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她悔不当初》 第1章 十二月二十三日，绿城的气温再度下跌。 俞晨雪午后醒来时，窗外绿植早已被茫茫白雪覆尽，热闹又清冷。 还来不及欣赏，俞晨雪的手机里头就进了一条微信消息。 “我晚上准备和朋友吃个饭，你来不来？” 消息是母亲徐玉莲发来的。 想到晚上和他人无约，横竖没有什么事儿，现在家里点外卖还不如去蹭一顿饭，俞晨雪拉下消息弹窗，动动手指，回了一句：“好。几点，在哪儿？” “六点钟，馨缘饭馆。” “嗯。”俞晨雪看了眼时间，把手机丢到一边，从床上翻身而起，走到衣柜前挑选起了晚上要穿的衣服。 见家人不等于见人，不需要打扮得多好看。俞晨雪没做犹豫就从里头抽出了一件军绿色的棉外套，又翻出了个毛线帽。 到了赴约时间，她换上衣服就以一副吊儿郎当的德行打开了玄关处的门。 到达楼下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南方的孩子见雪甚少，偶遇一次就兴奋得不行，这会儿正到处鬼叫着打雪仗，灌木丛上的积雪都被薅秃了一块儿。 成年人稍微矜持一点，却也在拿着手机咔咔拍着，整个小区热闹至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办了个什么市集。 俞晨雪没什么兴致，手都懒得拿出来，压了压头顶灰扑扑的毛线帽子，又紧了紧灰扑扑的棉外套，双手就以一种小猫母鸡蹲的姿势揣在身前，朝着小区门口走了过去。 被人踩实的积雪特别难走，不带半点松软，一脚踩上去分外湿滑。俞晨雪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与之搏斗，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和地面上演一出贴面闹剧。 走着走着，她被旁边两个正在快乐自拍的女孩子惹得转过了头去。 两个女孩都梳着双马尾，看起来很年轻，估计也就十四五岁，正是青春飞扬无忧无虑的年纪。 她们的关系应该挺好，连衣裳都是同一色系的，鞋子是同一款式的，手机壳也是情侣款的玉桂狗和库洛米，正边拍边聊。 “不行不行，那张不行，显得我脸好大！” “没有啊，明明就很可爱，眼睛很漂亮。” “才没有，跟印度飞饼似的。印度飞饼怎么会可爱！” “好吧，那你等会儿站我后面一点点。” …… 俞晨雪顿住脚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那个她已经很久没再联系，叫做季清容的女人。 季清容是个情绪十分稳定，目标明确的人，看着温温柔柔的，一点也不似她，总想一出是一出，敏感且情绪化到了极致。 那会儿她们的关系好像也是那般的要好，无论去哪儿都形影不离。 春天一起出门野餐挖竹笋，夏天一起买冰可乐混电玩城，秋天一起去天行山登高，冬天一起缩在被窝里看动漫。 她们无话不说，无话不谈。为了能够更亲密，联系更紧密，俞晨雪不仅和她留了同一款长发，还专门找人定制了几件属于她们两个人的情侣体恤。 季清容虽然对这些无感，却还是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和她穿着一块儿出去拍照。 但没多久，俞晨雪就对情侣装感到了深深的不耐。 因为大家见她们穿成一样，都会不约而同地发出同样的脑电波，问她们是不是姐妹。 谁是季清容姐妹啦？谁要和她当姐妹？ 当天晚上，俞晨雪就生气地把所有情侣款的体恤都压进了箱底，还去剪短了头发，逼着大家把她和季清容完完全全地区分了开来。 季清容问她怎么又不穿了，她仰起下巴，理直气壮地说时代变了，穿情侣装很土，一点儿都不酷，她要做一个潮流酷guy。 季清容只能摇头表示无奈，却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其实是，俞晨雪不想和她被人当做是姐妹。 而不想被人当做和季清容是姐妹的最大一个原因，是俞晨雪喜欢她。 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季清容的。 反正就是喜欢上了。 只可惜，她的这份喜欢，一直都没有得到过任何回应。 尽管她明里暗里旁敲侧击过好多次，就差把“我喜欢你”四个字写进纸条拍上脑门了，季清容也还是没有任何波澜。 甚至，两人还闹掰了。 想着想着，俞晨雪直勾勾地看着那两个女孩子走起了神。 两个女孩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纷纷转过头朝她看了看，开始窃窃私语。大概率是把她当成了一个变态。 下一秒，两个女孩子就手拉手晃出她的视野，转身走到了一边去。 俞晨雪反应过来后，自嘲地笑了笑，抬起步子继续往小区门口走去。 - 到达馨缘饭馆时，差不多六点钟出头。 俞晨雪跟着服务员走到二楼，推开一个包厢门时，她那穿戴奔放的老妈徐玉莲女士正和一个穿戴优雅，满身矜贵的妇人坐在桌边聊着天。 不知道在聊什么东西，两个人都眉开眼笑的。 途中，徐玉莲一抬头看到俞晨雪到了，马上冲她招了下手：“来啦？来来来，坐坐坐。” “哦……”俞晨雪关上门走进去，迷惑地看了下坐在徐玉莲对面的那个妇人，“妈，这位是？” “我来给你们介绍介绍吧。”徐玉莲马上乐呵呵道：“雪雪，这位是你妈妈我最近在书画班认识的一个朋友，她叫吴玉婷。玉婷，这个就是我那个不成器也不省心的女儿俞晨雪了。” 吴玉婷？俞晨雪稍稍有些吃惊，也有点走神。 这个名字她实在是太熟了。记得不错的话，季清容的妈妈好像就是这个名儿。 只可惜，由于上高中那会儿季清容和她妈妈矛盾很深，所以从来都没有带她见过。 或许，她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名字一样只不过是个巧合。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同名同姓的人。她有个大学同学还叫梅超风呢。 回过神来，想到妈妈介绍自己时对自己的形容，俞晨雪不悦地皱起了眉：“妈……” 徐玉莲却直接忽略了她的不满，继续说：“快喊人啊。别不懂事。” 俞晨雪：…… 又是这样。从小到大，她妈真是一点都没变过。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也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呢，就被盖章不懂事了。 所以小时候的她一直都很别扭，养成了一身的反骨。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妈越要她喊人，她就越别扭，越是会把嘴巴闭得死紧。 忍住满心的不爽，俞晨雪在徐玉莲旁边坐下后，望向吴玉婷，挤出一个笑来：“玉婷阿姨好。” “你好。”吴玉婷笑了起来，看向徐玉莲：“小姑娘挺可以的啊，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俞晨雪瞬间转头看了徐玉莲一眼。真是的，不知道她这老母亲在自己赶过来之前都和人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徐玉莲也看了俞晨雪一眼，叹气：“你是不知道她有多让人不省心。放着好好的动作不干，非要跑去当什么网红，鼠目寸光。哪像你女儿，年纪轻轻就那么有能力，才二十多岁就开起了公司。” 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徐玉莲和人交往的模式就是不停地贬低自己这边来吹捧对方。 俞晨雪手搭在膝盖上，有些不耐地敲了敲。 她上一份工作哪里好了，乍一看好像有前景，实际上公司天天给她画大饼，晚上天天加班到夜里十一点，出来时楼底下都只剩一个711还亮着了，上司还老爱发火。 要不是因为实在是太累了，她又怎么会辞职？ 何况，她当网红又怎么了？早已实现了财务自由好吧？ 不想和徐玉莲计较，懒得跟她吵，俞晨雪端过一杯水仰头灌了好几口，又翘起了二郎腿。 吴玉婷听了徐玉莲的话，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我女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事业上确实是有所建树，感情上却一片空白，谈过一个还俩月不到就崩了。现如今她朋友倒是多，对象却一个都没有。” 徐玉莲摇了摇头：“那还是你家闺女更强点儿，至少谈过一次，有救。我家这位，二十四五了，还一个对象都没谈过，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也不知道打扮一下自己，天天穿得灰扑扑的，没个姑娘样，还一说这个事儿吧，就给我甩脸子，没救。” 俞晨雪终于忍不住拿手在桌面上敲了两下，辩驳道：“妈我谢谢您。现在已经是2021年了，不是1921年，恋爱结婚并不是女性唯一的出路。我可以养活自己，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步入婚姻的坟墓？” 徐玉莲啧啧两声，指着她对吴玉婷说：“你瞧你瞧，又给我甩脸子了。” 吴玉婷笑了笑，委婉道：“现在的年轻人和我们那会儿确实不一样了，大家的想法都时髦了很多，可能也不能强求吧。” 为调节气氛，吴玉婷“嘶”了一口气，给徐玉莲和俞晨雪递出了一本菜谱：“好了好了，看看想吃什么，点菜吧。” 俞晨雪点点头，谁料徐玉莲却又开了口：“还是等你女儿来了再一块儿点吧。” 俞晨雪刚翻开菜谱，就又顿住了手：“玉婷阿姨，你女儿也会来呀？” “嗯，是啊。”吴玉婷笑了笑。 俞晨雪默了下，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吴玉婷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巧合了，于是终于忍不住，问：“玉婷阿姨，你女儿叫什么呀？” “她啊，叫……” “咔嚓……” 谁料就在这时候，包厢的门把手突然传来一声脆响，打断了吴玉婷的话。 转头一看，那门已经被人打开了一条缝。 随着一缕冷香袭来，一个穿着杏色长款大衣披着黑长直，身形纤细面容精致，气质清冷疏离，神情如天宫仙子般不落俗的女人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所以来晚了。”季清容关上门，拿起落在肩上的头发往背后随意地一丢，转身。 就在季清容掀起眼皮抬起那双眼的瞬间，俞晨雪大脑唰地一下变得一片空白。 同时，季清容也顿住了脚，瞳孔微张，不发一言。 一时间，空气静止。气氛突然变得有点，怪。 这时，徐玉莲笑了起来，对着俞晨雪热情地介绍着季清容：“雪雪，她就是你玉莲阿姨的女儿。” 俞晨雪依旧看着季清容，没有说话。 徐玉莲皱了下眉：“怎么突然哑巴了，赶快认识一下啊。” 俞晨雪终于回过了神：“好，那就认识一下。” 随后噌地一下站起身，歪着脑袋直直地看着季清容，同时从兜里掏出了一只手搁在空中： “你好。我叫俞晨雪。” 第2章 俞晨雪的语气动作看起来都很自然，装得就好像早已忘了季清容，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似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反正等脑子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这样做了。可能是潜意识里不太希望让人觉得自己还惦记着她吧。 季清宋面对俞晨雪的举动，看着也没太大反应，只是和她握了握手，言简意赅：“嗯。我季清容。” 俞晨雪下颌一紧，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意思。 明明是自己先装不认识的，可当季清容从容接受自己这个样子时，她好像并不快乐。 多少像是有点儿大病。 打完招呼，两个人各自落了座，徐玉莲的眼睛就再没有从季清容身上离开过。 季清容高中时期确实是俞晨雪的好朋友，可那会儿的徐玉莲和俞晨雪关系也不怎么样，完全属于一种放养状态，徐玉莲并不知道这两个人早已认识。 在徐玉莲心里，女孩子就应该像季清容这个样子，斯斯文文安安静静又踏踏实实。 偏偏她自己的女儿俞晨雪却完全不是那一挂的。 审美奇葩，行事没规没矩，性格也差，进过几家公司，没有一家干下来了的。 已经不是什么小孩子了，还一点气都不能忍，跟没长大似的。 除了这些毛病以外，徐玉莲还觉得她没有半点远见。 现在当网红固然是能赚钱，可徐玉莲了解过了，这一行根本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任你今天再怎么红，过不了多久也可能会死在沙滩上，一点都不保险。 总的说来就是，在徐玉莲心里，俞晨雪身上根本就没几个优点。 “真漂亮。”徐玉莲看着季清容，忍不住又感叹了一声。 季清容唇角带笑，神情出人意料的十分温和，和她那看起来冷冷的外形一点都不一样：“谢谢阿姨夸奖。” 就和当年一样。 俞晨雪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季清容，是在一个周一的早上。 当时季清容作为转学生被老师领到讲台上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原本闹哄哄的教室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她。俞晨雪也不例外。 那时候的俞晨雪沉迷于各种古装仙侠剧中无法自拔，天天都在思考着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仙女存在这个问题。 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她觉得应该不存在。没办法，这就是科学。 直到遇见季清容，她被彻彻底底地惊艳到了，觉得假如世上有仙女，应该就是长成她这个样子。 只是，季清容看起来实在是太清冷了点儿，导致班上同学无论男女，都没几个敢主动出击去和她说话的。 好在俞晨雪没有那根筋，从来都不会思考对方是否难以接近这个问题。 当天下午，老师宣布完近期有个春游活动，将以三到五人为一组展开活动，并让大家自行分组后，俞晨雪就直接走到季清容课桌前，敲了敲桌面，问： “同学你好漂亮，能跟我一组不？” 当时大家伙都齐刷刷地望向了她，觉得她十有八九会被拒绝。 谁料季清容在听她那么说后，却是脸颊微粉，小鸡啄米一样地点了下头。 原来，她只是长得比较清冷，实际上却是个小女孩啊。那种反差感，让俞晨雪觉得挺有意思。 正是那次出游，使得两个人有了接触，关系变得越来越亲密，最后成为了好朋友。 没有人会不喜欢季清容。 点完菜，吴玉婷将菜谱递给服务员后，又面带微笑地望向俞晨雪，问：“对了，雪雪你是哪种网红啊？” 俞晨雪收回神思，朝她作答：“沉浸式野营博主。” “沉浸式野营？”吴玉婷对这个不是很了解：“那是不是每天都要走很多路啊？” 俞晨雪：“大多数时候只需要把车开到那儿就行了，车去不了的地方呢，确实需要自己背着东西爬上去。完了从搭帐篷开始拍摄，再拍在帐篷里头做饭，看书等等。当代年轻人压力大，也没什么时间和精力去过自己理想中的生活，所以就比较喜欢看这种解压治愈类东西。” 为此，她跑过许多地方，去年甚至有整整半年一直待在国外的各个地方。 吴玉婷不明觉厉地点点头，虽然不太懂，却还是礼貌地继续往下问：“那做这个是不是很辛苦？” 俞晨雪微笑：“是会有点儿累，雨天的时候还要溅一身的泥水。” 这也是她穿戴打扮变得日益简单的原因之一。 徐玉莲很看不惯她这份工作，说她就是做了这个鬼东西，才变成这样的，但她对现在的自己很满意。 吴玉婷惊讶：“雨天也要出门去？” 俞晨雪点头：“雨天雪天其实效果更好，毕竟少见嘛，可以满足更多人的猎奇心理。而且雨声本身就是一种白噪音，会让人内心平静。” 她一开始之所以会选择做这个，就是因为她上班时也喜欢看这个。她太躁了，看这个会使她平静。又因为自己感兴趣，所以她就也做起了这样的自媒体。 吴玉婷满是讶异：“那你真是怪不简单的。” 她还蛮喜欢俞晨雪的。她向来喜欢开朗外放的人，总觉得开朗怎么说都要好过死气沉沉。 俞晨雪笑了：“还好，有兴趣在就也不觉得有多苦。” 季清容默默喝完一杯茶，抬起头看了下对面的俞晨雪。 几年不见，俞晨雪好像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全然不管周围人对她是什么看法。 那时候她就很喜欢户外活动，现在竟然真的从事了这方面的工作，不愧是她。 想辞职就辞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长辈们都嫌弃她太野，殊不知，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季清容却觉得她极其富有冒险精神。 俞晨雪不像自己，想得多，思虑重，时时刻刻都在戴着面具做人。 大家都说季清容很完美。殊不知，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她自己刻意包装出来的而已。 这世上哪有那么完美的人呢，说到底，她还不是想要人喜欢自己罢了，其实骨子里头十分敏感。 可俞晨雪就不会。俞晨雪只是看上去咋咋呼呼，实际上内核稳得很，从来不会为了得到他人欣赏而做这种事。 她永远都是不想做的事，就不做。不想结交的人，就不结交。不想搭理的事儿，就冷眼看着。 她的存在，深深吸引着那个面具底下的季清容。 所以读书那会儿，季清容特别欣赏她，和她特别亲。 直到高中毕业，俞晨雪站在树下十分认真地告诉自己“我喜欢你，我们能在一起吗”，着实把她给吓了一大跳。 她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她这个人的感情灵敏度，本来就不如常人那么高。她只知道，女孩子和女孩子在一起，容易被人议论，家里面人估计也不会同意。 当年各类风气还没现在这么开放。搁现在的话，就连她妈也不会说什么了，上次那个谈了俩月的女朋友还是她妈介绍的呢。 但那时候不一样。 假若她的行为太过出格，那么，带来的影响定然会是巨大的。 作为一个重组家庭中的小孩儿，她始终如履薄冰地活着，不敢被讨厌，也不敢做错任何事，就直接拒绝了。 那天的俞晨雪，看起来很狼狈，就像一只被抛弃的猫。是她认识她以来，第一次看她那么狼狈。 那之后，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回避起了俞晨雪，互动也是冷冷淡淡。只要俞晨雪找她，她就借口说自己很忙，脱不开身。 再后来，俞晨雪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再没找过她。等到上了大学，大家各奔东西以后，就更是再也没有任何联系了。 或许这事儿也不存在谁对谁错，只是大家的选择不一样罢了，但确实是造成了无法逆转的结果。 谁想到，因为双方母亲成为了朋友的关系，她俩今天竟然又凑到了一起。 在看到俞晨雪的那一刻，她整片脑海都化作了无垠的旷野。 直到她发现俞晨雪在用一种完全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就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看来，俞晨雪可能早就已经释然了，自己可能也，根本就没有必要再想那么多吧。 放下手中的茶，季清容垂下眼睛，给自己又满上了一杯。 饭后。 走出酒店，徐玉莲和吴玉婷还没玩得尽兴，要去逛街，问俞晨雪要不要一起去。 俞晨雪二话不说直接回绝：“不了，我还要回去剪视频，昨个儿的那一大堆素材都在电脑里头等着我临幸呢。” 现在的她简直忙成了一个陀螺。 吴玉婷笑笑：“行，那你回去忙吧。” 完了又转头望向季清容：“清容你呢？” 季清容摇头：“我也不去了，刚刚保姆给我打电话，说猫吐了一地，我想赶回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一个人的世界，猫咪就是她的全部。 “好吧，”吴玉婷表示了解，“那你们回去吧，我们先走了。” “嗯，”俞晨雪抬了下手，在空中晃了两下，“回见！” 夜里寒气加倍，俞晨雪目送完那两人离开，掏出一副防寒手套带上，便转过了身。 无意之中，她和季清容的视线在空中对了个正着。 俞晨雪心脏往下沉了一沉，把视线转到一边，继续整理拉扯着手套的边缘，说：“那我也走了。” 季清容点头：“好。” 俞晨雪没有再多作耽搁，抬起一条腿就开始往外迈。 走了两步突然有点儿渴，她脚跟一转，钻进边上一家便利店拿了瓶矿泉水。 付完账，拧开喝了两口，俞晨雪步子拖拉地走出店门，寻思着要不要去超市买点儿东西。 就这时候，一阵车子打不着火的声音从某个方位传了过来。 俞晨雪扭头朝着那车一看，发现里头赫然坐着眉头紧皱的季清容。这会儿的她看上去特别的无奈。 俞晨雪将手中的矿泉水来回掂了掂，没看多久，转身就走。 嗯，季清容打不着火，关自己什么事？ 反正她们两个现在的关系，四舍五入还不如陌生人，又何必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免得做完了还被对方以为自己是因为放不下所以骚扰人呢。 俞晨雪刚把自己说服完，走了两步却又停下了脚步，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 听着身后不住传来的打火声，俞晨雪眼睛一闭，终究还是转身走向季清容的车，矮下身干脆利落地敲了敲她车窗：“喂。” “嗯？”季清容抬起头来，降下了车窗。 俞晨雪没有看她，只是盯着方向盘，扬动眉梢：“要帮忙吗？” 第3章 车窗处，俞晨雪的脸清晰可见。 尽管她戴着帽子，也没怎么打扮，看起来还是照旧秀气，很好看。和她妈说的五大三粗根本沾不上半点边。 季清容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自动过来询问这个问题。 整个吃饭过程中，她们没有和对方说半句话。就算有交流，也是面向的两个长辈。她还以为，俞晨雪应该是不想再见到自己。 季清容看了下她，又垂低了头，继续捣鼓着车子：“不是已经不认识我了么，俞小姐怎么在对不认识的人时，也这么热心肠？” 俞晨雪站直身看着她：“因为我天生就是个中央空调，平等友善地关爱着每一个人类。” 季清容：“……” “所以，你懂修车？” 俞晨雪原地踱了两步，看看街道看看树：“一般吧，谈不上精通，但也可以检查一下。” 她常年在外跑，车子出问题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在野外又不一定能够寻到人来帮她，久而久之就自学成才地掌握了诸多技能，积累了很多经验。 季清容想了会儿，点头：“行，那就麻烦你了。” 能快点解决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打电话叫人过来总是会浪费不少时间的。 俞晨雪看了一圈，又问： “对了，你有工具吗？” “有。备了一套还没用。”季清容下了车，打开后备箱将工具箱取出，递到了俞晨雪面前：“你看看称不称手。” “行。” 俞晨雪取下手套丢季清容车里头，打开工具箱，绕到了车子前方，掀起前盖，检查了下火花塞，又看了下其他地方。 季清容站在边上看着她忙碌，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就好像回到了以前。 高中时，有一次她拿了继父的相机出去玩，结果一不小心摔了，急得半死。 毕竟是个重组家庭，继父对她的态度也向来都不咸不淡，她妈妈还经常和她继父为了她，吵架吵得死去活来。 要是被发现她弄坏了相机，天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大夏天的，季清容捧着相机在树下一直抹眼泪，整个人被深深的恐惧笼罩着，哭到眼睛都肿了。 然后俞晨雪就把相机拿了过去，说：“你先别哭，我帮你修修看。” 那天，俞晨雪只要一下课，就在那儿折腾过来捣鼓过去。 明明是一个完全坐不住，下课必定要出去疯的人，可为了她的相机，她却愣是一整天都没怎么和人交流。 到了晚上，相机还是没弄好，季清容重新面露沮丧。 于是俞晨雪拎起相机对她说：“我拿回去修，修好再给你。” 没想到过了两天，俞晨雪真的交给了她一个完好的相机。 那一个月，季清容再也没见她买过零食和早饭。一问她，她就说她在减肥，立志要做一个酷girl。 后来季清容才知道，原来俞晨雪是知道她经济困难，就自掏腰包找专业人士帮她维修了，总共花了小一千。 那笔钱，正是俞晨雪一个月的生活费…… 这时，俞晨雪盯着手上的东西，突然开口：“说起来，真是想不到啊，你竟然谈过恋爱。” 她还以为季清容是个断情绝爱的人来着。 季清容从记忆之中回过神来，说：“确实试过。” 只不过那场恋爱并不是她主动谈的，是她妈介绍的。她本来不愿意，觉得自己对人家没有感情，谈了是不负责。 但由于大家以及对方都说可以试一试，说不定谈着谈着就好了，于是她就答应了。 谁想试了两个月，她不仅没有进入状态，反而还越来越不在状态，没更别说去满足对方的情感需求了。 她都有点儿怀疑自己是不是爱无能患者了。总之，为了不耽误对方，就果断提了分手。 俞晨雪点点头：“男的？” 季清容想了下，还是实话实说了：“不是，是女的。” 俞晨雪听得手上动作突然顿了一顿。 记得不错的话，当年季清容拒绝自己时，说出来的理由，好像是“我不喜欢女孩子”吧。 这个世界有时候还是挺有意思的，说着绝对不会喜欢女人的人，第一次尝试和人谈恋爱，竟然是和女人。 只不过，不是她，是别人。 季清容倒是没想那么多。 她妈给她介绍的候选人其实男男女女都有。因为她妈对她的要求已经降低到随便找个什么对象，只要对方是个人就行了。 而季清容呢，对于那些男男女女，都是一点想法都没有，最后就挑了个看着顺眼的女人处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空气里头只有风声，以及俞晨雪拆卸东西时的金属碰撞声。 此时此刻她们之间的距离明明不足两米，却总有种相隔万里的感觉。 片刻，俞晨雪把传感器的头拆下来，跟那儿歪着头看。 果不其然，上头已经裹满油泥。 传感器变成了这个样，导致电脑板无法接收信号，自然就打不燃了。 俞晨雪研究完，转头朝季清容懒懒摊手：“给我张纸。” “嗯。”季清容从容不迫地从包里掏出包纸巾，抽了一张递给她：“给。” 俞晨雪接过去把油泥一一搽拭干净，又给它上了回去，冲车子前方偏了偏头：“好了，你上车去试试。” 季清容便回到车上，重新尝试起了打火。 果不其然，车子一下就变好了。 俞晨雪见事情已经得到解决，就给她关上了前盖。 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俞晨雪擦了擦手，说：“那我先回去了，你慢走。” 将擦油泥的纸丢进一旁的垃圾桶中，她准备转身就走。 季清容却在这时说了句：“等等……” “嗯？”俞晨雪重新停下了脚步。 季清容：“谢谢你刚刚帮我修车。” 俞晨雪扬了下手：“没事，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多管闲事。” 季清容默了一下：“回头我请你吃个饭吧。” 俞晨雪却是摇头：“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我要回去工作了，再见。” 季可清容却再一次喊住了她：“俞晨雪！” “嗯？”俞晨雪回头。 季清容绞紧手指，片刻开口：“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冬日风大，她的声音一出口，就被吹散了好几分，变得轻飘飘的没有半点重量。 俞晨雪侧身站在原地，良久突然笑了起来：“我有什么资格怪你？嗯？” 笑着笑着，俞晨雪垂低了头：“这事儿本来就是我唐突了，是我把你人生搅乱了。那只不过是你人生路上做出的一个小选择而已，我有什么资格埋怨你？”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你生命中一个可有可无无关痛痒的过客而已。” 季清容皱了下眉：“无关痛痒的过客？” 俞晨雪没有看她：“你知道吗，其实我并不是在怪你拒绝我。我还没那么傻逼。我只是觉得……拒绝完就能做到立刻疏远，还是挺厉害的。” 好说歹说也处了三年，三年里，她们无话不说无话不谈。 三年里，季清容就是她的全部。季清容生病，她担心。季清容难过，她跟着难过。季清容遇到了什么难事，她也着急得不行。 但是为了让自己知趣，季清容竟然能够割舍得那么干净，除了用一个“牛”字来形容，俞晨雪还真想不出别的词了。 季清容冷不丁扯唇一笑，白气弥漫间，鼻尖微不可察地红了起来。 她承认，在疏远季清容这件事情上，自己是做得挺绝的。 因为曾经她们一起聊剧时，俞晨雪就特别鄙视那个拒绝了女主，却还非要成天晃荡在女主面前的人。 当时俞晨雪特别气愤地说：“如果真的要拒绝一个人，就应该在拒绝后离那个人远远的。拒绝了还一直在人面前晃，四舍五入就等于是在继续给对方释放“你还有机会”的信号，特别贱，特别讨厌。” 季清容是个死脑筋的人，一直都把俞晨雪的那些话记得很真切。 以至于她即便舍不得季清容，还是很想要和她做朋友，也还是一次一次地劝住了自己。 她实在是不想在俞晨雪面前犯贱，不想让俞晨雪觉得很讨厌。 哪怕她其实也很难受，她每天都很想找她说话。她也忍住了。假如实在是想得不行了，她就掏出信笺给她写信，尽管一封都没递出去过， 饶是如此，到了最后，她却还是没有忍住。某天醒来，她制作了一份礼物，就搭地铁去了俞晨雪家，想要和俞晨雪说说话。 她还记得那天的太阳特别大，晒到她整个人都快要融化。 但她却始终浑然不觉，一直在思考见面后该说什么话，整个途中也是一遍遍地练习着，差点和一辆迎面而来的三轮车撞了个满怀。 到达俞晨雪家时，俞晨雪正好和班长徐子娴挽着手臂一块儿从里头走出来。 可当季清容正准备走上去打招呼，就好巧不巧地听到了她们的聊天内容。 聊的什么呢？ 她还记得，当时徐子娴问了俞晨雪一个问题：“整个高中里头，你有什么特别后悔的事吗？” 然后她听到俞晨雪说：“后悔遇到了季清容。” 季清容当时就有种整个大脑都被抽空了的感觉，整个人变得混混沌沌，找不着北。 于是她直到最后也没有走上前去，只是在目送着俞晨雪和徐子娴说说笑笑离开后，就拎着手里的礼物迷迷糊糊回了家。 也是在那之后，她和俞晨雪之间，彻底地切断了联系。 她知道俞晨雪心里有气。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在俞晨雪眼中，自己竟然是那样一个怪物。 季清容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所以，总的说来就是……你是不是很不想再见到我？” 俞晨雪沉默了下，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转头望向了一边。 季清容等了一会儿未见回音，扯唇笑了一下：“我懂了。那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尽力避免自己出现在你面前。” 说完，季清容系上了安全带。 俞晨雪听着她发动车子的声音，有些心烦意乱，随后神使鬼差地，大声说了一句：“好啊！” 第4章 俞晨雪回到家时，天已全黑。 换上拖鞋，解开外套随手一扔，将自己丢到沙发上，她就打开手机玩起了游戏。 无奈今日状态实属不佳，开头就迎来了几连败。 真是叫人火大。 俞晨雪捏着手机站起身，回到书房打开电脑，打开一个装满素材的文件夹，准备剪辑。 不想脑中思绪万千，实属混沌不堪。今天的她就像被人打过一闷棍，再怎么折腾也没办法进入状态，前后剪错许多次。 秉着任何时候都不为难自己的原则，俞晨雪敲开那个□□的窗口，把这任务交给了她。 一番交代完毕，俞晨雪歪在椅子上盯着电脑屏幕出了神。 幽蓝的光洒落在她漆黑的瞳孔中，描画出了一种深不见底的氛围。 晚饭时分的一幕幕，就像电影一样在她脑中展了开来。从季清容进来，到季清容坐下，再到结束。 “我以后一定尽量避免出现在你面前。” 这是季清容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俞晨雪皱了下眉，只觉得脑子乱糟糟的，看来是没法儿干活了。 于是她从电脑前站起身，接了杯水一饮而尽，就收拾睡衣进入浴室洗了个澡。 擦着头发回到卧室，俞晨雪刚挖出一点保湿霜准备涂，手机里头进了条消息。 胡乱往脸上抹了抹，俞晨雪把毛巾丢到一边，拿起手机一看，原来是房东。 “小俞，不好意思，有个事儿我想跟你说说。我老伴儿得病了，急需用钱，所以我打算把这个房子给卖了，如果可以的话，你看能不能提前搬走呢？我会把押金退你的。” 这个事情确实是有点突然，但也不是不行。 毕竟她也不是不能般。她之前在云水丽都购买过一套房，目前那套房子已经装好一年，上次去看的时候就已经通风完毕，甲醛全消，可以住人了。 就算房东不赶她，她也差不多是时候搬过去了。只是因为事情多，她一直没搬。 俞晨雪默了下：“好。我会在一月前搬走。” 房东：“真是不好意思，小俞，谢谢你了。” “不客气。祝安康。” 俞晨雪回完消息，吹完头发，网购了一些搬家专用纸箱后，又找上搬家公司敲定了一个日子。 把手里头的事情处理好，俞晨雪就躺上了床，准备睡觉。 可惜令人无语的是，无论她再怎么挣扎，也睡不着。大家都说她是个洒脱的人，从来都不会内耗。 她一直以来也是那样想的。直到遇上季清容，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所谓的洒脱，也只是个薛定谔的洒脱而已啊。 真是，怪好笑。 这一晚上，俞晨雪梦很多，种类丰富且错综复杂。但一觉醒来，就全都忘光了，只记得梦里始终盘旋着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 睁眼后她才发现，脑袋疼得有些离谱，感觉就像被谁挥了一记大摆锤。 俞晨雪叹气，拿起手机例行公事检查邮箱，看看有没有pr给自己发合作邮件。 正看着呢，就接到了朋友小K打来的电话。 “我和阿芳还有小易打算晚上一块儿泡吧去，听说那边来了个很帅的驻唱小哥，小易想去捧场。怎样，你要不要来一起玩？” 俞晨雪一晚上没怎么睡好，这会儿是眼睛疼脑袋也疼，连饭都没心思吃，更别说出去了。 没有多想，她重新躺回床上，拿起被子蒙住脸，瓮声瓮气地回复了一句：“不了，我今天有点儿累。” “好吧……话说回来，你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疲惫？” 俞晨雪叹气，望着天花板，声音含含糊糊：“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呢，还能好到哪儿去？” “梦？什么梦啊？” 俞晨雪把头转向一边，看着放在床头上的一个皮卡丘：“和季清容相关的梦。” 小K叹气：“又是那一天？就你被拒绝的那一天？” “嗯。”俞晨雪点头。 这些年，可能是执念太深了，她总是频繁地做着一个梦。 在那个梦里，她一遍又一遍地冲季清容告白，却一遍又一遍地被她拒绝。 结尾永远都是她在大雨滂沱中看着她转身离开。 但昨晚上，她的这个梦境却变得有点儿不一样。 这一次，季清容没有转身离开，而是撑起一把伞，挽起一个女人的手臂，和她说说笑笑地越走越远。 “哎，”小K叹气，提出一个温馨的建议，“雪雪，你要不要找个人正儿八经地谈个恋爱试试啊？搞不好试一试，就能和过去的自己好好道别了呢？” 俞晨雪手搭在额头上，闭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摇头：“算了，我要是以现在这个状态跑去和别人谈恋爱，十有八九会两败俱伤，对我对她都不好。” 俞晨雪很清楚自己的脾性。 她并不是一个可以用新恋情冲淡过往的人。 她想要的东西……就必须是她想要的。 想吃的东西也好，想做的事情也好，通通无法凑合。 小K再一次叹了口气：“那你打算就这样摆烂下去？” 俞晨雪沉默了一秒：“也不是摆烂吧，就是想说，顺其自然吧。搞不好我哪天眼睛一睁，就看到了一个我非她不可的人呢？” 小K：“你最好能遇到。” 俞晨雪揉揉额头，笑：“行了，不说了，我先去补回笼觉了。” 小K：“行，你先睡，有空了咱们下次再约。” “好嘞。拜拜。” “拜。” 挂断电话，俞晨雪看着屏幕发了会儿呆，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准备继续睡。 但令人无奈的是，睡梦被打断后，她现在就怎么都睡不着了，脑子里头一直都在循环播放着昨天晚上和季清容说话的一幕幕。 简直，要炸了。 必须得找点儿什么事情来做做才好。 叹了口气，俞晨雪最终还是选择了起床，顶着一颗昏昏沉沉的头，继续收拾房子里的东西，准备将要的和不要的全部整理归纳好。 收着收着，俞晨雪找到了一个盒子，动作随之停顿下来。 那个盒子里头装的，全是她和季清容的过去。 忘了是什么时候装进去的了，大概就是下定决心要彻底远离她的那一天装进去的吧。 从那以后，俞晨雪就再也没有打开过。现如今，盒子上的钥匙已经生了锈。 想起小K说做人应该朝前看，而不是停留在过去，免得变成一种执念，突然觉得很对。 于是俞晨雪手腕一转，便将那盒子丢进了要丢的那一大堆东西里头。 结果不到十分钟，她又把它给捡了起来。不仅捡了起来，还找到一个老虎钳，用力地把它给撬开了。 撬开的瞬间，由于她没将盒子端稳，于是所有的照片一泻而出，纷纷落到了地上。 捡着捡着，俞晨雪的目光就锁定在了其中一张照片上。 照片里，季清容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比着个剪刀手，笑容明媚。 当时俞晨雪弄丢了好几百块生活费，又因为和徐玉莲闹矛盾，犟得不行的她死都不愿意问徐玉莲再要半分。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俞晨雪默默啃了好几天的馒头。 季清容发现后，就毅然带着俞晨雪走进了一家叫做“东坡餐馆”的饭馆，点了几个菜给她改善伙食。 没过多久，隔壁桌的客人突然上了一道东坡肉，边吃边喊好好吃。俞晨雪也很馋，忍不住地往那儿看。 但季清容还是给点了一道。 等肉上来后，俞晨雪咬了一口，瞬间惊为天人。就是太小了，个头还不及一个拳头。 但就在俞晨雪准备把肉分给季清容时，季清容却摇了摇头，说：“我不喜欢吃这个，你自己全部解决完吧。” 当时俞晨雪也没想那么多，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把它给解决了个干干净净。 直到好一阵子过后俞晨雪才发现，原来季清容也很爱吃东坡肉，只是因为分量太少，又看俞晨雪很喜欢，为了能让俞晨雪吃满足，这才谎称自己不爱吃的。 俞晨雪还发现，原来季清容家里并不怎么富裕，一百块都要存很久。 然而即便是这样，为了给她改善伙食，平日里连只雪糕都舍不得买的季清容，却还是砸掉了自己一个存了大半年的储蓄罐，拿着所有家当带着她去吃香喝辣。 看着那照片，回忆起那些事，俞晨雪抿紧了唇，叫人瞧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一会儿后，俞晨雪轻轻叹出一口气，将照片重新放了回去，把盒子擦擦干净，重新放到了它原本所在的地方。 几天后，俞晨雪将所有东西整理收拾完毕，就给朋友的搬家公司打了个电话，叫了个中型小货车过来。 等师傅将所有东西搬上车，俞晨雪拎上一个包走到自己车旁边，坐下后就一路开着车，带着师傅去了云水丽都。 按理说，乔迁入住新房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儿。可很奇怪的是，俞晨雪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感觉，一路上只是机械地开着车，脑中思绪万千。 冷不丁的，她脑中又浮现出了季清容的那张脸。 以及，季清容说的那句话： “我以后一定尽量避免出现在你面前。” 她当时一个沉不住气，回了句“好啊”。 现在想来，却有点后悔。 这样一来，她俩应该就是彻彻底底地掰了，再也无法挽回了吧？ 望着前方，俞晨雪做了个深呼吸。 一会儿后，俞晨雪到达云水丽都车库，找到一个车位停妥车，就领着搬家师傅带着东西上了楼。 谁想到，她刚和师傅道完别，转过头来正准备进门，隔壁邻居的门就传来了“咔嚓”一声响。 俞晨雪反射性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穿着浅棕色大衣，挎着黑色包包的女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就在对方抬头的瞬间，一张清丽绝艳的脸便出现在了眼前。 ……季清容？ 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烈地撞击了一下，俞晨雪一下子就忘了自己原本打算做的事。 一时间，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第5章 俞晨雪平时是很少过来这边的。 她虽是业主，但过去两年的她实在太忙了，就连装修的时候，都是拜托一位比较清闲的朋友过来监工的。 偶尔得到空闲，她倒是也会过来，只可惜每次过来都不凑巧，邻居家永远处于一种大门紧闭的状态，她自然完全不知道季清容就住在隔壁。 两个人本来就已分别许久，加上前几天还有些小冲突，这会儿见了，就算不想尴尬，也有点儿难。 就在俞晨雪思考着要不要说点儿什么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季清容的房子里头传了过来。 “老婆，等我一下啦！” 听起来像是嘴里含着一颗糖，软软甜甜，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很开朗。 俞晨雪头一偏，就看到了一个脸蛋圆圆眼睛圆圆，穿着大红色外套的女人。 女人从门缝里头挤出来后，十分自然地就挽住季清容手臂，娇滴滴地靠在了她身上。 老、婆？ 俞晨雪嚼着那两个字，目光复杂。她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玩意儿，只觉得那两个字就跟风油精似的，极具魔力，一下子便把她原本昏沉的大脑，变得清明了起来。 不是说对女人没有兴趣么，不是说和女的试着谈过一次恋爱了也还是没有兴趣么。 怎么几天不见，就成别人老婆了？ 俞晨雪扯着唇角笑了起来， 白晓雅喊完季清容，才发现了俞晨雪的存在。 “咦”了一声，白晓雅转头望向季清容：“她是你邻居吗？” 季清容神色淡淡：“应该是吧。” 白晓雅点点头，又敏锐道：“你们认识？” 这气氛，看上去不像不认识。 这一次，季清容还没回答，俞晨雪就先她一步开了口：“高中时候一个学校的。” 刻意省略掉了她们曾经关系很要好这些细节。 说得她们就好像真的只是认识而已。 季清容盯着俞晨雪看了片晌，也唇角微翘，哂笑：“对，高中校友。” “哦～原来如此。”白晓雅恍然大悟一样地点了点头，“那真巧啊，读书的时候在一个学校，出了社会竟然又成邻居了！” 感叹一通后，白晓雅主动朝俞晨雪发出了一个邀请：“你吃晚饭了吗？我和容容准备去一起去吃个晚饭，你要不要一起？” 说话过程中，白晓雅将季清容的手臂挽得更紧了些，顺便还把下巴撒娇似的搁到了她肩上，眼睛圆圆地看着人。 俞晨雪用余光将她们扫了一圈，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掂着个钥匙扣：“不了，我先收拾东西。” “噢～好吧～”白晓雅利用下巴又蹭了下季清容的肩膀，冲俞晨雪笑了笑：“那我们先走啦。” “嗯。”俞晨雪任刘海洒落在颊边盖住眼尾，不见情绪地点了下头，抬起腿来，把卡在门口处的一个纸箱给踢进去了好几分。 再抬头时，白晓雅已经挽着季清容转过身，朝着电梯方向走了过去。 但走了没两步，两个人好像聊到了什么，步子就变得越来越慢了。 停住脚后，白晓雅将手机递到了季清容面前：“亲爱的，你觉得这个古镇怎么样？我觉得好漂亮。” 季清容微微俯身看着她手机：“我也觉得挺漂亮的，你打算要去玩吗？” 白晓雅连忙点头：“想去。想去坐那个手摇船，感觉肯定很有古代的氛围。你挑个时间，然后咱俩一块儿去怎样？” 季清容：“我这几天有点儿忙。” 白晓雅：“那就等你不忙了咱们再一起去呗，怎样？亲爱的，陪我去吧陪我去吧好不好呀～” 最后季清容叹了口气：“真是受不了，好啦好啦，我陪你去。” 白晓雅立马开心了起来：“好耶！那咱们到时候穿汉服过去？” 季清容：“我还没有买过汉服。” 白晓雅立马摇手，翻动手机：“没事儿，我都考虑到了！我刚刚已经在网上看中了两套，给你看看。” 季清容笑：“还挺好看。” “喜欢啊？”白晓雅笑得咯咯的，“行，那我就下单了！” …… 整个过程中，那两个人的距离都很近。如胶似漆的，光是看着背影，也瞧得出她们的关系十分亲昵。 俞晨雪突然扯唇笑了笑。 曾几何时，她们也是那个样子。可现在，她却已经成为了一个旁观者，只能在旁看着季清容和别人那个样子。 抬起脚，俞晨雪将纸箱又是一踢，完全踢进去后，就二话不说抬脚进去并关上了门。 季清容听着后方传来的动静，心脏被那关门的声响震得微微一颤，旋即抿紧唇走到电梯旁叹出一口气，抬手拨了下电梯的按键。 白晓雅见状，蹙了下眉：“你不对劲。” 白晓雅和季清容是念大学那会儿认识的，两个人关系不错，慢慢就发展成了闺蜜。认识那么多年，双方早就已经对彼此十分熟悉，很多时候就算季清容不说话，白晓雅也能够猜出她心里装着事儿。 季清容转头望向她：“哪儿有？” 白晓雅：“就有。” 说完，白晓雅后退一小步，侧头朝着走廊那边看了看，问：“你和你那个邻居，应该不止是一起读过书而已吧。” 季清容整理了一下肩上的包，有些心烦意乱：“那又怎样，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确实就只是认识而已。” 白晓雅点点下巴，思考再三，终于还是十分八卦地开了口：“亲爱的，你老实告诉我，她，该不会就是那个俞晨雪吧？” 关于俞晨雪的事情，白晓雅是有听季清容提过的。虽然白晓雅不知道俞晨雪向着季清容告白过，却也知道她俩以前关系有多紧密。 季清容摸了下耳垂：“是。” 白晓雅点点头：“难怪了。你俩还别扭着啊？” 季清容蹙眉：“算了，就这样吧，可能是缘分尽了。她并不怎么想看到我。” 白晓雅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叹着气感慨一句：“哎，人生啊。” - 事实证明，搬家这个事儿，并不是搬完就万事大吉了。东西全部搬到新的房子里头后，真正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俞晨雪发现，自己又高估自己了。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整理好这些东西，只需要一个晚上。谁想光是拆箱子，就花了她不少时间。 忙活半天，也只是组装好电脑，将卧室的床铺了个平整。 不过新房就是新房，干净洁白，地面反光。即便乱七八糟的东西铺满了客厅，看起来依旧不会显得有多邋遢。 把拆出的纸箱压平堆到一边，俞晨雪将自己往沙发上一扔，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吐出一口气，又拎着领子扇了扇风，肚子就叫了起来。 忙活了一整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她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只感觉所有精神都快被榨干了。 拿起手机解开锁，俞晨雪滑动外卖平台界面翻了翻，突然想到外卖这个东西其实也挺麻烦。 因为你不知道它到底什么时候会送上来，搞不好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到时候可能人都饿傻了。 于是俞晨雪起身走到玄关处换上鞋，就拿起钥匙出了门，准备直接去楼底下看看。 记得不错的话，楼下既有饭馆也有面店。 离开大楼，走出大门，俞晨雪环顾四周，最终目光锁定一家东吴面馆，就进去坐下，点了一碗大肉面开始狼吞虎咽，连汤都没剩下几口。 搁下筷子，俞晨雪走到柜台扫码付完账，双手揣在兜里一出门，就被迎面而来的冷风给打了一耳光，冻得原地跺了个脚。 本来她是准备吃个饭就回去的，但一想到家里什么都没有，为了方便能够随时补充能量，俞晨雪就脚跟一转，拐进了一家便利店，准备买点饮料杯面什么的回家囤着。 谁想，她刚走到一列放着桶面的货架前，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请问，湿巾在哪儿？” 那个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清冷，轻得就像雪花散落在空中。 可这样一个声音，却具备着极大的力量。它一下子就拉住了俞晨雪的脚，令她停留原地，动弹不了。 捧着手里的杯面，俞晨雪下意识转头一看，就看到季清容刚好面带笑容地和店员道完了谢，转身朝自己这边走来。 一时间，俞晨雪捏紧了手中的杯面。 季清容也停住了脸上的笑意。 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打招呼。 然后，俞晨雪装作一副什么都没看到的模样转过头来，又拿起了另一桶泡面在那儿看着。 季清容则继续抬脚往前走，与她擦身而过，带着一阵冷香走到了不远处的一列货架前。 俞晨雪掀动眼皮，将前一个泡面放回货架，准备再看看别的。 可令人无奈的是，她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儿看不进去任何文字。 后方季清容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动静，就像钢丝球在磨她脑子一样，总不时牵动着她的注意力和情绪，搞得她很难集中精神做自己的事儿，都快要分不清眼前的汤大师和汤达人究竟谁是谁了。 第6章 俞晨雪也不知道这些泡面有什么好挑选的，味道看起来很多，实际上吃多了，感觉都大同小异，全是香精的味道。 就这些破玩意儿，她愣是在那里挑了很久。 等身后传来季清容离去时发出的轻微声响，她才带上泡面走到冷藏柜，取出几罐可乐一块儿拿着到了收银台处。 收营员拿起东西，动作娴熟地对着条码挨个儿扫着，“滴滴滴”的声音层出不穷，却依旧掩盖不掉季清容行走在诸列货架之间的脚步声。 一会儿过去，季清容终于走了过来，将两包湿巾和一条巧克力放到了柜台上，翻出手机在那儿低着头看。 她手机是关掉声音的，俞晨雪听不出她到底在做什么，只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整个过程中，俞晨雪没有吭声。 季清容也没有吭声。 直到收银员将她购买的东西全部丢进袋子里头递给她，她才收回心神，问：“多少？” “50。” “好。”俞晨雪点点头，掏出手机调出微信二维码，待收银员扫完，就拎着一袋子东西转过身，离开了便利店。 绿城向来不是一个夜生活丰富的城市，市中心还好些，市中心以外的地方到了这个点儿，基本上就进入一种人迹寥寥的状态了，裸奔都没人看。 俞晨雪到达外头时，夜色已经浓郁得像一潭墨汁，即便街道两旁矗立着盏盏夜灯，也照旧无法把那墨色化开，宛如一朵朵发光的蒲公英。 不知不觉中，俞晨雪将步子放得越来越慢，脑子里的思绪，也在夜色中肆无忌惮地发散蔓延了起来。 这时，她的手机忽然作响。 打开一看，原来是徐玉莲给她打了个电话过来。 俞晨雪轻叹一口气，接起手机放到耳边：“……喂？” “雪雪啊，你那个家搬好了吧？”徐玉莲问。 徐玉莲长期在外地做小生意——她在云城开民宿，俞晨雪又搬家搬得太突然，就没有过来帮忙打理，甚至连这个事情也是等俞晨雪搬好后才知道的， 俞晨雪捏着手机点点头： “已经搬好了。” 徐玉莲：“那就好。你办完后要请朋友过来进行乔迁之宴的吧？” 俞晨雪：“要的。” 徐玉莲：“我给你看了下日子，就定到下个月八号吧。” 徐玉莲是个有点儿小迷信的人，做什么都喜欢看日子。 俞晨雪对这些没什么所谓，但既然她妈都这么说了，定在那天也不是不行，便点了下头：“好。” 徐玉莲又说：“我找人给你看日子的时候，顺便给你看了下你的感情运势。” 俞晨雪抬手敲了敲额头：“妈，您就和这事儿杠上了是吧？” 徐玉莲：“是啊，就是杠上了怎么样？天底下哪个当妈的不希望自己子女过得好啊。你一天天的这个样子，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以后你老了谁陪啊？” “就算和男的不来电，也可以试试和女的嘛，就像那个容容一样，不管有没有感觉，你横竖先试试呗，不然以后等你老了会后悔的。” “还记得你小时候那个邻居家的老爷爷吧？他就是光棍儿专业户，年轻时可潇洒了，老了以后逢年过节干什么都一个人，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家和和美美地一起看春晚，他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人类是群居动物，我劝你不要挑战这种天性！” 俞晨雪：“说不定人家乐在其中呢，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徐玉莲：“我真想撕烂你这张破嘴。” 俞晨雪耸肩：“主要是这种事情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不是，这种事儿讲究的不就一个缘分么？而且你也知道我这脾气，完美地继承了你和我爸全部的缺点，又犟又差。要是让我和一个不喜欢的人搭伙过日子，我可能会把房子给烧了。” 徐玉莲：“你埋怨我们咯？” 俞晨雪：“哪儿埋怨了，这说的不客观事实么。” 徐玉莲：“鬼才听你胡扯。总之你别打岔，听我说完。我今天找大师给你算了哈，他说你在新的一年会遇到一个很爱你的人，而且这个人会出现在你身边，假如你能够把握住，你们就能成！” 俞晨雪：“可算了吧，谁会喜欢我啊，我这两年也没少认识人，全部都不是成了闺蜜就是成了兄弟，说明什么？说明我这个人放在人群之中，就是一个虽然很好玩，但不会激发任何人荷尔蒙的直立猿。” 徐玉莲：“蠢东西，不跟你说了，一说就来气，搞得我一肚子火，挂了！” 俞晨雪：“好嘞！您晚安。” 俞晨雪话音一落，电话那边就重新恢复了平静。 俞晨雪耸耸肩，将手机重新揣回兜里，嗤笑了一声，完全没把徐玉莲的话放在心里。 走着走着，俞晨雪摸了摸后脑，又微微转过头，朝着身后的路看了看。 季清容并没有在她身后。不知道她离开便利店后又去哪儿了。可能是去别的店里了，也可能是选择了其他的路吧。 俞晨雪停住步子站那儿看了一会儿，眼神晦暗不明。 突然想起来，她和季清容目前的这种情况，还挺似曾相识的。 高中那会儿，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不仅发生过，还经常发生。 有那么一段时间吧，她俩总是口角不断。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就是在高三上期刚开学的时候。 当时班上来了一个转校生，叫舒挽，是个很可爱的妹妹，齐肩发，脸和白晓雅差不多圆润。 由于季清容很喜欢猫，家里又不给养，舒挽家里却恰好养了一只很肥很大的布偶，眼睛漂亮得像是装着星辰大海，那段时间季清容和舒挽走得就特别近。 有多近呢？ 季清容本来不是一个喜欢去别人家玩的人，为了那只布偶，竟然开始隔三差五地就去舒挽家吃晚饭，借机去摸那只猫。 一开始俞晨雪也是陪她去的，后来发现那两个人聚集在一起讨论猫的时间特别长，还特别沉浸式，有时候俞晨雪想和季清容说个什么，季清容都回答得很慢。 俞晨雪渐渐就不喜欢去玩了。 归根结底，就是不想看到季清容和舒挽那般要好。 没想到这一来，那两个人玩得就更近了。 俞晨雪本来也没有特别大的想法，直到有一天，季清容在舒挽家玩时，俞晨雪约她一起去某个地方，她明明说好了马上就过来的，结果却迟到了十分钟。 这在舒挽出现以前，是几乎不会发生的事情。 因为每次约着出来玩的时候，季清容都会特别积极，还经常都会早到好一会儿。 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俞晨雪突然就爆发了，却又没有明说自己为什么生气，只说是因为不满季清容迟到。 话虽如此，实际上，问题的根源却是来自于舒挽的，并非什么迟到不迟到。 季清容的迟到充其量只不过是根导火索罢了。 只是，俞晨雪不想直说自己是在吃舒挽的醋，因为觉得那样会让自己看起来很傻逼，就拿着迟到大做文章了。 这样一来，季清容更是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俞晨雪到底在想什么了。 从她的角度来看就是：明明自己已经解释了那天迟到的原因，告诉了俞晨雪是路上有点堵车导致的，俞晨雪却还非要逮着十分钟说事儿，实在是有点过分。 那一次，她们冷战了大概有两天吧。 两天时间里谁也没理谁。直到后来俞晨雪突然想到自己家这基因不行，估计确实是自己的错，先低了头，两个人的关系才又重修于好了。 那段时间，类似于这样的情况还挺多发的。 好在双方总有一个先低头的，事情倒都解决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的她们本来关系就很微妙，再遇到这种事情，就更微妙了。 一会儿过去，她抒出一口白气，加快步子朝着家的方向走了过去。 回到家门前，俞晨雪将拎着的袋子换到左手，抬起右手正准备按密码锁，眼神却挪到了旁边季清容那道灰黑色的门上。 她回来了么？ 一分钟后，俞晨雪又摇摇头，转过来往密码锁上输进了一行数字。 开门进去，俞晨雪将袋子往茶几上一丢，给冰箱插上电源，薅出可乐整整齐齐码进去，就继续拆起了箱子。 拆着拆着，俞晨雪感觉好像听到了敲门声，于是又停了下来，仔细辨认着动静。 “咚咚咚。” 没过两秒，玄关处又传来了几声有节奏的响声。 果然是有人在敲门。 俞晨雪瞬间心头往上一拎。 大晚上的，是谁啊？她才刚搬过来，在这一片都不认识几个人，唯一认识她的，就只有季清容。 总不可能是她吧…… 离开纸箱站起身，她迟疑地朝着那边走了过去：“谁啊？” 走了没几步，她就听到了一个熟悉且轻的声音：“我。” 心下又是一咯噔，俞晨雪在门口站住脚，握住门把手咔嚓一声打开，就看到季清容拎着一只装了毛巾等物什的口袋，穿着一件加绒浴袍，扶着满是泡沫，并且全部堆在了头顶上的湿发站在那儿。 “这是……”俞晨雪抿抿唇：“怎么了？” 季清容将快要滑下来的一缕湿发又重新推上了头顶，顺便抹掉快要流到下巴尖的泡沫水，抬起眼睛别别扭扭地看了她一下：“不好意思，我本来也没想打扰你的。” “但是……我家突然没热水了。” 第7章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视线都有些无处安放，好像看哪儿都有点奇怪。 俞晨雪瞥了眼她那滴水的发梢，松开扶住门框的手，给她让了一条道：“进来吧。” “谢谢。”季清容点点头，走了进去。 入门，一个崭新崭新，总体风格偏于灰色基调的房子，便展露在了眼前。 季清容发现，俞晨雪的还是和以前一样，穿的衣服也好，用的东西也罢，在她的世界里，黑白灰这几种颜色占了主导，和她那跳脱的性格有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因为是新房的关系，还没什么生活痕迹，四处都很整洁。那种清冷的感觉，自然而然也就越发的明显了。 俞晨雪将挡在前面的一个纸箱子搬开： “屋里还在收拾，所以有点乱。” 又指了下浴室的方向：“浴室在那边，沐浴露洗发水都有。” “嗯。谢谢。”季清容点了下头，径直朝着那边走了去。 谁也没提上次发生的那件事，好像发生过，又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进入浴室，季清容关上门，把装了毛巾等东西的口袋放到一边，转头望向盥洗台时，看着镜面中一副兵荒马乱模样的自己，一时愣了神。 这种半夜跑去敲门事情，以前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吧。 大概是在高一上期的时候。 那天好像是周五。 季清容回到家洗了个澡，顺便把母亲吴玉婷换下来的衣服丢进洗衣机中，就进卧室摊开作业簿，认真地写起了作业。 写到一半儿的时候，客厅玄关处传来了开门声，有人走了进来，一把打开鞋柜，取出一双拖鞋就“啪”地一下丢到了地上，惹得她握笔的手都颤了一下，把“人”的一撇硬生生拉了个老长。 就在她拿起涂改液准备修改时，外头一阵剧烈的争吵传入了她耳中。 继父顾朝阳好像喝醉了，嗓门儿特别大，开口就是：“给季清容报钢琴兴趣班？凭什么？！你当我钱是大风刮来的吗？为什么要给这么个小拖油瓶糟蹋？！” 吴玉婷连忙说：“不给报就不给报，我只是觉得小孩儿对音乐挺感兴趣的，就想满足她一个愿望而已，又不是她硬要去。你就不能小声点儿？孩子就在屋里头呢，你让她听到了怎么想？” 顾朝阳一声冷哼：“听到了又怎样？我就是要让她听到！她本来就是个拖油瓶，怎么的，还不允许人说了？！” 吴玉婷当时就哭了起来，每个字都带着哽咽：“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顾朝阳马上将音量又拔高了好几个度：“孩子又怎样？又不是我的孩子！我每天给她吃给她喝给她学费的，还不能骂她几句了，神经病……” 季清容当时听着那些话，嘴唇都咬白了，连忙倒下笔，翻出耳机塞在了耳朵里头，将音量开到巨大无比，企图隔绝外头传来的声响。 谁料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喉咙里头已经一阵哽咽，连带着视线也变得模糊不堪，整个习题册上的字都变得歪歪扭扭重重叠叠的。 人在难过时，是很难控制住那种情绪的，鼻子一酸，豆大的泪水就啪嗒啪嗒掉落在了习题册上。 终于忍不住，她合上习题册抓起笔，横七竖八地往书包里头一塞，挂上肩头冲出卧室，摔门而去。 那时虽已入秋，气温却并未下跌，反而因为秋老虎到来的关系，热得不行，嚣张的热气直接从白天蔓延到了夜间。 季清容离开小区跑了一段儿，身上就挂满了黏腻的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在一个公交车站台前拖拖拉拉地停下来，抚着胸脯直喘气。 抬起头后，她才发现自己好像跑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特别可怕。 非常尴尬的是，她手机还没了电。 通常情况下，面对此种窘迫的场景，最好的方法是就此打道回府，当做今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可她又不想就这么回去，不想看到顾朝阳的脸，便走到公交牌出看起了这里都有哪些夜车。 当她发现夜5路可以直达俞晨雪那儿后，季清容马上毫不犹豫地在车子来临之际，跑上去挑了个位置坐下，又在到达俞晨雪所住的□□新村时，浑浑噩噩地起了身。 公交车门一开，她立马冲下车，朝着俞晨雪所在的小区机械地走着。等她回过神时，她已经站在了俞晨雪家门口。 深更半夜跑到别人家敲门，好像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但她真的已经别无他法，还是尝试着敲了两下。 很快，屋子里头传来了一阵连跑带跳的脚步声。随着那脚步声越来越清晰，门被人咔嚓一下打开了个缝。 俞晨雪投过门缝歪着头打量着睫毛湿成一片的她，脸上满是吃惊，转而马上将门完全打开，问她大晚上的出什么事了。 她当时就绷不住了，边哭边语句混乱地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给了俞晨雪听。 那天晚上，季清容哭了很久很久，哭到眼睛都肿成了一条缝。 俞晨雪也没多说什么，没有跟她讲这样跑出来到底对不对，只是把她拥入怀中，拍着她背轻轻地哄： “说啥呢，季清容麻烦你长点记性成不？你才不是什么没有人爱的小可怜虫呢，你这不还有我么？” “我今天买了一盒蛋糕，本来打算明天带去学校给你吃呢，现在就给你吃，别难过了好不好？” …… 俞晨雪拆开最后一个纸箱时，浴室那边传来了哗啦啦的流水声。 将一盒朋友送的跳棋搁到茶几上，俞晨雪把所有纸箱全部收拾好，转过头朝着那边望了一眼，神色不明地坐到沙发上玩了一下手指指骨。 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每一条神经都在被对方洗浴的声音拨弄着，变得有点儿乱七八糟。 就在俞晨雪想东想西时，浴室门传来了咔嚓一声响。 俞晨雪耳朵一动，朝着那边看了过去。只见季清容已经洗完头和澡，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从里边儿走了出来。 季清容虽然高，身板儿却向来羸弱清瘦。即便身上裹着厚厚一层浴袍，那露出的半截细伶伶的手臂看起来，也还是怪弱不禁风的。 俞晨雪看了一眼，低头捣鼓着那盒刚刚放到茶几上的跳棋：“洗好了？” 季清容五指成梳，抓了抓头发：“嗯。” 短暂的问答过后，接踵而至的又是大段的沉默。 俞晨雪正思考着要不要和她好好聊一聊，季清容又突然开了口：“对了。” “嗯？”俞晨雪抬头。 季清容打开袋子走到她面前，从里头取出了一双手套：“这个，你上次帮我修车时，落我车上了。” “哦……”俞晨雪从她手中接过，翻来覆去看了一下。 她说怎么一下子就找不着了呢，原来是忘季清容车上了。 季清容：“本来前两天就打算还你的，但是最近比较忙，没什么时间，每天晚上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很晚了。” 俞晨雪点点头，摆弄着手套，状似无意问道：“你那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季清容：“我也不太清楚。天然气灶能打燃，余额也还有。” 俞晨雪点点头，正打算说“要不要我过去帮你看看”，门却又突然一下子就被人给敲响了。 俞晨雪只好将手套一放，起身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门刚一拉开，白日里见到的那个红外套女人，就猝不及防地晃到了眼前。 不同的是，现在的她没有再穿什么红外套，而是穿的和季清容同款的加绒睡袍。 俞晨雪看着她身上那件和季清容一模一样的睡袍，情不自禁捏紧了门框。 “嗨～”白晓雅见到俞晨雪，露出一个笑，冲她挥了下手，又看了看屋子里头，“我想问一下，容容好了吗？” 俞晨雪还没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季清容的声音：“好了。” 白晓雅听到她的声音，马上略过俞晨雪，直直望向季清容，同时举起了一个手机，把屏幕朝向她，说： “你妈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感觉挺急的。不过我没接，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儿。” “哦好，没事儿，我等会儿给她回一个就行。”季清容说。 然她话音刚落，俞晨雪就扶着门框望着她，语速又短又快：“那你回去回电话吧，我差不多也要收拾收拾睡觉了。” 季清容一时语塞，最终扯了下唇：“好，那你早点儿休息。” 侧了侧身，季清容就从她屋子里头走了出去。 俞晨雪目送完季清容离开，二话不说一下子关上了门。 那关门声明明也不重，却听得季清容心头肉一跳。在门口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她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对俞晨雪而言，是不是觉得，但凡和她季清容多待一秒，都是折磨？ 白晓雅也愣了一下，凑到她耳边：“咋了，你们又聊崩了？” 季清容皱眉：“还没开始聊呢。” “那怎么……”白晓雅不懂了，“不应该啊，她就那么恨你？” 季清容摇头，压着嗓子低声道：“我就说没必要过去，没必要趁机试探一下她究竟是什么想法什么的吧，真的就是没必要。” 白晓燕摊手：“我这不是看你一直闷闷不乐的，所以很担心么。” “我是真觉得你们俩上次没聊开，又觉得你内心深处还是舍不得这个朋友，还觉得你应该告诉她，告诉她你并没有把她当成一个过客，告诉她你后来之所以没有再找她的具体原因，所以才鼓动你过去的。” 是的，这个主意是白晓雅出的。 因为看到季清容一直在为那个事儿闷闷不乐，她系统地了解了一下前因后果。 了解过后，她觉得她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有很多东西没有说开，远不至于无解，刚好热水器又出了毛病，她就大胆提议让季清容去俞晨雪那边洗了。 一来是季清容确实需要冲头和洗澡。 二来是只要季清容过去，那她们就有机会再次接触了，也有机会聊开了。 谁晓得…… 季清容抓了下头发，快无语死，准备回屋。 谁知她刚抬腿，身后竟然又传来了“咔嚓”一声响。 俞晨雪突然开了门。 季清容一整个懵在了原地，心脏狂跳不歇，脑中思绪横七竖八地散落一地，像只石化的仓鼠一样原地伫立。 什么鬼？俞晨雪怎么突然又开门了？她不会听见了吧？ 第8章 俞晨雪并不知道季清容和白晓雅还站在门外。她只是嫌弃搬家用的纸箱和垃圾搁屋里头占位置，就准备拿到楼下去丢掉。 一抬头发现那两个人还站那儿，俞晨雪沉默一下开了口：“还没进屋？” 季清容转过头看着她：“就进……” 除此之外，好像也不知道还能怎么说，季清容便走到自己门口，低头在密码锁上按了几下，带着白晓雅一块儿进了房间。 俞晨雪看着门缝打开又合上，眉心略略拧成一个“川”字，旋即带着纸箱出门，阔步走了出去。 季清容站在门后听着外头逐渐空远的脚步声，半晌才转过身，捏着手机一步一拖地走到了沙发处坐下。 白晓雅紧随其后坐到她旁边：“你们又僵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季清容抿着唇，摇头：“算了。” 抬起手机看了下屏幕上显示的几个未接，季清容又说了一声：“我先给我妈打个电话。” 白晓雅：“好。” 季清容解开锁屏，回拨号码，将手机放到了耳边。 待电话一接通，季清容就问：“喂？妈？怎么了，给我打了那么多电话。” 吴玉婷：“就是说，下个月八号不是你生日吗？我们本来说好了要陪你去长岸山体验露营的，但是八号我有点事情要解决……” “就是你弟弟他啊，他的手术日子排在了那一天，所以妈妈再另外挑一个日子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季清容捏着手机，看着茶几，点了点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又开了口：“好。你陪他吧。” 不然还能怎样呢，她弟弟才五岁，她一个成年人，总不可能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吧。 何况，露营不去也没有关系，但小孩子不做手术的话，可能真的会死。 只是，心里始终有点空落落的。 吴玉婷：“真的不好意思，容容，本来都和你说好了的……” 季清容摇摇头：“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拨弄了一下，神色淡淡。 这通电话的整体氛围，突然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放下遥控器，季清容撩了撩湿哒哒的头发，将手机从左耳换到右耳：“那，我先挂了？刚洗了头，得吹一下，不然难受。” 吴玉婷：“好，好好好，你吹吧，大冬天的，别感冒了。” “嗯。” 然后，挂断电话的时候，季清容似乎听到那边传来了一声浅浅的叹息。不知道究竟是叹气还是松了一口气，听不大真切。 是的，她已经习惯了。 季清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被迫长大的。 早在吴玉婷改嫁顾朝阳的时候，老天就已经提前收起了对她的所有眷顾。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做一个好姑娘这种技能。 后来大二的时候，吴玉婷终于和顾朝阳离婚，转而改嫁了一个电子厂的小老板徐光耀，季清容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但也只是好过了一些而已。 亲情这种东西，却离她越来越远了。 因为吴玉婷和徐光耀生活和美，十分恩爱，吴玉婷的重心也渐渐从她身上，转移到了新的家庭里头去。 尤其是在吴玉婷和徐光耀生了个孩子，吴玉婷开始每天围着老公和弟弟打转以后，季清容更是有了一种，自己从这个家中抽离了的感觉。 像这样突生变故的电话，她也不是第一次收到了。 “不好意思，容容，明天那餐我们改天再吃吃吧，你叔叔他行程有变，明天要回来。你也知道，他难得回来一趟……” “不好意思，容容，明天的电影可以改成《哪吒》吗？我带着你弟弟呢，我想了下，悬疑片太血腥了，不太适合小孩儿看……” “不好意思，容容，我忘记答应你弟弟明天要带他去坐海盗船了……” “容容，你最乖最懂事了，不会介意的吧？” …… 大概是这样的事情确实已经发生了很多起吧，季清容早已从最初的不开心，转变成了后来的麻木。 白晓雅看到她挂了电话，忍不住问：“阿姨又不陪你过生啦？” 季清容转头：“嗯。” 白晓雅皱起了眉头：“可她答应好了的啊。” 季清容：“计划赶不上变化，算了。” 白晓雅：“那怎么办？哎，本来我是说好要陪你一起过生日的，但你说你妈要陪你，我就答应我妈要和她一起去爬黄山了。她为了这个事儿还推掉了一个局，我不好反悔……” 季清容拍拍她肩：“算了，没关系，最近比较疲惫，感觉免疫力都降低了，我那天正好想休息一下，就在家睡一下好了。” 白晓雅：“好。” - 俞晨雪丢完垃圾回到家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点开一看，原来是那个名为“一夜暴富小组”的群里头，有人在问植发技术哪家强。 大家就通过这个话题聊到了压力，又聊到了不做人的公司。 俞晨雪本来没打算发言，但突然想到徐玉莲之前说的话，就发了一条消息： “一月八号中午你们都有空的吧？我准备在那天弄个乔迁之宴，到时候你们都过来啊。” 小K：“好啊，那天正好是周六，有空！” 小易：“行行行，我一定来！正好让我参观一下新房子，刺激一下自己赚钱的动力。” 阿芳：“说起来真的好羡慕，明明大家都差不多大，但是……有的人就已经小事业搞得风生水起，有车有房了，我却还那么废。” 俞晨雪：“别羡慕，我没那么牛批，并不是完全靠自己拿下来的，我事业才步入正轨多久啊，我妈支援了我大头。” 徐玉莲女士永远都是那种别扭精，刀子嘴豆腐心。 当年扬言假如俞晨雪不结婚，就一分都不会给的，是她。但当知道朋友的女儿买了房，主动拎俞晨雪去看盘的，也是她。 因为徐玉莲总觉得俞晨雪的人生归宿肯定是躺大街，那样多造孽啊。 俞晨雪虽然有时候觉得徐玉莲唠叨起来特别烦，成天碎碎念个没完，就会否认她的能力，还会在外人面前贬低她，却也只是在青春期那会儿别扭过一阵，后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就过去了。 她知道，徐玉莲其实是很爱她的。徐玉莲说的很多话，做的很多事，都只是因为怕她一不小心嗝屁。 阿芳：“问题是，你至少还有妈可以靠，我只能完全靠自己啊。好累，我已经放弃在绿城买房过精致人生的想法了，打算等到了三十岁以后还是回我们那边十八线小城市买算了。” 俞晨雪：“其实也不是不行，做人干嘛要那么高的追求，反正老了以后都是要一起去广场上跳恰恰的。” 小K：“牛掰，一针见血。” 小易：“说得好！” 俞晨雪默了会儿，又说：“那到时候中午你们过来吧。” 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却瞬间让所有人都破了防，直接弹跳了起来。 小K：“一定要中午吗？怎么不晚上搞啊？” 小易：“我是一条脆脆鲨，十二点以前起床会死的！” 阿芳：“啊啊啊，好不容易周末放个假，你一定要这么残忍吗？” 俞晨雪：“主要是那天晚上我可能有点事儿。” 小K：“什么事？找着约会对象了？” 小易：“我靠，谈恋爱啦？” 阿芳：“能透露一下是谁吗？” 俞晨雪：“可拉倒吧，八竿子打不着。就是可能有事儿。你们就说中午能不能来吧。” 小K：“能！没关系，我可以定八个闹钟！” 小易：“那我定十二个！” 阿芳：“我定一百个！” 俞晨雪：“……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这事儿，俞晨雪打开日历，沉默着对着那个日子看了许久。 一会儿后，她才收起手机，拿上衣服，去了浴室。 灯一开，她低头一看，就被地面上的盛况惹得愣了下神。 好多头发，密密麻麻的，看着就很触目惊心。 抿紧唇，俞晨雪不自觉地将头转向了季清容家方向。 季清容不就洗了个头么，怎么掉了……那么多头发？ 是压力太大，还是……其实她过得，并不太开心？ - 一段时间后。 俞晨雪出去拍完一支新的视频，回来剪辑完毕，看了眼日历。 乔迁之宴就在明日，今天就得准备一下了。 松开鼠标，俞晨雪站起身，便随便披上一件黑色的外套出门去，开车去了附近最大的一家大润发。 推着购物车走走停停，俞晨雪在蔬果生鲜区转了一圈后，购物车里头已经装满了各种食材。看着跟在办年货似的。 她本来是不怎么做饭的，但因为干野营也需要制作食物，嗯，在营地做吃的也是看点之一，现在的她早就已经变了个人，变得厨艺大增了。 将最后一盒牛肉丢进购物车中后，俞晨雪去生活用品区拎了一提纸搁上去，就推着车子去扫码付账了。 走到停车场，俞晨雪把所有东西堆进后备箱，将购物车放到一边，便开着车子准备回家。 不多时，车子右转，一个叫做“爱莎蛋糕店”的店子，从车窗外缓缓地后移了过去。 俞晨雪瞥见一眼，冷哼一声，又转过头来，继续踩油门。 车子瞬间往前窜出了老远。 但一会儿后，她又将车缓缓地开了回来，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个蛋糕店。 蛋糕店装修得很漂亮。玻璃干净如新，墙面粉蓝。门口还放着一个巨大的棕色毛绒大熊，手里短着个粉色的假蛋糕，像在对她笑。 看了一会儿，俞晨雪还是松开方向盘，打开车门三步并俩地走了进去。 这应该是她见过的最豪奢的蛋糕店了，里头种类丰富，琳琅满目，在柜台的灯光照射下，颜色梦幻得就像童话一样，看得人眼花缭乱。 服务员见到她，马上展露微笑：“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什么吗？” 俞晨雪：“想定制一个生日蛋糕。” 服务员摊开一个贴满了蛋糕照片的车子：“好的，请问您想要定制哪种呢？” 俞晨雪翻了翻，问：“带草莓的。” 服务员：“好的，这边这些都是草莓款的……” 俞晨雪看了一眼，又问：“有没有草莓多一点的款？她最爱吃草莓，属于喜欢得吃到牙齿发酸都停不下来的类型。” 服务员愣了一下，指着其中一款笑道：“这个草莓比较多，如果寿星特别喜欢吃草莓的话，到时候我们让蛋糕师傅在原版的基础上再多加一点草莓，怎么样？” 俞晨雪点头：“行，能加多少加多少。” “然后，明天下午三点钟以前给我送过来吧，挺急的。” 第9章 蛋糕店动作是真的挺快。 第二天早上十点钟不到，俞晨雪就收到外卖员打来的电话，开门接过了昨儿个订的蛋糕。 大大的蓝色盒子，里头装着一个胖乎乎的蛋糕，上头堆满了草莓，看上去就很甜美。 “谢谢。”接过蛋糕，俞晨雪转身走到冰箱旁，拉开冰箱门便将它送了进去。 她突然想起了刚认识季清容，对季清容家里事一无所知的那会儿。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六下午。 俞晨雪写完作业，就骑着自行车到了城西一个叫做“紫荆”的小公园里头和季清容碰面，带她到了里边儿的一个小型游乐场中玩。 开完最后一局碰碰车，俞晨雪载着季清容出来时，遇见了一对正在草坪上为儿子庆生的年轻父母。 草坪上摆着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旁边还放着一些礼物。 小男孩儿走路时摇摇晃晃的，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爸爸马上露出了紧张的表情，起身把他给扶了起来，扶着肩膀各种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发现没有受伤后，爸爸妈妈又放下了心来，让小男孩儿吹灭蜡烛，还把一个可以泡泡机礼物送给了他。 当时季清容在那儿看了很久，突然问俞晨雪：“雪雪，你摔倒的话，你爸爸妈妈一般会怎么做？” 俞晨雪想了想，说：“会一边骂我怎么那么不小心，一边看看我有没有摔到哪儿。” 季清容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真好。” 俞晨雪：“哪儿好了，总被骂个半死。” 季清容：“可是骂完后，他们会看看你有没有摔到哪儿。” 俞晨雪一愣：“你家里人不会吗？” 季清容：“曾经还是会的。后来他们开始闹离婚，妈妈很痛苦，没工夫管我。爸爸很烦躁，开始嫌我麻烦。我有次摔破了裤子，爸爸就骂我是个败家女赔钱货，说我不配穿好的裤子。” 俞晨雪当时有点儿被冲击到，一下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然后季清容又问：“你过生日会吃蛋糕吗？” 俞晨雪点头：“会啊。就是我妈总说外面的蛋糕全是添加剂做的，不给我买，都是自己动手做给我吃。你都不知道她做的蛋糕有多丑，上面还没奶油！因为她觉得奶油吃了对身体不好。我妈这个人，规矩真的贼多。” 季清容听完，又是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她，轻叹了一声：“真好。” 俞晨雪又懵了：“你过生日没有蛋糕吗？” 季清容点点头：“我爸说，仪式感什么的不重要，蛋糕这种东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性价比太低，买来就是浪费钱。” 俞晨雪突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问：“但你很想吃是不是？” 季清容点头：“我家斜对面有家蛋糕店，里面有一个草莓蛋糕，每次看到都很想吃。但我觉得，我不能那么不懂事……不过，也没关系，我可以长大了后给自己买。” 季清容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好想快点长大啊。” 俞晨雪当时就被她的笑容戳得心间一颤。季清容是笑着的没错，俞晨雪看在眼里，却很不是滋味。 季清容笑得越甜，她就越心疼。 于是那一年，在季清容过生日前一天，俞晨雪专门跑到了季清容以前住的那地方斜对面，定了个蛋糕送给季清容。 季清容吃得特别开心，眼睛里头都带光，对俞晨雪说： “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你是一个。” 俞晨雪笑得乐不可支，说：“那以后你每年过生日，我都送你一个草莓蛋糕，怎样？” 季清容开心地点了下头，很快却又微微蹙起了眉头。 俞晨雪问她怎么了。 季清容玩着手指，说：“万一我们以后闹矛盾了，不欢而散了呢？” 家里发生的种种事情，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就养成了一种十分极端的心理。 觉得自己不够好，不值得被人爱。现在会被人在意，只是因为对方还没有发现自己糟糕的那一面。 她始终坚信，这个世界上是不会有人能够容忍她糟糕模样的，所以非常患得患失，时常觉得身边人最后都会弃自己而去。 俞晨雪听她那么一说，马上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不会的！就算闹别扭了，我也会来找你，除非你烦得受不了我，真的不要我了！不然我一定会缠死你！” 俞晨雪当时是发自内心地真觉得，自己肯定一辈子都不会和季清容分开的。 因为，她是那么地在乎季清容。那么地担心季清容。那么地喜欢季清容。 谁晓得后来，季清容果真一语成谶了。 …… 关上冰箱，俞晨雪转过头，将一张围裙系到身上，取出昨天购买的食材，就开始在料理台上忙碌了起来。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养成了一个心烦意乱时就做顿饭的习惯。可能是做饭本身就是一件治愈人心的事情吧。 手上忙碌起来了，就不会再花太多时间去思考太多的事情。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小K小易和阿芳三个人拎着小礼物，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小K刚进来，就感叹了一声： “哇塞，你这个打扫完后看着感觉还不错哎！乔迁新家，恭喜恭喜！” 阿芳啧啧：“就是好性冷淡啊，跟酒店似的，是不是有点儿太寡了？” 小易将礼物放到茶几上后，也跟着说：“你这沙发看起来好爽，多少钱买的啊？” 俞晨雪扭头看了一眼：“忘了。” 一会儿过去，俞晨雪端着一碗汤走到餐桌上放下，又取出几瓶汽水摆上去，就和大家坐到了一块儿。 一阵寒暄结束，俞晨雪开了口：“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有时间的话，能跟我去长岸山那边拍个视频么？我想做个关于和朋友一起野营放松的内容。需要人多一点。” 小K眼睛马上亮了起来：“可以啊！” 小易：“我完全没问题！” 阿芳：“最喜欢蹭吃蹭喝蹭完了！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啊？” 俞晨雪抬抬眉梢：“就下个礼拜吧，你们觉得怎么样？” 朋友们纷纷附和：“好啊！” 说着，小K又问：“对了，你隔壁住的谁啊？” 俞晨雪皱了下眉头：“怎么突然问这个？” 小K：“没什么，就是路过的时候一直听到猫在叫和挠门，但是又没人搭理，不知道是不是饿了，就随口问一下。” 小K是个爱猫人士，对于这些事情比较敏感。 俞晨雪沉默了下，说：“住的季清容。” 瞬间，所有人都怔住了。 “季清容？” “你说的是，那个你念念不忘的季清容？！” “你们居然成了邻居？！” 俞晨雪点点头：“嗯。” 小K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慢慢管理好自己震惊的表情：“那你们，怎么样？” 俞晨雪哂笑一声：“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井水不犯河水。” 小易：“那你，不打算和她再有什么交流啦？” 俞晨雪默了一会儿：“我只是在想，还有没有必要交流。” 小K：“怎么讲？” 俞晨雪一手拿碗一手拿筷子，迟迟没有动作：“就是，我在想，都这么多年了，大家也有各自的圈子和生活了，有些东西，是不是确实应该放下了。” 阿芳：“可你不是还忘不了她么？” 俞晨雪：“忘不了肯定是忘不了的。” 毕竟付出过那么多。也是她第一次对一个人付出那么多。 小K：“那你在犹豫什么？” 俞晨雪：“假如我对她已经没有了喜欢那种心情，是最好的。大家确实可以再做朋友。怕就怕一接触发现，我还是喜欢她。那就麻烦大了。” 小K：“为什么啊？” 俞晨雪：“因为她，好像有对象了。” 此话一出，大家面面相觑，一片唏嘘。 最后，小K想了想，说：“那我觉得，你们更要接触一下了。假如你接触过后发现，你对她只是还存留着一种执念，并不是真的喜欢，那样搞不好你就真的解脱了。” “当然了，我也只是建议，反正这是你的事儿，要怎么做，做完会不会后悔，就还得问你自己。” 俞晨雪拨着饭粒，抬眼看了下她，没再多说什么。 - 送走朋友们后，俞晨雪刚将手机从沙发上捡起来，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高跟鞋点地的声音。 步子不疾不徐，不缓不慢。 俞晨雪不禁停下了步子，侧耳倾听。 直到屋外那人接起了一个电话，甜甜糯糯地和对方说了句“喂”，一听就不是季清容，俞晨雪呼出一口气，坐到了沙发上，直愣愣地盯着电视墙看。 从早上到现在，她都没听到隔壁有传来任何动静。当然，猫叫声除外。 季清容，在家吗？还是说，出门和别人庆生去了？ 玩了下手指指骨，俞晨雪的目光锁到了那个放着大蛋糕的冰箱上。 送蛋糕过去的话，以什么身份送呢。送过去的话，说什么比较好呢？要怎样做，才自然大方，又不讨人嫌呢？ 她好像，始终做不到对季清容不管不顾。 真是败给季清容了。也败给自己了。 揉了揉眉心，俞晨雪终于还是起了身，走到冰箱旁边一把拉开冰箱门，将蛋糕从里头端了出来。 关上冰箱门，俞晨雪静静地在那儿杵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将步子一转，就穿过客厅走出家，站到了季清容的门口。 抬起手，俞晨雪顿了顿，还是咚咚咚地敲了几下。 可敲完以后，里头仍旧一片死寂。除了猫叫以外，没有出现任何声响。 该不会是，不在吧？ 俞晨雪拎紧蛋糕，又敲了敲。 这次，里头还是没什么反应。 俞晨雪踱了踱步子，抬高脑袋看了下天花板，叹气。 看来，果然是不在。 也是。毕竟是生日，总要出去庆贺一下的吧。说不准，她这会儿正在和那个叫做什么晓雅的一起逛街呢。 一想到白晓雅那张小圆脸，俞晨雪就垂下头望着地面，哂笑了一声。 可就这时，屋里头传来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声响。 过了会儿，一串非常缓慢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由远至近，从模糊逐步变得清晰。 “咔嚓……”终于，房门被人从里头打开。 俞晨雪抬眼一瞧，就看到一张熟悉又苍白，眼下皮肤带着一点青色的脸出现在了门缝处。 随着房门被慢慢打开，季清容突然踉跄了一下。 她看上去十分憔悴，好像整个人都有点儿飘飘忽忽的，情况实在是不太妙。 “怎么了？”俞晨雪顾不及将蛋糕送出去，就凝眉问。 “没什么……”季清容扶着额摇头。 可刚把头一摇，她整个人便像一只失了线的风筝一样，贴着门框就要往地面倒去。 那一瞬间，俞晨雪再也顾不得其他，只觉得心脏跟快要飞出来了似的，脸色一变，就连忙就一个箭步冲上去，焦灼并用力地扶住了她：“喂！季清容！” 第10章 就在俞晨雪把蛋糕顺手放到一边时，有个影子从屋子中央飞快地窜了过去。俞晨雪扭头一看，在一个柜子底下发现了只布偶猫。 圆头圆脑的它正机警地看着她，和她视线一对上，赶紧又拖着大尾巴迈着小碎步逃窜到一边，完全消失不见了。 猫果然是种胆小的家伙。 再一看，旁边放着自动猫粮喂食器和饮水机，是有食物的。所以，猫咪叫和挠门应该不是饿了，有可能是觉得主人状况不对，希望有谁能来看看吧。 这时，季清容的声音忽然响起： “俞晨雪？” 她为什么会来敲自己的门？不是说不想再看到自己吗？上次她只是去问俞晨雪借个洗手间用用，俞晨雪也是一副不想和她多说什么的模样。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会来敲她门呢。 俞晨雪转过头过来看着她，径直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又探了探季清容的额头，发现她正烧得厉害，眉头一皱： “发烧了啊？” 季清容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我发烧了？” 怪不得呢，一直感觉脑子里头有个铅球在晃荡，四肢酸软无力，人也没什么精神。她还天真地以为是昨晚没睡好。 毕竟她失眠了一整夜。 俞晨雪直皱眉头：“是不是傻，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 季清容抿着唇将头转向一边，双手撑着地面准备起来：“我就是傻啊……” 似乎带着点置气的意味。 只是，俞晨雪不知道她是在为什么置气。可能生病的人比较虚弱，平时工作事情又比较多，所以心情不太好吧。 季清容爬起来后，又抚着额头踉跄了一下。 俞晨雪赶紧扶住她：“走吧，我带你去看医生。” 季清容摇头：“不了，还要换衣服，好麻烦。我家里有退烧药。” 她不愿意，俞晨雪倒也不想强扭，旋即伸长手臂关掉房门，将冷空气隔绝在外，扶着季清容走到了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看了周遭一圈后，俞晨雪问：“有体温计吗？测一下，要是烧得太高了，还是得去医院。” 季清容依旧没有看她，只是抬起手来，指了指某个方向：“在那边……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罢，她就要起身。 “就你那个样子，算了吧，”俞晨雪看了她一眼，“我来。” 季清容仍旧要过去：“还是我来吧。” 俞晨雪站到她面前，微微低头蹙眉：“别犟了。” 季清容没有看她，半晌咧了下唇角：“怎么能叫犟呢……只是在想，你又不是我的谁，麻烦你多不好意思。”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突然之间，俞晨雪先前和她打照面时说过的话，发生的事，都像在放电影似的，一下子就窜进了她脑海中，牢牢盘踞，挥之不去。 等她说完后，她才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季清容没有看她的脸，不知道她什么表情，只知道自己突然有点慌了，甚至已经做好了对方会夺门而去的准备。 可俞晨雪并没有，只是轻叹了一声：“你坐下吧。” 转身，俞晨雪走到了季清容所指的那个方向。 季清容看着她在电视柜前蹲下身，听着她将抽屉拉出时发出的声响，一双手搁在双腿上拨来弄去，满脑的思绪显得格外的杂乱无章。 她觉得自己这会儿一定是烧糊涂了。 俞晨雪怎么可能过来这边呢。 她那么埋怨自己，那么不想见到自己，又怎么可能会来这边呢。 都是幻觉吧，应该是的…… 就在季清容想东想西时，俞晨雪已经拿着一把额温枪走了过来。 打开开关，俞晨雪对准季清容太阳穴摁了一下，在“滴滴”声响起后，她拿着它横到眼前一看，只见上头显示39度。 搁下额温枪，俞晨雪问：“药放哪儿的？” 季清容没有和她直视，抬起纤细的手臂指了指一个方向：“电视柜底下。” “嗯。”俞晨雪点点头，起身朝着那边走去：“除了发烧以外，还有什么其他症状吗？比如咳嗽，打喷嚏。” 季清容：“没有了。” 俞晨雪拿着一盒药瞅了瞅，说了句：“你这里头，好多药都过期了，你知不知道？” 季清容双手搁在腿上摩挲了一下：“没注意。” 俞晨雪：“那我给你清理掉了啊。” 季清容：“好。” 俞晨雪又在里头薅了一下，手一抬，三盒药就被哐当一下麻利地丢进了垃圾桶中。 关上抽屉，俞晨雪拿着一盒药，便拆边往她这边走。等站到季清容面前时，俞晨雪已经把一枚红黄相交的胶囊抠了出来。 “给。”俞晨雪伸出手，递到了她面前。 待季清容接过去，俞晨雪又问：“水在哪儿？” 季清容指了指自动饮水机：“那边。” 俞晨雪从茶几上拿起一个杯子，走过去接了点儿热水，又兑了些凉水，将水温控制到一个温热的地步，重新回到了季清容身边，朝她递出：“给。” “谢谢。”季清容把药丸塞进口中，低头捧着水喝了一小口。 见季清容好像有点儿冷的样子，俞晨雪左右看了下，状似无意地问：“你这里怎么这么冷，没有开暖气？” 季清容掀掀眼皮，把水杯搁到桌上：“暖气片坏掉了。” 俞晨雪叹出口气：“你这儿怎么什么都老坏。” 还每次都坏出了不同的花样。 季清容抬眼：“刚买房那会儿手里没多少钱，很多东西都没有买好的，质量比较一般，时间一长就不行了。” 这段时间坏得尤其密集，一会儿是浴霸坏了，一会儿是灯灭了，她前前后后已经找人来修了好几次，结果没想到的是，昨晚上那暖气片又坏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俞晨雪点头：“你先回房间躺着睡会儿吧，吃了药睡会儿效果更好。暖气片的话，我找个人过来维修一下。” 打开手机，俞晨雪就调出了个APP，准备从上头找个人过来上门维修。 联系人的过程中，俞晨雪却用余光瞥见季清容还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没有起身，于是问：“怎么了？” “没什么。”季清容低头看了眼自己手指，又将头转向一边，望着窗户：“话说回来，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俞晨雪划拉手机的手突然一顿：“不能过来么？” 季清容捋了把头发，低头理着发梢：“只是没想到你回来敲门吧……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之前偶尔在电梯或楼下遇到时，俞晨雪给人的感觉还都挺淡的，就好像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同她划分界限。 俞晨雪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在给一个维修公司发完消息后，说：“今天1月8号。” 季清容松了松下颌，抬头看她。 俞晨雪正松松垮垮地站在茶几旁，垂头捣鼓着手机。从季清容的角度望过去，就只能看到一个颧骨被发丝半掩着的侧脸，见不到太多表情。 但她说的那话，却像一颗石子猝不及防地砸进了季清容的心间，令她好不容易才沉淀下来的平静，一下又被打乱了。 “那，那又怎样？”季清容背靠沙发，抿了下唇。 俞晨雪：“你怎么一个人在家？那个晓雅没来陪你？” 季清容：“都是成年人了，她也有她的事。” 俞晨雪手指在手机上漫无目的地乱划着将各种软件点开又关上，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不是你女朋友么，怎么在这样的日子里都不过来看看？” 季清容越听越不对劲：“什么女朋友？” 俞晨雪终于从手机屏幕上抬起了头来：“她，不是你女朋友？” 季清容摇头：“不是啊，我说过我尝试和女孩子谈恋爱后发现也没感觉，就单身了呀。” 俞晨雪：“那她还一口一个老婆地叫着你……” 季清容愣了愣：“她是我闺蜜，关系很好，所以才那样叫。” 俞晨雪一下子怔住。 原来，是这样。也对，她们直女……是这样的。直不像弯，怎么可能还会一天到晚地想着避嫌呢。 是自己被拉式思维给困住了。 俞晨雪摸了摸鼻子，突然有点莫名其妙的心虚：“这样啊……” “那，”俞晨雪赶紧转了个话题，“你妈呢？” 上次见面，感觉她们现在的关系明明还不错。 季清容望向她，又垂低了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整理着衣服边角：“她……要陪弟弟做手术。” “不过也没关系，很多东西我其实已经，都不太在意了。” 话虽如此，俞晨雪却还是忽略不了她的小动作。季清容在掩藏情绪的时候，小动作会变得格外多。 无论隔了多久，俞晨雪都见不得她那个样子。想要什么又不敢要，因此一直自我催眠“我不需要”的样子。 那个样子，实在是太令人心疼。季清容真的，太乖了。 俞晨雪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说了句“等一下”，就重新回到了玄关处。 将那蛋糕一拎，俞晨雪就走到季清容面前，把它给放到了茶几上。 蓝色的盒子上，用半透明的白色丝带系了个糯叽叽的蝴蝶结，透着几分小清新。 季清容抬眼时微怔：“这是？” 俞晨雪双手插进兜里： “昨天路过时，那个蛋糕店长得太花哨了，好奇嘛，就进去看了看，然后就买了一个……” 俞晨雪也不知道自己在扯些什么东西，真是无语。 不想扯这些有的没的了，最后她舒出一口气，望向季清容，定定地注视着她眼睛，直言： “我过来是因为……” “想对你说一声，生日快乐，季清容。” 第11章 季清容看着那桌上那盒蛋糕，瞬时愣住。 俞晨雪继续说：“嗯，我过来就是，把它给你。” 季清容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那蛋糕。 俞晨雪见状，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不想要……也可以丢掉。反正已经是你的东西了，要怎么处置，随你。” 说完这一连串，俞晨雪舒出一口气，指了指外头：“我还有事，就先过去了。你等会儿睡一下，然后找师傅修一修这个暖气片吧。” 说完这一连串的话，俞晨雪就转过身走出去，带上了门。 听到门咔嚓一声关闭的动静，季清容肩膀耸动了下，这才回过神来。 随后，她微微向前倾身，伸出双手揭开蛋糕盒子，一个嵌满了草莓的蛋糕，便瞬间出现在了眼前。 很鲜艳，很漂亮，一如当年俞晨雪第一次送自己的那个一样，模样美到令人心动。 一瞬间，季清容的眼眶就变得又红又热了。有种控制不住的情绪直往心间窜，惹得她无法保持平静。 可能是病了吧，身体上过度的不舒适，误打误撞就激发出了更多的感性因子，使得她整个人变得格外脆弱，情绪也特别容易上头。 假如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来探望还好，浑浑噩噩地就过了。偏偏俞晨雪这时候来了，送了她礼物，祝她生日快乐。 看着眼前的蛋糕，季清容脑子发懵地伸出食指挖了一点奶油，慢慢放入口中含住。 奶油很好吃，属于甜而不腻的类型，化在舌尖的瞬间，令人似乎尝到了一丝温柔的味道。可这味道，却瞬间就勾得她流出了更多的眼泪。 咬紧牙关，季清容忍不住地将脸埋进了手心里，放任泪水溢满了手指间的每一个缝隙。 不是说很后悔认识她吗？不是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了吗？那又为什么，会突然来送她蛋糕呢？ - 俞晨雪送完蛋糕，回到自己屋中，关上门后并没有及时走进去。而是贴门而站，静静地望了会儿窗外。 难以形容现在是种怎样的感受。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五味杂陈吧。 蛋糕是送出去了，只是……季清容会丢掉么？她不知道，也看不懂季清容的反应。 舒出一口长气，俞晨雪握拳捶了捶父母，换上拖鞋，回到书房打开电脑，准备将上次拍摄的一些素材归个类。 可是坐下没多久，她就对手里头的任务感到了一丝疲乏。 没办法，满脑子都是住在隔壁的那个女人，让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用心工作。 想了会儿，俞晨雪松开鼠标，从外套口袋中取出两张票看了看。 那是附近一个商场顶楼上摩天轮的票。 最近刚开业，她路过时瞧见了，就买了下来。 大概是高二那会儿吧，季清容有次看了个电视，里头女主在生日当天被带着去了摩天轮，整个场景看起来十分浪漫。 当时她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在生日的时候坐摩天轮应该很快乐吧”。 可俞晨雪那会儿除了上学以外，只知道吃吃喝喝打游戏，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浪漫细胞，就一边狼吞虎咽着一个葱油饼，一边回了句“是吗”，中途还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 等吃完饼子，也没有继续那个话题，抹抹嘴就转头聊别的去了。 直到后来上了高三，俞晨雪发现季清容买了很多摩天轮的明信片，这才意识到季清容是真的很喜欢那个东西，并非只是随口一说。 回到家，俞晨雪就开始上网寻找全国最漂亮最浪漫的摩天轮在哪里，打算等到季清容下一次生日就带她去，给她圆梦。 只可惜，后来两人分道扬镳，这个计划就被搁浅了。 如今又遇季清容生日，而这个摩天轮恰好开始营业，俞晨雪就自然而然地对其加以留意了。 虽说自己和季清容的关系已经闹得特别僵，但她还是毅然地买下了两张票。 低下头，俞晨雪再次叹出一口气，望着那两张票哂笑。不出意外的话，她这票应该是白买了吧。 放下门票，俞晨雪重新握住鼠标，唤醒电脑，戴上耳机，就继续展开了眼下的工作。只是，效率真的慢到了一种地步。 等俞晨雪剪完视频，已是下午六点半了。 摘下耳机搁到一边，俞晨雪等待视频保存好后，感觉肚子有点饿，就关掉电脑，拿上帽子盖到头上，起身朝着玄关那边走了过去。 开门时，俞晨雪下意识看了眼季清容的门口。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季清容十有八九会把那蛋糕拎出来丢掉。 事实证明，是她想太多了。就算要丢，又怎么会丢门口呢，应该直接拎到地下丢进垃圾桶才对吧。 揉了揉太阳穴，俞晨雪继续朝前走。 谁料，她刚抬起步子，身后就传来了“咔嚓”一声响。 俞晨雪应身顿住脚，扭头望过去。 只见季清容正穿着一套毛茸茸的居家服，拎着个袋子从里头走出来。 这是……退烧了？ 最终，在季清容转身走过来时，俞晨雪也将视线转了过来，双手插兜，继续往前走。 虽然装得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她的所有注意力却都集中在了身后的脚步声上。 哒、哒、哒。 每一步，似乎都走在她的心间。 最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在电梯旁停了下来，一块儿静静地等待着电梯下来。 冷不丁的，俞晨雪听到季清容开了口：“蛋糕挺好吃的。” 俞晨雪蓦地转头望向她，对上她的视线，又转开：“看来那家店还不错。” 季清容看着地面，轻轻点了下头。 俞晨雪想想又问：“烧退了？” 季清容张了张口：“退了。” 又是一阵沉默。 最后，俞晨雪盯着电梯那卡在21层就不动了的数字，一手揣在兜里，一手拿着手机低头看了看，状似无意地问：“出门吃饭么？” 季清容摇头，晃了下手中的袋子：“丢垃圾。” 俞晨雪点点头，几乎快要将一直揣在兜里的那两张门票捏皱。 终于，电梯“叮”地一声开启，俞晨雪舒出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季清容紧跟其后。 两个人并排而站，谁也没有说话。空气安静得近乎诡异。 直到电梯快要降至一楼，一只手缓缓地挽住了俞晨雪的胳膊。 俞晨雪背脊一僵，转头便看到了季清容低垂着的头。 她好像没有梳头，整个脑袋跟顶着一头野草似的，极其不修边幅。 之后，俞晨雪还没说话，季清容就开了口：“蛋糕很好吃。只是……” 俞晨雪：“嗯？” 季清容终于抬起头来，眼眶红红鼻尖红红地看着她，声音里头带着些许的哭腔，似乎就快要哭出来了：“你会挂记我生日，送我蛋糕，是要和我不计前嫌的意思吗？” 季清容说着，又垂下了头，两行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去：“俞晨雪，我想你了……” 第12章 伴随着那句“我想你了”，季清容哭得肩膀微微发起了抖。 俞晨雪看不得季清容那个模样。一直都看不得。 所以以前每次闹别扭，只要一看到她那个样子，俞晨雪就算是再怎么硬的心，也都会瞬间化成一滩水。 这次也不例外。 抬起头，俞晨雪看着顶上的电梯天花板，最终点了点头：“其实，我上次说的很多，也都是气话。你别太往心里去。” 季清容听到她这么说，更加绷不住，颤抖的幅度也变得越发地大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感觉……” “感觉一觉醒来，就把你给弄丢了，我……” 再往后，季清容就说不出半个字了。 俞晨雪只觉得，心上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给划过了一样： “我买了两张票，准备带你去一个地方。” 季清容继续抽噎，同时将她胳膊捏得更加紧了：“什，什么？” 俞晨雪喉咙吞咽，唇齿微张，在电梯门打开时，迈出腿，说：“如果你愿意和我一块儿去，等会儿丢了垃圾，我们就过去。” 季清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她：“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 俞晨雪略略侧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好……”季清容点着头，两行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从颊边滑落了下来。 俞晨雪喉头滑动了一下，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她：“不是最怕在人前哭了么？擦擦。” 季清容抖着手接过纸巾，捂住口鼻点点头，然而眼泪却跟淌不完一样，怎么都止不住。 她不知道俞晨雪这样说，是真的想要和自己冰释前嫌，还是只是看自己太难过，所以想要安慰自己。 反正就是想哭。 横竖就是想哭。 同时，她也越发紧地捏住了俞晨雪手臂：“那我，我上楼换个衣服，就，就去。” 俞晨雪点头：“嗯。” 于是，丢完垃圾后，俞晨雪便和季清容一块儿折返楼上，进了季清容的家中。 门打开的瞬间，猫咪又一次窜进了沙发底下。俞晨雪突然觉得，这猫的性格，和季清容是有几分相似的。 关上门，俞晨雪看了眼卧室：“进去收拾一下自己吧。” 季清容大概是醒来以后就没有梳过头，头发某些地方跟毛线团似的，乱得有点离谱。 “好……”季清容吸了吸鼻子，这才松开她胳膊，朝着卧室走了去。 俞晨雪目送她进去后，在屋子里头转了转，最后到阳台处停下，眺望远方。 莫名地，俞晨雪想起了很多事。 自己为什么会发现，自己对季清容的“友情”不纯粹呢？ 事情还得从她们一块儿去小镇游玩说起。 那天晚上洗完澡，她们就撕开了一袋超级大的薯片在沙发上坐下，一边看电影，一边聊剧情。 俞晨雪还记得，那部片子里头的女主特别美，脸美，身材也前凸后翘，十分火辣。 看得俞晨雪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胸大穿衣服就是好看。” 季清容却摇了摇头，说：“可是也很不方便。” 俞晨雪不理解：“为什么啊？” 季清容说：“大胸是一件让人非常痛苦的事，因为太重了，跑步晃动很痛苦，上课上久了也很痛苦，我很多时候都是把胸搁到桌面上听课的，这样一来，桌子可以帮我的肩背分担一些重量。” 俞晨雪还是有点不太能理解，觉得不就是胸前两坨肉吗，能重到哪儿去。可能是自己的胸从来就没有给自己造成过什么困扰吧。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神奇，哪怕性别一致，对于有些东西的感受也照样是不能共通的，就像姨妈一样，据说有的人会疼得死去活来，俞晨雪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冰棍儿冰水什么的，照吃不误。 季清容见俞晨雪不能理解，但自己又很想让她理解，一急之下就说：“真的很沉，不信你试试！” 俞晨雪就问：“怎么试？” 结果她话音一落，就被季清容抓住了手。 俞晨雪还没反应过来，季清容就抓住她的手滑进了柔软的睡袍领子，让她用掌心托到了自己胸下，再微微俯身，问：“感受到这份重量了吗？超讨厌的。” 至今为止，俞晨雪都没有忘记那种感觉。 温柔，柔软，略微有些沉甸甸的，像是……捧着一个灌了水的气球。柔软的感觉一下就堆满了她的手心，惹得她指尖莫名一颤。 季清容还是没有觉察到异样，又继续说：“好烦，我好想减，可我是乳腺型的胸，就算减肥，也是不会被减掉的，脂肪型的菜容易被减掉。” 俞晨雪当时手心已经有点出汗，但还是在故作镇定地问：“什么叫乳腺型，什么叫脂肪型？这两种，有什么区别吗？” 于是季清容继续给她科普：“脂肪型的比较软，但我这种乳腺型的，比较有弹性，你捏捏看。” 说完，季清容就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 只一下，俞晨雪就感觉有一股热气窜上了自己的背脊。平时那么能说会道的她，在那一刻，突然就变成了个哑炮。 从此，俞晨雪就发现了一件事——自己好像，不太正经。 也是从那之后，俞晨雪开始有意无意地回避起了一些事。 尽管她们时不时还会在一块儿换衣服（突然就不一起换了的话，也会很奇怪），俞晨雪却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自如了，大多时候都会把脑袋转到一边去，不动声色地和她背对背地换。 饶是如此，她对季清容的感情，却还是一路跑偏了。 所以最后，她找到季清容，把自己的心情如实告诉了她。 现在想想，任何一个人突然被同性告白的话，应该都会惊慌失措的吧。 被远离，并不冤枉。 怪只怪她没有沉得住气。或许，那天她要是不告白，事情最后就不会发展成这个模样了吧。 …… 半个多小时后，季清容这边终于搞定了一切。两个人就一块儿出了门，下了楼。 “上车吧。”俞晨雪打开车子的门，对她说。 “好。”季清容脸上仍旧看得出流过泪的痕迹，但还是轻轻点头，弯腰坐了进去。 俞晨雪跟着上车系上安全带，把车子开出去后，顺手打开了音乐播放器。 一首由Nen Hitch演唱的，名为《Serius》的音乐缓缓铺满了整个车子里头。 整个途中，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季清容时而看着外面的景致一路向后退移，时而转过头望一望俞晨雪的侧脸。 玩着手中手机上的小挂件，季清容突然觉得有点冷，于是抱紧了自己手臂。 俞晨雪觉察到后，问了句：“觉得冷是吗？” 季清容点头：“有一点点。” 俞晨雪：“那我把温度调高一点。” 很快，车内的温度变高了许多。只是，两个人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各自沉默着。 季清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这些年来，她有好多好多话都想和俞晨雪说的，可现在，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里讲。 甚至，就连正常的聊天，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多时，车子就在一个商场底下停了下来。 俞晨雪停妥车后，就带着季清容一块儿走了进去。 本来俞晨雪是想要直接带季清容上顶楼的，可走了没两步，突然听到季清容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噜的叫声，就停了下来：“要不要先吃点儿什么垫个肚子？” 季清容摸了下肚子：“好啊。” 由于舍不得把蛋糕一口气吃完，她只吃了一块，又因为今天一整天，都只吃了一块蛋糕，她现在早已进入一种饥肠辘辘的状态了。 俞晨雪看了一圈儿，发现季清容的目光锁在了一个卖仙豆糕的摊位处，说：“仙豆糕吃吗？” 季清容轻轻点头：“嗯，还没吃过，有点好奇。” 俞晨雪：“那我们过去买吧。” “好啊。” 说着，两个人就一前一后地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季清容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间又有了一种像是在做梦一样的感觉。 读书那会儿，她们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逛夜市了。 夜市里头的人总是特别多，特别挤，两个人总是会有那么几次被人流给挤散。 但无论被挤散多少次，季清容都会发现，俞晨雪就在前方等着自己。 本来季清容还以为，她们不会再经历那样的场景了，却没想到，时隔多年，她们又一起来到了这样人潮汹涌的地方。 看着眼前人的背影，季清容突然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像生怕她消失不见一样，于是急忙迈开步子，快速跟上了前去。 谁想却和旁边的人挤了一下，差点摔倒。 但站稳后，还是又牢牢地跟了上去，直到和俞晨雪一块儿排到仙豆糕的队伍后面，这才松了一口气。 谁想留在等候的过程中，俞晨雪的肩膀冷不丁被人给拍了一下。 转头一看，原来那位兼职为她剪辑视频的小妹妹瞿雯。 季清容也跟着转过了头。只见那是一个可可爱爱的妹妹，看着估计二十出头，整个人身上都洋溢着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 俞晨雪望着瞿雯，略微一惊：“你怎么也在这儿？” 瞿雯马上甜甜地笑了起来：“周六嘛，就出来觅觅食，犒劳一下自己啊。” 俞晨雪点头，望了下她手中捏着的一个冰淇淋：“那玩意儿好吃吗？我之前一直想买，但是排队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都没买成。” 瞿雯马上瞪圆了眼睛：“超好吃的！排队不亏！” 说完，瞿雯就拿起小勺子舀了一勺，递到俞晨雪嘴边：“来来来，你快试试！” 俞晨雪笑了下：“不了，我下次去买就好了。” 瞿雯皱起眉头轻轻跺了下脚：“哎呀说那么多……你先试试嘛！” 俞晨雪拗不过她，就俯下头，吃了她递过来的那一口。 “是挺好吃的。”俞晨雪咽下后点头。 可正打算站直身，瞿雯却又突然说了句“等等，粘上了”，随后便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俞晨雪的嘴角。 季清容站在一边看着她们说说笑笑，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中的包。 和别别扭扭的自己不一样。瞿雯和俞晨雪相处时，整个人的言行举止，都很大方自然且又亲昵。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这里人真的太多了吧，挤得她有点浑身不得劲。 第13章 瞿雯收起勺子时，发现了季清容。 无论怎么看，这两个人都是一路的，瞿雯就问俞晨雪：“咦，这个小姐姐是？” 俞晨雪：“她是我朋友，季清容。” “哦……还是第一次见呢，”瞿雯笑着冲俞晨雪竖起一个大拇指，“不愧是俞姐，身边的朋友永远都是大美女！” 在瞿雯的印象中，每次和俞晨雪见面，俞晨雪旁边都会有个美女。只不过，这个是她见过的女孩子中最好看的，模特似的。 俞晨雪：“好了，不说了，我要去买东西了。” 瞿雯马上点头：“好，那我先走啦，拜拜！” 瞿雯离开后，队伍正好排到了她们。 季清容却还是在朝着瞿雯离开的方向看着。 俞晨雪买完东西转过身，递了一个给季清容：“趁热吃吧。” “嗯。”季清容接过手，兴致却不大高。 俞晨雪觉察出她好像带着点情绪，又问：“怎么了？” “没有，”季清容摇头，把袋子往两边扒拉了一下，“只是觉得，你还是和印象中一个样。” 特招人喜欢。 “怎么？” “没什么。”季清容咬了一口仙豆糕，重振精神，露出一个笑来：“这个味道还不错。” 俞晨雪点头：“是还可以，我们走吧。” “嗯。” 两个人一块儿走到了东南角的电梯处。 俞晨雪吃完糕点，将带子团成一个球，丢到一边的垃圾桶中，按下电梯按键：“对了，忘记问你，这个地方你还没来过吧？” 季清容抹掉沾在唇角上的碎屑，摇头：“还没，今天第一次过来。” 俞晨雪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带你上去看看。” 季清容越发好奇起来：“上面有什么吗？” 俞晨雪笑了下：“上去你就知道了。” “嗯。”季清容点头。 搭乘电梯上课顶楼，两人出去后，走过一小截通道，顶楼漂亮的景致一下就出现在了眼前。 上头布置着许多涂银的天幕帐篷，底下桌子上摆满了漂亮的酒水，不少人正围坐在里头，或聊天或倾听旁边歌手的歌声。 不远处还有着一个巨大的摩天轮在夜幕中缓缓转动。灯光交织，绚烂无比，许多人正举着手机在抬头对它拍照。 季清容瞳孔里头映满了灯火，一时愣住。 俞晨雪掏出了两张票，递到季清容面前：“不是一直都想在生日那天坐摩天轮么？正好这里的摩天轮刚刚营业，我就搞了两张票。” 季清容垂下眼，目光落到了她手里头的两张票上，一些记忆鱼贯而出。 大概是高二那会儿吧，季清容有次看了个电视，里头女主在生日当天被带着去了摩天轮，整个场景看起来十分浪漫。 当时她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在生日的时候坐摩天轮应该很快乐吧”。 可俞晨雪那会儿除了上学以外，只知道吃吃喝喝打游戏，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浪漫细胞，只一边狼吞虎咽着一个葱油饼，一边回了句“是吗”，中途还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 等吃完饼子，也没有继续那个话题，抹抹嘴就转头聊别的去了。 直到后来上了高三，俞晨雪发现季清容买了很多摩天轮的明信片，才意识到季清容是真的很喜欢那个东西，并非只是随口一说。 回到家，俞晨雪就开始上网寻找全国最漂亮最浪漫的摩天轮在哪里，打算等到季清容下一次生日就带她去，给她圆梦。 可惜还没等到下一次生日，两人就分道扬镳，导致这个计划被搁浅了下来。 如今再遇季清容生日，俞晨雪想到这个摩天轮恰好开始营业，就在不清楚季清容今天是否有空的情况下，还是毅然地买下了票。 季清容接过票： “原来，你，记得啊……” 俞晨雪：“怎么可能不记得。” 季清容：“我只是以为，你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因为觉得，你对这个，好像并没有什么兴趣。” 俞晨雪眼珠一转，目光扫过她低垂的睫毛：“哪里……好了，我们走吧，排队去。我在底下一家餐馆，订了个位，坐完我带你去吃晚饭。” 主要是这边到八点半就要关门了，如果先吃饭的话，可能会来不及，俞晨雪就先带她来这里了。 “嗯。”季清容点点头，就跟着俞晨雪穿过人群，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过了会儿，两个人终于到达摩天轮底下，在工作人员拉开其中一个车厢的门时，坐了进去。 随着车厢慢慢升高，她们很快就到达了半空中。垂眼一望，灯火阑珊的夜景尽收眼底，四处透露着一种赛博朋克般的恢宏梦幻感。 季清容是真的很喜欢摩天轮，一上去就掏出手机拍了又拍，活脱脱像个小孩子。 收起手机后，季清容看着外面叹了口气：“第一次看到剧里男女主在摩天轮里谈情说爱时，真的很羡慕。那时候总幻想着，如果能遇到一个对的人，那我一定要来这里，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个都没遇到。” 俞晨雪循声望向她的脸：“那你之前谈的那个女朋友……你对她是什么感觉？” 季清容如实答道：“她……挺好的。会对我嘘寒问暖，我们一起玩的时候其实也还过得去。但我总觉得她好像，就是有些需求我满足不了。” 俞晨雪：“什么目的性？” 季清容摸着耳垂：“她，觉得和我不够亲密。” 俞晨雪：“怎么说？” 季清容：“比如说，她想和我接吻。” 俞晨雪眉梢微微动了动。 眼前的季清容明眸皓齿，肤白貌美，饱满的嘴唇红艳莹润，看上去就像一株娇艳诱人的花，携带着阵阵暗香，叫人恍惚。 “嗯……”俞晨雪收回了心神，“你不想？” 季清容：“看电影的时候她凑了过来，我有点害怕，做不到，就……” 俞晨雪：“逃了？” 季清容：“对。” 俞晨雪：“但在恋爱中，这总归是要做的，倒也不是目的性不目的性的，喜欢一个人，会本能地想要亲近那个人。这是荷尔蒙导致的，不然你的伴侣会很受伤。” 季清容：“我知道，所以我不想耽误她，提了分手。” 俞晨雪：“提分手是对的，你抗拒和她亲密接触的话，确实只能和她做朋友。说起来，既然对同性一点兴趣都没有，又为什么会和同性尝试恋爱呢？” 季清容看着夜空，目光里头思绪万千：“因为我越长大越发现，我对男的更没兴趣。” “和女的至少……除了那样接触以外，其他好像都还挺好的。” 俞晨雪点点头：“明白了。” 一番对话后，俞晨雪才发现自己当年有多天真。 竟然以为季清容和自己在一块儿时尺度那么大，又常说一些什么“最喜欢你了”之类的话，估计也是对自己有点儿意思在的。 现如今看来，当初确实是自己想太多了。季清容之所以尺度那么大，更是恰好说明她挺直的， 转眼间，摩天轮就升到了顶端，又朝着另一边徐徐地降了下去。 季清容左思右想，还是转过了头来，问：“你呢？” 俞晨雪：“我？我什么？” 季清容：“你也不打算谈恋爱吗？” 俞晨雪沉默了一会儿，笑：“忙着搞事业呢，没什么空，也不感兴趣。” 季清容拨弄着手机上一个小煤球挂件，试探着问：“我当年，不会给你造成了什么阴影吧？” 时隔这么多年，她相信俞晨雪肯定已经不喜欢自己，毕竟自己又没有多独特，人家身边也不缺美女，干嘛要一直喜欢自己？ 但她不能确定自己当年果断的拒绝，有没有给人造成什么阴影。 俞晨雪凭栏望着外头：“没有。现在想想，当年对你的喜欢，可能也只是一种青春期的错觉吧，把友情当成了爱情什么的。这是很多东亚女生都容易出现的一个问题。” 这么说，是因为不希望季清容因为自己的感情需求而为难。 既然季清容需要的只是朋友，那她……可以藏好自己的心思，只和她做朋友。 季清容松了口气：“那就好。” 没过多久，摩天轮缓缓停下，两个人从里头一道儿走了出来，直奔电梯。 谁想就在等待的过程中，旁边人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眨眼间就变得越来越多了。 电梯门一开，两个人就在人群的簇拥下，主动又被动的，被挤进了电梯中的一个角落里。 俞晨雪见季清容被一个背着大包的男人硌得眉心蹙了起来，拉了拉她胳膊，和她换了个位置。季清容到了里边儿，俞晨雪则站到了她面前，替她挡着包。 季清容一抬头，就恰好能看到俞晨雪漂亮的下颌线。 她比自己高一点，身形还是和当年差不多个模样，肩平腿长，清瘦高挑，站姿笔挺，活像一棵精神的苍翠小树。 但仔细一看会发现，她和当年比起来，还是有所不同的。 当年的俞晨雪脸上始终带着一点小小的婴儿肥，随着年纪的增加，现在的俞晨雪已经看不出有什么婴儿肥，下颌线清爽利落，五官轮廓锐利凸显了许多，清秀精致的感觉就越发地凸显了出来。 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美女，但很耐看，越看越好看。 俞晨雪眼珠转动间，也发现了她在看自己，因此问：“怎么了？” 猝不及防被抓包，季清容心头跳了跳，摇头：“没什么。” “哦……”俞晨雪点点头，猝不及防间，背部被那大哥一顶，她迫不得已往前踉跄了一下。 两个人的本来就贴得近，经过这样一折腾，就更近了，近得令人心尖儿发颤。 俞晨雪目光刚落到她脸上，就又转开望向了另一边，东看看西看看，像是没有半点儿定性似的。 季清容闻着她衣服上淡淡的香气，也拨了拨头发，将目光转到了别的地方去。 不知道怎么搞的，总觉得气氛好像有些微妙。 第14章 季清容很难找出具体的词汇来形容这种感觉。 明明很熟悉，却又夹杂着点儿或多或少的陌生感，明明觉得靠近很舒服，偏又总觉得好像哪里有点别扭。 直到电梯门终于打开，身后拥挤的人群开始朝外疏散，两个人这才都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各自理了理头发，缓解着那种尴尬。 俞晨雪挑选的餐厅就在商场三楼，是一家叫做“绿城鲜”的店子，装修风格古色古香，在当地小有名气。 本来她是想带季清容去吃海鲜的，记忆中季清容最喜欢吃的东西就是海鲜了。 谁晓得季清容突然发了个烧。她这会儿看起来虽说已经跟没事儿人一样了，为以防万一，俞晨雪还是决定吃清淡点儿，保守些。 两人点了清蒸鱼，葱油鸡，三鲜面筋煲以及银鱼跑蛋，就把菜单交给了服务员。 俞晨雪用筷子扎开套在餐具上的保鲜膜，倒上开水烫了一圈倒掉：“对了，你妈说你现在开了个公司？” 季清容：“对。” 俞晨雪：“不愧是你，有出息。” 早在上学时，季清容就很能吃苦，擅于总结，特别厉害。 季清容耸耸肩：“就是一个……员工只有十几个人的小公司而已，混口饭吃吃。” 本来她是在一家大公司里头上班的，无奈上司不做人，在一次饭局后企图骚扰她，被她十分刚烈地打了一巴掌，此后她的工作生涯就一直都在被迫穿小鞋。 后来她梳理好心情，就干脆果断辞职，自己做生意了。 俞晨雪把杯子里头的水沥干，重新放到桌上，望向季清容：“主要是做什么的？” 季清容：“太阳镜，对外出口的那种。” 俞晨雪笑了起来：“那我以后要买太阳镜的话，直接找你是不是就行了？” 季清容忙说：“可以啊，不用买，我直接送你就行。这个东西的成本其实挺低的。只是在外面买就很贵，我记得当年你送我的那副就好贵。” 俞晨雪：“你当时眼睛不是受伤了么，又是在夏天，我觉得出门什么的被强光照射不好，就想说，买个贵的戴一戴，可能效果会好一点儿。” 当时季清容是被顾朝阳打受伤的，起因是顾朝阳工作不顺利，又觉得日常生活开销太大，就看什么都不满，不停地挑刺，和吴玉婷吵起了架。 季清容当时正好站在一边，看他好像有想要动手的趋势，二话不说急忙上前拉架。谁料面红脖子粗的顾朝阳如同一只控制不住的野兽，不仅没有冷静下来，还反手就给了季清容一拳。 那场冲突爆发得很突然，季清容根本避闪不及，事后眼睛变得十分畏光，俞晨雪生怕她瞎了，就在放学后冲进眼镜城，十分仔细地给她挑了一副好的。 季清容：“我还记得你买完以后，又过上了啃馒头的生活，我发现因为我的关系，那时候你老啃馒头。” 俞晨雪掀了掀眼皮：“其实没什么所谓，我这个人挺粗糙的，什么样的日子都能过，巨能吃苦。何况学校对门那家馒头确实挺香的，我百吃不腻。” 季清容抿紧唇，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鼻子有点酸溜溜的。 - 这一餐饭吃了大约一个钟头，两人终于回到了车中。 俞晨雪正准备系上安全带，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眉心一蹙：“不对啊。” 当年季清容和她打打闹闹时，尺度那么大，怎么和那位就亲不下去了？ 仔细一想，俞晨雪又好像悟了。估计是目的不一样吧。前者是她表达和朋友亲密关系的一种方式，后者和sex相关。 毕竟季清容似乎是个很在乎“目的性”的人。 她想，她应该时刻记住一件事：季清容是直的，思维和自己不一样。 季清容被她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感慨惹得懵了一下：“什么不对？” 俞晨雪笑着摇头：“没什么。就是刚刚有个事儿没想通，现在已经想通了。” 这时候，俞晨雪的手机亮了起来，里头传来了一条某品牌发来的消息。 “等等，我回一下品牌消息啊。”俞晨雪捧起手机，开始和对方交流。 整个过程中，她一会儿摸唇角，一会儿蹙眉头的，看上去好像有点儿麻烦。 季清容歪歪脑袋，问：“怎么了啊，是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了吗？” 俞晨雪：“没什么，就是对方在跟我砍价呢。这年头的品牌越来越抠了。” 季清容点点头，目光有意无意地往她手机界面上一扫，突然意识到，她们俩现在虽然已经和好，彼此间却还是连一个电话号码或微信都没有。 从重逢到现在，两个人谁也没有主动提及要加个微信什么的。 老实说，季清容也不知道该以什么理由添加对方的微信。 等俞晨雪处理事情的中途，季清容也打开了自己的微信界面，看到朋友圈有小红点，就点了进去。只是，一直划到底，都没有俞晨雪的踪迹。 也是，她们闹掰时，大家都还没有使用微信。 但还是有点儿不得劲的感觉。 季清容目光始终时不时地在俞晨雪的手机上扫着，脑中挤满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想法。 最后，她偷偷删了几张自己拍得还不错的摩天轮照片，把糊不拉几的那种放大，亮到俞晨雪面前，说： “我刚刚发现我拍的摩天轮照片好像都糊了，完全不能看，你有清晰一点的照片吗？有的话，发我一下怎样？” 因为知道自己在说谎，她这会儿心虚得不行，一颗心脏七上八下地打着鼓，只能努力装出一副超级自然的模样。 俞晨雪抬眼看了下，不假思索道：“好。” 季清容马上顺水推舟：“那，我们加个微信，你把原图发给我？” 俞晨雪：“好啊，那你等一下啊，我先把手里头这个事儿弄一弄。” 这一等，好几分钟就过去了，季清容捏着手机，满心都充斥着一种惴惴不安的情绪。 一会儿后，俞晨雪终于抬起了头，将一个二维码亮到了季清容面前，说：“你扫我一下吧。” “嗯。” 季清容马上抬起手机扫了一下。 眨眼间，一个头像是个背影，昵称叫做“旺仔小秃头”的好友便出现在了眼前。 季清容看得一愣：“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 好沙雕。 俞晨雪手指在桌上敲着：“你不觉得很符合当代人的实况么？年纪轻轻就被焦虑压垮了腰，头发也变得越来越少，长相越来越逼近河童。” 季清容发送完添加申请，歪头看了她一会儿：“你看起来也不秃啊，头发又黑又亮的。” 俞晨雪笑了下：“目前是还不秃，但我觉得吧，距离变秃头应该也不远了，发缝比当学生的时候宽了不止一点两点。只是我戴着帽子，你看不见。” 季清容：“不是吧？” “那我给你看看。”俞晨雪将帽子一摘，伸手揉了揉那一头中长发，低下头将头顶那一块儿给了季清容看。 季清容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有任何不对劲：“就还挺好的啊……我倒觉得，你头发的状态没问题，你嘴巴有问题。” “啊？”俞晨雪摸头发的手顿了一下，“难道我嘴歪？” “不是……”季清容哭笑不得，“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说状态。你嘴巴有点干。” 俞晨雪松了口气：“没办法，冬天就是这样。我觉得我这个人可能是不太能锁水吧，喝再多水都干。” 季清容：“可能是因为风大吧，你又老在外面跑，时间久了自然就会变得干干的，你有买润唇膏之类的东西吗？” 俞晨雪叹气：“买过……不见了。” 没丢的时候其实也很少用，问就是觉得麻烦。 “那不行的，”季清容摇头，“该涂还是要涂的。正好，我最近淘到了一个很好用的唇膏，是那种需要挖出来涂的，像在上药一样，但真的比传统的好用，我给你试一下。” 季清容马上低头拉开身上的小包，从里头取出了一个小巧的粉色罐子拧开：“还是荔枝味儿的，很好闻。” 俞晨雪听她介绍得有模有样，恍恍惚惚还以为是做自媒体的人在打广告。 季清容把盖子放到一边，就挖出了一小块儿膏体后。俞晨雪还没反应过来，季清容已经凑了过来，歪着脑袋将指腹轻轻按在她唇上，又小心翼翼地往右边抹开了一点。 当唇瓣上的纹理被对方细嫩的指腹划过时，一层细微的痒意随之扩散开来，犹如一张轻巧的蛛网，悄然覆盖到了心脏表面。 车内气氛十分安静，连彼此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季清容冷不丁一抬头，便对上了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深如幽潭的眼，很好看，看人时即便无意，也像含着情。 她的双唇也很好看，线条秀丽，唇峰漂亮。仿佛是上帝专门为接吻打造的一样。 现在的俞晨雪，和当年比起来，似乎真的不大一样了。彻底长开了，好看了太多。 好看到季清容心里头突然有点发慌。 手指微微弯了一下，季清容连忙把手中的那一小瓶唇膏怼进了俞晨雪手中：“要不……还是你自己来吧。自己涂比较能掌握分寸！” 第15章 就在这会儿，俞晨雪的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打开一看，原来是许云沁给她打了个语音。 许云沁是俞晨雪认识的一个博主。由于大家就在同城，两人一起合拍过联动视频，私底下也会见面，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俞晨雪先前本来也想请她过来吃乔迁饭的，但许云沁当时在国外旅游，说是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就算了。 俞晨雪接起电话就问：“喂？你旅游完回国了啊？” 许云沁：“对啊，刚到家。可是这个家它……我！没！法！儿！待！了！” “啊？”俞晨雪听得云里雾里：“怎么讲？” 许云沁语气十分激动，且越来越激动： “是这样的！我今天刚回家，就被我妈给扫地出门了。因为我和她很看好的那个男人分了手，她觉得我做这个决定是一种幼稚的行为，我受不了就和她大吵了一架，吵得特别凶，然后她管我叫畜生，还叫我滚。” 俞晨雪听得都累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和徐玉莲的关系还挺不错，怪和睦的。徐玉莲女士成天爱叨叨她又怎样，那也只是叨叨而已，从来都不会真的跟她为难。 俞晨雪懵：“她这也太……过分了吧？你的人生难道不是你做主么？” 许云沁：“所以啊，我现在真的一点都不想看到她了，就想去你那儿住半个月或一个礼拜什么的，行不？” 俞晨雪：“没问题啊，那你什么时候过来？” 许云沁：“今晚！你什么时候有空？” 俞晨雪看了眼时间：“我刚刚在外边儿吃饭，现在正准备回去，你现在过来的话，刚好。那我这就把新地址发给你啊。” 许云沁：“好呀好呀，我一个小时后火速滚过来敲你门！” 俞晨雪：“行行行，欢迎大小姐您随时光临！” 正准备挂了，许云沁又说：“哈哈哈好！我买了一些啤酒，等会儿咱们一起喝啊。” 俞晨雪：“干喝酒啊？多没劲儿，要点个烧烤助助兴不？” 许云沁：“好啊好啊，我今晚准备大开杀戒，抚慰一下我这受伤的心灵！” 俞晨雪：“没问题，那我先挂了啊，等会儿见。” 许云沁：“等会儿见！” 挂完语音，俞晨雪放下手机，就歪过头拉起一根安全带，给自己系上。 “有朋友要过来住？”季清容把唇膏丢包里，拉着拉链问。 她刚刚隐隐约约有听到部分电话内容。 俞晨雪：“是啊，她家里出了点事儿，待那儿心情差，就来找我了。” 季清容把包放到腿边，理了理头发：“看来你人缘是真的好，所以别人才会在发生这样的事情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投奔你。” 俞晨雪打着方向盘：“说明我一看就是个不会坑人的好人，大家对我呢，就很放心。” 季清容：“嗯，挺好。” 明明季清容是笑着的，语气也没什么异样，俞晨雪却总觉得季清容好像哪里有点儿怪，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怪。 季清容冷不丁又想起了刚才那个女孩子说的话。看来，俞晨雪身边的人，确实是很多啊。好像比她想象中的，还多很多。 虽说人家美女朋友多不多，都不关季清容的事儿，那是俞晨雪的生活。可在季清容心里，还是免不了会产生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早在上高中那会儿，季清容就很见不得有别的同学和俞晨雪要好。尤其是在面对那个叫做徐子娴的班长时，季清容的容忍值更是会十分快速清零。 一开始，俞晨雪和徐子娴两个人之间，是没什么交集的。是后来有一天，徐子娴突然中暑，俞晨雪喂她喝了点儿电解质水，从那以后，徐子娴就像块黏皮糖一样黏在了俞晨雪的身上。 季清容和俞晨雪在食堂吃饭时，徐子娴会端着餐盘直接挤过来坐到俞晨雪旁边。 季清容和俞晨雪逛街时，徐子娴也会不打招呼地就加入她们，拿起店里的各种东西问俞晨雪觉得怎么样，可不可爱。 通常情况下，徐子娴在问这些时，还会嘟嘴。可能是觉得自己这样做很可爱吧。 可能是自己过于心胸狭隘了吧，反正季清容当时真的看徐子娴很不爽，总觉得她正在一点一点挖掉自己最心爱的宝藏。 令人无奈的是，季清容也很清楚，俞晨雪是一个人类，并不是物件，更不是某个人的私有物，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干涉她的生活。 为了转移注意力，季清容就和家里养着布偶猫的舒挽走得越来越近，甚至发展到了每天都往舒挽家里跑的程度。 那段时间，季清容和俞晨雪的联系淡了不少，矛盾却也增加了许多。 俞晨雪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只有季清容知道，自己那时候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都是源于自己在闹别扭。 可这种事情，她又怎么会让俞晨雪知道呢？说出来实在太丢脸了。 季清容本来以为，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却万万没有想到，时至今日，自己竟然还是会很在意这种无聊的事。 再有就是，虽说她俩已经达成和解，大家都说好了要把过去发生的一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给忘掉，季清容却总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局外人。 一个只能站在外围围观俞晨雪生活的外人。这一点，也叫人十分难受。 季清容忍不住迷惑了起来：难道自己，真的就长不大吗？ 正恍惚着，俞晨雪已经把车子开进了车库里头。 上楼后，刚走到门口，季清容抬头一瞧，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外套，披着大波浪卷发的女人正拎着一个行李箱站在俞晨雪门口玩手机。 看到俞晨雪后，许云沁马上笑着冲她招了下手，一路小跑过来，捶了下俞晨雪的肩头：“你终于回来了！我快冻死啦！快点开门！” 说完，许云沁的目光就锁在了季清容身上：“哎，这位是？” 俞晨雪：“我的高中同学……兼朋友。” “哦～”许云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季清容给上下打量了一遍，爽朗地朝她伸出手：“ 你好啊！” 季清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细致入微地观察自己，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但她还是顶着一种不自在的感觉和许云沁握了个手：“你好。” 又指了指自己房门：“我先进去了。” “嗯，”俞晨雪点头，“你今天也挺折腾的，回去早点儿休息吧。” “那你们玩开心，回见。”季清容冲她们淡淡一笑，转过头来输入密码，就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重新将门掩上，季清容背靠门板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感觉有个柔软的物体在脚边缠绕，听到“喵喵”的叫声，这才把灯打开了。 房间的各个角落，顿时被柔软温馨的灯光铺了个完全。 季清容弯下腰抱起猫咪，揉了揉它脑袋：“超风，怎么突然那么粘人呀，想我了是不是啊？” “喵呜～”布偶猫眼睛一眯，又冲她叫了两声，进而伸出粉色小舌头舔了舔嘴巴。 “好啦，我给你开罐头好不好？”季清容放下猫，转身拉出一个小抽屉，从里头取出一个罐头打开，搁到了猫咪旁边。 布偶猫马上生起兴致，十分开心地吃了起来。 季清容坐到沙发上，刚打开手机，就看到白晓雅给自己发了一条消息：“怎样？” 季清容：“什么怎样？” 白晓雅：“不是说俞晨雪送了你蛋糕，你们还一块儿出去吃饭了吗？感觉怎样？” 季清容：“本来感觉挺好的。但现在又突然觉得，可能只是我自我感觉良好罢了。” 白晓雅：“那你为什么突然又那样觉得了？” 季清容背靠沙发，努力组织着语言：“就是看到她和现在的美女朋友们相处的模样，感觉挺自在的。她身边永远不缺人，也不缺我。” 白晓燕想了一下，突然问：“不对……宝贝儿，你为什么会计较那么多啊？人有几个朋友不很正常么？” 季清容皱眉：“可能是因为……我比较敏感吧？” 白晓燕：“那，我朋友也多，你平时该不会也这样一个人瞎想吧？” 季清容连忙说：“现在没有了，只是曾经有过一点点，就是我刚上大学，和谁都不熟的时候。当时年纪不大，我只有你一个可以说话的，但你有很多可以说话的，我就可能比较敏感吧。” 白晓燕：“好吧，可以理解……可是你现在并没有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啊，而且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在意她周围有多少美女朋友这些事啊？” 季清容略微卡了下壳：“那可能是因为……我们曾经关系特别好吧，是她和她所有朋友中最好的。但现在重逢……发现事情可能有点变化，就有点落差吧。” 白晓雅：“哦～好吧。” 季清容：“算了，不和你说了，我突然想起来自己沐浴露用完了，得下去买一瓶，不然等会儿没得洗。” 白晓雅：“好的好的，那你去吧。” 重新起身，季清容将被猫咪吃空的罐头丢进垃圾桶，随便换了双鞋，就出了门。 谁料那门刚一推开，季清容就听到隔壁俞晨雪家传来了一阵说话声。 季清容本来也不想偷听的，无奈的是，那边的谈笑声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好像还涉及到了什么“喜欢的人”、“像你这样的”之类，让人不容忽视的词。 季清容就情不自禁朝着那边走了两步。 谁想就这时，随着一串脚步声响起，俞晨雪的门“咔嚓”一声响，突然就打开了。 季清容一惊，下意识想要转身逃，结果谁知道，因为太紧张，脚下一滑，眼看就要跌倒。情急之下，作为一个曾经练过舞的人，季清容就直接在她门前劈了个叉。 俞晨雪低下头，看着眼前劈叉的季清容，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第16章 俞晨雪先回过神，问：“对了，你怎么在这儿，是找我有事吗？” 大半夜一开门就发现外头有个鬼鬼祟祟的人什么的，应该搁谁都会被吓一大跳的吧？ 一不留神四目相对，难免有点尴尬，好在季清容的脑子马上就十分光速地运作了起来：“啊，没什么，就是，想问你借个沐浴露用用。” 俞晨雪：“太不凑巧了，我也没了，正打算下去买呢。” 她那沐浴露早在搬家的时候就所剩无多了，这两天刚好用到了空瓶。 季清容正打算说等下要不要一块儿下楼去买，许云沁就突然走到俞晨雪身后，将一条手臂搭在俞晨雪肩上，对季清容说： “那我们一块儿下去买呗！” 搞不懂是怎么回事，季清容原本就是打算一块儿去的，可经她这么一打断，反就不想一起下去了。 究其原因，就是许云沁的这幅模样看着实在太大方又太自然了。自然得就好像是在作为俞晨雪的家人邀请她似的。 季清容想也不想就回绝了：“算了，大半夜怪冷的，我明天再去买吧。” 俞晨雪：“好吧。” 季清容没再和她们多说什么，就头也不回地进入自个儿屋子，关上了门。 俞晨雪若有所思地看了那门一会儿，想想还是没做什么，只是转过头来对许云沁说：“那我们走吧，顺便去买个烧烤。” 她本来是想通过外卖APP点些烧烤的，无奈的是找了一圈发现，最好吃的那家竟然不做外卖，就只能亲自下去走一遭了。 在此过程中，季清容瘫在沙发上百无聊奈地看着客厅中的电视，手握遥控器不停地调换着各个频道，却始终好像没有什么想看的。 眼睛是一直盯着屏幕的没错，思绪却老早就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满脑子都是关于俞晨雪和那个朋友的事儿在转悠。 仔细想想，这个女人她似乎见过。在俞晨雪的视频里头见过……是的，她上网搜过野营类视频，并且轻轻松松地就找到了俞晨雪。 主要俞晨雪的数据实在是太好了，网络ID名也太好认了，叫做“俞的世界”，找起来根本就不费任何吹灰之力。 记得不错的话，俞晨雪好像带那个女人拍过一期雪地露营，在里头煮了豪华泡面。那个女人的网络ID，好像是叫“云中飞鸟”吧，当时评论区里头还有不少人大喊她们cp感十足什么的。 还给她们起了一个CP名，叫做：「云中世界」。 季清容本来是没怎么在意的，直到发现这两个人私底下也有挺多来往，还是挺密切的那种来往。季清容又不禁思考起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这两个人，难道真的是在谈么？ 好朋友谈恋爱，自己明明应该高兴才对。可季清容也搞不懂自己是怎么回事，总也没办法替她开心起来。 越想，脑子就越是变得乱七八糟的，季清容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叹了口气，季清容扫了眼房子的周遭，就起来走到一个角落中，拆开了一个晾了好些天的快递。 那快递里头装的，是她为了和母亲一块儿去野营而买的帐篷。 本来她对野营是没什么想法的，直到和俞晨雪见了面，她和吴玉婷都对这个有点儿好奇，就约了一下，说是要在季清容生日这天去。 谁晓得天不遂人愿，这天终究还是没有去成，甚至还病了。本来她对这个事儿是有点儿耿耿于怀的，好在俞晨雪帮她过了个生日，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甚至觉得很多事都不是那么让人难受了。吴玉婷生日陪不了她也没关系，反正都说好了过阵子就会陪自己去野营的不是？ 看了看，季清容就在室内搭了起来。中途猫咪跑过来凑热闹，她就将它一把抱入怀中，揉揉脑袋，亲亲脑门，微微笑了笑。 可就这时，手机里头突然又接到了一条吴玉婷发来的消息。 季清容打开一看，只见吴玉婷说： “容容，不好意思，之前不是说等你弟弟病好了，我就带你去野营么？但是这个月恐怕没有办法了，因为你叔叔的爸爸这个月七十大寿，他和老伴儿突然想逛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全方面旅个游。你也知道他们年纪大了，身边没人看着不行。” “叔叔”指的就是吴玉婷的现任。叔叔的爸爸妈妈，指的就是她新的“爷爷奶奶”。 瞳孔被手机屏幕的光映入其中，季清容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抿紧唇，回了句：“好，你去吧。” 只是，发完那消息后，季清容再度望向帐篷时，眼睛里头又没了情绪。 - 俞晨雪刚走出小区，许云沁就在冷风中做了个扩胸运动，说：“你邻居挺漂亮啊，仙女似的。” 俞晨雪：“高中时候，我们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许云沁有些诧异：“你们还是老同学啊？” 许云沁和俞晨雪认识得还不够久，两人聊的话题基本上都是最近两年的，以至于许云沁完全不知道季清容的存在，还以为她俩之所以有交集，是因为就住在隔壁呢。 俞晨雪：“是啊。我们不仅是老同学，还是关系挺好的那种。” 许云沁抚着脖子把脑袋转动了两圈儿：“原来如此……那，按理说，你们应该挺熟的，可我怎么老觉得有点儿拧巴呢。” 俞晨雪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双手揣兜里：“才和好。她可能……还有点不太适应吧。她这人，本来就挺慢热的。” 许云沁悟了：“原来是这样。所以你们之前掰过？” 俞晨雪：“嗯。” 许云沁：“哎……那这样说来，我刚刚拟定的一个计划岂不是要泡汤了……” 俞晨雪转头：“啊？你有什么计划？” 许云沁唇角往上一勾，马上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我之前不是出了首歌嘛，就是歌颂爱情不分性别的。然后呢，我现在想为我的歌拍个MV，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直到刚刚来你家，看到你们俩一块儿走过来，我的天……” 许云沁双手一拍，眼睛发亮：“也太合适了吧！” 许云沁和俞晨雪一样，也是个博主，只是做的内容方向不一样。 俞晨雪做露营加美食，主打的就是一个治愈。许云沁是拍短视频，杂七杂八什么都有，一会儿沙雕一会儿正能量，一会儿翻唱歌曲，一会儿搞原创。 俞晨雪越听越不对劲：“等等等等，你什么意思？你想拉咱俩来给你当MV的主人公啊？” 许云沁冲她飞快地眨着眼睛：“嗯嗯，对啊。我觉得你们俩凑到一块儿，和我的歌曲内容贼配。哎，要不，你帮我问问她？搞不好你们帮我一块儿拍完MV，感情就能恢复如初了。” 俞晨雪扶额：“先不说她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拍你这个什么MV，就算她愿意，也不一定行。我么，天天对着镜头，加上也在你那儿出境很多次了，倒是无所谓，她从来都没有折腾过这些，还是个社恐，我觉得不一定能行。” 季清容这人是真有点儿小社恐，要她出镜，估计也等于是要她的命吧？ 许云沁皱眉：“可我真的很喜欢她哎，总得试一试吧。” 俞晨雪：“你就没有其他人选了？” 许云沁：“有是有。但我还是更喜欢季清容的脸。就很完美，你懂吗？” 俞晨雪也懒得再多说什么，就只是点了点头。 到达便利店，俞晨雪直奔沐浴露区域，拿起一瓶沐浴露看了看，想到上次去季清容那儿时看到过的沐浴露牌子，就又放回原位，继续在货架上寻找起了那个牌子的沐浴露。 一口气拿好两瓶，俞晨雪就走到了收银台处开始结账，又去和许云沁买了个烧烤。 一切处理完了，俞晨雪到达季清容门前时，停住脚，伸手到空中敲了敲门。 没多久，她就听到里头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随着“咔嚓”一声响，季清容把门打开，探出头问：“怎么了？” 俞晨雪直接把沐浴露递到了她面前：“不是说缺沐浴露么？刚刚顺便给你也买了一瓶，拿着。” 季清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提了一嘴，俞晨雪竟然就顺便也给她买了回来。 季清容握住沐浴露，手指捏紧：“谢谢。” 俞晨雪双手插兜：“我们之间，用得着这么……客气？” “哦，好。”季清容有点心虚地拨了下头发。 就这时，许云沁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喂，季大美女，你想拍片儿不？” 俞晨雪差点儿被她这句话给噎死。 季清容也被十分自来熟的许云沁问了个措手不及。 许云沁意识到自己措辞有点问题，连忙改口：“你放心，不是岛国那种。是MV，MV，就是我弄了首歌嘛，又觉得你和雪雪的形象非常符合我MV的内容，就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来。” 本来就对许云沁一头问号的季清容，这会儿更加一头雾水了：“你是说，让我和雪雪，当你MV的主人公？” 许云沁笑眯眯：“对！你们需要扮演一对情侣！” 这个事太过突然，季清容还有点消化不过来：“啊？” 许云沁和俞晨雪难道没有在谈？ 许云沁继续说：“你放心，尺度不是很大的！” 季清容：“……尺度？” 许云沁：“嗯嗯！顶多就是搂搂腰亲亲小嘴儿～” 俞晨雪在旁站着，已经有点如坐针毡，很想把许云沁给拖走。 谁知就这时，季清容竟然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拍？” 为您提供大神 魅骨 的《白月光她悔不当初》最快更新 第16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17章 俞晨雪完全没有想到，季清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推拒，反是朝许云沁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俞晨雪：“我还以为你会拒绝呢。” 季清容：“我为什么要拒绝？” 俞晨雪揉着额：“我只是觉得，以你的性子，应该不会去做这些你从来都没有尝试过的事情。” 季清容望了她一眼：“那是以前吧。我觉得，一直循规蹈矩地生活也是蛮无聊的，还是挺想试试新奇玩意儿的。” 随即她又问许云沁：“对了，那要拍这个的话，什么时候动工？” 许云沁也没想到她回答得那么干脆，笑了笑，说：“大概月底吧。二十来号的样子。” 季清容：“可以啊。你告诉我一个具体的时间，到时候我好把它空出来，就是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可能会NG很多次。” 许云沁摇头：“好，我回头发给你。没事的，你不要太有压力了，我这就是小打小闹地玩玩而已，拍了也就只会在自己账号上发一发，满足一下自己的小愿望而已，不会说真的要发布个什么。与其说是MV，不如说就是个小视频。” 许云沁从小就是个兴趣爱好非常广泛的人，什么圈子都有所涉猎，饭都做得不算特别精。 季清容：“好，那我有空的话，就对着镜子多练练。” 许云沁：“没事儿，你千万不要有压力！放自然点儿就行！” 季清容微笑：“好。” 刚和许云沁打照面时，季清容感觉还挺微妙的，总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直到许云沁主动和她提了这个事儿，她那种怪异的感觉瞬间就消退了许多。 俞晨雪揉着额，不经意间一抬头，突然发现季清容屋子里头放着个搭了一半儿的帐篷。 俞晨雪歪歪脑袋，问： “你买了帐篷？” 季清容顺着她目光望进去，轻轻点头：“是的，因为突然很好奇露营，就和我妈说好了要一块儿去露营。” 俞晨雪：“去哪儿啊？什么时候去？” 季清容下意识抬手撩了把头发，回答得模棱两可：“嗯……长岸山。怎么说呢，她那边突然有事儿，估计暂时去不了。” 俞晨雪：“那你很想去玩么？” 季清容：“想是想，但……这不也没办法的事么，以后再说吧。” 俞晨雪默了一会儿，说：“我是觉得，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带你。正好，我过几天就要和朋友们一块儿去拍一个以朋友为主题的露营活动。你要是真想玩儿，我就带你一块儿去。” 许云沁连忙说：“我觉得你可以去，正好，可以通过她这边这种拍摄方式来适应一下镜头。” 俞晨雪看了下她，转头对季清容说：“没事儿，你不想出镜的话我也可以不拍你。” 季清容：“没关系的，我是真挺想多尝试一点新东西的。” “好吧，”俞晨雪欲言又止，指了指外头，“那我先过去了，你早点儿休息，有事的话给我发消息。” “好。” 重新关上门，季清容拿着那瓶沐浴露回到浴室，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都答应了许云沁什么东西。 就如俞晨雪所说的一样，她是个对于很多东西都适应得很慢的人。通常情况下，是绝对不会答应这种事情的。 直到她发现自己和俞晨雪的生活差异化，好像变得越来越大了，就很想要做点儿什么来拉近一点。 此外，她也不希望俞晨雪觉得自己对她有什么防备心，不希望俞晨雪觉得自己会排斥和她亲密互动。 道理都懂，季清容也努力地说服了自己。 可是……一想到要去做这些对自己而言完全陌生的东西，她的心就还是十分迅猛地跳动了起来。 深呼吸，季清容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乱七八糟的，什么都乱七八糟的。 - 俞晨雪和许云沁重新一块儿回到屋中，把烧烤从袋子里头取出来，又打开啤酒喝了一口。 许云沁马上望向她：“我怎么觉得季清容好像还好？就是比较文静而已，并不怎么社恐啊。” 俞晨雪放下啤酒，拿起一根烤串：“可能是有一些变化吧，毕竟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许云沁：“确实，不是所有人都会一成不变的。更别说你们还那么多年没联系了，彼此间可能早就长成了彼此不熟悉的样子。” 俞晨雪点点头。 许云沁也没有就着这个事儿说太多，很快就又把话题转到了她前任以及她妈相关的事情上去。 俞晨雪好像听了，又好像没怎么注意听，只知道许云沁一直在说烦死了，不准备继续当全职女儿了，要全身心地投奔事业了。 一个多小时后，俞晨雪将醉得又哭又闹的许云沁搬进客房，洗了个澡回到卧室，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回了徐玉莲几句，视线就锁定在了今天才加上她的季清容头像上。 季清容的头像是布偶猫的照片，昵称就是一个缩写，叫做——JQR。 俞晨雪换了个睡姿，点进她朋友圈里头逛了一会儿，发现季清容的朋友圈还挺丰富多彩的。 不是和人去喝下午茶看电影，就是和人去打卡新餐厅或做手工。只是在这些人中，俞晨雪就只认识一个白晓雅。 当然，和季清容合照最多的，也是白晓雅。两个人经常做着一模一样的指甲，佩戴着一模一样的饰品，拍照时举止亲密无比，看上去就像一对连体双胞胎。 此外，还有一个人也经常出现在季清容照片中的，只是频率没有那么高。 那是一个长相一般，但整体着装以及妆容都非常性感的女人。季清容每次和她合照时，那个女人都会做一些十分亲昵的举动。 可那种亲昵的感觉，又和白晓雅带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甚至和其他那些同季清容合照的女人都不一样。 白晓雅和季清容的合照，永远都是一种小姑娘闺蜜情的感觉，哪怕头碰头，或者将下巴搁到对方肩上，给人的感觉也都是闺蜜。 这个女人就不一样了，这个女人和季清容的好几张合照，看上去都挺暧昧的。她似乎很喜欢贴面搂着季清容，做一些类似于咬耳朵的动作，看季清容时的神情，也总是带着一丝惑人的意味。 更叫人耐人寻味的是，那女人已经连续好几年都在送季清容情人节礼物了。 俞晨雪不知道她是谁，也不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反正就是无论怎么看，她都觉得那个女人看季清容的眼神，有点儿过于不一般。 只是季清容本人似乎还浑然不觉。 俞晨雪囫囵着翻看结束，给季清容发了条消息：“睡了没？那个，你有运动休闲之类的鞋子吗？露营的话，穿它们比较好，高跟鞋之类的不是很方便。” 等了一小会儿，季清容回复道：“我有的，休闲鞋休闲服装我都有。还有什么需要带的吗？” 俞晨雪：“没什么了，这些就已经差不多了。” 季清容：“行，那我就收拾这些吧。” 俞晨雪：“那我说一下我们具体的出发时间吧，你看看和你的行程有没有冲突。” 季清容：“你说。” 俞晨雪：“下个礼拜六。” 季清容：“行，我到时候尽量把该做的事情都在工作日内解决完。” 把该交代的事情全部交代完，俞晨雪将指腹按压在屏幕上，盯着闪烁的光标思索半天，最终还是没有针对于季清容朋友圈中的那个女人，作过多的询问。 主要是……她也没有立场和资格去问吧。那是人家的交友圈，自己凭什么干涉？ 再说，搞不好人家直女间的友谊就是那个样子呢？也就她一个弯的爱那么瞎揣测了。 思前想后，俞晨雪还是放下了自己内心的问题，只发了一句：“那我先睡了，晚安。” 季清容：“晚安。” 俞晨雪皱了皱眉，终于还是退回手机主页，将其丢到一边，拉上被子关掉灯准备睡觉了。 只是这一晚，俞晨雪睡得很不踏实。她又开始做那种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梦了。 梦中季清容挽着照片中的那个女人，走进了一个婚礼的殿堂，惊得周围白鸽四处飞散，也惊得俞晨雪出了一身的汗。 醒来已是早上八九点钟。 俞晨雪枕着绵软的枕头吁出一口气，挣扎着离开了这冬日里被窝的诱惑，起身去卫生间洗漱了一番后，内心深处总算是平静了许多，不再一直想乱七八糟的事了，准备去弄点儿吃的。 由于许云沁昨晚喝得实在是太醉，这会儿还没醒来，俞晨雪就没喊她，直接披上衣服换上鞋，出门准备去买早餐了。 谁想，她刚到车库，走到自己车旁，就看到旁边一辆车的门被从里头打开了。 随后，一个脚踩着超高防水台高跟鞋，身着黑色羽毛外套，披着一头大波浪卷发的女人从里头走了下来。 俞晨雪眯眼瞧了下，很快就认出了她是谁。 这个姐，正是她在季清容朋友圈里看到的那一位。 再下一秒，车库电梯门打开，一通精心打扮过的季清容，也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为您提供大神 魅骨 的《白月光她悔不当初》最快更新 第17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18章 许云沁眼疾手快把门一关，松软的枕头撞到门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无力地落到了地面。 俞晨雪从床上坐起来，揪住枕头的一角回到床边，思考起了一个问题。 她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答应过许云沁要拍吧，怎么就稀里糊涂地把拍摄日子，搭档什么的全都定好了？ “这个人真是……”牛啊。俞晨雪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许云沁给忽悠了。 值得一提的是，许云沁动作是真的快，拍摄时间刚确定好，没过两天，她就把整个脚本给撸了出来。 考虑到这不是一个人的事儿，还需要大家一块儿研究和讨论才能确定，俞晨雪给季清容发了条消息： “许云沁把脚本折腾出来了，你晚上有空吗？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吃个夜宵，顺便讨论一下看看有什么是接受不了，需要做出一定改动的。” 季清容刚监督仓库发完一批货，手机里头就响起了一阵消息提示音。 夹着文件转过身，季清容走出仓库拿出手机一看，马上回了一句：“好啊，有空。去哪儿吃夜宵？” 俞晨雪：“就来我家吧，简单点儿。” 季清容：“好。” 谁想，她刚捧着手机发完消息，就听到旁边助理问：“老板遇到了什么好事儿，那么开心。” 季清容转头：“啊？” 助理双手指着唇角，往上一提：“嘴巴都笑成这个形状了，难道中彩票啦？” 季清容哭笑不得：“哪儿有中什么彩票，我不买那个的。” 助理点点头：“那是为什么那么开心呀？” 季清容把手机揣进兜，拨了拨落到脸颊旁边的头发：“没什么，就是和朋友有约。” 助理：“哇，是什么朋友啊，约一下就让老板你这么开心。” 季清容闭了下眼睛，双手背到身后，转过身露出完美但瘆人的微笑看着她： “手里的工作都忙完了吗？发到南非那批货的问题解决了吗？” 刚刚还八卦得停不下来的小助理瞬间从麻雀变成鹌鹑，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框，小心翼翼道： “正在处理，我这就去催一催，这就去！” 季清容目送她离开，又看了眼手机，漾在唇角处的笑，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发灿烂了。 - 晚上八点钟。 俞晨雪刚从外卖小哥手中接过一堆外卖，就看到季清容已经来到了门口。 俞晨雪把门打开了一些，将她迎进屋，又把外卖全部放到茶几上，扭头对着客房喊了一声：“许云沁，出来！” “来了来了！”随着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起，许云沁打开房门就跟个炮弹一样跑了出来。 “我买了那个花雕熟醉虾，还有爆炒田螺和话梅花生，你们想吃什么就拿啊。”俞晨雪扒拉开袋子，将几罐啤酒摆到了许云沁面前：“你要的酒。” “谢谢～”许云沁一坐下来，就拿起啤酒仰头灌了一大口：“真爽！” 俞晨雪看了下她，把虾推到了季清容面前：“吃虾。” “嗯。”季清容点点头，望向许云沁：“听说脚本弄好了？” “对，等等啊，我给你看！”许云沁连忙放下啤酒罐子，在平板上打开了一个Excel文档，推到俞晨雪和季清容面前，说：“来，两位请过目！” 季清容放下剥到一半的虾，凑到屏幕前看了一下，大概了解了这视频是个什么拍摄流程。 看起来还挺简单的，就是要和俞晨雪一块儿散散步，互相化化妆，在屋子里头打打闹闹一下，在室外和她打打闹闹一下，然后在夜里一起看看夜景，最后牵牵手，以及…… 接个吻。 看到接吻Part时，季清容冷不丁心头一跳。 季清容正想着，俞晨雪在她边上出了声：“这个Part我觉得，完全可以改成拥抱。” “你觉得呢？”俞晨雪侧头望着季清容。 季清容循声一转头，便望进了俞晨雪的眼。只见她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往下阖着，眼神里头透着几分散漫，格外迷人。 甚至，让人莫名有些好奇，她接吻时，是什么样子的。 季清容喉咙咽了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先前发烧烧坏了脑子。要不是烧坏了脑子，又怎么会产生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 这时，许云沁突然十分生气地出声打断了俞晨雪：“不可以！你们答应我之前可没说要改！怎么可以临时变卦！拥抱哪儿有亲吻更有性张力？你们就说，是、不、是？！要是我早知道你们会改，我就找别人了好吧！现在我场地都找了，器材都租了，你们再来这一出，不太好吧？” 俞晨雪：“……” 就在许云沁发火时，季清容赶紧开口安抚道：“许小姐你别生气，我没说不可以。” 许云沁一秒露出了笑：“那就好！那就这么定啦！” 俞晨雪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问：“我们到时候去哪儿拍？” 许云沁微笑：“我姑姑的一个木头小别墅，里面老美了！” 季清容：“好，那到时候我们就去那边吧。” 俞晨雪也点了点头。 一切确定完毕，几个人继续吃着东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当然了，大部分时候都是许云沁在说话。 因为喝高了，整整一个小时，她都在吐槽她的前男友。顺便也吐槽一下她的老妈。 俞晨雪也很想同情她的，无奈的是，这些天许云沁实在是说得太多了，她耳朵都已经快要被磨出茧子，就算是想安慰，也处于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状态。 又过了几分钟，许云沁终于不再说话，一脑袋扎在沙发中，醉死了过去。 俞晨雪和季清容都不约而同，十分默契地抒出了一口气。 拍拍手站起身，俞晨雪对季清容说：“你来帮我搭把手吧，这家伙醉完太沉了。” “好。”季清容马上走上前去，拉住许云沁一条手臂搭到肩上，和俞晨雪一道儿把她给扛了起来。 两个人架着她进了客房，将她丢到床上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季清容看她半条腿在外头，于是又矮下身，抬起她的腿准备放到床上。谁料许云沁突然哈哈大笑，一边摆动身体一边呐喊：“红伞伞，白杆杆，吃了一起睡板板！” 话音一落，许云沁手臂一抬，就朝着季清容的脑袋挥了过去。 事情发生得过□□速，季清容还来不及反应，出被她一手臂打得跌坐在地，整个人都懵了。 许云沁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只手舞足蹈道：“耶！满分进球！” 俞晨雪回过神，赶紧蹲下身扶住了季清容：“没事儿吧？是不是很痛？！” 季清容刚想摇头，许云沁就突然翻身，嘴里喊着“好球”，同时抬脚一踹，好巧不巧直接踢到了俞晨雪的背上。 猝不及防间，俞晨雪闷哼了一声，一个重心不稳，就扶着季清容的肩膀，带着她一块儿倒在了地上。 发丝散落间，她整个人都压住了季清容。 女人的身体十分温软，香气入鼻的瞬间，两人双双为之一愣，四目相对中，彼此心头一跳，时间就跟静止了一样。 为您提供大神 魅骨 的《白月光她悔不当初》最快更新 第18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19章 这个拥抱，一直持续到摊主将煎饼递过来，季清容才松手。 俞晨雪一颗紧拎着的心总算得以松懈。 连续两天带着季清容玩后，她们的关系似乎又亲近了许多，季清容面对自己时的那种拘束感也越来越少了，这是好事。 只是，关系亲近的同时，边界线自然也在逐步消失中…… 假如她不喜欢女人就好了。 不过，倒也还好……这种程度上的亲密接触，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抚着脖颈，俞晨雪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问：“好吃吗？” 季清容点头：“挺好吃的。你呢，你不吃吗？” 俞晨雪指着前面：“我准备去前面那个店吃。” 季清容咽下一口饼，腾出一只手来挽住了俞晨雪的胳膊：“那我们去吧。” 俞晨雪低头一看，只见那手白皙纤软，骨骼秀气，指尖柔圆，漂亮的指甲被修剪得整整齐齐。 收回视线，俞晨雪把领子理了理：“走吧。” 进入小店，俞晨雪问店主要了一份艇仔粥，又点了一份虎皮凤爪，转头问季清容：“你要不要看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哦……”季清容抬头看着墙上的菜谱，秀气的眉头微拧着，有点儿难以决断。 那副选择困难症犯了的样子，还是和以前一个样。 俞晨雪忍不住出了声：“选不出来吗？” 季清容看看菜单，又看看她：“嗯，都挺想吃的，但是完全想不出来。” 俞晨雪：“那我帮你点了啊？” 季清容转过头来，连连点头。 俞晨雪望向老板：“那就再加一份潮汕肠粉和白切鸡，谢谢。” 结完账，两个人找到一处空位落座，这才发现，这个店子整个氛围还挺复古的，不仅放着经典粤语歌，墙上还贴着许多八九十年代的电影海报。 最近人们似乎特别怀旧。 季清容打量了会儿，说：“我发现这些电影，我好像大部分都看过。” 俞晨雪：“可不是，那个《纵横四海》和《霸王别姬》还是咱俩一块儿看的，对吧？” 季清容连连点头：“对对对，果然还是以前的电影好看，最近几年都没什么好看的了。” 俞晨雪倒了一杯茶推给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没办法，现在这个社会太浮躁了，都没什么人会用心去打磨作品了。” 季清容叹气：“是啊，所以我这两年都很少进电影院了，直接在家里弄了个投影仪，没事儿的时候找老片子看。” 俞晨雪抬眼：“说起来，我倒是有找到几部好看的片子，但它们都是恐怖片。” “恐怖片？”季清容迟疑了下：“我有点儿怕那个东西。” 俞晨雪笑：“所以我才没给你安利。” 她永远忘不了季清容的胆子有多小。当年季清容看了个《鬼来电》，就疑神疑鬼了一个礼拜，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都能跳起来。甚至还把手机给设置成了静音。 但季清容凝眉想了好一会儿，又说：“不过，也不是不可以，要是有人能和我一块儿看的话，可能，也没有那么可怕？” 俞晨雪：“怎么，你要我陪你一起看啊？” 季清容挠了挠发梢：“那，你要陪吗？” 俞晨雪：“可以啊，那等会儿回去了就看？” 季清容已经开始期待：“好啊。看什么？” 俞晨雪：“挑一部我也还没看过的吧，《坏种》和《小岛惊魂》你想看哪个？前者是讲一个变态小孩儿的，后者是讲小岛上一个房子中，一个死了老公的女人养着两个孩子，结果却发现房子里头发生了很多的诡异事件。” 季清容想了下：“那就《小岛惊魂》吧，不太想看变态小孩儿。” 俞晨雪：“Ok，那就《小岛惊魂》吧。” 两人正聊着，服务员就带着俞晨雪点好的食物走过来，全部放到了桌上。 俞晨雪把白切鸡和肠粉推到季清容面前：“这两个东西我都挺喜欢的，你尝尝？” “嗯。”季清容取出一双筷子，第一块就夹中了个鸡翅膀。 俞晨雪用小勺子搅着粥，掀掀眼皮：“你还是那么喜欢吃鸡翅啊？” 季清容点头：“对啊，我总觉得鸡翅上的肉是最香的。但我自己做不好。” 俞晨雪：“做不好就算了，出去吃。” 季清容：“搜过了，我想吃的那种绿城没有。” 俞晨雪喝了口粥：“哪种啊？” 季清容：“咸蛋黄焗鸡翅，我在小红书上看到的。可我照着食谱做都做不好。” 俞晨雪夹起一只鸡脚：“没事儿，你回头把菜谱发我，我后天拍完自己的视频后，就做做看。” 季清容放光：“好啊。” 说完，季清容继续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她的吃相很文静也很可爱，吃得特别细，会把每一点肉丝都吃得干干净净，吃到尽兴处时，还会不自觉地一个人在那里点头。 真的，很可爱。 俞晨雪看着看着，唇角就不由自主地向上拉高，露出了笑。 季清容啃完一块鸡肉，意识到俞晨雪在看自己，愣了下：“我吃到脸上了吗？怎么一直看我？” 俞晨雪一愣，转动手腕，继续搅拌着碗里的粥：“谁看你了，我在看你背后那墙上的海报。” 季清容：“哦……好吧。” 说完，季清容又继续吃起了下一块。 - 两个人吃完饭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 季清容打开门，把灯一摁亮，就发现她的猫已经把茶几上的纸巾全部扒拉了出来，散得到处都是。 季清容眉头一皱，瞬间生气：“白无常！给我出来！” 猫咪当然不可能出来，被她一吼，马上就一溜烟地跑掉了。 俞晨雪站在一边，只想笑。白无常这个名字真是，无论听多少次，都觉得好绝。 收拾好纸巾后，季清容就带着俞晨雪进了一个小房间，像个礼仪小姐般把手一抬，说：“看，我的私人影院。” 那是个大概只有十来平米的小屋子，装修得粉粉嫩嫩的，挂着一个幕布，摆着一张茶几和一张巨大无比的懒人沙发，看着很温馨。 “不错啊。”俞晨雪打量了一圈儿：“你还挺会享受。” 季清容把两边的头发撩到耳后压好，就打开了投影仪：“那我们现在开始看？” 俞晨雪：“好啊。” 两个人一坐下，幕布上就浮出了投影界面。 季清容打开电影，关掉灯和房门，窝回懒人沙发中，就静静地等待着故事展开了。 谁想到，电影还只是放了个片头，剧情都还没展开呢，季清容已经开始害怕。到故事正式展开后，她更是抱紧自己手臂，紧张得像个鹌鹑，时不时地就拿手捂着脸。 俞晨雪失笑：“我说，既然这么害怕，要不咱们换一个？” 可季清容却十分坚定地摇了下头：“不要，我决定挑战一下自我。” 俞晨雪：“这种事情挑战不挑战的应该也没关系吧？” 季清容态度却十分坚决：“没关系，我可以。” 俞晨雪摇了摇头，叹气。 但很快，屋子里头就飘满了来自于季清容的惨叫。 “天啊，那小孩看到的是什么东西啊” “这几个佣人好不对劲，该不会都是鬼吧？” “她老公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回来？是鬼吗？” “好可怕，为什么会有人拍这么可怕的东西？” “啊，为什么那几个人打不死啊？难道他们也是鬼吗？！” “……” 一个多小时后，影片终于落幕。季清容却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仿佛身体被掏空。 回过神后，她赶紧就把灯给打开了。 俞晨雪在旁看着，忍不住笑：“有那么可怕吗？” 季清容转头望向她：“我还想说你呢，怎么那么淡定，你都不会害怕的吗？” 俞晨雪摊手：“拜托，我可是个阅片无数的人好吧？这种程度的片子在我看来，小菜一碟。” 季清容：“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俞晨雪笑了下，从沙发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好了，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还有事。” 季清容捧着杯子战术喝水，欲言又止：“好吧……” 俞晨雪走到门口，想想又折回身来：“没事，全都假的，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季清容捧着杯子点点头：“好。那你回去吧，早点休息。” “嗯，晚安。”俞晨雪笑了下，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季清容一路送她到玄关处，却仍旧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俞晨雪不禁顿住脚，问：“怎么了？” 季清容一愣，连忙摇头：“没什么，嗯……晚安。” 俞晨雪笑了下：“好。” 说完，俞晨雪便离开季清容家，回到了自己那儿去。 季清容看着门关上，转过头认认真真地打量了房子一圈儿，在心里默念了好几个南无阿弥陀佛，这才带上睡衣，进了浴室。 无奈的是，浴室的温度比起客厅来，要低不少。季清容一进去，就被阴森森的感觉给全面笼罩了。 背脊一僵，鸡皮疙瘩瞬间爬遍全身，季清容二话不说就又抱着衣服推到了客厅中，跟石化了一样，站那儿一动不动地盯着浴室门。 她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天……”季清容忍不住抓紧了自己的头发。 在和自己作了半个小时思想斗争后，季清容终于没忍住，抱着睡衣出门，站到俞晨雪门口，按了下门铃。 门铃响起时，俞晨雪刚从浴室里头出来。 顾不及吹头发，她用毛巾擦了两把头发，就带着滴水的发梢走到玄关处，打开了门。 “怎么了？”透过门缝，俞晨雪望向抱着衣服，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的季清容，笑了下：“害怕啊？” 季清容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是有……一点。” 说完，季清容清了清嗓子，仰头看着她：“我可以在你这儿住一晚吗？我觉得，我没法儿一个人睡那边了。我会睡不着的。” 俞晨雪莞尔，松开门：“行啊，反正客房我铺好了的。” 季清容却摇了下头：“不，我的意思是……” 水珠从发梢上缓缓滴落，俞晨雪折过身看着她：“嗯？” 季清容舔了下唇，楚楚可怜地看着她：“我想和你一块儿睡，在一张床上一起睡。” 为您提供大神 魅骨 的《白月光她悔不当初》最快更新 第19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