弱，为免出岔子，他调了个头，避开段瑜景，再一次疯跑起来。 “师弟？师弟！师弟你跑什么！” 段瑜景的声音里满是焦虑，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看着路绍远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然后顺着路绍远冲过来的路线走。 ……既然有路绍远的存在，那会不会随机掉落一个可爱的饲养者呢？ 跑了吗？ 望着路绍远离开的方向，乔青羽翘起唇角，没关系，这一次跑了，还有下一次、下下次，路绍远撑不了多久的。 他已经将“乔青羽深爱路绍远、乔青羽绝不会伤害路绍远、路绍远可以相信乔青羽”的信念深深地植根在路绍远的脑海中，只要再让路绍远受挫几次，路绍远就会自然而然地来寻他庇护。 终会让路绍远将那些小秘密吐出来的。 不过这一次，他收获也不少。 路绍远之所以选择季华秋，是因为季华秋身上有他所觊觎的东西。 季华秋知道这一点吗？ 乔青羽觉得这是个突破口，可以用来在季华秋身上做文章。 其实反过来想想，季华秋之所以选择路绍远，是不是因 为路绍远身上也有他所觊觎的东西呢？ 季华秋并不喜欢路绍远，他看得出来。 之所以答应路绍远成为道侣?，必然是有点原因的。 若是真的，那季华秋所觊觎的东西，也绝不是什么凡品。 毕竟，季华秋身边的灵宠，都是在修界早已绝迹的双尾猫。 ……所以，他们到底在觊觎对方什么？ 乔青羽拿出手帕，细细地擦着自己的手指，连指缝都不肯放过，脑海中的思绪不断飘远，他陷入沉思。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轻快的声音响了起来。 “乔师弟。” 乔青羽闻声望去，只见段瑜景手里摇晃着一把折扇，慢步向他走来。 不知道为什么，手有点痒。 乔青羽将手帕收到乾坤袋里后，指尖触到腰侧的长剑，在剑柄上微微摩擦，这才慢慢垂下了手。 “路师弟往那边跑了，”段瑜景随手指了个方向，友善提议道，“现在追还来得及。” 乔青羽冷冷地望着他，指了指相反的方向，“往那边跑的。” 段瑜景：“？” 乔青羽慢条斯理道：“我亲眼看到的。” 段瑜景：“……” 胡说。 段瑜景心想，分明是往他走过来的方向跑的。 但是这话段瑜景不可能说出来，一说出来就成了他故意告诉乔青羽错误的方向，哎呀呀，他可真是个坏师兄呢。 ……等等，或许就是这样，所以乔青羽才可以这么不走心地随便指了个方向？ 就这么，不肯吃亏吗？ 段瑜景笑出了声。 乔青羽：“师兄若无事，我便不耽误师兄时间，先——” 段瑜景打断了他：“我不介意师弟耽误我的时间。” 随手合上扇子，眼底一派真诚。 乔青羽如善从流，“师兄若无事，便不要耽误我的时间，我这边还有事，先——” 段瑜景再一次打断了他，“有事。” 乔青羽点头应道：“什么事？” 段瑜景表情有些古怪，怎么感觉他被套路了呢？ 沉默片刻，段瑜景自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小的乾坤袋，扔给乔青羽。 “御灵丹，受师弟所托带给你，”他耸了耸肩，“你知道的，他与雷光鹰解契后受到反噬，暂时无法下床。” “我不知道。”乔青羽反驳。 段瑜景定定地看着他，倏地轻笑，声音压低，带着几分含糊的兴奋，仿佛在说什么秘密，“真的不知道吗？” “你说的那些话，你做的那些事，不就是在劝他与雷光鹰解契吗？你知道他控制不住雷光鹰，继续下去必然害人害己，你不想看到这一幕，所以——” 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乔青羽将那个储物袋递到他面前。 段瑜景脑袋上缓缓跳出两个问号。 乔青羽 不耐道：“拿着啊。” 看看乔青羽手里拿着的两颗御灵丹，再看看被递到面前的储物袋，段瑜景缓缓吐出一个字，“你……” “我的，”乔青羽指了指手里的御灵丹，又指了指那个储物袋，“你的。” 袋子里一共四颗御灵丹，一人两颗，公平。 段瑜景深吸一口气，声音变得正常起来，“我不要。” “给我了？”乔青羽扬了扬眉。 通过前几年的教训，乔青羽已然清楚怎么对付这位师兄。 那就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必要时可以选中一个段瑜景必须回答的问题，生生将段瑜景的话头断了。 不要被段瑜景拽入他的领域，毕竟没人能在疯子的世界里打败疯子。 段瑜景深呼吸，微笑道：“给你了。” 好气哦。 乔青羽：“包括乾坤袋？” 段瑜景咬牙：“包括。” 将手里的两颗御灵丹放了回去，乔青羽礼貌道：“谢谢师兄。” 段瑜景沉默片刻，“师弟竟未推辞。” 他以前想送乔青羽什么东西，那是绝不可能送出去的。 乔青羽微微颔首，“长者赠，不敢辞。” 段瑜景：“……” 他也就比乔青羽大了个五六七八岁，在修界，绝算不上什么长者。 “师弟，”段瑜景垂下眼帘，语气已然冷了下来，“我还是更喜欢你以前桀骜不驯的样子。”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桥。 段瑜景本以为乔青羽会说什么反击，没想到乔青羽张口来了句，“我知道了。” 段瑜景：“？” 知道了什么？ 他还来不及细想，就听到了一阵剑鸣声。 长剑起，剑气出，段瑜景飞快往旁边一跳，躲过那迎面而来的剑气。 “是这样吗？”乔青羽提着剑，“师兄。” 语气甚至有点乖。 但周身那凛然的剑气，却在表达着相反的意思。 段瑜景眯起眼睛，语重心长道：“同门相残，会被长老罚的。” 乔青羽笑，“那几年前，师兄被长老罚过了吗？” “是五年前，”段瑜景纠正道，“师弟连这个都记不清了吗？” 乔青羽慢条斯理道：“你对我有什么铭记的必要吗，师兄？” 段瑜景温柔地看着乔青羽。 乔青羽眼底满是笑意。 剑气四溢。 对峙间，段瑜景的温柔褪.去，乔青羽的笑意消失。 冷淡下来的两张脸，都浮动着相似的厌恶。 与五年前一模一样 试探一如既往的没有胜负，但伪善的假面，在这个没有第三人的隐秘角落里，将再一次扯下。 ——“哐当！” 两把剑于半空中相撞，他们的脸靠得极近，以至于可以更清楚地看明白对方眼 底的厌恶。 长剑铮鸣。 两人擦肩而过，交换了位置。 长剑入鞘，乔青羽大步向前，还不忘挥挥手，对身后的段瑜景来一句，“再也不见啊，师兄。” 再也不见？ 那可不行啊，师弟。 段瑜景一跃而起，踩着树干飞跃，最终跳到乔青羽面前，挡住他的去路，言笑晏晏。 师弟，别走的那么急，?_[(”段瑜景笑，“师兄还有话没说完呢。” 乔青羽克制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他觉得段瑜景与正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就在这里，正常人讨厌了就讨厌了，离得远一点不打交道就是了，可段瑜景他偏不。 越讨厌，他就越要接近。 什么毛病啊？ “说。”乔青羽言简意赅。 段瑜景并不在乎他的态度，只笑道：“听说，师弟受了情伤。” 来了。 乔青羽打起精神。 他之所以浪费时间陪段瑜景玩什么你试探我我针对你的游戏，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乔青羽眼底变得幽深，他警告道：“师兄，什么都听只会害了你。” 段瑜景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他抬手，扇子打在乔青羽的肩膀上，缓缓凑上前。 乔青羽周身更冷。 段瑜景声音低沉，暗含挑唆，“师弟，就不想报复一下负心汉吗？” 果然。 乔青羽想，段瑜景就希望他和路绍远打起来。 也不知道什么毛病，但这位看起来温和纯善的宗主长徒，似乎就喜欢看人反目成仇的戏码。 几年前没成功，念念不忘到现在。 不过乔青羽要的就是他念念不忘。 不然谁去刺激路绍远、谁去给路绍远添堵呢？ 洛向阳、季华秋、严禾旭、甚至可以算上灵墟峰所有弟子，或多或少都给路绍远添过堵了，虽然也能继续刺激路绍远，但效果肯定不会太好。 所以，刺激路绍远、让路绍远受挫的那个人，最好来自于峰外，同时又来自于宗内。 还有谁比段瑜景更合适呢？ 温文无害、在宗门里享有盛誉的首座大师兄。 乔青羽缓缓伸手，握住了肩膀上的扇子，意味深长道：“那就得看看师兄的诚意了。” 段瑜景眼底闪过一丝愕然。 “师兄若是肯帮我，自然是再好不过，”乔青羽一点一点地将那把扇子从段瑜景手里抽出来，“但我怎么知道，一贯厌恶我的师兄，是真帮我，还是假帮我呢？” 段瑜景眼底暗沉，“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没有想帮你呢？” “师兄不帮我，”乔青羽轻声细语，“又怎么能看到一出好戏呢？师兄想看很久了吧？我愿意上演，让师兄开心，但师兄，也得展现出诚意才对。” 他凑近了段瑜景。 段瑜景几乎可以感受到他呼吸的气。 “你的 意思是，”段瑜景尾音上调，“我不帮也得帮咯？” “不，”乔青羽轻笑摇头，“是师兄，向他厌恶的师弟，展现他的诚意，和帮不帮有什么关系呢？” 段瑜景眸子暗沉，没说话。 没拒绝，那就是答应。 既如此，那就不能再呆下去了，否则以段瑜景的性格，怕是会给他来一出物极必反。 乔青羽拿走那把扇子，转身大步向前，背影格外洒脱，还不忘再一次对段瑜景挥了挥手，“静候师兄佳音。” 这一次，段瑜景没有追上去。 他看着乔青羽的背影，笑容越来越大，到最后，竟笑弯了腰。 哎呀，上当了呢。 好气啊。 被看不起的蠢师弟耍了，真的好气啊。 可是为什么，段瑜景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把新的扇子，抵在自己下巴上，满目严肃地想，为什么嘴角还在上扬呢？ ……怒极反笑吗？ 一直走回到灵墟峰，乔青羽僵直的脊背才慢慢放松下来。 段瑜景行事毫无逻辑可寻，并不好对付，可能今天你给他一个笑，他回你一个笑，明天你再给他一个笑，他就直接捅你一剑，鬼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他与段瑜景的交锋算不上多么顺利，但效果还算不错，都在乔青羽的控制范围内。 或许是以前和段瑜景打交道留下来的经验吧。 乔青羽将扇子扔回乾坤袋，轻轻叹息，就是不知道段瑜景之后会不会突发脑溢血，做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不过问题不大，他做事向来喜欢多备两种方案，最好的方案要是成不了，还有第二等、第三等的方案，他总会达到自己的目的的。 乔青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季华秋那里他也有了些眉目，路绍远这里更不用说，只要一切顺利，段瑜景不搞出什么幺蛾子，那么他应该能在南海凌家到来之前，搞定这一切。 想到这，乔青羽的脚步都轻快了。 不过很快，另一个问题袭击了他的大脑。 ——他的，师尊呢？ 路绍远都找到他面前了，他的师尊总不会找不到他吧？ 做什么去了？ 很快，乔青羽就知道顾长风为什么抽不出空来找他了。 南海凌家早已秘密来到了天玄宗。 同时，还有目前修界唯一的渡劫期、曾一剑穿透十三位元婴期魔修大能的敛光剑尊方承璟。 乔青羽为什么会知道这个秘密？ 因为方承璟就在窗外，正对着他做自我介绍！！ 第三十一章 第31章 敛光剑尊方承璟,其名号响遍整个修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仅是因为他是当世唯一一个渡劫期,还是个修无情道的；更是因为他是当世唯一一个丹修转剑修，还转成功的！ 方承璟身处流光宗，在两百年前，流光宗还只是个小宗门,门内多为丹修，有几位金丹长老，偏安一隅，靠大宗门庇护。 而方承璟,是当时流光宗最具有天赋的弟子。 一十五岁筑基，三十一岁筑基大圆满，离金丹只有一步之遥。 就在流光宗上下欢喜,以为宗内要出一位年轻的金丹长老时,方承璟突然宣布，这个丹修他不做了。 可想而知当时流光宗长老们的惊怒。 ——是谁哄骗了他们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养成的水灵大白菜啊？白菜养熟才挖,这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那时候，流光宗长老们集体出动，和宗主一起守在方承璟的洞府外，那是苦口婆心千劝万劝，后面更是连威逼利诱都用上了，这辈子的耐心怕是都用在方承璟这了,死了一地的脑细胞,但就是没用。 方承璟铁了心不肯做丹修了。 还在一个深夜，干脆利落地毁了自己的一身修为。 毫不夸张地说，流光宗宗主当时两眼一翻,险些直接撅过去。 流光宗宗主缓了足足两天才缓过来，据说把自己洞府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个遍，怒吼着让方承璟滚出流光宗，将无能狂怒发挥到淋漓尽致，但最终也没将这话甩到方承璟面前。 不过有小道消息说，当年流光宗宗主，是劝过方承璟的。 流光宗是个小宗门，不像大宗门一样什么都有，资源有限不说，修为在金丹及以上的就那么几个，还全是丹修，谁也教不了方承璟什么，留在流光宗对方承璟毫无益处。 但方承璟却没有选择离开。 当时这件事在修界引发了极大的争议，先不说丹修转剑修这横跨幅度有多么离谱，就说这自废修为就已经够惊世骇俗的了，那可是筑基期大圆满的修为啊！ 更何况，那年头就没有转修成功的！ 所有人都认为方承璟这是自毁前途，脑子没个十几年的大病绝对干不出这种事来，甚至有不少修士都就觉得是流光宗私底下对方承璟做了什么，以至于把方承璟逼上了绝路。 总之，方承璟就这么走上了剑修之路。 无数人摇头叹息，认为这是一代天才的自我毁灭。 “太可惜了。” “白白浪费了一身天赋。” “他不会成功的。” 他们如此笃定地评价着。 但，方承璟震碎修界三观、闪瞎无数修士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三十年后，流光宗附近一个小镇被几个金丹期的魔修入侵，流光宗应对的艰难，向其他宗门求援，但在其他大宗门率人赶来之前，方承璟出关了。 那是他传奇 的开始。 一人应对三位金丹期的魔修，不落任何下风?_[(，先杀一个，又斩一个，在援兵赶来之时，他恰好送第三位金丹期魔修魂归地府！ 这位被全修界定义为“一定会后悔”的人，以决绝冷傲的姿态向世人宣告，他选择的路，是正确的。 那时候的他，才刚刚结丹。 而真正让方承璟声名远播的，是七十年前与魔修的那场大战。 也就是方承璟从丹修转剑修的第一百三十年。 那时候，魔修势大，修界远不如现在这般和平。 最初是一魔修在某拍卖会上杀人夺宝，这种事那些年魔修们没少干，但那一次恰逢惜月宗一位长老路过，直接将那几个魔修宰了。 偏偏那魔修里有一位魔修大能之子，众所周知，修士往往子嗣艰难，尤其是魔修。 这不就捅了马蜂窝？ 战场不断扩大，修界大小宗门全都牵扯其中，节节败退，应对的十分艰难。 就在魔修们认为十拿九稳之时，天雷骤降。 当然不是劈魔修的。 劈向了流光宗的后山。 ——是方承璟的渡劫天雷。 魔修们自不可能轻易让他渡劫，这一成功可不是个大麻烦吗？于是便纷纷前往流光宗，围堵方承璟，势要让方承璟陨落于雷劫中。 为首的就是那十三位元婴期魔修大能，其中里面有七位已经步入元婴大圆满，离渡劫入大乘只有一步之遥。 所以，他们并不怕方承璟。 ——只要方承璟一日没有渡劫成功，他就只是个元婴期大圆满，魔修和他同等修为的至少有七人，魔修们有什么好怕的？ 先斩方承璟，再屠流光宗，这个修界，终将是他们魔修的！ 但谁也没想到方承璟那个劫渡的那么快。 当那十三位元婴期魔修大能来到流光宗汇合后，最后一道天雷刚好劈下，方承璟成功渡劫，迈入大乘，反手一剑，连斩十三人！ 据说当时黑云压城、阴雨连绵，方承璟的那把剑古朴无痕，半分光彩也无，却在连斩十三位魔修大能、重新回到方承璟手上之后，突然爆发出极为耀眼的光芒。 那光芒突破密雨、穿过乌云，与被遮蔽的太阳相呼应，最终将阳光洒满人间。 十三位魔修大能身死，魔修顶端战力一下子被削去一大半，正道修士压力骤降，顺势吹响反攻的号角。 而方承璟的那把剑，也再一次重新回到最初的模样，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光彩。 后来有人说，那把剑将攒了一辈子的光都用在驱散黑暗、唤醒光明上了，不如叫敛光剑吧。 而方承璟，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被尊称为敛光剑尊的。 那一战最终以正道修士大获全胜而告终。 流光宗也因方承璟挤入当世大宗的行列，只不过流光宗一贯低调，依然偏安一隅，鲜少问世。 而方承璟就更低调了，他一贯行踪不定 ，流光宗都未必能找到人。 上一次出现，似乎还是在十几年前。 ?本作者玫瑰果奶提醒您《万人迷绝美炮灰他觉醒了》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关于他进入渡劫期的传闻，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虽无人见过他拔剑展现实力，但大家都默认了这一点。 作为剑修，乔青羽对这个当世唯一传奇剑尊，还是有很多幻想的。 ……虽然方承璟的事迹经过人们口口相传，必然有夸大的成分，毕竟唤醒太阳什么的，想想就头皮发麻，尬的。 但弃丹学剑、一剑连斩十三魔修等等事迹都是真的，还是个修无情道的，所以在乔青羽的想象中，这位敛光剑尊理应是一朵高岭之花，于云端俯视万物，众生皆入不得他的眼。 绝不是窗前这个—— 乔青羽眼皮一跳，深吸一口气，再一次看向窗外的男人。 男人身着玄衣，五官俊秀，眼眸清澈空灵——是那种一眼就能看透、却又仿佛永远看不到底的空灵。 像冬日里冻结的冰湖，又似半空中洋洋洒洒的雪。 最纯粹的、无需任何词语修饰的凉。 也大家所幻想的无情道剑尊虽有些不同，但也说得过去。 前提是，忽略他手上的窗户残骸。 注意到乔青羽的眼神，方承璟再次道歉：“抱歉，我只是感应到了求助的气息，所以过来敲敲看需不需要帮助，没想到——” 没想到一动手，就把人家的窗给敲裂了。 方承璟试图挽救，于是伸手抵上了窗，试图让窗户维持正常形态，然而—— “砰！” 就在乔青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走过来的时候，窗户不堪重负，当场支离破碎。 有木屑擦着乔青羽的发丝飞旋。 方承璟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几片大的碎块，试图将它们拼凑起来，但—— 很显然，这不可能。 方承璟干巴巴道：“我会赔的。” 乔青羽已然握住腰侧的长剑，冷声道：“你是谁？” 于是，就来到了方承璟一本正经的自我介绍环节。 “流光宗，方承璟，剑修。” 乔青羽：“？” 乔青羽：“！” 见对面那漂亮的年轻人不说话，方承璟还以为是自己的介绍太过简陋，无法抹消对方的戒心，于是继续道：“男，一百三十一岁，渡劫期。” 乔青羽：“？？” 这什么跟什么啊？ “前几日意外观至异象，特来探索。” “偶遇南海凌家前来拜访天玄宗，接受了他们的邀请，来到了天玄宗。” 乔青羽人有点麻。 南海凌家已经来了？ ……等等这是他可以听的消息吗！ 还不行吗？ 方承璟看看手里的窗户残片，犹豫道：“有一把剑，名为敛光。” “曾经做过丹修。” “养过灵兽，但是它去世了。” “有一师尊，姓柳，名子明，在几年前已过世，但不知他还认不认我这个徒弟。” 没有徒弟，不对，好像有徒。??[”说着，方承璟微微皱眉，看向乔青羽，不大确定道：“……应该，有吧。” 乔青羽：“……” 你的事情你看我做什么？我怎么可能知道你有没有徒！ 还不够吗？ 方承璟眼底多了些茫然。 他属实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了。 ……能说的他都说了啊！ 乔青羽：“……” 方承璟：“……” 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方承璟福灵心至。 这漂亮的年轻修士是不是担心他没灵石赔窗户？ 他有灵石的！ 方承璟握住自己的乾坤袋，表情突然变得犹豫。 ……他下山的时候记得拿灵石了吗？ 打开乾坤袋，果然没有。 方承璟：“……” 这年轻人的担心其实还是有道理的。 “出门着急，忘记带灵石，”方承璟拿出自己全部的诚恳，“能拿丹药抵吗？” 他的乾坤袋里还有几瓶丹药，看模样，应该是御灵丹之类的。 他早已用不到这些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乾坤袋的，但……丹药应该不会坏的吧？ 方承璟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 “……或者玄灵草？霜宝花？寒灵木？” 方承璟越说声音越低。 出门急，他好像拿错乾坤袋了。 ……这好像是以前他做丹修时的乾坤袋？里面只有些丹药和收集的花草材料，旁的什么都没有。 他现在去找天玄宗宗主要两块灵石还来得及吗？ 夜晚的凉风呼啸，冷冷地打在乔青羽的脸上。 ——“咔嚓。”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什么崩塌的声音。 ……传说中的剑尊就是这样不靠谱的存在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乔青羽听到自己这么说：“你说你是方承璟，你就是方承璟了吗？” 方承璟眼露迷茫，他不是方承璟他还能是谁啊？ “我说我是顾……”顿了顿，乔青羽到底没说出顾长风的名字，转而道，“……闻羽影，我就是闻羽影了吗？” 闻羽影，流光宗现任宗主。 乔青羽在心里先为直呼闻羽影大名道了个歉。 “你不是。”方承璟非常笃定。 乔青羽：“……” 方承璟认真道：“你比他年纪小。” 乔青羽：“……” 方承璟补充道：“小很多。” 乔青羽：“……” 这是重点吗？ 乔青羽打断他：“证明给我看。” 方承璟：“？” “证明给我看你是方承璟。”乔青羽又说了一遍。 方承璟面露难色，这怎么证明啊？ 想了想，方承璟拔出腰侧的剑，“敛光剑。” 黑白分明的眼底透露出一种光。 一种渴望被认同的光。 乔青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就，就突然，突然很想摸摸这个人的脑袋。 …… …… 乔青羽强迫自己将视线移到那把剑上。 是一把漆黑的长剑。 看起来非常普通。 很符合敛光剑流传出来的样子。 但—— “我从未见过敛光剑，”乔青羽说得冷静，“我怎么就能确定这是敛光剑呢？” “万一你仿了把剑冒充敛光剑尊骗我，入我天玄宗行歹毒之事，怎么办？” 这种话也能说出口？ 乔青羽为自己叹服。 ——要是护宗大阵听到了，怕是会当场落泪，为门内弟子的不信任。 方承璟皱眉，认真道：“我不会。” 乔青羽扬眉，“恶人也不会坦诚自己要做恶事。” “我不会骗你，”方承璟看向乔青羽的眼神格外坦荡，“但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乔青羽：“……” “但是我能想到证明自己的方法，都已经用过了。” 方承璟真诚求助：“还有什么办法能证明我自己吗？” 乔青羽：“……” 这一瞬间，他早已死去的良心突然有点痛。 深吸一口气，乔青羽指了指方承璟手里的剑。 “敛光剑尊方承璟，”他笑，“还有什么比拔剑切磋，更能证明您的身份呢？” 方承璟恍然大悟，“你想和我切磋练剑？” 乔青羽点头，并不避讳自己的小心思，“哪个剑修会拒绝一个剑尊拔剑呢？” 方承璟定定地看着乔青羽，晚风吹动乔青羽的发，方承璟突然开口，若有所思道：“你这不是认定了我的身份？” 乔青羽闻言微怔，轻笑道：“是。” 死去的良心还是袭击了他。 唯一感受剑尊强悍的机会，或许就这么跑远了。 “就说了没骗你。”方承璟喃喃出声，语气有些骄傲。 乔青羽表情古怪，这是重点吗？ 方承璟很快又问道，“你是风灵根？” “是。”乔青羽应了声。 方承璟拿着出鞘的敛光剑，往后退了几步，让开窗前的位置，慢吞吞道：“既以出鞘，敛光也想活动活动。” “你过来吧。” 方承璟示意乔青羽跳出来。 乔青羽看了看不远处的大门，从窗户里跳了出来。 其实有一件事，一直让他很困惑。 ——方承璟为什么敲窗不敲门？这是剑尊的特殊癖好吗？ 不过这不重要。 夜明星稀， 冷风呼啸，乔青羽站在方承璟的对面，面对着他有史以来遇到的最为强悍的“敌人”。 “还不开始吗？”方承璟疑惑地问。 乔青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开始。” 刹那间，方承璟周身气势一变，如果说刚刚他是在空中飘荡的雪花，现在他就是寒冷本身。 不是那种修为的碾压，事实上乔青羽能感觉到，方承璟将修为压制到了筑基期，还是筑基初期，严格来说，他这个筑基中期的，现在修为应该比方承璟高才对。 但现在乔青羽只感觉寸步难行。 就像被压.在冰山之下，冷意丧心病狂地侵占着他的身体，他避无可避动弹不得，只得被风雪厚葬—— 不！不！ 脑内尖锐的长鸣仿佛可以直击灵魂，乔青羽脑海中又浮现出众目睽睽之下被路绍远一剑穿心的那一幕，现在是很冷，但有那一刻冷吗？ 被心心念念的人一剑穿心，处于所有人的对立面，无处可归，无路可走； 那时候的他，都能挤出一个笑。 乔青羽，你连未来的你自己，都不如吗？ 愤怒与恨意化为狰狞的烈火，乔青羽听见腰侧的长剑铮鸣。 他终于动了。 剑随风动，幻化万千。 无数长剑将方承璟包围，然后齐齐向他袭去。 方承璟一动未动，轻蔑冷哼，“太慢了。” 每一把剑都与他擦肩而过，愣是连他的头发丝都没碰着。 乔青羽目光一凛，但这一招的杀意并不在这！ 幻化的影子尚未消逝，真正的长剑就以雷霆万钧之势自空中劈下—— “砰。” 长剑撞上敛光剑，刹那间被弹飞了！ 月光下，敛光剑上缓缓浮现出些许纹路，厚重而古朴。 方承璟咧嘴大笑：“这么点力气，没吃饭吗？” 他微微抬起下巴，倨傲而冷酷，眼尾上挑，透露出无尽的狂。 乔青羽握紧了手里的剑。 “太弱了。” “假动作也太假了。” “真的是风灵根吗？这么慢？” “敛光都不能尽兴。” “笨拙的攻击。” “我困了。” 方承璟全程身形未动，却让乔青羽的每一次攻击都失效，最终他将敛光剑往地上一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此时地面上已经有无数剑痕，那是乔青羽每一次袭击未果的证明。 再一次将长剑从地上拔出，乔青羽再一次幻化成无数长剑，随风向方承璟袭去。 “又是这招？”方承璟眼皮都不抬，懒洋洋的声音里是无尽的嘲讽，“一次不行还要来第一次，这么蠢？” “你们师门是以什么指标收徒的？” “蠢吗？” 眼见方承璟躲过那些剑，乔青羽眼底浮现出笑意，他轻轻道：“是吗？” “哄——” 方承璟脚下那些由乔青羽的长剑所戳出来的洞里，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剑气，剑气连成一片，与周围的土地隔断，骤然带方承璟冲上了天！ 真正的长剑自下方而来，剑气融化那些飘零的土，直冲方承璟面门。 方承璟哈哈大笑，地上的敛光剑骤然出现，他御剑飞行，转瞬间出现在乔青羽身旁。 一击制敌。 乔青羽连退数步，靠在一棵树上，闷哼出声。 败的真惨。 他想。 但也不是没有收获。 他闭上眼，脑海中出现的，是方承璟一动不动的模样。 所有的剑都自方承璟周身穿过，却无一把剑伤到方承璟。 “太慢了！” 乔青羽耳边又响起当时方承璟轻蔑的嘲讽。 所以，是方承璟太快了吗？ 太快了，自己没看清他的动作，导致他看起来像一动未动？ 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乔青羽睁开眼，本还有些茫然，结果就对上了一张放大的脸。 乔青羽：“！！！” 瞳孔一缩。 是方承璟的脸！ 看到他睁开眼，方承璟很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你没事吧？” 不等乔青羽回答，方承璟双手十合，满目愧疚道：“抱歉，我拔剑之后会有点疯，不是针对你，你刚刚那一击太让我惊喜了，我没控制住——” “还有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你就当是个疯子说的疯言疯语，别和疯子计较。” 他垂首，盯着脚下，小声道：“对不起。” 乔青羽：“！” 很难形容这种感触，乔青羽想，就像一个大型猛兽张开獠牙追着你，试图将你吞之入腹，你跑都跑不动了回头等死的时候，发现那猛兽化身为一只乖软小狗，可怜兮兮地冲你摇尾巴。 虽然这个比喻很要命——将一剑连斩十三魔修的当世剑尊比喻成狗什么的，会被人打爆脑袋的吧！ 但是、但是，乔青羽忍不住想，真的好像啊。 其实他并不喜欢狗来着。 但是少有人会去苛责一个垂头丧气还呜咽摇尾巴的狗狗吧？ 当然他不是说要把剑尊比喻成狗。 ……越描越黑了还。 将脑海中那莫名其妙的比喻甩出去，乔青羽轻咳一声，“前辈让我收获良多，剑中言语更激起我的斗志，何须道歉？” “反而是我需要向前辈道谢。”乔青羽微微欠身，“谢前辈指点。” 方承璟瞠目结舌。 好一会儿，他喃喃出声，语气里难掩感慨，“你人还怪好的。” 乔青羽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人，好？ 这位剑尊到底经历了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反而是方承璟更适合这两个字吧？尤其是现在抱着剑 垂着头却时不时看他一眼的样子，简直就像—— 停！停！ 险些又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内剧场，乔青羽慌乱叫停，略有些仓促地转移话题，“我有几个问题，不知前辈可否替我解惑？” “说。”方承璟言简意赅，眼底却有些兴奋，以至于这短短的一个字，竟多了些霸气。 就像、就像——突然得知自己有了用处能够帮到主人的—— 不、许、瞎、想。 乔青羽冷酷无情地警告自己，并将脑海中不断跃出的画面统统抹去。 “刚刚我幻剑攻击您的时候，您真的一动未动吗？”乔青羽问道。 “对啊。”方承璟点头。 乔青羽微微蹙眉，“那我的剑为何……？” 话音未落，乔青羽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字。 ——风。 “风啊，”方承璟的声音同时响起，“改变一下剑的轨迹方向不就可以了？” 敛光剑入鞘，方承璟说得理所当然，“你可是风灵根。” 风灵根。 风。 乔青羽眼底光芒越来越甚，刚刚和方承璟过招的那一幕幕在脑海中反复回荡，与此同时，师尊曾经的教诲也一遍遍响起，让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感受着无边的风。 ——他突然明白他之前的路错在哪里了！ “晚辈乔青羽，”乔青羽垂首欠身，“感谢前辈教导。” 方承璟怔怔地望着他，眼底骤然涌出很多兴奋，大声道：“我知道你！” 乔青羽：“？” “小白羊！”方承璟激动地宣布道。 乔青羽：“？？” 这什么鬼？ 乔青羽指了指自己，“白羊，说的，是我？” 方承璟激动点头，是你是你就是你。 乔青羽掐了掐自己的指尖，告诉自己冷静，“敢问前辈，是听谁这么说我？” 方承璟干脆利落地宣布道：“你师尊！” 乔青羽：“？” “今天早上你师尊和你们宗主发生了点冲突，我听见你师尊说——” 方承璟清了清嗓子，学着顾长风的语气说道：“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你徒弟温和正直，我徒弟就不乖巧纯善了？” “我告诉你！我徒弟纯的跟山下小白羊一样！受了委屈都不知道找我咩两声，我这天天担心徒弟受气受伤，你还在那里造谣我徒弟脾气大？” “你脾气才大呢！你全家脾气都大！！” 乔青羽：“……” 乔青羽：“……” 乔青羽：“……” ——忍一忍那是你师尊！你师尊！你亲师尊！ ——亲爹亲妈都不好使，我一定要去掀了他的洞府。 ——那是你师尊！不孝不悌！ ——呵都白羊了连人都算不上了还孝个鬼。 ——不！不！你不想对付你师尊！ ——我想。 乔青羽杀气腾腾地摸上了腰侧的剑。 就在这一刻，方承璟表情突然严肃下来，他道：“要诞生了！” 什么？ 乔青羽还未将疑惑抛出，方承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乔青羽瞳孔猛缩，下一刻，他们自窗户翻进房间，正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 ——“喀嚓。” 那是蛋壳破碎的声音。 蛋要孵化了！！ 第三十二章 第32章 灰白色的蛋被无数灵石包围,此时正微微晃动着，蛋壳上的裂缝不断延展，不时发出清脆的声音。 方承璟满目期待地看着那枚蛋,任谁都能看出他此时的激动。 所以，乔青羽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枚蛋，方承璟是为了这枚蛋而来的？ 这枚蛋到底是什么来头？ 想到这，乔青羽下意识地看向银羽鸟,巴掌大的银白色小鸟躺在严禾旭旁边，身子侧翻着，翅膀不时抽动两下，偶尔还会带上那两条细长的腿,似乎是想要翻身但没成功，自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声音。 ……怎么睡成这样？ 乔青羽失笑，正想上前帮助无知无觉的可怜小鸟翻身,手腕上突然传来一股力道,他微微蹙眉，紧接着就听到方承璟难掩兴奋的声音,“它可真坚强。” “对于未出世的幼小生命而言，蛋壳是保护也是桎梏，但是哪有生命不向往外面的世界呢？” “它一次次发起对蛋壳冲锋，但先天的体弱让它的努力都以失败告终，它无助又不甘，却又毫无办法,是不是、是不是要到此为止了呢？” 方承璟扯过乔青羽的肩膀,与他四目相对，眼底蹿动着火苗，几l乎要将他整个人点亮。 但……听起来……总感觉哪里不对。 乔青羽迟疑开口：“一枚蛋,会想那么多吗？” “不知道，”方承璟理直气壮，“我又不是蛋。” 乔青羽面无表情：“……那你刚刚说的那些？” 方承璟一本正经：“说书不都是那么说的吗？” 乔青羽：“……” ……就说了不对劲！ 眼瞅着糊弄过去，方承璟松了口气，目光越过乔青羽，缓缓落在“熟睡”中的银羽鸟身上，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懊恼。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发现这只银白色的小鸟有清醒的迹象时，下意识地就让它继续睡了过去。 ……灵力动的比脑子还快，怎么办？ 方承璟试图挽救。 具体方法就是，送出灵力，为银羽鸟翻了个身，让它以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顺便让它旁边那个人睡得更熟一点，陪陪它。 ……总不能让银羽鸟一只鸟自己睡啊，那多寂寞！ “喀嚓、喀嚓——砰——！” 蛋壳破碎的声音与物体碰撞声同时响起，乔青羽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却被方承璟抓住了手腕。 “它好聪明！”为了不让乔青羽起疑，方承璟继续演讲，“明明还在蛋里、对外界没什么感知才对，竟已经学会借用外力了吗？直接撞上灵石加速蛋壳破碎什么的，厉害啊。” 乔青羽：“……” “快看快看！蛋壳碎了！” 乔青羽望了过去，那灰白色的蛋壳已然破碎，露出里面完整的白膜。 白膜应该是柔.软的，不时会凸出一块，很快就会回弹。 就 像是里面有什么在殴打它一样。 “这就不是多么聪明了，”方承璟声音回稳，客观评价道，白膜不是蛋壳，并不易碎，对付蛋壳的手段经验并不适用于白膜，还需要——♀” “你。”乔青羽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 方承璟怔楞道：“什么？” “还需要你，”乔青羽指着那白膜，“你之前说，察觉到有谁需要帮助，所以特意过来问一问，现在需要帮助的就在你面前，你不管吗？” 乔青羽发誓，他只是想给方承璟添点堵，让方承璟闭上那张说书的嘴，但—— 他怎么都没想到，方承璟竟然大笑起来。 就像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开怀大笑，笑得眼角都有些湿润的液体。 乔青羽深深吸了口气，五指捏紧。 自因为那面镜子在梦里见过未来之后，乔青羽就再没有这么难以自控的情感波动。 翻译一下就是，拳头硬了，想揍人。 但是在乔青羽试图动手的那一刹那，方承璟伸手搭上了他的肩，另一只手在乔青羽面前摇了摇，语气平和，“不行的哦。” “这是它的命。”方承璟的声音毫无起伏，“从出生到死亡，都应由它自己抉择。” “活不活得下去，只能看它自己。” 这时候的方承璟，与刚刚格外不同。 平静的语气下，有一种漠视一切的冷酷。 ……果然是无情道吗？ “当然，最重要的是——”方承璟话锋一转，语气登时就不一样了，“它还在努力，它想活，它非常想活！” “未出世的时候就已经遭遇了无数次生死危机，凭借着对生的渴望和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坚守至今，若那些危机都无法真正的杀死它，它又怎么会在这一刻倒下！” “它不需要帮助！”方承璟眼底异彩连连，“它自己可以！” 乔青羽：“……” 他能不能把自己刚刚的想法收回来？ 仿佛是响应方承璟的话语一般，白膜突然开始摇晃起来，金色的光芒缓缓自内部聚集，竟有些许刺眼。 乔青羽听到了细碎的声音，像婴孩的啼哭，并不真切，缥缈的如同幻觉。 方承璟慷慨激昂地呐喊：“它真的可以！” “加油！加油！你可以！你真的可以！” 周遭的灵石渐渐失去了色彩，而那白膜里的金光则越来越旺，并不断向四周辐射，仿佛要将光芒洒满每一个角落。 “叽……” “叽……叽……” 那声音渐渐变得清晰。 乔青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璀璨的白膜，或许是方承璟的呐喊太具有煽动力，乔青羽心底竟然也生出几l分紧张。 “快点，”乔青羽喃喃出声，“快点出来吧。” “叽——！” 几l乎是在乔青羽张口的一瞬间，嘹亮的尾音响彻云霄，白膜裂开了一 个口子，一个黑漆漆的生物从里面艰难地爬了出来，然后“啪叽”一声，倒在失去光彩的灵石上。 它躺了好一会儿，大口大口地喘息，这才扑向蛋壳，一点一点地去啄。 乔青羽怔怔地望着那个小家伙，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灵兽，明明刚从蛋里钻出来，全身的绒毛却是干燥的，泛着光泽的，不是那种鸟类的羽毛，而是那种打着旋的、一团一团的绒毛。 像天上的云，只看着就觉得柔.软。 这些簇拥的黑色绒毛几l乎将这个小家伙整个掩埋，乔青羽找了好一会儿，才因为那些蛋壳，找到了小家伙的嘴，或者说，是喙。 很小，一点点，像月牙，看不真切。 老实说，它并不好看。 远远望过去，就是一团膨胀到几l乎要炸裂开来的乌云。 但—— 乔青羽曲起手指，敲了敲镜面。 【不丑。】 他在心里这么说道。 但镜子已然听不进去乔青羽的话，它定定地看着刚刚诞生的王之子，眼泪直往心里流。 王之子、王之子平安诞生了！ 它流浪在外几l百年，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 有资格回家了呜呜！ 黑漆漆的小家伙狼吞虎咽般吃完了蛋壳，这才注意到房间里有着不属于它的视线，歪头望过来，眼底当即一亮。 “叽！” 它扑向了乔青羽。 但是它刚出生，还太小，也就只能扑到乔青羽鞋子，这让它很不满意，蹦着高的试图跳上去，但怎么也跳不上去，气得龇牙咧嘴。 “叽！” 伴随着响亮的叫声，黑漆漆的翅膀移动开来，带着它向上移了几l步，但很快就因为力气不够而跌下来，但幸运的是，小家伙挂在了乔青羽的鞋子上，最终爬了上来，抱住了乔青羽的脚踝——乔青羽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它有翅膀的。 所以，应该是鸟吧？ 乔青羽下意识地想着。 “叽叽！” 抱着乔青羽的脚踝蹭了蹭，它发出欢喜的叫声。 “它很喜欢你。”方承璟说，“刚刚我那么鼓励它都没有用，但你一开口，它仿佛就有了无尽的力气，竟然就这么诞生了。” 乔青羽没理他，只低头看着在他脚上蹦蹦跳跳的新生命。 “你喜欢它吗？”方承璟又问道。 乔青羽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方承璟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开口了，“丑。” 语气很平静，并没有什么起伏，让方承璟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背诵丹方的时候，也是这个语气。 那时他弃丹学剑，门内其实有很多人拿这一点攻讦他，认为他不喜炼丹，对丹方毫无敬重，要求宗主和师尊将他赶出流光宗。 但他其实很喜欢炼丹，也从不觉得背诵丹方枯燥，他其实很喜欢那些日子。 所以—— 方承璟若有所思 地看着乔青羽，他也很喜欢这个黑漆漆的小家伙吗？ “叽叽叽叽！” 小家伙翅膀张开，艰难地抓住乔青羽的裤腿，用小小的喙“钉”在上面，艰难地往上爬。 没爬两步，只听“啪叽”一声，小家伙直接跌了下去，因为身形颇像个毛绒绒的黑团子，还当场打起了滚，眼瞅着就要从乔青羽的鞋子上跌下去—— 乔青羽眼疾手快地捞住了它。 小家伙高兴坏了，在乔青羽的手上打滚，发出了十分欢快的叫声。 乔青羽移开视线，故作嫌弃地喃喃道：“真丑。” 话音刚落，手心上就传来一个微凉的触感。 ——是一片还没有指头大的、灰白色的蛋壳。 乔青羽一怔。 众所周知，对于刚出生的灵兽幼崽来说，蛋壳是它们最重要的食物，那里面蕴含着它们的本源力量，有一定几l率会加强它们的体质，对它们而言非常宝贵。 在一些生性凶猛的灵兽族群里，刚出生的幼崽甚至会互相争抢蛋壳，而抢不到蛋壳的幼小生命甚至有可能被族群放弃，所以蛋壳的重要性，几l乎是刻在灵兽灵魂上的。 但现在，黑漆漆的小家伙将藏起来的蛋壳送给乔青羽，还不忘张开翅膀挡在蛋壳前面，挡住方承璟视线的同时，不断对乔青羽发出催促的声音。 “叽叽！” 快吃啊！再不吃会被对面那个坏家伙抢掉的！ 方承璟又一次感叹道：“它真的很喜欢你。” 乔青羽没回答他，只用另一只手拿起那片小小的蛋壳。 小家伙松了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刚出生又体弱的它，维持站姿实在是太累了。 “前些年的时候，”方承璟若有所思道，“我曾后悔一件事。” 乔青羽将那枚蛋壳送到小家伙的嘴里，小家伙用翅膀推据，试图将乔青羽的手推回去。 “吃。”乔青羽言简意赅。 小家伙眨了眨眼睛，在乔青羽的逼迫下叼住了蛋壳，却没吃，只盯着乔青羽看，仿佛在问，你不吃吗？ 乔青羽将它叼在外面的蛋壳推了进去。 “什么事？”乔青羽冷不丁地问道。 他其实并没有多么好奇。 但，那是一件让当世剑尊后悔的事情哎。 “我其实很喜欢炼丹，也很喜欢背诵丹方，”方承璟扭头看向窗外的月亮，“师尊从未问过我，我也从未向他说过这一点。” “直到他去世。” “我想他应该知道我是喜欢炼丹的，所以他从不问我。” “但偶尔，我也觉得后悔。” “他不问，我也可以说的。” 既然那么喜欢丹修，又为何弃丹学剑？ 乔青羽虽没问出来，但方承璟却像是看透了一样，轻笑道：“没有为什么。” “我想这么做，我就这么做了。” 他的手抓住了敛光剑，眼底一片坦荡。 “若不这么做，我会后悔。” 而我不想后悔。?” 所以哪怕被质疑被诟病被谩骂，他也毫不犹豫。 道，是自己走出来的。 别人不认也无所谓。 他自己认就好。 方承璟定定地看着乔青羽。 乔青羽只感觉有什么东西从那双眸子里溢出。 他后知后觉地想，方承璟，似乎想要将什么东西传递给他。 “它很喜欢你，你也喜欢它。” 将乾坤袋放到石桌上，方承璟郑重道，“窗户的钱，我会赔的。” “这是，定金？” 搜肠刮肚找不到何时的形容词，方承璟语气略有些心虚。 他从窗户跳了出去，扭头笑道：“对了，今晚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看到生命的奇迹。” 一个弱小的、本应早夭的生命，遭遇了无数生死大劫，或许谁都不认为这条生命能活着面对这个世界，却偏偏有一个人没有放弃它。 最终，它从束缚它又保护它的外壳中爬出，那么艰难，也没有阻止它奔向它喜欢的存在。 怎么不算是奇迹呢？ 乔青羽望着方承璟的消失的方向，视线渐渐飘忽。 只有过往的记忆断断续续地在脑海中拂过。 ……是身高将将到顾长风腰侧的他，和顾长风。 乔青羽已经忘了那时的他为什么而哭，就算还记得也绝对不会说，只记得顾长风轻轻叹气，无奈地敲上他的脑袋。 并没有用力，反而有一股亲昵。 “青羽，你听说过方承璟吗？” “敛光剑尊方承璟。” 那时候乔青羽虽年少，但一个剑修怎么能没听过剑尊的名号？多少修士之所以踏上剑修这条路，就是因为敛光剑尊的威名啊！ 于是他脱口而出：“一剑连斩十三魔的敛光剑尊方承璟？” “对，”顾长风又问道，“那你知道他曾是个丹修吗？” 乔青羽露出茫然的神色。 那时候的他，还真不知道这些。 顾长风将方承璟的事迹说了个大概，重点强调了他丹修转剑修时受到的指责与非议，以及他为剑修后那一剑一剑是多么的令人惊.艳。 最后顾长风总结道：“青羽，修士的修行不仅在于力量，更在于心。” “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顾长风说的语重心长，但是在对上徒弟眼睛之后，又浅浅笑起，半是鼓励半是调侃道，“说不定下一个剑尊，就是你哦。” 年少的乔青羽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并不了解这数千年中唯有一个方承璟的真实，只在师尊的谆谆诱导之中，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会的。 修士修心。 做想做的事情。 虽然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但深藏在骨子里的东西，还是那么耀眼啊。 而我不想后悔。 ⒑本作者玫瑰果奶提醒您最全的《万人迷绝美炮灰他觉醒了》尽在[]，域名[( 方承璟说得平静，却自有一股傲然。 乔青羽有些好奇。 当时尚且年轻的方承璟，面对无数不解、怀疑、劝慰甚至是谩骂，也是这样坚定且毫无动摇的吗？ 应该是吧。 乔青羽想，若不是的话，又怎么会那么果决地自断修为了呢？ 想到这，乔青羽失笑。 一百多年前的事了，探究起来毫无意义，再者，方承璟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将漆黑的小家伙放到石桌上，乔青羽蹲下来，与它在同一水平线对视。 有一个灵宠，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叽？”小家伙歪了歪脑袋。 乔青羽对它伸出手，“你要和我缔结契约吗，小黑？” 它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叽！” 它毫不犹豫地冲向了乔青羽。 目睹这一切的镜子：【……】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决定，但是、但是看到它们妖族的小王子这么开心地冲过去，怎么就、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呢？ ——啊啊啊啊诡计多端的人类！！ 当银羽鸟醒来的时候，乔青羽已然和刚出生的小家伙签订了契约，并为它取了个名字。 “小黑。”乔青羽这么介绍道。 银羽鸟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翅膀都不会动了，好一会儿才发出近乎于撕心裂肺的叫声。 ——它竟然、竟然错过了小家伙的诞生！ 银羽鸟尖锐长鸣，满腔悲愤于心底，又不知怎么发泄。 ……起码乔青羽和刚出生的小家伙它都动不得，也不舍得动。 于是，银羽鸟的眼睛，默默盯住了严禾旭。 ——睡睡睡你就知道睡！ 此时的严禾旭，正在梦中狂奔。 天空中有无数巨石掉落，莫名的压力压得人喘息不过，严禾旭艰难地躲避着那些巨石，但是巨石太多了，他很快就避无可避。 “哐当——” 巨石重重地砸上他的腿。 他跌倒在地，再也无力逃跑。 要……没命了吗……？ 恍惚间，他的耳边响起尖锐的长鸣，紧接着就是一股刺痛。 “痛痛痛痛——”严禾旭尖叫着起身，手臂胡乱地飞舞，竟一把将在他面前徘徊的银羽鸟抽飞，然后扑向乔青羽。 “大大大、大师兄！” “我！我做了个噩梦！” “我梦见天空裂了，无数巨石从天而降，把所有人都砸成了肉泥！” “众所周知，修士不会轻易做梦。”严禾旭深吸一口气，苦着脸嚎叫道：“我这、我这不会是预知梦吧！” 银羽鸟惊呆了，这个家伙、这个家伙怎么会和它做一样的梦？ 就在银羽鸟张口想要汇报 这件事的时候，被挤在中间的黑团发出了愤愤不平的叫声。 ——“叽。” 严禾旭愣住了，“这是，什么？” 他迟疑地伸出手指，黑团抓住机会，毫不犹豫地啄上去。 但它太小，没什么力气，还被严禾旭抓住了。 “手感还不错哎。”严禾旭如此评价道。 黑团眼底涌出泪珠。 士可杀不可辱啊叽！ 银羽鸟出离地愤怒了。 什么梦什么石头都被它抛之脑后。 这个可恶的人类竟然欺负刚出生的幼崽！！刚出生的！幼崽！！ 严禾旭感觉到空前的冷。 他缓慢而僵硬地扭头，正对上银羽鸟那双闪烁着寒光的眸子。 “等——等等——！” 话音未落，银羽鸟的长喙不断抽长，毫不犹豫地向严禾旭啄去。 “叽叽！” 小家伙爬上乔青羽的肩膀，为银羽鸟加油打气。 乔青羽看着他们几l个闹成一团，眼底渐渐染上困惑。 ……总感觉忘了点什么。 但既然想不起来，应该就不大重要吧？ 乔青羽揉了揉黑团子的脑袋，又顺势而下，碰到了黑团子的喙。 软软的，手感确实不错。 黑团子叼住了乔青羽的手指。 叽，真香啊叽。 * 另一边，季华秋躺在树林里，看着天空。 太阳接了月亮的班，乔青羽一.夜未出现，他也一.夜未眠。 ……乔青羽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来？去找路绍远了吗？还是有除了路绍远之外的人缠住了他？那个、那个叫严禾旭的？ 偶然看到过乔青羽和严禾旭的相处，那种自然的亲近让季华秋分外不快。 【早就和你说了让我去叫乔青羽，你又不肯。】 【看吧，人果然没来吧。】 说不上是抱怨还是幸灾乐祸，但是双尾猫精准地踩到了季华秋即将要爆炸的那个点，他压抑着满腔怒火，一字一顿道：【闭嘴。】 双尾猫不满地嘀咕道：【我又没说错，你折腾那么久一点进展都没有，你不会以为你还能在这里待多久吧？你又不是天玄宗的——】 声音戛然而止。 季华秋的乾坤袋被他抛了过来，双尾猫精准地避开。 【我说，】季华秋半坐起来，眼神冰冷，【闭嘴。】 * 方承璟回到天玄宗给他安排的洞府时，南海凌家的人已经等在外面了。 见到他，凌家人眼前一亮，随机低下脑袋，恭敬道：“敛光剑尊。” “嗯，”方承璟目不斜视地走来，凌家人自觉地跟在他身后，他语气平平，“有事？” “秘境一事，”凌家人有些焦虑地舔舔唇，迟疑道，“您……” 凌家人甚至不知道怎么开口。 到底什么才能诱.惑到这位传奇剑尊、让他加入到守护秘境的行列中啊！ 虽然天玄宗已然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但——但敛光剑尊可是这世间唯一的渡劫期！ 有了他□，谁还会怕魔修捣乱？ 之前他们已经试探地提起几l次，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他们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但是鬼知道怎么才能让一个剑尊改变心意！ “我去。” 果然，又被拒绝了。 凌家人心如死灰地想，“我们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但……” “我说，”方承璟面无表情道，“我去。” 凌家人：“？” 凌家人：“！” 剑剑剑尊答答答应了！ 神啊这不是做梦吧！ 小白羊会去的。 方承璟脑海中浮现出乔青羽的脸。 那个漂亮的年轻人，有一双好看又十足坚定的眼睛。 作为天玄宗唯二两个有资格进入那个秘境的人，他一定会去的。 而他，还要找那个年轻人还债。 方承璟认真地想，他不是因为小白羊才想去那个秘境，他并不会因为旁人而改变自己的主意。 他只是需要还债。 ……弄坏了人家窗户呢。 敛光剑出。 凌家人未出口的话当场咽了下去。 方承璟上了剑，冷淡道：“我有事回流光宗。” “最迟两日，便会回来。” 凌家人用力点头，看着方承璟的身影消失在空中，眼底满是仰慕与敬畏。 ——不愧是敛光剑尊，其风姿气度，世间独一。 但！是！ 剑尊为何这么急匆匆地赶回去？ 是魔修入侵还是卧底被抓？亦或是有关那早已消失的魔尊？或者、或者是与那已经闭城几l百年的妖族有关？！ 啊啊啊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此等秘新，挠心挠肺，凌家人不敢说也不敢问，但偏偏——偏偏他们知道了一半啊喂！！！ 第三十三章 第33章 天玄宗宗主秦叶初的洞府。 秦叶初和顾长风位于上座,正在拾棋对弈，段瑜景和乔青羽分别列于两侧，安静围观。 “南海流汐秘境浮出水面,”秦叶初摩挲着手中的白子，突然开口，语气不咸不淡,没什么起伏，“目测在十日后开启。” 流汐秘境,是少有的可以让炼气期修士踏入的初阶大型秘境,每十年出现一次,每次大约出现三十日，十分规律。 因为出现的规律且频繁,又只是个初阶秘境,里面的资源早就被采光了，现在基本上沦为各大宗门带炼气期弟子试炼的地方。 ——不管怎么样,秘境里的灵气总是比外面的浓郁一些，对炼气期弟子是有好处的。 乔青羽一听秦叶初说起流汐秘境，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叫到这里了。 流汐秘境作为初阶秘境,仅支持修为在金丹期以下的修士进入，所以一般也就是由宗门内筑基期弟子带领炼气期弟子进去历练。 所以这一次,是轮到他和段瑜景带队了吗？ ……不过,哪里需要两个人？ “你们觉得该带哪些弟子进去呢？”顾长风状似随意问道。 他手持黑子,神情淡淡，言语神态皆优雅自如,一派仙风道骨。 听到顾长风的声音，乔青羽脑海中自觉浮现出“小白羊”这三个血淋淋的大字，眉心狠狠一跳,乔青羽垂下了脑袋。 ——暂时并不想直视师尊。 顾长风落子的动作一顿，眼带茫然悲痛。 他家小白羊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垂头看都不带看他一眼的？他今天还特意选了身白色长衣，就为了让他更显温和亲近——所以，是秦叶初的问题？ 也是，冷着脸还着黑衣，像个移动冒毒冰山一样——还好意思说他大徒弟脾气大！ 顾长风眯起眼睛，满目不快。 秦叶初：“？” 他连嘴都没张还能惹到顾长风？ 为转移注意力，秦叶初道：“乔青羽，你说。” 顾长风眼底飞速闪过一抹杀气。 ——秦叶初这分明是在为难他徒弟！当着他的面为难他的徒弟，当他是死的吗？ 秦叶初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 顾长风的微笑中正诞生着三千寒霜。 ……他现在叫瑜景先说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乔青羽并未多思考，便道：“星云峰二弟子卫鹏，已入炼气十层一年有余；琉焰峰大弟子陈子骁，前不久刚刚突破至炼气十层；还有万里峰十七弟子肖烨远，也已进入炼气十层境界。” 带队进秘境，也不是想带谁就带谁。 虽说是大型秘境，但也有人数限制，修界大小宗门一大堆，每个宗门都要分一点，还需要给你散修留几l个竞价的散票，算下来也就没几个名额了。 天玄宗属于当世大宗名门 ，分到的名额绝对是第一梯队的，也不过三十余人。 所以一般而言，都是紧着那些快要突破的、对宗门贡献大的弟子。 但炼气期的弟子，对宗门贡献再大能大到哪里去？ 所以乔青羽干脆按修为选人，绝不出错。 秦叶初点头，并未多说什么，只扭头看向段瑜景，“你觉得呢？” 段瑜景选人方式和乔青羽如出一辙，只不过他是声名在外的首座大师兄，对宗门内弟子更加了解，一口气叫出十几l个弟子的名字，从炼气十层叫到炼气九层，每个峰都叫到了，将公平两个字贯彻的淋漓尽致。 不过—— “除以上这些师弟之外，还有一个师弟，我想重点提一下。” “灵墟峰小师弟，路绍远。” 在场三个人的视线顷刻间都落在了段瑜景身上。 段瑜景面色不变，语气不急不缓，“之前偶遇路师弟，意外发现他已经到了炼气八层，而且周身灵力活跃，在突破的边缘。” “昨日又遇路师弟时，他精神不振，双目无神，可见有数日未曾安眠，周身灵力也多有凝滞之感，假以时日，怕是会徒增心魔。” “路师弟所作所为，绝非正道修士所为，但毕竟年少，天资聪颖，不如给他这一个月的时间，让他身处秘境，远离人烟，好生思索，勤加修炼，说不定——” 段瑜景看向乔青羽，唇角上翘，眼带笑意，语气却变得低沉。 “——会有所改变呢？” 我的诚意，收到了吗，乔师弟？ 段瑜景的眼底清清楚楚地写着这句话。 收到了，乔青羽想，他当然收到了。 可真是一份始料未及的诚意啊。 虽然知道段瑜景把人弄进来的意思是看戏——在流汐秘境中，筑基期的修为已是最高，又无师门长辈盯着，可不是他想对路绍远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也和段瑜景无关；若是日后段瑜景想要反水，那也是轻轻松松。 他不过是一个关心师弟、责任感十足的师兄而已啊，怎么，让师弟进秘境还进错了不成？——谁能想到乔青羽那么心狠手辣灭绝人性呢？ 总之，不愧是首座大师兄，一出手就立于不败之地。 而若是乔青羽不接这招的话，段瑜景就更有话说了——我的诚意送到了，可是师弟的诚意呢？ 乔青羽几l乎可以想象到段瑜景说这些话的表情！ 但！是！ 此举正合乔青羽的心意！ 他与路绍远一起前往秘境，不仅分开了路绍远和季华秋、加剧他们互相猜忌反目的进度——等等，季华秋！他想起来他昨天晚上忘记了什么了，不过这不重要。 还可以在秘境中“保护”路绍远，加深路绍远对他的信任与依赖，必要时甚至可以安排以身犯险“救”下路绍远、或是取下路绍远想要的东西，让路绍远明白他想要的东西乔青羽都会为他弄来 ——从而将上一次未讲出口的秘密，彻底讲给他听。 而且在秘境中，路绍远想跑都跑不了，上一次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 都是煮熟的鸭子了，乔青羽怎么会放过？ 而又因为乔青羽不会真的“报复”路绍远，段瑜景自然也抓不到他的把柄，想反水？那也得有水可反啊！ 而因为他和路绍远的“亲密无间”，说不定又得刺激到这位首座大师兄—— 不败之地，由谁占据，还说不好呢。 乔青羽轻笑出声，打破一室静默，“师兄所思甚密，着实让我钦佩。” 段瑜景意有所指道：“还不是因为看到了师弟？” 乔青羽语气波澜不惊，“师兄大义。” 段瑜景微笑道：“师弟谬赞。” 眼看乔青羽和段瑜景一人一句越扯越远，秦叶初若有所思道：“看样子，你们感情不错。” “可以一起行动。” 乔青羽：“？” 段瑜景：“？” 将手里的白子扔回碗中，秦叶初看着棋盘上密布的黑子，无言以对。 ……长风下手可真狠啊。 短时间内，他要和他最爱的棋盘告别了。 ……有心理阴影了喂！ “凌家前段时间发现了一个小秘境，”秦叶初抬起头来，直视乔青羽和段瑜景，眼底波澜不惊，“位于流汐秘境之下，被流汐秘境挡得严严实实，从灵力波动来看，理应是个初阶秘境。” “但很快，凌家发现了不对劲。” “那个秘境，竟然会吸收流汐秘境。” 虽然作为大型秘境，流汐秘境被吸收一点半点的也不碍事，但唯有高等级秘境吸收低等级秘境的，哪有同水平秘境互相吸收的？ 所以，这个小秘境，根本就不是什么初阶秘境！ 一开始凌家人是这么想的，但经过反复测量查证之后，这秘境的一切又符合初阶秘境的水平，根本达不到中阶秘境啊。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竟然惊动了族内出关不久的老祖。 “那是个上古秘境，”秦叶初说出了凌家老祖的推断，“而且还是个一次性的、未被人拜访过的上古秘境。” 乔青羽瞳孔微缩，竟然是上古秘境！ 上古秘境是所有秘境中最为特殊的一种，灵气或许并不十分浓郁，但绝对精纯，是其他秘境怎么都比不了的。 更不用说那里生长着那些早已绝迹、徒留在书册中记载的宝贝。 哪个修士会错过一个上古秘境？ 不过，凌家会这么好心地将上古秘境分享出来？ 当然不会。 但凌家，也没有办法啊！ 众所周知，进入秘境，都是需要遵守一定规则的。 就比如说低阶秘境里，金丹及以上的修士进不来；中阶秘境里，炼气期的修士别想进；还有的秘境只许女修进入，有的秘境只许百岁以上修士进入，有 的秘境只允许火灵根进入等等，总之，越高阶的秘境，要求就越繁琐越苛刻。 上古秘境，更是将之发挥到了极点。 “按凌家老祖的推测，想要进入这个秘境，需要满足三个条件。” “一，筑基期修为。” “二，二十八岁以下。” “三，至少两个人。” 别看只有三个条件，但是几乎可以将九成九的人刷下去！ 现今灵气日益减少，修行一路越发艰难，二十多岁就可以筑基的修士，天赋和努力缺一不可，绝对是各大宗门捧在手里的香饽饽，说句万里挑一绝不为过。 而在这些万里挑一的天才中，还需要再进行一次筛选，选出现今年龄在二十八岁之下的，真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全都要占，还能剩几l个？ 很多人其实是在二十多岁筑基的，但架不住生不逢时，现今已过二十八了啊！ 就比如凌家嫡系那位有名的天才，二十三筑基，凌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领头羊，但架不住今年二十九了啊！ 就差一岁！就差一岁！ 凌家几位长老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最后，凌家上上下下排查了三遍，也就只找到了一个。 二十六筑基，今年二十七。 是的，去年筑基的，今年赶上了，运气爆棚。 但一个人进不去秘境啊！ 眼瞅着秘境大开的时间越来越近，凌家能怎么办？只能向外求救了啊！ 之所以求到天玄宗，也是因为段瑜景和乔青羽名声太响。 而事实上，天玄宗也上下筛查了一遍，发现二十八岁以下、正处于筑基期的，也就段瑜景和乔青羽两个人。 “去吗？”秦叶初随意问道。 乔青羽和段瑜景异口同声道：“去！” 秦叶初呷了口茶，声音毫无波动，“或许会有危险。” 乔青羽和段瑜景语气未变，“去。” 秦叶初点了点头，“可以。” 他放下茶盏，缓缓起身，浅色的瞳孔在段瑜景和乔青羽身上扫过，一股无形的气场瞬间席卷了两个人。 ——重。 就像是万年雪山突然崩塌，连冰带山一起砸在人头上，登时压得人喘不过气。 寒意很快侵袭，让人止不住地抖。 这是什么？试探？考验？ 就在乔青羽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段瑜景手背碰到了他。 而后，在乔青羽疑惑的目光中，段瑜景对他伸出了手。 电光火石之间，乔青羽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缓慢地握住了段瑜景的手。 刹那间，所有的压力都来到了这两只手上。 但他们握得极紧，仿佛誓死都不会放开彼此。 “很好。”秦叶初终于开口，压力与气场顷刻间消散，乔青羽和段瑜景齐齐松了口气，紧接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乾坤袋就落到他们手里。 “记 住这一刻的感受。”秦叶初看着他们，出门在外，你们代表着天玄宗。⊿[(” “两个人走，两个人回。” 乔青羽段瑜景异口同声：“是。” “届时，你们跟着流汐秘境的队伍一起走，到了凌家之后，凌家自会安排。” 秦叶初摆了摆手。 “走吧。” 乔青羽和段瑜景一起退了出去。 “不放心我徒弟？”顾长风似笑非笑：“我徒弟，脾气大？” 秦叶初：“……” 这个仇，长风就放不下了是吧？ * “真没想到，”段瑜景轻声细语道，“要和师弟一起并肩作战了呢。” “并肩作战”这四个字，被段瑜景特意咬重，尾音却是上扬的，颇为怪异。 乔青羽四两拨千斤，很是随意道：“我也没想到。” “师弟看到我的诚意了吗？” “看到了。” “可惜，”段瑜景摊了摊手，“师弟无福消受了。” 乔青羽停下脚步，意味深长道：“哪个师弟？” 段瑜景扬了扬眉，“目前我身边就一位师弟呢。” “既然师弟无福，”乔青羽轻笑道，“那师兄就看着另一位师弟享福吗？” 段瑜景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 乔青羽难得直白道：“我们都去不了流汐秘境，又怎么能便宜了旁的师弟呢？” 这就是不想让路绍远去流汐秘境了？ “可是，这个建议是我向师尊提的，”段瑜景故作苦恼道，“朝令夕改，会让师尊起疑的。” “怎么会让师兄为难呢？”乔青羽笑道。 “你来？”段瑜景问。 “当然。”乔青羽落落大方地点头。 段瑜景来了兴致，“你打算怎么来？” “嘘，”乔青羽的食指抵在唇角，眉目间全是纯良，“这是个秘密。” “师弟面对我的时候，秘密总是格外的多，”段瑜景半真半假地抱怨道，见乔青羽不接这话茬，只能徐徐叹气，故作无奈道，“好吧，好吧。” “那就静候师弟佳音了。” “怎么能静候呢？”乔青羽诧异扬眉，“师兄都向我表露诚意，我又将与师兄并肩作战，岂会将师兄排除在计划之外？” “那不就让师兄伤心了吗？”乔青羽轻描淡写道，“我不做这样过河拆桥的事。” 你做的还少？ 饶是段瑜景，此时也不由在心里冷哼，他人生中第一次做好事，不就是被乔青羽拆的桥？ “我知师兄不信，”乔青羽徐徐叹息，“所以，我打算将最重要的事情交给师兄。” 最重要的事情？ 鬼才信。 段瑜景在心底嗤笑，但同时又生出些许好奇，乔青羽到底想做什么？ 乔青羽轻笑：“总得让人知道，他的名字在秘境名单之上 吧？”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段瑜景恍然大悟，从未得到并不是最惨的，得到后失去才是！ 乔青羽这是要——杀人诛心啊。 “师弟说要报复，我原是不信的，毕竟师弟曾经的心意，日月可鉴，天地可明，”段瑜景也笑了，“但现在却不得不信了。” “还不是因为看到了师兄？” 语气轻飘飘的，将段瑜景在秦叶初洞府那句话还了回去。 两人相视一笑，点到为止，默契转身，分头向两个方向前行。 只是没走两步，一个人影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直接撞到了乔青羽怀里。 “林一文？”乔青羽扶起他，迟疑地念出他的名字。 林一文听到熟悉的声音，原本慌乱的表情随之一变，激动喊道：“大师兄！” “洛师兄，路师弟，还有、还有路师弟的那个道侣，他们、他们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走上另一条路的段瑜景听到这动静，猛地转身看过来，只见乔青羽拽着那个师弟就上了剑，在半空中划出绚丽的银光，转眼消失不见。 似乎，有好戏看。 段瑜景扬了扬眉，御剑而行，向灵墟峰飞去。 ……期待。 * 灵墟峰，望月苑。 此处是专门为客人准备的居所。 而为了能时时刻刻盯着季华秋，洛向阳也特意搬到了这边。 此时正刀光剑影，怒吼与嘶喊连成一片，不时伴随着双尾猫威胁般的长鸣。 洛向阳、路绍远与季华秋正打得难舍难分。 “别打了！洛师兄！小师弟！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小师弟！那还是你道侣！” “洛师兄！来者是客！” “我们灵墟峰没有这样的待客礼仪！” “洛师兄！快停下！” 周围有不少灵墟峰弟子大声劝架，神情焦急。 有几个弟子已经掏出了剑，试图冲上去阻止他们，却被半透明的结界挡在外面，只能干着急。 乔青羽神色凛然，将林一文放下之后，他拿起长剑，一步一步向洛向阳等人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极重，气势极为骇人。 本来焦急无比的灵墟峰弟子，看到他时眼睛具是一亮，张口就想要喊他，只是还未发出声音，就已经闭上了嘴.巴。 他自他们身边走过，周身那凛冽的剑气仿佛都可以撕碎前方的一切，包括那无形的风。 “砰——” 长剑出手，笔直地戳向那无形的结界，刹那间，结界显形。 紧接着，无数裂痕自那结界上诞生，如同细密的蛛网，而后只听一声巨响，那让灵墟峰众多弟子无能为力的结界应声而碎。 林一文近乎恍惚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眼底蹿动着火焰。 ——大师兄，又强了。 他本因为这段时间自己的进步而略有骄傲，现在只觉得羞愧。 膨胀！自大！只进步了那么点就沾沾自喜！ 就这样还想追着大师兄的脚步前进？ 你和大师兄的距离，还差一万个灵墟峰呢！ 林一文的手渐渐握成拳。 他还需要更努力、更更努力。 不需要追上大师兄，但起码、起码也要看到大师兄的背影！ “哐当。” 控制着结界的灵器因结界被毁而破碎，但并没有人在意。 而与此同时，因没有结界的庇护，洛向阳、路绍远、季华秋的声音也落入众人的耳朵里。 “离大师兄远一点！”这是洛向阳愤怒的嘶吼，“你们这两个混蛋！” “关你什么事！”季华秋不甘示弱地吼道。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吗？”路绍远冷笑道，“把大师兄叫来，你看看他是愿意见到我还是愿意见到你！” 洛向阳目眦尽裂，长剑在手中旋转，无尽的怒火裹挟着体内的烈焰，就要从体内呼啸而出—— 这是、这是大师兄曾经带他领会的那一剑。 只是在过去的时间里，他无数次试图重新用这一剑，都没有成功。 现在却…… 也好。 洛向阳有些恍惚地想，就让大师兄教会他的这一招来教训教训这些混蛋吧——为了大师兄——为了大师兄—— “砰！” 破空之音骤响，手腕上传来一股剧痛，长剑在刹那间脱手！ 洛向阳瞳孔微缩。 紧接着，他和路绍远惨叫声不约而同地响起，而他们手里的剑已然被乔青羽挑飞，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季华秋袭去。 季华秋不得不后退躲避，竟就此被这两把剑逼出了战场。 “哐哐——” 两把剑先后扎根于大地中。 而乔青羽的那把剑，穿过洛向阳和路绍远左肩处的衣袍，不断向后飞跃，最后深深地插.进一棵古树之上！ 也将洛向阳和路绍远“钉”在了那棵树上。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看着乔青羽，目露恍然。 乔青羽一步一步走向洛向阳和路绍远，发丝于脑后纷飞，气场无人能及。 他缓缓开口：“冷静了吗？” “钉”着洛向阳和路绍远的长剑发出铮鸣，仿佛在说，我可以多帮你们冷静冷静。 洛向阳脸色骤白。 “说说吧，”乔青羽语气平平，“是什么让你们在这里发了疯？”！ 第三十四章 第34章 为什么发疯？ 洛向阳心底苦涩,严格说起来，其实要追溯到很多天前。 在季华秋刚来天玄宗的那两天，洛向阳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一切都很模糊,看不真切，洛向阳只能确定自己在一个类似于山洞的狭小路径里，背着一个受伤的男人逃跑。 身后有很多人在追杀他们,各种各样的武器砸向他们，在梦境里交织出光怪陆离的影像。 受伤的男人大多时候在昏迷,偶尔清醒的时候,会让他把他放下来。 “他们的目标是我。” 那声音十分虚弱,却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力量。 洛向阳觉得这个声音十分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然后,梦就醒了。 没头没尾的片段,乱七八糟的光线，连谁是谁都不清楚,所以一开始洛向阳也没把这个梦放在心上。 直到昨夜，他第二次做这个梦。 这一次，并没有在男人开口后戛然而止。 于是洛向阳听到了他自己的声音。 粗粝、沙哑、干涩——像埋在漫漫黄沙中的石,早已被风沙侵蚀成尖锐的模样，随时可以割伤任何碰触它的生命。 他说：“那又怎么样？” “说得好像我的目标不是你一样。” 他翻了个白眼,听到背上那人的闷哼声,像是笑,又似乎仅仅是因为受伤而痛苦。 “你现在说得倒是挺大义凛然的，要是老子真放下你,你就是死在这做了鬼怕是都不会放过我！” “老子还不了解你？ “从小到大在你手上栽了多少次？哪次不是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 “你和那个姓严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说的愤愤不平，脑袋却仰了起来，看着头顶那昏暗的石壁。 眼角处干涸的血渍不知道被什么滋润,正蜿蜒流动。 “但有什么办法？谁让老子当年眼瞎自己贴上去了呢？” 他的声音渐渐沉了下来。 “再睡会吧。” “等再醒来，我们已经回去了。” “师尊、宗主、还有姓严的混蛋——都在、都在等我们呢。” “大师兄——” 最后那二个字极轻，却夹杂着一种极尽悲凉的哀求，仿佛可以穿过时间与空间的屏障，在那瞬间如烈火般唤醒他体内沉睡的灵根，灼热瞬间湮没了他。 他猛地睁开眼睛。 双目无神，洛向阳无声唤道：“大师兄、大师兄……” 洛向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但梦里的一切，都真实的不可思议。 但、但大师兄那么强，又怎么会受伤呢？ 那可是乔青羽！是强大让他们这些师弟只能仰望的存在！又怎么可能有朝一日需要他这个废物去救？ 就是梦也应该符合一点逻辑吧？这个梦一点都不——等等，梦为什么要符合逻辑？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他太想和大师兄有联系，太想为大师兄做点什么，才做了这么个乱七八糟的梦吧。 洛向阳这么劝着自己，僵直的身体渐渐松懈下来，但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还在脑海中跳跃，他是怎么都睡不着了，便打算出去练会剑。 万一、万一日后大师兄真的发生什么——呸呸呸！绝对不会有那么一天！ 但提升实力总是好的。 他太弱了。 想到这，洛向阳大步往外蹿。 路过季华秋房间的时候，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他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 ……总感觉有些不大对。 “哐哐哐！” 洛向阳用力砸上了门，门内毫无反应。 ——里面压根没人！ 毫不夸张地说，洛向阳那一瞬间，只感觉全身血液都凉了。 大半夜不在住处，去哪里了？不会去找大师兄了吧？ ——这狗东西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大师兄！ 或许是还受那个梦的影响，洛向阳情绪十分不稳定，当然他本身性格也偏于暴躁，总之他一下子就炸了，到处寻找季华秋。 先从大师兄的住所开始找，然后就是大师兄常去的地方，洛向阳找着找着，陡然有了曾经和其他师兄师弟满灵墟峰寻找大师兄的感觉。 那时候多好啊，他想。 ——他还没老呢，就已经开始怀念曾经。 兜兜转转，也没个目标，很快天都亮了，洛向阳都要放弃的时候，却意外看到了季华秋。 不过，为什么是在二师兄的住所附近？ 难道季华秋还和二师兄有什么瓜葛不成？ 心里警惕，洛向阳暂时藏了起来。 季华秋一向是在天将明的时候就走的，能不留下痕迹就不留下痕迹，毕竟他又不是天玄宗的，谨慎点总没错。 但是那一天没等到乔青羽，又和系统起了冲突，也不知道怎么就执拗起来，非要看到乔青羽才行。 而双尾猫因为愤怒，竟也没提醒季华秋有关洛向阳的存在。 以至于乔青羽远远出现的时候，季华秋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洛向阳袭击了！ 长剑梗在季华秋的脖颈，洛向阳冷冷道：“别动。” “跟我走。” 就这么被带回望月苑。 可想而知季华秋心底的憋屈。 本来洛向阳和季华秋就是火山撞火山，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偏偏另一座活火山还加了进来。 ——路绍远突然来了。 因为洛向阳对他的好感度还是负的，最近事情太多路绍远一直没来得及管，系统已经开始雷劫倒计时警告，路绍远只能过来试图挽救一下命运。 结果刚进来，连嘴都没张呢，就迎面被季华秋撞了个结实。 ——洛向阳将人推过来的。 “路绍远，”洛向阳牙齿咬的咯咯响，仿佛在啃噬什么血肉，“带着你的道侣，从大师兄面前滚开！” “别再让我看到你们出现在大师兄面前，不然——” 洛向阳又一次握住腰侧的剑。 季华秋本就因洛向阳偷袭而憋屈不已，此时又见洛向阳握剑，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当即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剑，直接刺向洛向阳！ 洛向阳又不是傻子，自然要躲，这一躲就躲路绍远身后去了，于是季华秋那一剑，恰好削断路绍远的发冠。 路绍远这哪里能忍？这些天他受的憋屈少了？他还窝着满肚子的火呢！ 尤其是现在系统还在这里叮叮当当地提示他——提示他洛向阳的好感度正哗啦啦地掉！ “洛向阳！” 路绍远想到洛向阳将季华秋带回天玄宗，想到洛向阳在乔青羽面前揭露他和季华秋的关系，想到是洛向阳把自己害成今日这模样，真真是恨到了极点。 “你算什么东西？还敢对我和乔青羽的关系指手画脚！若没有我，你以为乔青羽会看你一眼吗？” “他怕是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要不然说是多少年的好兄弟呢，一张口就知道往对方痛处踩。 “闭嘴！”洛向阳拔剑回怼，“你果然在利用大师兄！” “那也是他愿意让我利用！”路绍远红了眼。 “听到了吗？”洛向阳气的口不择言，竟对季华秋说，“他今日利用大师兄，明日就能利用你！” 季华秋言简意赅，“关你屁事。” 说得好像他在乎什么路绍远一样。 然后二个人就打成一团，在混战中也不分你我他了，毕竟哪一个都很讨厌另外两个，完美诠释什么叫相看两厌。 一直到乔青羽的出现，以绝对的实力迫使他们停手。 但这些，又怎么告诉大师兄？ 打着为了大师兄的名号却做出有辱师门的事情——绝对会被讨厌的吧？ 洛向阳狼狈扭头，看都不敢看乔青羽一眼，只低声道：“抱歉，大师兄，是我的错，我——” 一听这话，路绍远可就来了精神，当即就把所有的锅都甩给了洛向阳。 他大喊道：“是洛师兄先动的手！” 反正任务都完成不了了，路绍远不让他好过，他也绝不会让路绍远好过！ 洛向阳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向大师兄认错，不是为了让路绍远把自己摘干净的！ “我今日来找洛师兄，不过是想解开我们之间的误会，可谁知道刚踏进来，就被洛师兄一剑袭来，”路绍远苦笑，“我不过是想要自救。” “胡说八道！”洛向阳气得全身都在抖，“分明是季华秋先动的手！是他刺的你！我才是被迫反击！” 比起季华秋，还是更恨洛向阳一些，路绍远故作惊愕道：“师兄 连这种瞎话都编的出来吗？” “路绍远！”洛向阳简直恨不得掐死他，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怒声道，“若真如你所说，应该是你和季华秋对付我一个，又怎么会混战？” 路绍远叹息道：“华秋从未与人为敌，剑招凌乱，所以……” “够了。”乔青羽冷冷道，“同门相残，主客为敌。” “还嫌不够丢人吗？” 那声音并没有多么用力，却足以让路绍远和洛向阳都闭上嘴。 “挥刀向客，这就是你们在灵墟峰学到的待客之礼吗？” “我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电光火石之间，洛向阳就明白，他今天着实太冲动了。 不管怎么样，身为灵墟峰的弟子，在灵墟峰的地盘上，对灵墟峰峰主亲自邀约的客人动手，就是错。 而为了不影响灵墟峰，不影响师尊，那么必然要有人出来领错。 不仅是他和路绍远，还有—— 洛向阳的脸色苍白如纸，半分血色也无。 ——大师兄。 已然意识到乔青羽想要做什么的洛向阳失控出声：“大师兄！” “闭嘴！”一道剑气倏地闪过，擦过洛向阳的头皮。 洛向阳眼底湿润，脑海中闪过无数凌乱的画面，有他对乔青羽的警惕，有乔青羽抓着他的手陪他练剑的，有他曾经和路绍远诋毁乔青羽的，一幕又一幕，最后定格在那个梦里——男人仰着头，干涸的血迹蜿蜒流动，在他的侧脸滑出刺目的痕迹。 那是血泪。 如果、如果那个梦是真的，身负重伤的乔青羽，几l乎完好无损的他，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差距？必然是乔青羽护住了他！ 但那个梦不是真的，绝不可能是真的，洛向阳在心里这么强调着，但——但现在大师兄，已经要为了他们，去背负那不属于他的罪责。 他总想要为大师兄做些什么，为自己曾经的错怪，为自己过去的识人不清。 但为什么最后带给乔青羽的，依然是灾难？ “大师兄！”洛向阳几乎是哭了出来，“是我——” 声音戛然而止。 无形的灵力压迫着他，让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洛向阳心底绝望沸腾。 直到—— “喀嚓。” 乔青羽踩上那个破碎的灵器，听到声音之后才故作诧异地望去，捡起其中一片，故作惊讶道：“这是，谁的？” 话是这么说，但乔青羽却看向了季华秋。 季华秋指尖一颤。 这是乔青羽到来之后，第一次看向他。 虽然，也许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季华秋看向乔青羽手里的灵器碎片，那是一个防御型灵器，可以升起结界组成一个密闭空间，不受人打扰。 乔青羽既然看过来，怕是已经确认这东西是他的吧。 乔青羽素来不会做没把 握的事情，既然拿这个东西开刀，肯定就有办法证明这东西是他的，那他若是反驳不认，必然会被打脸。 那未免也太败好感了。 “我的。”季华秋点头，主向客拔剑自不好看，那客布结界与主厮杀又好看到哪里去？要真玩起阴谋论来，季华秋自己也摘不干净。 于是季华秋脸上自然浮现出愧疚之色，他喃喃开口，欲言又止道：“这件事，我也有错……” “既如此，”乔青羽点头，“那道歉吧。” 季华秋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乔青羽在说什么？ 他幻听了吧？ 洛向阳：“！” 大师兄——大师兄——！ 洛向阳眼角酸涩，又想哭又想笑，此情此景，他既觉得出乎意料，又觉得理所当然。 大师兄又不是他这么个废物，怎么会做出伤敌分毫自损八千的事情？ 就算是面对不可战胜的敌人，大师兄都会冲上去撕下一块血肉的！ 那可是乔青羽，是灵墟峰的大师兄！ “不是你说的吗？”乔青羽有些惊讶，迟疑道，“你不是说，你错了？” 季华秋掐了掐指尖，“我是说，我也有错。” 乔青羽定定地看着他，眉心微蹙。 季华秋的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子。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且只有他的倒影。 季华秋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 “我明白了，”乔青羽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先道歉确实需要气魄。” “洛向阳，路绍远，道歉。” 洛向阳毫不犹豫，“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几l乎是乔青羽话音刚落，洛向阳就张开了口，完全没有给季华秋插嘴的机会。 季华秋神情郁郁。 虽是达到了目的，但并不觉得开心。 路绍远没张口，有些愤愤地瞪向乔青羽。 ——竟然站在季华秋那边，到底谁才是你喜欢的人！ 乔青羽满心不耐，他虽想看路绍远和季华秋拔刀相向，但前提是不能再掺进去一个灵墟峰弟子啊！ 道侣反目和灵墟峰弟子以多欺少，能是一回事吗？ “路绍远，”乔青羽声音更冷了些，“向你的道侣，道歉。” 路绍远咬牙，要说道个歉对路绍远来说也不算什么，当初为了攻略大家夺取气运换得积分，他也没做小伏低，尤其是在乔青羽、季华秋和洛向阳面前。 可是、可是当乔青羽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在他的对立面，要求他向他的道侣低头——等等，道侣？ 路绍远恍然大悟，乔青羽这分明是在逼他做出抉择！ 可恶——他明明和他说过，他是为了从季华秋身上夺取东西，怎么乔青羽还是这么急不可耐？ 心里有了底，路绍远多少有些飘，这个歉可以道，但总得让乔青羽知道自己是为了他。 于是他阴阳怪气道：“师兄也知道那是我的道侣，他哪里会需要我的道歉？” 话音刚落，路绍远都来不及赶紧把下一句接上，季华秋就开了口。 ?想看玫瑰果奶写的《万人迷绝美炮灰他觉醒了》第三十四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需要。” “道歉吧。” 他这么说道。 路绍远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乔青羽似笑非笑道：“师弟，你的道侣，让你道歉呢。” 称呼竟然变回了师弟。 路绍远心底骤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歉，到底道不道？ 乔青羽好像很生气。 路绍远想，若是自己道了这个歉，不就成了他不听乔青羽的，却对季华秋唯命是从吗？ 那让乔青羽怎么想？ ——等等乔青羽怎么想关他什么事！是乔青羽喜欢他又不是他喜欢乔青羽！ 但不知道为什么，路绍远这个嘴，就是张不开了。 张不开好啊。 季华秋心想，只要有个更丢人的在下面撑着，他就不是那么丢人了。 于是季华秋道：“乔道友说得对。” 错后一步，微微欠身，语气格外真心，“对不起，也是我太冲动了，给各位带来了麻烦。” 原本在场众人还疑惑季华秋对乔青羽那突如其来的肯定，但随着季华秋的道歉，皆恍然大悟。 段瑜景更是若有所思，这路绍远的道侣，看起来也不怎么喜欢路绍远啊。 那双眼睛为什么总是钉在他的师弟上呢？ 吃着盆里的望着锅里的？真让人不开心呢。 段瑜景笑弯了眼睛，这场戏确实很大，但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愉快呢？ 或许是没有他的出演？ 段瑜景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师弟好像还交给了他一个任务吧？ 不如就趁现在—— 段瑜景向前。 路绍远被季华秋这么背刺，退无可退，只能咬牙道歉。 “对、不、起。” 他死死地盯着乔青羽，不知道还以为在给乔青羽道歉，但乔青羽没看他。 在看谁？ 在看季华秋啊。 路绍远胸膛剧烈起伏，他脱口而出：“但我不认为我有错！” 周围一片哗然。 乔青羽终于扭过头来。 路绍远红着眼睛，质问道：“我刚过来，迎头就是一剑，我不反击，难道还要被他们捅死吗？” 他这模样，依稀和年少时一样。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指着乔青羽为他撑腰。 曾经乔青羽为他撑了无数次。 但这一次—— “路师弟，我想你误会了一件事。”乔青羽慢条斯理地开口，“我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判定你和你的道侣谁都谁错的。” “哦对了，”目光微移，乔青羽没什么诚意地补充道， “还有洛师弟。” “既然路师弟觉得委屈，不如——” 乔青羽高声道：“林一文！” 林一文挺胸昂头，于众目睽睽下走出，“大师兄？” “去请执法堂，”乔青羽轻笑出声，“既然路师弟认为不公，那就请能为他主持公道的人来。” 请执法堂？ 开什么玩笑！ 路绍远瞳孔一缩，急忙找补，“我没有这么说！” 乔青羽看向路绍远，轻描淡写道：“但是我是这么认为的。” 路绍远：“！” 是生气了吗？真的生气了吗？ ……这一定是假的吧？ 乔青羽，那个爱他爱得要死要活的乔青羽，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对他呢？ 说着，乔青羽看向林一文，“还不快去？” 林一文扭头就跑。 迎着路绍远的目光，乔青羽缓缓上前，握住了将他们钉在树上的那把剑。 “小师弟。” 路绍远看着乔青羽唇角微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路绍远能看懂他的嘴型。 乔青羽在叫他。 “真不乖啊。” 路绍远听到乔青羽的叹息。 剑被抽走了。 路绍远膝盖一软。 他还未来得及扑向乔青羽，就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 “师弟，流汐秘境已——” 路绍远猛地抬起头来，正对上段瑜景那张温润如玉的脸。 段瑜景明明是在和乔青羽说话，眼睛却看着路绍远。 ……是那么的不怀好意。 “这时候进执法堂，恐怕——” 段瑜景欲言又止。 电光火石之间，路绍远陡然明白了段瑜景的不怀好意。 ——去往流汐秘境的人，本应该有他！ “大——砰——！” 路绍远刚一张嘴，连乔青羽的称呼都没吐出来呢，就被洛向阳一拳打在脸上。 “洛向阳！”有人惊呼出声，急忙上前拉架，“你疯了吗？” 疯了。 洛向阳想，被这么个狗东西利用，做下了那么多错事，搁谁谁不疯？ 眼下看大师兄终于有点放弃路绍远的意思了，自然得让这个念头实一点、再实一点，最好在大师兄脑海中生根发芽长成苍天大树—— “路绍远！”洛向阳恨恨地看着他，“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我却像是瞎了眼一般，容着你践踏我的真心，背弃我们的情意！” “那些年你说过的最喜欢洛师兄，都是骗我的吧？” “你只是为了利用我！” 声音尖锐，几l度失控，顷刻间让无数人傻了眼。 洛向阳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难道他和路绍远…… 日啊原来路绍远不是脚踏两只船而是二只吗！！ “原来， 原来是这样吗？” “所以洛师兄以前那么针对大师兄，也是因为小师弟？” “我就觉得洛师兄对小师弟的道侣过于针对了，原来是这样吗？” “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怪不得是洛师兄揭穿了小师弟的道侣，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别说周围灵墟峰的弟子们了，就连乔青羽都惊住了。 他百分百确定洛向阳和路绍远只是好兄弟，无论过去还是未来，他不至于连这个都分不清。 ……洛向阳这是要干什么？ 路绍远差点被这天降黑锅砸晕，他怒吼道：“洛向阳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疯了？！” 人哪有不疯的。 洛向阳想，他每一次试图为大师兄做些什么，最后总是需要大师兄为他擦屁.股，无能又可悲。 但是——但是若能让大师兄对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彻底失望，从而奔向新的人生，那就是搭上他的名声又怎么样？ 反正他也没有那玩意了。 “你说我是你最喜欢的人，忘了？” “你说整个宗门只有我对你好，忘了？” “你说你只有我了，忘了？” “你说在我身边很安心，因为我会保护你，忘了？” “洛向阳！”路绍远咆哮着冲过来，“你不要混淆概念！你污蔑我！” “我只是说了你说的话，”洛向阳冷笑，“怎么能算是污蔑？” 事情彻底超脱乔青羽的预料，他第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 乔青羽下意识地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个翠虹果，惊讶的时候，总想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但想到底太扎眼了些，只能遗憾地放了回去。 注意到乔青羽的小动作，段瑜景笑了。 他凑近乔青羽，看着那乌黑的发于白皙的颈上飘动，眼睛不由暗了暗。 “看戏，很快活吧？” 他这么说道。 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带着点笑意。 只是那喉结，正不断上下移动。 “多么精彩啊，人和人——” “反目成仇，中伤污蔑，拔刀相向。” “谁曾想过，他们以前那么和睦友好，或许还对彼此许诺过呢？” 段瑜景笑：“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像一个将宝贝分享给朋友的小孩子，但奈何，他的朋友对此不感兴趣。 乔青羽没有理他。 段瑜景的眼底更暗了。 晦涩不明。 涌动着不知何时会跳出来的巨兽。 另一边，被乔青羽嘱咐照顾银羽鸟和小黑团的严禾旭，正心力交瘁。 “喂喂喂！别叼我头发！会秃的！” “衣服也不能叼！戳破了你得赔我！银羽鸟你听到了没！” “别动！那是大师兄的乾坤袋！” “啊啊啊啊我会向大师兄告状的！你们完了！你们今天绝对得完！” 伴随着严禾旭的大喊，石桌上的乾坤袋被银羽鸟和小黑团联手勾到了地上，在地上滚了几l圈之后，竟然有东西在里面滚了出来。 ——这是个无主的、甚至还未关闭的乾坤袋。 不过这不重要。 望着那闪闪发光的寒灵木，严禾旭咽了咽唾沫，一个健步上前，颤抖地将东西塞回去，然后瘫坐在地上。 好一会儿，在银羽鸟和小黑团不解地叫声中，他心如死灰地宣布：“我们完了。” 寒灵木！那可是寒灵木！！师兄不打死咱几l个我跟你姓！跟你姓！！！ 第三十五章 第35章 于是,等乔青羽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端坐在石桌前，一个比一个严肃的小黑团、银羽鸟和严禾旭。 “你们,”乔青羽迟疑开口，“不倒翁？” “叽叽！”小黑团跌跌撞撞地冲向了乔青羽。 它刚出生没多久，其实不是很明白银羽鸟和严禾旭的担忧,只以为是什么不许动排排坐的新游戏，便加入其中。 只不过这个游戏有些无趣,它玩了会儿L就烦了,但是银色的鸟儿和那个人类都没有什么反应,一股子不服输的劲钻出来，它也就咬牙坚持至今。 黑黑绝不轻易认输！ 除非——除非遇到了它最喜欢的人类！ 见乔青羽回来,小黑团什么坚持什么不认输都扔到天涯海角了,只扑闪着翅膀就往乔青羽身上爬，然后到处蹭。 当然,最喜欢的还是踩在乔青羽的肩膀上，蹭他裸露在外的脖颈。 ——舒服。 “别蹭。”乔青羽自脖颈处抓出一撮黑色的绒毛，伸出食指抵在小家伙的脑袋上。 小家伙眨巴眨巴眼,不高兴地叫了一声，又不敢直接违背乔青羽的命令,只好委屈巴巴地趴下。 乔青羽看着手中的绒毛,微微蹙眉,他倒也不是不让这家伙蹭，只是它蹭的太用力了,这种力度对乔青羽来说没什么，但是对它自己——刚从蛋里蹦出来才几天就把毛蹭掉了？早晚得秃。 见它老实了，乔青羽收回了手。 这挡着它的手一走,小黑团还能老实？ 细白的颈还在眼前，散发着细微的、难以形容的香，它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鸟，哪里能抵住诱.惑？ 很快就用脑袋小小地蹭了一下。 紧接着就是全身一僵，一副蹭完了才想起乔青羽不让的模样。 等了会儿L，见乔青羽没反应，这才恢复精神，不时小小地蹭两下。 和偷.腥的猫一样。 镜子：【……】 没眼看。 哦对，它是镜子，它没眼睛。 太好了它什么都没看到！ 刚出生没多久的小东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心眼。 乔青羽没好气地想着，但见它力度不大，到底放任了它的小动作，又道：“二师弟？” 他伸手在严禾旭面前挥了挥，沉吟片刻，暖心提问：“需要送医吗？” “大、大师兄！”严禾旭突然直挺挺地蹦起来，就像根竹子突然拔地而起一样，倒是让乔青羽一惊，“对、对不起！” 乔青羽：“？” “我我我，”严禾旭双手举着一个乾坤袋，眼睛一闭，语气里是满满的悔恨，“我们三个不小心将这个乾坤袋摔地上了，这乾坤袋没有关闭，所以里面的东西就出来了……” “再放回去不就好了？”乔青羽不明所以，“而且，这本来就是你的。” “我放 回去了我放回去了，但是——”严禾旭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的？” “是啊，”乔青羽指了指那扇清早由严禾旭新换的窗，“昨晚有人把窗户毁了，那个是赔偿。” 赔……偿……？ 严禾旭嘴.巴张张合合，半晌才蹦出来一个字，“啥？” 他觉得自己幻听了。 严禾旭：“……” 乔青羽：“……” 面面相觑好一会儿L，严禾旭游魂般地开口了，“大师兄……” 乔青羽：“？” “虽然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不再内疚，但是……但是……” 乔青羽：“？？” 严禾旭的声音陡然拔高，接近于惨叫，“但是就算有人原地发疯也不可能用寒灵木来赔一扇破窗户啊！师兄发生了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咱不做那打劫的事！如果你手头紧我这里还有私房灵石你先拿去——” 话未说完。 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乔青羽拔了剑。 剑光凛冽，乔青羽的笑容比春风还要温柔。 “你说，”他客客气气地问道，“什么？” 严禾旭：“……” 严禾旭：“……” 严禾旭：“……” 是跪地求饶还是抱头鼠窜？ 电光火石之间，严禾旭在有限的选择里，选出了最离奇的那一个。 他郑重其事、小心翼翼地将乾坤袋放在桌上，反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向旁边的银羽鸟，可怜的银色小鸟看戏正看的津津有味毫无防备，一贯的速度优势没来得及发挥，竟被严禾旭抓了个正着。 严禾旭将银羽鸟挡在自己面前，真心实意道：“往这刺。” 乔青羽：“……” 银羽鸟：“……” 下一刻，银羽鸟原地爆发，现场严禾旭什么叫谨言慎行。 一切结束之后，银羽鸟掉了两根毛，严禾旭脑袋上多了个包。 那个装着寒灵木、御灵丹等等好东西的乾坤袋，还是来到了乔青羽手上。 那时，被叼了个包还笑得出来的灵墟峰二师兄，是这么说的——“虽然都是好东西我也真的很想要，但强者不受嗟来之食！——等等这句话是用在这种语境里的吗？算了不管了气势到了就行了。” “能用寒灵木赔偿窗户的八成是个傻——咳，好人。” “好人嘛，总是要有好报的。” “奖励一扇窗户不过分吧？” “最重要的是，”严禾旭终于抬起头看向乔青羽，笑容不再夸张，但依然保有几l分温柔，“大师兄一定没有打开看过这个乾坤袋吧？” 首先，若是乔青羽看过那个乾坤袋，那么当他因为掀翻乾坤袋而一脸惊恐的时候，乔青羽就不会那么莫名其妙了。 其次，没有人会因为一扇窗而付出寒灵木的。 除 非他是傻子。 而傻子不可能拥有寒灵木，早被人骗走了。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别有所图。 而他身上有什么所图的呢？一个炼气期修士，一整晚都没露过脸，那个赔窗的家伙，怕是都不知道那扇窗是他的。 那答案不就呼之欲出了吗？ ——那个人对乔青羽别有所图。 他是喜欢宝贝，这年头谁不喜欢好东西？但他总不能因为这么点东西，在他的师兄身边埋下什么隐患吧？ 那可是他的大师兄，全天下最好的大师兄。 灵山灵脉都换不到一根头发的大师兄。 严禾旭微微欠身，语气是难得的正经，“给师兄添麻烦了。” “拜托，”他双手十合，侧脸染上羞窘的红，“帮帮忙嘛，师兄。” 像是在撒娇。 就是把自己娇了个寒颤。 乔青羽看了他好一会儿，垂下眼帘，慢吞吞道：“嗯，帮你。” 他未向严禾旭道谢，也未将师弟的善意挑明。 他只是想，这世界总有一些人，以这样那样的方式出现在你身边，告诉你，这个世界或许没有那么糟糕。 譬如顾长风。 譬如……严禾旭。 * 随着流汐秘境的事情在宗门内传开，引起广泛讨论的同时，也再一次将路绍远拉出来“鞭尸”，与那场乱战一起广泛传播于灵墟峰弟子嘴中。 “流汐秘境，据说是个大型秘境，其他宗门的人也会去，好想去看看啊。” “就你这修为，怕是还得等个几十年。” “怎么，就不准人有梦想吗？” “没事，最难过的不是我们，另有其人。” “你是说，小师弟？” “说起来，小师弟为什么能进入候选名单？” 刹那间，其他几个人瞬间看过来，目光幽幽。 那人连连摆手，“我不是说大师兄以权谋私——啊大师兄不是那样的人！他一直都很公正的，给小师弟的东西都是他自己的！我不是在指责大师兄——”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般道：“我知道，我们知道。” 那人迟疑道：“……那你们？” 你们那个眼神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啊。 不过是怜悯！是同情！是哀叹！ 有人幽幽叹气，“看来你也不知道。” “小师弟他炼气八层，离炼气九层只有一步之遥。” “这次候选的都是在炼气八层之上，然后由长老们根据实际情况进一步挑选。” “所以，他是凭实力入选的。” “怎么可能！”那人失控叫道，“他怎么可能有炼气八层？！” “我记得上一次宋师兄不小心砍断一棵树，那棵树正砸向他，他连躲都没躲，直勾勾傻乎乎地看着，还是洛师 兄救了他！” “这好像就是上个月的事情吧？怎么会——怎么会——？” 一个月能突破那么多吗？ “难道，”他福灵心至，小心翼翼道，“之前的那一切，都是，装的？” 其他人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可怕了吧！” 可不是吗？ 仔细想想，怕是整个峰的人都给路绍远那副柔弱可怜的样子骗了个团团转！ “我以前，还真心实意地心疼过他，”那人喃喃道，“觉得大师兄太过嚣张跋扈，对小师弟指手画脚，什么都要管一下，简直烦死个人。” “谁不是呢？”有人颓唐接话，“我以前还真情实感地感叹过他和洛师兄的友谊，觉得洛师兄就像凡人话本里的仗义侠士，为兄弟两肋插刀，这才是修士该有的精神，我也应该向洛师兄学习，结果——” 众人都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 站在树上的严禾旭死死地握住了手中的剑。 路！绍！远！ 怎么还没死！！！ 严禾旭提着剑杀气腾腾地找人。 然而—— “路绍远？”被严禾旭拦下问人的林一凡露出厌烦的表情，“他不是在执法堂吗？执法长老亲自下的判决，二十鞭外加在执法堂紧闭半个月，难道——” 林一凡紧张道：“他越狱了？！！” 严禾旭：“……” 严禾旭：“……” 严禾旭：“……” 严禾旭跑了。 “师兄！”林一凡在他身后狂奔，还不住大喊道，“师兄你别跑！你把话说清楚！那王八——呸——路师弟、路师弟真的越狱了吗？！” “要真越狱了咱们赶紧给他送回去啊！” 仗着修为比林一凡高，严禾旭敛息定神，艰难地甩掉了这个过于执着的师弟。 幸好，保住了颜面，没太丢人，他心有余悸地想。 半个月。 严禾旭算了算时间，心想，来得及。 听那些师弟们所言，这次流汐秘境是大师兄带队，那自己八成是要留下的。 半个月后，大师兄回不来，但是路绍远可被放出来了。 到时候，再对付路绍远也不迟。 虽说同门相残是不对的。 但师兄弟切磋一二，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 那么在切磋中，因为炼气期修士对灵力掌握不好，从而不小心伤到对方，肯定也是可以被理解的吧？ 当然，他一定会为这“无心之失”而“真诚”道歉的。 但是，大师兄会不会—— 严禾旭垂眸，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了什么艰难决定，转眼间回到住所，然后在一步一步丈量，最后找到一棵树，开始挖土。 “竟然，还都在。” 严禾旭伸手从树底下掏出一个话本，目光复杂。 所以当初他没有直接烧了这些玩意而是埋起来留到现在，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知道也许有一天会用上吗？ ——绝不是他好奇想看，绝不是。 随手翻开沾着尘土的薄书，严禾旭一低头，正看到这么一段——“原来，那些温柔、体贴、关怀和爱意，不过是麻痹我的手段，他想要的，是我的命，是我整个陆家上上下下三千八百九十余口的命！” 严禾旭目光复杂。 凡人写的话本，总是这样的恐怖如斯。 ……大部分魔修手里都未必有三千八百多条人命。 是的，这些其实是严禾旭在多年前于峰内弟子手里缴获的凡人话本。 大概是在宗门掀起种植银雪蜜霜花热潮的那段时间，年轻人对爱情的渴望攀升至高峰，于是凡人写的各种爱情话本在宗内疯狂流传，据说每个本子都是那样的可歌可泣催人泪下啊。 本来只是私底下流传，但偏偏有那脑袋被驴踢了的跑去长老面前大放厥词——魔王也不一定是坏的！他只是被这个无情的世界逼着去做了违心的事！我要去拯救他！我要将他带回正道！ 据说当时方圆数千公里鸦雀无声，唯有那名长老沸腾的剑气。 对此，大部分修士有话要说——大哥！咱们这只有魔尊没有魔王！魔王那是凡人编出来的喂！而且咱们这里没有魔族！没有人生来是魔修，是恶事做尽后才堕成的魔修啊！ 虽然这样的神人只有一个，但忍无可忍的长老们还是公布了最新条令——修为达到筑基期前禁止翻看凡人话本！ 于是，严肃古板的灵墟峰二师兄，开启了满峰搜刮话本的人生。 最后全给埋到了这。 没想到，还有一天会让这些东西重见天日。 严禾旭心情复杂地抱着话本去了房间。 所以，等乔青羽从师尊洞府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银羽鸟和小黑团抱在一起睡在石桌上，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严禾旭手里拿着一本书，旁边还放了一摞又一摞，眉头紧皱，双目无神，还在坚持翻阅。 我记得，?”乔青羽缓缓开口，“宗门有规定，禁止炼气期弟子翻阅凡人话本。” “都是些老黄历了，”严禾旭摆摆手，“只要不发表那些逆天言论耽误修炼，长老们才懒得管我们看什么呢。” 乔青羽扬了扬眉。 严禾旭嘿嘿一笑，抱着书走到乔青羽面前，“师兄师兄，你看你看，这话本还挺有意思的。” “这俩人是道侣，但是这姓许的根本不喜欢他，只为了他的权势，最后登上了帝位，就一脚把他踩下去了，还杀了他全家！” 严禾旭唏嘘不已，“现在修个道侣还可能搭上全家的命啊。” 乔青羽：“？”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有这本，”严禾旭自那些话本中扒拉了一下，“这俩人都洞房了，偏偏心里还有别人，最后那个人回来了，三个人剪不 断理还乱，最后齐齐没了命不说，还害得王朝覆灭！” 他瞪大眼睛，痛心疾首：“王朝其他人又做错了什么！” “还有这本，这本，这本——” 严禾旭连续拿出了好几l本，声音越发义愤填膺。 乔青羽终于明白了严禾旭想说什么。 有些微妙不爽的同时，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好笑？ 乔青羽眼底有些复杂。 但是看严禾旭那卖力宣传的模样，乔青羽觉得自己的罪恶之魂在冉冉升起。 ……就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乔青羽在心里给严禾旭道了个歉，面上却做出些许不耐的迷惑表情，“够了。”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乔青羽语气冷冷，“别拐弯抹角的。” “我觉得，”严禾旭挠了挠后脑，小心翼翼道，“这年头，找个道侣，好难。” “一不小心，就会害自己，害全家，害世界。” 严禾旭越说声音越小，因路绍远而升起那一腔义愤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低迷，他总觉得自己说的这些话有些奇奇怪怪的，就仿佛在内涵些什么。 “还是不要，不要有道侣的好。” 声音几l近不可闻。 啊啊啊啊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严禾旭在心底崩溃抱头，他这不是在内涵大师兄找道侣会害自己害全家害世界吗？这让大师兄怎么想？要他是大师兄的话，一定会生气的！ “大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你——” 严禾旭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因为乔青羽拍了拍他的脑袋。 “已经到了让师弟这么担心的地步了吗？”乔青羽若有所思地开口。 “不，不是，”严禾旭张口结舌，话都说不利索，“我只是看了些乱七八糟的话本，想、想和师兄交流、交流下。” 乔青羽迟疑道：“不是担心我？” 严禾旭：“！” 他应该点头还是摇头啊！ “看来，”乔青羽收回了手，“还是我自作多情了。” 严禾旭：“！” 简简单单的几l个字，把严禾旭扎了个透透的，那一瞬间，剧目击者透露，严禾旭就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跃而起差点将房顶戳出个窟窿，惊恐的声音把银羽鸟和小黑团都震醒了，恍惚间还以为敌袭。 “不！不是的！！” “我就是担心大师兄被路绍远那个王八蛋骗！” “我知道我不应该对大师兄的感情生活指手画脚，大师兄之前已经警告过我了，但是、但是——路绍远就是一个贪生怕死自私卑劣的小人！” “大师兄多分他一个眼神我都觉得不值！” “他怎么配！”严禾旭声音尖锐，“他怎么配！” “他甚至、甚至想把你精心打造的那把剑送给我！” “他怎么敢——怎么敢的——！” 他说出来了？ 他竟然说出来了？ 严禾旭心底茫然，耳根处一片嗡鸣，眼底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痛苦。 乔青羽有些错愕地看着严禾旭。 ……严禾旭，是因为他所遭遇的背叛而痛苦？ 一时间，乔青羽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此时的心情。 或许是未来的梦境里早已透露他和师门的结局，也或许是知道自己注定不会走上顾长风他们认可的正道，乔青羽其实有意在和师门保持距离。 拿到什么，付出什么，公平公正，绝不让谁吃亏。 和严禾旭之间，自也是如此。 当然，乔青羽不否认严禾旭身上有不少让他欣赏的东西，这也是他和严禾旭交集越来越多的主要原因——要不然早在峰内弟子放弃在他住所围追堵截的时候，他就应该回去了， 他也并不否认自己真的把严禾旭当师弟，愿意像真正的师兄一样对严禾旭多有照顾。 但，严禾旭却—— 一个人，为什么会因为另一个人的痛苦而痛苦呢？ 他和严禾旭满打满算产生交集也不过三个月吧？为什么严禾旭会那么在乎他？ 乔青羽有些不解，脑海中却又一次出现灵墟峰无数弟子的身影。 他们的脸上，依然围绕着那灰色的面纱。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路绍远，所以连唯一的光亮都没有了。 灰暗的世界里，他们曾手持长剑，深恶痛绝地咒骂他，让他滚出灵墟峰，不要破坏路绍远的道侣大典。 乔青羽看着他们，脑海中第一次浮现出这样一个问题。 ——在他刺伤师尊、大闹灵墟峰、被无数弟子打心眼里厌恶之后，为何还能再进入灵墟峰？ 护宗大阵并没有将他扔出去。 那就说明，他依然是灵墟峰的弟子。 哪怕他做了那些让人诟病的事情。 他的师门，其实从未真正地放弃过他。 乔青羽不由自主地上前，突然伸手，扯下面前那个人灰色的面纱。 面纱之下，是严禾旭的脸，和那张颤.抖的唇。 ——“大师兄。” 严禾旭唇.瓣一张一合，无声地唤着他。 乔青羽一怔。 紧接着，一阵风不知从哪里来，吹走了这无数面纱。 那些人的脸被一一点亮。 林一文、白一钱、田博…… 还有许许多多，他觉得面熟，却叫不出名字的人。 他们在叫着他。 他们是他的同门。 无形的绳索骤然出现，将他和他们、和这片土地联结。 “做你想做的事情。”顾长风的声音于他耳边响起，带着笑意，“每个人的道都是不同的。” “找到你自己的道，青羽。” 有没有一种可能，乔青羽想，其实他的师尊，从未想过让他走什么被他们认可的正道呢？ 这里是他的师门。 是从未真正放弃过他的师门。 “叽叽。” 一片寂静中，还是懵懂的黑团率先发出声音。 严禾旭虚弱张嘴，抱……?_[(” 道歉还未出口，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乔青羽道：“谢谢。” 严禾旭错愕地瞪大眼神，乔青羽对他笑笑，轻轻道：“……竟然被师弟教育了呢。” 什么？ 严禾旭不明所以之间，就看到乔青羽身上泛起的光。 ——大师兄、大师兄要突破了？！ 其实也正常，乔青羽卡在筑基中期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他也早早地察觉到自己撞上了瓶颈，本以为是剑招剑气的问题，没想到，竟是心境。 “叽叽！”小黑团见乔青羽周身灵力波动强烈，以为乔青羽出了什么事，急不可耐，却被严禾旭一把捞了过来。 “别动，”他压低声音，唯恐声音太大影响了乔青羽，“大师兄、大师兄要突破了！” 但语气中依然充满了激动。 筑基后期。 大师兄才多少岁？二十四岁，大师兄才二十四岁。 严禾旭自问自答，心底阵阵激荡。 二十四岁的筑基后期。 他和大师兄之间的差距更大了。 追上大师兄、不、是看到大师兄的背影，都变得更难了。 但他却不觉得难过，唯有激动。 ——呜大师兄就是他们天玄宗第一天才！第一！天才！！ 第三十六章 第36章 乔青羽突破的消息如长了翅膀般飞遍整个天玄宗,引人惊叹的同时，也为无数人敲响了警钟。 段瑜景扬了扬眉，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竟然被师弟追赶上了吗？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他想，做师兄的，怎么能和师弟并驾齐驱？自然是要走到师弟身前、引师弟追逐、却怎么都追逐不上,才更有意思啊。 ——就像曾经他们拔剑对立，师弟那么想让他闭嘴,却怎么都赢不过他。 那双漂亮的黑眸里燃烧着绚烂的火焰,他的身影就活在那些火焰里,被乔青羽以那样执着、坚定、愤怒又厌恨的神情凝视着，段瑜景几乎觉得自己得到了永生——在那双眸子里。 多么漂亮啊。 段瑜景近乎叹息地想,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他这位师弟拥有着多么得天独厚的外貌条件,他为此感到颤栗。 也感到……兴奋。 耳边有着门内弟子的声音，他们似乎在惊诧地讨论着什么,那些字眼在段瑜景耳边打转，却没有一个字被他听进耳朵里。 他倏地起身，目不斜视地往外走。 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许多人瞠目结舌地看着段瑜景，直至他走出去之后,才有人反应过来,大声喊道：“大师兄！大师兄你干什么去？” “大师兄你等等我！” “大师兄！” 无数呼唤在段瑜景身后响起,他充耳不闻。 ——若想要活在师弟的眼睛里，被师弟专注地凝视着,就不能弱于他。 段瑜景笑弯了眼睛。 ——他心高气傲的师弟，只会看向强者。 路绍远是个例外。 所以才那么讨人厌。 等其他弟子追上的时候，段瑜景已然开始练剑。 长剑惊鸿,剑气四溢，众人面面相觑，四散开来，认命地拔剑。 ——师兄都在努力，他们有什么资格不练剑？ 含恨加练。 而这种情况在灵墟峰更加普遍。 作为直面乔青羽突破的第一人，严禾旭无比清楚自己和大师兄之间的差距有多么大，本来他没觉得有什么，被天赋奇高又那么努力的大师兄碾压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碾压一阶还是两阶有什么区别吗？反正他只要能看到大师兄的背影就好了，直到—— 流汐秘境的名单公布了。 有他。 严禾旭登时就傻眼了，他早就默认他会留在灵墟峰看家，名单上怎么会有他？ “有你很奇怪吗？”乔青羽反问道。 不等严禾旭回答，他清了清嗓子，学着顾长风的语气道：“你二师弟离炼气十层仅有一步之遥，随时都有可能突破，本就是专心修炼——” 乔青羽一边说，一边揶揄地看过去，只看得严禾旭面红耳赤，大声喊道：“那是师尊说的！我没有说！我一个字都没有 说！” “哦？”乔青羽随意地应了声，在手里的册子上又记了一笔。 “而且，而且，”严禾旭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感觉自己要热炸了，“师兄早已筑基，修为远高于我，不可能看不出我的水平吧？” “所以？”乔青羽将手里的本子合上，好整以暇地望过去。 严禾旭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感觉头皮都在颤动。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颇有些紧张。 “不是我骗的你……” “是，是师尊。” “可是，”乔青羽轻描淡写道，“我是因为师弟，才甘愿接手峰内事务的。” 严禾旭：“！” 严禾旭：“！！” 严禾旭：“！！！” 严禾旭原地炸成了一朵烟花！ “大、大、大师、师、师兄——”严禾旭以为自己会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但实际上从喉咙里滚出来的声音，又颤又轻又哑，比气音都不如，他本人都听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乔青羽对此并不在意，只淡定地再来一击，“所以，师弟要浪费我的心意吗？” “不不不不。”严禾旭生怕自己声音不够清晰，连连摆手，还是两只手一起摆的，因为用力幅度过大，还撞上了。 声音很是清脆。 乔青羽起身，一步一步走向严禾旭。 严禾旭紧张到坐立难安。 乔青羽将一个册子拍到严禾旭身上，“将谎言变成真实，是不是就不算说谎了呢？” 脑子宕机的严禾旭压根没听懂乔青羽的暗示，眼底是一片茫然。 乔青羽叹气，“师弟能不能把我被欺骗的时间缩短呢？” 严禾旭用力点头，动作快的几乎要出现残影。 乔青羽：“……” 他怀疑严禾旭压根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是不是玩大了？ 感觉把孩子玩傻了呢？ “加油，”乔青羽拍了拍他的肩膀，将脖颈上的小黑团一把薅下来，“看好你啊。” 严禾旭：“！” 乔青羽带着小黑团走了，再待下去，他怕自己真的把严禾旭逗傻了。 结果乔青羽左脚刚迈出房门，右脚还没跟上呢，大半身子还在房间里呢，就听到一个突如其来的笑声，响亮而古怪。 小黑团一脚踩空，直接从乔青羽的手上跌了下去，幸好及时扇动翅膀，回到乔青羽的肩膀上，心有余悸地往后看了看。 然后—— “叽叽！”小黑团惊恐地往乔青羽衣领里面挤，“叽叽！叽叽叽！叽！” 那个人类、那个人类他是不是疯了！ ——要不然怎么会把拳头往嘴里塞？ 乔青羽：“……” 有点好奇。 是给师弟留点面子，还是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呢？ 就在乔青羽权衡时 ，发出笑声的主人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_[(，应该是用手捂住了嘴，笑声变得闷闷的。 乔青羽的右脚跟上。 在转身向侧方离开的那一瞬间，乔青羽的视线投向了严禾旭。 ……整个人趴在桌上，肩膀一抖一抖的，什么都看不见。 可惜了。 乔青羽遗憾摇头，将拼命往衣领缩的小黑团抓了出来，提溜到自己面前。 小黑团自觉地晃了下，卖萌般道：“叽？” 黑亮的大眼睛眨啊眨啊，竭尽全力表达自己可爱与无害。 但，它毕竟是个全黑的团。 乔青羽眼底有一瞬间的一言难尽，随后他将小黑团往上方一扔，语气随意，“别装了。” “都那么大了，也该学学怎么战斗了。” 小黑团向乔青羽飞过来，不甘心地叫道：“叽！” 学什么战斗啊？它还是个宝宝。 乔青羽头都没抬，慢条斯理道：“比起站在我肩膀上无所事事，难道你不想让我站在你身上，一起飞向蓝天？” 小黑团急速停止，身上的绒毛都掀翻，不由在半空中打了个滚。 “那里是你的世界，”乔青羽伸手指了指天空，看着它，歪头轻笑，“不想带我去看看你的世界？” 小黑团：“！” “叽！叽叽！” 小黑团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响亮，眼底燃起熊熊战意。 ——来啊！不要因为我是个宝宝就怜惜我！ 颓废不已的镜子听到这，才强打起精神，虽然说王之子目前仅有一半魂魄，想要变强并不容易，但有这个心总比没有好啊！ 不过……乔青羽知道怎么让王之子变强吗？ 应该知道吧？毕竟乔青羽那么聪明，而且有些人类修士不还豢养妖兽做灵宠，据说大部分妖兽被培养的还不错，甚至有一些能拥有超乎血脉的力量。 镜子这么想着，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安。 而后，它就听到乔青羽镇定从容的声音，“既如此，那就先飞个五圈，热热身。” 飞……圈……？ 锻炼飞翔能力，改进速度，锻炼耐力，提升体力，应该是有用的吧？ “叽！” 小黑团振奋的声音响彻云霄，镜子觉得自己应该放点心。 毕竟，王子殿下听起来多开心啊。 于是—— 【镜子，】乔青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镇定平和，【灵兽该怎么培养呢？】 镜子：【嗯……嗯？……嗯？！！】 垂死病中惊坐起，镜子失声尖叫：【作为一个人类修士你连个灵宠都不会培养？】 【不是还有你吗？】乔青羽懒洋洋开口，重复镜子曾经的话，【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镜子：【……】 【来点价值吧镜子，】乔青羽打了个哈欠，半真半假地抱怨道，【把你系 在腰侧，你总是撞到我的剑，很烦哎。】 镜子：【……】 那你不会把我系在另一侧吗！ 镜子痛心疾首，这狡诈的人类分明是用那把剑时时刻刻威胁它！别以为它真的傻！ 但是这话镜子不敢说。 【我知道了。】它干巴巴道。 算了，培养王子什么的，还是它自己来放心。 真的可以？ 乔青羽眼底异彩连连。 他想，也许他知道这枚镜子该怎么用了。 另一边，严禾旭还未停止他的傻笑。 师兄、师兄和他说加油，师兄还说看好他！ 嘿、嘿嘿、嘿嘿嘿—— 趴在一旁小憩的银羽鸟再也受不了这噪音，奋力啄上他的脑袋，结果却没能终止他的笑声，反而变得更加奇怪——在痛呼声大笑什么的，疯了吧？ 银羽鸟忍无可忍地飞走了。 严禾旭哼着不成曲的调子，无意间打开手里的小册子，映入眼帘的，就是熟悉的字体。 他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止住了，拿着册子的手却不自觉地颤.抖。 ——这是大师兄的字！ 他不会认错的，他曾经就有一本！ 就有……一本……？ 严禾旭盯着手中的册子，那一瞬间，仿佛时空重叠，二十余岁的他与十岁的他隔空对视，手里都拿着来自于乔青羽的馈赠。 十岁的他，得到了吸收灵气的心得。 二十几岁的他，得到的是剑招的漏洞和改进方向。 薄薄的本子，是乔青羽在之前的那些日夜里，一笔一笔记下的。 严禾旭将册子合上，摁在胸口的位置。 “大师兄……” 额角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却遮不住语气中的哽咽。 他突然有了无穷的、仿佛永远使不完的力气。 ——“所以，师弟要浪费我的心意吗？” 那并不是一句调侃。 严禾旭摁紧了胸口薄薄的册。 他感觉热。 自胸口而来，传遍四肢百骸。 他猛地站起来，飞奔而出。 练剑，从现在开始。 从那天起，灵墟峰弟子们的晨练时间，突然多了一个人。 二师兄严禾旭。 这本来没什么，晨练嘛，想来就来呗，但是——严禾旭他太拼了！ 虽说练剑需要力度，但严禾旭这也太用力了吧？他们用的是剑不是刀！严禾旭愣是能用出虎虎生威之感，明明没有剑气，长剑劈过之处，却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偶尔有人在这个时候对上严禾旭的眼睛，那真是从头凉到脚！ ——冷酷而凶恶，仿佛他面前站着的不是同门师弟，而是妖兽魔修，他随时都有可能扑过来把你活活要死。 试问在这样的眼神下，谁还敢偷懒？谁还敢说闲话？谁还敢偷偷溜走？ 偏偏严禾旭还从来不在晨练结束后立刻就走！ 少则一个时辰，多则三个时辰，严禾旭的剑都快把这山头的树薅秃了！ 灵墟峰其他弟子也不敢走，只能含泪舍命陪师兄，将加练进行到底。 本来这已经够残忍的了，偏偏还有人意图将“勤能补拙”这几个字发扬光大，与严禾旭争抢灵墟峰拼命第一的桂冠。 没错就是林一文。 加练已经无可加，于是他选择早起。 一开始，是提前半个时辰。 于是，等严禾旭起来晨练，惊愕发现早已有人到达，并且练上了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在这一刻爆发，第二天严禾旭提前了足足一个时辰！ 第三天，林一文提前了两个时辰。 第四天——第四天他们被乔青羽训了。 “修行一事最忌一蹴而就，你们的身体吃得消吗？” 乔青羽目光冷冷，林一文和严禾旭乖巧垂头，连连应是，可怜巴巴地仿佛连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乔青羽倒也没训他俩多久，但为了杜绝这种莫名其妙的攀比，乔青羽选择了加入。 自此，晨练时间的开始和结束都由他说了算。 虽然比之前越来越拼是好了些，但总体练剑时间还是变长了，并且不能走神不能偷懒，从头到尾必要全神贯注，练一天比以前练三天都累！ 严禾旭是二师兄，惹不起，也没人抱怨到他面前。 但林一文可就不一样了。 “师弟真是年轻力壮，”有人汗流浃背地靠在树上，阴阳怪气道，“还在练呢，不像师兄，年纪大了，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谢谢师兄夸奖，”林一凡客气应了一声，转而提出自己的疑惑，“但师兄仅比我大一岁半，在修界，还算年纪大吗？” “林一凡！”那人暴跳如雷，“你到底干什么那么拼，活像没有明天了一样。” 林一凡收起剑，扭头看他，认认真真道：“想去秘境。” 那人怒不可遏，“又不是只有这一个秘境！” 宗门按实力选人的好处就在这里，只要实力上去，总有机会去秘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绝对的公平公正了。 “但是，”林一凡道，“下一次，就未必是大师兄带队了。” 那人一怔。 去秘境和去大师兄带队的秘境，那根本就是两个概念好不好！ “这一次没有机会了，”林一凡缓缓道，“但若是有下一次，我不希望是因为我实力不足而错失那个机会。” 说完，他背着剑离开。 其余几个弟子看着他的背影，脸色忽明忽暗，倏地有人狠狠地骂了句语气词，自嘲道：“这么明显的事情，竟还需要有人提醒？” “……还不如个师弟。” 于是自那天起，再也没有人对加练有什么不满，反而极为认真。 以至于在出发去秘境的前一天、顾长风和星云峰峰主御剑路过的时候，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天玄宗作为当世大宗，能被收为内门弟子的，天赋灵根领悟力自是不差，但毕竟年少，总会有贪玩的时候，虽算不上懒散懈怠，但走个神偷个懒，也时有发生。 更别说加练什么的了，那玩意全靠弟子自觉。 现在—— 星云峰峰主喃喃道：“距离宗门安排的晨练时间，应该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吧？” 顾长风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云淡风轻道：“我峰内弟子虽天赋一般，但到底勤勉。” 星云峰峰主鄙夷地看了过来，两峰靠得近，谁还不知道谁啊？心里乐开花了吧还在这里给他装？ “是因为……乔青羽？”星云峰峰主想了想，“二十四岁的筑基后期，当今修界第一天才，果然对师弟师妹们有不少的激励作用啊。” 顾长风只觉得今天天气极好，空气极为清新，入目所及皆是他所喜欢的，连那断桥都不再碍眼。 “哪算得上第一？”顾长风摇头，“不过是你们看在我的面子上，多给他几分抬爱而已，他啊，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星云峰峰主：“……” 喂，执法堂吗？这有个满口谎言让人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的，你们管不管？ 而就在这个时候，下方发出了小小的异动。 乔青羽根据灵墟峰弟子们在这段时间暴露出来的问题，给他们分了组，每组附赠一张训练计划，细致严密不说，全都是最贴合他们当前状况的。 自是不如严禾旭得到的，但对灵墟峰弟子们来说，已经弥足珍贵。 当然，这些计划表由镜子友情提供。 对此，镜子有话要说——嗯，对，我不是被迫的，做这些计划的时候，我左眼写着快活，右眼写着开心，哎我是个镜子我怎么会有眼睛呢？ “大、大师兄……” 有看得快的，率先看完分到的计划表，当即忍不住叫出声来。 声音颤抖。 乔青羽张口打断了他，“希望我从秘境回来的时候，你们能将它执行完毕。” 长剑横于他的脚下，他一把拉起严禾旭，根本不等其他人的反应，骤然消失于众人眼前。 顾长风望着他的背影，笑道：“我这弟子，没别的优点，就是心系宗门，为人宽厚，对师弟师妹们最是负责不过。” ——就该让秦叶初看看这一幕，再问问秦叶初多么眼瞎心盲才能说出他徒弟脾气大这种污蔑！ 想到这，顾长风蠢蠢欲动，“我找宗主有点事。” 长剑欲飞，被星云峰峰主一把拽住。 顾长风：“？” 星云峰峰主问道：“你那大徒弟，出售吗？” 顾长风的运气也太好了吧！到底从哪里收了个这么好的徒弟？ 星云峰峰主忍不住羡慕嫉妒恨，先不说自身天赋高又努力，简直就是 个修界标杆，立在那里就会激起无数弟子的好胜心与奋斗欲，就说这观察能力、这总结能力、这责任心，都是一等一的！ 整个天玄宗都未必能挑出第二个！ 年轻修士往往更专注于自身，这很正常，毕竟自己修炼的时候问题都一堆呢，哪有空管别人？ 老一辈的如他们这些做师尊的，虽然有心教导徒弟吧，先不说有没有时间、徒弟有多少等等现实性问题，就说他们远离炼气多少年了，炼气期那些问题能看得出来，也能指出他们该往哪个方向努力，但是——但是中间会省略一大堆啊！ 就像一加一等于二，全世界都知道，但是解释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它就是等于二啊！ 所以有句话叫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有些事情，师尊也无能为力。 但是——但是灵墟峰有一个乔青羽啊！ 星云峰峰主眼冒金光。 顾长风：“？？？” 顾长风：“！！！” “你是不是找死？”顾长风脸色阴郁。 星云峰峰主抬手布了个静音结界，也不还手，“说错了说错了！出借！出借！暂时借我几天！就几天！” “半个月不多吧？凭咱这关系，半个月怎么都行吧！” “我告诉你顾长风你别太过分！你真抽我啊？” “行谁让你有个好徒弟呢？抽了我就得把徒弟借给我！十五天起步，上不封顶！” 顾长风怒极反笑，“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我说的。” 星云峰峰主：“！” “十天！十天总行了吧？我告诉你姓顾的你别太小气！” “你当众动手你信不信我告执法堂？” “七天！七天总行了吧！！” “喂！喂！！” * 是夜。 “咚。” 窗户被人敲响，乔青羽抬头去看。 是方承璟。 乔青羽推开了窗，客气道：“方前辈。” 方承璟看了看窗，发现那窗户完完整整地挂在那里时，身体一松，似乎是松了口气，这才拿出一个乾坤袋，往乔青羽那边递，“赔礼。” 乔青羽没接，转而将另一个乾坤袋拿出来，递给方承璟，“这是前辈之前落下的那个。” 方承璟也没接，他眼底露出疑惑的色彩，重复道：“赔礼。” “一扇木窗，”乔青羽语气平平，“值不得几个灵石。” 方承璟固执道：“值。” “行吧，”乔青羽妥协般道，“那我就叫这木窗的主人来和你谈。” 方承璟：“！” “你不是吗？”方承璟问。 “我当然不是，”乔青羽微笑，“我只是借住。” 方承璟声音微微有些拔高，似有些不可思议，“借、住？” 他似是反应过来，“这不是你的住所？” 乔青羽点头，“不是。” 也就是说，乔青羽，一个筑基期修士，灵墟峰的大弟子，竟然、竟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想看玫瑰果奶的《万人迷绝美炮灰他觉醒了》吗?请记住[]的域名[( 方承璟错愕地瞪大眼睛，将腰侧另一个乾坤袋解下，“都给你！” 为了扇木窗，还真是执着啊。 这就是剑尊的品性吗？ 乔青羽：“我这就把房间主人叫起来。” “不是，不是，”方承璟急了，“给你，不给他。” 乔青羽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方承璟拿出一个上品灵石，“给他。” 然后指了指乔青羽手里的那个乾坤袋，又将自己手里的两个乾坤袋往乔青羽面前送，“给你。” 乔青羽面色古怪。 原来你也知道一扇木窗不值那些价啊！ “不好意思，”乔青羽把乾坤袋往方承璟身上一扔，随即将窗关的只剩了一条缝，避免方承璟把东西扔回来，“师尊不让我收陌生人的东西。” 无功不受禄，乔青羽想，对不起了师尊，借用一下名号。 方承璟怔怔地望着乔青羽，喃喃出声：“我们一起见过生命的奇迹，知晓对方的姓名，还算，陌生人吗？” 乔青羽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就听方承璟道：“我明白了。” 乔青羽：“？” 你明白什么了？ 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声，方承璟的身影就消失了。 乔青羽微微蹙眉，应该，没事吧？ 顾长风的洞府。 感受到凛冽的、如冰雪般纯粹的剑气，顾长风微微蹙眉，这像是那位剑尊的剑气？ ……大半夜的，大名鼎鼎的敛光剑尊来找他？ 听起来格外自作多情。 但只要是剑修，对这位修界唯一的剑尊或多或少都有些崇敬之情，顾长风也不例外。 虽然觉得不可能，顾长风还是出去看了。 结果竟然真的撞上了方承璟！ 所以，今天是他的什么幸运日吗？ 顾长风收敛自己的激动，语气多有恭敬，“剑尊。” 方承璟应了一声，微微蹙眉。 这个洞府倒是不错。 所以，自己住那么好的地方，却连张床都不肯分给自己早已筑基的弟子吗？ 就连二百年前的流光宗——只能依赖大宗门才得以生存的小宗门，都会为已经筑基的弟子准备洞府呢。 想到这，方承璟眉心皱得更深了。 顾长风：“？” 怎么感觉，这位剑尊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善呢？ 他没惹方承璟吧？ ……废话谁想不开了去惹方承璟啊！ 为解开自己的疑惑，顾长风开口问道：“剑尊？” “请问我，是做了什么让您不满的事情吗？” 方承璟点了点头。 顾长风：“！” 还真有？ “敢问……？” 顾长风还没说完，就被方承璟打断了。 “你，太抠了。” 方承璟一本正经道。！ 第三十七章 第37章 第二天一大早,顾长风黑着脸敲响了严禾旭的门。 是乔青羽开的门。 “师尊？” 乔青羽心底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见到温和良善又贴心的大弟子，顾长风的脸色终于好了那么一丢丢，“跟我来。” 乔青羽侧身往房间里看了看,“二师弟？” “不管他，你，”顾长风沉吟片刻,妥协般咬牙切齿，“和我来。” 乔青羽：“好。” ……方承璟不会摸黑去找师尊对峙了吧？ 乔青羽心里不好的预感得到了证实。 因为在门外不远处,一棵巨大的古树之下,他看到了方承璟。 与此同时,师尊周身的气息都冷了不少。 “敛光剑尊，方承璟。”指着树下那个人,顾长风说得简单。 乔青羽：“……” 随后顾长风指了指乔青羽,对方承璟说道：“我的大徒弟，灵墟峰大师兄,乔青羽。” 乔青羽：“……” 顾长风往侧边走了一步，为他们让出空间，面无表情道：“你们认识认识吧。” 这一刻,乔青羽从师尊疲惫的表情里，读出了一万种生无可恋。 紧接着,他就听到了脚步声。 是方承璟正在向他走来。 “你好,”方承璟甚至还伸出了手,“我是方承璟，很高兴见到你。” 乔青羽：“……” 那一瞬间,耳边仿佛传来极北之地呼啸的冷风，乔青羽只感觉一言难尽。 “你好，”他握上了方承璟的手,“我是乔青羽，很高兴见到你。” 将方承璟的话完整重复了一遍。 但方承璟一点都不觉得敷衍，他只是认真道：“那我们现在算是认识了吗？不是陌生人了？” “认识了，”乔青羽心情复杂，“不是陌生人。” 方承璟这才将腰侧的三个乾坤袋解下。 “见面礼。” 将一个乾坤袋塞进乔青羽手里。 “听说你突破了？贺礼。” 又一个乾坤袋塞过来。 “听说你要去秘境？一路顺风礼。” 最后一个乾坤袋。 抱着三个乾坤袋，乔青羽默默扭头看向顾长风。 顾长风僵硬着点了点头。 乔青羽闭眼，迟疑道：“……谢谢？” 方承璟眼里跳动着火苗，他弯起唇，笑了一下下，“不客气。” 然后又在自己的后腰处，解下来一个小小的乾坤袋。 乔青羽：“……” 还来？ 方承璟的手停在半空，他思索了好一会儿，犹豫道：“……道歉赔礼？” 实在是找不到理由了。 所以说为什么送礼物还要有理由才行啊！ “道歉赔礼？” 乔青羽和顾长风的声音同时响起，只是前者单纯迷茫，后者在疑惑中还有着些许愤怒。 “那一天，”方承璟挠了挠后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切磋，太兴奋了，没控制住嘴.巴，说话很过分。” 顾长风看向乔青羽，眼神犀利，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和他这个师尊说？ 乔青羽沉默了好一会儿，干巴巴道，“那天您已经道过歉了，而且您那时候的言语激发了我的斗志，让我受益良多，所以……” 道歉赔礼什么的就免了吧。 方承璟失落地看着乔青羽，眼帘微垂，就仿佛有一条尾巴在地上甩来甩去，颇有些可怜，但偏偏抓着那个乾坤袋的手指又格外用力，都能听见手指骨骼发出的声音。 乔青羽：“……” 他飞快地接过那个乾坤袋，面无表情道：“谢谢前辈。” “和你切磋很开心，”方承璟这才露出笑容，“已经好久没有人愿意和我切磋了，你……？” 虽然没问出来，但方承璟的意思全写在眼睛里。 理智上，乔青羽知道——算了要什么理智啊？有哪个剑修会拒绝来自于剑尊的切磋邀请啊？整个修界就这么一个剑尊！ “我愿意。”乔青羽应得干脆又果断。 方承璟笑了起来。 顾长风神情复杂，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爽。 ……或许是因为星云峰那个姓叶的昨天还试图撬他墙角，以至于他有了很强的危机感？ 顾长风挤进两个人之间，拍了拍乔青羽的肩膀，“时间差不多了，该去叫你师弟集合了。” 方承璟的目光幽幽地落在顾长风身上。 顾长风心中警铃大作，夜晚的回忆突然袭击了他，他下意识地从长袖里掏出一个乾坤袋，往乔青羽身上那么一拍。 “一路顺风。”他满脸严肃道。 乔青羽：“……谢谢师尊。” 今天这是怎么了，乾坤袋不要灵石的吗？怎么一个两个都往他身上拍？ 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变得和善起来。 顾长风松了口气，揽着乔青羽转身走了几步，小声问道：“他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其实这事乔青羽压根没往心里去，对战时屏蔽对方的声线是常识，干什么要听对方说话？上赶着被对方干扰吗？ 所以实际上，他只模模糊糊记住了几个钻进耳朵里的词。 “大概，”乔青羽迟疑道，“一次不行还来第二次，这么蠢？” 顾长风沉默了好一会儿，语气虚弱，“……就这种程度？” 乔青羽点头，“真的。” 顾长风停下脚步，伸手将徒弟往房间那边推，面无表情地想，这还没有那句“抠”杀伤力大。 所以—— 方承璟为什么不向他道歉赔礼啊？ * 前往南海凌家的路上。 炼气期的弟子们大多还不会御剑飞行，所以由凌家准备了灵器来接，是一只轻巧的、在云端穿行的金色凤船。 在阳光下，那抹金就像会流动一样，熠熠生辉，漂亮的很。 此次流汐秘境真正的带队人，是怀月峰的大师兄吴浩海，年过三十，筑基中期，身材健硕，为人宽厚，笑起来有点傻憨憨的，但其实心思缜密，一点就透。 他知道一次流汐秘境之行，犯不着由三位筑基期修士带队，既然师尊已明确他才是那个带队人，于是他大胆猜测，乔青羽和段瑜景怕是有其他安排。 所以他也不和乔青羽段瑜景混在一起，只简单问个好寒暄两句，转身上了凤船，与其他弟子汇合。 而乔青羽和段瑜景则上了剑，飞在凤船之后。 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另一个年轻人，名凌汀辉，是凌家那位去年筑基、今年二十七的“幸运儿”。 很显然，凌家安排这一出，自是希望他们三个多熟悉一二，在秘境中可协力并肩。 段道友，乔道友，?[(”凌汀辉浅笑拱手，语气真诚，“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尽显天人之姿。” “南海凌家，尽显英才，”段瑜景笑笑，语气随意，但莫名的让人信服，“今日一见，果然不负传闻。” 乔青羽素来不擅长这种寒暄事，现在有段瑜景在前面顶着，他乐得清闲。 于是只点了点头，道一句：“凌道友高才。” 之后便不再开口，除非问题砸在他脸上。 凌汀辉显然也了解过他们，见乔青羽神色冷淡，也不再执着于他，只与段瑜景谈笑风生。 乔青羽的目光偶尔在凌汀辉脸上逗留，发现他整个人都很“浅”，脸色苍白，唇上也是半分血色也无，就连发色，也比常人淡一些，让他显出些许病相。 但是他周身灵力平和活跃，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啊。 变异冰灵根？听说冰灵根的人，看起来就是这样的。 不过这个猜测很快就被凌汀辉否决了。 “我是水火双灵根，”凌汀辉笑眯眯道，“哪一条灵根都没有放弃，算是均衡发展吧。” 原来如此。 乔青羽盯着他苍白的侧脸，恍然大悟。 水火相生相克，生来便互相争斗，自然会给主人的身体带来一定负担，但凌汀辉明显将这两个灵根协调的不错，以至于他虽有病相，但无病态。 这并不简单。 乔青羽眼里闪过一丝赞叹，要知道，这种生来敌对又势均力敌的灵根，平衡起来非常困难，以至于大部分修士都会选择放弃其中之一。 但放弃又不意味着你能将那一只灵根活生生挖出来，它依然生长在你的灵识丹田之中，随时觊觎养分灵力，让修士不得不分心打压。 但即便如此，也极少有修士选择同时培养它们。 两只敌对灵根一同成长，永远分不出胜负，永远势均力敌，修士的灵识丹田就是它们的战场 ，它们将无止尽地争斗下去。 届时对修士造成的影响，何止是分心打压能媲美的？ 不过，乔青羽对此一直有一个不大一样的观点。 众所周知，灵根一直被修士们视为天道的祝福与恩赐，是人体内最宝贵的一部分，既如此，人的一部分，为什么要伤害人呢？ 但因为先天条件不足——他是单灵根，也无法对这一猜测进行更深层度的研究。 “我是水木双灵根，”段瑜景的声音响起，隐隐带着些赞叹，凌道友果然不同寻常，道心稳固。?_[(” 凌汀辉大笑道：“那倒也不是，我只是觉得，既然这两只灵根都是我的东西，又怎么会对我造成伤害呢？” 乔青羽瞳孔微缩，竟有人和他有一样的观点吗？ 段瑜景若有所思道：“凌道友心性坚定，思维广阔，让人钦佩。” “段道友谬赞了，”凌汀辉摸了摸鼻子，笑意盎然，“这倒也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只是听人劝，吃饱饭。” “听人劝？”乔青羽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段瑜景闻言扭头，见刚刚游离天外的乔青羽不知何时盯向凌汀辉，双目有神，目光灼灼，不由微微蹙眉。 ……烦。 “啊，”凌汀辉扭头看向乔青羽，“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以前也是打算放弃火灵根的，师尊说，我这性子，与水灵根正相合。” “但自那时起，我.日日做一个梦，梦里空荡荡的，入目所及皆是迷雾，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到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道，既都是我体内的一部分，又何故害我？” “我一开始没把这个梦当回事，但连续做了几天之后，就不能充耳不闻了，于是便去找了师尊商量。” “师尊说，或许我心底早有决断，让我走我自己想走的路。” “于是就——”凌汀辉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笑容依旧爽朗，“总之，都选择了这条路，也没办法后悔了，我都筑基了，总不能自废修为从头再来吧？” “我可没有那魄力。” 梦？ 段瑜景神色淡淡，找借口也得找个好的。 不过这和他没关系，他又不是水火灵根，和乔青羽更没关系，乔青羽是单灵根。 段瑜景也懒得揭穿，正想将这个话题岔开，却听见乔青羽道：“已经很有魄力了。” 比刚刚寒暄时真情实感数倍。 段瑜景微微眉心皱起，又听乔青羽道：“我是风灵根。” “只有我一个火灵根？”凌汀辉大笑，“届时进了秘境，就由我来生火，为大家取暖做饭。” 都筑基期修士了，哪需要普通的取暖吃喝？ 段瑜景心里不爽，但还来不及开口挑刺，乔青羽已然接住了话茬，“风助火势，到时我助你一臂之力。” 凌汀辉装模作样行了个礼，“在此先谢过乔道友了。” 乔青羽轻咳一 声，故作冷淡，“不客气。”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笑。 凌汀辉忍不住想，这位当今修界第一天才，也没有凌家说的那般恃才傲物。 ……还怪可爱的。 最重要的是——声音，超！好！听！ 其实严格说起来，段瑜景的声音更好听，更温和无害富有磁性，让人心生好感，信服于他。 而乔青羽的声线则泛着些冷意，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但凌汀辉就是喜欢乔青羽的声音，就觉得乔青羽的声音理应是这样的。 乔青羽多说几个字，他就忍不住想要靠近。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如故吗？ 这么想着，凌汀辉不由伸手揉了揉耳朵。 段瑜景看着相视一笑的乔青羽和凌汀辉，眉宇间的笑意荡然无存。 ……为什么不能像刚刚一样，躲在他的身后，只，看着他呢？ 很快，空气变得潮湿，冷风也带着海面特有的味道，南海到了。 一只巨大的、青龙模样的灵船盘踞于海面之上，流光溢彩，威武霸气。 凤船降落于那只龙船之上，天玄宗的弟子们从凤船上下来，龙船上早已有着其他宗门的弟子，见天玄宗的弟子们到来，纷纷上前与他们打招呼。 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乔青羽在半空中扫了一圈，目光落在那两条耀武扬威的猫尾上。 ——双尾猫。 季华秋也来了？ 仔细想想，也确实有几天没见到季华秋了，最近灵墟峰弟子们都在拼命修炼，谁也没注意他什么时候走的。 穿着并无师门痕迹，应该是去高价买了散修的名额。 也因此，乔青羽对季华秋的师门更好奇了。 既能为季华秋搞到一只双尾猫，师门理应不凡，但若如此，又怎么会没有流汐秘境的名额？这船上，可无一人像季华秋的同门。 看着安安静静藏在角落的季华秋，乔青羽微微蹙眉。 ……被逐出师门了？或者叛徒出师门了？ 这几年也没听说类似的消息啊。 又没堕.落成魔修，干什么叛逃或者被逐？ 至于什么隐世大宗，乔青羽可以负责任地说，当今修界，根本没有那东西。 在七十年前方承璟一剑连斩十三魔之前，修界基本是被魔修压着打的。 迫于外患，大大小小的宗门都抛弃往日恩怨，协力并进，一齐抵抗魔修大军。 要真有在这个时候隐世的宗门，怕是能载入修界史册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上三生三世！ 乔青羽突然发觉自己走入了一个误区。 他凭什么就认为，季华秋一定有师门，那只双尾猫一定是师门长辈赠送呢？也没听说哪个宗门得到了双尾猫的蛋啊。 ……所以，那只双尾猫是季华秋自己弄来的？ 季华秋，竟有这本事？ 仔细想 想，季华秋确实有几分神秘。 ……那路绍远呢？觊觎季华秋某种东西的路绍远呢？虽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路绍远那般觊觎，必然是好东西，所以路绍远又为何知道季华秋身上有？ ——路绍远和季华秋，到底有什么联系？！ 或许是乔青羽盯着季华秋的时间过长，表情又多有变化，终是吸引了凌汀辉的注意。 凌汀辉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微微有些惊诧，“双尾猫？” “这种灵兽，起码有百年没出现过了吧？” “主人好像还是个散修？” “你认识？” 乔青羽想了想，道：“算不上。” 凌汀辉很快读懂了乔青羽的言外之意，点头道：“那需不需要我……？” 声音压低，调子却拖得很长，充满了暗示。 乔青羽果断道：“不需要。” 凌汀辉眨了眨眼睛，“真的不需要吗？我看你不是很喜欢他的样子，不如我挡在你面前，让你只能看到我——” 乔青羽诧异地望过来，脱口而出道：“你就很好看吗？” 凌汀辉：“！” “我受伤了，”凌汀辉做哀戚状，“除非你夸我俊俏，否则我今天……” 话未说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来，搭在乔青羽的肩膀上，恰到好处地挤进两人中间，并打断了凌汀辉的话。 “别动。” 破天荒地，段瑜景语气中带了丝强硬。 “你这里黏上了毛。” 段瑜景伸手探向乔青羽的颈。 乔青羽眼疾手快地摁在了他的手，语气冷淡，“那不是毛。” 那是小黑团。 或许是它和乔青羽的发一样黑，最近它特别喜欢藏在乔青羽的颈后发丝间，将自己完全隐藏起来，然后突然探出个脑袋，给人一个“惊喜”。 段瑜景没动，眼神在乔青羽的手上微顿，语气平和，仿佛真的只是好奇一般，“那是什么？” “灵宠。”乔青羽放开了他的手。 “灵宠？”段瑜景重复着，搭在乔青羽肩上的手依然没动，眼睛却亮了，似有些激动道，“是我们一起救活的那个小家伙吗？” 是错觉吗？ 凌汀辉微微皱眉。 总感觉“我们”“一起”这四个字被刻意重读了，就仿佛在强调些什么一样。 乔青羽推开段瑜景的手，“是。” “可以让我看看吗？”段瑜景笑吟吟道，“它出生后，我还没见过呢。” “是什么样的灵兽？” “鸟类吗？” 他似乎真的只是好奇。 但乔青羽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本想拒绝，但后颈处传来一阵麻痒，只见小黑团从乔青羽的发丝间探出头来，用翅膀拉下眼皮，做鬼脸的同时，还不忘发出一声威胁般的怪叫。 “叽！” ——离远 一点啊讨厌鬼！ “这是什么灵兽啊？好像没见过。”段瑜景好奇开口，伸手想要触碰，结果被小黑团叼了一下。 “谁知道呢？”乔青羽当没看见，“孵出来了，也不能塞回去。” “这倒是。”段瑜景点了点头。 小黑团出生没多久，还未见过大海，此时不免有些兴奋，在得到乔青羽的允许之后，展翅而飞。 结果一阵长风呼啸吹来，夹杂着无数水汽，只将小黑团那一身绵绵软软的绒毛打湿，小黑团一个踉跄，旋转着往后滚，正滚到凌汀辉脑袋上。 “叽叽！” 凌汀辉受宠若惊，伸手去扶它，想要将它交给乔青羽，结果它长叫一声，甩了甩绒毛，迎着那长风而飞。 端的是一个意气风发、永不服输。 可怜凌汀辉，被小黑团甩了一头水。 ……还没摸到。 于是他御剑飞到乔青羽旁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拖着长音道：“乔道友——” 乔青羽神情复杂。 有一种孩子造孽被找上门的感觉。 ……他才二十四。 凌汀辉满目控诉，“你，和你的灵宠，在我脆弱的心灵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你——” 乔青羽自乾坤袋里掏出一把玉梳，“要梳一下吗？” 凌汀辉瞬间改口，“梳！” “哪里需要那么麻烦？”乔青羽还未开始动作，段瑜景轻笑开口，紧接着一张微红的流纱落在凌汀辉的头上，火焰般的纹路稍纵即逝，紧接着流纱就回到了段瑜景的手中。 而凌汀辉刚刚被小黑团弄乱的发早已恢复原样，半分水汽也无，比刚刚还要容姿焕发。 段瑜景轻笑着询问道：“凌道友，感觉可好？” 凌汀辉点头，“还不错。” 段瑜景微微颔首，“那便好。” 凌汀辉：“嗯。” ……怎么感觉怪怪的。 段瑜景……他之前和段瑜景聊得挺好的……吧？ 最后一只凤船也到了，海面上泛起巨大的浪花，一个声音骤然响起，横贯半个南海。 “欢迎各位来到流汐秘境。” “希望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你们能得到你们想要的一切！” 半透明的结界于半空中打开，秘境的光芒笼罩住那只巨大的龙船。 吴浩海位于天玄宗众弟子中央，向师弟们传授经验，“不要抗拒，顺应秘境的召唤。” 严禾旭拽住吴浩海的胳膊，表情惊慌，“大师兄、大师兄还没上船！” “严师弟，”吴浩海救出自己的胳膊，“带二十几个炼气期弟子进初阶秘境，还需要出动三个筑基期修士吗？” 真当筑基期修士不占名额啊？ 而与严禾旭有一样疑惑的，还有季华秋。 【乔青羽呢？】他在心里问着系统，【你不是感受到他的气息了吗？怎么不见他的人？他人呢 ？】 【你管他人在哪！】系统恨铁不成钢，【只要确定他带队不就好了吗？你先进去！等到时候这群修士都在里面打坐修炼，你要找人还不好找？从这里浪费什么时间！】 说得也是。 季华秋顺应了秘境的召唤，只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不过几个瞬息，龙船上的修士皆被吸入了秘境，秘境大门就此关闭，一点一点地沉于海中，不见踪影。 如无意外，一个月后，它将再次浮出水面。 紧接着，又几个结界大开，一个一人高的狭小秘境入口，出现在乔青羽等人面前。 “轮到我们了。”凌汀辉收敛了刚刚的嬉闹之色，表情严肃。 “嗯，”乔青羽应了一声，吹了声口哨，“小黑！” 小黑团没有出现。 一个高大俊秀的男人御剑而来。 凌汀辉瞳孔一缩。 这是、这是——？！ 方承璟抱着小黑团，认真道：“它才刚出生不久。” 乔青羽：“……所以？” 方承璟微微蹙眉，“还需要你分神保护它。” 乔青羽：“……所以？” “不如，”方承璟友好建议，“暂时放我这？” 乔青羽：“……” “你安心秘境，”方承璟举手发誓，“我以我的修为起誓，必然照顾好它，不让它掉——呃，受一点伤。” 方承璟松了松手。 一小撮黑毛随风飘逝。 乔青羽：“……” 方承璟：“……” 对上乔青羽那欲言又止的眼睛，方承璟当即神经一紧。 “我没用力。” “拜托你了。”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方承璟和乔青羽面面相觑。 其实乔青羽也不想带小黑团过来，诚如方承璟所说，小黑团刚出生没多久，还太年幼，上古秘境虽是宝地，但里面有没有危险谁也不好说。 所以，乔青羽本想将小黑团交给师尊照顾，但小黑团现场撒泼打滚拿脑袋撞墙，将熊孩子这三个字发挥到淋漓尽致，被乔青羽很是揍了一顿。 但这小家伙挨揍也不肯松开乔青羽，只哎哎地叫，一副宁死不肯和乔青羽分开的模样。 乔青羽能有什么办法？ 自己结的契，反悔都来不及。 最后也就带来了。 没想到，在师尊那里宁死不屈的小家伙，在方承璟怀里倒是乖巧。 ……这是为什么？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秘境的光芒将他们三个笼罩，最后的最后，乔青羽看到小黑团奋力扇动翅膀，似乎在与他告别。 那双因全身黑毛覆盖而不大明显的黑眼睛，满满的都是不舍，似乎还有着滚动的液体。 ……这家伙。 乔青羽在心里叹息，竟也生出几分朦胧的不舍。 再睁开眼睛时，已在 秘境之中，长剑回到了他的腰侧，凌汀辉和段瑜景分别站在他的身侧。 “乔道友，”一片寂静中，还是凌汀辉率先开口，刚刚那位剑……修，你知道他姓甚名谁吗？?_[(” 那可是敛光剑尊方承璟！ 方承璟！ 那个冷酷无情一把剑将流光宗捅了个鸡犬不宁的存在！ 据说流光宗现任宗主就被他多次捅过，在夜半泪流不止，甚至还想连夜下山，投奔其他宗门！ 可见方承璟有多么可怕。 而乔青羽、乔青羽竟然将自己的灵兽.交给了这么可怕的人！ ……从秘境出来后，真的还能见到那个小黑团子的影子吗？ 不知道的吧？ 乔青羽一定是不知道才会将灵宠交给敛光剑尊的吧？ 毕竟那可是结过契的灵宠，真出了什么事，会反噬修士的。 “知道。”乔青羽轻描淡写道。 果然是不知道那就好……等等！ “知、知道？”凌汀辉瞪大了眼睛，但紧接着，他的表情倏地一变。 而乔青羽和段瑜景也没有发出声音，只默默拿起了剑。 漆黑寂静的秘境中，渐渐亮起无数红光。 前方、后方、头上、脚底。 “滴答——” 有什么液体自上方缓缓落下。 下一秒，乔青羽和段瑜景骤然起身，长剑自半空中一甩，剑气向四面八方而去，凌汀辉的剑上更是卷出一团一团的烈火！ 烈火之下，是无数生着断角、长着两个脑袋、看起来格外怪异的——双头蛇！ 秘境之外。 小黑团用翅膀抹掉眼底的泪花，扭头对方承璟叫道：“叽。” “想变强？”方承璟语气平平，“可以。” “就看你能学到什么了。” 他俯视着下方的海，敛光剑在他脚底，剑气于他水中凝聚，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森冷。 小黑团下意识地从他身上起来，奋力扑棱着翅膀。 旁边凌家老祖下意识地阻止道：“剑尊，我们还可以骗更多魔修出现，不急于这——” 话未说完，就被方承璟打断，“你挖过土吗？” 凌家老祖一愣，“什么？” 方承璟又道：“你知道有多少虫子，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土壤中吗？” 凌家老祖不明所以，“啊？” “虫子是永远杀不完的，”方承璟的声音轻若鸿毛，“但——” 他的声音骤然凛冽，剑气于他手中形成了一把虚无的长剑。 “——我可以让它永远不敢现于人前。” 虚无的长剑仿佛可以劈开时空，南海瞬间被无尽的剑气笼罩。 “在黑暗中中腐烂，是虫子应有的归宿。” 万籁俱寂。 无一人敢言。 方承璟却突然笑了。 ——“还真有虫子盯上了这里啊？”！ 第三十八章 第38章 秘境内,经过乔青羽、段瑜景和凌汀辉的一轮清扫，这些怪异的双头蛇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还有增多的趋势。 凌汀辉并不怕蛇,但是被那么多双阴冷的血色眼睛盯着，多少有些膈应，“这玩意怎么那么多？” 乔青羽突然道：“它们没有反抗。” 凌汀辉的剑锋刚刚穿过十几条双头蛇的脑袋,闻言不由多看了两眼，发现那些双头蛇连动都没有动,就这样被他刺穿。 手上的动作暂缓,他道：“幻境吗？” 乔青羽摇头,表示自己不知，“它们头上的角是怎么回事？” “化蛟？”凌汀辉想了想,“不是说蛇类千年化蛟吗？是化蛟的过程中出事了？” “蛟的角很短,接近于无，”段瑜景突然开口,“而它们却有着明显的断角。” 凌汀辉干笑两声，“……你不会想说它们化龙的时候出了事吧？” 乔青羽开口：“它们好像有脚。” 当然有角了，我们现在不是还在讨论它们的断角吗？ 凌汀辉条件反射地想,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此脚非彼角。 他这才注意到,这些蛇的腹部全都没有露出来,它们不是贴在墙壁上,就是几只纠.缠在一起，像缠.绕在一起的乱麻,也无人关注它们腹下有什么。 而剑气滑过之处，倒下的蛇不知凡几，而新钻出来的蛇更是只多不少,所以谁也没有注意这一点。 但若是仔细观察的话——真的能看到那若隐若现的脚！ 所以，不是双头蛇，而是双头龙？ 凌汀辉倒吸一口凉气，“所以果然是在幻境里吧！” 毕竟，龙这种传说中无比强悍的生物，早就消失了数千年！ 怎么会有这么丑陋弱小还有着两个脑袋的“龙”？ “幻不幻境的不重要，”段瑜景语气冷淡，“重要的是它们不想攻击我们。” 所以—— “快跑！” 三个人异口同声。 御剑飞行的速度达到最快。 乔青羽能感到那森然的冷风，以及不知从何处滴落的液体。 “滴答、滴答——” 有两滴滴到了他的袖子上，这身法衣是当初天玄宗宗主秦叶初所赠，他和段瑜景都穿上了，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那两滴如水珠一般的液体并未留下什么痕迹，很快就消失了，只留下淡淡的香。 乔青羽下意识地低头，看向下面那数也数不清的“蛇”。 它们猩红的眼睛正看着他们，却没有任何动作。 包括那些以奇怪姿势纠.缠在一起的“蛇”，一动未动。 乔青羽盯了好一会儿，倏地打了个寒颤。 ——那些“蛇”的腹部，根本就是黏在一起的！ 那不是数条“蛇”纠.缠在一起，那分明是一条“蛇”！ 【那是怎么回事？】关键时候，乔青羽想起了镜子，【那真的是龙吗？】 镜身上亮起一层薄雾，转瞬即逝。 ?玫瑰果奶的作品《万人迷绝美炮灰他觉醒了》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或许吧，】镜子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气息有点接近，但气息接近的生物多了去了，九命猫和双尾猫气息还挺接近的呢。】 【！】乔青羽的呼吸有一瞬间加重，他又问，【还活着吗？】 镜子说：【死了，早死了。】 但即使死了，也坚守到最后一刻。 守到尊严尽失，骄傲皆抛，力量被吞噬，肉.体被融化，最终面目全非。 连它都不敢认，更何况这些年轻人类？ 乔青羽心里微沉。 这个上古秘境到底是什么来头？从来也没听过这样的秘境！ “轰——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巨响从头顶上传来，紧接着就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断裂声，像喷涌的岩浆，连带着地面都在颤动。 “这里不会要塌了吧？”凌汀辉抬手祭出一个圆球，刹那间，半透明的结界将他们三个笼罩在一起，这是一件防御型灵器。 “那些蛇怎么没动？”段瑜景突然开口，他们还是习惯称它们为蛇。 “别慌，”乔青羽沉声道，“它们动了。” 这不过这个“动”，是被动的还是主动的，就不好说了。 地面裂开了几个口子，高低错落间，那些蛇“掉”进了裂缝，暗红色的火苗不时跃出，近乎贪婪地将那些蛇吞噬。 这速度，可比乔青羽他们拿剑杀蛇的时候快多了。 但是—— 凌汀辉环顾四周，入目所及，依然是密密麻麻的蛇。 “一点也没少啊。” 他不由喃喃。 上方和侧方的蛇噼里啪啦地掉下来，争先恐后般填入那些裂缝，很快裂缝里的火苗就见不到了，但是蛇掉落的速度却丝毫不减。 最终，因地裂而高低起伏的土地，再一次被那些蛇所覆盖，变得“平坦”。 一如乔青羽他们进来时的模样。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凌汀辉打了个寒颤，“知道的明白这是秘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墓冢呢。” 段瑜景闻言轻笑，“凌道友怕了？” 凌汀辉：“？” 我觉得你在针对我，虽然我没有证据。 乔青羽蹙眉看向段瑜景，段瑜景平日里总挂在脸上的微笑不知何时不见，隐隐约约显出一种攻击性。 ……这又是怎么回事？ 乔青羽暗暗提升警惕，若有所思道：“截止到目前，虽然秘境里的一切给我们造成很大的视觉冲击，让我们觉得很危险，但似乎并没有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 “确实，”凌汀辉点头，“反而像是给我们传递什么信息一样。” “大地开裂，”乔青羽指了指下方，“冒出许多魔……兽……？” 下意识地想说 魔修，但想想魔修也没那实力，乔青羽及时改口，“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它们为了镇压那些东西，以身填地？ ?玫瑰果奶的作品《万人迷绝美炮灰他觉醒了》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凌汀辉想了想，“好像是这意思。” 两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疑惑。 然后呢？ 这秘境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以往他们去的秘境，就是一些灵气更浓郁、藏着各种天材地宝的大型“洞府”，偶尔也会遇到一些陷阱、幻境考验，但从未遇到过这种，让人摸不到头脑。 这到底……是想让他们干什么？ 这条路就像没有尽头一样，凌汀辉都不知道他们飞了多久了，但眼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过，只让他烦躁不安。 丹田中的火灵根不知何时拔高，肆无忌惮地向旁边的水灵根侵袭，平日里它们势均力敌谁也打不过谁，这一次水灵根却节节败退。 火灵根没有见好就收，更加膨胀，水灵根忍无可忍，放手一搏。 他的丹田成为它们的战场。 灵气不断膨胀，仿佛连他都鼓了起来，它们狰狞地叫嚣着——放我出来——放我出来！ 凌汀辉眼前发黑。 他感觉到无与伦比的狂躁。 “猜那么多有什么用？”段瑜景突然出声，傲慢而不屑，“不如直接去看看。” 什么……意思……？ 乔青羽眉心微皱，还没来得及回应，只见段瑜景突然向下俯冲，直冲那些蛇而去！ “段瑜景！”乔青羽急忙去拦，“你不要乱来！” 段瑜景哈哈大笑，眼尾上挑，有一抹艳丽的红，“我就乱来又怎么样？” ……红？ 那抹红似乎从眼尾在往段瑜景的眼睛里过渡。 红眼睛。 乔青羽陡然打了个激灵。 那些蛇就是红眼睛！此时正有无数双红眼睛在盯着他们！ “段瑜景！”乔青羽脚下的剑幻化出十几只，“你给我冷静点！” 而就在这一刹那，破空之音骤然响起，乔青羽以极快的速度躲开，只见凌汀辉整张脸都红得离谱，发出那种怪异而凶残的笑声。 “嘿，嘿嘿，”凌汀辉手里拿着一个油灯的状灵器，里面的火焰卷上了他的手指，他舔了舔唇，喃喃道，“吵死了。” 乔青羽头皮发麻。 电光火石之间，乔青羽、凌汀辉、段瑜景同时出手，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地面又一次开裂。 暗红色的火苗从地下钻出的那一刹那，乔青羽甚至感觉到那个灼热。 不知何时，他们与地面竟这么近了。 乔青羽下意识地看了看头顶。 ——这地面分明在拔高！ 剑气从身后袭来，带着火焰的热度。 乔青羽飞速转身抗衡。 这一刻，乔青羽突然明白了这个秘境为什么需要至少两个人。 一个人他不可能自 相残杀啊！ 三个人看似打得难舍难分。 但乔青羽清楚，他已渐渐步入劣势。 这两个家伙全然没了神智，出手具是杀招不说，修为还有节节暴涨的趋势，凌汀辉明明仅是筑基初期，那一剑的威力说是筑基大圆满都有人信，更不用说原本就是筑基后期的段瑜景！ 乔青羽应付地越来越吃力，而凌汀辉和段瑜景，就像是吹了气一样，原本纤细的胳膊最少膨胀了两圈。 这样下去，他们俩还不得爆体而亡？ 置之死地而后生。 乔青羽自乾坤袋里拿出两个灵器，在三柄剑抵在一起的时候，猛地向他们砸出去。 ——“清醒清醒吧混蛋！” 灵器化为巨翅，缚在凌汀辉和段瑜景身上，吸收他们的灵力，让他们动弹不得，只浮于半空。 乔青羽还未松口气，脑海中就传来一个怒吼。 ——【左边！乔青羽！左边！】 乔青羽大脑都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向另一侧躲去。 左边的墙壁不知何时离他那么近，不过是三把长剑的距离，墙壁处蹿出来的火苗差一点就舔上乔青羽！ 但是很快，数不清的蛇就填上了那个裂缝。 可乔青羽的心情却更加沉重，他这才发现，之前那个无边无际的秘境，竟变得四四方方，不比严禾旭的住所大多少。 这到底该怎么办？ 【乔青羽！】 镜子尖叫。 两侧的墙壁与地面一起喷出火来，乔青羽躲得艰难，而段瑜景和凌汀辉也不让他安心，在巨翅中剧烈挣扎。 段瑜景的剑已经穿出了个口。 内忧外患不断，生存空间还不断被挤压，饶是乔青羽想要保持冷静，此时也不得不脱口而出几个脏字。 该怎么办？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耳边却浮现出一个极尽缥缈的声音。 能怎么办？?_[(” “不管他们不就好了？” “反正他们也想要杀你。” “不如，把他们扔出去，探探路？” 那个声音带着笑意，空灵而温柔，还有些不易察觉的高高在上，很符合某些话本里对于神仙的描述，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听从，想要遵守。 乔青羽身形一晃，强压住自心底截然而生的、想要痛哭流涕、跪地俯首的欲.望，一字一顿道：“你在教我做事？” “不行吗？”那个声音笑笑，带着某种宽容。 就像是九天之上的神明，宽恕他并不忠诚的信徒。 仿佛有无数根透明的丝线捆绑住他，让乔青羽感到无比受宠若惊，他想要痛哭，想要俯首，想要投奔神明的怀抱，想要—— “哄——！” 剑气四溢，誓要斩碎眼前的一切。 “就算你真的是神——” 乔青羽的眼角有一抹红，但却没能向他眼睛深入，反而在往外撤。 “也得从我的耳边滚开！” 【乔青羽！】镜子在乔青羽脑海中大喊，【跳下去！跳下去！】 ?玫瑰果奶提醒您《万人迷绝美炮灰他觉醒了》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但这一次，已然来不及了。 谁也没想到，被乔青羽踩在脚下、由他亲手打造的长剑，突然掉转剑锋，自下而上穿透乔青羽！ 镜子挣开绑在身上的绳，试图为乔青羽挡上这一下，但是没有用，它被弹回乔青羽脖颈处。 乔青羽抱住它，跌入那无尽的蛇群里。 巨翅放开段瑜景和凌汀辉，他们倒在乔青羽的旁边。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镜子在乔青羽身上蹦起，似乎要唤醒他。 而一只几近虚无的手突然出现，恰到好处地捞起了它。 “黄、泉、镜，”那声音如水般轻柔，“还没碎呢？” 黄泉镜弹跳几下，失声叫道：“您、您怎么在这？！” “太假了，”那个声音笑道，“你难道没有猜到我吗？就算不是我，也应该往这方面猜了吧？” 那只虚无的手上泛起浅浅的光芒，紧接着不断向外扩散，四肢、身体、头颅渐渐被补齐，镜子慌忙翻了个面，不敢与之直视。 “倒也不用那么紧张，”他笑，“我已经不是神了。” “早就陨落不说，连灵魂都已这般残破。” 镜子不敢回应。 他也不在乎，只道：“你明知道我不会伤他，只是请他做场梦，怎么还这么紧张呢？” “就认准这个人类了吗，小镜子？” 【殿下，】镜子干巴巴道，【那只是个人类，我是妖族的圣物，我属于妖城。】 他就像没听到一般，自顾自道：“被你们选中的人类。” “真好奇啊。” 你……们……？ 还有谁？ 黄泉镜轻轻抬起一角，壮着胆子扫过那个身影的脚。 两只脚，左边黑，右边则是半透明的。 泾渭分明。 它又对向乔青羽。 一个人类，它想，它才不会真情实感想要救一个人类呢。 不过是为了小王子，他们结了契的！ 对，就是为了小王子，也只能是为了小王子。 但—— 乔青羽，你那么聪明，定会醒来的，对吧？ * 乔青羽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一张由树叶藤蔓组成的床上。 守着他的姑娘见他醒了，惊喜地喊道：“你醒了？怎么样？还难受吗？我家那小子在山涧旁捡到你的时候，你出气多进气少，可把我们吓坏了，幸好有神明大人保佑，你这才活了下来。” 一个高大的男人听到动静，推门进来，笑道：“人家刚醒，你和人家说这些，人家哪里反应的过来？还是给人家弄点吃的喝的，昏迷那么久，肯定饿了吧？” 乔青羽张口，声音嘶哑的很，“还好，不是很饿。” 话音刚落，肚子里传来一点动静，乔青羽身子一僵，侧脸上多了些血色。 那姑娘爽朗大笑，“守了你那么久，你不饿我都饿了，多少吃点！” 留下这句话，她就推门出去了。 “我姓乔，名真言，村里的人都叫我言哥，”那个高大的男人笑眯眯道，“小兄弟，我该怎么唤你？” 乔青羽茫然地看着他，他的大脑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好一会儿，他迟疑道：“……我也不知道。” 或许是见他神情不像作伪，男人怜悯地拍了拍他，道：“村子里都姓乔，这是神明赐给我们的姓氏，你若想留在村子，便只能姓乔。” 乔青羽点头，他什么都不记得，也确实没地方去，留在这里也挺好的。 “神明大人很喜欢一种生活在山涧处、长着青色羽毛的鸟，”乔真言沉吟道，“你是外来人，自然要多获得神明大人的喜欢，才能得到神明大人的庇护。” “不如你就叫青羽吧。” “乔青羽，”重复着这三个字，一种莫名的心悸感袭来，他点头认下了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乔真言咧嘴笑了，骄傲道：“那是当然，神明大人喜欢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 刚刚离开的姑娘端着两个海碗进来，一只碗是黏稠的汤，一只碗里都是些果子，“起来吃饭了。” 她将那两个海碗拍到了乔青羽手里。 “太多了吧。”乔青羽试图推据。 “你还是个病人，”她命令道，“吃完，必须吃完。” 就这样，乔青羽留下来了。 这个村子坐落于一个山头，青山绿水，风景秀丽，人人爽朗和善，过着极为幸福满足的生活。 “这都是神明大人的恩赐，”隔壁大娘笑眯眯地和乔青羽说，“我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可从来没想过能过上这么平静的日子。” “你还不知道吧？这里以前生活着一只极为凶残的妖兽，你见过妖兽吗？” 乔青羽摇头。 “哦对，我忘了，你不记得了，”她伸手比划，“就是一张开翅膀就遮天蔽日、打个喷嚏就风雨交加的妖兽，生性凶残，一口能吃三十个你。” “是神明大人杀了那只妖兽，救下我们，怜惜我们的遭遇，又赐予我们姓氏，一直庇护我们。” “隔三差五神明大人还会来村子里住两天，不仅可以震慑外界那些妖兽，还会为我们降下祝福。” “神明大人，真的是世界上最最最最最好的存在了。” 一连说了无数个最，她的眼里绽放出无尽的光彩，让那张密布细纹的脸年轻了至少十岁。 村子上下数百人，一说起神明大人，表情都与她如出一辙。 他们是那么爱戴着神明大人。 甘愿为他付出一切。 乔青羽不由对这位神明大人生出些许好奇。 ……传说中的神明，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明明早就没有神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滑过，乔青羽陡然一僵。 他怎么会这么想？ 这世上当然拥有神明，没有神明的话，谁会对付妖兽、庇护人类？ 乔青羽敲了敲脑袋。 他是失忆了，不是脑袋坏掉了。 他吹灭了火，想要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 乱七八糟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一闪烁，有很多穿着华丽的人站在剑上，飞于半空，抬手间呼风唤雨，与传说中的神明如出一辙。 可是，他为什么会梦到神明？ 睡不着不说，越想还越烦，乔青羽再也坐不住了，自床上一跃而起。 想了想，怕惊扰到乔真言他们，乔青羽推开窗户，小心地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夜风徐徐吹过，微微有些凉意，却让乔青羽神清气爽。 就仿佛，他的身体远比他习惯于在夜间行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乔青羽看到了一个白色背影。 那一刹那，乔青羽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所看到的一切。 血液翻涌，心脏狂跳，全身上下就连头发丝都在颤栗，双唇抖得都合不拢！ 他明白那个背影代表着什么。 ——神明大人。 是一个背影，就让人想要顶礼膜拜的神。 你还愣着干什么啊？ 俯首！弯腰！叩拜！ 无数个声音在他耳边不断叫嚣，他也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但是他全身僵硬的厉害，动都动不得。 就像、就像突然变成了什么木头一般。 他只能愣愣地看着那个背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了神明大人的声音。 空灵而温柔。 难以形容的悦耳。 乔青羽只感觉无数只虫子在心尖爬过，痒的他发颤。 ——“你就是那个被真言他们救回来的小家伙？” 乔青羽僵硬点头——他的身体这个时候似乎又听他使唤了。 “是，”乔青羽唇角发颤，“是我。” ——“长得还挺好看。” ——“吃桃子吗？” 那一个深夜，乔青羽得到了一个桃子。 虽然他对自己的表现多有不满。 ……他竟然没有拜谢神明大人。 真是，太没有礼貌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他都会偷偷从窗户中钻出来，渴望有机会弥补自己曾经的过失。 没遇到神明大人，却遇到了——妖兽——！ 第三十九章 第39章 不是乔青羽听说的那种巨大的、随便展开翅膀就可以遮天蔽日的妖兽,眼前这个，哪怕直立身体都不到乔青羽腰侧。 但极为丑陋，极为可怖。 一个毛绒绒的脑袋,立在中间血淋淋的竖瞳，脖子——乔青羽甚至不知道那里能不能称之为脖子，总之,那里还拱出一个椭圆形的东西，像是正在生长的脑袋。 硕大的尖牙外翻,无数黏稠的液体顺着牙缝流下来,在地面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坑。 在看到乔青羽之后,那个妖兽发出一声兴奋的长啸，紧接着脑袋上的那些毛全都竖起来了,像一根根木箭,在黑暗中散发着无比可怖的寒光。 跑！ 乔青羽扭头就跑，但怪物想要吃人,哪里还需要追？ “嗖嗖嗖——” 破空之音骤然响起，乔青羽只感觉脊背发凉，他完全可以想象那是什么场景——尖锐的长毛自怪物身上射出,以极快的速度向来袭来，随时准备刺穿他的喉咙！ 他该怎么躲？那么多,根本躲不过去！ ……要死了吗？ 瞳孔微缩,仿佛被雷劈了一般,乔青羽膝盖一软，整个身体都往前倒去,一道寒光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而过，他躲过了这一道。 他倒在地上，身体不知何时蜷成个球,又往左边滚了两下，恰好躲开右边那两道寒芒。 但是左边、左边还有！ 电光火石之间，原本被乔青羽藏在身上的桃子滚落到他的手间，此时他已经没有思考的机会，想也没想地就把那桃子扔了出去。 “砰——！” 桃子与长毛迎面相撞，竟闪烁出细微的金光，牢牢制住了那毛！ 怪物——乔青羽不想称之为妖兽，他觉得妖兽不是这样的。 ……虽然他并没有见过妖兽，也不知道妖兽应该是什么样的，不过这不重要。 他借机狂奔，于黑夜中大声呼喊：“怪物来了！快跑！” “快跑！！” 早有村民被这动静吵醒，前方有个屋子对乔青羽打开了门，“快进来！房子有神明大人的烙印！妖兽不敢动房子！在房子里是安全的！！” 可是那些果树也有神明大人的烙印啊，前些天神明大人还在那里摘桃子呢！ 这个村庄、这个山头，哪一处没有神明大人的烙印？ 这怪物既然敢闯进来，那房子也绝对不安全！ 乔青羽没进，他只是大喊：“快跑！” 那人见他跑过，连忙关严了门，怒声喝道：“你跑什么！房子里才是最安全的！你快找个房子进去！！” “哐当——！” 怪物的尾巴掀飞了房顶，紧接着就是骤然响起的尖叫声。 “救命！” “快跑！” “神明大人——神明大人救我——！” 伴随着无数撕心裂肺的声音 ，村民们从房子里跑出来，那怪物自口中喷出巨大的火球，原本平静幸福的小山村瞬间毁于一旦。 烈火熊熊燃烧，吞噬房屋、果树、土地的同时，也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们无路可退，只能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哭叫着神明大人的名字。 怪物似乎意识到这些猎物已是囊中之物，发出桀桀怪笑，原本疾驰的身影也慢下来，一步一个脚印，像是在显示他们的恐惧哭嚎一样。 在极致的恐惧中，乔青羽反而豁出去了。 反正都是死。 这怪物也别想好过！ 纵使蚍蜉撼树，他也要它付出代价——哪怕这代价再微小不过，哪怕对这种怪物来说可能都算不上代价，但是，他要它付出代价！ 火光中，乔青羽的神色无比坚毅。 他将衣服下摆送进火堆，看火苗贪婪地蹿涌。 乔真言惊愕道：“青羽你想干什么？！” “我想，”他轻描淡写道，“让它付出代价。” 他像那怪物奔去。 乔真言似乎明白了他想做什么，大喊道：“回来！回来！这怪物不怕火！它的火就是嘴里喷出来的啊！” 乔青羽想，我又没想将火送进它嘴里。 他瞄准的，一直是那只硕大的竖瞳。 感谢这只怪物体格不大，乔青羽苦中作乐地想，按那只嘴的大小，他完全可以调整身形，将腿脚先送进去，这时候火应该烧上来了，这怪物能控火，自然对火不畏惧。 不畏惧，就意味着不会提防，就像人不会提防树叶一样。 他就有机会将火送进怪物的眼睛里。 就算弄不瞎那只眼睛，也能让它吃点苦头。 这就是力量的差距吗？ 乔青羽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翻滚着，他能听到风的声音，他能感受到那些风在他身上刮过，他不由自主地想，若是、若是这些风可以为他所用就好了。 他可以用它们割破怪物的脑袋，戳瞎怪物的眼睛，甚至、甚至可以要了怪物的命！ 如果、如果有力量就好了—— 一股剧痛陡然袭来，乔青羽不顾一切地向怪物的眼睛撞去。 烈火于他身上燃烧。 恍惚间，他已经意识不到痛了。 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一柄长剑。 * 再醒来时，乔青羽发现自己在一个白色的“虫茧”中，被挂在树上。 有很多人守在这棵树下。 见他醒来，激动万分，人人欢呼雀跃。 “醒了醒了！青羽他醒了！” “快去告诉神明大人！” “青羽你别动！神明大人把你安置在里面疗伤的！” 不用乔青羽开口询问，村民们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将那天发生的事情统统说了出来。 “那天神明大人及时赶到，打跑了那个妖兽，救下了我们。” “不过神明大人也被那妖兽所伤，流了血。” 说到这，大家瞬间愤怒起来，“那妖兽真该死啊！” “竟然伤了神明大人！” “该死的妖兽！” 神明大人……受伤了吗……？ 乔青羽心底一沉。 怪不得不怕神明大人留下的烙印，从而闯入村子呢。 可是，区区一个怪物，为什么会不惧怕神明大人呢？ 是因为它没有理智，只有欲.望，所以无惧。 还是因为……？ 乔青羽不敢再想下去。 而大家在愤怒过后，又一次将话题转移到乔青羽身上。 “对了，青羽，神明大人还夸了你呢！” 神明大人，夸了我？ 乔青羽有那么一瞬间的受宠若惊。 “神明大人说，你很勇敢。” “多亏了你拖延了点时间，要不然我们怕是早就被那妖兽生吞了。” “你不知道，把你救下来的时候，你就剩一口气了，神明大人都觉得未必能救活你。” “幸好你活下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高呼声自不远处传来。 “神明大人来了！神明大人来了！” 紧接着，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并齐齐低下了头，异口同声道：“神明大人！” 一个身穿白衣、略有缥缈的影子走来。 乔青羽也想向其他人一样低头，但是被吊在树上，他动弹不得。 那个白影越来越近。 乔青羽感觉眼睛针扎般的痛，并不断蔓延。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恍惚间，他的脑海中飘过一段话。 ……传说中，神颜不可直视，谁又见到神明真正的模样呢？ 说这句话的声音很随意，并没有大家提起神明大人的崇拜与敬畏。 ……是谁？ ……是谁和他说得这段话？ 乔青羽未来得及深想，耳边就传来神明大人的声音，“恢复的不错。” 温和而空灵，让人听了就想要落泪。 “那些东西的数量越来越多，动作越来越频繁。” “吾不能长久待在这里，但你们又没有自保之力。” 一片静默中，乔青羽听见了抽泣声。 谁都不想死。 可是他们没有力量。 他们只能祈求神明的庇护。 但，神明总有神明的事情要走。 不可能长长久久待在这个小村子里庇护他们。 “所以，”神明大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带着深思熟虑后的沉重，“吾将在你们之中选出几个使者，赐予力量，替吾守护这里。” 乔青羽：“！” 赐予……力量……？ 神明大人的力量？！ 全场皆惊。 这、这真 的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首先，”神明大人缓缓道，“乔青羽。” 被叫到名字的乔青羽身体一紧。 “乔真言。” 乔真言响亮地应了一声，震耳欲聋。 “乔红玉。” 乔红玉应的声音比乔真言还大。 没应过的乔青羽：“……” 他现在应还来得及吗？ “你们二个，是第一批神使。”神明大人这么宣布道。 “至于其他人，跟吾来。” “吾将会在你们之中选出六位神使，为第二批神使。” “第二批神使，将以第一批神使为尊，可懂？” 村民们齐齐应是，惊得村落里仅剩的鸟雀乱飞。 神明大人带着其他人走了，留下乔真言和乔红玉守在乔青羽身边。 一切正常。 直到脚步声消失，那些身影再也看不见。 ——“嘿嘿。” ——“嘿嘿嘿。” 乔真言率先傻笑出声，乔红玉紧接其后，两个人对视一眼，笑得再也停不下来。 乔青羽：“……” 这虫茧一样的东西能不能堵住我的耳朵？能不能能不能！！ 乔青羽在那棵树上挂了十余日，总算好了。 当天，神明大人就召见了他们九个，要赐予他们力量。 村里上上下下喜气洋洋。 在神明的帮助下，村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被烈火吞噬的果树又重新活了过来，上面结满了圆润饱.满的红桃。 乔青羽的目光在那些红桃上跳跃，他想起神明大人送他的桃。 那个桃曾救他一命。 他想起那个桃被刺穿时泛起的浅浅金光，脚步不由一顿。 ……是一样的吗？ 来接他的乔真言看到他的动作，还以为他喜欢吃桃子，笑道：“神明大人很喜欢桃子，村里总会种很多桃。” “因为种的多，大家都能分到不少，你既喜欢，到时候我的那些分你一半。” 乔青羽摇了摇头，乔真言以为他不好意思，笑着锤了他一下，“和我还客气什么？” 乔青羽平静道：“我不喜欢吃桃子。” 乔真言：“……” 乔真言：“那你还盯着看？” “喜欢看，”乔青羽瞥了他一眼，“又不意味着喜欢吃。” 语气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乔真言崩溃喊道：“这是什么怪毛病？” 乔红玉迎面向他们走来，怒声道：“我管你们什么毛病！还不赶紧的！让你去领个人你还要磨磨蹭蹭多久？是不是非要人赶着你们才能走快点？” 乔真言张口辩驳，“我们很快了好不好！不信你问青羽，我们一点都不带耽误的，青羽？青羽呢？” 乔真言向身后张望，惊恐道：“青羽不见了！” 乔红玉一 巴掌拍在乔真言头上，“人青羽都嫌你磨叽！” 乔真言这才发现，乔青羽不知何时走到了前面，离他至少而是步远。 瞬间，乔真言的眼神变得哀怨，“青羽你个混小子背信弃义！” 乔青羽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挥了挥手，道：“明明是因为你的眼睛里只有红玉姐，才没看到我向前走。” 一句话，闹出两个红脸。 “你别瞎说！” 俩人异口同声。 乔青羽感叹道：“你们好默契啊。” “乔青羽！”乔真言涨红了脸，“我看你是皮痒了！” 人高马大的男人跑过来，一把揽住乔青羽的脖子，但并没有用力。 三个人嬉闹着在村中走着，路过的村民不时调侃两句，一派欣欣向荣。 他们在这一天得到神明的赐福。 神明要他们发誓，无论发生了什么，永远守护这片土地。 他们无比严肃地发誓，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将这些话深深地刻在灵魂里。 他们在神明的要求下闭眼，想象着他们最想要的一切，喝下神明赠予的“圣水”。 微微有些甜。 温热自小腹间升起，乔青羽随风而起。 ——他得到了驾驭风的能力。 乔真言可以操控土，乔红玉可以操控水。 他们对视，皆能看到彼此的喜悦与激动。 而被选中的第二批神使，则拥有更多的力量。 有人可以操控火和雷，有人可以操控土和木，有人可以操控水和火，看样子比被选为第一批神使的三个人厉害。 乔青羽他们二个也觉得奇怪，既然是第二批神使更厉害，那为什么要以他们三个为尊呢？ 后来，在练习的过程里，他们渐渐发现了原因。 ——威力不一样。 在乔青羽可以用风将一棵大树拦腰斩断的时候，第二批神使中可以操控风的人，只能斩断树枝。 在同时段，第一批三个人的力量，远远大于第二批。 不过第二批可以使用多种力量。 不管怎么样，只要能获得力量，在妖兽来袭时有保护家园的可能，大家就已经很开心了。 说到这，乔青羽懵懵懂懂地想起一件事。 ……那一天，神明大人，似乎并没有叫出“妖兽”这个称呼。 神明大人说的是，那些东西。 所以，那果然不是妖兽吗？ 乔青羽有些兴奋。 ……也就是说他脑子里偶尔蹦出来的那些东西是对的？ 所以，他在失忆以前，是什么人？ ……应该挺厉害的？或许还知道那些东西的来历？ 如果能想起来就好了。 或许会对神明大人有用。 见他许久没有动作，乔真言凑过来，揽住他的肩膀，大大咧咧道：“想什么呢？” 乔青羽嫌弃地推开他，“都是汗。” 顿了顿，又回道：“想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乔红玉凑过来，好奇道：“怎么突然想这个？” “我也不知道，”乔青羽平静道，“瞎想。” “你们二怎么那么慢！”前面有人回头招手，“快快！今天是摘桃子的日子！别磨蹭了！咱还得挑出好的给神明大人送过去呢！” 听到“神明大人”这四个字，大家的脚步不约而同地加快了。 神明大人喜爱桃子，所以每年最好的桃子都会送到神明大人房前。 挑选桃子这个活，以往都是全村推选最德高望重的那几个人来做，今年有了神使，自然就落到了他们头上。 神使们以极为严苛的态度挑选桃子，一个一个看的那叫一个仔细，唯恐有一点瑕疵，让神明大人吃到不合心意的桃。 于是，就这么点活，折腾了七天七夜。 将挑选好的桃子送给神明大人，剩下的，则是家家户户平分。 乔青羽分到了一筐。 乔真言还惦记着以前答应过乔青羽的话，要把自己那一筐分一半给乔青羽。 乔青羽不要，乔真言大笑道：“你别和我客气，我是真不喜欢吃桃。” 乔青羽狐疑地看他，“真不喜欢还留一半？” 乔真言脸色涨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乔青羽没当回事，以为他是要给乔红玉，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真心实意道：“我也是真不喜欢吃桃。” 本以为这件事就到这里告一段落，但乔青羽偶然在半夜惊醒，发现村民们会在半夜偷偷摸摸将桃子送到神明大人房前。 每一个桃子，都用硕大的叶片包好，一字排开，一眼望过去，还挺壮观的。 乔青羽对此很不解，问乔真言，为什么要这么做。 乔真言挠了挠后脑，“你都知道了？” “神明大人喜欢吃桃，我们又没什么能献给神明大人的，就只能……只能用这个了。” “那还挑挑拣拣做什么？”乔青羽更不解了，“直接全给神明大人不就好了？” 乔真言摊了摊手，“但是神明大人说他吃不了那么多，让我们分了。” “那不摘下来不就好了？”乔青羽又道，“让它们在树上挂着呗，反正有神明大人，又不会烂掉，神明大人想什么时候吃就吃呗。” “你以为这些我们没想过？”乔真言没好气道：“是神明大人让我们摘下来的。” 乔真言扭头，望着神明大人住处的方向，声音渐渐轻了起来。 “神爱世人。” “世人爱神。” 神明拥有一切，并慷慨地将这一切分享给世人。 世人无以为报，就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报答神明。 这桃树每年结果无数，村落里的人，却从未尝过桃子的滋味。 “我不喜欢吃桃。” 无 论老少，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 乔青羽若有所思。 ?想看玫瑰果奶的《万人迷绝美炮灰他觉醒了》吗?请记住[]的域名[( 他还是不能理解，但并不妨碍他能感受到神明与村民之间那无形的绳索，将他们牢牢地连在一起。 ……还挺好的。 就在乔青羽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平静下去的时候，妖兽再一次侵袭了这座村庄。 神明大人不在，神使自然一马当先。 但，实力差距太大了。 乔真言第一个战死。 乔红玉挡在乔青羽前面，替重伤濒死的他挡下了最致命的一击。 “……总不能每次都让你挡在我们前面吧。” 她想笑，却没有成功。 她倒在乔真言旁边，他们的血汇在一起，不分你我。 仿佛在宣告着，未来永不分离。 乔青羽甚至来不及悲伤，就听到了妖兽桀桀怪笑。 原来，妖兽不止一只。 他想要继续战斗，想要保护村民，但却连站都站不住。 记忆的最后，是在那个妖兽嘴里乱蹬的腿，和仿佛没有止尽的惨叫。 乔青羽没想到自己还能醒来。 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一个双目通红的少年，还在哭。 “你醒了？”他声音沙哑，“我去叫人。” 整个村落被悲伤填满。 乔青羽知道，这一次，村里死了很多人。 很多，人。 有什么东西从乔青羽眼角滑过。 他感觉到疲累。 非常非常的疲惫。 少年走到门边，突然回头，他的拳头不知何时握紧，眼底一片猩红。 他问：“你们不是拥有神明大人赐下的力量吗？” “为什么，你们杀不了那只妖兽？” “为什么，你们保护不了村子？”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为什么——？！” 他跑了出去。 乔青羽能听到他崩溃的哭嚎。 他面无表情地想，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啊？ 闭上眼睛，是这段时间最熟悉的人。 那个总是傻笑的男人操控着土形成的巨盾挡在最前面，身上都是开裂的血口，他大喊：“红玉，青羽，带他们走！这玩意我们对付不了！你们先带着大家躲一躲！神明大人会来救我们的！” 神明大人来了，救了很多人。 但也有很多人没被他救到。 所以，神明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对吗？ 神使只剩了两个人，神明大人不得不重新挑选，补充神使队伍。 其中就有那天质问乔青羽的少年。 他掌握了雷的力量，被归入第一批神使的行列中。 第二批神使中也补充了三个人。 少年叫乔来明，沉默寡言，但极为努力，没日没夜地训练，不到身体受不了绝不休息 。 他说：“为了守护这片土地，我还要更努力。 他说：守护?，可是我对神明大人许下的承诺。” 他的语气那么坚定，神情那么诚挚，却偏偏让乔青羽觉得不对劲。 不过乔青羽的关注力暂时不能分给这个少年，因为他发现，神明大人，或许出事了。 神颜不可直视。 可是在昨日，乔青羽看到了神明大人的脸。 秘境里，一片寂静中，黄泉镜突然听到了一声轻笑。 它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这个被你们选中的人类，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啊。” 黄泉镜镜面一颤。 ——“他好像一直被我牵着鼻子走呢。” ——“虽然在外面的时候抵住了我的幻术，真进了梦境，却一点作用都没有呢。” ——“怎么办？你们选中的人，要让你们失望了。” 幽幽叹息落下，带着直白的幸灾乐祸。 黄泉镜没有回应。 它想，我曾经也这么想，一个人类，能翻出什么花来？知道自己命运后，必然会哭着求着与我结契，沦为我的工具。 后来啊，我的脸都被打肿了，哭着喊着求着他，他还未与我结契。 还把我们妖族未来的王都拐走了一半。 …… …… 突然有点期待了。 神——虽然他已经不是了，但也可以被打脸的，对吧？！ 第四十章 第40章 昨天晚上,乔青羽又去送桃。 神明大人的住所外，干干净净，连一片落叶都没有。 以前不是这样的。 乔青羽看了好一会儿,将被树叶包了个严严实实的桃子放下，一扭头，就对上一个白色身影。 ——是神。 乔青羽慌忙低下脑袋,但是那一小片近乎透明的肌肤还在他的脑海中回荡，他有些恍惚地意识到,那应该是神明大人的下巴。 “神明大人。”他低低开口。 “我已经不喜欢吃桃了。” 空灵的声音在乔青羽耳边响起,再没有往日的温和。 “不要再来了。”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乔青羽推走,再抬头时，他已经在自己的房子外面了。 第一反应,神明大人竟然知道他住在哪。 第二反应,他刚刚，似乎看到了神明的下巴。 乔青羽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一小块接近透明的皮肤。 毫无血色,仿佛要融化于空气中。 他下意识地捂上眼睛。 可是他的眼睛没有一丝异样。 一点都不疼。 乔青羽心里一紧。 接下来的日子里，乔青羽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他有些浑浑噩噩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对时间没有概念,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小半年。 这半年里,没有人见过神明大人。 而村落里,起了层白雾，将神明的住所笼罩。 只要踏入雾中,必定迷路，直至昏迷。 再醒来时，会发现自己回到了住处。 至此,神明与村民之间有了隔阂。 曾经那种亲密无间，荡然无存。 直到——那个曾经质问过乔青羽、后来掌握控制雷的力量被编入第一批神使行列、非常拼命的少年，他要成亲了。 和第二批神使中唯一的那位女性。 那个少年对乔青羽道：“老大，你会来观礼的吧？” “当然，”乔青羽点头，勉强忽略掉自己心底的那抹怪异，调侃道，“没想到你会是我们当中结婚最早的。” “嘿嘿，”那少年笑笑，伸手挠了挠后脑，似有些羞怯，“我们想早点要个孩子。” “孩子？”乔青羽下意识地重复道。 “对。”少年笑得灿烂，“我和她都是神使，拥有神明大人赐下的力量，那么我们的孩子，会不会生来就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乔青羽：“！” 竟然是，他从未想过的方向。 “老大，”少年垂下头，缓缓摊开自己的手，“自从拥有神明大人的赐福之后，我.日日夜夜不敢懈怠，我努力拼命，只想要强大一点，再强大一点。” “这样，当那些该死的妖兽入侵的时候，我才能与它抗衡，我才能保护这里。” “这 是我许下的诺言，这是我至今为之努力的方向。” “但是，”他的声音里难掩苦涩，“不够，还不够。” 他终于抬起头。 乔青羽看到他发红的眼角。 “老大，你应该也能感受到吧？” “我们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和那些妖兽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再努力，再拼命，都突破不了肉身的束缚。” “我总是做梦，梦到那一天，许多人死在我面前，我救不了他们，我救不了他们！” 少年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他无力地抱着自己的脑袋，抓拽自己的头发，无助又痛苦。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个凡人，我什么都不会，我能保护谁？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我只能像个畜生一样去质问你，去质问重伤刚醒的你。” “我告诉我自己，是你们在浪费神明的祝福，是你们不够努力不够拼命，所以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悲剧发生！” “我告诉我自己，如果拥有力量的人是我，我一定、一定会保护好这里，保护好大家！” “我绝不会让那些妖兽伤害到大家！” 他的眼里充满了绝望，泪水缓缓滚下，他的眼睛红的厉害，衬得那泪珠仿佛沾了血。 触目惊心。 “但我真正拥有了力量之后，我才知道，我多么自大，又多么可恶。” “对不起。” 他对乔青羽鞠躬， 为曾经的质问和迁怒。 “可是我依然想要保护这片土地，保护我的家。” 他回头，目光注视着不远处的桃树，风吹起他的衣摆，有一种莫名的壮烈。 “这是我向神明大人发过誓的。” “不惜一切，保护这片土地。” “……我想要更多的力量。” “但是我知道，我没有机会了。” “所以——” 他又看向乔青羽，声音苦涩异常。 “我想要个孩子。” “他的父母都是神使。” “他理应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他理应继承父母的誓言，保护这片土地。” “我知道我的行为很自私。” “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乔青羽没有说话。 风呼呼地吹，这片土地突然变得格外寂静。 好一会儿，少年问道：“老大，你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乔青羽问：“你会改变你的想法吗？” 少年一愣，摇头，“不会。” “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乔青羽神情不变，转身就想要离开。 少年眼底闪过不满，他大声喊道：“老大！” 乔青羽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如果、如果能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你愿意吗？” 乔青羽没有回答 。 “你还记得乔真言和乔红玉吗？” 乔青羽还是没有回答。 “他们救了你两次。” 一次是在山涧中发现他，一次是在妖兽前护住他。 乔青羽都记得。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乔青羽抬脚走了。 最后的最后，他听见风送来的，属于少年那几近破碎的声音 ——“你知道，神明为我们赐下力量时，让我们喝下的水，是什么吗？” 是什么？ 那种水微甜，泛着清香。 乔青羽停在一棵桃树下。 桃子又长了出来，个头还不大，随着风而轻轻摇晃。 送来一股清香。 乔青慢慢抬头，蓝天白云，岁月静好。 ……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罢了。 两位神使要成亲的消息很快就在村子里传遍了，人人喜不自胜，不约而同地开始幻想他们之后的孩子。 “两个神使的孩子，算不算是神子？” “当然算！” “若是神明殿下能为那个孩子赐福就好了。” “神明殿下都有大半年没出现过了，住所也不让我们靠近，说不定是放弃我们了。” “……说得也是。” “虽然这大半年还算平静，但万一有妖兽出现可怎么办啊？” “我们有神使呢。” “可是神使……根本阻止不了妖兽啊……” “神明大人到底哪里去了……” 乔青羽脚步声渐重，那些人见到乔青羽，神情皆有些尴尬。 乔青羽大步走过，本没想说什么，却与曾经住在乔真言隔壁的大娘擦肩而过。 脚步一顿，乔青羽忍不住道：“我记得您曾与我说过，在神明大人来此之前，这里曾生活着足以遮天蔽日的巨大妖兽。” 她似乎没想到乔青羽会说这个，愣了会儿才点了点头。 “神明大人杀了那个妖兽，庇护了生活在这里的人类，”乔青羽轻轻道，“可这样的地方，只有此处吗？” 明明到处都是神明的印记，那些妖兽还敢闯进来。 那其他地方呢？没有神明庇护的地方呢？ ……真是想都不敢想。 就在两位神使成亲的前一天，神明大人回来了。 他将参与这场成亲宴。 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 “黄泉镜。” 听到这个声音，镜子差点在地上蹦起来。 ……太、太欢快了些。 还不是那种因为喜悦开怀而有的欢快，是那种压抑的、特意挤出来的欢快，用充满期待的语气说出，但是杀意早就在字里行间溢出，以至于这声音无比的诡谲。 “最精彩的部分来了。” “一定，”他顿了顿，“不要眨眼哦。” 笑 声清雅悦耳。 黄泉镜却觉得无比的冷。 它看到，他本来泾渭分明的身体，渐渐发生了变化。 ——原本透明的那一边，已经渐渐染上黑色。 乔青羽梦境中的一切还在继续。 成亲宴是村里的最高规格，人们欢呼雀跃把酒言欢，巨大的篝火与天边的晚霞交织，残阳似血。 神明大人被安排在唯一的主座，正拿着一个酒杯把.玩，五指修长，肤色接近于透明，在火光的映衬下，如玉如宝。 虽无人能直视他的容颜，但谁都能感觉到他心情还算不错。 黄泉镜有一种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两位神使在喜事的加持下更显熠熠生辉，此时双双跪在神明座下，为神明献上桃酒。 桃子很大，里面的果肉都被掏空了，盛满清澈的酒液。 桃香有酒香交织，分外勾人。 “可惜，”他轻叹着摇头，“在梦里死去，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去。” “不过，梦境回重来。” “如此反复，灵魂永远被困在梦里。” “是不是也能称之为死去呢？” 他像是需要先生解答疑惑的学生，彬彬有礼道：“你说呢，黄泉镜？” 黄泉镜没有理会他，只看着梦境里的神明接过那两个桃，心里的不安在转瞬间攀登到顶峰。 它几乎是脱口而出：“别喝！” “哈，小镜子，你甚至都不在梦境里，喊得那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发现，那个声音，不仅是黄泉镜发出的。 乔青羽，那个自从进入梦境就毫无抵抗、仿佛就此沉.沦的人类修士，第一次在梦境中露出属于他的锋芒。 他拿着剑——那其实并不能称之为剑，只是削尖了的木头，但隐隐又有他那把长剑的雏形——抵在那少年神使的脖间。 饶是黄泉镜一直在看着梦境，都没反应过来乔青羽什么时候弄的这“剑”。 ——“篝火。” 他的声音陡然低沉，暗含着风暴。 篝火生起前，乔青羽就一直在那边整理木头了。 必然是那个时候弄的。 黄泉镜注意到，扩散的黑影，暂时停下来了。 * “别动。”乔青羽语气平平，“你可以赌一赌，是你的雷快，还是我的风快。” 谁会去和风比速度？ “乔青羽，”少年眼底浮现出怨恨，“为什么？” “你不想要力量吗？” “别忘了，就是你的无能，才让乔真言和乔红月死在你的面前！” “就是因为力量不够强大，大家才会死在妖兽的爪牙之下！” “没有力量，乔真言和乔红月的悲剧只会不断发生，这个村子里的人都会死！神明根本不让我们靠近！他早就不想庇护我们了！” “这个村子 里，那么多对你好的人。” “乔青羽，你就忍心，看着他们去死吗？” 无数双怨恨的视线投来，乔青羽的手纹丝未动。 是什么时候发现会有这一天的呢？ 是在少年那些煽动力极强的话？是在上一次妖兽来袭毁了半个村庄之后？还是在神明大人将力量赐下时，他闻到那杯水里熟悉的甜香？ 神明爱桃，所以村里无一人食桃。 ——那不是什么圣水，那是神明的血。 食用神明的鲜血，获取神明的力量，体内拥有神明的一部分，所以能看到神明的容颜。 神爱世人。 世人更想活下去。 求生是任何生物的本能。 世人因神明庇护而得以生存，所以疯狂地崇拜信奉神明，又因神明并不能很好地庇护他们而失望，最终意识到唯有强大的力量才能保护自己。 可力量从哪里来？ ——从神明的血液里。 一滴血，便可以获得力量。 那更多的血，甚至是……神明的肉呢？ “神明大人，”乔青羽轻声道，“您走吧。” 这里生活的，不止是神明所庇护的村民，更有想要将神明吞之入腹的豺狼。 而可悲的是，谁也无法确定，知晓了力量秘密的村民，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变成豺狼。 “乔青羽！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神明大人走了我们怎么办？” “我们可没有害神明大人！” “那些人想要害神明大人就惩罚他们就好了，为什么连我们也要一起受罚？” “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神明大人、神明大人带我们一起走吧！” “乔青羽！”那少年哈哈大笑，“你以为你是什么救世主吗？你是不是以为你做的才是正确的？我呸！” “你看看这些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什么都没做错！” “但他们没有力量，没有神明的庇护，他们根本活不下来！” “他们本来有机会获得力量的，他们本来有机会活下来的！” “是你害了他们！你这个杀人凶手！你害了那么多人！你怎么不去死？！” 即将被神明抛弃的恐惧如乌云般笼罩，少年那极具煽动性的话语让所有人的愤怒和恐惧有了发泄的方向，在几个人身先士卒之下，许许多多的人扑向乔青羽。 “是你害了我们！” “早知道就不把你这个祸害捡回来了！” “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乔青羽眉眼淡淡，分毫未动，“你们伤不到我。” 无数人冲过来，却又穿过了他。 他无悲无喜，语气平静，“我知道，这是个幻境。” 刹那间，所有的一切都停在半空中，乔青羽听见“喀嚓”“喀嚓”、如镜面破碎的声音。 一切崩塌。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了他掉出来的镜子，还有…… 神明。 乔青羽第一次看清神明的脸。 那理应是极好看的一张脸，只不过现在一半漆黑如墨石，一半透明如蝉翼，阴森而诡谲。 乔青羽知道，在现实里，村民的计划应该是成功的。 那个桃酒里面，有着怪物的骨，那少年那么拼命，就是在用雷将那些骨劈成粉。 ——用神明赠予的力量，去制作伤害神明的武器。 神明突然回来，心情那么好，也不仅因为两位神使成亲。 更是因为他消灭了许多怪物，甚至是做了更多的什么，譬如捣毁巢穴？杀了它们的首领？或者是消灭了它们的“神”？ 之前怪物入侵的那么频繁，那大半年却都销声匿迹，总不能是突然想明白了不觅食了吧？ 必然是神明做了什么。 那里是神明亲手复建的村庄，里面是神明庇护了那么多年的人，神明甚至愿意分出血液给那些能够撑起这份力量的人，以增加他们活下来的可能。 面对那么多村民的死，又怎么能不怒不恨呢？ 神明应该受了不轻的伤，而且是一直都有伤，要不然不会肤色不会透明成那个样子，仿佛随时要融化掉一般。 也因此，他的感知力也下降了很多，并没有发现桃酒中的问题。 更何况，神爱世人。 他爱着这片土地，爱着这里的人，尤其是那些被他赠予血液的神使。 他相信着他们，自不会对桃酒有所怀疑。 他只会欣慰于他们记得他的喜好。 所以，神明为此付出了昂贵的代价。 乔青羽几乎可以想象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幕——桃酒下肚，属于怪物的骨粉于神明的体内炸开，本就受伤的神明口吐鲜血，痛苦不堪，他用绝望而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的神使们。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场成亲宴，竟然是用来算计他的陷阱。 肩膀处传来微凉的触感，乔青羽微微侧头，看到的就是一只比小黑团还要接近墨色的手。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被拥入了一个怀抱。 但那个怀抱并没有实体，所以感觉很奇怪。 很凉。 就像被放在冰棺里一样。 “怎么发现的？”神明笑吟吟地问。 更凉了。 乔青羽微微蹙眉，诚实道：“一直都感觉怪怪的，毕竟，进展太快了。” “我是个多疑的人。” 黄泉镜在旁边都快跳起来了，对对对，这狡猾的人类可多疑呢！ 乔青羽瞅了它一眼，“如果真的失忆了，又恰好被人救了，我会在那个村子里生活，但绝不会这么简单就对那里生出什么归属感，更不会对那里的人全无防备十分信任。” “最重要的是，如果有神明送给我桃子，我绝对毫不犹豫当场就吃 下去。” 神明给的好东西，不当场吃下去还等着人来抢吗？ 吃到肚子里才是属于自己的啊！ 万一有什么奇遇呢？ 其他的小细节就不说了?_[(，最重要的是，那家伙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在被我揭露真相后，神明没有震怒先弄死他，还让他再那里喋喋不休煽动村民——怎么想都不太对吧？” “而且煽动有什么用啊？” “又没有什么别的手段对付神明，神明也知道了不能喝桃子酒，这时候有脑子的人都会选择跪地求饶，说不定还能死的痛快点。” “……就像神明大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一样。” 乔青羽的耳边传来一阵轻笑。 “是啊，”神明叹息般说道，“我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毕竟，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发展。” “是奇迹，对不对？” 乔青羽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但他并不慌。 若是神明真的能直接与他动手，怕是早送他去死了，那八成还是幻境。 我相信我能从幻境走出来。 他如此想。 幻境再精妙，那也是人，好吧，也有可能是神，编造出来了——本质就是蒙蔽你的双眼、改变你的记忆、在取得一定优势的情况下和你斗智斗勇。 乔青羽从不惧怕这个。 他了解自己，也接纳自己，不管好与坏，都属于乔青羽。 所以，没有什么幻境能真正永远地蒙蔽他。 “你一点都不慌。” “真镇定啊。” “你以前也是用这样的奇迹去迷惑他们的吗？” “让我想想，他们是不是非常感动？泪流满面？心甘情愿为你魂飞魄散？” “哈——想想还挺好笑的——” 他们？ 乔青羽在这两个字上画了圈。 ……这个神明，在说什么？ “可惜，我一点都不感动呢。” “我只会愤怒。” 乔青羽的额前的发被撩开，神明那张诡谲而可怖的脸骤然靠近他。 他笑，那个笑容让人遍体生寒。 “你出现的太晚了。” “晚到——我只想，杀死你。” 怎么不能早一点呢？ 在我还未彻底堕落、在我对这个世界还有那么一点期待的时候—— 哦对，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他们不让我见你。 哈，现在还不是见到了？ 【乔青羽！】 镜子在乔青羽心底大叫，还没来得及多说两个字，就被神明一脚踹开。 右侧一角，出现小小的裂痕。 “别把我将那些蠢货混为一谈。” “他们就是太蠢，都死了还想着什么救世济人，所以连抹残魂都没留下，活该！” “我就不一样了。” “我早就不是神了。” “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和我这种堕落者又有什么关系呢？” 神明的脚踩在乔青羽的那把长剑上。 他不屑地看着那把剑，恶意几乎要从他的眼瞳里溢出，身上却掀起无尽的涟漪。 “来打个赌吗，我的奇迹。” “就赌，你会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死去，还是两炷香呢？” 一股可怕的吸引力袭来，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扭曲。 黄泉镜大喊道：“乔青羽！那不是幻境——” 来不及了。 神明的残魂与乔青羽一同消失。 活着回来啊。 黄泉镜忍不住向妖神祈愿。 ——看在王子的份上，请保佑这个人类，平安。 它的裂痕在慢慢恢复。 注意到这一点之后，它愣住了。 所有的记忆都被夺走，篝火的光芒点亮整个夜空，乔青羽脑海中一片混乱，他闻到了浓郁的甜香。 神明的白衣被鲜血染红，他从首座滚了下来，痛苦地倒在泥土中，虚弱的爬都爬不起来，只能看着那些村民来取他的血。 曾经不可直视的神颜，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他茫然道：“为什么？”！ 第四十一章 第41章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现场一片混乱,很多村民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尖叫声此起彼伏。 整个世界仿佛被劈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是以神使为首的村民们,正将神明团团围住，用挖空了桃肉的桃子盛放神明的鲜血，桃香随风而飘,久久不散； 另一部分，是饱受惊吓而混乱逃跑的村民,也不知道怎么着,篝火被撞翻了,火焰顷刻间席卷大地，灼热的火焰将混乱推向了另一个高度。 “着火了！快跑！快跑！！” “看！衣服上还有血！快拿杯子过来！” “有没有人救火啊！救命！救命！” “有些弄不下来,不能浪费,要不把衣服扒了吧？” “火太大了！怎么办？怎么办！” “头发！头发上还有血！” “打雷了！打雷了！要下雨了！我们有救了！” “不够，这些不够,要不，我们试试，肉吧？” ——“轰隆！” 巨雷横空劈下,声音巨响无比，烈焰熊熊燃烧,却并未给这个世界带来任何光亮。 这个世界,在今晚,黑的惊人。 虚弱的神明早已无力睁眼，他道：“我劝你们,不要。” 他的声音沙哑而含糊，如羽毛轻轻落在地上，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却悲凉到不可思议。 但是围着他的神使们，却不这么觉得。 他们的嘴唇殷红，神明的血液曾在那里流过，他们感受着体内奋勇奔腾的力量，如大海般磅礴，让人生出无穷的振奋。 贪婪染红了他们的眼睛，他们已然听不进去任何话语。 ——神明被鲜血沾染的身体，对他们有着非常的吸引力。 “轰隆！” 与夜空中的惊雷一起响起的，还有神使们掌心的雷。 雷光直冲神明而去，在他手臂上割下了一片薄薄的肉片。 神使扑上去将那肉片送入口中，发出满足而畅快的大笑。 在烈火中、在惊雷里、在无数尖叫与咆哮中，这笑声散发着难言的诡异，却又有着极为强大的煽动力。 那些喝下神明血液而获得力量的人，最终将这份带着祝福的馈赠，用到了神明头上。 一时间，风雨交加，雷电长啸，火与水组成利刃劈下，割下一片有一片的血肉。 众人疯抢。 这一切荒谬的不像话。 神明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已经没有了呼吸。 那一瞬间，乔青羽仿佛与神明共感。 那种仿佛灵魂都被撕裂的痛楚，从内到外，无穷无尽。 ——都去死吧。 ——都去死吧！ ——都去死吧！！ 怒吼声不知从何处而来，那一刹那，乔青羽仿佛看到了奔涌的大海、无尽的烈 火、滚滚惊雷、以及那冲进云霄的巨大古树。 它们与神明同在。 “啪叽。” 雨水不知何时穿过那无形的结界，砸在某个神使的的脑袋上。 但是他没有在意，依然疯狂地掠夺着神明的血肉。 “轰——隆——” 伴随着呼啸的狂风，巨雷骤然劈下，当场将那个神使劈成了两半。 他们疯狂似乎终于被画上了暂停符。 神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鲜血淋漓，依稀能看见手臂中森森的骨。 他睁开了眼，瞳孔里一片血色。 “你们，”他轻轻道，“都要死。” 他笑了。 神使们惨叫一声，扭头就跑。 神明看着他们跑，并不阻止，巨雷一道道劈下，将他们自上而下一分为二。 这个世界，更暗了。 “救救我！救救我！” “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做！” “不是我干的！不是我的干的啊！” “是他们要害您！我没有害过您！” “求求您放过我！放过我！！” 惨叫声经久不散。 和那无法去掉的血腥味一起。 乔青羽突然发现，他能动了。 几乎是在那一瞬间，灼热的火焰自他身后而来，他借助风的力量才勉强躲过烈焰。 但紧接着，就是咆哮的巨雷。 跑！ 乔青羽脑海中只剩下了这个字。 神明看着这一切，疲惫而厌倦地垂下眼帘。 “跑不掉的。” “一个，都，跑不掉。” 那声音很轻很轻，却可以清晰地在每一个人耳朵里回响，就像神谕。 死亡神谕。 惨叫声更响了。 不会有人能活下来的。 乔青羽冷静地想，逃跑不过是垂死挣扎，晚死几个瞬息罢了。 想活下来，就要平息神明的怒火。 但—— 神明惨烈的身影浮现在乔青羽脑海中。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平息怒火？！ 要他是神明，乔青羽想，他只会做的更绝，更狠。 所以，没办法了，对吗？ 就在这时，一个嘹亮的声音传来，被乌云笼罩的夜空骤然出现一道耀眼的光芒，一个周身被火焰包裹的大鸟俯冲而下，羽毛洒落间，所有的火焰都被吸纳。 ——是凤凰。 而紧接着，一股巨大的青色身影在乌云中穿梭，蓝紫色的巨雷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哪怕已经降落也掉转方向，齐齐冲向那个青色身影！ 万雷齐劈，却并未对之造成什么影响，他发出威严的长鸣。 ——是青龙。 与此同时，另有几个人影出现在神明周边。 有金光打在神明身上。 “渊！你冷静点！” “渊，你不要排斥我，让我给你疗伤！” “渊，这样下去你会堕.落的！” “渊！” 伴随着一个惊叫，鲜血淋漓的神明，对他的同伴们动手了。 “滚，”神明一字一顿，“或者，让我送你们去死——” “渊！这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最近邪气浓郁，被感染的妖兽不知多少，那些人说不定也是被邪气影响的！要不然怎么可能伤到你？” “渊！我知道你愤怒，那些人我们绝不姑息，你可以杀他们！” “但是这里有着没有参与的人，若连他们一起杀，你会背上因果，被天道所不容的！” “渊，你体内怎么会有邪气？邪气在吞噬你！” “渊！不要被邪气蛊惑！你想想我们！” “渊你醒醒！你醒一醒！” “堕.落，有什么不好？”神明低低地笑，同伴的话语再也影响不了他，他眼底的猩红已然穿透他的皮肤，“我为什么要保护一群喝我血、吃我肉的东西？” “哈哈哈哈——我受够了——”他的调子猛然拔高，却像极了鸟类死前的哀鸣，“我早就——受够了——！” 他周身骤然升起无数黑色的线，那些线化为他的血肉，一点一点融于他的身体，转眼间，一切都变了。 他的额头上开始长角，身后冒出尾巴，鳞片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堆积。 “渊！” 凤凰长鸣，青龙咆哮，在渊越加激烈的攻势下，他的同伴们只能应战。 “要在完全被污染之前阻止他！” “渊，你想沦为一个只知吞噬的怪物吗？！” “渊！你要放弃你自己吗？” 神明的战斗无疑是可怕的。 大地颤.抖，天空异变，明明是个山头，却在顷刻间变成山谷。 村民们抓住机会往外逃，但那速度能干什么？ 直到无数只大鸟出现。 它们叼住村民的一角，翻山越岭，将村民一个一个地扔到另一个山头。 那里有一棵大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睡吧。”它们说，“愿梧桐古树可以净化你们。” 一阵风吹来。 伴随着鸟类的鸣叫，人们无法自控地睡下。 包括乔青羽。 再一次醒来时，所有的异变都已经消失。 村民们挤在古树之下，不远处还有许多果子。 那些大鸟早就不见了。 大家沉默着，直到一个孩子的哭声响起。 “娘，我饿。” 一个瘦弱的女人从人群中走出，小心翼翼地拿了一个果子，塞给了她的孩子。 孩子咬了一口，眼睛都亮起来了，他颤.抖地将果子往女人嘴边送，“娘，你也吃。” 女人将果子推了回去，“娘不吃，你吃。” 孩子坚持。 女人道：“那边还有那么多，娘想吃的时候??[，自然会去吃。” 孩子不再坚持，小口小口地吃果子。 或许果子真的很香甜，他眼睛亮亮的，与他母亲说：“娘，桃子是什么味道的？” 女人身子一震，眼底出现些许恐惧，她没吃过桃子，但还是回应道：“大概，是甜的，脆的。” “这个果子也是哎！”孩子举着果子，兴奋地宣布道，“神明大人喜欢吃桃子，肯定也会喜欢吃这个果子！” “我们把这个果子献给神明大人吧！” 这句话就如同火苗一样，突然掉入干燥的枯草堆里，骤然点爆了所有人。 一个高大的男人猛地站了起来，怒吼道：“什么神明大人？已经没有神明了！他想要杀死你！杀死我！杀死我们！” 孩子吓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的母亲将他抱在怀里安抚，也有些哽咽，“你说一个孩子干什么？神明大人……神明大人不也是被那些人害的？他们怎么敢、怎么敢的啊？！” 男人一屁.股跌坐回去，颤抖道：“我们该怎么办啊？” 或许是实在对未来无望，他们又哭了起来。 直到，有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我们、我们还有一个神使。” 顷刻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乔青羽的身上。 乔青羽又一次发现自己可以动了。 “神使大人，”那人颤.抖地询问道，“您会、您会保护我们的吧？” 他们充满期待地看着乔青羽，眼底深处却是一片绝望。 ——神使的力量，又如何能和神明比？ 还是暴怒的神明。 邪气、妖兽、感染、堕.落。 之前获得的那些信息在乔青羽脑海中流转，有一些他想不通的事情，他现在终于想通了。 神明大人从不称呼那些怪物为妖兽，为什么村民用妖兽称呼的时候，他从来不阻止也不纠正？ ——因为那也确实是妖兽，是被邪气污染的妖兽。 那邪气是什么？ ——应该是和灵气相对应的吧？ 那灵气又是什么？ ——废话灵气是灵气……等等！ 灵气，是什么？ 乔青羽微微愣神，他为什么对灵气这么熟悉这么亲近，就仿佛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那个人的声音就是这个时候响起的。 乔青羽从思维中走出，直勾勾地看着那个人。 那个人被他看得一个瑟缩，仿佛要将自己藏起来。 乔青羽笑了，“我不会。” 人群中响起一片哗然。 虽然知道神使和神明完全没得比，但被这么直白地拒绝，依然让人心底生出些不满。 乔青羽仿佛没有听到那些声音一般，他镇定地去拿了一个果子，其中一个塞给了 那个孩子，孩子的母亲刚想对他道谢，就听到他说：“想去就去。” 孩子母亲的表情骤然僵住了。 看看手里的果子，孩子在母亲身后探出头来，怯怯问道：“我可以将这个果子，献给神明大人吗？” 乔青羽反问道：“为什么不行？” 孩子还未露出笑容，母亲已然抢过那个桃子，用力扔了出去。 她仇恨地看着乔青羽，愤怒大喊：“你这是想让他去死！” 乔青羽眉毛都没抬一下，“随你怎么想。” 她被乔青羽这么一噎，没再说话，只用力抱住自己的孩子。 “你不要太过分！”高大的男人跳了出来，愤愤不平，“身为神使却不肯保护我们，还在这里欺负一个孩子，你配当神使吗？” “神使？”乔青羽重复着这两个字，平静解读，“神明的使者。” 他看向那个男人，脸上终于露出些嘲讽，“你让神明的使者去对付神明？” 那个男人一噎。 乔青羽低笑，“你可真有意思。” “神明赐予你力量，就是让你保护我们的！” 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 乔青羽随意道：“是啊，神使就是要听神明的命令。” 那个人脸上浮现出喜色。 乔青羽慢吞吞道：“可是神明改主意了，他想杀了你们。” “我是不是，”他若有所思道，“该杀了你们？” 刹那间，他们几近暴动。 “你想干什么？！” 乔青羽耸了耸肩，没回应他们，只是抬头看向天空。 好一会儿，他道：“天黑了。” 明明是艳阳天，却在那一瞬间黑了下来，雷云翻滚着，一如那个血夜。 乔青羽听到了尖叫声。 “他追来了！他追来了！！” “是神明！神明要来杀我们了！” “怎么办？怎么办？” “又不是我害的他！为什么他不肯放过我！” “救救我，谁能来救救我？” 惨叫哀嚎不断，在刹那间将恐惧传染给所有人，原本一直沉默不语的人也开始躁动，气氛变得格外糟糕。 “够了！”那个高大的男人大声嘶吼，“都给我闭嘴！” “你们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一点用都没有！我们要自救！自救！” 他在这一瞬间握住了主动权，成为这些人的主心骨。 有人问：“那我们该怎么做？” “这是梧桐古树，是神树，我们可以借助这棵树的力量，”他道，“他要是伤到了神树，神树一定会反击的！说不定还会招来凤凰，还有那天的神明们！” “只要我们坚持住！我们一定可以活下来！一定！” “这个办法好！” “就用这个办法！” “我们有救了！” 乔青羽看 看他们，又看看手里的果子，选了个最大最饱.满最好看的，安静地向外走。 他们很快发现了他的动作，大声叫着他的名字。 “乔青羽！乔青羽！”那个高大的男人似乎是气坏了，他几个健步追来，挡在乔青羽的前面，气势汹汹，“你给我回来！” “现在只有你拥有力量，你不许乱跑，听到没！” 乔青羽嗤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高大的男人义正辞严，“听我的才能活下去！” 乔青羽漫不经心道：“谁告诉你我想活下去？” 男人睁大了眼睛。 乔青羽绕过他，继续向前走。 “乔青羽！”男人拽住了他，“你想干什么？你想去送死吗？！” 乔青羽不耐道：“关你什么事？” 男人斩钉截铁：“你是神使，你拥有力量，你发过誓要保护我们的，你不能走！” 乔青羽盯着他，古怪一笑，“用我的力量去对付那个赠予我力量的神？” 男人大喊：“他已经不是了！” “那也是你们逼的。”乔青羽冷冷道。 “胡说！”男人嘶吼，“我们什么都没做！是那些人害了他，他却想要杀我们！我们有什么错？我们只是想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 他的声音引起其他人的共鸣，他们齐齐喊着：“想活下去有什么错？” “我们什么都没做！” “我们只是想活下去！” 乔青羽轻轻道：“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吗？” 男人拧着脖子喊道：“没有！” 乔青羽说：“那你们现在在做什么？” “你们不是在准备对付神明大人吗？” “还要用神明赐给我的力量对付他。” “这样和那些神使，有什么区别吗？” “才不一样！”有人喊，“我们没想伤害神，我们只是想自保！” “真的，”乔青羽扭头看向那个人，“没有伤害神吗？”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哪里伤害神明了？ 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 “嗯，确实，神明被下毒的时候你们什么都没做，神明被放血的时候你们什么都没做，神明被割肉的时候你们依然什么都没做。” “怪物攻击你们的时候，神明救了你们；村落被毁之后，是神明重建的；那条山涧，是神明凿开给你们取水的。” 乔青羽笑了，“神明倒是做了不少。” 男人恼羞成怒，抬手指向乔青羽的鼻子，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乔青羽捏住了手。 他惨叫出声，“痛痛痛！” “当然，最重要的不是这些，”乔青羽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怎么知道，神明就是来杀我们的呢？” 所有人都愣住了。 “梧桐古树乃神树，若神明大人真的堕.落，又怎么会毫 无动静？” “那日在村中救了我们的神明，又怎么会毫无动作？” 乔青羽环视众人，嘲讽一笑，“如果神明大人真的堕.落——” “你说，”他的目光落在那个男人身上，“是因为神明所庇护的部分人类抽他的血、割他的肉；还是因为他庇护的另一部分人类，想要他去死呢？” 轰——！ 如同惊雷直下，男人瞳孔一缩，他慌乱道：“我没有！我没有！” 乔青羽没理会他，大步向前走。 男人在他身后怒吼着，“乔青羽！你是不是以为你才是对的我们全都是错的？你那一切不过是推测！稍有不对我们全都会死！！你分明、分明就是想要我们陪你去死！” 乔青羽回头，懒洋洋道：“我从不做什么对的事。” 男人一噎。 乔青羽一字一顿道：“我只做我想做的事。” 风在他手中凝结成刃。 “我耐心已经耗尽了，”他语气平平，“离我远点。” “不然，”他笑，“杀了你哦。” 再无人拦他。 他一步步向外走。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孩子扯着母亲的衣角，问：“大哥哥干什么去？” 母亲略有些苦涩道：“他去给神明大人送果子。” 孩子眼睛亮了，“我也要去！” 他奔到果堆里，拿了一个很大的果子，一个手拿不动，两个手抱着。 这一次，母亲没有阻止他。 她看着自己的孩子，最终挤出一个笑，拿了一个果子，默默跟在他的后面。 然后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第四个人—— 他们沉默地走过那个高大的男人，任凭他怎么嘶吼都无动于衷。 “你们想死吗？” “你们不要命了吗！” “你们不是想活下去的吗？！” 没有人理会他，那个队伍越来越长。 一如他们曾经在神明大人的住所外，排着长队，一个一个将桃子摆放整齐。 哪怕神明大人已经有了很多很多的桃子。 但这是他们的心意。 是唯一能送给神明大人的东西。 他们也想为神明大人做点什么。 哪怕神明并不需要。 全村上下无一人吃过桃。 这是他们为神明所做过的事情。 那么，当神明遇到危险时，又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人试图做点什么呢？ 但，就像后来神明不想他们再送桃来一样。 或许神明大人，本就希望他们什么都不要做。 高大的男人渐渐扭曲。 黑白分明的影子，自他身体里飘出来。 “乔、青、羽，”压抑的声音自乔青羽身后传来，带着愤怒与痛恨，“我真讨厌你。” 话虽如此，但乔青羽没有感觉到一分危险。 “神明大人，”他看向神明，微微欠身，“您看，无论您怎么引诱，他们终究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这，就是他们的答案。”！ 第四十二章 第42章 早在第一次意识到这是个幻境的时候,乔青羽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这幻境，到底有什么意义？ 众所周知，厉害的幻境讲究一个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越贴合人的经历越容易将人留下，从而蚕食人的精力灵气，让人走向灭亡。 而这个幻境则简单粗暴许多,直接抹了他们的记忆，连假记忆都没给他们安排,处处与他们深入骨髓的认知相违背,时间一长,任谁都会发现不对的吧？ 既然不能困住他们，那就不可能杀死他们,那这个梦境的存在意义是什么？玩吗？ 这个问题,在乔青羽看到那些怪异的双头蛇时，突然有了答案。 ——如果,仅仅只是想传递消息呢？ 很多信息复杂难辨，或许连当事人都说不清，那索性就送后来者亲自去走一遭,自己去看看那些信息，自己去寻找答案？ 那这些信息,又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在神明愤恨着将他拖进那个旋涡时,乔青羽恍惚间有了答案。 ——是神明在向他传递消息,寻找答案。 ——是神明，在求救。 神明沉沉地看着他。 周遭的一切都被画上了休止符,紧接着就如同被抹掉的水墨画，一点一点地淡下去，直至消失,随之又被其他的色彩所取代。 跳动的篝火，袭击神明的神使与村民，以及那些誓死要保护神明大人的村民。 ——神明真正的记忆，终于出现在乔青羽的面前。 “你们要干什么？” “神明大人！神明大人您怎么了！” “滚开！你们从神明大人身边滚开！” “是血！血！神明大人吐血了！” “他们在收集神明大人的血！” “不许伤害神明大人！” 那么高的篝火，怎么可能被人随随便便撞翻？而且谁逃跑会往火堆里跑？ 那是他们的武器。 在这个时刻唯一能拿到的武器。 他们举着燃烧的木头，冲向那群伤害神明的人。 但他们不过是普通人，没有力量，又哪里是那些家伙的对手？ 那些由风火雷组成的长刃，不仅落在神明身上，也落在他们身上。 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后退。 如飞蛾扑火，明知是死，也试图为神明做些什么。 惨叫声与怒嚎声交织，勾勒出这个悲壮的夜晚，鲜血染红那片土地，是热爱着神明的人类的血。 ——那些神使又怎么会让神明的鲜血浪费？ 神明虚弱的连眼睛都睁不开，却又能清楚地看到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 藏在怪物骨头里的邪气，被他们磨成粉送入神明的桃酒中，正试图侵占神明的身体。 【好惨啊。】 【你精心挑选出的信徒，你深爱 的人类，你心甘情愿献出鲜血的子民，就是这么回报你的吗？】 【他们吸你的血，吃你的肉，一会儿是不是要敲断你的骨头，吸吮你的骨髓了？】 【这就是神明的下场吗？】 【这就是你爱的人世吗？】 【哈哈哈哈我好期待、好期待你的惨样啊。】 【好可怜、真的好可怜——】 那怪异的笑声在神明脑海中不断回荡，它们所过之处，挑起怨愤痛恨的火苗。 神明的瞳孔越加涣散。 【你不想报仇吗？】 【就算你不想为自己报仇，也不想为你的子民报仇吗？】 【啊，你看这个，好惨啊，被风刃割开脖子却没死，还在地上挣扎着往你这边靠，让我猜猜他想干什么，他不会是这样了还想救你吧？哈他死了！】 【又来一个，这个被火吞噬了，不过那个纵火的人应该是刚喝了你的血，力量微弱，这个人还没死，但是他叫得好惨啊，你想听听吗？】 【哇你左边这个更是不一般，她差一点就要碰到你了！但是被操控水的神使直接用水柱推了出去，哦他浪费了一滴血，气坏了。】 【她的孩子在旁边哭着喊娘，这个神使当着她的面把孩子活剐了，他竟然还觉醒了风的力量？你真该好好看看这一幕，孩子她娘哭得好惨啊。】 愤怒、痛恨、厌恶与崩溃，宛若膨胀的脓包，正肆意地向外跳动。 神明摇摇欲坠，鲜血淋漓。 邪气肆无忌惮地大笑，冲破神明最后一道防线。 【你看啊，都是因为你，他们才死的那么惨。】 【若不是你识人不清，又怎么会让这些恶徒得到力量？】 【若不是你无能大意，又怎么会被这些恶徒暗算？】 【若不是因为信仰你，这些村民又怎么会前仆后继过来送死？】 【都是因为你！】 【你怎么配做一个神！】 【你甚至、甚至连为这些为你而死的村民报仇都做不到！】 最后一声尖叫几乎可以划破整个夜空，神明艰难地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无尽的血色。 【为他们报仇。】 【为他们报仇。】 【为他们报仇。】 砰—— 脓包炸了。 神明眼底再无一丝神采，黑气从他的体内钻出，并迅速沾满他的胸膛，像蠕动的虫。 “你们，都要，死。” 他低喃着，无尽的力量在他身上凝聚，毁天灭地。 力量是没有理智的。 所过之处，皆是杀.戮。 没有人可以活下来。 即使其他神明一察觉到异象，便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也已经来不及了。 黑色已经占据了他的半边身子，夜空中巨雷咆哮，他正以极快的速度堕.落。 而雷劫，也已经到了。 “渊，”有神明试图靠近他，却被他发狂般攻击，被同伴一把拉回，只能无力道，“怎么会这样？” 渊被邪气污染了，那个神明声音干涩，他还杀了很多人，有些人该死，有些人却……不该这样…… ?玫瑰果奶的作品《万人迷绝美炮灰他觉醒了》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天道容不下他，想在他彻底堕.落前劈死他……所以……” 他说不下去了。 另一个神明愤愤不平道：“天道有这能耐，怎么不去劈那些邪物！” 隐隐的，竟带了些哭腔。 金色的巨雷从天而降。 刚刚试图接近渊的神明闭上眼睛，无力道：“我们……到底算什么……？” 一片死寂中，响起神明的惊呼。 “那是什么？！” “天雷没劈下来？！” “不，劈下来，只是——” “被人挡了。” 是那些人类还未散去的灵魂与执念。 【不要伤害神明大人。】 【不是神明大人杀的我！是那些恶徒！是那些背叛神明大人的恶徒！】 【救救神明大人——】 【怎么才能给神明大人止血？神明大人流了好多血。】 【若不是神明大人，我早就死了。】 【神明大人为我们做过那么多，也该轮到我们为他做点什么了。】 【若有来生，还想做神明大人的子民。】 但是他们都知道，他们不会有来世了。 他们的灵魂消散于那道金色的巨雷之下。 明知螳臂当车，却还要去做。 脆弱的灵魂消散于天地，却仿佛还在发出声音。 “神明大人。” “神明大人。” “神明，大人。” 邪气本来都要吞没神明，却在这一刻不甘不愿地褪.去，露出神明原本的那张脸。 但它们并未完全撤走，依然盘踞在身体上，时刻等待着可以彻底吞噬神明的机会。 神明那双早已失去神采的眸子依然空洞而绝望，他移动着脖颈，恍惚间乔青羽甚至能听到骨头错位所发出的声音。 喀嚓——喀嚓—— 他看了一圈，视线最终定格于前方，眼底毫无焦距，似乎在看他的同伴，又似乎没有。 “杀了我。” 他这么说。 他的同伴们沉默上前，确实对他动了手，但并不是想要杀了他。 “渊，连你的子民都没有放弃你。” 所以他们又怎么会这么简单地放弃他？ 他并没有彻底堕.落为只剩下贪欲的邪物。 但邪气早已渗入他的血液，钻进他的灵魂，如附骨之疽，无论如何都清除不掉。 最终，他变成这副半黑半白的模样，再也算不上神明，也不属于妖兽人类，身上还有着邪气，偏他又最痛恨这邪气。 那些邪气依然在蛊惑他，无时无刻，无孔 不入。 那些为他而消逝的灵魂则唤醒了他残余的神性，以至于他永远没有办法彻底堕.落。 “我时常在想，”一个微哑的声音自乔青羽耳边响起，“神，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神明的记忆褪.去，周围一切都变得空茫，神明安静地站在乔青羽面前，神色平静而冷漠。 乔青羽有一瞬间的惊愕，随后陷入思考。 他冥冥之中自有一股预感，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会影响很多很多事情。 ……那神明到底想要一个怎么样的答案呢？ 在人类眼中，神明是无所不能的，但今日在这秘境中所经历的一切都告诉乔青羽，并不是这样的。 神明也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在人类眼中，神明应是纯善的，他热爱这个世界，正如人们口口相传的那句话——“神爱世人”。 但，乔青羽看了眼黑白分明的神，几近笃定地想，神不会想要这个答案。 “我也不知道，”良久，乔青羽缓缓开口，“在人类的记载和想象中，神明高高在上，无悲无喜，代表着强大与正义，无所不能。” “但显然，您与我们所幻想的，并不一样。” “一定要说的话，”乔青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除了拥有十分强大的力量外，我觉得您与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会难过，会痛苦，会兴奋，会觉得温暖，也会纠结徘徊。” 这世上的生物大多如此，不管是神明、妖兽还是人类，要说区别，除了外表，或许就是力量了。 连神明都有情，那无情道的路子，真的是正确的吗？ ……虽然，方承璟那个无情道修的，好像和传说中的也不一样。 “倒是个新奇的答案，”神明似笑非笑，“不过——“ 话锋一转，他的声音骤冷，偏偏他身上那黑白两色还开始运转，颇有一种光怪陆离的诡谲。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乔青羽？” “拿神明和人类相提并论？” 他捏住了乔青羽的下巴。 “我知道。”乔青羽的眼底并未惧色，“但，神爱世人。” 神明嗤笑，“我已经不是神明了。” “您是，”乔青羽格外坚持，“您只是堕.落了。” 神明微怔。 “但神就是神，”乔青羽一字一顿，“哪怕堕.落了，依然是神。” “神爱世人。”乔青羽可以感觉到下巴处传来的颤意，那是神明的指，“您亦如此。” 神明垂下眼帘，说了和之前一样的话，“乔青羽，你真让我讨厌。” 依然没有什么真实的厌恶。 乔青羽没回答。 “我早就发过誓，我已经不是神了，更没有什么神性。” “这个世界是好是坏，是死是活，都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堕.落堕了一半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有时会 被邪气挑动起滔天恶意，有时又想起那些为他而死的村民，对这个世界生出无限的怜悯。 邪气与神性的斗争永不间断，他的血液、他的灵魂、他的身体皆是战场。 哪怕他身死魂散，只余残魂镇守于此，依然逃不开这争斗。 而这里本就封印着邪气，偶尔溢出的邪气依然会影响他。 渐渐的，邪气占了上风。 “但——” 乔青羽到底是唤醒了他。 他环视周围，晦暗的颜色一一褪.去，然后是山，是水，是绿树成荫，是木屋如鳞，是一棵一棵长满桃子的果树。 是时光荏苒，他依然记得这个房子属于谁，那个房子住着几个人。 “你说得对。” 他声音很轻，脸上却带着如释重负的笑。 “我只是堕.落了。” “又不是——” 他的目光在周围这一切上流连，最终落在乔青羽身上。 他仿佛在看着乔青羽，又仿佛在通过乔青羽，看其他人。 “——不爱了。” 他长长叹息。 神爱世人。 世人亦爱神。 只可惜世人太多，总有那么几个坏的。 在漫长的时光里，他曾怨恨过邪气，那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也曾怨恨过人类，就是因为他们，他才变成这样上不去下不来的样子。 但更多的时候，他怨恨自己。 若是他更警醒一些，没有喝下那桃酒，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若是他更谨慎一些，没有让他们察觉到是他的血液给予他们的力量，或许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若是他更有脑子一点，更能识人，或许这些人他都不会救回来。 若是他更强大一些，能将那些邪物消灭，什么事都不会有。 若是—— 那么多若是，他一个都做不到。 乔青羽说得没错，神明和人类又有什么区别呢？也不过是拥有力量罢了。 “乔青羽，”他的身影在消散，“记住，做你想做的事情。” “你是，”他笑，声音极轻，“不一样的。” 恍惚间，他又一次听到了那些声音。 ——“愿神平息怒火，不被天道所厌，畅游天地，永远快活。” ——“若没有神，我们早就死了。” ——“什么都做不了的我们，远比您还要内疚。” ——“下一世再做您的子民，好吗？” 他们消散于雷劫之下，却还在对他笑。 不过没关系，他很快也要去陪他们了。 连一缕残魂都留不下的神，可真蠢啊。 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他的同伴们，他们对他伸手，一如当年。 可惜，他想，我是神。 我永远是神。 他似乎听到了体内邪气的哀鸣。 他忍不住笑了。 ——你们终将会被消灭。 意识彻底消散前，他第一次如此笃定。 乔青羽甚至都来不及询问什么，只听长剑铮鸣，神明的残魂化为一道影子，涌入那把剑。 长剑上先后亮起九个光点，颜色不一，很快，它们迎来了第十个光点。 十个光点在那把剑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归于寂灭。 整个秘境在土崩瓦解。 乔青羽的眼皮开始打架，他竭力想要睁开眼睛，却无法抵御那股困意。 最后的最后，他恍惚间听到了一句话。 ——“九为极数，十获圆满。” ——“做你想做的事。” 那声音空灵而温和。 引人入梦。 黄泉镜在最后一刻跳到乔青羽的身上。 整个秘境随之崩塌。 秘境外。 凌家老祖惊喜喊道：“他们要出来了！” 不过一个瞬息，方承璟随之而动，凌家老祖都没看清他的动作。 “扑通——” 伴随着溅起的水花，方承璟怀里出现了一个人。 双眸紧闭，似是熟睡，又像是昏迷。 天玄宗灵墟峰乔青羽！ 凌家老祖瞳孔一震，一个筑基期的，是怎么和剑尊扯上关系的？ 不过这不重要。 他扭头看向水花溅起之处，试探开口道：“落水的是……？” “一起进秘境的那两个。”方承璟坦坦荡荡道，“也昏着呢。” 凌家老祖：“……” 所以你为什么只接一个！！ 第四十三章 第43章 乔青羽醒来的时候,是在三天后的黄昏。 凌汀辉和段瑜景和他于同一时刻醒来。 三个人醒来的动作都是一样的，先是睁眼，眼底毫无焦距,然后猛地坐起来，紧接着拔地而跳，把旁边守着的凌家小童吓得眼泪都飚出来了。 “鬼、鬼啊——” 余音绕梁,经久不散。 也将乔青羽三个人给唤清醒了。 于是，等方承璟和凌家老祖等人赶来的时候,现场已和刚刚完全不一样了。 三人端坐于一小桌前煮茶,一举一动皆赏心悦目。 见到他们来了,三个人起身行礼，先后问好。 姿态之优雅,堪比现场教学。 小童：“……” 刚刚他看到的不是这样的啊！ 凌家老祖微微颔首,“可有不适？” 三个人点头，齐齐道：“未有。” 其实凌家老祖也知道这一点。 早在乔青羽他们从秘境出来、尚在昏迷时,他就已经拿灵器探过了。 不仅是为了他们的身体，也是担心魔修夺舍之类的，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没错的。 但必要的关怀，还是要有的。 凌家老祖还想走走流程,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方承璟抢了先。 他问：“秘境里发生了什么？” 凌家老祖：“……” 得,有那直入主题瞬息都不耽误的人在呢。 乔青羽率先开口道：“进去之后，我们看到了很多长着两个脑袋的蛇——姑且称之为蛇。” 段瑜景接口道：“密密麻麻,无穷无尽，我们动了手，但那些蛇并没有减少的迹象。” 凌汀辉继续道：“我们发现,那些蛇对我们似乎并没有杀意，它们甚至都不反抗。” 凌家老祖皱起眉，这是什么玩意？ 方承璟道：“不是蛇吧？” 乔青羽：“我们也不清楚，但是它们的脑袋上，有断角。” 段瑜景补充：“能看到四爪。” 方承璟沉吟片刻，道：“龙？” “不可能！”凌家老祖骇然，“哪里听说过两个脑袋的龙？” 凌汀辉弱弱道：“也未必是两个脑袋。” “还有好多，共用一个身体。” “就像、就像被什么融化，然后又被什么黏在一起。” 凌家老祖脸色有些不好看。 龙素来被认为神兽圣兽，对正道修士拥有不凡的意义。 那么多条龙都死在一个地方，还被摧毁身形，那得是多么可怕的力量？ 而且，那些龙，至今未得解脱。 方承璟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加关注，只道：“然后呢？” 乔青羽：“然后那个秘境就开始动，天崩地裂。” 方承璟：“地下似乎有什 么东西要钻出来，双头蛇会去填地裂的坑，这时候它们眼睛红的很奇怪。” 凌汀辉：“地裂有规律，很频繁，并且在不断缩短着秘境的空间。” 很快，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将秘境里发生的一切都讲清楚了，最终定格在—— “应该是受那红目的影响，我只觉得体内有着无尽的戾气，眼前所有都是我的敌人，他们都想让我死，我只有杀了他们才能活下来。” “然后我就，”凌汀辉不好意思道，“动手了。” 乔青羽垂下眼帘，“我也是。” 段瑜景心平气和，“我也一样。” 所以，三个人在秘境里面自相残杀？ 凌家老祖既觉得荒谬，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要不然这该死的秘境为什么规定最少两个人才能进！ “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凌汀辉挠了挠后脑，“好像做了个梦。” “总之，等我清醒时，我就已经在外面了。” 方承璟问：“什么梦？” 凌汀辉该张口，凌家老祖突然咳了一声。 “说了那么多，嗓子都哑了。” 凌家老祖话音未落，小桌上的茶杯飞起，正正好好落在凌汀辉手里 “喝点水。” 凌家老祖将目光转移到乔青羽和段瑜景身上。 很明显，有关那个梦的消息，他希望他们两个说。 凌汀辉微微蹙眉，正想开口，却被乔青羽抢了先。 他道：“梦里，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我是一个外来人，被村里的人捡了回去。” 段瑜景接口：“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村里的人给我起了名，叫段瑜景，村里的人都姓段。” 乔青羽：“我这边都姓乔，因为神明喜欢青色的大鸟，给我起名叫青羽。” 有人惊呼出声，“神明？” 段瑜景点头，“神明。” 凌家老祖看向凌汀辉，凌汀辉点头，“我那边也一样，不过都姓凌，说是神明喜欢被阳光照亮的水，给我起名叫凌汀辉。” 梦里的故事很快讲完。 “最终，”乔青羽总结，“神明爆发，天地变色，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凌汀辉点头，“我也是。” 段瑜景神色恹恹，“我也一样。” 真的吗？ 乔青羽的目光在段瑜景身上短暂停留。 凌汀辉暂且不提，但他这位首座大师兄，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其实仔细想想，段瑜景和神明——暂时由邪气占上风的那个，某些观点，还很像。 乔青羽一怔。 房间里一片静默，大家似乎都在消化着乔青羽等人带回来的消息。 最终，还是方承璟打破了这些静默。 他道：“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问题是面向大家的，眼睛是看向凌家老祖的。 凌家老祖摇头。 “那就散了吧，”方承璟语气平平，“凌家为他们安排的住所在哪？” “送他们去休息吧。” “他们看起来挺累的。” “安排在汀辉旁边，他们年轻人，有话题，”凌家老祖看向凌汀辉，“还不带你的朋友去休息？” 刚醒过来，需要休息吗？ 凌汀辉应了一声，自觉地带乔青羽和段瑜景往外走。 但没想到的是，方承璟也跟着一起走了。 凌汀辉：“？” 凌家老祖急忙道：“剑尊？” “太闷了，我出去散散步，”方承璟头也不回，“你们先聊。” 凌家老祖欲言又止，目送这四个人离开。 房门还被凌汀辉体贴地带上了。 凌家人不由感慨，“这敛光剑尊倒是个好相处的。” 凌家老祖：“？” 有人问：“这怎么看出来的？” 他答：“特意离开，给我们一个内部讨论的时间，多体贴啊。” 是……是这样吗？ 凌家老祖微微蹙眉。 他怎么感觉……敛光剑尊很着急呢？ 凌汀辉送乔青羽和段瑜景去了住处，神色少有不安。 “青羽，段道友，”他低头，“抱歉。” 凌家老祖对乔青羽和段瑜景的不信任，多少让他有些愧疚。 段瑜景冷笑出声，刚想刺上两句，就被乔青羽拽了一把。 他的目光落在乔青羽的手上，眼底多了些晦暗。 “和你有什么关系？”乔青羽诧异地望过来，“而且老祖的怀疑也不无道理。” 伸手拍了拍凌汀辉的肩，乔青羽好心劝慰道：“别想太多。” 然后自然地推门而入，顺势将段瑜景拽了进来。 凌汀辉看着他们进去，幽幽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合口味的朋友，可不想把人得罪了。 段瑜景似笑非笑，“倒是不知道师弟这么体贴。” “倒也不知道师兄这般尖刻，”乔青羽挑眉，“不装了？” 段瑜景唇角越弯，“我何时在师弟面前装过？” “哦？”乔青羽轻笑，“那不如，师兄讲讲在秘境中的经历？” 段瑜景：“不是讲过了？” 乔青羽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我要听真的。” 段瑜景没说话，乔青羽意味深长道：“凌汀辉对我们的愧疚应不应存在，师兄心里不是最明白的吗？” “他叫你青羽。”段瑜景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乔青羽莫名其妙，“什么？” 段瑜景笑了，他凑到窗前，道：“月亮还挺好看的。” 乔青羽：“？” 段瑜景：“我心情好，就勉勉强强为师弟解个惑吧 。” 他叫你青羽。 你叫他凌汀辉。 “梦里啊，有一个恶人?_[(，”段瑜景笑，“他无恶不作为非作歹，那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庄啊，早早地因为他都毁了。” 他扭头看向乔青羽，眉眼弯弯，温柔如水，像极了那些话本子里的大家公子。 “他杀了好多好多人，带着神明走向另一条路。” “见过全黑的神明吗？超好看的哟。” “可惜师弟没有看到。” “师弟的话，”他歪了歪头，盯着乔青羽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苦想着什么，“肯定会把神明拉回正轨的吧？” “正轨”这两个字被他重读，隐约透露出一股轻蔑。 “所以，”段瑜景总结道，“师弟要不要来猜猜这个恶人是谁？” 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乔青羽懒得理会，干脆指了指门，道：“我要睡了。” 是逐客令。 但客人并不想走。 “睡了那么久还睡什么？”段瑜景轻声细语，“师弟就是真的赶我，也不应该给我这么个敷衍的理由。” 乔青羽面无表情：“下次一定。” 段瑜景哈哈大笑，笑得身子都歪了，“哐当”一声撞到墙上，声音还极响。 “好吧，好吧，”段瑜景耸了耸肩，“被主人赶了，怎么能继续赖在这里呢？” 说着，他起身就走，乔青羽面无表情地看着。 就在他与乔青羽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段瑜景骤然出手，乔青羽反应极快，身子一弯从段瑜景胳膊下穿过，反手就是一个肘击。 两个人默契地没有使用灵力，也没有拔剑，像幻境中的普通村民一样互殴。 “你输了。”乔青羽将段瑜景摁在墙上，语气冷淡。 段瑜景笑道：“那个恶人，就是我。” 一阵风吹过，乔青羽的发丝飘到段瑜景的脸上，段瑜景张口去咬。 没咬住。 “师弟，”他也不恼，只笑吟吟地问道，“你会怎么做呢？” 乔青羽松开了他，大步往桌椅那边走去，将后背完全露给了段瑜景。 段瑜景眯起眼睛，声音轻的像是幻觉，“这么信任我？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你没有那个能力。”乔青羽干脆利落道。 段瑜景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是啊，师弟和他的修为持平，已经不是那个面对他毫无反手之力的年轻人了。 目光渐渐幽暗。 ……讨厌的感觉。 就在这时，乔青羽突然开口。 “我会杀了你。” 语气平静，就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般。 段瑜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什么？” 乔青羽终于抬头看他，反问道：“你和我说这样的话，不就是想让我杀了你吗？” “我想不出什么正常人会做这样的假设。 ” “还不好好藏着，非要说出来。” 段瑜景终于反应过来，他哈哈大笑，想说那不是个假设，他经历的幻境就是如此。 但是对上乔青羽那双漂亮的眸，这话他又说不出来了。 他师弟这么聪明，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不过是，留个颜面罢了。 最终，他道：“那我等着。” 他在乔青羽背后抓起他的发，凑过去，声音里满是笑意，“你一定，要杀了我哦。” 若是他注定要死，他希望死在乔青羽手里。 对自己亲手杀死的人，总会印象更深一点，你说是吧，师弟？ 乔青羽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而问道：“若你没死呢？” 段瑜景：“什么？” “不需要我杀你。”乔青羽皱眉，似有不耐。 段瑜景又笑了，却不是刚刚那种疯疯癫癫的笑，眉宇间竟还有几分温柔。 “那桃花开的时候，我们一起饮酒吧。” 乔青羽面无表情：“我不喝桃酒。” 段瑜景推开房门，大笑道：“那可由不得你！” 他走了。 乔青羽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和脑子有病的人说话可真累啊。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鬼知道段瑜景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说不定一句话既有真又有假，还能来个一波三折。 不过—— 乔青羽知道，段瑜景必然是在那个幻境里做了什么，甚至很有可能见到了神明，并受到了影响，以至于那句你一定要杀了我，格外认真，没有半分掺假。 ……所以，这种不稳定因素，还是上报个师尊吧。 是回去和师尊当面说，还是给师尊传信呢？ 就在乔青羽思考措辞的时候，窗户响了。 方承璟站在窗外，敲窗的手还没有收回，就把小黑团扯过来，抵在窗户上。 乔青羽：“？” “咚——” 小黑团兴奋地啄窗，发出不小的声音。 乔青羽：“……” 乔青羽目光复杂地推开了窗，小黑团当即飞进来蹭蹭他，然后自觉地在他的肩膀上安了家。 “它很想你，”方承璟满眼无辜，“吵到你了吗？” 乔青羽：“……没有。” 方承璟面露欣慰，“那就好，我可以进去吗？” 乔青羽退后两步，点了点头。 方承璟翻窗进来。 乔青羽欲言又止。 方承璟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你想说什么就说。” 乔青羽客气道：“也没有什么想说的。” “你面对我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方承璟语气里颇有震惊，“我就这么让你无话可说吗？” 乔青羽：“？？” 方承璟这是在说什么？ “可是我们已经不是陌 生人了，”方承璟失落地垂下脑袋，“不是陌生人，也不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吗？” 乔青羽：？？？ ?玫瑰果奶提醒您《万人迷绝美炮灰他觉醒了》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上一次找了灵墟峰峰主，”方承璟掰着手指开始数，“还有天玄宗宗主，星云峰峰主……” 乔青羽：“！” 上一次那可怖场景还要再来一次吗？ “停！”乔青羽面无表情道，“我说。” 方承璟眼底闪过笑意，然后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乔青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这是剑尊，不是什么会摇尾巴的大犬。 不是。 …… …… 真的不是吗？ 灵魂拷问到底从乔青羽脑海中冒了出来，他一边冷着脸掐死那些念头，但又阻止不了那些念头再生。 “在想你——”乔青羽深吸一口气，艰难地阻止自己嘴瓢，“为什么不走门？” 方承璟僵在了原地。 他看看窗，又看看门，最后道：“忘了。” 乔青羽：“……” 真是个不让人意外的答案。 方承璟道：“那我下次走门。” 乔青羽：“……好。” 小黑团见他们聊完，连忙跳出来，在乔青羽身边叽叽喳喳地叫。 “啾！” 我变强了！ “啾啾！” 超级强！ “啾啾啾！” 让我演示给你看！ 乔青羽有些好奇，毕竟是敛光剑尊亲手教出来的小家伙，虽然满打满算也没几天，但—— “这里不行，”乔青羽敲了敲它的脑袋，“等回到宗门。” 小黑团失望地趴下来，“啾？” 那是不是要等很久啊？ 确实要等几天。 先不说有关这个上古秘境的事情结没结束，凌家这边放不放他们走，乔青羽本人是想等流汐秘境结束再离开。 毕竟流汐秘境里还有一个季华秋呢。 “乔青羽，”方承璟突然开口，“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乔青羽：“？” 敛光剑尊，请他帮忙？ 挺不可思议的。 “有一个秘境，”方承璟眼底写满认真，“我想请你和我一起。” 乔青羽不可思议道：“现在？” 方承璟点头，“现在。” 乔青羽将丑话说在前面，“我帮不上什么忙。” 方承璟看着他，眸底温柔，“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就是最大的帮助。” 乔青羽：“……” 沉默好一会儿，乔青羽干巴巴道：“危险吗？” 方承璟挑眉，倨傲道：“有我在，何来危险？” 乔青羽下意识道：“那还需要我帮什么忙？” 方承璟飞快改口道：“危险，很危险。” 乔青羽扬眉，对你来说都很危险?_[(，对我不是必死的吗？” 方承璟：“！” 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方承璟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呆呆地看着他。 那眼眸里其实没什么控诉，更没什么杀伤力，只是看着他，单纯地看着他。 就像狗狗在遇到不懂的事情时，只会呆呆地望过来。 ……等等停止这种幻想！ “走。”乔青羽面无表情，“现在就走。” 方承璟张大嘴.巴，“啊？” “走不走？”乔青羽觉得自己在爆发的边缘。 方承璟：“走！” 方承璟放出敛光剑，然后对乔青羽伸出手，“过来。” 乔青羽看了看敛光剑，心里有些异动，废话，哪个剑修不对这把声名遍天下的绝世灵剑有想法？ 但—— “我有剑。”乔青羽拔出自己的剑。 方承璟神色纠结，“你的剑，太慢了。” 乔青羽：“……” “敛光很快！”方承璟倾情推荐，“几炷香的功夫就能到。” 乔青羽：“……” 见乔青羽不说话，方承璟的表情顿时充满不安。 他迟疑道：“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不，没有，”乔青羽神色冷淡，“能和您一起同乘敛光剑，是我的荣幸。” 方承璟神色踌躇开口，“那，不用谢？” 乔青羽：“……我没有谢你。” 他其实知道这句话不必说，说出来很有赌气的感觉，幼稚的和三岁小孩一样。 但鬼知道这几个字是怎么脱口而出的。 或许真的被秘境和段瑜景的事情影响了。 乔青羽掐了掐额角。 ……怎么就昏了头呢？ “我知道。”方承璟弯了弯眼睛，心想，乔青羽果然很烦心。 受了神明的影响吗？ 方承璟眸光微暗，又道：“那我能谢谢你吗？” 身为前辈，他有义务让乔青羽不那么烦心。 乔青羽的懊恼被迫中断，“……你谢我什么？” “谢你愿意陪我，”方承璟眼底中唯有乔青羽的影子，哪怕小黑团就在乔青羽的肩膀上，他的眼底也自觉将小黑团排除，“谢你愿意和我说话。” 乔青羽真心实意道：“有的是人愿意和你说话。” 拜托，这可是整个修界唯一的渡劫期。 方承璟摇了摇头，“可是我只想和你说话。” 乔青羽：“！” 方承璟丝毫没觉得他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只对乔青羽伸出手，问：“走吗？” 顿了顿，方承璟道：“他们都怕我。” 他看着乔青羽，眼露茫然，“我又不是魔修，他们为什么要怕我啊？” 乔青羽松了口气，“或许，那叫敬畏。” 乔青羽将手 搭上去，方承璟并没有再回答那个问题，只反手握紧乔青羽，将人拉上了敛光剑。 乔青羽微微蹙眉。 ?本作者玫瑰果奶提醒您最全的《万人迷绝美炮灰他觉醒了》尽在[]，域名[( 他鲜少与人一起御剑，记忆里上一次还要追溯到少年时，被师尊从山下带回来，那时候只顾着御剑的兴奋了，也没别的感觉。 现在却…… 他和方承璟，几乎贴到了一起。 他能感受到方承璟的发飘到他的脸上，能感受到方承璟呼吸出的热气。 ……太近了。 这种距离，对他来说，很不适。 “对不起，”方承璟率先开口，语气里满是内疚，“敛光剑有些小。” 其实可以变大，但是他不想。 决定了，就让敛光剑这么小下去吧。 乔青羽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个耷拉着耳朵的大犬。 还是贴在他身上的大犬。 已经无力阻止自己大脑对方承璟的“改造”，乔青羽难免有些心虚。 “没事，”他这么道，“快走吧。” 方承璟的声音陡然加大，“好！” 耷拉的耳朵似乎竖起来了。 乔青羽面无表情地想。 方承璟看着乔青羽泛红的耳尖，很想去捏一捏。 但……似乎不大好？ 小黑团就没有这个困扰。 它见着乔青羽红起来的耳尖，就想冲过去蹭一蹭。 只不过，在它的喙碰到乔青羽的前一秒，它就被人抓住了。 “啾？” 它挣扎着扭头，正对上方承璟那双闪烁的黑眸。 “你今天的速度训练还没做。” “不要偷懒。” “啾？” 胡说八道我做了！ 但小黑团并未来得及为自己正名。 方承璟把它扔出去了。！ 第四十四章 第44章 雪山之巅。 一望无际的冰雪世界,雪花纷纷扬扬，是刺骨的寒。 乔青羽感觉到冷。 他一个筑基期修士，天气变化早已影响不到他,所以只能是灵气。 小黑团也冷，往乔青羽怀里躲。 乔青羽将小团子塞进袖口,暗暗提高警惕。 是秘境中的灵气溢出，影响到这些雪花了吗？ ……醒醒只听说过秘境吞噬周遭灵气的，还没听说过秘境嫌自己灵气多往外送的呢。 那这是怎么回事？ 而就在这时,一股热量从他左侧传来，他十分警惕地避开，反手就要拔剑——正对上方承璟那张茫然的脸。 乔青羽默默将出鞘的长剑塞回去,移开了自己的手。 方承璟手上还拿着一条红色长巾，热量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见乔青羽没有动作,方承璟抬手将那条红色长巾裹到他的脖颈上，乔青羽伸手摁住长巾,语气微哑，“谢谢，我自己来。” 方承璟并未多说什么,爽快地放下了手。 乔青羽修长的手指在火红的长巾中灵活穿梭，只衬得那只手更加白皙漂亮。 恍惚间,方承璟只觉得他比飞雪都要无暇。 “火灵天蚕丝？” 这理应是个问题，但乔青羽的语气却十分笃定。 天蚕多见，但因喂养不同，所出蚕丝也大有不同。 最常见的便是喂灵石，这样所出的蚕丝天然自带灵气，是修士们制作灵袍法袍的最佳选择。 其次，就是喂养不同元素的天材地宝。 火灵天蚕丝,顾名思义，就是以火元素的天材地宝为食，这样所出的蚕丝，是火灵根修士的最佳搭档，据说可以让火灵根修士在修炼过程中事半功倍。 为什么是据说？ 因为压根不会有人这么做！ 那是天材地宝不是灵石！ 喂天蚕还是自己吃，是个修士都会选择第二种吧？ 就算是灵根不匹配，也可以拿去置换，怎么想都比送给天蚕吃划算吧？ 又不是吃一个两个，足足要吃一辈子，而且一只天蚕所出蚕丝有限，能做得了什么？ 要养就要养一群……谁养得起？ 养蚕丝不如养自己！ 是以，虽然火灵天蚕丝、水灵天蚕丝的名头响彻修界，但基本上没人见过。 现在竟然见到了。 乔青羽内心多有复杂。 这就是一个传奇剑尊的实力吗？ ……幸好他不是火灵根。 热气自脖颈处不断涌出，很快就走遍四肢百骸，它们似乎形成了一个细密的、透明的结界，将他整个包裹其中，不受风雪侵蚀。 “对。”方承璟仓促移开视线，“以前养过几只天蚕。” 养的有点少，他想，要不然就可以给乔青羽制一 身长袍，一定更好看。 ……乔青羽真的很适合红色。 不过乔青羽没有火灵根，火灵天蚕丝似乎对他并没有什么助力？ 风灵天蚕丝……他洞府里应该还有风元素的天材地宝吧？不过风灵天蚕丝是沙黄.色…… 方承璟抬眼看了看乔青羽，目光微闪，心底涌出一些不甘。 为什么天蚕丝的颜色要和元素挂钩？ 风元素不是最自由的元素吗？ 凭什么连决定自己颜色的自由都没有！ 小黑团似乎也感觉到了暖意，从乔青羽的袖口中爬了出来。 “啾！” 小黑团当场被那抹红囚禁了灵魂，扑扇翅膀就要撞过去。 被方承璟当场截获。 你有毛，?[(”他面无表情道，“你要学会自己抵御严寒。” “啾啾啾！”小黑团用力挣扎，方承璟岿然不动，只得含泪向乔青羽求助。 方承璟把小黑团往身后一甩，誓不让乔青羽与它对视。 “它是火灵根，”方承璟满目真挚，“这种环境里，更有利于激发它自身的天赋。” 乔青羽若有所思道：“我虽不是火灵根，但这风雪中均含有灵气，也利于我学会抵抗灵力，与风共鸣。” 说着，乔青羽伸手去解脖颈处的红色长巾。 方承璟马不停蹄地将小黑团送到乔青羽的肩膀上，“大半夜的，不宜过于劳累。” “修炼之事，理应张弛有度。” 语重心长地说完，就看着小黑团钻进长巾里蹭着乔青羽的脖颈，方承璟心底不由自主地涌出些许不快。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快些什么。 可能是这小东西太黑。 方承璟想，太黑了，破坏了乔青羽和火灵天蚕丝的和谐。 ……一定是这样。 乔青羽盯着方承璟看，眼底明明暗暗，却一言不发。 方承璟顿时紧张起来，“怎、怎么了？” “有些好奇。”乔青羽道。 方承璟：“什么？” “敛光剑尊，”乔青羽将小黑团从脖颈处扒拉出来，慢悠悠道，“当初您在筑基期修炼时，也很注意张弛有度吗？” 夜空下，冰雪中，带着火红色长巾的漂亮青年，手里捧着蜷缩成一团的小黑鸟。 白茫茫的世界，突然变得色彩缤纷起来。 喉结不自觉地上下移动，方承璟迟疑了好一会儿，不大自信道：“应该……是吧……？” 未免太没有底气了些。 乔青羽这么想着，却没有提出质疑，而是继续问道：“那您是怎么弛的？” 怎么弛的？ 方承璟脱口而出，“养蚕？” 乔青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方承璟已然垂下脑袋，妥协般道：“好吧，好吧……修士有什么好弛的？” 只要练不死，就往死 里练。 这是方承璟半辈子的人生信条。 ?本作者玫瑰果奶提醒您《万人迷绝美炮灰他觉醒了》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对不起。”方承璟素来敢于低头，及时道歉。 乔青羽摇摇头，并未回应，只道：“……秘境呢？” 敛光剑出，刹那间卷起无尽的冰雪，原本于空中纷扬而下的雪花也改变了方向，与敛光剑一起直冲云霄。 紧接着，敛光剑周身闪烁出一阵极为耀眼的光芒，在那瞬间天空宛若白昼。 而后，无数晶莹的“星”，自空中急坠。 留下绚烂而梦幻的痕迹。 ——那是被削成星星形状的雪花。 那些“星星”很快联结在一起，像结界一般坐落在乔青羽和方承璟的附近，很快就构成一座四四方方的“屋”，将乔青羽和方承璟“关”在其中。 晶莹剔透，微光闪烁，在月色下，美得不似人间景。 方承璟低哑的声音在这一刻响起，“欢迎来到雪山秘境。” 他解开腰侧的几个乾坤袋，里面的东西接连飞出来，灵石零零散散地洒在地上，灵果挂在周遭“星星”上，还有一些天材地宝随机滚动，不时有灵器从空中落下。 “砰——” 一枚绝品灵石滚到乔青羽脚下。 “啪——” 两枚碧绿色的果子跳到乔青羽肩膀上，浓郁而醇厚的灵气让小黑团直冒口水。 “哐当——” 一个镜子模样的灵器砸在乔青羽的怀里。 黄泉镜当即炸毛，在乔青羽脑海中喊道：【你已经有我了！你不需要第二个镜子！】 【你为什么还不把它扔掉？你想始乱终弃吗？】 【人类！什么镜子都要只会害了你！】 “此秘境为低阶秘境，没有危险性，灵气并不充裕，天材地宝也较为简陋，但可随意拾取。” “只需要，”方承璟看向乔青羽，“和秘境主人聊聊天。” 乔青羽终于看向他。 四目相对之后，方承璟缓缓倒地。 “但在雪山秘境中，只能说实话。” 方承璟拍了拍旁边的雪，“你愿意听听秘境主人的故事吗？” 敛光剑尊的故事，哪个剑修不感兴趣？ 乔青羽在方承璟旁边坐下。 “我其实，很喜欢炼丹，”方承璟慢吞吞道，“所以一开始，我没有想过要去做剑修。”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方承璟并不是一个喜欢回忆往昔的人，更不是一个喜欢和别人说自己以前经历的人，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每个人的道也都是不同的，没什么好说的。 但—— 他想起凌家人的叹息。 “好不容易遇到个上古秘境，结果什么都没捞到。” “这下好了，嫡系那个也不用怄气了。” “凌汀辉这下才该哭呢，本以为是运气爆棚的福星，还被嫡系那个恨上了，结果呢？福什么福？” “天玄宗那俩也跟着白跑一趟，什么都没拿到，还不如进个流汐秘境呢。” “都够倒霉的。” 倒霉吗？ 方承璟垂下眼帘，没关系，他来补。 “之所以后来成为剑修，是因为我也进入了一个上古秘境，”方承璟的语速很慢，似乎在考虑怎么措词，“也遇到了一个神。” “准确地说，”他纠正道，“是被污染的神明的残魂。” 乔青羽瞳孔微缩。 在回应秘境里的梦时，他们只说了神明，没有谁提到过“污染”“残魂”之类的字眼。 ……所以，方承璟也有类似的经历？ “那是一场循环，”方承璟脑海中仿佛又出现了秘境中的一切，“我在爬一座山，我想要爬到山顶，我笃定爬到山顶就可以结束那一切。” “但我永远爬不到山顶。” 每每在到达山顶之前，就会发生什么事，将他从山上砸下去。 有的时候是火灾，有的时候是猛兽，有的时候是落石，有时候是洪水。 有时候发生在山腰，有时候发生在即将登顶之前，有时候发生在舒缓的谷，有时候发生在陡峭的崖。 总之，随时可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而失败。 一开始，方承璟还有闲心数一数自己失败的次数，后来已经没有心情去数了。 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属于十分麻木的状态。 但后来，他又打起了精神，努力找寻破解的方法。 不知道多少次之后，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这个人类，不知道放弃的吗？” 他说：“我不能放弃。” “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我还没见到。” 那个声音问：“是谁？” 方承璟沉默了许久许久，诚实道：“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会等到他。” “我会，”他仰起头看着云端虚无的山顶，一字一顿道，“保、护、他。”！ 第四十五章 第45章 神明哈哈大笑,满是不屑。 他说：“你现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我捏死你，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方承璟知道神明说得是事实。 他没有反驳，只是抬脚再一次爬山,神明要想杀他早就动手了，没必要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 既如此,他只要专心寻找出路就好了。 方承璟望着这座直冲云霄的山，在层层云雾之中，这座山仿佛没有尽头。 他依然会在不知道何时掉下来,也依然会重整旗鼓，再一次踏上那陡峭的山路。 神明还在他耳边说着些什么，方承璟大脑放空,根本没听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往心里装。 不过从神明的语气中也可以判断,不是什么好话。 就这样循环往复，一遍又一遍,方承璟心里原本的那点子急躁，也都被这么磨没了。 他进入了一种特别的状态，不似刚刚绞尽脑汁寻求破解的方法,事实上大脑一片空白；也不似之前那麻木的痛苦，他爬山爬的很积极,心情也很不错。 似乎什么都已经干扰不到他，神明也好，莫名其妙的重来也罢，对他都没有了意义，他只想找到出路，出路就在山顶，那他就爬山。 他只做他想做的事情。 神明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方承璟都没有注意到，事实上他站到顶峰的时候都没有反应过来，站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已经没有可以攀爬的地方了。 他得到了离开秘境的钥匙，还有一把剑。 方承璟一介丹修，其实用不到剑。 但，在看到那把剑的一瞬间，他就移不开眼睛了。 他想要做一个剑修。 那股欲.望来的莫名其妙，但却格外激昂澎湃，仿佛早已经扎根于方承璟灵魂深处千百年，只等着被唤醒。 于是方承璟都没怎么挣扎，就接受了那把剑。 “所以，”乔青羽总结，“你是因为那把剑，才选择弃丹学剑？” 方承璟摇了摇头，“不。” “哦？”乔青羽提出质疑。 方承璟：“是我早有了弃丹学剑的想法，所以才有了那把剑。” 在毅然决然废掉自己修为之后，方承璟其实也有过担忧与畏惧。 那时候他毕竟还年轻，顶着师门的压力选择了一条不被人看好的路，偏偏那时候魔修还强势，一个小门派平白少了一个筑基战力，可想而知他在那个时候会受到多少质疑和苛责。 甚至有同门修士认为他胆小怯懦，为了避开与魔修的战斗自废修为，一个个拿石头去砸他的洞府，怒吼着与他同出一门着实耻辱。 二百多年过去了，方承璟还模糊地记得当时的场景。 他抓着那把剑，跪坐在洞府内。 即使有着阵法保护，他依然能听到外面沸反盈天的咒骂。 那是他第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对自己的决定生出些不安。 ……我真的，做错了吗？ 那把剑于他手中长震嘶鸣，恍惚间，他听到了一个模糊的声音。 “……谁的道不是自己走出来的？” “做自己想做的事，走自己想走的道，这就够了……” 方承璟垂下脑袋，定定地看着那把剑，就这么看了一天一.夜，突然道：“从此以后，你叫敛光。” 敛去光华，从头再来。 他最终确定了他的道。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冥冥之中自有预感，一切都走上了不一样的路。 但，这是好事。 就如同七十年前，他一剑刺死十三个魔修大能时，他心底充满了酸涩，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他恍惚地想，这些魔修再也不可能伤害到你了。 ……伤害到谁？ 其实他也不知道。 就像他不知道他心心念念想要保护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一样。 但是他知道，他迟早会遇到那个人。 不过这些，方承璟不想和乔青羽说。 他留给乔青羽的印象本来就不好，要是让乔青羽知道他曾有那么怯懦无能、怀疑自我的时候，怕是就更不好了。 “怎么说？”乔青羽问。 方承璟摇了摇头，看向乔青羽的那把剑，“那也是神明赠予你的吧？” “嗯。”乔青羽坦荡极了，方承璟有着和他相似的经历，就算他摇头否认，方承璟会信吗？ 若方承璟想要做什么，那也不是他一句否认，就能打消念头的。 还不如诚实点。 总得遵循一下秘境规矩，不是吗？ “那你要不要给它起个名字？”方承璟眼睛亮了起来。 乔青羽楞了一下，低头看向手中的剑。 因为是刚筑基的时候所制，路绍远又明里暗里向他暗示定情剑，所以供乔青羽选择的材料是很有限的。 这把剑对乔青羽来说，只是过渡用的，等路绍远迈入筑基期，或等他迈入金丹期，终是要换的。 他的本命剑还没炼呢。 所以从未有过给这把剑起名的打算。 但现在不一样了。 若无意外，这把剑他会用一辈子。 哪有剑修不给陪伴自己的剑取名的？ 叫什么好呢？ 望着这把剑，乔青羽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神明的残魂。 ——“九为极数，十获圆满。” 那声音空灵而温和，带着可以包容世间万物的力量。 这个总是否定自己是神明的残魂，在消逝之前，做回了神。 见乔青羽久久未语，方承璟又道：“名字无所谓，不起也——” “十圆剑怎么样？”乔青羽脱口而出。 “——也是不行的，”方承璟镇定改口，“哪个十？” “拾起 的拾，”乔青羽想了想，圆满的圆。?[(” 拾圆剑？ 捡起圆满？ 意义不错，但听起来……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好听。”方承璟一脸认真，“是个好名字。” 乔青羽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道：“秘境里不能说谎，对吧？” 自己定下的规则，跪着也要认。 方承璟点头，“对。” “所以，”抢在乔青羽开口之前，他补充道，“我说的是实话。” “真的是个好名字。” 乔青羽点头，“嗯，我信。” 方承璟：“！” 在方承璟略有些不可思议的目光下，乔青羽对他笑了笑。 是那种纯粹的笑，不掺杂任何旁的情绪，连眼睛都弯了弯，乌黑的发丝在他脑后随风轻晃，竟显出几分乖巧。 方承璟略略有些失神。 “方承璟，”乔青羽声音懒洋洋的，像是朋友间随意聊聊，有着说不出的亲昵，“你真的是修无情道的吗？” 方承璟点头，“是啊。” 乔青羽眯起眼睛，喃喃道：“不像啊。” 无情道，顾名思义，断情绝爱，摒弃一切情感，但方承璟哪里像个没有感情的人？ 方承璟连一柄剑都会挂念着。 “你对无情道是什么看法？”方承璟问。 乔青羽躺了下来，他看着还竖在半空的敛光剑，缓慢道：“放弃情感，收获绝对的力量，很难走的道。” 方承璟笑了，“那我为何要诛杀魔修？” 乔青羽楞了一下，脑海中飞速闪过什么，他没来得及抓住，只下意识道：“什么？” “若没有感情，那世间万物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魔修是想奴役修界还是毁灭世界，只要不犯到我头上，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既然我对这个世界毫无感情，又怎么会对魔修深恶痛绝，继而诛杀他们呢？” 方承璟对上了乔青羽的眼睛。 他轻笑道：“人类也总认为，神明是无情无欲的。” “他们高高在上，俯瞰人间，永远做公平与正义的标杆。” “可神明真的是这样的吗？” 真的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 乔青羽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有那一日方承璟意气风发的一击，有梦境中那个活在世人中的神明，有神明的残魂，还有他的师尊顾长风，和年幼的他。 “什么是有情道？什么是无情道？” “前人的定义就一定正确吗？” “这世间，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那么会有一模一样的道吗？” “不会的，”方承璟的语气格外笃定，“每个人的道，都是不一样的。” “我叫它是有情道，它就是有情道，我叫它是无情道，它就是无情道。” “它是我的道，”方承 璟轻描淡写的语气之下，自有一股让人心神向往的傲慢，“我说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乔青羽怔怔地望着方承璟。 恍惚间，他觉得方承璟踩在九霄之上。 世人皆伏于正道的框架之下，在前人的理解中踉踉跄跄，永远走在前人之下，走不出那无形的束缚。 唯有方承璟，持剑上九霄，将“道”踩在脚下，向之宣布，我的道，我来走，我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他绝不被“道”所束缚。 所以，乔青羽缓缓闭上眼睛，这就是修界传奇剑尊的魅力吗？ “你是风，阿羽，风是自由的。” 这是师尊。 “做你想做的事。” 这是神明。 “我说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这是方承璟。 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膨胀。 乔青羽恍惚间想，他之前对这些话的理解，到底是太狭隘了。 有火焰在胸膛燃烧。 他破天荒地觉得热。 乔青羽解下了脖间的红色长巾，寒气登时袭来，他感到冷的同时，也触碰到了风。 冰天雪地之下的风格外刺人，但到底是风。 连风都有那么多种，热的，冷的，大的，小的，阴的，快的，数都数不清。 乔青羽倏地笑了。 长巾没人接，被风吹着在空中打转，最后呼在了小黑团头上。 “啾？”小黑团抱着一个啃了大半的紫色果实，发出悲愤的叫声。 但是很快，它就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去，只见乔青羽立于风雪之中，厚重的雪花为他镀了层银边。 “啾！”小黑团一惊，果子也不要了，叼着长巾连滚带爬直冲乔青羽。 被方承璟拦下。 “别打扰他。”方承璟冷冷道。 小黑团刚想抗议，就听见了一阵呼啸的风声。 紧接着一股灵力袭来，它差点被直接吹飞，幸亏方承璟及时抓住了它。 它怔怔地望着乔青羽。 长剑自乔青羽腰侧飞出，铮鸣四起，它不是第一次见乔青羽拔剑，却是第一次见如此力道。 “你名拾圆，”乔青羽缓缓道，“是我的剑。” “轰——” 长剑横卷周围冰雪，直冲云天，与竖在空中的敛光剑相撞，敛光剑于空中嘶鸣，拾圆剑剑身上亮起金光，僵持好一会儿之后，两把剑齐齐掉到了雪地上。 乔青羽拿起拾圆剑，指向方承璟，笑得意气风发，眉眼间皆是锋芒，再无一丝凝滞与晦涩。 “陪我打一架吧，剑尊。” 明明修为远低于方承璟，但气势如虹，半点不输人。 方承璟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倏地笑了，“好。” ……“你想保护谁？”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曾经神明的问题。 保护一个，或许不需要我保护的人。 他在心里默默地答。 叫乔青羽。 ……很好听的名字，对吧？！ 第四十六章 第46章 乔青羽和方承璟从深夜打到天明。 吸取上一次的教训,方承璟这次很是注意自己的嘴，拒绝让它张开。 结果就成了乔青羽率先表露不友好。 “敛光剑尊，”在剑招交错中,乔青羽挑眉，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变弱了啊。” “一点压制力都没有。” “不会吧不会吧，堂堂剑尊不会要输给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筑基吧？” “剑尊的威名毁于一旦，”乔青羽摇头叹息,语气却格外的幸灾乐祸，“可怎么办呢？” 方承璟向来不容易被人影响，神明残魂的嘲讽侮辱也好,同门修士的谩骂愤恨也罢，他都能听而不闻,任谁也休想影响到他。 谁也别想改变他做下的决定。 但—— 他持剑看向乔青羽。 那人也默契地收了手，只昂头看着他,神采飞扬，锐不可当，如一把刚出鞘的利剑,不知天高地厚，敢与日月争辉。 胸膛内仿佛有一把火在膨胀,在叫嚣，誓要冲破□□的束缚，席卷前面的一切。 方承璟缓缓闭上眼睛，他想，方承璟，你可真是狭隘啊。 用口出不逊、心怀内疚为借口，赖在乔青羽身边这么久,最后竟然连自己都骗到了吗？ 乔青羽怎么会在乎那么两句不好听的话？ 现在反而还要乔青羽用这样的办法，再一次向自己证明，他乔青羽真的不在意那些话。 只希望可以打得尽兴。 真狭隘啊方承璟。 他笑出声，胸膛内高涨的火焰似乎随着他张开嘴而喷涌而出，乔青羽抓紧拾圆剑，微微扬了扬眉，要来了吗？ “黄口小儿L竟如此大言不惭，”方承璟睁开眼睛，眼底再无其他情绪，只有一片战意，“你师尊知道吗？” 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而来，铺天盖地，哪怕他们此时修为旗鼓相当，乔青羽依然感觉眼前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让人颤栗，让人窒息，让人——永生战意—— 他笑了，“我师尊知不知道，与你何干？” “你的对手，”他倨傲抬首，“是我。” “哐当——” 他们打起来了。 小黑团被这突如其来的剑气吸引了注意力，果子都不啃了，傻乎乎地看过去，也说不清是激动还是害怕，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啪叽。” “咚。” 四溢的剑气切断了高处的果子，将小黑团当场砸进雪地了。 “啾啾！” 它从雪堆里爬出来，迎面飞来的，就是那极为可怖的剑气。 危难之际，小黑团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它与那剑气擦肩而过，虽然贡献了一些绒毛，但起码保住了一条鸟命。 而没等它松口气，另一道剑气也冲了过来。 小黑团 ：“啾啾啾！！” 它做错了什么！ 小鸟能做错什么呢？ 只不过有人看它闲着就不爽而已。 这一晚上，他们打了很多次。 最后一场结束后，小黑团眼冒金星，倒地不起，头一歪就睡过去了。 飘散的雪花落到它身上，黑与白的强烈对比中，不时有红色的痕迹闪过。 它的嘴.巴一张一合。 偶有小小的火星被它喷出来。 冰天雪地之中，它睡得香甜，一点都不觉得冷。 “剑尊，”乔青羽笔直地立在冰雪中，任由风雪将他淹没，“这秘境，可以续费吗？” 乔青羽依然感觉到冷，但又不是之前那种刺骨的冰寒。 看不见的风萦绕在他的周围。 没有剑气，也没有动用自己的灵力。 那些风，是他从冰雪中拽出来的。 能和方承璟打那么久，说不定还要感谢这些风雪。 方承璟垂下眼帘，一本正经：“雪山秘境开启一次，为期十五日，期间不允许任何人离开。” 十五天后，流汐秘境的修士们也该出来了。 乔青羽扬眉，“你给凌家留消息了吗？” 方承璟身体一僵，随后道：“我是秘境的主人，秘境限制不到我。” 乔青羽轻笑出声。 方承璟挠了挠后脑，眼底有些懊恼，太久不和人打交道，他总是考虑不周全。 “那就，”乔青羽的声音中还有着未散的笑意，“拜托你了。” 方承璟：“！” 他伸手捂住半边耳朵，无意识地掐了掐，低低道：“……当然。” * 这里其实非常适合乔青羽修炼。 风雪密不可分，他掌控不了雪，但作为天品风灵根，理论上他可以掌握所有的风。 在与冰雪争夺风的过程中，他一遍一遍加深了对风的理解，剑招也随之改变。 而有传奇剑尊作为陪练，他能第一时间发现新招的不足，并加以优化。 十五日下来，乔青羽肉眼可见地变强了。 他的灵力变得格外活跃，丹田灵根处泛着些许金光，偶尔在与方承璟对练到尽兴时，他甚至隐隐感觉到一层壁垒。 离突破只有一步之遥。 所以当要离开的时候，乔青羽其实还有点不舍。 但是他又无比清楚，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他也不会突破。 方承璟作为一个陪练再称职，修为压得再低，他们到底不是一个水平线的，怎么都做不到势均力敌。 乔青羽更需要势均力敌的对手。 在不久后的宗门大比上，他相信他会遇到合适的对手。 “雪山秘境会在三天后重新开启，”方承璟的声音响起，“一个灵石即可进入。” “不进了，”乔青羽耸了耸肩，“我更想去看看旁的地方的风。” 雪山上的风就与宗门高山的风不同，那西北黄沙之中的风是不是也有所不同？那阴雨连绵的丛林里，是不是也有不一样的风？ 每一处风都是不一样的，他理应去看看。 “好。”方承璟并未有什么失落，反正他待在这里也是修炼，去别的地方也是修炼，恰巧与乔青羽同路又有什么稀奇的？ 他踩上敛光剑，对乔青羽伸出手，“走吗？” 乔青羽并没有多加思索，只抓起小黑团，上了敛光剑。 只是在远离雪山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他有了拾圆剑。 ……而且回去又不赶时间，他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拾圆剑啊？ 但这毕竟是小事，快一点总比慢一点强，乔青羽果断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很快，他遇到了真正让他不敢置信的事。 ——流汐秘境外，和凌家老祖站在一起的，是他的师尊顾长风！ 师尊怎么来了？ 对此，顾长风表示呵呵。 他能不来吗？ 他再不来他的宝贝徒弟都要被人拐走了！ 宗门内有星云峰那混蛋盯着不说，宗门外竟然还防不胜防。 早在那夜方承璟敲响他洞府大门的时候，他就应该有所警惕才对。 一面说他“抠”，一面给他徒弟塞乾坤袋，这到底安的什么心？可恨的是他当时明明就站在旁边，愣是没发现方承璟的狼子野心！ 以至于这几日，哪怕是在修炼中，顾长风都会突然睁开眼睛，痛心疾首。 ——他都是被那传奇剑尊的名号给骗了！骗了！ 连他这种久经沙场的人都被方承璟骗了，更何况他那纯良和善如小白羊一样的大弟子呢？ 自从接到段瑜景的传信，顾长风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拔剑四顾心茫然”，恨不得当场就飞过来把他大弟子带回宗门里藏着。 但不行。 因为他压根不知道方承璟把人带到哪里去了。 顾长风拒绝再回忆那些痛苦的过往，只对他大弟子招了招手，道一句：“还不过来？” 乔青羽：“？” 感觉师尊有些怪怪的。 心情不好吗？ 乔青羽走向顾长风，随着他的动作，他觉得顾长风的表情也越来越奇怪。 ……那种夹杂着痛心与欣慰、难过与自责、微妙的自豪与愉悦、还有点愤恨与不安的表情，真的是他师尊在转瞬间流露出来的吗？ 师尊他，怎么了？ 乔青羽将疑惑的目光投给同意在顾长风身后的段瑜景。 段瑜景对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乔青羽：“……” 收回目光的刹那，乔青羽看到顾长风往左前方走了走，恰到好处地将他完全遮掩住，还拦下了……拦下了方承璟？ “敛光剑尊，”顾长风微笑出声，“听闻您在秘境开启时，一剑撼乾坤，震碎了几十个魔 修的丹田，其中还有几个深藏于凌家的卧底？ 方承璟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是他只负责抓人，里面有没有凌家的卧底，他也没关注。 不过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只点了点头，“嗯。” 方承璟试图绕过顾长风，但顾长风却不肯被他绕过。 “不愧是敛光剑尊，”顾长风笑意盈盈道，“据说凌家顺藤摸瓜，将上下清洗了一遍，抓了不少魔修出来，从里面问出了不少东西。” 方承璟也发现了顾长风的真实意图，眼底浮现出疑惑。 顾长风镇定自若，将乔青羽挡得严严实实，“有剑尊在此，实乃修界之幸。” ——总之，别想靠近我徒弟。 很快，流汐秘境浮出水面，众人暂停交谈，齐齐望去，等待着弟子们从里面出来。 趁这个机会，乔青羽自乾坤袋里拿出两只银丝寒灵珠，平日里带着有宁心静气之效，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抵抗幻境，还可以用来疗伤。 总之，是好东西。 乔青羽也是在雪山秘境中得到的。 当然，远不止两个。 掌中传来一种凉意，顾长风低头看去，面露惊讶，但又有几分欣慰。 有了好东西，第一时间送给他这个师尊，谁说他大弟子最爱的不是他这个师尊？ 顾长风心情大好，神采飞扬。 为人师尊，怎么能拿徒弟的东西？ 顾长风正想在乾坤袋里再挑两样好东西，连着银丝寒灵珠一起交给乔青羽时，旁边传来一道幽幽的、十分具有压迫感的视线。 他下意识地望了过去。 只见方承璟那双冷漠的眼眸里只写了一个字——抠。！ 第四十七章 第47章 流汐秘境开了。 怀月峰大师兄吴浩海第一个走出来,身后跟着天玄宗炼气期的弟子们。 没走两步，脚步一停，略有些惊愕地看着不远处的众人。 ……这出入个低阶秘境,还有人守着护着迎接着吗？ 以前怎么没这待遇！ 吴浩海脑海中不由回忆起他参与的秘境，哪一次出来不是寒风凛冽举目无人？ 可偏偏这一次……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五十步开外那个高岭之花，是不是他们天玄宗三长老、灵墟峰峰主顾长风？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一峰之主来到一个小小的低阶秘境外！ 吴浩海神经紧绷,但面上未有任何改变，只是脚步略有些沉重。 和他如出一辙的，还有严禾旭。 而严禾旭作为顾长风的二弟子、又在之前的那些年里接手峰内事务,对顾长风面部表情的了解还是十分到位的。 只一眼，他就确定,他家师尊现在心情并不好。 ……谁这么有本事竟然能惹怒师尊？ 不过这不重要，严禾旭想,他刚从秘境出来，师尊就算想玩迁怒都迁不到他身上。 重要的是……大师兄呢？ 师尊都来了，大师兄怎么不在？ 不死心地将顾长风身边的人都看了个遍,一个熟悉的脸都没看到，严禾旭心底一沉。 ……大师兄,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越想这种可能性越大，要不怎么解释师尊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心情不好？如果、如果是因为大师兄，就都说得通了。 严禾旭手心发凉，终于爬上炼气九层的喜悦也荡然无存，脑海中全都是乔青羽受伤的画面，一时间脑瓜子嗡嗡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麻木地向前走。 然后就被什么拦了下来。 是一只手挡在他面前。 有人拦下了他。 严禾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只气得眼前发黑，差点当场骂出声，然后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往哪走呢？” 乔青羽拧眉，严禾旭这怎么了，双眼无神脚步虚浮不说，天玄宗的弟子们早停下了，就他一个脱离大部队不知道往哪走。 师尊面前都能走神？ 大、大师兄的声音！ 严禾旭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都亮了，当即像颗球一样把自己扔进乔青羽的怀抱，声音震天动地，“大师兄！” 乔青羽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捂严禾旭的嘴。 但来不及了。 “大师兄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有没有哪里受伤？手上有没有？胳膊上有没有？后背、后背有没有！” 拉住乔青羽的手细细检查之后，严禾旭非但没有放松，还惊恐地想要去抓乔青羽的领口。 乔青羽摁住了他的手。 “严、禾、旭，”乔青羽一字一顿道，“我劝你回头。” 回头？ ㈨想看玫瑰果奶写的《万人迷绝美炮灰他觉醒了》第四十七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回什么头？ 但基于对乔青羽的信任，严禾旭还是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身后，正对上顾长风那一张高深莫测的脸。 寒气几乎要从那双眼睛里冲出来了。 严禾旭当场打了个激灵。 顾长风似笑非笑，“清醒些了吗？” 语气风轻云淡，听不出半分不悦。 严禾旭：“……” 他的墓碑还有机会安在天玄宗吗？ 顶着顾长风越发和善的眼神，严禾旭喉结上下滚动，小心翼翼道：“……师尊。” “嗯。”顾长风点头，以后收拾徒弟的日子多了去了，没必要急于这一刻，于是扭头夸了吴浩海两句。 吴浩海莫名其妙又受宠若惊，只觉得这流汐秘境去得好去得妙，简直就是他的幸运地！ “……天色不早，”顾长风话锋一转，“早些回宗门吧。” 抬头看了看硕大的太阳，严禾旭觉得地府阎王在向他招手，不由向乔青羽投了个求助的眼神。 被严禾旭连累而丢脸的乔青羽显得格外高贵冷艳，用实际行动表明了爱莫能助的主题——他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严禾旭。 严禾旭：“……呜。” 来的时候是凌家接过来的，回去的时候自然不能让凌家护送。 吴浩海亮出法器，是天玄宗准备的，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鸟出现在众人面前，尾羽熠熠生辉，让人展望。 天玄宗众人一个接一个上去，乔青羽本也想上，然而—— “啾啾！”小黑团叼住乔青羽的发，翅膀左右摇摆，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 ——说话好了等我长大、让我带你去天上看看我的世界的！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别的鸟带你去！ 硕大的泪珠挤满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乔青羽伸手给它抹了去，面无表情地拔出了拾圆剑。 小黑团破涕为笑，欢欢喜喜地蹭了蹭乔青羽的脸颊。 然后乔青羽就收到了顾长风的死亡视线。 乔青羽：“……” 他与小黑团签订契约的事情，也许、大概、可能、好像……没告诉师尊？ 这种小事，应该没关系的吧？ 在顾长风越加深邃的视线下，乔青羽匆匆上了剑。 活过一天是一天。 乔青羽选择了御剑，段瑜景也自然地拔出了剑。 “怎么能让师弟孤单一人呢？”他笑吟吟地看着乔青羽，道。 “那你人还挺好的。”乔青羽不咸不淡道。 “当然，”虽有些奇怪，段瑜景还是道，“做师兄的，哪能不对师弟好？” 乔青羽赞同点头，看着他道：“我想一个人静静。” 段瑜景：“？” 乔青羽指了指那只大鸟，“不如师兄去看看我那师弟？ 感觉他更需要师兄宽慰。” 段瑜景：“……” 果然，乔青羽对他，从来都没有好话。 大鸟起飞，双翅挥动间，流光溢彩。 吴浩海站在最前面，看下方顾长风纹丝未动，意识到顾长风来这里纯粹是有别的安排，这才松了口气。 ……毕竟要一峰之主来低阶秘境接门下弟子，怎么想都怪恐怖的好不好！ 吴浩海收回视线，只见天玄宗弟子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激动兴奋高谈阔论，显然对这次秘境之旅非常满意，尤其是那几个修为有所突破的。 只有两个人，缩在角落里，垂头丧气，一言不发。 一个是严禾旭。 想想严禾旭刚刚做的那些事，吴浩海默默移开了视线，定格在另一位师弟身上。 看着看着，微微蹙眉。 这师弟叫白乐苏，虽生性羞涩，但天赋很是不错，在流汐秘境中也有突破，目前已是炼气九层的修为，怎么会这般沮丧？ 秉承着关心师弟的原则，吴浩海过去问了问。 白乐苏似有些惊讶，两只手交缠在一起，很是紧张，磕磕巴巴地道谢，不好意思道：“我只是在看风景，幻想我以后御剑的样子。” 吴浩海理解地点了点头，哪个剑修没幻想过自己御剑的时候？尤其是在筑基前后。 于是吴浩海也没多说什么，只随意和白乐苏聊了聊，很快就走了。 望着吴浩海的背影，白乐苏松了口气，这才打开自己交缠在一起的手，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镜子。 他身体僵直，侧对着其他人，小心地在镜子上面写。 【刚刚有人。】 季华秋看着镜子上传递出来的字，眉眼微沉，脑海中全是乔青羽御剑离开的模样。 进流汐秘境前，乔青羽还会关注他，从流汐秘境中出来，乔青羽竟一眼都没看他。 不管他凝视着乔青羽的目光多么有穿透力，乔青羽一眼都没看过他。 ……不过短短的一个月！ 【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换一个攻略目标。】双尾猫犹豫开口，虽然它也很馋乔青羽身上的气运，但它也不想把宿主逼疯啊。 双尾猫这句话在季华秋看来，无异于火上浇油，他的脸色更难看了，【闭嘴。】 双尾猫这就不干了。 它一个系统，第一次为宿主着想，竟然换来这冷言冷语？ 什么东西！ 一人一统的关系再一次降至冰点。 * 是夜。 方承璟从凌家安排的房间里走出，还未拔出敛光剑，就看到院子里站在树下的顾长风。 “敛光剑尊，”顾长风和气开口，“出来练剑吗？” 方承璟：“……你怎么在这？” 顾长风眼底精光乍现，被他逮住了吧哈哈哈！ 今天在方承璟的动作下，顾长风他们又在那些被捕获的魔修嘴里得到了不 少情报，有一些消息背后的意思是极耐人寻味的。 但因为他们获得的消息太少，那些魔修也就知道这些，再问不出来什么，顾长风也无法将这些信息连成片，只能独自思索串联。 想的脑袋都要炸了，干脆就出来走走。 没走两步，不知怎么着，想到段瑜景之前传回来的信息。 【一大早去敲师弟的房门，无人应答。】 【应是半夜就和敛光剑尊离开了。】 半夜。 顾长风又想起之前方承璟半夜来到他的洞府外，从此将“抠门”这两个字钉在了他的身上。 怒从心底起，恶从胆边生。 顾长风决定来堵一堵这个总是在半夜行动的剑尊！ 结果还真的让他堵到了。 一时间，神清气爽。 哈哈哈还想拐他徒弟？门都没有！ 顾长风没有回答方承璟的这个问题，只道：“剑尊，您对朝凤村，还有印象吗？” 朝凤村位于朝凤山脚下，朝凤山上有很多梧桐树，据说有凤凰在古时真的居住于这座山，因此而得名。 那座山常年被白雾环绕，很是神秘，但灵气稀薄，所以并没有多少修士生活在那边。 只有一个小村落，自认为是凤凰神兽的使者，一直守护在那里。 那个村落就是凤凰村，家家户户加在一起，不足百人。 而其中的修士，更是两只手就能数过来。 还没一个能筑基的。 所以虽然有这么个名，但朝凤山在修界并不引人注意。 直到二十多年前，魔修突然袭击了那个小村子。 修界上下震怒。 早已被他们打的四处逃窜的魔修竟然还敢出来伤人？！ 那些魔修早就被诛杀，但有一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很多修士的心头。 为什么魔修要袭击朝凤村？ 朝凤村……委实没有什么特殊的啊。 但魔修本就作恶多端，去思考他们为什么作恶是没有意义的，只能让各大宗门加紧对山下城镇村落的巡查保护，避免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这么多年过去了，顾长风早就忘记了朝凤村，直到今天晚上，有个魔修疯疯癫癫地说：“王会在凤凰血液中诞生，带领我们走向辉煌。” 不知道为什么，顾长风当即就想起了朝凤村。 “有一点，但不多，”方承璟拔出了剑，语气平淡，“来吧。” 顾长风：“？什么？” “练剑啊，”方承璟似笑非笑，“你不是一眼就看出来，我是出来练剑的吗？” 顾长风：“……”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拦下我，难道不是想和我一起？”方承璟慢条斯理道，“虽然我并不喜欢和旁人一起练剑，但，既然你都提出来了，那我也不好拒绝。” 他顿了顿，声音微微上扬：“请顾长老赐教——” 顾长风：“……” 你故意大声引凌家人出来围观的对不对！！！ 第四十八章 第48章 天玄宗。 顾长风虽然没回来,但严禾旭深觉自己步入了死亡倒计时，生命的尽头只想和师兄秉烛夜话，于是从灵器大鸟上跳下来就想去找乔青羽。 只是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什么，转而去了灵墟峰山头。 灵墟峰弟子们虽然知道他们今天回来,但毕竟有乔青羽的计划表压着，一个一个专心致志地练剑，只等着结束再去找大师兄,顺便彰显一下进步。 所以看起来格外神采飞扬。 严禾旭看了一圈，没看到洛向阳和路绍远，眉心微微蹙起,既有些舒心，又有些不解。 按理来说,这俩人半个月前就被放出来了，怎么不在？ 严禾旭对路绍远还有些忌讳,毕竟乔青羽对路绍远的感情，大家都看在眼里。 虽说现在大师兄隐隐有放下的趋势，但……万一呢？ 大师兄人好心又软,责任心还强，路绍远是灵墟峰的弟子,那大师兄必然认为他有教导路绍远的义务，到时候路绍远哭一哭闹一闹……就像、就像年少时那样。 想到这，严禾旭表情就有些不好看了。 严禾旭还记得，这位小师弟最初入门的时候，大师兄对他并没有展现出过多的关注。 所以他也没在乎过这个小师弟。 但，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大师兄身后就跟了这么个怯怯的小跟班。 路绍远总是躲在乔青羽身后,一只手揪着乔青羽的衣袍，在乔青羽将他介绍给其他人的时候，怯怯地探出半个脑袋，小小地应上一声。 然后飞速躲回乔青羽身后，仿佛只有乔青羽才能给他安全感。 那时候的乔青羽，总是挑挑眉，似是无奈地叹口气，然后将躲在身后的路绍远揪出来。 在路绍远手足无措的模样中，乔青羽会慢慢蹲下来——那时候的乔青羽比路绍远高很多，他双手搭在路绍远肩膀上，给予路绍远安全感的同时，教路绍远如何问好、如何与人沟通、如何与师兄师姐们相处。 路绍远的不安与无措就这样被乔青羽抹平，但眉宇间依然带着不安和胆怯。 乔青羽的注意力就这样被路绍远一点一点地抢走。 再也分不给别人。 严禾旭脚步一顿。 曾经的惊鸿一瞥，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但其实从未。 他果然还是讨厌路绍远。 很讨厌，很讨厌。 严禾旭转身向执法堂走去。 就算不能完全杜绝路绍远找大师兄的可能，他也要掌握路绍远的行踪，尽可能让大师兄避开路绍远。 他咬牙切齿，心想，路绍远就是个祸害！ * 执法堂。 “洛向阳和路绍远？灵墟峰的那两个是吧？”执法堂的修士见严禾旭点头，唏嘘道，“这可是俩人才。” 严禾旭：“？” “本来半个月前 就应该被放出来的，”那修士解释道，“但是他们俩连执法堂大门都没走出去，就又打起来了。” 严禾旭：“！” “长老气坏了，所以又给他们加了半个月。” 严禾旭：“！！” 竟然还有这好事！ “这事传到了你们峰主耳朵里，”那修士迟疑道，“你们峰主，也气坏了。” 严禾旭心想，这能不气吗？ 在人家执法大堂门口违规犯法，脑子被驴踢了吧？ ……被驴踢了也干不出这种事。 “所以，在你们峰主的提议下，他们被关在这里的时间又延长了。” “宗门大比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按你们峰主的话就是——” 那修士清了清嗓子，试图为严禾旭还原现场。 “不是喜欢打吗？” “那就在全修界面前打。” “打了之后，就不用从执法堂出来了。” 那修士顿了顿，摆了摆手，“唉我学的不像。” “没学出你们峰主万分之一的风采。” 严禾旭真诚道：“没关系，我可以想象。” 他又不是没见过师尊动怒。 语气平静无波，却让人通体生寒。 或许还会笑。 让人恨不得就地把自己埋了的笑。 严禾旭想着想着，心底不由生出些野望。 ……真的有办法能让路绍远待在执法堂再也出不来吗？ 他忍不住问道：“一定要是洛向阳吗？” 那修士没理解他的意思，下意识道：“什么？” 严禾旭垂死挣扎，“和别人打，不行吗？” 那修士：“？？？” 修士眼底冒出几分惊恐。 喂喂喂你想做什么？你们灵墟峰的师兄弟爱呢！ 严禾旭被那名修士从执法堂里赶了出去。 但是那种野望，已经深深嵌入他的脑海中，怎么都抠不出来。 虽然这么做很可能会丢天玄宗和灵墟峰的脸，但是、但是欲.望一旦打开，就真的—— 啊啊啊啊啊啊！ 严禾旭无声尖叫，用力揉搓自己的脑袋，在心里发狠一般喊：大局为重！大局为重！严禾旭你不是那么没有大局观的人！ 但，总有些事，让理智的人，不想理智。 真的不想。 “严、禾、旭？” 一个微凉的、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严禾旭猛地停下动作，呆呆地望过去。 只见他的大师兄随意地站在那里，乌黑的眸子定格在他的身上，眉心微微蹙起。 阳光格外眷顾他的大师兄，为之披上一层轻柔的暖纱，只衬得乔青羽如烈日下不曾融化的冰雪，晶莹剔透，完美无双。 严禾旭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他尚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就看到乔青羽 张开了那形状优美的唇。 “在外面发疯满足不了你，乔青羽说得慢条斯理?_[(，眼尾微微上挑，透露出两分凌厉，“回来宗门继续？” 语气很是嘲讽，夹杂着碎冰般的冷意，让人心颤。 但—— 严禾旭扑向乔青羽。 “大师兄！” 语气兴奋异常。 他让乔青羽在外当着那么多外宗修士的面，丢了那么大一个人，乔青羽只是嘲讽他两句，连剑都没有拔，这不是真爱这是什么？ 呜呜呜他就知道大师兄是个极温柔的人！ 乔青羽：“？？？” 被人嘲讽还那么兴奋，他这位二师弟，真的疯了不成？ 乔青羽身形一闪，已是五尺开外。 严禾旭毫不犹豫地追过去，“大师兄！大师兄你别跑！我一定会追上你的！” 乔青羽当场拔出拾圆剑。 他不跑，他飞。 严禾旭喊着叫着追了好一会儿L，见乔青羽离执法堂越来越远，这才松了口气。 虽不知道乔青羽为什么会来执法堂，但……他一点也不想让乔青羽知道路绍远的事。 一点也不。 其实严禾旭想的没错。 乔青羽之所以来执法堂，确实是为了路绍远。 总得意思意思表达一下在乎，不是吗？ 路绍远身上还藏有秘密和乔青羽想要知道的答案。 但真的来了执法堂，乔青羽也确实不大想进去。 刚回宗门就来给自己找晦气，多不好啊。 于是撞到严禾旭之后，乔青羽果断给自己了一条退路。 “季华秋也进了流汐秘境，”乔青羽对严禾旭道，“你遇到他了吗？” 严禾旭一怔，他其实不是很想和乔青羽提起季华秋，毕竟季华秋是路绍远的道侣，提起一个，必然会想起另一个。 但是季华秋进秘境之后，天天往天玄宗这边跑，还和吴浩海吴师兄发生过冲突，下秘境的人都知道，他瞒乔青羽这个毫无意义。 于是他点头，“遇到了。” “他来秘境，根本不是为了修炼，”严禾旭不甘不愿道，“前几天一直来我们这边闹，很多师弟师妹都没有办法好好修炼，平白浪费了好几天，把吴师兄气个不轻。” “好话歹话说遍了，没用，最后还是吴师兄拔剑，才把他逼退的。” “但是之后那几天，他也没有好好修炼，一个劲地盯着我们看，可烦人呢。” “我感觉，”严禾旭看向乔青羽，“他是来找人的。” 季华秋能找谁呢？ 天玄宗，和他有关系的就那么几个人。 洛向阳、路绍远、乔青羽。 前两个人在天玄宗执法堂关着呢。 天玄宗又一度传出这一次流汐秘境由乔青羽带队的传闻。 那么季华秋到底来找谁，不言而喻。 “大师兄，”严禾旭咬牙，“季华秋是路绍远的道侣。” 严禾旭没想到自己还有主动在乔青羽面前提起路绍远的一天。 “他找你，必然是图谋不轨。” 严禾旭说得很认真。 乔青羽垂眸，语气随意，“我知道。” “我也是。” 严禾旭：“？” 也是？ 也是什么？ 乔青羽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解释，又问道：“秘境里，他和宗门弟子有什么接触吗？” “接触？”严禾旭想了想，“应该没有吧……毕竟大家进秘境都是为了修炼……” “不过，白师弟的心情，好像不大好。” “回来的时候，我看他自己一个人坐在一旁发呆，吴师兄还过去安慰他来着。” “星云峰白乐苏？”乔青羽看过秘境名单，很快就锁定了这位白师弟。 严禾旭点头，“就是他。” 乔青羽若有所思。 就像严禾旭说得那样，季华秋对他别有所图，都追到秘境去了，自不会轻易放弃。 现在却没有追回天玄宗。 那必然是有别的手段。 就像……曾经的路绍远一样。 想到灵墟峰众人曾经对路绍远那仿佛不受控制的优待，乔青羽眼底不由闪过一丝戾气。 这次去秘境的师兄师弟，他需要一个一个接触看看。 ……不不不，不行，乔青羽很快否认了自己的想法，这也太刻意了。 而且战线拖得太长，说不定会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 乔青羽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四个字，突然冒出了一个灵魂问题。 ……谁是蛇？ 在季华秋眼里，他是蛇。 在他眼里，季华秋是蛇。 所以，他为什么不能引蛇出洞呢？ 等着季华秋他们上门，总比自己一个一个试探来得简单。 季华秋绝对比他要急。 那他该怎么给他们接近他的机会呢？ 乔青羽望向远处，脑海中有三个字定格。 ——执法堂。 路绍远在那里。 那么，他必然要去看的。 在执法堂堵他，可比在灵墟峰堵他容易得多。 季华秋也不是那么蠢，这一点还是能想到的。 乔青羽很快就安排好之后的计划。 严禾旭见乔青羽久久不语，下意识道：“大师兄？” 乔青羽看向严禾旭，若有所思。 严禾旭：“？” 随后，一个乾坤袋突然向他袭来。 严禾旭接住了那个乾坤袋，不明所以地看向乔青羽。 乔青羽微微勾起唇角，“这次确实是离炼气十层只有一步之遥了。” 十层之后，随时有可能渡劫筑基。 “也该准备把灵剑了。” 乔青羽说得云淡风轻。 №玫瑰果奶的作品《万人迷绝美炮灰他觉醒了》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严禾旭拿着乾坤袋的手微微颤.抖。 那种自己都没注意、却被别人关注的感觉，严禾旭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只觉得手里的乾坤袋重若千斤。 他张嘴，语气干涩，“我不能……” 话未说完，就被乔青羽打断。 “与其和我推辞这个，不如想想等师尊回来，你还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吗。” 严禾旭：“……” 乔青羽伸手拍上他的肩膀，语带怜悯，“堂堂一个剑修，在闭眼之前，连自己的灵剑都没有。” “多可悲啊。”乔青羽感叹道。 严禾旭：“……” 气氛荡然无存。 严禾旭：“师尊没有那么凶残……” 乔青羽怜悯地看着他。 严禾旭默默补了一个字，“……吧？” 乔青羽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 他施施然地离开。 严禾旭看着他的背影，捏紧手里的乾坤袋。 你看，乔青羽总是这么体贴。 他长长吐气，追上去，挤出一个笑。 “大师兄，等等我！” 那么好的乔青羽，为什么要喜欢路绍远呢？ 严禾旭想，他真的、真的想要任性一次。 不计后果的那一种。 * 乔青羽第二天还是去了执法堂，请求探望他的师弟。 被拒绝了。 “你们峰主，”执法堂的修士有些尴尬，“拒绝让你去探望路绍远和洛向阳。” 乔青羽指了指自己，“我？” 执法堂修士点了点头，“对，只有你。” 乔青羽沉默了好一会儿L，不敢置信地确认道：“……意思是，除了我，谁都可以？” 执法堂修士点了点头，看起来更尴尬了，“你们峰主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乔青羽面无表情：“……我不是很想听。” 执法堂修士为难道：“……你们峰主的意思是，你必须听。” 乔青羽：“……你说。” 执法堂修士清了清嗓子，道：“只要你不怕丢脸，随时可以找你的师弟师妹，去看你的小师弟。” “去吧。”执法堂修士学着顾长风的样子冷笑。 乔青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乔青羽还能真的找别人去看路绍远吗？ 他也是要脸的好不好！ 更何况，他本就不想看到路绍远。 干得漂亮师尊。 乔青羽在心里为顾长风鼓掌。 但面上，依然是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 “麻烦你了。”乔青羽艰难地从嘴里挤出这四个字。 执法堂修士摆了摆手，表示不麻烦。 乔青羽扭头就走。 执法堂修士看着他的背影，很是可惜地叹气。 这灵墟峰大师兄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太重感情。 他掏出个小本子，记下时间，然后写上“第一次”。 直觉告诉他，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洛向阳和路绍远何德何能啊？ 而灵墟峰峰主，也足够了解自己的弟子。 执法堂修士将那个小本子收起来，等灵墟峰峰主回来，这个还要上交的。 接下来的几天，乔青羽都会来一趟执法堂。 有的时候会进去，虽然很快就会转身离开；有的时候压根不进去，就在外面站一会。 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他看到了白乐苏。 乔青羽微微翘起唇。 季华秋的耐心，比他想得还要差。 * 顾长风瘫软地靠在树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他已经给方承璟做了好几天的陪练了，从跃跃试试的兴奋到生无可恋，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输得很惨。 不过这个他早有准备，先不说元婴和渡劫之间整整差了一个大乘，懂不懂一剑连穿十三个元婴期魔修大能的含金量啊？ 他一个元婴期，能从传奇剑尊手里撑过一招都算他赢！ 按理来说，有着这般觉悟的顾长风，怎么也不会搞崩自己的心态啊。 但坏就坏在，传奇剑尊他长了张嘴。 顾长风饱受精神攻击。 他恍惚间意识到，那一日，方承璟说“没有人想要和我切磋”，或许并不是在说谎。 所以，是他体贴入微的大弟子，骗了他？ 怕他和方承璟起冲突，所以压根没有将方承璟说了什么告诉他？ 所以—— 顾长风心底不由生出些许戾气。 ——方承璟那一天到底对他的徒弟说了些什么！！ 第四十九章 第49章 执法堂常年门庭冷落。 一般来说,也没有修士愿意往这个地方跑。 所以，每天都来报道的乔青羽和白乐苏，自然而然地混了个脸熟。 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两个人搭上了话。 “乔师兄,”白乐苏指尖无意识蜷缩，“你来执法堂，是有什么事吗？” 乔青羽神色平平,“随便走走。” 白乐苏心知乔青羽八成是为了路绍远而来，其实他也是，但是他和路绍远实在是没什么交集,委实没借口进去看他。 但季华秋催得又紧。 所以白乐苏只能来执法堂碰碰运气。 结果第一次来，白乐苏就遇到了乔青羽。 电光火石之间,白乐苏突然有了主意。 他是没理由，但是乔青羽有啊！ 那为什么乔青羽不进去看路绍远呢？ 每天来执法堂走走停停,白乐苏可不认为乔青羽不想进去看路绍远，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乔青羽不能进去。 那他不就可以出场了吗？ 他很愿意帮乔青羽这个忙啊。 只不过不能太刻意。 于是白乐苏在与乔青羽多次“偶遇”之后,才“鼓足勇气”和乔青羽打了招呼。 所以明知乔青羽是在说谎，白乐苏也不会拆穿他,只点头道：“好巧，我也是随便走走。” 乔青羽：“……” 白乐苏：“……” 在漫长的沉默中，乔青羽挤出一个字，“嗯。” 白乐苏：“……” 行吧，起码是有问有答。 星云峰和灵墟峰并不在一个方向，两个人走到分岔处，默契分开。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起码并没有被乔青羽怀疑。 这么想着,白乐苏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只是藏于袖口的镜子又热了起来。 他眉心微蹙，拿出镜子，上面滚动着季华秋的催促。 【怎么样？见到路绍远了吗？】 白乐苏：【没有。】 【他在执法堂。】 【我和他没有交集，不能冒然去见他。】 【在想办法了，别催。】 即使无数次写下“别催”这两个字，季华秋都能像没看见一样，开启一轮又一轮的催促。 【那你想到办法了吗？】 看到这句话，白乐苏只觉得心烦，他掐了掐额角，劝自己，为了双尾猫，一切都是为了双尾猫。 季华秋惦念着道侣，又因在天玄宗闹出的事情而羞愧，本以为这一次秘境之旅也有路绍远的参与，渴望和路绍远于秘境中再续前缘，说清一切，双宿双飞。 结果路绍远没在秘境里。 季华秋几乎发疯。 而白乐苏，因为对双尾猫的喜爱，趁吴浩海不注意 ，悄悄与季华秋取得了联系。 季华秋告诉白乐苏，他并没有和双尾猫签订契约，如果白乐苏可以帮他联系到路绍远，他愿意将双尾猫送给他。 在验证过双尾猫并没有和季华秋签订契约之后，白乐苏心动了。 那可是双尾猫！ 现修界唯一一只双尾猫！ 于是，也就有了这面可以传递消息的联络镜。 白乐苏从未见过这样的灵器，最重要的是，这东西炼气期的修士都可以使用。 这镜子到底是什么所制？ 白乐苏一边在镜面上写字，一边想，等这个事情结束，他就把这玩意上交给师尊，看看宗门能不能研究研究，顺便推敲一下季华秋背后的师门。 【我遇到了乔青羽。】 【他肯定会去见路绍远。】 【我会想办法和他一起去。】 看着白乐苏传递过来的消息，季华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底既有得意，又有怨恨与不甘。 乔青羽果然还是放不下路绍远。 可是为什么啊？ 乔青羽又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以他的骄傲，本就该在对方第一次背叛他的时候就潇洒离去。 就这么喜欢路绍远？喜欢到可以抛弃骄傲、放弃自尊、不顾底线？一次又一次的背叛都不在乎？ 季华秋简直想撬开乔青羽脑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他不比路绍远好？ 而路绍远，就更离谱了。 有乔青羽的喜欢还不够，勾搭了一个又一个？ 先不说他，就说洛向阳，有哪方面能比得上乔青羽？ 季华秋百思不得其解，路绍远勾搭他们干什么啊？若说路绍远喜欢他们也就算了，可是路绍远分明不喜欢他们！系统的好感度把路绍远暴露的明明白白！ “……怎么感觉和游戏集邮一样？” 季华秋喃喃出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身体陡然一僵。 俗话说得好，去掉绝对不可能的选项，剩下的选项再离谱，那也是真相。 最重要的是，谁说只有他才能穿越有系统？ 如果路绍远是穿越的，也有系统，还能从系统商城兑换东西…… 说得通了，一切都说得通了！ 那乔青羽会不会察觉出什么不对了呢？ 应该会吧，毕竟他那么聪慧。 但也不好说，毕竟系统出品必属精品，说不得的就迷惑了乔青羽呢？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可以告诉乔青羽“真相”。 最好将自己划到乔青羽的阵营，获取乔青羽的信任。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需要慢慢来。 不过，季华秋看着手中的镜子，敲下一行拜托了的套话，脑海中自觉回忆曾经与路绍远的一切。 他应该没在路绍远面前暴露吧？ * 随着偶遇次数的增加，乔青羽和白乐苏的话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天，白乐苏眉心紧皱，与乔青羽擦肩而过，哪怕乔青羽叫了他一声，他也完全没听到，然后—— “啪。” 他的脑袋与一棵树亲密接触，发出极为响亮的声音。 白乐苏哀嚎一声，疼得龇牙咧嘴。 乔青羽迟疑道：“你……？” 白乐苏瞳孔一缩，连忙放下手，“……我只是在修炼！” 乔青羽：“？” 白乐苏：“这是一种新型修炼方式，你信我！” 乔青羽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加油？” 白乐苏：“……” 留下这两个字，乔青羽扭头就走，只让白乐苏目瞪口呆。 ……等等你这时候不应该关心关心我到底遇到什么事了吗？！ 眼见乔青羽的身影越来越远，白乐苏下意识地喊道：“乔师兄！” 乔青羽扭头望过来，目露疑惑，“什么？” 乔青羽不问，白乐苏就得自己答，但是那场面怎么想怎么尬，毕竟人家压根没想问！ 怎么办？ 眼看乔青羽因为他的沉默不语而皱起眉，白乐苏灵光一闪，大声道：“请、请师兄与我切磋一二！” 反正也是以瓶颈期为借口接近乔青羽，试图得到乔青羽的一二“指点”，这样自己就“承恩”于乔青羽，然后就可以自告奋勇地去看路绍远。 或者偷偷去看路绍远，给乔青羽一个“惊喜”。 乔青羽面色古怪，“你确定？” 白乐苏用力点头，“我确定！” 说着，白乐苏的剑已然出鞘，他神情坚定，“乔师兄，请你赐教。” 乔青羽沉默了好一会儿，指了指白乐苏的身后，“那是执法堂。” 执法堂的修士从里面出来，见到他俩，瞳孔一缩，不敢置信道：“你们也要从执法堂门口打？” 白乐苏：“……误会！误会！这都是误会！” 乔青羽仗着自己距离远，飞速溜了。 白乐苏被逮了个正着。 执法堂的修士痛心疾首，为白乐苏上了一堂天玄宗门规详解教育课，只听得白乐苏眼冒金星，晕头转向，无数次指天发誓只是想和乔师兄切磋、以渡瓶颈。 执法堂修士长叹一声，“那也不能在执法堂啊！” “钻个小树林就那么难吗？” 白乐苏：“……” 这形容词怎么那么奇怪？ 最后，在白乐苏心如死灰的目光下，找完乐子的执法堂修士挥了挥手，让他走了。 白乐苏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只觉得自己都要对执法堂有心理阴影了。 但他暂时还不能远离执法堂。 还要去逮乔青羽。 想到这，他长叹一声，只觉得日月无光。 而后，他就听到了一个微凉而悦耳的声音。 “白乐苏。” 白乐苏下意识地向声源处望去，只见乔青羽藏身于一棵古树之上。 繁茂的树叶簇拥着他的脸，郁郁葱葱，只衬得他乌发雪肤，眉目如画，仿佛是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灵。 “你好慢啊。” 乔青羽语气毫无起伏，以至于让这句可以称之为抱怨的话，变成平平无奇的叙述。 但白乐苏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便开口道歉：“抱歉。” “不用，”乔青羽语速有些快，“切磋吗？” 白乐苏毫不犹豫：“当然！” 这还能拒绝吗？ 吸取教训，白乐苏主动邀请，“去星云峰？” 乔青羽颔首，“好。” 用白乐苏的话就是，这还能拒绝吗？ 于是俩人一起去了星云峰。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执法堂修士的影响，白乐苏找了个隐蔽的……小树林。 乔青羽欲言又止，最终拔出了拾圆剑。 这时候说换个地方，是不是有点欲盖弥彰啊？ 白乐苏迟疑地拔出了剑。 乔青羽问：“开始吗？” 白乐苏点头。 刹那间，乔青羽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压迫感铺天盖地，白乐苏脊背一凉。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 * 躲在树上晒太阳的小鼠听到动静，在繁茂的树叶上滚了一圈，有些好奇地看过去。 那个倒在地上的人，看起来好眼熟。 ……那不就是主人的徒弟吗！ 小鼠一跃而起，脱离绿叶的遮蔽，身上的绒毛随之发生变化，完美将它隐蔽于周遭环境中。 鼠鼠没有战斗力。 鼠鼠帮不上忙。 小鼠扭头就跑。 ——但是鼠鼠可以搬救兵啊！ * 星云峰峰主：“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我的星云峰，欺负我星云峰的弟子？” 小鼠：“叽叽叽叽！” 星云峰峰主：“还是我很看好的弟子？” 小鼠：“叽！” 星云峰峰主一把抓起自己的灵宠，“走，看看去。” 他御剑而来。 一眼就看到了乔青羽。 那一瞬间，脑海中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羊入虎口了吗这不是！！ 第五十章 第50章 白乐苏躺在地上,剑扔在一旁，长发散开，毫无形象。 他输得很惨。 乔青羽收起拾圆剑,客客气气地问道：“还来吗？” 白乐苏艰难摇头，“不、不用了。” 他站都快站不起来了啊！ 在心里虽是这么喊,但再看向乔青羽的时候，白乐苏眼底还是多了些敬重和感激。 瓶颈期本就是个幌子，他本就没打算从乔青羽身上学到些什么,也不认为乔青羽真的会教他些什么——拜托他们是修士又不是天神，自己都顾不过来呢哪有空管别人？ 前几十招的时候，白乐苏还未觉察异样,心想乔青羽也不过是比他早入筑基，虽气势汹汹,但剑招也就那回事。 乔青羽不比他强到哪里去。 也就是沾了单一风系天灵根的光罢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乔青羽剑锋一转,白乐苏刚刚还游刃有余，一下子差点被乔青羽掀飞！ 乔青羽的攻势迅猛，风驰电掣之中,白乐苏毫无反手之力。 这是在，耍他吗？ 第一次倒地的时候,白乐苏不服气到极点，跳起来大喊“再来”。 于是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而也在这一次一次倒地之中，白乐苏渐渐发现了不对。 乔青羽一直都是用那几招。 而且顺序、角度、剑气、灵力等等，都没有变过。 就像是重复着刚刚的一切，等他来破解。 这分明是……喂招！ 反反复复许多次，白乐苏虽没破解乔青羽这一套连招，但是却发现了自己剑招中的漏洞。 ……他竟然真的在乔青羽身上学到了什么！ ……乔青羽真的在教他！ 一时间,白乐苏心情复杂，他甚至不知道这两件事到底哪一个更离谱一些。 为一个不熟悉的师弟，甚至不是一个峰的，浪费这么多修炼时间，值得吗？ 想到自己甚至还在帮乔青羽的“敌人”。 白乐苏难免心虚。 得到白乐苏否定的回答之后，乔青羽微微颔首，抬脚想走，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回头看过来，道：“过刚易折。” 白乐苏完全没反应过来，“什么？” 但很快，白乐苏反应过来，乔青羽似乎在说他的剑。 见他若有所思，乔青羽没有解释，只道：“我走了。” 白乐苏下意识与他告别，“乔师兄再——” “见”字还没吐出来，就被一个威严的声音打断了。 ——“我星云峰，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乔青羽和白乐苏齐齐望去，只见星云峰峰主齐炎熙自树后缓缓向前，面容冷淡，不怒自威。 白乐苏：“……”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选这么个小树林！ 白乐苏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解释，“师尊，乔师兄……” 齐炎熙就像是没听到白乐苏说话一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乔青羽，倏地一笑。 ?玫瑰果奶提醒您《万人迷绝美炮灰他觉醒了》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当然要留下来喝杯茶了。” 连语气都变得轻快起来。 白乐苏突然卡壳，恍惚地看了看齐炎熙，又看看乔青羽。 齐炎熙大步走来，白乐苏下意识地伸出手，也不知道是想要拦还是什么，只喃喃道：“师尊。” 然后他就看到齐炎熙翻飞的衣袍。 他的师尊，就像没见到他一样，直奔他身后的乔青羽。 然后—— 一只手揽住了乔青羽的肩膀。 白乐苏：“？” 白乐苏：“！” ……乔青羽是灵墟峰的，对吧？ “早就想让你来我星云峰坐一坐了，”齐炎熙笑得爽朗不羁，“只是你那师尊忒小气，说什么也不肯让他的宝贝徒弟来我这坐坐，我一提起他就揍我，瞧瞧瞧瞧，我这还有他给我刺的剑痕！” 说着，齐炎熙就试图在衣袍上找那传说中的划痕。 当然，没找到。 他这身长袍乃是绝品灵器，后又被他筑上了很多防御阵法，除非顾长风是真的要和他生死大战，不然绝不会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不过这不重要，这本就是他用来和乔青羽搭话的手段而已。 常年与顾长风交好，齐炎熙太懂如何对付这些高岭之花了。 热情开朗和有话直说是永远的必杀技。 别说乔青羽了，就是白乐苏都没见过齐炎熙这么“平易近人”的一面，一时间楞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乔青羽倒是镇定多了，只抬手行了个礼，道：“您和师尊是好友，自然亲密。” 一句话，简简单单将齐炎熙嘴里的“揍我”转为了“亲密行为”。 白乐苏略有些僵硬地看向乔青羽，脑海中涌现出灵魂拷问。 ——为什么他还能这么镇定自若地动脑子？？ “师尊也常在峰内提起您。”乔青羽说谎都不带眨眼的，他其实从未听顾长风说起齐炎熙，但是在天玄宗里，这些长老成长于魔修势力最强横的时期，同生共死多年，怎么可能关系不好？ 最重要的是，若顾长风和齐炎熙关系不好，绝不可能“揍”人。 “说您开阔明亮，为人豁达，不拘小节，心怀天下。” 根据齐炎熙所展现出的性格和灵根现编，火灵根的人大多都能用上这些词。 乔青羽言辞恳切地总结道：“是一个极好的人。” 齐炎熙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这、这是顾长风会说出来的话？还是和他宝贝徒弟说的！ 但乔青羽眸光清澈，言辞恳切，每一个字音都很稳，看不出半分虚假。 也是，这种高岭之花，怎么会说谎？ 顾长风就不会说谎。 所以— — 齐炎熙精神一振。 好啊顾长风你竟然在背后偷偷摸摸夸我！就咱俩这关系，有什么不能当面说的？ 速速当面来赞美我。 我爱听。 一时间，齐炎熙看向乔青羽的目光格外火.热，就像看到一个永挖不尽的宝藏。 “你师尊还和你说什么了？” 乔青羽：“……” 好像有点，编过了。 他委实没想到齐炎熙是这么的……不拘小节啊！ 齐炎熙揽着乔青羽就走。 白乐苏被留在后面，无人在意。 他左右望望，捡起自己落在地上的剑，再抬头时，已见不到齐炎熙和乔青羽的身影。 白乐苏：“……” 我是谁我在哪刚刚发生了什么这里真的是星云峰吗？ 白乐苏再一次见到乔青羽的时候，不是在执法堂，而是在星云峰崖海。 齐炎熙只收火灵根的弟子，而他本人也是火灵根。 崖海是齐炎熙专门劈出来的地方，专供星云峰炼气期弟子们修炼，虽说是“海”，但底下其实燃烧的是一片烈火。 携带着无穷剑意、永不熄灭的烈火。 是属于齐炎熙的火。 在一片炽热中，白乐苏一边挥剑，一边看向乔青羽。 乔青羽身穿大红色长袍，衬得他眉眼艳丽，皮肤雪白，像是被烈火包裹的碎冰，在极致的矛盾中达到诡异的平衡，格外惊.艳，让人移不开视线。 白乐苏眼尾的余光扫到，周围的师兄师弟们，也在偷偷摸摸往乔青羽那边瞧。 ……注意点素质啊各位！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把你们的注意力勾走？有你们这么修炼的吗？ 白乐苏痛心疾首。 虽然他也在看乔青羽，但是他很清楚，他看的不是乔青羽，是乔青羽身上那身红袍。 有点眼熟。 不确定。 再看看。 ……有点像，师尊的手笔？ 这确实是齐炎熙所赠。 乔青羽要是知道自己那两句话，会带来如此的结果，他当天一定会做哑巴的。 一定。 众所周知，长辈对晚辈表达喜爱的方式，往往就是塞东西。 乔青羽最近被塞得多，对这一套早已经轻车熟路，但齐炎熙……他不是个一般人啊！ 在讲究矜持的修界，齐炎熙就像他的灵根一样，热情似火。 当这身长袍被送到乔青羽手中的时候，伴随着的，还有齐炎熙热情的催促。 “快试试。” “这可是我亲手缝的！” “那些阵法都是我这些年一个一个绘上去的。” “保证都是最好的！” 乔青羽别无他法，只得换上。 然后就是齐炎熙无比热情的夸赞。 乔青羽闭了闭眼，不愿再回忆。 他只知道，在那一刻，他清楚地了解了自己和元婴期修士的差距。 他不能几句话就让人感受到风暴。 齐炎熙却可以几句话让他仿佛置身火海。 有那么一瞬间，乔青羽都想放弃计划，连夜逃回灵墟峰。 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碰到腰侧的镜子，微凉的触感让乔青羽在这炽热的环境中回神，他在心底问道：【看得怎么样了？】 黄泉镜咬牙切齿：【你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想起我！】 乔青羽反问：【要不然呢？】 黄泉镜：【……】 【证明自己有用的时候到了，】乔青羽安详道，【加油。】 黄泉镜：【我明明已经证明过了！】 【所以呢？】乔青羽迷惑不解，【你是一次性产品吗？】 黄泉镜：【……】 啊啊啊啊它为什么说不过一个人类！ 就在黄泉镜抓狂的时候，小黑团从乔青羽脖颈中探出头来，很是不满地叫了一声，“啾！” 黄泉镜：【……】 一瞬间就萎了。 连王之子都向着那个人类，它一个小小的镜子，还能做什么呢？ 黄泉镜含泪张口，不情不愿将它所分析出来的东西都告诉乔青羽，乔青羽将之统统写下来。 黄泉镜：所以它一个妖族圣物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得帮人类提升实力啊喂！ 乔青羽将镜子所说的记录下来之后，又重新拿了个本子，将浅显些的东西抄录下来。 他毕竟在星云峰没待几天，一眼就能看出太多东西，必然是不合适的。 抄录过后，他自己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又延后几天，这才交给齐炎熙。 齐炎熙翻了几页，猛地抬头盯上乔青羽，眼底暗流涌动。 乔青羽：“？” 半晌，齐炎熙幽幽道：“你为什么不是火灵根？” 是火灵根的话，不就顺理成章来他星云峰了吗？还有顾长风什么事？ 为什么要是风灵根？ 齐炎熙痛心疾首，眼底的懊恼都要溢出来了。 “……齐长老？”乔青羽迟疑开口，刚想要转移话题，只见齐炎熙一跃而起，拉着他就踩上了本命灵剑。 “走，”齐炎熙说得爽朗，“让那些小崽子们认识认识，什么才叫真正的天才！” 乔青羽：“！” 不、等等——你想干什么？！ 但是乔青羽已经来不及说这句话了。 齐炎熙已经带他来到了崖海。 * 另一边，还在凌家的顾长风心底陡然涌出些寒意，张口打了个喷嚏。 方承璟问道：“你不回天玄宗吗？” 顾长风敷衍道：“过几天，过几天。” 方承璟沉沉看着他，又道：“我要去朝凤山。” 顾长风精神一振，好事啊，方承璟只要不打他徒弟的主意，去哪里都成！ “向你借个人。”方承璟慢吞吞地补充道。 顾长风警惕道：“宗门大比就在这几天了，炼气期和筑基期的弟子皆要参加，他们实力低微，想要帮不上剑尊的忙，不如，选金丹期以上的修士？” 金丹期？ 方承璟眉眼沉沉，乔青羽距离金丹期，只有一步之遥。 “好。”方承璟语气平平，仿佛毫无私心，“但我要自己挑。” 顾长风：“一言为定！” 只要不挑到他徒弟，挑他都行。 宗门其他人肯定也愿意，哪个剑修不想和剑尊一起行动啊？ 顾长风美滋滋地回了天玄宗。 找遍了整个灵墟峰，没找到乔青羽。 他徒弟呢？！！ 同时，严禾旭的木窗再一次遭重。 他茫然地看着面前这个高大冷漠的男人，警惕询问：“你是？” 方承璟：“？” 乔青羽呢？！ 第五十一章 第51章 顾长风找到星云峰的时候,周身的黑气几l乎要凝为实质，尤其是在看到接下来这一幕—— 乔青羽于星云峰众弟子间穿梭，手持长剑,表情淡淡，偶有星云峰弟子拔剑而起,皆被他一招制敌，继而说出那弟子刚刚的漏洞。 “起手太慢。” “呼吸太重，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要偷袭一般。” “知道借崖海的火,不错，但是，你驾驭不了,只会暴露你的行踪。” “剑招太僵硬，灵活点。” 一路走来,没有一个星云峰弟子能让乔青羽使出第二招。 他们不甘、恼火、憋闷，却又心服。 “现在,”乔青羽回首，看着星云峰年轻的炼气期弟子们，语气毫无起伏,“可以听我说了吗？” 虽有人表情愤愤，但无人提出疑义。 乔青羽拿出自己曾交给齐炎熙的本子,慢条斯理地念出声。 星云峰弟子们齐齐望着乔青羽，随着他条理清晰地指出大家的不足，眼底的不敢恼火就如同被扫去的尘埃，最终在蓝天下荡然无存。 只剩心服口服。 顾长风：“……” 顾长风：“……” 顾长风：“……” 这是我的大徒弟！是我们灵墟峰的大师兄！ 星云峰的王八蛋竟然趁着我不在家拐了我徒弟！还让他来做苦工！！ 顾长风目眦尽裂，但徒弟这已经进行到一半，再打断反而不好。 于是，神采飞扬的齐炎熙,就感受到一股可以压住烈火的阴寒。 ……他们天玄宗没有变异冰灵根的修士吧？ 齐炎熙下意识地扭头，正对上顾长风那张几l近扭曲的脸。 齐炎熙：“！” 跑啊！ 电光火石之间，齐炎熙脑海中就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付出行动，就被顾长风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领。 “我们，”顾长风对他露出一个笑，但那双黑眸却仿佛要吃人，“好好，谈谈。” 齐炎熙发誓，他听见了牙齿剧烈碰撞所发出的、近乎咀嚼一样的声音。 ……顾长风不会要将他生吞活剥吧？！！ 顾长风是真的气坏了。 齐炎熙将他徒弟当成什么了？踏脚石吗？明明有那么多种方法可以使星云峰的弟子信服，为什么偏偏用这一种？因为他徒弟脾气好，就把他徒弟当傻子是吧？ 顾长风腰侧的剑早已感知主人的情绪，正不断铮鸣，仿佛随时要从剑鞘中蹿出来，直冲齐炎熙的面门。 齐炎熙喉结上下滚动，他张口道：“乔青羽他知道的！” 他本意是想说，乔青羽什么都知道，这是乔青羽自己的选择，但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他一说这句话，顾长风直接炸成了一朵烟花。 “他知道你就让他做？他多大你多大？ 他什么修为你什么修为？他想做什么你就让他做什么？他想去死你是不是也要让他去死？！” 顾长风刚开口的时候，还有些克制，但是后面越说越气，是完全克制不了的，尾音几l乎要划破天际，幸好齐炎熙眼疾手快地布了个静音法阵。 不不不，??[”齐炎熙连忙挥手，声音很弱，“你冷静点，我当然不——” “我冷静个屁！”顾长风连形象都顾不得了，“敢情不是你徒弟你不心疼是不是？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怎么不让你大徒弟来？你大徒弟不也是筑基期吗？怎么你不让他去我灵墟峰走一圈，把我灵墟峰的弟子全打一遍？你别因为我徒弟脾气好你就把他当傻子！” 齐炎熙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弱弱道：“我徒弟实力不行，可能打不过……” 顾长风一噎，没好气道：“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徒弟！” 顾长风生气的，并不是因为齐炎熙将乔青羽拉过来，让乔青羽找出星云峰弟子的不足，为星云峰弟子制定计划。 ……虽然被抢走徒弟确实很生气，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齐炎熙让乔青羽几l乎以一个对立的形象出现在星云峰弟子面前，筑基期的修士，赢了炼气期的修士，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吗？ 输了才奇怪吧！ 知道的，明白是齐炎熙把乔青羽找过去的，是星云峰峰主在“请求”乔青羽的“帮助”；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乔青羽自己找上门生事，把人都打趴下再给人指导，人家需要吗？在外人眼里，这和无事生非有什么区别？ 想到秦叶初曾经脱口而出的“你徒弟脾气有点大”，顾长风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以前还不明白这种传闻到底从哪里来，还以为是乔青羽总是冷冰冰的一张脸，还有那生人勿进的气场，让人觉得他不好接近，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天知道在他没看到的时候，他家小白羊到底被人哄骗着吃了多少亏！ 齐炎熙弱弱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顾长风张嘴打断齐炎熙，“你是不是想要我徒弟压一压你徒弟们的气焰？” 能入内门的弟子，哪个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天赋灵根具是不错，搁哪都能被唤一声天才，只是天才程度不一样罢了。 但既有天赋，年纪又轻，难免有些心高气傲，谁会服谁？ 而星云峰又有齐炎熙为弟子们准备的崖海等地，他的弟子们的修炼速度在整个天玄宗都是数一数二的，兼之又都是火灵根，性子不免有些骄躁傲慢。 齐炎熙想要压一压他们的气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去哪里找合适的人来做这个事，就是个难题了。 像星云峰本身的修士，比如星云峰早已筑基的大师兄，就不合适，自己就是那副德行，怎么好意思说后面的师弟师妹？ 既要有天赋，又要有实力，性格还要强硬，能够镇得住人，光镇得住也不行，还得要这些 暴躁的火灵根修士心服口服。 还不能是老一辈，火灵根的修士是性子暴躁，但不是没脑子，谁会对前辈不敬啊？ 所以最好是同辈，年纪越轻越好，主打一个反差。 这么多条条框框下来，能找的到人才怪呢。 齐炎熙本来是考虑段瑜景的，毕竟这位天玄宗首座大师兄在宗门内也很有威望，但观察了几l天之后，他放弃了。 星云峰大部分弟子对这位首座大师兄，也是有几l分敬意在的，段瑜景应该能压住他们，但是真的想让他们心服口服、认识到差距、戒骄戒躁，怕是没那个可能。 天玄宗年轻一辈中最优秀的修士都不行，齐炎熙还能找谁？ 就在他都要放弃这个主意的时候，打算寻找别的方式、让自家弟子经受毒打时，乔青羽出现了。 天知道那一天偶遇灵墟峰的时候，齐炎熙是多么的震撼和激动。 说句夸张的，那真是在黑夜中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齐炎熙恨不得当场把人抢回星云峰！ 但是顾长风不让。 对于顾长风的忧虑，齐炎熙也能理解。 都是当人师尊的，又是这么多年的老友，谁还不了解谁？ “是这样，”齐炎熙试图解释，“但是……” “没有但是。”顾长风近乎蛮横地打断了他，“齐炎熙，我警告你，你必须把这件事跟你的徒弟们说清楚，要是让我听到一句有关我徒弟的不好，你看我拆不拆你这星云峰！” 抛下这一句，顾长风大步向前，袍角在身后纷飞，气势惊人。 完了。 齐炎熙近乎惊恐地想。 长风气疯了，连宝贝徒弟都不打算放过了？ 但乔青羽是来帮他的，他堂堂星云峰峰主，总不能让乔青羽因为帮他而受罚吧？ 齐炎熙抬脚追了上去。 就看到刚刚怒火冲冠的顾长风，对着乔青羽长长叹了口气，然后挤出一个浅浅的笑。 虽然不大自然。 但那只是个笑，不是恐吓。 齐炎熙脚步一顿。 白担心了，长风怎么可能对他的宝贝徒弟发火？ 这是齐炎熙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是……或许他还是不要靠近的好。 于是，齐炎熙就看到顾长风张开了嘴。 语气平淡，暗含亲昵，毫无刚刚的愤怒与失态，优雅自然，尽显仙人之姿。 “师尊接你回家。” 顾长风是卡着时间出现的。 乔青羽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本就觉得头皮发麻，此时见到顾长风就如同见到救星，哪会拒绝？ “师尊。”乔青羽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自觉地跟随顾长风离开。 与齐炎熙擦肩而过之时，顾长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若是我听到半句有关我徒弟的不好你就死定了！ 齐炎熙：“……” 可是、可是你说的那些，在最开始，我就和我的弟子们说得明明白白的了……呜！ 顾长风直接带乔青羽来了自己的洞府。 他想，是他错了。 光顾着外面有个敛光剑尊对他徒弟图谋不轨，却忘了宗门内艳羡他有这么个好徒弟的，只多不少！ 不过也可以理解，谁让他的大弟子这么优秀？ 悲痛之余，顾长风又有些骄傲。 可是他大弟子哪哪都好，就是太过温和良善，容易受骗。 想到这，顾长风神情中又浮现出几l分忧虑。 乔青羽缓缓敲出个问号。 师尊的表情……怎么那么奇怪？ “师尊？”乔青羽疑惑出声。 “阿羽，”顾长风开口，表情高深莫测，“你知道宗门大比就在这几l日了吧？” 乔青羽点头，当然知道，宗门大比不早就开始预热了吗？ “这次宗门大比，不必寻常，”顾长风又道，“可以说是这几l百年里最盛大的一次，修界宗门无论大小，都会携弟子参加。” 这倒不曾掺假，以前魔修猖狂，修界势微，哪敢举办什么宗门大比？还怕魔修直接将修界好苗子一网打尽呢！ 那时候只有什么天魔大比。 七十年前，魔修大败，修界转守为攻，这些年也一直在打压魔修，尽力培养好苗子，每个宗门内部都有什么大比，但是这种汇聚整个修界的，还是没有的。 但以往修界繁盛时，这种大比可是不缺的。 所以这一次，不仅是各大宗门互通有无，也是为了将曾经的传统找回来。 有压力，才有动力。 乔青羽点头，“弟子知道。” 他有些疑惑，师尊说这些干什么？ “既如此，你就在这里好生修炼，”顾长风微微颔首，语气微沉，“师尊等你拿个第一回来。” 现在方承璟又来了，齐炎熙那个狗东西早就盯上了他的大弟子，路绍远和洛向阳也该放出来了，可以说是不怀好意之徒齐聚一堂，那是防不胜防！ 不如，就留在他的洞府里，反正那些家伙不能擅闯他的洞府！ 总之，最近这段时间没空，等宗门大比过了—— 顾长风脑海中先后浮现方承璟、齐炎熙、秦叶初的脸，以至于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他一定要好好教教他大徒弟怎么进行自我保护！ 乔青羽：“？” 婉拒的话被迫吞回嘴中。 ……师尊、这个时候的师尊、好可怕啊喂！ 师尊真的不是变异冰灵根吧？真的不是吧？ 怎么这么冷啊？ 乔青羽仔细理了理自己的计划。 觉得最近做了不少，需要给白乐苏一个消化的机会。 ……不是被顾长风吓到了。 真不是。 白乐苏最近确实是挺纠结的。 尤其是在“乔青羽”的名字——哦不、应该是“乔师兄”——随时随地出现在星云峰弟子们嘴中之后。 “我的剑真的凌厉了许多！” “我也是！” “乔师兄的提点真的太有用啊！” “而且他一点都不藏私，我们可是星云峰的弟子！” “说什么呢？我们都是天玄宗的弟子，当然，乔师兄就是这样的大公无私。” “……乔师兄为什么不是火灵根呢？” 腰侧的镜子在发烫。 不用看，白乐苏都知道季华秋又在催促他了。 但——他真的还要为季华秋做事吗？ 白乐苏迟疑地看向他的师兄弟们。 这个事若是暴露，他或许不会成为宗门之敌。 但一定会成为星云峰之敌！ 哦对，还要加一个灵墟峰。 …… …… 不想干了怎么办？！ 第五十二章 第52章 灵墟峰最近有些不太平。 具体表现为——总有些非灵墟峰的弟子,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摸过来。 今天也一样。 “他们又来了。” “这两个人我已经连续看到三天了。” “是星云峰的吧？” “不是，是怀月峰的。” “怀月峰偷偷摸摸来我们灵墟峰干什么？” “他们不用修炼的吗？” “星云峰的今天没来吗？” “来了，在另一边。” 灵墟峰弟子们低声交谈,满目不解，这些日子他们总是看到其他峰的弟子,但是这些弟子们什么也不做，就是偷偷摸摸躲在树后看他们。 ……他们有什么好看的？ “你们说，”有人迟疑开口,“他们是不是在找人？” “找人？”很快有人回应道，“有这个可能哎，但我们灵墟峰的弟子不全都在这了吗？” “谁说的？大师兄就不在这里？” “你的意思是,他们在找我们大师兄？” “他们是不是想要抢我们大师兄？” “据说前不久我们大师兄还去星云峰待过几l天！” “第一个偷偷摸摸过来偷看我们的，好像就是星云峰的人！” 灵墟峰众弟子一下子就炸了锅,一口一个“我们大师兄”，咬得极重。 “不一定不一定,说不定是二师兄呢？”有冷静的弟子劝道，“二师兄似乎也一直没来过。” “前天来了。”有人道。 “所以真的只有大师兄没出现过？”看似冷静的弟子问道。 众人齐齐点头。 面不改色的冷静弟子骤然拔剑。 “你干什么？” “冷静冷静！” “哎哎哎别拔剑啊！” 大家嘴上这么说，但没有一个人拦他。 那弟子微笑道：“到底是不是觊觎我大师兄,问一问，不就好了？” 轻柔的声音之下,尽是咬牙切齿。 于是灵墟峰弟子们浩浩荡荡向那些藏着人的树走去。 机敏的修士瞬间意识到不妙，脚底抹油，跑得比飞得都快。 但总有那些运气不好的。 落了单，被灵墟峰弟子团团围住。 比如，星云峰杜成良。 他倒不是说修为低没机会跑。 他只是、只是有一个早已互通心意的心上人。 不幸的是，那个心上人就是灵墟峰的。 在他逃跑前，他的心上人精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下意识地停下。 然后就被包了。 哦对,他的心上人，叫白一钱。 曾经乔青羽还祝福过他们俩。 灵墟峰弟子开门见山道：“你是不是来找我们大 师兄的？” “不是不是，我只是来找——”杜成良下意识否认，然后就听到自己心上人的冷笑，于是他迅速滑跪，垂头丧气道，“是。” 白一钱冷静道：“你来找我们灵墟峰大师兄干什么？” 杜成良舔了舔唇，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灵墟峰弟子，小心翼翼道：“……道谢？” “为什么要道谢？”白一钱眼神犀利，“阿良，你说过的，伴侣之间不应该有欺骗。” 杜成良：“……” “你不会骗我的，对吧？”白一钱补充道。 杜成良欲哭无泪，虚弱开口：“……对。” 于是杜成良将乔青羽去星云峰指点他们的事情，和盘托出。 灵墟峰弟子们悲从心来，竟然真的、真的有人抢走了他们的大师兄！ 哪怕只有几l天，那也是抢走了！抢走了！ 杜成良听到了长剑离鞘的声音。 ……他真的还能活着回到星云峰吗？ 关键时刻，有人问道：“那怀月峰呢？” 大师兄前不久才刚回到宗门，又被拐去了星云峰，按理来说是没有时间去怀月峰的啊，那怀月峰的修士来灵墟峰做什么？ 杜成良讪讪一笑，“或许是，我们这边，透露出去了一些，有关师兄的消息。” “你应该叫他乔师兄。”灵墟峰弟子咬牙，“他是我们的大师兄，我们的师兄！” 杜成良：“……” 顶着众人不大友善的目光，杜成良眼一闭心一横，“他们肯定是想要诱拐乔师兄！” “绝不能让他们得逞啊！” 对不起了怀月峰，杜成良没什么愧疚地想，这个（替罪）羊，你们不当也得当了。 “对，现在主要目标是保护大师兄！” “过去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我们得往前看。” “对，绝不能再让怀月峰抢了我们的大师兄。” “说得有理，但问题是，大师兄呢？” 对啊。 乔青羽呢？ 乔青羽正在顾长风的洞府，神情复杂地看着一处趋向于透明的墙壁。 方承璟那张得天独厚的脸，正在墙壁的对面。 “你——”乔青羽欲言又止，为什么堂堂剑尊，每一次出场方式都这么特别？ 没有窗户，所以要“制造”窗户吗？ 不过这个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方承璟苦着脸道：“你师尊，在洞府前设下了很多法阵。” 乔青羽好奇道：“你不能解？” “我能。”方承璟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但解开法阵，不就暴露了吗？ 而路过法阵，顾长风也会察觉的。 为了宝贝徒弟，顾长风将“小心”“谨慎”“质量不行数量凑”这几l个观点发挥的淋漓尽致，方承璟粗略估计，洞府前的法阵数量可达三位数。 防谁 不言而喻。 “那，”乔青羽指了指面前的墙壁，“这？” 如果他没有记错，在方承璟出现之前，这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墙壁。 方承璟眨了眨眼睛，眉宇间竟然透出几l分狡黠。 他理所应当道：“这又不是洞府前。” 乔青羽：“……” 所以师尊的阵法就只设在了大门处？ 一时间，乔青羽只感觉有上万句话在心底翻腾，最后又归于寂静。 于是他干巴巴道：“哦。” 方承璟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费工夫，只道：“我给小黑团准备了一些东西。” “你让小黑团出来拿一下。” 乔青羽欲言又止，“……好。” 怎么感觉怪怪的？ 透明的墙壁再起波澜，方承璟沉默地看着对面的乔青羽，好一会儿L，他低低道：“再见。” 希望尽快和你再见。 可以触碰到的那种。 并没有领悟到方承璟的意思，但乔青羽还是礼貌道：“再见。” 波澜消失，墙壁恢复成之前的样子，与洞府其他墙壁再无半分不同。 乔青羽将小黑团放了出去。 很快，小黑团扑棱着翅膀回来了。 一个被施了阵法、变得很小很小的黑色乾坤袋，就藏在小黑团的绒毛之中。 在乔青羽触碰到之后，那个乾坤袋渐渐放大，自觉打开。 首先掉出来的，是一株火莲，火焰在花瓣上流窜，热浪扑面而来。 小黑团猝然尖叫，眼底难得带了些攻击性，死死地盯着这株火莲，恨不得就此吞之入腹。 紧接着，就是一系列的灵器。 长衫、发带、防具等等，应有尽有。 ……很明显不是送给小黑团的。 最后从中跌落的，是一个本子。 看起来很普通。 乔青羽打开那个本子，里面有一页纸是对半折的，他刚想将那张纸打开，那张纸就飞起来了，围着乔青羽旋转，带来方承璟的声音。 “你想联系我的时候，就撕下一页纸，对着它说出你想说的话，它会找到我的。” 那张纸落在乔青羽手中，缓慢打开，里面只有一个字。 ——“道。” 力透纸背，带着纯粹的剑气，凛冽而让人颤栗。 乔青羽直直地凝视着这个字，仿佛可以透过这个字，看到那个一剑连穿十三位魔修大能、将敛光剑尊这个称号响彻整个修界的无情剑修。 在这个字的最中央，仿佛有一个一粒米般大小的小人，正挥舞着手中的剑。 乔青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以前听说，上古时代的大能，仅靠剑气，就能带凡人踏入修途。 乔青羽曾以为，这不过是后世的传说，是人为的编纂。 而这一刻，他突然推翻了曾经的想法。 或许，这是真的。 他入定了。 * 洛向阳和路绍远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宗门带领弟子来到了天玄宗。 他们从执法堂回去灵墟峰的时候，恰巧就看到星云峰的人，正带某个宗门的人前往星云峰。 隔着远远的，路绍远听到那几l名星云峰的修士骄傲道：“……那肯定是乔师兄！他是我们这一辈最强的！” “没错，绝对是乔师兄！” “不是我们峰的。” “是灵墟峰的大师兄，非常好的一个人。” “我们大师兄当然也筑基了，但是，乔师兄不一样，他就是最厉害的。” 那声音堪称固执。 路绍远忍不住皱眉。 ……乔青羽为什么会和星云峰的人扯上关系？ 没有人比他这个外来者更清楚，乔青羽理应有多么惑人。 被关了那么久，足够很多人发现乔青羽的魅力，然后被乔青羽吸引。 ——该死。 心脏狂跳。 路绍远感到深深的不安。 他得去见乔青羽！ 他这么想，加快脚步。 但灵墟峰上下都不待见他。 他们躲着他，不搭理他，哪怕被他问到脸上，也会顾左右而言他。 没有人会告诉他乔青羽的下落。 而路绍远自己又找不到乔青羽。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见乔青羽竟变得如此困难。 系统对此冷笑：【看到了吗？】 【没了我，你什么都不是。】！ 第五十三章 第53章 路绍远的拳头握了紧,紧了握。 他感到耻辱。 却又清楚地知道系统说的是真的。 他倏地转身，直勾勾地看向不远处的灵墟峰弟子，那张脸他挺熟悉的,叫什么，林一文？ 林一文注意到他的目光,倒也没有避开，只平静地与他对视。 路绍远向他的方向走了一步。 林一文自然地向后退了一步。 步子的大小都是相似的，只为了维持他们之间的距离。 林一文竟然这般毫不避讳！ 松开的手又一次紧紧握成拳,路绍远及时闭上眼，满腔怨恨在体内流窜，他只恨不得一剑戳死林一文。 太可恨了——太可恨了——！ 林一文不靠近他,也不和他说话，只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连距离都把控的刚刚好，就像是……监视他。 林一文凭什么这么做？怎么敢这么做？！ 但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就像在执法堂,他因为被洛向阳激怒，不顾一切地和洛向阳打了起来。 长剑出手的那一刻，洛向阳不闪不避,却对他露出了一个极为嘲讽的笑容。 那一刹那，他就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来不及了。 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长剑脱手，执法堂长老愤怒的咆哮声响彻云霄。 他又被关了回去。 洛向阳轻蔑地看着他，“想出去？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吧。” 他气得发抖，洛向阳却哈哈大笑起来。 那笑声猖狂而刺耳，成为他之后的噩梦。 在执法堂的时候，路绍远总是在后悔。 为什么要被愤怒冲昏了头？进执法堂前是这样，进执法堂后还是这样,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推他进入深渊。 他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是特殊的，他是被系统选中的主角，他理应在这个世界开启波澜壮阔又足够耀眼的一生。 他本来——就要做到了—— 乔青羽的呵护与喜欢，灵墟峰弟子们的爱护与簇拥，众星拱月般的美好日子仿佛就在昨日——其实也真的没过多么久，满打满算也就几个月的时间。 怎么就突然急转直下了呢？ 不会是乔青羽的问题，毕竟他至今爱着他。 那是谁的问题？ 是林一文！是洛向阳！是灵墟峰许许多多的白眼狼！是季华秋！更是、更是系统！ 若不是系统想要季华秋的系统，让他去接近季华秋，和季华秋在一起，他又怎么会和乔青羽走到现在这番田地？ 他们本该在师门见证下结为道侣，生死不离。 都是系统害了他！ 路绍远缓缓松开紧握的手，【系统，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离了我，你又能做些什么？】 【你不过是个系统而已。】 【若你能换宿主，你还会在这里和我叽叽歪歪？】 【承认吧系统，我们两个是一样的，谁都离不开谁。】 【与其内斗，不如先想想，怎么改变这对我们不利的局面。】 【季华秋那个系统，你还没得到呢。】 夺来的气运早就没了，宗门上下对他的好感度也跌完了，所有的buff加成都魂飞湮灭，路绍远知道，现在的他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系统。 哪怕再恨，也得屈服。 但这一次他绝不会屈服一辈子！ 【想要吗？】 【想要你就帮我。】 【拿出点诚意来，好吗？】 系统立刻意识到，它这位愚蠢而自大的宿主，有些不一样了。 逆境可以给人这么大的改变吗？ 那早知道它就多给路绍远安排点逆境了，也不用忍这个蠢货那么久。 系统有些懊恼，但并不表现出来，只冷冷道：【诚意？】 【你的呢？】 果然，路绍远想，系统想要换宿主不是那么容易的。 要不然，当初面对段瑜景的时候，系统就不是和他抢身体控制权，而是直接抹杀他了。 他多少有了些底气。 【我可以去找季华秋，骗取他的信任，得到他的系统。】 【但我需要你帮我。】 【并且，】路绍远睁开眼睛，目光沉沉，【我要乔青羽。】 这个宗门大比参不参加无所谓。 反正他只是个炼气期，连大圆满都没到，也没有足够的气运在系统那里兑换东西，注定不会成为大比的主角。 而天玄宗的人对他已无好感。 他也不想被林一文之流的人监视着。 但终有一天，他会回来。 夺走他们心爱的珍宝。 他倏地笑了。 珍宝，乔青羽。 * 收到路绍远的消息时，季华秋还有些惊讶。 尾羽绚烂的小鸟亲昵地蹭了蹭主人的脸颊，季华秋随意拿了点东西喂给它，有多久没有见过这只鸟了？ 从他上了天玄宗、不需要和路绍远传信开始，他们就默契地遗忘了这两只鸟。 看起来，倒也没瘦。 季华秋打开了那小小的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简短的字。 ——【你愿意带我走吗？】 愿意个屁。 季华秋嗤笑，捏着纸张的手指却极用力，眼底却有些阴沉。 路绍远太蠢，总是容易坏事，身边还有洛向阳和其他灵墟峰弟子盯着，都来给他传信了，怕是过得不怎么样。 这种情况下，季华秋其实并不想和他接触。 但前提是，他有得选。 望向一旁的镜子，季华秋的脸色更加难看。 白乐苏已经一天没有回他消息了。 在这往前推三天，白乐苏的消息都极为敷衍。 甚至连路绍远从执法堂出来都没告诉他。 路绍远绝不可能是出来后第一时间联系他的。 起码是三天后。 而白乐苏◣[(，一点告诉他的意思都没有。 白乐苏不能信了。 季华秋拿来纸和笔，飞快写了几个字后，交给那只灵鸟。 灵鸟展翅，季华秋望着它离开，眼底多了些嘲讽。 这些修士，真是不能信。 …… …… 乔青羽除外。 * 宗门大比就在明日。 天玄宗几位长老凑在一起聊天说地，展望未来。 “年纪小的时候，哪想过什么立峰收徒？”齐炎熙语气颇为感慨，“能活下去就不错了，如果死之前能多带几个魔修一起走，那就更是好事一桩，做鬼都能笑出声来！” 其他几位长老也颇多感慨，唯有顾长风，一盆冷水当场泼过去，“你没想过的事情多了。” 齐炎熙知道他没消气，也不在乎这两句冷言冷语，只大笑道：“对啊，所以我没脑子啊。” 摇头晃脑，一派自在。 顾长风：“……” 个臭不要脸的！ 归海峰峰主扯了扯顾长风的袖子，小声道：“吵架了？” 他前不久才出关，委实什么都不知道。 怀月峰峰主大笑道：“何止啊。” 归海峰峰主：“你知道？” 怀月峰峰主指了指齐炎熙，“长风出去没几天，这姓齐的家伙就把长风大弟子偷了，你说长风气不气？” 齐炎熙急忙辟谣，“是请！请！你会不会说话？” “你管我会不会说话？”怀月峰峰主抿了口灵酒，“反正我做不出趁人不在偷人弟子的事。” 齐炎熙磨了磨牙，“……要打架吗？” “是做不出还是做不到？”归海峰峰主望过去，“怎么感觉你说话……怪怪的呢？” 顾长风瞳孔一缩，目光犀利地看向怀月峰峰主。 齐炎熙一拍桌子站起来，“我想起来了，我听说你们怀月峰弟子天天往灵墟峰跑！” 怀月峰峰主镇定无比，“年轻弟子的事，你一个做人师尊的，也好意思掺和？” “再说了，我们是和灵墟峰断交了吗？还不能去灵墟峰认识认识新朋友？” “果然是坏事做多了，”怀月峰峰主叹息，“看谁都觉得坏。” 齐炎熙瞪圆了眼睛，“不过就是十几年前抢了你一个弟子吗？你就记那么久？” “我素来记仇你不知道吗？”怀月峰峰主不耐道，“还有，什么叫抢？是我让他去找你的好吗？” “那你干什么这么针对我！” “我记仇啊。” 顾长风鼓掌赞叹，“ 记得好。” 怀月峰峰主对顾长风露出一个矜持的笑容。 “行了行了，”执法堂长老挥了挥手，“从小掐到大，你们累不累啊？” “与其吵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来压一压，这次宗门大比拔得头筹的是谁。” 归海峰峰主无语道：“你怎么又打赌？你就没赢过。” 执法堂长老很是不满道：“胡说什么呢？我赢过！再说了我这不是打赌，我这是压一压猜一猜，不是赌一赌，懂吗？” “你都落到玩文字游戏的地步了吗？”归海峰峰主艰难地忍住了翻白眼的欲.望。 执法堂堂主现场撸袖子，“你是不是想打架？” 齐炎熙第一个跳起来表示支持，“加我一个加我一个！” 他还记得就是归海峰峰主将乔青羽那个话题扯出来，以至于他又被怼了！ 归海峰峰主瞪眼，“我还帮你说话了呢！” 齐炎熙捂住耳朵，表示不听。 怀月峰峰主冷笑，“哦对，那就加我一个。” 归海峰峰主：“……” 他做错了什么！ 嬉闹之间，这些平日里习惯于端着的高岭之花都放松下来，执法堂堂主更是把自己腰侧的剑解下来，一把摁在桌上。 “别的我不知道，这次筑基组的头筹，绝对是乔青羽！” 其他几个峰主一脸无语，“我也知道是他。” “这还有别的答案吗？” “众所周知，说出既定的事实，不算猜测。” “我又没跟你们说！”执法堂长老看向归海峰峰主，“要不要猜？我记得你很看好咱们宗门的首座大师兄来着吧？” 归海峰峰主斟酌道：“瑜景那孩子确实不错。” 执法堂长老眼底发亮，“你猜段瑜景？” 归海峰峰主觉得有哪里不对，反问道：“你们怎么都那么确定是乔青羽？” “给灵墟峰一个面子而已，”执法堂长老敷衍道，“你是不是觉得段瑜景很不错？” 归海峰峰主迟疑点头。 执法堂长老大笑道：“哈哈哈哈那你就猜段瑜景吧！” “这一次绝对是我赢！我输了那么多次也应该赢一次了！” 归海峰峰主望向顾长风，“你那弟子，最近有什么大动作？” 顾长风云淡风轻道：“也就修为提升了些。”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归海峰峰主问道：“筑基后期？” 顾长风摇了摇头，“大圆满。” 归海峰峰主沉默了好一会儿，扭头看向执法堂长老，怒喝道：“你作弊！” 执法堂长老神采飞扬，“反正我赢！”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天雷骤然劈下，点亮了整个夜空。 “轰——隆——” “有人渡劫了？”齐炎熙下意识地向外看去，惊呼道，“我天——长风！长风那天雷劈的是你的洞府！你洞府里有谁啊？” 顾长风霍然起身，“有我大弟子。” 众人目瞪口呆。 归海峰峰主不敢置信道：“金、金丹？”！ 第五十四章 第54章 乔青羽入定了许多天。 在师尊洞府的好处便是,灵气充足，还没有人打扰。 他可以放心入定，还很自在。 最初入定时,乔青羽看到的，就是那个持剑的小人。 有着与方承璟一模一样的脸,却是截然不同的桀骜与乖张。 他并不与乔青羽说话，只运转着他手里的那把剑，偶尔投射过来的眼神,也必然是居高临下的，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可以入得了他的眼。 但偏偏他又太小了，还没有巴掌大,哪怕摆出再轻蔑再不屑的表情，也让人懒得计较。 乔青羽就这么看着小人练剑。 一招一式,一起一伏，挥、刺、砍、挑,都是最普通剑招，或者都不能称之为招。 只是基本功。 就像最初师尊要求他做的那些，什么挥剑一千次,剑刺一千次之类的。 师尊说，这是打好基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做这些基础了呢？ 乔青羽也记不大清了，是从学会引气入体开始、重心就一直偏向吸收灵气；还是从正式成为炼气修士开始、就一心扑在剑招的学习与搭配上？ 乔青羽看着那个小人，小人练地极认真，每一个动作都极为标准，有汗珠在他额角滚滚而下。 以至于让乔青羽，都对这些早已被他抛之脑后的基础生出了些怀念。 他也想挥剑了。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乔青羽就发现自己的视角发生了改变, 他与那个小人处在同一个高度。 小人变大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乔青羽抹消了。 是他变小了。 小人的剑指向他，下巴微抬，“要比吗？” 乔青羽看了他好一会儿，伸手将他的剑推开，笑了，“比。” 他们打起来了。 默契的没有使用任何剑招，只有最基础的那些。 挑、刺、挥、砍。 但乔青羽依然赢不了。 小人没有说什么，只转身，继续练剑。 乔青羽安静地看了许久，也摸起剑，和他一起。 最基础的剑招，最基础的动作，几千几万次的重复，其实是非常枯燥无味的。 乔青羽偶尔会和这个小人切磋，但每次都输。 时间一久，乔青羽就开始思考变招剑势，然后换来小人怜悯又鄙夷的目光。 “你连基础都没有打好。” 他这么说。 “好高骛远。” 这是小人的评价。 乔青羽没有回答，只沉默地看着小人练剑，继续看着他重复着那几百万次、上千万次的动作。 小人就像一块石，坐落于一片土地上，斗转星移，自岿然不动。 乔青羽又一次加入了这个练习的行列，只是这一次，他拒绝了和 小人的切磋。 太阳东升西落，万物自由变化，只他们的剑招，仿佛永远不变。 不知道过去多久，乔青羽突然说：“我要走了。” 小人惊愕地看着他，“走？” “嗯。”乔青羽点了点头。 “你要去哪里？”小人不解。 “我也不知道，”乔青羽格外坦诚，“但谁生来又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呢？” “都是要寻的。”他笑。 小人静静凝视着他，问：“你不练剑了吗？” “练啊。”乔青羽笃定道。 小人又问：“那你为什么要走？” 乔青羽的手轻轻搭在小人的肩膀上，语气是别样的温和，“因为那是你的道，不是我的。” 乔青羽的身体骤然抽长，他和小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他对小人挥了挥手，转而踏上前方的路。 小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离开的身影。 一如之前他静静地看着小人练剑。 乔青羽很快又见到其他的小人。 依然长着与方承璟一模一样的脸，但性格道路却完全不同。 有的笑容灿烂，专攻于剑招，独创一系，脑子十分活跃；有的沉默寡言，并不执着于修炼，经常凝视夜空，探索人生奥秘；有的甚至没有弃丹学剑，还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丹修。 乔青羽对他们，和对最初那个小人是一样。 沉默地观看，安静地加入，偶有切磋交流，日复一日中，又突然告别离开。 小人们总是问他为什么离开。 乔青羽的答案永远都是那一个。 这漫长的旅途似乎没有终点，太阳东升西落，四季一直在变化，乔青羽一开始还有意留意时间，后来已经对时间没有了概念。 但他并不感觉焦躁，他很平静，是那种心情很好的平静。 他坦然接受这条道路上的一切。 他的耳畔，渐渐浮现出很多很多声音。 “做你想做的事情。” 是顾长风语重心长地劝告。 “如果是大师兄的话，绝对没有问题。” 是严禾旭笃定的声音。 “啾啾啾。” 是小黑团，它嘹亮的声音里写满了信任。 “它是我的道，我说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是方承璟堪称霸道地宣告。 乔青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在这些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坚定升华，以至于那些小人，全都消失了。 天高地远，再无他人，他仿佛是被遗弃在这片土地的生命。 又仿佛，这是独属于他的世界。 他拿起手中的拾圆剑，于这片荒野中安静地练起了剑。 ——筑基和金丹，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呢？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字。 力透纸背，剑气凛然。 是道。 * 顾长风洞府外不远的一棵树上。 半沉睡的方承璟睁开了眼睛，他打开手中的本子，那个写着“道”的纸飞起一角，然后缓缓破碎，化成粉末消散于半空中。 “你总是那么聪慧，”方承璟看着顾长风洞府的方向，微微勾起唇角，“所以找到自己的方向，远比我要快。” 在成为一个剑修之前，方承璟作为一个丹修，修炼速度并不慢。 但那有师尊教导，有同门陪练，加之他本身有天赋，所以才取得这个成绩。 在他弃丹学剑之后，许多修士都认为他废了，原本板上钉钉的金丹苗子，日后怕是再没有结丹的希望。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没有宗门教导的情况下，方承璟修炼速度更快了，不过区区三十年，便已是金丹真人。 于是人们又说，他是个真正的剑修天才，他选对了他的路。 但方承璟知道，不是这样他选对了路，而是他坚定了他的道。 世上修士千千万万，却仿佛早就将路给定死了，丹修就要走丹修的道，剑修就要走剑修的道，那这个道到底是什么？十之八.九的修士都答不上来。 就算答上来，也都是那一套除恶扬善的话，那丹修和剑修又有什么区别？ 后来，方承璟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年少出众的修士，最终卡在结丹之前陨落。 金丹即道心。 他转剑修后，之所以修炼那么顺利，是因为他早有道心。 并已用一身修为，得证道心。 虽然那个秘境早就没有了，但—— 方承璟翻动着手中的薄本，眉眼弯弯，露出一个笑。 ——他可以做个类似的。 造秘境这种事情，一回生，两回熟。 【阿羽。】 他以手做笔，在上面缓缓写下几个字。 【快点结丹吧。】 方承璟垂眸。 眉宇间竟有几分虔诚。 * 在无尽的荒野中，乔青羽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的剑，为什么而挥？】 很多很多人的脸浮现在乔青羽脑海中，师尊、长老、师弟、师妹、路绍远、季华秋、段瑜景，还要……方承璟。 很多很多方承璟。 桀骜不驯的、沉默寡言的、阳光开朗的，那些乔青羽在之前遇到的小人，明明拥有一张脸，却拥有不同的性格和未来。 ——哪怕是自己，都未必会选择同一条路，又为什么要去管别人呢？ 乔青羽笑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足够坚定。 “为我自己。” “我的剑，为我自己而挥。” “轰——隆——！” 震撼的雷鸣声四起，乔青羽持剑抬头，空中阴云密布，绚烂的巨雷于其中蠢蠢欲动。 雷劫，要来了。 * 顾长风他们赶来的时候，第一道巨雷已然劈下。 巨雷点亮昏暗的天雷，引起无数惊叹。 “暂时还不需要担心，”一个低沉的声音于顾长风身后响起，“他能行。” 顾长风眉心狠狠一跳，猛地扭头，正对上方承璟那双写满笃定的眸。 “我们天玄宗的事，”顾长风语气沉沉，“敛光剑尊在这里，不好吧？” 天玄宗其他几位长老有些诧异地看向顾长风，连敛光剑尊都怼？ 齐炎熙更是心有余悸。 为了徒弟来方承璟都怼，长风没直接拿刀剁了拐徒弟的他，那绝对是真爱了！ “多少也与我有关。” 方承璟说得云淡风轻。 “顾长老说好的借我一位金丹期修士。” 他伸手指了指雷劫的方向。 “还记得吗？”！ 第五十五章 第55章 结丹雷劫,共有九道。 其中前八道都可以用防御型灵器法器抗衡，只有第九道，必须由本人生抗。 抗过去则丹成,抗不过去则陨落。 所以大部分修士在迈入筑基大圆满之后，他们的宗门和师尊就会为他们提供很多灵器法器,以便雷劫降临时，为他们抵抗前八道天雷。 而方承璟打着小黑团的旗号，为乔青羽送了那么多灵器法器,也就是为了这一刻。 所以天玄宗众位长老并不紧张，真正紧张的时刻还没来。 直到—— 炫目的天雷轰然劈下，闪烁的雷光带着可以吞噬一切的力道,在无尽的光芒中乔青羽显得格外渺小，但是他却提着剑迎雷而上——迎雷而上？？ 几个天玄宗长老当即就站不住了。 “这孩子在干什么？” “他没拿乾坤袋？” “不可能啊他腰侧系着呢！” 最后他们齐齐望向顾长风,异口同声道：“你没给你的宝贝徒弟准备灵器吗？” 顾长风额角青筋直跳，他怎么可能不给乔青羽准备灵器？他洞府都给乔青羽了好不好！ 要是平时,他必然要和齐炎熙等人辩一辩，但此时，看着与那绚烂雷光几乎融为一体的乔青羽,他甚至没有精力去分辨齐炎熙他们说了什么。 “给了。”顾长风语气平平。 齐炎熙心底骤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猛地扭头看向顾长风,只见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到不可思议，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顾长风绝不可能这么平静！他绝对在谋划大的！ 几乎是在齐炎熙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齐炎熙就看到顾长风的手缓缓移至腰侧，平静而自然地拔出他的剑。 一如曾经几百上千次。 ……这家伙不会打算直接冲进雷劫给他徒弟当人形灵器去吧？ 刹那间齐炎熙只感觉肝胆俱裂，想都不想一个猛子扑进顾长风怀来，声嘶力竭道：“冷静！冷静啊长风！” 这要是真冲进去,哪还出的来？天雷最后那一下非得给顾长风来个猛的，修为都得倒退个两三层，保不齐还得被天道给记上。 顾长风又不是说一辈子没有渡劫的希望了，他不到二百岁就入元婴，还是有希望化神的。 但要是真冲进去，那还是一辈子不渡劫比较好。 “松开，”顾长风眉宇淡淡，“我心里有数。” 有数……有数个锤子啊。 齐炎熙欲哭无泪，只感觉自己一松手，顾长风就能出现在天雷中。 但—— 顾长风瞥了他一眼，眼底的凉意只让齐炎熙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他不自觉地松了松手，悲痛在心底逆流成河。 ——长风好可怕啊呜。 “我没那么冲动。”顾长风看着半空中的乔青羽，指尖 在自己的本命灵剑上滑过。 见顾长风没有冲上去的意思，齐炎熙渐渐松开了他，“……那你干什么拔剑？” 为什么拔剑？ 顾长风侧身望向旁边的方承璟，他不可能不给乔青羽准备灵器，方承璟也是。 毕竟从认识他的大弟子开始，这位声名赫赫的敛光剑尊，就致力于给乔青羽塞东西。 连当初乔青羽给他的银丝寒灵珠，怕都是这位敛光剑尊送的。 那乔青羽手里的东西，别说帮他渡过这八道天雷，就是再来八道，怕是都用不完。 但乔青羽不用。 虽然顾长风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做，但这是乔青羽的选择。 他曾无数次告诉他的大弟子，做想做的事情。 却从未将后面那句话说给乔青羽。 ——“天塌下来都有师尊给你顶。” 顾长风怕这句话太重，反而会让乔青羽束手束脚——毕竟他的大徒弟就是这么一个温柔、良善、体贴、善于为他人着想的小白羊。 所以他总是放在心里，只等着乔青羽真的闯了什么事情——只要那件事不是恶的，当然他家小白羊也不会做恶事——他便可以将乔青羽拉至身后，告诉他，没关系，师尊可以解决。 但这么多年，他的大徒弟也从未真的惹出过什么事情。 以至于这些话，从未有机会说出来。 也许，就是现在？ 顾长风试图让自己放松，但是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半空中的乔青羽，半分都放松不来。 在齐炎熙以为顾长风不会回答的时候，顾长风开口了。 “做个准备。”他轻描淡写。 齐炎熙：“……” 所以，他面无表情地想，你不还是想要冲进天雷里面去吗！ 齐炎熙扭头看向顾长风，刚想开口，却敏锐地发现了什么不大对。 ……敛光剑尊什么时候把敛光剑拔出来了？？ 天雷轰鸣，自然引无数修士出来探查。 但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他们也不敢过多走动，只在自己住所外聚集围观。 “好好看，好好学，”有宗门长老对带来参加大比的弟子说道，“雷劫中自有天道之意，看你们能悟出多少了。” “纵使悟不出什么，也可以涨涨经验，总有一天，你们也要结丹渡劫的。” 这不过是句鼓勉，但宗门长老很快发现，他的弟子们为难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眉心紧皱，竟不发一言。 ……一句鼓勉就给他们带来这么大的压力？ 长老微微皱眉，这心态，如何能在大比中发挥实力？ 强压住心底的不悦，他冷声问道：“何故看我？” “长老，”年长的弟子在师弟师妹们求救的眼神中站了出来，指了指半空中，欲言又止道，“第一道天雷，就要硬捱吗？” “当然不是，前八道天雷皆可用灵器渡过，到时候宗门自 然会提供，”长老眉心皱得更深，“这种小事，还需多问？” “可是，”年长弟子小心翼翼道，“那位道友，第一道雷，就冲上去了。” 嗯……嗯？！ “第一道？！”那名长老猛地抬头望天，不可思议地看着天空中的一切，天玄宗堂堂修界第一宗，不可能不给门内弟子准备灵器，所以……是这个弟子自己不用？ 长老倒吸一口凉气，这修士怕是疯了！ “第、第二道了。” “他、他又迎上去了。” 有弟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是打算硬抗九道天雷？ 那名长老目光复杂。 不愧是修界第一宗，门下弟子竟恐怖如斯！ 而这个时间，发出这样感慨的修士，还不是少数。 更有甚者，将乔青羽一人行为扩展到了整个天玄宗。 “太好了我第一轮的对手不是天玄宗的！一轮游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了，宗门保佑，宗门保佑——” “可是我的对手是天玄宗的！我完了！” “啊啊啊啊我也是天玄宗的，我一点也不想拥有这么恐怖的对手！” “想开点想开点，属于你的荣光，我们会替你抢回来的。” “滚蛋滚蛋，指望你不如指望大师兄！” “说起来，大师兄你第一轮的对手是谁啊？” 几双眼睛齐齐看向倚靠在门窗的年轻修士，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对师弟师妹们露出一个苦笑。 “天玄宗，灵墟峰，乔青羽。” “那个二十四岁就进入筑基后期的天才。” 全场鸦雀无声。 紧接着，就是几个人震耳欲聋的哀嚎。 ——“天要亡我青阳宗啊！” 青阳宗大师兄：“……”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师弟师妹这么活泼？ 天雷一道一道劈下，半个修界都在围观。 乔青羽坚持的越久，其他宗门就对天玄宗的评价就越可怕。 也相继开始猜测结丹渡劫的修士是谁。 “段瑜景？天玄宗首座大师兄，好像前两年就已经是筑基后期了。” “孔尧闻？他卡在筑基后期已经很多年了吧？说不定一举突破大圆满渡劫结丹了呢？” “就没有人猜乔青羽吗？那可是二十四岁就步入筑基后期的超级天才啊！” “但是，他就是前不久才突破的，大概一个月前？” “一个多月实现从筑基中期到渡劫结丹，你不觉得太恐怖了吗？” “一个人硬抗九道天雷本身就很恐怖了好不好！” ——“第九道了！” 这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不知有多少人先后喊出，仿佛是山谷的回音。 只见半空中如同虚点一般渺小的修士，脚踩长剑，迎面而上。 雷光加身的那一刹那，半个修界都惊呆了。 “他连剑都不拔，”有人惊惧地叫出声来，“他想干什么？” “他好像——好像在引那些天雷上身——？” 一时间，惊起无数哗然。 而方承璟和顾长风在刹那间就明白了乔青羽的意图。 ——“他想利用天雷的力量结丹。” 异口同声后，两个人嫌弃地看了看对方。 齐炎熙只觉得自己幻听了。 他面无表情道：“是你们疯了还是我疯了？”！ 第五十六章 第56章 一开始,乔青羽其实并没有用天雷结丹的想法。 就如同在最初拔剑之前，他也没有独自抗下每一道天雷的想法。 早在顾长风发现他步入筑基大圆满之后，就已经将渡劫结丹的流程给他说了个明明白白,之后更是反复考过他多次，确定他对这一套早已倒背如流,这才满意地放过他。 只是在他入定之前，时不时来一发突如其来的查漏补缺。 让乔青羽哭笑不得。 所以，虽未结丹,但乔青羽却对这一流程熟的不能再熟了。 他也早就考虑好第一道雷用什么灵器，第二道雷用什么灵器，最后一道雷该怎么过。 但当第一道天雷真的劈下来的时候,那绚烂的雷光和无比震撼的力量从四面八方而来，极具压迫感和统治力,让乔青羽心底陡然生出一个疑惑。 ——天雷到底为什么而劈？ 人们总说，渡劫飞升。 在修士的世界里,每一次实力的进阶，就会伴随着雷劫。 这似乎是一条铁律，千百年来从未有人质疑过这一点,但这一刻，乔青羽心底却忍不住冒出二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有雷劫呢？ 乔青羽记得,顾长风曾教导过他们，心魔生，则雷劫难渡。 ……那雷劫是为了检测心魔？防止修士堕魔？ 可是为什么魔修猖狂数百年之久，元婴大能比修界都多！ ……雷劫为什么没在渡劫的时候把这些魔修劈死啊？ 乔青羽觉得自己正道修士的思维，为天道为雷劫都添上“正道”的色彩，就像在修士的认知里，神明高高在上、怜悯公正、毫无私情,但他真的见过神明，也知道神明并不是修士们所幻想的那样。 所以刨除所有感情.色彩，正视这咆哮的巨雷，首先感受到的是什么？ ……是力量。 乔青羽突然想起那个秘境。 人类本来没有力量，但是他们后面有了力量，为什么？ ……因为神明的血。 为什么是先渡劫才能筑基？ 为什么是先渡劫才能结丹？ 会不会像秘境里的一样，人类的身体本没有这些力量，是天雷的力量，帮助人类获得了更进一步的可能？ ……天雷淬体。 脑海中恍惚间闪过这四个字，乔青羽都不知道这四个字怎么来的，但是他已经没有了思索的时间，因为第一道天雷已经劈了下来。 纯粹而恐怖的力量，仿佛可以将他劈成两半。 乔青羽整个人都在颤栗，尖叫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它们叫嚣着躲避、逃跑、阻挡，他的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腰侧的乾坤袋。 ——快拿个灵器挡一挡！ 恐惧的声音在他心底撕心裂肺。 但就在那一瞬间，乔青羽摸到了旁边的拾圆剑。 剑修最忠实 的伙伴，永远是他的剑。 ——“做你想做的事情。” 乔青羽想起来，很多人都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不仅是师尊，还有方承璟，严禾旭，甚至于秘境中的神明。 天雷呼啸而下，乔青羽仰头笑了，他提着拾圆剑直迎而上，在绚烂而可怖的雷光中，感受到久违的、近乎于疯狂的畅快。 他想，师尊，我谨记您的教诲，做了我想做的事情，所以—— 不要骂我，好吗？ 八道天雷先后劈下，乔青羽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怎么和这些天雷对抗的，他数次被天雷劈了个正着，血肉之躯上早已散发着焦糊的味道。 脑袋被劈了太多次，可能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乔青羽完全是凭本能在行动。 但是当第九道天雷在空中凝聚、摇摇欲坠之时，他离家出走许久的脑子，突然短暂回来了。 为什么前八道天雷都可以使用灵器抵挡，但第九道天雷不可以呢？ 是因为这是最后一道，还是因为第九道天雷是不一样的呢？ “轰——隆——！” 第九道天雷带着万钧之力直冲而下，并没有给乔青羽多少思考的机会。 乔青羽的脑子再一次离家出走。 他难以形容当时的滋味，大概就是全身颤栗、血脉喷张，兴奋、猖狂、乖张——虽然他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猖狂的，但那一刻，他真的有一种全世界都无法阻挡他的豪情。 像是疯了。 于是疯了的乔青羽直接冲进了第九道天雷中，连拾圆剑都被他踩在脚下，而不是用来开路。 咆哮的巨雷撕破他的血肉，痛苦似乎化作养分，乔青羽感觉自己的灵力被抽干，却又在绝境的血液中生出新的力量。 他的灵根在抽长，仿佛要开出花来。 他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但却开始大笑。 齐炎熙喃喃道：“我明白了。” “是他疯了。” 然后就被身旁的顾长风呼了一巴掌。 顾长风：“你说什么？” “我说，”齐炎熙深吸一口气，“你的徒弟，太强了。” 顾长风的运气毫无起伏，“一介金丹期小辈，倒也不需要你一个元婴期长老如此夸赞。” 齐炎熙：“……” 你以为你故意用这种平静无波的语气，我就听不出你在得意吗？ 还有，故意点出修为你是想干什么？ 最后，乔青羽这劫还没渡完呢，怎么就金丹—— 齐炎熙心底的吐槽还未结束，一道极为浓郁的灵力突然袭来，他下意识地扭头望过去，只见天空中咆哮的巨雷已然消失，乔青羽踩着长剑缓缓落下。 密布于空中的阴云缓缓散开，阳光洒落大地，齐炎熙喃喃道：“……天亮了啊。” 宗门大比要开始了。 乔青羽落地，尚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闭上眼，再 次入定。 顾长风：“……” 假意的恼怒还未展露，张开的嘴.巴被迫合上，顾长风盯着乔青羽，幽幽叹气，半是抱怨半是骄傲地和身边人抱怨，“你说我这徒弟，胆子怎么这么大？也不知道多和我商量商量——” 一抬头，对上方承璟的脸，顾长风的声音被迫中止。 方承璟眼底闪烁，他点头道：“确实。” 顾长风心底警铃大作，方承璟怎么会突然应和他的话？必有阴谋！ 方承璟不在乎顾长风警惕的表情，继续道：“当年我也是这样，总不让人省心。” 顾长风：“？”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方承璟对顾长风笑了下，“现在我还挺让人放心的，对吧？” 顾长风皱眉。 方承璟到底想说什么？ 保险起见，顾长风没有做任何回应。 于是方承璟又看向齐炎熙，“对吧？” 齐炎熙：“……” 为什么对着我的时候就没有笑了！ 饱受创伤的齐炎熙迟疑地点了点头，总不能一个两个都不理剑尊吧？ 好像他们天玄宗多么高冷一样，连剑尊都排斥…… “看来大家都这么认为。”方承璟说得云淡风轻。 “所以，”方承璟看向顾长风，总结道，“把他交给我吧。” “不出二个月，还你一个让人省心的徒弟。” 顾长风：“……” 他就知道方承璟不安好心！ “不用了，”顾长风皮笑肉不笑道，“我是他师尊，教导他是我的职责。” “徒弟大了，”方承璟语重心长，“偶尔也要放手，不要将徒弟困在身边，雄鹰需要天空。” 顾长风咬牙，“我是他师尊。” 方承璟垂眸，“我是他朋友。” 顾长风：“……” 方承璟：“……” ……这俩人怎么感觉要打起来了？！ 齐炎熙惊恐地往后退，撞到了归海峰峰主。 归海峰峰主疑惑道：“他们俩……？” 齐炎熙抬手捂住了他的嘴，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 归海峰峰主：“？” 是他闭关太久了吗？他们天玄宗什么时候和敛光剑尊关系这么紧密了？都能开玩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承璟暗示道：“宗门大比。” 还不赶紧走？ “做师尊的，”顾长风轻描淡写，“怎么都要给徒弟护法。” 他就不走了！ 你们不走我走。 齐炎熙脚底抹油，顺便还拉了归海峰峰主一把。 其他长老见状，纷纷跑路，最终这里只剩下了一个金丹，一个元婴，一个渡劫。 渡劫和元婴分立在金丹两侧，不在意那暗潮涌动，只远远看着的话，似乎还很和谐。 齐炎熙扭头看了 一眼，溜得更快了。 宗门大比如火如荼地进行。 其他宗门带队长老见顾长风没出现，心里多多少少能确定结丹之人的身份。 但是，二十四岁的金丹期，这也太逆天了吧！ 万一顾长风是因为旁的原因没出来呢？ 凌家长老抱着某种侥幸心理坐过来，笑道：“顾长老闭关了？” “我家那不成器的，和顾长老首徒分到了一个组，还想让两个年轻人多多交流呢，到时候点到为止呢。” “不用点到为止了，”齐炎熙语气平平，在外人面前，他难得展现出几分高冷，“他徒弟不参加这次宗门大比。” “这是为何？”凌家长老心里已然有数，但还是不死心，“分组都出来了……” 凌家长老欲言又止，齐炎熙却扯出一个笑，然后拖着长音，慢吞吞道：“结丹了啊。” 凌家长老：“……” 还真是二十四岁的金丹真人！ 齐炎熙微笑：“昨晚刚结的，你看到了没？” 凌家长老：“……” 笑容僵硬在脸上，凌家长老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心里都在滴血。 ——二十四岁的金丹真人，天道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公平公正！ 青阳宗修士偶然路过，脚步一僵，紧接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回自己的位置，然后狠狠给了他大师兄一个拥抱。 青阳宗大师兄：“？” “大师兄！大师兄我们青阳宗有救了！” “那乔青羽已结金丹，不能参加这次宗门大比，分组已经出来了，你第一轮就已经算自动胜利了！” “大师兄！我们是有几分气运在身上的！” 望着师弟喜极而泣的面容，青阳宗大师兄缓缓道：“二十四岁的金丹真人。” 放一些小宗门里，金丹真人已经可以做长老了。 比如他们宗。 师弟表情一僵。 青阳宗大师兄补上最后几个字，“你还开心吗？” 师弟：“……” 天道！天道你搞出一个二十四岁的金丹真人，你有心吗？你还有心吗！！！ 第五十七章 第57章 乔青羽从入定中走出来,是在几天后的清晨。 伴随着轻颤的睫毛，他不由自主地伸了个懒腰，拳头触碰到某种布料的时候,他身子一僵。 下一瞬，他收回拳头,坐得端端正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睁开眼睛。 “师尊,”乔青羽镇定开口，语气毫无起伏，“剑尊。” 他微微颔首,缓慢站起，将旁边的拾圆剑塞进腰侧的剑鞘。 一举一动皆大方有序,尽显修士风范。 但却让顾长风和方承璟不约而同地皱起眉。 ……明明刚刚伸懒腰的样子那么自然又可爱！ 顾长风点头，“嗯。” 绝对是因为方承璟在这里,他徒弟才这般拘束的！ 这剑尊到底有没有眼色？没看他们师徒需要二人世界吗？还不赶紧走？ 方承璟完全没注意到顾长风的不满，只肯定道：“你金丹结得极好。” 乔青羽本想客气两句，但看看方承璟那认真的模样,又觉得这种交际般的客气只会引来敛光剑尊认真的反驳，于是索性取消了这一流程,道了声谢。 方承璟认真道：“我并没有帮上忙，不用谢我。” 他看起来很乖。 乔青羽想，方承璟的眼睛很黑，也很深邃，面无表情的时候很有一番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架势，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但每一次张口说话，这种气势都会被冲淡,总让乔青羽觉得……啼笑皆非？ 乔青羽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他只觉得，方承璟和他接触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和师弟师妹们不一样，和师尊不一样，和天玄宗的长老们也不一样，和路绍远季华秋他们更不一样。 他所学会的、擅长的与人相交的方式技巧，乃至于礼仪规范，在方承璟这里，统统派不上用场。 在乔青羽的凝视下，方承璟深邃的黑眸中浮现出疑惑的色彩。 “你真没帮我？”乔青羽扬了扬眉，指尖于腰侧的乾坤袋滑过。 方承璟眼底闪过恍然大悟，他低头，认认真真道：“帮了。” 乔青羽被他逗笑，敛光剑尊有的时候真的……很可爱。 被忽略的顾长风：“……” 好一个诡计多端的敛光剑尊，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来骗取他徒弟的注意力！ 顾长风轻咳一声，试图抢回徒弟的注意力。 他成功了。 乔青羽望过来，再一次恭恭敬敬道：“师尊。” 顾长风点头，“为师与你有话要说。” 乔青羽点了点头，走向顾长风。 突然一股力量自身后传来，止住了乔青羽的步伐。 乔青羽扭头望过去。 方承璟对他笑笑，“恭喜你结丹。” 一个乾坤袋递过去。 乔青羽目光略有些 复杂地看着那个乾坤袋。 这是方承璟送他的第几个乾坤袋了？ 见乔青羽一直没收，方承璟又往前送了送，动作中颇有一种坚持。 乔青羽收下了那个乾坤袋，“谢谢。” 不用谢。”方承璟松开了乔青羽的衣角。 乔青羽向前走了两步，又扭头看向方承璟，迟疑道：“……再见？” 方承璟沉吟片刻，声音有些哑，“再见。” 顾长风神情复杂。 这种棒打鸳鸯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 …… 呸呸呸鸳鸯个鬼啊！ 顾长风带着乔青羽进了洞府。 他盯着乔青羽看了许久，想说“你这次行事太鲁莽了”、“怎么没和师尊商量”、“敛光剑尊不是个好东西离他远点”，但最终，这些话都没说出口。 顾长风只是看着乔青羽，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乔青羽疑惑地望过来，“师尊？” “执法堂的赵长老又输了。” 顾长风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乔青羽眼底的茫然更甚。 “他和人打赌，赌这一次宗门大比，你必然夺得头筹。” “这家伙输了小半辈子了，从来没赢过，就指着这一次翻身呢。” “没翻成。” 顾长风遗憾地摇摇头。 乔青羽望着顾长风，等着顾长风真正想说的话。 顾长风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道：“我也赌你拔得头筹。” 虽然他并没有真的下场。 但是他的大弟子，自然是最好的。 乔青羽有些错愕，“师尊？” 顾长风上前，揉了揉徒弟的脑袋，声音骤然温和下来，“长大了。” 乔青羽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宗门大比已经开始了，你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能赶上你二师弟的第一轮比试。” 顾长风放开乔青羽，“去给他鼓鼓劲，怎么样？” 总感觉顾长风有些不对劲。 乔青羽犹豫道：“师尊？” “去吧去吧，”顾长风挥了挥手，“去给那些人看看，我灵墟峰虽然出不了一个宗门大比的头筹，但是却可以出一个二十四岁的金丹真人。” 乔青羽还在犹豫。 “快去，”顾长风挑眉，“给师尊长脸的事情都不肯做了？” 话说到这份上，乔青羽自不可能再做犹豫，只应道：“是。” 乔青羽转身就走，只是步子放得很慢，方便顾长风随时叫停。 但顾长风没有。 他看着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徒弟，眼底有欣慰，也有怅然。 孩子大了。 即使再不喜欢方承璟，顾长风也不得不承认他有些话是对的。 ——雄鹰他啊，需要天空。 乔青羽走出洞府，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外面的方承璟。 四目相对时，两个人都有些惊讶。 “你没走？” “你怎么出来了？” 两个人同一时间开口，声音交叠在一起。 顾长风沉沉道：“敛光剑尊，请。” 方承璟看了眼乔青羽，什么都没说，迈步进了顾长风的洞府。 洞府大门在乔青羽身后缓缓关闭。 乔青羽扭头看过去，眉心渐渐皱起。 ……师尊和方承璟，似乎，有什么瞒着他？ 算了。 乔青羽放弃猜测，拔出拾圆剑，御剑飞往宗门大比的方向。 等晚上再问问方承璟吧。 反正方承璟总会告诉他的。 但乔青羽忽略了一个事。 他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天才，而是一个二十四岁的金丹真人。 还是一个硬抗了九道天雷的金丹真人。 修界数千年以来，独独这么一份。 所以，当他正大光明出现在宗门大比的观战台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身上。 那灼热的目光，险些让乔青羽从拾圆剑上跌下去。 ……现在掉头还来得及吗？！ 第五十八章 第58章 来不及了。 乔青羽镇定自若地跳下了剑,一步一步向严禾旭等人的方向走去，身姿挺拔，从容冷静,视周遭视线于无物。 以至于周遭修士的视线更灼热了。 不过二十余四，便可于万人视线中不改其色,一点不见猖狂，也半分不见紧张，不卑不亢之中,一举一动尽显风姿—— 天玄宗到底是怎么培养出的这么一个怪物！ 刹那间，在场所有修士的思维无限接近于同步。 尤其是与天玄宗同处大宗世家的其他宗门大家，想想自家杰出子弟,更是痛心疾首。 虽然算不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也是御剑都比不上的,怎么不让人难过？ 特别是凌家长老。 这乔青羽他们早就接触过，对他的修为更是了若指掌,进秘境前不过是个筑基后期，出来才不过一个月，竟然结丹了！ 才一个月！ 就是生吞灵石也不应该在一个月里连跨两阶吧！ 难不成是在那个上古秘境里有什么奇遇？ 但是当初他说得那些经历,和凌汀辉他们都能对得上。 他们并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乔青羽在上古秘境里有奇遇，而且都是下秘境的,人家有奇遇你没有，你能怪人家为什么有吗？ 但真的，好、嫉、妒啊。 ……乔青羽为什么不是他们家的？ 呸呸呸。 凌家长老在心里怒吼。 什么乔青羽，他的意思是，奇遇为什么不是他们家凌汀辉的！ 好不容易将脑子里的想法掰正，凌家长老刚摆出一副矜持冷淡的谪仙之态，就听自己身后传来浅浅的惊呼。 心底陡然涌上不好的预感,凌家长老飞速扭头，就见凌汀辉不知哪里捧出一束花，往乔青羽面前一递，“恭喜啦，真人。” 凌家长老：“……” 凌家其他修士：“……” 现在把这丢人现眼的家伙赶出家门还来得及吗？！ ——送一束破花抠死你算了！！ 乔青羽看着眼前这一束姹紫嫣红的花，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他只想将这束花抽凌汀辉脑袋上。 但是现在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总不是太好。 于是—— 那束花自凌汀辉的手里飘出，在乔青羽灵力的操控下，花枝柔.软弯曲，层层叠叠缠.绕在一起，颜色各异的花朵错落有致，构成鲜艳的花环。 花环落在凌汀辉头上，凌汀辉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同喜，”乔青羽语气平平，“汀辉。” 他镇定地从凌汀辉身边走过，凌汀辉伸手扶了扶脑袋上的花环，一路“飘”回自己的位置。 然后拉着旁边的凌家修士，眼冒金光，“看，乔青羽送给我的花环！” 被扯住的凌家修士面色古怪，一言难尽，“ 所以？” 周遭的视线都投了过来。 凌家长老战术闭眼，一个头两个大。 凌汀辉就像没注意到这些一样，笑眯眯道：“花环代表祝福。” 所有人：“？” 他们怎么不知道花环还有这种含义？ “青羽一定是在祝福我早日突破，飞升结丹！” 凌汀辉语气斩钉截铁，不容任何人生疑。 真、真的吗？ 虽然大家还是心有疑惑，但是看凌汀辉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竟也生出几分侥幸。 说不定真的有这个说法呢？只不过是他们不知道罢了。 要不然凌汀辉怎么会这么开心？ 不仅用手扶着那花环，生怕花环飘落一样，还哼起了小调。 那得意的模样，简直可以闪瞎人的眼！ 以至于人群窃窃私语之后，真的有修士自乾坤袋里找出花，试图去找乔青羽弄个花环，求个祝福。 但一扭头—— “乔青羽呢？” “刚刚还在这里呢！” 凌汀辉扶着花环哼着小调，看似得意，心里的眼泪只多不少。 ……呜长老不要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了，眼神真的杀不了人，凌迟也太不人道了，我也不过是救友心切！ 替乔青羽吸引了不少注意力的凌汀辉，心知肚明今日大比之后，长老一定不会放过他。 但那又怎么样呢？ 反正他不后悔。 另一边，乔青羽终于坐在了严禾旭旁边。 严禾旭神情既兴奋又不甘，还有些小小的失落与愧疚，时不时地还发出种幽怨的气息，只让乔青羽摸不到头脑。 “有话直说，”他干脆挑明，“别吞吞吐吐的。” 严禾旭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乔青羽挑眉，“所以，你现在对师兄都没话说了？”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严禾旭慌忙摆手，在乔青羽不解的目光下，吞吞吐吐道，“我也想要。” 乔青羽更迷惑了，“要什么？” 严禾旭的脸都红了大半，“祝、祝福。” 乔青羽：“？” 乔青羽：“什么玩意？” 恰巧上面那两个弟子结束，严禾旭知道下一个就是自己，已经有人开始叫他的名字了。 “花、花环，”严禾旭在自己脑袋上比划了一下，“代表祝福。” 乔青羽：“……” 严禾旭眼巴巴地看着乔青羽，小小声道：“……轮到我了。” 乔青羽：“……” 严禾旭：“第一轮比赛，炼气九层，据说已有突破至十层的征兆，是个很强力的对手。” 乔青羽：“……” 严禾旭垂下眼帘，“师兄不参加这次宗门大比，我是灵墟峰最强的，我希望，我可以站得久一点。” 他无法为灵墟峰拿下第一的桂冠。 但是他希望，他可以站到最后。 为了……灵墟峰的荣誉。 ?本作者玫瑰果奶提醒您《万人迷绝美炮灰他觉醒了》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乔青羽沉默了好一会儿，妥协了。 “……有花吗？” 严禾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有。” 乔青羽：“……” 深吸一口气，乔青羽在自己的乾坤袋翻找，总算找出一些勉勉强强能称之为花的“植物”，然后编成……乔青羽拒绝称这种成品为花环。 他将那东西套在严禾旭的脑袋上，“加油。” 顿了顿，他移开视线，补充道：“我相信你一定能赢。” 严禾旭的眼底的光芒如烈火般灼热。 他大声喊道：“放心吧师兄，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乔青羽：“……” 严禾旭气势汹汹地离开。 周围师弟师妹落在乔青羽身上的眼神，比刚刚灼热了数倍。 乔青羽头疼地掐了掐额角，心想他到底为什么要过来观赛啊？ ……师尊你害徒不浅！ 或许是严禾旭头上的那玩意太“奇特”了，以至于让他的对手还以为这是什么特殊灵器，介于宗门大比中炼气期修士不准携带灵器的规定，他当场喊人来检查。 检查结果——“我想，这是一些普普通通的杂草，环？” 几名修士在反复检查商量之后，最终得出了这个让人心情复杂的结论。 “什么杂草？”严禾旭抗议道，“这是花环，是我师兄的祝福！” 修士们：“……” 这能叫花环？你是不是没见过花？ “你师兄，”严禾旭的对手忍不住问道，“谁啊？” 哪有这么欺负师弟的？ “乔、青、羽。”严禾旭倨傲抬头，满目骄傲。 严禾旭的对手瞪大眼睛，“乔青羽？刚刚结丹的那个？二十四岁的金丹真人？” 严禾旭更骄傲了，但毕竟是面对其他宗门弟子，他还是矜持了下，“就是我大师兄。” 只见他对手眼底闪过无尽艳羡，紧接着就是一声厉喝。 “再检查检查！别走啊！那可是金丹真人送的杂草，呸，花环！” “肯定别有洞天！” 还未离开的修士们：“……” 别有洞天是这么用的吗？ 最后还专门找了两位不同宗门的金丹真人，请他们一看，确定这真的是普普通通的杂草，哦不，是花环，有关花环的事情这才告一段落。 但是在拔剑之前，严禾旭先将那花环收回了乾坤袋。 ——刀剑无眼，花朵娇俏，伤了可怎么办？ 严禾旭的对手：“……” 你就不能早点收？！ 在反反复复折腾了数次之后，这场比赛终于拉开了帷幕。 长剑出鞘之时，严禾旭的表情骤然就变了。 刚刚的欢快跳脱荡然无存，只剩下凛冽的杀气。 严禾旭的对手当即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很快，观赛台上也响起一阵阵惊呼。 “这一剑漂亮！” “二师兄气势好足！” “那人竟然毫无招架之力！” “哇这不就是我陪二师兄练出来的那一招吗？比以前更强了！” “二师兄的动作好迅猛！” “这一场稳了！” 伴随着灵墟峰弟子们兴奋的声音，乔青羽默默拿出来一个小本子。 【看出点什么了吗？】乔青羽戳了戳腰侧的镜子。 镜子咬牙切齿：【你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想起我！】 【别说得好像你除了这个时候，旁的时候还有用一样。】乔青羽语气格外理所当然。 镜子不服气道：【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 话未说完，被乔青羽打断，【不如先介绍介绍自己的来历？】 镜子：【……】 沉默片刻，镜子语气平静了许多。 【刚刚那一招还是有破绽。】 镜子一边说，乔青羽一边记，只眼底滑过一丝晦涩。 ……到底是什么身份，让镜子这么讳莫如深？ 这一轮的比赛以严禾旭压倒性的优势而获胜。 严禾旭的对手虽有些失落，但硬实力的问题，怪不得任何人，于是强打起精神去恭贺他。 “你真的很——” 声音戛然而止，严禾旭的对手看着严禾旭麻溜地将那个杂……花环拿出来，往脑袋上一扣，贴心地调整了几番位置，才放心地看过来。 “——强。” 对手坚.挺地说完了这句话，然后游魂般飘了回去，一路上谁叫他他都没理会。 以至于有关天玄宗的恐怖传说，再一次在这些小宗门里流传开来。 “天玄宗上下都太可怕了，哪怕是炼气期，都恐怖如斯！” “那是普通的炼气期吗？那是乔青羽的亲师弟！你知道乔青羽是谁吗？二十四岁结丹的那一个！那就是个怪物！他的师弟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啊啊啊啊我和他是同一组，下一轮不会分到一起吧？” “救命！我也是！” “这年头连炼气期都这么恐怖了吗？” “不不不，恐怖的是他们，不是炼气期！” 在其他宗门的讨论声中，严禾旭骄傲地向灵墟峰弟子们展示了自己的“花环”。 然后对乔青羽道：“幸不辱使命。” 乔青羽：“……” “坐。” 乔青羽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艰难地挤出了这一个字。 紧接着，他换来小黑团，让它去给顾长风带信。 这地方，他是一炷香都待不下去了。 他摆出一副冷脸，生人勿进的气息在周边萦绕，妄图让人离他远一点。 但这么久了，灵墟峰大师兄面冷心热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大家早已不惧他的冷脸，他今日就算把一座冰山塞进来，他们也不会有所畏惧。 “大师兄，”有人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眼底满怀期待，“我的对手也很强，大家都不看好我，可是我、我想赢。” “我好怕我赢不了，给灵墟峰丢人。” “大师兄，你可以鼓励鼓励我吗？” “你鼓励鼓励我，我就不怕了。” 乔青羽：“……” 他甚至没来得及拒绝。 其他人的声音就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大师兄，我也是。” “别的峰都有师尊鼓励，我们灵墟峰，师尊都没有来。” “大师兄，我好怕。” “乔师兄，我也好怕。” “滚啊你一个星云峰的往这边凑什么热闹？” “你们没有自己的大师兄吗？” “怀月峰的给我滚！别往我们灵墟峰这边挤！” 乔青羽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就在他准备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御剑跑路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下一场就是我了。” “师弟，可以给个祝福吗？” 乔青羽扭头，对上了抱着一束鲜花的段瑜景。 段瑜景把花往前一送，过于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你瞧，我还自带了花。”！ 第五十九章 第59章 忍一忍,忍一忍，那么多人看着呢。 一切为了天玄宗。 不能给外宗留下一个天玄宗内部不和的印象。 乔青羽面无表情地为段瑜景带上花环。 灵墟峰其他弟子恍然大悟。 “原来是因为我们没带花！” “我这里有我这里有！” “星云峰的你把花分我一半我就不排斥你了。” “还有我还有我。” “别急别急我这里有好多，还可以选择色彩搭配！” “星云峰的你就是我异父异母异宗的好兄弟！” 师弟们的窃窃私语萦绕在耳边,乔青羽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结丹后过于敏锐的五感。 ……真的不需要将他们的语气转折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他一点也不想知道蓝色和紫色更配还是和黄色更配。 乔青羽身心俱疲。 而后就听到了段瑜景的低笑。 紧接着,一截浅棕色的树枝出现在他面前，粉白色的小巧花朵与嫩绿的树叶簇拥在一起，生机勃勃。 “谢礼。”段瑜景笑弯了眼睛,“感谢师弟的祝福。” 那是一株桃花。 乔青羽盯着段瑜景看了好一会儿，也未从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上看出什么，只伸手接过了那株桃花,“同门之间，犯不着这么客气。” 段瑜景知道乔青羽接受到了他的暗示,也受到了乔青羽的提醒。 同门。 段瑜景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笑容骤而灿烂。 他扭头,对乔青羽挥手，声音中满是笑意，“那就拜托同门师弟为我祝福了。” “同门师弟”这四个字念得极重,乔青羽望着他的背影，眉心渐渐皱起。 手里的那株桃花泛着凉意,不似树枝的重量，是玉石雕刻而成。 乔青羽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倏地起身，“我去找师尊。” 刹那间，正兴高采烈挑选花朵搭配颜色的众人都停了下来，目光幽怨又欲言又止地看着乔青羽。 乔青羽：“……” 走，还是不走？ 总感觉只要他的脚一抬,这些人就能把眼泪甩出来。 关键时刻，还是严禾旭站了出来。 “好的，大师兄，你放心地走，”他面容严肃，虽然在那奇奇怪怪的花环下，显得有些辣眼睛，但出奇的有魄力，“师弟师妹们有我。” 瞬间，那些幽怨的眼神就转移到严禾旭身上。 怨大于幽。 如果那些视线能够化为实质，严禾旭怕是要被扎成个筛子。 但是严禾旭临危不惧，视那些视线为无物，只与乔青羽保证道：“师兄，你信我。” 乔青羽抬脚，声音沉沉，“我信。” 严禾旭脑袋上花环的杂草都竖起来了，是一根枯黄的草，与严禾旭一头黑发格格不入。 乔青羽盯了好一会儿，到底是没忍住，伸手将那一根草压了下去。 但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乔青羽摸了摸师弟的脑袋，以表亲近和信赖。 玫瑰果奶的作品《万人迷绝美炮灰他觉醒了》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严禾旭：“！” 虽然身后那些目光炽热的仿佛要将他活活烧死，但严禾旭毫不在意，他望着乔青羽离开的背影，只觉得今天是如此幸运。 ——得到了大师兄的祝福，打赢了第一轮，拿到了大师兄亲手所做的花环，还被大师兄亲手戴上，最后还得到了大师兄的摸摸。 呜，大师兄最信任的师弟非他莫属，谁也抢不走他的地位！ 与这些比起来，被师弟师妹们“怨恨”又送得了什么呢？ 目送着乔青羽远去，直到那个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严禾旭才有些怅然地收回视线，扭头与师弟师妹们对视。 感谢大师兄的教导，严禾旭想，在无数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之下，他甚至还可以笑得出来。 “行了，”严禾旭扬了扬眉，“不用这么看我。” “好像你们刚刚能去拦师兄一样。” “师兄想要做的事情就先让他去做。” “我们的大师兄，我们什么时候看不到？” “晚上去找呗，”严禾旭伸手扶了扶脑袋上的花环，“又不是不知道师兄住在哪。” “还能多说会话。” 灵墟峰的弟子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哦，他们随时可以去找大师兄，干什么便宜了星云峰怀月峰的人？ 星云峰的修士：……你们刚刚不是这么说的！说好的异父异母异门的好兄弟呢！ 安抚好灵墟峰的弟子们，严禾旭只觉得自己腰板都能挺直了。 看，他已经是个合格的二师兄了呢。 他侧头望向天玄宗的方向，晦涩于眼底起起伏伏，最后归于安静。 ……哪怕大师兄不在宗门里，他也能守好灵墟峰。 他发誓。 * 乔青羽回到顾长风洞府时，方承璟还没走。 两个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像是在对峙。 乔青羽脚步一顿，略有些犹豫地看向顾长风，他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谁知道顾长风微微颔首，语气淡淡，“人来了，你自己问吧。” 啊？ 乔青羽还没消化这句话，就听到方承璟低沉的声音。 “你有兴趣和我一起去朝凤山看看吗？” “朝凤山？”乔青羽重复着这三个字，脑海中不由回想起在神明梦境中，那个美丽而梦幻的大鸟。 神兽凤凰。 “朝凤山下有一个小村庄，叫朝凤村，他们自认为是神兽凤凰的使者。”方承璟言简意赅地介绍。 乔青羽果然有了兴趣，问道：“你是去找那个村庄里的人？” “不是，”方承璟摇头，“那个村庄里已经没有人了。” “魔修？”乔青羽表情骤然凌 厉起来。 方承璟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二十多年前，魔修袭击了那个村庄。” 乔青羽：“……” 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去探查朝凤山？ 是朝凤山发生了什么又不方便说？ 乔青羽侧身望向顾长风，带了点询问的意思。 他自然是想去的。 但在师尊这里，怎么也要询问询问师尊的意见。 刹那间，顾长风只觉得神清气爽。 他是乔青羽的师尊。 他和乔青羽的关系，是永远都不可磨灭的。 方承璟在他面前张扬？呵。 “看我做什么？”顾长风扬眉，面色虽冷淡，但语气中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了，“你想去就去。” 方承璟静静地凝视着乔青羽，没什么表情，他眼睛很黑，五官又有些棱角，这时本应显得危险而难以接近，但乔青羽偏偏就从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读出六个字——求求你，一起去。 像那种明明在意到不行、却绝不肯表露出的猛兽，只用长长的尾巴卷住你的脚踝。 乔青羽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只深黑的巨犬。 真了不起啊。 乔青羽注视着脑海中那只大犬，忍不住为自己鼓掌，嘲讽的。 ——当着师尊和敛光剑尊的面想这些，他是不是该感谢修界没有读心的术？ “我去。”乔青羽开口，语气平平，毫无起伏。 任谁都看不出他脑内剧场是多么活跃。 方承璟对他浅浅一笑，伸手过去，“那走吧。” 乔青羽：“这么快？” “不快了。”方承璟垂下眼帘，“我已经等很久了。” 乔青羽倒是没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我和师尊有话要说。” 方承璟楞了一下，“……需要我回避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乔青羽的错觉，他只觉得方承璟那双漆黑的眸子都黯淡了下来。 但—— 事关宗门首座大弟子，又只是个猜测，他只能告诉顾长风一个人。 乔青羽道：“需要。” 方承璟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我知道了。” 他扭头向外走，推开洞府大门之时，下意识地侧身向后看了一眼。 正对上顾长风那张连眉梢处都写满春风得意的脸。 ……可恶。 秘境之后和段瑜景的那段对话，乔青羽早早地就说给顾长风听了，现在将那株桃花拿出来，顾长风也微微皱起眉。 为什么是桃花？ 虽然可以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去解释桃花，但很多时候，需要你去找理由来解释，本身就意味着不对。 顾长风仔细检查过这株桃花之后，问：“你怎么想？” 【桃花开的时候，我们一起饮酒吧。】 【我不喝桃酒。】 曾经和段瑜景的对话还回荡在耳边，乔 青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我不知道。” “但是，”乔青羽目光复杂，“我不觉得，段师兄会说一些无用的话，做一些无用的事。” “我总感觉，他要有大动作。” 顾长风闻言，并未对乔青羽这番话做什么回应，只道：“也有可能是他故意逗你。” “秦叶初亲手带出来的弟子，多少随了他的性子，有些恶趣味。” “不过，”不等乔青羽回应，顾长风微微叹息，“为人师的，总是更信自己徒弟。” 乔青羽一怔，顾长风收起那株桃花，“这个就先放在我这里吧。” “放心，”顾长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待你回来，会看到一个安然无恙的天玄宗。” 他下巴微抬，语气矜持，“修界这几百年间，第一次宗门大比，岂容人破坏？” 眼角细微处，尽是睥睨。 为了预防魔修搞事，他们不知做了多少准备。 段瑜景不过一个筑基期，如今金丹元婴几十人驻守，他又能搞出什么事？ 乔青羽也放下心来，指了指洞府大门，“那我去朝凤山了。” 顾长风点了点头，见乔青羽抬脚要走，他突然道：“等等！” 乔青羽扭头，一个乾坤袋向他袭来。 顾长风摆手，“总不能白拿你一株桃花。” 乔青羽笑了，他道：“谢谢师尊。” 顾长风瞪他，“和师尊还说谢？” 但是在乔青羽转身离开之后，顾长风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唉，他的徒弟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呢？ 乔青羽和方承璟御剑飞向朝凤山。 方承璟主动道：“之前在凌家，抓到了很多魔修。” “其中一个魔修说，他们的王会在凤凰血液中诞生。” “所以才要去朝凤山。” 乔青羽上来就被方承璟扔了个爆炸性消息，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道：“哦。” 就……这……？ 方承璟眨了眨眼，有些泄气。 乔青羽被他盯得莫名其妙，问道：“怎么了？” 方承璟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打直球，“你和顾长风说了些什么我不能听的啊？” 乔青羽：“……？” 刹那间，乔青羽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哪里怪怪的了。 ……方承璟这不就像小孩子交换秘密吗？ 多大了？ 乔青羽哭笑不得。 他道：“你都说了是你不能听的。” 方承璟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交换，”他干巴巴道，“行不行？” 还真是小孩子交换秘密啊！ 乔青羽想笑。 于是他真的笑了。 方承璟：“？” 发生了什么，让小白羊这么开心？ 想不出来。 没发生什么啊。 方承璟往身后望了望，眼底闪过恍然大悟。 ——绝对是因为离开天玄宗离开顾长风，小白羊才这么开心的！ 果然小白羊不喜欢那里。 一定要及时把小白羊从不喜欢的地方带走。 方承璟想，雪山就不错，小白羊喜欢，可以带他多去几次。 * 天色渐暗。 乔青羽住处附近藏着两个人。 “乔青羽真的会来这吗？”季华秋语气不大好。 “当然，”路绍远强压下心中的不爽，“乔青羽渡劫结丹，参加不了宗门大比，不回自己的住处回哪？” 季华秋沉默片刻，“之前乔青羽不住在这里。” 他和乔青羽“偶遇”的地方，离这里可远了。 路绍远自然知道季华秋说的是哪里。 想到乔青羽有一段时间和严禾旭住在一起，他的表情就有一瞬间的扭曲。 “那是意外！” 声音不自觉地放大，但路绍远很快也意识到了，恶狠狠地磨了磨牙，将音量压了回去。 “那是严禾旭的住所，乔青羽只是需要和严禾旭交接些事情，才住在那边的。” 是吗？ 季华秋扬了扬眉，还没来得及质疑，就听路绍远道：“也不能说是住。” “筑基期修士又不需要睡眠，住什么？” “不过是在处理事情罢了。” 教科书般的自我安慰。 季华秋心里冷笑，但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他凛然道：“他现在结丹了，更不需要休息。” “那他还回住所干什么？” 路绍远身体一僵。 他陷入固定思维了，以前乔青羽和他分开，就只会回住所，方便他找。 但现在…… 季华秋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他真的是疯了，竟然信了路绍远。 他自藏身的地方站起来，还未来得及走，就听到路绍远惊喜道：“有人来了！” 季华秋利落地缩了回去。 但来的人不是乔青羽。 而是浩浩荡荡的灵墟峰弟子大军。 手里还拿着颜色各异的鲜花。 ——大师兄我们来了！！ 第六十章 第60章 云雾缭绕间,高山若隐若现。 “先去看看朝凤村？”乔青羽提议。 方承璟点头，“好。” 两个人于朝凤山山脚下了剑，很快就找到了朝凤村。 村子里空荡荡的,败落不堪，魔修的剑气依然在这片土地上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晚风呜嚎而来，阴森怪异。 乔青羽看着村口处的牌匾，“朝凤村”三个大字写的工工整整,并未因时间而褪色，不由微微一怔。 “这牌匾，”乔青羽若有所思,“是什么材料所做？” “梧桐木。”方承璟回道，“据说修士们赶到时,朝凤村中已无活物。” “这块牌匾，是在无数尸身下发现的。” “在将尸体下葬之后,经过商讨，便将这块牌匾放回村口。” 不用方承璟多说，乔青羽也能想象出当时的景象。 凤凰村百十来人挡在这块牌匾前,哪怕实力低微，如飞蛾扑火,也会不惜一切去守护他们世世代代想要守护的一切，只是—— “这牌匾清洗过吗？” 只看村子的惨状，就能感受当时魔修的疯狂。 流血必不可免。 被修士们护在身下的牌匾，自然也会沾染上血渍。 但这块牌匾上却没有什么痕迹。 这问题可是把方承璟问到了，那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我去问问。”他道。 “不用了，”乔青羽摆了摆手，“进去吧。” 两个人并肩而行。 越往村里走,乔青羽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即视感。 他觉得这个村子很眼熟，但在脑海中细细回想自己去过的村子，又和哪一个都对不上号。 最大的怀疑对象自然是那个上古秘境中，神明在梦境中给他展示的那个村子，但偏偏哪哪都对不上。 梦境里的村庄山清水秀木屋毗邻，这里的房屋坐落的十分随意，就像随意在土坑里洒了一把种子，毫无规律可言。 见乔青羽盯着那些木屋看，方承璟主动道：“要进去看看吗？” 乔青羽点头，“去看看。” 房屋并没有上锁，两个人很轻易就进去了，乔青羽本来还准备掐个诀除除尘，进来后发现没有这个必要。 里面还挺干净的，并没有什么灰尘。 乔青羽并没有感受到阵法的存在，便问方承璟，“有人固定来打扫？” 方承璟摇摇头，“我不知道。” 这一块毕竟不归他管。 “但我觉得，应该没有，”方承璟眉心微蹙，“二十年过去了。” 二十年，对于修士来说，或许并不算漫长，但那也是七千多个日日夜夜。 朝凤村本就算是与世隔绝，几乎不与村子以外的人有所交流，全村人又都死在魔修突袭的那一天，又有谁还会记他们二十多年？ 就算记得，也应是到他们坟前一拜，而不是来这。 乔青羽点了点头，将整个房屋的布局收归眼底。 木桌抵在墙角一侧，几个圆凳规整在木桌下，再旁边是一个木柜，柜子里放了些碗筷，收拾得非常工整。 乔青羽自那木柜里拿出一只碗，方承璟在旁边道：“梧桐木。” 都是？?_[(”乔青羽指了指周围。 “都是。”方承璟点头。 乔青羽将那只碗放了回去，“去其他房子看看。” 他们将周围房子都看了一个遍，入目所及的，都是一样的。 木桌、圆凳、木柜、碗筷。 连碗筷摆放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很快，乔青羽发现，那些打开的木门，也都停留在一个角度上。 哪怕他有意调整木门的方位，但只要他的手一旦离开，木门还是会恢复之前的角度。 一模一样的房子。 一模一样的房内摆设。 细心到连房门的角度都设计好了。 “像个障眼法。”方承璟皱眉，“我以前听说，身怀异宝又无力守护，濒死之际又不愿意让仇人轻易得到，偏偏又毁不掉，便会设下类似的阵法。” “将东西藏于其中，由人去找。” “整个阵应该是运作的。” “听起来，”乔青羽想了想，委婉道，“有点儿戏。” “确实，”方承璟赞同点头，“凡间话本一般都挺——” 声音戛然而止。 乔青羽沉默了好一会儿，“你还看凡间话本？” “我没有。”方承璟斩钉截铁。 “确实，你说的是听，”乔青羽目光更显复杂，“所以你会去凡间听书？” 这一次，方承璟不能否认了。 良久，他道：“虽说很是儿戏，这种阵法破解起来不要太容易，但若是那人实力不够，就只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呢？” 乔青羽没有回答。 方承璟又道：“比如说一个炼气期修士的家传至宝被一个元婴期修士盯上了，他毁不掉至宝，又不甘于被元婴期修士就此夺去，但实力差距悬殊，便只能搏一搏。” “哪怕是给敌人添点堵，都是好的。” 乔青羽若有所思道：“你在转移话题吗？” 方承璟：“！” 乔青羽继续道：“我那里有一大堆凡间话本，据说还有些是绝版，本想送给你。” 方承璟：“！！” 乔青羽遗憾摇头，“可惜了。” 方承璟：“！！！” 乔青羽也喜欢看话本？ “那还是送我吧，”方承璟轻咳一声，却掩不住耳根处若有若无的红，“你也喜欢看话本？” “没看过。”乔青羽说得坦坦荡荡。 方承璟：“？” 说好的有一大堆凡间话本？ “但没收 过，”乔青羽说得云淡风轻，“门内弟子曾追逐过一段时间，因耽误修炼，被长老们责令没收。” 方承璟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睛，他好像，上当了？ “等回去宗门，”乔青羽弯了弯眼睛，“都送你。” 方承璟看着他，想，被骗了是不是应该生气啊？ 可是乔青羽没有骗他啊，是他自己理解错了，那怎么能怪乔青羽？ 乔青羽笑得眼睛弯弯，细密的睫毛留下一小片阴影，以至于眼角的泪痣在阴影中更加夺目生辉。 “说好了，”方承璟垂下眼帘，“都送我。” 被他误解还愿意送他礼物，乔青羽真的很好。 顾长风哪哪都不好，但是眼光却是真的好。 他的大弟子，果然是个温和体贴善解人意的小白羊。 视线在方承璟耳根处的红色扫过，乔青羽略略有些惊讶。 ……害、害羞了？ 堂堂敛光剑尊，这么容易害羞的吗？ 乔青羽性格中多少有些恶趣味，只对亲密的人展现，若现在害羞的是严禾旭，他铁定会再逗逗严禾旭，只逗得严禾旭受不了告饶跑路，或是恼羞成怒、继而跑路。 但面对方承璟的话，乔青羽调侃的话语就吐不出来了。 他想，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对修界唯一剑尊的那点子崇拜还在吧。 乔青羽轻咳一声，侧了侧头，语气有些不大自然，“朝凤山的灵力很微薄，附近也没有什么灵脉，理论上来说，朝凤村村民的修为都不会太高。” 方承璟点头，“确实，据说没有一个筑基期。” ……咦，乔青羽的耳朵，是不是红了？ 好像没有吧，是自然健康的粉色。 ……不确定，再看看。 “理论上来说，他们用这种阵法的可能性是有的，”乔青羽微微蹙眉，“但是，他们准备了多久呢？依这房子来看，少说也得几十年，为什么不找修界求助呢？” “魔修突袭时，又为何没有伤到这些房子？” “还有那块牌匾，既然朝凤村上下是为了保护那块牌匾而死，以魔修的残忍，会不对这块牌匾下手吗？” 魔修生性残忍，最喜欢做一些让人生不如死的事。 朝凤村上下这么在乎那块牌匾，又完全不是魔修的对手，那以魔修的性子，必然是以那块牌匾相威胁，让朝凤村村民自相残杀。 或是在他们面前，将那块牌匾活活敲碎。 那块牌匾安然无恙地摆在村头，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合理。 “你的意思是，”方承璟总结，“魔修伤不了这些房屋和牌匾？” “但可以带走啊。” “魔修也未将它带走。” 乔青羽望着那些房子，想，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觉得这些眼熟了。 在神明的梦境里，那个村庄所有的房屋，都是由神明在一晚上造出来的。 所以那些房屋一 模一样，一丁点微小的差异都找不出来。 即便在怪物入村肆虐毁灭之后，房屋很快重建，也依然与之前一模一样。 那这个村庄，有没有可能，是由另一个神明所建？ 再联想到他们自称凤凰的使者，世世代代守在这里，不与外人交流。 而这里的一切都是梧桐木。 凤非梧桐不栖。 而或许，这也是魔修盯上朝凤村的原因。 “有没有一种可能，”乔青羽突然开口，语气很轻，“我们陷入固定思维了。” “魔修杀了他们，我们便认为他们与魔修是敌对的。” “但怎么就能确定，他们一定是敌对的呢？” 方承璟瞳孔一缩，有些错愕。 乔青羽这个推测，实在是有些太大胆了。 若是放到修界，保不齐会被人指着鼻子骂。 人还能自愿被魔修所杀不成？ 但为什么不会呢？ 魔修素来擅长蛊惑人心，操控人的手段更是数不胜数，要不然各大宗门不会时刻警惕门内是否有魔修的卧底，凌家也不会揪出那么多魔修。 而朝凤村本就不合外界交流，若是被魔修偷偷摸摸渗入，怕也无人而知。 而后，被魔修所欺。 “凤凰的血液，”方承璟缓缓道，“我们都知道，凤凰早已不在。” “那魔修嘴里的凤凰血液，绝不可能是真正的凤凰血液。” “只能是一种代指。” 方承璟和乔青羽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 而后，他们异口同声道：“尸首！”！ 第六十一章 第61章 朝凤村的村民,当年是由赶来的正道修士们安葬的。 葬在了朝凤山山顶。 “他们世代守护朝凤山，自认为是凤凰的使者，可惜修为低微,一辈子都未能完整地看过这座山。” “死后，就让他们长眠在山顶吧。” “总得好好看看这座由他们守护的山吧？” 当时有一位修士是这么提议的,大家一听也是，便为死去的村民们整理衣冠，送上了朝凤山。 朝凤山常年云雾缭绕,理论上修士们自有灵力探路，不靠视觉，雾气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但朝凤山的云雾却不一样。 它仿佛可以蒙蔽修士的灵力，让修士在其中难分方向。 所以当时,修士们商讨过后，决定能送到哪就送到哪,不一定送到山顶。 只要葬在这座山上，朝凤村的村民都会满意的。 但那一天，就仿佛山也有所感一样,随着修士们抬着死去的村民上山，弥漫的白雾悄无声息地散去,让修士们看清前路。 于是修士们一路将之送到山顶，埋在山顶。 而等修士们下山之后，那散尽的白雾又一次弥漫开来。 云雾缭绕间，高山若隐若现，肉眼看去，连山顶都看不到。 这桩奇谈也被修士们口口相传，还引起过一番探查朝凤山的风气。 不少修士打着要祭拜朝凤村村民的旗号,专门跑去朝凤山，想看朝凤山的迷雾会不会因此而消散。 显然是没有的。 后来这件事也就渐渐被遗忘了。 随着方承璟的讲述，乔青羽眉心渐渐皱起，他问：“你觉得这件事，可信度有多少？” 说着，乔青羽将顺着他肩膀上缓缓往下坠的小黑团捡了起来，小黑团眼睛半睁不睁，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 不舒服吗？ 乔青羽手指轻抚小黑团的脑袋，顺着它的脑后梳理它的绒毛，指尖凝聚灵力，想让小黑团好受一些。 小黑团似乎是感受到了乔青羽的良苦用心，扬起头叼了叼乔青羽的指尖，在乔青羽手里打了个滚，“啾。” 它没事。 就是困，好困好困。 小黑团强撑着睁开眼睛，但显然撑不住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乔青羽干脆伸手捂住它的眼睛。 小黑团不在挣扎，转眼间就入睡了。 乔青羽盯着它，方承璟的声音适时响起，“一个字都不可信。” “怎么说？”乔青羽抬头看方承璟。 方承璟自乾坤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毛绒绒的、和乾坤袋相仿的“袋子”，乔青羽注意到方承璟指尖早就飘到着一缕绒毛了，但是他装模作样翻找了好一会儿，才将这个“袋子”拿出来。 “它不舒服？”方承璟指了指小黑团，又自然地将手掌摊开在乔青羽面前，“让我看看。” 乔青羽：“……它只是困 了。” 话是这么说，还是将小黑团送到方承璟手上。 小黑团脑袋动了两下，似乎想要睁开眼睛，但最终还是沉沉地睡去。 半梦半醒间，它仿佛听到了母亲的呼唤。 方承璟将灵力渡了过去，并未查到任何外伤，但这个时候，突然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本身就不是一件寻常事。 小黑团是鸟。 凤凰是鸟中之圣。 而这里，被称为朝凤山。 那么小黑团的异常，或许正是一场奇妙的提示。 方承璟手中的“袋子”飘起来，上下张开，形成一个口，他将小黑团放进去，小黑团在里面打了个滚，迅速地缩进最里面。 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 “或许，”方承璟看向乔青羽，满目无辜，“它更喜欢在里面睡。” “啾。”仿佛是回应一样，小黑团短短地叫了一声。 乔青羽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 方承璟敏锐地注意到了，他问：“怎么了？” 乔青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方承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它说了什么？” “它叫你娘，”乔青羽云淡风轻，“高兴吗？” 方承璟迟疑了片刻，问道：“那它叫你爹吗？” 乔青羽：“？？？” 那一瞬间，他真的怀疑自己幻听了。 然后乔青羽就看到，方承璟摸了摸那个装着小黑团的袋子，表情是一种混杂了欣慰的慈祥。 “不愧是我们看着出生的鸟，”方承璟认真道，“聪慧。” 乔青羽：“……” 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我也觉得不可信，”乔青羽抹了把脸，干脆了当地转移话题，只是声音有些干巴巴的，“若只是把这个当个故事听，倒不失为一桩美谈。” “但若真把它当做现实，那处处都是漏洞。” “首先，”乔青羽分析道，“朝凤山是没有意识到，白雾也没有，若它们因为感恩朝凤村的村民而做这些举动，那朝凤村的村民活着的时候、遇难的时候，它们干什么去了？” “而且，在这些修士嘴里，没有一个人真正描绘了朝凤山山顶的风景。” “比起白雾消散指路，朝凤山山顶的风光，不更值得夸耀吹嘘吗？” 乔青羽看向方承璟，表情严肃，“他们真的爬上了朝凤山山顶吗？” 话题回到正轨，方承璟也严肃起来，但仍从乾坤袋里拿了两块绝品灵石，小心地塞到小黑团身边。 乔青羽眉心一跳。 “我觉得没有，”方承璟看向周围，他和乔青羽已然来到了半山腰，浓郁的白雾就在不远处，“那么问题来了。” “是当初那些修士编造的谎言，还是他们中了幻术被骗？” “都有可能，”乔青羽神色复杂，“但后者可能性更大一些。 ” 编造谎言用而吹嘘，博个好名声，也不是不可以，但何必呢？还需要让当时所有修士都加入到这一行动来，但凡有一个人说漏了嘴，这个谎言都不成立。 但说这个谎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呢？ 依靠结果论倒推，这个谎着实没必要。 ……若是朝凤村村民的尸首被抢，他们没办法，说这么个谎倒有可能。 想到这，乔青羽微微一怔。 这个可能性，有吗？ “但不管是哪个，”方承璟的声音打断了乔青羽的思绪，“都意味着朝凤村村民的尸首，不知在何处。” 而他们要找的就是朝凤村村民的尸首。 “确实。”乔青羽点头。 事情已经过去一十年了，太多太多的线索和信息早已无从考证，论猜测乔青羽能说出几十种，哪一种都有可能，但没有绝对的证据。 就像一团乱麻，层层叠叠地纠.缠在一起，难以抽出一根完整的线。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乔青羽望着不远处的白雾，想。 不管是幻术还是谎言，最终落到了朝凤山与白雾中。 “方承璟，”乔青羽道，“你既然是来探查朝凤山的，必然想好了应对白雾的准备。” 方承璟点头，“确实。” “那还等什么？”乔青羽扬眉，“进去吧。” 方承璟注视着乔青羽，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得罪了。” 乔青羽：“？” 一条金色长绳陡然出现，围着乔青羽转了一圈，紧接着落入乔青羽的腕间，留下一个金光闪闪的痕迹。 “灵力，”乔青羽目光复杂，“印记？” 被打上灵力印记，意味着不论在哪里都可以感知到对方的位置，是以前应对卧底的一种手段。 被冒然打上这个，乔青羽理应感到愤怒。 但偏偏此时，他除了无语，头疼，一言难尽之外，并没有多少愤怒的情绪。 为什么？ 难道他现在脾气这么好？ 若是其他人，比如严明旭—— 一师弟的那张脸浮现在乔青羽的脑海中，乔青羽猛地将之掐灭。 他想，一师弟又没犯什么事，别有事没事地一师弟拽出来了。 换个人。 比如，段瑜景。 乔青羽拔出了拾圆剑。 而后，他就听到了方承璟兴冲冲的声音。 ——“我的呢？” 思绪收回，乔青羽看到伸到自己面前的、属于方承璟的手腕。 他想，他终于还是幻听了。 “你刚刚说话了吗？”乔青羽以一种十分冷静的语气问道。 “说了，”方承璟点了点头，认真道，“我的呢？” “你的什么？”乔青羽反问。 “灵力印记啊，”方承璟说得理所当然，“你不给我吗？” 乔青羽感觉额角有什么东西在跳，他道：“我的修为比你低。” 这玩意只有修为高的修士能种在修为低的修士身上。 “我又不会反抗，”方承璟注视着乔青羽，眼底闪过一丝恍然大悟，“你是不是不会？” 乔青羽：“……” 这是会不会的问题吗？ 用来控制卧底的宗门秘术被你拿来点着玩，秘术都会哭的，会哭的！！ 第六十二章 第62章 在方承璟的坚持下,乔青羽同样将灵力印记打在他的手腕上。 方承璟尤不满意，在乾坤袋里拿出条红绳，将他和乔青羽的手绑在一起。 乔青羽眼皮一跳,欲言又止，方承璟无辜回望，“加个保险。” “……”乔青羽对此并未做出任何评价,只心平气和道,“走吧。” 两个人并肩走进那迷雾。 在那一瞬间，方承璟抓住了乔青羽的手。 温热的触感自掌心中传递，驱散了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气。 乔青羽微微一怔。 处于迷雾中的朝凤山，似乎和山脚下也没什么不一样。 谈不上荒芜，但也绝对算不上繁盛,梧桐树倒是不少,但多矮小,大半叶子已然枯黄，有种半死不活的“美”。 偶有巴掌大的小鸟从枯黄的叶子中飞出,乔青羽定定看去,竟不是灵鸟。 只是普通的雀。 “你喜欢天玄宗吗？” 方承璟的声音突然传来,乔青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当然，”乔青羽说得斩钉截铁,“那是我的师门。” 语气虽淡,但隐隐有些骄傲，在乔青羽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他的下巴微微抬了些。 将这一幕收归眼底，方承璟眼底闪过遗憾，又多有欣慰。 “你和师弟师妹的关系，很好吗？” 问这些做什么？ 乔青羽反问道：“你和你的师弟师妹,关系不好吗？” 乔青羽本意只是呛他一下，暗示方承璟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谁知方承璟真的认认真真想了，给了乔青羽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也不知道，”方承璟回忆过去，“在我还是丹修的时候，应该还算不错？” “虽然那时魔修横行，流光宗实力偏弱，大家每天除了睡觉就是修炼，轻易说不上两句话。” “但是遇到魔修时，大家还是会互相保护。” 顿了顿，方承璟补充道：“虽然没什么用。” 乔青羽沉默了两秒，道：“最后一句其实可以不用加。” 破坏气氛。 方承璟笑笑，没有回应乔青羽这句话，只是道：“为了给我们争取逃跑时间，有两个师兄选择自爆丹田。” “他们死的时候，还很年轻。” 说着，方承璟话锋一转，“你遇到过魔修吗？” “嗯，”乔青羽点头，“遇到过。” “几次？” “三次。” “宗门内？” 乔青羽摇了摇头，“一次是和师尊去百川宗，途经一个叫雪村的地方，遇到了一个诱骗孩童的魔修。” “还有一次是去一个秘境时，遇到一魔修卧底。” “还有便是凌家。” 方承璟又问：“你对魔修有什么了解吗？” 乔青羽虽然很不明白为什么话题越来越偏，但还是道：“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修士得而诛之。” 方承璟欣慰地看着他，我也是这么想的。??[” 乔青羽：“？” 方承璟补充道：“我们很默契。” 乔青羽：“……你随便从修界里找一个人，他也会这么想。” 方承璟就像没听到这句话一样，继续道：“几百年前，魔修要猖狂许多，大宗门还有老祖宗留下的护山大阵，能防止魔修随意闯入。” “小宗门就没那么好运了，所以需要大宗门的庇护。” “我那时总是想，魔修住在哪里呢？” 乔青羽缓缓敲出一个问号，你关心魔修住哪里做什么？但很快，他就明白了方承璟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魔修的老巢在哪？ “魔修好像没有成宗立派？”乔青羽下意识地问出声。 记忆中，他并没有听过魔宗魔门之类的称呼。 “没有。”方承璟肯定了乔青羽记忆的正确性。 乔青羽的眉心渐渐皱起，“青城聚集了很多散修，也被称之为散修之地；妖修也有妖城的说法；修界各大宗门更不必多说，几百年未曾变迁，极易寻觅。” “而魔修，似乎从未听说他们聚集在哪里。” “若说他们低调，势弱，人少，只能藏于暗处，或许也算合理。” “但是，两百年前，魔修和这些词汇毫不搭边。” “以他们的性格，怎么会不弄出什么魔城魔域之类的狂欢之所，让人去顶礼膜拜呢？” “是啊，”方承璟回道，“为什么呢？” 乔青羽：“……我先问的。” “后来我杀了很多魔修，”方承璟道，“想要从他们嘴中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将魔修彻底抹除，但很可惜，时至今日，我仍未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事实上，我们不知道他们从何处来，不知道他们如何聚集、如何修炼，不知道他们听从谁的指令——” “想当初，那十三位元婴期魔修身死魂消之时，我们都以为，真正的恶战才刚刚开始。” 乔青羽喃喃道：“……能让十三位元婴期魔修听令的，起码是大乘期了吧？” 那十三位元婴期魔修之上，必然还有更厉害的魔修。 方承璟等人以为的恶战，是与这位“魔王”的。 但是“魔王”并未出现，于是修界开启猛烈的反扑，清扫魔修。 而今，他们得到了一个消息，魔修的王会在凤凰血液中诞生。 “你不会想和我说，”乔青羽目光复杂，“魔修的王就是凤凰吧？” 方承璟对乔青羽竖起大拇指，真诚道：“你说出了我从未想过的思路。” 乔青羽：“……” 拳头硬了。 “那你说这些，是想说什么？”乔青羽木着脸问道。 “我只是想说，”方承璟 停下脚步，认真地看向乔青羽，“你觉不觉得他们很像虫子？” 乔青羽认真思考了下，赞同点头，“生来不见阳光？永远藏在地底下？还挺像。” 有一阵风吹来，树叶簌簌作响。 方承璟对乔青羽笑，他道：“我讨厌虫子。” 下一刻，敛光剑出鞘，于半空中幻化为数个。 方承璟拉着乔青羽跳至敛光剑上，其他幻化出来的敛光剑在那瞬间向四周袭去，枯黄的梧桐叶片被剑气粉碎，敛光剑直冲云霄，又在转瞬间扑向大地。 长剑于落地前融合，以雷霆万钧之力插.进大地中。 “砰——！” 那一瞬间，地动山摇。 尘土飞扬之际，方承璟用力将乔青羽抱入怀里。 乔青羽却没在意这一点，他死死地凝视着地下，无数虫尸于尘土中翻滚。 那些虫子是火红色的，密密麻麻一片连着一片，宛若火海深渊。 奇怪的声音随风而来，“嘎吱”、“嘎吱”，仿佛是什么东西在啃噬着什么。 乔青羽下意识地想要拔出拾圆剑，却在腰侧碰到了另一只手。 “方承璟，”乔青羽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方承璟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喃喃道：“……那算是，孵化吗？” 什么？ 乔青羽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他看向地面，那些虫尸腹部被咬开，有像蝶一样的暗红色生物从里面爬出来。 无尽的虫尸，无尽向外爬的蝶。 这一幕看起来，让人心底寒气骤生。 而乔青羽脑海中，则飘过了一句话。 ——【王于凤凰血液中诞生。】 “真讨厌。” “虫子真讨厌。” 方承璟喃喃开口，他的脑袋搁在乔青羽的肩膀上，声音轻而软，眼底却冷冽如寒冰。 敛光剑骤然冲进那些虫尸中，随后就被淹没。 但很快，光芒自那些密密麻麻的虫尸身下而起，无尽的剑气顷刻间将它们撕得粉碎。 此情此景，不由让乔青羽想起那个上古秘境。 都是这样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但在那个秘境里，他们未能对那些“蛇”做什么。 而方承璟消灭了这些虫。 只不过—— 看着在他们身后追的敛光剑，在看看脚底下的敛光剑，乔青羽缓缓打出个问号。 “这是在干什么？”乔青羽不由问出声。 “敛光剑也讨厌虫。”方承璟叹了口气，“刚刚幻化出来的剑在虫子堆里滚了好多圈。” “所以？”乔青羽谨慎询问。 “它拒绝幻化出来的剑回归本体。”方承璟干巴巴道。 沉默数秒，乔青羽道：“……不愧是敛光剑。” 真有个性。 拾圆剑安静如鸡。 只是在乔青 羽未曾注意的角落里，剑穗都飘向了他手指的另一侧。 生怕与乔青羽发生肢体接触一般。 虽然之前，拾圆剑的剑穗恨不得绑在乔青羽手上。 敛光剑发出铮鸣声。 ……明明大家都厌虫！凭什么拾圆剑可以不出鞘！ 方承璟不满地敲了敲敛光剑的剑鞘。 一个渡劫期的带金丹期的出来，还要金丹期的出手灭虫？ 那渡劫期的也太无能了吧。 乔青羽揉了揉额角，“这样追下去也不是办法。” “确实，”方承璟点头，“敛光剑听令——” 话音未落，就被乔青羽打断，“给敛光剑洗一洗？” 方承璟看了看身后的剑，幻化出来的、毫无实体的剑，能洗吗？ 但是乔青羽都提出来了，他也不可能拒绝。 于是方承璟道：“好。” 而就在这时，鸟儿L清脆的鸣叫声响起，仿佛可以穿透云雾一般。 紧接着，云雾四散开来，几个手持长.枪、站在大鸟身上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将乔青羽和方承璟团团围住。 “人类。” 为首的男人冷冷开口。 “谁允许你们踏入圣地？” 他们身穿粗布短衣，眼底满是不善。 那些鸟儿L于他们身下，颜色各异，但尾羽顶端却有着滚动的火焰，猩红的眼睛里满是冷冽。 乔青羽认得这些鸟。 烈焰鸟，以火焰为食，在妖族的地位可与九命猫并肩。 是早就不存于修界的鸟。 是幻境？ 这个猜测刚刚涌现，乔青羽的脑海中就想起了方承璟的声音。 【我们好像进入了什么上古秘境。】 乔青羽微怔，手腕上传来一些热度。 方承璟给他的红绳，正微微发热。 ……合着这是某种传音秘宝？！ 第六十三章 第63章 上古秘境？ 上古秘境有那么好进吗？ 上一次的上古秘境给乔青羽留下了深刻印象,条条框框的限制一大堆，很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这一次就这么随随便便进来了？ 上古秘境和随便这两个字绝对不搭边。 乔青羽想,或许，是因为他和方承璟有些特殊。 他们都进过上古秘境，并从中获得了一把剑。 想到这,乔青羽的手指触摸到腰侧的拾圆剑,视线却定格在那些烈焰鸟猩红的眸子上。 果然，随着他的动作，它们的视线不由偏移，也落到拾圆剑上。 眼底的冷去了些，多了点敬畏。 果然。 乔青羽肯定了心底的猜测,这些人将他们围住的那一刹那,目光都在敛光剑上有所停留。 不是错觉。 他知道该怎么骗取这些人的信任了。 当然,包括烈焰鸟。 “连剑都不认了？”乔青羽皱眉，语气比他们还要倨傲冷漠,隐隐带着些怒意,“圣地的守卫,真是越来越差了。” 墨色的眸自周围的人群中一一扫过，眼底不由多了点嫌弃。 “神使在此,”拾圆剑出鞘,乔青羽一字一顿道，“还不让路？” 之前那个上古秘境的身份，拿到这个上古秘境来用，也说得过去吧。 毕竟都是自己的。 “这不可能！”有人惊呼出声，“神使大人早已经随着神明殿下的离去而消亡，这世间早就不存在神使大人,你休想欺骗——” 话音未落，拾圆剑骤然出鞘，与那人的脑袋擦肩而过，削下几根粗硬的发。 这句话蕴含的消息很多啊。 神明已经不存在了？ 乔青羽知道绝不会有人敢拿这一点说谎，但作为神使，他必须对此提出质疑。 “你竟敢亵渎神明殿下！”乔青羽怒不可遏，拾圆剑铮鸣中，剑气四溢，“圣地的守卫，竟已经堕.落至此？” 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乔青羽怒视他们身下的大鸟，厉声喝道：“烈焰鸟！” “这便是你认可的守卫？” “亵渎神明殿下，不识神使——” 乔青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声音骤然拔高。 “圣地的安危，竟被你们交付于这几个人身上？” “糊涂！” ——轰隆！ 或许是为了响应乔青羽的话，半空中骤然划过一道惊雷，只听“哐当”一声，一棵梧桐树就被当场劈开，砸在地上。 乔青羽当然知道这是谁干的。 【你的实力，在他们之上？】 乔青羽知道方承璟不会贸贸然出手，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但有些事情，还是确认一番更让人心安。 【它们实力很弱，】方承璟答，【大多还是幼崽，为首的那个成年了 ，但也不大。】 乔青羽心下稍安。 ?想看玫瑰果奶的《万人迷绝美炮灰他觉醒了》吗?请记住[]的域名[( 【也就大乘后期的修为吧。】方承璟补充道。 乔青羽真诚建议：【……这句话其实可以早点说。】 【没怎么接触过大乘期的修士，】方承璟试图解释，【判断修为在前期还是后期多费了点功夫。】 乔青羽：【……】 我也没接触过啊！ 现在修界还有大乘期的修士吗？ 这个问题在乔青羽脑海中转了一圈，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冷冷地注视着前方站在烈焰鸟身上的人，眼底冷傲，暗含轻蔑，似不将所有人放在眼里。 将这些人刚刚的姿态学了个十成十不说，还来了个超级加倍。 但这些人却没有对此表现出不满的意思，事实上，他们眼底复杂，面露惊愕，早已顾不得之前的愤懑与怨恨。 在一片寂静中，乔青羽的声音缓缓响起。 冷而厉，坚定又决绝，像玄冰构筑的长剑，一旦出鞘，再不回头。 “亵渎神明殿下，”那双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注视着面前的人，乔青羽一字一顿，“这就是下场。” 几个人的瞳孔无意识地收缩，惊疑不定地看着乔青羽。 就连同那些烈焰鸟，猩红的眸底也有些恍惚。 面前的男人长身玉立，身穿他们未曾见过的浅色长衣，清风袭来，衣袂飘飘，墨发雪肤，眼眸凛冽，自有一股孤傲，宛若仙人之姿。 明明他们都处于同一水平线，却依然有一种低人一等的感觉。 就仿佛，这个看似年轻的男人，理应居高临下。 是谁给了他这般的姿态？ 这个问题浮现在脑海中的时候，答案也自然而然地出现。 是神明殿下。 可是神明殿下、神明殿下全都陨落了啊！ 一开始他们也不敢信，抱着一丝微小的希望坚信着神明殿下还存在于这个世上，但是数百年过去了，再未听过神明殿下。 就连凤凰大人，也早已……早已不再寻找神明。 种种迹象早就表明，神明殿下真的全都陨落了。 没有神明殿下的赐福，又怎么会出现神使？ 可是、可是在那把剑上，确实能感觉到那种纯正而神圣的力量。 甚至……甚至比凤凰大人的力量，更纯正。 站于烈焰鸟身上的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底难掩纠结与无措。 ……这和他们一贯以来的认知是相违背的啊！ 只有为首的那个人，在短暂的无措之后，眼眸犀利地看着乔青羽。 仿佛要将他看透。 乔青羽浑然无惧，脑海中思索着曾经在秘境中遇到的神明，学着那神明曾经的姿态，与之对视，眼底一片漠然，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仿佛拥有整个世界。 那个人一怔。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拥有和凤凰大人相似的神情。 ……怎么、怎么可能呢！ ?本作者玫瑰果奶提醒您最全的《万人迷绝美炮灰他觉醒了》尽在[]，域名[( 他在心里大叫。 ……那可是凤凰大人！ 一个人类，又怎么能比肩神兽凤凰？ 可是他不是普通的人类啊。 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这个人，是神明殿下钦定的神使啊。 …… …… 那人一怔，随即瞳孔一缩，在心底怒声喝道：不可听信他一面之词！ 就在这时，他脚下的烈焰鸟再也忍耐不住，发出嘶哑的鸣叫声。 那猩红的眼睛死死地凝视着乔青羽，恶意倾泻而出。 火光自它的尾羽不断攀岩，转瞬间点燃它的半双翅膀，热浪翻滚间，眼底的猩红更甚。 怎么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它身上的男人一惊，热浪的炽热让他也不好受，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万一、万一这个人真的是神使呢？！ 袭击神使，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在他想要出声阻止烈焰鸟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笑。 短促的，泛着凉意的，很好听，又很有攻击性的——让他不由自主想到了冰天雪地中飘飞的雪花。 冰冷，漂亮，又危险。 “有点假。”乔青羽眼皮都没抬，给出了自己最诚挚的点评。 顿了顿，他又提出了亲切友好的建议，“你直接喷我一脸火，不比在这里装模作样扮凶恶强？” “既然做不到真的动手，就别试探。” “只会露怯。” “烈焰鸟——” 乔青羽对上烈焰鸟那双猩红的眼睛，眼底的冰寒似乎被什么击碎，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徐徐叹息，“算了。” “这本不是由你们来做的事。” 说着，他的视线慢慢抬高，落到站在烈焰鸟之上的人身上。 眼底晦涩而冷漠，孕育着无形的风暴。 众人心底瞬间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而其他烈焰鸟都看向中间那只烈焰鸟，目露疑惑。 那只烈焰鸟并没有回应，只是燃烧的火焰不知何时消散，眼底也有些许困惑。 那个人类身上，有着纯正的气息。 ……就像、就像凤凰大人一样。 是因为那把剑吧？ 被神明殿下承认，得到神明殿下的赐福，拥有神明殿下赠予的武器。 身上拥有纯正的气息，再正常不过了。 而纯正的气息都是相似的，就像族长爷爷曾经说过的一样，那是、那是光明的气息。 像太阳一样。 眼底的猩红渐渐褪.去，它垂着脑袋，有些委屈地动了动喙。 ……族长爷爷，你还没教过我，怎么辨别神使大人。 我该怎么做啊啾？ “分辨敌友，本应是你们做的事。” “现在你们却什么都不敢做，还需要烈焰鸟为你们完成你们的任务。” 乔青羽的声音并不大，也不似刚刚那般冰冷，仅仅只是叙述。 却偏偏让人心里不得劲。 就像你明明知道有些事情不可以做，却偏偏去做了，最后还需要长辈给你收拾烂摊子。 收拾完之后，他们没有怪你，只是沉默不语。 比挨一顿骂都难受。 乔青羽的目光扫过周围的烈焰鸟，沉默了好一会儿，声音微微放柔。 “还是些幼崽呢。” 将这几个字说出之后，乔青羽陡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忽略了什么。 品阶越高的妖族子嗣越艰难，往往越重视子嗣，像烈焰鸟这种妖中贵族，更是在乎幼崽在乎的要命。 别说是幼崽，就是刚成年的小家伙，烈焰鸟一族也绝不会轻易将之放出来，必然会派鸟跟着护着，以保族人平安。 而现在，这些幼崽就这么被放出来了，本身就是个不寻常的讯号。 ……烈焰鸟一族的长辈均陨落或是受伤？所以才不得已让这些小家伙们出来做圣地守卫？ 那问题来了。 是什么让烈焰鸟一族，不，不仅是烈焰鸟—— 乔青羽头脑飞速运转，烈焰鸟一族是守护圣地的使者，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圣地中住着的是凤凰。 烈焰鸟必然是要保护凤凰的。 所以所有的信息一结合，便是有什么东西袭击凤凰，烈焰鸟一族为保护凤凰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乔青羽突然想到第一个上古秘境中，那可怖的怪物。 连神明都能伤到的怪物。 ……所以，神明陨落了，那玩意都没有陨落吗？！ “罢了，”乔青羽叹气，“你们派人去通报，若大人允许我们进去，便让我们进去。” “若不让，便——” 便算了？ 当然不能算了！ 这是个上古秘境，他们能往哪里走？ 圣地的主人，他们是必须要见的。 “我们便在外面守着，”乔青羽的语气理所当然，“把守护圣地一事交给你们这些人，我不放心。” 圣地的守卫们：“……” 可恶，他怎么这么瞧不起他们！ 见他们未有动作，乔青羽挑了挑眉，“担了圣地守卫一职，却连公私都不分，别人几句嘲讽，便可以让你们弃正事而不顾。” 顿了顿，乔青羽那双如坚冰的眸子总算化开，失望溢满了那片冰河。 他喃喃道：“总会有你们这样的守卫？” 为首的守卫涨红了脸，“小二，你去！” 他左侧的那个人朗声应了，身下的烈焰鸟展翅而飞，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慢慢化为一个黑点。 乔青羽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那一声简直叹在在场所有人和鸟 的心坎里。 在场所有眼睛都凝视在乔青羽身上，或不安或紧张，等待着他张嘴。 乔青羽却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闭上眼睛，往后一仰，靠在方承璟身上，尽显疲态。 方承璟：“！” 【累了？】方承璟问。 【那倒没有，】乔青羽语气淡淡，【动动嘴皮子，有什么累的？】 【不过是再添把火而已。】 【添把火？】方承璟疑惑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看了看周围的人和鸟。 ……他怎么感觉这些人和鸟，都有些垂头丧气的？ 【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你说你好像有徒。】 【你没教过徒弟吗？】 听到乔青羽的问题，方承璟诚实道：【没有。】 【我师尊往我名下塞过徒弟，好像是为了名正言顺地续上峰主，我没太认真听。】 乔青羽：【……】 这也是能随随便便不听的？ 【他们是丹修，】方承璟解释，【我是剑修。】 【我本来就教不了他们什么。】 哦对，忘记这一茬了。 乔青羽应了声，道：【他们其实已经认识到自己有错，但不知道如何改正，他们也想做优秀的圣地守卫，但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们指望着我说给他们听，又不肯低头询问。】 【哪有那么好的事？】 【他们不低这个头，就别指望我开口。】 语气风轻云淡，却自有一股桀骜不驯。 方承璟沉默几秒，道：【啪、啪、啪。】 乔青羽脑袋上的问号都要成群了，他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没说话，】方承璟解释，【我在鼓掌。】 乔青羽：【？？？】 【你太棒了，】方承璟认真道，【我想为你喝彩，但是这么多人和鸟看着，我也不能直接动作。】 【所以只能这样来——】 方承璟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有些羞涩。 【——表达对你的，敬佩。】 乔青羽：【……】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活得久了什么都能看到。 乔青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想，正常的。 方承璟什么事做不出来啊？ 冷静，从容，理解，无视。 在乔青羽的沉默中得到了许多信息，方承璟略有些紧张道：【我是不是，说错了话？】 乔青羽怎么也不能将“没有”这两个字说出来，太违心了。 但说方承璟说错了吗，好像又真的没有。 方承璟只是想鼓个掌而已。 没办法真的鼓，还不能拟个声吗？ 但是他并不想看方承璟鼓掌。 乔青羽冷漠地将那些心声抹除，转移话题道：【你——】 刚刚吐出一个 字，乔青羽就听到一个迟疑的声音。 ——你还好吗？ 是为首的那个守卫。 他身下的烈焰鸟发出短促的鸣叫?[(，似乎也在询问着什么。 乔青羽没睁眼睛，只冷冷道：“托你们的福，还没被气死。” 语气毫不客气，不留半分情面。 那些人虽面露尴尬，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 为首的那个更是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张口道：“怎么才能——” 乔青羽的眼睛骤然睁开，森冷中夹杂着怒火。 那个人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你现在问我这些，那你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何意义？” “既然不能验证我的身份，对我有所怀疑，做不到全然信任，就不应该将这些问题问出口！” “若我解决你的困惑，你是不是会对我心生感激？” 那人或许是以为乔青羽觉得他不知感恩，立刻道：“你帮了我，我自然会感激你。” 那模样，仿佛是在为自己正名。 “荒谬！”乔青羽脸上密布寒霜，声音中的怒火节节攀升，“若我是贼人，就可以利用你这般心理，从而获取你的信任，借此危害圣地！” “你之前的警惕与慎重扔去哪里了？” “愚不可及！” 他又错了？ 那人茫然中还有些委屈。 知恩图报怎么也是错啊？ 乔青羽发自内心地询问道：【圣地真的能在这些人的保护下活过三年吗？】 【难，】方承璟同样真诚道，【他们比话本子里的反派还要单纯。】 乔青羽：【……】 一时间，他甚至不知道该先吐槽话本，还是先吐槽方承璟把凤凰守卫比作话本反派，亦或是纠正一下话本中的反派似乎不应该用单纯这个词。 但是—— 【若圣地守卫的单纯是一脉相承的话，】乔青羽目光复杂，【那么朝凤村村民被魔修欺骗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无他，有点太好骗了。 不过，好骗也有好骗的好处。 乔青羽想，起码得凤凰确认他们的身份之后，再打入这些守卫内部，就再简单不过了。 而有敛光剑和拾圆剑在，凤凰不会不认他们。 “谨慎，冷静，理智，”乔青羽冷冷开口，“时刻记住你们的职责。” “你们是圣地守卫，你们所做的事情就是镇守于此，分辨敌友，保护圣地一切。” “站在烈焰鸟之上时，你们将不再是你们自己，仅仅只是圣地守卫。” “一切都要排在圣地之后！” 半空中，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鸟飞过，遮天蔽日。 但它没有下去，只安静地飞在半空中。 众人齐齐望过来，大鸟眼底闪过茫然。 讲啊，怎么不讲了？ 还怪好听的嘞。！ 第六十四章 第64章 那是一只漂亮到惊.艳的大鸟。 双翅自然而然地伸展开来,五彩斑斓的长羽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璀璨夺目，金色的瞳孔平静地望过来，居高临下之间,尽显神圣宽和。 圣地的守卫和烈焰鸟早已在第一时间低下头颅,无声地表达恭敬与敬畏。 乔青羽和方承璟也学着他们的样子低头，沉寂不语。 风起。 半空中亮起浅浅的光点，像雨水般从天而降,轻轻地砸在众人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绚烂的色彩。 紧接着,便是凤凰清脆的长鸣。 那声音中并没有多少厉色,却自有一股威严,神圣而不可侵犯。 乔青羽只感觉脖颈处有一股痒意,似有什么东西落下来,迟疑片刻，虽知道凤凰已经离开,但还是没有动。 但那东西顺势落下，飞进他的手中。 是一根彩色的羽毛。 这是，凤凰的羽毛？ 乔青羽看向方承璟，果然，他的手里也有一根羽毛。 不过不是彩色的。 是火红的。 不同颜色的羽毛意味着什么？ 还未等乔青羽多加思索，守卫的声音响起,“凤凰大人认可了你们的身份。” “你们拥有了进入圣地的资格。” 守卫们随即让出一条路，齐声道：“请。” 面容严肃，语气沉静，自有一股庄严。 这是他们最像守卫的时候。 如果忽略他们眼底那无论如何也遮掩不掉的羡慕的话。 乔青羽略一沉吟，在与他们擦肩而过之时，不动声色地将羽毛往袖中藏了藏,随即腕子往身后一摆，恰到好处地将那根羽毛挡在衣物之中。 守卫们见不到羽毛，眼底难掩失望，但随即就反应过来，齐齐向方承璟望去。 但方承璟注意到了乔青羽的小动作，也就学着他的样子，将手里的羽毛藏于袖中。 彻底没了羽毛，守卫们失望不已，纷纷垂下脑袋，颇有几分垂头丧气之感。 所以，凤凰羽毛也分三六九等？ 乔青羽差点被自己这个猜测逗笑。 那问题来了，凤凰到底是根据什么来分发羽毛的？ 首先排除修为。 方承璟的修为远高于他，要真的和修为有关，那怎么也应该是方承璟的羽毛更好。 所以，是为什么？ 一只脚迈入圣地，乔青羽眉心微微蹙起，而为首的守卫似乎再也忍耐不住，开口提醒道：“凤凰大人的羽毛十分珍贵。” “大人素来珍爱自己的羽毛，从不轻易赐人。” “你们是我仅见的，还未进入圣地，就得到凤凰大人恩赐的。” 语气有些复杂，但也生不出什么嫉妒之心，谁会质疑凤凰大人的决定呢？ 既然凤凰大人认可并重视他们，那他们 必然有过人之处。 只是—— ˇ本作者玫瑰果奶提醒您最全的《万人迷绝美炮灰他觉醒了》尽在[]，域名[( 望着俩人的袖口，守卫到底还是生出几分不愉。 ——凤凰大人的羽毛，如此珍贵之物，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放在袖子里！ “凤凰大人一定很欣喜你们的到来。”守卫盯着乔青羽的袖口，满怀暗示地开口，“请你们一定不要辜负他。” 从珍惜凤凰大人的羽毛开始。 应，还是不应？ 若他们只是普通修士，得到神兽凤凰的赐福，那自然是该应的。 但他们不是。 在这秘境中，他们的身份是神使。 神明的使者，拥有神明赐予的力量，理应对神明拥有最诚挚的忠诚与……狂热。 怎么能接受旁人的恩赐？ 更何况，同样在神明之下，神使和凤凰理应平起平坐。 这看似劝告的话语，到底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还是另一种不动声色的试探？ 眸子半阖，乔青羽想起上个秘境中的村民，沉默不语。 冷意从他身边蔓延，涌动的风宛若怒嚎。 方承璟第一时间注意到乔青羽的不同，虽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也在第一时间配合他。 冰寒之气悄无声息地渗入风中，森寒之气以他们两个为中心，不断向四周蔓延，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压力瞬间给到了圣地的守卫们，他们无法自控地后退，表情既难堪又惊惧，还夹杂着些许恼怒，身旁的烈焰鸟也扛不住这种压力，纷纷扬起翅膀，长声嘶鸣，却并未冒然发起攻击。 是警告，也是让步。 乔青羽收回另一只脚，整个人已然迈入圣地，但周身的凛冽之气不降反升，方承璟也尽力配合他。 烈焰鸟和圣地守卫们死死地盯着他，若那些目光可以化作实质，乔青羽必然千疮百孔。 但乔青羽却并未回头，只停下脚步，冷冷开口，“吾为神使，只接受神明殿下的恩赐。” “凤凰，”他语气一顿，像是将尚未言明的字眼吞了回去，沉沉道，“还不够格。” 话音一落，他大步向前，毫无顾忌地将后背露给烈焰鸟和圣地守卫，坦荡至极。 ……反正有方承璟在。 乔青羽想，方承璟的修为远高于他，对灵力的感知力更是如此，若方承璟都反应不过来，那他更是白搭。 天塌下来有渡劫期的顶着，乔青羽甩手掌柜当得帅极了。 烈焰鸟和圣地守卫们目送这两个人离开，直至再也看不到这两个人的身影，紧绷的心弦这才放松下来。 为首的守卫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可恶，那么凶干什么？我不过是好心提个醒，用得着这么……嗷嗷嗷嗷！小红！小红你干什么？” “别啄！疼疼疼！你知不知道你啄得有多么疼！喂！喂！别动火！救命！” 抱怨的话没说完，就遭到了烈焰鸟的攻击，场面瞬间变得鸡飞狗跳起来。 “啾！”烈焰鸟的喙不断抽长，火焰缠.绕其中，毫不吝啬地向守卫吐去，“啾啾！啾啾啾！啾！” 试探、试探、试探个鬼啊！ 都得到凤凰大人的认可了，怎么可能不是真的神使？ 你是在质疑凤凰大人吗？！ 这话可就有点诛心了。 为首的守卫手忙脚乱地躲避着烈焰鸟的攻击，还不忘努力为自己辩护一二，“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质疑凤凰大人！” “这不是神使说的吗？” “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凡是都要留心，不能只看表现，要学会分辨，还有什么一石二鸟之类的，我也记不清了，但是，但是我这不是有好好地在按他说的做吗！” 烈焰鸟：“……” 刚刚消下去的火焰卷土重来，并有越烧越猛的趋势。 守卫惊恐道：“住手，哦不，是住嘴！住嘴啊小红！” “啾！” 你一石二鸟了个什么？！ 烈焰鸟愤怒的嚎叫声响彻云霄，其他守卫不约而同地跑路，将这盛世留给了长了嘴的老大。 为首的守卫不甘地看了看弃他而去的兄弟们，硬着头皮道：“这不是试探……” 话未说完，虎视眈眈的烈焰鸟重重地啄在他的脑门上，叼下一缕发丝的同时，还迎来了他的惨叫。 但紧接着，烈焰鸟愤怒的咆哮就把他的惨叫声完完全全地压了下去。 “啾！啾啾啾！啾！” 试探个鬼啊试探，瞧瞧人家那样子，最后进去的时候都敢将后背坦坦荡荡地露给你，端庄优雅至极，一举一动都好看得不得了，怎么可能不是神使？ “可是，”守卫干巴巴地为自己辩驳，“如果不是我试探他，你也看不到这一幕啊……” 声音在烈焰鸟的注目下越来越小。 烈焰鸟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对守卫来了一发热烈的火焰。 它想，这世界真的不公平。 它怎么就匹配到了这么一个蠢货？ 连人家一半，不对，连人家的一根小手指都没有！ 想到乔青羽离开的背影，烈焰鸟看守卫的眼神，又有些危险了。 守卫：“……”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别烧了喂！ 外面发生的事情乔青羽和方承璟暂且不知，他们进了圣地，看着眼前那一颗颗直冲云天的梧桐树，烟云缭绕间，圣地的一切和他们想象的很相似，又不是那么相似。 ——每一棵梧桐树上，都栖息着一只凤凰。 比起之前见过的那只，这些凤凰在体型上小了许多，羽毛也不是那么闪耀，隐隐有些黯淡。 它们趴在梧桐树上，一动不动，对乔青羽和方承璟的到来浑然未觉。 而乔青羽袖中的羽毛，却微微有些发热。 所以，凤凰之所以给他们这根羽毛，是不想让他们打扰到正在树上熟睡的凤凰？ 乔青羽想到这，脚步不由一顿，他深深地望着梧桐树上的凤凰，眉心微微蹙起。 ……凤凰是这个样子睡觉的吗？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乔青羽和方承璟继续向前走。 越往前，梧桐树就越稀疏，树上的凤凰就越小。 穿过那些稀疏的梧桐树，地势开始下陷，白雾萦绕，再也看不到多余的梧桐，但是他们可以看到树枝。 巨大的、摇曳的、生机勃勃的树枝。 很快，他们见到这树枝的全貌。 那是一棵无比巨大的梧桐树。 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而最吸引人眼球的，则是那一颗颗火红的蛋。 ……凤凰蛋吗？ 还未等乔青羽确定自己内心的想法，一道清脆的鸣叫声响起，紧接着，他听到了一个空灵的声音。 “人类。” “残存的神使。” “这片土地可以借用给你们。” “祝你们诞下健康的幼崽。” 乔青羽：“？” 什、什么崽？！ 第六十五章 第65章 乔青羽觉得自己幻听了。 他侧头看向方承璟,想从方承璟脸上得到肯定的答案。 然后，他就看到方承璟侧脸处缓缓升起的红。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乔青羽张嘴想要阻止,但为时已晚。 伴随着梧桐树叶随风而动,方承璟沉稳的声音响彻在这片土地之上。 他道：“怎么才能诞下健康的幼崽？” 言语中满是诚挚,像是潜心求教长辈的弟子。 乔青羽面无表情地想，或许一切就是个错误。 自他和方承璟一起离开宗门开始,就是错的。 不,不对,明明是在他看到方承璟出现在窗外时！ 他那时候就该联系师尊把人领走的！ 他为什么没联系？为什么？！！ 重活一世，乔青羽第一次生出些悔意。 而与此同时，原本趴在梧桐树上小憩的凤凰错愕开口：“你们不知道？” 方承璟严肃点头，他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凤凰狐疑的目光扫过梧桐树下的两名人类,他们身上有着他熟悉且敬畏的气息——那是独属于神明的气息。 是那些怪物所无法伪造的。 而他们的神使身份，更是由他亲自确认的,不应有假。 难道是他们背叛了神明殿下？ 眼底闪过一抹锐利,凤凰之力无声地落在方承璟和乔青羽身上，正向反馈争先恐后地涌过来，凤凰几乎要发出舒适的叹息。 世人难以看到的金色笼罩着乔青羽，凤凰知道这个人类是可以信任的。 所以,是神明殿下陨落得太过突然了吗？ 只来得及向残余的神使指引方向,却来不及宣布神谕。 凤凰眼底多了些悲痛。 “吾明白了，”凤凰起身，长羽在梧桐叶的映衬下更显华丽梦幻,威严的眸子在乔青羽和方承璟身上扫过，渐渐多了些温和，“到底还年少。” “若不是这次危机,倒也用不到你们。” 确实。 凤凰想，若不是这次危机来得突然，神使与神明殿下一起陨落，又怎么会让两个如此年轻的小辈，在无人保护下来到它这里呢？ 这一路，想也不容易吧。 眼底更温和了些，连声音都放轻了。 “和吾来吧。”凤凰开口，“吾会助你们诞下健康的幼崽。” 回过神来的乔青羽：“……” 等等凤凰你到底明白了什么！ “感谢您，”方承璟恭敬开口，“愿神明殿下的光辉永远与您同在。” 乔青羽再度喜提暴击，就在他即将爆发之际，方承璟的声音响彻在他脑海中。 “我们来此，总得有个缘由。” “看凤凰的意思，在我们以前，也有神使来过。” “而他们的来意，便是诞下健康的幼崽。” “我们的目的，必然是要与他们一致，这样才可以将之前的故事连接起来。” “阿羽，”方承璟声音坦荡而真诚，“我没有旁的心思。” “我只是想早日探索完这个秘境，早日带你回家。” 乔青羽微微一怔，“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方承璟没有那个心思，只是凤凰的提议，实在是让人……不想接纳。 但仔细想想，这仅仅只是一处秘境而已，还真能出现健康的幼崽吗？ 修真界素来子嗣艰难，那些世家大族也一样，很多所谓的后代不过是捡来的弃婴，或是在拜师修行之后，因天赋卓越而被赐予姓氏，在血缘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但同一个姓氏，也已足够将他们紧密绑在一起。 若是这秘境能解决这问题，那些世家大族岂不是要高兴疯了？ 想也知道不会。 乔青羽想，这只是个秘境。 ……但即使只是秘境，也不意味着他想要和方承璟在凤凰的指导下有个孩子啊！！ “感谢您。” 乔青羽艰难地挤出这三个字。 只是个秘境。 不会真的有什么幼崽的。 乔青羽对自己说。！ 第六十六章 第66章 凤凰曾经帮助过许多神使诞下幼崽,对这方面是轻车熟路，他有自信用最短的时间轻轻松松教会这两位年轻的神使，哪知道刚开场就惨遭滑铁卢—— “愣着干什么？调动你们的神力啊。” 乔青羽和方承璟对视一眼,齐齐掐了个诀。 然后就得到了凤凰莫名其妙的眼神。 凤凰不解道：“等等你们在干什么？是让你们调动神力不是让你们打架！你们这一副要向对方动手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乔青羽：“……” 方承璟：“……” “你们不是伴侣吗？”凤凰奇怪地看着这两个人,“现在你们人类神使一言不合就攻击伴侣吗？” 人类神使风评惨被害。 但没关系,谁在乎？ 乔青羽无动于衷地想。 但方承璟还是在乎人类神使的口碑的。 他认真道：“没有攻击。” 凤凰辩驳：“但是你们刚刚不就是这么做的？” 方承璟语气笃定：“我不会攻击他的。” 凤凰：“你的意思是他会攻击你？” 方承璟：“他当然也不会攻击我。” 凤凰：“不能因为招式没落到对方头上就不算攻击吧？” 方承璟：“我能。” 如此笃定的答复，让凤凰不爽地眯起眼睛。 方承璟毫无惧意地与之相对。 一片静默中，乔青羽的内心是崩溃的。 这到底有什么好争的？ “行吧。” 出乎乔青羽意料的是，这场莫名其妙的辩论最终是由凤凰叫停的。 “反正我总也搞不清楚你们人类。” 凤凰漂亮的眸子扫过两位年轻的神使,笑意在其中聚集。 “不过，看得出来,你们感情很好。” 语气甚至可以称得上欣慰慈爱。 乔青羽：“……”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乔青羽百思不得其解,方承璟对此却十分坦荡。 “我也这么认为。” 语气里甚至有两分骄傲。 乔青羽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有误。 他们三个真的在说同一个话题吗？ 但不等他提出疑义,已经给自己找到合理答案的凤凰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正事上。 “神力呢？那就继续调动神力吧。” “你们这是怎么调动神力的？炫耀自己神力有多么精纯？在吾的面前？” “调动神力不是这么调动的,你们在干什么？” “动啊，怎么不动了？” “你们这是在发呆吗？” 目睹了乔青羽和方承璟几波莫名其妙的动作后，凤凰突然福灵心至，“……你们该不会不知道该怎么调动神力吧？” 乔青羽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方承璟坦荡道：“不会。” 凤凰沉默了。 他突然意识到,这次的任务,或许是个大工程。 “好吧,”他长长叹息，“你们对神力的了解，还停留在哪里？” 乔青羽率先开口：“是神明殿下赐予的力量。” 凤凰等了好一会儿,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好手动催促，“还有呢？” 方承璟补充：“是强大的力量。” 凤凰：“……” 这两个人成为神使不超过三天吧？ 怎么什么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