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入骨》 爱意 是夜,月明星稀,月光如水泻入室内,照亮了室内一角。 床头柜上堆着红枣和桂圆,婚床床尾斗柜上放着的两瓶新鲜百合,宽敞有余的新房里尽数是百合花跟红枣交缠起来的蜜香。 “陆则怿,还没够是吗?”短暂到不能计入时间的间隙里,应渺听见熟悉的悉索声响,抿唇开了口。 单只手抱着她的男人松开了她,平躺在了她身侧。 他并没说话,呼吸比寻常沉一点。 一片寂静中,应渺抿了唇,事情发展到现在原因全在她,就不该多嘴应他那一句。 她闭上眼睛,不愿再想,她现在只想昏头昏脑地长长地睡一觉。 陆则怿见她没了动静,以为她睡着便起了身,顺带着把她从被子里抱了出来。 应渺恼了,抬手就往陆则怿脸上招呼,“陆则怿,你听不懂人话是吗?” 陆则怿两只手抱着她,没手拦应渺的手,指甲划过他下颌,两秒过后,三道鲜红的血痕便露了出来。 他没说话,不顾应渺的恼怒,把人抱进浴室。 主卧的浴室很大,淋浴区只占了三分之一的面积,余下三分之二是洗手台跟浴室物品储藏区,整间浴室颜色是极具现代感的银灰色。 陆则怿把应渺放在浴室靠墙的椅子上,走去淋浴区放水。 浴室里灯光一直亮着,光线是暖黄色的。 应渺被放在椅子上,她也丝毫不在陆则怿跟前讲什么仪态,往长椅上一侧,趟下了。 周身暖气氤氲并不冷。 应渺阖着眼,眼皮沉重地耸拉着,快要不分环境再次陷入沉睡时,陆则怿回了她面前。 “自己能洗吗?” 应渺不得不又睁开眼皮,勉力看他。 她困顿至极,再加上浴室光线朦胧,陆则怿那张脸在她眼里就有些模糊,仅能看出脸型似刀削,线条格外分明。 她撑了一会眼皮,又没什么精神劲的耸拉下来,视线下意识下移,还是能瞥见陆则怿的身影。 应渺把眼一闭,“你出去,我自己洗。” 陆则怿便出了门。 应渺听见浴室门关上的声响,抬手用力揉了下太阳穴,起身钻入已经被陆则怿调试好水温的花洒下。 她洗澡很快,用时约五分钟,就关了阀门,用干燥浴巾把自己裹成粽子出了浴室。 陆则怿没在卧室,应渺没心思找他,掀开躺了进去。 她一沾床便昏睡了过去,中途做了个梦。 梦里她还是十三岁,无忧无虑,穿着黄色碎花裙子在满是油菜花的半山坡跟人追逐打闹,银铃般的笑声蔓延了整个半山坡,梦醒后,她看着冷冰冰的房顶,灰白两层的遮光窗帘,晃神好久,嘴一抿,坐起了身。 已经日上三竿,大片阳光通过正面通透的落地窗挤了进来,落在客厅奶白色的真皮沙发上。 百十平的客厅空旷寂静,陆则怿并不在。 昨晚遗落在餐桌上的手机此时响起了闹钟,应渺走过去摁灭了闹钟,看到闹钟的提醒事项,抿了抿唇,一口抿掉餐桌上已经凉掉的牛奶,走到玄关处换了平底鞋拿了车钥匙出了门。 车不是她经常开的那辆,是陆爸爸送她的新婚礼物,一辆白色的奔驰轿跑。 颜色车型很漂亮,价格不亲民,她不算特别喜欢,她其实更喜欢开她那辆沃尔沃,熟了顺手,但陆奶奶蒋雪君却把她的那辆旧车给锁在老宅车库了,说那辆车过于便宜,她的孙媳妇开价格那么低的车掉档次。 又说不是她的孙媳妇,她骑自行车上班都不关她的事,但是既然跟陆则怿领了证结了婚,就是陆则怿的脸面,别净做些让陆则怿丢脸的事。 在陆家生活过那么多年,陆奶奶并不怎么插手她的事,但自从跟陆则怿谈婚论嫁起,陆奶奶变了性子似得全权指挥起了她的人生。 应渺毕业两年没找工作今年想咸鱼翻身准备创业,陆奶奶听闻消息,立即紧锣密鼓找来传媒学校的老师来给她补课,补播音主持的课程。 应渺大学学的服装设计,跟补习的课程牛头不对马嘴,她跟陆奶奶表示过并不想进军主持界,陆奶奶脸一拉,说教的话一箩筐,“你要创业什么时候能闯出个名头?三个月后你就要嫁给阿怿了,我给你托关系找人脉塞进电视台当个光鲜亮丽的主持人不好?既有面子还轻松,你别不识好人心,老老实实上你的课,把你创业的心思收收,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你把主持的工作做的认真又漂亮,才不丢阿怿的脸。” 已经嫁给陆则怿,有些事情她反抗不了也懒得再挣扎,躺平接受是她习惯性的本能。 车子开到江城第一医院,应渺收敛思绪,拔了车钥匙下车往住院楼走。 陆奶奶前几天早起闪了腰,这一周都在医院住着,连昨天她跟陆则怿的婚礼都没参加,她今天过来是陪床。 走到陆奶奶的病房门前,房门半掩着,里面有说话声。 陆奶奶住的是高级病房,单人,里面是换药的护士。 “陆奶奶,听说你孙子昨天新婚,恭喜恭喜!就是可惜你腰伤着,没能亲自去孙子的婚礼看一看,你家人给你线上直播了吧?” “有什么好看的?也不是多好的孙媳妇,我懒得看。” “您孙子年轻有为又长得好,乐意娶的孙媳妇自然差不到哪里去,您这就别谦虚了。” “哼,还真就矮子堆里找高个——” 应渺此时曲指扣了扣门。 “奶奶,我来了。” 陆奶奶的声戛然而止,随后淡淡道,“进来吧。” 应渺推开门进去,神色无恙,跟换好药出去的护士打了个正面。 那护士年纪比应渺大一点,看着应渺的脸,内心“嗬”了声,暗道这么漂亮还不叫好,那到底什么才叫好,果然有钱人眼光不是一般地挑剔。 病房的门被护士掩结实了。 应渺走到病床边,腰还不太舒服,想扯过椅子坐下,手刚碰到椅子扶手,陆奶奶背靠着软枕,双手搭在被子上,瞥她一眼,道:“这来了没半分钟就累了?不想陪床就走,别在这虚情假意装模作样,我可不稀罕。” 应渺扯椅子的手停在那,片刻后,她松开,人就站在病床边,给陆奶奶倒杯水,递过去,“您喝点水,想吃什么我给您削。” “你存心的?水喝多了你那个身板能背得动我去洗手间?”陆奶奶不接她的水,皱眉看她,“给我削个苹果。” 应渺把水杯搁下,拿了床头柜果篮里的苹果和水果刀开始削皮。 削好皮的苹果,又被应渺切成很小一块装在盘子里每个都插了竹签递过去。 陆奶奶接过,把盘子压在被子上,指挥她把小桌板拉过来,把iPad调到京剧频道,就不搭理她,边吃边听戏了。 应渺腰又酸又疼,没坐,站了快两个小时,病房门被推开,一身职业装的姜媛进来。 “奶奶您好点没啊?” 陆奶奶见了姜媛,立即笑开,热情道:“你可算是来了,我自己一个人都快无聊死了。” 姜媛看看应渺,“渺渺姐不陪着您呢,您哪能无聊。” 陆奶奶哼腔,“跟不来没什么两样。” 应渺装听不见,看了眼手机时间,道:“奶奶,姜媛过来了,我就回去了,还要去电视台。” 陆奶奶没搭理她,拽着姜媛的手,让她坐在床边,跟她热情说着话。 应渺往外走,走出病房,手扶着病房门要关门,陆奶奶的声突然大了点。 “山里来的野丫头哪有你陪的舒坦,不会说话像个哑巴似得,还得我找话题跟她闲聊,性子也无趣,肚子里没多少墨水,跟她在一起简直就是折磨。媛媛,我还是喜欢你,你说阿怿要是娶了你该多好。” 应渺将陆奶奶的话听了个完全,她没什么反应地关上了门,将陆奶奶跟姜媛的说话声隔绝在门后,她步伐如常地往电梯间走。 她早就知道,陆家老爷子去世后,除了坚持要陆则怿同她完成婚约的陆爸爸陆志军外,陆家再没人喜欢她。 包括昨晚新婚夜抱着她胡来的陆则怿。 爱意 凌晨一点,应渺潮红着脸紧闭着眼趴着睡了,陆则怿起身下床,扯着被子一角盖到应渺身上,遮住她大半边布满痕迹的纤薄后背。 他进浴室冲了个澡,披着睡袍看了一眼洗手台,随后出了浴室坐在应渺那一侧床边,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修长干净的长指拨了拨抽屉里的杂物,没找到想要的东西,侧眸去看睡的极沉的应渺,看了好一会,他起身出了卧室。 在内玄关处取了她的车钥匙,开门坐电梯到了地下车库,找到她的车,打开驾驶室坐了进去,手在储物柜拨了拨,在最底层一袋湿巾旁瞧见了那枚反着光的钻戒。 应渺睡到自然醒,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看着白澄澄的天花板,腰不动都觉得别扭,她躺了一会,抿唇起身进浴室洗漱。 水流声哗哗,应渺洗了把脸,拿着电动牙刷往嘴里放,初醒时空洞的眼神盯着墙镜逐渐聚焦,她拧眉,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无名指。 上面好端端地带着她昨天丢在车里的婚戒。 应渺:“……” 陆则怿是不是有病? 她昨天被/操/弄那么久,本来一早大火气就大,眼下见了这枚婚戒更甚,她把电动牙刷丢在一边,伸手就要去摘婚戒,余光却扫见墙镜一边还贴着一张方正的便利贴。 应渺看过去,就见便利贴上是男人笔势走势凌厉遒劲的一行字。 不想奶奶挑刺,婚戒好好戴着。 “……”应渺摘婚戒的动作停在那,她紧蹙眉头,好一会闭了闭眼,松了手,拿起牙刷继续刷牙,面上有了愤愤之色。 洗漱过后,应渺坐在客厅给自己点外卖,依旧边等外卖边熟悉今天的工作稿。 外卖到的很晚,蟹黄面已经坨了,口感不好,应渺吃了两口平复了一点饥饿感,便把外卖盒丢进了垃圾桶。 应渺瞥一眼冷冰冰毫无人气的厨房,想到这几天的陆则怿,他没在家吃饭的习惯,她点开家政服务平台,打算给自己找个做饭阿姨。 联系好中介,应渺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到点出发去医院。 开车上路时,想起昨天陆则怿说的话,应渺忍不住想刺他一句,等红绿灯的间隙,打开陆则怿的微信对话框,编辑了一条消息。 爽完了就跑是吧? 应渺到底还是没发过去,她跟陆则怿的对话框完全是空白的,并非应渺删了跟他的聊天信息,是自从这一次加了陆则怿的微信号后,两人从没在微信上联络过彼此。 以前寄住在陆家在高中读书时,她跟陆则怿也是有过微信聊天记录,并不多,一年顶多能有两三条。后来高中毕业,应渺依旧是住在陆家,不过报考的大学离陆家很远,一年只回来一次,也是只有在陆则怿不在家的时候才回来,那个时候她就删了陆则怿的微信,导致仅有的几条信息也如数消失在她手机上。 之所以重新加回微信,还是陆爸爸提及两人的婚约别再往后延迟了,提早办了好,她才跟陆则怿重新加上微信,婚礼前,两人联络不多,她懒得配合,陆则怿又冷淡,就导致了眼下这局面。 她并不想主动给陆则怿发消息,抿唇逐一删除那条信息,把手机锁屏丢在了副驾驶上。 男人情、欲上头的话能有几分可信度,应渺也不稀罕他来跟她一同陪床,不过是腰疼着继续站两个小时罢了。 到了医院楼下找了停车位停车,应渺进了住院部到了陆奶奶病房跟前,敲了门听见里面一声进,她推开门走进去。 上抬的目光瞥见陆奶奶病床跟前西装革履的陆则怿时,她怔了一秒,随即抿唇,现在瞧着像是个冷淡入骨的正人君子,但昨天他推车不要推的太变态。 “奶奶。”应渺从陆则怿身上收回视线,不然她怕自己在陆奶奶面前,会忍不住对陆则怿破口大骂。 陆奶奶没像以前一样不吭声,眼下顾忌着宝贝孙子在,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来了,今天阿怿请假来陪我聊天,就不用辛苦你了,你去沙发上坐着吧。” 应渺也不假寒暄,脚步一拐,直接拐去了沙发那边舒坦坐着了。 陆奶奶看的眉头直皱,想翻白眼又怕陆则怿瞧见,喉咙里憋一口气,努力压下去,不再关注应渺,专心跟陆则怿说起话。 两个小时过的很快,姜媛敲门进来,瞧见病床跟前的陆则怿,眼睛一弯喊人,“阿怿哥怎么来了?” 应渺揉了揉腰起了身,跟陆奶奶说话,“奶奶,我回了。” 陆奶奶不咸不淡道:“路上小心。” 陆则怿淡淡冲姜媛颔首,没答她的话,余光扫着应渺,他跟着起身,掖了掖陆奶奶的被子,“姜媛过来陪您,我就回公司了。” 陆奶奶不舍,“你再呆一会,跟媛媛一块陪陪奶奶说话。” 应渺已经头也不回走到了病房门口,拉开门,线条漂亮又纤瘦的后背消失在被带上的病房门后,陆则怿收回余光,“公司还有工作要处理,奶奶。” 陆奶奶只好放人,“那你赶紧去处理工作去吧,不过再忙也要好好吃晚饭。” “嗯。”陆则怿拿起椅子上的西装外套,长腿阔步往外走。 姜媛主动给他让开一条宽敞的路,她笑眯眯地,也不殷勤,等陆则怿消失在病房,她才走去病床边,温顺地给陆奶奶换起新的茶水。 陆奶奶看她柔顺的性子和含笑的脸,叹气道:“都怪老头子非要讲什么兄弟情谊搞出这么一桩娃娃亲,弄得我是真的心烦,你说阿怿跟那个不会说话也不笑整天丧着一张脸的应渺结婚过日子能幸福的起来吗?” 姜媛把手上的茶水递过去,劝道:“奶奶,阿怿哥跟渺渺姐幸福不幸福时间长了就知道,您现在愁不就是杞人忧天嘛?再者说了,要是阿怿哥过得不开心,他跟渺渺姐也可以好聚好散,现在离婚又不是什么难事。” 陆奶奶:“你话在理,我现在就盼着两人过不下去早早离婚呢。” 应渺出了病房朝电梯间走,没走几步路,身后响起沉稳规律的脚步声,她没回头,到了电梯间,摁了下行键,电梯门开,她走进去,陆则怿随后一步迈了进来。 两人并排站立,并没人说话。 狭窄逼仄的空间里静寂无比。 应渺没什么精神地看着正前面。 正前方是电梯的镜面,陆则怿站在离她一只手臂的距离,他比她高一个头,身量挺拔,衬衣西裤完美切割着长腿跟窄腰,他也看着正前方,面上惯常冷淡,无一丝情绪外露,清濯的黑眸,高挺的鼻梁,分明的脸部线条,看起来有股难以亵渎的冷感。 应渺抿了下唇,不想在镜面里看见他的脸,慢吞吞耸拉下眼皮,半垂着眸看向电梯地板。 陆则怿此时开了口,“奶奶明早出院,中午不用过来陪床了。” 应渺像是反应了一会,又或者单纯不想接陆则怿的话,但出于家教礼貌,还是回了一句,没什么情绪,“哦。” 陆则怿又道:“如果肿了记得抹药。” 应渺迟钝一会,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她抿唇,“不劳你关心这个,还有我今天晚上不想做,你回来晚了别吵我。” 陆则怿没出声,电梯门开,应渺不走,抬头盯着他看,等他应。 他阔步走出电梯门,伸臂拦着电梯门,垂眸看她,面上冷淡,道:“我今天晚上出差不回。” 应渺这才抬脚,出了电梯,从陆则怿身侧走过。 例行去了趟电视台坐班四十分钟,应渺便回了楚和公馆,家政中介推了两个阿姨过来,下午饭过来试岗分别做了两道菜,她口味重,喜好吃辣,跟陆家一整家人都不同,陆家几乎所有人都好淡口,餐桌上常年不会有一道重口味的饭菜。 两个阿姨都做了川菜,她尝过之后,没尝出分别,只留了个年纪稍长点的做饭阿姨。 晚上陆则怿说话算话没回来,她一个人睡得舒坦。 并没抹药,不是初、夜,磋磨再狠也没肿。 隔天陆奶奶出院,下午饭在酒店订了包厢,说要庆祝,应渺到的不早不晚,前面比她早到的有姜媛和陆爸爸陆志军,在她后面还没到的是陆则怿。 陆志军好几天没见到她,笑着朝她挥手,“渺渺来,坐我身边。” 应渺走过去在陆志军左手边坐下,他右手边是主位,坐着陆奶奶,姜媛原本是坐在陆奶奶另一侧的,陆则怿姗姗来迟,推开门进来时,姜媛笑着起身道:“奶奶刚才还说阿怿哥你是不是有事耽误不来了,阿怿哥你坐这边陪着奶奶吧,我去跟渺渺姐坐。” 陆则怿走过去,在陆奶奶身边坐下。 姜媛笑着绕过大半个桌子,在应渺旁边坐下了。 陆志军性情温和又孝顺,陆奶奶碗碟里从不少味道可口的饭菜,陆奶奶只用跟陆则怿专心闲聊,偶尔喊上姜媛应和几句,餐桌上除开安静吃饭的应渺,可以说是其乐融融。 桌上并没有符合她口味的饭菜,应渺也不会主动转动圆桌,通常跟前有什么她就用公筷弄点什么,没什么大胃口,只慢吞吞嚼着。 陆志军见她没怎么出声,偏头压低声问她:“怎么不说话渺渺?” 应渺牵起嘴角,冲陆志军扬了个淡淡的笑,“爸,我习惯听你们说话,挺有意思的。” 陆志军不勉强她,只在心里微微慨叹,以前刚来陆家的时候多活泼,现在越长大越安静,要不是他也算是看着她长大,还以为她在陆家受了什么虐待和委屈,才变得这么安静寡言。 他给她盛了一碗鲫鱼汤,“这个汤很鲜,里面放了藤椒,有一点点重口的麻,不过味道不错,尝尝看好喝的话爸再给你盛。” 应渺尝一口,笑着对陆志军道:“好喝。” 陆志军笑开,“喜欢的话一会让酒店加一份。” “谢谢爸。”应渺低头喝汤,余光扫见斜对面的陆则怿,他在看她,目光曜黑,冷淡如常,她把余光收回来,连稍微对一点口味的鱼汤也没兴趣入口了。 吃到尾声,陆奶奶搁下筷子,咳了咳道: “阿怿,奶奶住院的时候想了想,我年纪大了,今天是早起闪了腰,明天就可能是一不留心心肌梗,我想着趁我还有命可活,想让你多陪陪奶奶,你那个婚房也别住了,跟应渺一块搬回宅子里住吧,反正宅子里房间多,你们要是想自由点,就选个离奶奶跟你爸房间远的楼住着,只要早中晚三餐能一块吃饭,能让奶奶天天见到你,奶奶这心情就愉快。” 应渺没什么反应,事实上,她清楚知道她的反应,不满或者顺从,从来都不在陆奶奶和陆则怿的考量之中,所以她完全一副听之任之的安静模样。 陆则怿看向应渺,见她低头慢吞吞喝鱼汤,面上没什么情绪,他点头,“我跟应渺明天搬回去。” 陆奶奶道:“今晚就回去住吧,明天我让家里的阿姨帮着去收拾你跟应渺的东西。” 陆则怿:“行。” 陆家的宅子靠近景区附近,是一片占地面积不少于千平的中式住宅,周遭繁华,更显得这片宅子尤为富贵。 这座宅子不是传承下来的老宅,陆老爷子在世时,并不奢靡,即便家底再厚,也不乐意挥霍这么大一笔钱财购入这么一所宅子,是陆老爷子去世后,陆奶奶想享受中式宅院的安逸,陆则怿孝顺,从合作伙伴手中大手笔买下了这处宅子,让陆奶奶养老。 因为宅院面积大,陆奶奶又不愿意一个人住,吆喝着全家人一起住进来,在陆则怿跟应渺还没结婚时,两人都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宅子门口静静矗立着两座威武的石狮子,石狮子两侧是停车的地。 一家人陆陆续续从车子上下来,陆奶奶左手扶着陆则怿的手臂,右手牵着姜媛,三人在前面进了宅子,应渺跟陆爸爸并排走在后面。 并没再选房间,陆则怿回了他原来睡过的卧室,应渺嫁了他,应该跟他一起睡他的卧室,不过姜媛挽着陆奶奶的手送陆奶奶回房睡觉后,应渺被陆爸爸拉去书房下棋,下完棋已经快到夜里凌晨。 应渺把黑白棋子收起来,打了个哈欠,冲陆爸爸道:“爸,我太困了,一会就在隔壁我房间睡一晚,就不绕远路回陆则怿房间了,您帮我跟陆则怿说一声。” 陆爸爸对她喊陆则怿的全名并没任何疑问,现在年轻人谈恋爱也有不少直接连名带姓喊的,他没多想,笑道:“行,你别收拾棋子了,一会让阿姨过来收拾下就好了,你困的话就赶紧回房睡觉。” 应渺起身,“谢谢爸。” 陆则怿洗完澡靠坐在床头回复工作邮件,房门被敲了两下,他把手机搁在床头柜,掀被下床起身走过去,边开门边道:“下次不用敲门,直接进——”余下的话在见到站在门外的陆志军时,停了下来。 “怎么?以为是渺渺?”陆志军含笑打趣了一声,道:“渺渺她累了懒得往这栋楼跑了,就在她原先的房间睡了,让我来给你说一声,你别等她了,自己睡自己的吧。” 陆则怿神色无恙说:“好,爸您早点休息。” 陆志军点点头,转身活动着肩膀走了。 陆则怿关了房门,在门后停顿片刻,才回了床上。 工作邮件还差两封没回复,陆则怿没管,他关掉床头灯躺了下去,片刻后又拧开床头灯,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点进应渺的对话框,选择转账。 并没真的发出去,他只是看是否有不是好友的提示。 她即便不回来睡,发一条微信告知他就可以,怎么还要陆志军亲自代劳,或许他又一次消失在了她的微信好友列表中。 应渺高中刚毕业那年,曾经不言不语删过他一次,高三那一年,应渺没有发过任何一条朋友圈,他是转达陆志军的话给应渺发微信时看到对方已不是您的好友这个灰色字迹提示才知道她删了他。 页面转账的流程正常,她没删好友。 陆则怿退出微信,把手机锁屏,重新丢在床头柜上。 他闭着眼,唇角线条平抿,面上冷淡,一会又睁开眼,再次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点进应渺的对话框,再次点了转账。 输入金额密码,陆则怿转了过去。 应渺在自己的卧室洗漱好,躺在床上,看了会服设书打发时间,等到困意上来,她搁下书,关了床头灯躺下准备睡觉。 手机在枕头下震动一声,应渺拿出来看了一眼。 陆则怿转账50000元。 “?”大晚上给她转什么账?吃错药了?还是年纪轻轻老眼昏花转错了? 应渺木着脸点了退还转账选项,不再看,锁屏静音重新塞进了枕头下。 陆则怿看了眼转账退还提示,他等了一会,没等来正常人看见转账后疑惑询问的话语,对话框安静异常,页面只有转账退还记录,应渺并没发来任何文字消息。 爱意 一连几天应渺回到家吃过饭就去跟陆爸爸下棋,下完棋同样的借口睡在了自己房间。 跟陆则怿见面只在早晚餐桌上见一面,陆则怿没任何反应,成日里冷淡着一张脸,对于老婆整日不回房好似没任何异议,反倒陆奶奶对应渺颇有微词,并不是对她睡在自己房间一事,而是因为她整天晚归。 这天陆则怿公司加班,没回来吃晚饭,餐桌上少了陆则怿,陆奶奶吃饭情绪没以往高涨,这对应渺来说没什么影响,她在陆家餐桌上的存在感一向低。 吃过晚饭,应渺跟在陆爸爸后面要去书房下棋,还没离开餐厅,陆奶奶喊住她,说跟她说说话,陆爸爸先去了书房,应渺跟着陆奶奶进了偏厅。 一进偏厅,陆奶奶滔滔不绝说落起来她,“应渺,你一天工作量也就那么一点,怎么还天天不着家?你已经结婚了,能不能有点已婚妇女的自觉,像媛媛,她还没结婚正是出去疯玩的年纪,结果人整天工作结束就回来陪我说话聊天,你怎么就不能跟她学学?” 应渺:“奶奶,姜媛每天回来陪您聊,您也不需要我再陪您了,而且,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 陆奶奶冷哼:“谁知道你的事是不是正经事?” 应渺张唇,她看陆奶奶说教的脸,又无声。 说再多在陆奶奶耳朵里没任何作用。 应渺不想结束工作就被拘在宅子里,她依旧每天去江城大学里听课,为了避免被陆奶奶揪住继续说教,她每天听完课就会开车到勠力集团楼下,等陆则怿一起下班回家。 她不跟陆则怿碰面,只不过是她的车子一直停在集团停车场出口,她见了陆则怿的车开了出去,她再停上几分钟,才隔一段距离跟在陆则怿车后回家。 到了宅子,她跟陆则怿一前一后进门,陆奶奶见状,以为她下班就去找陆则怿等他一起回家,也找不到说教的借口。 几次三番后,陆则怿注意到她车子专门停在集团楼下的地库出口,他没任何反应,也没戳破她的小心思,应渺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坦白,依旧稳稳把车停在地库门口,等他车出来一起回宅子那边。 这天她刚把车停在地库出口等陆则怿下班,阴了大半天的天终于落了雨,天际线压的很低,狂风把街道两边的绿化树树梢吹的东倒西歪,雨势很大,车窗玻璃被雨滴砸的霹雳作响,天气格外恶劣。 应渺微信上收到陆则怿的消息。 陆则怿:上来等。 应渺:不用。 陆则怿:今天要加班,时间不定,应渺,要么上来,要么现在开车回家。 她今天一个人回家铁定要被陆奶奶揪住再说教一顿,她锁屏手机,抿着唇握着方向盘,把车子开进集团的地下车库。 车子停在陆则怿的停车位上,她摁电梯上了楼,到了陆则怿的办公楼层。 出电梯时碰见姜媛,她在勠力集团童装部任职设计总监,穿一身职业装,拿着合同刚从陆则怿办公室出来,见了她,热情扶住还没闭合结实的门,把她半推了进去,“渺渺姐来了,阿怿哥在里面工作,你进去吧。” 应渺不想跟陆则怿共处一室,她本来打算在楼层的休息区坐着等,但姜媛不由分说将她一把推了进去,关上了门。 外面格子间一群白领引颈看过来,没瞧到传说中的总裁夫人正脸,只看了一抹纤瘦的窈窕背影。 陆则怿在办公桌内处理文件,听见姜媛在门口说话,知道应渺进来了,他没抬头,话语淡淡:“自己找地方坐着。” 应渺在门口停了一息,才抿唇往沙发区走。 陆则怿加班要到很晚,中途让秘书订了晚餐送了进来,两份意面,连带着应渺的晚餐也在里面。 她跟陆则怿面对着面坐在沙发上吃饭,彼此无声。 吃过晚餐,陆则怿起身将餐盒丢去办公室外,回来时,他一手扯松立领衬衣上系的领带,一手摸到办公室的门锁,“啪嗒”一声,反锁了门。 应渺本来在摆弄手机打发时间,听见锁门声,抬起头看向站在门口的陆则怿,她预感不好,也不管现在回家会不会被陆奶奶说教了,她拿着手机起身,强调似地道,“陆则怿,我要回去了。” 陆则怿并没出声。 她走到门口,去开门锁,一只手拦住她,她抬头看陆则怿,他眸黑冷淡,在她视线里微微附了身,随后应渺只觉屁股被一只大手托抱住,紧接着双脚离了地,她低呼一声,不得已抱住陆则怿的脖子以寻求安全感。 “陆则怿,你干嘛?” 陆则怿不答她,大步走到办公桌旁,将应渺放在了桌子上,他分开应渺的腿,把她的一步裙往上拨,呼吸开始变沉。 才有过两晚,应渺并不适应这种事情,脸不受控制地变红,她一只手使劲推着陆则怿的肩膀,但仍旧挡不住他趋近的力道。 回宅子住了将近一周,两人都没在一间卧室睡过,眼下过了将近一周,新婚夜的无所适从感席卷全身。 办公桌老板椅落地窗。 外面狂风暴雨,刮不进室内,连雨声都被阻隔在外,但室内仍旧好似热浪翻涌,一波波浪潮好似要把人埋进去,声不似雨声急切狂躁,却仍旧毫无章法,宛如盛夏多如牛毛的悠悠蝉鸣,一声起一声落,此起彼伏。 姜媛加班结束,上来顶层来敲陆则怿的办公室房门,准备同应渺他们一起开车回,敲门半晌,并没人应声,试着握上门把手往里推,推不动,里面落了锁。 格子间的白领走了个干净,连外间的秘书都像是得了陆则怿的吩咐,结束加班走了人,这一层这一片区域安静无比,姜媛却觉得耳边响着说不出口的声音,就好比十八岁刚入大学时,被刚认识的大胆女同学拉进被窝里,戴上耳机,一同观看的第一部影片里面的躁动声响。 姜媛不再试图开门,她站在门口好一会,面无表情走了人。 室外暴雨依旧如注,室内一切却在慢慢平息,不过闷热感从始贯穿到尾声。 应渺腿软着坐在沙发上,面上是靡丽的红,额头颊侧浮着黏腻的热汗,她捡起沙发上的内衣穿上,看到自己手腕上两道红色的勒痕,脸黑着看向在落地窗前整理西裤的陆则怿,“陆则怿,你以前没这么变态。” 陆则怿西裤整理好,他衬衣不用整理,根本就没动过,只是弯腰捡起落地窗前被使用过后不堪重负皱成一团的黑色条纹领带,没往脖子上系,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把领带丢了进去,拿起老板椅上搭着的西装外套,往外走,“能自己走?” 应渺不答他,理好上衣下裙从沙发上起了身,脸色不好地从他身侧走过,开了锁,走了出去。 往电梯间走,应渺走在前面,陆则怿慢步跟在后面。 办公室下班人早走光了,应渺跟陆则怿一前一后隔了不算近的一段距离。 高中三年,两人也总是隔这么远的距离走,不过那个时候陆则怿走在前面,应渺故意落后许多,阳光透过头顶枝杈的缝隙落在两人身上,静寂无声,风从两人肩头刮过,微弱的风声好似都比两人吵闹。 电梯下到车库,应渺往自己车那块走,陆则怿大步走到她身侧,垂眸问她,“能自己开车?” 应渺看他冷淡的脸,故意气他,“别把自己想的太牛,其实也就一般。” 陆则怿眸黑着,面冷着,好似没听见,“外面雨大,坐我的车回。” 应渺,“不需要,陆则怿,你如果真的担心我,就不该在这种破天气在办公室弄三次。” 陆则怿:“你说的我一般,弄三次你也不至于腿软,应渺。” “……”应渺语竭抿唇,不再说话,逞强地往自己车子那边走。 陆则怿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强势把她带到自己车子旁边,打开后车门,塞了进去。 应渺骂他,“你混蛋!” 陆则怿关上门,坐进驾驶室,顺带锁了车门。 外面雨依旧很大,隔着车窗好似看不清外面的世界,无边夜色跟灰黄雨幕混在一起,世界好似都荒诞地融合成一体。 应渺坐在驾驶室后面,她萎靡地缩在座位上,腿之间并不太舒服,磋磨太久,敏感度和肿胀感还没降下去,稍微一碰到,便觉得别扭。 确实不适合开车,她能想象到,万一需要踩刹车,可能都因为腿软踩不下去。 车子停在宅子外的停车位上,雨还在下,噼里啪啦作响,地面上砸出一片片银色水花。 陆则怿下了车撑着一把黑伞,绕步过来开她的车门,应渺手边没有伞,不然她就直接自己走了,不情不愿脚踏了出去,还没站定,腿猝不及防软了下,身体往下跌,陆则怿及时伸出一只手臂抱住了她的腰。 “自己拿着伞。”头顶响起陆则怿冷淡的嗓音,手中也被塞进那把黑伞,她下意识圈住,紧接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陆则怿弯下腰,一只手抱着她的后背,一只手圈住了她的双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他没做停顿,抱起来她就往宅子里面走。 高定皮鞋踩过几处浅浅水洼,溅起的水花弄脏了他惯常整洁笔直的黑色西裤。 “不用做这么奇怪的事,陆则怿,我跟你做只是夫妻本分,你抱我没必要。”应渺推他的胸膛。 在办公室弄了快三个小时,夜已经很深了,宅子里的人都去睡了,路灯亮着的幽径小道只有雨声和皮鞋踩过地上的水花声。 陆则怿并不言语,任凭应渺如何推搡,他修长手臂稳稳抱住应渺的后背和腿弯。 踩着湿漉的鹅卵石小道,到了他睡觉的小楼,上了楼梯,进了卧室,陆则怿将应渺放下。 应渺推搡了一路,也憋了一路的气,脚一沾地,立即拉开卧室门,往外走。 陆则怿在身后脱掉西装外套,单只手拎着扔到了卧室沙发扶手上,他侧眸瞧着应渺往外走的背影,眉眼漆黑冷淡,“还要去找爸下棋然后睡在你房间?” 他走到卧室门口,手摁上应渺开了一半的卧室门,垂眸看她,“应渺,爸已经睡了。” 爱意 婚房是婚房,陆则怿的卧室是陆则怿的卧室,两者在应渺眼里不能混为一谈,婚房那边她跟陆则怿都是第一次入住,并没太多陆则怿的气息,但这间卧室,每一寸都彰显着陆则怿曾在这里久居。 床被陆家的阿姨按照陆则怿的习惯,熏上了香,跟陆则怿衣服味道一模一样,应渺半蒙着脑袋睡觉的习惯被迫戒掉,她躺着闭上眼被被子上的气味围绕着,好似陆则怿近在咫尺一样。 她习惯不了一直睡不着,很想起来重新换一床没有陆则怿丝毫气息的新被褥。 但也一直没做。 身后陆则怿还没睡,半靠着床头柜在回消息,应渺并不想引起他任何注意。 拿出手机从床头柜的包里摸出耳机,点开一部慢生活综艺,应渺侧躺着背对着陆则怿开始看起了综艺。 陆则怿回复完工作邮件,余光扫向身边,应渺侧躺着枕着枕头,几缕发丝蜿蜒到他枕头上,她发质很好,在办公桌上时,他手指插进她发间,触感如丝绸,生凉柔顺。 目光从头发上移开,落在她仅露给他的半边耳朵看,她耳朵生的漂亮,弧度圆润,小巧秀气,在室内橙黄的床头灯光下,耳垂好似莹莹白玉。 身体变化他能清楚感知到,陆则怿伸手去关他这侧床头灯的手停下,他垂眸睨她的后脑勺,面上无任何浓墨重彩的情绪,他问应渺:“不困吗?” 应渺耳机不带降噪功能,听见了陆则怿的问话,她不想回答,打算装聋,动也不动地继续看她的综艺。 “应渺。”他拿掉了对着她耳朵上的那只耳机,喊了一声。 应渺抿唇,不太情愿地回一句,“有事吗?” 陆则怿没说话,只是倾身过来,将她的手机拿开,丢在床头柜上,两只大手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拨正,他覆身过来,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腰,一只手托住了她的后脖颈。 干燥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应渺掌心隔着睡袍抵在他肩上,蹙眉,“陆则怿你够了,今天都弄了三——” 余下的话全被陆则怿低下头含住她耳朵的动作止住,他口腔很烫,舌头也不老实,又是吮舔又是细密的重咬,动作不温柔,有一股要把她耳朵吃进肚中粗鲁的孟浪。 应渺咬紧唇,不想说话怕不设防因为他的含吮逸出一点暧昧的声。 她一直在等陆则怿不再玩弄她的耳朵,但陆则怿跟上瘾一样,含着她的耳垂不放,她不得不伸手去推他的脸,“别……别咬了。” 陆则怿唇离开她耳朵,冷淡黑眸去看她的脸,应渺跟他对视,她除却脸上被激起来的生理性薄红之外,再没丝毫意乱情迷。 应渺始终推着他的肩膀,抗拒他的生、理、反、应,“陆则怿,今天已经三次了,即便我们是夫妻,这种事你也要适可而止。” 陆则怿看着她,并没强迫,他从她身上下来,躺回了自己那侧,动作很是干脆利落,利落到应渺以为是在做梦。 她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推拒,她甚至也做好了陆则怿像那天不由分说强行进来后,她甩脸干脆提出分房睡的事情,但陆则怿都没有,他退的很快,快的好像刚才并不是想跟她做,只是想咬她的耳朵。 但她是疯了才会认为陆则怿单纯为了咬她的耳朵,应渺抓着被子侧身,不再想陆则怿反常的行为,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陆则怿听着耳边渐渐平缓规矩的呼吸,他平躺着看头顶天花板,身下不舒坦,并不打算起身去浴室,他伸手关了灯闭上眼。 * 有了办公室那一遭,应渺不再每天等在集团楼下,她宁愿被陆奶奶唠叨说教,也不愿意在陆则怿的办公室被绑着手腕胡来。 陆奶奶见她不再跟陆则怿一起回来却依旧晚归,频频说教,应渺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听是听,但是一点也不改,一连两天,陆奶奶见应渺仍旧晚归,坐在厅内吹胡子瞪眼瞪她,应渺恭恭敬敬喊一声奶奶,就走去餐厅等待开饭。 陆奶奶气的脸色不好,在晚饭后等应渺跟陆志军离了餐厅,她拉住陆则怿的手臂,嘀咕道:“应渺那孩子最近天天往大学里跑,你注意点,心别那么大,山里长的孩子三观跟心性都扛不住诱惑,小心你头上戴绿帽子。” 陆则怿看着跟陆爸爸并排走远的纤瘦背影,道:“奶奶,应渺不是这样的人。” 陆奶奶语重心长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看她对你始终都不热情,这种事情你真得放心上,不然哪天出了事,你脸面都要被她丢光了!” 陆则怿:“您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奶奶。” 陆奶奶:“我还不是为你考虑,阿怿,这几天她不是都住在自己房间吗?她现在是你的老婆,不跟你睡一间房,这不明显有问题吗?你心别这么大,奶奶真的怕你丢脸。” “真没事奶奶,我还有个工作电话要打,您消消食早点回房休息。”陆则怿说完,就从餐厅离开了。 外面小路上已经没有应渺的身影了。 他往卧室走。 从那天下雨后,这两天应渺一如往常跟陆志军下棋然后在自己房间睡觉,再不会踏足他的卧室。 “阿怿哥等一下。”姜媛从餐厅追上来,走在陆则怿身边,轻喘道:“阿怿哥,奶奶也是担心你,你别觉得她是在背后说渺渺姐的坏话。” 陆则怿往一边挪了一步,跟姜媛隔开一个正常的社交距离,“不会。” 姜媛对陆则怿的疏离没任何反应,她欲言又止,片刻才纠结道:“其实也不怪奶奶多心,阿怿哥,你知道渺渺姐去上课的大学,陈简舟在那里读博。” 陆则怿顿了下。 姜媛面上回忆道:“高三那时候,渺渺姐不爱跟其他人说话,好像就只有陈简舟能跟她说上几句话,两人关系好像很不错……不过如今过去那么久,渺渺姐跟陈简舟没什么可能了,不然渺渺姐也不会跟你结婚的,阿怿哥,你别多想,我回去陪奶奶散步消食去了。” 她笑笑,小跑着折返回了餐厅。 陆则怿步伐如常往卧室走,不过在路过陆志军书房那栋小楼时,他脚步一顿,上了楼。 书房的门半掩着,棋子落地声伴着陆志军跟应渺的说话声齐齐传了出来。 “我听说你最近工作结束就去大学听课,渺渺是要学什么东西吗?” “没,就是无聊打发时间。” “在家里待着不舒服吗?” “爸,您不会是奶奶的说客吧?” “哈哈哈肯定不是,你想做什么爸都支持你,怎么会是奶奶的说客?爸就是想着你要是想学什么,爸可以给你专门找老师教你,比你听课效率要高。” “谢谢爸,不过不用,我只是想打发时间。” “我听说江城大学的课程都是不公开的,你要听还得要听课证,你弄得到吗?别是在教室外面站着听?” “没有,我有一个高中同学在那里读博,我请他帮忙弄了个听课证。” “那就好,不过既然请人家帮了忙,记得给人家谢礼。” “嗯,后面请他吃了两顿饭。” “一顿还不够,还请吃两顿?” “本来只打算请一顿的,后面又碰见了,便又一起吃了顿饭。” “哈哈哈你要这么说,以后岂不是见一次请一次?你们见得多吗?” “不至于,就只请了两次,后面再见都是他付钱了,一周偶尔能见两三次吧,他学习挺忙的。” “你说是你高中同学,这个年纪读博除开聪明外,努力必不可少,忙是肯定的。” “他确实很优秀。” …… 陆则怿只听到这里,他转身下了楼。 高三那一年,应渺一声不吭转了班,他是发试卷时见她桌面上空空荡荡问了她的同桌才知道她转班的事。 她高三那一年不喜欢跟人打交道,过的极其封闭,那个时候她比高一高二都要瘦,宽大不合身的校服套在她身上,人单薄地像是一阵风都能将她吹散,陆则怿时常在学校里见她,她大多数都是一个人穿梭在食堂教学楼操场,消瘦的身形越发显得她形单影只。 她转班后在楼下一层靠窗的位置,他在走廊上往下看,大多数都是她一个人安静做题,只是偶尔,身边会有陈简舟在给她讲题。 隔天陆则怿提前半个小时下班,开车到了江城大学,正是下午最后一节大课下课的时间,校门口人来人往。 他进了学校,顺着校园路牌指引,到了资料上陈简舟博导所在的敏学楼,他没上去,单只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看了会教学楼,就离开了。 原路走回学校大门,路过江城大学的人工湖时,瞧见了应渺的身影,她身边还跟着陈简舟,两人说说笑笑,隔着晚饭点外出的人流,她没注意到他,跟陈简舟并排着走远了。 他站在原地,转身看着应渺跟陈简舟的背影,掏出手机给应渺发微信。 陆则怿:几点回来吃晚饭。 应渺是隔了五分钟左右才回。 渺:有事不回去吃了。 应渺本来上完课就要回宅子的,但半道上遇见了陈简舟,打完招呼她就打算走的,结果陈简舟含笑拦住她说有事拜托她,事情一两句话说不完,两人便去了食堂边吃边谈。 说完事情已经晚上八点,应渺开车回宅子。 这个点早就过了陆家的晚饭,餐厅没了人,正厅那边有陆奶奶的笑声传出来。 应渺绕过正厅,直接往后院走,她上了她房间所在的小楼,去陆志军书房找陆爸爸。 书房没人,打扫卫生的阿姨说陆爸爸出差了,晚饭都没回来吃。 应渺站在书房门口顿了顿,抬头望向后面陆则怿住的那栋小楼,抿了唇。 陆爸爸不在,她没下棋的借口继续睡在自己房间。 应渺进陆则怿卧室之前敲了两下门,门内并无声响,她以为陆则怿在正厅陪着陆奶奶,便推门走了进去。 门关上才注意到陆则怿坐在沙发上,跟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台开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上面有两个光脑门的中年外国佬在说话,看样子是在开视频会议。 她开门的动静引来陆则怿的视线,应渺没跟他对视,她把手机搁在床尾,就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陆则怿会议结束,笔电关上了,人从沙发上站起来,单只手解着衬衣纽扣,他先从最上面靠近喉结的那一颗解,骨节分明的长指摁着纽扣,轻松解开一颗,继续解下一颗时,他转身往浴室这边走,跟应渺打了个照面。 她没什么情绪给他让路,身体往旁边错了一步,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候,陆则怿停了下来,偏头看她,“这几天奶奶跟我提了你每天工作结束都要去大学听课的事,奶奶刚出院需要人陪,你如果去大学没有要紧事的话,可以早早回来陪奶奶说话,如果有要学的东西,我可以给你安排老师一对一教学。” 应渺眉头瞬间蹙起,她停下,扭头盯着陆则怿,“别管我的事,陆则怿。” 陆则怿转身正对着她,“应渺,我们结了婚。” 应渺张嘴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她垂下眸,没了情绪,恹恹道:“行。” 陆则怿:“不用担心奶奶会让你站规矩,我会跟奶奶提。” 应渺“哦”了一声,好似漠不关心这个问题,她到了床边,掀开被子躺进去,平静道:“今天不想做,别吵我。” 爱意 应渺没再去江城大学听课,电视台的工作一结束,她就开车回宅子陪陆奶奶说话,陆奶奶一如既往地不爱搭理她,通常是她喂她的鱼,应渺像个服务机器人一样,陆奶奶渴了饿了想坐着休息了,她端茶倒水拿糕点递板凳。 陆爸爸出差三天,应渺都是晚出早归陪陆奶奶,晚上睡在陆则怿的卧室,入睡前就声明不想做,陆则怿没强迫她,两人像以往在婚房那边躺在一张床上,可又跟以往不同,现如今应渺的态度无形在两人之间架了个楚河汉界的高墙。 陆爸爸出差的第四天,应渺伺候完陆奶奶回陆则怿卧室洗漱,拿了睡衣还没进浴室,微信上收到大学同学发来的草稿图,应渺仔细看了草稿图后转发给了陈简舟,便把手机搁在床尾进了浴室洗澡。 陆则怿公司加班没在家吃晚饭,九点多回了家,陆奶奶拉住他说厨房给他留了新菜,他在餐厅吃了几口就回了卧室。 卧室里没应渺的身影,浴室里有水声。 陆则怿站在床尾脱掉西装外套丢在床尾,目光无意间扫见床尾应渺的手机亮了一下,消息栏显示有新消息进来,他并没偷看的心思,要移开目光时,屏幕倏然间大亮,有人打了视频通话过来。 屏幕上备注显示陈简舟。 他目光移不开了。 黑眸低垂盯着屏幕上陈简舟三个字,盯着三更半夜陈简舟给应渺打来的视频通话,直到没人接听,视频自动挂断,手机自动黑屏。 他垂眸解着衬衣袖扣,面上极冷。 没过几秒,陈简舟不依不舍的视频通话邀请再一次响起,陆则怿利落转身,扯掉领带,丢在床尾沙发上,西裤裹着的长腿径直往浴室走。 应渺听见浴室门开的动静时,她没扭头,只是闭了闭眼,恼着自己吃一堑不长一智竟然又忘记锁浴室门。 还没等她拉下脸轰陆则怿出去,陆则怿已经迈进了花洒下,将她往浴室墙上一按。 “你干嘛?”应渺脸直接贴到了湿漉漉的浴室墙壁上,两只手撑着浴室墙壁,她皱眉,没等她说出第二句话,就觉脖子侧边被狠狠吮了一口,力道重的令她忍不住哼了一声,她竭力不再哼出第二声,她恼着,“陆则怿,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他没出声,温热的男性胸膛隔着湿透的昂贵衬衣贴到了她的后背,应渺觉得异常热,又动弹不得。 应渺出了浴室,她脸黑似炭,趴在了她常睡的那一侧床边。 陆则怿晚了几分钟出来,他没穿睡袍,只在身下围了件浴巾,他走去关了大灯上了床,然后—— 再一次伸臂捞过她,臂弯环住了她的细腰,将她抱在怀里。 应渺忍无可忍爆发了,她狠狠咬上他的内肩膀,骂道:“陆则怿,你在浴室已经疯够了吧?” 陆则怿气息极沉,依旧一言不发。 熹微晨光透过清透薄纱落在床尾,室内一片昏沉。 她趴在枕头上沉沉睡了。 陆则怿捞过被子盖住她,撑起身体回了自己那侧,平躺着闭眸揉了下额,面上不是欲望满足后的舒坦,依旧是一夜春水都融化布不了的冷淡。 他掀眸,伸臂捞过床头柜的手机看了眼时间,直接起了身洗漱。 一身定制的修身西装穿戴齐整,陆则怿扣着西服扣子出了卧室,把门关的严实去餐厅吃早餐。 陆奶奶姜媛都在餐桌上,陆奶奶是作息规律,老人家起的都早,姜媛是要上班。 “年轻人就该早早起床,睡懒觉可不是什么好习惯。”陆奶奶穿一件苏绣旗袍外披一件羊毛披肩坐在主位上,她喝一口阿姨炖的白燕窝,唠叨了一句,也不知唠叨的是谁。 姜媛笑笑不接话。 陆则怿早饭吃的不多,一个煎蛋两片抹了花生酱的全麦面包,他吃完,拿着纸巾擦拭长指,道:“奶奶,应渺昨天睡得晚,一会您别去喊她起床,让她多睡会,到午饭再喊她。” 姜媛顿了几秒,若无其事继续吃早饭。 陆奶奶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就变了变,她道:“好,奶奶知道,不喊她,你安心去上班就行。” “嗯。”陆则怿起了身,即便跟姜媛是同集团上班,他也没等她,拿了车钥匙出了宅子。 姜媛几口吞完米粥,也起了身,“奶奶,我上班去了。” 陆奶奶笑眯眯点头,“好,路上小心,中午别吃外卖。” 目送着姜媛身影消失,陆奶奶脸上的笑才消失,她板着脸喊来打扫的阿姨,“去把应渺喊起来,哪家的孙媳妇能睡到中午十二点的?她也不觉得丢人。” 陆家的阿姨一开始敲门在外面喊应渺,见房内没人应声,推开门到了床边轻轻推着应渺,把应渺弄醒了。 应渺被迫坐起身,睡了还没二十分钟就被强行叫起来,她眉眼阴翳起来,姣好五官第一次气到快要变了形。 陆则怿到底有没有心?被他变着花样弄了一晚,也不知道提醒陆家的人别来吵她,让她好好补个觉? 昨晚发疯就算了,一大早还要来存心折磨她? 她阴着眉眼,坐在床上直接把陆则怿的手机号微信号全部拉黑了。 被陆家的阿姨盯着,应渺撑着疲惫和一身说不出口的酸痛起了床。 早餐桌上不见陆奶奶人影,她吃不下饭,整个人虚到极点,抿了两口白粥,拎着包包起了身。她没开车,怕中途疲劳驾驶出了车祸,她在宅子附近打车,这处毗邻景区好打车,坐上车后,她跟司机报了卢朵的小区地址。 卢朵上班去了不在家,只在微信上发来密码让她自己进去休息。 应渺在卢朵家的客卧睡到中午,一觉醒来,仍觉得头脑昏沉身体不太舒服。 在卢朵家点了个外卖随便对付了口,便去了电视台背稿子。 坐班结束,卸妆后应渺继续回卢朵家补觉,一觉睡到夜里十点半,醒来出了客卧,卢朵坐在客厅追剧,见她醒来,好奇道:“你昨晚通宵干嘛了?都快睡一天了。” 应渺去她身边坐下,捞了个抱枕垫在酸痛的腰后,提不起来精神,整个人蔫儿吧唧,“还能干什么?被折磨了一夜。” “咳咳!”卢朵被呛了一口水,她还没有过性、生、活,对这事一直保持着双方都会愉悦的性、教育层面上,她张口结舌,半晌道:“啊?这事难道不应该很舒服吗?怎么感觉你这么痛苦?” 应渺:“看人吧。” 卢朵两只耳朵支的高,虚心请教,“什么意思?是说那东西大或者小的区别吗?” “就是看让你嗯、啊的人你喜欢不喜欢,东西大小也有关系,小了没什么感觉,大了时间长了会不舒服。”应渺揉着额头说了一会,瞥见卢朵认真倾听的模样,顿了下,问:“朵朵你谈恋爱了?” 卢朵脸瞬间红了点,她赧然着点头,“啊……对。” 卢朵在长得好看范畴,小脸细眉圆杏眼,留齐肩短发,有一股子灵动的漂亮,但应渺跟她认识快六年,从没见过她交男友,可以说是情史一片空白,她怕她受骗,多问了一句,“男生怎么样?” “很好,他家境不错,朋友很多,对人很有礼貌。”卢朵说时,脸上带着腼腆羞涩的笑,“等到你休假,我带他咱们一起吃个饭。” 应渺点点头,“行。” 卢朵:“肚子饿不饿?楼下新开了一家烧烤,我带你去吃。” 应渺揉揉肚子,“行,早中午吃的都没味,正好想吃点重口的。” 两人没收拾,各自素颜下了楼,在烧烤店点了餐占了座,坐下时,卢朵一拍脑袋,突然记起什么,对应渺道:“我才记起来,八点多的时候陆则怿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你在不在我这?你要不要给他回个电话?” 应渺拆着桌上陶瓷杯的塑料封膜,没什么情绪道,“不用。” “哦。”卢朵:“反正我跟他说了,你在我这睡着,他也不用担心什么。” 爱意 应渺没吱声,把陶瓷杯跟碗碟放在卢朵跟前,收回目光时,瞥见烧烤架摊前一道瘦高男士身影,她刚想喊,陈简舟也看见她了,笑着走过来,“昨晚给你打了两个电话,你都没接,一整天也没消息,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应渺好奇,“你怎么在这?” 陈简舟:“跟中介来这里看房子,打算在这附近租一个房子。” 卢朵插了一句话,“渺渺这是你朋友吗?不如一起坐着边吃边聊吧,刚好我家里有一个要出租的房。” 应渺点头,“我高中同学。”她抬头看向陈简舟,“不然一起?” 陈简舟刚好有事问她,便没推辞坐下了,卢朵要了一份菜单,让陈简舟又选了几分菜品,把菜单交给服务员后,卢朵才道:“你要租多大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陈简舟道:“三室一厅,不用太大,百十平左右就行,租金的话预算四千左右。” 卢朵:“那正好,我家那个房子三室一厅,120平左右,新装修,租金跟你心理价位差不了多少,我之前在那住过两个月,之后就没人住过了,你要不介意的话,一会吃完烧烤我带你去看看?” 陈简舟眼睛一亮:“行啊,今天找一天房子没多少满意的。” 卢朵:“那房子挺好的,南北通透,渺渺也去过。” 应渺接了一句,“房子确实不错,装修是奶油风,挺适合情侣住。” 陈简舟笑道:“你都这么说了,房子肯定错不了,一会吃过就去看。” 烧烤上来,三人闲聊着吃完,陈简舟起身去买单,卢朵没让,先他一步跑去了收银台那边,陈简舟只好坐下跟应渺说上次拜托她的事。 陆则怿下班到家吃饭,餐桌上没有应渺的身影,他问陆奶奶,“奶奶,应渺呢?下班没回来吗?” 陆奶奶眼神躲闪了下,话语含糊,“今天她起来吃了两口饭就走了,一天没回来,我可不知道她去哪了。” 陆则怿掏出手机给应渺发了条微信。 点击发送的那一秒,屏幕上显示您的消息已被拒收。 应渺拉黑了他的微信。 陆则怿顿了几秒,从餐椅上起了身。 陆奶奶扬声:“快要吃饭了,你去干嘛?” 陆则怿往餐厅外走,调出应渺的手机号,摁了拨号键,“我打个电话,奶奶。” 话筒里传来客服的机械语音:“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陆则怿垂眸看着手机界面,转而给卢朵打了个电话。 只通话了三分钟,陆则怿便挂断了,他回了餐厅。 陆奶奶见他打完电话,一言不发,冷着脸吃饭,以为应渺告状,心虚又不满,重重搁下筷子,双手一抱臂,率先发问,“阿怿,是应渺说什么了吗?我就知道我在她那边落不到好话,我今天这么早叫她还不是怕家里万一来了客人,怕别人笑话她懒。” 姜媛在一边说好话,“奶奶您别气,不一定是渺渺姐说什么了,阿怿哥也没说什么。” 陆则怿吃饭的动作停了下,随后他搁下碗筷,“奶奶,应渺没说什么,我联系不到她,只联系了她朋友,您别那么想她。” 陆奶奶不心虚了,“我看你脸色不好,还以为是她多嘴了呢,既然没有的话,就好好吃饭吧,到了睡觉的点她该回来就回来了。” 陆则怿顿了一会却接着道:“奶奶,我今天去上班前跟您说了别喊她起床,让她多睡会,您怎么在我走了后,立刻把她喊了起来?” 陆奶奶面色一沉,语气不满,“到头来,你还是在生气我出尔反尔叫她起床一事是吧?阿怿,没有新娶进来的孙媳妇睡这么晚还不起的?你都起床去工作了,她一个工作清闲的,整日里也不累,怎么就那么能睡?我喊她是想让她别养成赖床的臭习惯,我是为了她好。” “应渺以前没有赖床的习惯,奶奶。”陆则怿话语平缓道:“是我昨天胡闹折腾了她一整夜,天亮才放她去睡觉,她一夜没合眼,所以我想让给她多睡会。” 男女之间的情潮翻涌,陆奶奶老一辈人的人岂会不懂,更何况两人又是新婚不久,年轻气盛,应渺又长得漂亮,勾的陆则怿胡来一晚上也在情理之中。 陆奶奶脸色一僵,今天早上叫醒应渺的事倒全成了她的过错,餐桌上静了一会。 僵硬的不止是陆奶奶,还有姜媛,她没再说好话,陆则怿的那几句话她都不爱听,心里好似有几百瓶醋打翻,酸的发苦。 陆奶奶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她哼道,“她早上不用早起上班,可以熬一整晚,但是她知道你要早起去公司的,怎么还勾着拉着你胡闹!一点也不为你考虑!” 陆则怿说:“是我一直不愿意放人,她一次也没主动勾我。” 陆奶奶被噎住,一口气都快喘不上来了,想对陆则怿发脾气,但又不舍得,鼻腔喷出几口粗气,她直接干脆利落起了身,“行,都是我的错,我不吃了!” 姜媛缓了缓心绪,忙道:“奶奶,您不吃饭怎么行?” 陆奶奶不答话,快步出了餐厅。 姜媛又转向陆则怿,面上担忧,“阿怿哥,奶奶对渺渺姐没恶意的,渺渺姐也不会希望你跟奶奶因为她置气的。” 陆则怿起身进了厨房,让做饭的阿姨把陆奶奶爱吃的菜新做一份用热水温着,他没去找陆奶奶,回了自己卧室。 夜里十一点,应渺还没回来,陆则怿点开微信看了会拒收提示,又点开电话重新打了过去,电话也依旧在黑名单中,无法拨通。 陆则怿拿了车钥匙和外套往外走。 开车停在了卢朵小区的马路对面,小区楼下烧烤店跟前摆着开业鲜花。 陆则怿降下车窗看见小区楼下新开的烧烤店旁,应渺跟陈简舟坐在一条长凳子上。 看她拿了烧烤店点单用的中性笔在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偶尔抬眸看向陈简舟,眸底认真说着什么。 两人坐的近,偶尔应渺还会冲陈简舟扯唇浅笑。 陆则怿靠在驾驶室的椅背上,隔着一条单行道安静看着应渺脸上的笑。 应渺从来不会对他笑。 陆则怿看了一会,这处不能停车,已经有交警准备过来贴条,他将车子驶离烧烤店前那段路,在前一个红绿灯路口拐了弯,开车原路返回。 卢朵结完账出来,一辆黑色卡宴风一样从她面前驶过,她歪头视线追过去看了眼,又晃晃脑袋,回了座位。 “走吧,我跟渺渺带你去看看房子。” 三人并排着往卢朵空置的房子小区走,路上卢朵没忍住,道了一句,“渺渺,我刚才好像看见陆则怿的车子了。” 应渺没什么情绪波动,随口道:“可能是下班路过吧。” 陈简舟听见陆则怿的名字,忍不住感慨道:“应渺,当年看你跟陆则怿关系那么冷淡,在学校都不怎么说话,关系好像很差,是真的想不到你们会结婚,你们看起来像是完全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夜风袭人带着冰凉,应渺把耳侧碎发别到耳朵后,轻声道:“造化弄人吧。” 带陈简舟看了卢朵家的房子,陈简舟很满意,卢朵没准备合同,要等到明天,陈简舟看她是应渺的朋友,当场付了三个月的房租和押金,说明天再来签字。 跟陈简舟分开,应渺跟在卢朵身侧回了她家。 事到如今,卢朵也看出点问题,进了家门问她,“你跟陆则怿吵架了?因为一整夜的事?” 应渺:“不全是。”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卢朵。 卢朵挠腮:“会不会中间有什么误会?陆则怿不像是那么不体贴的人?” 应渺:“不像吗?他那张脸就写着不会体贴人。” 卢朵想了下陆则怿平日里冷淡的脸,笑了下,“好吧,有一点点像,不过你这么一说,他那张脸更像是不会爱人。” 应渺不想大晚上讨论陆则怿,她走去浴室刷牙洗脸,“所以借你客卧睡几天,不想见到他。” 卢朵大方道:“你住一年都没问题!随便住!” 应渺脸上涂了洗面奶,搓起了泡泡,闻言她从洗脸池仰起头,冲卢朵笑笑,“爱你。” 卢朵见她满脸泡泡,也挡不住她的秀色可餐,佯装嫉妒,“可恶!你这样怎么还这么漂亮!天生丽质成这样要不要让人活了!” 应渺笑笑没说话。 她睡在卢朵家的客卧,女孩子家的客卧都是香软的,应渺入睡的快,比在陆则怿卧室睡的快,不过半夜,她被一阵门铃声惊醒。 掀开蒙头的被子,应渺迷蒙着眼开了床头灯,门铃声还在继续,她半坐起身,想起卢朵一个女孩子独居,有点担心卢朵一个人去开门遇到危险,她揉着眼起身下床出了卧室。 卢朵在主卧被吵醒,扯着嗓子嚎着,“谁啊?” 应渺率先走到门口,看了眼可视通话的屏幕,随后抿了唇。 门外站着陆则怿。 应渺不想开门,也不想见他,但陆则怿还在摁门铃,她不情愿地拧开暗锁推开了门。 “你大半夜的有事吗?” 应渺穿的是卢朵的衣服,印花小熊的圆领宽松白T,能遮住屁股,但一双笔直细白的长腿遮不住,玄关灯的光线自上而下,照的那双腿发着莹莹白光。 陆则怿衬衣穿的不规整,最上面纽扣开了两颗,露着点养尊处优的锁骨,他低头看她,黑眸冷淡,话语直白,“回家睡。” 应渺不解地看他:“你有病?”大半夜喊醒她说这么一句话? 停顿片刻,她抿唇,“还有别管我,我乐意在这睡。” 陆则怿:“我不管你你就红杏出墙了,应渺。” 卢朵此时也披着睡衣出了卧室,听两人对话一头雾水,她小声插话说:“陆则怿,咱们也是认识的,你知道我不是女同哈。” 应渺拉下脸,“陆则怿,你别在这莫名其妙,我有交友的自由。” 陆则怿:“你是有交友的自由,但你没有红杏出墙的自由,应渺。” 应渺懒得大半夜跟陆则怿争辩这种无稽之谈,她面无表情,手拉着门把手想关上门,因为关门的心太迫切,导致她在看见陆则怿直接伸手过来用手卡在门缝时,她完全来不及反应,门直接重重夹了一下陆则怿的手背。 卢朵已经来到近前,看到门夹那一下,忍不住捂嘴低呼一声,“诶!” 陆则怿从头到尾没吭声,也没把手挪开。 应渺僵了下,她没有伤害他的心思,但她仍旧不愿意松手,还是卢朵戳她的腰,小声道:“渺渺啊,那可是你老公,咱别下死手,有事说事,说不定有误会呢!陆则怿的手一会得肿起来,松下手哈,乖。” 卢朵小心翼翼把她的手从门把上挪开,推开门,瞥了一眼陆则怿垂下去的手,“大半夜的大家都不太清醒,做事容易冲动。渺渺,陆则怿半夜不睡过来接你,你不如就跟他回去,还有陆则怿,渺渺可是在生气,你一路上最好好好检讨自己做的事哈,你们是新婚夫妻,闹矛盾挺正常的,说开了道个歉就好了。” 陆则怿看向应渺,重复道:“回家睡。” 卢朵一向是劝和不劝分,况且她觉得应渺跟陆则怿这事指不定是有误会,她推着应渺,“好了渺渺,回去吧,再拖下去天都亮了。” 应渺沉默着往电梯处走。 陆则怿跟了上去。 爱意 到了楼下,应渺没去坐副驾驶,坐进了车后排。 陆则怿上了车,启动车子,握方向盘时,他左手僵了瞬间,微微抻直了下五指,又虚虚握住方向盘。 应渺注意到他左手背被门卡住的那个位置鼓起了一道红痕,她没说话,收回视线,把脑袋扭向窗外。 半夜三点的大街上空荡寂静,路灯稀稀落落地亮着。 陆则怿开了口,“早上奶奶喊醒你的事是我不对,我没有叮嘱奶奶不要喊醒你,应渺。” 左手隐隐约约蚀骨的疼,他换成了单只手握着方向盘,左手肘撑在了车窗上,疾驰的风掠过手背,冰凉似乎舒缓了密密麻麻的疼意。 应渺没出声。 她木着脸看向窗外,不应陆则怿的话。 陆则怿看了眼后视镜,看应渺的半边侧脸,看她不想跟他交谈的侧脸,一点也不见面对陈简舟的柔和笑脸。 他收回视线,看着车前方明明灭灭的路灯,低声道:“应渺,你结婚了,应该跟男性保持距离。” 应渺依旧不出声。 陆则怿静了一会,又道:“我刚才路过卢朵小区,看见你跟陈简舟在吃饭,应渺,你去听课的大学,陈简舟也在里面读博。” 应渺不给任何反应。 陆则怿静静睨着前面一个路灯全灭的路段,他将车子缓缓停在那里,推开车门下了车。 应渺此时才动了动。 她扭头看了眼陆则怿。 他站在驾驶室车门外,背对着她。这处没有路灯,她看不太清他的后背,只觉模糊很高一个人影站在那,她也不知道他面上什么情绪,不过她并不好奇,收回目光,继续看向车窗外。 她这侧的车窗外是一片茂密的野树林,枝干并不高耸,枝叶反倒长得葳蕤茂密,层层枝叶堆叠起来,显得那片树林幽深无比。 应渺看了好一会黑漆漆的野树林,直到车门被拉开,钻进来一绺凉风。 她察觉到陆则怿坐在了他的身侧,她听见陆则怿说:“我们结了婚,陈简舟的事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应渺觉得他荒唐,懒得说话。 他说话声落了后,再没旁的声,车内安静的过分。 应渺自从上了车,一句话不说,好似全权默认,又好似懒得接他任何一句话,连一点点情绪都吝啬着不曾表露给他。 陆则怿眸冷着睨着正前方,手伸去握住应渺的手腕。 应渺只觉手腕被紧紧攥住,肌肤相贴着,她的腕骨被他掌心烫到。 他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男性气息铺天盖地将她裹住,她杏眼睁圆瞪他,“陆则怿。” 他不说话,一双冷眸黑而平静地看着她,他垂首,薄唇趋近她的粉唇。 应渺别过头,抿了唇:“要做就做,用不着接吻。” 两人亲密过不少次,可唯独没有唇齿纠缠过,应渺从新婚夜就明确拒绝了接吻。 陆则怿阖着眸,浓密长睫掩着黑冷的瞳眸,他没再往前。 应渺脸上开始因他有了其他情绪。 陆则怿则一直冷静,冷静看她因他吟、哦蹙眉,因他薄汗涔涔,不胜春情。 夜深了起风,树影颤颤车亦颤颤。 * 四点多才到家,应渺缩躺在车后座睡着了,陆则怿没喊醒她,将她抱起放在了卧室床上,扯了被子盖好,他才出了卧室拿了医药箱回来。 他进了浴室,对着镜子处理耳朵后以及脖子上报复似的三道抓痕,上面渗出了血,是他迫她坐下时,她咬唇瞪着他,本来手扶着他颈侧的手直接伸出修剪的漂亮美甲抓起了他。 擦拭干净血丝,贴了一排创可贴,处理好脖子上的伤,看了眼左手,被门夹过的手背已经高高鼓起,肿成小山,右手在医药箱翻找,找出一瓶云南白药喷了几下,触感冰凉,但缓解不了多少肿痛。 他没再管,将医药箱合上,回了卧室躺在了应渺身侧。 第二天应渺起的比谁都早,四点多睡下,还没到六点就迷蒙着醒过来,室内昏沉沉一片,身侧是陆则怿平稳的呼吸声,她睁眼躺了一会,脑子里不太清醒,都是车内画面,结婚至今,她从没有坐在他腿上过。 想到此,她唇抿的生紧,悄无声息下了床。 进浴室洗脸,注意到洗手台上的医药箱,冷水扑脸时想到陆则怿被她抓出血的脖子还有被门狠狠夹过的左手,这些画面只在她脑海中过了一瞬,便被她抛之脑后。 陆则怿七点醒来,下意识偏头去看身侧,床铺已经空了,他手伸过去感知到床被已经没了温度,应渺起了很久。 他收回手,摁在额头,拇指跟中指捏了捏太阳穴,坐起身拿过床头柜的手机给应渺发了条微信。 消息依旧是被拒收的状态。 她还没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早餐桌上没有应渺的身影,陆奶奶没出来吃早饭,餐桌上只有姜媛和他。 吃饭间隙,手机微信收到一条信息,高二的班长宋贺联系他,说晚上有一场同学聚会,问他是否有时间参加。 这类没必要的聚会,他一向不会参加,陆则怿单只手编辑了回复:晚上有应酬,抱歉。 还没发送过去,宋贺又紧跟着发来了两条消息。 宋贺:刚听说你跟应渺领证结婚了?恭喜恭喜! 宋贺:我今天还联系了应渺,她说她会过来,你要是过来的话,你们夫妻可要做好被老同学调侃的准备。 他黑眸放在宋贺的后一条消息上,手指在删除键上点了几下,删掉了编辑好的消息,重新打了一行消息,摁了发送。 陆则怿:有时间,你把时间地点发到我手机上。 宋贺:好!马上! 应渺一早起来没在陆家吃早饭,开车绕着市区晃了圈,随便找了家六点半开门的早餐店进去解决了早餐,中途收到高二班长宋贺的消息,说是高二的老同学要办一场同学聚会,问她要不要参加。 进了高三后,学校重新分了班,不论是高三转班前还是转班后,她的高三同学都跟高二的同班同学没有重合,她给宋贺回了个【好】。 晚上八点,应渺开车前往宋贺发来的聚会酒店。 她到的时候人到了大半,宋贺将她安排在主位旁边的位置,右手边主位空着,左手边是一位女同学。 读书的时候心思单纯没有社会阶级概念,不讲究什么主位,吃喝玩乐随心坐,眼下大家毕了业进了社会,被社会锻造地阶级分明,混得好的座上宾,混的高不成低不就的,永远会落于下首。 应渺不知道主位上会是谁,她没有关注过高中同学谁高就了谁出息了。 她没把陆则怿放在猜测范围内,陆则怿从来不会参加这种无聊至极对他没有任何利益的同学聚会,这里面也没有关系好到能让他屈尊来参加这种聚会的好兄弟。 高中三年,除了跟他从小交好的江佑贺雎两位发小外,他在学校并没关系好的同学,他一向高高在上。 他也有资本高高在上,家境优渥,学校高一的三栋教学楼是他家捐赠,教学楼的名字都带着他名字的谐音,易思楼易学楼易省楼,每年高一新生入学,陆则怿的名字和学生证照片就会在贴吧里流传一个月,然后因此收获一大批未曾蒙面的少女暗恋。 那个时候男生校服是学校定制的白衬衣黑西裤,旁的男生穿着布料普通的校服,陆家每年给他定制数十套校服同款,品牌高奢,布料考究舒适,一套价格昂贵到抵好几名学生三年的学费。 他长得好学习好,总穿干净如新的白衬衣,性子冷淡,不沾花惹草,任凭上赶着的女生多漂亮多有魅力,他也不会多看一眼,这样的男生走到哪都是风云人物,高不可攀。 “应渺,听说你跟陆则怿结婚了?是真的吗?”身边的女同学凑过来说话。 应渺收回神游,看向女同学,记起来她的名字是叫何倩,她不太想说陆则怿,碍于礼貌,还是点头,“嗯。” 何倩眼里流露出羡慕,“他高中可是好多少女的暗恋对象,不过他高中太冷了,想想也正常,家里富成那样,自己又长的好,对普通女生看不上眼很正常。” 应渺不知道该说什么,礼貌笑了下。 何倩看着她,好奇道:“你跟他怎么就结婚了?我记得他高中跟你好像也不是很熟。” 这话何倩还是往含蓄了说,她那个时候也不可免俗地时刻关注陆则怿,没办法,帅成那样的有钱少爷跟自己同班,心思怎么可能不放到了他身上,所以她记得还挺清楚那个时候陆则怿跟应渺关系并不熟稔,甚是可以说得上冷淡。 高二陆则怿身高就到了183,因为个子高常坐最后一排。 应渺165的个子在女生堆里也算高挑,所以也是后排靠边。 那个时候并不忌惮男女混座,但几次排座位,班里高个的女生几乎轮流跟陆则怿做了同桌,除了应渺,一学年结束,两人从没坐过同桌,永远是一个坐在靠外墙的位置,一个坐在靠走廊的位置,两人中间永远隔着三排座位。 那个时候陆则怿高冷是高冷,但同班女生问问题或者体育课做活动,陆则怿也是会跟女同学正常交流,但是何倩从来没见过陆则怿跟应渺说过话,应渺那个时候不比现在安静,她那个时候跟男女同学玩的都不错,课间也开玩笑话嘻嘻哈哈,但是只要一碰到陆则怿,应渺就能瞬间变成哑巴。 何倩好奇地盯着她,应渺不知道该如何说两人的婚姻纠葛,迟疑着时,酒店包间的门开了,进来一人,圆桌旁的男士几乎都热情吆喝着,吆喝的话应渺也清楚听见。 “陆总您可算是来了。” “还以为您忙应酬忙忘记了呢。” 何倩没再看她,扭头看过去。 应渺松一口气,她不想说她跟陆则怿荒诞的婚约,不过等到陆则怿被宋贺送到她右手边的主位上坐下,低垂的余光瞥见男人熨帖平整的西裤和皮鞋,她那口气又憋回了肚中。 早知道他过来,她就不来了。 有男同学过来敬酒恭维陆则怿,连带着说起应渺,“才听说陆总跟应渺结婚了,可真是郎才女貌般配的很,恭喜陆总抱得佳人,也恭喜应渺觅得良人,两位老同学,我敬你们一杯,祝你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应渺不想喝白头偕老百年好合的敬酒,但不喝像是攀上陆则怿这根高枝就瞧不起老同学一样,她垂下眸,还是去摸白酒杯。 还没碰到酒杯,一只大手伸过来,压下她的手,陆则怿冲那位敬酒的老同学道:“她不太能喝酒,我来代劳。” 老同学笑道:“陆总真宠妻。” 陆则怿神色淡淡一口饮尽了自己杯中的白酒,随后又拿过应渺的酒杯一口吞了。 两杯酒下肚,因为陆则怿那番代劳的话,其余同学都很有眼色没再来找应渺敬酒。 宴席刚开一会,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陈简舟姗姗来迟,宋贺见他来迟,笑道:“等你好久你都没音,还以为你不来了。” 陈简舟面上歉然,笑道:“路上接一个人。” 陆则怿听见陈简舟的声,看了眼应渺,才去看陈简舟,就见陈简舟拉过身后一个娇小女生,冲圆桌上的老同学介绍,含笑道:“各位,这是我女朋友,她刚来这地方,带她来蹭个饭,大家伙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快坐快坐。”圆桌上的老同学都很热情,吆喝着陈简舟带女友坐下。 陆则怿看着陈简舟跟女友亲昵的举动,顿了下,再去看应渺。 应渺没看他,拿着筷子在安静吃饭,面上平静,并无任何怨怪他那天说话荒唐的愤懑情绪。 好似被他冤枉红杏出墙就被冤枉了,澄清或者不澄清冤屈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用过晚餐,宋贺要跟还没成家立业时间自由的老同学去唱歌,应渺推拒了,离开酒店上了自己的车回宅子那边。 陆则怿也推拒了。 宋贺看他在手机上喊代驾,又瞥向应渺还没开远的奔驰轿跑,迟疑着道:“陆总你喊代驾吗?你不坐应渺的车一起回吗?” 陆则怿说:“她还有事,不顺路。” 宋贺马大哈,脑子不多,信以为真,“这样啊,我还以为你跟应渺闹矛盾了呢。” 代驾过来,陆则怿上了车,车子跟在应渺车屁股后面往宅子方向行驶。 他跟应渺一后一前下车进了宅子。 两人相隔的距离不远,陆则怿腿长,寻常步伐没一会便跟上了她,他侧了侧眸,声低:“应渺,我们谈一谈。” 应渺步子停了下来,转身看他,没什么情绪,“正好我也有事情要跟你谈。” 两人去了偏厅。 “陈简舟的事是我误会——” “陆则怿,我们分房睡吧。” 同时开口,陆则怿话说了一半率先止住,应渺自顾自说完了。 偏厅静了好一会,陆则怿看着应渺,眸黑面冷,“原因。” 他以为应渺会说他因为陈简舟冤枉她的事,但不是。 应渺跟他对视,一双杏眼平静无波,她说的是:“夫妻生活太频繁,我很不喜欢,陆则怿。” 爱意 她说完不等陆则怿同意或者拒绝,率先转身出了偏厅,回了她的房间睡觉。 隔天早餐桌上跟陆家人一同吃饭,陆则怿没什么情绪,好似认同了应渺分房睡的主意,反倒是陆奶奶在陆则怿姜媛上班后,喊住应渺,探究似地问她,“昨天跟阿怿回来闹别扭了?怎么回自己房间睡了?” 应渺道:“来例假了,免得扰的陆则怿睡不安稳,我这几天都会在自己房间睡,奶奶。” 陆奶奶嗤之以鼻:“你哪有那么大能耐……”勾的阿怿不安稳? 剩下的话没说话,陆奶奶目光打量了应渺,挤兑的话头戛然而止,虽然她这个孙媳妇小时候是在山里长大,没什么好的教养,但那张脸那身子,肤白桃腮,胸鼓腰细,婷婷嫋嫋,身段气韵确实勾人,夜里跟她睡一张床,倒真的没哪个男人能轻易抵抗得了。 她只冷哼一声,没再多问,反正两人分房睡对她来说是好消息,她喜闻乐见的很,毕竟时间长了新婚夫妻那点子情谊准被分房磨淡了,情谊一旦没了,两人离婚的事不就手到擒来了。 一连七天,应渺跟陆则怿都是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吃完各自回房。 这几天应渺也没早早回家陪陆奶奶,她这几天跑了几趟大学同学的工作室,陈简舟上次拜托她帮忙给他女友做件旗袍当做恋爱七周年的礼物,他女友是旗袍忠实爱好者,但市面上卖的旗袍数量太多,也容易撞款,陈简舟知道她大学是服设专业,而且毕设就是旗袍相关,才来找上她做全世界独一件的旗袍。 应渺自己做的念头只起了一秒,便被压了下去,她现在人在陆家,被陆奶奶看到她重新搞起服装,估计又要挨一顿教育,她不想多事,也不想听陆奶奶裹脚布似的说教,干脆请了毕业后开了自己工作室的大学同学帮忙设计打版装作。 旗袍拿到手已经是三天后,她把旗袍交给陈简舟,没了额外要忙活的事,电视台的工作结束便回宅子那边待着。 晚上吃完饭,她回房间,陆则怿跟在她身后,他人高腿长,没一会跟上她跟她并排走。 他刚下班,身上穿着衬衣西裤,西装外套拎在手上。 他面上没什么情绪,一贯冷淡,开了口:“气消了吗?” 算算日子,两人分房睡十天了。 应渺反问,“是憋不住想做了吗?” 陆则怿:“我只是在关心你还有没有在生气?” 应渺道:“陆则怿,应该不用我明说你也清楚知道,抛开夫妻这层关系,我跟你的关系不至于让你来关心我生没生气。” 到了她房间所在的小楼,她停了下来,话语流畅,好似并不用做任何迟疑,又道:“这段时间我想清楚了,陆则怿,我以后都不想跟你再做、爱。我们的婚姻本来就是你不情我不愿,新婚夜那天你问我是我没想清楚,以为你不会上我,所以才摆烂让你上,结果没想到会因此一发不可收拾。现在我想清楚了,我们干脆人前相敬如宾人后各自过各自的好了,你那方面欲望高,你可以在外面找女人养情妇弄出私生子我都不会介意,所以我们一直分房睡好了。” 她说完,不看陆则怿的脸,直接上了小楼。 陆则怿停在原地,看着应渺纤瘦的身体一步一步消失在木质楼梯的拐角,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转过身往自己卧室那边走。 二月底的天还带着肃杀寒意,夜里起的风扑面冰凉。 他单手插在西裤口袋,眸黑面冷,瞧不出分毫情绪波动,仿若应渺刚才那番话没在他心里掀起半分波澜,但走了两步,他倏然站定,从西裤口袋拿出手机往江佑贺雎在的微信群丢了条消息。 陆则怿:@贺雎@江佑,出来喝酒。 贺雎:以我恋爱小天才的经验来看,你在你老婆那吃瘪了。 江佑是一条语音。 语音点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英年早婚的下场就是三天两头在老婆那吃瘪哈哈哈哈哈。” * 分房睡对应渺来说过于舒坦,睡在她自己的房间,床被上不再是陆则怿惯用的冷檀熏香,不用晚上被陆则怿换着花样摆弄到深夜,也不用被他顶到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和声音,她天天睡得安稳吃得好,陆奶奶也不再故意刁难她,即便她每天回家很晚,也等不来她的说教。 陆爸爸反倒忧心忡忡,问她跟陆则怿是不是有矛盾了? 应渺不想骗陆志军,但又不敢坦白说以后只跟陆则怿做表面夫妻,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陆爸爸见她为难的模样,不勉强她,只叹口气,“爸不干预你们婚后生活,你们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就行。” 应渺还是语竭,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恰逢一个电话打进来,她松一口气,跟陆爸爸说了声去外面接个电话。 电话是卢朵打来的,一接通,话筒里面就传来卢朵压抑的哽咽,“渺渺……你可不可以……过来酒吧……一趟。” 应渺听她委屈的哭腔,忙道:“行,你把地址告诉我,我这就开车过去。” “爸,我朋友有点事,我出去一下。”应渺拿了车钥匙就往外走,陆志军追了两步出了偏厅,看她着急的小跑,叮嘱道,“晚上开车慢点,事情解决不了记得给爸打电话!” 应渺:“好。” 开车到了卢朵电话里提及的酒吧,她进去,在靠近楼梯旁的卡座瞧见了眼圈哭红的卢朵,她站着,红着眼盯着前面一个窝在沙发上的瘦高男人。 应渺拨开人群走过去,搂住卢朵的肩膀,问她,“怎么了朵朵?” 余光分出一点看向瘦高男人,冷白皮丹凤眼戴着一副略窄的黑框眼镜,唇红齿白,瞧着斯斯文文,面上带着微微的笑,不过那笑并不温和,看起来像是笑里藏刀。 男人身边还坐着他的朋友,三个男生,穿着休闲,牌子lg明显,一看就是年轻气盛的有钱公子哥。 不等卢朵开口,戴眼镜的男人率先开口,语气吊儿郎当地,“朵朵啊,大家都是成年人,恋爱分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你这么纠缠我就未免过于胡搅蛮缠了。” 卢朵委屈的身体发颤,声还是竭力保持着镇定,她条理清晰,不过哭腔拖了后腿,“陈宇,你说这话不觉得恶心吗?你昨天哄着我上了床,今一早就提了分手,什么意思?骗炮是吗?” 应渺皱眉看向陈宇。 卢朵是恋爱小白,眼前这个陈宇明显是那天她提及会害羞的交往对象,算是她的初恋,但显然,这个陈宇不是个好玩意,长着一副人畜无害装模作样的伪善笑意把卢朵骗到了手,上了床就要撒手寻找下一个。 陈宇掸了掸身上白T和长裤裤腿,起了身,慢悠悠走到卢朵跟应渺跟前,笑眯眯地附身,先是瞧了一眼应渺。 刚才酒吧灯光暗,又离得远,看不清应渺什么样,只看身形是个嫋嫋美女,眼下离得近了,这小脸这细腰浑圆的臀细长的腿,倒无一不是精品。 他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好几遍,冲应渺轻浮地吹了声口哨,才朝卢朵看过去,微讽道:“你呢,也不是什么大美女长相,应该也有点自知之明,我跟你上床难道没让你爽吗?你昨晚抱着我的脖子叫的不是很好听吗……” 应渺清楚察觉到卢朵身体气的在发抖。 陈宇还在继续污言碎语道:“昨晚本来就打算让你爽一次的,结果谁知道你抱着我不撒啊——” 他故意说出床事细节羞辱卢朵的话没能成功说完,就被应渺顺手捞起手边一个啤酒瓶,狠狠抡在了他脑门上。 她面上瞧着不争不抢安静温和地像朵小白花,拿起啤酒瓶抡人脑袋的动作是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十分干脆利落。 陈宇完全没料到,人被砸了个结实,整个人抱着流血不止的脑门痛地倒退两步,栽坐在沙发上,阴沉着眉眼瞪向应渺。 应渺把手上碎掉的啤酒瓶使劲丢向陈宇,道:“闭上你的臭嘴,欺骗了女生还要拿这种事情来折辱,你是觉得你有根机八很牛吗?也别觉得是你让朵朵舒服了?朵朵心地善良说不定是为了安慰你的早、泄跟鸡、小无能才故意这么做。男人别太自信。” 陈宇的兄弟见状躁了,纷纷起身,凶着脸看向应渺,嘴里不干净,“臭娘们你找死吧!” 其中离应渺最近的一个男人直接伸腿踹向应渺。 他动作太快,应渺躲不开,眼瞧着就要挨一脚时,手臂被人紧紧拽了一把,她跌进了一抹温热的胸膛。 那人踹过来的脚踩了空,又收不回来脚,直接原地在地上劈了个叉,痛的那人哀嚎了一声。 这还不算完事,抱着应渺腰的男人又干脆利落伸脚,擦的锃亮高定皮鞋重重踢了下他的小腿,劈叉的一条腿又被迫转个了三十度的弯,这片区域顿时又响起一声吃痛的杀猪叫声。 “啊!” 应渺从晃神中恢复过来,她抬头,瞥见陆则怿的脸,抿唇要从他怀里出来,但腰上那只大手握住她的腰,力道箍的紧,他低头看她,眸底漆黑,唇上气息裹着稀薄酒气扑在她鼻梁上,他低声问:“怎么回事?” 爱意 她挣不开,身体只能被迫贴着他的胸膛,她不情愿同他说话,是一边卢朵开口,“不是渺渺惹事,是她在帮我出头。” 陈宇生平第一次被女人破了脑袋,眼下见陆则怿过来插手,顿时坐不住。陈宇脸上全是血,也不影响他中气十足怒骂道:“两个臭婊子以为找一个男人过来,就能反了天是吧?我今天就让你们看看你们这个男人怎么在我脚下乖乖求饶的!”说着,陈宇给他的兄弟使了个眼色,顿时齐齐涌了上来。 陆则怿这才主动推开应渺,一只手臂把她拨到身后,一只手解着衬衣袖口的定制袖扣,他瞥一眼应渺,叮嘱道:“往后面站。” 应渺担心他一个打不了四个,刚想开口,人群里又挤进来一个瘦高男人,夹克衫,留一头酷毙的寸头,面上带着漫不经心的调笑站在陆则怿身侧。 她认出来男人是江佑,陆则怿多年好友。 但是两个也不一定能打过四个,她没有迟疑,立即打开手机拨打了110报警电话。 跟接警员交代清楚了地址和简单的来龙去脉,应渺电话刚挂断,抬头就瞥见陈宇跟他的其中一位黄毛朋友齐齐朝陆则怿脸上挥拳过去,应渺心提了起来,她不想陆则怿因为她跟卢朵受伤,她不想对陆则怿背负愧疚心。 不过在看见陆则怿往后退了一步,率先用脚猛踹向黄毛,黄毛来不及躲,人直接被踹翻在了地上,随后又伸手握住陈宇挥过来的拳头,往外一折,陈宇直接痛到面容扭曲,歪着身体,用脚去踹陆则怿,陆则怿已经先一步踢向了陈宇的膝盖,动作干脆利落,半边不拖泥带水地将两人放倒在了地上时,她那颗提起来的心又安安稳稳放了回去。 江佑腿脚功夫也不赖,将剩下两个蓝毛跟灰毛公子哥撩翻在了地上。 全程不过五分钟,陈宇连带着那三个公子哥都趴在了地上,要么捂着肚子手腕哀嚎,要么抱着膝盖□□。 站一边目睹全程的卢朵吸了吸鼻子,忍不住道:“渺渺,幸亏陆则怿跟他朋友在,不然我就害你也跟着被陈宇欺负了呜呜呜。” 应渺抱了抱她的肩膀,“我没事,主要是你,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让它过去,不要苛责自己。” 卢朵哽咽着擦掉了眼泪,仰了下头,勉强笑了下,“好,我不会怪自己,你放心。” 应渺还想再劝几句,余光却瞥见陆则怿结束战斗往她这边走,她把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他到了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罩着她,他还没说什么,江佑先挤过来,攀着陆则怿一侧肩膀喊应渺,“嫂子好,没受伤吧?那几个臭男人我跟阿怿帮你们收拾了,你们看看满意不?不满意我在去踹两脚?” 应渺寄住在陆家读书时,江佑时常来家里找陆则怿,她跟江佑那时候就见过几面算是认识,她摇头,“没事,谢谢你们。” “这有什么好谢的,阿怿帮你哪里还需要你来说谢谢的。”江佑笑着说完,又似有深意说了一句,“幸亏阿怿这几天心情不好,这几天都在这里喝酒,不然可帮不到嫂子了。” 陆则怿没出声,他低眸看着应渺。不知道是喝酒的缘故,还是刚打过架,他眸黑沉得不同寻常,应渺被他看的不适,不再接江佑的话,抿唇抬步往一边走,嘴里说道:“我已经报了警,我去外面看看警察来了吗?” 还没走几步,身后卢朵一声惊呼,“渺渺小心!” 她茫然抬头,就见刚被她砸破脑袋的陈宇满脸血地站起来,踉跄着举着一个完整地啤酒瓶也往她脑门上抡。 眼见着就是打不过陆则怿,拼死也要来向她寻那一啤酒瓶抡破的仇恨,所以来的气势汹汹,动作迅速。 人在出现突发状况时,身体是不受神经控制的,她呆呆地僵在那,直到眼前伸过来一只手替她拦下陈宇手中的啤酒瓶,同一瞬间,另只手搂过她的侧脸,将她脑袋摁进一抹熟悉温热的怀里。 啤酒瓶狠狠撞击到陆则怿伸过来挡在她脸前的手腕上,坚硬的腕骨跟陈宇往死里抡的力道相撞,耳边似乎能听见撞击声,啤酒瓶应声而裂,陆则怿的手背跟手腕骨被砸破,上面很快涌出大量鲜血。 应渺脑袋靠在陆则怿的胸膛,傻眼似得看着陆则怿血流汹涌的右手。 江佑疾步过来,猛地踹飞了江佑,注意到陆则怿手上的伤,骂道:“操蛋玩意下手真他娘的狠。” 应渺还做不了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陆则怿流血的手腕。 应该……很疼很疼。 一队警察这时候分开人群走了进来,带走了陈宇跟那三个公子哥,应渺跟陆则怿几人也跟了过去做笔供。 做完笔供已经夜里十点,江佑负责送卢朵回家,陆则怿喝了酒,应渺开车带着他回了陆家宅子。 下了车,两人一路沉默穿过前厅往住宅区走。 率先到了应渺卧室在的小楼,应渺脚步一拐,要上楼,手腕却被抓住,她停在那好一会,才转身看陆则怿,她没说话,只睁着平静的杏眼看他。 陆则怿垂眸,说:“我左手不灵活,处理伤口不方便。” 应渺看他,陆则怿也看着她,两人面上都没什么情绪。 他眸底漆黑,一如既往地冷静平淡,她率先移开视线,眸光落在陆则怿手背上干涸的大片血迹,她抿了唇,妥协一步,强调道:“我只是过去给你上药,陆则怿,你老实点。” 将近二十天没踏进陆则怿的卧室,门还是陆则怿在前面推开,让她先进。 他坐在床尾,两条西裤裹着的长腿大敞着,应渺站着,她没走进他大敞的腿间,站的离他尽可能远,拿了棉球沾了碘伏擦拭干净干涸的血迹,又仔细用碘伏棉签清理干净伤口附近,最后拿了消毒纱布裹住,用绷带缠住。 做完这些,应渺连用过的棉签残局都不收拾,干脆利落地抬步要走。 陆则怿却用没伤着的左手环住她的腰,将还没走开的她带进双腿之间。 他抱住她,他坐着她站着,身高差造就了他的脸隔着一层真丝衬衣贴到她的小肚子上。 呼吸间鼻息隔着轻薄布料拂到她肌肤上,烫的灼人。 应渺僵硬片刻,手去推他的肩膀,蹙眉,“陆则怿,我说了,我只是来给你上药,你别抱我!” 陆则怿不言不语。 应渺推拒的力道没减分毫,但腰上那只左手搂的很紧,不松分毫,她一点也不喜欢他这样的拥抱,热意不受控制上了脸。 “陆则怿,你……松开我。” 卧室静寂,只这一点她推搡弄起的细微潮热声响。 应渺觉得别扭极了,分明也做过比这更亲密的事情,但应渺还是受不了他这种亲昵的拥抱。 她咬牙,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她后退了好几步,隔着远远距离微微喘着瞪着陆则怿。 肚皮上好似火烧,热意牵连到她的耳朵脸皮,面上红成一片,她没再看他,抿唇不说话,干脆利落收回视线,快步往卧室门口走。 爱意 身后有沉稳的皮鞋声趋近,应渺加快步伐,却还是在将要打开卧室门的那一秒被堵在门口。 背后高大滚烫的男性胸膛拢着她,随即一只大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翻了过来,她后背被迫靠着门板,她瞪着他,要去推他,陆则怿却用伤着的右手牵制住她两只手摁在她头顶。 她愧疚心起,不敢再乱动手。 应渺踹他的小腿,肚皮跟脸上的热意齐齐没退,薄红一片,她恼火着,“陆则怿,我说了,我们以后只用相敬如宾就行,你别在我身上发、情!” 陆则怿高大身躯将她擎在门口,他低头,鼻息里还有酒气氤氲,他声音低哑、平静,“对于你说的在外面养女人,我的家教不允许我这么做,所以我没兴趣跟你相敬如宾,应渺。” 应渺耳朵靠近他唇边,被他说话时喷出的鼻息弄得发痒,她偏头躲他的亲昵鼻息,“如果我的存在让你在养情妇一事上束手束脚,陆则怿,我们可以离婚,离婚后你可以找女人。” 不知道哪个词激到他了,陆则怿气息猝然粗重,低头直接狠狠一口咬住了她的脖子。 “嘶!”应渺疼地忍不住骂他,“你是狗吗!” “是对名正言顺的妻子发、情的狗。”陆则怿真的没再相敬如宾,冷冷道完,控着她的脖子留下一个又一个吻痕。 新婚夜她分明就该想到的,想到高二的那一天,她在一个清晨误闯入陆则怿的卧室,瞧见才十七岁的他靠坐在床尾,眉眼漆黑,对着一张不知名照片欲、望缭绕,就该知道,知道他从来不是个少欲的人。 所以眼下即便对着他初见起就不喜欢的女人,也能忘记罅隙跟她这般纠缠。 * 一觉醒来,应渺发丝凌乱埋在松软冷香的羽绒被里,她懵然着,不知天上人间。 腰好似折断被接上又再次被折断,她睁着双初醒时空洞的杏眼,觉得浑身都在发烫,抬手摸了摸额头,手背贴上的一瞬间,烫意吓人,她蹙眉,忍不住对着空气骂了一句,“混蛋!” 话骂出口,嗓子干哑的生疼,应渺很想立即再骂上一句。 如果应渺现在有能力站起来,陆则怿又在她身边,她第一个上去咬死他。 卧室门响了一声,应渺躺着不动,以为是陆家的阿姨,闭着眼道:“阿姨,我发烧了,能联系下奶奶的家庭医生过来吗?” 没有阿姨应声,只有额头上落下一只温热掌心。 鼻尖嗅到陆则怿身上独有的熏香,她忍不住睁开眼就瞪着他,看着他坐在床侧,黑眸浓眉,即便脸上并没多少情绪,但依稀看得出一副欲望纾、解过后的精神疏爽,她手臂攒了力气,抬手就往陆则怿脸上扇了一巴掌。 陆则怿完全可以躲得过,但他没躲,面色淡淡任由她把巴掌实打实地呼在他脸上。 他的大手依旧在量应渺的体温。 量完后,他把手挪开,一只手托起她的脖颈,一只手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喂到她嘴边,应渺喝了两口,力气又恢复了点,她半靠在陆则怿怀里,抬手又甩了他一巴掌。 陆则怿仍然没躲。 两巴掌结结实实打在陆则怿脸上,他垂着眸,面上并无任何怒气,他问:“消气了吗?” 应渺推开他,侧身背对着他,抿紧唇,“陆则怿,你昨晚就是条疯狗。” 陆则怿没接她的话,自顾自道:“电视台给你请了假,一会奶奶的家庭医生会过来给你输液,你好好休息。” 应渺忍不住刺他,“陆则怿别说的这么好听,别一会奶奶又把我喊起来伺候她。” “不会。”陆则怿道:“我今天在家工作。” 应渺闭上眼不说话了。 陆则怿道:“昨天你睡了后我给你抹了药,现在还有不舒服吗?” 应渺一想到他用手指帮她抹药的画面,面上又恼又羞耻,忍不住捞起他的枕头砸向他,“事后献什么殷勤?陆则怿别总做那些没意义的事!” 陆则怿等她手上的枕头砸过来,砸到他身上就要掉落,才伸手捞住枕头,搁回床另一侧,他眸黑瞧着侧对着她耳朵通红的应渺,“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应渺忍不住扭了头,红着脸瞪他,“你有完没完?你是不是非得要我让你埋头看个仔细你才能闭嘴?” 陆则怿眉眼不动:“我说的是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 “……”应渺一噎,脸生红,重新扭回头,背对着他,“不用你管。” 家庭医生过来帮应渺输了液,又帮陆则怿的手换了药,临走时陆则怿叮嘱医生,“不用告诉奶奶我的手受伤了,奶奶问的话,只说是太太发烧了。” 医生领的薪水是陆则怿支付,自然是听他的话,出了陆则怿卧室,果不其然被陆家的阿姨带去了陆奶奶跟前。 陆奶奶坐在会客厅问了几句,“是阿怿生病了吗?” 医生摇头,“是陆太太发烧了,陆先生让我过去看看,给太太输了液。” 陆奶奶一听不是陆则怿生病松了口气摆摆手,懒得过问应渺发烧的缘由,让医生走了人。 应渺挂着点滴睡了一下午,陆则怿在卧室处理工作,她手上的针头是陆则怿在她睡梦中帮她拔了。 夜里十点醒了一会,也不饿,只是口渴,她撑着疲软的身体半坐起身,床头柜上一直放着温水,她端起靠着床头柜喝了好几口。 陆则怿正好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挺拔的身姿裹着松散的睡袍,手上还拿着浴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掀起的黑眸瞥见她,问:“肚子饿不饿?” 应渺喝了半杯水,垂下眸,不答他的话,继续扯着被子躺了下去。 陆则怿把头发擦了半干,走到应渺床这一侧,微弯下腰,将手搁在应渺额头上。 应渺一动不动,闭着眼也不看他。 陆则怿只探了探她的额头便收回了手,绕过床尾,去了他那一侧床边上了床。 隔天一早应渺的烧退了七七八八,家庭医生过来又给她挂了两瓶吊水,输完液她在陆家吃完十点钟的早餐,就去电视台了。 工作结束后,今天还有例外的微博营业拍摄,她烧刚退,精神还没恢复过来,在群里说了一声身体不舒服想挪到明天再拍,团队的负责人过了一会才回,发了一条聊天截图。 Cr:陆老夫人,拍摄能挪到明天吗?陆太太说她今天不太舒服。 陆老夫人:一点小烧而已,而且今天早上医生都说退烧了,怎么那么矫情,别听她的,照常拍死不了。 应渺点开那条微信聊天截图,没什么表情看了一会。 团队负责人群里戳她:陆太太可以准时到吗? 应渺给对方回:知道了。 五点钟拍摄完,应渺一身疲倦打了车回宅子。 宅子外墙的停车位停了两辆陌生豪车,应渺没有力气开车回来,没去停车所以没注意到,等到进了正厅,瞧见会客厅有三个陌生人在才意识到陆奶奶有客人。 她本来打算绕开会客厅直接过去后院的,陆奶奶眼尖,把她喊了进来。 应渺进去,本打算礼貌点头示意,在瞥见陈宇那张脸时,她连最基本的礼貌微笑都懒得摆出来了,她面无表情盯着陈宇。 陆奶奶见她这模样,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掐了下她的后腰,在她耳边低声训诫,“你那副死人脸摆给谁看?别丢人现眼赶紧给我礼貌喊人!” 应渺腰被掐的疼,她垂下眸,声音平淡喊了陈宇的父母,“伯父伯母下午好。” 陈宇确实是个富二代,因为家里有钱,又是家中独子,所以从不把玩弄女性感情当一回事,反正闯了祸,父母也会帮他处理好烂摊子。 眼下陈宇父母之所以带着陈宇过来,是为了给陆则怿道歉。 陈宇妈妈去派出所捞陈宇时,只知道陈宇在酒吧斗殴,本来陈宇妈妈看着儿子脑袋破了一个大洞的模样,心疼地要找应渺算账的,结果陈宇父亲听陈宇说到陆则怿的名字,才反应过来应渺是谁。 虽说两家没有合作关系,但陆家三代豪门,底蕴丰厚,跟陆家的关系能搞好当然还是往好了搞,没有任何一家企业会愿意跟市值千亿的集团搞僵关系。 陈宇父母也不敢计较应渺把他们儿子脑门砸出一个洞,冲应渺和善笑笑,跟陆奶奶说起话来,“阿宇顽劣,昨晚酒喝多了,跟陆总和陆总的夫人朋友起了冲突,还把陆总手弄伤了,我担心着陆总手伤,立即揪着他来跟陆总赔礼。” 陆奶奶原本就纳闷着陈家来人是要做什么,他们家跟陈家没有人情往来,也没合作关系,现在听到陈宇父亲说完事,一听陆则怿受伤了,脸色立即不好,瞪了眼应渺。 应渺看不见陆奶奶的眼神怨怼,接了话:“赔礼是赔礼的事,您儿子四处玩弄女性感情,骗了炮就跑,家庭教育不提高上去,恐怕日后您有的是四处上门赔礼谢罪。” “应渺怎么说话的!”陆奶奶一听她对长辈冷潮热讽,拉下脸斥了一句,随后朝陈宇父亲淡淡道:“这孩子之前养在大山,家教礼数欠缺,你别放在心上,至于阿怿受伤的事,我还不知道,你说是手伤?怎么伤的?” 陈宇父亲自然不喜应渺这种给了台阶不下,反倒不知礼数说落起比她大上一轮的长辈,他心里不悦,没表现在脸上,毕竟应渺是陆则怿的妻子,不是他能随意下脸子的人,表面功夫朝应渺愧疚似得笑了下,继而答陆奶奶的话,“说来惭愧,这事情说到头是阿宇闯的祸,他最近喜欢上一个女生,刚好是陆太太的朋友,他跟女生好了一段时间然后分了手,女生觉得被骗了,找阿宇算账,阿宇他其实本心不坏,就是太过年轻,然后脾性乖戾了些,说了点不好听的话,引得陆太太动了气,砸破了阿宇的脑袋,阿宇也生气,跟陆太太动了手,当时陆总也在,然后是在帮陆太太挡阿宇的啤酒瓶才伤了手。” 应渺平静道:“别玩文字游戏,陈伯父,也别把年纪当做做错事的借口,是你儿子一开始就没把心思放在我朋友身上,只不过想骗炮,跟我朋友上了床之后,立即分手拉黑,要是骗炮违法,您儿子现在就已经进监狱了,还有当众对一个刚被骗炮的女生说细节羞辱女生,这并不是不好听的话,这叫人品败坏脾性恶劣。” 陆奶奶脸色不好斥她:“应渺你有没有点规矩!别在这丢人现眼,给我回你房间!” 陈宇父母对视一眼,并没说话,但眼神里明明白白看出来点东西。 陆奶奶能当众这么训斥应渺,显然也不是多喜欢这个孙媳妇,于是陈宇父亲不反驳了,只是微微笑着,好似在看一个小辈胡闹。 应渺闭了闭眼,懒得多待,转身出了会客厅。 陆家晚饭是在七点准时开饭,应渺被阿姨喊过去吃饭,陈宇一家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餐桌上也没陆则怿的身影,估计是在加班。 她刚坐下,陆奶奶重重搁下碗筷,脸色难看道:“你以后少交点狐朋狗友,让阿怿为了你朋友跟别人在酒吧打架斗殴还受了伤,你也好意思!” 应渺听完没什么反应,漫不经心“哦”了声。 陆奶奶肃着脸,“你这语气是对我该有的吗?” 应渺看着碗里的米饭,说:“那您想让我怎么做?给您磕个头应您一声再当着您的面把我的朋友全都删了是吗?我只是跟陆则怿结婚,并不是卖身给他给你们,您可以要求我怎么做合格的孙媳妇,但是不能要求我跟谁交朋友,而且我不觉得我朋友是狐朋狗友,您也不该这么说我的朋友。” 陆奶奶被她这句顶嘴气的差点晕了,人靠着椅子有气无力喘了两口气。 姜媛凑上去顺了顺陆奶奶的胸口,看了应渺一眼,劝道:“渺渺姐,奶奶不过是心疼阿怿哥受伤,不是故意训斥你,你别这么气奶奶。” “我不认为我在气奶奶,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奶奶您可以说我脾性坏不懂事,但是我朋友没做错什么,她被骗心骗身不过是要个说法而已,她一点也不坏。”应渺搁下筷子,起了身,“我吃饱了,您慢慢吃,我先回去睡觉了。” 夜里十点,陆则怿加班回来,绕过正厅直接打算回后院,刚进后院的回廊,就被姜媛喊住,“阿怿哥!” 陆则怿停下步子,看向姜媛。 姜媛面上着急,“你去看看奶奶吧,她今天晚饭都没吃,身体不舒服,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陆则怿立即转身往陆奶奶的卧室走,边走边问姜媛,“怎么回事?” 姜媛大步跟上去,迟疑着道:“今天晚饭的时候,渺渺姐跟奶奶在餐桌上吵了起来。” 陆则怿步伐顿了顿。 爱意 陆奶奶听见卧室门外的脚步声,痛吟声立即变大,一叠声“哎呦”喘声好似真的在遭受什么痛苦折磨。 陆则怿开门进去,“奶奶您现在好点了吗?” 陆奶奶挥手,有气无力道:“好不了了,我这一把年纪还要受小姑娘的气,我还不如不活了呢。” “奶奶,您别这么说,您要不舒服我把医生喊过来给您看看,身体最重要。”陆则怿掏出手机给家庭医生发微信。 陆奶奶:“行,你让医生来,看看我还有几年活头,看看我还要再受几年孙媳妇的气。” 陆则怿编辑着消息,道:“奶奶,应渺不是那种人,她性子直,不会说好听的话,但是性子不坏,也不会有故意气您的心思。” 陆奶奶捂着胸口喘气,睁大眼,“阿怿,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是奶奶故意找应渺的事是吗?” “奶奶,我没有这个意思。”陆则怿:“医生在来的路上,您先跟我去餐厅把晚饭吃了。” 陆奶奶两眼一闭,一直呻、吟,“下不了床,我现在胸闷气短老觉得一口气上不来,也走不了路,更没胃口吃,这样痛死饿死正好。” 姜媛跟着劝,“奶奶,您这不是让阿怿哥心疼吗?您先下来吃点饭不然胃不舒服。” 陆奶奶:“不舒服就不舒服,总比受一个小辈的气好!” 姜媛看了眼陆则怿,停顿一会道:“奶奶,渺渺姐真不是故意的,她可能就是一时心气上头跟您顶了几句嘴,她以前都没气过您不是?这次肯定不是故意的,您就原谅她别跟她置气,您这把年纪心里憋着气再不吃饭,身体很容易出问题的。” 陆奶奶掀开一只眼看侧对着她的宝贝孙子,见他眸黑着不言语,又闭上眼,使劲哼唧几声,“哎呦……死了就死了,我早早去找老头子也好比在这受气强……哎呦……” 阿姨敲门说医生过来了。 陆则怿站起身让开位置,医生拿了听诊器听了听陆奶奶的心脏,又量了量陆奶奶的血压,说就是血压有点高,旁的没什么。 陆奶奶哼唧:“哎呦……我今年血压都挺正常的,王医生你说我今年会不会因为高血压导致是什么脑出血脑梗这种并发症?” 医生笑着宽慰道:“您只要吃好喝好睡好,控制饮食不要生气,一定会长命百岁。” 陆奶奶看向陆则怿,意有所指哼唧道:“那正好,我身边就一个能惹我生气的小辈,说不定我哪天就气到脑出血直接猝死了……哎呦……老头子你好狠的心,当初走的时候你把我一块带走多好,也总比现在还要受一个小辈的气好……哎呦……” 医生机敏听出这是家事范畴,眨了眨眼,没出声接话。 陆则怿捏了下鼻梁骨,眸黑面冷:“奶奶,我替应渺跟您道歉行吗?” 陆奶奶停了一会,不接陆则怿的话,只自顾自地拧眉捂着胸口哼唧道:“哎呦……我要被气死了……气死了……哎呦……” 应渺晚饭没吃两口菜就回了房间,撑着疲惫的身体拍摄完,她体力能量就消耗完了,她进浴室洗漱出来,又累又困又饿,陆则怿卧室也不会有零食这种东西,她也不想出卧室去餐厅翻找东西,她躺在被子里,两只手揉着空瘪的肚子,闭着眼迷迷糊糊正要睡着,听见了开门声。 陆则怿回来了。 她没什么反应,继续睡自己的。 谁知脚步声直直朝她这侧走。 应渺以为他时隔一天又动了那点心思,使劲被被子往脑袋上蒙,直到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 陆则怿停在了她床这侧,好一会才坐了下来。 “应渺。” 他喊她的名字。 应渺装睡没吭声。 他继续道:“你跟奶奶去道个歉。” 应渺怔住,她在被子下睁开眼,感受着蒙住脑袋后逐渐稀薄闷热的空气。 陆则怿还在说:“医生说奶奶血压有点高,不适合动气,她年纪大了,我们这些小辈还是不要让她生一夜的气。” 应渺面上一直很平静,平静到起不了一丝波澜,胃里饿了太久已经麻木,只是觉得没力气,全身上下都调不动丝毫力气,但她分明还能掀开蒙头的被子,坐起身,一言不发下了床,不看陆则怿,穿上拖鞋往卧室外走。 夜深露重,应渺只穿一件睡裙,下了楼到了陆奶奶的卧室,推门的时候,她顿了下,却还是走了进去。 姜媛还没走,坐在床边劝着陆奶奶吃点东西,听见门声,扭头见是她,喊:“渺渺姐怎么过来了?” 应渺不答她的话,只是走到陆奶奶床跟前,安静道:“今天晚饭桌上的事都是我的错,我跟您道歉。”她整个人站在那里,单薄的肩胛骨跟纤薄的后背绷成一条直线,光是背影,就觉得颓丧,站在那像是仅凭着最后一点力气。 陆奶奶冷哼,“我被你气成这样!连床也下不了!你一句道歉就算完事了?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认识到自己做错了?” 应渺垂眸,声线没一点起伏,“那您想怎么样才解气?” 陆奶奶:“你自己想你今天怎么气得我!” 应渺沉默了很久,人站在床前,好似没了一点精气神,薄薄的眼皮垂着,脸色有点疲惫至极的憔悴,她抬手,直接往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 “啪”地一声,陆则怿刚跟上来走到卧室门口,就听见这声巴掌声。 他单手插兜,脸上惯常冷淡平静的情绪裂了道缝,他步伐在门口僵住,掀眸看过去,看应渺单薄清瘦到一折就断的后背,薄唇抿起,黑眸紧紧盯着应渺。 姜媛惊呼一声,“渺渺姐你这是干嘛?奶奶不是这个意思!” 应渺轻声问:“您消气了吗?” 陆奶奶轻哼:“我是你的长辈,你下次说话注意点。” 应渺轻声说好,然后转身就走。 陆则怿看着她垂眸往外走,面上安静至极,在她踏出卧室的那一秒,从他身侧路过的那一秒,他手抬起想牵住她的手,应渺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左手躲开了他的手,从他身侧慢步走过。 她肌肤一直很白,也很容易留下淤痕,他跟她做过那么多次,即便在他不那么用力的情况下,几乎每次腰上屁股上大腿内侧还是会留不少指印。 所以眼下他能清楚看见应渺那一巴掌在她莹白侧脸上留下的五道指痕,像烙印在他心脏上的五道指痕,他有一瞬间心脏是空的。 他垂下眸,看了很久被应渺躲开僵在空气中的那只手。 应渺回了卧室,重新躺进了被子里。 饥饿感再次席卷而来,胃在轻微地抽痛,她侧了身,双腿蜷缩起来,手臂捂着胃,脸色苍白着缩在床侧闭上了眼。 陆则怿后跟进来,他站在床尾,黑眸沉入雾霭睨着床铺上蜷缩成一小团的鼓起,他觉得嗓子有点干,像是沙子在磨声带,他喊她:“应渺。” 应渺还没睡过去,胃痛折磨的她没了困意,她闭着眼,竭力不露出忍痛声,她说:“我困了,陆则怿。” 隔天的早餐桌上陆奶奶容光焕发语气轻快跟姜媛唠叨这唠叨那,大到清明节扫墓,小到宅子里的卫生安排,姜媛笑眼盈盈应和着,陆则怿没说话,偶尔陆奶奶喊他吱声,他才吐出几个字。 对比之下,餐桌上只有应渺一言不发,也没人主动跟她说话,她沉默地好似餐桌上没有她这个人。 她脸上精神不太好,昨晚断断续续胃疼到两点才睡着,一早又被陆家的阿姨叫起来吃早饭,只简单洗了脸刷了牙,没化妆也没遮瑕,眼底乌青明显,唇色也泛白。 早餐是牛奶和三明治,她喝了两口牛奶,咬了一口三明治,刚咽进肚子里,却觉得胃里翻涌,她捂着嘴猛地起身,来不及去餐厅附近的客厅,只能走到餐厅门口,扶着门柱,弯腰冲着庭院里的绿植草被呕吐。 陆则怿一直注意着应渺,见她趴在一边痛苦的呕吐,立即起了身,他大步走到应渺跟前,手想去拍应渺的后背,伸到一半,不知道想到什么,手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中。 他收了回去,放进西裤口袋,扭头喊阿姨,“拿瓶水过来。” 阿姨赶忙递过来一瓶矿泉水,陆则怿拧开瓶盖,递到了刚吐完的应渺跟前。 她还没直起身,手伸了过来。 不是接水,而是用手背慢慢推开了陆则怿手上的那瓶水。 她直起身,也不顾忌干不干净,直接用手背擦了擦污秽的嘴角,没看陆则怿,垂眸往餐厅外走,嘴里道:“胃里不太舒服,你们继续吃。” 陆则怿递水的动作停在那里,他看着拧开的水,看着应渺的呕吐物,很久没说话。 陆奶奶瞥见应渺单薄的身影消失在餐厅,也没担心她身体状况,只觉餐厅没了她,空气都好似清新了起来,她吆喝陆则怿,“阿怿,你站在那里干嘛?过来继续吃饭,你一会还得去上班。” 陆则怿转过身,走到餐桌旁,把手上的矿泉水搁在餐桌边角,然后往外走,“不吃了奶奶。” 他回了卧室,刚进门,就看见应渺趴在床上,咬着唇蜷缩着身体,额头上出的冷汗都打湿了颊边的碎发。 陆则怿顿了片刻,立即大步过去,到了床边,弯腰把应渺抱在了腿上,低声问她:“怎么了?” 应渺咬着唇,脸色苍白着,一言不发开始推他。 即便痛的满头冷汗,她推他的力道也丝毫不小,像是用尽了全身上下仅有的力气。 她不想靠近他,也不想让他抱。 陆则怿从她的肢体动作清楚知道,他面冷着,眸黑着,面上紧绷着,不再问她,也没松开她,修长手臂将她禁锢在怀里禁锢在腿上,另只手掏出手机打给了陆家的医生。 恰逢医生一早要过来给陆奶奶量血压,电话刚落,医生就到了宅子门口,不过五分钟的时间,便进了陆则怿的卧室。 医生看着应渺捂着胃蜷缩的模样,就知道估计是胃里的毛病,他让陆则怿放下应渺,按了几下应渺的胃部,问应渺,“什么时候开始痛的?” 陆则怿把应渺放进了被子里,她没看陆则怿,被胃痛折磨地都快要神志不清,她有气无力回医生的话,“昨天晚上……开始……” 医生:“是吃了什么东西吗?” 应渺摇头,“没吃晚饭……” 医生:“一直疼还是断断续续?” 应渺:“昨天疼到……夜里两……两点……断断续续……” 医生闻言看向陆则怿,诧异道:“陆先生昨晚怎么没在太太疼的时候喊我?” 陆则怿没说话,他扯松早起系的工整的黑色细条纹领带,黑眸直直凝着疼的颊边碎发都濡湿的应渺,面上的冷意好似台风过境。 医生见状咳了一声,猜出陆则怿昨晚也不知道,但睡一张床竟然不知道,还真是奇怪,他很有眼色地没再多问,从陆家的医药箱里翻找出一瓶胃药,倒出来两颗递给应渺。 应渺伸手要去接,陆则怿干脆利落地帮她接过,随后走到卧室的斗柜旁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坐在床边,抱起应渺,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他亲自把药放进了应渺的嘴里,又喂了她点水,她没挣扎,没力气挣扎。 陆则怿喂完把她放进了被子里,跟医生并排出了卧室。 十五分钟后,陆则怿端了一碗白米粥进来。 他开门进来时,应渺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在床尾扣衬衣纽扣。 她脸还是苍白的,不过药效开始发挥作用,胃没那么痛了,她听见开门声也没抬头,自顾自穿衣,穿好后,她起身拿了手机往外走。 陆则怿一只手端着白粥,一只手拦住她,黑眸低垂看着她,“电视台已经给你请了假,今天可以在家休息。” “哦。”应渺推开他的手臂,继续往外走。 陆则怿转身看着她走出卧室,往楼梯房间走,他面冷眸淡,然后迈了两大步,一言不发直接走到应渺跟前,微弯了下腰,一只手臂抱住应渺的小腿,将她扛在了肩膀上,大步往卧室走。 应渺被扛起来也没什么反应,她两只手撑着陆则怿的肩膀,垂下的眸光落在陆则怿身上穿戴一丝不苟的衬衣西裤上。 她平静道:“陆则怿,你以前没这么粗鲁。” 陆则怿不答她的话,将她抱进卧室,放在他齐腰高的斗柜上,让她坐在斗柜上,他挤在她腿间,堵住她跳下来的路,另只手上的白粥端的很稳,没洒出来一点,他用勺子喂到应渺嘴边。 应渺面上平静看着他,“你有病吗?” 陆则怿眸黑着,“喝完你可以走。” 应渺屁股坐在柜子上,两条腿被迫卡在他窄腰两侧,他不退开,她走不掉,她去接粥碗,“我自己喝。” 陆则怿不松手。 两人的手各自捏着粥碗的一边,僵持着,谁也不肯松,应渺看着他,开口道:“陆则怿,没必要。” “张嘴。”陆则怿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另只手捏着盛满粥的汤勺递到应渺嘴边。 应渺看他冷淡的脸,懒得再做挣扎,就着他喂到嘴边的勺子,一口一口吃了。 一碗白粥见了底,应渺不做停顿,“你可以起开了。” 陆则怿把粥碗搁在斗柜上,一只手把她从斗柜上抱了下来,放在了地上。 应渺脚一沾地,便往外走,走到卧室门口时,她听见陆则怿在身后说话,声很低,“昨天的事,对不起。” 她步伐如常,没回头道了一句,“知道了。” 可是即便陆则怿道了歉应渺应声了,两人的关系还是跟以往不一样了。 偶尔早起在浴室碰见洗漱,应渺会第一个让出位置,即便浴室有两个宽敞的洗手台,两人可以并排洗漱,她还是主动让开,走去隔壁房间洗漱。 餐桌上能坐下一起吃的早晚餐,陆则怿夹到应渺碗里的饭菜吃到最后一定会原封不动地剩在她的碗底。 晚上睡觉,应渺总是会在会客厅坐很久,有时候看电视追综艺有时候就是呆坐,到了凌晨才进卧室,如果发现他还没睡着,她也会在卧室的沙发上继续用手机追综艺,确定他入睡后才上床。 陆则怿半夜醒来,他会习惯性趋近她,覆住她托起她的腰,掀开她的睡裙拽掉她的内裤,应渺被他动静吵醒,她也不推拒不挣扎,睁着一双眼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前戏不会让她喉间发出任何一个音节,他像是在唱独角戏,陆则怿这时候就会撑身起来,应渺没什么反应,在被子下穿好内裤抚好睡裙侧身背对着陆则怿继续睡过去。 这种日子持续了半个月,两人在宅子里日日碰面却几乎没了交流,睡一张床,陆则怿却再也没碰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