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之界》 第3章期盼无果 艾森回到家，立刻开始翻箱倒柜起来。他记得自己还保存着艾彬的几样东西:一件t恤、一顶棒球帽，还有一张艾彬穿戴着这副行头照的相片。 他把它们找出来，一件一件地在床上摆好，然后坐在床前，面对着它们陷入冥想，像是面对着神灵……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自己的手机也曾接到过艾彬发过信息，于是就又郑重其事地把手机摆在了艾彬t恤的上面。 他凝视着这些物件，心里上下翻腾着，久久不能平静…… 这部手机怎么会连续两天都显示同样的符号？而且，它又是怎么鬼使神差地跑到卫生间去的？还有，他怎么突然就能预知尚未发生的事情？ 梦虽然有可能会重复，但是在他身上出现的这些奇怪现象，显然是不能用跟梦的巧合来解释的！尤其是……他竟然提前“看到了”曹子铭会当众脱掉衬衫——其实当他在回答曹子铭时，并不确信它会真的发生，只是在对方的挑逗下说出的而已。因此，当他在接到曹子铭的电话证实了事情的发生时，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艾森找出那张记录着杂乱符号的纸片，琢磨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简直就像面对一纸天书！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附近高楼上的巨幅led正在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辉。 艾森脱掉衣服，换上了那件t恤，又戴上那顶棒球帽，打开灯，对着镜子端详着——如果不看那副忧郁倦怠的面容，这不活脱脱就是艾彬吗！ 他想做个实验:穿着艾彬的衣服睡觉。看艾彬是不是知道！ 于是，他就这样戴着帽子和衣躺在床上。几分钟后，他又倏地跳下床来，先是把那张艾彬的照片塞到枕头下面，然后又将手机放到左边的床头柜上，并再次查看了一番室内所有东西的摆放位置，直到确认记住后，这才重新躺下。 他很快就入睡了，而且睡得很沉。 艾森被手机铃声吵醒时，天已大亮。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着天花板上反射的光影，过了十几秒，意识才完全清醒。 手机还在床头柜上一个劲地响着。 他伸手抓过手机，见是曹子铭的电话，便慢腾腾地坐起身，靠在床头懒懒地接听。 “艾森，你起床了吗？” “刚起。” “我到你楼下了，马上上来。” “这么早？” “嗯，有事要跟你聊聊。” 艾森看看时间，已经快9点了。他赶紧下了床，先把房门打开一道缝，再到卫生间草草洗漱了一下，还没等擦干脸上的水，曹子铭就推门进来了。 曹子铭手上拎了一个塑料袋，香喷喷的味道散发到满屋。 “我买了油条和馄饨，你拾掇好了一起来吃吧！” 艾森将桌子胡乱清理了一下，曹子铭把早餐从袋子里取出摆在上面。因为房间面积不大，艾森只备了一把折叠椅，于是就让曹子铭坐在床上，自己坐在椅子上。 吃着早点时，曹子铭注意到艾森奇怪的穿着，感到不解。“你穿的是艾彬的衣服？怎么还带着他的帽子？这也太奇葩了吧……” “我昨晚把艾彬的东西翻出来了。”艾森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模样，一边支吾着，一边将棒球帽摘了扔到床上。 “昨晚梦到艾彬了吗？” “没有！”艾森继续低头吃着馄饨。 曹子铭吃好后，用纸巾擦了擦嘴角，说:“我想看看你抄的那些符号。” 艾森找出那张纸片递给他。 曹子铭拿着纸片认真研究了半天，摇了摇头:“看不懂！这既不像是文字、也不像是符号！好像从来就没见过！你确认这就是你手机上显示的那些东西吗？” “我是一笔一笔照着描下来的。” “昨晚你没梦到艾彬、也没再收到这样的符号吧？” “应该没有吧。我昨晚特意把手机放在那个床头柜上，刚才接你电话时一切正常。” 曹子铭趴在床上，探身去拿过手机，查看了一下，然后把它放在床上。 “昨天的事情我一直很纳闷！你说你事先就看到我脱衬衫，这是怎么回事？还有，你怎么事先知道那个小孩会跑到你跟前来、而且还会摔跤？我跟琦琦想了一晚上，觉得很诡异！你好像突然有了某种特异功能！”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艾森感到脑子里很乱。他昨天跟曹子铭夫妇分开后，就一直在思考着这些怪事。似乎从他几天前第一次梦见艾彬后，就开始有一些神秘的超自然现象伴随着自己。 “琦琦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听听医生的说法。她担心你会不会……”曹子铭话只说到一半就打住了。他跟琦琦都在怀疑艾森可能是精神方面出了状况。他们曾听别人说过，有些患精神病的人，常常会具有普通人所没有的“超能力”——他们偶尔能看见普通人所看不见的东西，还会接收到普通人所接收不到的讯息。 “我就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艾森说着，又拿起那张记着杂乱符号的纸片，“子铭，既然你也认为这些都不是人类使用的字符，那么手机上又怎么可能会显示出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所以我说……你最好去看看医生嘛！” “你们当真认为是我精神上出了问题？！” 曹子铭注视着艾森的两眼，仿佛想要从中确认什么。他试探性地问:“要不你再试试看，告诉我等下会发生什么事情？或者，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今晚双色球开什么号码？” 艾森倏地从折叠椅上窜起来，往床上一躺，不耐烦地说:“你难道就不能消停会儿吗？！” “得得得！你要没事就好！我和琦琦就怕你这里坏了！”曹子铭用手指着太阳穴说道，跟着起身收拾着打包盒。“今天你有什么打算？我下午去听个有关未来通信技术应用的讲座，要不要一起去？” “我不想去！烦着呢！我还有事要做。” 就在曹子铭拎着打包袋出门时，听到艾森在他身后漫不经心地说:“红球中有05、15和25三个号球，蓝球是07！你看对不对吧。” “还有2个红球呢？”曹子铭站在门口问。 “不知道！想发财就老老实实做你的生意吧！”艾森懒洋洋地冲曹子铭挥了挥手…… 第6章X基地 车身略微颠了一下，艾森醒了。他看见越野车已经下了高速，正在接近一大片灯火通明的建筑群。远远望去，犹如一座小型城市。 越野车经过了一道自动闸门后，进入内部道路。 沥青道路宽阔平坦，两边是一排排参天的大树和一片片整洁的绿化带。艾森看得出这是一片范围很大的生活园区，规划有序地分布着大约几十幢建筑，有住宅楼，也有大型商场和影剧院，还有足球场、篮球场等。虽然现在已近深夜，但还是有不少人在球场上活动…… “丁小姐，你们这儿看上去人还不少啊！” “嗯，这里住着好几万人呢！”丁雨诗回答。 越野车在一个宾馆门前停下。艾森跟着丁雨诗下了车，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宾馆目测有十层左右，外观并不豪华，楼顶上的“航天宾馆”四个led字体在夜空中十分醒目。 “估计这是这个国防单位的招待所。”艾森这样想。他拉着行李箱跟在丁雨诗的后面走进大堂。 在办理艾森的入住登记手续时，丁雨诗向前台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她告诉服务员，这是基地数据中心主任高天骏上校安排的房间，所有费用全部由数据中心结算。 办好了入住手续，丁雨诗对艾森说:“这个‘航天宾馆’是我们基地的接待宾馆，虽然综合条件比不上深圳的星级酒店，但安全和卫生都是能确保的。宾馆里有小卖部，二十四小时营业；出门左拐100米就有综合超市，再往前您刚才也看到了，有个大型购物中心。宾馆往右边走十多分钟有个公园，那里有座人工湖，景色很不错的！清晨或傍晚您可以去那边散散步。” “谢谢！那……”艾森试探着问，“我需要在这儿待几天？” 丁雨诗莞尔一笑:“不知道，看上级的安排了。不过，我相信您在这儿不会感到无聊的！” 艾森还想问什么，丁雨诗又对他说:“今天路上很辛苦，您早点休息。明天早上请您自己在宾馆里用早餐，我9点钟准时来接您。” 说完，她便告辞离开了。 艾森乘电梯上楼，找到自己住的房间，打开门进去，房内的陈设令他顿感清爽和舒心。他放下行装，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丁雨诗准时来到航天宾馆门口等候艾森。她依然身着便装，显得神采奕奕。在她身后停着的还是小李驾驶的那辆军用越野车。 “昨晚休息得好吗？”她一见到艾森就主动寒暄。这跟之前的那种不动声色相比，显然多了几份热情。 艾森说自己休息好了，称这儿的环境很安静。随后跟着她上了车。 “你们单位是9点上班吗？”艾森找着话题。 “是的。刚才跟领导碰了一下，我们现在就去见他。” 十几分钟后，越野车来到一个有武警守卫的军事管制区大门前，自动识别系统开启闸门给越野车放行。汽车进入后又行驶了一段路，在一幢五层的小灰楼前停下。艾森注意到，这个小楼的门口，还有一个腰间佩着手枪、目光如炬的武警士兵在站岗。 他们来到五楼，在最头边的一间办公室里，艾森见到了丁雨诗的领导。这是一位身着空军制服的人，大约四十岁左右，面容刚毅，身材高大，肩章上两杠三星。他从办公桌后面绕过来，向艾森伸出手，郑重地说: “你好，艾森先生。我叫高天骏。” “这是我们数据中心的高主任。”丁雨诗介绍。 “您好，高主任！”艾森有些拘谨地跟高天骏握了握手。 “请这边坐吧！”高天骏走到办公桌一侧靠窗的沙发跟前，示意艾森和丁雨诗坐下。 “小丁博士已经向我介绍了你的情况。”高天骏说，“我们对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感到有些好奇。丁博告诉我说，你也很想知道自己接收到的这些奇怪信息是怎么回事。虽然我们基地属于军事单位，但是为社会提供一些常规的专业技术服务也是我们的义务。这次把你邀请来，就是想专门研究一下你接收到的信息，包括你最近遇到的一系列反常现象。我们会成立一个专门小组，由丁博负责，希望你能配合。当然，如果你不想参与或有其他的顾虑，只要你提出来，我们会尊重你的选择。” “我接受。”艾森嘴上虽然回答爽快，但是心里却在怦怦乱跳。他不知道丁雨诗——没想到她还是个博士——对他的研究都有哪些内容。 “你的生活起居一概由我们来安排，有什么需要，你都可以跟丁博说。只是，我们要求你对在这里的一切都严格保密，无论是你的家人、朋友还是同事等等，都不能告诉他们你在哪里、在干什么。这点你能做到吗？” 艾森犹豫了。他觉得高主任提出的这个要求确实有点苛刻。 “那我岂不是失踪了？！” “我们只是要求你对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以及我们的研究项目保密，并不是要禁止你跟外面的联系。这并不难！” “那行，我一定做到！不过，我能知道你们这儿对外叫什么单位吗？” “我们基地的公开代号是‘x’，也叫‘x基地’。” #　　“‘x基地’？”艾森低声重复了一句。“谢谢！” 高天骏从数据中心抽调两名研究员，跟丁雨诗一起组建了项目小组，代号为“a”——这是高天骏按艾森姓氏的首个字母命的名。小组的主要工作是:对艾森身体状况进行全面检查，跟踪掌握他的生活习性，重点是对他的梦境进行分析，并对他抄录的奇怪符号进行破译。 经过一连几天的身体检测，所有数据表明，艾森的身体状况非常好，也未发现有遗传疾病和精神病史。以至于丁雨诗拿着检测结果迟迟下不了结论，在反复咨询了几名专家之后，才向高天骏汇报。 高天骏翻看着艾森的体检报告，感叹道:“这家伙的身体指标这么好？简直就是个完人！” “有一个现象十分罕见。艾森的dna检测分析结果表明，他的基因缺陷数据为‘0’，这不仅不同于常人，而且……”丁雨诗犹豫着收住了口。 第7章催眠试验 x基地航天员体能中心综合实验室！艾森感觉自己像是来到了好莱坞科幻大片中经常出现的某个场景——宽敞明亮的实验室中央，是一张黑白两色的躺椅，躺椅的四周摆放着几台小型仪器，对面靠墙是一整面的数据处理终端。实验室与外面的过道之间，是由一整块一整块落地玻璃组成的隔断，站在外面的过道中，就能清楚地观察到里面的情况。 实验室里已经有五六个身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在那里等候着。 “这个实验室可以说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了！”丁雨诗向艾森介绍说，嘴角流露着一丝自豪。“待会儿你就躺在椅子上休息，尽量放松自己。我们要给你做个催眠试验。请先把你的手机交给我们保管。” 艾森将手机递给丁雨诗，然后好奇地打量着实验室内的陈设，最后视线落在那张躺椅上。他问:“当着你们这么多人……我要是睡不着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我们有助眠系统，它能帮助你很快入眠！这套设备可不是一般人所能享用的呢！”丁雨诗说着，把艾森的手机交给助手，让助手把它放进一个小型屏蔽箱里。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引导艾森在躺椅上躺好。艾森透过他白大褂敞开的领口，看到了里面的天蓝色空军制服和金色的橄榄枝领花。 戴眼镜的人让他的两个助手帮艾森戴上了一个用柔性材料制作的头盔，艾森丝毫没有不适的感觉。助手们小心翼翼地把头盔上密密麻麻的数据线连接到躺椅旁边的小型仪器上。最后，戴眼镜的人拿起一个硕大的眼罩，对艾森说: “艾森先生，您如果准备好了，我们就给您戴上这个助眠眼罩。” “我好像有点紧张！”艾森嘟囔着。 戴眼镜的人笑了:“您不用紧张，这只是个催眠装置，跟玩vr游戏戴的那种一样，对您身体没有任何影响。” “这里面有画面吗？” “有的。不过可能有点单调，为的是让您尽快入眠。” 戴眼镜的人帮艾森戴好了助眠眼罩，又问了一句:“您感觉怎样？没有什么不适吧？” 艾森的眼前一片漆黑，他竖起大拇指表示没有问题。 “好的！”他听见那个人在说，“丁博，我们现在开始吧！” 艾森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星空，紧接着，一阵舒缓而空灵的音乐开始在脑际中回旋开来…… “这玩意儿真的能让我入眠？”在好奇和玩笑心态的驱使下，他打算让自己尽量保持清醒，好好享受一下这种伴随着美妙的音乐遨游太空的感觉。 音乐节奏缓慢起伏，感觉像是一只孩童的小手在轻轻拨弄着风的和弦。一望无际的星河发出昏暗的光晕在缓缓漂移，它们是那样的遥远…… 艾森不禁想起了自己儿时躺在爷爷的臂弯里仰望夜空的情景。爷爷经常是一边指着天上的星星，一边耐心地告诉他那些星星的名字。艾森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还常跟艾彬为了某个星星的名字争执不休，结果因为几乎每次错的都是自己，所以没少挨爷爷的批评…… 突然，艾森的眼前出现了一道明亮的光芒，刺得他睁不开眼。他下意识抬手挡住光线，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等光芒渐渐散去后，他终于看清了面前的这个人——是艾彬！ 艾森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被瞬间清理过一样，没有了宇宙星河、没有了音乐，四周只剩下黑漆漆一片。他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如果这个漆黑无际的空间还能被标定为“这里”的话——也忘记了自己在此之前所经历的那种美妙感觉。 “艾彬！”艾森一把抓住了哥哥的胳膊。那是一种绝对真实的触觉——跟以往每次的梦境都不同，这次他真的“抓”住了艾彬！ “艾彬，这几年你到哪里去了？” “我在‘边际空间’，爷爷也在！”艾彬低声说。 “爷爷还在？！”艾森兴奋地叫了起来。“‘边际空间’在哪儿？怎么我从没听说？为什么我跟你见面总是在……”他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了。他不愿提及“梦中”这两个字，也更不愿接受这次见面还可能是在梦中的现实。这时他看清了艾彬身上穿着的是一种奇怪的连体衣——或者说根本就不像是衣服。他的心中不免一阵悲凉:难道这是艾彬的鬼魂？！ “咱们这是在哪儿？”艾森声音颤抖得很厉害。 “艾森你不用怕！我们现在是在一个很安全的空间，你和我都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我跟爷爷也都很好！”艾彬很轻松地将自己的胳膊从艾森的手中抽出。“这些以后我再跟你慢慢解释。这次我来见你，还是为那个系外探测器。‘边际空间’认为它进入太阳系是非善意的。现在它已进入了小行星带，预计60天后将到达地球轨道！而且，‘边际空间’判断，这个天体与地球撞击的概率会大于1%！我已经把它的轨道参数发给了你，你还没有报告吗？” “我只收到一大堆符号，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意思……艾彬，你说的‘边际空间’是指什么？你为什么不直接向政府报告这件事？”艾森有点急了。 “我没办法直接跟他们建立联系。艾森，我只能通知到你。目前没有任何人知道‘边际空间’和我们的存在，我也没办法跟你细说。现在，你已经引起了政府太空监测部门的关注，所以只有你才能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他们！” “那个东西会撞上地球吗？” “也许有可能！必要时，‘边际空间’会考虑最后的干预……但是你们也必须做好准备！” “‘最后的干预’？！你们是要把它摧毁吗？”艾森的脑海里倏地产生了一个令自己细思极恐的念头，“艾彬，难道‘边际空间’不在地球上吗？！” “……“ 艾彬的声音突然变成了一片杂音，就像是收音机里发出的“滋滋”的电流声，他的影子也在瞬间消失了。 “艾彬——” 艾森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实验室的躺椅上。丁雨诗和那个戴眼镜的人都站在旁边，正惊恐万状地注视着他。 “你们为什么这样看我？”艾森问丁雨诗。“我刚才睡着了吗？” “艾森先生，你已经睡了足足两个小时了！”戴眼镜的人一边用手帕为他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说，“刚才您突然出了很多汗，脑电波也出现了一个瞬间的峰值。您梦到了什么？能告诉我们吗？” 艾森盯着丁雨诗，喃喃地说:“我又看到艾彬了……”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手机！我的手机在哪儿？快看看上面有没有信息！” 丁雨诗让助手把屏蔽箱端过来。在屏蔽箱打开的那一刻，她不由得“呀”了一声，足足愣了有好几秒钟—— 手机屏幕又变成了一片黑色，上面满屏闪烁着白色的符号！ “马上记录！”丁雨诗对助手道。 艾森把他在梦中跟艾彬交谈的情况详细地向丁雨诗和在场的所有人作了描述。令大家难以置信的是:艾森称他在梦中与艾彬至少交流了七八分钟，但实验室仪器所监测到的艾森脑电波异常峰值持续的时间却不到1秒！ “‘边际空间’？”丁雨诗追问道，“‘边际空间’指的是什么？艾彬他没告诉你吗？” “他最后说的那些话，我没办法听清楚。” “手机上的符号记录下来了吗？”丁雨诗转身问助手。 助手拿着艾森的手机和一张记录纸走过来说:“手机没法截屏，也不能下载，这些符号只能抄写，不知道对不对。”他把记录纸递给丁雨诗。 丁雨诗接过记录纸扫了一眼，说:“把手机给我！” 助手低头望着手机，面露难色:“丁博，手机已经黑屏了……” 丁雨诗看到，刚才从屏蔽箱中取出时还在闪烁着白色符号的手机，现在已经完全处于黑屏的状态。她试了几次重启，但均未成功。 第8章编号52156XK-1天体 催眠试验结束后，丁雨诗立刻向高天骏做了汇报。听完汇报，高天骏走到窗前，双手交叉在胸口，右手竖起支撑着下巴，自言自语地说:“怎么会这么精准？！” 他沉思了很久，告诉了丁雨诗一个信息:“基地已经接到通报，根据‘星空1号’监测数据显示，编号为52156xk-1的天体，正在穿越小行星带，继续向地球轨道飞来！” 编号为52156xk-1的天体，正是半个月前由中国“星空1号”空间望远镜首次发现的那颗闯入太阳系的外太空不明天体的编号，根据国际天文联合会组织(iau)的小行星命名规则，“xk-1”即发现者“星空1号”的英文缩写。 “啊？”丁雨诗非常吃惊，“这跟艾森梦中获得的信息完全吻合呀！” “实际情况还远非如此！”高天骏的脸绷得像岩石一般，“观测结果表明，这颗天体进入土星轨道时的初始速度竟超过了每秒1000千米，但在进入小行星带时，它却出现了多次异常减速，就像是它自己踩了几次刹车！现在它距离地球大约3.2个天文单位，速度仍有每秒90千米。如果它继续保持这个速度而不变轨的话，60天后就会到达地月轨道……并且，它与地球相撞的概率会远高于人类历史上所观测到的小行星撞击地球的概率！” “……”丁雨诗目瞪口呆。 “国家航天局已经将52156xk-1的各项参数向nasa、esa和rka分别都作了通报，”高天骏接着说，“国际太空组织正在对它做重点监测。就在刚才，基地接到上级通知，所有对52156xk-1的观测研究及制定应对措施，全部由空间安全与防卫局统一协调安排！” “空间安全与防卫局？！”丁雨诗重复着。 丁雨诗知道，“空间安全与防卫局”是中国政府于数年前设立的一个高官准军事单位，英文简称“csda”。其主要任务是:搜寻并监测接近地球的太空天体、跟踪观察近地轨道的国外人造飞行器，制定预防和紧急应对措施，必要时对目标予以干预和摧毁。 “艾森事件我已向基地首长李战雄同志作了汇报。”高天骏说。“首长对此高度重视，指示我们一定要本着科学和严谨的态度，尽快对艾森展开相关的测试与研究，尤其要搞清楚艾森的梦境信息与52156xk-1号天体之间的关系。我们必须排除一切迷信思想和伪科学，甄别出真实的信息！另外，李战雄同志要求，从现在起，你们‘a项目小组’的所有研究和测试结果，一定要严格保密，只向我一个人汇报！” “明白！”面对高天骏严峻的面孔，丁雨诗有点不寒而栗。“那么，对艾森的保护措施是否也要加强？” “当然！李战雄同志已经专门安排了一个警卫班，二十四小时负责艾森的安保工作。并且，我已要求航天宾馆从现在起即刻清场。你也从今晚开始进住航天宾馆。罗瑞江教授他们到基地后，也安排在那里。所有人员一律凭特别通行证进入。不过，我们的安排暂时不要让艾森知道，以避免他在心理上产生不必要的紧张。” “是！” “虽然我们理论上还有60天左右的时间，但实际上……”高天骏停顿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一丝凝重而悲壮的神色，“不知道最终会是怎样！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了！” 丁雨诗像个木雕似的伫立在高天骏面前，她不知自己该怎样跟上司承诺。她也根本承诺不了什么。此时此刻，她听到自己的心像重锤击鼓一般，怦怦地跳动着…… csda的介入，使“a项目小组”的神秘任务，在某种意义上演变成事关地球安危的重大使命。而随着艾森事件的上报，也引起了高层的重视。公安部为此组织了专门人员，对艾森家庭情况及社会背景展开了全面细致的秘密调查。很快，调查结果就摆在了高天骏和丁雨诗的面前: 艾森本人及上溯三代家族成员均未发现有任何精神病史和流行性病史的记录，甚至也没有任何门诊记录和医保消费记录。据曾经跟艾森家族其他成员有过接触的人反映，在他的爷爷艾文博和哥哥艾斌两人身上，都曾出现过某种常人所不具备的预知能力；不过艾文博却在20年前的元月1日零点于家中离奇失踪，艾彬则在5年前的12月31日半夜跟朋友聚会后回家途中失踪。艾森的父母则在10年前的那次印尼爪哇岛大地震中双双遇难。 罗瑞江教授团队的到来，给航天宾馆增加了一点人气，也给予了艾森更多的信心。从丁雨诗那里，艾森知道了罗瑞江的名头，心想自己的梦难道是跟遗传基因有关吗？他迫切期待着这位老教授能尽快解开谜题。 周日上午10点，在航天宾馆会议室，罗瑞江教授向x基地高层代表、高天骏以及丁雨诗和她的项目小组，就艾森得基因检测结果做了一场专题报告。 会场内的墙上悬挂着投影屏幕，罗瑞江教授让助手将笔记本电脑中的ppt通过投影仪投射上去，他站在屏幕旁亲自给大家做着讲解。可以看出，在这位白发老者原本就红光满面的脸上，洋溢着异常的兴奋。 “各位，”罗瑞江教授的声音显然因某种激动而出现微微的颤抖，“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准确表述我们对艾森所做出的结论……在我和我的团队多年来对人类基因进行的研究中，像艾森这样的基因类型还是首次出现！请注意，我说的是首次！我们已不能用‘罕见’来描述，因为这在以往不仅从未出现过，甚至绝无类似！” 会议室内一片安静，似乎每个人都摈住了呼吸，静候着眼前这个老教授的激情宣言。 “不好意思，我可能有些激动……”罗瑞江教授将一只手按在胸前，稍微让自己平静了一下，接着说:“我们都知道，基因是控制生物遗传性状的基本因素，是决定一个生物物种所有生命现象的最基本因子。人类的生老病死，都直接或间接地与基因有着密切关系。一般来讲，人体内大约有4万个基因，但不是说每个基因都是正常的，有些是有缺陷的，而这些有缺陷的基因往往就成为了致病基因。即使是一个完全正常和健康的人，他的身上至少也都会带有5到6个致病基因，只不过他身体内还有ー套正常的基因代替致病基因在起作用，因而致病基因没有表现出来。一个人为什么会衰老？为什么会患病？都跟他自身携带的这些有缺陷的基因密切相关。现在我们试想一下:假如有这么一个人，他身上携带的基因不仅没有任何缺陷，而且这些基因还会在遭受外界干扰或破坏下实现自我修复，那……这将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岂不是个完人吗！”会议室一角有人低声咕哝了一句。 “没错！”罗瑞江教授对着那个角落竖起大拇指。“他就是一个‘完人’!艾森就属于这样一种‘完人’！根据国际各基因研究机构目前的研究结果统计，艾森的基因特征在人类中尚属首例！” 场下出现一阵热烈的议论。 罗瑞江教授有意停顿了一下。他在享受着当自己宣布这个对人类生命科学研究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重大发现时的那种庄严的仪式感。 坐在高天骏身旁的丁雨诗，十指交叉着、不住地揉动，她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此刻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自己这次把艾森带来x基地，其价值恐怕远不止仅仅研究他的怪梦与那个系外天体之间的关系！她暗自庆幸当初在说服高天骏时自己没有动摇！ 高天骏却是另一番心态。尽管他对罗瑞江教授在艾森身上的重大发现同样感到振奋，但此时他的大脑仍然被那个正在高速向地球轨道飞来的神秘天体所占据。在对人类生命本源的发现和对人类生命威胁的降临两者之间，作为国家航天基地数据中心的负责人，他更关注的还是后者！ “目前国际基因学研究的课题，已经开始朝通过引入突变来修改基因、从而补偿这种基因缺陷的方向来努力。”罗瑞江教授继续说。“德国马克斯普朗克心肺研究所的研究人员，早在多年前就成功破译了一种分子机制。然而，动物模型实验表明，在通过遗传手段关闭基因后并没有发生预期的效果，原因未知。虽然，我们相信未来通过医疗手段的介入来补偿或修复人类的基因缺陷，从而减少人的患病几率、延长人的寿命，完全是可以预期的，但是如何破解或找到能实现这种基因补偿的复杂的分子机制，却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所以，今天艾森的出现，以及我们对艾森身上携带的零缺陷基因和自我修复缺陷功能的发现，无疑将载入人类生命科学研究的史册！” 会议室内响起一片掌声。但是，这种热烈的气氛与高天骏此刻内心的不安交织在一起所形成的的反差，却愈发刺痛了他。 根据国际各大天文观测机构的观察和测算结果，距编号52156xk-1天体抵达地球轨道的时间，已经只剩下50天了！ 虽然罗瑞江教授对艾森身上特殊基因的研究发现在国际业界引起了巨大震动，但这最多也只能让专家们多了一种“艾森有可能比常人更容易通过梦境接受信息”的推测，却无法帮助破解他手机接收到的那些杂乱无章的符号。即使公安部也专门抽调了国内顶级密码专家来配合“a项目小组”的工作，最终却还是毫无进展。 第9章紧急磋商会一 罗瑞江教授带着从艾森身上提取的基因样本离开了x基地，他将在空总医院生命科学研究中心继续完成对艾森基因特性的研究。临行前他叮嘱丁雨诗: “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艾森！因为他很快就会引起全世界的关注，我担心某些国际机构会打他的歪主意……” 艾森并不知道这些。但他发现，自从罗瑞江教授走后，丁雨诗和她的“a项目小组”似乎减少了对自己进行各种测试的频次，有时甚至连自己晚饭后去公园溜达也会派警卫陪同——这也让他多少有些不自在。 他曾问丁雨诗自己是不是可以回去了，而她却让他安下心来、不用着急。艾森无奈，只好听丁雨诗的。好在每天有她陪同，倒也不觉寂寞。 这天，天刚蒙蒙亮，艾森就被床头的电话铃声吵醒，丁雨诗在电话里急切地说:“艾森，您起来了吗？10分钟后我们出发！” 艾森立刻起床，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就洗漱停当。 自从到了x基地以后，他就在想:艾彬在梦中提醒他的事情，会不会成为事关人类命运的可怕现实？！为此，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强烈感觉，已然在他的心底暗暗升腾。 越野车载着丁雨诗和艾森驶入一幢灰色大楼前的停车场。十几辆军用吉普和几辆中型面包车整整齐齐的停放在这里。 艾森下了车，跟在丁雨诗身后走进大楼，映入眼帘的是一排安检通道，像是进入机场候机厅一样，所不同的是，安检人员是清一色的武警士兵。 经过安检，在进电梯前，丁雨诗对艾森说:“这是我们基地的会议中心，整栋大楼已经对无线通信信号做了屏蔽。不过，建议你最好还是关闭手机。” 艾森顺从地关闭了手机，他开始有种莫名的激动和紧张。 他们在武警士兵的引导下，来到三楼的一间大型会议室。 会场呈正方形，面积约有1000多平米，中央是环形的会议桌，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小旗。艾森发现，这些小旗上的徽标他都很陌生，不像是国旗，他猜想那应该是不同的国际组织的标志。约莫有30多人在环形会议桌的前排落坐，后面还摆了两排皮质的靠背椅，也几乎座无虚席。艾森特别注意到，会场内有很多不同肤色的外国人，有几个还穿着军装。他很快就瞥见了坐在第二排的高天骏，他也身着军装，身后空着几个座位。 高天骏也看到了丁雨诗和艾森两人，他冲他们招招手，示意让他们过去。 艾森跟着丁雨诗走到高天骏后面的空座，还没坐定，就有服务人员过来，发给他俩每人一瓶矿泉水和一个蓝牙耳机，并请他们将耳机戴上，告诉他们本次会议将采用同声传译。 艾森将耳机戴好，听到里面有个女声在用英语提醒着与会者:会议将在csda官员抵达后开始…… 虽然艾森的英语听力水平很好，但鉴于今天的这种正式场合，他还是将耳机调到了中文频段。 会场内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艾森向门口望去，看见从外面走进来几个人，前两位穿着西装，第三位是个解放军陆军少将，后面是两位解放军陆军校级军官。前面三个人步履庄严地走到会议桌前排入座，随从校官则坐在后排。 “那个少将是我们基地的总指挥李战雄。”丁雨诗低声向艾森介绍。 高天骏应该是听到了丁雨诗对艾森的耳语，回头朝她瞪了一眼，丁雨诗赶紧低下头，脸瞬间红了。 “会议现在开始。”艾森听到耳机中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说:“本次关于编号52156xk-1 天体的紧急磋商会，由unisdr及iawg共同召开，共有分别来自联合国及9个国家和地区的16个机构组织的代表参加。他们分别是:来自 unisdr 的特派专员凯瑟琳·陈女士、来自 iawg的特派专员迈克尔·里奇先生、来自csda的熊斌局长和文正平副局长、来自cnsa的李战雄主任、来自nasa的约翰·伍德先生、来自rka的薇拉女士……” 艾森一边听着介绍，一边在前排对照着座位上的来宾。“天哪！原来那两位穿西装的人是csda的领导！……还有nasa的人——以前只在好莱坞科幻片中见过！”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会议由unisdr 特派专员凯瑟琳·陈女士主持。有请！” 凯瑟琳·陈坐在熊斌副部长左侧，她梳着齐肩短发、戴着一副深棕色宽边眼镜，看上去十足的东方人长相。艾森猜她应该是个华裔。 “女士们、先生们，早上好！”凯瑟琳·陈开始用英语发言。同时，艾森的耳机中继续传出那个男声的中文翻译。 “我受unisdr的委托，在此对各位的莅临表示感谢。本次会议将针对编号52156xk-1天体的临近和可能的撞击进行磋商，并就是否向各国政府发布预警、以及可能的应对和防范措施等事项作出决定。” 凯瑟琳·陈的真实声音与耳机中的男声翻译相互交织，一度在艾森心里产生不小的违和感，但很快，他的思维就被现场沉重和压抑的气氛拉了回来。 “各位同行远道而来旅途劳累，但鉴于事态紧急，无法让你们充分调整时差，请允许我对此表示抱歉！”凯瑟琳·陈将视线转向悬挂在会场一侧的巨幅投影，那上面出现的是大家所熟悉的太阳系各大行星轨道的三维动画演示，其中有一颗红色光点刚刚穿出小行星带、正向火星轨道接近。编号为52156xk-1的天体是由中国‘星空1号’太空望远镜于今年1月13日首次发现。后经过cnsa和nasa的共同测定，目前已确认这颗天体由岩石和金属构成、直径大约500米，它的运行轨道几乎是一条直线、延长线与地球轨道交汇，速度每秒90千米。按照这个轨道，它飞临地球时的近地点不会超过2万千米……” 随着画面的慢慢放大，动画演示中绕太阳公转的地球也在随之变大，由一个小小的光点渐渐变成了人们熟悉的那个蓝色星球，环绕着它的月球也清晰到可以看见。而标志着那颗天体的红色光点的运行方向的延长虚线，与恰好公转到此的地球相交！ “这意味着，它的近地点将比地球静止卫星轨道还要低！”凯瑟琳·陈继续说，“考虑到可能受到的小行星带及火星引力的影响、或者其他因素导致的变轨，不排除近地点还会发生改变。综合判断，52156xk-1号天体与地球相撞的概率接近于1%。这将是一个十分恐怖的概率！出于谨慎和避免造成全球不必要的恐慌，迄今为止，联合国还没有向各国政府通告 52156xk-1号天体的危险信息。但是，在地球和人类的灾难可能降临之前，我们需要请在座的各位同行给出可操作性的建议，协助unisdr尽快制定预警和防范措施。谢谢！” “诸位同行，”李战雄率先发言，“我是cnsa的李战雄。感谢大家的到来！”他起身整了整军装，走到投影屏幕下方。“一个多月前，我们的‘星空1号’空间望远镜在土星轨道以外首次发现了这个不明天体。发现时它的速度为1000千米每秒，这一速度远超有史以来人们对系内小行星和彗星的观测记录！更为奇怪的是，在进入小行星带时，它却多次出现异常减速，目前速度已经减至90千米每秒——即便如此，它仍然高于2017年闯入太阳系的奥陌陌的速度，这一现象极为罕见！我们判断，它要么受到了除引力之外其它作用力的影响，要么，它根本就没有遵循我们熟知的万有引力规则！” “难道52156xk-1是外星飞行器？”欧洲航天局代表席发出疑问。 “当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能够自由切换速度的飞行物时，当然不排除这种可能存在。”李战雄说道。“另外，还有个奇怪的现象不知大家是否注意——鉴于太阳系黄道面与银河系银盘面存在约60度的夹角，以往我们观测到的系外天体，大都是以近乎垂直的角度穿过黄道面，奥陌陌和鲍里索夫就是如此。然而，52156xk-1号天体的运行轨道却几乎与黄道面重叠！如果它不是来自柯伊伯带或奥尔特云的系内天体，那么从它在进入太阳系之前刻意修正进入角度、以及在穿过柯伊伯带后的主动减速行为来看，我们有理由相信，它至少不会是一颗普通的小行星！” “nasa也对此表示认同！”发言的是约翰·伍德。“52156xk-1号天体不属于普通意义的小行星，它更像是一艘飞行器！只是我们现在还不清楚它进入太阳系的目的。如果仅仅是路过，相信它能像规避其它天体那样主动规避地球；但是，如果它跟2017年的奥陌陌都是来自某个系外文明、且假设奥陌陌已经发现了地球文明的话，那么，我们将很难排除52156xk-1号天体会像卡西尼探测器撞击土星那样对地球来一次撞击的可能性！” “我们建议立刻向全球发出预警！”rka代表薇拉女士发言，“52156xk-1号天体正在高速飞来，很遗憾，没人能知道未来将会有什么在等着我们！我们也不可能让地球减速或回避，一旦发生撞击，造成的灾难难以估量！以俄、美、中和欧盟现有的太空军事技术，还不能对52156xk-1号天体实施有效拦截。目前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告知各国政府，让他们尽早采取措施疏散人口，尤其是尽量疏散那些中心城市和低海拔地区的居民。” “我想提醒各位的是，虽然编号52156xk-1的天体撞击地球的概率达到了1%，已经非常之高，但还没有到必须发布预警的时刻。”来自csda的文正平副局长说。“我们之所以今天坐在这里，就是要研究52156xk-1号天体临近事件的可能结果，撞击只是其中最坏的一种。在没有明确结论之前，我们不赞成现在就向全球发出预警。” “那么请问csda有什么建议？”约翰·伍德昂着头，语气有些傲慢。 “因为52156xk-1号天体一直在减速，未来不排除进一步减速甚至刹车、变轨的可能，因此，我们还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只有当我们确认它会撞击地球、并计算出撞击地点和受灾半径后，才能考虑是否需要预警。因为万一——在此我要强调的是‘万一’——万一遭受它的撞击，对地球来说甚至可能意味着全部毁灭，那么即使我们现在马上就发布预警，恐怕也是无济于事的！” 文正平说完，会场内陷入一片短暂的静默。 “请允许我向 cnsa 的李战雄将军提一个问题。”约翰·伍德站起来说。他在对李战雄的称呼中用了“将军”称谓，而不是会上介绍的“主任”。“根据我们获悉的情报，cnsa 早在十几年前就研究成功了可控核聚变推进器原理样机，并在几年前又启动了工程样机的试验。虽然中国政府从未公开试验结果，但cia和nasa一直都对此给予高度关注。作为同行，我们为你们在此项技术上所取得的突破感到震惊，当然也感到欣慰！今天，李将军能否正面回答我:cnsa的可控核聚变推进器工程样机是否已经通过了技术验证？x基地是否正在准备进行首次实载发射试验？” 约翰·伍德的提问像是往平静的湖水中扔了一块石头，原本寂静无声的会场一时间变得喧哗起来。 第10章紧急磋商会二 尽管艾森并不明白进行可控核聚变推进器“原理样机”和“工程样机”的试验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从与会者的反应和高天骏、丁雨诗二人惊愕不已的表情中就能感觉到，这肯定又是中国的一项创世之举！进入21世纪以来，中国在尖端科技上所取得的一个又一个重大突破，早已令世界刮目相看！艾森对此深信不已！ 他把视线转向李战雄。他也知道，此刻的李战雄，已经成为会场内所有人视线聚焦的中心。 李战雄默默地整理了一下面前的材料，郑重而缓慢地说:“关于可控核聚变推进技术，的确是当今世界科学领域重点研究和有望获得突破的一项重大技术。sa各研发部门和我们x基地，多年来一直致力于在这项技术上取得成功。我们所有的研究成果，都是属于全人类的！至于约翰·伍德先生问到的可控核聚变推进器工程样机试验是否已通过技术验证，以及我们x基地是否正在准备进行首次实载发射试验，在此我无权回答。而且，这个问题与我们今天会议讨论的内容也没有什么关联吧？！” “我倒不这么认为。”约翰·伍德摇了摇头，仍然保持站姿，“刚才rka的代表薇拉女士曾说，目前以美、俄、中和欧盟现有的太空军事技术，还不能对52156xk-1号天体实施有效拦截。但是，如果中国的可控核聚变推进器研发成功，那么中国就将成为世界上唯一能够尝试对这个威胁地球的‘坏小子’进行拦截的国家！ “无论是任何时候、任何条件，中国都会为人类社会的文明与安全承担责任！”李战雄斩钉截铁地说。 约翰·伍德耸耸肩坐下，仿佛还心有不甘，转而扫视着会场上其他的人:“请问有谁能确认52156xk-1号天体的终极目标不是地球？又有谁能否认它不会像奥陌陌和鲍里索夫那样拐个弯再飞走呢？” 艾森碰了碰身边的丁雨诗，压低声音对她说:“艾彬肯定这个探测器就是冲着地球来的！” 丁雨诗轻轻按了一下艾森的手臂，意思是让他不要出声。 “根据我们观测掌握的数据，编号52156xk-1天体的最终目标确实就是地球。”会议开始以来一直保持聆听状态的csda局长熊斌说。“至于它今后是否继续减速或变轨，虽然目前还很难确定，但我相信很快就会有结论。我同意文正平局长的观点，在我们还没有对所有数据作出准确判断以及对潜在的撞击所造成的灾难作出评估的前提下，过早地发布预警信号可能会带来比撞击更为严重的后果。” 熊斌说完后，凯瑟琳·陈环视着会场问:“各位同行们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突然，艾森感觉颅腔内像是受到电击一般，产生一阵剧烈的刺痛，他痛苦地“呃”一声，从座位上倒翻在地。 丁雨诗大惊失色，一时不知所措。高天骏迅速起身，一步跨了过来，托起艾森的身体，翻开他的眼睑，只见他眼珠爆出、瞳孔开始放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赶紧叫医护人员过来！要快！”高天骏一边使劲掐着艾森的人中，一边低声命令丁雨诗。 这个突发事件顿时引发会场内的一片哗然，刹那间，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都聚焦到了这个开始并不为大家所注意的无名的列席者身上…… 就在几个会务人员和武警士兵冲进来准备将艾森抬出会场时，艾森突然挺直身子坐了起来，歇斯底里地大叫着:“它不是小行星！是探测器！它真的是外星探测器！” “怎么回事？！”熊斌一脸严肃地瞪着高天骏。 “他是我们基地的特约研究员。”李战雄抢先回答，神色略显紧张。“是我安排他来听会的。”说着，他示意高天骏赶紧将艾森带出去。 会务人员和武警士兵七手八脚地抬起艾森离开会场，艾森一路还在语无伦次地叫喊着:“探测器……警告……‘边际空间’的警告……” 艾森被抬出去后，丁雨诗还惊魂未卜地站着，高天骏低声道:“你也去！赶紧！”丁雨诗这才反应过来，迅速跟了出去。 由于事发突然，同声传译没有跟上——或许翻译人员也因一时惊慌而不知所措——与会的各国代表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大部分人都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凯瑟琳·陈像倒是明白些什么，她注视着李战雄，操着不标准的中文问: “李先生，刚才那位先生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战雄望望凯瑟琳·陈，又望望熊斌和文正平，不知如何解释。 其实，艾森的参会确实是得到了他的批准。高天骏在向他汇报了对艾森测试和研究的初步结果后，提议让艾森参加今天的会议，说这也许会有助于启发艾森向他们提供更明晰的信息。但是谁也没想到，艾森会在这种场合突然像疯子一样失态。刚才艾森的呓语，他心里当然明白，而且他相信文正平局长也明白。只是目前对艾森的测试和研究还处于高度保密状态，外界并不清楚，甚至包括国家应急管理部。因此，在未获得高层许可之前，他无权告知外界x基地对艾森进行的测试与研究活动。 然而，就在李战雄正琢磨着怎样表述时，iawg代表席上突然有人用流利的中文提问，令他为之一惊。 “李先生，我刚才听到你们的特约研究员在说什么‘边际空间’的警告，而且，他还反复强调说521556xk-1号天体是个外星探测器，请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sa是否还存在尚未向国际组织披露的信息？” 由于此时同声传译已经恢复，会场所有人都把视线转到了坐在iawg特派专员迈克尔·里奇后面的那个50岁左右、蓄着络腮胡子的瘦高个身上。 李战雄迅速瞟了一眼面前的参会名单。这人叫马丁，是一名天体物理学及考古学博士。 “首先请允许我对刚才发生的一点小小的意外表示抱歉！”李战雄一边平静地整理着桌上的会议材料，一边迅速思考着如何回应。“我们对52156xk-1号天体的观测和研究，始终秉持着科学和负责的态度，并且，sa已经把有关数据向iawg、nasa等其它国际组织和研究机构做了通报。我们与相关国际组织之间正保持着密切的协作和沟通，暂时还没有新的需要披露的信息。” “能否请您介绍一下刚才那位特约研究员的具体情况？”马丁又问。 “他只是我们观测研究团队中的一名普通成员，仅此而已。” 马丁捋着胡子，没再追问。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凯瑟琳·陈提请与会代表就是否及时向全球发布预警继续进行讨论。会议最终决定:由unisdr和iawg向联合国安理会特别会议作出事件通报，在安理会特别会议作出决议前，暂不向各国政府发布预警。 丁雨诗把艾森送上救护车时，艾森已经完全处于昏迷状态。 到了基地医院，他被直接送进了icu。医生在对他做完详细的检查后，满脸疑惑地对丁雨诗说:“这个人的各项体征一切正常，我们查不出他有任何情况。他只不过是睡着了而已。真的很奇怪！” “您确定他只是睡着了吗？” “是的。他的心跳和呼吸都很正常。”医生说。“他有癫痫病史吗？” “没有。”丁雨诗不假思索地回答。“谢谢您了！先让他在这儿休息一下吧，我在这陪着，有需要我叫您。” 医生和护士离开后，丁雨诗给高天骏发了个信息，告诉他艾森已经没事了。高天骏叮嘱她不要向医生透露艾森过多的信息。 大约1小时后，艾森睁开了眼睛。 “我这是在哪儿？” “医院。”丁雨诗的嘴角上挂着一丝苦笑，“你刚才是怎么了？是不是又见到艾彬了？” “我刚才？刚才我怎么了？我不知道啊！”艾森感到一头雾水。 “你刚才在会场上突然大喊大叫！把大家都吓坏了！而且，在这样的会议上，影响也很不好！”丁雨诗一边说着，一边给高天骏发着信息，告诉他艾森已经醒过来了。 “啊？！我、我当时感到脑子好像被刺了一下……” “你真的没有梦到艾斌？” “没有啊！我喊了些什么？” “你一直在叫喊着那是个外星探测器，好像还强调说这是‘边际空间’的警告。” 艾森茫然地望着丁雨诗，大脑仍旧晕乎乎的。 第11章失踪之谜 针对编号为52156xk-1天体的紧急磋商会结束后，国际各天文机构和小行星研究组织都把关注的重点完全聚焦到这个不速之客身上。在此后的30天时间，52156xk-1号天体没有再出现“刹车”现象，始终以每秒90km的速度前行，并且已经掠过了火星轨道，向地月轨道冲来。 这期间，x基地将观测数据源源不断地上传给sa和csda，并最终汇集到iawg。丁雨诗的“a项目小组”则将主要工作转到对艾森提供的乱码进行研究和破译上来。然而，时间在一天天过去，破译工作却始终找不到头绪。 艾森的情绪越来越焦躁。自从那次催眠试验后，他已经连续一个多月没有再梦到过艾彬，也没有再接收过任何乱码。尽管a项目小组后来又对他做过几次催眠试验，但都没有任何收获。似乎艾彬又再度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样！ 艾森渐渐感到，丁雨诗和她的小组成员已经开始减少了对他睡眠状况的过问，他也不再每天都能见到丁雨诗。再往后，她甚至一连数日都把他留在宾馆里。即使有时他主动打电话想询问一些进展，她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敷衍几句，更多的是关照他安心休息、不要着急等等。 他在宾馆内每天重复着吃饭、上网、看电视和睡觉这种枯燥乏味的生活，偶尔也会到附近的小公园里去散散步，或是跟曹子铭通个电话聊聊微信，却又不能多说什么。 “简直就跟实验室的小白鼠一样！”他内心这样抱怨着。 又过了几天，丁雨诗终于出现在艾森的面前。 她看上去显得有些疲惫，脸色苍白无光，看不到一点同龄女孩的那种滋润和朝气。 “‘a项目小组’的工作可能要暂时告一段落了！”她沮丧地说，“我们还是无法破译那些乱码！现在找不到任何跟52156xk-1号天体闯入事件有关联的证据，专家们对你的情况也只能定性为‘特异功能现象’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南滨了？” “我跟高主任提了，他还在考虑。” “那颗小行星现在怎么样？” 丁雨诗像是没听见，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过了片刻，她望着他:“我想问你件事，你爷爷和艾彬他们是怎么失踪的？能跟我说说吗？” “你觉得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现在还不好说。总之我不想排除这种可能。”丁雨诗继续注视着艾森。“我们看了公安部的调查资料，你爷爷是在他的家里突然失踪的，艾彬是在街上失踪的。他们两人的失踪虽然相隔了15年，却都是在12月31号那天。我们国家社会治安状况一直很好，从他们两人的社会关系中也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而且根据公安局的记录，他们失踪时，当地也没有发生任何交通事故……对不起，我也许让你伤心了！” “没什么，事情已经过去了……” “还有一个重要现象，你爷爷和艾彬他们也都有过像你这样的超常的预知能力，这有可能是遗传吗？” “我爷爷时我和艾彬都只有12岁，爷爷跟我们一起住。”艾森回忆道，“当时，12月31号那天我的作业很多，到晚上11点都还没写完。艾彬开灯是没法睡觉的，就去找爷爷告状，所以爷爷就到我们屋里来，强迫我早点睡觉，还给我打好了洗脸水，直到我上床关了灯，他才回自己的房间休息。第二天一早，我妈妈喊大家起床吃早点时，才发现爷爷没在他屋里。他的被子还像睡觉时那样打开了铺在床上，头天穿的羊毛衫和棉袄也都在，就是人不见了。家里的门窗都是关着的，小区里的监控也没有看到他出去……” “他头天晚上没有什么异样吗？比如说话和举动什么的？” “一点异常都没有！公安局也都认真调查过。” “那艾彬呢？他失踪时的情况你知道吗？” “艾彬跟我都在南滨工作，他是银行业务团队的负责人，进步得比我快。在他失踪的那天晚上10点半左右，还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在南滨的头几年是在东城的一家公司做，也一直在东城租房住。那年我换到了西城的另一家公司，再住东城的话路程太远、不方便。艾彬人脉广，他就帮我在西城那边租了一间房。他打电话给我就是说这事。他告诉我说:他在他们银行附近跟朋友谈点事，租房的事情已经说好了，明天上午一起去西城看看。 “第二天是元旦，我等了他整整一上午的电话，结果没一点动静。到中午时我就给他打电话，却无法接通。我以为他正有事，或是头一天搞太晚了没起来——他周末有时会睡睡懒觉——我就又等到下午，可还是联系不上艾彬！ “2号那天上班后，我专门到银行去找他，他的行长和同事们都说没见他来上班，也没请假。以后连续好几天，我跟他行里的人一直在找，也报了警。因为艾彬是银行的中层，所以南滨市公安局非常重视，还成立了专案小组。但很多天过去了，怎么也找不到他！……艾彬就这样从人们的视线中完全消失了！最后，南滨警方的专案小组也撤销了。” “警方找到了那天晚上跟艾彬在一起的人吗？” “找到了。一共有2个人，都是艾彬的大学校友，也都在南滨工作。警方还把他们关了几天，最后也没有查出什么线索，就把他们放了。” 听完艾森的讲述，丁雨诗低着头，陷入了沉思。 艾森叹了口气，说:“爷爷失踪时我还小，一家人都在一块儿，还能得到父母的安慰！可是……艾彬失踪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所以，当我现在又接二连三地梦见艾彬……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艾森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知道的！”丁雨诗点了点头。 “我之所以愿意跟你到这里来，就是想搞清楚自己为什么能那么真切地梦到艾彬！还有，为什么已经失踪了5年多的艾彬会告诉我那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星体？为什么我的手机上会接收到那些稀奇古怪的符号？为什么我会突然变得有预知能力？现在，你们也已经看到了，那个星体真的存在！而且真的跟艾彬说的一样正在朝地球飞过来！既然你们说没有证据证明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与这个星体有关，可这些现实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艾森越说情绪越激动，向丁雨诗发出一连串的提问。而这些问题，丁雨诗也想获得答案。 第12章“弃子” “a项目小组”迟迟未有收获，李战雄有些坐不住了。他把高天骏叫到自己办公室，要他终止“a项目小组”的工作，让艾森回去。 高天骏心有不甘，回来后他告诉丁雨诗，说自己还不想现在就放弃艾森，但毕竟事到如今也无法给上边一个交代，因此想听听她的意见。 “有件事情让人匪夷所思，”丁雨诗说，“我详细询问了艾森他爷爷艾文博和他哥哥艾彬失踪时的一些细节，感觉在科学上简直无法解释！” “你认为艾文博和艾彬的失踪会跟艾森有关？公安部的调查报告也只能确认他们为普通的失踪案件。而且，时间过去那么久了……现在一个艾森就够让我们下不来台的了！上边已经在责怪我们有点儿戏了！” “艾文博和艾彬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失踪案，”丁雨诗执拗的说，“他们的失踪应该属于超自然现象。公安部门只能基于当时的情况作出推断和结论，他们不可能跳出科学常识来考虑这个问题。” “雨诗，我一直很欣赏你的逻辑思维能力和不同于常人的分析判断能力，所以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同意你把艾森带到基地来。可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我们还迟迟给不出答案，那么已经浪费的时间可能会让我们为此付出代价！” “我明白，高主任！”丁雨诗垂着头说道，“谢谢您对我的信任！只是，我们对艾森的研究也并不是没有收获，至少罗瑞江教授已经从艾森身上发现了不同于常人的基因，而且，罗教授临走前也说过，他希望能把对艾森的研究继续下去。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艾森为什么能够接收到已经失踪了多年的艾彬的信息？还有那些符号，我不认为它是空穴来风或者无中生有！” “罗教授的研究有最新结果吗？” “不清楚。他还没有跟我联系。” 高天骏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尽管他从心里完全认同丁雨诗的观点，只是眼下在重点监测分析52156xk-1号天体的紧要关头，x基地如果还不能对艾森事件作出定论，无法交代的就不单单是他和李战雄了！ “截至今天上午10点，52156xk-1号天体距地球轨道，只剩下不到2.4个天文单位了……”他像是在告诉丁雨诗，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毕竟我们也无能为力啊！与其说听天由命，倒不如做点什么！” 高天骏被丁雨诗最后这句话说服了。 他硬着头皮再去找李战雄，把丁雨诗的观点重复了一遍，然后恳切地说: “到目前为止，虽然‘a项目小组’在艾森身上并没有获得跟52156xk-1号天体相关的任何信息，但毕竟我们对艾森的研究还是很有价值的。何况，基地在52156xk-1号天体的入侵事件中，现在也只能跟其他各国天文观测机构一样，除了保持密切观测和跟踪、眼巴巴地看着它一天天飞过来，确实也无法找到能有效避免撞击发生的办法。所以，我还是建议让‘a项目小组’的研究工作继续下去。万一出现奇迹呢？！” “艾森的事已经让我们坐在火山口上了！”李战雄郁闷地说。“天骏你知道吗，文正平局长给我打电话说，unisdr和iawg已经向他发来了邮件，要求就艾森在磋商会上的发飙作出解释，并责怪我们工作不透明，还说必要时会派观察员参与调查！你看这事儿弄的！” “他们怎么会盯上艾森？” “你没看出来吗？iawg成员中那个叫马丁的，他完全是个中国通！” 高天骏思索着说:“我有个想法，咱们不如把艾森换个地方！” “你想把他换到哪儿去？”李战雄盯着高天骏，“总之他肯定不能继续待在基地了，也不能再跟基地有任何关联。我可不想让别人嘲笑我们荒唐！” “我们数据中心在南滨市有家合作机构，虽然是个民营公司，但很可靠，保密方面不会有问题。” 李战雄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接受了高天骏的建议，同意将艾森转到南滨那个民营公司继续观察研究。他同时强调:基地可以授权数据中心向对方提供必要的经费，但必须是以间接方式操作；另外，丁雨诗和她小组的其他成员都不能过去，只在基地总部跟对方保持密切交流；南滨那边对艾森研究所获得的任何资料和结果，一概不能自行对外发布。 “记住，从今天开始，‘a项目小组’名义上已经撤销了！”李战雄最后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 丁雨诗把基地的安排转告了艾森，并亲自陪同他返回了南滨。 离开了两个月时间，南滨除了天气已经逐渐转热，其它好像都没有什么变化。街道上的车流依然是那样川流不息，人们的生活和工作依旧是那么井然有序，公众传媒和社交平台上也根本见不到跟那个系外天体有关的消息。仿佛一切都跟艾森的存在无关。 回到南滨后，艾森向公司辞了职，然后跟着丁雨诗来到位于北郊的生态科技城。这是地方政府联合几家上市公司共同创建的新型科技园区。x基地数据中心的合作伙伴“星辉科技有限公司”就在这里。 从踏进星辉科技的那一刻起，艾森的感觉就很爽。这家公司虽然规模较小，大概只有二三十号人，但租用的办公场所却有将近1000平米，开放区域布置得井井有条，花卉绿植点缀其间，阳光充足。员工大多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个个精神饱满，看他们的工作状态，既尽然有序、又轻松活泼。 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是个中年女性，名叫童欣，她身材苗条，仪态端庄、谈吐得体，一眼就能看出是团队的“大姐大”。 童欣领着艾森参观了专门为他准备的独立办公室，又陪着他和丁雨诗聊了一会儿。因她要赶飞机去上海出差，所以没坐多长时间，便向他们道了声歉，然后急匆匆地离开了公司。 “我真的必须在这儿上班吗？”童欣走后，艾森问丁雨诗。 “这是童总的周到安排。星辉是家大数据公司，主要承接军方和政府部门的有关数据分析和算法等方面的外包业务。你名义上是星辉的员工，但实际上是在这里继续配合我们完成研究工作。这家公司跟我们单位一样，他们的数据研究团队在业内也很有名气！” “你会经常在这里吗？”艾森犹豫地问。 “我在x基地，那边还有很多工作。我会跟童总他们保持沟通。” “哦……” “你要是有什么情况，也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尤其是梦到艾斌或收到新的信息。” “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梦到艾斌！就算是梦到了，又能有什么用呢？事到如今，连我都觉得这事儿有点荒诞！”艾森一脸的沮丧。 “你一定要保持平常心。”丁雨诗委婉地说。“我会一直关注你的。我也决不会放弃你的！请相信我，好吗？” “你什么时候回去？” “下午6点50的航班。” “我能请你喝个下午茶吗？”艾森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想跟你聊一聊。你知道，以前除了曹子铭他们，我在南滨很少有朋友……” 丁雨诗看了下手表，说:“现在已经11点多了。要不这样吧，反正童总也走了，我们就不让公司安排午饭了。干脆我们出去吃，完了再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可以吗？” “好！不过必须让我来买单！”艾森见丁雨诗答应了，总算是来了点精神，脸上的愁容一下舒展开来。 艾森和丁雨诗打车来到市内，他准备找个有档次的酒店请她吃饭，但她坚持去西餐厅吃牛排。她说两个人吃饭没必要去酒店，再说自己也喜欢吃牛排，吃完还不用另找地方休息。艾森就依了她。 二人在壹方城找了间西餐厅坐下。随着bhx区的高速发展，这一带的人气也迅速攀升。尽管是工作日，但中午来壹方城购物和用餐的人仍然是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艾森利用丁雨诗低头进餐的机会，偷偷打量着她。跟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她还是穿着那条牛仔裤，只是上身换了件短袖衬衫，所不同的是，透过领口可以看见，在她的脖子上，戴着一个很细的铂金项链、项链上吊着一枚笔帽大小的羊脂玉平安牌。 艾森突然觉得，丁雨诗身上原来的那种高冷的气场，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悄然消失。 跟眼前这女孩接触已经快两个月了，艾森发现自己竟然从内心深处对她产生了某种患得患失的依赖。尤其经过了在x基地航天宾馆的那段密切相处的日子，他似乎已经把她当做了自己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很希望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更希望她能从自己这里找到她想找到的东西。然而，随着近一段时间艾彬“失联”，他内心的这点情愫正在被日渐冷却的现实击碎。虽然丁雨诗承诺不会放弃，但现在他已回到了南滨，而她却还是要回到x基地去，今后会怎样，也只有天知道了！他甚至担心，这将是他俩之间最后的午餐…… “你干嘛看着我？我有什么不对吗？”丁雨诗发现艾森在望着自己出神，以为是自己吃相难看，便放下手中的刀叉，略显羞涩地问道。 艾森的胡思乱想被丁雨诗的问话打断，他语无伦次地说:“我……我没什么，我只是……这牛排味口还好吗？” 丁雨诗见他这幅样子，嫣然一笑。她一边继续吃着，同时用余光观察着他，看到了他的两手在微微颤抖…… 等服务生将面前的餐具撤下，他们又要了两杯咖啡。丁雨诗始终在观察着艾森，艾森则不敢正视她一眼。 “你没有追过女孩子吧？”丁雨诗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还没有啊……”艾森的脸涨得通红。 “我就说嘛！像你这么腼腆怎么敢约女孩子啊！” “小丁博士——” “就叫我雨诗吧！琦琦他们也都这么叫的。” “哦，好的。雨诗！”艾森像是鼓起了勇气。“你有男朋友吗？” “你倒也很率直嘛！一点前奏都没有，就开门见山了！”丁雨诗咯咯笑了起来。“我还没有男朋友。我现在还没想过谈朋友。” “像你这么优秀，再拖下去就……” “你不会是怕我拖成了大龄剩女吧？”她的脸颊泛起浅浅的红晕，“我才不着急呢！你不是说我很优秀吗？实话告诉你吧，光我们单位就有一大把的帅哥还都挂着单呢！” “哦……”艾森感到尴尬，便换了个话题。“那个星体会有威胁吗？万一它真的撞上地球，会跟恐龙灭绝时一样吗？” “不知道。但愿它不会撞上来！如果……艾森，我想知道，如果灾难无法避免，你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后面这句刚一出口，丁雨诗就后悔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问。 “听天由命吧！我家里已经没有亲人了！”他叹着气说，随即又补了一句，“如果真的会那样，我希望能最后再跟你见一面！” “为什么？” “为了我们之间的缘分!” 丁雨诗心里一阵翻腾，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第13章令人敬畏的天体 52156xk-1号天体在穿过火星轨道时，当着所有观测者的面，再度来了一次“急刹车”。它仅用了不到24小时，就使飞行速度从原来的90km/秒骤减至 20km/秒！这使得原本时刻准备发布预警的unisdr和各国观测机构，对这个天体的属性作出了最终的确切的判定——这是一艘系外高等文明的飞行器！如果这个天体继续以这个速度行进，那么它到达地球的剩余时间，就将从原来的七、八天延长到一个月左右。惊魂甫定之下，人们对它进入太阳系的终极目的不由得愈发的细思极恐了。 由于星辉公司对艾森的研究依旧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数据中心对那些符号的破译也毫无头绪，丁雨诗的自信心几乎消失殆尽。尽管52156xk-1号天体的异常减速，似乎暂时舒缓了她和高天骏之前的紧张情绪，并使他们开始相信一种推断——这个探测器既然是高度智能的，那也可能不会贸然撞击地球。但即便如此，面对这样一个能够穿越无垠宇宙，且在进入太阳系后还能不受海王星、天王星、土星、木星等大行星的引力干扰而一路直行的自由天体，不免让丁雨诗心生敬畏！ 她隐隐有种感觉，出现在艾森手机上的那些符号，或许就是解开所有疑问的关键。于是她更加专注地把精力放到破解这些符号上来。 她从小喜爱数独游戏，也自认在逻辑推理方面有一定的天赋和造诣，因此在某种意义上，她已经是在凭着与生俱来的兴趣和意志而沉浸其中了。但是，这些有如天书般的符号，却令她怎么也找不到灵感。 把艾森送回南滨后，上级首长似乎也没再过问丁雨诗的破译工作，这反倒给她在精神上造成一种无形的压力。 初夏的一个周末，丁雨诗应几个同事之邀结伴出游散心，她也早就想让自己放松一下。他们分乘两辆suv，丁雨诗与一对夫妻同车，夫妻俩带着一个6岁的小男孩。孩子叫凯凯，再过两个月就要上小学了。 凯凯的父母也都在x基地的数据中心工作，两口子跟丁雨诗的关系很好，把她当成妹妹一样。凯凯跟丁雨诗也很亲近，一口一声“小姨”，很是乖巧伶俐，丁雨诗十分喜欢他。 凯凯的父亲负责驾车、母亲坐在副驾驶，丁雨诗跟凯凯坐在后座上。沿途三个大人一心在谈论着52156xk-1号天体的事情，凯凯则一声不吭地独自摆弄着自己带来的小玩具。平时在家他也是这样，只要大人在谈事，他从来不会打搅，显出了良好的家庭教养。 丁雨诗偶然注意到了凯凯手中的那个塑料玩具——那是一根由很多个异形结构连接而成的曲曲弯弯的“蛇形棍子”。 “凯凯，你手上拿的这是什么玩具呀？” “魔球。爸爸给我买的。” “那是我上次去bj出差时给他带回来的，”孩子父亲说，“我见这东西比魔方更好玩，就给他买了一个。” “玩法跟魔方一样吗？”丁雨诗问。 “魔方有好多种了，”孩子父亲边开车边说“我们一般见到最多的那种叫三阶魔方。凯凯的这种属于异型魔方，打开后就是这样，复原后就成了球型，玩法跟三阶魔方不同。它更注重锻炼人的空间想象能力。” “凯凯，你会玩吗？”丁雨诗逗着孩子。 “不会……”凯凯嘟着嘴说。 “这魔方自从被凯凯打开后就一直复原不了，”孩子母亲笑着说，“我跟他爸爸也都不会！” “是吗？那小姨帮你看看行吗？” “小姨要是能帮我复原，我就请您吃肯德基！”凯凯爽快地把这跟“蛇形棍子”交给丁雨诗。 丁雨诗拿着玩具先是观察了半天，然后才着手尝试着复原。但她试了很多回，结果都没有成功。 “这一定有玩法攻略的吧？”她自言自语着。 “有啊！网上有的。但要是去看攻略那就没有意义了！” 孩子父亲的话像是刺激了丁雨诗。她冲凯凯做了个鬼脸，说:“凯凯，咱们一定能自己找到方法的！你说呢？” “那你要是不能复原，就请我吃肯德基！”凯凯顽皮地说。 “好！就这么定了！” ……傍晚他们回到基地后，凯凯如愿以偿地享用了一顿丁雨诗买给他的肯德基套餐。 晚上，丁雨诗躺在床上难以入睡。她满脑子都在思考着凯凯的那个异型魔方。她觉得那几十个小异形结构的样子跟什么东西相似——艾森手机接收到的那些符号，会不会就是组成另一个“魔方”的结构？！ 她越想越睡不着，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她索性起来，坐到写字台前，拿出纸笔不停地画着。 渐渐地，她的心中涌起一种异样的兴奋…… 按高天骏的要求，星辉公司的工作重点，是协助x基地数据中心将艾森的手机接收到的符号编成电脑数据进行分析，并聘请心理医学专家，继续对艾森进行催眠试验和身体状况监测。 艾森不太适应这个新的环境，尤其不适应没有丁雨诗在身边的日子。几天过后，他就感到乏味了。 更让他烦恼的是，艾彬长时间的归于沉寂！ 艾森回到南滨后，曹子铭经常会打电话给他，偶尔也会到他这来看看。为了遵守保密规定，艾森也不便跟曹子铭谈过多的事情，更别说那个关乎地球危机的系外天体。 曹子铭看出来艾森情绪低落，在琦琦的鼓捣下，他决定帮艾森牵线找个女朋友。他好不容易做通了自己店员小琴的工作，想让艾森跟她见个面。谁知艾森却很不耐烦，说现在没这个心情。 小琴本来是一个各方面都还不错的女孩，也从未谈过男朋友，现在连面都没见，就被人一口拒绝，心里那种滋味可想而知。为此，她一连三天都没来店里上班。曹子铭无奈，让琦琦亲自去向她赔礼和解释。小琴一直把琦琦当姐姐看待，心里一软，怨气也就消了。 事情过后，琦琦委屈地对曹子铭说:“看来这都怪我，我没想到艾森会这样神经质！咱以后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 “艾森回来后，我总感觉他像是变了个人。”曹子铭向琦琦说出自己的想法。“原来我跟他提起找女朋友的事，他反应还没这么强烈，现在就跟触动了他哪根神经似的，明显是在赌气！” “他该不会已经喜欢上谁了吧？” “你是说……雨诗？！” “上次雨诗来南滨跟他第一次见面，他的眼神就有些怪怪的！” “是吗？”曹子铭认真回忆着，“我倒没看出来。没准倒有可能！你回头问问雨诗，要是她对艾森不感冒，那倒省得我们多管闲事了！不过，”他转而又顾虑起来，“雨诗这次送艾森回来，没有跟我们见面，甚至连电话也没打一个……也不知道她跟艾森之间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她已经放弃艾森了？” “雨诗不是这样的人！但凡她决定要做的事，没有结果她是不会轻易罢休的。我了解她！” “可是，假如这个‘没有结果’就是结果呢？艾森说他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梦到艾彬了。现在看来，这简直成了困扰他的一块心病！” 晚上，琦琦用手机跟丁雨诗聊了会天。她想试探丁雨诗对艾森的感觉。丁雨诗对此不置可否，但她告诉琦琦，说她还在关注着对艾森的研究，破译工作也没有终止，只是需要时间。她还建议琦琦跟曹子铭能多跟艾森联系，只有让他感到一切如常、没有任何负担，才会对研究工作有所帮助。 “她倒是把球踢回来了！”琦琦向曹子铭嘟囔着。 5月10日这天，x基地和全球多个天文观测机构一起，再次共同目睹了一个令人瞠目的重大奇观:编号52156xk-1的天体，从上午10时起突然开始了急速“刹车”，到中午12时左右，飞行速度已从20km/秒骤减到0，停止时位置距地球轨道约0.2个天文单位；但是，仅过了短短几分钟，它就又以几乎与黄道面垂直的角度飞离，且速度在迅速提升——100km/秒、300km/秒、500km/秒、800km/秒……当晚，据位于地日l2拉格朗日点的韦伯太空望远镜最后观测并计算的结果，52156xk-1号天体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惊人的3000km/秒！ 同日，还有一个现象也引起了人们的高度关注——就在52156xk-1号天体减速前，位于贵州平塘的“中国天眼”fast射电望远镜，接收到一组来自天鹅座方向的、持续时间不到10毫秒的神秘无线电脉冲信号！ “难道这组f 是系外文明发给52156xk-1号天体的信号吗？！” 当天晚上，在李战雄临时召集的事件分析会上，高天骏大胆地提出了这个假设。 “根据fast基地发来的情况通报，他们接收到的这组f 信号，持续的时间还不到10毫秒，但是，52156xk-1号天体却几乎在这组信号出现的同时开始刹车、随后很快就变轨飞离，我相信这其中极有可能存在某种关联。只是很遗憾，目前我们只知道这组f 信号来自天鹅座方向，但还无法判定其信源。” 与会者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大屏幕，上面显示着52156xk-1号天体飞离太阳系的即时轨迹。由于现在它的速度已经达到了光速的1%，因此屏幕显示范围已由火星轨道扩展到小行星带外围。 人们可以直观地看出，代表这个不明天体的桔红色轨迹，在太阳系中拐了一个近乎标准的直角，垂直于黄道面、向着无垠的深空延长…… “它倒是有点像‘奥陌陌’啊！”李战雄说，“‘奥陌陌’是什么东西我们还没搞清楚，现在这个52156xk-1号天体又让我们大开眼界！” “有个现象需要引起我们的重视！”高天骏说。“以往的系外星体，例如‘奥陌陌’和‘鲍里索夫’，它们进入太阳系的角度几乎都与黄道面垂直，这也符合从银河系银盘面进入的逻辑。但是这次52156xk-1号天体进入太阳系的角度，却是与黄道面平行，而且碰巧的是，今年上半年太阳系各大行星的运行位置，除水星和金星外，全部都在太阳的相同一侧！我们已经知道，这个系外星体的运行轨道几乎掠过了天王星、土星、木星和火星，距离地球也是咫尺之遥。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它有意为之？” “你的意思，它是类似于一个‘侦察兵’？”李战雄问。 “这种可能性很大！现在，它或许已经完成了这次对太阳系的侦察任务，接受指令后返航了！” “至少它不会再撞击地球了。”会场一角有人低声调侃了一句。 截至当天20点，iawg和unisdr都还没有就此发布任何消息，国际各天文机构仍在密切跟踪监视着52156xk-1号天体的状态。 事件分析会散会前，李战雄收到了国家航天局的通知，要他代表中国出席下周在法国巴黎esa总部召开的一个研究会，核心内容就是有关52156xk-1号天体的闯入事件。 李战雄清楚，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疑问:如果52156xk-1号天体是系外高等文明的探测器，那么在它即将抵达太阳系唯一一颗具有人类文明的星球时，为何又突然离去？！ 散会后，李战雄把高天骏留下来，单独对他说: “天翼啊，52156xk-1号天体的预警虽然到今天暂告一段落，但其实却给我们带来了更大的压力。因为我们所有的工作，从科学的角度上都是无法被认可的。我们像是在赌博！坦率的说，我们既不能相信神学，也更不能相信伪科学，可是，当很多事情已经无法用科学规律来表述和解释时，我们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尊重客观现实，面对未知事物的挑战！希望你能够明白我说的意思，接下来要多关注一下南滨那边的情况了。如果有必要，可以派丁雨诗过去。这次esa召开的会议，估计会对52156xk-1号天体的研究确定一个新的方向。艾森事件应该是有价值的，所以我不想放弃！” 高天骏见首长对艾森的态度有所转变，心里一阵兴奋。他还没有来得及表态，李战雄接着又叮嘱了一句: “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你心里明白就好！” 第14章“球形结构” “那个探测器正在返航！”艾彬站在艾森的床边，“它来自天鹅座。它应该已经完成了探测任务。” 艾森很清楚自己是在睡梦中，但他惊奇地发现，这次艾彬的影像和声音都非常清晰。这是在经历了无数个夜晚的漫长等待后，他再次梦到艾斌！ “天鹅座？”艾森甚至能听得见自己在说话。 “是的。现在这个探测器的速度已经达到了光速的2%，这也是它在太阳系‘时间胶囊’中所能达到的最大飞行速度。‘边际空间’会阻截它。一旦它飞出太阳系，速度就不受限制，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边际空间’要阻截它？你们？……” “这是‘边际空间’的使命！太阳系对这个探测器已经没有秘密了，‘边际空间’确认它为非善意主动性进入，所以必须阻截！” “‘边际空间’是什么组织？你们在哪儿？”艾森追问。 “以后你会知道的！我要走了……” 艾森睁开眼，艾彬已经消失，四周静谧如常。他看了下手机，没有收到乱码符号，屏幕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一点半。 艾森一边回忆着刚才艾彬说的那番话，一边在手机上输着丁雨诗的号码，他想立刻告诉她刚才的梦境，但马上又犹豫了——深更半夜的，她应该睡得正香，还是等明天吧! 他起了床，打开窗户眺望星空。小时候还能跟艾彬一起仰望的璀璨星河，如今已经被都市里泛射的灯光完全掩去，甚至连一颗星星也看不到。 终于又梦到艾彬了！艾森的心潮久久难以平静…… “‘边际空间’的使命是保护地球？那么艾彬为什么会不断跟我联系？他说的‘我们’是谁？难道说这也是我的使命？！”艾森心里这样想着。 自从丁雨诗把他带到x基地，他就渐渐产生了这种感觉，尤其是在参加了那次国际性的磋商会后，令他在精神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回到南滨以后，虽然又能呼吸到熟悉的空气，而且星辉公司的工作环境也比x基地优越得多，但他却倍感郁闷和孤独！ 艾彬的再次出现，就像给他打了一针兴奋剂，多日来的焦躁和不安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更令他欣慰的是，这次艾彬表达的意思十分完整，他也完全听清楚了，确信自己能地丁雨诗准确转述。 翌日，9点刚过，艾森就打电话告诉了丁雨诗昨晚梦见艾彬的情况。 丁雨诗听到后异常兴奋，在电话那头叫了起来:“太好了！艾彬终于又出现了！另外我还正想告诉你呢，今天晚上我就来南滨，到时咱们见面谈！” 听说丁雨诗当晚就要过来，艾森喜出望外，连自己后面又说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心里只记得一件事:丁雨诗让他通知曹子铭和琦琦，晚上8点半在万豪酒店一聚！ 丁雨诗这次来南滨，情绪比上次好多了。 虽然星辉公司对艾森的测试仍然没有进展，但在对符号的破译方面，丁雨诗却取得了重大突破！ 丁雨诗判断，艾森手机接收到的那些符号，也许是某个三维物体分解后在二维平面的投影。基于这个思路，她在来南滨前就已经做足了准备。 她先是大胆地对这些符号在三维空间可能具有的形状提出逻辑假设，然后又通过计算机，依据这些假设的形状，将二维符号绘制“还原”为相关的三维碎片——就像是复原凯凯的那个异型魔方一样。她认为，只要能找到这些三维碎片之间的勾稽关系，再将它们组合，就有可能最终破解出艾彬传递给艾森的信息内容！ 现在，丁雨诗在星辉公司数据专家的支持下，终于将这些三维碎片中的绝大部分在电脑中组合起来了——漆黑的屏幕上，一个类似球状的“混沌物体”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这是个球形结构！”人们不由发出一阵惊叹。 “这肯定不是最终结构！”丁雨诗说，“还有一些碎片没有用上。艾彬不可能给我们夹带一些无用的碎片。只有把剩下的那些碎片都加上去，我们才知道它真正的样子！” 高天骏获悉丁雨诗在星辉公司取得的突破后，也坐不住了，他立即组织x基地数据中心的专家，共同参与对这个“异型魔方”的复原工程。 两地研究人员日夜加班加点，反复研究对“球形结构”的复原方案，艾森一时间竟被晾在一边，俨然成了局外人。不过，看到那些曾如天书般无解的符号，经过丁雨诗的解读并演化成一个近乎完美的球体，足以令他欣慰。 一天傍晚，丁雨诗陪着艾森散步时，突然像是来了灵感，她问他:“我记得你曾说过，艾彬告诉你这些符号是有关那颗探测器的参数，那这些参数会不会是表示了探测器的空间坐标？如果是的话，艾彬怎样才能让我们看清楚这些坐标呢？” “你是指，你们复原出来的那个球形结构代表地球？” “我从不这样认为。艾彬画个地球给我们看没有丝毫的意义！只是，那些剩下的碎片实在是加不进去了……这个球形结构看上去已经是比较完整的了，无论我们再加进去哪一块碎片都像是画蛇添足，现在就卡这儿了……” 艾森陪着丁雨诗沿林荫小道漫步。他和她靠得如此之近，以致两人的臂膀伴随着步履不时会轻轻碰到一起，令他不由得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他不停地偷眼打量着身边的这个女神，天边的晚霞映照在她的面庞上，像是为她画上了一抹淡淡的红妆。他知道自己的心已经为她所困了。 “雨诗，我们在这坐会儿好吗？”他指着路边的一张长椅说。他为自己能如此自然地叫出“雨诗”这个昵称而惊讶。 丁雨诗顺从地坐下。艾森小心翼翼地坐在她身旁，虽然椅子足够宽，但他还是尽可能挨近她。 远处的草坪上，几个小孩在追逐着一个皮球，他们的家长们则坐在更远处聊着什么。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逸、祥和！ “好在那个探测器已经远离地球了！”丁雨诗喃喃地说，“否则还不知道会是怎样……” “真巧！我们想到了同一个问题！”艾森望着她说。“就在你说话时，我也正在这么想呢！” “是吗？”丁雨诗转过脸来。就在两人的目光相聚的一刹那，彼此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慌忙各自回避。 “那些剩下的‘碎片’，在记录的符号中都排在什么位置？”艾森极力想寻找丁雨诗感兴趣的话题来化解刚才的窘境。 丁雨诗一愣，她再次将目光转向艾森，长时间地盯着他。 艾森被她盯得有些慌神，愈发的尴尬了。 “我忽视了这个问题！”丁雨诗有点激动的叫道。“真的！艾森，谢谢你提醒了我！符号在记录中的位置……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走！快回公司！” 没等艾森反应过来，丁雨诗就迅速起身，一把拉住他的手，快步向星辉公司的方向奔去。 想不到艾森一个不经意的提醒，却对符号的解析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丁雨诗经反复核对后发现，那些无法组合进球形结构中的“碎片”，恰恰是艾森手机最后两次收到的符号中新出现的！ 既然前面接收的符号已经能组成一个几乎完美的球体——假如这个结果是正确的话，那么后面两次新出现的符号究竟意味着什么？丁雨诗对此极为疑惑不解。虽然她还没有找出这些剩余的“碎片”与球形结构之间的联系，但她坚信这绝不会是多余的“边角料”，一定是艾彬在表达着什么重要信息。 时间一天天过去，丁雨诗还是没能解开这个谜题。星辉公司这边聘请的几位电脑数据专家也是一筹莫展。那些剩余的“碎片”就像是艾彬故意给他们开的一个玩笑——无论怎样组合，都会破坏那个球形结构的完整。 转眼到了五月的最后一天。 晚饭后，丁雨诗接到了高天骏的通知，x基地马上要承担新型航天飞船的发射任务，数据中心有大量的准备工作要做，让她暂时放下在星辉公司这边的工作，立刻返回。 丁雨诗订好了次日早上的机票，然后又给艾森打了个电话，简单跟他说了自己要赶回去的原因。艾森只是“哦”了一声，没多说什么。放下电话，丁雨诗的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 6月1日早上，童欣亲自驾车把丁雨诗送到南滨机场航站楼。临分手时，丁雨诗拉着童欣的手特别嘱托她，让她务必关照好艾森，尽量要满足他的要求。童欣笑了，说:“这你就放心好了！” 丁雨诗过了安检，在登机口附近找了个座位坐下，无聊地刷着手机。 艾森的影子一直在她的眼前打转，怎么也挥之不去——仿佛是心有灵犀，就在此刻，艾森的电话打过来了！ “雨诗，今天凌晨2点艾彬又出现了！”艾森在电话里显得十分急切而又认真，“艾彬说——‘边际空间’刚才把那个探测器摧毁了！” “你说什么？！那个探测器……被摧毁了？！” “是的！‘边际空间’把它摧毁了！就在我梦见艾彬之前！” “那就是说，是在今天凌晨两点之前……”丁雨诗喃喃自语。 第15章“一号工程” 丁雨诗回到基地，马上来见高天骏，告诉他艾森在她登机前打来的那个电话。高天骏听到后十分惊讶。 “‘星空1号’有报告吗？”丁雨诗问。 “52156xk-1号天体在飞出‘星空1号’的可观测范围前，它的速度达到了6000km/秒，是光速的2%！不仅是我们，地球上所有的天文望远镜现在也都看不到它！”高天骏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会儿，“照这个速度，它飞离地球差不多有80多个天文单位了！艾森是什么时间梦到艾斌的？” “凌晨2点左右！” “那就是说，到现在已经过去12个小时了……”高天骏思索着，把后面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这件事先放一放吧。新型航天飞船发射在即，我们必须全力以赴完成好发射任务。” “是‘一号工程’吗？”丁雨诗俏皮地一笑。 高天骏伸出食指朝她做了个“刮鼻子”的动作，那眼神像是在警告说:不许多问！ 尽管高天骏没有正面回答，但是从他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喜悦，丁雨诗相信自己已经获得了答案。 “一号工程”，是指装载了可控核聚变推进器的新型载人航天飞船“伏羲号”发射试验的项目代号，它承载了中国几代航天科研人员的心血和期望。中国对可控核聚变推进器的基础与原理研究始于20世纪90年代初，从2015年以后，才开始真正进入工程样机的研制和试验。前后参与该项目的科研院所和设计制造单位接近100家，大大小小的测试和试验更是数以千计。去年秋天，在圆满完成了第三次太空点火推进试验后，由国防部牵头，联合国防科工委、国家航天局和航空航天工业部等部门，在位于西山的一个军属招待所，组织专家对工程样机的试验结果进行了最终的技术认证，此后，最高部门批准“一号工程”正式立项，由x基地承担总装和首次发射试验。 “一号工程”首次发射试验分三个阶段完成。 第一阶段，是由长征五号乙x型（cz-5bx）运载火箭将“伏羲号”发射到地球同步轨道，实现与在轨的天宫空间站对接。在绕地飞行期间，由x基地对“伏羲号”全载荷状态下的推进器参数和飞行参数作出最后修正和确认，并由天宫空间站向飞船加注核反应所需燃料——氦3。 第二阶段，“伏羲号”脱离天宫空间站，启动可控核聚变推进器飞往土星，依次完成对土星及土卫二、土卫六的考察，并向土卫二释放小型登陆装置，进行地外生命探测。 #　　第三阶段，完成土星探测任务后，“伏羲号”飞船返回地球，在位于内蒙西部大草原的预定着陆场着陆。 “伏羲号”首次测试飞行的最大速度可达到600km/秒。由于土星与地球平均距离达15亿千米，再考虑到加速、减速因素，飞船仅完成单程旅行，至少也需要30天。尽管如此，这已是人类历史上速度最快的宇宙飞船了！ 首次测试飞行时，“伏羲号”不搭载宇航员，由x基地全程遥控。 在国务院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有外媒记者已经在猜测，此次执行土星探测任务的“伏羲号”上搭载的就是“传说中的”可控核聚变推进器，并就此向新闻发言人提出了询问，但新闻发言人并没有给予正面回答。这就更令“一号工程”在全球媒体面前平添了一份神秘。 7月1日清晨，是“一号工程”预定的发射时间窗口，cz-5bx运载火箭将搭载着“伏羲号”点火升空。 数据中心的人们忙了一个通宵。他们在发射到来之前的最后几个小时，还在对处理器和各项参数反复进行校验。 高天骏早早站在大屏幕前，望着静静地沐浴在晨曦中的那个几乎有30层楼高的运载火箭，焦急地等待着那个激动人心时刻的到来。 随着倒计时结束，5时26分30秒，只见从发射塔架底部瞬间喷出一股暗红色的烈焰，向四周迅速席卷开去，扩音器中传来一阵隆隆的轰鸣声，随之，火箭披着万丈霞光拔地而起，像一柄雪白色的长剑，刺向深蓝的天空！ 就在cz-5bx点火的那一刹那，丁雨诗感到自己像是被一种无形之力猛推了一把，整个人几乎都要弹了起来。她将双手举过头顶拼命地挥舞着，与数据中心的同事们一起大声地欢呼雀跃着，就连平时一向镇定自若的高天骏，也情不自禁地高举着拳头大声呼喊着:“漂亮！漂亮！” 尽管数据中心的人们对运载火箭发射升空的场景早就习以为常，但是，这一次大家的反应却尤为强烈。因为他们都十分清楚“一号工程”发射任务的重要意义，他们为此已经奋斗并等候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cz-5bx的速度越来越快，相信所有在现场观摩的人，现在只能看到一道长长的烟柱，但在数据中心的大屏幕上，还是能清楚地看到火箭飞行的姿态。 高天骏好不容易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眼睛还紧紧地盯在大屏幕上。扩音器里不断传来从控制中心发出的飞行数据。他心里得出判断，“一号工程”的发射阶段已经获得了成功！ 心情放松后，他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将丁雨诗叫到身边，问:“上次艾森告诉你，说‘边际空间’摧毁了那颗探测器，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 “6月1号，是我从南滨回来的那天。怎么了，高主任？” “昨晚我们接到nasa发来的通报，据韦伯太空望远镜观测，6月1号格林尼治时间凌晨5点左右，在天鹅座方向距离地球大约80个天文单位的地方，出现过一道短暂的闪光……” “啊？！那会不会是……”丁雨诗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那正是52156xk-1号天体飞离的方向！艾森说艾彬告诉他‘边际空间’已经摧毁了这个探测器，如果这是事实，那么这次闪光很可能就是52156xk-1号天体在被摧毁时发出的！ “这个闪光从80个天文单位之外传到地球，需要大约11个小时。nasa观察到闪光的时间，是格林尼治时间的凌晨5点，也就是bj时间的13点。而我记得你当时说，艾森是在凌晨2点接收到的信息，这跟韦伯太空望远镜观测到闪光的时间正好相差11个小时——也就意味着，艾森应该是在事件发生的第一时间就从艾彬那儿获得了这个消息！那么，现在的问题是:艾彬获得信息的速度或者说他把信息传递给艾森的速度竟然比光速还要快、几乎是瞬间完成！这个怎么解释？！” 面对高天骏的提问，丁雨诗心里默默在想:“这至少证明了艾彬通过艾森传递的信息是真实的！但是……艾彬又如何在那一瞬间就能获悉发生在遥远太空的这个事件？” 她反复揣摩着高天骏那句“艾彬把信息传递给艾森的速度”的含义——难道他指的是艾彬生活的“边际空间”并不在地球上？！ “伏羲号”测试飞船与地球同步轨道上的天宫空间站实现了完美对接，开始随同天宫号一起环绕地球飞行，同时在空间站加注核聚变燃料“氦3”——这是由中国多年前发射的登月装置在月壤中采集、再运送到天宫空间站通过特殊设备提炼出来的。 用氦3作为核聚变的反应物，是中国航天工业率先掌握并已付诸实际应用的一项国际顶尖技术，它一举攻克了以氘氚聚变中所遇到的如高能中子屏蔽、能量损耗以及携带重量等方面的诸多难题。氦3主要存在于太阳风中，由于地磁场和大气层挡住了太阳风的侵袭，使得地球上的氦3储量极少。而月球没有大气层，更没有磁场保护，完全暴露在太阳风的吹拂中，因此月壤中的氦3储量非常丰富。 2020年12月，“嫦娥5号”首次从月球上带回富含氦3的月壤标本。从那以后，中国就在国际上逐步确立了登月开采氦3并提炼出核聚变燃料的技术领先优势。 “伏羲号”随天宫空间站环绕地球飞行了72小时，经检测所有参数完全符合预定任务要求。至此，“一号工程”的第一阶段任务已圆满完成。 7月4日上午8时许，总指挥部下令:“伏羲号”脱离空间站，执行飞往土星的第二阶段任务！ x基地控制中心立刻向“伏羲号”发出指令，几秒种后，船体便轻巧地与天宫空间站分离，推进器喷口射出一束半透明的白色尾焰，飞船如流星一般向着深空射去！ 当观察到“伏羲号”的飞离速度迅速超过100km/秒的这一刻，美、俄以及欧洲等太空机构才如梦初醒！直到这时，他们已完全相信，“伏羲号”搭载的必定是可控核聚变推进装置！ 一时间，各国媒体纷纷在头版头条发布了这个重大消息，有的还配上了夸张的评论，如“中国飞船将在2年内追上‘旅行者1号’”、“东方巨龙的目标已瞄准半人马座α星”等等。 此时的高天骏，已经将大部分心思重新放到了艾森身上。他越来越相信，沿着艾森和艾彬这条看不见的信息链，一定能发现更多的超科学的东西，甚至不排除借此打开人类探索未知科学领域的天窗！ 他找李战雄谈了自己的想法，请求基地另外安排人接手数据中心的管理工作，而让他带着丁雨诗组建一个特别的研究单位，集中力量专门研究艾森。 李战雄听完高天骏的建议，从办公桌的抽屉中取出一个文件夹，递给他:“你看看这个吧。现在对艾森感兴趣的已经不仅仅是你和丁雨诗两个人了，连iawg也开始盯上他了！” 高天骏打开文件夹，见里面夹着一份来自csda——国家空间安全与防卫局的文件，后面还附了一份英文函件，落款处有iawg干事长的亲笔签名。 李战雄说:“iawg已经向csda发来了正式函件，对上次艾森在磋商会上的举动提出质疑，并打算派那个马丁先生作为观察员来华工作，要求我们给予协助。上级指示，有关我们之前对艾森所做的研究，可以酌情向国际组织披露一些信息，甚至在必要时，也可以邀请国际上的专家来参与研究。所以，即使你今天不来找我，我也正打算找你来商量一下这件事情。” “上级同意我们把有关艾森的信息公开？” “中国既然向世界承诺对人类的和平发展负有责任，那就必须在某些方面亮明我们的态度。况且，那个马丁在磋商会上肯定听懂了我们在底下的交流，我想他决不会相信艾森只是个普通的研究人员，如果我们不能大度并客观的应对，也许今后我们还要承担更多无谓的责任。再者，我们前一阶段的研究工作虽然取得了一些进展，但还有许多重大疑问，需要集人类的智慧和用科学的方式去寻求答案。这才是我们在对艾森的研究中应该持有的态度。” “我明白了！”高天骏将文件夹还给李战雄，“您有什么指示？” “你刚才的建议不错！我也正在考虑是不是成立一个专门的研究所，但还是不能放在x基地。干脆你们就到南滨去，把这个马丁也带去！你在数据中心的工作，我会另外安排人来接手。当然，这项安排还要经过基地党委讨论研究决定。但愿你们不会让我失望！” 第16章“601” 星辉公司的员工发现，几个月前开始来他们公司“打卡”的艾森，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不再出现在公司了。但少数细心的员工很快又注意到，艾森并没有离开生态科技城，而是去了离星辉公司不到500米远的一幢总共只有四层的“小白楼”。 那是生态科技城开发早期政府管理部门自用的小办公楼，随着园区规模的成型，管委会也搬进了新的办公楼。此后这座“小白楼”一直闲置着，没有租出去。 星辉公司里曾有跟艾森熟悉的人想去“小白楼”看看他，却被门口执勤的保安阻止，悻悻而归。后来他们得知，“小白楼”里只有一个单位。 但是，除了园区管委会的主要负责人外，没有任何人了解这个单位的情况，只知道它是一家科研机构。这个科研机构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601”。 高天骏为艾森在这里专门成立了新的研究机构。因为6月1日是艾森获悉52156xk-1号天体被“摧毁”的日期，于是高天骏就将这个研究部门的代号取名为“601”。 艾森和丁雨诗自然不会缺席“601”。除他俩之外，还有几个是高天骏从x基地带来的人，以及从国内其他单位专门选调过来的研究人员。然而，在所有人里面，最令人感兴趣且琢磨不透的却不是主角艾森，反倒是那个由iawg推荐来的不速之客。 马丁博士身高体瘦，目光深邃，满脸的络腮胡子几乎让人看不出他才50多岁。他不修边幅，总是穿着一件廉价的黑色圆领汗衫，给人的感觉似乎是从没有换洗过一样。根据iawg的介绍，他是一位专事天体物理学、考古学及社会学研究的资深专家，尤其在对人类未知文明及超自然现象的研究方面，马丁更是名声不菲。 “相信我，我是来帮你们解决问题的！”这句话是马丁刚进“601”时对高天骏的承诺。可是，后来大家发现，这几乎也成了马丁的口头禅。无论对任何人、在任何场合，他都这样信誓旦旦。简直有点令人生厌。不过，在大家听多了之后，也就不把他这话当回事了。 “顶着那么多头衔，最后还是得‘拉出来溜溜’，让我们瞧瞧！”有年轻人在背后这样议论他。 高天骏对“小白楼”做了周密的布置和安排。一楼是保安室、保安员宿舍和食堂。10名保安人员都是由高天骏从复原武警战士中选拔聘用的，个个身强力壮、虎背熊腰。二楼是办公室和会议室。高天骏让人在三楼打通了几间房间，仿照x基地的航天员体能监测中心，把它装备成了一间小型测试室，在它隔壁还配有生化室和检测室等。四楼全部是按照宾馆的客房标准装修的宿舍，“601”的成员几乎都住在这里。当然，马丁除外。 按涉外接待要求，高天骏在离生态科技城不远的地方为他找了一家四星级酒店，每天安排专车接送。 对“601”的工作，李战雄没有提出任何时间进度要求。他不想给高天骏增加过多的压力，他只希望他们以科学严谨的态度来对待和研究艾森。 能够再次跟丁雨诗工作、生活在一起，艾森感到特别开心。不过，他对丁雨诗每天要求他穿戴那种特制的“帽子”和“衣服”而有所抵触——尽管她说这是出于研究需要，由“601”集成了大量的新技术和新材料而专门为他定制的装备，能够时刻收集他的身体信息，并同步将这些信息发送到监测终端进行数据处理和分析。丁雨诗甚至还向艾森展示了她手机上的一个app，说它能实时接收到由艾森穿戴的装备发送的重要数据。 “穿上这些玩意儿，我在你面前岂不跟‘透明人’一样了？！”艾森半开玩笑地说。 “你以为我就愿意一天到晚看着你啊！”丁雨诗故意板着脸，“现在你都成了‘熊猫国宝’了！上哪儿去找像我这样的美女做你的‘饲养员’啊？！” 艾森注意到，丁雨诗的眼神里流露着一种关爱。 “必须要这样才行吗？”他活动了一下四肢，还是有些不乐意。 “必须要这样！”丁雨诗强调说。“这是我们研究工作的需要，也是我跟你能留在‘601’的前提。尽管这可能会给你的行动带来一些不便，但还是得请你配合。” “好吧，我听你的！”艾森顺从地答应了。随后，他又颇有点神秘地对她说:“那个马丁博士的妻子是个中国人吧？” “你怎么会知道的？”丁雨诗在高天骏那里看到过马丁的资料，知道他的妻子莉莎确实是个美籍华人。这也是他为什么能说一口流利汉语的原因。但是，马丁的个人信息在“601”是严格保密的，除了高天骏和她自己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是他自己告诉你的？”她好奇地问。 “没人告诉我。我也在纳闷，我怎么会知道？”艾森皱着眉头说，“难道这又是预感……” 几天后，“601”又来了一位老外。他是经nesco的推荐并获csda批准到“601”参与项目研究的伊斯顿博士，是一名心理学专家，也是国际著名的催眠大师。 伊斯顿博士有60多岁，中等身材，花白短发、戴副黑框眼镜，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不过从下巴到两颊还是露出了明显的青色。虽然他每天都穿着休闲装，但十分注重仪表，举手投足都显得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艾森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位外国老头。这不仅在于伊斯顿温和的性情和幽默的谈吐，更在于他那股子像年轻人般的满身活力。与伊斯顿相处，令艾森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惬意。 “601”的人很快就得知，伊斯顿是马丁向unesco举荐的。他们两人曾在多个研究项目上有过合作。马丁认为，要破解发生在艾森身上的神秘现象与编号52156xk-1天体之间的关系，需要有伊斯顿的参与。 不过，这两个老外除了工作中的沟通交流，其他时间基本上很少在一起，都是独来独往。为此，高天骏不得不要专门安排两辆小车来分别接送他们。 马丁在工作之余喜欢游泳和泡吧。在他住的酒店里就有座酒吧，几乎每晚都能在那里看到他。但如果要想游泳，则需要乘车到几公里之外的游泳馆去才行。不过他倒也不嫌麻烦，每周都要去两三次。 伊斯顿则酷爱骑自行车。到“601”的第二天，他就给自己买了一辆高档品牌的山地自行车。只要天气不错，他每天清晨都会骑车沿着公路转上一大圈。到了周末，他甚至会一口气骑行几十公里。 两人在“601”很快进入了角色。马丁研究的重点是艾森手机接收的杂乱符号，而伊斯顿则除了负责组织对艾森的催眠试验和参与分析他的身体监测数据外，还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与艾森的深入交往上。 伊斯顿私下对高天骏和丁雨诗说，他跟艾森之间，首先必须形成一种默契，进而才会产生心灵上的感应。 艾森似乎已经习惯了回归平凡。他已不再像在x基地那时，为自己接收不到艾彬的信息而苦恼和烦躁不堪。丁雨诗曾告诉艾森，那种神奇的梦境和手机信息，也许只有在特定情况下才会出现，当艾彬需要与他交流时，他只不过是被动的接收方。所以，只能耐心等待。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伊斯顿并没有表现出有什么传奇的能力。仿佛他到中国来纯粹是为了消费自己过往的荣誉。这些天，他除了陆续从国外运来几个小型仪器和装备，其它什么也没做。这简直是在考验高天骏的耐心。 高天骏终于坐不住了。这天，他让丁雨诗把伊斯顿请到自己的办公室。高天骏和丁雨诗两人的英语水平都非常好，不需要通过翻译就能直接跟伊斯顿交流。 “伊斯顿博士，您是unesco推荐来这里工作的，csda对您的到来寄予了很高的期望。‘601’仅仅是为研究艾森身上的神秘现象而专设的机构，如果我们对艾森的研究不能取得突破，‘601’的存在也就失去了意义。希望您能够理解！”高天骏开门见山的说。 “请高先生放心，我一直在按我的计划做着准备！”伊斯顿回答。“现在已经可以开始了！” “您是指——” “我将会对艾森先生进行24小时不间断的催眠试验！” “24小时不间断？”丁雨诗吃惊地问，“那他能吃得消吗？” “请相信我。”伊斯顿平静地说。 “如果是连续24小时不间断催眠，那他吃饭、喝水问题如何解决？” “这种催眠试验，必须保证是不间断的。所以，”伊斯顿摆了摆头，“很遗憾，在这期间他不能进食！” “那他的身体机能如何保证？” “24小时以后，他吃个汉堡就行了！”伊斯顿自信地回答。 第17章意外事件 艾森迈入三楼的实验室，内心突然萌生了一种冲动。他迫切希望能借助伊斯顿的神奇催眠来证明自己跟艾彬、跟那颗神秘天体之间的关联。面对伊斯顿那副和蔼而又高深莫测的面孔，以及实验室里摆放的那几台小型仪器，一种庄严的使命感在他的心里油然而生。 由于保密的需要，csda没有批准伊斯顿自带助手进入“601”，因此实验所需要的协助工作，全部由“601”的人员兼任，丁雨诗也是其中之一。为此伊斯顿对他们进行了短暂的培训，教他们如何操作他带来的这些仪器、怎样读取和分析数据。他对这些新助手们感到满意。 为了以防万一，高天骏专门安排了几名医护人员在实验室隔壁房间待命。伊斯顿对此还颇有不屑。 伊斯顿吩咐艾森躺到一张白色的躺椅上——类似牙科诊所里的那种，只是尺寸略大一点。艾森躺好后，伊斯顿按动按钮将椅子的靠背稍稍升起一些，让艾森的上身和下肢之间成150°左右的角度。 “这样他会觉得舒服一些。”伊斯顿嘟哝了一句。 艾森也听得懂英语，他会意地用眼神向伊斯顿表示认可。 接着，伊斯顿又小心翼翼地将一个软式头盔给艾森戴好。这个头盔能在人脑和仪器之间建立起信号的传送与接收。 伊斯顿告诉在场的人，这是他和他的团队最新研发的一套“人机互通”系统，与早期的“人机互通”装置不同的是，它的核心功能在与，研究人员不仅能通过这套仪器完整读取到被催眠者的脑电波信息，还可通过“梦境显示器”同步还原显示被催眠者看到的场景，并能随时对被催眠者进行“外部干预”，也就是由研究人员来引导被催眠者的主观意识行为。伊斯顿自豪地说，他已经用这套系统先后进行过上百次的催眠试验，收效很好，且无一发生过排斥现象或不良反应。 艾森以前曾在科技博览会上见到过类似“人机互通”的技术展示。上次在x基地经历的那次催眠，还仅仅是传统方式的催眠试验，丁雨诗的团队只能单向获取他的心脑映射数据，还无法“看”到他梦见的场景，更不能做到对人的意识的“外部干预”。因此，他对伊斯顿博士的这套系统充满了期待。 准备就绪后，伊斯顿微笑着对艾森说:“艾森先生，虽然我们将要进行的是一次连续24小时不间断的催眠试验，但对您来说，也许只是经历了一场短暂而美妙的梦而已。如果您已经做好了准备，那我们就开始吧！” 艾森抬起手，做了个“ok”的手势。 这是一个奇幻无比的世界。 艾森站在广袤无垠的原野上，天空非常明亮，但却看不见太阳，似乎大地被一片发光的空气所包裹。在他四周，遍布着低矮的、五颜六色的鲜花野草，一直蔓延到地平线，朦胧中与天际相连…… 隐约中，耳畔传来阵阵微弱的声音，有点像是风在吹过，但他却感受不到风的存在。 艾森觉得整个身体轻飘飘的，便尝试着抬了抬腿，发现双脚不像是踩在泥土上，而是悬浮在花草丛中一样。他往前走了几步，脚下的花草却没有变化，仿佛它们随着他的前行也在同步移动。他在努力使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在梦境之中，然而意识却无法摆脱出来…… “艾森？艾森？” 他像是听到了有人在轻声地呼唤。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任何人。他再认真辨别，发现这声音不像是来自耳畔，而是来自他的大脑深处。对，这根本不是声波的传导，更像是一种心灵的感应！ “你现在在哪儿？”那个“声音”还在继续。 “草原……” “你能看见什么？” “草原、鲜花……很多很多的鲜花……你是谁？你在哪儿？” “……我是艾彬。” “你不是艾彬！你是谁？”艾森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个声音不是艾彬的，但潜意识却在支配着他继续跟对方交流。 “我真的是艾彬！你看不到我吗？” 艾森尽管不相信这一切，但他还是尽可能地在身边亮得刺眼的空间里寻找着艾彬的影子。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但很模糊，不能确定那就是艾彬，甚至都不能确定那就是个人影…… “艾森！”那个声音还在他的意识中回荡。 艾森决定上前去看个究竟。他向那个模糊不清的位置走去。 奇怪的是，越往前走，他越感到面前有某种无形的阻力正在渐渐递增，像是进入了一种由稀渐稠的透明液体之中。更奇怪的是，前方原本明亮的天空也开始迅速黯淡下来，最后，竟变得漆黑一团。 过了好一会儿，艾森才适应了眼前的黑暗。他终于看清楚周边的情况—— 他此刻正站在怪石嶙峋的凸起之处，目光所及，没有一棵树木、也没有一株杂草。他忽然记起了早年看过的一部进口大片，讲的是几个太空探险队员登临一颗冲向地球的彗星并将其炸毁、从而避免了人类遭受毁灭的故事。现在他眼前所展现的，跟电影中那颗彗星上的景象一模一样！ 天空黑暗无比，看不到一点星光！ “艾森！”耳畔传来了艾彬的声音。 这次真的是艾彬的声音！ 艾森动作迟缓地转过身——如同站在海床上转身那样——他看到了一旁站着的艾彬。 艾彬竟然穿着那件t恤、戴着那顶棒球帽！这套衣帽明明是被艾森收藏在他的家里的，艾彬怎么可能会穿戴在身？！ “艾森，你是怎么过来的？”艾彬显得十分惊讶和警觉。 艾森没有回答。他仍然不相信自己面前的这个“存在”真的是艾彬。他试着向对方跟前移动，却因阻力太大而根本穿不过去。 “艾彬，这是什么地方？” “你必须马上回去！这不是真的……”艾彬的面孔突然变得狰狞起来，整个身体也随之在剧烈地抽搐、扭动着。 艾森还没来得及再问，他眼前的这个“存在”就瞬间分解了！ 与此同时，艾森感到自己被一团极强的光线包围，脑子里随之一阵剧痛，刹那间失去了意识…… 催眠试验开始后一直比较顺利，艾森的各项体征也都十分正常。通过对艾森脑电波数据的解析，甚至还能在梦境显示器上还原出他在梦中所看到的奇妙景象。丁雨诗和在场的人都对实验的过程感到惊讶。 十几个小时过后，梦境显示器所展现的画面已经完全稳定，伊斯顿决定对艾森的梦境进行干预和引导实验。 伊斯顿让一名助手以艾彬的名义呼唤艾森。 最初的效果并不明显，但连续呼唤多次后，艾森像是有了反应。但正是从此刻起，仪器读取到的数据开始出现了紊乱，这表明艾森的脑电波正在变得异常，梦境显示器上的画面也随之发生强烈的扭曲和扰动。 丁雨诗心里有点不安，询问伊斯顿是否需要停止梦境干预。伊斯顿却不以为然，他解释说，这是艾森的潜意识对来自外界的强行干预进行排斥的一种本能反应。他说他就是要看看这种干预的效果，没准真的能让大家从梦境显示器上看到“艾彬”的模样！ 然而，梦境显示器上很快就变成了一片雪花，并在发出一道爆闪似的亮光后彻底黑屏！ 与此同时，艾森大叫了一声，从躺椅上弹了起来，如果不是被站在一旁的几个人及时按住，他就有可能翻到地上。 艾森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会，突然停了下来，呼吸越来越弱、心跳逐渐停止，瞳孔开始放大…… 丁雨诗立即让伊斯顿中止了催眠试验，并马上通知在隔壁等候的医护人员进场，对艾森展开紧急抢救。 一时间，实验室里乱作一团…… 高天骏闻讯急火火地赶到现场，两眼直瞪着伊斯顿，大声吼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伊斯顿神情沮丧地摊开双手耸着肩说:“非常抱歉！高先生，我无法解释今天发生在艾森身上的意外事件。坦率的说，在我以往的梦境干预实验中，还从未出现过类似情况！” 高天骏自知有些失态，却又实在压不住心里的火气。他转向丁雨诗，厉声道:“你是现场的负责人，如果艾森有事，我拿你是问！” 第18章符号解密 20个小时之后，艾森终于苏醒了。他环顾四周，见自己平躺在那张实验用的躺椅上，墙上的电子钟显示，已经是夜里11点30分了。房间里除了靠在一旁打盹的丁雨诗，没有其他的人。 艾森感到口中干渴，试着动了动，想起身下来，响声把丁雨诗惊醒。 “艾森！你醒了？”丁雨诗过来扶着他问。 “嗯，我好渴！” “你先躺着别动。等会儿……” 丁雨诗喊来医护人员，对艾森作了一番详细检查，在确认他已经完全恢复之后，她才递给他一小杯水。 “来，慢慢喝，千万不能抢啊！” 看到艾森像个听话的孩子那样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水，丁雨诗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你昨天真把人吓死了！”医护人员离开后，丁雨诗低声嘟囔道。 “我梦到艾斌了！”艾森迫不及待地告诉她。“伊斯顿博士真有办法！我见到艾彬了！” “你现在觉得自己怎么样？”丁雨诗好像并不急于关心他梦到艾斌的事。“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饿不饿？” 艾森转了转脑袋，又动了动四肢，回答:“我很好啊。好像不饿……我睡了有24小时吗？”他还在惦着24小时不间断催眠试验的事。 “你已经睡了快两天了！”丁雨诗哭笑不得地说。“你差点就挂掉了！你知道吗？” “怎么回事？我感觉好像只睡了一会儿……”艾森坐起身，想下来走走，却感到四肢乏力，便让丁雨诗帮忙把椅子靠背调至舒服的位置，将身体斜靠在上边。 丁雨诗本来已经极度的困倦，但她想到艾森这两天只是注射了一点生理盐水，没吃什么东西，便强打起精神，问:“你现在一定很饿了，要不我先让食堂给你弄点宵夜，你再跟我说说你梦见艾彬的事？” 艾森点点头…… 24小时不间断催眠试验项目，因艾森身体出现的异常排斥反应而被迫中止。伊斯顿无奈，只得暂时放弃外部干预方案，改为被动观察，催眠时间也不得不大幅度压缩。此后的几次实验，伊斯顿一无所获。他觉得自己像是遭到了一次重挫，为此一连几天都闷闷不乐。 与伊斯顿的郁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马丁却精神头十足。他受丁雨诗的启发，对“三维碎片”进行重新组合，经过计算机反复演算推导，最终得到了一个透明的“双层”球形结构——好比一个大球中嵌套着一个小球。而且在这个“双层球体”中，还夹杂着一条呈“l”形状弯曲的“线条”，宛如一个带有奇怪裂痕的水晶球。 “还是一个球形结构！只是……为什么里面会多了这个‘l’形线条？”丁雨诗疑惑不解。 “这根‘线条’很不寻常！”马丁指着电脑屏幕分析说。“它像是从球壳表面直插进去，在触及‘内胆’时才拐了一个90度的弯。而且，它在拐弯后才指向球心！” “是啊！非常奇怪！”丁雨诗附和道。 “丁小姐，看到这个形状，您难道没想起什么吗？”马丁问。 “您是指……” “你还记得在那次磋商会上李将军说过些什么吗？——‘黄道面与银盘面存在着60度的夹角，以前我们观测到的系外天体大多都以近乎垂直的角度穿过黄道面，奥陌陌和鲍里索夫就是如此，但52156xk-1号天体的进入轨道却几乎与黄道面重叠……’李将军当时就怀疑这颗系外天体在进入太阳系之前是否刻意修正了角度！” “天哪……”丁雨诗差点叫出声来。她顿时明白了！“难道说这个‘l’就是代表那个探测器进入太阳系的轨道？！” “对！艾森不是说艾彬告诉他已经把这个星体的轨道参数发到了他的手机上吗？假如我们把外层的‘球壳’看作是系外空间、把内层的‘球胆’看作是奥尔特云包围的太阳系，那这个‘l’，不正是52156xk-1号天体从系外空间进入太阳系的轨迹吗！” “马丁博士！我们已经找到答案了！”丁雨诗激动地说。 “我们不妨对它再做一个验证！” 马丁在计算机中调出太阳系空间模型，然后将那个透明的“球形结构”叠加进来，并使结构中“l”的横边与黄道面平行，同时向“球体”外延长“l”的竖边，随着空间比例尺级数的逐次增大，太阳系渐渐缩小了、直至成为一团光球，周边更多的星系开始进入了画面。那个“l”的延长线，则一直向上伸展，指向宇宙深空中的某处…… “那是哪个方向？”丁雨诗问。 马丁在计算机上不断调整着星空图的视角:“天鹅座。” “天鹅座？！” 丁雨诗心里一怔——艾森说，艾彬曾告诉他这个探测器是来自天鹅座的！而且，fast探测到的那组f 信号也是来自天鹅座的！那里有什么？…… 她立刻就想到了一颗位于天鹅座的、名为“开普勒-452b”的行星！ 开普勒-452b（kepler 452b），是2015年nasa在距地球1400光年的天鹅座新发现的系外行星。该行星直径大约为地球的1.6倍，其所围绕的中央恒星与太阳极为相似，公转周期为385个地球日，轨道半径为个天文单位，与地日距离相当，因处于宜居带内，表面很可能存在着大气和液态水。研究者们一直认为它已具有高等智慧生命的生存条件，因而也被人们形象的称为“第二地球”或“地球2.0”。 “会不会是开普勒-452b？”丁雨诗问。她的心脏在剧烈地颤动。 “开普勒-452b？”马丁望着丁雨诗，眼中闪动着掩饰不住的兴奋。随即他又转向电脑屏幕，仔细琢磨了一番。“我们目前只是推断出了方位，还无法判断距离，因此不好确定。但是你推测的可能性非常大！” “可是……开普勒-452b到地球之间相距了1400光年啊！这个探测器是怎么飞过来的？！” “相信未知吧！”马丁叹着气说。 艾森的生活再度归于平静，一切又仿佛恢复了从前的样子，自从那次伊斯顿主导的24小时不间断催眠试验被迫中止后，他就再也没有梦到艾彬，手机上也收不到任何信息。他有些烦躁，认为自己是受到伊斯顿的干预实验影响，从而失去了与艾斌建立联系的能力。 多日的碌碌无为，使他感到自己像是从“神坛”跌落下来一般。 丁雨诗注意到艾森情绪的低落，但除了说几句没有作用的安慰和鼓励的话，她实在不知道还能怎样帮助他。 好在随着“伏羲号”飞船抵达土星轨道，全世界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个距地球15亿千米之遥的拥有美丽星环的行星，国内各电视台和网络媒体，每天都在滚动播放着“伏羲号”传回的土星画面，“601”的人们也开始把更多的话题转到了“伏羲号”此次的惊世之举上。 艾森被电视转播画面深深吸引住了——明亮的、灰黄色的土星几乎占据了画面的2/3位置，薄如刀片的星环好似宽阔平坦的汽车赛道、凭空环绕在星球的周围，偶尔会出现几颗大小不一的卫星，从硕大到近乎恐怖的母星球前缓缓地掠过、宛如一群调皮的孩子在围着母亲相互追逐…… 望着眼前这一幕幕摄人心魄的场景，艾森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激动。他主动找到丁雨诗和伊斯顿，请求恢复对他进行24小时不间断催眠试验。 丁雨诗仍然顾及艾森的身体排斥反应，担心再出意外。她和伊斯顿反复研究，在得到后者关于确保实验安全的承诺后，才慎重地向高天骏进行了汇报。 高天骏原本就对马丁破解了艾森手机接收的符号感到兴奋，他尤其对双层球形结构与天鹅座的关联表现出极为浓厚的兴趣，正在思考怎样恢复对艾森的催眠试验。“伏羲号”第二阶段任务的顺利展开，更使他坐不住了。因此，他当即同意实验重新恢复。 鉴于首次实验中所出现的意外，高天骏对恢复实验作出了周密安排。他从南滨市几家重点医院请来神经科和胸、脑外科方面的专家，并调集了多台监护设备和急救器材，全部汇集到原本不大的实验室中，几乎将它变成了一间配套完善的icu。 高天骏不敢冒险，但又不得不冒险。现在他想赌一把！ 艾森再次躺到了那张牙科式的躺椅上。 在伊斯顿准备为艾森戴上头罩的那一刻，艾森突然抬手示意了一下，随后坐了起来，对站在手术台旁的丁雨诗说: “刚才我脑子里好像闪过了一个图案，会不会是什么预兆？” “什么图案？”丁雨诗问。 “很模糊！就是瞬间闪了一下……我现在好像有种预感，今天的实验可能会收到信息。” 丁雨诗心里警觉起来，她看了看站在躺椅另一边的高天骏。 “你确信你有这种预感吗？”高天骏问。 “这种预感很强烈！就跟我以前产生预感时一样！” 高天骏有点犹豫，他问伊斯顿:“伊斯顿博士，您对此怎么看？实验还能开始吗？” “艾森先生本来就经常会有这种神奇的预感。”伊斯顿说，“或许他已经在开始接受信息了。我们为什么不帮助他呢？” 高天骏点点头:“ok！那就开始吧！” 第19章二进制代码与“麦田怪圈” 艾森很快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 伊斯顿并没有急于进行干预实验，而是静静地观察着仪器上读取的脑电波数据。高天骏和丁雨诗时而站立，时而坐下，他们有些焦虑和不安，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却又无法确定将要出现什么。 一个多小时过后，梦境显示器上开始有某种影像在若隐若现。那应该是艾森在梦境中看到的东西通过仪器对数据解读后还原出来的图像。 “梦境画面出来了！”坐在显示器前的一个实验人员欣喜地报告。尽管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在寂静无声的实验室中，也足以使在场的每个人听见。 高天骏和丁雨诗凑到梦境显示器跟前观看。图像还是模糊不清。伊斯顿却好像胸有成竹，依然故我地观察着其它显示器上的数据变化。 艾森的心率、脉搏、脑电波一切正常…… 十几分钟后，艾森的梦境画面已经清晰地显示出来—— 这是一片青绿色的草地，其间点缀着繁星般的野花！天空中漂浮着一大块乌云，阳光从云层后面散射出来，形成摄影爱好者们最喜爱的那种“耶稣光”效果，刚好映照到远处的小山丘上，宛如一幅宁静的油画…… 望着梦境显示器上呈现出来的奇妙画面，一种庄严和神圣的感觉在丁雨诗的心中油然而生！ 她想跟高天骏说些什么，却又怕影响到熟睡中的艾森，只得用力咽了咽嗓子，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画面开始有了变化，中景、远景在缓慢地移近和放大。显然是梦境中的艾森在向前走去。 天空中的乌云还在翻滚聚集，“耶稣光”渐渐收敛起来，但近处的草地、野花以及远处的山丘却依然明亮。丁雨诗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由苏富比拍卖行以5400多万美元拍出的那幅梵高的名画——《流动天空下的风景》！ 她在心里为艾森能“身临”这等仙境而感叹。她不禁产生了一个念头:找时间自己也来接受一次伊斯顿的催眠。甚至有那么一刻，她竟幻想着自己陪在艾森身边一起沉浸于这美轮美奂景色之中的那种感觉…… 丁雨诗的脸上一阵滚烫…… 梦境显示器上的图像开始出现扰动，随后变得混乱起来。 “图像消失了！”实验人员低声惊叫道。 高天骏和丁雨诗顿时紧张起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伊斯顿。伊斯顿还在继续观察着其它仪器上的数据，显得十分冷静。 “他的各项体征还没有出现异常信号。”伊斯顿低声说。“我们并没有进行梦境干预。” “他会收到信号吗？”丁雨诗自言自语着，“他说他有预感……” 这时，旁边的一台原本正常工作的脑波显示器突然变成了黑屏，紧接着上面开始出现由“0”和“1”组成的数字串，一行接着一行在屏幕上延展…… “这是二进制代码！”伊斯顿惊呼着，“马上打印！” 实验室内的气氛仿佛骤然间凝聚了。大家摈住呼吸、目瞪口呆地盯着脑波显示器上还在不断延续出现的那些神奇的“0”和“1”…… 打印机在嗞嗞地响着，将印有密密麻麻字符的纸带传送了出来。 丁雨诗看了一眼艾森，他仍在沉睡，毫无任何反应。 脑波显示器上的数字停止了。 几秒种后，梦境显示器上的画面又恢复了正常，重新显现出原野的景象。但是，跟之前看到的不同的是，宽广的草地中，似乎多了一些深色的图案，有大有小、由远及近。 “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丁雨诗说，“能放大来看吗？” “这是艾森梦境的即时反映，”伊斯顿摇了摇头，“除非他自己‘走’过去，否则我们只能看到他所‘看到’的样子。” 画面中的视角停顿了很长时间，仿佛艾森也看到了草地中的那些东西，并停下来观察着。 第21章埃姆斯伯里的回应 地处英格兰南部威尔特郡的索尔兹伯里，早年以其拥有国内最大的中世纪教堂和神秘而不朽的史前巨石阵闻名于世，进入21世纪以来，又因其下辖的埃姆斯伯里地区频繁出现麦田怪圈事件而引发了世人的强烈关注。 来自加拿大圭尔夫大学的菲利克斯教授，在出席了于伦敦举办的国际环境与农业发展论坛后，打算实地考察一番英国麦田怪圈的情况。作为一名专事植物科学研究的导师，他自然也对近年来频发的麦田怪圈事件产生了浓厚兴趣。 他从镇上雇了一个年轻人做司机兼导游，驱车来到埃姆斯伯里平原。当地发生的诸多麦田怪圈事件，使得镇上的不少居民，都学会了靠兼职导游来觅得一份额外收入。 沿途，导游一直在滔滔不绝地向菲利克斯描述着发生在这一带的各种各样的麦田怪圈，并感叹现在来得不是时候，因为很多麦田圈遗迹已经被新种植的庄稼覆盖或毁坏了，即使是残存的几处遗迹，也只能勉强辨认。 8月上旬，虽是英格兰的夏季，但从北大西洋吹来的阵阵西风，却像是大自然馈赠的硕大而无形的空调，使这里的气候远较欧亚大陆凉爽和舒适。 天空中迷雾茫茫，太阳像个苍白的圆纸片，像是要艰难地穿过云层显露出来，却丝毫也感觉不到热辣和刺眼。 菲利克斯伫立在田间。在他视线所及之处，已全然没有了夏季的那种风吹麦浪的壮观景象，由近及远，尽是收割后的低矮的麦茬，呈一片黄褐色。 此刻，导游接到了一个电话，还没听完，就兴奋地大叫起来。 “上帝啊！是真的吗？！” 导游挥舞了一下拳头，几乎要跳起来。他激动地告诉菲利克斯:“我们太幸运了！菲利克斯先生，今天我们太幸运了！他们刚刚又发现了一块新的麦田圈！就在北边，离这里大概3英里！” “是吗？”菲利克斯一阵狂喜，“快带我过去！” 两人窜上越野车，向北边疾驰而去。行驶了约莫五六分钟，老远就看到前方的青绿的田野间有几个人影在活动。导游把车停在附近，还未等停稳，菲利克斯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跳了下来。 这是一大片望不到尽头的草地，夹杂着星星点点野花，如同薄雾笼罩下的茫茫草原。此时，天空已经渐渐清朗起来，阳光也比开始明亮一些。 菲利克斯走到路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放眼望去，只见在大片的青绿色的田野间，有很多块深色的痕迹，像是印在无边绿布上的一块块图案。菲利克斯目测了一下，这片“麦田圈”的面积少说也有十几公顷。 导游快步走到离公路最近的一个人跟前，跟他交谈了几句，又小跑着回到菲利克斯面前，说:“这块‘麦田圈’是今天凌晨出现的，昨天还没有！他们已经报告了cccs，估计伦敦很快就会有人过来。” 菲利克斯知道，“cccs”是20世纪90年代于伦敦成立的一个非官方麦田圈研究机构的简称，发表在国际科学杂志上的麦田圈照片和调查报告，大部分是出自这个组织。 “菲利克斯先生，”导游接着说，“如果您想要看清楚它的全貌，我可以为您提供无人机航拍服务，您只需再加50英镑就行。” “ok！”菲利克斯当即同意。 导游跑到车尾，从后备箱取出无人机，做着航拍准备。菲利克斯则快步向最近的一块图案走去。 与菲利克斯之前所获知的埃姆斯伯里麦田怪圈现象不同的是，这是一起鲜有的发生在草地上的“麦田怪圈”。以往这里出现的麦田圈，基本上都出现在麦田中间——金黄色的、成熟的麦秆均是于根部呈90°弯折，齐刷刷地倒伏在地面之上，即使不从空中俯视，也能凭借强烈的明暗反差辨认出来。而这一次由于怪圈出现在低矮的草地上，加上阳光暗淡，使这块区域与周边的野草难以形成鲜明的色差对比，因此，如果不借助“上帝视角”，很难看得清楚。 菲利克斯蹲下身子，伸手抚摸着一株株被压扁的花草，就像是摸着一片片彩色的纸片。 他感到奇怪的是，尽管这些花草几乎被压成了二维状态，但摸上去却依然柔韧和新鲜，表面也看不到任何脚印、车辙印或被其他物件碾压过的痕迹。他从地里撕下几片叶片，用塑料袋包好，夹在笔记本中，打算带回去研究。 此时，一阵嗡嗡声在上空传来，菲利克斯抬头向空中望去，一架小型多旋翼无人机正从他的头顶飞过。他想这应该是那个导游正在为他进行航拍。 几分钟后，菲利克斯的手机上就收到了导游发来的航拍图片。借助无人机的“上帝视角”，他清楚地看到了这个“麦田圈”的全貌。 在看到这个草地“麦田圈”图案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自己两天前收到的正在中国从事某项神秘事件研究的朋友伊斯顿发来的邮件—— 伊斯顿在邮件中说，他在刚结束的一次催眠试验中看到了一个从未出现过的麦田圈。邮件中还附了一张手绘的麦田圈图案。 “天啊！这是那个‘麦田圈’吗？”菲利克斯心里暗自惊讶。 高天骏正站在窗前望着天边红彤彤的夕阳。他喜欢欣赏落日的景色。 伊斯顿急冲冲地推门闯了进来，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几张图片，一边大声叫嚷着:“mr.高！我有一个重大消息！我们在对艾森催眠试验中的接收到的那个‘麦田圈’图案，今天在埃姆斯伯里出现了！” 伊斯顿说着，把手上的图片拿给高天骏看。这是他在接到菲利克斯的邮件后用a4纸打印出来的彩色图片。 “这个‘麦田圈’图案跟艾森画的简直一模一样！”伊斯顿兴奋地说。 高天骏愣了片刻，旋即一把抓过图片，快步走到办公桌前，将图片在办公桌上一一铺开，附下身审视着。 艾森在催眠试验后所画的那张“麦田怪圈”图，一直就放在高天骏办公室的档案柜里，这几天他没事就会拿出来琢磨，因此那个图案早就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中了。如今看到伊斯顿得到的现场照片，他的心里着实一惊！ 高天骏反身从档案柜中取出艾森的手绘画图，摆在那些彩色图片旁边认真地对比了一下，不由低声赞叹:“真的难以相信，这个‘麦田圈’竟然跟艾森画出来的完全一样！” “伊斯顿先生，您刚才说……这是在哪里发现的？”他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您又是怎么得到的这个信息？” “它就在英国威尔特郡的埃姆斯伯里镇！我的朋友菲利克斯教授此刻正在埃姆斯伯里的‘麦田圈’现场，这些照片是他刚刚发给我的！” 高天骏立刻拿起电话，打给丁雨诗，要她马上带艾森一起过来。他俩正在食堂吃晚饭，接到电话后，慌忙撂下碗筷，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刚才在英国新出现了一个‘麦田怪圈’！”高天骏指着桌上的图片对丁雨诗和艾森说，“艾森你快看看，这跟你梦到的那个是不是一样？” 艾森扫了一眼那几张图片，十分肯定地说:“没错！就是这个样子！我记得非常清楚！” 在此后的几分钟内，大家谁也没再说话，仿佛他们同时意识到了什么。屋里刹那间陷入了一片寂静。 “它想告诉我们什么？”终于，高天骏率先打破了沉寂。“它跟那组二进制代码信息有关吗？” “在它真的出现之前，我们都没有往这方面联想……” “为什么？”高天骏叫了起来，“马丁呢？他也忽视了艾森梦中看到的这个‘麦田圈’图案吗？！” “我跟马丁都不确定艾森梦到的这个图案的真实性，我们本想先核实一下的……”丁雨诗支支吾吾地说。 高天骏在办公室来回踱了几步，神情严肃地对丁雨诗说:“你们对二进制代码信息的破译结果，我今天上午向基地首长做了汇报，首长对我们的工作提出了严厉的批评！坦率的说，我无法解释……但我也不能责怪你们！雨诗，我们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有一种至高无上的责任感！我们不仅要对所从事的研究项目负责，还要对项目可能所涉及的一切事情负责！我们所面对的，是一件极为严肃而又审慎的科研工作！在信息破译过程中，既然你一直相信艾森的预知能力，就不应该轻易放弃他为我们提供的任何线索，哪怕这个预知还没有兑现。你明白吗？” “明白！高主任。”丁雨诗回答。 “现在，我要求你们立即组织对这个麦田圈信息的破译！尤其是要注意它跟那组二进制代码之间有无关系。有结果必须第一时间向我报告！” 丁雨诗在离开高天骏办公室时，朝跟在身旁的艾森偷偷吐了一下舌头…… “夏至号”登陆土卫二的画面，清晰地传回到x基地的控制中心。当它的着陆架轻巧地触及预定着陆点地表并牢牢站稳的那一刻，控制中心内终于爆发出经久不衰的掌声。扩音器里开始不断播报着“夏至号”的实时工况—— 缓冲发动机关闭！ 着陆姿态完美！信号系统正常！ 保护罩打开！ 摄像机开启…… 李战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静静地坐着，无比敬畏地观察着大屏幕上的场景。 主画面上，被缓冲发动机登陆时激起的白色冰雾很快散去，土卫二表面冷寂、苍白的景象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里是一片广袤的冰封平原，背景天空犹如一块巨大的黑幕，土星星体像个老式的儿童皮球、似乎触手可及。由于土卫二的轨道正好位于土星环外围的e环之上，因此从这里观察，星环宛如一条明亮的细丝，只是凭借其投射在土星上的巨大阴影，才能领略到它的壮观气势。 这是人类探测器首次登陆土卫二并传送回来的画面！ 这是“夏至号”划时代的太空壮举！ “这是来自中国的探测器在15亿千米之外踏下的第一个脚印！”李战雄不禁想到了那个“00后”研究员给这个探测器命名的含义，心中一阵激动！ 尽管受信号传送距离的因素影响，x基地控制中心所接收到的“夏至号”传送回来的实时画面，已有约两个小时的延迟，但对x基地的观察者来说，就像是即时发生的一样。 控制中心很快安静下来。 人们都坐在各自的岗位上紧张地忙碌着。根据出发前的任务设定，“夏至号”将在做完一系列自我检查后，伸出底部的微型钻机，在着陆区表面的冰层上钻孔取样，进行多项化学分析。而在此之前，人们还只能凭借“卡西尼号”的掠空探测，分析出这颗卫星可能受冰层地下热能影响会伴随有机物甚至微生物存在的可能。 此刻，李战雄相信，这个谜团将会随着“夏至号”的到来而被揭开！ 然而，他的幻想很快就戛然而止了！ “夏至号”登陆后不到2小时，探测器所有摄像机传回的图像突然齐刷刷发出一道闪光，紧跟着就都变成满屏的“雪花”！ 李战雄猛地站了起来。 控制中心也顿时陷入了一阵骚乱，人们紧张地尝试着远程操控“夏至号”摄像机恢复工作，但却是一片徒劳…… 又过了十几分钟，人们发现x基地与“夏至号”和“伏羲号”的所有无线电通信也全部中断了…… 控制中心乱作一团…… “这个‘麦田圈’传递给我们的信息跟那组二进制代码所表达的一样！”马丁把自己画的麦田圈的示意图拿给丁雨诗和高天骏，十分肯定地说。 “首先，这是一幅太阳系的行星分布图。请注意看:在这个很大的、呈点状排列的大圆环的中间，有大小不等的几个圆，分别表示着太阳、水星、金星、地球和火星，而这个圆环本身，则代表了小行星带，这也是它之所以呈点状排列的原因；在它的外面还有几个大小不等的圆，其中，从圆环往外数第二个，看上去像是横躺着的数学符号‘Φ’的，显然是代表土星！” 高天骏拿出伊斯顿得到的麦田圈照片，跟马丁的示意图对比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艾森根据对梦境的回忆画的那幅图，”马丁继续说，“在这个圆的中间漏掉了这条直线，所以当时我没有确定它代表着太阳系的行星分布。现在见到真的‘麦田圈’照片，那么，我相信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解释了！” “我同意您对这些图案的分析。只是，它们又怎么与二进制代码的意思有关？”高天骏问。 “关键在这里！”马丁指着“Φ”图形旁边的一个小三角图案，“这个小三角在整个‘麦田圈’中仅仅在这里出现，我判断它应该是在向我们表达一种警示。正如我们地球上通用的警示标志一样。假如这个猜测成立，再将这个麦田圈和二进制代码出现的时间与你们正在进行的土星探测计划联系起来，这个警示显然是针对于你们探测飞船的！” 面对国际知名符号破译专家的自信，高天骏还是不想相信这个解释。他沉默了片刻，犹豫着问丁雨诗:“小丁你怎么看？” “我觉得马丁博士是有道理的……”丁雨诗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显得有点吞吞吐吐。 高天骏从丁雨诗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不安。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 丁雨诗和马丁出去后，高天骏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思考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拿起了电话，谨慎地向李战雄报告了这件事情。 李战雄听完高天骏的汇报，沉默了足足有10秒钟，才沉重地吐出几个字来:“飞船已经失联了！” 尽管李战雄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在高天骏的耳畔犹如爆了一个炸雷，他的大脑中轰的一下、头发几乎都竖了起来！ “飞船失联？！” “今天凌晨，基地控制中心与‘伏羲号’和‘夏至号’的无线电通信全部中断了！”李战雄沉重地说。 “啊？！难道那个警示是真的？！” “现在还不清楚信号中断的原因，控制中心这边还在排查。或许……不排除跟你们那边接收到的警示信息有关！” 李战雄特别叮嘱高天骏，“伏羲号”和“夏至号”失联的消息目前对外是封锁的，不可泄露。他指示“601”把对艾森的催眠试验与破解麦田圈及二进制代码结合起来，但凡有新的发现，务必立刻报告。 第22章死亡谷 昆仑山，神秘而神圣！ 它是中国西部山系的主干，西起帕米尔高原东部，横贯xj、xz，延伸至青海境内，非常雄伟。作为中国民间传说中的第一神山，自古就有“万山之祖”、“龙脉之祖”的尊称，也是中国道教的仙山。史上关于昆仑山的记载数不胜数。《山海经·大荒西经》中这样描述昆仑山:“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有神人面虎身、有文有尾，皆白处之。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有人戴胜，虎齿、有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此山万物尽有……” 在这座神山的腹地，有着一处极为神秘、令人不寒而栗的峡谷，那就是那棱格勒峡谷。它因伴随着那棱格勒河而得名，呈东西走向，由昆仑主脊和祁连雪山南北包夹。这里的平均海拔已接近4000米，冬季寒冷、夏季干爽，远处的山峰冰雪皑皑、巍峨多姿，眼前的河水清澈见底、微波荡漾，不啻为一处风光旖旎的绝美仙境。 然而，就是这个风景优美的峡谷，却有着一个与此画风相悖的恐怖别称——“死亡谷”！ 人们之所以给予它如此的称谓，是因为这里曾令无数误入的人和牲畜有去无还，甚至也成为不少慕名进入的探险者的坟墓，而掩藏在这一个个死亡事件背后的谜团，更让人毛骨悚然。不知从何时起，在那棱格勒峡谷外生活的牧民中开始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宁愿让牛羊因没有肥草而吃饿死在戈壁滩上，也不敢让其进入这个神秘而牧草茂盛的死亡之谷！ 卡茨虽然算不上一个探险者，但出于神圣使命的召唤，他独自驾驶着一辆向当地旅游公司租来的越野车，碾压着那棱格勒河畔一簇簇低矮的芨芨草和坎坷不平的砾石，缓缓驶入了这个杳无人烟的神秘之地。 进入河谷不久，他就不禁为眼前的景象所惊愕:但见目光所及之处，零零落落地散落着一堆堆人的遗物和动物的骨骸，偶尔还会看到几座孤坟野塚，有的上面还站着乌鸦，阵阵凄凉的啼叫在空谷中回荡……明媚的阳光之下，卡茨却仿佛感到了一股阴森恐怖的煞气正从四面八方向他挤压过来。 卡茨是个欧洲裔犹太人，现在美国定居。他皮肤白皙、脸颊清瘦，嘴唇很薄、很窄，以致闭着时几乎看不到。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准确年龄，只是凭面容和体魄判断他大约三四十岁。 其实，卡茨的年龄远不止如此！ 一连开了几个小时的车，也许是过于乏味，卡茨感觉到有些疲劳，便停车下来歇息。此时正值夏季，阳光照射在那棱格勒河谷，岸边的牧草青绿茂密，顺着峡谷远远望去，河流的尽头，皑皑雪山伫立在天边，巍峨而神圣。 他坐在河边找了一个光滑的石头，坐在上面吃了点东西。 四周一片死寂。谷中吹来阵阵微风，夹杂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气息，像是腐臭、又像是血腥。 他吃完食物，又喝了几口水，正准备起身返回车上，突然看到在几十米开外的草坡上，站着一个浑身长满深灰色长毛的东西，一对血红的、狰狞的眼睛正紧紧地瞪着他！ 野狼！ 卡茨心里不由得一颤，刹那间惊出一身冷汗！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在这种杳无人烟的蛮荒之地遭遇野兽的威胁！ 野狼开始缓缓向他靠近，但并没有立刻表现出迅猛的攻击态势，似乎它也是第一次遇到人类，不敢贸然扑上来。 卡茨一面注视着这个正步步紧逼上来的长毛怪物，一面用余光瞟着离自己有10多米远的吉普车，虽然此番进谷，他准备了一杆猎枪放在车上，但他能有足够的时间跑回车旁去取枪吗？！他担心，只要自己向汽车那边跑，野狼就肯定会迅速地扑过来。因此，他不敢贸然行动，而是扎稳脚跟，双手握拳，两眼紧盯着对方，准备做生死肉搏。 然而奇怪的是，野狼像是突然感觉到了某种威慑，或许是被卡茨身边某种看不见的能量场所遏制，就在它靠近到距卡茨仅三四米处时，竟然停住了。 空旷、寂静的河谷中，此时此刻，两个不同种类的动物相对而立，一方为了捕获猎物，而另一方则不想成为牺牲品。 双方相互僵持了大约几分钟，卡茨看到，野狼的眼神开始有了一丝微妙变化，原来的那股凶残和狰狞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胆怯和恐惧；紧跟着，它的四肢开始微微发抖，随后竟低下了头，仿佛在向四周嗅着什么。 卡茨不明白这头野兽在害怕什么，他不敢放松警惕，继续瞪眼注视着它。他心里清楚，越是在这时，自己越是要表现出一种强大的威慑力——尽管他的双腿早就在发软——他必须挺住！ 又过了一两分钟，野狼终于转过身悻悻地离开了。它走几步、扭头回望一番，又走几步、再扭头回望一番。显出一副既不舍、又无奈的样子。 卡茨仍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直到野狼走远了，他这才拔起像灌了铅似的沉重的双腿，快步走到吉普车旁，迅速拉开后座车门，取出那把猎枪，推上子弹。等他再回头朝野狼远去的方向张望时，那家伙竟尽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精神疲惫地瘫坐在吉普的踏板上，长吁了一口气…… 卡茨自出生至今，已有300多年了。他属于地球上目前还无人知晓的一类人种——永生人！ 永生人种群，是地球人类的一个分支，也诞生于远古时期。在与普通人类相伴相生中，这个特殊种群的文明也同步得到进化。永生人与普通人最大的不同是，由于有着与生俱来的完美无缺的基因结构，因此他们中的所有人从来不会受细菌感染而生病，即使是受到非致命的创伤也能很快自愈、影响不到生命的机能；永生人中的一些长者，无需通过语言和肢体向同类传递信息，而仅凭自己的意念就能实现。对永生人生命的真正威胁，是战争、自然灾害以及个体偶遇的意外事故，这些才是导致他们生命进程戛然而止的根本原因。 15世纪初，历经千年辉煌的拜占庭帝国开始动摇，长期以来生活在安纳托利亚的一部分永生人，便自发地建立了一个秘密的团体——“阿努神会”。神会初始时仅有数十名成员，由几个年长者主持，他们被尊为“长老”。神会通过每年举行的祭拜创世天神仪式，祈求永生的延续。所有的成员，都把自己视为创世天神的儿子，每个人都对“阿努神会”充满着无比坚定而神圣的信仰。此后，随着奥斯曼帝国的侵入，拜占庭帝国遭遇灭顶之灾，“阿努神会”不得不四处迁徙，期间也不断吸收到更多的永生人入会。到20世纪初叶，成员已达到了数百人之多，神会的主持者也由早期的一两名长老，演变为由9人组成的长老团。“阿努神会”一直以来都奉行着不对抗自然、不对抗人类、相互协助、保守秘密的宗旨。然而，随着地球上不同宗教、不同种族之间战争和屠虐连年加剧，尤其是20世纪三四十年代那场肆虐欧亚大陆的战争浩劫，使得神会成员死亡过半。于是，长老们开始意识到:他们所面对的，已经不仅仅是祈求天神对永生人的庇佑，而更多的是如何应对未来可能危及这个神圣种群持续生存的不测之灾。 在昆仑山死亡谷深处一座人迹罕至的雪山的半山腰处，有座秘密洞穴，二战结束后，“阿努神会”的长老团就一直在此居住和举行祭拜仪式。 卡茨此番孤身进入死亡谷，就是要前来接受长老团的秘密指令。 卡茨将吉普车停在山脚下，沿小路徒步登山，找到了“阿努神会”长老团所在的洞穴。 洞口只有车库门大小，四周都是凸出的岩石，如果不从正面看，很难发现它。不过，因为卡茨完全是凭借意念的指引，所以很容易找到。 卡茨刚接近洞口，一个身着牧民衣装的大胡子突然冒了出来，拦在他的面前。大胡子目光冷峻地打量着卡茨，腰间挂的匕首也像是在展示着某种威慑。卡茨判断此人一定是洞穴的守护者。他摊开双手，直视着大胡子的眼睛，通过意念向对方传递自己的身份和来意。经过短暂的意念沟通，大胡子伸开十指、双手交叉在胸前，朝卡茨深深鞠了一躬，示意他跟自己进去。 洞口处的空间不大，显得狭长，向下平缓延伸。前行几十米后，里面开始变得宽敞起来。卡茨发现，虽然外面的光线照不到这里，但四周的岩壁表面却隐隐散发着亮光，像是被涂抹了一层发光剂；脚下人工铺就的石阶看得清清楚楚，溪流从两边的岩峰中冒出，在石阶的一侧汇聚成暗河，无声地流淌。 卡茨跟着大胡子走了约100多米，面前豁然一亮——这里像个“大厅”，几乎有篮球馆大小，净空很高，地面上铺设着大块的青石板，两边的岩壁如刀削过一样垂直、齐整，洞窟的顶端有些不知名的发光体，类似led的灯带，将整个空间照得通亮。在大厅的正中央，耸立着一根粗大的、近10米高的石柱，与洞顶相接。石柱上雕刻着一条向上缠绕的神物——它的身体像巨蟒，但头部却类似苏美尔壁画中的“人神”的形象。 这座石柱，正是永生人意识中创世天神的图腾，“阿努神会”的成员称其为“阿莫阿达”。神会的长老们每年都会为它举行一次拜祭活动。 卡茨虽早已成为“阿努神会”的成员，但这是他第一次进入神会的本部，也是第一次站在“阿莫阿达”跟前。他仰视着面前这个威武的创世天神，意识仿佛在刹那间得到了净化。 他伸开十指、双手交叉在胸前，朝“阿莫阿达”深鞠一躬，又绕着它转了一圈，再次伸开十指、双手交叉在胸前深鞠一躬——这是永生人朝拜“阿莫阿达”的神圣仪式。之后，卡茨向洞窟的深处走去。“阿努神会”的9个长老此刻正在那里等候着他。 “阿努神会”的长老团成员，均由神会中那些年长的永生人推选产生，但年龄并不是神会选择长老的唯一标准，更多的还要看他们在阅历、智慧和经验等方面所具备的条件。因此，现任长老团中的首席长老，是由一个年龄仅比卡茨大几十岁的“中年人”担任。他叫雅各布（jab），来自挪威。他是在20世纪30年代中期随长老们迁来这里居住的。 雅各布身材不高，但器宇轩昂。他身穿蓝灰色粗布长袍，扎着袖口，像个圣徒。因为长期的洞穴生活所致，他脸色显得有些苍白，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从镜片后面透射出深邃的目光，浓密的长胡须一直拖到了胸口，却修剪得当而有型。凡是面对他的人，都能感到一种威严和可敬。 见卡茨到来，雅各布便离座走到他面前，轻轻拉起他的一只手，用眼神向他传达着自己的问候，随后转身领着他走向长老团。 “阿努神会”的长老团们已经感到了危机的降临，他们需要卡茨去完成一项特殊的使命…… 第27章星心相映 玛丽太太为考察小组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在长条形餐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餐盘，里面盛着各式的烤肉、面包、点心和瓜果。老太太手捧着一把银质的奶壶，绕着餐桌给每个餐位上摆放的杯子里倒着奶茶。 丁雨诗想上前帮着做些什么，但玛丽太太执意要她坐在座位上。 “你们到了我家，就跟我的孩子一样！”玛丽慈祥地说，“我孩子他们每次回来看我时，都很乐意我为他们做晚餐、给他们倒奶茶的！他们说了，只要我还能这样做些家务，他们就不担心我的健康了！” 晚餐后，天色已经全黑。艾森犹豫了一会，私下对高天骏说，他想单独出去走走。高天骏跟郭锐嘀咕了几句，然后答复艾森:“可以，不过至少要让雨诗陪你去。对此你不介意吧？” 艾森觉得这已经是最让他满意的回答了。 艾森跟丁雨诗并肩走过玛丽家门前的草坪，出门时遇到正叼着雪茄在越野车周边溜达的光头哈利，后者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冲他们歪了下脑袋，有点像是打招呼的意思。 晚风迎面吹来，带着丝丝凉意。路上车辆稀少，也没有路灯，所以很难看清沿途的路牌标志。两人沿平坦的柏油路向小镇外走去。有那么一刻，丁雨诗似乎忘记了这里是异国他乡，仿佛他们是在国内某个乡村的道路上漫步。周边传来的虫鸣，正由近及远地在田野上扩散…… 丁雨诗试探着拉起艾森的一只手，顿时感到一股电流穿透全身。她将身体贴近他，像是在依偎着心爱的恋人。 艾森似乎略微地怔了一下，但很快便握紧了她的手，说了声:“雨诗，谢谢你！” “除了谢谢，你就没有其他话要跟我说吗？”丁雨诗说这话时，感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好在有夜色的遮掩，他看不清她羞赧的表情。 “雨诗，说真的，只要有你陪着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丁雨诗“扑哧”一下笑了，“你怎么这么单纯啊！” “雨诗，你不要笑话我。自从艾彬失踪后，我好像患上了自闭症，很少与别人沟通，话也不会说了。” “你别作践自己。我看你跟曹子铭他们在一起时不是很放得开嘛！” “也只有他们，那可能也是因为艾彬吧……” “生活本就是多元的。而且，你应该认识到，在你身上其实有很多别人不具备的优点的。你应该追寻自己的生活。” 艾森站住了。他转过身，抓住丁雨诗的另一只手，将她的双手抬起来，放到胸口，望着她说:“雨诗，你愿意帮助我吗？” 星光之下，她似乎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点点的闪亮。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丁雨诗回答。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四周也静悄悄的，除了田野里传来的阵阵虫鸣。 苍穹之间繁星璀璨，簇拥着那条壮观的、纵贯天际的银河…… 第42章阴影 bj时间凌晨四点半，一抹红霞渐渐涂上“天宫号”的表面，空间站“丰”字型的巨大结构在漆黑的太空中逐次显现出来。 刘炜已在空间站生活了半年多，对在这里每天能看到十多次日出日落已不觉新鲜。在非值班情况下，他依然保持着在地面上养成的生活规律，晚上十一点左右入睡、早晨四点左右醒来工作。 他钻出睡袋，先是取出一颗“洁齿胶”塞进口中咀嚼——这是宇航员特有的漱口方式，又展开一面小湿巾对着镜子简单擦拭了一下眼角和面部。拾掇停当后，便哼着小曲儿飘向自己的工位。 他在空间站的主要工作，是监测并收集太阳黑子和太阳风活动的数据。 其他乘员还没有起床，舱内只有仪表盘和氛围灯带发着幽光，但很快就被穿过舷窗照射进来的阳光照亮。 像往常一样，刘炜的第一项工作，是例行查看过去几个小时内x射线望远镜对太阳的观测记录。数据显示，就在半小时前，太阳风的氢、氦粒子参数曾一度出现了负峰值异常锐减，为时接近一分钟。 刘炜反复对着这些数据研究了好一阵，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个现象。正常情况下，太阳风粒子数量的变化基本在一个阈值范围内，只有当太阳活动加剧时，才会出现向上突破阈值、呈单峰或多峰状态；但在此后，仍会回归阈值范围。而这次的负峰值，恰恰是向下突破了阈值并出现显示锐减的单峰，十分罕见！于是，他开始调出x射线望远镜的观测记录，一帧帧回放，以期从那里面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突然，他的注意力集中到其中一帧画面——在太阳日冕光环中，似乎有个黑乎乎的物体正若隐若现地悬浮着。 起先，他以为是望远镜表面沾上了大颗粒星际尘埃影响了画质，这种情况以前也曾出现过，但是现在的这个物体在日冕的光茫中几乎呈标准的球型，显然不像是镜头上的杂质造成的。 刘炜又继续翻看随后的画面，结果发现在累计一分钟的时间内，这个球状物体在日冕层中竟发生了明显的位移！ “天啊！这是什么东西？”他禁不住叫了起来。 他将x射线望远镜记录的不明物体出现的时间与仪器接收的太阳风参数变化资料进行对比，在经过电脑计算出两者之间的时间差后，证明了太阳风氢、氦粒子数量的锐减负峰，正好与这个物体的出现同时发生！接着，他又根据物体与太阳的相互比例来计算它的直径，结果更令他难以置信——这个球状物体的直径至少超过13万千米。这意味着，它的体积甚至跟木星相当！ 刘炜立刻叫醒了空间站的其他乘员，向他们通报了这一事件。 指挥长潘兆宇认真核对了刘炜的观察记录后，默默地说了句:“这个黑影以前曾在国外网站上出现过，据称是nasa拍到的。因为当时nasa并没有对此作公开说明和解释，所以大家都以为那只是有人在哗众取宠。现在看来，这物体恐怕真的存在！” “这么大……它会是那个神秘的第九行星吗？”有人在嘀咕。 “不可能！”刘炜说。“它就在日冕层附近，如果是第九行星，那早就突破洛希极限了，它会被太阳引力撕得粉粹，不可能还在那儿！” “那它到底是个天体？还是个天象？” 潘兆宇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他相信这不是天象，很可能就是一个不明天体。联想到年初出现的编号52156xk-1天体进入太阳系事件，他的心中隐隐涌起一种担忧和恐惧。 虽然潘兆宇今年只有40岁出头，却有过多次太空飞行的记录了，在执行本次空间站科研任务的航天员队伍中，也是年纪最大、资格最老。他素以严谨、理性和执着著称。这次在“天宫号”上的180多天里，他几乎每天都要花十几个小时投身于工作，甚至放弃了数次跟地面家人的视频通话，而把机会让给团队的其他成员。为此，刚读小学一年级的女儿对他很是抱怨。好在他的妻子是个十分通情达理的人，不仅主动担负起了照顾女儿学习生活的全部责任，还一再劝他不要挂念女儿，鼓励他安心工作、圆满完成任务。 现在，面对着这个出现在太阳附近的比地球大1000多倍的不明天体，潘兆宇的眼前不禁又浮现出妻子和女儿的笑靥…… 南滨市的冬季是温暖的。楼宇间、大道旁，仍是绿草如茵、花团锦簇。人们即使在户外活动，最多也只需套上一件薄羊绒衫。从西伯利亚一路扫荡而来的寒流，由于受到南岭的阻隔，到了这里已成强弩之末，威力尽失。 来自昆仑山脉深处的雅各布，很喜欢这里宛如春天的感觉，相较于阴冷的洞穴生活，在此他可以尽情享受明媚的阳光、自由呼吸清新的空气。如果不是负有阿努神会的使命，他更愿意在这里长久的居住生活。 卡茨传递给神会长老团的信息，令他们陡增惶恐。几百年来形成的相较普通人类的等级优势，可能难以抗衡未知文明的进犯。而这个未知文明来自何处？它将怎样危及地球文明的演变进程？人类命运的终点究竟还有多远……这些已成为神会长老们和永生人种群必须考虑的现实。#brr#　　雅各布深知，他们这些永生人，只是生存于地球人类中间的一个特殊种群。他们与普通人类共存，需要像普通人类一样通过食物补充能量、通过衣物维持体温；所不同的是，他们可以凭借意念相互交流或影响他人，还能提前感知风险的来临——这是他们赖以长期生存的本能。他们看得见摸得着，因此为了避免暴露超长寿命的秘密，他们必须经常迁徙、或是过着隐居的生活。但是，从古至今，永生人都在世代相传着一件事情:在一个神秘而不可及的地方，有更高等级永生人种群的存在——因为他们拥有着创世天神“阿莫阿达”的基因，可以像风一样来无影去无踪。这些高等级永生人，才是地球生命家园真正的保护者。 阿努神会的长老们一直希望与高等级永生人建立联系，但始终没能如愿。在他们所经历的漫长历史中，虽然偶有出现能得到天神意念传递的信使，但那都是来自久远的传说且多属于“灵光乍现”。在茫然和无奈中，他们感到自身其实也是像普通人类一样的微不足道。因此，当意识到艾森可能就是他们要寻找的那个信使后，他们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在艾森接收到的信息中，有一件事让雅各布百思不解，那就是太阳能量正在发生异常递减的现象。通常，科学家们预测太阳目前正处于它生命周期的中壮年阶段，其寿命还有50亿年，相对于仅诞生两三百万年的人类来说，还远未到杞人忧天的时候。所以，如果“边际空间”现在突然告诉艾森太阳能量出现异常递减，那应该是是在向人类预警其它重大事件即将发生。 这正是雅各布再次来到南滨的主要原因。 在一家咖啡馆的露天茶座，雅各布跟卡茨见了面。像往常一样，两人彼此都用不着开口，仅凭意念的互通就能实现交流，以致身边坐位上人丝毫不知他们在干啥，或者只是以为他们在等什么人。 “艾森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信使，‘边际空间’一直在通过他传送信息，只是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用密码而不用更直接的方式。‘601’现在已经汇集了一批生命科学、天文学、航天动力学、心理学以及密码破译方面的专家，他们也从艾森身上得到了一些支离破碎的信息，但只有推测，无法验证准确性或者形成定论。”卡茨向雅各布汇报。 “我们应该尽快把艾森带回昆仑山基地。只有在我们的保护下，他才是绝对安全的。” “目前还很难做到。其实‘601’本身对艾森的保护措施就很完备，我几乎没有单独接触他的机会。而且，他们对我也进行了严密的保护和监控。因此，他在这里应该是安全的。” “艾森是信使，我们必须依靠他与天神建立联系。现在危机正在降临，我们不知道留给我们的时间还有多久，只能寄希望于他了！” 雅各布闭上眼沉思了片刻，然后又继续看着卡茨:“他们已经知道了你的永生人身份，但却没有向世人披露，说明他们对此还是非常谨慎的。或者说，他们真的想跟我们合作。如果真是这样，我们需要再加上一个筹码！” “您的意思是……” “我可以告诉他们，我也是永生人。” “天啊！可您是神会的长老啊！” 雅各布的视线突然越过卡茨的肩头看向了另一处。“那个女人是谁？她在监视我们！” 卡茨没有回头。他知道雅各布看到了正坐在附近一张桌子旁喝着奶茶的梅子。他很清楚她现在的样子，所以对她不屑一顾。 “她是梅子博士。”卡茨微微一笑。“她也是到‘601’来工作的。她的主要任务是研究我，但她什么也没得到。我知道她在跟踪我，所以到这里后我就已经把她催眠了。” “你好像有点喜欢她。”雅各布审视着卡茨。 卡茨知道雅各布能完全看透自己，事实上他也承认自己的确已经对梅子有一点点好感了，因此没有多做解释。 “你确保她不会干扰到你的意识和行为吗？” “请您放心！不会的！” 雅各布和卡茨离去时，梅子也跟着起身，像一具灵魂出窍的躯壳，机械地跟在他们后面。但在她的眼中，只有卡茨，没有雅各布。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路边、又怎么钻进出租车的，直到司机反复询问着目的地后，她才如梦初醒。 “请问您到底去哪儿？” “哦……去科技城。不好意思，我刚才想事情去了，没听到。” 第四十九章 “时间”没有意义 没等高天骏去找雅各布，雅各布已经先找了过来。他请高天骏让身边的人回避，之后冲高天骏深深鞠了一躬，嘴里喃喃地说：“高先生，很抱歉，我向你们隐瞒了艾森跟艾彬交流的一些内容。在此我请求您的谅解！” 高天骏没想到雅各布如此直接，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艾森已经能记起昨天梦中的事了，他会告诉你们的。”雅各布继续说。 “请告诉我你们到‘601’来的真实目的！” “我们为真相而来——神的信息的真相！它预示着危险！” 高天骏盯着雅各布看了好一阵。稍倾，他听到了手机发出清脆的短信提示音，便拿出手机迅速浏览了一下。 “艾森刚才已经跟丁雨诗博士说了，”高天骏说，“看来雅各布先生向我们隐瞒的还真不少！只是我不理解，昨天您能给艾森洗脑，今天又让他恢复记忆，是什么促使您在一夜之间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这是神的意念！” 高天骏听后差点笑出声来。他心里直佩服这个雅各布竟然在这名严肃的时候还不忘保持对神的崇敬。 “请相信我说的是事实。”雅各布很清楚高天骏时下的心理活动，他对此无意纠结，因为他认为有些事需要让这些低等级人类知道，而这比让他们理解自己更重要。“请您允许我向所有人传递神的意念，而不是只对您一人。” “很抱歉，‘601’是科研机构，不是宗教组织。”高天骏严肃地回绝。 “我说过，科学只是人们对自然界已知事物规律的归纳总结，并不代表自然界的全部真相！神会告诉你们未知是什么。离开了神，你们就失去了光！”雅各布的语气强硬起来。 高天骏迟疑了——雅各布到底是在向“601”集体发出挑战？还是在向他高天骏个人的权威挑战？如果是前者，他倒是真想看看这个500多岁的永生人当着“601”所有人的面如何表现自己的超能力；要是后者，他无非是输在了“年纪轻”上而已！ 几分钟后，他果断拿起了电话： “通知下去，除安保和后勤部门，请其他所有人现在到会议室开会。包括罗教授团队。” 高天骏下决心要赌上一把！ “601”的全体研究人员和罗瑞江教授团队成员一起坐在会议室里静静等待着。这种类似活动他们已多次经历，因此没觉得什么新鲜好奇。多数人以为所里又要例行发布消息或分配任务，只有艾森、丁雨诗和伊斯顿等几个人知道，这次会议可能跟雅各布有关。当然也包括坐在他们身边的卡茨。 艾森显得有些激动，这种激动一是源于他清早醒来后突然发现自己又能完全记得了昨天那个梦境，二是源于他隐隐产生一种预感——雅各布今天将会揭开困扰他、丁雨诗以及所有人的一个巨大谜团。 高天骏带着雅各布一前一后进入会议室，他示意后者坐在自己旁边的位子上。参加会议的有些人还不知道雅各布，他们不约而同地将视线集中到这个面部苍白的“中年人”身上。 “我等下要宣布一件重要事情。”高天骏保持着站姿，“在这之前，我首先要申明一下：‘601’自成立至今，虽然名义上是一个科研机构，我们在座的绝大多数也都是各领域优秀的科研工作者，但我们从事的工作和研究的课题，却无法获得科学的界定、无法得到社会的接受，我们甚至将为此耗尽终生而永远默默无闻！我们自认为是无神论者，但我们听到的、看到的、乃至亲身经历过的一切，却在一点一点动摇着我们对科学的信仰。我们越来越觉得肩上责任的重大，而要承担这个责任，竟然是以打破或颠覆人类社会赖以发展的基础科学为代价——这原本并不是我们的初衷，但我们又必须朝这个方向努力！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回头向被自己打破的那些‘羁绊’和‘窠臼’表示歉意，我敢确定，那一定是人类文明迈向新纪元的起点！” 会议室里有人在鼓掌，很快，掌声响成一片。 “接下来，我宣布一件事——我们正在接近那一系列神秘事件背后的真相，这是卡茨先生和雅各布先生的相继到来、帮助我们所取得的突破性进展。而今天坐在我们面前的雅各布先生、卡茨先生，他们是‘eLp’——永生人！”高天骏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片刻。他在观察所有人的反映。 会议室里顿时掀起了一阵杂乱的喧哗。从卡茨到雅各布，在他们进入“601”后，高天骏对这两个永生人的身份封锁的一直很严，少数几个知道的人也恪守了保密要求没有外传。所以，今天高天骏公开宣布这件事，如同向平静的池塘里扔进一个石头，立刻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承认永生人的存在，是我们打破传统科学必须迈出的第一步。”高天骏接着说，“这个世界既然接受了永生人跟我们普通人共存，那永生人就自然有他们自己的生存法则。现在，因为‘601’的特殊任务，让他们和我们走到一起，希望在座的每一个人，尊重他们的意志、尊重他们的人格、尊重他们的信仰，共同去实现我们的目标！下面，让我们一起来认识一下雅各布先生！” 高天骏说完坐下，把会场交给了雅各布。雅各布端坐着没有起身，此刻屋子里安静得几乎连一根针掉落在地都能听见。 “感谢高先生对我们永生人的尊重！”雅各布先是侧身向高天骏微微倾了下身表示致意。“女士们、先生们，虽然我和卡茨先生的到来多少显得有些冒昧——对你们、以及对我们自己都是如此。永生人与普通人已经共存了数千年甚至更久，我们共同依赖于地球而生存、繁衍、进化。我们同样需要食物、空气和水，同样会因身体受到严重伤害而生命终结。为此，我们同样需要一个安稳的生活空间。我们之所以今天向你们公开自己，是因为我们共同的生存环境可能很快会被打破，而打破我们生存环境的不是战争、不是瘟疫，也不是自然灾害，而是来自我们都无法预知的东西……” 会议室内再次喧哗起来。 “虽然，永生人有着超长的生命机能，但几千年来我们始终伴随着人类的文明而存在，我们与人类文明休戚与共不能分割。只是，我们和你们之间的根本区别在于：被你们视为不可逾越和违背的自然法则——‘时间’，在永生人的世界中没有意义。但是今天，‘时间’却成为了我们共同的需求！” 雅各布全程在用英文演讲，这对前来参加会议的人来说不是问题，即使像伊斯顿、马丁等几个暂时无法接受永生人存在的人，也无非是把这当做一场学术演说来对待。不过，当雅各布的措辞开始变得晦涩难懂时，他们终于坐不住了，马丁率先举手要求提问。 “雅各布先生，请原谅我打断您的演讲。我暂时不想就所谓‘永生人’这个问题跟您讨论。我只是没听明白您刚才关于‘时间’的表述——既然您说时间对你们‘永生人’没有意义，那为什么又说它今天成为了我们共同的需求？这个‘我们’中也包括您和像您一样的‘永生人’吗？” 雅各布没有马上回答马丁的提问，而是把目光扫向另外几个举手的人：“我刚才看到还有几个先生想提问题，你们还有其它问题吗？” “我想请问雅各布先生，您说的那个将要打破我们生存环境且无法预知的东西，您有预知吗？”伊斯顿略带讥讽地说。 “雅各布先生，我想请您解释一下，您所说的‘时间’对永生人没有意义是什么意思？”这是梅子的提问。“只要你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离不开时间的约束。比如你们的年龄、你们的经历，甚至我们今天坐在这里开会，都不可能超脱于时间之外。” 雅各布在继续等着，看看已经再没有人提问了，这才开始回答。 “在永生人自己的生存定义中，‘时间’的确是一个没有意义的存在。只是在我们必须伴随人类文明而并存时，我们不得不像你们一样，接受时间对人类社会的约束。” 马丁往椅背上一靠，两手一摊，扭头冲伊斯顿做了个鬼脸，明显是在表达对雅各布的不屑。 伊斯顿低声提醒马丁，“我领教过他的本事，他绝不是个一般的人。稍安勿躁吧！” 雅各布虽然眼睛没往那边看，但伊斯顿和马丁的举止他心里完全清楚。他脸色依然深沉，看不出有任何表情的变化。 “在此我想请大家先思考一个问题：到底是文明造就了时间？还是时间叠加了文明？我们生活中的每一秒、每一分钟、每一小时、每一天、每一年，甚至每个世纪，相对于宇宙的140亿年、太阳系的四五十亿年，抑或是人类诞生的几百万年，都是可以被忽略的。宇宙万物的运行，是其内生因素所造就，‘时间’，只是人类在主观上对宇宙的附加物。你们普通人类的生命周期平均不超过100年，受此约束，所以你们在意时间；永生人的生命与神的意识、与宇宙的规则相连，‘时间’在本质上并不存在！” 会议室内陷入一片沉静，大家都在琢磨着雅各布的这段话。 “现在我来回答马丁先生的问题。”雅各布接着说。“如果宇宙万物永恒，时间毫无意义。但是，如果这种永恒被破坏，那么相关事物也将变的有限。现在，太阳系的‘永恒’正在被打破，地球物种即将面临一场灾难，所以今天，‘时间’也成为了限制永生人的客观存在！” 雅各布对伊斯顿说：“伊斯顿先生，您还记得我们一起参加过的一次对艾森的梦境观察吗？我承认，那次艾森在他的房间突然倒地陷入昏睡，是我的原因”他又转向高天骏，“抱歉，请原谅我的冒昧！但是，我也让你们意外看到了在恩克拉多斯上出现的新物种——我们算是扯平了。那个附着在你们探测器上如同黏菌般地物种，是来自系外的高等级生物！” “高等级生物？！”丁雨诗叫了起来，“您是说这个像黏菌一样的东西比人类的进化等级还要高？！” “是文明等级！它们属于系外高等文明物种！”雅各布强调。 “‘它们’……我们看到的是个群体？……高等文明物种……难道它们会危及地球物种吗？” “正相反，”高天骏若有所思地说，“它们可能在保护人类！” “雅各布先生如何认为？”伊斯顿在追问着，“如果您也接受高先生的观点，那么您所关心的那场‘灾难’，会是由什么造成的呢？” 雅各布闭上两眼，没有回答。 “它来自太阳！”高天骏脸色阴沉地说。 会议室一片哗然…… 第五十二章 重梳信息链 “‘平行空间’虽然无法得到科学的验证，但它是真实存在的。”雅各布对高天骏说。“在我们永生人的历史中，已经有过无数次与‘平行空间’的交流。只要是进化到一定等级的永生人，都能接收到来自‘平行空间’的意念，并能找到与我们所在空间的‘接口’。劳伦斯和卡茨都有这个能力。” “艾彬的失踪，是不是可以理解，他进入了‘平行空间’？”高天骏问。 “不仅是艾彬，世上有很多失踪现象都跟‘平行空间’有关。而且我们世界中有很多的普通人，偶尔也能看到‘平行空间’里的人，或者接收到他们的信息。这主要表现在3岁以前的幼儿时期、或是在一些被医学诊断为精神病患者的人中间。” “3岁以前的幼儿和精神病患者？” “是的！有时候，有些幼儿或人们认为的‘精神病患者’会告诉我们，说他们看到了什么东西或听到了某人在说话，而我们当时却根本看不见、听不到，那是因为他们看到的和听到的正是来自‘平行空间’的信息。” 雅各布的解释让高天骏想到了自己以前曾听说过的一些事情。现实中确有不少这样的现象。他原来一个邻居的小孩，当时正好3岁，过生日那天晚上突然告诉母亲，说看见外婆在房间里、还跟他说话。孩子的母亲开始还以为是孩子在臆想，但当孩子告诉她外婆的模样和神态后，她非常的惊讶。因为她的母亲在这孩子出生时已经过世好多年了，孩子根本就没见过外婆、甚至连照片也没见过，他怎么会知道外婆长什么样？而且描述得那样惟妙惟肖？！ 还有一件事令高天骏至今难以忘怀。十几年前，他大学毕业没多久，到西北某军事单位——x基地的前身——参加工作。当时单位上有个工程师，成天神神叨叨的，有时会突然对着空中大喊大叫，甚至半夜里也不消停，弄得整个单身楼上上下下都无法安睡。高天骏刚分来时正好就住这个工程师隔壁，半夜经常被这人的说话声吵醒。后来听说是这人精神方面有问题。过了半年，工程师调离了，这事渐渐被人遗忘。至今在x基地也仅有少数几个人记得。 “难道说……这就是学术界和老人们常说的关于‘幼儿天眼’的现象？对于某些精神病患者，也是因为他们仍然具有‘天眼’的功能才能看到一些普通人所看不见的人或物？”高天骏心里这样想。 “您想的没错！”雅各布读出了高天骏此刻的心思。“其实不仅是上面两类人，永生人也大都能做到。这不是你们说的‘天眼’，而恰恰正是神赋予每个人的‘意念’！它是与生俱来的。只是，随着人们的成长、学习和生活阅历，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保留下来并修炼提升。” 高天骏已经对雅各布能如此精准地读懂他的内心活动不感到惊奇了。 “永生人是怎样找现实世界与‘平行空间’接口的？” “现实空间与‘平行空间’相互交织，你可以把它们想象成若干中颜色的橡皮泥，每种颜色代表了一个空间，你把它们胡乱揉在一起，这样你就会看到它们相互交织的情景了。这一整块交合了各种颜色的‘橡皮泥’，就是你心中的‘宇宙’；而不同颜色相交的每个面，都有无数个‘接口’、也不是固定不便的。只要我们想与之交互，就可以找到对应的接口。” “包括在空中？” “包括现实中所有的空间！”雅各布明白高天骏指的是不列颠4577号航班在空中的失联事件。 “这些‘平行空间’之间的时间，是否都是独立的？” “是的。每个空间有每个空间独立的‘时间’，它们的规律各不相同。而且我们认为……在某些‘平行空间’中，甚至时间并不存在。” “你也这么看？！”高天骏脱口道。“不存在‘时间’的空间……真的难以想象！” “只有意念才是永恒的！神的意念！” 在经过两天的慎重考虑后，高天骏召集“601”核心成员开会，打算把所有信息再重新梳理一遍，找出下一步重点研究方向。雅各布和卡茨作为特邀嘉宾也列席了会议。 高天骏让丁雨诗在会议平板上按发生时间先后顺序逐一列出事件的名称、人物和地点，凡是艾森在梦中接收的信息，也都作出了特别标注。 “我们上次曾开会讨论过这其中的一些事件，”高天骏一边看着丁雨诗在会议平板上书写的内容一边做着开场白，“会上也曾经做出了一些推测，比如伊斯顿博士猜测‘平行时空’存在的观点。但我们并没有通过这些事件相互的关系寻找到下一步工作的明确方向。换句话说，这些信息对我们来说还是比较凌乱的，而且我们也只能是被动的接收，不能主动地、有针对性地去获取或者交互。我一直在想这是为什么？当然我们也可以用文明等级的巨大差异和时空之间的不可跨越来解释。但我还是不甘于躺平在这些‘天然’障碍面前！前几天，艾森的一个观点让我受到很大启发。他大胆推测说：‘时间’并不是四维空间的额外维度，而且不同空间内的时间规律也完全不同。坦率说，艾森的这个观点完全颠覆了我们的传统认知，它甚至直接挑战了爱因斯坦的时空观。然而，爱因斯坦关于‘时间’是第四维的推论，其实在现实中也难以得到完美的解释，它至今也还只是一个假说。所以，现在我倒愿意接受艾森的新观点，即‘意念’才是那个额外维度。前天我又跟雅各布先生做了一次交流，他提出的关于‘平行空间’的观点跟艾森的不谋而合——请大家注意，我刚才说的是‘平行空间’，而不是‘平行时空’。这一字之差，看似差别不大，但它可能彻底改变我们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接下来，我想结合平板上的这些事件或信息，跟大家共同探讨一下我们该从什么角度出发、朝什么方向思考的问题。” 丁雨诗已经完成了在平板上的书写，回到座位。 “现在，让我们再一起来重新看看这个由一个个事件所构成的信息链吧。”高天骏拿着激光笔站到了会议平板前。 “事件一：艾森梦到艾彬说有个系外星体闯入太阳系，并先后在手机上接收到两组奇怪符号，后经破解表示为从天鹅座方向飞来的52156xk-1号天体的轨迹。而艾森在获得这条信息时，52156xk-1号天体还远在土星轨道之外，我国‘星空1号’太空望远镜才刚刚捕捉到它。 “事件二：在由unisdr及iAwg共同召开的关于应对52156xk-1号天体闯入事件的紧急磋商会上，我按排艾森列席会议，他在会上突发癔症并叫喊着‘它是外星探测器’——马丁博士当时也在场。”高天骏本能瞟了一眼马丁，后者微微颌首表示意会。“而此时，52156xk-1号天体已经高速穿越了小行星带、逼近火星轨道。 “事件三：6月1日凌晨，艾彬在梦里告诉艾森，称52156xk-1号天体被‘边际空间’摧毁。但11个小时以后，韦伯望远镜才观察到在52156xk-1号天体飞离方向距地球80个天文单位之外发生的闪光。这11个小时，也恰恰是光速飞行80个天文单位所需要的时间。我记得我曾问过大家，如果这就是天体被‘边际空间’摧毁时的天文景观，艾彬是怎样做到先于韦伯望远镜11小时获悉并在事件发生的同一时刻将信息传递给艾森的？！” 会场开始出现了一点躁动…… “请大家等我先把事件陈述完再讨论。”高天骏做着手势示意大家安静。 “事件四：伊斯顿博士在艾森的催眠中，我们得到了‘麦田怪圈’图案和一组二进制代码，经马丁博士和丁雨诗的破译，这两组信息共同指向了土卫二、提醒我们那里有危险——‘飞船不能抵近！尽快脱离！’而当时我国的‘伏羲号’飞船搭载着‘夏至号’登陆器正在抵近土卫二并准备实施登陆探测。结果众所周知，‘伏羲号’和‘夏至号’在此之后真的双双失联了！ “事件五：艾森在巨石阵里竟看到了‘夏至号’缩小版的全息投影，而且根据他的描述，我相信他看到的是‘夏至号’未经公开披露的真实结构。 “事件六：艾森在埃姆斯伯里镇的郊外，还曾接收到一组由36个阿拉伯数字组成的密码信息，提醒我们太阳能量出现异常衰减。不久前，我国‘天宫号’空间站已确认了这一现象！” 高天骏一口气说到这里，才稍微停顿了一下。 “以上这些事件所对应的信息传递方式，前面三个是艾森从艾彬哪里接收到的，后面三个的来源则无法确定。我们推断也许是来自‘边际空间’的其它渠道。接下来就更加诡异和玄幻了！ “第七件事，是我、艾森、丁雨诗、伊斯顿和马丁五个人同时经历的4577号航班在云中的迷航事件——哦，航班上还有卡茨先生——我们在飞机上仅仅度过了几个小时，但却在现实世界里失联了整整10天！”高天骏流露出一丝无奈地苦笑。“我本人并不在意自己生命中莫名其妙被剥夺的这10天光阴，但这10天去哪儿了？总要弄个明白吧。也许，”他看了看雅各布，“只有‘神’才能回答！” 雅各布面无表情，闭目端坐。 “事件八倒是十分有趣：就在我们排查4577号航班失联原因时，艾森的手机又接收到一组数字，‘5289.99’，可能是艾彬发给他的。这组数据引导我们将卡茨先生作为了重点调查的目标。”他望向卡茨。“事后果不其然，卡茨真的跟这事件有关！” 卡茨耸耸肩，微微一笑。 “事件九：这是在雅各布先生来到‘601’后发生的。艾森被催眠后，又一次看到了‘夏至号’的影像、而且它就在土卫二上——当时我们也通过伊斯顿博士的仪器看到了它。跟之前在巨石阵那次不同的是，这次‘夏至号’展现给我们的尺寸显然是1:1的比例；而且重要的是，影像显示，在‘夏至号’上有个活动的不明物体！ “以上九个事件，都跟艾森密切相关，并且随着我们研究的深入而不断出现。我们认真分析这些事件或信息后，会发现它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内在逻辑，即它们一直在向我们提醒或警示某些重大事件，同时又似乎借此向我们证明‘边际空间’的存在；至于4577号航班事件，则可能是他们在直接干预。” “我承认，‘边际空间’是高于目前人类文明的存在！”雅各布意味深长地说。 “接下来我再向大家通报另外一个事件。”高天骏接着说。“这个事件看似与艾森和我们无关，但它让我们不得不考虑是否要换种思维方式来研判我们的时空。大家可能都听说了去年11月29日发生在hLj北极村的那次陨石爆炸事件。如果我们将这次事件与十多年前发生在俄罗斯车里雅宾斯克的那次陨石爆炸事件做个比较，就会发现它们都有个相似之处，那就是，这两颗足以给地球造成重大灾难的陨石，在坠落前几十秒内，都曾遭到来自空中不明物体的高速撞击而爆炸解体。所不同的是，北极村的这颗陨石，甚至在爆炸后完全‘气化’、没留下一丁点儿碎片。更加诡异的是，这次爆炸发生后，有人在地面上发现了一个跟我们在艾森梦境影像中看到的那个附着在‘夏至号’上几乎一样的不明物体，而这个物体竟能导致接触到它的那个人瞬间消失、并于3天后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俄罗斯海参崴的大街上！在此我要声明，上述事件完全是真实发生的，只是由于相关调查目前还在进行中，未有最终定论，因此事件的详细情况尚未公开。” 高天骏放下激光笔，扫视着大家。“还有一点需要告诉你们。我跟艾森在查看被监控记录下来的陨石爆炸录像时，艾森曾收到艾彬的提示，我们这才注意到了那个高速射入陨石的物体！” 与会者开始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起来。 高天骏静静地观察了一会，说： “如果我们对这些事件进行仔细地抽丝剥茧，就会发现一个共同问题，那就是，我们无法用已知的或者说约定俗成的、基于物理学的时空概念来解释它们，甚至连猜测也是毫无逻辑的。但是，假如我们排除‘时间’因素、从‘平行空间’的角度去认识它，似乎一切就又都说得通了。” “的确如此！”有人低声复议道。 “高主任，”梅子站起来说，“请恕我冒昧，如果‘时间’不是一个维度，那如何解释人生的过程？难道他的年龄可以倒回去、越活越小吗？” “我想说的是，在不同的‘平行空间’里，‘时间’的规律和作用也是不同的。在我们所处的这个空间，时间只能向一个方向延续，所以人的年龄只会增长、不会减少。但在另一个‘平行空间’，时间也许是静止的，或者其变化的速度既可能更快、也可能更慢、甚至还可能是静止不变的——也就是说，那里没有‘时间’！而且，在其它空间，时间也许会有两个、三个甚至更多个方向，但是，‘时间’却不是这些空间的一个维度！” “我很难理解‘意念’怎么能作为一个额外维度……”梅子坐下了。“现实是，所有的东西，无论你是否去观察它，它就在那里呀。” “如果你能理解‘微观的尽头是宏观’这句话，也就能理解它了。”高天骏想了想，又补充说，“举个很常见的例子，我们经常会遇到这样的现象：你想找某样东西——比如钥匙，你记得你曾把它放在某处，但却怎么也找不到，后来意外发现它被放在了另一处。此刻你会想：奇怪，我怎么可能会把钥匙放在这儿？！在这件事上，你又如何解释这把钥匙‘无论你是否去观察、它就在那里’呢？” “那也是因为我记错了的原因。” “是的，当然是你记错了。所以说，是你的记忆影响了你的‘意念’，让你以为钥匙存在于你认为的那个‘空间’；但当你在‘意念’驱使下转向另一个‘空间’时，你才能看到它的存在。现在你是不是发现，这里并没有‘时间’什么事？！” 第五十三章 集体催眠试验 丁雨诗向高天骏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她想带两个人跟着艾森一起被催眠，看他们能不能进入同一个“平行空间”。如果试验成功，就能证明“意念”真的是四维空间的额外维度。 “你的想法我也考虑过，只是，我们现在还无法预知这种试验的风险。毕竟这不仅仅是集体催眠，而是要让大家都进入到同一个梦境，目前还没有谁能做到。也许需要通过雅各布施加统一的意念来主导，而这就超出了单纯催眠试验的范畴，万一出现我们无法掌控的其他情况……”高天骏有些犹豫。 “我很想试试，而且我也不认为我们是在冒险。我们见到过很多次成功的集体催眠活动，参与者事后都没有任何不良反应。这个试验无非是看雅各布能否给我们成功导入统一的意念、以及我们能否进入到相同的梦境。我觉得做这个试验很有意义。现在我们有艾森、有催眠大师伊斯顿，还有雅各布和卡茨这样的永生人，同时拥有这些资源，这是世界上其他所有研究机构连想都想不到的。我们为什么不来一次创举呢？！”丁雨诗的态度很坚定。 “你让我再考虑考虑……” “如果您还有顾虑，那就请您当好我们的保护人嘛！只要保障措施到位，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丁雨诗甜甜的一笑。 “我的意思……如果要做这次试验，最好你不要亲自参加。天知道雅各布会把你变成什么！我可不想看到你成为一个失忆者！” “我知道您是在关心我，但我必须对我的工作负责，就算是万一失忆了，也没啥大不了的。再说……我感觉自己和艾森已经形成了一种很强的心灵感应，有我陪着他，试验效果会更好。” “你想带哪两个人？” “您看孙昊怎么样？他很机灵，又不是重要骨干。” 孙昊是丁雨诗的助手，大学毕业没几年，是“601”成立后新招进来的。 “可以。另一个呢？” “我在想是不是让马丁参加……” “那得征求他本人的意愿。另外再加上一个人，我！”高天骏说。 “你也要一起啊？！您是领导！不行不行！”丁雨诗拼命摆着手。 “我怎么不行？！我也是‘601’的一员，再说，领导嘛，又不是专家。像你这样的专家我都舍出去了，我自己还在乎什么？何况，我也想去体验一下那个‘平行空间’到底是啥样呢！” “您在4577号航班上不是已经经历过嘛！” “那不一样。那时我们是在毫不知情的状态下进入的，根本没意识到，跟平时坐飞机时的感觉没啥区别。” “那你不想做我们的保护人了？”丁雨诗俏皮地问道。 “保障措施我会事先安排好的，然后再亲自进去‘保护’你们！”高天骏风趣地说。 马丁一听说要他参与集体催眠，顿时兴奋起来，并做出一副天真的、夸张的表情问：需不需要带些食物、免得在“那边”找不到餐厅？需不需要穿上宇航服、免得“那边”呼吸不到空气？等等。高天骏和丁雨诗知道他是在打趣逗乐，于是付诸一笑。 参加集体催眠的共有5人：高天骏、丁雨诗、艾森、孙昊和马丁。 高天骏事先已安排人将会议室的家具清空，伊斯顿将他的全套设备都搬到了这里并调制完毕，屋子的中央并排摆了5张躺椅，数十条数据线排列有序地连接到那些设备以及罗教授团队带来的监护仪上。 “为什么不让卡茨也陪你们一起过去？”雅各布突然问高天骏。 “他也需要催眠吗？”高天骏反问。 “他不需要催眠。在我发出的意念引导下，他自己就能做到跟你们同步进入‘平行空间’。” “还是先让我们自己试试吧。”高天骏回答。 参加集体催眠的5个人分别坐在了躺椅上，伊斯顿安排助手给他们一一戴上头套和vr眼罩。 正当助手要给马丁戴上眼罩时，他伸手挡了一下，朝雅各布嬉笑着：“尊敬的雅各布先生，我们还能回来吗？” “一切皆听神的安排！”雅各布回答。 准备就绪后，雅各布来到艾森跟前，问：“请告诉我你最想看到什么？” “我想再跟艾彬见一面。” “你呢？”雅各布问丁雨诗。 “我也想见到艾彬。” “那么，高先生呢？” “我们的想法最好应该保持一致，是吗？那我也去见见艾彬吧!” 当问到马丁时，马丁说：“我想看看外星球的女孩长什么样。” “今后有机会的。”雅各布说。“既然你们多数都希望见到艾彬，那么在进入本次试验时，请你们始终保持这个意念。这比我的干预要好得多。‘意念’既然是一个维度，那么只有当群体的意念相同时，才能一起进入相同的时空。希望我们的试验能够成功！” 雅各布示意伊斯顿可以开始了。随后，他伸开双臂、缓缓举过头顶，抬起头、闭上眼睛，长时间保持着这个姿势，像是一种仪式。 屋里其他的人都在盯着雅各布这番神圣而又古怪的举止，个个都屏声静气，生怕干扰到他功力的发挥。 伊斯顿此刻发现，自己原本需要几分钟时间才能完成的催眠，今天竟只花了不到一分钟就做到了。他以诧异的眼光看向雅各布，后者慢慢收回了那个“上帝”般的姿势…… “艾森和丁雨诗的梦境画面出现了！”伊斯顿说。 这次试验，伊斯顿采用的是分别读取5个人的脑波数据、经过处理后分别在5台终端上显示的方式，这样便于随时掌握每个人感应到的信息。现在，艾森和丁雨诗两人所对应的梦境显示器已经出现了画面…… 艾森发现自己进入了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四周的墙体刷着白色涂料，但已经陈旧、斑驳，室内除了一个柜子，没有其他家具，也看不到有人居住的痕迹。他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便缓慢地回过头去——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的行动变得非常迟缓——他看见丁雨诗站在门口。 丁雨诗正好奇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间老旧的房子里，忽然看见了前面的艾森，便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向他走去。她同样感觉到自己步履缓慢，就像大脑指令需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传送到双脚一样。虽然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几米，但她似乎走了好多步。 “你怎么在这儿？”丁雨诗问。 “我来找艾彬。你呢？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们不是说好一起来找他的吗？”丁雨诗依稀记得有这件事。接着她又纳闷起来，“这里好像很久没住人了。艾彬是住这儿吗？” “不知道。我好像曾经在这儿住过……”艾森很快意识到，他和艾彬小时候就住在这间屋里。 丁雨诗回头看了看外面，问道：“南滨怎么还有这样的老房子？” “这里不是南滨，是我老家。是我跟艾彬念高中时租住的房子。” “艾彬呢？你见到他了吗？” “我们去问问隔壁大刘叔吧，艾彬经常会去他家。” 两人走出房门，眼前的世界令他们顿时惊讶无比——外面竟是一片空旷的原野，一条由青石铺就的小路穿过稀松的树林通向远方的山丘，两旁是绿油油的农田，天空漂浮着几片奇幻的云朵…… “大刘叔搬家了？”艾森有点迟疑地说。 他们沿着青石板小路往前走着，渐渐感觉脚步变得轻盈了许多。 “艾彬会在前边吗？”丁雨诗问。 “我也说不清，他应该在那里。” “一会儿我们还得回所里去，晚了就赶不上车了。”此刻丁雨诗意识到他们是坐高铁过来的。 空中传来一阵哗哗的声音。他们抬头仰望，看见密密麻麻一大群麻雀飞临头顶，几乎把天空完全遮蔽。 “这些鸟是怎么回事？”丁雨诗紧张起来，“这么多……真有点吓人！” “它们是在迁徙。” “麻雀也会迁徙？！” 艾森没有继续回答，他在盯着他们刚才离开的那个方向发呆。丁雨诗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竟看到了一片城市废墟…… 高天骏站在一片巨大的冰原上，天空黑漆漆的，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他意识到眼前的景物是被冰原自身的反光照亮的。周围看不到任何人，也看不到任何建筑或装备。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蛮荒之地的，只是依稀还记得他来这里是为了寻找“夏至号”。他对“夏至号”的失踪始终耿耿于怀。 远处像是有个模糊的东西，目测大概有四五百米，看不清具体轮廓。 “那会是‘夏至号’吗？” 高天骏想着，打算过去看看。他迈开双腿向那边走去。但过了不久就感觉到事情的奇怪——明明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可似乎总也走不到！ 他停下了脚步，并开始怀疑眼前看到的这一切是否真实。他在周边寻找着什么，发现冰面上有一根钢钎。 “这里曾有谁来过？！”他走过去拿起了钢钎，在手里掂了掂，心里揣摩这把钢钎被人带到这来想干什么。他一时兴起，便握住钢钎用力朝脚下的冰面上一顿猛砸。 突然，冰面裂开，他感到两脚一空、整个人瞬间坠了下去…… 马丁徘徊在一片茂密的森林中。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来的，而且显然已经迷路了。四周出奇的安静，只能听到微风在树梢间吹过的刷刷声。他感觉到了身上背着的旅行包，想到那里面有指南针，便取下来打开，结果却让他傻眼了——背包里几乎是空的！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他听到了低沉而连续不断的隆隆声，像是火车运行中发出的声音，只是这个声音一直在响着，似乎那列火车的长度无穷无尽…… 他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很快，他穿出了密林，视野一下子开阔了。他看到了远处耸立着一座巍峨的山峰，山腰以上完全被白雪覆盖，山顶上正冒着深灰色的浓烟，烟柱直插数千米的高空、并在那里向四周扩散开来，看上去既壮观又恐怖…… 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马丁凝视着这座他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山峰，突然间反应过来——上帝啊！这是富士山！它要喷发了！ 惊讶和兴奋之余，他想到自己应该把这几百年难遇的富士山喷发场景记录下来，摄像机没带来，用手机拍摄也一样。于是，他拿出手机，打算开启摄像，但双手颤抖着根本不听使唤，折腾了半天，也没进入摄像模式…… 突然，他眼前红光一闪，紧接着一声凌空巨响，那座山峰爆炸了…… 孙昊站在地铁站的站台上，想不起自己究竟要去哪一站。地铁班次似乎比往日要多一倍，而且奇怪的是它们都不停站、一班接着一班从他面前风驰电掣般驶过。 站台上除了他还有一个穿着老式连衣裙的女孩，他看不到她的正面。她像是也在等车。 女孩仿佛也感觉到了孙昊的存在，本能地朝他这边看了一眼。 就在他看清女孩容貌的那一瞬间，他惊呆了——是橙子！ 橙子和孙昊是高中的同班同学，因为长得很像在《红楼梦》中扮演林黛玉的演员陈晓旭，大家不仅都亲昵地称她为“林妹妹”，还一致公认她为全校的“校花”。 高中时，孙昊一直在暗恋着橙子，但从没向她表露过。当年，她的座位就在他的前一排，他上课时常常附身于桌上假装看课本，实则为了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体香。高中毕业时，他曾给她写了一封长达七八页纸的情书，但最终也没胆量交给她。这也成了他多年以来的遗憾…… 今天在地铁站意外遇到了橙子，他还是没有勇气走过去，始终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她。直到她突然消失，他才挣扎着喊出了她的名字…… 第五十四章 来自“夏至号”的信号 第一次集体催眠试验结束。参加催眠试验的5个人醒来的顺序依次是：孙昊、高天骏、马丁，以及艾森和丁雨诗两人，他俩几乎是同时苏醒。 雅各布看着这5个人，脸上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他叹着气说：“试验没有达到目的。抱歉，这不代表伊斯顿博士的催眠，显然他是成功了。我的意思是，你们并没有进入相同的时空！伊斯顿博士的仪器显示，你们5个人分别进入了4个‘平行空间’，其中，只有艾森和丁雨诗才在同一个时空！” “是你的逻辑有问题吧？”马丁的问话中明显带着揶揄的成分。 “恰恰相反，问题出在你们自己身上！”雅各布回答。“我曾经强调过，只有当你们的意念一致时，才能一起进入相同的时空。现在请你们分别告诉我，你们在被催眠的最后一刻，都是在想着要去见艾彬吗？” “我没有改变自己的意念，我一直在想着去见艾彬。这也是我一年以来始终坚持的想法。但我只梦见了雨诗，却没见到艾彬。”艾森说着，瞥了一眼丁雨诗，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承认，我后来忽然想到了‘夏至号’，也许我的意念出现了混乱。所以，我可能是梦到了土卫二，但没见到‘夏至号’。”高天骏思索着说。 “马丁博士呢？”雅各布转向马丁，“我们从伊斯顿博士的梦境显示器里看到，你梦到了火山爆发！请你告诉我，你怎么会有这种意念？” “事实上，我根本没有这样的意念。”马丁也陷入了思考，“我不清楚也无法回答这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您的意念在主导，那恐怕正如您说的——是神的安排了！” 雅各布正要问孙昊时，后者红着脸先开了口：“对不起！我脑子很乱，一直没有平静下来，所以……” 雅各布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最后看向了丁雨诗，说：“唯一让我感到欣慰的是，丁雨诗小姐保持了您的意念，所以您能进入与艾森相同的时空，并且您也看见了他。” “可是我们并没有见到艾彬。也许，我和艾森并没有进入到艾彬所在的那个‘平行空间’？” “我们只能理解为，艾彬在那时并没有产生要跟你们见面的意念。”雅各布脸色深沉的说，“我也无法干预到他的意念。” “那您为什么也没有干预到我的意念？”马丁问。“还有高天骏先生和孙昊先生。如果您有能力干预或者可以干预，也许试验就能成功。” “这也正是我无法理解的。”雅各布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有两个梦境空间很诡异！”说话的是伊斯顿。刚才他一直在观察着几个人的梦境画面录像，没有参与到对话中来。以致大家竟忽视了他的存在。“一个是艾森和雨诗小姐看到了大片的城市废墟，另一个是马丁博士看到了富士山爆发——我认为那个就是富士山。如果这真是神的安排，那么这个‘神’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 “看到那片废墟时，我就在想这是怎么回事。”艾森喃喃地说。 “难道说……他们进入的地方，不是现在的‘平行空间’，而是未来的某个空间？！”高天骏问。 雅各布没有回答。会议室里随即陷入了一片沉默…… 高天骏很快准备好了第二次集体催眠。他迫切想证明艾森的推断，同时还想搞清楚艾森和丁雨诗他们看到的城市废墟、马丁看到的富士山爆发是怎么回事。他希望那仅仅是两个普通的梦、而并非某种预警。 就在第二次试验将要开始的那天上午，高天骏接到通知说李战雄来南滨开会了，要顺路来“601”看看。高天骏只好将试验时间推迟，亲自驱车前往机场迎接。 接到李战雄后，在返回“601”的路上，高天骏简单汇报了关于“集体催眠”的事情。李战雄一言不发，脸色铁青。高天骏心里不免有些忐忑。果然，刚一走进办公室，李战雄就冲着他劈头盖脑地来了一顿训斥。 “好你个高天骏，你胆子也太大了！我让你到‘601’来主导科研，你却给我整起了一套又一套的迷信！你说，你一个堂堂军人、一个受党多年教育的干部，竟对这种唯心主义论调如此的痴迷！我更想不到，你还敢在这样一个由武警守卫的军方研究所里带头搞这种所谓‘集体催眠’的活动！而且事先不请示、不汇报，就敢自作主张！我今天郑重警告你，‘601’是正规的科研机构，不是什么社会团体！你要给我搞清楚！” 李战雄发火的时候，高天骏低着头一声不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尽管他觉得很委屈，也有点不服气，但作为一个军人，他首先必须无条件接受上级的批评甚至斥责。即使自己有不同意见，也只能事后再找机会慢慢解释。 一通火发完，见高天骏耷拉着脑袋站着一声不吭，李战雄心有点软了。他挥挥手说：“算啦算啦！你下次注意就是。说了这名半天，口水都说干了，也没见你给我倒杯水！” 高天骏这才反应过来，他堆起一副笑脸道：“对不起、对不起！李总，我刚才专心听您的训话，把倒茶这事给忘了！您等着，”说着他快步走到办公桌后面的书柜，从里面拿出一罐茶叶，“我正好有上好的龙井，这就给您泡！”他知道李战雄的气已经撒完了。 李战雄接过茶杯，吹了吹，嘬了一口，说：“嗯，这茶不错！”随后把茶杯放下。“我这次来想告诉你一件事，一周前，基地测控中心接收到了‘夏至号’发回的无线电信号，但是这个信号只出现了一次，便再次中断了联络。” “‘夏至号’有信号了？”高天骏兴奋起来。 “嗯。信号的内容只有四个字：‘电池损坏’！” “电池损坏？！” “‘夏至号’上携带了两套电池系统，一套是太阳能电池，另外还有一套微型核电池做备份。它上面的太阳能电池采用了目前国际上最新一代技术，即使在极微弱光照条件下，也能持续产生和提供电源。正常情况下，仅这套太阳能电池，就能支持‘夏至号’连续工作2年以上。如果再算上那套备份的微型核电池，足够它连续工作10年！当初之所以采用这种方案，主要是考虑太阳能电池的寿命毕竟有限，而如果单纯用核电池的话，那就得使用更大的电池了。我们想尽量减少它对土卫二的放射性污染。” “难道两套电池系统都坏了吗？” “‘夏至号’优先使用太阳能电池，核电池只有在太阳能电池出现故障时才会被自动切换过来。现在，它发出‘电池损坏’的信号，可能是自动切换程序出了问题，致使它无法切换到核电池。测控中心当即采用了远程操作对它进行切换，但那时它已经再次失联了！” “哦……”高天骏的眼前又出现了“夏至号”上的那个不明物体的影子。 “你知道吗，”李战雄继续说道，“‘伏羲号’和‘夏至号’失联后，nAsA曾派代表专门来华跟我们商谈，说他们的‘超越号’探测器在完成对土星的探测后正飞往天王星，他们可以让它折返，帮助我们寻找‘伏羲号’和‘夏至号’。但他们开出的条件是：第一，要我们将艾森送到nAsA去配合研究；第二，要我们把卡茨交给他们。高层和CnsA当然不答应！况且，我们的‘一号工程’计划也不可能让他们插手！现在，CnsA已经作出决定，派‘一号工程’的备用飞船搭载宇航员去土星，找到‘伏羲号’和‘夏至号’，并登陆土卫二，对‘夏至号’进行检查维修。这次任务的代号为‘快递1号’，本次行动继续由‘一号工程’指挥部指挥，执行任务的宇航员是邓凯和张南。” “邓凯？！” “没想到会是你的老朋友，对吧？” “这家伙！……我们已经有一年多没联系了。” 邓凯是高天骏在航天科技大学的老同学，毕业后也加入了空军，几年前被选为航天员，上校军衔。高天骏跟他的交情深厚、以往的联系也很密切，只是由于艾森和“601”特殊研究任务的原因，高天骏才无暇顾及他。 “‘快递1号’行动是我国完成载人飞船登月计划以后的又一次创举，也是人类首次抵达土星并登陆土卫二！虽然，我们已经完全掌握了远距离航渡技术，也对土星的轨道环境以及土卫二上的登陆条件做了充分准备，但这毕竟是我们首次派宇航员到那个遥远和陌生的星球去探险。因此，CnsA在做出这个决策前也是顾虑重重，最后是邓凯和张南等十几个同志自告奋勇、联名向组织递交了‘请战书’，上级这才下了决心。” “有我们的任务吗？”高天骏关切的问。 “这次没有你们‘601’的任务。不过，我们还是要搞清楚‘伏羲号’和‘夏至号’到底遇到了什么？在‘夏至号’登陆前你们获得的那条警示信息，和你后来向我们汇报的关于‘夏至号’的一些事情，我也都向指挥部和上级首长报告过，上级非常重视这件事。尤其北极村事件发生后，我们也把在张大爷家出现的那个不明物体、与艾森在梦境看见的‘夏至号’上的那个东西进行了对比分析，认为它们可能属于同一类外星物种。出现在北极村张大爷家的那个有三名目击者，国安部已经对他们作了测谎试验，结果是属实的；而出现在‘夏至号’上的那个，虽然你们有很多人看到，但毕竟是艾森在被催眠状态下的意识反映，难辨真伪。假如是真的，那这个外星物种对人类倒是并无恶意。因此，我想要你们‘601’继续对艾森进行催眠试验，看看能不能拿到有关‘夏至号’更多的信息。” 高天骏听着听着，竟咧嘴笑了。他说：“领导，你刚才不是还在尅我，说我是在搞迷信吗？怎么现在又要我通过这种方式去获取信息啊？” “我尅你是针对你竟相信‘意念’是额外维度的说法，还有你为了验证这个说法，竟擅自带着丁雨诗和孙昊一起参加集体催眠！你们针对艾森开展的一系列催眠试验，是经过上级批准了的科研项目，这跟你们亲自参与根本不是一码事！你们是军人，不是试验对象，懂吗？！” “可我们如果不找到正确的方法和路径，又怎么确保艾森能再次看到‘夏至号’呢？”高天骏故意做出一副满脸委屈的样子。“在这之前，我们通过艾森接收到的所有信息，全都是被动获得的，没有哪次试验是按我们事前预定计划进行的。我之所以要带着丁雨诗他们亲自参与，也是想证明一下‘唯心主义’的确是错误的嘛。” “鬼话！纯粹是在找借口！你的那点小心思还骗得了我？！”李战雄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有点动摇了。 “我承认，军人必须有军人的形象。但我们现在执行的是科研任务，有时候自告奋勇——就像邓凯他们那样——为了使命挺身而出，不也是我们每个军人应尽的职责嘛！” “这么说我还冤枉你了？” “没有没有！事先未向您汇报请示，的确是我的不对。我会像您和基地党委做出深刻的检讨！”高天骏态度诚恳地说。 “既然没出事，检讨就不必了，但我对你的批评你必须接受！而且，你一定要端正自己的世界观，不要把‘601’带入了歧途！” “是的！我一定会认真反省！感谢领导的‘不杀之恩’！” “你少来！”李战雄也在反思自己开始那样训斥高天骏是不是有点过激，现在既然对方给了个台阶，他也就顺势下来了。“关于接下来对艾森的试验，你都有哪些方案？说给我听听。” “其实吧，我们好像已经找到了一些路径，如果……如果能得到验证，那么我们也许能够在对艾森的催眠试验中掌握主动。就不知您同不同意……”高天骏故意闪烁其词，试探着李战雄的反应。 李战雄听出来他是故意在装傻卖乖，便大手一挥：“你别在这里给我绕弯子了，有话就直说！” “我还想再进行一次集体催眠试验。您看……” “你呀，真是一头犟驴！”李战雄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五十五章 见证奇迹 李战雄终于接受了高天骏的建议，身着便装亲临现场观摩第二次集体催眠试验。他是在试验开始前才见到雅各布和卡茨的。高天骏早就向他汇报过这两个永生人的情况，但真正见到他们后，他在心里多少还是产生了一丝好奇。他想：既然连高天骏这样的人都可以相信他们，自己不妨先看看。 虽然高天骏没有向雅各布说明李战雄的身份，但雅各布早已感应到了。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感应到了他们之间的那场交流，并且完全清楚李战雄给高天骏安排的任务。凭雅各布超强的意念读取和控制能力，做到这点易如反掌。 马丁曾经见过李战雄两次，第一次是在他以iAwg代表的身份所出席的紧急磋商会上，第二次是以特派观察员身份加入“601”之前。 雅各布对参加集体催眠的5个人再次强调，每个人都必须跟艾森的意念保持一致，把心里的目标都集中到艾彬身上，否则，那就是对自己神圣使命的亵渎。高天骏曾提议将寻找“夏至号”作为统一的意念，但被雅各布否决。雅各布认为，艾森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见到艾彬，在此之前，他的意念很难改变。所以，只有大家的意念与艾森一样，试验才可能收到成效。 伊斯顿告诉雅各布，试验可以开始了。雅各布又一次缓缓地抬起双手、闭上眼睛，做出了那副“上帝”的姿态。 李战雄看到他这样，心里不免咯噔一下，有点看不下去了，便悄悄转过身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同时产生一种犹如参加重大演习那样的紧张之感。 大约10分钟后，李战雄听到身后的伊斯顿说：“图像出来了！” 李战雄迅速回过头，走到梦境显示器跟前，紧紧盯着那一排屏幕。 只见每个屏幕上都出现了艾彬清晰的图像，而且背景都是一样——四周尽是陡峭的岩石、天空漆黑一片。这意味着参加集体催眠的这5个人已经进入了同一个空间！ 连接高天骏的那台显示器，主观视角竟开始缓慢地转动了。李战雄从那里看到了丁雨诗和艾森。 “他们都在一个空间！而且艾彬也来了！”工作人员报告。 画面只出现了90秒，几台显示器便陆续闪烁起来，最后一一黑屏。 “怎么回事？”李战雄脱口问道。 “梦境结束了。”伊斯顿说。 “怎么时间这么短？” “这很难说。”雅各布说。“集体的意念很难控制，尤其是还要让他们进入同一个梦境。只要有一两个人意念转移，就会打破群体意念，从而使空间瓦解。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艾彬不愿见到其他人，他采取了干预。” “原来艾彬是这样的……”李战雄自言自语道。“能重放吗？” “今天的试验只是为了验证雅各布的方法，只能同步看，不能下载。”伊斯顿回答。 参加试验的5个人很快就醒来了。高天骏摘下眼罩，看到李战雄和屋里的其他人，意识马上回到了现实。 “我梦见了艾彬，同时我在梦境里还看到了艾森和丁雨诗他们！”高天骏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试验成功了吗？”他问雅各布。 “艾森先生，你在梦里除了看见了艾彬，还看见了谁？”雅各布问。 “我还看见了高主任和雨诗。” “丁雨诗小姐呢？” “我梦见我跟艾森站在一起，艾彬就在我们面前。我也看到了马丁博士和孙昊，但他们离得比较远。”丁雨诗回答。 “孙昊先生呢？” “我看见了远处的艾森和雨诗，还有高主任。好像也看到了艾彬，但我不好确定。我没看见马丁博士。”孙昊回答。 “所有人我都看见了！”没等雅各布问，马丁就抢先回答。“虽然我距离他们很远，但我相信自己看清楚了！我发现他们后，正想过去呢，结果……” “很好！”雅各布满意地说。“现在可以证明，你们5个人在统一的意念驱使下进入了同一个‘平行空间’！谢谢你们的配合！” 高天骏问艾森：“艾彬跟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我正想过去跟他说话，梦就中断了。” “艾彬像是想回避我们。”丁雨诗说。 “你确定？”高天骏问，随即转向艾森，“是这样吗？” “我说不准。” “雅各布先生你怎么看？”高天骏又转向雅各布。 “也许艾彬不想见到更多人。”雅各布说。“‘边际空间’是神圣的！信使只能是艾森一人。” “可能我们有点冒失！”高天骏低头对李战雄说。“我只考虑了这次试验的意义，没有考虑到其他问题。” 李战雄默默地离开房间。丁雨诗见状，不免有点担心，便跟了上去，说：“但我们的试验是成功的呀！我们找到了进入‘平行空间’的方法！” 李战雄走出去很远，回头见丁雨诗还在跟着，便对她说：“你回去告诉高天骏，就说我还要去开会，你们继续做你们的试验吧。” 高天骏立刻调整了试验方案，这一次只让艾森和丁雨诗两个人参加催眠，并单独向艾森提出要求：希望在他的意念中再加上“夏至号”。艾森深知高天骏的用意，在工作人员为他戴上眼罩之前，他像一名即将登上飞船升空探险的宇航员那样，攥紧拳头朝高天骏示意了一下。 屋子里很快安静下来。伊斯顿启动了催眠装置。 高天骏把注意力放在那两台脑波显示仪上，他凭经验判断，要不了几分钟，上面就会出现艾森和丁雨诗两人的脑波曲线。为了获得录影，他又让伊斯顿调整了设备的时间设置，因此在梦境显示器上无法看到影像。 雅各布这次没摆出那种“上帝”般姿势，只是两眼紧闭默默地坐在一旁，也许是他认为艾森和丁雨诗之间的心灵感应很强烈，无需他的意念引导。 脑波曲线开始出现，而梦境显示器上却一片杂乱无章…… 高天骏下意识地看了下手表。现在所有设备都已经无法记录时间了，他想自己掌握一下。 两人的脑波曲线一直很稳定，没有出现大的变化；梦境显示器上依然是满屏乱串的“细丝”。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高天骏心里开始急了，再加上长时间地盯着显示器，眼睛也觉得有点花。他闭上眼睛、不断做着深呼吸，一方面让两眼休息片刻，同时也让自己的焦躁不安得到平复。 已经过了半小时，仪器上还是没有反应，这跟以往历次催眠试验的情况都不一样。高天骏的耐心几乎消失殆尽，他望着伊斯顿，想得到答案。伊斯顿仍像往常一样，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显示器。高天骏接着又看了看雅各布，后者也依然保持着开始的那种静坐姿态。 高天骏终于忍不住了，他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最后站在伊斯顿跟前，刚要开口说话，脑子里却听到了雅各布的声音： “他们到了！” 2台脑波显示器上的曲线几乎同时出现大幅跳动，瞬间突破了阈值！ 高天骏立刻按下了手表上的计时按钮。 1秒、2秒、3秒…… 高天骏瞥了一眼梦境显示器，那上边还是看不到什么，似乎它们跟脑波显示器上的曲线波动没有丝毫关联。 艾森和丁雨诗两人的脑电波曲线在异常的剧烈波动中持续了30秒，随后很快恢复了正常……在整个过程中，两人一直处于安睡状态，没有出现抽搐和痉挛症状，也没有出现梦呓。 高天骏望着仍处于深睡状态的艾森和丁雨诗，长出了一口气。 “让我们看看他们的梦境影像吧！”他说。 “好的。我们先看看艾森都梦到了什么。”伊斯顿说着，打开艾森的梦境显示器，将播放速度降至正常速度的1/30，显示器上开始出现清晰画面—— 主观视角的前面是一个山洞，显然艾森此时正站在洞口徘徊。他回头向后看去，丁雨诗正在吃力地从陡峭的悬崖底下往上爬来，像是已经精疲力尽了。他伸出手试了试，勉强够着她，便紧紧抓住她的手用力拉，把她拉了上来……丁雨诗将脸贴近了画面，屏幕上只能看到她的眼睛闭上的特写…… “哇塞！这是‘少儿不宜’呀！”高天骏听到孙昊在一旁嬉笑起来，便抬手在他头顶上用力按了按。 接下来，艾森又转向洞口看着，丁雨诗从一旁窜入主观视角，朝山洞里面走去，艾森也跟了进去。 进入洞口后，里面很快暗了下来，但可以看清楚艾森将丁雨诗拉住，自己走到了前边……画面越来越暗，直至完全漆黑…… 这种漆黑持续了约几十秒，高天骏一直在耐心等待着…… 前方终于出现了亮斑。亮斑渐渐变成一个亮点，像是一盏发光的灯泡……那不是灯泡，而是前面的洞口——他们穿过了整座山！ 艾森走出洞口，面前像是一团发着白光的浓雾，光线十分刺眼，很难看清前面有什么。他转向一旁的丁雨诗。丁雨诗的眼中流露出敬畏的神色。 白雾中隐约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向艾森他们走来。 此人正是艾彬！他来到艾森面前，停了片刻，又转身走进白雾。 艾森跟了进去…… 白雾渐渐散去，天空瞬间变黑了，但眼前的场景却很清晰——艾森仿佛站在一个漂浮在空中的大石头上，丁雨诗也跟他在一起。周边的黑暗中，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石块从他们眼前飘过，有的呈黑褐色、有的呈深灰色、还有的看上去就像个硕大的白色冰块。视野里已经不见了艾彬。 主观视角扫过那片飞行的石块，最后聚焦到其中一个体积稍大的、表面光滑的白色“冰块”上，那上面似乎“粘了”一个物体。 高天骏立刻看清了，那是“夏至号”！ “夏至号”趴在那块白色岩石上，随着岩石在漆黑的空中一边旋转一边漂移。偶尔会有其它石块撞过来，导致“冰块”的旋转姿态发生改变，但“夏至号”仍纹丝不动，就像是紧紧地扒在上面一样…… 高天骏看了，突然眼眶一热，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眼前的“夏至号”，如同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一般，令人凄楚、伤感…… 第五十六章 时间之谜 艾森和丁雨诗醒来后，高天骏简单询问了他们的身体状况后，便让人送他们回房休息去了。两人走后，他又向伊斯顿拷贝了他们的梦境影像，对伊斯顿和雅各布说： “谢谢你们的合作！试验成功了！但是，这是否就能证明意念真的是空间维度，现在就下定论为时尚早。我们还要深入研究，不排除还会继续试验。因此，在我们正式对外公布结果之前，希望你们能遵循保密义务。” 晚饭后，高天骏派司机把李战雄从会议宾馆接回“601”，告诉他说艾森和丁雨诗真的看到了“夏至号”，想请他跟他们单独见个面。 高天骏下午已在自己办公室准备了一台投影仪，等李战雄、艾森和丁雨诗都到齐并坐定后，他用投影仪将影像投射到墙上，开始播放。事前，高天骏让人对两人的梦境录像进行了编辑，将两段录像组合到了一起，这样就不必分两次播放，视角中的场景也很连贯。 “真奇妙啊！跟我在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丁雨诗看到画面感叹地说。 当画面播放到丁雨诗在悬崖上攀爬时，高天骏问她：“你这时感觉到自己是在爬山吗？” “是啊！我看见艾森站在上边，旁边又无路可走，就想爬上去。” “当时你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吗？” “没有，在我的意识里，那都是真实的。” 画面播放到丁雨诗的那对闭上的眼睛特写时，丁雨诗顿时羞红了脸，艾森则低下了头。 “主任，我需要向您解释一下，”高天骏对李战雄说，“雨诗和艾森这段时间处的很好……这事我早就发现了。只是，我认为这不仅不影响我们对艾森的研究，相反他们之间能加深感情，也许对我们的工作是有益的。所以我没有阻止他们。请您理解！” 李战雄看了一眼艾森和丁雨诗，淡淡一笑。 画面进入了漆黑的山洞…… “我们在画面上看不清山洞里面的情景，你们当时能看到些什么吗？是不是也是这样？”高天骏问。 “我在里面也是什么都看不见。”艾森回答。 “我也是，我连身边的艾森也看不见。我只感觉到他在拉着我的手。” “既然你们也是什么都看不见，那又是怎么找到路的呢？你们的手有没有摸到过石壁？” “没有。那里好像是一片虚空，但脚下却似乎很平坦……”艾森回答。 “洞里面好像有风……或者是有微弱的气流在流动。”丁雨诗补充道。 “也许是因为山洞前后贯通的缘故吧。”高天骏继续看着投影，思索着说。“你们确定是一直朝前边走的吗？” “那个山洞太大，两边又摸不到岩壁，不好说。感觉上应该是一直朝前边走的。”艾森回答。 “你们出来后看到那团雾时，气温有没有明显变化？” “没有变化吧……” “那种雾跟我们平时见过的不太一样。”丁雨诗说。“脸上一点阴冷潮湿的感觉也没有，就像是一团不透明的空气。” “在你见到艾彬时，他跟你之间有过交流吗？”高天骏问艾森。 “我告诉他说雨诗是我的女朋友，他说他知道，而且很高兴。然后我又问他知道‘夏至号’在哪儿吗？他没回应就转身走进那团雾里面去了。” “小丁你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吗？” 丁雨诗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 “你们在穿过那团‘白雾’后，看到的是夜空中漂浮的小行星，而‘夏至号’就在其中的一颗小行星上面。对吗？” “是的。不过我当时没想到那些是小行星，以为只是石头。”艾森说。 “这时艾彬在不在？” “他已经不在了。起先我以为他在哪块大石头上——您说的小行星——想找他但没找到，最后却看到了‘夏至号’。” “这就是意念的引导啊！”高天骏沉思了片刻，对李战雄说：“主任，他们刚才叙述的跟伊斯顿仪器记录的基本吻合，您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吗？” 李战雄早已被梦境录像和三个人之间的对话深深吸引，此刻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已经停止的画面，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他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作为一名高级军官和x基地的主要负责人，他必须坚守自己的原则，那就是：一切唯心主义的观点都是伪科学，不能作为工作的指导。当初高天骏向他申请成立“601”所时，他就曾犹豫再三，只是考虑到毕竟发生在艾森身上的事情跟52156xk-1号天体高度有关，需要有个科学的解释，这才同意了高天骏的主张。此后，他也三番五次地敲打高天骏他们，要他们本着科学的原则对待所从事的研究工作，决不能偏离了初衷去搞玄学、成为科学界的笑柄。 现在，当高天骏和丁雨诗他们对艾森现象的研究取得一个又一个突破，甚至已经能主动进入并影响艾森的梦境。如果还把这个成果理解为唯心主义，显然是片面和武断的。他进而联想到发生在北极村的神秘事件，艾森在此之前就看到过那个击碎陨石的不明物体粘在“夏至号”上……所有这一切，已经不能用人类传统科学理论来解释了。科学没有边界。高天骏他们所做的工作，也许恰恰就是在为新的科学观和方法论打开了一扇门！ “我没什么要问的，”李战雄对高天骏说，“我只带了耳朵来听。” “那我想说说我的分析。”高天骏见李战雄言语诙谐，心里一下子放松了许多。他对艾森和丁雨诗说：“你们在梦里面应该是经历了两次穿越。首先是穿过漆黑的山洞见到了艾彬，然后又穿过白雾看到了小行星和‘夏至号’。从人的正常行动和刚才的录像播放速度上看，你们完成梦中的这些动作和行程至少得要十几分钟，但我们在仪器上真正记录到的时间，却只有短短的30秒。也就是说，你们在那两个‘平行空间’中所经历的时间，与现实空间里的时间竟相差了30倍！这个问题非常关键！” “我上次就说过，在不同的空间里，‘时间’也是不同的，宇宙里没有统一的‘时间’。所以我才认为，‘时间’不能作为空间的维度，它只能表示某个空间中事物的发展方向。”艾森说。 “现在要证明你的这个观点还早，”高天骏说，“甚至要经过几代、几十代人的验证。但不能不说，它至少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哲学思辨。我现在突然有种新的推测：艾森你对事物的预感，也许不是人们常说的那种‘预知’能力，而是你接到的来自‘边际空间’的意念传递。因为我们的空间与他们的空间在时间上存在差异，他们的空间里正在发生的事件，在我们的空间里却还没有发生。而艾彬对你的意念传导是按照他们的‘时间’瞬间完成的，所以，你才会提前知道在我们的空间里将要发生的事情。” “可能是这样的。只是，我一直想知道，‘边际空间’到底在哪？艾彬是怎么到那里去的？”艾森喃喃地说。 “这件事目前我们还无法判断。你还记得伊斯顿画的那两个圆吗？他推测‘边际空间’就在它们的交界处，这种说法像是符合逻辑。也许，将来有一天人们会揭晓答案。” “我有个问题。”丁雨诗说。“高主任，我跟艾森看到‘夏至号’在一块漂浮的大岩石上，您说那是小行星，难道它已经不在土卫二上了吗？或者，是在土星环中的某个碎块上？” “那不像是土卫二，因为它太小了。不过，你说是土星环中的碎块，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就担心那仅仅是梦。在梦里看到的东西，大都不能代表真实情况。” “如果是我们常人的梦，那倒可以有多种解释，甚至它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现在它是艾森的梦，是艾彬引导艾森去的地方，也是我们统一的意念诉求。所以，这颗大岩石可能就具有特别的含义了。” “土卫二和小行星带最近距离也有差不多9亿千米，如果‘夏至号’现在是在小行星带，那是谁把它送过去的？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它是在土星环的碎块上，反而说得通了。” “除了小行星带，还有一个地方也有可能——柯伊伯带！” “柯伊伯带？……那更遥远了！” 艾森和丁雨诗的内心在剧烈翻腾着…… 李战雄一边听，心里一边也在默默地思考：基地测控中心接收到的信号像是从土卫二上发来的。在“伏羲号”已经失联的情况下，现在只能凭借来自土卫二的无线电波判断“夏至号”的位置；如果“夏至号”不在土卫二上，那它会在哪儿？它又如何做到在小行星自转时对准地球发送信号？更要命的是，如果“夏至号”真的不在土卫二上了，“快递1号”上哪儿去找它？ “高天骏，我们需要尽快搞清楚‘夏至号’究竟还在不在土卫二上。”李战雄说，“否则，‘快递1号’任务将无法进行！” 高天骏沉默了很久，欲言又止。 “你还有什么可在意的？我现在同意你继续试验。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总之，一定要告诉我‘夏至号’在哪！” 高天骏对丁雨诗使了个眼神：“你们先回去商量商量吧。我还要跟李主任说点事情。” 丁雨诗和艾森离开后，高天骏关上房门，非常认真地对李战雄说：“我们一定会按您的要求继续进行催眠试验，哪怕10次、20次，甚至100次！只是，我担心即使这样我们也不能确保得到‘夏至号’的位置信息。现在‘快递1号’任务已迫在眉睫，万一我们在它开始前还没找到‘夏至号’……” “万一那样，我也不会让你们承担责任！” “我并不是在担心自己是否要承担责任，而是在考虑怎样才能帮助邓凯他们完成任务。在这次任务中有两个关键要素，那就是‘空间’和‘时间’！这也是我们‘601’一直想搞清楚的两个概念。” “‘空间’和‘时间’？”李战雄揣摩着高天骏的话，似乎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你有什么具体想法？” “我想……能不能让卡茨跟您回基地去？”高天骏望着李战雄。 “卡茨？那个永生人？！” “我们的试验至少能证明，永生人能凭借他们超凡的意念，帮助我们进入到其它空间去见我们想见的人或者东西。而且，他们也似乎具有找到这些空间入口的能力。” “你是想让卡茨跟邓凯他们一起登上飞船？！” “这个我还没考虑好。但至少您可以试着让他进入测控中心，也许他在那里就能发挥作用。” “荒唐！” “我也知道这很荒唐，而且也违反了基地的保密规定。所以，只是私下里向您建议一下……” “就算你这个想法有一定的建设性，可CnsA会批准吗？再要是让高层也认为我们在胡闹，那丢的可就是x基地的脸了！” 高天骏思索着说：“在‘601’的这些日子，使我产生了一些感想。有时候，解决一个问题有没有可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寻找答案的过程以及面对它的勇气。面对困难，我们从未考虑过躺平。就像您这次来所看到的——如果我们做事都是四平八稳的风格，就没有现在的结果。” 李战雄思考了很久，说：“我会把你的这个提议带回去研究一下。不过，最终还得请上边决定。” 第五十七章 连环预兆 凌晨2点左右，丁雨诗被敲门声吵醒。她开了灯，打开门一看，外面站着的是神魂无措艾森。 “这么晚你……”丁雨诗刚想说什么，就被艾森用手掌挡住了嘴巴。 “我们进去说。”艾森扳着丁雨诗的肩膀使她转了个身，轻轻把她推进屋里，自己也跟了进来，关上房门。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艾森紧张兮兮地说，“或者是几个连环的梦，很诡异，也很恐怖。我都惊出了一身汗……”他抓起丁雨诗的手，往自己脖子上摸了一把。她感到手心一阵冰凉。 “我睡不着，认为应该马上告诉你。” 丁雨诗把艾森拉到床前，让他坐下。“你跟我说说吧。” “我先是梦见卡茨在一艘飞船上，那上边还有一个宇航员是中国人——昨晚我正好在央视新闻里看到过他，他叫邓凯，还有一个叫张南的宇航员。他们正准备执行载人飞船土星探测任务。我在梦里只看见了邓凯和卡茨，而且，邓凯好像被什么意念控制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飞船是由卡茨在操控。” “我也看到了昨晚的新闻。”丁雨诗思考着说。“也许是这个新闻触发了你的某个潜意识，导致你做梦还在想着这件事。” “后面我还梦到了更可怕的东西！”艾森接着说。“我看到了空中有个乌黑的巨大云体，像个张着大口的怪兽，把一架客机吞了进去……后来又出现了几架战斗机，也被它吞掉了。接着我看到地上裂开了几道大口子，往外喷着炽烈的岩浆，像是无数个火山在爆发……还有，接着我又看到海面上涌起一排比山还要高的滔天巨浪，朝着我扑了过来……我被吓醒了！” 丁雨诗的心顿时一紧，但她还是想宽慰一下艾森，同时也是在宽慰自己。“梦这种现象，对你也不一定都是预兆。再说又不是你梦到了艾彬……也许是你最近的心里压力太大了，犯不着紧张。” “奇怪的是，我怎么会梦到卡茨在飞船上呢？他会有什么企图吗？” 丁雨诗想了想，不好判断。她并不知道高天骏向李战雄提建议的事。李战雄返回x基地后，高天骏给她和“601”的同事们安排的主要工作，仍然是设法通过对艾森的催眠来确定“夏至号”是否还在土卫二上。 此时，罗瑞江教授带着他的团队已经回到了Bj。他们将在Bj继续进行对艾森的基因研究。离开“601”前，丁雨诗注意到梅子瞟向卡茨的那种失落的、依依不舍的眼神。在丁雨诗眼里，饱经风霜的卡茨虽然看上去总显得冷漠和孤傲，但有时也不乏智者的理性和一种对凡人的爱怜。 丁雨诗思前想后，不认为卡茨是个威胁。 “我们的研究工作需要卡茨和雅各布的帮助。”丁雨诗说。“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卡茨在来‘601’之前，曾受到国际情报机构的追捕，他们可能已经发现了他身上的秘密。卡茨来‘601’，一方面是冲着你，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这儿他才能确信自己是安全的。现在，永生人的秘密已经公开，虽然我们还没有向外界披露，但难保伊斯顿和马丁他们不会传出去。尤其是iAwg，他们曾想深度介入对你的研究，CnsA和CsdA当然不会答应。但不排除他们仍在设法得到卡茨。所以，我们现在不仅要充分理解、尊重卡茨和雅各布，而且还要保护好他们，让他们为我们的研究工作提供支持。” “也许是我对他有些敏感了……” 艾森回房后，丁雨诗再也没法入睡。她脑子里一直想象着艾森描绘的那些恐怖梦境。空中的怪兽、遍地的火山、巨大的海啸……这简直是末日般的景象啊！难道这真的仅仅是一个梦吗？！ 如果是她自己、或是一个普通人梦到这些，她是不会产生多余想法的。但艾森不同！他的每个梦几乎都有特定含义或预兆！尤其是当雅各布宣称地球即将面临一场巨大灾难之后，她就时时刻刻在关注着艾森、以及她所掌握的一切可能与此有关的信息。其实，她在这方面比艾森还要敏感的多。 “艾森梦见卡茨和邓凯同在飞船上又是什么意思？卡茨不可能接触到‘快递1号’任务啊！现在他身在南滨、在‘601’的严密监控之内，即使他再有能力，也不可能分身到几千公里之外的x基地、闯过由几百名士兵层层守卫的铜墙铁壁般的关卡去登上飞船的！除非，是基地首长出于任务需要安排他登上飞船配合邓凯他们……” 翌日上午，丁雨诗抽空跟高天骏单独聊起了这件事。她发现他在听到关于卡茨的那段时，表情明显有些复杂，但转瞬即逝。 “你不要多想了，这只是一个梦而已。”高天骏说。 “可这是艾森的梦啊！” “我们现在的工作重点，是为找到‘夏至号’提供线索。至于地球末日，那还不是咱们该考虑的事。再说，即使艾森的这个梦是个预兆，我们现在也做不了什么。你还记得52156xk-1号天体事件吗？当我们认为它会撞击地球时，所有人都感到无能为力。所以，你现在担心这些，只会是杞人忧天。” 高天骏表面上不在意，但心里面却在打鼓。他是私下向李战雄提议把卡茨带到x基地配合“快递1号”行动的，李战雄也才返回基地没几天，即使他和指挥部有过研究，消息也不可能泄露，艾森和丁雨诗是不可能知道的。 然而，如果艾森的这个梦真的是他对未来事件的预感，那么他所梦到的那些末日场景就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降临地球！ 那一天还有多久到来？ “快递1号”发射的时间窗口已经临近，但“601”却再也没有获得关于“夏至号”的相关信息，仿佛他们在被什么人吊足了胃口后，忽然又被他冷落和遗忘一样。 这期间，艾森和丁雨诗去曹子铭家吃了一次饭。曹子铭夫妇生了个胖小子，已经半岁了，艾森还一直没去看过。为了调整一下艾森的状态、使他紧绷的神经得到舒缓，高天骏特意给他和丁雨诗两人放了一天假，让他俩一起去散散心。 好友相聚，丁雨诗帮着琦琦下厨做饭，艾森则一边逗着孩子、一边听曹子铭介绍他创业中的故事。现实生活的美满和温馨，冲淡了缠绕在他脑子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艾森还有个意外的发现：丁雨诗很会烧菜，经她烹制的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而且很合他的胃口。他心里美滋滋的，不知不觉中竟幻想起自己将来和她在一起生活时的情景。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临别时，艾森和丁雨诗给曹子铭的孩子包了一个大红包，这是他们去之前就商量好的。 曹子铭一点也不推辞，爽快地收下了，还打趣地对他们说：“我可不客气了，谁让我跟琦琦是你们的介绍人呢？！”在送他们出门时，他又补了一句：“好像你们已经不仅仅是同事关系了吧？我看至少是同伴了，希望你们再往前进一步。今天你们这个红包可有点大哦，我得还哪！” 回到“601”时，天色已黑。丁雨诗刚进门就被高天骏叫了过去。 “跟你说件事，”高天骏一脸严肃地说。“下午我接到了李主任打来的电话，要我们明天把卡茨送到基地去。” “卡茨？他真的要去啊？！……送他去干什么？”丁雨诗有点吃惊。 高天骏这时才将自己曾向李战雄建议让卡茨配合“快递1号”行动的事告诉了丁雨诗，并说自己已向李战雄提出了新的建议：出于谨慎起见，一定要限制卡茨的活动空间，不能让他接近飞船和测控中心。高天骏同时告诉丁雨诗，说这次自己将亲自陪着卡茨会x基地。 “我对卡茨倒并不担心，”丁雨诗忧郁地说，“我担心的是，艾森梦到的其他事件是不是也会发生……” “即使有那么一天，我们也难以预防。在自然和未知面前，人类永远是渺小和无能为力的！我们现在也只能把自己能做的事做好。”高天骏安慰着她，心底一阵搅动。 丁雨诗离开后，高天骏不由自主地摸出了一支香烟，叼在嘴里点燃，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如果艾森的那个连环噩梦都是对未来的预兆，那么引发地球灾难连环爆发的原因会是什么？ 他又一次想到了“天宫号”观察到的位于日冕层中的那个巨大阴影。那个阴影在他的心中至今挥之不去。 艾森梦中看到的那个吞噬了客机和战斗机的怪兽般云体，是外星生物的巨型飞船吗？如果是它给地球带来的这些灾难，那么人类首先要解决的关键问题，就是如何做到在它抵达地球轨道之前发出预警！ 高天骏曾看过不少国内外影视公司出品的科幻大片，其中不乏外星飞船降临地球的宏大场面，人类如何对抗外星人入侵、保护地球家园，也一直是文学作品中热度很高的主题。然而，幻想毕竟是幻想，假如有一天这种幻想成为现实，人们还能以轻松娱乐的心态去面对吗？！ 艾森的连环噩梦，到底是不是来自“边际空间”的预警？雅各布和卡茨他们是否也接收到了类似的信息？永生人有能力应对这样的灾难吗？ 第五十八章 地下基地“3525”号客人 下午4点，卡茨被工作人员叫到了高天骏的办公室。高天骏仅对他说了短短一句话：“请跟我走，马上出发。” 高天骏的语气，听上去丝毫不带客气的成分，像是一种命令。 “我们要去哪儿？”卡茨问了一句。 “到时候会告诉您的。”高天骏说着，抓起搁在办公桌上的一个黑色旅行包，显然他已经准备好了。 卡茨顺从地跟着高天骏下了楼，来到早已等候在门口的一辆小车旁，一个拎着双肩包的武警士兵走上前来，将包递到他的面前。 “包里是我们为您新买的几套衣服和一些日用品。”高天骏说，“您在这里的物品我们会为您保管好的。” “我们只是短时间离开吗？”卡茨问。从他被叫到高天骏办公室到现在准备上车，头尾不过三四分钟时间，一切都很突然，以致他根本没时间去和高天骏进行意念的交互。但是，通过高天骏严肃的神情，他意识到自己即将参与一项重要的、高度机密的任务。 “也许吧。” “谢谢您！”卡茨脸上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微笑。 小车到机场后直接从特勤通道驶入停机坪，一架小型公务机正等候在那里，舷梯下笔直的站着几个军人。高天骏走近时，他们齐刷刷地向他行了军礼，然后分列两边，请高天骏和卡茨登机。 卡茨登机后，发现在机舱门口的里面还站着两名军人，他们同样也向高天骏行了军礼。他感到这气氛似乎有些神秘和紧张。 高天骏和卡茨分坐在两边座椅上，那两名军人分坐在他们的前排。舱门口又跟上来两名军人——刚才在下面向高天骏敬礼的其中的两位——他们关闭了舱门，随后又从前到后逐一将所有舷窗的遮光板拉了下来，然后坐在高天骏和卡茨的后排座位上。 飞机进入跑道开始滑行。机舱内没有任何人说话，卡茨突然有种自己像是被押送的感觉，而且，他还能感到身后的那两双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抱歉，卡茨先生！我们的本次飞行，遮阳板需要全程关闭。如果您有什么不适，只能请您尽量克服。” 卡茨若无其事地耸耸肩，闭上眼睛休息。 不一会，随着发动机一阵刺耳的轰鸣，背部同时感受到持续的、猛烈的顶推，卡茨知道飞机已经开始起飞了…… 两个多小时后，飞机在x基地专用机场降落。 两辆军用越野车高速驶上停机坪，在飞机舱门前停下。高天骏和卡茨在两名军人的引导下走下舷梯，上了第一辆车，两名军人则上了第二辆车。两辆车驶离飞机，掉头向机场外驶去。 卡茨和高天骏并排坐在越野车的后座上，他隔着车窗向外眺望。依次看到了几架军用运输机和武装直升机停在塔台附近，夕阳的余晖在它们身上镀上了一层金光。卡茨看了看手表，表针指向下午19点30分。 “这里是西北地区吧？”卡茨问。 “是的。”高天骏简短地回答。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就是你们的x基地。现在你们正有一项重要任务需要我的帮助，是吗？” “正是。” “荣幸之至！” 越野车出机场后不久，远处的几个高大的黑影很快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卡茨能辨认出那些都是运载火箭的发射塔。在嫣红的晚霞中，它们如同耸立在宽广平原上的一尊尊巨人，神圣而又伟岸。 卡茨注意到，在最后面的那个发射塔上，已经竖起了一个银白色的运载火箭，箭体顶端的整流罩上熠熠反射着彤红的霞光…… 他无比虔诚地注视着那个即将刺破苍穹飞向未知的运载火箭，心怀敬畏的同时，也带着一丝凄凉。 自上世纪六十年代初苏联第一艘载人飞船升空做绕地球飞行以来，人类探索宇宙的脚步一刻也没有停止。随着载人登月以及向金星、火星、小行星等太阳系内天体释放无人探测器行动的陆续展开，人们对地球生命起源和外星生命的探寻越来越充满兴趣，并且已开始将探索的目标直指遥远的外太阳系空间。然而，尽管人类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孜孜不倦、前赴后继的精神获得了大量的信息、取得了一个又一个重大突破，但却始终无法充分证明太阳本身及其行星系统运行的深层规律。人们给予了无限期待和展望的旅行者1号和2号探测器，在为时50多年、跨越数百亿千米的旅途中所经历的辉煌足迹，竟也充斥着更多的未解之谜！ 如今，这个东方大国似乎又要开启航天探险的新纪元，他们是将一举突破宇宙之神对渺小人类所圈定的维度禁区？还是最终无功而返？ 卡茨想，高天骏今天之所以如此神秘地火速带他来到x基地且让他一点反应和准备的时间都没有，除了要借助他的能力帮助他们，同时也是对他和雅各布有所提防。在离开“601”时，他已经跟雅各布隔空进行了意念交互，后者知道他要跟高天骏去执行意向特殊任务。 “他们要去寻找‘夏至号’！这或许是你与‘边际空间’直接联系的机会……”这是雅各布传递给他的信息。 越野车进入一个钢混建筑的大门后，开始沿着宽敞平缓的坡道向下驶入隧道。隧道通向一个宏大壮观的地下基地，这是专为应对战时防卫而修建的隐蔽工程——在地面以下深达数十米的地方，分布着战时指挥所、控制中心、数据中心、宿舍、食堂、医院、物资仓库等功能单元，均以数字代号区分，纵横交错的隧道将它们互相连通，如迷宫一般。隧道顶部规划整齐地布满了各种管道、电缆和照明设施。每个功能单元内还分别建有独立电梯，可以迅速的直达地面。除此之外，隧道内还有几处由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守的钢铁闸门，从那里可分别通往几个地下秘密发射井，这些发射井深达100多米，巨大的井口经巧妙伪装后，卫星根本无法侦测出来。假如进入战时、在地面发射场遭敌方破坏情况下，将由它们来承载发射洲际导弹或侦察卫星的任务。但这些地下发射井属于最高密级管理，在x基地内，除了指挥部和参谋机构，也只有作战中心、维保部门和警卫部门才知道它们的准确位置和进入的密码。 高天骏把卡茨带到地下基地的用意，完全是出于“快递1号”任务的保密需要，尤其是为了防备这个永生人因突发奇想而意外生变。他跟李战雄解释，只有在这样封闭的环境中，才能对卡茨形成相对有效的管控。 卡茨沿途欣赏着四通八达、灯火辉煌的地下构筑，不由为这项工程的设计者和建设者们所叹服，他告诉高天骏，说这是他平生见过的最复杂、最不可思议的地下工程。 越野车在隧道内拐过几个路口后，在一个标有“3525”荧光号牌的门前停下。高天骏跳下车，对卡茨说：“我们到了，请下车吧！” 卡茨下车后，看到门口站着一名年轻的士兵，正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他冲士兵笑了笑，对方瞬间将视线移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卡茨转而打量着四周，发现这是一排贴着隧道壁搭建的钢结构单层房屋，看上去大约有七八间，但只有这间的门扣有士兵站岗。他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在x基地的住所，派士兵看守的原因，是鉴于他作为永生人所具有的特殊能力。 “3525”的室内陈设很简单，除了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外，再无可移动的家具，电视机和可视电话都固定在墙上，房间的最里边是盥洗室和卫生间。整间屋子没有窗户，全凭灯光照明；靠门口的墙体上部有两个小百叶窗，那是送排风的管道口。 “您先在这里休息，具体工作稍晚我会跟您商量。”高天骏说完，转身出门，乘越野车离开了。 卡茨正想再出去看看，房门被士兵一把关上。他这时才注意到，那个士兵竟一直在避免着与他对视。 “请不用担心，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卡茨隔着房门向士兵传递出这个意念信号，门外传来一声干咳，没做任何回应。 卡茨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快递1号”是一项秘密发射任务。x基地没有举行新闻发布会，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进行宇航员欢送仪式。甚至连基地内部的不少工作人员，也都不清楚这次任务的具体内容。 有别于“一号工程”的是，“快递1号”的推进器已经在地面完成了氦3燃料的加载，不用与“天宫号”太空站对接加注燃料，与助推火箭分离后，就可直飞土星轨道，计划于30天后到达土星。 距发射还有180分钟时，高天骏获准进入宇航员出发中心与邓凯见了一面，后者跟张南正在地勤人员的帮助下进行着出发前的最后检查。两人都已穿上了宇航服，只是还没戴上头盔。 高天骏见到邓凯时，正好邓凯的妻子、空军上校延少君也在场，她也毕业于航天科技大学，跟高天骏、邓凯是同届校友，参军后，也被选拔进入了宇航员集训大队。七八年前，在一次老同学聚会上，高天骏见过延少君一面，那时她还没跟邓凯走到一起。以后高天骏就没再见到过她，直到后来接到了邓凯的婚礼邀请，才知道他们要结婚了。由于工作原因，高天骏没能抽出时间去Bj参加邓凯和延少君的婚礼，只是打了个电话聊表祝福。 高天骏向来是个严肃的人，即使是在老同学相聚的场合，他也很少主动开玩笑，何况现在还是面对这样严肃的气氛。 他上前跟邓凯相互碰了下拳，说：“有两年没见了吧？想不到咱们会在这样的场合里见面！”随后又转向延少君，和她简短交谈了几句。 “听说你现在正负责一个秘密项目的研究？”邓凯问高天骏，“这次没参加‘快递1号’任务吧？” “很遗憾，这次不能亲自为你们提供技术支持。但我还是会以另一种方式参与到任务中的。今天我是得到指挥部的特许，前来为你送行。预祝你们顺利完成任务！” “谢谢你，天骏！等我回来再找时间请你到我家聚聚。到时候让你品尝一下少君的厨艺！”邓凯轻松地说。 会面的时间规定仅有5分钟。临告别前，延少君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她取出一个小物件，亲手给邓凯挂在了脖子上。“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平安扣，它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高天骏注意到，那是一枚洁白无瑕的和田玉环形挂件。 邓凯对延少君笑道：“你不就是我的运气嘛！” 延少君将平安扣塞进邓凯的衣领，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领口，然后退了一步，向他行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高天骏同时也向邓凯行了一个军礼…… 根据x基地指挥部的安排，高天骏将在“快递1号”发射升空进入脱离轨道后，带卡茨进入地面控制中心的观摩座席，他们将在那里观察飞船的航渡及登陆土卫二的全部过程。如遇需要，高天骏可向卡茨进行咨询，咨询结果直接向李战雄将军汇报。 “切记，你和‘3525’只是来自‘601’所的特殊观摩人员！”李战雄向高天骏强调。“3525”是卡茨在x基地的临时代号。 x基地以往在执行运载火箭发射任务时，常常会安排一些嘉宾到场观摩，他们中既有来自CnsA和军方的官员，也有来自协作单位的专家，有时还会安排当地的全国劳模代表或受到全国性表彰的青少年学生等前来。 “明白！”高天骏回答。尽管他为自己不能亲自参加这次发射任务感到些许遗憾，但他也清楚地意识到，李战雄同意他跟卡茨进入控制中心，其实是对他们寄予了某种期望的！ 距火箭发射15分钟时，高天骏跟随李战雄来到控制中心。大屏幕上正播放着两位宇航员进入飞船的实时画面。因为两人都带上了头盔，高天骏无法辨别哪个是邓凯、哪个是张南。 他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下意识看了看腕表——上面的一个绿色光点还在稳定闪烁。那表明“3525”号房一切正常，房门依然是锁上的。 60秒倒计时开始…… 高天骏又瞄了一眼腕表，显示一切正常。 倒计时进入最后时刻：10、9、8、7、6…… 高天骏突然感到一阵心慌，他本能地再次看着腕表，脑袋顿时像炸开了一样——腕表已经发出红色警示，同时急促地震动起来！ “有情况！”他惊叫起来。但与此同时，大厅的扩音器里已传来火箭发动机喷发时的隆隆巨响，把他的声音完全盖住了。 主屏幕上，助推火箭的下部喷出的烈焰迅速形成一片浓烟，将发射架和火箭箭体团团包裹起来。几秒种后，火箭从浓烟中缓缓升起，直指蓝天…… 高天骏不顾一切地冲出了控制中心…… 第五十九章 冒名登船 发射前90分钟，高天骏来到“3525”号房，向卡茨简单介绍了这次到x基地来的目的，即一是观摩“快递1号”发射，二是在飞船向土星航渡的30天时间里，协助他确定“夏至号”的准确定位。“我担心它已经不在土卫二上了。”高天骏解释说。 “如果你们能让我到飞船上去，我也许能让你们的‘快递’在一周内到达土星轨道、并且帮你们找到‘夏至号’！” “什么意思？”高天骏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卡茨。他在想对方是不是故弄玄虚，以找理由登上飞船？这可不是开玩笑！ “你知道我的能力！”卡茨的样子不像在说谎。 “不需要。也请您严肃对待我们的工作安排。你只能待在这里，”高天骏看了一下腕表，“2个小时后，我会带你进入控制中心。您可以在那里观摩整个飞行过程。” 说完，高天骏转身出去，并关好了房门。卡茨在里面听到了电子门锁闭锁时发出的滴答声。 卡茨闭上眼思考。他意识到自己必须行动了。 10分钟后，卡茨通过室内对讲机告诉门外的士兵，说有件重要的东西刚才忘了交给高天骏，请他帮忙传送。 士兵从外面打开门上的观察窗，望着卡茨：“什么东西？……首长好！”他双脚“咔”地一并，朝卡茨敬了个礼，随后迅速打开门锁，毕恭毕敬地看着卡茨出门。 “你叫辆车来，送我去宇航员准备中心！”卡茨下达指令。 “是！”士兵很快叫来了一辆通勤吉普，对司机说：“首长现在要去宇航员准备中心。” 司机仅看了一眼卡茨，眼神就从疑惑迅速变成了坚定。他跳下驾驶室，小跑到汽车的右侧，打开后座车门，让卡茨上车后，随后回到驾驶座，驱车沿隧道开走。 通勤吉普在隧道内开了一段路，最后停在一座垂直电梯口处。那里也站着两个持枪警卫，其中一个走近车前朝卡茨看了一眼，连忙立正敬礼，并打开车门，请卡茨下车。 卡茨得意地微笑着，在警卫的护送下步入电梯、来到位于地面的宇航员出发中心…… 高天骏赶到“3525”，门口执勤的那个士兵已经被两名保卫人员扭住。在他的身后房门大开，里面已没有了卡茨。 “怎么回事？！”高天骏厉声喝问。 “我违反了纪律，房门是我打开的。‘3525’现在不知去向！”士兵痛心疾首地说。 “你究竟看见了什么？！”高天骏追问。他知道一定是卡茨用意念向守卫施加了幻象，否则即使能出这个门，也根本走不出隧道。 “我看到了李……李、李将军……他、他要去宇航员准备中心，我通知通勤车送他去了……”士兵战战兢兢地说。 “糟糕！”高天骏说着跳上车，对自己说：“快到准备中心区！” 高天骏火速赶到宇航员准备中心，眼前的景象令他目瞪口呆—— 门口负责守卫的士兵神色迷离，像是失去了意识。休息息室里的张南已经被脱去了宇航服，斜靠在椅子上、处于昏睡中。 高天骏喊来医务人员，给张南检查了一下，然后把他唤醒。 “你怎么还在这里？”高天骏问。 张南仿佛忘记了一切，眼神呆滞地看着高天骏，说不出话来。 门口守卫的士兵先后苏醒，他们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高天骏认真搜寻了一下，没有发现张南的宇航服。他反身到吉普车旁，拿起车载对讲机，对李战雄说：“首长，卡茨不见了！我怀疑他登上了飞船！” “什么？！怎么可能？！”对讲机里传出李战雄的怒吼声，“立刻组织搜捕！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一时间，基地内警铃大作，陷入一片混乱…… 高天骏返回隧道，来到“3525”号房。此时那个士兵已被关进了本应由他把守的房间。高天骏让人打开房门，独自进去站在那个士兵面前。 “不要急！你慢慢告诉我，卡茨对你做了什么？” 士兵仔细回忆着，并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高天骏。 “当时你所看到的周边环境是在这儿吗？”高天骏问。 “不是，我当时脑子好像瞬间迷糊了一下，然后就觉得自己是站在指挥中心的门口……” “你是怎么清醒过来的？” “我不知道……我恢复意识后，才发现卡茨不在屋子里。” 对讲机内传来李战雄的声音：“高天骏，整个基地都没有发现卡茨！所有地方都找过了！你马上到控制中心来！” 高天骏回到控制中心，李战雄正一脸铁青地站在那里等他。 大屏幕上，飞船正在与助推火箭分离，第三级发动机已顺利点火，“快递1号”加速向蓝色深空飞去…… 高天骏偷偷扫视了一下控制中心，发现各个工位上的人仍在有条不紊的工作着，看上去他们好像还不知道刚才发生的那个重大事件。也许，他们已经知道，但指挥部还没作出新的决定。然而，即使现在已确定卡茨在飞船上，指挥部又能作出怎样的决定呢？！ 高天骏低垂着脑袋来到李战雄面前，后者朝身边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名保卫部门的军人靠了上来，一左一右夹住高天骏。 李战雄扶着靠椅缓缓坐下，脸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抽搐着。他沉默了好一阵，沉重地说：“这是一次重大事故啊！” “对不起！首长，这是我的失职！我愿接受上级处分！”高天骏说。 “你的事后面再说！”李战雄挥挥手，“我们现在需要尽快知道，卡茨冒名顶替混上飞船，他的动机是什么？你们‘601’对他的了解到底做到了哪一步？你当初向我建议带他来基地到底是出于什么考虑？” “虽然我现在还无法知道卡茨登上飞船的动机，但我们始终认为，卡茨的行为带有破坏性的可能性不大。” 李战雄审视着高天骏，继续听着。 “根据我们与永生人合作以来形成的判断，他们的出发点也是在保护地球生态。只是他们采取的方式方法是我们所不了解的。卡茨从最早跟我们接触起，他的目标就始终围绕着艾森，包括他和劳伦斯对‘4577’号航班采取的行动，也是想挟持艾森为永生人群体服务。雅各布来到‘601’后，已经向我们坦承了他们的这个动机。随着我们研究和试验的深入，尤其是在‘夏至号’失联后我们所接收到的一些神秘信息，也使他们意识到，艾森仅仅是‘边际空间’向我们传递信息的一个‘信使’。因此，永生人应该也有主动和‘边际空间’建立联系的打算。所以，卡茨可能想利用这次机会去尝试一下。” “无论如何，这都是不能容忍的！”李战雄说。“现在已经不可能终止任务了！我们必须尽快通知邓凯做好必要的防备，防止卡茨的行为给飞船和任务造成安全隐患；同时，立刻通知‘601’，要对雅各布采取严格管控！” “快递1号”飞船脱离助推火箭后，依靠自身的可控核聚变发动机向着土星轨道飞去，速度已超过300千米/秒。舷窗外，蓝色的星球已从弧面变成了一个球体，直径正在渐渐缩小。大气层的反光，使它看上去像个半透明的蓝白相间的特大号玻璃球、漂浮在漆黑一片的空间中…… 舱内的照明系统和氧气系统已经自动开启，飞船已进入了自动航行状态。 就在邓凯准备摘掉头盔时，突然收到了控制中心发来的信号，要他关闭舱内的通话设备，改用耳麦与基地联系。他笑着看了一眼身边的“张南”，一边示意他可以取下头盔，一边按指令关闭了舱内应答器的开关。 “邓凯，”他听到了李战雄将军的声音，“张南没有登上飞船！你身边的是卡茨！请立刻确认！” 邓凯心头一震，他转过头，隔着防护面罩看向旁边的那个宇航员。只见对方缓缓摘下头盔，露出了一副陌生的面孔。然而，就在邓凯看清对方眼睛的一瞬间，他陷入了短暂的失忆…… 卡茨重新开启应答器，对着麦克风重复着说：“这里是‘快递1号’，我是卡茨，是你们的朋友。我请求与高天骏对话！” 几分钟后，应答器传出高天骏的声音：“卡茨，我是高天骏。你的行为可能会对我们的任务造成损害！同时，你也破坏了我们之间的约定、破坏了我们对你们永生人的信任！” “十分抱歉！高天骏先生，请恕我的擅自行动！但是，请相信我不会对你们带来损害！我始终是你们最忠诚的同事，我会一如既往地帮助你们完成任务，同时完成作为永生人应该完成的使命！” “无论你们遇到任何情况，请你务必尊重并服从邓凯上校的指令！”高天骏怒气冲冲且无可奈何地说。 卡茨关闭应答器，回头碰了一下邓凯。后者开始清醒过来。 “你是谁？你怎么在飞船上？”邓凯警觉地问。 “我是高天骏的朋友，你可以像他一样，叫我卡茨。” “张南呢？” “他留在地球上了。土星之旅将由我来和你作伴！” 邓凯身体本能地动了一下，像是要寻找什么能用来制服对方的工具。 “邓凯上校，请您不用紧张！我们现在需要同舟共济才行！这趟旅程还前途未卜呢！你是一定会需要我的！” 邓凯这时已经想起了李战雄刚才说的话，他通过耳麦呼叫：“这里是‘快递1号’，我是邓凯。情报告李战雄总指挥，确认卡茨在飞船上！重复一边：我是邓凯，请报告李战雄将军，确认卡茨在飞船上！” 第六十章 进入“结界” 飞船在Ai控制下，已经脱离地球轨道，正以500千米/秒的恒定速度向土星轨道航渡。 邓凯将飞船通话设置锁定为仅使用头盔耳麦，为的是阻隔卡茨听到他跟基地控制中心的交流，同时也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然而，邓凯很快就知道，他的这些防范措施对卡茨没任何作用。 卡茨坦然地脱下了笨重的气密航天服，只穿着舱内活动服——显然这套服装是张南的，卡茨穿着有点偏小。他上下左右地环视了一番飞船内部的结构和仪表，目光最后停留在一块仪表的读数上。 “每秒500千米！了不起！这是目前全世界最快的飞船吧？”卡茨在用意念与邓凯沟通。 邓凯之前并没有听过关于永生人的事情，CnsA、x基地和高天骏都没有向他透露“601”与雅各布、卡茨他们接触与合作的任何信息，因此，当他的大脑中接到来自卡茨的这个意念传递时，几乎吓了一跳——他心想自己佩戴着头盔是不可能听到外界声音的，难道是头盔失去了隔音功能？ 他隔着防护面罩望着卡茨，对方正在对他微笑。 “我们为什么不能面对现实呢？”卡茨继续在向邓凯发出意念信息。“我们现在身处同一条船上，需要彼此信任。” 邓凯这次看清了，对方的嘴唇并没有动，但自己的确“听”到了声音！ “你会用腹语？”邓凯问。 “语言只是你们的交流方式，而我们仅需意念交互即可。” “你们？” “是的。你所代表的你们，和我所代表的我们，是不一样的群体。今后你会知道的。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个体。” “你为什么要顶替张南上船？” “我们必须参加你们的这次任务。而且，我们已经多次帮助过你们！” 邓凯将信将疑，也不知接下来怎么办。他心想此刻基地的控制中心肯定也正在思考着应对措施。他急切等待着耳麦中传来新的指令。 卡茨又看了一眼飞行速度读数，继续向邓凯传递着意念：“虽然你们的飞船已经是以人类目前最快的速度在飞行，但即使按这样的速度，我们抵达土星也需要30天，时间太长了！如果你相信我，我能让飞船即刻到达！” 邓凯偷偷向四周搜寻，他想找到一件能制服对方的工具。如果这个“疯子”真的想对飞船动手，他必须采取措施…… 卡茨完全清楚邓凯在想什么，他对此毫不担心。他曾让数名荷枪实弹的敌人瞬间丧失意志，今天面对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他简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但他不想那样做。一来他需要邓凯的配合，二来他还必须让高天骏他们明白永生人的善意。毕竟他的冒名登船，在他们看来已经是不可饶恕的了。 “你听说过‘平行空间’的‘结界’吗？”卡茨问。 邓凯没有回答。他满脑子考虑的都是如何制服对方，压根没想到去跟对方建立沟通。他眼下的首要任务是守护飞船，等待基地的指令。 卡茨冒名登船事件，令李战雄感到非常恼怒和束手无措。他在飞船发射30分钟后，在控制中心休息室召开秘密会议，要求指挥部所有上校以上级别军官放下手中的工作立即赶来。已经关进禁闭室的高天骏也被带了过来。 李战雄向大家简要说明了半小时前发生的事件，众人听到后目瞪口呆，基地政委和两个副司令员甚至不约而同拍案而起，对着李战雄就是一通指责，严厉的措辞似乎毫不顾忌对方是基地一号人物的身份。李战雄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要对此承担责任、接受处罚的准备，他一脸沉重地垂头坐着，任由同事们雷霆爆发，没有半句辩解。 一旁的高天骏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样，他实在忍不住了，跳起来大声说：“各位首长请不要指责李总！把卡茨带到基地来是我的主张，应该由我来承担一切责任！再说，现在我们首先应该研究的是怎样采取可行的应对措施、保证邓凯和飞船的安全啊！” “高天骏！你给我坐下！”李战雄吼道，“现在还轮不到你说话！” 基地政委听了高天骏这番话，想到让卡茨来基地这事，李战雄事先是跟他商量过的，而且也是经过指挥部会议研究批准的，现在发生意外事故，也不应当由李战雄一个人承担责任。他渐渐平静下来，对李战雄说：“老李，刚才我听到消息时实在是太震惊了，所以话说的有点过激，你别往心里去！” 看见政委的态度缓和了，另外两个副司令员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双双坐回到自己座位，摇头叹息。 “我承认，我们对卡茨的重视程度还远远不够。”李战雄站了起来，郑重的说。“其实我们完全能想的到，我们的防卫措施，在永生人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因此，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能在这里困住他；把他关在‘3525’，也只是尽最大努力而已。我之所以同意让高天骏带他来，是因为我在‘601’曾亲眼目睹过永生人的能力。而且，卡茨和雅各布也给‘601’的研究工作提供了有价值的帮助。在采纳高天骏的建议前，我还专门调取了国际刑警组织的档案认真研究过卡茨，没有发现他历史上有任何犯罪记录和不良行为；尤其令我钦佩的是，他还是一个富有正义感的人。他于二战时在上海避难期间，曾孤身一人在一帮日军的刺刀下勇敢地营救了一个中国女学生——这件事目前已被证明——因此，我不认为卡茨有破坏我们‘快递1号’行动的主观动机。今天他竟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施展超能力冒名登上飞船，的确是给我们造成了很大麻烦！让我们在座各位的脸上蒙羞，同时也可能还会给大家的政治前途带来不利影响。但是，如果我们抛开个人的名誉地位来分析这件事情，如果真像我说的，卡茨接下来在飞船上并没有采取恶意举动甚至是破坏行动，而是在帮助邓凯顺利完成‘快递1号’任务，那么我们个人的那些麻烦又算得了什么？！ “我们再回头看看高天骏和他的‘601’所。当初我们成立‘601’的目的是什么？我想大家嘴上不好明说但心里很清楚。早在艾森进入我们的视野前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不少人就曾亲眼目睹或亲身经历过无数次超自然事件，全球范围对此的关注和研究比我们要早很多年。我们也只是因发生在艾森身上的不明现象跟我们的工作高度对应才开始着手这方面的研究，而不是谁的脑袋瓜一时发热，更不是在搞什么玄学、神学和迷信。我们从一开始就秉持着科学严谨的态度。事实证明，虽然我们的‘601’所起步较晚，但是因为有了艾森和永生人的加盟，所以我们才仅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获取了大量的有价值的超自然信息。这些信息仿佛是在引导我们朝着一个确定的方向摸索前进，并且还在不断叠加一些新的信息来供我们验证。这与国外其他机构那种零散的、天马行空似的研究有着根本性的不同。我们作为科学工作者，都必须要有自己的事业信仰，并且要敢于为了这个事业信仰去奉献、去担当！在人类社会的历史长河中，我们每个人都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只要我们以群体的力量前赴后继，我们的努力就会聚集成一粒‘金砂’！而这粒小小的‘金砂’，将足以成为科学迭代和文明发展进程中的闪亮‘路标’！” 李战雄的慷慨陈词，无疑是征服了在场所有的人。然而，虽然大家能理解和认同他的观点，但却不能消除他们对飞船乃至“快递1号”任务的担忧。 “战雄同志，指挥部的全体同志都将是你坚强的后盾！”政委起身庄重地拉住李战雄的手，“如果要承担责任，那我们大家一起来扛！请你放心大胆地做决策吧！” 李战雄思考着说：“我们现在不得不相信卡茨……” 邓凯终于在耳麦中听到了李战雄的声音：“‘快递1号’，‘快递1号’，这里是控制中心。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这里是‘快递1号’！我是邓凯！请首长指示！”邓凯回话时，眼角仍在盯着卡茨。 “邓凯，现在我向你宣布指挥部的决定：在确保飞船安全前提下，必要时可以采纳卡茨的建议。现在请你打开应答器，随时保持与控制中心的通话。听明白了吗？” “明白……对不起，我还是没听明白！请再重复一遍！”邓凯不理解李战雄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指令，情绪上有点矫情。 “指挥部决定，在确保飞船安全前提下，必要时可以采纳卡茨的建议！请打开应答器，保持通话畅通。清楚了吗？” “收到！明白！”邓凯关闭耳麦，转换为舱内开放应答，然后摘下了头盔。他望着卡茨，那种表情显得既无奈又好笑。 “感谢合作！”卡茨向邓凯伸出一只手。 邓凯哼了一声，对卡茨表示的友善不予搭理。 “喔，那好吧！总之任务重要！”卡茨无奈地说。接着又问：“你还记得我刚才问过你的关于‘平行空间’的‘结界’吗？” “我没听说过什么‘平行空间’的‘结界’。你想要说什么？”邓凯偷偷瞟了一眼应答器的指示灯，见它正在闪烁着。他知道基地控制中心能听到飞船舱内的对话。 “那是一个特殊的通道！如果我们从那里穿过去，可以在地球时间的5天内到达土星！” “5天？！” “5天指的是地球时间，但我们在飞船上只需经历短短的一瞬间！” “请你再解释清楚一点。”邓凯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应答机指示灯。 卡茨捕捉到了邓凯的意识。他故作不知，一本正经地回答说：“我们的宇宙由无数个‘平行空间’组成，而且它们相互交织、无处不在。它们的交界面就是彼此的‘结界’，那里没有时间的存在。” 邓凯从没有相信过所谓“平行空间”，更没听说过这种“结界”概念。他认为卡茨是在故弄玄虚，甚至是心存控制飞船的企图。他不理解李战雄为什么要相信这个不速之客。 “卡茨先生，我是李战雄。”应答器中传来将军那浑厚的声音。“请你再复述一遍‘结界’是怎么回事！” 邓凯开启了飞船与控制中心之间的可视系统，显示器闪烁了几秒钟后，很快出现了清晰的画面——李战雄正紧盯着他们。 “李将军，关于‘结界’的问题，请恕我无法向您详细阐述。我只想请您相信一点：‘结界’是真实存在的！如果您还记得您在‘601’参加的那次集体催眠试验，就会相信‘结界’的作用。” “你是说，集体催眠试验也是通过‘结界’实现的穿越？！” “是的！不仅意念能通过‘结界’实现空间的瞬间穿越，物质也能！” “你为什么现在才跟我们说这些？” “因为现在到了我能证明给你们看的时候。”卡茨态度十分坚决。“李将军，其实你们现在除了相信我，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难道不是吗？！” 在卡茨全神贯注地跟李战雄对话时，邓凯悄悄打开了身边的工具箱，从里面抽出一把扳手，做好了随时袭击卡茨的准备。怎料卡茨就像长了后眼似的，仅稍稍扭头看了他一眼，他就浑身一软，坐在那里无法动弹。 “李将军，相信您已经看到了，现在飞船正完全由我控制。我并不想挟持飞船，也不会伤害邓凯上校。我没有恶意。我上你们的飞船，既是为了帮助你们，也是为了帮助我们永生人、帮助人类。现在无论您同不同意飞船进入‘结界’，都阻止不了我这样做。我之所以告知你们，是为了表明合作的诚意。” 画面中李战雄陷入沉思。片刻后，他说：“好吧！我同意你的建议，让飞船进入‘结界’通道。但我想强调的是，你的所有行为，将证明你们永生人是否真的是秉持着和平的宗旨！请尊重你们自己！同时请保证邓凯上校的平安！我会一直跟你们保持联系！祝你顺利！” “谢谢将军！不过，您可以休息几天。因为飞船一旦进入，所有无线电通讯都可能会被屏蔽。虽然我们在飞船上只经历了一瞬间，但放在地球的时间尺度上，那将是漫长的5天！” 卡茨结束视频通话后，回头对邓凯咧嘴一笑，启动了变轨发动机…… “快递1号”飞船脱离了既定航线，沿着与太阳系黄道面呈60°角的方向迅速向上飞起。飞船下方的地球，此刻已经缩小成一颗肉眼勉强可见的蓝色“弹珠”…… 第六十一章 挟持艾森 经过在“601”的磨合，雅各布和卡茨都发现，他们两人之间的意念传递，已经完全可以做到不受空间距离的限制，而在此之前，他们还仅限于在能够目视的范围内交流。 卡茨在抵达x基地并进入“3525”号房之后，就立刻明白了高天骏带他到这来的用意。他当即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雅各布——他要亲自进入飞船去土星看看，如果能有机会，他想取代艾森成为神的信使。 雅各布虽然不认为卡茨冒名登上飞往土星的飞船是一项明智之举，但他知道目前对于永生人来说，这也不啻为一种有效的尝试。他唯一担心的是，卡茨的举动会不会给永生人在高天骏心中业已树立的形象带来损害，进而影响到自己接下来对艾森的控制。 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正确的。 “快递1号”发射升空两小时后，雅各布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隆隆的轰鸣声，他从窗口向外看去，只见2辆轮式装甲车驶进了“601”停在院内，从里面鱼贯下来了20多名武警士兵。 士兵下车后迅速列成两排。带队的是一名年轻少尉，他向迎上前来的丁雨诗敬了个军礼，两人低声交谈几句后，少尉转身向队列作了一番布置，士兵们向四周散开，其中有两个士兵跟在丁雨诗身后走进大楼。 雅各布意识到丁雨诗是来找他的。他离开窗前，面对门口站着。不一会，丁雨诗就带着两名士兵进来了。她告诉他：接上级通知，需要给他换个房间。 雅各布沉着地点点头，显得非常配合。 他跟着丁雨诗来到同楼层的一间无窗房间，房门是钢制夹层的。 “很抱歉！雅各布先生，”丁雨诗表情严肃地说，“从现在开始，‘601’已进入临时紧急状态，为了您的安全，只能请您暂时待在这里。房间里面有新风系统，您不用担心呼吸不到新鲜空气。” “丁雨诗小姐，您在我面前不用找托辞。”雅各布脸上带着淡定的微笑。“我很清楚你们的想法，但我尊重你们的决定。不过，我想请您转告高天骏先生，外面那些士兵和装甲车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丁雨诗也知道，如果雅各布真想做些什么或是离开“601”，那些武警和装甲车是防不住他的。 “请注意艾森！”雅各布在丁雨诗关闭房门时告诫她，“我预感到最近会有一些事情要发生！” 丁雨诗望了一眼雅各布，眼中闪出一丝疑惑和无奈。她轻轻关上房门，输入密码将门锁锁住，回头示意那两名武警士兵留下看守，然后迟缓地离去。 院子里传来柴油机的发动声，同时楼面也随着开始微微颤动。丁雨诗心想那一定是院内的装甲车在启动。 其实她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快递1号”发射后，x基地那边没有传回来一点消息，高天骏也没像往常那样及时给她打电话，甚至就连她给他发的信息，也像石沉大海。足足一小时过后，她才接到了基地参谋打来的电话。 “指挥部命令：自即刻开始，‘601’所全面进入临时紧急状态，南滨市武警支队将向你们增派两个班加强警卫。在他们到达后，你们要立刻将雅各布隔离控制起来；同时要确保艾森、伊斯顿和马丁等人的安全。在没有获得新的指示之前，‘601’必须停止一切试验活动。” 这是丁雨诗第一次接到由基地指挥部直接下达的命令。而且她知道宣布命令的这个参谋是少校军衔，比高天骏要低两级。 “高天骏他怎么了？”她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舷窗外出现了一片蓝白相间的闪光，接着飞船剧烈抖动起来。 “我们要穿过‘结界’了！”卡茨在说。 经过数秒钟的抖动，飞船瞬间就静止了下来，邓凯感觉自己就像是坐在家里一样。舷窗外继续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令人眼花缭乱。因为看不到参照物、也感觉不到推力，他无法判断飞船是否还处于飞行状态。 “我们进入‘结界’通道了吗？”他问卡茨。 “是的。飞船现在就在‘结界’里面。” “在‘结界’里，飞船以什么为动力？还要靠自己的发动机吗？” “在‘结界’内飞行不需要任何动力。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虚空。即使是你向‘结界’内扔出一块石头，它也能凭你扔出时的初始速度一直飞行下去而不会停止。” “不会停止？！那我们怎么才能抵达土星？” “凭我的感知。” “凭你的感知？！”邓凯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没在开玩笑吧？！” “这个问题我们等下再讨论，现在飞船要脱离‘结界’了……”卡茨按下了变轨发动机的启动按钮。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我们到了？！” “是的。让我们一起来看看那颗美丽的星球吧！” 飞船再次抖动起来…… 雅各布在房间内闭眼静坐。从卡茨进入“结界”那一刻至今，他们的意念交互已经中断了三天。 在永生人群体当中，卡茨和劳伦斯二位都具有借助“结界”通道实现远距离瞬移的超能力。也正因为是卡茨，雅各布才同意了他的冒险计划。在“结界”通道内，虽然能够实现超光速飞行，但也阻隔了一切信息的传递。仿佛就像航天飞机着陆时遇到“黑障”那样。不同的是，“黑障”是因飞行器与大气层高速摩擦所形成的高温等离子层屏蔽了电磁波而导致无线电通信中断，而“结界”通道则因完全不在同一时空才造成真正意义上的“与世隔绝”。 雅各布自己没有这样的能力，因而他也无法估算卡茨在“结界”飞行中所需要的时间。卡茨告诉他相对于地球时间大概要5天。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他不知道卡茨还能不能脱离“结界”重返人类可观察的空间。 他相信现在x基地同样也在焦急等待。他所担心的是，万一卡茨的这次行动出现偏差，那么高天骏和“601”将会对他本人和永生人群体彻底失去信任，如此一来，他再想接触艾森几乎就不可能了。现在自己被隔离管控就足以说明了一切。 他怎能甘心放弃这次与神之信使艾森进行意念交互的机会？！ 雅各布睁开了眼睛，那几乎是像野狼一样发着红光的眼睛！他打算摆脱“601”，按照自己的原定计划行动。 他缓缓站起，手心向上抬起双臂，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向周围百米以内的所有人持续传递出一种最强大的意念。几分钟后，他走到那扇钢制防盗门前，打开了房门。 门外的两名士兵直挺挺地站着，纹丝不动，像是根本就没看见他一样。 雅各布从他们眼前走过，又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电梯口。那里也站着一名执勤士兵，面对着他无动于衷。 电梯从楼上下来，里面的人正是艾森…… 2个小时后，雅各布和艾森登上了飞往xj的航班，迎着血红色的落日向西飞去…… 丁雨诗猛然惊醒，发觉自己正坐在会客室沙发上。那个武警少尉端端正正的坐在她对面，但神色迷离，像是在发呆。她不记得刚才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这名军官面对面坐在这里。 她十分诧异地打量着他，同时也在绞尽脑汁回想着，过了好一阵，才渐渐记起他们刚才好像正在谈什么事情，而且是跟“601”有关。 “你好！你好……”丁雨诗试着去唤醒对方，却又不知道对方姓什么，略有些尴尬。 武警少尉浑身一怔，两眼直勾勾望着她，一脸疑惑。 丁雨诗忽然意识到似乎情况不妙：这不是跟集体催眠的现象一样吗？！ 她站了起来，紧张地问：“你还记得刚才的事吗？” 少尉跟着也站了起来。他摇了摇头，陷入苦思。 “可能出问题了！……你跟我来！”丁雨诗拔腿向外面跑去。 她赶到雅各布所在的楼层，见电梯口和房门口执勤的士兵还在那里笔直地站着，雅各布的房门也是锁着的。 “他还在里面吗？”她问守在门口的士兵。 “是的。没有人出来。”其中一个士兵回答。 丁雨诗舒了口气。她输入密码打开房门，里面却空无一人！ “人呢？！”她尖叫着问。“房间里没人！” 少尉带着士兵冲进房内四处查看了一遍，他们也懵了。 “你们是一直在这里吗？有没有走动过？”少尉问。 “报告！我们一直守在门外，没有离开！”士兵回答。 丁雨诗的心怦怦直跳。她突然想到了艾森，便连忙奔向艾森的房间。正如她担心的那样，艾森果然也不在那里…… 丁雨诗当即将雅各布和艾森在武警士兵眼皮底下双双失踪的消息报告了基地指挥部，同时还说明了事件的详细经过。李战雄得到消息后，刚想发作，却又很快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 “永生人啊！我真是领教了！”他苦笑着叹了一句。 李战雄立刻给上级打电话汇报了这一事件，请求上级协调国安、武警和公安部门在全国范围内联合搜捕雅各布和艾森，同时要确保不能伤害他们。 放下电话后，李战雄靠在椅背上陷入深思，郁闷之心久久难以平静。 这边卡茨冒名登船事件才过去三天，那边雅各布就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艾森！这两个永生人竟然凭借他们个体的超能力，将x基地和“601”的防卫措施轮番戏耍了一遍！ 曾几何时，李战雄还在为“601”能获得2个永生人这种“化石级宝贝”而喜出望外、踌躇满志，谁料他们竟能捅出这么大的乱子！卡茨的事上级还没有做出处理，这下雅各布挟持艾森事件更让他脑袋炸裂！但是，面对这两个能力远在普通人类群体之上的永生人，他李战雄又能怎样做呢？！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卡茨履行诺言、将“快递1号”飞船带到土卫二，找到“夏至号”了！ 李战雄独自思考了良久后，吩咐人去把高天骏叫来。这个时候，他也只能跟这位始作俑者之人来谈了。 高天骏听到雅各布挟持了艾森后，顿时坐不住了。“雅各布为什么要带走艾森？！艾森对我们很重要！我们应该要立刻找到他们啊！” “上级已经作了安排！”李战雄说。“本来，我们这次已经向‘601’增派了两个班的武警加强警卫，而且也让丁雨诗把雅各布控制了起来……也许是我们的这个行动刺激了雅各布，他才挟持艾森脱逃的。” “您让丁雨诗把他关起来了？！”高天骏着急了。“不能这样啊！我很了解他们，我们对他们不能抱有任何敌意。他们到‘601’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接触到艾森。也许他们曾经计划带走他，但后来发现我们是信任他们的，而且也愿意接受他们，所以双方才建立了合作。其实我带卡茨来基地也是为了延续我们的合作，让他去‘3525’号房休息也是临时性的安排。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让雅各布产生了误解，加上雨诗又对他采取了控制措施，才使他最终决定要带走艾森。” “他们为什么要突然采取这种非常行动？这两个行动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我想听听你的分析。” “雅各布曾多次提到过，说艾森是神的信使。这个神应该是永生人崇拜的造物主或高等文明。从我们在埃姆斯伯里与卡茨的第一次邂逅、到‘4577’号航班因卡茨和劳伦斯两人而陷入迷航、再到卡茨主动来‘601’寻求合作，以及最后雅各布的亲自登场，他们一直在找机会接近艾森。除了那次航班事件还无法找到合理的解释，在其它方面，他们的确给我们提供了不少帮助。或许他们很清楚，我们正在从事的研究和试验，也恰恰符合他们的愿望。而随着他们的加入，我们接收到的信息也越来越有了明确的指向。雅各布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认为这些信息是在提醒我们，人类即将面临重大灾难，甚至危及到地球上所有物种的生存环境。而且，留给我们的时间恐怕已经所剩无几。如果这个逻辑是正确的，那么卡茨冒名登上飞船和雅各布挟持艾森的行动就有了合理的动机。这两个事件之间是有关联的。” 李战雄静静地听着。他认同高天骏的判断。现在只有耐心等待“快递1号”恢复与控制中心的联系了！ 第六十二章 星环之上（一） 随着舷窗外的闪光逐渐消失，飞船的抖动也渐渐停止。 邓凯向舱外望去，但见繁星密布于深空，比他在西北高原上领略过的场景还要宏大和壮观！ “我们到土星了吗？”邓凯满心欣喜和惊奇，语气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它就在我们的左前方，已经看到了！”卡茨示意邓凯换个位置观察。 邓凯移动到指令舱的左侧，隔着舷窗向前方瞭望，不禁叫了起来：“我看见它了！天哪！它真的是太神奇、太精致了！” 土星，此刻正戴着它美丽的光环，几乎呈标准的圆形，完整地出现在邓凯和卡茨的视野中！它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星球和星环上的明暗分割像是美术家用画笔描绘的一般！在它的身后，是一片喷洒着淡淡星辉的宇空…… “邓凯先生，我已经做到了我该做的，现在飞船该由您来操控了！”卡茨不无绅士风度地说。 邓凯迅速检查了一遍飞船工况，一切正常。他随即向基地控制中心发回一组信息，报告了飞船的情况。这之后，他还特意开启应答系统，对着麦克风呼喊着：“这里是‘快递1号’，这里是‘快递1号’，我们已经看到土星了！它简直像童话世界那样美妙无比！” 虽然他知道，基地的控制中心要在一个多小时后才能听到他的声音，但他还是想在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喜悦传递回去。 读数显示飞船距离土星还有300万千米。 邓凯关闭了核发动机，飞船以极高的惯性向着土星轨道“俯冲”下去。 飞船从减速到进入土星环绕轨道还需要五六个小时，而且x基地的指令也至少要在2个半小时后才能到达，邓凯想利用这段时间跟卡茨认真交流一下。 “祝贺您，卡茨先生！感谢您的配合！”邓凯向对方伸出了一只手。 卡茨开心地笑了。他跟邓凯击了一下掌。 “我想向您咨询一下‘结界’的事情。可以吗？” “可以！您请问吧。不过，如果我的回答让您觉得不可理喻，到时还请您不要怀疑和取笑我的诚实！” “好吧。那我问你，‘结界’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具体我不好描述，我只知道它是一种没有任何存在的‘存在’。” “没有任何存在？那它属于太阳系或者银河系的一部分吗？” “它跟太阳系、银河系一样，都属于宇宙的一部分。” “那您的意思是说，‘结界’是相对于太阳系和银河系而独立存在的？” “这样理解还不准确。其实即使在地球上、在地球和月球之间，亦或是在太阳系内各行星之间，也都有‘结界’的存在。你还记得我曾经问你‘平行空间’的事吗？”卡茨找了一个写字板，用笔在上面先画了一个大圆，然后又在圆内随意画了若干条曲线，每条曲线都与圆周相交。“我们可以这样理解：这个大圆就好比是宇宙的投影——抱歉我只能画出二维的——它里面这些不规则图形则表示着不同的‘平行空间’，而这些曲线就是‘结界’。它就像是两个‘平行空间’之间的隔膜，且随着‘平行空间’的弯曲而弯曲。” “这些‘结界’本身也是空间吗？它里面是真空的吗？” “很抱歉！我不知道‘结界’是否应该归属于空间形式的一种，但它里面的确应该是绝对的虚空。既没有物质，也没有时间。” “既然没有物质和时间，也就没有参照物。那么您在‘结界’中是如何判断飞船的方位的？您又怎能保证我们恰好在土星轨道附近重新进入太阳系空间，而不至于飞到木星或者冥王星上去？” 卡茨拿起写字板，擦掉刚才画的图案，重新又画了一个类似蘑菇的图形，并在“蘑菇”的“伞盖”上画了几个圈。 “我们通常以为，太阳系行星轨道都是呈扁平状的。实际上那只是一种静态的假设。而真实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卡茨指着那个“蘑菇”图案，“太阳带领着它的小伙伴们随着猎户旋臂一起在围着银河系绕圈呢！太阳在中间，其它行星分布在外围螺旋向前。我这样说您能理解吗？” “我大致理解太阳系绕银河系公转的运行状况。”邓凯回答。 “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个‘蘑菇’的表层就是太阳系的‘结界’。我在上面画的每个圈，都对应着各个行星的位置，它随行星磁场的强弱而变化。行星磁场越强，‘结界’就会离它越远。‘结界’是一张既看不见也无法探测的膜，所有行星的磁场都会在这张“膜”上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波浪’。其中木星的磁场最强，它比火星的‘波浪’要大几十倍。因此，我们进入‘结界’后，只要经过了这个‘大波浪’再返回来就到了土星！” “可是飞船在‘结界’中就像是完全静止不动的一样，您怎么能感觉到这个‘大波浪？’” “对于你们普通人类当然是无从觉察，但是我能！” 邓凯继续凝视着缓缓变大的土星，从他的视角望过去，宽广的土星环宛如一张金色的唱片，一道道环缝清晰可见。这跟他原来在地球上通过天文望远镜所观察到的那个“倾斜的草帽”形状明显不同。 “真难以想象……”邓凯感慨万千地说。“您怎么知道‘结界’的存在？您以前飞过吗？” “‘结界’无处不有！即使在地球上也有‘结界’的存在。我嘛，只在地球上穿越过‘结界’。” “那……您有没有想过，万一今天失败了怎么办？！” “我相信我能做到。”卡茨云淡风轻地说。 “收到‘快递1号’信号！”控制中心的扩音器里传出了惊喜的声音。紧接着，邓凯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起来。 “这里是‘快递1号’，这里是‘快递1号’，我们已经看到土星了！它简直像童话世界那样美妙无比……” 李战雄“噌”地从座椅上蹿了起来，快步走到对讲机前，抓起话筒：“好样的！邓凯！祝贺你们！” 此刻，大屏上已经出现了飞船的舱内图像，邓凯正冲着镜头招手微笑。旁边小一点的屏幕上则显现出从极地上方角度俯视整个土星及其环带的影像。 由于飞船与地球之间的距离远达十几亿千米，无线电信号的传送将会延迟80多分钟，所以，李战雄的声音需要经过一个多小时才能被飞船接收。 “快递1号”与“一号工程”有所不同。“一号工程”完全由飞船上的计算机系统按事先设定的程序自主控制。“快递1号”则因为是载人飞行，所以增加了人工控制，在遇到非正常情况时可以改由宇航员操作。 如今，因为卡茨通过人工变轨使飞船穿越“结界”，既改变了从地球到土星的飞行航线、也大大缩短了航渡的时间，控制中心已无法为计算机重新设计程序，所以，接下来就完全要凭邓凯和卡茨两人的协同操作了。 抵达土星只不过是跨出了门槛，“快递1号”的核心任务是找到失联的“伏羲号”和“夏至号”，并且登陆土卫二对“夏至号”电源系统进行检修。然而，“伏羲号”和“夏至号”为什么会失联？邓凯和卡茨还能找到它们吗？如果它们还在那里，又会是什么情况？ 李战雄的心中充满了疑问和担忧。 他又拿起了话筒：“邓凯，你们发现‘伏羲号’后，先保持距离伴飞，随时向我们报告情况，要严格按控制中心的指令执行！” 飞船已经飞抵距土星约50万千米处的位置，星球及其环带已经完全充满了舷窗。邓凯启动了变轨发动机，调整好飞船姿态。飞船开始以20千米/秒的速度进入土星环绕轨道。 邓凯透过舷窗欣赏着这颗太阳系中最美丽的星球。 位于行星北极的那个暗绿色的六边形风暴区和环绕北半球表面的灰褐色条纹已清晰可见；从星球赤道外围6~7万千米开始一直延伸到几十万千米之遥，宽阔平坦、明暗相间的星环犹如一张硕大无比的、刻满了一圈圈螺旋纹路的密纹唱片，数十颗如珍珠般大小不一的卫星在它的上方及周围悬浮、漂移…… 邓凯非常激动，他操控舱外摄像机记录着眼前这壮观的画面，同步发送回远在十几亿千米之外的地球。 他忽然想到了妻子延少君亲手给他戴上的平安扣，便伸手从脖子里掏了出来。那枚洁白无瑕、晶莹剔透的平安扣，与眼前这个发光的星环何其相像！ “您脖子上挂着的是土星环饰物吗？”卡茨没见过平安扣，好奇地问道。 “算是吧！”邓凯沉浸在跟妻子告别时的场景中。 “伏羲号”失联前，其飞行轨道与土星赤道呈49°夹角。因此，“快递1号”原定计划在抵达土星轨道后，需要先将环绕轨道调整至与“伏羲号”相同的角度，以方便寻找、跟踪“伏羲号”。如今，由于飞船是由近乎垂直角度切入土星公转轨道，因此飞船先穿过土星环，再利用土星自身引力和飞船上变轨发动机推力的协调作用，来调整进入环绕轨道的角度。 邓凯通过计算机对飞行路线进行了一番演算，决定从星环最外围的g环和e环之间穿过去。“卡西尼号”探测器当年是从f环和g环之间穿越土星环的，那条环缝是土星光环中最宽的一道，宽达3万千米。然而“快递号”飞船因进入角度的问题，只能从g环和e环之间宽约6000~9000千米之间的相对狭窄的缝隙间穿越。 为了预防环缝中可能存在的微粒撞击，飞船除外部有整流罩保护，还在几处重要部位加装了防护装甲，这样即使遭遇到微粒的高速撞击，也不会导致飞船受到严重损伤。 穿越环缝的动作，将完全凭邓凯手动操作完成，x基地控制中心已是鞭长莫及的了。不过，这艘飞船集成了地球上目前最先进的技术，加上邓凯对此科目已反复训练过无数次，因此他认为飞船穿越眼前这道环缝就好比让弹珠射入足球门框那样容易。 “您是准备向‘卡西尼号’挑战吗？”卡茨很清楚邓凯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幽默地说。 “我没想过要挑战谁。我只是在完成我的训练而已！”邓凯轻松地说。 星环的光辉已经完全占据了舷窗，几乎很难看到土星的球体，仅能凭借环缝间透出的条状黑影确定它的存在。而且越接近星环，越能感到飞船的速度。就像飞机从高空降落，开始因参照物较远而觉得速度很慢，直到贴近地面时，乘客才会感到那每秒几十到上百米的速度。 然而，邓凯和卡茨驾驶飞船进入土星环缝的速度，却接近20千米/秒！ 飞船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穿过了环缝。在那一瞬间，邓凯仿佛觉得自己是从一片锋利无比的刀刃前划过一般，面对那片“刀锋”的寒光一闪，他甚至本能地闭了一下眼睛…… 飞船穿越环缝后，邓凯随即启动发动机，让喷气管朝向前方喷射以形成减速阻力。在土星引力的作用下，减速后的“快递1号”在星环下方的阴影里转了一个大弯，又经过几次发动机的喷射修正，进入了预定轨道。 邓凯开启了飞船全景天窗模式，从头顶上方向外望去，只见背光的星环宛如一张刻满了金丝的黑色碟片，环缝里间或透出星球本体的光芒，衍射成道道光弧，美轮美奂！ 第六十三章 星环之上（二） 高天骏望着大屏幕上呈现出的土星及其星环的完整、壮观的俯视画面，心潮澎湃，难以平复。 人类历次发射探测器奔赴土星，无一不是沿着太阳系黄道面并借助木星的“引力弹弓”效应飞过去的；就连半年前发射的“伏羲号”，即使已经采用了可控核聚变推进器技术以超高速飞行，也仍然遵循着这条前行者走过的轨迹。然而，这次“快递1号”飞船却从土星的上方垂直而下，传回来这段以“上帝视角”完整俯瞰土星光环的珍贵影像！ 这是飞船从“结界”通道穿越平行空间创造的奇迹！它的意义足以颠覆人类科学的传统认知，开启人类探索宇宙的新纪元！ 高天骏的双眼渐渐被泪水模糊了。 5天前，他还在为卡茨的冒名登船而惴惴不安，尽管他相信卡茨不会带有破坏“快递1号”行动的本意，但是万一出现意外呢？谁知道等待他高天骏、等待他的“601”、等待李战雄以及x基地的将会是怎样的判决？！ 高天骏偷偷擦了下眼角的泪水，继续盯着大屏幕，心里在为邓凯和卡茨默默地祈祷。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雅各布跟卡茨之间会不会有远程的意念沟通？如果有，他会不会利用艾森的信使身份，在‘边际空间’和‘快递1号’之间建立联系？” 就在此刻，高天骏感觉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手机，见上边出现一条短信：“艾森一切安好，不要寻找！” 高天骏心里一怔，本能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李战雄。仿佛是心有灵犀，李战雄恰好也转过头来看着他。 “首长，我刚接到了一条短信。”高天骏将手机递给李战雄。“没有显示信息来源。” 李战雄反复看着短信，说：“这会是雅各布发来的吗？” “这种可能性很大！他肯定知道我们在找他们。” “他这是在向我们释放善意？还是在向我们挑战？”李战雄思索着说。 “他是想让我们放心。艾森对他们是有价值的，雅各布一定是想借助永生人的能力来从艾森身上获得更多信息。” 李战雄叫来参谋，吩咐道：“立刻让技术部门查找这个信息的来源，同时报告国安部。无论如何，要尽快找到他们！” 高天骏想了想，对李战雄说：“首长，我请求您批准我和丁雨诗参与寻找雅各布和艾森的任务。” “丁雨诗？” “小丁跟艾森的关系密切。她曾跟我提起过，在她跟艾森之间，经常会有一些心灵感应……而且，我想请求您批准我马上回到‘601’去，对丁雨诗进行催眠试验，看能不能通过她找到艾森。另外，只要您这边获悉了雅各布和艾森的踪迹，也请尽快通知我们。” 李战雄的视线重新回到大屏幕上，注视着那个正渐渐充满整个画面瑰丽星球。虽然“快递1号”利用“结界”通道大大缩短了从地球到土星的航渡时间，但邓凯和卡茨他们能否顺利找到“伏羲号”和“夏至号”，并且完成对“夏至号”电池系统的修复任务，才是当下他和x基地的头等重任。然而，如果艾森就此消失，那么“601”之前为此付出的努力也将付之东流。这也是他不愿接受的！ “先看‘快递1号’的情况再说。如果一切还算顺利，那你可以回到‘601’去。”李战雄说。 “快递1号”飞船从g环和f环之间的环缝再次穿过土星环，来到星球的受光面，整个舱室瞬间变得透亮。邓凯惊奇地发现，在这里看到的太阳，就像漆黑夜空中悬挂着的一盏光芒四射的小小灯珠。 飞船沿着“伏羲号”的轨道环绕土星飞行了整整一周，都没有发现“伏羲号”的影子，也没有搜寻到它的无线电信号。邓凯计算了一下两艘飞船的相对速度，心想：我们应该是能遇上“伏羲号”的啊！难道它真的失踪了？！ 他向基地报告了情况，随后启动变轨发动机，使飞船提升到更高轨道。 舷窗外，由氨的冰晶组成的云层仿佛给星球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奶油，缓缓流动；大气层内的风暴扰动，又在“奶油”表面构成一道道深咖色条纹，就像造物之神将一杯香浓的拿铁沿着纬线均匀地、细细地倾倒出来一般…… 邓凯无暇观赏这颗太阳系第二大行星的壮丽景观，他的目光一直在盯着计算机终端，期待能看到“伏羲号”，或是能捕捉到来自于它的探测回波。但这一切似乎都是徒劳的，因为他在预定轨道的周围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任何人造飞行器的存在。 “卡茨他能感觉到‘伏羲号’的存在吗？”邓凯心里不禁冒出这个念头，但他犹豫着不知到底该不该问。 “你看那土星环！那里有东西！”卡茨的声音在舱内响起。 邓凯向飞船下方望去，只见在宽阔平坦的土星B环上，从中间朝A环方向斜着出现了一条细长的黑影。它出现在那里，就像是有人在光洁的磁盘上用小刀划了一道印子那样醒目、那样违和。由于距离太远，无法辨别清楚。 “那是轮辐纹吗？”邓凯有点拿不准。 土星环轮辐纹是出现在B环上的一些呈放射状发散的阴影，最早发现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并在本世纪初由卡西尼探测器确认了它的存在。形成这种奇怪现象的原因至今还不清楚，有人推测它是由星环上的微小尘埃颗粒构成、受到来自土星大气层中释放的闪电或微流星体对主环冲击所产生的静电排斥而悬浮在光环平面之上所产生的投影。 但是，邓凯所看到的那道黑影和他印象中的轮辐纹图案有着明显的不同。它不仅粗细均匀，而且明暗变化也不大。 “从方向和角度上判断，它不可能是轮辐纹，像是飞行器留下的痕迹！”开出回答。 “什么？！那里有飞行器？！”邓凯惊呼起来。他再次回头查看，但此时那道黑影已经消失了。 “卡茨，您确定那是飞行器吗？您看清楚它的样子了吗？” “没有。但我判断那就是飞行器！它从光环中飞了出来！” 邓凯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他想，如果那真的是个飞行器，莫非就是“伏羲号”？！他犹豫着是不是立刻改变飞行轨道去那里看看。 “我们应该过去看看！”卡茨在说。 邓凯果断地再次启动发动机，飞船先是在土星北半球的上方经过一系列复杂的加速、减速动作，划出一个近乎半螺旋的完美曲线，改向赤道方向飞去。 40分钟后，飞船渐渐接近B环。光环中一些个头较大的冰块已清晰可见，它们像无数颗晶莹剔透的钻石，密集地排布在辽阔虚空之中，伴随着这颗巨大而蛮荒的气态星球的自转。 邓凯开启了几次反向喷射，使飞船贴近到B环上方100米高度，然后改由计算机控制，以略高于环带的速度与之同向飞行。悬浮在环带之上的粉尘状冰晶颗粒撞击到飞船前端的防护罩上，发出一片密集的沙沙声。那声音虽然很细小，但却给舱内的乘员带来一丝恐惧。 邓凯和卡茨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他们紧紧地盯着前方，甚至大气都没敢出，像是在随时提防突然出现于面前的危险。 “你听说过美国的66号公路吗？”卡茨终于打破了沉默。 “您说什么？”邓凯没注意听卡茨在说什么。 “我走过那条公路。”卡茨依然故我地说。“我们现在就像在那条路上行使一样，平坦、宽阔，但却十分荒凉！有时你想好好欣赏一下周边那种独特的荒凉之美，却随时又在担心着不测的发生……” “哦。”邓凯敷衍着应了一声。 “66号公路是美国历史的一个见证，也是一种象征。”卡茨转过脸来望着邓凯，“现在我们不也一样？！您说是吗？” 邓凯对卡茨的感慨没做表示，但他已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意念传递。渐渐地，他原本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仿佛此刻他不是操控飞船在土星环上穿行，而是驾驶着汽车在冰原上疾驰…… “我看到那艘飞船了！”卡茨的声音将邓凯拉回到现实。 邓凯再次将视线投向前方，在环带中搜寻，但眼前除了大大小小的冰晶，其它什么也没发现。 “您看见‘伏羲号’了吗？它在哪儿？” “它就在前边，你很快就能看到它了！” 一分钟后，邓凯在前方的环带中发现了一个较大块头的物体，上半部分凸出于环带的表面，下半部分完全被冰渣淹没。远远看去，显得很突兀。 他当即开启反向喷射，使飞船速度降下来，慢慢向那个物体靠近。 在距离几百米时，邓凯终于看清了，那正是一艘飞行器。外形上，跟他驾驶的“快递1号”飞船几乎一模一样。 “我看到它了！那就是‘伏羲号’！”邓凯兴奋地叫了起来。随即他激动地向控制中心报告：“‘快递1号’报告基地，‘快递1号’报告基地，我们已在土星B环上发现‘伏羲号’！我们已在土星B环上发现‘伏羲号’！现在正在向它靠近！现在正在向它靠近！” 尽管邓凯知道基地此刻还听不到他的呼叫，但他还是想在第一时间与15亿千米之遥的战友们分享这一喜悦。 “快递1号”飞船缓缓靠近“伏羲号”，在它上方偏左100米左右保持同步伴飞。此时，“伏羲号”的外貌已清晰可见。 邓凯调整相机角度，对着“伏羲号”进行连续拍照。他被镜头里的景象惊呆了——只见“伏羲号”上伤痕累累，斑驳不堪，就像是曾遭受过无数陨石颗粒的“扫射”一般，飞船前端的整流罩也出现了几处明显的凹陷……那样子简直惨不忍睹！ “天啊！它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邓凯喃喃地说。 正说着，漂移在土星环带中的“伏羲号”又遭受了一次来自身边一个直径超过1米的冰块的侧面撞击，冰块在飞船的外壳上留下了一处小坑、碎裂成几块，继续围着飞船上下翻滚…… “在极端的野蛮面前，文明常常显得无能为力！”卡茨叹道。 “‘伏羲号’上的自控系统是可以保证它不会偏离轨道的。看来它一定是遭遇到什么不测，才坠入了土星环，成了这个样子……但愿‘夏至号’不会遭此厄运！” 邓凯驾驶“快递1号”飞船伴随“伏羲号”围着土星整整环绕了一圈，没有发现“伏羲号”上有什么异常。此刻，他收到了延迟到达的基地指令：可以与“伏羲号”对接！ 他驾驶着“快递1号”，小心翼翼地向“伏羲号”贴了上去…… 第六十四章 星环之上（三） 邓凯的行动让卡茨不禁在心里为他捏了一把汗。 由于B环主要由冰块、冰渣和更加细小但肉眼可辨的冰雪尘埃构成，“伏羲号”又几乎是半淹在这些漂浮物中，周边不到10米范围内就有数个直径超过50厘米的冰块——这也被认为是可能对“快递1号”飞船造成致命威胁的星际杂质——而直径在10至30厘米不等的碎小冰晶更是不计其数。 要想让飞船在这样的复杂环境里飞行，并实现与“伏羲号”的对接，与其说是一次勇敢的挑战，不如说是一次巨大的冒险！ “快递1号”在一点一点地向“伏羲号”靠近，飞船前端的防护罩正遭受着越来越密集的微粒撞击，两侧观察窗的边缘已经开始结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那是由更细小的冰晶分子吸附凝结而成的固态物质。 “你之前接受过这样的训练吗？”卡茨问。 “我只模拟过穿越小行星带。” “哦，天啊！那你只相当于练习过在足球场上如何带球过掉一名防守队员，而没有练过如何过掉一群人的密集防守和抢断？！” “您倒是形容的不错！”邓凯苦笑道。 两艘飞船在继续靠近，相距已经不到30米了。邓凯将“快递1号”保持在“伏羲号”的侧上方，想再仔细观察一下“伏羲号”的情况，并进一步确认相对的速度、角度和姿态。他不敢贸然靠上去。 应答机中传来李战雄的声音：“‘快递1号’，控制中心已经看到‘伏羲号’了！我知道你们现在已经接近了它。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指挥部授权你们自主决定是否对接。如果不具备对接条件，请你们务必尽快脱离土星环，去土卫二寻找‘夏至号’！” “收到！‘快递1号’报告控制中心，目前没有发现‘伏羲号’存在危险，但它已遭受多次撞击，无法确定通信和动力系统是否正常。我现在准备与它对接！我要把它从环带里拉出来！” 邓凯说完，向计算机输入了进入对接程序的指令。 “快递1号”降低轨道，腹部慢慢浸入了环带，同时上下左右四个变轨喷口做着间歇性喷射，在漂浮的碎冰块中拓开一个足以让飞船容身的空间。 邓凯密切注视着飞船CCd相机对“伏羲号”连接机构特征点的计算机视觉测量图像，心理高度紧张。事实上，飞船的对接完全由计算机控制，他在x基地已进行过无数次演练，成功率达百分之百。但是真正来到太空，在土星环这种极端复杂环境下，一次失败就可能无法挽回。 显示器中，“伏羲号”的连接机构已被“快递1号”准确捕获，画面定住，与此同时，邓凯几乎感觉到了锁扣紧固时两艘飞船之间的瞬间牵扯。 “对接成功！”邓凯狠狠地抱了一下拳，长出了一口气。 卡茨向他伸出大拇指：“祝贺你成功！非常棒！” 邓凯跟卡茨击了一下掌：“谢谢！成功有你一份！” 两艘飞船对接后，邓凯加大“快递1号”飞船下喷口的推力，带着“伏羲号”缓缓脱离了B环的环面，向上提升了200米左右。 从这个高度向四面看去，飞船宛如悬浮在一片辽阔、平坦和洁白的冰川之上，壮观、美妙！ “之前出现在环带上的那道暗影是怎么回事？”在确认周边安全后，邓凯想到了他们第二次穿越环缝后不久在B环上见到的那个奇怪现象。“您当时判断那是一个飞行器，但是现在却什么痕迹也看不到。” 卡茨思考着什么，没有回答。 “我们既然现在还能在B环上找到‘伏羲号’，那么开始飞走的那个飞行器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里还有其它的飞行器？nAsA和esA已经向我们通报过，在土星轨道上并没有他们的探测器。总不至于是‘伏羲号’自己飞出去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吧？！”邓凯在继续问着。 “这里存在未知文明！”卡茨低声说。 “未知文明？！在土星环上？” “不确定……我感觉到了！” 邓凯心头一紧：“难道‘伏羲号’是曾经遭到过未知文明的捕获、然后才被抛弃在星环上的？……那‘夏至号’呢？” “‘夏至号’可能已经不在土卫二上了！” 邓凯下意识地检查了一下飞船控制和通信系统，又核对了一遍探测仪器记录下的所有数据，至少到现在还一切正常。他稍稍松了口气。 “我们现在先要搞清楚‘伏羲号’的状况，然后再去土卫二，继续去寻找‘夏至号’！” 但是，邓凯很快发现自己面临着两难的选择—— 根据“快递1号”行动的任务分工，原计划是在找到“伏羲号”后，邓凯进入“伏羲号”检查、张南留在“快递1号”上接应；现在张南却被卡茨顶替，因此，在还不能给予卡茨充分信任的前提下，邓凯既不能把他单独留在“快递1号”上，也不想让他代替自己进入“伏羲号”。 卡茨知道邓凯在顾虑什么，他说：“我们两个人总要有个分工。我去‘伏羲号’吧。它那边情况未明，万一出现意外，你还可以及时脱离。”他见邓凯还在犹豫不决，就又补了一句：“至少，在遇到危险时，我的生存能力要比你强很多！” 邓凯心想这倒也是，无论“伏羲号”是否已脱离危险，他都要去找到“夏至号”。只有自己留在“快递1号”上，才有可能去继续执行第二阶段任务。况且，卡茨擅自登船，他也需要承担责任，甚至付出代价…… 邓凯还没有做出答复，却看到卡茨已经戴上了头盔…… 艾森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陌生的洞穴中。 洞穴很宽敞，从穹顶向下散射着柔和的光线，足以照亮周边的环境。在他的面前，有一张约两米见方的表面平滑的石台，上边摆放着一盏看上去已年代久远的沙漏，木质的底座已被磨得油亮，上下瓶内各盛着一半银白色的细沙，但漏斗处却看不到有下漏的沙流。 他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也记不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了。 周围没有一个人，也听不到一点人声…… 艾森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在经历一次催眠实验，眼前的洞穴、沙漏都是梦中的见到的幻境？ 他试着一个方向走了几步，发现周边竟没有变化，似乎自己还停留在原地；于是他又朝另一个方向走，结果还是一样。 他心想自己可能真的是在梦中，周围的一切都是幻觉。 突然，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当云体笼罩大地，必须藏身洞穴躲避灾难。” 这是艾彬的声音！而且，这个声音似乎刚才就已经出现过。 让艾森奇怪的是，他对自己刚才是否梦见过艾彬已毫无印象了。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同一个梦的延续，还是梦中之梦的记忆。 “当云体笼罩大地……藏身洞穴躲避灾难？”艾森反复揣摩着这句话的意思。“难道说，这将预示着会有恶劣天象出现？而那时只有藏身洞穴才能躲避灾难？什么灾难？大洪水吗？” 艾森两眼茫然地环视着四周。眼前的这个洞穴，究竟是对梦境的预兆，还是真实的存在？ 雅各布悄然走了过来。他穿着那件蓝灰色的粗布长袍，像神父一样庄严而又慈祥地站在艾森的面前。 “艾森先生，你感觉怎样？” “雅各布先生？您怎么也在这儿？我们是在做集体催眠试验吗？怎么没见到丁雨诗？” “这不是催眠试验，艾森先生。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现实。当然，你刚刚经历了一个很长的梦。很抱歉，现在丁雨诗博士还在南滨，你可能会在较长时间内都见不到她，也无法跟她联系。” “我们这是在哪儿？”艾森警觉起来。 “艾森，我的孩子！我必须告诉你，你是我们永生人族群的一员，神赋予永生人的使命需要你的参与。” “您能让我见到艾彬吗？”艾森迟疑地说。 “虽然我目前还不能确定，但我一定会尽力帮助你去实现你的愿望。” 艾森环视着周边问：“我们现在是在山洞里吗？” “是的。我们在昆仑山中，这里是永生人的圣地。我把你带到这里来，是因为你具备了这个资格。我们要在这里继续你在‘601’的工作。” “就在这种不见阳光的洞穴内？！像动物一样？！”艾森哭笑不得。 “永生人与普通人类的重要区别，就在于我们能摒弃一切与生存无关的欲望和贪念！这也是你实现内心愿望的前提。” 艾森点点头，像是接受了。他思考了片刻，说：“在您来之前，我梦见艾彬对我说，‘当云体笼罩大地，必须藏身洞穴躲避灾难’。您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雅各布听到后，表情像凝固住了一样，半天没有回答。 “雅各布先生？” “灾难恐将很快降临……” 洞穴中回荡着雅各布阴沉的声音…… 卡茨按照邓凯的提示打开“伏羲号”的气密仓门，躺着钻了进去，转身冲邓凯招了招手，然后从里面关上舱门。 按照两人事先的商定，为确保“快递1号”的安全，在卡茨进入“伏羲号”后，两艘飞船暂时脱离，保持同步伴飞。等卡茨确认“伏羲号”无风险隐患后，再进行第二次对接。 正当邓凯准备实施脱离时，舱内所有照明和液晶仪表盘突然熄灭，黑暗中仅有从舷窗射进来的一线土星的反光。他试着重启了几次辅助电源，结果都没用，就像是被人从外面拉掉了整栋楼的电源总闸。 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现象！ “卡茨，你能听到吗？”邓凯通过耳麦呼叫着卡茨。 他没有听到卡茨的回答。耳麦中只有“滋啦滋啦”的杂音。 邓凯心里涌出一阵莫名的不安！ 舷窗外的亮度在减弱，似乎是飞船正进入一片阴影。邓凯透过舷窗向飞船外看去，竟看见一大片稠密的、无边无际的、发着梦幻般光晕的“云体”阻隔在飞船与土星之间，一点一点地将图形的反光遮盖。 “这里哪来的云层？”邓凯心中疑惑，他转向另一边的舷窗，看见外面也翻卷着色彩斑斓的浓云，像哈勃望远镜所看到的“创生之柱”！ 此时他已无法确认飞船上的照相机是否还在工作，出于本能，他拿出随身带来的相机，凑近舷窗，对着那片美轮美奂的“云体”一顿连拍。但是很快，飞船就被稠密的“云体”完全包裹起来，再看过去，犹如一片模糊的、光怪陆离的气泡和丝带…… 由于飞船电力全面中断，无法判断目前轨道高度，邓凯担心飞船坠入了土星云层，而外面的发光云体是遭受到超强磁场作用所致。 他开始陷入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之中。 他一遍又一遍呼叫着卡茨，“伏羲号”上依然没有回应。 彩色的发光“云体”不断涌入飞船驾驶舱，直至将舱室充满，并开始围着邓凯高速旋转起来，宛如气态的彩带在他身上缠绕…… 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了，身体完全处于失重状态，仿佛进入了梦幻般的仙境中，同时，一种从未有过的舒适和愉悦之感开始传遍他的全身、直至每个神经末梢，使他不能自已。 在迷幻的光雾中，邓凯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地“挥发”、渐渐与“云体”融合…… 第六十五章 沙漏 当大屏幕上显示“快递1号”与“伏羲号”成功对接的一刹那，x基地控制中心群情振奋、发出一片掌声！ 但是，高天骏却兴奋不起来。他心里有种隐约的忧虑，感觉这一切似乎有些太顺利了。“伏羲号”已经失联了半年，“快递1号”怎么就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它？它又是怎样的脱离了原来的环绕土星轨道坠落在星环上的？ 在基地接收到来自“夏至号”关于电池损坏的信号时，他就有过这样的怀疑。他曾在艾森的梦境画面中看到在“夏至号”上出现的那个不明生物，当时被他们认为可能是来自外太空或是“边际空间”的东西，而且这个不明生物跟出现在北极村张大爷家的那个柔软的发光物体高度近似。如果这是真实发生的，那“夏至号”现在就已经为它所控制，如此一来，“夏至号”给基地发的信息也就真伪难辨了。 “莫非，这一切都是那个不明生物干的？！它的目的难道是要引诱我们再去土星？！‘伏羲号’上面会不会有危险……” 高天骏不敢再想下去。他心里默默祈祷着，但愿邓凯在将“伏羲号”拉出土星环带后尽快脱离，以免落入陷阱。 这时，一个参谋走过来通知他，要他立刻去李战雄的办公室。高天骏又看了一眼大屏幕，跟着参谋离开控制中心。 李战雄一脸疲态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小憩。从“快递1号”升空以来，他已经连续多日都没有踏踏实实的睡过了。直到刚才接到上级的电传通知后，他才回到自己办公室，一坐下来，就不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高天骏见李战雄如此疲乏，没敢惊扰他，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但是，李战雄还是听到了他搬动椅子的轻微响声。 “年纪大了，连续熬几天，有点顶不住了！”李战雄双手用力搓了搓面部，随后拿出一张传真件递给高天骏，“国安部找到艾森的踪迹了！” 高天骏接过传真看了看，惊讶地说：“他们到了xj？” “根据国安部的调查，他们发现艾森和雅各布最后出现的位置是在xj的和田。后来就销声匿迹了。不过，”李战雄又拿出一沓卫星图片摆在高天骏面前，“我们也收到了侦查卫星对那个地区拍摄的一组高分辨率照片，从照片上可以看出一些东西。” 高天骏拿起这些照片一张张翻看。照片的右上角都标着经纬度坐标、左上角则记录着拍摄时间；拍摄的内容全都是山川河流，由于是从高空俯拍，只能看出一道道纹理和阳光下的明暗变化，很难辨认具体形状。但有一点很明显，那就是这一带根本看不到人烟痕迹。 最后两张是经过了高倍数放大和计算机清晰化处理过的，上边能看见一个孤零零的身穿长袍的人。两张照片的不同之处，一是此人所站的位置有一两米的偏差；再就是一张有他的影子，另一张他是处于一片阴影中。 “你看出什么来了吗？”李战雄问。 “这个人有问题？这个角度看不见他的面孔。” “你看下照片上的信息，以及这个人周围的影子。” “这两张照片分别是在7号上午的11点和8号下午的6点拍摄的，是同一个位置；至于影子嘛……”高天骏想不出来。 李战雄站起来，在屋子里踱着步，说：“这些照片拍摄的区域是xj昆仑山那棱格勒河谷的腹地。那里是个无人区，被当地人称之为‘死亡谷’，几乎每人敢进去。这个人所在的位置，距离最近的牧民村落至少也有五、六十公里，他却一连两天都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而且只是孤零零的一人，周围也没有羊群，显然他不是牧民。他在那里干什么？！” “是啊！您分析得有道理！难道他是迷路了吗？” “这个可能性是有的。但我判断还有另一个可能：他就住在那里！” “那怎么可能？他的四周并没有帐篷之类的东西，他总不至于是住在洞穴中吧？” “你再仔细看看着两张照片中的细节。7号上午拍的这张，这个人脚下有他的影子，这是因为他的前面是宽阔的河谷，阳光能照射到他的身上、在另一面形成了影子。而8号下午拍的这张，他却站在一片阴影中。这片阴影是什么情况造成的？” “是……悬崖？” “对！由于卫星拍摄角度的原因，我们无法直观看出这个人身边的地形特征，但是这个阴影正好能揭示这一点。这个人的前面是那棱格勒河谷，而在他的身后紧挨着的是悬崖和连绵的山脉！如果他是住在这里的话，那么很可能就是住在这个悬崖下的一个洞穴中！现在的问题是，这是个无人区，他为什么会住在这里？” “难道说，他也是永生人、是雅各布的团伙？他们都住在这里……艾森也在这个洞穴里？” “西部战区已经派出一支特种部队去那里搜寻。但那个‘死亡谷’方圆几百里杳无人烟，气象环境十分恶劣；而且，如果雅各布真的藏在那里，那他肯定也有所防备。所以，能不能找到艾森并顺利解救他，还很难说。” “我想带丁雨诗一起参加搜救行动！特种部队在战时是把利刃，但在永生人面前他们不一定是对手。我跟雅各布打过交道，丁雨诗跟艾森之间也产生了默契的心灵交互，我相信让我们去能起到作用！” “好！我会向上级报告。你们俩可以先做好准备。不过，这次搜救行动对‘601’要保密。” 高天骏心里一阵激动。直觉告诉他，这次再见到雅各布，将是科学界彻底揭开永生人之谜的一个重大节点！ 雅各布在接收到卡茨进入“伏羲号”驾驶舱的信息后不久，便失去了跟他的意念交互。雅各布意识到一定有某种东西在他和卡茨之间形成干扰，或者，卡茨随“伏羲号”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雅各布区别于其他永生人的能力，在与他不仅能在一定范围内跟周边所有人进行意念交互、甚至干预他人的意识和行为，还能与已经建立了意识感应的其他永生人进行超越空间的意念交流。经过“601”的那段共事经历，在他和卡茨之间，已经建立起了这种不受空间限制的即时的意识感应和交互能力。 然而，这种即时交互却在卡茨进入“伏羲号”后不久便中断了。 在多次尝试无果之后，雅各布只能寄希望于艾森——后者与艾彬之间超时空的心灵感应，也正是雅各布决定将他带到神会洞穴的价值所在。 雅各布再次来到艾森面前时，艾森正在盯着那个沙漏入神。 “雅各布先生，这个沙漏是不是堵住了？我怎么观察不到沙子流下来？” “它只是流的慢而已，你可以再仔细看看。” 艾森将信将疑地看向沙漏，发现一股细细的流沙正从漏斗底部飘落下来。“咦？奇怪！为什么我刚才看不见？” “它是我们永生人阿努神会的圣器。如果你认为瓶里的沙子没有流下来，你就真的看不到沙流；而你一旦相信它是在流动的，那么你就能看见它了！” “有这么神奇？！”艾森心想再试试看能不能让它停止，但却没有效果。 “你现在已经默认了它在流动。你心里的这个意念已经无法再根除了，所以你只能看到它在继续流下。” “您的意思是说，这个沙漏里的沙子是否流动，完全是由观察者的意念所决定的？这怎么可能？！”艾森难以相信。 “意念作为一种能力，随着普通人和永生人之间的等级差异，也存在多个层级。涉世未深的幼儿，意念的等级最低；随着他的学习成长，意念等级逐渐递增；永生人则由于基因的传承，在他诞生时就已经具有了高于普通人的意念等级——就像你和艾彬。艾彬应该是已经进化到更高等级的永生人，他的意念等级可以帮助他跨越时空。这也是为什么你能接收到他的信息，却到达不了他的境界的原因。” “艾彬的意念等级会比您更高吗？”艾森试探着问雅各布。 “是的，他远在我之上。” “可他只有30多岁，怎么超过您的等级？” “因为神选择了他作为信使！” 艾森若有所思地望着雅各布。片刻后又问：“您的意念能让这个沙漏里的沙子停止流动吗？” “可以。”雅各布看了一眼沙漏，“你看，它已经停了。” 艾森将视线转向沙漏，发现瓶中的那股细流果然没有了，就像他开始看到的那样！ 他思考了很久，眼神中渐渐露出一丝倔强。“您能让我再跟艾彬见面吗？我想能跟他有个较长的见面时间，不像以前的那样……我需要一种像现实一样的真切，我需要跟他正常交流！只要您能做到，我可以答应任何条件！” 艾森的要求正是雅各布所希望的。 艾森到神会基地的这两天，雅各布并没有急于去控制他的意识。假如换做是普通人，雅各布是一刻也不会等的。但艾森不同，他也是永生人，意念等级要比普通人高很多，在他还没有对神会宗旨有所认知和接受的前提下，雅各布不能确定像跟卡茨那样顺利地与艾森形成心灵感应；尤其当雅各布意识到艾森是神的信使时，对他甚至多少有种敬畏。而且，这次贸然将他挟持到这里，是否有违神的意志，雅各布本就心存顾忌。 因此，雅各布首先需要让艾森在心理上有个适应和接受的过程，否则很可能会遭到他在心理上的抵触，从而影响到双方的意念交互。 沙漏正是雅各布用来测试和引导艾森的圣器。现在，艾森显然已经为雅各布的意念所改变。 “那好！我可以帮你。”雅各布将沙漏重新摆了一下，对艾森说：“请你先集中精力观察这个沙漏，看能不能从中看到什么。” 艾森猜测这是一种催眠方式。他想：丁雨诗和伊斯顿他们催眠试验用的是先进的Ar头盔加仪器设备，雅各布则或许只要用这个古老的沙漏和他的意念就能做到。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沙漏。 渐渐地，他看到原本是银白色的细沙开始变得五颜六色，并在上下两个倒置的玻璃漏斗中翻腾起来，像两团彩色的云雾……那里面似乎还有什么…… 艾森看到了两个面孔，一个是邓凯，另一个是卡茨。两团彩色的云雾正弥漫在他们四周，分别把他们隔开…… “我看到了卡茨和一名宇航员正被两团彩色的云雾包围着，他们两个好像已经失去了知觉……”艾森告诉雅各布。 “我知道了。谢谢！” 事实上，当艾森看到这些场景时，雅各布的大脑中已经同步接收到了来自他的意念传递。也就是说，艾森看到的东西，雅各布也看到了。 “卡茨和那个宇航员现在可能正面临险境！” “我看见的彩色云雾是什么？是真实的还是某种象征？卡茨他们的飞船现在在哪儿？” “你看见的都是真实的！他们此刻在土星！” 第六十六章 共梦 雅各布决定以跟艾森共梦的方式来寻找答案。共梦是永生人常用的一种方式，即由意念的主导者与被主导者一起进入同一梦境，这样主导者不仅能直接感受梦境中的一切事物，还可以在他能力所及范围内影响甚至改变梦境中事物的走向。在“601”进行集体催眠试验时，雅各布就曾想到过尝试一下共梦方式——集体催眠不同于共梦，意念主导者只能事先设定一个集体意念、自己却不能参与到梦境中去——因为受环境和条件的约束，他才没有这样做。 对于雅各布的共梦提议，艾森立刻就答应了。 这是一个奇特的梦境。在以往的梦境中，艾森几乎都有过恍若隔世的虚幻感，甚至有时他当即就能感觉到“这可能是在梦中”。而这次，他却没有怀疑自己是处在“现实”之中。 此刻，他跟着雅各布，就站在昆仑山深处一座洞穴的外面。他们的面前是平坦宽阔的山谷，以及蜿蜒流淌的那棱格勒河水，太阳已经越过河对岸远方的山峦冉冉升起，照在他的胸前暖洋洋的，而他的背部则隐约能感受到来自身后从山洞内透出的嗖嗖凉气。 “我们这是在哪儿？”艾森以前从未听说过那棱格勒河，对昆仑山也是一知半解，无法根据周围的环境分辨出自己所在的位置。 “昆仑山，死亡谷。” “我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您是对我催眠了吗？” “是的，很抱歉！我要把你从南滨带到这里，只能先对你进行催眠。这里是每个永生人都向往的圣地。” 艾森渐渐想起了一些事情。他问：“您答应过我，要让我跟艾彬再见一面的，他知道来这里吗？” “艾彬已经来了！” “艾森！” 艾森听到从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猛然回头，看见艾彬此刻就站在自己侧后方的两三米处。他穿着一件跟雅各布一样的长袍，把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 “艾彬？！”艾森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场景，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时，艾彬仍旧站在那里，脸色苍白，略带一丝忧郁。 艾森缓缓迈动双脚，走到艾彬跟前，就像小心翼翼地靠近一只麻雀、不想把它惊飞那样。艾彬向艾森伸开了双臂，兄弟俩紧紧拥抱在一起。 艾森感到了来自艾彬的力量和体温。 “艾彬！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你一直是在这儿吗？” “我不在这儿，我在‘边际空间’。” “我以前多次在梦里见过你，而且每次你都告诉过我一些事情，你能感应到吗？我梦到你说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艾彬松开拥抱，“我是‘边际空间’的信使，在地球和人类将要面临灾难时，‘边际空间’要我通过你来传递这些信息。” “那为什么我每次只能在梦中才能见到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真实……”艾森说着，突然有点不安起来，他担心自己此刻跟艾彬的相见还是在梦中！ “梦境跟现实是我们意识存在的两个空间，梦境中存在着真实，现实中也存在着虚幻。” 艾森反复琢磨着艾彬的回答，同时悄悄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下，以验证当下是否是现实。在感到了疼痛后，他才放心。 “你说的‘边际空间’在哪儿？你为什么能自由地往来？”他又问。 “从物理距离上说，‘边际空间’十分遥远，但它不影响我们的意念传递。意念传递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 “你失踪5年后的第一次出现，几乎改变了我的命运。”艾森叹气道。“我好像陷入了一个又一个神秘事件的循环中，而且也是因为我，使一大批人都陷了进来……你每次都对我说地球要面临灾难，可又不把事情说清楚，让我们不断去猜测、去解谜。为什么要这么费劲？！” “‘边际空间’还在确定这些威胁来自何方以及它的未来趋势，我们只能尽量提醒你们防范。你刚问我为什么以前没把事情说清楚，那是因为在我们选定你作为信息传递者时，你只有普通人的初级思维和个人意识，你还不会接受梦境的真实性，所以我们必须靠不断地提前警示，让你通过验证来相信那些你在梦中获得的预兆信息都会在不远的将来发生。” “那些代码是怎么回事？既然你能直接跟我说话，为什么还要弄那些代码让我们破译？” “如果我们直接告诉你事件真相，即使你能相信，其他的人以及各国政府机构也是不会相信的。” “那……那个出现在埃姆斯伯里的草地‘麦田圈’是怎么回事？它也是你们‘边际空间’制作的吗？” “不仅是你看见的这个，在世界各地出现的‘麦田圈’，绝大多数都是‘边际空间’所为。‘边际空间’一直想提醒人类，我们在保护地球，地球是我们灵魂的寄托，是我们意念的起源，更是太阳系文明的摇篮！” “你们在埃姆斯伯里草地‘麦田圈’中，对土星做出了特别标注，是否是想告诉我们土星有危险？我们同时还接收到了一组二进制代码信息。你们是怎么知道土星存在危险的？” “太阳系的文明起源于地球，但不是仅存于地球。在地球文明之前，也曾诞生过金星文明、火星文明，但它们的文明早在它们的母星发生灾变之前，就已经完成了向高等级的进化，并迁徙到了‘边际空间’。它们跟地球人类拥有着相同的基因，因此，它们能与我们这些完成了高等级进化的地球人共存于‘边际空间’，共同维护着太阳系文明。只是，‘边际空间’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来抵御所有系外更高等级智慧生命的侵袭。虽然我们已经知道有系外智慧生命到达了土星、甚至也到达了太阳周边，但我们无法清除它们。所以，当我们得知你们将向土星发射飞船并打算在土卫二登陆后，只能通过你来设法阻止这次行动。遗憾的是，你们并没有接受我们的警告！” “艾彬先生，”此时，一直站在一旁聆听的雅各布开始说话了，“我能请教您几个问题吗？” “雅各布先生，我是知道您的。虽然‘边际空间’不认为您主导的那次航班飞入平行空间是合理的行为，但是，鉴于您的本意是为了通过艾森跟我们建立联系管道，以期能尽快破解我们发出的那些预警信息，因此，我们认为您还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永生人长老。我们愿意回答您的提问。” “感谢您对我的接纳，艾彬先生！”雅各布在听到艾彬提及“4577”号航班事件时，心里曾一度有些忐忑和尴尬，并确信那次行动是在“边际空间”干预下被中止的。但他本就没打算问这个问题，因为它已经不重要了。 “我想知道‘边际空间’与太阳系-地球空间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联？两者之间是否不受时间距离的限制？”雅各布提出第一个问题。 “这是关于宇宙最本质的问题，雅各布先生。事实上，有很多东西，我们目前也无法回答。我现在能告诉您的是，‘边际空间’和地球同处于太阳系的范畴、而太阳系和银河系也同处于宇宙的范畴；但是，宇宙并不是地球科学家们传统认知的那样，它是由无数个平行空间所构成，太阳系也是，地球本身也是。时间仅存在并作用于每个特定的平行空间内。就您所问的问题而言，‘边际空间’跟地球分别是两个平行的空间，它们之间不受任何时间和距离的限制。相对于地球来说，‘边际空间’既在又不在。” “既在又不在？”雅各布重复着这句话。“您是说，两个平行空间相互于对方，并非实体上的存在，而是存在于意识之中？” “‘ithinkthereforeiam’——笛卡尔在300多年前其实已经揭示了宇宙的真谛！” “谢谢！艾彬先生，‘边际空间’曾多次警示我们，称太阳系正在面临一场灾难。请问‘边际空间’是如何判断这个灾难的等级？你们预计它将在多久到来？”雅各布提出第二个问题。 “灾难将源自于系外高等级智慧生命体对太阳能量的掠夺，这将会导致地球人类文明和太阳系其他物种提前灭绝！我们不敢预测所剩时间，因为它正以非常快的速度在递减。” “这些系外高等级智慧生命体以什么形态存在？它们难道能像喝水那样直接汲取太阳能量？” “它们以一种‘云体’的形态存在于宇宙之中，集散自如、数量庞大，正源源不断地进入太阳系，其中不少‘云体’早已抵达太阳日冕层，依靠大量吸收太阳中的氢和氦来维系它们生命的延续。你们在土星轨道的两艘飞船，也是被这类‘云体’所俘获，目前‘边际空间’正在设法营救。我们对这种生命形态的认知有限，也无法与它们交流！” “云体生命形态？！那……去年初闯入太阳系且后来被你们‘边际空间’摧毁的那颗系外星体，却并非‘云体’！” “那是一颗系外高等级生命向地球发来的探测器。我们判断它母星的文明等级与‘边际空间’相当，它的诡异行迹以及在接到母星的快速射电暴信号后迅速返航，表明它觊觎的正是地球资源。‘边际空间’不能让它回去。跟它的母星文明相比，云体生命的威胁要高出很多。实际上，在太阳系内，存在着多种生命形式，包括来自系外的高等级智慧生命。而在所有智慧生命中，人类文明仅处在最低的等级，‘边际空间’只是略高于人类。如果按卡尔达舍夫文明等级的划分，‘边际空间’勉强只达到一级文明。”艾彬回答。 雅各布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艾彬，”艾森忍不住问道，“北极村陨石被击毁事件，是‘边际空间’所为吗？” “是的。如果让那颗陨石撞击到地球，不仅将直接危及周边至少十几万人的生命，还可能触动地质板块的构造，导致五大连池火山群的全面爆发，这将给东北亚地区造成难以估量的灾难。因此，‘边际空间’才在最后一刻不得不将其摧毁。” “艾彬先生，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雅各布眉头紧锁、脸色苍白，他现在已经确信，尽管“边际空间”的文明等级远在人类之上，但它并不是一直以来永生人所敬仰和崇拜的神。“‘边际空间’是否具有足够的抵御云体生命的能力、你们或者人类是否还能得到神的帮助？” “我们还不具备与像‘云体’这样系外高等级智慧生命分庭抗礼的能力。但是，我们相信宇宙是有秩序的。宇宙之所以平衡，是因为秩序的存在；而几万年来地球生命的平衡，也是因为有‘边际空间’的存在。我们已经知道，在太阳系内还有比‘边际空间’更高等级的智慧生命在它们的维度上保护着地球，只是受限于文明等级和所在空间的差异，我们还不能与它们建立联系。如果您要问人类是否能得到神的帮助，或许……它们就是这个‘神’！” “谢谢您！艾彬先生，很高兴得到您的指点！”雅各布虔诚地说。 艾森此时想到了一件事：“艾彬，你告诉过我，说爷爷也在‘边际空间’，你能让我见到他吗？” “只要你心里还在想念着他，你就能见到他。” 艾彬说完，像是被风吹散的微尘，眨眼就变得无影无踪。 艾森痴痴地望着吧原来站过的地方，愣了半天，问雅各布：“我们到底是不是在梦中？” “是吧……也许不是……”雅各布若有所思地说。 第六十七章 多维空间与生命等级之辨 艾森望着石台上的沙漏，反复回想着刚才梦中艾斌说的那些事情，心中不由哀叹：原来这一切还是一场梦！ 艾森突然想到了雅各布！共梦的建议是雅各布提出的，而且他刚才不仅真的出现在梦中，还跟艾彬有过交流，那么他一定会知道更多的东西！ 周边并看到雅各布，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艾森静静地聆听了片刻，仿佛从左侧传来流水声，他判断那里可能有一条地下暗河。在直觉的支配下，他朝水声发出的方向走去。 整个山洞并不黑暗，穹顶上和四壁透出的柔和光线足以照亮脚下的石阶。洞中的空气很清新，像是有微风穿过。艾森越往前走，越感到一种莫名的愉悦和陶醉。 艾森的直觉没错，他很快就看见了雅各布。 雅各布正端坐在暗河旁一块向前凸出的巨石上，像一尊石佛，一动不动。 “雅各布先生！”艾森轻轻唤了一声，对方像是没有听见。他便想爬到巨石上去。但他转了一圈，发现石头的立面几乎是光溜溜的，而且很湿滑，根本找着能踏脚的地方。他不得不放弃了爬上去的打算。 此时，两个穿着跟雅各布一样的服饰的人出现在艾森身边，他们都戴着斗篷，遮住了大半个脸，艾森无法看清他们的模样。 “请不要惊扰雅各布长老！”其中一个人对艾森说。 “雅各布先生在那做什么？我需要跟他见面。” “现在不行。请跟我们来。”那个人继续说。 艾森盯着面前这两张看不清的面孔，突然产生了一种念头。他在心里面对他们说：“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他！” “雅各布先生现在不想被打扰。” 艾森猜测对方可能是接收到了他的意念传递，不由一阵激动。为了进一步验证，他接着用意念发问：“有什么吃的吗？我肚子饿了。” 那两个人默默地站了片刻，没有再回答，随后便转身离去。 艾森死死盯着他们的背影，以为两人是去给他取食物，但半天也没见他们再回来。他开始有点沮丧，心想自己刚才做的意念传递尝试也许并未成功。 “他们已经接收到了你的意念！”这是雅各布的声音。 艾森闻声回头，发现雅各布已经从巨石上下来了，此刻正站在他身后。 “他们都是永生人的长老，自然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永生人神会是神圣和磊落的，不允许有任何欺骗的意念，所以他们不会回答你！” “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冒犯！”艾森诚恳地说。“我只是想试试自己是否已经可以跟你们做意念的交互。” “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助吗？” “是的，雅各布先生……”艾森支吾着说，“您、您曾提议要跟我尝试一次共梦，我想请问……我们的共梦成功了吗？” 雅各布注视着艾森，郑重地说：“是的！艾森。我跟你一起见到了艾彬！那是一次有价值的共梦之旅！” “我如何才能达到艾彬那样的能力？” “艾彬的能力不在于他自身，而在于他所在的那个空间。” “在于他的那个空间？！” “是的。‘边际空间’已经到达了一级文明，他们对地球已经能够完全掌控。他们选择只跟永生人进行意念交互，那是因为他们跟永生人同族；换个角度来看，‘边际空间’也许正是永生人最后的归宿……” “艾彬说，在太阳系存在着高等级智慧生命，那它们为什么不直接来地球与人类联系或者占领地球？” “首先，高等级智慧生命，不仅在生命形式上会高于人类，而且在道德上肯定也会高于人类，只是我们还没有见到它们并跟它们交流，因此不能确定它们的道德规范是否会伤及人类文明。其次，这些高等级智慧生命一定有它们自己的生存方式，它们不来跟我们联系，要么是他们不屑与人类交流，那可能是在它们的维度上不需要与人类文明交互，甚至它们的生存也不需要以地球作为载体。就像人类从不会想到去跟蚂蚁建立联系。” “雅各布先生，我在想一件事：如果‘边际空间’比我们的维度要高，那就证明，我们跟艾彬见面，是彼此通过意念进入到对方的空间！” “我们的时空应该由多个平行空间组成。每一个人都只存在于由他的意念支配独立进入的那个空间，包括现实和做梦；如果两个、三个或一群人的意识都在相同时间进入到同一个空间并在此形成交集，那这个空间就是由这几个人或这个群体的意识所共同构筑并感知的四维空间，这里除了现实和共梦之外，还包括心灵感应。因此，意念是搭建和支撑平行空间最重要的结构。” “我又想到了‘时间’这个概念，雅各布先生。”艾森说。“‘边际空间’所在的维度应该比我们要高，在他们那里时间可能变慢了……因为，我好几次跟艾彬见面，明明聊了很久，但在丁雨诗和伊斯顿他们的仪器上却只记录了短短几秒钟！” “时间对我们已经没有意义了！永生人无需去研究这一现象。我们需要的是怎样跟‘边际空间’建立沟通和交互、让更多的永生人去他们那里。” “还有其他人呢？比如丁雨诗、高主任他们。他们的目的肯定不是要去‘边际空间’，那也不可能实现。虽然相对于永生人、相对于‘边际空间’、甚至相对于那些系外高等智慧生命，丁雨诗他们实在太过于渺小，就像是我们面前的蚂蚁，但他们是在为了人类、为了地球……‘时间’和‘空间’，对他们来说，不仅有着重要意义，更起着决定性作用！” 听到艾森的话后，雅各布垂下了头，心中不免有点惭愧。他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如果还有更高维度的存在，我相信五维空间应该是四维空间的叠加、六维空间应该是五维空间的叠加，如此类推；空间维度越高，时间变化越慢。但遗憾的是，人类目前只能存在于三维空间！” “也许人类能够通过某种方式进入多维空间呢？” “人类或许能在我们的帮助下进入到四维空间，而无法进入更高维度的空间，因为连我们自己也无法进去。” 艾森重新回到沙漏跟前。 在此之前，他本想请雅各布帮助他见到丁雨诗，雅各布说他已经具备了传递意念的能力，可以自行尝试。 艾森坐在沙漏旁边，像雅各布那样将双腿盘起，挺直背部，闭上眼睛，开始在心中默念着雨诗的名字——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像自己如此的虔诚，肯定是能打动雨诗灵魂的。 然而，一连试了多次，什么都没梦到，更别说梦到丁雨诗了。 他想会不会是自己心中杂念太多，静不下来所致。于是，他调整坐姿，正面对着沙漏，尽量让自己的内心放松下来。渐渐地，大脑中只剩下他自己均匀的呼吸声……他感到眼皮有点发沉…… 艾森看见丁雨诗出现在面前！但他刚想伸手过去牵她，丁雨诗的影子便转瞬即逝了…… 艾森睁开眼，望着面前的沙漏，看到了那股细细的流沙…… 丁雨诗跟着高天骏搭乘从南滨飞往xj的最早一班飞机，经过了近5个小时的空中旅程，于下午13点多在和田机场降落。出机场后，又接着乘坐军用越野车在高速上跑了3个多小时。她实在太困了，便靠在后座上打起盹来。 她看见艾森站在山腰处，皑皑白雪覆盖着山顶，突兀的岩石在他身后构造成一个奇怪的几何形状…… 她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醒来，发现越野车已经离开了高速公路，正行驶在一段蜿蜒曲折的砾石路面上。 “我们快到了吗？”丁雨诗问坐在一旁的高天骏。 “导航显示还有十几公里。”高天骏回答。 “不远了。”司机说，“拐过前面那个山口，就能看见红旗镇了。” 红旗镇位于昆仑山脉中段的北麓，气候干冷少雨，方圆数百里原来都是无人区，甚至连野生动物也很少来此觅食。上世纪七十年代初，陆续有石油地质勘探队和工程兵部队来到这里驻扎，才逐渐有了人烟气息。后来，人们给这里取了一个具有鲜明年代特点的名子——红旗镇。 然而，这里虽然被称作“红旗镇”，但并不是一个正式的行政区划，大部分地图上也都没有标注它的存在。出发前，丁雨诗曾在网上搜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找到这个镇子。高天骏告诉她说，只有在军用地图和地质勘探专用地图上，才会有红旗镇的标注。 车子拐过山口，红旗镇远远地出现在道路的尽头——只见在山脚下的戈壁滩上，几十栋低矮的单层平顶房屋连片排布，沿着一条小河的岸边延伸，前后距离也不过三五百米。小镇的中心附近，竖着一根高高的旗杆，鲜艳的国旗在旗杆顶上迎风飘扬。虽然已经到了下午5点多钟，但在这里，太阳的位置却还像在东部地区的午后两三点时那样高悬于天顶。 越野车驶入小镇后，丁雨诗发现在一排房屋后面的空地上，已经支起了五六个军用帐篷，旁边还停放着几辆罩着迷彩篷布的军用卡车，稍远处还有两架“直-2”飞机停在那里。显然这是个临时军营。 高天骏事先已经告诉过她，他俩将在这里与特种部队汇合，随部队一同执行进入死亡谷禁地搜寻艾森的任务。 负责指挥此次搜寻任务的是一名维吾尔族少校军官，名叫铁木尔江。他面色黝黑，目光炯炯，胸口的肌肉把军装绷得紧紧的，刚健威武。 高天骏和丁雨诗下车后，铁木尔江立刻走上前去，向他们敬了个军礼。 “高主任您好！，我是特一营营长铁木尔江！欢迎你们的到来！” “铁营长您好！”高天骏回了个军礼，“久闻大名，这次见到真人了！请允许我像大家一样称呼你！” 铁木尔江和他率领的特一营，曾数次圆满完成反恐任务，还曾代表中国在哈萨克斯坦举行的“上合组织”联合反恐演习中获得佳绩，被授予集体三等功荣誉。在表彰大会上，总部首长亲切地称他为“铁营长”。这个响亮的雅号从此在全军中传开。 听到高天骏这样称谓他，铁木尔江腼腆的一笑，跟高天骏和丁雨诗握过手，引他们进入帐篷，向他们介绍着情况： “我们已派无人机对目标及其周边进行了反复侦查，确认那里只有一个山洞，洞口经常会有一名守卫出现，从他穿的长袍和斗篷来看，不像是本地牧民；守卫没有携带武器，周边也没有发现其他武装人员。昆仑山死亡谷地区气候复杂多变。最新气象分析报告显示，明天白天多云、风力2~3级，适合机降。目标位置的悬崖高度13米，上部有积雪和冰层，垂直攻击有一定难度；目标正面是河滩和砾石，且居高临下、视野很宽，白天几乎没有隐蔽接近的可能。不过，在目标西边25米处的山体有个前突，正好能挡住与目标间的视线，而且那后面地势比较平坦，适合直升机着陆。因此我们计划：进入死亡谷的时间是明天傍晚6点，用两架直-2、每架搭载12名特战队员、分三个批次进去，在那个山体的背面隐蔽集结。明晚风力会加大到5~6级，利于特战队员行动。具体行动时间，等我们到达那里后再根据现场情况定。” “好！行动上由你统一指挥。”高天骏说。“我和丁雨诗此次的任务是配合你们。说句实话，我倒并不担心对方是否持有武器，如果只论武器装备，相信这对你们构不成威胁！只是，我们的对手是一群具有超强能力的人，我和丁雨诗就曾亲眼目睹过，他们中的一人徒手解决了几个手持微冲的雇佣兵。因此，很难说咱们的特战队员能有把握制服他们。而且重要的是，我们还必须确保人质的安全！” “我明白这次行动的特殊性！所以……” 铁木尔江还未说完，帐篷里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如同被人拉掉了电闸，很快变得一团漆黑。他警觉地朝外面看去，见帐篷外也已是一片昏暗；到处是一片喧哗声，期间还夹杂着急促的狗吠。 一名少尉进来，紧张地说：“铁营长，天空中……太阳突然消失了！好像是出现了日食……但又不是日食……” “太阳消失了？！日食？！怎么可能？！”铁木尔江一边连珠炮似的厉声反问，一边疾步走出帐篷。 高天骏和丁雨诗也跟出了帐篷。此刻，天空和大地已经变得很暗，几乎像夜晚一样。有几个士兵甚至打开了手电筒以辅助照明。 高天骏、丁雨诗和铁木尔江他们抬头望向天空，但见满天繁星在熠熠闪烁，太阳竟完全“消失”了——而且更为诡异的是，此刻月亮竟然高挂在东方的天空！再仔细观察，刚才太阳所在的那片天空，像是被一个硕大无朋的不规则形“黑幕”所遮挡，沿着这个“黑幕”的周边，隐约散发着一圈肉眼难辨的、及其微弱的光环…… 丁雨诗望着这突发的未知天象，目瞪口呆，身体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如果这个突如其来的“日食”不是因月球公转造成的，那么它又是怎么产生的？！ 丁雨诗感到心里一阵恐慌…… 第六十八章 “超级日食” “立刻给总部打电话！了解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全队保持戒备！”铁木尔江对身边一名少尉军官大声下达命令。 高天骏也拿起手机直接拨通李战雄的电话，向他紧急报告了这边出现的情况，并询问基地是否也遭遇了这种异象？ “这是一次异常罕见天象！”李战雄在电话里说。“不仅是x基地，也不仅是我国，现在整个地球都见不到一丝日光！我们刚刚接到cnsa和csda的紧急通报，他们和nasa、esa同时观测到，在日地l1拉格朗日点附近，突然出现了一个体积超过木星的不明稠密气团，但它跟地球之间并没有引力作用，只是体积还在继续膨胀。正是它造成了这种几乎覆盖全球的‘日食’现象！现在cnsa正在与nasa、esa召开紧急电话会，沟通交流各自观测的信息，研究判断生光和复原的大致时间，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请你转告特种部队负责人，这次日食虽然很突然、也很异常，但毕竟还是属于天文现象，暂时对地球不构成危害。你们不能慌乱！但也要注意防止其他意外和衍生灾害的发生！” 打完电话，高天骏举着手机迟迟没有放下。他一下子想到了李战雄之前曾发给他的那张图片——在太阳日冕层里出现的巨大黑影！ 几分钟后，铁木尔江也接到了来自总部的电话。他接电话时那副惊愕的样子告诉高天骏，总部也一定对他发出了不详的预警。 “总部也确认了这是一次极端异常的天象！”铁木尔江对高天骏说，“有东西挡在太阳和地球之间，而且在跟地球保持同步公转，因此，在短时间内，我们恐怕无法摆脱这种黑暗！” “总部对我们的行动计划有调整吗？” “总部要我们相机而行。”铁木尔江扯了扯帽舌，说：“我们还是按原定时间进入山谷！特一营经历过无数次极端恶劣天气的考验，怎么可能因为出现这种怪异天象而放弃行动？！说到底，这无非也就是一个超长的夜晚吧！” 一旁的丁雨诗看到他们两个处变不惊的样子，慌乱不安的心理这才渐渐得到平复。 然而，她并不知道，由于突发不明物体凌日导致整个东半球出现“日食”异象，使得世界各地陷入了全面恐慌之中…… 欧洲各大城市的基督信徒驻足街道和广场，纷纷仰望星空、划着十字，祈祷上帝能阻止“末日审判”的降临…… 中东各国的穆斯林们开始涌进一座座教堂，祈求真主安拉的庇护…… 在印度孟买，甚至由于大量居民疯狂逃离都市，出现了长达十几公里的人车混流和因拥堵而导致的多起踩踏和车祸…… 联合国秘书长不得不中断出访，在赶回纽约的飞机上匆匆连线unisdr、iag、nasa、cnsa和esa等国际机构召开紧急会议研究事件可能的危害并商讨对策，cnn还通过向全球进行电视直播、请专家和知名学者介绍本次“超级日食”的因由，并反复声明目前暂无灾难预兆等等…… 无论是富有的还是贫穷的、无论是国家政要还是平民百姓、无论是大学教授还是幼教老师、无论是无神论者还是有神论者、无论是老人还是少年……在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思考和担心着同一个问题： 能否活着？！ 雅各布和阿努神会长老团的长老们，齐聚在洞口那块狭小的平台上，望着满天繁星中那个巨大的“黑幕”发呆。 月亮的光辉正逐渐从明亮变得苍白、变得昏黄，仿佛它预感到末日的来临，正挣扎着用自己最后的余光给地球生灵万物照亮归途。 雅各布开始做着深呼吸，尽量排空思想中的杂念，使之恢复到超脱的境界。他期望着能见到艾彬、期望着能得到神的指引！ 然而，他却做不到。 远处的河滩上出现了一个小黑影在快速奔跑，紧跟着又出现了黑乎乎的一群。从奔跑的姿势来看，雅各布判断那是一匹野狼和一群藏羚羊，诡异的是，那群藏羚羊竟然跟着野狼在跑，而不是被它追逐。 那匹野狼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转头朝山洞这边跑来，在离雅各布他们三四十米处停下，而那一群藏羚羊却没跟上来，而是停在山脚下徘徊不前，似乎迷失了方向。 接着朦胧的月色，雅各布看清了那匹野狼——在它的目光中已失去了往日的凶残，反倒显露着一种可怜和无助；它的四肢不断摇晃，身体也在微微颤抖，同时发出阵阵凄惨的低吟，像是一条被遗弃的狗在祈求人的收养。 雅各布又望向空中，那块巨大的“黑幕”已默默向西边移动了一段位置，其黑暗的边缘已开始切入到银河的光带之中。 他明白，面前的这匹野狼和山脚下的那群藏羚羊，一定是被这个恐怖的“日食”吓坏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一群藏羚羊跟着食物链上的天敌一起仓惶逃生的奇怪现象。 一位长老向野狼伸出了一只手，野狼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慢慢走到他跟前。长老与它无声地“交流”了几秒钟，它立刻温顺地匍匐在他的脚下。长老转身向洞内走去，野狼也随即跟了进去。 雅各布回到洞内，来到艾森身旁，后者依旧静静地坐在沙漏前冥想着。他没想去打扰他，就站在他身后等候。 “那就是‘云体’！”艾森突然开口说话了。“艾彬刚才告诉了我，这个‘云体’的体积将近有2个木星大小，它们分散从太阳系外进入，正在这里汇集，或许是在等待飞往太阳的时间窗口。” “艾彬的意思是，它们只是路过地球？” “是的！也许，地球对于它们，只不过是途中的一颗砂石！”艾森悲哀地说，脸颊上流下了两行泪水。 “时间对它们也许是毫无意义的，但对人类却是宝贵的！”雅各布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在与艾森的共梦中，雅各布就从艾彬那里得知，‘边际空间’在如何应对云体生命这方面是一筹莫展的。因此，他所担心的时间，其实是留给地球上的人类和所有物种生存所需的时间。 当绚丽的晚霞突然被一大片黑影覆盖时，曹子铭和琦琦正抱着6个月大的女儿欢欢在阳台上玩耍逗乐。天空突然变黑时，曹子铭还以为是乌云遮蔽了天空，加上太阳早已落山，所以对夜晚的提前降临并没太多在意。 入夜后，小两口的精力全放在孩子身上，偏偏没像往常那样打开电视或刷刷手机，就连小区楼下花园中人们的纷杂的议论声也没去留意。 这一夜，“超级日食”对整个世界带来的不安，他们竟浑然不知。 翌日早晨7点左右，曹子铭一觉醒来，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好衣服，回头看了看还在熟睡中的琦琦和女儿，悄无声息地出了卧室，到卫生间洗漱。 他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窗户，见外面的天空依旧漆黑一片，以为是自己起得太早了，天不仅还没有亮，而且似乎连一丝晨曦中的朦胧也看不见！ 曹子铭不觉有点纳闷：明明自己已经养成了准时醒来的生物钟，怎么今天会提早这么多？！这到底是几点啊？难不成还是三四点钟？！ 他含着牙刷，迟疑地来到客厅，望向墙上的电子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7点1分。没错呀！怎么天还是这么黑？ 曹子铭怀疑电子挂钟停了，便匆匆漱完口，返回卧室去拿手机，心想手机上的时间总不会有错吧。然而当他点开手机屏幕看到时间时，不仅呆住了！ 确实是早上7点1分！ “你在发什么呆啊？”琦琦睁开了迷糊的双眼，狐疑地看着他。 “琦琦，好像出了件怪事……”曹子铭有点不确定地说，“明明已经是早上7点多了，可外面的天还是跟半夜一样，太阳还没出来……” “有7点多了吗？！”琦琦坐了起来，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看，“哟，还真是！我得起来了……你怎么还在发呆？”她发现曹子铭似乎根本就没听到自己在说什么。 “琦琦，这是早上7点多钟，但天还是黑的！”曹子铭又强调了一遍。 这回琦琦像是听明白了。她下意识地看了看窗户，见窗帘还是拉上的，于是就下了床，过去拉开了窗帘。 “咦？是啊！外面怎么还是这么黑？” 曹子铭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立刻用手机上网浏览起来，见到所有媒体网站几乎已被昨天傍晚因未知巨型气团阻碍阳光形成“超级日食”的消息和评论霸屏，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但他很快又陷入了更大的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气团能将太阳遮蔽十几个小时啊？！ 他拉着琦琦的手来到客厅，打开电视，将声音调到尽可能的小，以免吵醒女儿。他们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关于这次“超级日食”的直播报道。 在这场全球24小时直播节目中，先后有多位著名专家亮相，他们一致认为：虽然这个稠密气团体积巨大、距地球很近，但目前并未发现它跟太阳系各星体之间存在万有引力作用，所以对地球暂时无害；只是这次“超级日食”于何时结束，眼下还不好判断。但专家们同时也在担心，如果这个停留在l1拉格朗日点的巨大气团不消散或不离开，而是永久性地与地球保持同步公转，那无疑将会对地球的气候和环境造成严重影响…… “咱们是不是要准备一些冬衣？还有，准备点食物什么的，再给欢欢买些乳品吧。”琦琦紧握着曹子铭的手说。 “没必要那么紧张。也许很快就会过去！”曹子铭嘴上这样说，但内心的不安却始终挥之不去。 他来到临街的阳台上，望着东南方向的天空，那里仍旧看不到日出的迹象。对面几幢高楼顶部的led依然闪亮夺目，远近建筑物的轮廓灯、氛围灯像往常一样散发着丰富多彩的辉光；街道上的小车、公交车都纷纷亮着大灯往来穿梭、川流不息，仿佛人们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正在赶着回家。 人们说，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可是今天南滨的太阳呢？！ 曹子铭突然想到了艾森。他不知道艾森现在怎么样、会不会预知这个“超级日食”的最终结果。他回到屋里，拿起手机拨打艾森的号码，但手机里却发出“您所呼叫的号码无法接通”的声音。 “奇怪！打不通艾森电话！”曹子铭对琦琦说。“我想出去看看。今天你不要带欢欢出门了，就在家里呆着。我中午前就会回来。” “好。不过，咱们还是采购些东西备着吧？” “行！我会带点回来，你也可以从网上采购一些让快递送来。” “我给你做点早餐，你吃了再走吧？” “不用，我看到楼下对面的早餐店开着，我去那里吃就行。”曹子铭说完，穿好衣服，正待出门，琦琦跟上去叮嘱：“外边天这么黑，路上千万小心！最好早点回来！” 曹子铭转身抱住妻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匆匆走了。 特种部队分三批搭乘直-2顺利进入死亡谷预定集结地点。高天骏和丁雨诗乘坐最后一个架次抵达。 直-2巨大的旋臂搅起地表的沙尘形成一团沙雾，打在丁雨诗的脸上就像被针扎一样疼痛，眼睛都难睁开。她抬起胳膊护着面部，跟着高天骏快步离开机身，来到铁木尔江营长面前。 两架直升机的旋臂先后停止了旋转，夜幕中如同两个庞大的巨兽静静地卧在山根处。天空中布满了厚厚的云层，一点星光也透不出来，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河谷里的风在呼啸。特战队员集合成一个方队，每人头盔上都戴着夜视仪，正坐在砾石滩上整装待命。 铁木尔江肩挎突击步枪，手上端着类似平板电脑一样的指挥终端，查看着由前方无人机传来的红外摄影图像。 “根据无人机的侦查，洞口处及周围没有人员活动迹象，有利于我们行动。”铁木尔江低声对高天骏和丁雨诗说。随后他将平板电脑切换到另一幅画面，指着图中的三个红点，“我们的侦察小组已经出发，这几个红点是他们目前的位置和移动路线。等他们到达洞口附近后，会给我们发送信号，那时我们再扑上去！” “铁营长，”高天骏思索着说，“我总觉得，这次行动不会像你们以往执行反恐任务那样简单，他们都属于地球上罕见的永生人，具有超强的预知和感应能力。虽然我们有夜色的掩护，而且单兵作战能力也很强，但在作战意识和武器之外，我们甚至可能还处于劣势！” “那今天就让我们较量一下！”铁木尔江不以为然。 高天骏突然发现铁木尔江的面部逐渐清晰起来，而且泛着红光。此刻铁木尔江的双眼也睁大了，直直地瞪着高天骏和丁雨诗的后方。 高天骏敏锐地回头张望，只见在不远处的天空，像是一团红色的光晕正从云层底部散开，那样绚丽、那样迷幻…… 第六十九章 “云体”降临（一） 空中的景象令河谷中的所有人惊愕失色！ 那团红色的光晕——准确的说是一团彩色的光雾——正越变越大，像是从云层的底部穿出的一缕仙气，随后贴着云底向四面八方弥散。光雾的中心部位呈浅浅的黄白色，散开后逐渐变红、在边沿处变成深褐色的“波浪”状。变幻莫测的光雾映衬在乌云之下，向漆黑的死亡谷中倾泻着一种天煞般阴森恐怖的昏暗幽光…… 丁雨诗忽然想起了幼时看过的一部好莱坞科幻片，在那个电影中曾出现过一个巨型外星飞船进入大气层的经典画面，眼前的场景，跟那电影画面何其相似……她感到了死神降临的气息！ “这又是什么情况？！”铁木尔江警觉地问，“是电离云吗？” 没人回答…… 两架直-2机腹的航行灯突然熄灭了，同时，舱内所有仪表盘的照明也自动熄灭…… 高天骏发现了这一现象，他急促地对铁木尔江说：“直升机电源系统自动关闭了！可能是受到了强磁场干扰！必须马上联系侦察小组，让他们停止前进、先就地隐蔽起来！” 然而，当铁木尔江准备下达命令时，却发现无论是自己手中的平板电脑，还是配备到每个单兵的具有远距离无线组网技术、抗干扰技术和通信加密技术等多功能腕表，已经全部都失灵。 “通信设备全部失灵，现在已无法跟前边取得联系！”铁木尔江脸色阴沉地说。他挥手招来一名特战队少尉：“你带一个人追过去，告诉侦察小组停止前进、原地隐蔽待命！你们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是！”少尉敬了个礼，转身叫上一名队员，迅速消失在昏暗的红光中。 高天骏和铁木尔江又把视线投到空中那团令人毛骨悚然的红色光雾。此刻，光雾已不再继续发散，而是像个巨大的圆盘缓缓旋转起来，同时，伴随着一阵阵滋啦滋啦的声音，在光雾周边的云层底部，闪动着一道道锯齿状的惨白而耀眼的弧光。 铁木尔江冲着方队又挥了挥手，低声下达命令：“全体都有！立刻散开队形！到山脚下去！蹲下！各自保持5米以上间距！” 特战队员迅速起身，分散而有序地向山脚下的坡地上冲去，急促的脚步声被云层中的滋滋声完全淹没。 “你们俩赶紧去那里隐蔽！”铁木尔江指着山根处的一座巨石对高天骏和丁雨诗说，“河谷里可能马上会有雷电。” “这不像是普通的气象事件。”高天骏一边拉着丁雨诗朝巨石那边跑，一边在对她说，“我担心它跟造成‘超级日食’的那个不明气团有关！” “它降临地球了？”丁雨诗紧张地问。 两人来到巨石跟前蹲下。借助微弱的光线，他们看见铁木尔江还在指挥着直升机驾驶员撤离到隐蔽地带。 头顶上的的红色光雾旋转得越来越快，云层中的闪电也在一阵阵噼里啪啦声种越来越频繁和剧烈，仿佛无数个电子点火器正在点燃天空使它燃烧一般，空气中混合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难闻气息…… 暴露在死亡谷里的人们，似乎已面临着真实的死亡威胁…… 雅各布脸色阴郁地站在艾森面前，心思重重地说：“‘云体’已经降临死亡谷，未来已来！” “您说什么？‘云体’已经降临死亡谷？！” “从昨天下午太阳就被‘云体’遮蔽了，天空一片黑暗！地球上已经连续3个小时没见到阳光！现在，外面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发光云盘，那一定就是艾彬所说的‘云体’——它已来到了地球！” “……”艾森噤若寒蝉。 “还有一件事必须告诉你，”雅各布表情凝重地说，“已经有军队进入了死亡谷，他们是来找你的……” “我可以去跟他们解释……” “他们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我是担心他们会因‘云体’而受到伤害！此刻，他们完全暴露在‘云体’之下！而且，高天骏和丁雨诗也在其中！” “雨诗和高主任也来了？！”艾森心里又惊又喜，但很快便为他们两人担忧起来。“山洞里面安全吗？能不能让他们也进来？” “‘云体’情况不明，况且，我们目前还无法获得外面军队的信任，他们一旦采用武力，对双方都是毁灭！” 艾森的意识中又出现了艾彬的那句话：“当云体笼罩大地，必须藏身洞穴躲避灾难。” “我出去找他们！必须让他们进来！”他决然地说。 “我更要保证你的安全！”雅各布思索着说，“你可以试试与丁雨诗小姐做一次意念交互。你告诉她，他们有两名士兵昏倒在洞口，已经被我们救了进来。但愿她能说服军队指挥官跟我们谈判。” “雅各布先生！我不一定能做到……”艾森有点紧张和彷徨。 “集中你的意念吧，艾森！你心仪的女孩此刻正处于危险之中！只有你才能让她和军队的指挥官相信我们永生人！” 雅各布把艾森领到沙漏前，双手在他的肩头用力按了按，艾森顺从地坐下。“我会帮助你的。”雅各布说。 艾森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沙漏，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一股细细的沙流从瓶颈出飘然落下…… 他闭上了眼睛，心里开始默念着丁雨诗的名字，想象着她的容颜…… 又过了很久，她却一直没有出现！ 艾森睁开眼，回头寻找着雅各布，想求得他的帮助。雅各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艾森无奈，又望着沙漏出神，那瓶中的沙流时断时续……他脑中似乎听到了雅各布的声音： “不要放弃！艾森，请继续，你就要成功了！” 丁雨诗正盯着空中的那团圆盘状红云，突然一阵眩晕，差点倒下，高天骏一把把她扶住，让她斜靠在巨石上。 “深呼吸！不要看天上！”高天骏说。 丁雨诗像是闭着眼在休息，呼吸平稳……几分钟后，才缓缓睁开眼睛。 高天骏见她的状态才有所恢复，关切地问：“你刚才怎么啦？” “我见到艾森了！他说他跟永生人在一起。雅各布也并没有伤害他。”丁雨诗的声音很小，小的几乎被空气中的电离声掩盖。 高天骏一怔，本能地看了看周围，紧接着问：“你被催眠了？！” “我？我不确定……或许，是艾森在跟我做意念的交互。他真的没事！他说雅各布知道我们来了，刚才还在洞口救了两个昏倒的士兵……艾森说他非常担心咱们现在的处境，想让咱们躲到洞里去，但是雅各布又担心战士们会动用武器导致双方毁灭，因此想先跟指挥官进行谈判。” “这都是艾森传递给你的？” “是的……等等，我好像又听到了艾森的声音……”丁雨诗的表情突然定格了，像是在全神贯注地侧耳倾听着什么。“雅各布希望我们跟铁营长三个人一起进洞谈判，就现在！” 高天骏有点犹豫，他能理解丁雨诗说的话，但铁木尔江能吗？迄今为止，他们在“61”进行的所有试验，都是高度保密的；即使这次为了搜救艾森，上边允许向特种部队公开的信息，也仅仅做到披露永生人的存在这个层面，而“61”所从事的那些集体催眠试验、意念传递等容易让人误解和取笑的研究活动及结果，还远未到能够公开的程度。 “云层又有变化了！”丁雨诗用手指向空中说。 只见从那一大片快速旋转的红色云体中心，向地面喷出一束细细的、白色的“棉条”，它脱离云体中心的“喷口”后，轻飘飘的落下，渐渐收缩成一个团状，颜色也随之变得暗红。它在半空中飘浮了一会儿，又继续下落，直到落在两三百米外河对岸的石滩上…… 高天骏越发的紧张，他不再犹豫，附身跑到铁木尔江跟前，对他说：“这种情况很不正常！我们待在这里可能会有危险！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些事，请你务必相信我！” 他将雅各布要求谈判的想法简明扼要地告诉了铁木尔江。 铁木尔江听到后十分诧异，以审视的眼光盯着高天骏，心想他是不是因为惊吓而出了什么状况。经过短暂的对视，他相信了高天骏。“我跟你进去见雅各布。不过，我们必须以防万一！” 铁木尔江挥手招来一名中尉，吩咐道：“我和高主任他们先去跟洞里的人谈判，你带上队伍跟在我后面向那边隐蔽接近，但不要靠近洞口，没有我的命令不能进去！”他从背包里掏出一把信号枪，“现在咱们无线指挥系统已经失灵，到时看这个信号：红色，武力方式；白色，和平方式！” “是！红色，武力方式；白色，和平方式！”中尉重复了一遍。 铁木尔江又看了看河对岸的那个云团——它的体积此刻正在扩散，“另外，注意那东西的移动方向！不知道那是什么鬼，一定要规避它！” 布置完毕后，高天骏、丁雨诗和铁木尔江三人以最快的速度向山洞方向接近。在距离洞口不到5米的山腰上，他们吃惊地发现，铁木尔江第二次派出的那名少尉倒卧在悬崖下，面部呈黑灰色，浑身僵硬，手中依然紧握着突击步枪，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铁木尔江蹲下身查看着少尉的遗体，气得咬牙切齿、青筋暴出。 “他牺牲了！” 高天骏迅速查看了一下牺牲少尉的状况，冷静地说：“这不像是雅各布他们干的！他是被冻死的！雅各布用的是意念控制手段，从不伤及性命。” “他怎么可能会被冻死？！这种气象……这是不可能的！” “现在我没法解释！我们必须赶紧去见雅各布！”高天骏不由分说，一把拽起铁木尔江，继续向山上冲。 紧接着，他们又陆续发现了第二个、第三个已经牺牲的特战队员，他们都跟少尉一样被冻成了“冰人”…… 洞口就在眼前，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你确定对方没有敌意吗？我们已经牺牲了三个同志，我不想再搭上你们。”铁木尔江站在洞口冷冷地对高天骏说。此时此地，虽然高天骏的军衔更高，但铁木尔江是指挥员，他必须对特战队的行动负责。 “正是因为我们已经牺牲了三个同志，所以我们才要尽快让其他人脱离险境转移到安全地方！我和丁雨诗，只是特战队的普通一员！”高天骏说着向山脚下一指，“你再回头看看！” 铁木尔江顺着高天骏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刚才飘落在河对岸的那个云团，此刻已经变得有足球场般大小，正在向山体这边飘来；在它所经之处，大地一片片地被“染”成白色，像一条冰雪大道；在河谷的上空，彩色的盘状云体还在闪电的缠绕中旋转和翻滚…… “看见没有，它会造成局部超低温现象！我们不能让士兵们在外面呆的太久，必须尽快让他们全部进入山洞！” “他们竟然以此为谈判筹码来要挟我们！”铁木尔江愤愤地说。 “你错了！雅各布需要确保艾森的安全！我们也是！” 铁木尔江没再说话，把突击步枪背在肩上，跟在高天骏和丁雨诗的后面走进山洞。 洞口很黑，但往里面走渐渐有些光亮，隐约能看出来四周都有东西。仿佛是在一瞬间，所有景观全部都清晰了——这是一座如篮球馆大小的殿堂，一座既体现着庄严肃穆又充满了神秘奇幻的古罗马式殿堂！ 身穿长袍头戴斗篷的雅各布和其他8个长老正站在殿堂中央。 高天骏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无法想象在这座山洞里竟然会有如此恢弘的建筑！铁木尔江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身后，心里猛然一震——进洞时还在他肩上挎着的步枪，此刻竟不知怎么消失了！ “这里是和平的圣地，请原谅我们卸掉了你们的武器！”空洞洞的大殿里回荡着雅各布低沉的声音。“不过请放心，在这里你们是安全的！” “艾森在哪？”丁雨诗大声问。虽然在她看来，雅各布还像他在“61”时的那样恭而有礼，但在此情势下，她对他已失去了往日的敬意。 雅各布侧身往旁边让了让，艾森从他身后走出，直接来到丁雨诗面前。当着众人的面，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雨诗，高主任，我很好！雅各布先生一直像父亲那样待我，他们都是我们的朋友！”艾森说着，转向铁木尔江，“您是部队的指挥官吧？雅各布先生不希望双方受到伤害，所以邀请你们来商量一种和平解决方式。” “和平解决？”铁木尔江问雅各布，“艾森不能跟我们走吗？” “艾森属于我们永生人，他需要留在这里。至少是现在！”雅各布回答。 高天骏想了想，说：“我想请您同意我们外面的人先进来。现在外面的情况十分危险，我们已经有三个士兵牺牲了……” “我们已经营救了你们两名士兵的生命，但是很遗憾，我们无法对抗这场灾难——这已不是我们道德的边界，而是人类能力的边界——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你说什么？！”铁木尔江叫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您还是回头看看身后吧！”雅各布沉重地说。 铁木尔江、高天骏和丁雨诗几乎同时转过身看向身后，齐刷刷愣住了—— 洞口外面的世界已被纵横交错、密如蛛网的闪电笼罩，惊悚恐怖；在闪电的缝隙中，隐约透出天地间变得白茫茫一片…… 第七十章 “云体”降临（二） 铁木尔江感到脑子里嗡的一声，热血冲顶，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高天骏伸手拉他没拉住，出于担心，也跟着他向洞口冲去。 洞穴外面已完全是一片罕见的场景—— 数千道密集交错的闪电正疯狂地鞭笞着那棱格勒河谷的大地，天空的浓云似乎被撕裂成一瓣瓣碎絮。那个快速旋转着的暗红云体，犹如一个硕大恶魔正张开血盆大口，沉重的压在山顶上，给高处的冰雪染上一层血红。云体中心的“喷口”还在源源不断地喷吐出一束又一束的“棉条”，像一条条白色的蟒蛇从天而降、扑向四面八方…… 借助闪电，铁木尔江看到了由近而远一群群倒卧在雪地上的特战队员，他悲痛欲绝的嘶喊着，掏出信号枪朝天上连发两颗红色信号弹。 红色信号弹像两个微弱的“萤火虫”，在漫天的红色光雾和耀眼电弧中无力地飘升，不一会就消失了。 高天骏从后面抱住铁木尔江，强行将他拖进洞口。“铁木尔江！外面危险！你不要命啦！” “我的人都牺牲啦！可我还活着！你懂吗？！”铁木尔江挣扎中忽然发现刚才在洞穴内消失的突击步枪竟然还跨在身上，便奋力甩开高天骏，取下枪，一面发狂地“啊啊”大叫，一面举枪对着旋转的云体一通乱射，直到打光弹匣中所有的子弹。 高天骏和丁雨诗再次拼命把铁木尔江拖进洞，用尽全力把他按住。 “铁木尔江！你冷静点！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谁也说不清！我们现在既无法理解也无法对抗！我们必须保持镇定！”高天骏不停在说。 “也许只是幻象。”丁雨诗虽然被吓坏了，但她还保留了一丝怀疑。“我们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幻象了……刚才我们明明感觉像是在神殿里，可现在，我们看到的那个神殿却消失了！” 丁雨诗的话提醒了高天骏和铁木尔江。他们看着四周的岩壁，回想着刚才跟雅各布和艾森见面时的场景，感觉那的确像是梦境一般。 铁木尔江倏地跳了起来，看了一眼手中的突击步枪，又看了看外面的红色云体和密集的闪电，心惊胆战地问：“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是真实的吗？我的特战队员在哪儿？” “你们刚才在洞里经历的的确是幻境，但现在外面却是真实的天象！”雅各布在他们身后出现了，艾森跟在旁边。“恐怖的‘云体’已经降临！” “到底是怎么回事？”高天骏面对雅各布发问。 “这是个‘云体’生命！是来自太阳系外其它空间的高等智慧生命的集合！” “什么？！它是有生命的？！”高天骏倒吸一口凉气，“那、那个停留在拉格朗日点的巨大云团也是它们吗？” “不确定，但可能性极大！它们早就进入了太阳系！” 高天骏愣了片刻，望着艾森：“艾彬怎么说？” “艾彬确认了这个事实。他说‘边际空间’无法抵御‘云体’入侵，甚至也找不到跟它们交流的途径，‘边际空间’跟它们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云体’的目标是太阳。” “那它们为什么到地球来？！”铁木尔江大声问道。 “它们并不在意地球，更不在意人类。它们可能只是路过……” “路过？！”铁木尔江指着洞口外面，声嘶力竭地叫着，“它们正在制造一场灾难！而你却说它们只是路过？！” 艾森无言以对。 高天骏见状，对铁木尔江说：“铁营长，有很多事情你并不知道，我暂时也无法跟你解释。我们现在只能保持冷静，等外面稳定后再说。但愿情况不要太糟……”他接着转向雅各布：“雅各布先生，您说你们营救了我们的两名士兵，他们现在在哪儿？” “他们就在洞中。这座山洞可以保护所有人不受伤害。”雅各布说。 “超级日食”现象已经持续了三天，x基地上空完全被黑暗笼罩。 从日食发生后的第一小时起，基地就进入了全时战备状态。除留下少部分人在地面执勤外，全体指战员一律进入地下基地作业。 地下指挥中心聚集了几十号人，李战雄连续三天坚守在这里，一直没有睡觉。现在他已处于极度的疲惫状态，昏昏沉沉的，但凡一坐下来，眼皮就控制不住地想要合上。 上午1时，李战雄收到上级来电：进入昆仑山死亡谷去执行解救艾森任务的一支特种部队，突然失去一切联系！他大吃一惊，心想高天骏和丁雨诗就跟他们在一起，顿时紧张起来。他赶紧让参谋进一步核实，得到了确认。他不由得为几十名特战队员和高天骏、丁雨诗两人的安危而担心和焦虑。 在“超级日食”发生后，cnsa、csda立即组织天文、气象和地球物理等方面专家进行研讨，并及时与国际组织保持沟通，截至目前，对这一罕见事件的起因和未来走向尚未形成一致判断。但有一点是相对明确的：地球生态可能因此会发生改变，甚至不排除持续恶化并引发自然灾害的可能。 3分钟后，他又接到了第二封电报：在近地轨道附近，出现了大量的不明来历的“云体”，已有数颗nasa的探测卫星被其野蛮“吞噬”。nasa已向有关国际卫星组织和iag发出了预警。 正当李战雄为第二封电报感到惊愕时，x基地所在区域突然受到一股强磁干扰，基地与外界的通信瞬间中断了，地下供电系统也陆续陷于瘫痪。他当即命令，各任务单元紧急启用备用储能电池，确保关键设备的正常运行、维持地下基地的基本照明。命令下达后，所有工作井然有序，没有出现丝毫的慌乱。 由于基地雷达系统受断电影响无法有效展开对空监测，李战雄只得请附近空军基地派出预警机提供支援，同时布置地面人员加强对空监视。 作为这个重要的运载火箭发射基地的最高指挥官，李战雄第一次感到了超自然天象对人类先进科技的沉重压迫！他心力交瘁地瘫在座椅上！ 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不测，他一无所知，也无从防范…… 一个通信参谋急匆匆冲进地下指挥中心，向李战雄报告：“李总，基地上空发现了异常的云体！” “异常的云体？！”李战雄倏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追问：“怎么个‘异常’？你确定它不是普通的云吗？！” “它、它是红色的……天空很黑，地表也没有灯光，但这片奇怪的云却通体是红色的！像是自身会发光……红色的光……”通信参谋声音颤抖地说。 “走！我们上去看看！”李战雄说着就往外走。 “李总，可能有危险！您看……”通信参谋想拦住李战雄，却又犹豫。 “怕什么危险！老子倒要看看它究竟是什么鬼样子！”李战雄说着，大步流星地走出地下指挥中心。身边的几个人连忙跟了出去。 他们乘备用电梯来到了地面。基地电力系统的瘫痪，导致地下至地上的大部分电梯不能使用，只剩下几个靠储能电池驱动的备用电梯还能工作。 虽然已是中午，但外面仍然像夜晚一样漆黑。头顶偏东几度本应是太阳所在的位置，但此刻却被一个巨大的“黑洞”占据，横贯天空的银河在这里被生生分成了两段，像是空中巨兽嘴边的两撇灰白色胡须。 西方的空中，正在涌上来一片巨大的、中心发着红光的“云体”，暗褐色的边缘在不断卷动翻腾…… “就是那个‘云体’！它的范围比刚才更大了！”通信参谋指着那边说。 “云体”在缓慢抵近，如同一个硕大无朋的“煎荷包蛋”，当空向李战雄他们压了过来。仿佛受到了它的吸引，地面上大面积的沙尘、碎石纷纷被卷起，飞旋着朝它的底部升腾，远远看去，像个巨大的、夹杂着红黑两色的“龙卷风”，给目击者造成极大的心灵震撼！ 当李战雄得知有卫星被出现在近地轨道的“云体”吞没时，还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幅情景，现在他已经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云体”在目视距离1千米左右位置停止了前进，开始在空中盘旋。 “立刻派出直升机抵近侦察！”他吩咐身边的参谋，紧跟着又补了一句：“要他们千万注意安全！一旦发现情况不妙，立即返回！” “是！”参谋迅速转身离去。 几分钟后，一架“直9型”直升机呼啸着从李战雄他们的头顶掠过，深色的机身反射着云体的红光，如同一只勇猛的鹰隼，向着“云体”扑去。 李战雄默默地注视着那架直9的身影，在通红的“云体”和昏黑的“龙卷风”背景下，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消失…… 死亡谷内，密集如麻的闪电撕裂着天空和大地，炸裂的雷声响彻空谷振聋发聩，从恐怖的云体中心喷射出的一道道“棉条”落地后变成一个个球状云团，将河谷和山坡染成一片片花白…… 人们仿佛站在了末日世界的门口，耀眼的霹雳伴随着死神的咆哮，正在朝他们所处的洞口处鞭挞过来……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颗光芒耀眼的“流星”！ 只见它以极高的速度斜刺里插入到云体，云体瞬间被撕成了两瓣；当人们以为这颗“流星”要从另一端穿出云体边缘之际，它竟又突然以极小的角度高速拐弯回穿云体，再度将云体拦腰“割断”，然后又一次以锐角折返…… 空中的闪电顿时消失了，刚才还是铺天盖地的云体从中间被“流星”分成了几段，就像传说中的佐罗用利剑在施暴者的胸口划出的“z”字…… 在目击者面前，“流星”就这样以不可思议的轨迹在云体中往来穿梭，云体顿时被它冲击得七零八落、化为碎片…… 艾森看着空中这魔幻般的壮观场景，禁不住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好啊！干得漂亮！杀死它！”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场景：小时候，曾无数次看到老师手拿黑板擦，将写在黑板上的讲义擦出。眼前的这一切，不正如一只无形的手在用“黑板擦”来回擦除着被恶魔画在天空背景板上的恐怖图案吗！ 短短几秒钟后，天空被清理得纯净如洗！ 那颗“流星”在河谷上空划了个大圈，仿佛在向目击者们告别，随后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 繁星漫天、银河横亘、明月初升，河谷里的白色条块在迅速消散，露出原本的地貌……仿佛眼前又恢复了一个空灵静谧的高原之夜。 只是，现在是bj时间的下午17时2分，在那棱格勒河谷地区，本应是太阳当空！ 高天骏他们亲眼目睹了云体和闪电被擦除的整个过程，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怀疑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抑或是一场梦境。 “我们是不是被集体催眠了？”丁雨诗喃喃地说，并望着雅各布和艾森。 雅各布没有回答，而是将双手举过头顶，仰望天空。 “是‘边际空间’！一定是‘边际空间’！是他们干掉了‘云体’！”艾森还在癫狂。 “我的特一营！”铁木尔江突然大叫一声，拔腿向山下冲去…… 崎岖小路上，到处倒伏着特战队员们的尸体，每个人的眉毛和睫毛上都结着冰霜，手背处血管爆裂、鲜血都已凝固成黑色。 他们显然都是被冻死的…… 铁木尔江取下钢盔，沉重地望着面前这些牺牲了的战友。他如同一尊雕像纹丝不动，泪水刷刷的流了下来…… 高天骏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绕过铁木尔江，继续向直升机那边的集结地冲去。丁雨诗紧随其后。 拐过山口后，映入眼帘的景象令他们瞠目结舌——原来停在这里的两架直-2竟双双消失了！ 准确的说，它们还在，只是变成了两大片由细碎金属粉末铺成的直升机的俯视图平面，仿佛是它们的“影子”…… 第七十一章 光合的文明 天空逐渐露出光亮——死亡谷的上空，遮蔽太阳的那个黑色物体正在缓慢移动，像“日食”后开始生光那样，星汉在天光中渐渐隐去，远方冰雪覆盖的山顶呈现出一道明与暗的分界线，黑暗在一点点褪去，仿佛一片巨大的黑影从空中略过，周边的景物显露出它们原来的轮廓和模样…… 约半小时后，太阳完全露出，给人们带来了久违的光明，大地也像是在骤然间恢复了生机、温暖如初…… “太阳怎么是红色的？！”丁雨诗望着太阳脱口而出。 高天骏和艾森抬头观察，果然，此刻的太阳就像它即将落山时那样，通体呈桔红色的。而且他们还发现，不仅太阳是红色的，甚至连整个天空也像是被火烧红了一般！ 然而，现在距离正常日落时间还有2个小时以上！ “那是神在哭泣！”雅各布低声道。 大家没有说话。尽管高天骏、丁雨诗他们清楚，这种天象多半是因大气折射或地磁异常造成，但面对刚刚发生过的那场灾难，他们宁可相信，天神也在为那些牺牲的战士们伤感！ 雅各布和阿努神会的长老们，从洞穴内带来几十个人，帮助铁木尔江和高天骏将遇难士兵的遗体整齐地摆放在河滩上，并取来白布盖好。永生人静静地面对着6余名被瞬间极寒夺去生命的士兵，跟着高天骏他们一起低头哀悼。 铁木尔江默哀完毕，从肩上取下突击步枪，单手举起，朝天空“哒哒哒”一阵连射，直到将弹匣打空，仍久久不忍放下…… 高天骏掏出随身携带的卫星电话看了看，见信号已经恢复，便走到铁木尔江跟前，对他说：“铁营长，现在需要立即向总部报告这里的情况下，调直升机来将战士们的遗体运回去。” 铁木尔江默默地点点头，重新背上枪，独自走向河边…… 雅各布来到高天骏面前，愧疚地说：“请原谅！我没能及时让他们进洞，以致遭此不幸！我为此深感遗憾和自责！我承认，我对这场来自‘云体’的袭击准备不足，没想到它竟会造成如此的灾难……因此，我才会首先顾及我们永生人群体的安危……” “我们本应是合作者。”高天骏压抑着内心的怒火说。“你挟持了艾森，是置我们的合作于不顾，而且也将你们置于了我们的对立面。我们冒险进入死亡谷，为的是营救艾森。我相信你能够理解我们的目的，也寄希望于你们能放弃敌对行动，所以才没有轻易下达武力进攻洞穴的命令。因为你的自大和自私，才导致我们几十名战士失去了生命！我想问你：你们的永生，难道是要用这一个个普通的年轻生命做牺牲品吗？！” “请理解这并非我们永生人的意愿。与你们和睦相处、共同维护文明发展是我们永生人的永恒宗旨！遗憾的是，这些士兵的死亡，都是因那个‘云体’生命所带来的天灾所致，在‘云体’生命面前，我们跟你们一样无能为力！” 高天骏踟蹰了片刻，追问：“你说那个‘云体’是有生命的？！” “它们是来自宇宙的高等智慧生命。” “‘云体’是宇宙的高等智慧生命？！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艾彬说的？还是‘边际空间’？” 雅各布正在犹豫，铁木尔江回来了。他告诉高天骏，已经通过卫星电话向总部做了汇报，马上会有直升机过来。他说着看了看雅各布及其身后站着的那些永生人，对高天骏低声耳语：“这些人怎么办？总部要听你的意见。” 未等高天骏回答，雅各布便先开了口：“我们应该和平对话。指挥官先生，我们是你们的朋友！” 铁木尔江一愣，高天骏低声解释：“他们有看透我们心理活动的能力。” “危机只是暂时过去，但人类的灾难还未消除。”雅各布对高天骏和铁木尔江说。“我需要见你们的最高指挥官，我会告诉你们一些事情！” x基地上空的“云体”退去后，太阳很快穿破黑暗斜射到广袤大地上，天空中的薄云呈现出一片殷红，基地建筑和发射塔架的剪影被染上了一层红色的光边，于庄严肃穆中，透着一丝凄凉…… 派去侦查“云体”的那架直9再也没有回来，通信也始终处于中断状态。“云体”刚一退去，李战雄就马上又派出了两架直升机前去搜寻，但据飞行员报告，方圆几百公里范围内，都没发现消失的那架直9。甚至在地面上连丁点的碎片残渣或是油渍痕迹也没有！ 残酷的现实告诉李战雄：驾驶直9勇敢地扑向“云体”的空军少校唐龙以及两名机组成员，可能已经遭到了不测！ 基地塔台在继续呼叫着唐龙他们。人们期待着能得到回应，即使是断续不清的人声。然而，从应答机中传出的，只有一片刺耳而无序的杂音。 忧郁和焦急之中，李战雄想到了那架失联后又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的不列颠航空公司“4577”号航班。他在心里祈祷着唐龙少校和他的机组成员也能像高天骏、艾森他们一样，只是暂时进入了某个“平行空间”，不久后还能奇迹般生还。但他也在害怕——那样的奇迹还能够重现吗？ 参谋送来一封刚收到的电报——进入昆仑山死亡谷营救艾森的特种部队，遭遇了不明“云体”，在极寒和雷电的袭击中，有6名战士意外牺牲，只有行动指挥官铁木尔江少校和高天骏、丁雨诗及两名战士幸存。 李战雄捧着电文稿纸，像是端着沉重的钢板，双手不住在颤抖。这样的结果已是他预料之中，所幸的是高天骏他们还活着！ 然而，唐龙他们呢？！ 十几分钟后，参谋又匆匆跑来，交给李战雄一份新电报：“请即刻启程，随同cnsa及csda官员赴xj和田红旗镇。” 当落日余晖重现南都天空的那一刻，曹子铭和琦琦激动地紧紧拥抱，仿佛两人刚经历浴火重生一般。女儿欢欢坐在她的小床上，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们，举着双手咿咿呀呀地叫着，像是在表现自己的存在。 “天开了！黑暗终于过去了！”曹子铭望着窗外的夕阳，长舒了一口气。 街道上陆续传来车辆的鸣笛声，很快，这种鸣笛声响成一片、连绵不断。在这座已执行了十多年车辆禁鸣规定的南方都市，这长长的鸣笛声，听起来不仅一点也不违和，相反却是如此的亲切和充满生机…… “子铭，你看那天边的晚霞，多美啊！我以前好像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下午我还在想，如果太阳不会出来了，我们今后的日子会怎样？”琦琦依偎在曹子铭怀里，喃喃地说。 “是啊！原来我还只是想，今天的社会，如果没有了手机，人们还能不能生活。但是通过这几天的抢购，我才真正明白，如果没有了阳光，人类文明更是难以延续！换句话说，文明是光合作用的产物！” “可不是嘛！如果没有了太阳，人们都不用手机了，你的手机店也就开不下去喽。”琦琦笑嘻嘻地说。 “你瞧你那点见识！”曹子铭抬手在妻子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琦琦从小床上抱起欢欢，将女儿的小脸贴到丈夫的脸颊上：“你讲你的见识，我只要我们欢欢的健康成长！你看，她这几天的情绪也一直不高，现在看到了阳光，就手舞足蹈的叫个不停！” 曹子铭伸开双手接过女儿，在她稚嫩的脸蛋上亲着，逗着说：“欢欢，你看，太阳出来啦！我们的欢欢又可以出去玩喽！” “是呀！憋了好几天，人都快要发霉了！要不咱们晚上出去吃吧，也算是为你的手机店能开下去庆贺庆贺！” “格局小了！这可是全人类的普天同庆，是得好好庆贺庆贺！咱们赶紧下楼吧，估计现在外面报复性消费已经开始啦！” 不出曹子铭所料，他们刚出门就被堵在了电梯口，这里已经聚集了两三家大人小孩，而电梯却在一层一层的缓慢下去。 “我刚听c栋的邻居说，现在整个小区的住户们都在抢电梯下楼呢！”一个老太太在嘟囔着。 曹子铭冲琦琦无奈的一笑：“就连过年也没这么热闹啊！” “我现在才反应过来，”琦琦说，“子铭，你刚才说到的‘文明是光合作用的产物’，似乎还蛮有哲理的！” 上午1时许，李战雄乘坐的直升机降落在红旗镇的临时停机坪上。舱门打开后，他一眼看到了站在下面的高天骏和丁雨诗。两人面色苍白，军装上满是灰尘但系扣整齐，他们向李战雄敬了一个长长的军礼。 李战雄走到高天骏和丁雨诗跟前，一一将他们的手臂拉下来，跟他们握手，随后一把将他们搂住，低声道：“你们辛苦了！” “谢谢首长！”高天骏的声音有点颤抖，“我们没能救下那些战士……” “我都知道了！”李战雄在高天骏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高天骏将身后的铁木尔江介绍给李战雄：“这是执行营救任务的特一营营长铁木尔江同志！” 铁木尔江双腿啪地一并，向李战雄敬礼。 李战雄举手回礼。他望着眼前这个军装残破、满脸黑灰的军人，心里一阵酸楚，眼眶有点湿润。 “铁营长，你辛苦啦！我代表x基地全体指战员，向你和特一营表示致敬！也向那些牺牲的战士们致敬！” “报告首长！我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铁木尔江哽咽地说。 “你们特一营是一支英雄的队伍！可你们这次面对的，并不是战场上的敌人，而是一种人类从未经历的、无法抗拒的天灾。那些战士们的牺牲，是人类在面对突发的非常规自然灾害中所遭受的不幸！但是，他们必将成为人类文明发展里程中不可磨灭的路标和坚强基石！” 李战雄百感交集，说不下去了。他强忍泪水望向东方，只见初升的太阳正越过昆仑山白雪皑皑的峰顶，给雄伟的雪山镀上一道金灿灿的光边。蔚蓝天空中，白云朵朵，悠然飘荡……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他想起了这句话，但却另有一番感觉…… 在一座临时搭起的帐篷里，李战雄、来自cnsa的官员、来自csda技术中心的袁刚中校以及高天骏、丁雨诗等，一起与雅各布进行了会面。 高天骏是在北极村事件后第二次见到袁刚的。两人相见后只是简单地握了握手，彼此无语。 李战雄注意到，这里没有艾森。 雅各布现在的样子与他在“61”那时大不相同了——那种与生俱来的神圣而神秘的光环，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常人般的无助和无奈，以及隐约显露出来的些许惶恐。 “感谢诸位对我本人及我们永生人的理解和尊重！”雅各布的言语中流露出十分的恭敬与诚恳。“我知道，我本没有理由也不愿打扰到诸位，甚至我在你们面前犹如一个罪人！你们的士兵遭到不测，是因我不经意的冒犯所致，我为此深感痛心和愧疚！但是，正如你们所看到的那样，这次不幸皆因未知‘云体’的入侵，而我们早已对此有所预知，只是它以我们不可防范的方式突然降临，相信全世界都无能为力！我把艾森先生带到这里，本意是想通过他找到抵御危机的办法，以尽可能保证人类种族的延续。事实上，我们跟艾森先生在这里的工作已经获得了一些新的成果，这是在‘61’不曾获得的。我之所以请诸位来此会晤，一是要向你们报告我们所获得的重要信息，同时——尤其是在遭到‘云体’侵袭后，我也决定将永生人和昆仑山的真实秘密告知与你们！” 雅各布的开场白使帐篷里的气氛变得愈发凝重起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什么。所有人都在静待着雅各布的核心下文…… 第七十二章 远古传奇 会晤进行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结束。整个会晤形式基本以雅各布的讲述为主，其他人很少打断，除了必要的提问。 所有人都被雅各布讲到的那些神奇传说震撼到了，尽管有的人仅仅只把它当成一个传说。尤其是像李战雄等几个身为政府和军方高级官员的人，当然难以接受这种与人类进化发展史观完全相悖的说法。虽然，人们一致认为雅各布的态度是十分坦诚的，而且他也从开始就声明了自己讲述的一切都是依据永生人的典籍所记载，但毕竟他叙述的内容听上去跟传教士传诵圣经一样，在无法佐证的情况下，只能先记录下来…… 晚餐后，高天骏把袁刚和丁雨诗请到自己房间，三个人又反复听着雅各布的录音。由于白天他们在听雅各布讲述时上已经有过一次吸收和过滤，这次再听，倒是少了几分玄幻，但多了几分神奇—— “人类并非如达尔文所说是由灵长类动物进化来的，而是由‘神’——外星高等智慧生命——在1万年前创造的生命物种。 “‘神’赋予了人类自由繁衍的能力，并赋予了人类思考和交流的能力。但是，‘神’发现人类并不完美，比如身体十分脆弱、生命周期短暂等等。所以，‘神’便打算创造一个身体机能超强、能无限延续生命的人种。于是，它创造了永生人。 “然而，永生人的遗传基因并不稳定，即使父母双方都是永生人，但他们的孩子仍属于永生人的概率极低，甚至绝大部分都还是普通人。所以，永生人种群的数量要大大少于普通人种群，且繁衍得十分缓慢。对此，‘神’好像并不担心，因为它知道，即使永生人种群的繁衍能力很弱，但他们却有着普通人种群所不具备的巨大生存优势——几乎无限的时间。因此，‘神’相信他们未来一定会超过普通人种、直到在地球上完全替换普通人种群。 “正当远古人类的文明进入高度发达阶段时，却不幸遭到了一场灭顶之灾——距今5万年前，一束来自外太空的超强伽马射线暴击中了地球，远古人类及与之共存的绝大多数物种、所有由远古人类留在地球上的文明印迹，几乎在一瞬间被摧毁！当然，永生人也同样幸免于难…… “但万幸的是，在昆仑山的某个洞穴的深处，竟有一支永生人族群躲过了这场浩劫，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神’再次降临地球时，发现了寄居在昆仑山洞穴内的这些永生人，以及昆仑山之于人类生命的神秘的庇护能力。‘神’告诉他们，可以继续在这里生存和繁衍，并给他们提供了一些必要帮助，随后离去。 “昆仑山中的这些永生人、以及由他们所繁衍出来的新生人类，又开启了新生文明的纪元。他们为了纪念‘神’，就将‘神’的模样和它们乘坐的飞行器形状画在岩洞中、刻在石壁上；因为相传‘神’的降临是驾乘‘发光的火轮’而至，所以他们以为日升日落就是‘神’在巡视、守护着人类，由此一代一代传授着对太阳的崇拜，进而延续成后世几乎所有人类种族的神圣图腾。 “新生文明纪元开始后又经历了几百万年，为了追寻太阳、追寻光明，永生人和新生人类的足迹逐渐从昆仑山开始向东、西两个方向延伸。向西他们越过帕米尔高原、直抵美索不达米亚——此间一个分支又向南绕过喜马拉雅山脉转入了印度次大陆；向东他们则纵贯祁连山脉和秦岭，到达了黄河流域…… “几百万年来，永生人一直在以岩画、石刻、传说和典籍等方式，不断向后世诉说着重生于昆仑山的人类新生文明的发展足迹。然而，一场由小行星撞击地球而导致的大洪水，却再次将这些史前遗迹毁灭殆尽。虽然还是有部分永生人得以幸免，但关于远古文明的所有记载，也因此而遗憾地与近代科学的探索和认知擦肩而过。 “今天，在昆仑山，我再次作以下声明： “现在人类的祖先，并不是2万年前走出非洲的直立猿人，而是更早在1万年前由‘神’创造出来的、曾有过几百万年辉煌文明历程的、在5万年前那次地球劫难中唯一幸存下来的昆仑山永生人！昆仑山是人类开启第二次文明纪元的圣地！” “既然永生人又延续了5万年，那么请问现在是否存在有同样寿命的永生人呢？”录音中，cnsa的官员在问。 “‘神’已经赋予了永生人最完美的基因系统，每个永生人的体内先天性就具备了dna自我修复和细胞再生功能，只要不受外界的严重伤害，理论上生命可以无限延续。但是，5万年来，却没有任何一个永生人能有此幸运。其原因，一来永生人的繁衍能力比普通人种要弱很多，平均每1对永生人夫妻诞生的婴儿中，只有2个是永生人，剩下的都是普通婴儿；二来，在人类发展的历史长河中，充满了战争和杀戮，还有火山、地震和各种大小灾难，这些都给永生人生命的延续造成不测。目前我知道的最长寿命的永生人，是活了175多年的查理·霍克尔先生，但他作为前英国白星轮船公司的水手，不幸于上世纪初在‘泰坦尼克号’沉没事件中遇难。” “永生人不是具有预知能力吗？”录音中传出的是李战雄的声音，“比如艾森。而您刚才说的那位活了175多岁的水手，竟然事先没预感到‘泰坦尼克号’会撞上冰山？以他的能力，是完全可以做到让邮轮躲避那次灾难的！那样不是既保护了他自己，又拯救了船上的那些乘客吗？！” “不是所有的永生人都具有预知能力。查理有没有这个能力现已无从考证，不过他是知道那条船会出事的，而且他还知道邮轮就是奔着冰山去的……白星公司本就没打算让‘泰坦尼克’抵达纽约，撞上冰山是它的终极目的。白星公司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本不该有那么多人落水，而且，在邮轮沉没前，他们本来有足够的时间将所有乘客转移到事先准备好的另一艘船上。但是，那艘船却并没到达它应该在的那个位置，因为没能及时救援，这才造成了15多名乘客和船员的遇难。我能感觉到，当查理知道邮轮即将沉没而救生艇又不能救下所有人时，他一定是在那种既果断、又遗憾、最终释然相互交织的复杂心情下，将最后逃生的机会让给那些妇女和儿童的！” 录音中此刻出现了短时间的寂静…… “雅各布先生，您刚才说，不是所有的永生人都具有预知能力。难道在永生人种群中，也有着不同等级吗？”李战雄又问。 “是的。虽然永生人是人类的特殊分支，生命等级远高于普通人类，但在永生人自身，也存在不同的进化等级。事实上，永生人的超能力在出生后大都处于‘休眠状态’，需要后期的唤醒和激发才能表现出来，比如通过特殊的学习和训练，使他们在通过自身潜能与自然界的规律和实体物质的接触中，逐渐释放和提升适合自身需要的超能力。因为没有生命周期的限制，永生人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去接触和了解自然社会、训练自己对事物的响应能力，包括肉体器官的反射和思维意识的交互；如果进化到中等级别，他就能具备与‘平行空间’意念交互甚至自由往来的能力。卡茨就是这样的人……从阿努神会创立后，卡茨就是其中最有见识和最能力的人，遗憾的是，我们已中断了联系！” “至少他跟我们的人、跟我们的飞船在一起！”李战雄说。“再说说你们的‘阿努神会’吧。你们为什么又回到昆仑山来？” “我们的阿努神会，最早是由生活居住在安纳托利亚的几十个永生人创立的，至今已有6多年了。从一开始，神会就以不对抗自然、不对抗人类、相互协助、保守秘密为宗旨，它就像家一样，是永生人的精神寄托。后来，奥斯曼帝国占领了拜占庭，为躲避生灵涂炭，神会的永生人们不得不四处迁徙。在迁徙中，陆续发现世界上还有更多永生人的存在，因此，神会开始不断吸纳他们进来。每年，神会都会举行祭拜创世天神的仪式，祈求它带给我们永生的延续。神会的所有的成员，都视自己为‘神’的子孙。 “到了2世纪初，神会成员已经有7多人了。然而，地球上普通人类不同宗教、不同种族之间战争和屠虐却连年不断，尤其是在两次世界大战中，神会中几乎有一半以上的永生人被剥夺了生命。至此，我们意识到，神会的责任，已经不单单是祈求‘神’的庇佑，而是要主动应对危机、规避危机，保护我们的神圣种群，同时也保护人类和地球上与我们共生的物种。 “昆仑山既是永生人和新生人类的圣地，更是人类第二次文明开始的地方。我虽然鄙视纳粹德国对科学的亵渎，但希特勒组织考察队到中国的xz来寻找‘世界轴心’、搜寻‘喜马拉雅山雅利安神族’的证据，的确是有一定历史依据的。只是，他们搞错了方向，‘世界轴心’并不在xz，‘神族’也并不是诞生在喜马拉雅——它们在昆仑山！” “昆仑山？！”有人在重复。 “正如我在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们，5万年前，地球在遭遇超强伽马射线暴时，是昆仑山为人类留下了继续繁衍的生命之种，成为新生人类的发源地。后来‘神’又告知我们，昆仑山是可以生存繁衍的地方。在那以后的几百万年，新生人类从这里走向幼发拉底和底格里斯、走向黄河、走向世界各地，都是为了追寻太阳的光明、也为了种群的延续在寻找更加适合的环境。 “当人类生存环境日趋恶劣、人与人之间的伤害和杀戮行为已不由神会的永生人们所能控制、甚至连神会圣地也一再遭到战火毁灭时，我们想到了昆仑山这片世界净土。这里与世隔绝，无人知晓，而且，死亡谷地区有着超强的磁场，既像屏障一样保护着我们，同时也能给我们提供能量补充……” “我们亲眼目睹的那颗冲散了云体的‘流星’，难道就是死亡谷地区的超强磁场效应？”高天骏按下暂停键，望着丁雨诗说。 “艾森曾告诉我，那颗‘流星’不是来自死亡谷的磁场效应……他怀疑是‘边际空间’进行的干涉。” “那就更加不可思议了!如果‘边际空间’有这个能力，它怎么还会允许这些‘云体’肆意在太阳系内游荡？既然‘云体’是来自系外的高的智慧生命，而且‘边际空间’早就发现了它们，却又没有阻止它们进入太阳系，那也就说明它们比‘边际空间’文明的等级更高。” “高主任，袁主任……”丁雨诗犹豫地说，“你们相信雅各布讲述的关于人类起源的传说吗？” “坦率说，尽管我对人类是从猿猴演化来的这一推论始终持怀疑态度，但我也很难接受永生人的这个传说，至少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人是由上帝创造的。虽然雅各布说的煞有介事，但这是毕竟还是西方宗教思想的遗传。”高天骏回答。 “我也不愿接受这个论点。可是，假如我们身边的艾森、卡茨、雅各布真的是永生人，假如我们过去和现在遇到的种种未知现象都无法用唯物主义观点去解释，‘神’或者上帝的存在，也许就是一种可能了。” “你怀疑我们在死亡谷内得到了造物主的帮助？”高天骏问。 “我总在想，为什么那颗‘流星’能轻易瓦解掉‘云体’的恐怖能量，却偏偏让我们这些弱小的人类得以安生呢？” 高天骏陷入了深思。他在内心支持丁雨诗的观点，尤其她最后的那句话，也是他这两天一直在思考的。 “高主任，你还记得我们上次一起调查的那个北极村事件吗？” 袁刚的话提醒了高天骏。 是啊！突然出现在死亡谷中的那颗“流星”，显然不是一种自然的天象，它更像是契合了某种规律！如车里雅宾斯克、如北极村、再如…… 难道真的是“神”在保佑着人类和地球？! 第七十三章 昆仑山的秘密 cnsa、csda代表和李战雄等在红旗镇与雅各布见面的交谈记录和录音，以最高密级呈送到国家军委及有关部门。尽管在这份报告的首页已经谨慎作出“目前暂无科学依据，也无法证实”的说明，但每个参与者，尤其是包括李战雄在内的几位军政高级官员，均在报告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们并未因自己的政治前途而顾忌高层对这份报告的态度，也并未考虑它今后在科学界会引起怎样的反响。在亲眼目睹了那些牺牲士兵的样子后，他们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和责任。 李战雄判断，雅各布以这种方式向他们公开永生人之于人类起源的秘密，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可能是基于其本人及阿努神会的“神圣”立场，但更有可能的，还是鉴于此次“云体”入侵突发事件及其即将给地球物种带来的致命威胁，因此永生人不得不需要得到全人类的信任与合作。毕竟，在人类文明能否延续的核心问题上，永生人种群并没有在灾难降临时还有能独善其身的选项。 他直面雅各布，郑重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雅各布先生，即使如您所说，‘昆仑山是人类开启第二次文明纪元的圣地’，但是在地球上已经有了8多亿人口的今天，昆仑山也已经无法再次承载人类文明的延续。我们的合作必须以现实的、全人类的角度为出发点。因此，走出昆仑山，才是你们的责任和使命，也是你们的不二选择！” “永生人无法拯救全人类，只有‘神’！”雅各布强调。“我们无法凭借自己的能力对抗‘云体’，我们甚至对它没有任何的认知。只有在昆仑山、在死亡谷永生人洞穴圣地，我们才可能获得‘神’的庇护。正如你们的人亲眼所见，那颗小小的‘流星’，就是‘神’派来拯救我们的天使！而且，早在‘日食’出现之前，‘神’就已经提前向我们发出了警示——它让艾彬转告艾森：‘当云体笼罩大地，必须藏身洞穴躲避灾难。’遗憾的是，当‘云体’真正降临的那一刻……尊敬的李首长，我认同您的观点，昆仑山无法承载8多亿人。但是，这里却能汇聚8多亿人生存的意念，这里具有支撑我们与‘神’联系的超强能量场。无论您是否相信我说的这些，我只希望您能够意识到：我、永生人、阿努神会，我们并不是宗教，我们是人类文明的见证者和守护者。连续3天的‘日食’已经让这个世界陷入了恐慌，如果它连续3年、3年呢？如果太阳永远消失呢？相信科学家们不会不做假设！” 李战雄一边耐心地听着，一边思考着。他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雅各布是个具有超强的意念操控能力的人，尤其是他将艾森从南滨的“61”带到几千公里之外的xj昆仑山地区，不是吹口气就能来的，人家那可是飞机、汽车的来回倒腾，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大摇大摆过来的！想必沿途被他意念操控的人，没有数千，至少也有好几百了吧！可我们这行人这次到红旗镇来，他怎么就没再作法？！” “艾森呢？他是‘61’的人，我们要带他回去！”李战雄说。 “艾森跟我们在一起，我们像个大家庭。他是继续留在昆仑山、还是跟你们回到‘61’，取决于他的选择！” “他的选择？！有点意思……我现在就想跟他谈谈。而且，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去你们的山洞见他！” 雅各布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李战雄的要求。 出于谨慎，李战雄最后选择让袁刚、高天骏和丁雨诗几个人跟他一起，随同雅各布乘直升机进入死亡谷。 河谷内艳阳高照、微风拂面，虽然鲜见生命迹象，但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到处充满恐怖气息。眼前的一切，都似乎与有关它的传说大相径庭。 李战雄跟在雅各布身后，沿一条几乎无法辨认的羊肠小道向山上攀登。山路崎岖陡峭、碎石遍地，偶尔还能看到野生动物的骸骨。 他在半山腰停下了脚步，看了看四周，转身问高天骏：“那些战士都是在这里牺牲的吗？” “是。他们就是在这里牺牲的。有的倒在了这条小路上，有的倒在了周围的山石下，现场十分惨烈！” 李战雄脱下军帽默默站着。山谷里，凉风阵阵，无声无息。 “相对于这个世界，他们都是普通的甚至可能是无名的人；但是，相对于人类文明，他们的生命是永恒的！”李战雄自言自语道。“但愿有一天，我能亲手在这里为他们树一座碑石，将他们的名字永远镌刻于宇宙生灵的心中！” 也许是为了迎接阿努神会基地有史以来的首批访客，洞内的穹顶和四壁均散发着柔和的光，将周围的摆饰照亮。地宫中央那根石柱上雕刻的“阿莫阿达”神物，巨蟒的鳞甲凸显出强烈的明暗反差，显得尤为神秘、肃穆。 雅各布和阿努神会的另外8名长老，在地宫中一字排开，以极其庄重的方式迎接着李战雄他们的到来。艾森就站在长老们身边，也穿上了跟他们一样的长袍。当他以这种装束面对丁雨诗时，表情微微有些拘谨和不安。 “李首长，”雅各布说，“今天我们是以完全平等的态度来迎接您和您的属下。丁雨诗小姐和高天骏先生他们上次来到这里时，看到的并不是现在这样真实的情景，因为我们当时用意念改变了他们的感官。我知道您是一个理性的权威人士，所以，我希望能以这种最简单方式来体现我们的真诚。” 李战雄对艾森说：“艾森，你这身穿着让我觉得咱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拉远了嘛！我想他们看了也觉得别扭吧。”他指的是高天骏和丁雨诗。 “首长，我想以自己的方式面对未来。请您理解！”艾森小心翼翼地回答。“我丝毫没有要离开你们的意思，只是……我跟雅各布长老在一起，更能感受到那种从未有过的能量。而在‘61’，我很难做到。” “艾森，你当然可以有你的选择，但你的选择也许不仅仅决定着你和雅各布他们的未来，也决定着我们所有人的未来。希望你能有这个认识。” 艾森陷入犹豫。 “艾森……”丁雨诗欲言又止。自从见到艾森穿着长袍出现的那一刻，她心里就不禁有些惊讶，甚至还隐隐有种凄凉。她担心他被雅各布控制了。 “雨诗，对不起！人类所剩的时间恐怕不多了，我只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做回我自己。艾彬和我爷爷都健在，我想找到他们。” “李首长，我有个建议。”雅各布说。“如果您认为我们的态度是真诚的，而且您也愿意接受我们的方式，可否请您换个思路，将‘61’迁到昆仑山来？艾森是‘边际空间’的信使，昆仑山将赋予他更大的能量。” “您说的是在这座山洞？” “是的。这里可以满足你们的基本生活保障。只是我不得不附带一个条件：军队不能进入，而且任何人也不能带武器进来。” 李战雄思考了片刻，说：“我要先看看你们这里的情况。” “这座山洞你们花一两天也走不完。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先用幻影的方式给您做个演示。” “那您是说——要用意念传递的方式吗？” “您可以这样理解，”雅各布满脸善意地回答，“但绝不是意念控制，这跟在‘61’时不同，请您不要有其他顾虑。” 李战雄欣然一笑：“来都来了，我们还有什么顾虑的！您请吧！” 话音未落，地厅里的场景瞬间换了个样子。李战雄看到四周出现了多个洞口，每个洞口内的深处都透出柔和的光线。他们就站在这些洞口的交汇点处。 李战雄感觉就像来到了x基地的地下工程。 “这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周围分别有6个洞口，真实情况你们自己是看不见也感觉不到的。”雅各布给大家介绍。“无论从哪个洞口进去都有分支，里面很深。在整座山洞的岩壁上，我们都涂上了一层粉末，它能在黑暗中给我们带来光明。” “我想看看你们的食物和水源。” “很抱歉，我们在这里生存不需要食物，洞中的山泉就能提供我们所需的能量。你们的食物需要从外面运进来，在山洞里可以储存很长时间，不会腐烂变质的。” “艾森，你在这里也是只喝水不吃饭吗？”李战雄看着艾森。 “我、我在这里从没有过饥饿感。甚至……我好像也没感觉到自己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艾森回答。 “洞中的水源在哪里？让我看看。”李战雄问雅各布。 场景又换了。李战雄发现他们此刻正站在一条地下暗河的旁边，河水不深、清澈见底，沿着山洞蜿蜒流淌。 李战雄蹲下身，伸手试了试水温，不冷不热。他双手掬水、喝了一口，咂了咂嘴，饶有兴致地说：“嗯，不错！这可是名副其实的矿泉水啊！来，你们都尝尝！” 高天骏和袁刚也兴冲冲地蹲下来，捧起水喝着。 “嗯，是有股子甘甜味儿！”袁刚赞道。“可惜它深藏在这里，没人能来开发啊！” “雅各布先生，您刚才说的可以用来给洞内提供照明的粉末是什么？”李战雄又问。 “是我们在昆仑山中发现的一种岩石粉末。” “它能使用多长时间？” “从我们开始使用它到现在，已经1年了，它就一直像你们看到的这样。而且，它不仅能给我们带来光明，在冬季还能给我们带来温暖。” “神奇啊！”李战雄感叹道，“想不到，昆仑山竟有着这样的神奇！” 丁雨诗拉住艾森的手，想劝他跟她一起回到“61”去。 艾森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昆仑山的神奇不在于它自身具有魔性，而在于‘神’的眷顾！创造出人类的外星智慧生物，就是永生人心中的‘神’。我们不能因为找不到证据，就认为这只是传说。艾彬告诉我，‘边际空间’仅仅才达到一级文明，他们远不足以与更高等级文明抗衡。甚至连他们也在寻求‘神’的帮助，何况我们？设想一下，当‘云体’在死亡谷里肆虐时，如果没有出现那颗‘流星’，我们哪还有可能看到今天的太阳！” “是那颗‘流星’改变了你对世界的看法？” “是它让我觉得人类还有未来。” 第七十四章 “磁星” 李战雄一行暂时离开了昆仑山死亡谷，于lmq参加由cnsa和csda联合举行的一个秘密会议。参会者除了国内的天文、气象研究机构，基本都是来自军方的人员。艾森仍留在了雅各布的洞穴。 会议首先听取了铁木尔江和高天骏的汇报。与会代表们对特种部队在死亡谷的异常遭遇无不感到震惊。他们意识到，虽然“超级日食”是在遥远的太空给地球生态和人类心理制造了黑暗，但与之相比，“云体”在死亡谷内那般摧枯拉朽横扫万物生灵，才是它向全人类作出的最直接、最恐怖的能量呈现。 气象学者们例举了昆仑山地区有记载以来关于磁场突变和雷暴灾害的数据，都无法证明这次的“云体”事件和同时出现的“流星”现象与自然气象有关。雅各布关于“云体”是系外高等智慧生命形态的说法，无疑像是在人们心中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人类科学家对宇宙生命存在形式，至今也只是停留在除了碳基生命外是否还存在硅基生命的猜想，类似“云体”这种分子态的生命形式，如果说它具有高等级智慧，的确难以想象……此外，那颗来历不明的“流星”，是如何在极短时间内奇迹般地将“云体”和雷电清除，已成为令全体与会者百思不解的核心问题。 “云体”和“流星”，是否是两个高级文明在渺小人类面前的对抗？ 来自国内某个天体物理研究所的一位博士，在会上提出了自己大胆的假设。他认为那不是一颗流星，而是一个携带超强磁场的小型飞行器，它通过改变“云体”的磁场，迅速将其撕裂并清除。 “如果这是一种飞行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来自csda的袁刚首先对这个假设提出质疑。“目前在地球上还没有哪个国家能制造它。否则，谁要能拥有它，谁无疑就将拥有一种独霸天下的顶级武器。除非……它来自于太阳系外的高等文明！” “你的说法恰恰是给我的假设做出了补充！”博士继续说。“我并没有认为它是地球上哪个国家制造的飞行器。我的意思是，正如永生人所说，‘云体’是一种系外高等智慧生命形态，那么是否可能同时也存在着另一种高等智慧生命、而它们拥有这样一种飞行器？是它们在帮助人类？如果基于这个思维逻辑，那我们对发生在死亡谷里的事件就有了继续推演的前提。” 会场里一片喧哗…… 主持会议的cnsa官员微笑着说：“今天我们召开的是闭门会议，纯属内部研讨，大家不要有什么顾虑，可以充分发表观点。幻想和假设才是科学的奠基石嘛！所以，不要以为自己的观点有违科学依据就不敢发表意见。” “谢谢！既然领导能有如此实事求是的开明态度，想必在座的诸位就不会有心理负担了。”博士说着，走到演示板前，拿起笔在上面画了起来。 “我想首先跟大家分享一下关于‘磁星’的概念。说到磁星，我们得先要说下中子星。中子星是除了宇宙中除黑洞之外密度最大的星体。黑洞是以超强密度闻名的，那么中子星作为密度第二大的星体，这也是非常恐怖的。目前的主流观点认为，磁星实际上是一种特殊的中子星，也具有着超强磁场。我们已经知道，地球的磁场强度大约为1高斯左右，而磁星的磁场强度能达到1万亿高斯，在这样的磁场强度下，它足以撕裂并毁灭其周围物质的一切原子结构，甚至说，它可以毁灭一个星球。我们打个比方，假如在太阳的位置有一个磁星的话，那么不仅地球上所有生命都会被它杀死，而且连地球都可能遭到彻底摧毁。磁星在宇宙中就是这么恐怖的一个存在！” “您认为出现在死亡谷中的那颗‘流星’是一颗被外星高等文明操控的小型磁星吗？”袁刚问。 “我们不妨打开一下脑洞——既然我们对宇宙中到底存在怎样的高等智慧生命都一无所知，那就不妨暂且接受永生人的观点：有‘神’或者我们叫它高等级智慧文明在守护着地球，它们掌握着这种类似‘磁星’一样的小型超能磁场武器，当它们发现‘云体’的恶意入侵后，释放出‘磁星’将其驱散。根据铁木尔江营长和高天骏主任他们的报告，出现在死亡谷的那颗‘流星’完全具有磁星的特征。” “既然磁星的威力强大到可以在原子层面毁灭掉它周围的一切，那么为什么它在死亡谷只是清除了‘云体’却并未损毁地表物体、尤其是没有伤及高天骏他们的性命呢？”袁刚又问。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以高等文明在守护地球这一假设作为前提了。我们可以做个类比：人类造出的第一枚核弹，它的爆炸当量是2万吨tnt；当年在广岛爆炸的那颗，也只有15万吨不到；而目前人类掌握的核弹最大的爆炸当量，已经达到了1亿吨！既然人类都能控制核弹的威力大小，我们为什么要怀疑高等智慧生命不能控制一颗小型磁星的能量强度呢？！我在此大胆猜测，对于高等智慧生命来说，它们不仅能控制磁星的能量强度，甚至还能控制这个磁场能量的作用方向。既然它们是高等智慧文明，那它们拥有什么能力，在我们人类文明等级层面上是无法想象的！” “可控磁场武器？！这个脑洞可以！”李战雄在心里暗暗佩服。 “这让我想起了在北极村发生的那个陨石爆炸事件。”高天骏说。“我和csda的袁刚中校一起参加了关于北极村陨石事件的调查。我们在现场监控录像中发现，那颗陨石在坠落前，受到了另一颗不明物体的高速撞击，随后才凌空爆炸解体；后来有人在距爆炸中心不远处的雪堆里看到过一个篮球大小的、柔软的反光物体，可是当目击者接近它时，却跟那个物体一起瞬间消失了。两天后，这位目击者在海参崴街头被发现……整个事件非常诡异，已被定性为第三类接触。现在我想搞清楚的是，在北极村上空击毁陨石的那个不明物体，是否也是‘磁星’？使用它来阻止陨石灾难的那个文明，跟在死亡谷释放磁星的这个文明是否属于同类？在这两次事件中，人类都在最后关头得到了保护，这是否就是高等智慧文明存在的证据？” “我认真研究过你们关于北极村陨石事件的调查报告，”博士说，“我还专门访问了那个瞬移到海参崴的张大爷和陨石爆炸现场的十几个目击者。根据我的判断，出现在北极村的那个不明物体，是靠高速撞击产生的动能击毁陨石的。而这次死亡谷中出现的不明物体，虽然也是高速飞行，但它面对的是‘云体’、是稀疏的水分子和尘埃，动能对它们根本发挥不了作用，所以我认为，它作用于‘云体’的是超强而且可控的磁能。从上述两种武器技术和应用的等级——假如可以称之为武器的话——我可以断言，再给人类1年都掌握不了，它们显然是来自于更高等级的文明。因此，它们应该就是高等智慧文明存在的证据！如果硬要区分它们所属文明的话，仅凭我的理解，‘磁星’文明要比前者高得多！” 会场陷入一片沉默…… 经请示上级，李战雄最终还是接受了雅各布提出的建议，决定将“61”部分人员迁往昆仑山死亡谷洞穴。同时，他也请求西部战区提供支援，做好昆仑山死亡谷地区的防卫。 李战雄告诉高天骏：“61”进驻昆仑山后的工作重点，将围绕探索“云体”秘密和高等智慧生命存在形式展开，要利用艾森和雅各布的能力，最大程度地了解和接触“边际空间”，x基地和cnsa也将给他们提供技术支持；此外，还要继续寻找“伏羲号”、“夏至号”和新近失联的“快递1号”的线索，据邓凯最后发回的信息，“快递1号”的失联可能跟“云体”有直接关系。他还告诉高天骏，对艾森的研究和试验现在可以停止了，因此他已通知伊斯顿和马丁两人回去。 “马丁和iag对此均表示了强烈不满，他们认为我们的工作不透明，像是有意在向他们隐瞒什么，说要向联合国安理会陈述。”李战雄鼻子里哼了一下。“事实上，‘61’接下来的工作，已经涉及到高度的机密，马丁也肯定知道。说不定啊，即使他这次回去了，很快还会换个身份再来。我已经跟cnsa和csda都打过招呼了，如果iag、甚至联合国还要派马丁或其他观察员来参与，那就让他们在南滨待着吧！” 在高天骏亲自调度下，“61”的搬迁准备工作在紧张有序地进行。因为大都是年轻人，除了在书本上、电视中读到或看到过昆仑山的巍峨雄姿，从未有过亲临现场的体验，尤其是还有人在听到过有关死亡谷的神秘与传奇后，把那些故事一说，大家更加兴趣盎然，列入名单者欢呼雀跃、奔走相告，落选者成天缠着高天骏苦苦哀求。 高天骏专门召开全员大会，郑重告诫：“此次进驻昆仑山死亡谷的一部分同志，是要去专门执行一项高度保密的研究任务，并不是去观光旅游；况且，昆仑山气候复杂多遍、生活条件较差，我们也无法确定在那里待多久，甚至一两年都有可能。因此，过去的同志必须具有坚强的意志和不怕苦的精神，要做好在那里长期工作和生活的准备；留下来的同志除了要继续承担起未完成的工作，还要随时协同配合那边的工作。‘61’并没有拆分，还是一个整体！” 一周后，高天骏带着丁雨诗和另外8名“61”研究员进驻了昆仑山死亡谷永生人的山洞。同时，西部战区也派出一支部队，以红旗镇为中心营地，全面接管了对那棱格勒河谷各入口的警卫。 部队的公开调动及新营房的搭建，很快被国外卫星捕捉，一时间，不少外国媒体纷纷猜测并炒作起这件事来。由于cnsa和csda事先已与有关国际组织通气和斡旋，加上伊斯顿和马丁也一直保持着缄默，因此各媒体并未获得关于“61”及永生人的任何信息，大多只是在凭空臆测中方是否在为某个新武器的试验做准备。 高天骏他们进驻山洞的第三天，艾森向他报告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艾彬称，在x基地上空失联的那架直升机，目前被困在华北平原某处，机体状况完好无损，机上所有乘员生命体征正常，但生存环境险恶，无法自行脱离，正在等待救援！ 高天骏顿时兴奋起来。李战雄曾告诉过他那架直9失联的事，他原以为机上飞行员也遭遇了像死亡谷中特战队员那样的不测，想不到半个多月过去，艾彬竟说他们还活着！ “你确定你接收到的艾彬的这个信息是清晰的吗？” “非常清晰！就像我以往接收到他的信息一样！” “他们在华北平原的某处？而且环境险恶？不可能啊！……艾彬为什么会这么说？他没告诉你准确位置吗？” “艾彬说，那架直升机和飞行员们，也许是在另一个平行空间……” 第七十五章 遗落荒境 唐龙少校从昏迷中苏醒，两眼直勾勾地望着驾驶舱外的景物，回想着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但却想不起来。 驾驶舱内的所有仪表都归零了，机身顶部的巨大旋臂无力地耷拉在舷窗外面，远处是一片空旷的平原，没有农田，甚至连一棵树也看不见。 唐龙依稀记得，自己正在x基地直升机中队的地下值班室里跟战友们讨论着外面的恶劣天气，指挥部的通信参谋突然跑进来，口头传达李战雄将军的紧急命令，要他们驾机升空侦测基地上空的奇怪云体。他立即带上两名飞行员登上武装直升机，直扑过去……他的记忆画面最后只停留在天空中那片发着红光的、状态恐怖的云体上。 他看了看坐在副驾驶位的李辉中尉和后面座舱里的徐欣少尉，两名战友仍处于昏睡之中。他先试着抬了抬胳膊、活动了一下筋骨，认为身体并无大碍，便解开安全带，又伸手抓住李辉的左臂摇了摇，见对方没有反应，便离开座位，转到后舱去摇了摇徐欣，同时呼唤着她的名字。 徐欣醒了。她本能地看了看周围，迷迷糊糊的说：“队长，不好意思，我刚才……我们这是在哪里？” “我们先下去再说。”唐龙见徐欣醒了，心里踏实了一半，便又回过身再去叫李辉，这次终于把他叫醒了。 三个人从直升机上下来，取下飞行头盔，回头看着机身，顿时傻了眼——直9的起落架并没有像正常着陆时那样放下，而是机腹直接着地。更奇怪的是，机腹的外壳竟然没有一点变形甚至是擦伤，就像是被某个巨人抓着它轻轻放在地上一样！ 直9型直升机装有可收放的前三点式起落架，能在飞行时将起落架收起，以减少飞行阻力和提高空气动力性能。 但是，这架直9是在唐龙他们于飞行中意外昏迷后且起落架并未放下的情况下着陆的，所以这显然不像是坠落。 他们又各自检查了一下身体情况和装备，确认都没有受伤，李辉和徐欣两人佩戴的电子表都失灵了，只有唐龙的那款老式机械表的指针还在转动。 他们开始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希望能找到一两户人家。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一片荒芜，看不到任何建筑或车辆的影子。 艳阳当顶，天高云淡，秋风徐徐；坚硬的地表上，一簇簇枯黄的杂草从干裂的土缝中钻出，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太阳！”唐龙像是才反应过来什么，他用手遮着眼睛望着天空，“日食终于结束了！” “对呀！日食结束啦！”徐欣也欢快的说。“我们已经有三四天没见着太阳了吧……咦？这到底是哪儿？” “这不像是基地周边的样子！”李辉说。 “我们可能迷航了。”唐龙在思索着，“李辉，你立刻去向基地报告！” “是！”李辉重新回到驾驶舱内，打算开启对讲机与基地通话。但他发现航电系统全部断电关闭，无论怎么尝试，也无法启动电源通信。他忧心忡忡地钻出机舱，向唐龙报告： “队长，直升机航电系统全部无法开启！” “赶紧检查！徐欣负责检查外部电路和机部件状况！”唐龙说着便走向直升机，一头钻进驾驶舱。 李辉看了眼徐欣，沮丧地摇摇头，跟了进去。徐欣则从后舱座椅下取出检测电脑和工具，沿着机身外侧，逐一打开维修盖板仔细检查起来。 唐龙和李辉在驾驶舱内折腾了十几分钟，依然没有办法重启电源，也找不出任何毛病。在阳光的炙烤下，机舱内闷热无比，加上心里焦急，两个人的内衣很快都被汗水浸透了。 “问下徐欣她发现问题没有！”唐龙吩咐。 李辉从驾驶舱侧窗探出脑袋大声问：“徐欣，你那边有没有问题？” “目前没有！我还在查呢！”徐欣大声回答。 “不行！得想想其他办法！”唐龙停下手里的活儿，静静地坐在驾驶位上，一边喘气，一边望着舱外。片刻后，他叹着气说：“我们先出去透透气、休息一下吧……真是莫名其妙！” 三个人在直9旁的背阴处坐下。他们感觉有些饿了，于是便啃了几块压缩饼干，又喝了点水。徐欣告诉唐龙，说由于是紧急起飞，压缩饼干和饮用水没来的及准备，尤其是水，需要尽快解决补给问题。 唐龙“嗯”了一声，盯着脚下的一株小草。他在思考着他们现在到底是在什么位置？如果能知道具体位置，就能知道往哪个方向去寻找救助。凭他在基地周边上百次的飞行经验，已经对方圆几百公里范围内都了如指掌，哪儿有村庄、哪儿有河流、哪儿有公路什么的，也早就烂熟于胸。但是，在他印象中，并没遇到过如此大面积的、杳无人烟的荒原啊！ “这简直就是一次野外生存训练！”他喃喃地说。 李辉凑到唐龙跟前，吞吞吐吐地说：“队长，我要向您汇报一个事，对我是坏事，可对我们是个好事。所以，我想请您恕我将功补过……” “到底什么事？别废话！快说！” “我带了手机。昨天出发时一紧张，忘了放下来……” “什么？！你——”唐龙先是一愣，但又马上哈哈大笑起来。“你带了手机怎么不早说？好！鉴于特殊情况，不算你违规！” 在x基地直升机中队有严格规定，飞行员执行任务时一律不得携带私人通信工具，违者给予纪律处分。但这次因李辉无意间的一次违规，竟让唐龙感到了意外的惊喜。 “你马上给基地打电话报告情况！” 李辉颤抖着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不断拨打着号码，又不时地盯着手机屏幕……唐龙看到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队长，这里没有信号！” 唐龙一把夺过手机，见果然是一点信号也没有！ “也许机身有屏蔽作用，你再走远点试试。” 李辉一路小跑着离开直升机，唐龙和徐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几分钟后，只见他又灰溜溜地跑了回来。 “不行，还是没有信号！电量也只剩下一格了。”李辉说。 唐龙低下了头，他心里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浇灭了！他沉思了一会，很快作出决定：现在首先必须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设法跟基地取得联系，同时还要寻找到水源，确保大家的体能。 “咱们分下工吧！”他起身拍了拍尘土，“李辉继续检修通信设备，如果运气好搞定了，就立即向基地报告，请基地确定我们的位置；我带徐欣去看看哪里有水，顺便拾一些柴火回来，以备晚上用。” “这蛮荒遍野的，一点参照物也没有，你们回来时能找的到方向吗？”李辉担心地问。 “放心，我们不会走太远。再说，”唐龙指了指头顶的太阳，又撩起袖子，露出他的那块机械手表，轻松地说，“只要有太阳，这就是指南针！” 唐龙和徐欣跟李辉分开后，一直向南走去。荒凉的大平原像是总也看不到尽头，间或有一两棵枯树残枝，也不见有鸟雀的踪影。唐龙一边走，一边留意着脚下，终于发现了有一堆体型很大的蚂蚁聚集在一处微微隆起的蚁穴周围。这似乎是他苏醒后难得才见到的生命…… 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已经走出去十几里路了，却始终没发现有水源。 唐龙停下脚步，做了几下深呼吸。 “徐欣，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我什么也没闻到。您有闻到什么吗？” “我闻到了野草的清香！咱们现在面对的是正南方向，风是从偏西方向刮来的，我们朝那个方向走，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水源！” 说完，唐龙迈着坚定的步伐朝西边走去。徐欣紧跟在他身后，心里拿不准他是真的凭嗅觉做出的判断，还是在“望梅止喝”。 唐龙的判断果然没错。在他们拐向西边后走了不到一千米，就发现了一条东西走向的小河，河水清澈见底、两岸绿草如茵。 “我们找到水了！队长您的鼻子真……”徐欣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住了，她吐了吐舌头，连忙改口，“您的判断真准！佩服佩服！”说完一蹦一跳地跑到河边，展开双臂开心地转了几圈，然后蹲下身，双手掬水，痛快地洗了把脸。 唐龙拎着水桶走到小河边，细心地拨开水面上的杂物，将水桶伸进河水中去把它灌满，旋上盖子放在一边，又捧起水喝了几口。随后，他站起身，抬起手腕，朝着太阳的方向对了对表。 “队长，手表是如何作指南针啊？”徐欣禁不住问道。“我以前就听同学说过手表可以指南，一直还没见识过呢！” “通常情况下，指针式手表可以借助太阳的位置来辨别方向，数字式的不行。你跟李辉虽然也都是指针式表盘，但由于是电子表芯，在遇到手表没电或失灵的情况下，也不能用。而我的是机械表，上发条的，只要发条没松就能用。所以呀，即使再先进的科技，也不能完全取代传统的东西！” “那您教教我怎么看呗。”徐欣走到唐龙身边。 “原理我就不讲了，回去你自己了解，今天我只告诉你实用的方法。”唐龙抬起手腕与地面平行，“你看啊，只要将手表放平，将时针对准太阳的方向，那么时针与12点之间夹角的平分线，指的就是正南方向。” “这么简单啊！” “这也是野外生存训练应该掌握的小技巧。虽然可能不常用到，但真要是遇到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还是能解决问题的。”唐龙一边拿出纸巾轻轻擦拭着手表，一边抒发着感慨。“这块表是我父亲在我报考航校那年送给我的，2年了，我都戴着它，一直没换过。” 唐龙和徐欣拎着满满一桶水按原路返回，沿途又拾了很多干枯的树枝，扎成两大捆，分别背在身上。回到着陆点时，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李辉老远就看到了他们，赶忙跑了过去，接过唐龙拎着的水桶，嘴里直叨叨：“队长，还是联系不上，手机也一直没有信号，看来咱们今晚要在这荒郊野岭过夜了！” 唐龙来到离直升机十几米处，先将背上的柴火卸下，接着帮着徐欣卸下柴火，吩咐李辉把水桶提到机舱里面去放好。他走到一旁，独自注视着逐渐西沉的夕阳，陷入长思。 “今天是9月21号吧？明天正好是秋分啊！”他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走回到柴火堆旁，在里面翻腾了一会儿，抽出一根又长又直的树枝，接着又从皮靴上抽出一把军用匕首，削去树枝的梢头和分叉，只留下主干部分，拿到眼前瞄了瞄。 李辉和徐欣不知道队长是在做啥，也不知怎么帮忙，站在一旁默默看着。 “去把工具箱里的卷尺拿来。”唐龙对李辉说。 “工具箱里有卷尺吗？！”李辉疑惑地问。他记得机上的工具箱是不会配备卷尺的。 “是我放的。”唐龙说。 李辉取来卷尺递给唐龙，问：“队长，您在做什么？这么细的树枝……” “我要测出这里的坐标位置。” “就用这个小树枝？！” 唐龙用卷尺量了一下树枝的长度，又用匕首截去了一小段，然后又拿到眼前欣赏着，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 “现在太阳马上要落山了，明天你们可以见证奇迹！” 第七十六章 纬度 夜幕很快降临，天空布满星辰，比他们在x基地的夜晚看到的还要多。大地上看不到任何灯火，漆黑一片，几步以外就看不清人脸了。 唐龙架好干柴、点燃树枝，很快燃成一簇火堆。熊熊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眉宇间透出一种沉稳和刚毅。那样子似乎是在表示，即便明天太阳不再升起，他们也要为眼前这跳动的火焰而欣慰。 “不知道咱们基地那边是不是也能看到星星……”徐欣面对火堆自言自语的说。“队长，您说基地的人现在是不是在到处找我们啊？” “他们肯定已经找过很多遍了，而且，我相信此刻他们也一定还在继续寻找！”李辉说。“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队长，就算我们的直9出了故障、降落在无人区，但基地还可以调用侦察机和侦察卫星啊？这里一马平川毫无遮拦，地面上有这么大一个直升机，怎么也能发现得了啊！” 唐龙思索着说：“事情可能并不简单！你们想过没有，我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我们是正常着陆吗？机上所有仪表设备为什么会失灵？还有你们的电子表也失灵了。而且，我们在这周边方圆几百里内竟见不到任何现代文明的痕迹——铁路、公路、农田、房屋、输电线路等等，甚至连一个人毛儿也看不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一切简直太不正常了！” “是啊，咱们好像像与世隔绝了一样！”徐欣说。 唐龙琢磨着徐欣说的话，心里面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走到一处平坦的地方，先踩了踩脚下的土，觉得松软程度正合适，便于此处放了一块石头，然后抬头仰望着星空。 “队长您在想啥？”徐欣问。 唐龙没有马上回答。他先找到了头顶上“勺子”状的北斗七星，然后顺着位于“勺口”处天璇、天枢两颗星的连线，看到了那颗亮度稍暗的北极星。他面对着北极星，向前走了两步，又放下一块石头。然后返回第一块石头处，蹲下来对着天空和地面看了看，起身拍了拍手。 “我刚才在确定方位。”唐龙说。“现在，外面情况不明，咱们还是都到机舱里去待着吧！” “那这火堆……”李辉迟疑着。 “我们点这堆火，是希望能有人看见它！” 旷野的夜晚非常寂静，只是偶尔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几声狼嚎。随着地表温度的挥发，身上渐渐感到了一丝凉意。 唐龙依然坐在主驾驶位，此刻正闭目小憩。李辉坐在副驾驶位上，打着手电左拧拧右搬搬的鼓捣着，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徐欣则疲惫地斜靠在后排，两眼望着外面的那堆火一声不吭。 下午她和唐龙拾回来的柴火已基本烧尽，火苗越来越小…… “叮咚！” 大约半夜时分，三个人几乎同时听到从机舱内某处发出的一个声音，他们一下子全愣住了！大家屏住呼吸竖耳倾听了几秒钟，那声音却再没出现。 “你们刚才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唐龙低声问道。 “我好像听到了……”李辉回答。 “我也听到了！”徐欣说。“好像是水滴的声音！但不确定……” 李辉一怔，顿时想到了什么。他在身边摸索了一番，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打开看了下，欣喜地叫道：“手机收到信息！” 他看着手机，在微弱的屏幕光映照下，表情很快就蔫了。 “是什么？”唐龙问。 “就只有一个符号，看不出是什么，估计是乱码。” 唐龙拿过手机看了下，上面果然只有一个由黑色像素点构成的图案，上半部分有两个并列的拱形，拱形下面左右各有一个类似于汉字的“只”。 “这画的是什么？的确看不懂！不过……你手机没信号，怎么能接收到这个图案？！” “对啊！”李辉又查看了一下手机信号强度，还是显示无信号。“难道是刚才信号突然出现了一下又断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莫名信息，令唐龙他们一夜难眠…… 自接到高天骏关于唐龙和他的机组成员可能降落在华北平原的电话后，李战雄就紧急协调空军派出侦察机进行了多架次24小时不间断拉网式搜寻，并从基地直升机中队专门抽调了两架直9转场到河北某空军基地，参与搜寻活动；同时，他还命令直升机中队增加飞行架次、进一步扩大对基地周边的搜索区域。然而，上述行动已进行了一昼夜，还是没有发现唐龙他们的踪迹。 李战雄相信高天骏的传递的信息不是空穴来风，艾森和艾彬这对“信使”的作用已经多次得到现实验证。况且，寻找唐龙机组的行动也远比寻找“伏羲号”和“夏至号”要容易得多。 “他们到底在哪儿呢？” 就在李战雄急切等待着奇迹再次出现时，他又接到了来自高天骏的手机信息，说艾森接收到一个图案，丁雨诗认为它有点像甲骨文中的“虹”字，不知是在预示着什么。高天骏将这个图案也一并发了过来。 李战雄叫了几个人，对这个图案认真研究分析。大家按照丁雨诗的提示比对了“虹”字在甲骨文中的对应写法后，基本认同了她的判断——这个图案可能就是表示甲骨文中的“虹”字。 他们连线请教了考古学家。考古学家回答：虹是雨后天空出现的景象，古人认为天上的神龙在暴雨过后通常会张开大口饮啜水汽，而远古时期居住在中原的伏羲氏又是以“龙”作为部落的图腾，因此，甲骨文才以双龙交尾饮水之象来表示“虹”。 然而，这个“虹”到底意味着什么？又为什么要以甲骨文的方式表现？ 考古学家给出的分析是：既然是以甲骨文书写方式表现的“虹”，或许是指现实中的某件事跟远古传说有关联。 “伏羲号？！”立刻有人想到了这点。 “好像不那么简单。”李战雄否认。“我们寻找‘伏羲号’已经一年了，艾森没少接到过关于‘伏羲号’的信息。如果‘边际空间’想告诉我们它在哪儿，为什么还要这样讳莫如深呢？” “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有个参谋说，“它跟我们正在寻找的唐龙机组有关？我记得家里的老人曾经告诉我说，彩虹是天上的神仙搭的一座桥，用来帮助迷路的人回家。” “‘天上的桥’？这个比喻很好。”李战雄点头说，“希望它能指引我们找到那架直9！” “这太阳虽然晒得有点热，但它能让我们知道这里的纬度。”唐龙站在一块平坦的空地上，一手拿着昨天傍晚削好的那根树枝、一手握着钢卷尺说。 “一根树枝加一把尺，就能计算经纬度？队长，您这是祖传的吧？”李辉打趣地说。 唐龙走到昨晚摆放第一块石头的地方，拿开石头，将树枝垂直插入地里，又用石块轻轻砸了几下，使树枝扎得更深一些；随后，他用卷尺量了量露出地表的高度，接着又拿起石块砸了几下，然后重又量一遍……这样重复了两三次后，终于满意地说：“现在这根树枝露出地表的高度正好是1公分。” 他蹲下身，先是目测了一番树枝的垂直度，然后解下鞋带，在一端绑上一块小石头，制成一个简易的吊线，慢慢贴近树枝，将树枝校正至与地面完全垂直。“一切准备就绪，再过几分钟就可以测量了。” 李辉和徐欣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队长的这番操作，依然是一头雾水。 唐龙指了指树枝和它投在地上的长长影子，对李辉和徐欣说：“这个原理其实很简单。我们将这个影子和树枝作为两条直角边、将影子顶端到树枝顶端的连线作为斜边，这样就构成了一个直角三角形。在正午时间，我们只要测出这个影子的长度，就能计算出斜边与地面的夹角，这个角也叫太阳高度角。越接近太阳直射点，正午太阳高度越大。在地球上的某个地点，与太阳直射点的纬度每相差一度，正午太阳高度角就会减小一度。由于现在正好是秋分，太阳直射赤道，也就是说在赤道上的太阳高度角是9°。所以，我们用9°减去测得的这个太阳高度角，得到的数值就是这里的纬度。” “哦！我明白了！”徐欣欢快地叫了起来。 李辉思索着说：“但是，我们是按东八时区来计时的。如果我们不是在东八时区——比如我们基地理论上是在东六时区，中午12点时影子并不是指向正北、而是北偏西。现在我们并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哪个理论时区，而且，就算我们知道这里还是东六区，那么正午时的影子就是斜的，我们测出来的夹角与实际的太阳高度角就会有偏差，这还是没用的。” “昨天下午我对照过了手表时间与太阳的方位，很幸运，我们正好就落在了理论上的东八区！” “啥？！我们降落到东八区来了？这怎么可能！” “我现在也不清楚怎么会这样，但这是事实。等下我们还能证实，你会看到当我的手表指针指向12点时，树枝的影子最短。如果是在东六区，影子最短的时间是在bj时间下午的14点整。” “奇怪！基地明明是在东六区的，我们的直9也不可能跨越两个时区啊，怎么会到东八区来呢？！”李辉还在想着这个问题。 时间很快来到了正午。唐龙蹲在地上，拿着钢卷尺，一面看着手表，一面仔细观察着树枝影子的变化。 影子在一点点缩短…… 手表指针指向12点时，树枝的影子正好也指向了唐龙在昨晚放下的第二块石头——那是正北方向。 唐龙抽出匕首在树影顶端的位置用力刻了一道印子，然后用卷尺仔细测量着从那道印子到树枝根部之间的长度。 “128公分！”他轻轻说了一句。 影子又开始慢慢变长了，此时手表指针已过了12点。 “把记事本和笔拿来！”唐龙吩咐徐欣。徐欣将东西交给他。 唐龙继续蹲在原地，拿着笔在记事本上刷刷地计算着。几分钟后，他站起身，脸上布满了阴云。 “测量显示，这里是北纬37°5′！”唐龙心情沉重地说。 “有什么问题吗？”李辉追问。 唐龙重新又演算了一遍，看着结果摇了摇头。 “确实是北纬37°5′！”他说。“即使从测量精度考虑，我们给出正负2′的误差——这已经很大了——那也是在北纬36°85′~37°25′之间！” “我还是不明白……” “我老家是河北邢台清河县的，现在我父母还在清河，我对那一带很熟悉。”唐龙说。“邢台地区的维度正好就是在北纬36°5′~37°47′之间，并且是在理论上的东八区。那一带全部是平原，地形开阔平坦，就跟我们眼前看到的一样。然而，现在整个邢台地区的经济已经十分发达了，铁路和公路纵横交错，即使是在农村，也不可能还存在这样方圆百里的荒地。沿这个纬度向东，在东八区范围内，是sd省的德州地区，那里也大部分是平原，经济同样发达；再往东，就是丘陵地区了，不符合地形条件。反过来，沿这个纬度往西去，是太行山脉——在xt市就能看见它——过了太行山再往西，就进入了东七区。所以说，结合纬度和对应时区来判断，我们应该是位于从河北清河县以东到山东德州以西的这一片平原区域。刚才我说过，在这个区域内，经济都很发达，不会还有如此大面积的荒凉的地方。然而，我们现在却什么也看不到！没有建筑、没有道路、没有农田、甚至连一个人也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李辉和徐欣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难道……我们是穿越了？”徐欣轻声问。 “你们还记得昨晚手机上接收的那个奇怪图案吗？那会不会是甲骨文？” “有点像。”李辉回答。 “甲骨文出现在春秋以前。如果是在那个时期，从邢台到德州这一带，也许真的是如此蛮荒……”唐龙陷入思考。 “队长，您不会是怀疑我们穿越到春秋时期了吧？”徐欣惊讶地问。 唐龙没理会徐欣的问题，他转而问李辉：“李辉，你的手机还有电吗？” “还剩一格，已经在预警了。” “你在手机上输入这几个字：‘东八区，北纬37°5′、±2′，河北清河县至山东德州地区。’输好后，把这条信息发给你在基地的所有联系人，手机短信和聊天平台上都发！” “可没有信号发布出去啊！” “昨晚你手机不是曾接受到过一个图案吗？我们不妨试一下，如果运气好，哪怕信号只恢复了几秒钟，这些信息都会自动发出去！” “万一还是不行呢？” “我们现在只能做好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就听天由命了！” 第七十七章 狼群 搜寻活动又过去了一天，范围几乎涵盖了从西北东部到华北、再到华东北部的所有地区。各地政府和公安部门也成立了专门小组，深入农村和山区等人口较少的地区，发动群众进行地面排查。但即使如此，还是没有消息。 李战雄清楚，在这些地区进行这种大范围的搜寻，以前从未有过。他的信心正在一点一点地失去。 与此同时，他也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唐龙机组和他们的直9已经被“云体”摧毁，那为什么“边际空间”会传来信息说他们降落在华北平原呢？难道，他们真的进入了另一个平行空间？ 他犹豫再三，终于下了决心，拿起电话打给高天骏。 “你立刻去问艾森和雅各布他们，看他们有没有办法跟‘边际空间’联系，找到直升机的具体位置。还有，那个像甲骨文‘虹’字的图案，到底是什么意思？” 放下电话，李战雄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越想越来气。他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件事弄得几乎快要崩溃了。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在外人看来简直是荒唐的信息，他竟然动用了从空军到地方的一切资源，如果最后无功而返，自己本来就无法向上边交代。现在，他甚至向高天骏作出有违科学原理的指示，还不知今后会怎样遭人嘲笑！ 半小时后，高天骏打来了电话。他报告李战雄：艾森和雅各布都确信直升机是降落到了另一个平行空间，但这个平行空间还在地球上，也就是艾彬说的是在华北平原的某个地方。因此，只要知道那里的经纬度坐标，雅各布就有办法帮助搜救人员进去。 “‘还在地球上’是什么意思？”李战雄不解。 “平行空间可能存在于任何地方，既存在于太空或其它星球，也存在于地球本身，只是我们无法掌握和观察它们，也无法主动进入。雅各布手下的永生人有自由进出地球上平行空间的能力，但是需要坐标。现在我已经让雅各布设法催眠艾森了，看能不能获得这个平行空间的坐标。” 跟高天骏通完话，李战雄马上叫来通信参谋，要他密切关注与直升机联络的那个频率，哪怕是出现一个字、一个代码，也决不能放过！ “在我们神会中有两个人掌握了自由进入平行空间的能力，”雅各布对高天骏说，“一个是卡茨，另一个是劳伦斯。现在只有劳伦斯能帮助你们。” “就是那个驾驶4577号航班的机长？” “是的。不过请不要对他心存芥蒂，您现在不是已经完全信任了我嘛，对劳伦斯也应该给予同样信任。” “他在这里吗？” “很遗憾，自从那次航班失联事件后，他一直在躲避cia的追踪。现在他正在马斯喀特，我已经通知让他今天就飞过来。” “那就好！您刚才说cia一直在追踪劳伦斯，他能摆脱吗？是否需要我们做什么？” “不用。谢谢！劳伦斯有能力摆脱他们。”雅各布话题一转，“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尽快找到那架直升机的定位。” “艾彬他搞什么玄乎！”高天骏脱口抱怨道。“既然他知道那架直升机降落在华北平原某处，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们坐标呢？” “那是因为艾彬是在另一个平行空间，他只能感知到他们的环境，却无法做到超越空间去定位他们。” “还有那个奇怪的图案……甲骨文？……真令人费解！” 唐龙发现，着陆点周边近千米范围内的树枝和木柴很少，他们需要继续扩大范围，去更远的地方寻找柴火。 午后，唐龙和李辉向北出发。他们从直升机上割下了一截长长的缆绳随身带上，打算用它捆扎更多的柴火、然后拖回来。 唐龙一直在通过手表指针来辨别方向。他知道，在这样没有明显标志物的旷野里，如果不掌握方向，是很容易走偏的。由于树木稀少，他们只得一边走、一边将沿途遇到的大大小小的树枝归集在一起，以便返回时再顺路捎上。不知不觉中，直9已经从他们的目视范围内消失了。 向北走出去几千米后，走在前面的李辉突然指着远处兴奋地叫了起来：“队长，前边好像有人！” 唐龙定睛一看，在他们左前方七八百米的地方，隐隐绰绰有一支队伍夹杂着几辆马车在由东向西行进。再仔细看，依稀能辨别出那些队伍中步行的人都扛着一种长矛一样的东西；那些马车都是由两匹马牵引着一个较小的车斗组成，车斗上站着驭手，后端树着旌旗。队伍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缭绕，看上去如同灰色的影子，无法看清衣服和旗子的颜色。。 “那确实是一支队伍！”唐龙判断说，“但绝不是部队。” “可能是农村的戏班子。”李辉挥舞着双手，朝那些人大声呼唤着：“哎——哎——”可能是由于距离太远，队伍中没有一个人朝他们这边看，而是继续匆匆前行。 唐龙和李辉一边叫喊一边向那支队伍跑去。他们奇怪地发现，自己跑了半天，跟那支队伍之间的距离却并没有变化，始终保持着七八百米的样子。 唐龙停止奔跑，并叫住李辉：“等等！好像有些不对劲！” 就在他们驻足犹豫之际，前面那只队伍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那层薄薄的白雾！ “奇怪！那些人明明就在那儿，怎么突然就没了呢？”李辉纳闷地说，“难道我们刚才看到的是海市蜃楼？！” “也许就是海市蜃楼！咱们再往那边走走看。” 两人继续向前走了几百米，发现地面上真的有一条约两三米宽、东西走向的土路，路面上的马蹄印依然可见，还有两道较深的车辙痕迹。 “这是马车的车辙印，说不定刚才那队人马就是从这条路上经过的。”李辉指着西边说，“我们顺着车辙走，没准能找到村庄！” 唐龙朝车辙延伸的两个方向分别看了看，说：“从这里看过去，至少三公里范围内是看不到建筑物的。咱们分头走吧，你往东，我往西，各自再往前走两公里看看。如果还是看不到什么，那就不要再走了，马上返回来。还有两个多小时太阳就要落山了，我们不能让徐欣一个人在那里。” “好！”李辉说完，冲唐龙摆摆手，转身沿着车辙朝东走去。 唐龙往西边寻找。没走出多远，就发现路旁草丛中有个东西在闪闪发亮，他上前一看，是个铜制品，呈暗红色，像是古代兵器铜戈的头部。 唐龙蹲下来仔细辨认，见那个铜戈上面刻着几个象形文字，但他看不懂；铜戈的根部还钻了几个洞眼，洞眼里面穿着细麻绳，已经断了、松松散散的，估计是原来与之绑扎的长柄现已不知脱落在何处。他拿起铜戈，感觉还挺沉的。类似这种东西，他曾在殷商文物展览中见过，但那都是青铜制品、表面已经锈蚀，不像现在的这件，是由红铜制作，而且几乎光亮如新。 他猜测可能刚才那支队伍是某个影视剧组或农村的演出队，这个铜戈是他们遗落的道具。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道具通常都是塑料制品，怎么会用真的铜来制作？一来成本高，二来在表演中万一失手，那岂不是要伤人吗…… 唐龙和李辉两人沿着车辙分别向两边各自走了一两公里，除了那件铜戈，其他什么也没发现。他们又返回到原来分开的地方汇合。 李辉见到了唐龙带回来的那把铜戈，苦笑着说：“队长，咱们在这片蛮荒之地上已经寻找了三天，虽然没找到人，但毕竟找到了这件人使用的东西，多少算是有点安慰吧！” 两人整理好地上的柴火，扎成一捆，又李辉背着，朝着陆点返回；沿途又不断将来的时候捡好的一堆堆柴火捎上，最后渐渐汇集成很大一捆。他们用那条长缆绳将它扎好，然后一起拉着缆绳的另一头回拖。这确实比一人背一捆回来效率要高得多。 太阳已经落山了，但天边还泛着落日余晖，天空的色彩从西向东由通红、到金黄、到浅黄……最后过渡到湛蓝，非常清澈。 唐龙一边走一边在思考着。他想到了那个“超级日食”、想到了那个红色的“云体”、想到了下午的那一队奇怪消失的人马、最后想到此刻正别在腰间的那个铜戈……他越想越觉得不安。尤其是中午徐欣说的那句“难道我们是穿越了”，虽然像是一句玩笑，但却跟他们遭遇的现实非常相似。他十分熟悉从河北清河到山东德州这一带的情况，这跟他们眼前所看到的简直天壤之别！但问题又究竟出在哪儿呢？ “啪！”一声清脆的枪声从前方传来。他们立刻警觉起来，抬头向前张望，隐约能看到远处有一个小黑点。 “咱们的直9！枪声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李辉叫道。 “有情况！快回去！”唐龙立刻加快步伐往前赶。 但是他们很快发现，由于拉着一大捆柴火，根本跑不起来。 “啪！”直9那边又传来一声枪响。 “先别管柴火了！快！” 两人扔下柴火，拔腿向前飞奔…… 唐龙和李辉走后，徐欣继续在机舱内摆弄通信设备。她觉得既然机上的所有仪表都已经失灵，不如干脆将备用电池拆下来，单独与对讲机连接，这样将电量集中使用也许有效果。 整个下午，她都在一遍又一遍地对着对讲机重复着呼叫。虽然耳机里听不到任何回复，甚至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但她仍继续呼叫。她在心中祈祷，希望自己的呼叫能穿破眼前这无形的、将他们与外界隔离的“屏障”，被基地接收，或是被哪个无线电爱好者接收…… 有那么一刻，她似乎听到耳机中发出一阵短暂的“咔咔”声，但很快就消失了，或者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声音，不过是她的错觉而已。 不管是不是错觉，她都把这个当成一种莫大的精神寄托。有如在浩渺无际的大海中，孤独的求生者发现在远方的海天尽头出现一颗小小的黑点那样。那正是希望！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大地被一种可怕的恐怖笼罩。 徐欣在座位上靠了一会，以舒缓因紧张而造成的疲惫。忽然，她好像听到外面有某种动静，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无法类比的动静。她立刻打起精神，侧耳细听。 不一会，她真的听到了外面有声音，并且确信那声音是从机身一侧发出来的，像是什么人或者动物在蹭着机身外壳的金属。 她心里一惊：这肯定不是队长和李辉他们发出的声音！他们是不会弄出这种恶作剧般的响声的。他们一定先会大声跟她打招呼！ 她摸了摸腰间佩带的手枪，小心翼翼地从机舱门探头向外张望，一眼就瞥见了机尾处有个黑乎乎的影子，以及它那对发着绿光的眼珠！ “野狼！”她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野狼像是也看到了徐欣，它抬着头，露出獠牙，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吼。 徐欣迅速拔出手枪，双手握住枪柄，对准了野狼。但是，理智告诉她，不到万不得已，她还不能仓促开枪射击。现在这里只有她孤身一人，外面天色已黑，周边情况不明，如果还有其它的野狼在附近，手枪弹匣里的9发子弹是不足以保证自卫之需的。“但愿这只野狼没有看到我，也许过会儿就会离开。” 然而，徐欣很快就发现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那只野狼“呼”的一下窜了起来，将前爪搭在舱门上，冲着她张开了大嘴，她几乎能闻到从野狼嘴里呼出的血腥气味…… “啪！”徐欣对着野狼的眉心就是一枪，它发出一声嚎叫，像是被什么力量猛击了一下，向后弹了出去倒在地上。 徐欣探身看了看，见那只野狼已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已经中弹身亡。她跳出机舱，紧握着手枪，走到它跟前，抬脚轻轻踢了一下，确认它已经死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谁料，她还没放松下来，就又听到了来自身后的一声嘶吼——在离她2多米的地方，还有一对绿色的光点！ 徐欣知道此刻她想再退回机舱已经来不及了，便迅速蹲下身来，举枪瞄准。那只野狼纵身一跃扑了上来，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它距徐欣近在咫尺之时，她果断地再次击发，野狼腹部中弹，滚倒在地，接着，便爬起来，惨叫着一瘸一拐地跑了。 徐欣不敢再在机舱外停留，她手忙脚乱地钻进直升机，关好舱门，坐在里面瑟瑟发抖，惊恐不定。 没过一会儿，徐欣听到外面近处又传来连续的枪声，同时还听到唐龙在高喊：“徐欣，徐欣！你在哪里？” 徐欣顿时喜悦得热泪盈眶，她打开舱门，看见唐龙和李辉两人正背靠背，朝着四周举枪射击。黑暗中，有无数双绿色的小点在向直升机这边靠近。 徐欣拼命叫喊：“队长，我在这里！” 唐龙推了李辉一把：“你快进去，我来掩护！”说着继续朝已经抵近的狼群射击。有几只狼中弹倒地，后面的狼群慌乱逃散，但仅仅停留了几秒钟，便又疯狂地扑了上来。 唐龙迅速登上直升机，用力关闭了舱门。狼群很快就将机身团团围住，有的甚至直立起来，抬起前爪在机身上抓挠，不停地嘶吼着。 “大家检查一下子弹！”唐龙急促地说。 “我还剩7发！”徐欣立刻回答。 “我只有4发了！”李辉说。 唐龙取下弹匣，摸了摸里面剩下的两颗子弹，又默默装了回去。他将脸贴到左边的舷窗上朝外面看了看，又凑到右侧的舷窗去查看了一下，说：“情况不妙！外面至少有2多只狼！我们出不去了！” 第七十八章 跨时空救援 由于受到了直升机金属外壳的保护，唐龙他们相信自己暂时是安全的。然而，随着外面的野狼数量不断增加，他们很快就感到了另一种危机—— 昨天下午讨论和徐欣从几公里外小河里打回来的水，现在已所剩无几了。唐龙原计划今天下午拾柴、明早再去河边取水，毕竟，到晚上再燃几堆篝火是眼下发出求救信号的最好方式。不料现在却因遭遇狼群攻击，不仅柴火没带回来，连人也被堵在了机舱里。所以，即使狼群短时间攻不进来，但如果它们一直围在这儿不走的话，那明天他们就将会断水！ “从现在起，水必须省着点喝了。”唐龙无奈地说。“但愿狼群明天能离开，否则咱们即使不会被饿死，也会被喝死！” 机身外的撞击、撕咬声不知何时停止了。几个人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就扒着舷窗向外张望。借着月光，它们看见狼群仍在围着机身转悠，但是有几只狼聚在一起摇头摆尾，当中有一只体型高大的野狼，可能是它们的首领，正不停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它们在干什么？开会吗？是不是在商量进攻咱们的方案？”李辉半开玩笑地嘟囔着。 徐欣伸手戳了一下他，愤愤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幽默的起来！小心你的乌鸦嘴！” 话音刚落，狼群突然有了动静。只见那只体型高大的野狼纵身一跃，竟直接跳到了前舱盖上，嚎叫了一声，伸出双爪在挡风玻璃上疯狂抓挠，像是要扑进来撕咬他们，模样十分狰狞可怖。紧跟着，又有一只野狼也跳了上来，在前窗上又抓又咬。但是由于前舱盖上没什么着力点，它拍打几下后便滑落了下去。但另一只狼又马上跳了上来，竟一爪子将挡风玻璃的雨刮器给打折了。与此同时，狼群蜂拥而上，再次将直升机团团围住，有好几只竟直立起来，抓挠着机身的侧窗…… 直升机在狼群凶猛的攻击下微微摇晃着…… 徐欣惊叫着躲在后排不停发抖。她虽然是一名训练有素的军人，但从未遇见过这个场景。当面对凶残的野兽时，女人的脆弱和恐惧的天性已表露无遗。 “别害怕！”唐龙挺身挡住徐欣，“它们进不来！” 然而，事情并不像唐龙想象的那样。由于那只头狼体形健硕、势大力沉，在它的连续撞击下，前挡风玻璃上竟开始出现了一丝裂痕！ 机组成员们顿时紧张起来，一起举枪对着前面。 “不要盲目开枪！”唐龙叫到。“徐欣在后面待着，把你的枪给我！” 唐龙清楚大家的子弹已经所剩无几，如果隔窗射击，一来子弹容易在穿过玻璃时出现一定角度的折射、难以做到一击毙命；二来，如果玻璃上出现弹孔，就会导致应力的破坏，那样更容易被狼群攻破。现在他们只能被动等待，只有在狼群撞破了玻璃要扑进来时才能开枪。 前两只野狼疯狂了一阵之后，似乎是没有劲了，先后跳了下去，随即又有两三只跳了上来，继续冲击着挡风玻璃…… “看来它们看准了这里最薄弱，所以铁了心要从这里冲开个口子！”唐龙低声说。 在狼群的轮番进攻下，前挡风玻璃上的那道裂痕在慢慢延展、扩散…… “玻璃要碎了……”李辉紧张地叫道。 话音未落，前挡风玻璃就“哗啦”一下碎裂开来，唐龙他们顿时感到一阵冷风灌入机舱！ 前舱盖上的野狼顿时兴奋的嗷嗷乱叫，周围的狼群也一阵骚动，随后不顾一切地往机头上蹿，像是要来争抢里面的美味佳肴。 正当第一只狼刚把脑袋伸进来的那一刻，唐龙手中的枪响了，他同时狠狠骂道：“去你妈的！给老子死去吧！” 中弹的野狼惨叫一声滚了下去。已经趴上前舱盖上的其它野狼被枪声惊吓，又仓惶地跳了下去。 “现在咱们一共还剩下12颗子弹，必须全力守住这个口子！我就不信它们都敢往枪口上撞！李辉把你的枪也给我！这儿空间小，我一个人来对付它们！”唐龙咬着牙说。 然而，他再一次估计错了。 狼群没有跑开，它们仅仅停留几秒钟，便又一只接一只地蹿上来、往机舱里面猛扑。 唐龙冷静地扣动扳机，把冲上来的野狼一个个都干掉。 他一边射击，一边叫着：“妈的！你们真的不怕死吗？！老子还有子弹呢！”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背对着李辉说，“李辉，你给我准备个长点儿的家伙。待会子弹打光了，老子就捅死它们！” 李辉反身到后舱，手忙脚乱地一阵翻腾，终于找到一根长柄的工兵铲。 唐龙在射出了最后一发子弹后，接过工兵铲，继续挡在前窗的破口前，奋力捅着企图钻进舱内的野狼…… 他的双手和胳膊的多处已被野狼咬伤和抓伤，鲜血直流，但他全然不顾，面对凶残的野兽，他已经杀红了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空中出现了一片连续而耀眼的闪电。闪电过后，他们听到头顶上传来了一阵马达的轰鸣——唐龙相信那不是雷声、是马达声！ 一道强烈的光束当空直射下来，将直9及周围的狼群照得通亮。 野狼对唐龙他们的攻击瞬间停止了。它们像是感觉到了危险，纷纷从直9的前舱盖上跳下去，惊恐地抬头望向空中的那个“发光物体”。 还未等狼群有所反应，一阵密集如雨点般的子弹就从“发光物体”的两侧倾泻而下，几只狼当即被击中，倒地而亡；其余的一下子乱了阵脚，四散逃亡。空中的那道强光来回追寻着逃跑的狼群，子弹顺着光束连续扫射，不断有逃窜中的野狼中弹倒地…… 短短几十秒过后，直9机身附近只留下十几具狼的尸体，狼群早已逃窜得无影无踪！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发光物体”徐徐降落在距唐龙他们不远的地方。 此刻，唐龙他们已经完全看清楚了，那个“发光物体”，是另一架直9型直升机！ 直升机刚刚着地还没停稳，座舱的门就被打开，从里面鱼贯跳下五六名手持自动步枪的士兵，他们保持战斗姿势，迅速向唐龙他们这边靠近，一部分人警戒，其中有两人则来到被狼群攻击的直升机前查看。 借着探照灯光，唐龙他们看清了士兵们佩戴的臂章！ “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李辉和徐欣异口同声地大叫起来，几乎同时打开前后舱门跳了下去，不由分说将那两名军人一把抱住…… 唐龙长出了一口气。他望着最后被他捅死在挡风玻璃缺口处的那只狼，用尽最后力气将它推了出去，然后扔下工兵铲，瞅了瞅自己血淋淋的双臂，从座位下抓起铜戈，艰难地从座舱里爬了出去。 他还没走两步，就感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地上…… 迈阿密海滩。傍晚的阳光给沙滩镀上一层金黄，海天交接之处是绵延不断的白云，湛蓝色的天空和大海，以及滚滚而来拍打在沙滩上的金色浪花，都给这个度假胜地营造出无比的惬意…… 马丁戴着墨镜、坐在太阳伞下，他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漫无目标地欣赏着眼前的景色。沙滩上人来人往，海浪中人头攒动，但都没有引起他的丝毫兴趣。他在等着一个特殊的人的到来。 cia探员克沃斯基沿沙滩匆匆走来。尽管他也是一身休闲打扮，但看上去并不像是个度假者，表情凝重，眉头紧锁。他来到马丁身边坐下。 马丁递给克沃斯基一瓶啤酒。后者谢绝，问侍者要来一瓶可乐，仰着脖子猛灌了几口，打着嗝说：“劳伦斯逃脱了。而且，他已经到了中国。” “你们也曾经追捕过卡茨吧。听说你的人曾一度包围了他的住所，但结果还是让他成功脱逃、去了中国。现在，另一个被你们追捕的人也同样去了中国。这真让我怀疑你们cia探员的能力！” “马丁先生，我承认cia探员并不是全能型的人。但是，恕我冒昧，你们iag为什么也要找劳伦斯？坦率说，你们为我提供了经费，我自然要无条件为你们工作。但是，劳伦斯充其量只是一个可能活了几百年而且有某种特殊能力的人，你们作为一个专门研究小行星的组织，又如何会对他感兴趣呢？” “我们在意他的深不可测的潜力，克沃斯基。迄今为止，中国在这个领域的所做的秘密研究，iag了解的并不多。我虽然作为观察员跟着他们一起工作过一段时间，但也没能触及核心机密。我见过卡茨，知道这是个具有强大超能力的人。他也获得了中方的高度信任。他的失踪对于中方来说，既是一个神秘事件，更是一个重大损失。劳伦斯的能力不在卡茨之下，如果他能为我们工作，那无疑会使iag和nasa的研究工作迅速跟上甚至超越中方！然而很遗憾，你们cia让我们再次错失了一次机会！” “有句话我不得不说，马丁先生。”克沃斯基说。“我研究过中国，他们跟我们有着完全不同的价值理念，他们似乎比西方更注重整个人类社会的利益，而我们做不到。这也许是卡茨和劳伦斯他们为什么要千方百计躲避我们、却敢投身与中方合作的原因。” “我赞同你的观点。”马丁叹了口气。“我也与中方合作过，所以对此感同身受。不过，他们并没有给予我们充分的信任，况且，iag的职责也要求我们，在与中方的合作中必须保持自己的立场。至于是否符合整个人类社会利益的需要，由iag和nasa去判断，那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 “很抱歉！马丁先生，我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不过，如果您对劳伦斯还继续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告诉您，他在昆仑山死亡谷的某处，已经得到了中国军方的严密保护。” 马丁这时才真正意识到，高天骏通知他和伊斯顿回国，并非因艾森的失踪而暂时中止“61”的任务，而是打算撇开他们。他猜测高天骏一定找到了艾森，甚至断定艾森就在昆仑山死亡谷的某个地方；而且，“61”也应该有了新的研究方向，出于保密，所以才借故让他们两个离开。 回来后，他原本想通过cia找到劳伦斯，由iag联合nasa开展有关平行空间的研究，并为此向iag申请了一笔经费，作为委托克沃斯基寻找劳伦斯的报酬。尽管他不相信cia能顺利捕获这个永生人，但目前也只能依靠他们。 如今，劳伦斯再次逃出了克沃斯基的搜捕，成功地去了中国，马丁感到非常遗憾，这无疑使iag和nasa失去了一次追赶“61”的机会。而劳伦斯到中国后，肯定会对他们研究系外高等智慧生命及平行空间提供有力的加持。 马丁觉得自己还得设法去中国、去找高天骏他们。 第七十九章 从殷商归来 李战雄来到地下基地，这里临时软禁着一位神秘的人物，他就是帮助基地找到并接回唐龙机组的永生人劳伦斯。 由于卡茨冒名登上“快递1号”给李战雄带来了巨大的心理阴影，这次他不敢再对劳伦斯放松戒备。尽管劳伦斯几乎是在高天骏的“押送”下来到x基地的，且李战雄也是迫于无奈才决定接受雅各布的建议，同意由这位永生人来帮助基地营救唐龙他们。但是，出于慎重，李战雄还是并没有将救援直升机交由劳伦斯亲自驾驶。而是要他留在这个地下密室内，凭意念指挥执行任务的飞行员去找到平行空间入口；不仅如此，李战雄也将高天骏单独软禁起来，以防他受到永生人的意念控制，给行动带来不测。 劳伦斯十分清楚这是因卡茨所造成的影响，不过并不妨碍他展示自己的特殊能力。他仅仅跟那个飞行员对视了片刻，就坦然的去到了李战雄为他准备的密室，坐在床上进入冥想……几个小时后，他知道任务已顺利完成！ 李战雄先解除了对高天骏的软禁，带着他一起来见劳伦斯。后者正坐在密室里的沙发上悠然自得地喝着中国产的啤酒。 “看样子我们应该共同举杯庆贺了！”劳伦斯起身，微笑着朝李战雄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可以吗？” 李战雄二话不说，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跟劳伦斯碰了一下，仰起头一饮而尽。“这杯酒是感谢您的，劳伦斯先生！” 劳伦斯也一口把酒干了，抹着嘴巴称赞道：“你们中国的啤酒不错！我还是第一次喝到呢！” “哦？是吗？那咱们就再干两杯！”李战雄爽快地说，“在我们中国，庆功酒是要连干三杯的！” 高天骏和随行的参谋站在一旁，看着李战雄和劳伦斯连续干杯。他们知道，不仅仅是在寻找唐龙机组的事情上，更主要还是在跟永生人合作的问题上，李战雄将军承受的压力实在巨大！现在，他已经如释重负了！ “劳伦斯先生，我想向您请教一个问题。”李战雄在劳伦斯胳膊上亲切地拍了拍，邀请他坐下。“请您如实告诉我，您是如何做到身处这个密室却能控制我的飞行员自由进出那个平行空间的？卡茨那个家伙可是需要亲自登上我的飞船才行啊！” “这取决于我们之间是否能够互信，将军阁下。” “哦？难道我还不够信任卡茨吗？！” “至少您不像今天需要我这样需要卡茨。” 李战雄又拿起一瓶啤酒，分别倒进劳伦斯和自己的酒杯中。“这我倒要听您说道说道了！” “您虽然同意让卡茨来这里帮助你们，但并未明确要他参与某项具体工作。而我很荣幸！您虽然只让我待在这间屋子里，但在您的潜意识中却已经给了我足够的信任，同意让我跟您的飞行员见面。所以，我可以在这里感知那个飞行员所感知的一切，并且可以告诉他往哪里飞，就像我亲自驾驶飞机一样。换句话说，如果当初您也能让卡茨见到您的宇航员，或许卡茨就不会自作主张给您惹出麻烦来了！” 高天骏一边在静静地听着，一边在心中思考着。 他曾亲眼目睹雅各布用意念控制艾森，甚至还曾在雅各布意念主导下亲身经历了一场集体催眠试验。虽然他不确定自己和艾森他们是否真的为雅各布意念控制进入了‘边际空间’，但他相信那个“空间”绝非现实世界。如今，永生人劳伦斯更是凭借这种远程的意念操控能力，让救援直升机飞行员准确进入异度空间、成功救回唐龙机组，这无疑再次证明了“意念”可以在时空切换中起到引导作用。 那么，在意念的传递者和接受者之间建立的这种无论间隔多远都能即时感应的关系，是否就是“量子纠缠”理论的现实反应？！…… 李战雄在私底下会见了劳伦斯后，便安排高天骏带劳伦斯回到昆仑山去了。临走前，李战雄对高天骏叮嘱了一番。 “劳伦斯协助营救唐龙机组的事，一定要高度保密，即使在‘61’内部也不能公开。你们回到昆仑山后，还要注意保护劳伦斯和雅各布他们的行动安全，他们对我们的作用不可想象，基地今后不排除还需要他们提供支持。”他停顿了一下，有点犹豫地说，“我收到了国安部和csda联合下发的通知，那个马丁又要来了。这次他换了个‘马甲’，是以联合国特别观察员的身份来的，下周就会到bj。看来他对你们‘61’以及永生人还是放不下啊！” “国安部为什么也介入了？” “因为，根据海外的情报，马丁回国后曾跟一名cia人员有过接触，而这个cia曾先后追捕过卡茨和劳伦斯，但都没有成功。我们目前还不清楚马丁的真实身份。所以，国安部把他列入了重点关注名单。” “是这样啊！”高天骏停顿片刻又问，“您会安排他去昆仑山吗？” “这得看上边的态度。不过，如果仅仅是让他待在南滨，那估计他是会没有兴趣的。” 李战雄在x基地指挥部会议室召开了一次小范围的秘密会议。参加会议的有唐龙机组乘员、基地的政委、副司令员和几个参谋，另外还有一名来自国家博物馆的考古研究员。 唐龙的头上和两臂上仍然缠着纱布。他的目光扫过会议室四周洁白的墙面，最后停留在李战雄将军身上。在经历了数个昼夜的与世隔绝之后，他又回到了这个既熟悉又亲切的现实环境中！ 李战雄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今天的这个会，是我们内部一次非正式的通气和讨论会，主要是想搞明白一些问题。所以，大家不要做记录。 “2多天前，不明云体降临基地，直升机中队中队长唐龙少校率李辉、徐欣，奉命驾驶直9型直升机抵近云体执行侦查任务，飞机在进入云体时失联。云体散去后，直升机中队连续三天派出多个架次搜寻，均未发现任何踪迹。与此同时，基地还紧急请求空军部队协助寻找，搜寻范围也扩大到西北、华北的诸多地区，仍然找不到他们。直到昨天下午，直升机中队飞控中心收到了机组乘员徐欣的呼叫信号，但信号持续时间很短、且有较强杂音干扰；好在中队还有其他几名飞行员也先后收到了李辉发出的短信，我们才知道了失联直升机的大致区域。但是，这些都是面上的情况，实际要比这复杂得多。我后面要讲的，才是整个事件最核心、最神秘、也是最诡异的情况。 “在唐龙机组失联后的第三周，‘61’的高天骏曾向我报告，说他们得到了‘边际空间’的消息，唐龙机组着陆于华北平原某处，位置不详，而且，据说可能是在另一个‘平行空间’。关于‘61’所的主要任务以及他们正在追踪研究的不明事件和‘边际空间’，在座的基本上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我就不再赘述。在此只想告诉大家，‘61’接收到的‘边际空间’的警示信息，至今无一不是准确的。所以，我们一直都选择相信它。” 李战雄拿出一张a4大小的卡片纸，上面印着那个象形文的“虹”字。 “这是在唐龙机组失联后，‘61’接收到的来自‘边际空间’的另一个信息。巧合的是，在唐龙他们的着陆地点，机组成员李辉中尉的手机上也接收到这样的符号。这是一个出现于殷商时期的象形文字，它代表了现代汉语中的‘虹’字、彩虹的‘虹’。起先，我们猜测它是否可以作为‘桥’字来解译，因为在古代，天上的彩虹也往往被视为上天与凡间相连的桥梁。按照这个意思，我们就可以把它理解为：如果能找到某个通道——也就是这个彩虹所寓意的桥梁，就能找到唐龙少校他们、把他们带回家了。显然，它作为‘桥’的预兆的确已经应验了，因为我们终于找到了唐龙机组、并把他们接回了家；但是今天，我觉得我们更应该领悟它的另一层含义——那就是，它可能意味着，唐龙他们所在的那个平行空间，是3多年前的殷商时期！” “殷商时期？！”唐龙瞠目结舌。 “是的。关于这个问题，有请国家博物馆的一级研究员廖长青同志给大家做个说明。”李战雄说。 国家博物馆一级研究员廖长青是参会者中唯一没穿军装的人。他看上去年逾六十，头发花白，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他起身向大家很有礼貌地鞠了一躬，然后扶了扶眼镜，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沓照片，其中有几张是唐龙带回来的那把铜戈的图片。 “我们已经对唐龙少校带回来的那把铜戈进行了检测，证明它是在3多年前打造的。”廖长青说，“而且，铜戈上刻的那几个象形文字，也说明它属于殷商时期华北平原上一个方国的首领所有。在商朝时，除了王室拥有强大军队外，各个宗族、或各个从属方国的首领，也都掌握着相当数量的军队，这些首领平时负责维持地方安稳，战时负责率兵打仗。而当时的军队大都由步卒和车兵组成，作战方式大多以车战为主。战车一般由两匹马牵引，每辆车配甲士3人，驾车者居中，左右两边的甲士分别手持弓箭和长戈，远则用箭射、近则用长戈攻击；战车下再跟随步卒若干人，这样就形成一个基本作战单元，也被称作‘乘’。我们根据铜戈的制作年代及上边的象形文字，判断这把铜戈就是殷商时期方国首领军队战车上使用的长戈头部。” “难怪！”唐龙说，“我和李辉曾经在那里看到过一队人马，像是一队行进中的士兵。队伍中还有战车和旗帜……但雾气蒙蒙的，看不清，后来瞬间就消失了！开始我还以为那是哪个村子里的演出队或影视剧组什么的，后来我发现了这个铜戈，觉得这么重的金属不可能是道具；而且，我在通过观察和测量获得了着陆点的位置坐标后，更加产生了怀疑。因为我对那一带非常熟悉——现在那里不是连片的农田，就是一座座工业新区，交通路网也十分发达，根本就没有大面积的荒原！” “唐龙的描述才是最关键的！”李战雄说。“我们不妨试想一下，如果唐龙和李辉看到的在蛮荒旷野上突然出现又神秘消失的那队人马，不是影视剧组或农村演出团队，而是一支方国首领的队伍，并且这把铜戈又正好是那支队伍遗落的话，那这一切是不是在向我们揭示——唐龙机组真的是穿越并降落到了殷商时期某个方国的属地？！” “在此我还想谈谈个人对这个问题的一些看法。”廖长青研究员继续说，“我们现在对ufo事件已经见多不怪了，只是还不知道它究竟是天外来客还是地球人类的时空穿越。然而，了解了这次唐龙机组从失联到被营救的整个事件后，却让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我国古代曾有过多起关于目击不明飞行物的记载或传说，比如在《拾遗记》中记述的‘成王即政三年，有泥离之国来朝，其人称自发其国，长从云里而行，雷霆之声在下……’以及《史记》中记述的‘有火自上覆于下，至于王屋，流为乌，其色赤，其声魄’等等，记录的都是3多年前在殷商时期发生的事件，也都是描述了从天而降的不明飞行物和人。因此，我们是否可以作这样一种大胆假设：古籍中所记载的这些事件，并非纯粹的神话或者志怪，而可能是真实存在的？或者说，没准正是我们现代人穿越过去的呢？！” “老李啊，”政委摇着头说，“你们这样推断恐怕不太合适吧！作为基地的政委，我有必要提醒你，像这种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观点，自己随便想想也就算了，但是不宜公开表达啊！” “我的观点是：科学只是对已知事物及其运行规律的总结，而面对未知事物，有时还是需要借助于想象和推测的。” “好啦，我不反对你们这种探讨方式，只是我在这方面是个门外汉，听也是白听。你们继续吧，我等下还有几个谈话，就先撤了。”政委言辞温和地给自己和李战雄分别留了个台阶，然后微笑着离开了。 李战雄的情绪并没有因政委的中途离开而受到影响，他似乎已经是脑洞大开了。“另外我还注意到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我们分别询问了唐龙、李辉和徐欣三个人，他们都很肯定地回答，从他们着陆到最后获救，只经过了不到4天时间；但是在基地的记录中，他们已经消失了整整21天！这让我们不得不联想到，高天骏和艾森他们从英国搭乘不列颠航空公司4577号航班回来时，飞机在云层中仅仅迷航了3分钟，但在地面上他们却消失了1天。而且同样根据‘61’的报告，4577号航班也是进入了所谓的‘平行空间’。由此，我们可能还需要证明这样一个问题：假定存在着‘平行空间’，那么时间规律在平行空间和现实世界中，是否有所不同？” “不仅如此，从唐龙他们看到的那支队伍突然消失现象来看，即使是在平行空间内，时间也可能是紊乱的。”一个参谋说。 “或许，那是因为我们的穿越而导致的……”唐龙思索着，提出另一个问题：“首长，既然我们是穿越到了殷商时期，那救援队又是怎样过去的？” “目前这还是机密！”李战雄回答。 第八十章 泛区域合作 “超级日食”和出现在世界各地的“云体”降临事件，仿佛给人类敲响了末日警钟。几个月后，由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倡议并牵头，NASA、ESA、RKA、cNSA、cSdA、IAwG、UNISdR等20多个国际机构共同合作设立了一个全球性的研究与防务组织，因“601”研究所前期在相关方面已经做了大量的卓有成效的研究，被特别邀请作为独立机构参与到该研究与防务组织中，并借用其代号来为新的组织命名——“国际601”，英文简称为“N-601”。 x基地陆续迎来了多批客人，他们分别是来自NASA、ESA和RKA的航天动力学专家、飞船材料学专家和生命科学专家等。按照“N-601”的章程约定，各参与方均应为研制人类共有的新型飞船而不遗余力地展开全方位合作；作为新型飞船研制工作的牵头方，cNSA也从下属各研究院所和飞船部件承制单位抽调了大量人员进驻x基地。 数十位全球顶级科学家的汇聚，使这座位于西部戈壁中的航天小镇，俨然成为全人类命运所系的希望之城。 泛区域合作机制的建立，目的是为了应对云体生命的入侵而寻求解决方案。由于x基地和“601”此前已积累了大量研究数据和经验，因此主动向全世界作出庄严承诺：一、同意接纳各国科研机构和学者来华工作；二、以资源共享为前提，同意开放和互换相关研究资料；三、同意向俄、美和欧盟有条件转让可控核聚变火箭发动机技术，帮助有关国家升级宇宙飞船动力和飞控系统。 高天骏深深感受到，在三个庄严承诺中，尤以第三个最为坦荡无私。可控核聚变火箭发动机技术经过了半个多世纪的研究试验，领先欧美至少20年，并获得了实用验证。将这项技术公诸于世，可谓牺牲巨大，无疑表现出在这次泛区域合作计划中的足够诚意！ 而“601”下一步的科研任务，已被明确为如下几个方面： 首先，探索掌控艾森的特异能力、尝试建立与艾彬或“边际空间”的联络通道、寻找艾彬的下落或“边际空间”的准确位置； 同时，确认艾森的永生人身份、研究永生人的生理机能和特殊能力、寻找人类实现永生的可能性； 进而，继续加大对系外星天体的研究及“云体”潜在威胁的防范、突破传统科学探寻宇宙空间的存在形式和实现星际跨越的有效方式…… 高天骏明白，最后这一点，实际上已经是为他们全面解除了由现代科学和传统世界观带来的思想禁锢！ 虽然“601”接下来的任务十分明确，但他们所掌握的线索和实验数据仍像是一堆杂乱的砂粒，要想把它们一粒一粒地摘出来、按照相互间逻辑关系进行排列、从而寻找到合理的答案，至今还无从下手。这在那些已凌驾于太阳系内的超大“云体”给人类文明带来跨等级威慑和碾压的情况下，高天骏更感到留给他们的时间恐怕所剩无几了！ “今天过后，是否还能见到明天的曙光？……”这是每当他独处之时不觉于内心深处的发问。 他意识到，艾森是个永生人这在现实中已确认无疑，只是有关遗传生物学方面的研究论证，罗瑞江教授还没给出最终的证明。艾森跟艾彬之间或有或无的意念传递，经“601”的多次试验已掌握了一定规律，他们甚至已经能做到在一定程度上让艾森自主去联络艾彬。但是，他们也由此感到了普通人类与“边际空间”永生人之间存在的难以跨越的等级代沟。因为对于来自“边际空间”的信息，他们还无法做到精准领悟，他们也无法做到连贯和完整地向艾彬或“边际空间”表达自己的诉求；换个角度，也许在艾彬和“边际空间”看来，有点像是无法理解一个咿呀学语的幼儿所表达的东西那样。至于艾彬和“边际空间”到底在哪，恐怕并不重要，因为那是人类只有凭借意念维度才能“看见”和“到达”的地方。相对于现实世界，它没有时间、没有距离…… 劳伦斯已经来到了昆仑山基地，高天骏亲眼见识了他凭借意念引导救援直升机飞行员穿越到3000年前的平行空间去营救唐龙机组并获成功的超强能力，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恐怕这将是人类实现空间跨越的唯一有效方式。 泛区域合作机制建立后，已向各国的参与机构分享了“601”的大部分研究资料，但对于唐龙机组从失联到获救的相关信息，却并没有公开。即使在x基地的正式报告中，对唐龙机组的着陆地点，也只是含混地描述为“华北某地”，并省略了大量细节。 高天骏还发现，李战雄布置给“601”的工作，似乎漏掉了一项——原来寻找“伏羲号”和“夏至号”的任务，这次却没有再提了。他怀疑这是因为基地根据“601”此前提供的信息派出的“快递1号”救援飞船在土星轨道再次失联所致。毕竟，在“云体”大量涌入太阳系空间的情况下，任何远离地球进入太空探险的行为都是充满不测的。甚至永生人卡茨也不例外。 在离开x基地返回昆仑山死亡谷的前一天，高天骏找到李战雄问及此事，想请求批准“601”继续寻找“伏羲号”、“夏至号”和“快递1号”的踪迹。他不能对邓凯的失联不闻不问。 李战雄告诉高天骏：“我不怀疑你们提供的‘伏羲号’和‘夏至号’的信息，现在更不怀疑！事实上，基地是在接收到‘夏至号’电池故障的报告后，才最终决定了派邓凯他们过去的。从我们所掌握的土星轨道情况看，‘快递1号’已遭到‘云体’吞噬，邓凯恐怕也已是凶多吉少……面对这些不明物种的入侵，我们已经牺牲了很多人！如果我们不尽快搞清楚这些不明物种是什么、它们要干什么、能否制止它们？那我们前面的人就白白地牺牲了！” 从李战雄那里出来后，高天骏又来到航天员训练中心，他想来看看延少君，给她一点安慰。 在见到高天骏的那一刻，延少君的眼神中隐约流露出一丝伤感，但她努力表现着一种镇定和坚强。在经历了恐怖的“超级日食”和“云体”入侵后，她似乎对生命已经有了全新的定义。 “你不是要赶回‘601’吗？怎么还有时间来看我？”延少君问。 “晚上的飞机。听说你已经入选了宇航员大队，特意前来表示祝贺！” “你不会因为邓凯……对我还有点不放心吧？” 延少君的直白让高天骏一时不好回答。他挠了挠头，说：“我相信你能走出来的。何况，邓凯只是失联。我不也曾失联了10天、后来又回来了嘛！” “我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延少君咬着嘴唇说。“所以，我一定要参加下一次的飞行。我要去把他接回来！” 高天骏不敢告诉她，李战雄似乎已经放弃了寻找“快递1号”的计划，如果还有下一批次的飞行，也许那次任务就将直面“云体”了……谁知道呢！ “我理解你的感受。但如何面对‘云体’威胁，才是‘N-601’现在面临的重点问题。” “既然‘云体’是高等级生命形态，它们就没有必要恶意来伤害人类。就像我们只是在无意间踩死蚂蚁，而不会有意识跟它们过不去。你说是吗？” “通常会是这样。但如果蚂蚁的存在危及人类的生存秩序——比如人类出于对‘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防范，也会对蚂蚁采取措施的。” “人类只生活在浩瀚宇宙中这个小小的地球上，怎么会危及‘云体’的生存秩序？就算是‘云体’要来太阳系拓荒，难道它们也需要跟人类争夺空气、水和食物吗？！” “它们只需要太阳，并不在意地球，更不在意人类！” “所以我才说它们不会恶意伤害人类。邓凯一定还在的！” 告别了延少君，高天骏独自驱车来到基地外的戈壁滩上。他把车停在路边，漫无目的地徒步前行。秋风卷来丝丝寒意，吹拂在脸上，使他的意识变得更加清醒。他不由停下脚步，面对旷野陷入长思—— 到底是“云体”高看了人类，还是人类误解了“云体”？人类探究“云体”的最终目的，是要像唐吉坷德那样成为一个阻止高等级生命“入侵”的悲壮英雄，还是要跳出自身狭隘宇宙观的“井口”去寻找更大的生存空间？ 宇宙真的是有秩序的吗？人类、地球、乃至整个太阳系甚至银河系，在这个秩序中承载的使命又是什么？是仅仅作为食物链上的某一环？还是全宇宙系统中的结构部件？抑或是宇宙意识的有形载体？ 既然地球人类在宇宙尺度内几乎可以完全被忽略，那么它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在征得“阿努神会”长老团同意后，cSdA、x基地、“601”和罗瑞江小组在南滨联合举行新闻发布会，向国际、国内各大主流媒体披露了“永生人”的存在。公安部门也将艾文博、艾彬等多起发生在国内的神秘失踪事件，重新定性为“高等级永生人超脱”事件，并下发专门文件规定，这些“超脱人员”如有已被注销户口的，可以根据其直系亲属的申请，恢复他们的户籍。 永生人存在的消息一经披露，立刻引起人们高度关注，各国科学家和社会学家纷纷开始了以“人类永生”为课题的研究活动，并希望能与“601”就此展开深入合作。 “超脱人员”户籍新政出台后，艾森向高天骏请假，说打算回南滨给艾彬重新办理户口登记。高天骏同意了。出于安全考虑，他命丁雨诗带着两名特警，陪同艾森一起飞回了南滨。 曹子铭听艾森说已回到南滨来给艾彬办户口，很是兴奋，便亲自开车送艾森和丁雨诗他们来到辖区派出所。到了派出所门口，丁雨诗让曹子铭和两位便衣特警在车里等着，由她陪艾森进去。 办理户籍手续的是一位20多岁的女警官。她接过艾森的申请书，尽管表情显得有点诧异，但还是登录了内部网站核实了艾彬的身份资料，确认是符合规定的。不过，她还是有点拿不准，告诉艾森说这事在全国公安系统还是第一次受理，需要向领导请示一下。于是，她让艾森和丁雨诗等着，自己拿着材料到里边去了。 艾森和的意思站在柜台外等候了十几分钟，才见那个女警官匆匆出来。这回她没再说什么，一坐下就忙乎开来。丁雨诗注意到，女警官一边熟练地在电脑键盘上敲击着，一边反复地偷偷瞥着艾森，那种眼神难以形容。 当艾森接过户口本，看到在艾彬户籍信息的备注栏里标注着“已超脱永生人”的字样时，他的心中不禁五味杂陈、黯然神伤。 丁雨诗见艾森一脸苦闷，便低声开导他说：“艾森，你不应该难过，至少这是国家还认可艾彬活着的证明啊！这几个字的备注足以说明，我们社会的文明进程真的是向前迈出了大大的一步啊！” “在我心里，证明艾彬活着和他本身就活着，是完全不一样的！”艾森有点伤感的说。“其实我不需要证明艾彬是否活着，我回来办这个手续，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安慰、一个念想而已。我需要的是能够跟他一块儿吃饭、一块儿做我们曾经做过的所有的事，一块儿回老家去看爷爷……” 晚上，曹子铭请艾森和丁雨诗一同到家里吃饭。他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拿手菜，都是艾森喜欢吃的。欢欢第一次见到艾森和丁雨诗，一点也不认生，缠着他们玩耍，她的天真活泼顿时驱散了艾森心里的忧伤。 琦琦看着女儿那副欢快的样子，不由喃喃地说：“在发生‘超级日食’的那几天，我真的很害怕！我担心，要是太阳从此永远消失，欢欢将怎样理解我们曾经经历过的光明？我们又将怎样帮助她长大？” “是啊！”曹子铭喝了一大口啤酒，跟着说，“原来我们一直把‘杞人忧天’当做个笑话，现在才真正体会到它的含义。我最近看了几本书，宇宙万物终归会走向灭亡，只是时间问题。但这个时间对我们却毫无意义！地球诞生40多亿年后才有了人类，人类诞生几十万年后才有了文明。古人想象不到我们的今天的富足和快乐，但他们却乐于接受他们有限的生命，并努力改善着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们现在同样也无法想象人类今后的样子，同样也在努力使自己的生活获得改善、进而推进整个社会文明的不断提升。这似乎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本能。我们虽然不知道地球何时会毁灭，但我们知道自己何时老去，然而，我们并没有因为自己生命的有限放弃对生活的追求。人生本来就是宇宙变化中一个极其渺小的过程，所以，没什么患得患失的，活好当下就行！” 曹子铭的这番话深深触动了艾森，他一边轻抚着欢欢的头发，一边在桌下悄悄握住了丁雨诗的手，心里渐渐释然了…… 第八十一章 “二号工程” 改进后的新型核子飞船在x基地组装完成，cNSA准备进行第二次载人太空远航计划。由于大量“云体”已源源不断涌入到水星轨道至太阳外层空间范围，科学家们无法确定这一极为罕见的现象是否意味着太阳系和人类的或有危机，因此，第二次载人飞行将以水星轨道附近的“云体”作为主要标的实施近距离探测，以了解和掌握其成分、结构、质量、动力及磁场等有关数据。但是，为避免社会不必要的猜忌，在向媒体公开披露计划时，仅称本次任务将对水星表面的岩石成分、磁场和重力场等做深度探测，而没有提及“云体”。 执行第二次载人飞行任务的新型飞船，被命名为“昆仑号”；本次水星轨道探测任务的代号为“二号工程”。 水星距地球平均距离约1亿千米，是太阳系中最小的、最靠近太阳的一颗行星。虽然随着人类航天技术的发展，已经发射了数十个探测器飞往外太阳系，但在对内太阳系的探测中，只有火星和金星被人类多次涉足外，而对最内圈的水星却鲜有光顾。这一来是因为水星距太阳平均距离仅5800万千米，没有大气层，所以在太阳的烘烤下，向阳面的温度最高可达430c，但背阳面的温度则可降到零下160c，昼夜温差近600c，环境极为恶劣，探测器要面临高温和极寒的频繁考验；再者，由于距离太阳太近，探测器需要抵抗太阳强大的引力，避免坠入太阳。不过，人类进入智慧文明时代以来，似乎把更多的兴趣放在了对太阳系其它星球是否存在未知生命的探索上，所以，像水星这颗几乎不可能有生命存在条件的地狱般的行星，人们给予选择性的忽视已是必然。 从上世纪七十年代至今，仅有美国和欧洲的3颗探测器飞临或环绕水星探测，这已是地球科学家们送给它的最大礼遇了。而向其发射载人宇宙飞船的计划，更是不曾设想，也不敢设想。因此，当cNSA正式决定并向全球宣布将派遣“昆仑号”载人飞船实施水星探测任务时，舆论的反响并不强烈。西方个别媒体甚至认为这是中国在向世界炫耀和标榜自己的可控核聚变推进器技术，以期为在该领域的国际市场推广做铺垫。 然而，在联合国国际减灾署、国际小行星预警组织以及“N-601”组织的内部，已将这次行动提升到“全球联合太空防卫计划”的级别，并向以cNSA为代表的中方有关部门表示出最崇高的敬意。此外，还派出了两名国际着名宇航员——来自俄罗斯RKA的薇拉和来自美国NASA的肖恩——共同参与到任务团队。UNISdR特派专员凯瑟琳·陈女士也再次亲赴x基地，出席由cNSA举行的“二号工程”项目通气会。 作为特邀代表，高天骏又一次来到x基地会议中心三楼的那间大型会议室。两年多前，也是在这间会议室，由UNISdR和IAwG联合召开了一次针对编号xK-1天体闯入事件的“紧急磋商会”。那次会议是所有一切的开始，而今天的会议，仍然是一次开始，但却是一次新的开始！ 参加会议的嘉宾，汇集了来自cNSA、cSdA、NASA、ESA、RKA、IAwG、UNESco及中国的贵州天眼“FASt”、澳大利亚的综合孔径望远镜“ASKAp”等机构，还有“N-601”的成员单位的专家学者。会议没有向媒体开放。 马丁也出现在会场中。他作为联合国特别观察员再次来到中国，已经相继在bJ、南滨和x基地等地工作过一段时间，但因始终没有被允许进入昆仑山死亡谷，所以他对李战雄一直是颇有微词。而李战雄的解释是，那里是军事禁区，所有进入人员均需获得军方特批，即使是“601”总部人员，也都未能尽数安排。李战雄只能向他承诺，无论是在南滨还是在x基地，都可以保证让他在第一时间共享来自艾森的信息。因此，这次通气会，马丁也获得了邀请。 马丁是个纯粹的学者，曾获得天体物理学和考古学双博士，虽然他常常给人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样子，但真正在工作中，责任心极强。第一次到“601”工作期间，他在心里已感受到了这种来自未知世界的震撼，并认定了这将是自己未来研究的主要方向。但由于“601”的中国军方背景，使他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接触和研究艾森；尤其是在雅各布挟持艾森逃离“601”后不久，高天骏通知他和伊斯顿两人结束在南滨的工作回国，更让他沮丧和愤懑。但是，作为一个有职业操守的人，他始终没有对此公开发表过任何评论，而是保持缄默、等待时机。他在得知克沃斯基已经掌握了劳伦斯的踪迹后，便马上找到对方并支付了一笔酬金，请克沃斯基在抓到劳伦斯后秘密交给他——早年他在中美洲追踪玛雅文物时曾与这位cIA探员有过深度合作——马丁打算在迈阿密建立自己的研究机构，通过劳伦斯来研究永生人及平行空间问题，这样能有机会实现自己在“601”工作期间无法实现的愿望。然而，克沃斯基却没有成功，劳伦斯竟然步卡茨的后尘也到了中国、到了“601”…… 当高天骏和马丁的视线相聚时，他看到后者的目光中明显带有一丝不快。为化解尴尬，他主动迎上前去与马丁握手。两人礼节性地简短寒暄后，便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等待会议开始。 佩戴着无线耳麦的李战雄开始讲话：“尊敬的凯瑟琳·陈女士及各方代表，女士们、先生们，首先，我谨代表cNSA和x基地，欢迎并感谢诸位前来出席会议……” 会议采用同声传译，因此李战雄能流畅地发言，无需停顿。与会嘉宾的视线几乎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会场内气氛肃静。 “两年半以前，凯瑟琳·陈女士曾在这里主持过一次磋商会，那次会议的主题是讨论编号xK-1天体闯入事件及有无必要行使防范措施。不过那次会后，xK-1号天体却突然调转方向、离开了太阳系，人类貌似摆脱了来自外太空的袭扰。然而，随着后来发生的一连串事件，却又让我们不得不将它视为一次重要的开始！” 李战雄打开投影，首先向与会者们展示了一幅星空图片：“诸位请看，这个小亮点，是两年前的6月1日那天凌晨韦伯太空望远镜在天鹅座方向距离地球大约80个天文单位的地方拍摄到的一个闪光，事后证明它是xK-1号天体被不明力量摧毁时发出的闪光。正是这个闪光，导致了我们对xK-1号天体所带来一系列不明事件的研究最终坚持下来、并走到了今天。我们即将实施的‘二号工程’项目的背景，也还得从这个闪光说起。诸位都知道，光传播80个天文单位大约需要11个小时。韦伯太空望远镜拍摄到这个闪光的时间，是格林尼治时间6月1日的凌晨5点，换算成bJ时间也就是6月1日的13点——请注意，这是这个闪光抵达地球轨道的时间——但是，我们有个研究员却在6月1日的凌晨2点就接收到了这个信息，比韦伯观测到闪光的时间整整提前了11个小时。这个现象令人匪夷所思：这80个天文单位的遥远距离，连光速都需要11个小时才能穿越，我们的这个研究员是如何能在那束光发出的同时就知道事件的发生呢？！难道说，在太阳系内还存在着超过光速的传播速度？！关于我们的这位研究员，在座的有曾经见到过他的、甚至还有跟他一起共事过很长时间的。” 李战雄看了看马丁，后者点头表示回应。 “为了搞清楚这件事，我们成立了专门的研究机构，也就是早期的‘601’所，与联合国派遣的专家和观察员一起，围绕由xK-1号天体所引发的一系列神秘事件和不明信息进行研究破解。结果，‘601’的研究报告表明，在太阳系内可能还存在着其它的空间、而且在那里甚至还存在着文明等级高于人类的智慧生命！这些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甚至在我们的世界观认知里，它也是很难被接受的。然而，这期间发生的另一个事件，终于让我们彻底打破了思想的禁锢，敢于在这一系列神秘现象面前反思科学和真理的缺陷。这个事件，就是我们的‘一号工程’在实施过程中所遭遇的离奇事件！” 会场上有人在低声讨论。李战雄有意识停了停，等会场恢复安静后，在投影上打开第二张图片，那是一幅“麦田圈”照片。 “我国‘一号工程’的项目计划，是发射‘伏羲号’核子飞船作环土星轨道探测飞行，并向土卫二释放‘夏至号’登陆器，以探测土卫二的生命存在条件。这项任务是高度保密的。然而，当我们的‘伏羲号’飞船进入太空后，‘601’却意外接收到一个麦田怪圈图案和一组神秘代码、同时在英国埃姆斯伯里也出现了与之完全相同的麦田圈！经‘601’专家破解后，发现它们都给出了相同的预警：土卫二存在未知危险！遗憾的是，我们当时根本没有充分理由来相信和接受这个预警，我们也不可能因这个来路不明的警告而放弃‘一号工程’计划的实施。于是，‘伏羲号’和‘夏至号’先后失联了！而当时破解麦田圈密码的，就是今天在座的、来自联合国的特别观察员马丁先生！” 李战雄又朝马丁那边微微点了点头，以表示敬意。马丁也彬彬有礼地朝李战雄欠了欠身。 “从这以后，‘601’的工作便重点围绕寻找‘伏羲号’和‘夏至号’展开。接着，他们中的几个主要成员，就在从英国考察归来的途中，遭遇了那起着名的‘航班失联’事件。”李战雄在投影上展出了4577号航班在某军用机场迫降后的照片。“由此，我们不得不开始接受‘平行空间’的存在、而时间却并不统一这个事实！接下来，事情就变得愈发诡异和恐怖了……” 李战雄将北极村陨石爆炸时的视频、“天宫号”空间站拍摄的日冕层“黑影”的照片、“云体”入侵x基地的照片和视频、“超级日食”复原时的照片等，一一投放到投影上。 “下面的很多事件都是已公开的了。其中，在太阳系内横冲直撞的‘云体’，显然已给人类的生存带来了巨大威胁。我们曾获悉这些‘云体’是为了吸收太阳的能量而来，它的‘意识’中根本就视人类如无物；然而，当‘超级日食’出现时，尤其是当其中的部分‘云体’突然降临地球之后，我们感到之前‘601’所接收的那些杂乱信息，似乎就有了高度的关联性和指向性。那就是，太阳系正在遭遇一场来自外太空生命体的侵扰。但幸运的是，我们也因此知道了，除人类之外，还有其他生命形态也在跟我们一起守卫着地球家园；我们甚至也因此验证了，在我们的世界之外，还有其它的多维时空在跟我们交织共存。正如人类自知生命的短暂却还要努力去争取更大的生存价值，相信在座的所有人也不会因未来的不测而放弃对宇宙真谛的探寻。所以，这也就是我们今天实施‘二号工程’的意义所在。” 李战雄在投影上放出太空望远镜拍摄的“云体”多光谱照片。只见一团团色彩斑斓、浓淡不均的气态物质悬浮在太阳周边和水星轨道，像哈勃深空场里被放大的河外星云那样瑰丽、奇幻和神秘。孤零零的水星，犹如小小的灰黑色弹珠，在“星云”中若隐若现。 “根据cNSA的计划，‘二号工程’的任务，就是派出一艘载人飞船前往水星轨道，对分布在那个区域的‘云体’实施近距离的探测。但是……”李战雄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声音也开始有些颤抖，“我们可能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现实：这些‘云体’终究是不可知和不可探查的。或许它们是人类世界定义之外的另外一种存在、一种远高于人类智慧等级的存在；相对于它们来说，人类实在是太渺小、太微不足道了！甚至人类跟它们之间的一切沟通尝试都将徒劳无功，而它们面对人类将要做出的，我们可能完全无法理解、无法反应、无法招架和无法逃避。然而，即使如此，我们还是做好了准备，我们依然要去面对它们！因为，这是自人类诞生以来、或者说这是人类文明发展到今天必须面对和承担的使命。在宇宙生存法则面前，即使人类再渺小、再微不足道，我们也需要彰显出自己的意志和风骨！” 全场顿时响起一片热烈掌声。高天骏感到眼眶湿润了…… “下面我向诸位介绍参加此次任务的‘昆仑号’宇航员。有请我们的宇航员入场！”李战雄说罢，庄严地转过身，面对会议室门口。 嘉宾们全部起立，鼓掌欢迎宇航员们的到来…… 高天骏紧张的向会议室门口望去—— 第一个进来的是来自RKA的女航天员薇拉。高天骏曾在两年前的那次紧急磋商会上见过她。 第二个进入会场的是一位身材高大、体格健硕的“络腮胡子”。他是来自NASA的航天员肖恩。 最后走进来的那位中国女航天员让高天骏几乎要叫出声来—— “延少君！” 第八十二章 水星黒障 发射窗口将于元月6日凌晨5时12分到来。 此次任务中“昆仑号”的平均飞行速度将达到300千米\/秒，预计将于92小时后即第4天进入水星轨道。彼时，水星也将自西向东沿公转轨道运行至太阳右侧，这样能相对减小太阳引力对飞船的干扰，从而使飞船得以借助水星引力顺利进入预定轨道。 这是继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水手10号”和本世纪初“信使号”探测器飞临或环绕水星探测以来，人类第三次飞抵水星轨道。所不同的是，前两次派出的均是无人探测器，而今天则是人类有史以来首次派载人宇宙飞船抵达水星并进入距太阳5000万千米以内的近日空间！ 而且，由于新一代可控核聚变推进装置的成功应用，也大大缩短了飞船的航渡时间。当年“信使号”需环绕地球和金星运行、借助引力弹弓效应提速，耗时6年半才转入环绕水星的椭圆轨道；而当年素有“人类最快飞行器”之称的“帕克太阳探测器”，也历经70多天时间才越过水星轨道。因此，无论“昆仑号”飞船能否继“伏羲号”之后再次向世人验证自己的航速奇迹，已成为全球关注的焦点。 实际上，这也是联合国组织和“N-601”未来针对“云体”制定防御计划的关键一步，因为他们相信，无论“昆仑号”本次探测有无收获，人类都将面临一次与“云体”之间的全面对决。为避免近地防御殃及地球生态，UNISdR和IAwG已经将这个对决的战场设定于金星轨道以内、火星轨道以外的太空。为此，除cNSA外，美国NASA、欧洲ESA和俄罗斯RKA等都已开始利用中国提供的可控核聚变推进装置和技术加紧制造自己的核子飞船，以在必要时组成“联合太空舰队”实施防御计划。所以，基于“伏羲号”改进而成的“昆仑号”新型飞船，也承担着“联合太空舰队”之“验证飞船”的重任。 凌晨5点刚过，发射进入最后10分钟倒计时。李战雄早已进入控制中心指挥台就坐，各部门在相继报告着飞船的各项数据，一切井然有序…… 高天骏坐在观摩大厅靠后的位置，静静地等待着火箭点火时刻的到来。在他前边隔了几排，坐着马丁和几位联合国观察员…… 大屏幕上，几十米高的运载火箭和发射塔架在灯光照射下巍然耸立，背景上，浩瀚银河横亘于漆黑的深空，像是静候并见证这庄严的一刻…… “一分钟倒计时！”扩音器里传出深沉的男声播报。观摩大厅里渐渐安静了下来…… “30秒！” 高天骏感觉这半分钟仿佛过得十分漫长！ “20秒！” 李战雄的眼前此刻又浮现出了延少君向他主动请缨时的那种坚定神情…… “10、9、8……” 控制中心和观摩大厅内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将目光集中到大屏幕上。 “……3、2、1。点火！” 发射塔底部闪出一团火焰，运载火箭腾空而起、直插夜空…… 丁雨诗在得知“昆仑号”成功发射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告诉了艾森。 艾森与艾彬的联系已经中断了很多天。他不知是否因为上次死亡谷遭到“云体”攻击后使得当地的磁场变得糟糕了所致，总之从那以后他跟艾彬的信息传递就中断了。为此他曾询问和求助于雅各布，但后者尽管否认这点却也多次尝试无果。雅各布不安地告诉艾森和丁雨诗：与“边际空间”失去联系的现象，说不定跟“云体”已经大量涌入太阳系、扰乱了太阳系空间的能量分布有关！雅各布的这个观点，令艾森和丁雨诗双双感到了一种无助…… 如今，当得知“二号工程”顺利启动、“昆仑号”飞船正带着人类的使命飞向水星的消息，艾森在心底萌生出一丝希望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担忧——“云体”在死亡谷中对人类无情的伤害行为，仍令他心有余悸。 “也许‘边际空间’只能帮助我们到此了！”他对丁雨诗说。“如果‘云体’生命的智慧等级高于‘边际空间’，那么他们也无能为力，最终还是要靠我们自己去面对。现在我所担心的是，‘快递1号’已经遇到了不测，这次‘昆仑号’还会遭遇什么？虽然宇航员们大无畏的冒险精神令人钦佩，但是那些‘云体’却没有人类的意识，甚至在它们的‘意识’中根本就没有人类存在的空间。在智慧等级相差悬殊的两类生命体中间，是不存在沟通的！” “至少我们要去试一下。既然它们已经知道了地球上有人类的存在，那我们总不能像鸵鸟那样把头埋在沙子里吧！”丁雨诗说。 艾森将丁雨诗领到他洞穴处的那个沙漏前，对她说：“这是永生人神会的圣器。我一直在借助它来提升自己的潜意识能力。” “这是沙漏吗？”丁雨诗问。 “是的。但它不是一个普通的沙漏，它能接受人的意念。”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以为你们会将它视为一种迷信。” “那现在你带我来，想让我知道些什么？” “我想做个试验，想让你也一起参加。但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你想要做什么试验？让雅各布给我们催眠吗？” “你见过‘昆仑号’上的宇航员吗？” “我只知道指令长是我们中国的女宇航员延少君上校，但没见过她；还有来自俄罗斯的薇拉女士和来自美国的肖恩先生，我也都不认识。” “飞船上两女一男……”艾森思索着，又问：“那你知道‘昆仑号’飞船的样子吗？” “我知道。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你先别问。雨诗，从现在开始，你别想其他任何事情，集中精力去想‘昆仑号’的样子，行吗？我需要你的配合。” “好，我试试！” 于是，艾森将眼睛盯着那个沙漏，在他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一个飞船的影子——那是他接收到的丁雨诗的意念所形成的投影。沙漏和飞船的影像相互重叠、清晰程度彼此交替变幻…… 艾森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那个“飞船”上，眼前叠映的沙流开始变得色彩斑斓、并且越来越暗，直至变成一团黑雾，在“飞船”四周弥漫。“飞船”突然跳动了一下，瞬间消失在那团黑雾中…… “昆仑号”在距水星约10万千米处开始启动反向喷射，15分钟后，速度已由200千米\/秒减至17千米\/秒，接近水星的公转速度。 延少君和船员们早就做好了面对大范围“云体”包围的准备，但奇怪的是，飞船升空后直到现在，无论是地面观测系统还是飞船探测系统，均未再在水星轨道附近发现“云体”。似乎它们像一群顽皮的小孩，知道有人来找而故意躲藏起来一样。 飞船在水星轨道附近搜寻了几个小时，还是没有发现“云体”的踪影。 “奇怪！它们怎么一点也看不见了？”延少君心里面嘀咕着，她向x基地控制中心报告了这里的一切。 大约12分钟后，她听到了李战雄的声音——这是因无线电信号从“昆仑号”往返于地球造成的延时。李战雄命令“昆仑号”按原计划沿水星公转轨道自主巡航，继续搜寻“云体”。他还告诉延少君，如果发现“云体”，千万要注意保持距离，不能靠近，避免对方误判。 “你们就当自己是一颗流浪的小行星！”李战雄这样说。 延少君不知道李战雄的担心。几小时前，他接到高天骏的报告：根据艾森的预感，“昆仑号”可能会被“云体”吞没，但似乎“云体”这次并没有敌意……李战雄告诫延少君不要去接近“云体”，就是不想去主动招惹对方。 “昆仑号”以20千米\/秒的速度，沿水星公转轨道环绕太阳运行，渐渐与身后的水星拉开了距离。太阳在这个位置上看，已经变得像个篮球那样大，且光焰刺目，完全不能直视。 宇航员们没有一个人说话，仿佛都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抑或又都在担心着什么。平静中似乎充斥着某种压抑的气氛，让人透不过气来。 薇拉轻声哼唱起了一支俄语歌曲，歌声打破了船舱内的沉寂—— “你知道吗，多想活着，去观赏火红的日出。 活着，正是为了去爱、与你相伴的所有人。 你知道吗，多想活着。 黎明时分，与你一同醒来；调煮咖啡，世人尚在甜睡。 你知道吗，多想活着，不必见报宣扬。 要全拿出分享，活着，是让孩子永不忘……” 延少君立刻就听出来了，薇拉哼唱的是一首早年在俄罗斯军人中广为流传的歌曲——《多想活着》。歌曲表达了一个英雄在面对死亡时的大无畏精神和悲壮情怀，触动着每一个听众的灵魂深处。几年前，在一次中俄空军联合军演结束后的联谊会上，一名俄罗斯飞行员曾登台演唱了这首歌曲，现场的延少君在听到后，当时就为它震撼和忧伤的旋律所感染而泪流满面。 延少君的祖籍在黑龙江hEb市，从小就接触到不少俄罗斯的后裔，也能讲一口流利的俄语，尤其对俄语歌曲十分钟爱。因此，当她今天在飞船上再次听到这首熟悉的歌曲时，便情不自禁地跟着唱了起来…… “发现‘云体’！”肖恩的报告令舱内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在“昆仑号”运行轨道的前方，出现了一长条朦胧的发光云体，远远望去，像是从太阳外围空间绵延伸展而来、直至穿过水星轨道的一堵“云体长城”，横亘在飞船面前。 “‘昆仑号’，保持航向，减速抵近！”延少君向飞船电脑发出指令。 “飞船受到了不明引力牵引！正在偏离水星轨道、转向日心轨道！”肖恩继续报告。 “飞船推力多少？”延少君急忙问。她很清楚，在水星轨道以内，如果飞船失去速度将会面临坠入太阳的危险，必须加大发动机推力才能尽快改出。 “飞船推力消失！”薇拉报告。 “启动磁力泡！” “磁力泡无法启动！” “磁力泡”技术是在“快递1号”被“云体”吞没后，cNSA工程师借鉴高速鱼雷技术专门为“昆仑号”设计搭载的一种防护装置，它能像气泡那样，利用强磁场在飞船外部形成一个隔离层，避免船体遭遇不明介质的侵蚀。这项技术的应用已在地球大气层和充满腐蚀性气体的密闭空间中进行过多次验证实验并取得成功。cNSA期望它在面对“云体”时也能起到防护铠甲的作用。 延少君警觉起来，她立刻向基地呼叫：“‘昆仑号’呼叫基地，飞船已发现‘云体’！现推力消失，准备手动重启！” 与此同时，她迅速将控制系统切换到手动状态，尝试着重新加载推力，让飞船摆脱不明引力、返回轨道。然而，推进器并没有响应。 “推进器关闭，无法重启！”薇拉显得异常冷静，但语速已有所加快。 “云体长城”像一堵巨大的墙挡在前方，但失去推力的“昆仑号”却并没有被它吸引，而是沿着这堵“墙”迅速朝太阳飞去。 就在他们感到茫然之际，飞船的船舱内外突然变得全黑、像是被一大块黑布包裹了起来，太阳的光线瞬间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延少君紧张地问，“为什么会这么黑？难道咱们已经进入‘云体’了？！” 三名宇航员分别通过各自的观察窗口向外张望——没有太阳、没有水星，甚至连一点星光也看不到。 “我们不像是在‘云体’之中……”肖恩说。 延少君盯着回波显示仪看了会儿，上边什么也没有。 “是磁力泡启动了吗？”她再次问道。 “没有。也不可能。飞船已失去动力！” “那就奇怪了！这里像是个虚无的‘空间’……周围竟然没有任何东西存在！甚至连光也没有！”延少君喃喃地说。 “难道是我们进入了‘平行空间’？！”肖恩猜想着，“刚才的那个不明引力是否来自一个‘平行空间’？而我们被它吸进来了？” “好像时间也停止了！”薇拉盯着原子钟的读数惊讶地说。 延少君这才注意到，飞船搭载的原子钟显示的读数是一排的“0”！ 她当即尝试着再与基地联络，但耳麦中却听不到一点声音。她突然意识到，从她向基地报告飞船失去推力那时开始，就再也没有接收到来自基地的回复了。虽然从飞船到地球的信号往返会延迟12分钟左右，但在那之前向基地发出的信号现在也应该得到回音了！ 延少君的心中的不安之感越来越强烈…… “舱外有东西！”薇拉突然低声惊呼。 延少君和肖恩闻声朝舷窗外看去。由于舱内照明依然很亮，舷窗玻璃上几乎都是在反射着他们自己的面孔，因此很难看清外面有什么。 “刚才好像有个红色的光点飞过去，我不确定是不是我看错了，总之不像是舱内的反光。”薇拉迟疑地说。 延少君找了一个记事板遮挡住大半个舷窗，再将脸贴近玻璃张望。这会她终于看清了，确实有一个发着红光的小东西在外面的黑暗中“飞舞”。她无法形容它有多小，可以说简直比萤火虫还要小，甚至说它仅仅就是一个无法衡量体积的极小的红色光点。它正以极快的速度在飞船外上下翻飞着、跳跃着。 “这是什么东西？是等离子体吗？不会啊……” 突如其来的好奇心将延少君之前的不安冲淡了许多。在太阳附近竟出现了绝对黑暗的空间，这本来就是一个令人无法理解的现象；现在，面对这个在黑暗空间中出现的精灵般飞舞着的红色光点，更让她惊讶不已！ “肖恩你看到了吗？”延少君回过头，此刻肖恩和薇拉也同时在看着她，眼神中流露出疑惑和新奇。她知道他们也都看清楚了。“它好像并没显出有攻击性。但又为什么绕着我们飞呢？” 红色光点飞到了“昆仑号”的前方，不再跳动，并始终保持着目视可见的距离。 “它难道是宇宙高等生命体的探测器？或者说，它是‘云体’派来监视我们的？”延少君心想。 突然，那个红色光点迅速膨胀，变成一片红色的光雾，将飞船完全罩住，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光雾便消散了，飞船也脱离了黑障…… 第八十三章 生命的分子 x基地最后一次收到来自“昆仑号”的信号，是延少君报告他们发现了“云体”和飞船推力消失，此后与飞船的通讯便突然中断了。 从一开始，所有人就都清楚，“昆仑号”的这次任务，本身就充满了风险和不测，几名宇航员也都做好了无法返回地球甚至为之牺牲的心理准备。只是，在出发前的多次论证会上，所有人都不相信“云体”会将人类探测飞船的抵近视为挑衅，在双方智慧等级相差悬殊的前提下，除非是“昆仑号”向“云体”释放出敌意，后者大概率不会率先向它发起攻击。两者就像是一个巨人和在他附近飞舞的蚊子——只要蚊子不试图去贴近巨人，他就根本觉察不到蚊子的存在，怎么可能主动去“拍打”它？！ “昆仑号”如果不是被“云体”消灭，那它的失联可能就存在别的原因，或许是暂时性的。 3分钟后，nasa向x基地发来电报，称他们的太阳轨道探测器、太空望远镜和分布在全球各地的观测站均失去了对“昆仑号”的跟踪，也没有接收到异常的无线电信号，但是之前所观测到的分散在太阳附近的“云体”，似乎并没有出现明显异常。nasa询问x基地：“昆仑号”是否已经失联？ 李战雄看着手中的电文，目光呆滞，身子僵直。过了很久，才交代参谋：“通知cnsa，‘昆仑号’已失去联系，目前原因不明。请他们提供水星轨道‘云体’的最新资料，并请提供近一小时内各天文台站接收到的来自太阳方向的异常无线电信息。”随后，他将手里的电文向桌上一扔，“nasa的来电暂时不需要回复，等情况搞清楚后我们再看如何发布消息。” 李战雄默默走出了指挥中心大厅，让司机开车把他送到运载火箭发射场，在“昆仑号”升空的发射塔架跟前停下。他下了车，吩咐司机坐在车上等，自己一个人迈着沉重的步伐朝塔架走去。西沉的太阳发着金色的光芒，在他的身后留下一道细长的、孤独的影子。 空荡荡的发射塔上，有几个很小的身影在活动，那是地勤人员正在对塔架进行日常的检修和维护。他们为每次火箭发射所做的工作并不为世人所知，但却是发射任务是否圆满成功的重要一环。此刻，他们并不会知道“昆仑号”已经失联的消息，甚至就连“伏羲号”和“快递1号”的失联信息也不会传递到他们这里。如果把整个项目视作一台机器，那他们就如同这台机器上有序运转的一个个零部件。他们的情感和意念只局限在自己有限的工作和生活环境中。 李战雄将视线从塔架上的维修工那里移开，望向夕阳…… 他心乱如麻，甚至还有些恼怒。“伏羲号”、“快递1号”的失联至今未有答案，现在“昆仑号”又再次面临同样的厄运。尽管这三艘飞船的失联均由宇宙未知现象造成、基本与飞船本身及地面控制无关，但作为x基地的最高指挥官，他深知自己必须为这接二连三出现的航天事故承担责任。 智能腕表突然传来一条信息：“‘昆仑号’已恢复联系！” 李战雄一阵惊喜，大叫一声：“好！”转身大步朝汽车走去。 他边走边向控制中心通信主管询问具体情况。通信主管报告：“一分钟前，控制中心收到延少君发来的语音通话，说‘昆仑号’在水星轨道遭遇‘云体’后，一度像是进入了黒障，现在已经摆脱了，正在回到原来的轨道。我们现在还在跟延少君保持通话，请您快点到现场来！” 李战雄赶回控制中心，见大厅内几乎所有人都处在一种极度亢奋状态。显然，“昆仑号”的失而复出，已经把他们从死寂中解脱了出来。 通信主管与“昆仑号”指令长延少君的对话还在继续。由于信号传输距离的原因，双方对话的间隔时间会延迟11~12分钟。但比起之前与土星轨道上“快递1号”的联络，这已经是“秒回”的感觉了—— “……‘昆仑号’动力恢复，飞行姿态良好！所有乘员身体情况良好！”扬声器里传出延少君略显激动的声音。 “‘云体’还看得见吗？” “它就在我们的左前方，像一座长城，两边都看不到尽头。” “你们在黒障内有什么感觉？” “动力消失，空间感消失，时间消失！” “空间感和时间消失是怎么回事？” “四周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参照物；飞船原子钟读数为，时间像是完全停止了！” “凭你们的判断，飞船在黒障内飞行了多长时间？” “不到1分钟吧……不好说，总之时间不长。” 通信主管回头望着李战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诧异。 李战雄明白他的意思：x基地与“昆仑号”中断联络时间长达近2个小时，但在飞船上的宇航员却只觉得度过了1分钟。而且，竟然连原子钟也停止了！ 原子钟是利用原子核内部的电子在两个能级之间跳跃时辐射出来的电磁波作为标准频率控制节拍器，从而控制时钟的精度，具有极高的稳定性——“昆仑号”上搭载的原子钟，已可达到每2万年误差不到1秒。人类早已将原子钟运用到飞船、探测器和卫星等航天领域，从未有过类似的失常情况。这还是第一次！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昆仑号”上的这台原子钟“停摆”的呢？！ “你们是怎么脱离黒障的？是自主脱离，还是被未知引力拉出来的？”李战雄问道。 “不好说……似乎是被一个极小的光点牵引出来的。” “极小的光点？请具体描述一下那个光点！”李战雄继续问。 “那是一个既无法测量也无法描述尺寸的极小的红色发光点！它就像我们所见过的萤火虫，但却是红色的。它似乎有意识在引导着我们，而我们却又感觉不到它是否有引力。随后，我们莫名其妙的就脱离了黒障的控制。” 李战雄陷入沉思。 “你们现在还能看见那个红色光点吗？”通信主管接着问。 “我们只是在黒障中看见了它，现在舱外有日光和发光的‘云体’，整个空间很亮，已经无法再看见它了。也许，它已经消失了。” “现在‘云体’有无异常？” “没有发现‘云体’异常，探测工作正在进行。” “‘昆仑号’，请你们尽量在3分钟内结束所有探测项目，不得再接近‘云体’！如有异常，立即脱离，不要做无谓的牺牲。我们要你们活着！”李战雄下达指令。 “这是我所见过的最壮观、最绚丽、最令人生畏的景象！”肖恩倚着舷窗，望着横亘在“昆仑号”前方的迷幻的“云体长城”，一边端着相机拍照，一边发着感叹。“它的长度至少有几十万千米！” “光谱分析结果显示，它没有实体内核，通体都是由无数细小的单个分子颗粒密集构成，地球上没有这种成分。”薇拉报告。“而且，这些分子颗粒像是在保持着一种有序的高速运动，它的发光现象，可能是因这种分子间高速运动所形成的磁场而产生。” “能检测出它的质量吗？”延少君问。 “我们没有检测到它有质量。它就像是一片真正的云，虽然你能看到它就在那里，但却无法触及。” 延少君将视线移向中控屏，那上边能清晰地显示出舱外摄影机所拍摄的“云体”画面。画面中的景象简直美轮美奂——在漆黑的背景上，“云体”像一条发着火红光晕的细长雪茄、或者更形象的说像一条长长的“法式长棍面包”，从太阳那刺眼的光球位置延伸出来，笔直地从飞船前方划过，向着遥远的空间伸展，看不见尽头…… 延少君的目光不由落在控制台左下角夹着的一张照片上，思绪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宁静的、充满着浪漫和惬意的傍晚—— 她跟邓凯两人驱车到基地附近的戈壁滩中去观赏落日，天边也是出现了这样一道长长的云条，在夕阳映照下泛着红光，贴着大地绵延伸向远方…… “邓凯你看！那条彩云，多像是海边沙滩上的一道浪花啊！”她兴奋地指着那道彩云对邓凯说。“我要用它做背景照张相！” “可惜你没穿条裙子出来……”邓凯也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他望着身穿空军训练服的她，不无遗憾地说，“我觉得，你要是能穿件连衣裙，那就更能表现人与自然的和谐之美了！” “那我把外套脱了，就穿衬衫照吧！再说了，只要人美就行！”延少君冲邓凯顽皮地一笑，将训练服脱掉，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伸开双臂转了一圈。“怎么样？这也挺好嘛！” 邓凯满意地微笑着，拿起手机一通拍摄…… 眼前的这张照片，就是从邓凯当年给她拍摄的十几张中挑选出来的令她最满意的一张。 延少君盯着照片，仿佛感到邓凯又来到了她的身旁…… “发现新的‘云体’！” 肖恩的报告将延少君迅速拉回到现实。她望向屏幕，只见在那道“云体长城”周围，突然又冒出来十几个小号的“云体”，它们像一群孩子跟随母亲一样，悬浮在那条巨大“云体”的身边。 “它们是从里面冒出来的吗？”延少君问。 “不是，它们像是凭空出现的！”肖恩回答。“我一直在观察，确认它们不是从母体中冒出来的，是突然出现的！请相信我的判断。” “变轨推进器准备！”延少君顿时警觉起来。她本能地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操纵舵。 “它们不像是有攻击我们的意思……”薇拉迟疑地说，“也许……它们不是针对我们，或是根本就没感知到我们的存在？” 听到薇拉这样说，延少君也有点心存侥幸。毕竟“昆仑号”在“云体”面前，可谓是渺小的犹如一粒沙尘！如果“云体”是个有生命的巨人，它显然是无从察觉这艘小小飞船的存在的。但是，几十分钟前“昆仑号”又是怎么被吸入黒障的呢？！ 跨越几亿千米之遥从地球来到水星轨道近距离探测“云体”，是全人类赋予他们的神圣使命。延少君不想轻易放弃！ “‘云体’又有变化了！”薇拉低声说。 通过显示屏，延少君看到有几个小“云体”正在融入到“云体长城”中，同时又有越来越多的小“云体”出现在画面上。由于显示屏的尺寸有限，她只能看到局部，于是便将飞船设为自主控制状态，然后离开操控台凑到舷窗跟前去查看外面环境。 这是一场在太空中上演的壮丽画卷——沿着“云体长城”的周边，无数个小“云体”正源源不断地凭空冒出，随后又接二连三地融入到那巨大的母体之中，像是一朵朵彩棉被吸入到一根长长的棉条。越靠近太阳的一端，“云体”发出的光越亮、呈金色状；而在远离太阳的地方，它的光则逐渐变得暗红…… “它们像是在集结，而且井然有序！”延少君目不转睛地盯着舱外。 “这不像是随机现象，而更像是某种有智慧的东西……”薇拉说。 “我们现在离它们有5万多千米，如果在这个距离还能看到那些小‘云体’有如此的尺寸，那么它们实际的体积应该比月球还大！”延少君判断。 突然，她似乎意识到舱内的异常——肖恩在做什么？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听到他说话了！ 她回头看向肖恩，只见他耷拉着脑袋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双手无力地下垂，相机掉落在脚边。 “肖恩！”延少君叫了声，心里产生了一丝不安。 肖恩没有吭声，仍然垂头坐在那里。 延少君移步到肖恩跟前，用手推了推他。“肖恩！肖恩！” 此时薇拉也反应过来，她凑过来问：“他怎么啦？” 延少君伸手到肖恩的鼻孔前，试了试他的鼻息，说：“他像是睡着了！” “这是怎么回事？要不要把他送进救护舱？”薇拉一下子紧张起来。 “肖恩！肖恩！”延少君继续用力推着他。 肖恩似乎有了反应。他的呼吸开始加重、频率也变得急促了。 “送救护舱！” 延少君和薇拉两人一左一右把肖恩架到了后面的救护舱，让他躺在诊断台上，为他接上传感器电极。ai诊断显示，肖恩的心率、血压、呼吸和神经反应等身体机能都很正常，只有脑电波有些杂乱。 “他的脑电波是怎么回事？这不太正常啊！”延少君喃喃地说。 肖恩睁开了眼睛，瞳孔放得很大，看上去有点恐怖。 “你是什么？”他盯着舱顶冷冰冰地问着。 延少君和薇拉诧异地相互对视，她们对肖恩突然出现的异常感到纳闷。 “你是什么？”肖恩又重复了一遍。 “我是延少君，她是薇拉。你不记得了吗，肖恩？” “延少君……薇拉……你是什么？”肖恩依然是无动于衷。 “他是不是出现了精神紊乱？”薇拉低声对延少君说。 延少君突然意识到，那些“云体”既然是由无数细小的单个分子颗粒密集构成地，那么，假如当这些分子颗粒独立于“云体”母体之外存在时，他们显然是既不能看见也无法探测到的！ 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这不是肖恩在说话！” “你是什么？”肖恩还在继续发问。 “不是肖恩？！”薇拉吃惊地问，“那又是谁？！” “是‘云体’！它是另一种生命体！它们是一种以单个分子颗粒形态存在的高等级智慧生命体！是这个智慧生命体在向我们发出询问！” 第八十四章 炼狱逃生（一） 肖恩再度闭上了眼睛。 延少君和薇拉相互对视着，谁也没有吭声。仿佛两人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盯着她们，或者，现在还不能排除那个东西有没有进入对方的体内。 肖恩像是睡着了一样，双唇紧闭，呼吸沉稳。 延少君审视着薇拉，直到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疑惑和惊恐——那是人类通常的心理反应——她这才稍微感到有些踏实。 她轻轻翻开肖恩的眼皮，看到他的瞳孔已经恢复正常，于是长出了一口气，示意薇拉跟她离开救护舱。 “肖恩暂时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延少君对薇拉说。“但是我们的麻烦并没有消除。我判断‘云体’的分子已经进入了飞船舱内，而且很可能控制了肖恩的意识。我们必须立刻返航！” “‘云体’目前不像是有敌意的。如果它们想消灭我们，那我们即使现在返航也是无法逃避的……” “我们脱离‘云体’返回地球，不是为了保全我们自己。我们必须将探测数据和在这里的经历报告基地，这是我们的使命。” “我担心的是，如果‘云体’发现了我们要走，说不定会干预。就像我们看见一只蚂蚁在地上爬，总是会拿起树枝在它的周围画个圈那样。它们会轻易放了我们吗？” 延少君回到驾驶座，说：“我也不想就这样飞回去。”她双手飞快地在电脑上输入指令。“我们先佯作绕日飞行，再寻找机会返回地球！”说罢，她自信地冲薇拉一笑。 薇拉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昆仑号”如果先作绕日飞行，那么它的目标就具有一定隐蔽性，“云体”不易察觉。不过，由于在行进方向上有一道长达几十万千米的“云体长城”拦住了去路，肯定是不能径直穿过的，除非折返逆行，否则必须跨越它！ 延少君大胆地选择了后者。 按照延少君的指令，“昆仑号”自控系统启动了变轨喷口，飞船开始向上脱离水星轨道面。几十秒后，变轨喷口停止喷射，此时再看前边那道“云体长城”，显然已经处于飞船的斜下方。 “现在我们该全速跨越了！”延少君紧张中又略带有一点点的兴奋。 “昆仑号”后端的主推喷口开始喷射，飞船犹如一枚箭矢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射出。只是，在如此浩瀚的宇宙背景下，几乎察觉不到四周参照物的位移，唯有凭借斜下方那道“云体长城”的缓慢接近，延少君和薇拉才能感觉得到飞船的前行。 “云体长城”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向迎面而来的一条红色的巨浪，朝她们脚下席卷而来…… 当飞临“云体长城”的上端时，眼前的场景更加令延少君震撼—— 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云体”，正在那庞大的“云体长城”四周冒出，宛如夜空中绽放的一朵朵礼花，然后又一个接一个地钻进母体之中…… “它母体的宽度至少有500千米！”延少君道，“就连那些小‘云体’的直径也至少在10千米以上！” “有那么多的小‘云体’融入进去，但这个母体的体积却并没有明显增加，说明‘云体’内部所有单体分子不仅间隙较大，而且它们完全有可能是在进行某种有序的运动。”薇拉说。 几分钟后，“云体长城”已经被“昆仑号”甩到了身后，它就像是太阳系内的固有物质形态，一边大摇大摆地继续构建着自己的躯体，一边任由异类生命体的使者驾驶飞行器离去。 “我们已经摆脱它了！”薇拉低声道。从她的声音中似乎还能听出来一丝隐约的后怕。 “也许这就是它们真正的母体！” 延少君再次仔细检查了一番探测回波，在确认了飞船前方已无其它“云体”后，便离开驾驶座，进入后面的救护舱去查看肖恩的情况。 仿佛是被延少君的动静惊扰，肖恩突然睁开了眼睛。那是她熟悉的眼神。 “我怎么在这里？”肖恩不解地问。 “您刚才昏迷了。”延少君回答。“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很好，谢谢！请让我下来。” 未等延少君将他身上的传感器电极摘掉，肖恩就翻身从诊断台上跳了下来。“我们是在返航吗？”他问。 “是的，我们正在返航。”延少君注视着他。“肖恩先生，您还记得自己刚才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吗？” 肖恩表情诧异地望着延少君，似乎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我刚才有什么情况吗？” “……”延少君欲言又止。她不知是否应该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他。 “‘云体’又出现了！”从前面的驾驶舱传来薇拉的声音。 延少君迅速返回驾驶舱，肖恩紧跟了过来。 正在观察着舷窗外面的薇拉回头看到肖恩，不由愣了片刻，随后继续向延少君报告：“飞船前方又出现了几个大型‘云体’！” 延少君凑近舷窗，看见在“昆仑号”的航线上，有五六个体积硕大的“云体”正在扩散，它们之间的距离正渐渐收窄，眼看就要完全融合在一起。 “停止前进！”延少君跳到驾驶座上，向AI输入了新的变轨指令。面对前方“云体”的阻挡，她当即作出了让飞船立刻返航的决断。 “昆仑号”以近乎90?的直角向左转向，朝着金星轨道高速飞去。那些“云体”似乎知道了延少君的意图，转而追了上来，并迅速形成了一个整体，始终与飞船保持着一定距离。 “它们想干什么？！”薇拉紧张地问。“难道它们想追击我们？！” “它们不是在追击我们。”肖恩道，“显然，‘云体’已经发现了我们，它们这是在跟踪我们！它们一定是想了解我们！” 延少君望着肖恩，心里在判断着：“他现在到底代表着谁？” “我们是逃不掉的！”肖恩又在说。 延少君冷静地思考了片刻，打开通话系统，向基地呼叫：“‘昆仑号’报告，我们正在返航，但遭到‘云体’的追击，意图不明！” “我们现在距金星大约有5000万千米，可以绕道金星，看能否先甩掉这个可恶的跟踪者，然后再回地球去！”肖恩建议。 “同意！我也有这个计划！”延少君说。“金星大气稠密，只要我们能飞到那里，就可以借助金星大气层的掩护摆脱掉‘云体’的跟踪！” 此刻，“昆仑号”已经提速到每秒500千米的极限，按照这个航行速度，预计需要28小时才能抵达金星轨道。然而，令三名宇航员担心的是，“云体”显然能以更快的速度移动，超越或者包围“昆仑号”是易如反掌的，它是否能够让飞船顺利航渡到金星呢？！ 延少君心里还有一种担忧：“云体”分子是否还留在飞船上？它或它们是否已经知道她的计划？刚才肖恩的反常表现绝不是偶然的！ “云体”像是在不紧不慢地继续保持着对“昆仑号”的跟踪，两者之间的距离始终没有变化，如同一个小小的蚊子正牵引着一团硕大无朋的棉花，在太空中匀速飞行…… 在x基地控制中心的大屏幕上，正同步以3d方式播放着发生在太空中的这一幕追逐场景。当然，这是来自几分钟前的实时信号。 “奇怪！它们为什么能有这样快的移动速度？”李战雄自言自语着，“而且还能始终保持着这个距离！” 扩音器里不时传来地面人员与延少君的对话。随着“昆仑号”与地球之间的距离不断在缩短，两者对话的间隔时间也已由原来的12分钟左右减少到不到9分钟了。 “‘云体’还在继续跟着我们，距离约600千米。” “‘昆仑号’动力与飞控是否正常？” “一切正常！” “你们有没有被它们探测？” “……说不清。” “说不清？请具体回答！” “情况特殊，具体无法表述……我们准备先去金星，在那里摆脱它们！” 李战雄一听，倏地站了起来。他抓起话筒问：“延少君，‘二号工程’任务计划中没有金星。那里情况不明，请你们慎重考虑！” “‘云体’跟的很紧……我们不想把它带回地球……” “可你知道吗？金星的环境如同炼狱，你们一旦失误坠落，那将是致命的！而且也是不可能营救的！” 接下来的几分钟，李战雄心急如焚。他知道，延少君和“昆仑号”上的宇航员们是不想让地球再次遭到“云体”攻击，或者说，他们是不想让“云体”发现地球上的人类。但是，他们的举动，无疑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我们已经做过计算， AI也确认过了。‘昆仑号’借助磁力泡的保护飞入金星浅层大气应无问题。追踪我们的这个‘云体’体积非常巨大，它甚至能包裹整个地球……如果让它进入地球轨道，后果不堪想象！我们要想平安回来，现在只能冒险去金星了……这是‘昆仑号’全体队员的决定！” 延少君迟来的回答令李战雄感到一阵揪心和无奈。 后方的“云体”还在继续跟踪，并始终保持着600千米的距离。“昆仑号”的宇航员们似乎也麻木了，他们不再恐惧，甚至反倒觉得习以为常起来。 “距金星300万千米！”薇拉报告。 金星已出现在“昆仑号”的前方，但目视效果还不清楚，只能凭借望远镜的放大才能辨别它的表面纹理。 “继续保持航速！”延少君说。随后瞥了一眼中控屏显示的由飞船后方摄影机拍摄的“云体”画面。 一小时后，薇拉再次报告：“距金星100万千米！” “减速！准备进入金星大气层！” 金星就在眼前，朦胧的大气层表面夹杂着黄色和褐色的纹理，在延少君的眼里，像是她幼年时期曾经玩过的皮球……然而眼前的这个“皮球”，却是一个人类从未涉足的、谜一般的和充满未知恐怖的炼狱！ “昆仑号”正对着金星飞去，速度在逐渐降低；跟在它身后的“云体”依然如影随形。30分钟后，“昆仑号”的速度已经降至20千米\/秒，距金星不足10万千米。 进入金星大气的方向和角度是需要事先考虑的。金星自转方向与太阳系其它行星相反，自东向西；且金星的大气层厚度约200~300千米，其中稠密的对流层分布于65千米以下的高空，越往下温度和气压也越高。在这里，云层的移动速度非常快，通常都超过100米\/秒——目前在地球上哪怕是最大号的17级飓风，与之相比也是望尘莫及的！因此，如果飞船仅仅是浅层进入，依然无法隐匿自己的踪迹；而如果想要下探到金星的对流层的深度，则风险极大，必须控制好进入角度、顺风驶入。一旦掌握不好，磁力泡就会在极高的横向侧风冲击中失去作用，从而使飞船外壳遭受浓云中硫酸液滴的高速摩擦，难免被腐蚀，甚至破损或解体。那对宇航员们将是致命的！ 延少君决定先让“昆仑号”顺着金星自转方向、即向它球体的左边方向沿抛物线轨道飞行，并继续减速至10千米\/秒以下，同时观察“云体”情况——如其仍在跟踪，那就在飞船转回来时切入金星大气层100千米以下直至进入对流层、设法利用稠密大气的掩护设法摆脱“云体”；反之，如果“云体”不再继续追踪，那就在飞船绕过金星后，直接转向地球加速返航。 “昆仑号”从金星赤道上方约5万千米的空中由东向西略过，后面的“云体”竟随之诡异的开始变形——它像是伸出了一只长长的“触手”，“触手”的前端始终保持着与飞船原有的间距，而其母体则明显减缓了前行的速度，甚至几乎停了下来。此时，如果从上帝视角来观察，这只“触手”好比是于飞船后方600千米处的太空中拉出的一条明亮的、由粗到细的尾焰，而尾焰的末端则与那个如星球大小的漂亮云体相连…… “‘云体’变化了！但还在紧跟着我们！”薇拉说。 “嗯，我知道。继续观察！”延少君冷静地回答。 “昆仑号”绕过金星，在飞经抛物线轨道的顶端后又转了回来。那个“触手”也在太空中画了个弧线，紧随其后，犹如在标注着飞船完美的航迹…… “难道它真的想跟着我们一起进入金星大气层吗？！”延少君再次检查了一番早已输入AI的指令，确认了进入角度。剩下的，就是忐忑的等待了。 “飞船20分钟后进入金星大气层！”AI报告。 “开启磁力泡！”延少君冷静地说。 飞船舷窗外渐渐出现了一抹淡蓝色的亮光，像是被包裹了一层薄薄的透明纱幔，那是磁力泡与金星大气层外围空间中稀薄分子摩擦所产生的电离现象。随着飞船高速抵近金星大气，那抹亮光也逐渐开始由淡蓝变为橘黄、由橘黄变为橙红、直至最后变成一团熊熊的“火焰”…… 金星似乎敞开胸怀朝“昆仑号”迎了上来，它越来越大，越来越刺眼，也越来越令人恐怖…… 船舱内开始能听到一种低沉的、无法形容的、由弱渐强的古怪声音，犹如掺杂着巨兽与魔鬼的吼叫…… “天呐！这到底是什么声音？！”肖恩用双手捂住了耳朵，“我们这是要进入地狱之门吗？！” 船身开始不停地抖动起来…… 薇拉则紧紧抓着座椅的扶手，两眼紧闭…… 延少君紧握方向舵，尽量保持着内心的沉着稳定，但望着几乎占满了飞船前方全部空间的耀眼星球，她仍禁不住在心里暗暗发问：在自己的前方，到底是炼狱？还是天堂？…… 第八十五章 炼狱逃生（二） “昆仑号”沿着金星大气层边缘切入300千米高的环绕轨道，随后关闭了推进器，依靠惯性和金星引力逐级下降着高度。在这里，大气分子稀薄，能见度较强，只是越靠近金星，反射的太阳光就越强烈。 那只“触手”还远远地跟在飞船后面，在抛物线顶端绕了回来。 “昆仑号”继续下降着高度，已经快要贴着金星的“云盖”了。 金星上层中气层与热层的环流模式是和低层大气完全不同的。在90~150千米高处的金星气体自昼半球向夜半球移动，并且在昼半球气体上升，夜半球气体下降。金星大气层中的稠密云层在夜半球时高度会远高于昼半球。在昼半球云盖厚度20千米、顶部延伸至65千米高处；而夜半球的云盖高度则高达90千米。也就是说，金星云盖的高度在昼夜两个半球的分布是大不相同的，且沿着晨昏线，原本平滑的云盖顶部似乎有点微微的“隆起”。 “高度120千米。”AI报告。 “昆仑号”仿佛像漂浮在万顷波浪上的一片针叶，茫茫云海反射着耀眼的金光，飞船在云海缝隙间穿行，就像飞机着落前穿过地表上空的云层一样。密集悬浮在金星大气中的硫酸液滴在磁力泡的作用下向四面排斥开来，舱内隐约能听到一种“滋滋”的响声。 “‘云体’停止追踪！它在200千米高度停下来了。”薇拉报告。 延少君看到，那只从“云体”中伸出的长长的“触手”，竟在金星大气顶层的外围停止了伸展，像一根僵硬的红色烟柱。 “它是在判断我们的去向。”肖恩说。 “高度90千米。”AI报告。 “下降到60千米！”延少君沉着地说。 在金星60千米高空，已经完全是浓云密布，阳光几乎全被云盖反射，无法穿透下来，因此光线昏暗。这里约0.25个标准大气压、气温零下10度，已接近地球环境。然而，这个高度也是金星炼狱的“结界”——由这里再往下，温度和气压都将迅速上升，云盖下面酸雨的含量将越来越密集，剧烈的对流天气也更加变化莫测。 但飞船下到60千米高度后还将面临一个危险，那就是在金星的晨昏线附近，由于云盖厚度显着增加，能见度急剧下降，而且受切变风影响，很难控制飞船的姿态。因此，延少君不希望飞船越过晨昏线进入黑暗之中。 切入对流层后，“昆仑号”出现开始剧烈颠簸，舷窗外被一种浓稠的、类似于胶体的物质遮蔽，昏黄一片，如果没有从舱壁处传来的磁力泡与大气层介质作用产生的“滋滋”声，宇航员们很难感觉飞船到底是在飞行还是在漂浮。 “我们是在奶油中潜航吗？”肖恩不合时宜地开了句玩笑。 延少君和薇拉谁也没有接茬，她们两人正紧盯着各自面前的仪表读数，心中在祷着AI自主飞行系统能够尽早将飞船平稳带出这种稠密云层。 船身不住地抖动着。AI报告：“飞船遭遇切变风，高度下降到55千米!” “上升到60千米！保持高度！”延少君向AI发出指令。“‘云体’还在跟着我们吗？”她不知道自己是在问谁。 “‘云体’已经停止跟踪。”AI在回答。“现在‘云体’与飞船相距1800千米！” 延少君回头看着薇拉和肖恩，脸上洋溢着喜悦之色，舒了口气，轻声道：“我们可能已经甩掉它了！”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更大的风险已经降临！ 飞船突然再次遭遇剧烈颠簸，AI报告飞船已经驶入晨昏线，受云盖高度徒增和气流冷却后迅速下沉的共同作用，垂直切变风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正拼命地将“昆仑号”压向金星地表…… 在昆仑山死亡谷阿努神会的洞穴，艾森发现自己正越来越受到一种无法摆脱的意识的主导。这个意识很难明确形容，甚至也不仅仅表现于对某个特定事物的影响上，而完全是一种在混沌无序中偶尔显露的主观思维，但他的这些主观思维却每每是身边永生人的共识。 艾森觉得别扭，他并不希望自己的独立性因这里的环境而逐渐消失。他虽然渴望成为一个真正的永生人，但他仍然在意拥有自我的意识。 他将自己的顾虑告诉了雅各布。 “很高兴你能认识到这一点，艾森！”雅各布谆谆告诫：“人类群体的意识是具有潜在传导性的，永生人也一样。大家在一起生活的久了，思维方式和思考的主体就会相互影响。你要想从这个共性中摆脱出来，就应该学会多去思考一些超凡的问题和事物。” “我还能思考什么呢？”艾森有点茫然地说，“一直以来，我经历着和大家一样的经历，甚至就连我想见见艾彬，也都不是私密的事了……有时我在想，我们是不是都是某个机器上的一个个零件？只有当我们都按照统一的意志在工作，这台机器才能运转？” “也许这正是宇宙的终极奥秘，但我们却永难得知！我们所要做的，就是顺应自我、顺应天意！” “顺应自我、顺应天意？……” “顺应自我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顺应天意就是将自己的所作所为交由造物主来判断，如果你做得对，它就会让你做更多的事情；如果你做错了，就会受到它的惩罚、就会付出代价！总之，你不要尝试想改变什么，因为你无法改变任何事物——你所做的一切，在宇宙时空中都已经是过去的形态。” “只要我做了，就是过去……但是，雅各布先生，您能用意念操控现在尚未发生的事物吗？”艾森提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雅各布不解的看着艾森。 “比如说，当您带着我离开南滨的时候，您是怎样事先让所有我们可能遇见的人产生幻觉的？”艾森又追问了一句。 雅各布思考了一会，说：“艾森，你能这样去想，让我感到意外。你跟其他永生人不同，你对意识和意念已经有了独特的理解。你正在变得成熟！” 尽管雅各布没有正面回答艾森所问的问题，但艾森已经得到了答案。 在雅各布的启发下，艾森打算重新定位自己在“601”的作用。他不想按照高天骏和丁雨诗所指定或是期望的目标去参与研究工作，他要按自己独立的意识来探索和尝试做一些事情。 面对“云体”的入侵，太阳系已危在旦夕，连“边际空间”也一筹莫展，人类种族更不能凭借自身之力摆脱过早灭绝的厄运。因此，“601”一直以来所从事的诸多研究以及取得的重大突破，虽然对人类重新认识自我、认识宇宙作出了一定贡献，但相较于近在眼前的这场来自高等级外星生命体的碾压，那又能为人类文明延续多少时间呢？！ 在北极村上空击毁陨石的那个不明物体，以及出现在昆仑山死亡谷的那颗“磁星”，究竟来自于何方神圣？它们是更高等级文明拯救人类的神器吗？ “或许目前唯一的办法，就能是寻求更高级文明的帮助——雅各布所说的那个造物主，一定是存在的！”艾森这样想。 “昆仑号”像一只柔弱的雏鹰，在金星对流层强烈的飓风中挣扎着…… 推进器的推力已被加到了最大，但在船舱内向外张望，四周一片昏暗，根本无法辨别飞船是在下降还是在爬升，船员们只能凭借姿态控制系统作出判断。然而，虽然仪表读数显示飞行高度开始增加，却又每每让人因为极度的紧张而不敢相信。每一次翻滚的气流，每一次引擎的震动，都让他们紧握的手臂隐隐作痛。金星大气层的恶劣环境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延少君根本没想到，选择这样的逃生路线竟充满了如此的恐惧。 突然，雷达屏幕上出现了一团大范围的黑色斑块，犹如夜空中的恶魔，那是金星的一片雷暴区。虽然自动规避系统已紧急启动，但无奈的是，飞船仍被卷入这强大的涡流之中…… 延少君深知，在这样的气象环境中，AI系统任何一次微小的失控都可能导致无法挽救的灾难。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在瞬间加速，于是便尽力控制住自己的紧张情绪，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屏幕。此时此刻，她也只能祈祷命运之神能给他们留出一线生机了。 舷窗外突然出现一道道红白相间的闪电，像无数条皮鞭在狠狠地抽打着船体，刺眼的闪光照进船舱，船员们的脸色在闪电的映射中时而煞白、时而灰暗。同时，从滚滚浓云的深处传来一阵阵恶魔般的嘶吼声和杂乱刺耳的呼啸声，甚至隔着飞船外壳厚厚的夹层都能让人感到精神崩溃…… 飞船在飓风中惊心动魄地翻滚起来。尽管自动驾驶系统在努力且不间断地调整着姿态，尽管船员们都已被安全带牢牢地锁定在座位上，但在如此剧烈的翻滚中，他们几乎把内脏都要吐出来…… 磁力泡仪表系统开始发出滴滴的警报声，表盘上的红色警示灯也在闪烁不停。延少君知道那是磁力泡工况异常的信号，正常情况下是不会这样的；如果警报声变成长音而红灯长亮，则意味着磁力泡已经完全消失。 她开始担心飞船上这个最先进的磁力防护“外壳”在金星飓风的猛烈撕扯下随时会土崩瓦解…… 如果不是身临其境，有谁曾想象得到这颗传说中曾给地球带来过生命期望的“美丽”的近邻，竟是如此的恐怖至极？！ “昆仑号”上的宇航员们更不曾想到，他们所搭乘的这艘人类历史上功率最大、速度最快的飞船，在这个“地狱”中煎熬的时间竟会是如此的漫长…… 就在船员们几乎绝望之时，飞船终于奋力地冲出了雷暴密集区，并很快就重新跃升到云盖上层的稀薄大气中！ 宇航员们异口同声地发出了压抑已久的欢呼！ 薇拉更是纵情的连声大叫：“乌拉！乌拉！” 见飞船已经完全恢复了稳定，显示屏幕上也已不见了“云体”的踪影，延少君的紧张和恐惧之感渐渐消散。她将视线投向舷窗之外，只见繁星闪烁的太空和金星大气层顶的球面构成了一幅宏伟壮观的景象…… 延少君注视着窗外，一种莫名的敬畏感在心底油然而生！ 浩渺星空中，赫然有一颗亮度等级突出的星星——那就是地球！它就在4000多万千米的远方静候着他们！ 她回头望了望两位队友，坚定地说：“薇拉，肖恩，我们成功了！我们已经把‘云体’甩在了金星的背面。现在，我们回家吧！” “感谢上帝！”肖恩脸上的肌肉如同被风沙雕琢过的岩石，神情中交织着疲惫和痛苦，他的语气显然已像是如释重负。“祝贺您，延上校！你今天为我们的旅程创造了一个传奇！你知道吗，我差点以为我们要永远留在那个该死的地方了！感谢您把我们带出地狱！” 延少君又深情地向太空中的那颗明亮的“星星”看了一眼，向AI输入了返航指令。飞船轻轻一抖，她顿时感受到了推力的提升！ 冷静了几秒钟后，她开始向x基地汇报“昆仑号”刚才的遭遇及现在正在返航的情况，并请求基地帮助确认金星轨道外侧是否还有其它“云体”。几分钟后，“昆仑号”接到了基地的回复： “在金星到地球之间的航线上，没有发现“云体”，祝你们平安、顺利地返航！地球将拥抱你们！” 听到这最后一句话，延少君的眼眶一热、视线渐渐模糊了…… 第八十六章 “异类传播”（一） x基地的黎明是在一片安静、神秘的气氛中开始的。天空中的夜色还未退去，东方地平线上已经露出了第一缕微光。 李战雄搭乘越野车驶向着陆场，他要亲自去迎接凯旋的宇航员。 着陆场是一座约有两个篮球场大小的钢筋混凝土平台，数十名地勤工作人员以及大大小小的各种车辆早已等候在周边；深蓝色的空中，伴随着阵阵轰鸣，有三架直升机在列队盘旋，机腹下红白相间的航行灯在熠熠闪烁。 头顶的高空中出现了一个微弱的光点。李战雄的耳麦同时接收到控制中心的报告：“‘昆仑号’正在降落！肉眼已经能看到它了！” 事实上，从“昆仑号”冲出金星大气层飞向地球那时起，就始终处于全球航天观测系统的跟踪观察中，延少君也在实时向x基地传送着飞行数据，人们早就按奈不住激动的心情、焦急期待着三名航天英雄的顺利归来！ 光点在渐渐变大，那是尚未露出地平线的太阳提前照射在高空中“昆仑号”船体上形成的反光。 也许是李战雄心理的原因，他总感觉那个光点下降得很慢、很慢，而且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了。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发现手背上竟沾满了泪水！ 着陆平台周围的地勤人员全部都在抬头仰望着那颗启明星般的光点。光点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已经渐渐能看清了它的轮廓…… “昆仑号”调整好着陆姿态，底部喷口向下喷射着淡蓝色的火焰，缓缓降落在着陆平台上…… “‘昆仑号’着陆成功！”现场广播中传来了控制中心指挥员的声音。 着陆场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飞船舱门打开时，火红的太阳正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延少君、薇拉和肖恩沐浴着金灿灿的阳光，顺序走出了“昆仑号”，他们一边向着欢迎的人群挥手致意，一边沿舷梯缓缓下来。三个人看上去虽略显疲惫，但神情盎然，满面红光。 李战雄大步走上前去，与他们一一握手、敬礼，并献上鲜花，最后，他伸出双臂拥抱着延少君：“辛苦了！你们辛苦了！” “谢谢首长！谢谢……”延少君声音哽咽，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肖恩脸上洋溢着顽皮的笑容，他也伸开双臂凑上来与李战雄和延少君拥抱在一起，开心地说：“李将军，你们的‘昆仑号’真棒！你们的延少君上校更是了不起！这是一次让我终生难忘的旅程！” 延少君、薇拉和肖恩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分别登上了三辆医疗车，他们将被送往x基地的宇航员康复中心进行24小时的健康检查和体能恢复；“昆仑号”飞船也将由大型装载车运回基地检测维修。 浩浩荡荡的车队迎着初升的朝阳，向着基地的建筑群驶去，在车队的上方，直升机群保持着三角队形划过天空…… 离开着陆现场后，李战雄没有回家，而是让司机直接把他送到指挥部大楼，他打算先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稍稍休息一会，以缓解连日的疲劳，再召集有关部门开会，研究布置下一步的工作。 没想到，他这一躺下竟足足睡了5个小时，等睁开眼时，时钟已经指向了下午一点半。 他感到肚子有点饿了，便打电话让警卫员送碗泡面来。几分钟后，警卫员端着泡面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李战雄知道这个人是基地宇航员康复中心的主任，姓何，但他俩从未单独交流过。 李战雄接过泡面，坐在沙发上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才突然意识到，康复中心的分管领导并不是自己，何主任可能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才来越级来向他汇报的，于是便问：“何主任你找我有事吗？” “有点事，首长……不过……要么还是等您吃完再说吧。”何主任显得有点吞吞吐吐的样子。 “你这说一半留一半的，让我怎么有心思吃啊！你说吧，我听着呢。” “康复中心上午发生了一点状况，首长。”何主任小心翼翼地说，“事情非常奇怪，却又不知怎么回事……现在我们还在观察。” “你说明白点！到底什么事？别这样含含糊糊的！”李战雄受不了何主任的这般磨叽。“是宇航员出了状况？！” “不是。三名宇航员的状况都很好。” “那还有什么事？”李战雄的心里稍微放松了一点。他想，既然三名宇航员的身体状况都很好，那想必是康复中心的某台设备出现了问题，也许何主任怕影响到宇航员们的观察和恢复，这才过来报告的。 “康复中心有几名医护人员陆续出现精神紊乱现象，其中有两人已经昏迷……”何主任正说着，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接听： “什么？又有两人？……我正在向首长汇报。” 何主任将手机收起，继续对李战雄说：“刚才又有两人出现了同样症状，都是警卫人员。” 李战雄顿时警觉起来。他将还未吃完的泡面放在茶几上，站起身来，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有几名医护人员和警卫都出现了精神紊乱？！” “是的，而且是接二连三出现的。非常奇怪！像是互相传染了一样……” “精神紊乱也会传染吗？！” “精神紊乱的症状通常可以由多种疾病所引起，比如说一些常见的躯体疾病，像脑炎、癫痫发作、中毒等等，也有可能是因为一些精神障碍所导致，像神分裂症，癔症等等。但是，还从未听说过可以由患者传染导致。至少我不这样认为，所以才觉得很奇怪！” “这几个人之间有过接触吗？” “避免不了。他们上午都参加了对‘昆仑号’宇航员的体检，工作中肯定会有交集，所以彼此自然会有接触。” “你是说，他们都参与了对那几个宇航员的体检工作？” 何主任点了点头。“那两个警卫也是。” 李战雄在办公室踱了几步，说：“立即将他们隔离！而且，凡是跟这几个人有过接触的医护人员，都不能再接近宇航员！” “已经将他们隔离了。可是，康复中心的人手本来就不足，现在出了这情况，对宇航员的检查和护理工作就很难进行了。考虑到情况紧急，而且这个事件可能还十分严重，所以我才不得不直接向您汇报。” “走！你带我去看看！”李战雄心里不由得一阵恼怒。“昆仑号”和宇航员们平安归来的喜悦之情，此刻已荡然无存。 他现在首先考虑的是如何避免这种突发事件扩散，而且，在情况没搞清楚之前，还需要严格保密。毕竟在x基地工作和生活的有好几万人，一旦造成群体性恐慌，后果将更难收拾…… 然而，事态的发展已远超李战雄的想象。就在他和何主任乘车前往康复中心的路上，接到了参谋长的电话报告：二号厂房内有三人突然昏迷！ “二号厂房？！”李战雄想，那可是“昆仑号”的检修装配车间啊！“他们去过康复中心吗？” “没有。他们从清早上班起就一直在厂房内，都没有离开过。我们怀疑是‘昆仑号’带回来的外太空不明细菌导致的……” “难道他们都没穿防护服吗？！”李战雄暴怒道。 “他们是穿了的，李总。” “这不是细菌感染！康复中心的多名医护人员和警卫也出状况了！马上把二号厂房封闭起来！同时，现在，立刻，通知基地所有单位紧急戒严！任何人、任何车辆都不准流动！”李战雄声嘶力竭地吼道。 他意识到，事情已经变得十分严重了！ 他已顾不了车上还坐着何主任，直接拨通了总部的电话，把这里发生的意外向上级作了汇报，请求总部紧急派专家和医疗救援队过来…… 两个小时后，x基地出现精神紊乱症状的人数很快已经增加到5多人，而且已有3多名重症者陷入昏迷。所有感染者都被送进了基地医院，由于需要单独隔离，医院的病房已无法安排，只好将医生值班室和院长办公室都腾了出来。整个医院已乱成了一锅粥…… 李战雄带着基地政委、副司令员和参谋长等人来到医院，在医生的坚持下一个个都穿好防护服，隔着病房窗户查看那些感染者，眼前的景象令他们大为吃惊和痛苦不堪—— 一个个平日里生龙活虎、健康快乐的人，此时却变得要么癫狂、要么痴呆、要么重度昏迷，还有人甚至用利器割开了自己的手臂…… 医院的大门外，不断有救护车急速驶入，将新的感染者送来…… 到傍晚时分，出现症状的人已经增加到了8多个，连医院的值班宿舍和仓库都用上了。也许是李战雄从一开始就采取了戒严措施，发病的高峰期似乎已经过去，后面送来的感染者数量已在渐渐减少。 21点刚过，总部派遣的精神病专家和医疗救援队陆续赶到，李战雄和基地高级军官们在医院的食堂里跟他们见了面——从下午起，这里已经被临时改做了应急指挥中心。 总部请来的几位专家在听取了李战雄的汇报后，形成了一致的观点：毋庸置疑，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急性传染病症！但是，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种以往只会通过遗传基因传播的精神疾病，是怎么在这些事先已做好了灭菌防护、而且又没有遗传关系的人之间传播的。 “会不会是飞船从外太空带回来了某种特殊的病原体？而这种病原体能通过被攻击者的视线传播给他所看到的对象、再通过后者的视觉神经系统进入他的大脑，继续攻击和扰乱他的大脑神经？”有专家提出了一种大胆的假设。 “通过视觉神经系统传播？！”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是啊，当排除掉呼吸系统传播、皮肤系统传播和血液传播的可能性后，剩下的不就是神经系统吗？那些感染者之间即使彼此都身穿防护服头戴防护面罩，但肯定还是会有视觉“接触”的！ “也许还有一种可能……”参会的一个少校参谋犹豫地说，“会不会不是‘昆仑号’带回来的外太空细菌，而是某种特殊的、具有意识能力的分子，是这种东西侵入了人的神经系统，才导致了这样的现象？” 这个参谋的话顿时提醒了李战雄——难道是“云体”？！如果“云体”真的是由无数个来自系外的具有高等智慧生命的分子聚合而成，那么它们中单个分子的存在和运动人们当然无法用肉眼察觉！而这些具有智慧生命的分子也当然能轻而易举地侵入人的身体、攻击人的大脑！ 这个逻辑应该是完全成立的！ “我想，这应该属于一种‘异类传播’现象！”李战雄脸色阴沉地说。“极有可能跟那个‘云体’有关。以前世界上曾发生过多起外星人绑架、劫持人类事件，甚至还有把人带去做各种试验。大家想想，今天我们遇到的状况，是不是因飞船携带回来的‘云体’分子在接触者中的随机传播所致？！” 人们面面相觑、现场鸦雀无声…… 第八十七章 “异类传播”（二） 由从lmq开来的t198次列车准时到达中州站。旅客们熙熙攘攘地涌出车厢，密集地朝出站通道蠕动。突然在通道的扶梯口出现一阵骚动，同时人群中发出惊叫声：“有人跌倒了！不要挤……” 见正在出站的旅客们在扶梯口处发生严重拥堵，立刻有一名站台值班员上前疏导。他挤开人群后发现，原来是一名中年乘客倒在了扶梯入口。那人浑身抽搐，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站台值班员于是一边劝导其他旅客改由步梯下去，一边尝试着去搀扶那名摔倒的人。 不料，那人突然大叫一声，挥手重重打在站台值班员的胸前，将他和他身后的几名旅客瞬间击倒，随后自己又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踏上扶梯，脚下一个趔趄，身体失去重心，栽倒在扶梯上。由于刚才的拥堵，前边上扶梯的旅客已经下行了很远，而扶梯的上端空无一人，因此这人倒下后随着扶梯向下一路翻滚，直接撞在前边旅客的身上，并将前者撞倒，引发扶梯上“多米诺骨牌”似的连环倒地，步梯上的旅客见状发出一片惊呼…… 站台值班员顾不得胸口的疼痛，一边迅速按下扶梯的急停按钮，一边抓起对讲机呼叫下面出站地厅的工作人员立刻赶来支援，然后沿扶梯跟了下去…… 由于扶梯电源关闭及时，被撞到的几位旅客并没什么大碍，只有那位肇事者满脸是血，但他像是疯了一样，甩开工作人员，在地厅内到处乱奔，最后被赶上前来的几名执勤警察合力摁倒在地。 那人扭了几下就突然不动了，再一看，像是昏死过去。 执勤警察和车站工作人员都认为已控制住了这一突发状况，正准备尽快疏散聚集的旅客，却没想到更大的骚乱已经来临！ 从扶梯地下到出站闸机、再到闸机外的大厅里，陆续有旅客开始莫名其妙地发狂起来，他们有的大叫、有的倒地、有的在向周边的人发起疯狂地攻击，出站大厅瞬间乱作一团…… 国内医疗专家火速集中到中州。然而令他们大惑不解的是，虽然不断有新的神经紊乱者被送到医院，但早上被送来的几十旅客，除少数几人尚在昏迷外，其余的竟在发病后2小时左右陆续恢复了正常，留院检查观察期间，既没出现复发，也没发现体征有其它异常。于是，这些医院出现了一边不断接收新的感染者、一边又不停有人康复出院的奇怪现象。 作为刚被升格为直辖市的中州，城市常住人口已近2万，四通八达的枢纽地位和以制造业为重点的工业经济，又汇聚了1多万的前来务工者。在这样的中心城市爆发这样的急性传染的疯病，后果难以想象！ 中州市政府和市疾控中心紧急研究了本次“疫情”的传播路径，发现第一例感染者正是从甘肃西水站登上t198次列车、在中州出站时倒在电梯口的那名旅客，并由中州站开始向东、南两个方向迅速传播发散的，不到一小时已经基本覆盖了从东三环到南四环的大片扇形区域；热力图显示感染人数分布得十分均匀，没有明显的“热斑”。奇怪的是，在中州站的西面和北面，扩散的范围明显要小很多，速度也较缓慢。 在这种急性传播的怪病没有搞清楚之前，为阻止其传播范围进一步蔓延从而造成更大社会恐慌和动乱，中州市政府紧急召开电话会议，决定将位于东三环附近的高铁站临时关闭，所有列车取消停站，候车室内的数千名旅客全部进入隔离观察；同时，命令扇形感染区内的公共交通全部停运、工厂停工、学校停课、大型商超暂停营业。 中部战区也接到命令，派出了部队配合地方执行警戒。 由于政府部门和街道、社区工作人员及时加强对各个责任片区的防控与宣传，加上人们在多年前经历的那次防御和抗击“covid-19”急性传染性病毒大战中已建立了良好的心理应对能力，因此，此次突发事件对社会造成的危害已被控制在最小程度。 然而，目前累计入院者毕竟已经超过了2多人，仍处于观察状态的也有近千人。而且重要的是，医疗专家和中州各大医院一时还找不到准确的检测、诊断和治疗的有效方法；受感染者大都是突然地发作、2小时后又莫名其妙地清醒复原，而那些昏迷时间较长的也多是由于触发了自身固有病因所致。 傍晚时分，从x基地专程赶来的几位军方代表飞抵中州机场，下机后立刻搭乘等候在停机坪上的一辆面包车赶赴市政府大楼。在灯火通明的大楼内，已汇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传染病、精神病和心理疾病专家，以及国务院办公厅、国家卫健委、国家疾控中心的负责同志和中州市市长等一干人。 “出现在中州站的首例感染者是我部后勤系统工作人员。”来自x基地的军方代表首先向大家通报说。“今天出现在中州市的这起大面积传播的不明疾病，与昨天上午在我基地出现的一模一样。我基地最早受到感染的——在此我暂时用‘感染’这个词来描述这种不明的传播方式——是在航天飞船返回舱着陆平台上的几名工作人员，但并不是全部。当时平台上一共有24人，包括3名飞船上的宇航员、6名工程师、3名摄影师、9名医护人员，还有我们基地的首长和2名参谋。飞船着陆后，宇航员被送往基地的康复中心，飞船则被装载车送往装配厂维修车间。上午大约1点左右，康复中心开始有人出现症状，都是从着陆平台回来的医护人员，一共5人；随后，受感染的医护人员逐渐增多。到了下午，基地其他单位也开始出现了感染者。基地当即就采取了紧急措施，对出现感染症状的康复中心和维修车间进行了隔离，同时也对整个基地进行了全面封闭管控。需要说明的是，那3名宇航员至今未出现类似症状，他们健康状况良好。乘坐t198次列车抵达中州站的那个人，是在基地全面封闭命令下达前一小时前离开的。我们调查了他的活动轨迹，他昨天上午只是到单位交接了一下工作，前后不到1分钟，然后坐通勤班车去了西水火车站。他是回中州探亲的，请假手续也是在三天前就办好的。昨天他既没有接近过着陆平台，也没跟基地所有受感染者有过近距离的接触；而且根据我们的排查，所有跟他有过近距离接触的人，到现在也都没有出现症状；经停西水站的其他旅客列车及途径站点也未出现感染病例。因此，我们判断病原体在感染者身上可能有3小时左右甚至更长的潜伏期。目前，基地已经没再出现新的感染者，早期的感染者也正在陆续恢复，有的已经出院。只是，这次感染既不属于常见的飞沫传播和密接传播，也不属于多年前发生‘covid-19’时的那种气溶胶传播；我们的专家怀疑它是有意识的，可以通过携带者的视觉神经系统传播给他能看见的人。而且，它只攻击人的意识，使感染者出现神经紊乱或昏迷症状，不过影响的时间不长，一般会在2~3个小时后自行清醒；重症感染者康复目前尚未康复，不过在注射镇静剂和生理盐水情况下，症状会有所减轻。这里有个现象值得我们重视：所有感染者在清醒后都出现了选择性失忆，也就是说，他们根本不记得自己症状发作后的任何事情，但是对发作前的经历却一清二楚。就好像有只无形的手将他们的那段记忆全部抹去了一样！” 会场陷入短暂沉默，气氛令人窒息。 “中州的情况也大致相同。”国家卫健委负责同志说。“今天早晨事件突发时曾一度引起社会的恐慌，大家都束手无策，可到了傍晚，局面像是渐渐得到了控制。但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截至目前，我们始终找不到准确的病原体，也无法得知它的准确传播方式，更无法采取有效的防控和救治措施。我们似乎只有被动地等待一个又一个感染者发作、忙乱地收治感染者，然后又眼睁睁地等待着他们症状的自行消除……我们不知道这些人是否真的已经康复，我们也不知道这次感染会不会给他们留下什么后遗症、今后会不会复发、复发后会不会造成更严重的身体伤害？…… “刚才，来自x基地的同志提出了‘视觉神经系统传播’的观点，这颠覆了我们已有认知的基础和逻辑，国际医学界更没有这方面研究的先例，目前我们还只能把它当做一种假设。然而，人类自诞生以来对客观世界的了解和认识，充其量只是其冰山一角；如果放在宇宙尺度上看，那更是如同浩瀚沙漠中的一粒细沙。因此，我们又不得不怀揣敬畏之心来对待这种假设！” “如果病原体是飞船带来的，那可能属于极为细小的星际物质，或许是宇航员们曾经……”来自国家疾控中心的负责人话说了一半便打住了。他心里清楚，再往下说一定涉及到绝密话题，那是不能问也不可能得到答案的。“我倒是觉得感染者的选择性失忆，才是我们要重点关注的问题。如果这被用来作为一种攻击人类的武器，我们将无法防御。” x基地的代表听出了国家疾控中心官员话中的含义。事实上，李战雄将军在基地指挥部的内部会议上，已经对此表示了担忧——“云体”智慧生命对人类文明的碾压，何须通过毁灭性的攻击？只要控制了人类的意识和记忆，人类等级就将回归兽类，地球文明也自然将复归尘土！他没有把李战雄的担忧告诉在场的各位，因为“云体”对人类的威胁目前并未向全社会公布。 “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尽快掐断传播链，”国家卫健委负责人作出指示，“中州市已经被隔离管控的地区48小时内不能解封，周边的临近区域也要进行网格化管理。要做好群众的思想工作，确保社会稳定。我们要拿出当年战胜‘covid-19’的勇气和信心，坚决打好今天这一仗！” 高天骏接到x基地指挥部参谋的电话通知，要他立刻带艾森赶回基地。 最近，高天骏发现艾森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时常一个人坐在那里冥想，有点让人捉摸不透。“61”的研究工作本来就主要围绕艾森进行，高天骏和丁雨诗都想尽快取得突破，他们已经隐约有种越来越接近于真相的感觉。然而，艾森的自闭倾向却使他们不得不放缓了研究试验的节奏。 但令他们宽慰的是，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艾森对丁雨诗的依赖似乎也比在南滨时更加明显。丁雨诗甚至私下告诉过高天骏：艾森会不会突然参透了生活的哲理，才变得这样更加儿女情长？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苦于无法了解究竟是什么最终导致了他走向自闭。 虽然参谋的电话只有短短一两句话，但高天骏还是能敏锐地感到，此番要他带艾森回去一定有紧急任务，而且这项任务八成是要借助于艾森的特殊能力的。因此他考虑了片刻，直接打电话给李战雄，说鉴于艾森的近期状况，建议让丁雨诗也一同回去。李战雄没多说什么，当即就批准了。 高天骏和丁雨诗一起来找艾森。艾森正面对着沙漏闭眼静坐，丁雨诗已经连续多日看见他这样了。 未等高天骏开口，他们便先听到了艾森的声音：“我看到了惊恐和混乱的人们。在x基地、在中州，都出现了！” 高天骏心里一怔，他下意识地看着丁雨诗，正好与她的目光相对。两人都确信艾森并未张口，但却发出了声音。 “艾森……你能用意念传递声音了？”高天骏惊奇地问。 艾森没有直接回答高天骏，他睁开眼睛看着他俩，嘴唇紧闭。 “那里发生的情况不是传染病，而是‘云体’分子正在入侵一个又一个人的大脑，它们在了解地球生命的形式。大范围的‘第四类接触’已经开始！” “‘第四类接触’？！” 高天骏知道，国际“ufo”研究学界将外星人直接劫持人类或把人类带去进行试验的现象称之为“第四类接触”。现在令他吃惊的是，基地指挥部的通知中并没有告诉他什么，在他给李战雄将军打电话时，后者也未曾多说半个字。他还是第一次从艾森这儿听到对发生在x基地和中州的事件的描述。 如果真像艾森所说，“云体”分子正在入侵人类大脑从而引发局部恐慌和混乱，那当然属于“第四类接触”！而且，他也知道真要是发生这类事件，基地和地方政府肯定都会严格保密以使其对社会的影响减到最小。这也是基地指挥部和李战雄都没在电话中向他透露的原因。 然而，艾森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呢？！ “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艾森。你是怎么知道在x基地和中州发生了大范围‘第四类接触’事件？！是你接收到了这些信息？！”高天骏问。 “就在刚才，可能就在你们过来的同时，它们像电影画面一样在我的眼前出现。而且我还听到有个声音在对我说，这不是传染病，是‘云体’的分子在侵入人们的大脑、控制了人们的意识。” “我接到了基地通知，要我们马上赶到基地去。你，雨诗，我们都去！” “从你过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你的意念已经告诉我了。” 高天骏心里突然产生出一种莫名的欣慰，他之前对艾森的隐忧此刻已烟消云散了！ “请放心吧，我们还会回来的！”说出这句话时，高天骏自己都觉得奇怪。实际上，在他的潜意识中，已经完全理解了艾森之所以坚持要待在昆仑山死亡谷的缘由，因为这里真的能赋予永生人超凡的能量！ 第八十八章 “第四类接触”（一） 艾森跟着高天骏和丁雨诗先是搭乘专机飞到西北某军用机场，再换乘直升机飞抵x基地上空。他隔着舷窗向下俯瞰，一排排宿舍楼整齐划一，足球场、篮球场、绿茵广场分布其间，他还看到了自己曾经住过的航天宾馆，依然还是原来的样子……这是他第二次来到x基地。两年多时间过去，这儿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到处都显得空荡荡的，几乎看不到行人。 直升机在指挥部大楼停机坪降落后，艾森还特别注意到一个十分奇怪的现象：不论是前来迎接的他们的军官、还是门岗执勤的士兵，竟全都戴着墨镜！ “基地遭到了不明病原体的袭击，现在全城还在戒严当中。”李战雄在自己办公室见到他们后，开门见山说出实情。 “怎么会这样？”高天骏问。他并不感到惊讶，因为艾森已经提前告诉了他这里和中州市正在发生的事情。 “你们好像已经知道了？！”李战雄的视线在高天骏和艾森身上来回扫了扫，“是谁告诉你们的？” “是我，首长。我能够看到。”艾森说。“我看到了‘云体’分子在x基地和中州那边造成的混乱。不仅如此，我还知道高主任奉您的命令要带我来这儿，您想尝试一下，看我能不能跟那些人体内的东西做意念上的沟通。” 李战雄注视着艾森，半天没有说话。 他的确是这样想的。他早已接受了永生人可以通过意念与其他物种金星交流的超能力，因此当他相信此次“病原体”是飞船意外带回来的“云体”分子、并且它们是通过视觉神经系统传播的观点之后，便立刻想到了艾森——既然“云体”分子属于一种智慧生命，那么它们也一定会有意识。因此，如果能让艾森来跟它们交流，也许就能知道它们的意图。 事实上，李战雄更清楚雅各布的能力远在艾森之上，但考虑到这毕竟是一项密级非常高的试验，因此他只能交给艾森来尝试。 想不到，艾森竟然事先全都知道了！ “看来你的能力已经明显提升了，艾森！”李战雄对艾森说。“无论你是在自己的意识中‘看’到的、还是‘边际空间’传递给你的，你说的都是事实！我确实打算让你来试试！” 他示意他们先坐下，随后将事件的来龙去脉和专家们的初步判断向他们作了简要介绍，最后说：“我们已经向延少君上校了解了‘昆仑号’上发生的事情，肖恩是最先被攻击的对象，但他的症状很快消失了，所以延少君才放松了警惕。他们到了康复中心后，第一个出现症状的正好就是负责接送肖恩的那名医生，而第二个人则是这名医生的助手……传播就是沿着这条路径开始的！” “既然肖恩首先被‘云体’分子攻击了，那延少君和薇拉怎么没事？她们应该也会跟肖恩有过眼神交流啊？”丁雨诗问。 “天知道！也许这个分子的活动有它自己的规律，或者有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幸运的是延少君和薇拉都没事！其实不仅如此，我和去过着陆现场和很多人不也没事嘛！” “莫非这也要看人品？”丁雨诗悠悠地说了声。 “基地现在还有多少人没有恢复？”高天骏问。 “到现在为止还有2多个人在医院观察，基本都是重症。” “首长，您现在就带我去见那些人吧！”艾森急切地说。 李战雄将手在艾森的肩上摁了一下，说：“好！但是为了稳妥起见，我们得戴上这个。”说着，他起身走到书架旁，从上面取下来几副墨镜，分别递给艾森、高天骏和丁雨诗，自己留了一副。“我们已经要求基地的所有人在外出时戴上它。因为它能阻隔视觉交流，戴上它好像还真的管用……坦率说，我们并不清楚那些东西怎么会喜欢攻击盯着它的人。” 艾森和高天骏跟着李战雄来到基地医院，这里的所有医护人员和守卫也都戴着墨镜，艾森觉得这气氛显得有点滑稽。 李战雄走到一间病室门外，隔着门上的玻璃朝里面观察了一下，回头对艾森说：“这里面的人是在二号厂房工作的工程师，目前症状相对稳定。你要是准备好了，我们就从这儿开始吧！” 艾森点了点头，李战雄让工作人员打开了房门，让他一个人进去，把高天骏和丁雨诗拦在了门外。 艾森戴好耳麦进入病室，看见病床上有个人面对窗户背朝门口正坐在床沿上。房间内一共有三张床位，但只有这一个人。 他慢慢走到那个工程师的侧面，先观察了一会，对方仿佛没看见他，依然目光呆滞望着窗外。艾森注意到，这位工程师身穿深蓝色工装，年龄大约4多岁，坐姿端正、脊背挺得笔直。 “你好！”艾森试着问候了一声。工程师没有任何反应。 艾森来到工程师的正面，坐在凳子上，两人之间相距不到1米，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的鼻息。他透过墨镜继续注视着面前的这个人，而对方的眼神却一直也没转到他身上来。就这样静坐了几分钟，对方并没有出现激烈的情绪波动——这是他原来所担心并且做了提防的。他渐渐放松下来。 他开始在自己大脑中向工程师发问：你是谁？你从哪里来的？ 工程师似乎是接收到了来自艾森的意念，他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但没有回答，还是跟原来一样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 “他动了！”艾森一阵欣喜。他再次向对方传递意念：你能看见我吗？ 工程师的眼神开始有了不易察觉的变化，但艾森能看得出来。他在等待着对方将视线转到自己的身上。然而工程师却并没有这样，他的眼珠转动了几下后，又恢复了原有的神态。 艾森见效果不明显，于是换了一个意念：如果你愿意和我交流，也许我可以回答你想要了解的问题！ 这次工程师终于将视线从窗外转了回来，开始看着艾森，眼神非常的冷漠……过了几秒钟，他闭上了眼睛。 艾森通过耳麦对门外的李战雄说：“他好像能听懂我的意思了，但没有回复，现在眼睛闭上了。我想摘掉墨镜！” “不行！”李战雄立刻阻止，“听着！艾森，你必须时刻戴好墨镜，我需要你保持理智……艾森！” 艾森已经摘下了墨镜！ “你现在可以看见我了。”他这样想着。 工程师猛地睁开眼皮，盯着艾森。艾森瞬间感到了一阵眩晕和耳鸣，脑子里也在嗡嗡作响。他努力保持着自己意识的清醒，尽量不去想那东西是不是已经进来了，而是继续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告诉自己对方表情的点滴变化……短暂的眩晕过后，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归于正常。而对面的工程师，却开始有点坐不稳了，摇晃了几下，最后两眼一闭倒在床上。 艾森起身上前查看，那个工程师像是睡着了，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他不敢去触动他，就这样一直站着。此时耳麦中传来李战雄的声音： “他怎么啦？艾森！” “他好像睡着了，睡得很香。”艾森说着，将墨镜重新戴上，走出病房来到李战雄面前。他有意识将视线望向别处，不去与李战雄他们作视线交互。 “他有跟你说话吗？或是有做过什么动作？”李战雄问。 艾森将自己在里面的整个过程向他们作了详细的描述。 “果然是跟视线交流有关！”李战雄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当时有过短暂的眩晕和耳鸣，脑子里还有点发胀，但很快就没事了。” “你现在是有意不看我们的吗？”李战雄已经注意到艾森始终将脸侧向一旁，看着过道上的宣传画。 “……” “你刚才为什么不听我的劝阻，擅自摘掉墨镜？” “我想只有那样才有可能试得出来。” “你知道你擅自摘掉墨镜的后果吗？”李战雄脸上不由流露出一股怒气，他转身对一旁的守卫说：“把他关起来吧！”说罢径直离去。 艾森低下头，跟着工作人员朝过道另一头走去。 高天骏和丁雨诗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艾森的背影，直到他和守卫一起消失在过道尽头的拐角处…… 艾森被关进了一间单人病房，里面只摆放了一张病床，有独立卫生间、书桌、靠椅和一张单人沙发，墙上还挂有一个电视机。看样子这件病房是给重要的患者准备的。 守卫锁上门离开后，艾森在那张沙发上坐了下来，摘掉墨镜，闭上眼睛，像是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他不确定那个东西是否已经进入了自己的大脑。他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贸然决定，如果那东西真的控制了他的意识，那他无法想象当他也出现癫狂时李战雄和高天骏会怎么应对？雨诗会怎么害怕？然而，不摘掉墨镜，不与那个工程师进行视线交互，又怎能让那东西“看”到自己呢？ 周围太静了！除了室内空调机在发出呼呼的气流声，其他什么也听不到。艾森渐渐进入了自己的冥想世界—— 他首先想到了自己梦见艾彬时的情景。艾彬虽然总是以一种虚幻的影像出现在他的面前，但声音却依然是那样清晰，而且也能回答他的提问，就像兄弟俩正在当着面说话一样。尽管他不明白这是什么现象，甚至包括丁雨诗、“61”和罗教授这些专家也都无法解释，但他确信这是真实发生的！进而，他开始相信，在自己的实体与艾彬的虚体之间，仍然能以意念传递的方式交流，而且意念的传递不会受到时间和空间的限制。 “意念究竟是什么？是人的灵魂的承载和表现？还是造物主赋予宇宙万物所共有的东西？难道意念也是一种存在？只是被不同物种在不同环境下激发和传递出来？”他在心里思考着这个问题。 艾森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经研究过的ai语言聊天模型——那还是他早先在投资公司做市场研究员尽调一个项目时接触并迷恋上的。他发现ai语言聊天模型具有超强的思维意识能力。它既像是一本百科词典，又像是一个满腹经纶的导师，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它的能力完全是基于研发人员对其进行大量的逻辑训练、为其提供海量的信息数据、场景模式和统计规律等。这跟一个人的成长非常相似，只是一个人从开始认识世界、知识积累到了解世界，需要经历漫长的过程才能形成自己的主观思维和意识。 然而，ai能力再强，也只能是对人类既有知识的集成，人类没有见过的和尚未形成科学定论的事物，它同样回答不了。就像艾森曾经在聊天中问ai“艾彬的失踪到底是什么现象”时，ai却只能回答出“死亡、被绑架或是为躲债而有意出走”这样的选项。 艾森意识到：假如“云体”也有思维和意识，那么它的思维和意识是否也应该以它对自己所接触到的一切事物的认识为基础？！既然它从遥远的宇宙游荡到此，它的经历的事物自然会比太阳系大无数倍，但是，太阳系对它却是陌生的，不起眼的地球和更不起眼的人类对“云体”来说也是陌生——它的目标只是太阳——这就好比人们用餐时只会盯着盘中的菜肴、而谁也不会去留意餐盘边沿上的小小油滴。 “既然‘云体’是为获取生存能量从一颗恒星游荡到另一颗恒星，那么它的意识中或许根本就没有地球和人类的存在，因为地球和人类在它的认知中是完全陌生的……这正是它的短板！” 耳鸣又来了，同时伴随着大脑的剧烈胀痛。病房里的所有家具都开始在慢慢地扭曲、变形…… “开始了吗？”他艰难地望向墙上的电子钟，时间刚过去才3分钟。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虽然还很清醒，但已经有点迟钝了。 耳鸣变得越来越厉害，发着持续不断的尖叫，周围的一切都像被拧成了麻花，而且正在被拧断、撕碎…… 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意识、使自己相信眼前看到的只不过是虚幻。 “你们从哪里来？”他在脑子里发问，身体已经瘫在沙发里了。 瞬间，他的眼前闪过一个星云状的场景，绮丽无比！他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却又想不起来……这个意识在他大脑中仅仅停留了不到一秒种就消散了。 “你们那里很大、很美！那里一定很远吧……”艾森还想继续交流下去，但脑袋中突然感到了一阵炸裂，他大叫一声，倒在地上。 在他失去知觉前，似乎看到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已被撕得粉碎、最后化作尘埃漂浮在半空，围着他飞速旋转着…… 第八十九章 “第四类接触”（二） 杂乱无章的影象在艾森的眼前飞快地闪过—— 少年的艾彬趴在桌上写作业，爷爷过来催他洗脸睡觉…… 巨大的火球正在向漆黑的夜空喷发着一道道赤焰…… 曹子铭和琦琦在火锅店…… 悬浮在夜空中的嶙峋石块…… 飞船驾驶舱内的两名女宇航员…… 身穿浅黄色衬衫和高弹牛仔裤的雨诗端坐在咖啡厅…… 旋转的、光怪陆离的“万花筒”…… 南滨市繁华街道缤纷的夜晚…… 钻入一片白光之中后迎面而来的无尽黑暗…… 艾彬身穿t恤头戴棒球帽开心地大笑…… 深空中一个散发着迷人蓝光的、朦胧的“云团”…… 雨诗沐浴着夕阳余晖在翩翩起舞…… 昏暗、纷乱的碎屑在周边飞速地旋转…… 一切仿佛停止了，黑暗中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光晕越来越大、越来越亮，映出一条条鲜红的丝状物。艾森努力睁开了眼皮，强光刺得他什么也看不见。经过一段时间适应后，他逐渐看清了周围的人影。 医生、护士、李战雄、高天骏，还有丁雨诗，他们都围在他身边。当然，他们还是戴着墨镜，因此无法看到每个人的眼神。 “我头很疼……”艾森捂着脑袋说。“我是不是生病了？” 医生看了看床头的监护仪，又翻开艾森的眼皮，用电筒照了照，回头对李战雄说：“他的症状已经消失了，不过还要继续观察。” 李战雄凑近来问：“艾森，你认得出我吗？” “您是首长。” “她呢？”李战雄将一旁的丁雨诗拉了过来。丁雨诗扭过头去。 艾森脸上露出苦笑，没有回答。他心想这有点太小儿科了！ “你还记得你刚才都梦到了什么吗？”李战雄又问。 “我脑子很乱……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快2个小时了！” “哦！睡了那么久！” “你都梦见了什么？” “说不清……好像梦见了一些什么，但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那在这之前呢？我是说，在你昏睡之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艾森想了想，回答：“您是指，我在病房里摘掉墨镜跟工程师交流吗？” 李战雄如释重负，他与高天骏交换了一下眼神，又转向艾森问：“刚才你有没有听到过什么声音？或听到有人在跟你说话？” “没有。”艾森很确定。“虽然我好像看见了很多东西，但在我的意识中没有听到过任何声音。” 高天骏心想：如果让伊斯顿一起来就好了，没准他能还原艾森的梦境！ “你好好休息吧，想起什么来就及时告诉我。”李战雄说完，向高天骏和丁雨诗示意跟他离开。 丁雨诗犹豫着走到李战雄跟前，说：“我想再陪陪他。” 李战雄望向高天骏，后者给出了赞同的眼神。于是，李战雄点点头，和高天骏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丁雨诗和艾森两人。她坐到他床边，迟疑了一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攥得紧紧的。他把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把脸扭向另一边。 “雨诗，你还是赶紧走吧！我不能保证那个东西不会看见你……” “你再好好想想，刚才都梦见了什么？”丁雨诗说。 “在我印象中，好像你曾经出现过……”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丁雨诗一阵兴奋。 艾森露出微笑，反问道：“这对首长和高主任重要吗？” “你快告诉我，你梦境中的我是怎样的？”丁雨诗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继续追问。她想引导艾森回忆起更多的事情来。 “我好像看见你在……”艾森苦苦思索了好一阵，最后用双手抱着头，痛苦地说：“我的头又开始胀痛了！好像那个东西不让我去想……它一定还在我的脑子里，它想控制我的意识……雨诗，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也许我能记起来的。” “我不走！”丁雨诗固执地说。“要不我不问你了，你也别再想了。你睡你的，我就想这样看着你！” 艾森叹了口气。他知道拗不过她，便假装闭上眼睛休息，心想只要没有了话题，她自然也就待会儿就走了。 丁雨诗可不这样想。艾森当工程师的面毅然摘掉墨镜的举止令她感到肃然起敬，她不想让他一个人来承担这份责任。她之所以留下来，一方面可以关照艾森，另一方面也想帮助他恢复对梦境的记忆。她认为，对艾森的这个梦境的解读一定是有价值的！ 艾森迟迟不说话，像是真的要睡着的样子，但这却根本瞒不过丁雨诗。她也不拆穿他，便低声自言自语起来： “你呀，现在好像变了个人！记得我刚认识你时，你看上去一点情调也没有，当时我想啊，子铭和琦琦怎么愿意和你做朋友！不过呀，跟你在一起接触久了我才发现，原来你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像个‘理工男’，嘴上不说，心里面倒是蛮活泼的。你知道吗，昨天你擅自摘掉墨镜时，我惊呆了！不过我也更欣赏你了！我还告诉你一个秘密，昨天晚上我给妈妈打电话说了你，我告诉她说你是个有责任心的人……” 艾森继续装睡。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可是印象深刻呢！在南滨的一间咖啡厅里，子铭当时还让你猜买单的价格，结果……” “咖啡厅……我梦到了那个场景！”艾森突然睁开眼道。“你穿着浅黄色衬衫和牛仔裤……我还梦到了跟子铭和琦琦在火锅店……还有艾彬、爷爷、旋转的万花筒……还有巨大的火球……” “你想起来啦？！”丁雨诗喜出望外。 “我还看到过更多的场景……那种令人震撼的场景……”艾森盯着天花板苦苦思索着。 “都有哪些令你震撼的场景？你说的那个巨大的火球是什么？” “像是太阳……对！那个火球应该就是太阳！”艾森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将自己的梦境向丁雨诗清晰地描述了一番。“雨诗，我梦到的东西，一定是我跟‘云体’分子两种意识的交织和叠加……有一些是我自己经历过的事情，还有一些应该是它们经历过的事情……它们一定是跨越遥远的星际来到这里，而且它们一定还进入过太阳的表面！” “进入过太阳表面？！” “是的！我对此感受非常强烈！就像是我自己钻进去那样、有一种被团团烈焰包围的感觉……”他突然顿住了，片刻后，将视线转向了丁雨诗！ 丁雨诗仿佛听到艾森在说：“我需要和你交互！” 然而令她惊讶的是，艾森只是在盯着她，并未说话…… 丁雨诗从艾森的病房出来后，担心自己被他的视线“感染”，没有立刻离开医院，而是借口有点困倦想独自休息一下，让医护人员专门给她安排了一间房间，在里面待了整整一下午。 但是，她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不仅如此，高天骏很快就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 在x基地、在中州市，所有出现精神紊乱症状的人，无论轻重，仿佛都在同一时间恢复了正常！更可喜的是，传播已经完全停止！唯一令人困惑的是，那些感染者们在癫狂或昏迷状态中的所有意识和记忆，都被清除得了然无痕。 连续多日的急性感染事件的戛然而止，不由令所有人感到惊讶和困惑——这一切太反常、太不可思议了！ 但是不管怎样，“疫情”毕竟终止了，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x基地率先解除了管控，所有人也都摘下了墨镜，仿佛像刚刚走出3d影院。中州市紧跟着全面解禁，工厂复工、学校开课、商场里更是门庭若市、人满为患…… 正当李战雄还在猜测“云体”分子的突然“退出”是否是艾森的超能力起到了某种干预和遏制作用时，艾森却当着高天骏、丁雨诗的面向李战雄表达了自己的不安： “急性感染的消失可能是一种假象，因为它根本就不属于一种疾病，它是一种意念的传输，是‘云体’分子在跟我们进行意识交互。它们一定还在，而且……它们甚至可能正在酝酿新的行动！” “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它虽然没能控制我的意识，但它曾对我说过：‘我需要和你交互’——这是我感应到的一种来自另类的强烈意念！而在此之后，它就像在我的意识里完全消失了。” “我也感应到了这个意念。”丁雨诗说，“当时艾森意外地将转过了脸来盯着我。我很清楚这不是艾森的意念，因为他为了不让我受感染，一直是侧着脸的。但就在那一刻，他却突然直盯着我，那眼神很陌生！” “雨诗走后，我很担心她也会受到感染，也很内疚当时不能自已。直到后来看到她没事……现在困扰我的是，那个意念向我表达的这个‘你’到底是谁？是我？还是我们人类？尤其当所有的传播突然终止后，我更想搞清楚。因为，既然它传递了要跟我或者我们‘交互’的意念，又怎会就此罢休呢？！” “你能预感到它们接下来会以怎样的方式和你或者跟人类‘交互’吗？”高天骏问道。 “我无法预知。”艾森看上去像是正在遭受着一种内心挫败后的折磨。“我虽然能努力不让它完全控制我的意识，但我也根本无法了解它。它无影无形、无声无息，似乎仅仅是寄生于我的潜意识中……我始终是被动的。” 大家望着艾森，一时不知再说什么…… 一名军官的到来打破了办公室内的沉寂气氛，他带来的消息更是印证了艾森的担忧。 “李总，我们刚收到来自csda的加急电报，在地球轨道附近正有大范围的‘云体’在聚集！”军官向李战雄敬了个礼，将电报呈交给他。“csda正在分别与cnsa、iag和unisdr沟通，计划于一小时后召开紧急视频会议，通知基地做好参会准备。” 李战雄迅速浏览了一下电文，眉头紧锁，面对高天骏和艾森说：“如果这就是它们所说的‘交互’方式，那么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我们都亲历过‘云体’降临的那种灾难……”高天骏说。“上一次它们是意外闯入，这次没准就是有备而来了！” “我想到一个问题，”丁雨诗说，“我们的人工智能，是通过对海量数据的不断学习和训练使自身的逻辑思维能力以几何级数的方式提升的。既然‘云体’是高等智慧生命，而且跨越了茫茫宇宙，那它们会不会也同样在不断地学习和吸收着宇宙中新的意识？假如它们是因为在艾森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新的意识的存在，那么它们这次来我们地球的动机就很明显了！” “雨诗你的判断也许是合理的。只是，它们已经跟成百上千的人进行过‘交互’，为什么突然间全都放弃了？”高天骏问。 “因为它们对那些人不存在‘交互’，而是在意识上的完全碾压；但对艾森却不是。或许它们认为……艾森才是新的意识的载体！试想一下，我们用树枝在地上画个圈就能困住蚂蚁，但是，当某天我们发现了一只蚂蚁、无论我们怎样画圈它都能径直爬出去，那我们是不是该去研究一下这个现象呢？！” “我已经看到结果了！那不是我们期望的‘交互’，是浩劫降临！”艾森的声音虽然很低，却足以令李战雄他们惊愕…… 第九十章 云起 曹子铭扶着琦琦刚要踏上出租车，突然接到了艾森的电话。他兴奋地叫了起来：“艾森！好久不见，你小子终于想起我啦？！” “子铭你在哪儿？”艾森在电话中的声音显得很紧张。 “我和琦琦在东京，航班刚落地。你有事吗？” “你们真的去日本了……” “是啊，早就计划要带琦琦来日本旅游，只是考虑到欢欢还太小，离不开我们，也不好带出来。现在琦琦又怀上了，再不出来恐怕又得拖几年，所以我们就把欢欢放我爸妈家了，让他们帮着带些日子，这才出来的。” “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告诉你们，”艾森吞吞吐吐地说，“最近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总之，你们尽量不要去海边，更不要去富士山！” “怎么啦？是不是你又梦到了什么？” “不是梦到的，是看到的！子铭，我看到了一场巨大的灾难！而且……我还看到了你们……” “不会吧！”曹子铭对艾森的预知能力还是深信不疑的，因此听他这样说也开始有些紧张了。“你确信会有灾难要发生？” “你还记得去年的那次‘日食’吗……” 艾森话没说完，信号便突然中断了。曹子铭回拨了几次，都无法接通。 “什么情况？”琦琦在一旁问，“艾森在电话里都跟你说了什么？” “可能是他又有什么预感吧。他还没说些什么，信号就断了。咱们先上车吧，等到了酒店我再给他打电话!” 坐在去往酒店的车里，曹子铭一直在想着刚才艾森电话里提醒的事：不要去海边，不要去富士山……只有两种灾难可能会跟这两处有关：海啸，火山爆发！他的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多年前在电视新闻里看到的日本东部海域9级大地震所引发海啸的场景…… 他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向车窗外的天空——蓝天白云、宁静祥和，丝毫也看不到灾难即将来临的样子。 然而，艾森的预感几乎从不出错，尤其是这次还特别强调“看见了”他和琦琦！曹子铭觉得这是一个明显的信号。 还有，艾森为什么要提到那次“日食”？而且诡异的是，就在他刚说到那次“日食”电话就断了、再也打不通了！难道是有人不想让他说出来，或者这件事本身就是要高度保密的？！ 曹子铭想起来了，艾森上次到南滨给艾彬办户口登记时曾经说起过，他的电话是被监听的……如此，掐断电话的一定是在后面监听的人，那么也就证明艾森想说而又没说事情，监听者也应该知道。而那个监听者，应该就是“61”或x基地的人！ “琦琦，我想这次咱们就不去富士山了。”曹子铭将手搭在妻子的手背上说，“你现在怀着宝宝，到那里去玩不方便。咱们就到东京、奈良和名古屋这几座城市看看，然后提前回去吧——我怕老爸老妈带不住欢欢。” 琦琦以审视的目光盯着丈夫：“你是在找借口吧？出来前你可不是这样想的。艾森一定是跟你说了什么！” “艾森只是不建议我们去海边和富士山上游玩，具体原因他真的没说。”他没把艾森的原话告诉她，以免引起她的紧张。 琦琦撅着嘴说：“富士山我可以不去爬，反正跟在照片上看到的也差不多。但片濑海滨浴场我还是想去！” 曹子铭想了想，觉得既然带琦琦来了日本，总要满足一下她的小心愿吧！再说艾森的预感虽然比较灵验，却也没有说出准确的时间，于是他便答应了琦琦的要求，按原计划去片濑海滨浴场！ 然而，曹子铭没有料到，一切都来得是那么的突然、那么的猝不及防…… 富士山，犹如一座巨大的金字塔，矗立在本州岛的腹地。这座日本最高的休眠火山，巍峨壮观、风光旖旎，它既是闻名遐迩的旅游胜地，也被日本国民奉为精神和文化的圣地。这里的每一块岩石都宛如时间和历史的见证者。地质学家认为，富士山的下方有一个巨大的岩浆囊，经数百万年的不断积蓄和运动，每当岩浆囊中的压力过大就会导致火山喷发。有文字记载以来，富士山已经喷发了18次，最近的一次喷发是在公元177年，当时火山喷发持续了16天，火山灰柱高达15米，体量超过8亿立方米，给日本造成了巨大灾难。 从那以后，富士山像是进入了休眠状态，已经过去了3多年，却再也没有喷发过，但问题是，距科学家们的观察和测算，富士山底下的岩浆囊所积蓄的能量已经达到了以往的十倍以上——一旦它再度爆发，或许将是天崩地裂的景象！日本政府甚至还通过计算机推演出了未来这场灾难可能的后果：它的爆发将可能达到恐怖的2兆吨tnt当量、释放的能量相当于广岛原子弹威力的1倍，死亡人数会超过13人、数百座建筑将被摧毁、公路和铁路等也将岩浆、泥石流和火山灰破坏、周边的一切动植物都将无法幸免…… 如果在富士山喷发时再伴生出超级地震，那么对日本本州来说，无疑将是一场灭顶之灾！ 东京大学地震研究所的木村俊雄教授带着他的研究小组已经在富士山海拔35米的监测营地连续工作了5天。他们此次的主要任务是对山体内岩浆囊的构造、能量、压力和微弱地震的发生频次、地磁变化数据等进行常规性的观察记录，从而为研究和掌握富士山火山活动的规律获取最新资料。 木村教授已经年逾六十，每年的5月和11月这两个月份都会带着研究生登上富士山顶，而且每次都在山上一住就是两三天。因为他在地质火山学方面的深厚造诣，学生中大都是来自欧美和东南亚地区的年轻人。他为此常常感慨，日本是世界上火山、地震发生最频繁的国家，也是最有可能因此而遭受重创的岛国，可是近些年来日本年轻人中对此的研究热情却远不如国外。这次他带了两个新生上来，一个是来自美国加利福尼亚的女孩琳达，另一个是来自印度孟买的拉吉姆。两个都是2多岁的年轻人，跟随木村教授才半年多，这次是他们首次跟导师登上富士山监测营地。 午后，木村教授和拉吉姆正坐在帐篷外查看着由无人机传回来的火山口新出现的大裂缝内部画面——随着近年日本列岛以及富士山自身的地质活动，在其火山口内已新增了数道裂缝。这些裂缝是地壳最脆弱的地方，因为当地底下的岩浆向上挤压地表时，它们最容易成为爆发的突破口。进入21世纪以来，随着卫星监控技术的运用，科学家们一直在对富士山火山口变化保持着密切监测，虽然能做到实时，但获得的图片只是二维的；而木村教授和他的团队则是通过亲临山顶释放无人机、飞入裂缝内部进行观察，从而形成更精准的裂缝三维图像数据，再带回东京大学的研究所做深入研究。近几年来，富士山顶的积雪正在大幅减少、雪线不断上升，木村教授担心，这一现象的出现，除了地球气候变暖外，还可能与山体下岩浆活动异常、临近爆发有关。 琳达戴着耳机，独自盘坐在帐篷里跟远在美国的男友进行视频通话。 突然，显示器上的画面开始扭曲变形，耳机中同时也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视频连线受到了很大干扰。琳达不停呼叫着男友的名字，但对方似乎没有反应，视频信号也像被撕裂成一条条的、上下错位…… “暗红色的云体……像安第斯山脉那样横亘在海面上……”耳机中传来一阵急促而惊恐的声音，“它正在向洛杉矶压过来……” 琳达以为是哪个电视台正在播放电影，信号正好跟她的搞串了，没当一回事。可是，当她无意将视线透过帐篷望向远方的太平洋时，表情凝固了——只见在东方遥远的海天相交之处，自北向南横亘着一道望不见尽头的云墙，一边翻滚着火焰般的红色和橙色，一边向着近海慢慢席卷而来…… 耳机里的声音彻底消失了，变成一种刺耳的杂音…… 琳达感到大脑一阵刺痛，她摘下耳机，连滚带爬地钻出帐篷，望着那面云墙惊恐地叫道：“木村教授！您快看啊！那是什么？！” 此时拉吉姆正在回收无人机，但无人机刚离开裂缝十几米，便突然失灵，接着就一头栽进了裂缝中…… 木村教授缓缓站起身来，将视线移向琳达手指的方向，表情僵住了…… 平静的午后，蓝天如洗，大海在阳光照耀下宛如一面巨大的蓝色绸缎。片濑海滨浴场人满为患，正沉浸在安逸与欢乐之中。 突然，从半空中传来的马达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一架蓝白两色的警用直升机飞临海滩上方、悬停在空中，机腹下的扩音器在用日、中、英、法、韩等五国语言交替播报着：“日本气象厅紧急通知！日本气象厅紧急通知！未来一小时内将有超级飓风登陆本州和四国，并可能出现海啸。请游客们立即撤离海边，遵从东京警视厅的指引，尽快寻找避难场所……” 曹子铭隐约听到广播后，一下子从沙滩椅上蹦了起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此时，海滩上密密麻麻的游客开始出现骚动，有的紧张地收拾东西拔腿向高处奔跑、有的大声呼唤着还在海浪中嬉闹的孩童、还有的正惊恐万状地凝视着大海的中央——曹子铭看到了海天交际处那块几乎无尽伸展的恐怖的云墙！ “琦琦咱们得赶快离开这儿！”他迅速拽着琦琦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慌乱中脑袋不慎撞在沙滩伞的金属骨架上。“快！跟我走！” 琦琦扶了扶被碰歪的太阳镜，一头雾水地望着丈夫，此时她也已仅发现了周边的混乱不堪局面。“怎么啦？” “这儿会有危险！快走！”曹子铭顾不上额头的疼痛，不由分说地拉着琦琦的手就朝岸上奔跑。 “子铭你等会儿……我的外套和防晒霜没拿呢……” “顾不上那些了！”曹子铭边跑边说。“外套重新再买，防晒霜……你这几天可能都不需要了！” “啥意思啊？！” 琦琦一边被曹子铭拽着跟着人群奔跑，一边还是情不自禁地回头去看远处的那片漫卷而来的彩色云墙，此刻她心里还没有出现恐慌，只是不理解人们为何对那片硕大无朋的云墙有如此惊恐的反应。 “那是什么云？子铭，是暴雨要来了吗？你让我拍张照片吧……” “那不是暴雨！是灾难！那就是艾森跟我们说过的灾难！” “灾难？！艾森跟你说过有灾难吗？你那天没跟我说呀……” 曹子铭顾不上跟琦琦做过多解释，拉着她一直跑上了滨海公路，这里已经被仓皇逃离的游客和大小车辆塞满了，一眼望不到尽头。几名警察正站在马路中间手忙脚乱地疏导着交通，但显然已无济于事。 曹子铭跑到附近一名警员跟前，操着半生不熟的日语询问要向何处疏散，对方似懂非懂，抬手指了指车流的方向，便又转身忙别的去了。 空中盘旋的警用直升机还在不停地催促着人们有序撤离，但扩音器的声音早已被地面上人们杂乱的叫喊声和汽车的鸣笛声所淹没…… 曹子铭又回头看了看那片巨大的云墙，它不断变换着色彩、似乎推进得很缓慢，天空中并没有一丝风，完全不像是风暴将要来临前的样子。然而，正是这种悄无声息的、缓慢的推进，却更加令他感到了一种震撼、一种逼迫、一种对心灵和意志的冷漠的碾压！ “子铭，我们现在往哪儿去？”琦琦的音调已经变了。远处海面上不断逼近的怪异云体，以及身边混乱不堪的场面，已经让她的内心骤然紧张起来，她有点不知所措。 “那里有座酒店！我们往那边去！”曹子铭指了指位于他们左前方几百米开外的一座高层建筑，拉着琦琦穿过龟速蠕动的车流，朝着那里跑去…… 第九十一章 寰尘之上（一） 艾森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打开门一看，外面站着的是一脸严肃且略带紧张的丁雨诗。 “首长马上要召开紧急会议，请你也一起参加！”丁雨诗声音短促地说。 艾森看了一眼电子钟，时间显示为14:3。他想起了自己刚刚经历过的一个梦境，便握住丁雨诗的手说：“雨诗，我刚才恐怕已经在跟‘云体’交互了！在我脑子里同时出现了两个完全独立的意识……” “这个你等下再说。现在我们得马上赶到会议室去，情况已经十分紧急了！”丁雨诗打断了艾森的话，顺手拉着他出了门。 两人赶到了基地指挥中心会议室，李战雄和基地的所有高级军官都在那里。高天骏也在其中。他示意丁雨诗和艾森赶紧坐下。 “同志们，我向大家通报一个紧急情况。”李战雄脸色严峻地说。“昨天上午11点左右，基地接到了csda的加急电报，在地球轨道附近发现有大范围的‘云体’在聚集；此后大概12点，csda和cnsa、iag和unisdr便召开了紧急电话会议，各方也通报了相关信息并就此进行磋商。由于‘云体’范围虽然较大但意图不明，且处于地月系统之外，因此会议做出的决定是，暂不公开发布预警，仅由unisdr通过合适渠道通知联合国各成员国做好防备预案、有序疏散超大城市人员。然而，至今天下午两点，情况已出现了重大变化——” 李战雄让参谋打开会议平板，连接上csda的专网。动态画面显示，在地月轨道之间的太空中，已充斥了大面积的红色光斑，并且部分光斑已经接触到地球近轨。而在地月空间之外，还有大量红色光斑正源源不断地移动过来。 “大家现在看到的这些红色光斑，就是那些‘云体’！”李战雄语气沉重地说。“它们的体积之大，足以将整个地球团团裹住！” 艾森看着那些巨大的、正源源不断涌向地月轨道的红色光斑，以及画面中那颗孤独的、弱小的蓝色星球，内心交杂着震惊、惧怕、无助和沮丧。 “目前‘云体’的前端已经接触到从西太平洋、白令海峡、阿拉斯加至北冰洋的部分地区，冰岛已被完全覆盖。unisdr已对上述地区发出了预警，当地已出现了恐慌和局部骚乱。根据卫星、预警机和各气象观测站的最新报告，上述的部分地区除因‘云体’遮蔽而呈现‘日食’现象外，尚未发生其它气象、地质和海况的异常。或者说，还没有出现上次‘云体’降临昆仑山区和x基地时造成的灾难。但是，unisdr已正式发布警告，鉴于‘云体’自身携有超强磁场和未知能量，不排除会引发海啸、地震等灾难！” “一定会的！”艾森突然站了起来。“灾难一定会发生的！它将远比我们之前见过的恐怖！”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艾森身上。 坐在艾森身旁的高天骏悄悄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服，示意他先等首长说完。 “请让艾森发言！”李战雄注意到了高天骏的举动。“我今天请艾森来，就是要听听他的看法。而且，我也想提醒在座的各级领导，在这场关乎人类生存的危机面前，所有人都没有职务和等级之分！请继续讲吧，艾森！” 艾森为李战雄的开明态度所感动，他竟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愣了几秒钟都不知要说什么了。 丁雨诗突然想到了艾森在刚出门时曾对她说过的话，便提醒他：“你刚才不是跟我说你已经在跟‘云体’交互了吗？你还告诉我说，在你的脑子里同时出现了两个完全独立的意识。具体是什么情况？你都经历了什么？” 艾森闭上眼睛，似乎进入了一种超脱、一种冥想…… 李战雄、高天骏、丁雨诗，以及会议室内的所有基地军官，都齐刷刷地注视着他，等待着他…… “他们要汲取我们文明的全部，包括我们文明所依赖的一切能源！”这是艾森在用意念发出的“声音”，愤恨而凄凉！ 这个无声的意念在人们的大脑中回旋和重复着，仿佛一个重锤在猛烈击打着他们意识的底层…… “它们属于另一种文明，从数千光年之外的遥远星系而来。”艾森继续在用意念向众人表述，“在漫长的宇宙旅行中，它们在不断汲取恒星能量以满足自身的生存，也在不断汲取宇宙文明的内涵。虽然它们到来的目的是为了获取太阳能源，但在发现地球人类这个全新的文明形式后，因此它们会降临地球与我们交互。它们的动机并无不良，但给地球带来的灾难却可想而知。” “什么？它们是来‘学习’的？！”李战雄哭笑不得。 “学习是‘云体’生命的天性。但它们没想到，在它们汲取宇宙文明内涵的同时，也带走了文明存在的痕迹！” “它们将会以怎样的方式跟我们交互？”一个上校问，“是洗劫我们的意识？还是把我们变成它们的形态？” “我不知道……恐怕它们是将地球和生存在这里的所有物种，都视作为这个文明的整体。” “我们曾经领教过‘云体’降临时带来的灾难！”李战雄沉重地说。“我们曾经牺牲了6多名战士……那还是小范围的降临。如今它们庞大的体积几乎要吞噬整个地球，带来的灾难恐怕大到难以想象！上级命令我们务必做好一切预防措施，确保基地人员和周边群众的生命安全！” “地下城的净水厂今天上午已经启用，”副司令员说，“储备的粮食足够维持半年以上。而且，我已经安排后勤部再紧急调运一批大米和面粉进来。” “地下城只是用来应对核战争的，估计对‘云体’很难起到防范作用。当然，将人员转入地下城是我们目前唯一能采用的办法……”李战雄思考着，将视线转到高天骏和艾森身上。“天骏，你们暂时就不要回去了，可能现在也无法回去。你会后马上与昆仑山联系，告诉他们，一定要保护好雅各布和那些永生人——如果这是一场不同等级文明之间的较量，我们需要依靠他们！” “是！明白！”高天骏起立回答。 听到李战雄将军最后说的这段话，艾森感到内心十分压抑，像是被堵了一块沉甸甸的铁石…… 他不禁又想到了曹子铭和琦琦，担心他们恐遭不测…… 曹子铭拉着琦琦一口气跑进酒店，大堂里早已人满为患，十几名保安和警察正在全力维持秩序，引导人们分批搭乘电梯到三层的餐厅临时休息。 曹子铭将自己的衬衫脱下给琦琦披上，随后挤到酒店服务台前，询问还有没有客房，服务生抱歉的回答：客房已经全满，目前只剩下位于顶层的总统套房。曹子铭想也没想，当即将总统套房要了下来。 他回到琦琦身边时，琦琦正透过玻璃大门向外面张望。远方海面上的云墙，此时已经扩展到了半边天空，像一座漂浮的大山，向岸边压来。 “这里安全吗？”琦琦问，“咱们什么都没带啊，行李都还在那个假日酒店呢……” “这儿暂时是安全的。行李先不管了，不值几个钱。等危险过去了，咱们再去买几件衣裳。” 他们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进入顶层的总统套房。琦琦进门后愣住了，她打量着室内宽敞的环境和豪华的陈设，站在客厅鲜艳的地毯上问：“这是总统套房吗？我们为什么要住这么高档的房间？这得花多少钱啊！” “酒店客房已经爆满，只有这套了。这儿地势高，而且咱们这间房在顶楼，万一有海啸，相对会安全些。”曹子铭从衣柜里取出一件浴袍给琦琦披上，“钱算不了什么，命才重要！” 琦琦在沙发上坐下，望着丈夫。“艾森到底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你还记得上次连续三天的‘日食’吗？那次的‘日食’就是这样的云遮挡了太阳造成的。这种云叫‘云体，’它体积非常庞大，可以在宇宙中自由移动，而且它还有意识、有智慧，是一种外星生命。上次‘云体’是从太空中路过地球，遮挡了三天的太阳，而且其中一小部分还曾经触及过我国西部地区，造成了重大人员和财产损失。那场灾难没有向媒体公开，很多人都不知道。这次‘云体’是直奔地球而来，对人类威胁会更大！” 曹子铭打开电视机，所有的频道全部中断了正常节目，都在播放着日本气象厅和东京警视厅的紧急通知。 他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海面：“很快就要开始了……别看那片‘云体’移动缓慢，像是看不出危险，但它和风暴云完全不同……还不知道它会以什么方式来攻击人类……昨天艾森在电话里说，他看到了灾难发生时的场景，而且在灾难中还看见了我们！我猜，艾森之所以提醒我们不要去富士山、不要到海边来，说明他看到的灾难一定与火山爆发和大海啸有关！现在那片云体正从海上涌来，全日本都已发出避险警报，现在我们哪儿也去不了，只能祈祷老天帮我们躲过一劫了！” 琦琦突然想起了女儿欢欢，心想不知国内的情况怎样，便拿起客房的电话，却怎么也接不通国际长途。她焦急地说：“你赶紧给你爸妈打电话，问问他们那边的情况……他们不常听广播，我们得通知他们啊！” 曹子铭这才意识到刚才光顾着自己和琦琦了，忘了询问家里的情况，现在确实要提醒父母密切注意，保护好欢欢。 电话接通后，为了避免爸妈担心，他并没有说出实情，只是问他们有没有收到什么紧急通知、外面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等等。父亲说他们没有接到什么通知，社区和街上都跟以前一样，只是听说有些家庭在采购大量的米面油盐等生活物资，很奇怪，也不知原因。父亲问他和琦琦在日本是否安好，怎么会想到跟家里说这事。曹子铭说自己和琦琦都很好，让爸妈不要挂念，安心照看号欢欢；既然有人在准备生活必须物资，不管什么原因，家里也应该赶紧备点……话正说着，手机里开始出现滋啦滋啦的杂音，很快信号就断了。 与此同时，客厅里的电视画面一闪，随后也关机了。 曹子铭试着再重新开机了几次，但均未成功。他又按了按墙壁上的照明开关，也不起作用。“难道停电了？！”他又拿起座机准备询问，结果听筒里也是一片电流声。 他迟疑地放下电话，走到窗前，正望着远处翻滚而来的“云体”，突然发现附近大厦玻璃幕墙反射出的光线，开始变得凌乱而迷幻，天空也从湛蓝变成了五彩斑斓、光怪陆离……紧接着，他感到一阵眩晕，几乎要站不住了，赶紧伸手扶住窗框。 琦琦见状，扑过去把他抱住，将脸紧贴在他的胸口惊慌失措地问：“子铭！你怎么了？！” “我感到天旋地转……” “仪器全都失灵了！”木村教授对还在为失去无人机而沮丧的拉吉姆说，接着又眺望了一下远处翻滚而来的“云体”。 此刻，天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片乌云，云层越积越厚，富士山顶的风力也突然地迅速增大，很快便把四周搅得天昏地暗。 木村教授见状，立刻对着两个学生大喊：“琳达，拉吉姆，山上不能呆了，快收拾东西，我们必须现在下山！” “无线电信号受到干扰，无法联系直升机。”琳达大声报告。 “小仓应该会来的！”木村教授一边收拾探测器材一边说。负责接送他们的直升机飞行员小仓跟他合作了多年，两人间已经形成了高度默契。他相信小仓看到山顶天气突变后会主动来接他们的。 就在这时，他似乎觉得脚底下一阵轻微的颤动，就像是汽车马达发动时的那样。他心里一惊，低声叫道：“有地震了！快点！就把这两台仪器和硬盘带上，其它的不管啦！” 天气恶化得很快，前后不到5分钟，富士山顶的空中乌云密布，能见度低得已经看不见东边的大海了。突然，一道明亮的闪电从他们三人头顶划过，紧跟着云层中的闪电此起彼伏，地面的抖动频率和震感也越来越强…… 琳达和拉吉姆一左一右挽着木村教授，艰难地向半山腰的五合目前进。 下行了几百米后，前方半空中传来一阵低沉的马达声，直升机穿过云雾出现在他们面前。然而，还未等他们看清楚，那架直升机突然像失去了控制般，在空中摇摇晃晃地转了几圈，竟一头扎向山坡，旋翼折断成数截四处飞散…… 几个人惊呆了。木村教授很快反应过来，他甩下肩上的背包，向坠落在山坡上的直升机冲去，嘴里大声叫道：“快去救小仓君！” 他们跑到直升机跟前，满脸是血的小仓正在从驾驶舱爬出来。“仪表……仪表和发动机都突然失灵……直升机失去了控制……” “这是磁场紊乱导致的！”木村迅速检查了一下小仓的伤势，发现他除了右腿骨折和额头撞伤外，其他没有大碍，便让拉吉姆把仪器交给自己，背着小仓继续朝五合目行进。 此时，他们明显感到，富士山已开始在微微颤抖起来！并且他们还仿佛隐约听到，山体的内部正在向外发出一种史前巨兽般的低沉吼声…… “快跑啊！”木村教授声嘶力竭的大叫…… 第九十二章 寰尘之上（二） 木村教授和他的学生将小仓带回踉踉跄跄地赶到五合目时，这里已聚满了从山顶上逃下来的游客，一眼望去黑压压的。停车场内，人们为了下山而争相抢夺旅游大巴，景区管理人员已无法制止，拥挤中不断出现踩踏事件，现场警员见状，只得掏出手枪对空中鸣枪示警，但仍控制不住混乱局面…… 此时，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从山体深处传来，如同雷鸣一般深沉、连绵和有力，渐渐盖过了人声和警笛声。人们惊恐万状地望着已被云雾笼罩的山顶，不少日本人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朝着山顶膜拜，仿佛是在祈祷山神平息心中的愤怒、饶恕人类的罪过…… 山体的抖动越来越强，已经能明显感到大地和建筑物的摇晃；八合目以上已被昏暗的云层覆盖，云中闪出一道道刺眼电弧，像一把把利剑劈向山顶…… “天哪！它要爆发了！”木村俊雄面朝山顶发出了悲哀的声音。 突然之间，只见笼罩在富士山顶的浓云中透出一种绚丽的光环，像个彩虹般的透明托盘，托着一朵彤红的、剧烈翻滚的云团；紧接着，从云团中放射出无数道金色的耀眼光芒，将云层和天空照的苍白一片…… 几秒种后，当巨大的声波和震波传来时，木村俊雄、琳达和拉吉姆师徒三人及小仓飞行员，还有五合目所有的惊恐而无助的人们，看到了从富士山顶喷发出的火红的岩浆夹杂着火山灰正形成浓厚的“云冠”、在半空中向四面八方滚滚铺开，将阳光遮蔽…… 紧跟着山体又是一次剧烈颤抖，五合目的人们和车辆，顿时像是炒锅中的食材那样被“天神厨师”颠了起来、又摔在地上。同时从山顶处传来一声巨大的、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富士山终于向所有生灵发出了它最强大的怒吼！ 火红的岩浆如同恶魔的舌头，疯狂舔舐着半边天空和大地；黑灰色的火山喷发柱在火山喷口的内压下源源不断向上升腾到约2万千米的空中，而更大量的炽热的尘埃则顺着山体以极快的速度向下翻滚弥漫，与彤红的熔岩流一起倾泻而下，那场景像是地底的恶魔正钻出来，舞动着黑红两色的魔法绸布，将富士山瞬间变成了它吞噬一切的炼狱…… 富士山火山爆发的恐怖场景，曹子铭和琦琦站在酒店总统套房朝西北的窗前看得清清楚楚——那高耸入云的黑灰色喷发柱和火山顶端连续爆开的赤红岩浆，已经给大东京地区带来无比的灾难性影响，也给距离尚不足1千米的神奈川县带来了极度的震撼。 大楼在一次次的地震中猛烈晃动着，曹子铭和琦琦坐在窗前的地毯上，他把她抱得紧紧的，并且将她的脸摁在自己的胸口处——他不想让她看见眼前这恐怖的末日场景。然而，几十千米外的半空中传来的火山爆裂声，以及室内陈设在酒店大楼的剧烈晃动中掉落到地面的破碎声，已经让琦琦感到了死亡在迫近。她双手掩面，在曹子铭的怀里抽泣着，像是等待暴怒天神的判决…… 由于地磁在“云体”进迫下愈发紊乱，大东京地区的供电系统陆续开始出现故障，通讯网络也因为磁场的干扰而中断，手机、电脑和其他智能设备变得毫无用处……十几分钟前，有服务生在外面敲门，告诉曹子铭说：由于停电停水，酒店已无法向客人提供日常性服务；总统套房内有饮料、食品和一些药品，请他们自行使用。 曹子铭曾预想过不少灾难发生时的场景，但是他还是没有想到会在异地他乡面对这种浩劫！ 窗外的天空越来越昏暗，显然是火山灰覆盖了本州大部分地区所致；远处城市中已经开始出现一片片电弧和熊熊而起的火光，那是建筑物因电线短路而发生燃烧…… 大楼又猛烈摇晃了一下，又有几个东西从柜子上掉了下来。 琦琦再次发出惊叫，曹子铭用一只手捂着她的耳朵，另一只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说：“没事，你别怕！日本是个多地震国家，他们的建筑抗震能力都很强，再说，这座大楼已经晃了那么多下都没塌，应该是没问题的！” 曹子铭嘴上虽在宽慰着琦琦，但心里却几乎要崩溃。因为她被他挡住所以看不见那天崩地裂黑云蔽日满城火光的末日景象，而他自己却无法相信和接受眼前看到的这一切—— 富士山的山顶，在这次猛烈爆炸中已经被削去了一半，无数道炽热岩浆倾泻而下，将大半个山体染得彤红…… 窗外的空中已经开始飘落起大片大片的黑色火山灰，有的像雪花一样飘撒到玻璃上，竟比手掌还大…… 曹子铭又回头望向大海，那道“云墙”似乎还离得很远，然而，海面已开始翻腾，犹如被煮沸的开水，疯狂地涌动。无数海鸟惊恐地尖叫着，在海面乱飞，一阵阵凄惨的鸣叫声响彻天空。 正当曹子铭惊魂未定之际，一个巨大的黑影突然从窗前划过，伴随着刺耳呼啸向沙滩坠去——那是一架波音787客机！飞机坠毁爆炸形成的气浪将酒店窗户震得哗哗直响，红色的火焰瞬间吞噬了沙滩附近马路上正排队等候疏散的车辆，引发连环起火、爆炸…… 曹子铭呆若木鸡地望着那团直冲云霄的蘑菇云，并且看到在它后面遥远的“云墙”与海面交汇处，仿佛从海底深处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海浪瞬间推起到数十米的空中，形成一道望不到尽头的高大水墙，朝岸边汹涌而来…… “海啸！”曹子铭绝望地喊了一声，随后跪在地上，紧紧抱住蜷缩在窗前的琦琦，闭上了眼睛…… 3分钟后，“云体”在日本、夏威夷和冰岛三地同时造成火山爆发、地震和海啸的电波已经传遍全世界，即使在灾难尚未发生的各大洲内陆国家，也迅速启动了疏散预案，一时间，地球上出现了空前的恐慌…… 在x基地地下指挥中心，高天骏和丁雨诗急匆匆地跑来向李战雄报告：“艾森失踪了！” 全员转入地下城后，高天骏就发现艾森一直恍恍惚惚心神不定，他吩咐丁雨诗务必要严密看护好艾森，担心他出现意外。但没想到，丁雨诗还是让艾森在她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此时此刻，李战雄关注的重点本来已经不在艾森身上。作为基地的最高指挥官，如何防范和应对即将到来的灾难，才是他的首要工作。但是，艾森在这时的突然失踪，还是令他感到意外和震惊。尤其是在像地下城这样守卫严密的封闭环境中，一个大活人怎么能够从人们的失业中消失？显得更为诡异！他当即吩咐高天骏带警卫人员对地下城进行拉网式搜寻，但搜寻人员找遍了地下城的所有角落，最终还是没有发现艾森的踪迹。 李战雄脑子一下乱了。他瞪着两眼冲高天骏厉声训斥：“你搞什么名堂？！上次让卡茨溜了出去，这次你又把艾森给弄丢了！” 高天骏不想做过多解释，他内心里只怪自己在大难来临之际疏忽了对艾森的保护，而是将责任放在丁雨诗一人的身上。 丁雨诗知道，这时自己无论是主动承担责任还是帮高天骏解释都没有任何作用，因此她反而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认真回忆着艾森从她眼前消失的前前后后。她恍惚中记起，自己曾看见艾森离开、独自沿地下通道向前走去…… 忽然间，有个画面在她的眼前闪现：艾森正迈着坚定而沉重的脚步，走向空旷的发射场…… “他可能在地面！”丁雨诗脱口而出，“我出去找他！” “慢着！”李战雄叫住了她。“他怎么可能出去？！他出去干什么？” “艾森已经拥有了意念控制的能力。他之所以要出去，应该是去跟‘云体’对话……” “乱弹琴！”李战雄愤愤地说。随即转身吩咐其他人，“马上调取地面监控，把这家伙给我找出来！” 不一会，指挥中心报告说已经找到了艾森，并将监控画面传了过来——艾森果然是在独自向发射场走去。 “高天骏，我命令你立刻把他带回来！”李战雄指着高天骏道。 斜阳夕照，天空自西向东由金黄向湛蓝过渡，没有一丝云彩，显得格外清澈和通透。然而，整个发射场却是空荡荡的，不见了往日的生机。 艾森缓步走向千米之外的发射塔架。他不知道自己要到那里去干什么，也许那是离天最近的地方。他需要从宇宙中汲取意识的本源，就像“云体”生命那样。在他的眼前，似乎正在呈现着惨烈、恐怖的末日景象，已经分不出是在梦中所见、还是对来自遥远意念的接收。这种景象过去他曾多次梦见，或许那就是冥冥之中对今天现实场景的预兆？ 在昆仑山死亡谷中现场经历了“云体”那可怕的降临后，他就已经意识到，无论是人类最先进的科技，还是永生人的超凡意念，在“云体”面前都显得是那样的弱不禁风和苍白无力！正如艾彬和“边际空间”给人类的提醒，宇宙是有秩序的、这个秩序应该是由某种“神”级文明来制定和维护的，而这个“神”级文明甚至就是超脱于整个宇宙文明之外的“造物主”或“观察者”。过去人类在灾难来临之时如有神助般获得解救的种种奇迹已经证明，这个“神”不仅存在、而且也一直在保护着人类文明！ 然而，在今天的这场足以毁灭地球的巨大灾难到来之时，它又在哪里？！它为什么没有再次现身来拯救人类？！除非……这就是《圣经》里所描述的那个“审判日”结局？！ 地球上每个生灵和物种都遵循着它们的生存法则和秩序。它们为了适应环境而努力寻找食物、保护自己、繁殖后代；它们虽不能沟通，但相互依存，每个物种都有其特定的角色和职责，这种依存关系和行为秩序在保证它们生存与繁衍的同时，也在维护着地球生态系统的平衡和稳定。作为地球最高级物种的人类，也相当于地球生灵和物种的“观察者”，它具有对违反秩序的低等级生物进行“审判”和“清除”的权利。人类也一直在行使着这个权利。 那么，宇宙是否也如此？…… 一阵急促的喇叭声从身后传来，打断了艾森的思绪。 高天骏和丁雨诗驾驶着一辆敞篷吉普车疾驰而来，在艾森身边停下。 “艾森！立刻上车！跟我们回去！”高天骏厉声道。这是他第一次冲着艾森吼叫。其实他已经很克制了，当他在地下指挥部的监控画面上看到艾森的身影时，就咬着牙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将对方狠揍一顿。 “请允许我一个人待着。”艾森说，他丝毫也没有想上车的意念。 高天骏从驾驶座上跳下来，站在艾森面前。“李战雄将军命令你立刻回到地下城去！这是命令！你懂吗？！” “地下城对我和‘云体’都毫无作用，这里才是！”艾森也一改往日的顺从，变得强硬起来。 “艾森，你来这里想要做什么？”丁雨诗也从车上下来。 “……”艾森欲言又止。他看到了远方的天空中正在出现着某种异变。 高天骏和丁雨诗发现了艾森的眼神的异样，他们回头一看，表情顿时僵住了——只见在东北方的高空中，从湛蓝中隐约透出一团红褐色的光晕，它的颜色越来越深、范围越来越大、轮廓也越来越鲜明！ “‘云体’已经到了！”丁雨诗惊呼，“快回去！这儿危险！” “我要跟它对话！我们不能躲避，也无法躲避。我们必须面对！”艾森的眼中闪现着坚定的目光。随后，他又深情地看着丁雨诗说：“请你们回去吧！请转告李将军：面对宇宙中未知的高等级文明，我们已不能用固有的、以人类为中心的理念来揣测它们的意识和行为。我想做个尝试……” 丁雨诗见自己说服不了艾森，便望着高天骏，期待着他的决定。但是，此刻的高天骏已经将视线转向了空中的那片正在迅速扩大的“云体”…… 第九十三章 寰尘之上（三） 艾森独自走上发射塔平台，塔架上已被罩上了一层帆布，看来是为了保护塔身不受到来自“云体”颗粒的侵蚀和污染。这完全是对基地设施的日常防护，面对“云体”是否有用，人们不得而知，至少是求得到心里安慰罢了。 暗红色的“云体”已经布满了大半个天空，只在西边的地平线上漏出一道缝隙，从那后面透出的阳光十分微弱，像是蜡烛即将熄灭前的挣扎…… 黑压压的鸟群在低空乱飞，凄惨的鸣叫声令人压抑和感伤。接着，有不少飞鸟纷纷从空中坠落，在地上扑腾几下就不动了。艾森低头看着落在身边的十几只小鸟，见它们的眼珠还在眨动、尖喙也在一张一合，说明它们并未死亡，应该只是丧失了展翅飞行的意识或功能。 他想到了之前在基地医院遇到的那些受感染者…… “‘云体’在通过侵入人类和动物的意识来‘攻击’地球！它的方式竟是如此简单，但却是碾压级的！”艾森意识到。 他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冥思。身边不断有小鸟落下，像秋天的枯叶、像从云霾中飘落的火山灰…… 艾森的脑际浮现出雅各布的那盏沙漏——沙流如极细的发丝，他能感知的到它在流动！ 他看到了富士山被削低了的山峰，那里正在继续着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喷发，整个山体都被炽热的岩浆染得通红，从山顶腾起的黑灰色尘埃柱像一根粗大的柱子直抵数千米的高空、又从高空向四面八方散开，夕阳给它的底层染上一片血红…… 他看到了近百米高的海啸以排山之势扑向岸边，一排排低矮的建筑被冲得七零八落、一辆辆汽车被巨浪高高举起又砸向岸边、四散奔跑的人们更是像蚂蚁一样被瞬间吞没…… 他在寻找曹子铭夫妇，隐约看到了他们那张皇失措、惊恐万状的眼神…… 他看到了大洋中的群岛正在火山和地震中分崩离析、沉入海底…… 他看到了艾森、也看到了爷爷，但他们似乎像是都没看到他，显得有些迷茫，仅仅在他眼前一闪，就消失了…… 他最后看到的，就是一大片密集漂浮着的、闪动着奇幻色彩的、几乎肉眼难辨的细小光点…… 艾森睁开眼，顿时被一片红光刺得眩晕，他抬头仰望，只见天空已被火焰般翻卷的“云体”完全覆盖，在他的头顶位置形成了一个高速旋转的、中心呈白色的巨大漩涡。再环顾四周，万籁寂静，无声无息，空气像是凝固了，也没有了鸟群的扑腾——它们都掉落在地面上，如同一片黑乎乎的石头。 他此刻已全然没有了恐惧，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漩涡，向它传递出自己的意念：“我要与你们对话！” “漩涡”的旋转速度明显变慢了，艾森相信这是它接到了他发出信息的反应。几秒种后，他感到了大脑像被针刺了一样，同时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是这个空间的统治者吗？” 他忍着大脑的刺痛，竭力保持着意识的清醒，直到确认自己刚才并未真的听到声音，而是感知到了这个信息。 “如果我是呢？”他这样反问。 “漩涡”越转越慢，接着便消失了，但中心位置仍保留着与周边不同的白色。艾森心想：“云体”可能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回答方式，所以它迟疑了……他突然决定不再展开思考，他必须严格控制自己的内心活动，因为他现在思考的每一个问题，“云体”都能接受和感知。 “云体”中心那片白色又开始恢复了旋转，漩涡再度出现了！ “你这样凝视我，能感受到我的存在吗？”新的“声音”随之再次出现。 “你们来自哪里？为什么要进入我们的空间？”艾森继续按照自己的既定逻辑以问代答。 “漩涡”的速度又有了变化，且时快时慢。 艾森的眼前瞬间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像，未等看清，便一闪而过了。他脑海里使劲追踪着那个影像，终于把它捕捉住了——那是一圈朦胧的光环、光环内一团漆黑！他顿时想到了曾经见过的一张m87黑洞的照片…… “它们来自黑洞？！” 就在艾森产生这个意识的一刹那，大地突然开始了剧烈的晃动…… 地震发生了…… “云体”从北极开始进入地球大气层、不断向赤道延伸。 潘兆宇和刘炜被舷窗外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从轨道高空向下看去，“云体”就像一个巨大无比的红褐色章鱼，伸出的“触手”正慢慢向太平洋、西伯利亚和东北亚、欧洲、北大西洋和北美大陆伸展、覆盖，它们的顶部间或发出一团团蓝白相间的闪光。而在空间站的上方几万千米的太空，还有一片更大范围、遮住了太阳和星辰的“云体”，从它内部又伸出一道细长的“云体”，和下面的那只“章鱼”相连…… 1分钟前，“天宫号”空间站接到了来自附近另一个空间站“联合号”的求救信号，称他们因与“云体”意外发生接触，导致循环制氧装置和空间站外壳均遭到严重损坏，请求“天宫号”的接应和救援。潘兆宇当即带上刘炜驾驶空间站搭载的小型飞船“悟空号”前往“联合号”实施救援。 “联合号”空间站是nasa、esa和cnsa根据“泛区域合作机制”的总体战略而共同研制、于6个月前发射入轨的小型空间站，目前上面有两名分别来自美国和日本的航天员，他们的主要任务是，观察研究日冕层的“云体”活动与太阳能量出现骤减现象之间的因果关系，分析其对地球大气、磁场、气候以及地月系统可能带来的影响等。 “悟空号”刚离开“天宫号”不久，便因受到“云体”磁场干扰，失去了“联合号”的位置信号，潘兆宇只能沿着初始航向凭借目测去寻找“联合号”的踪影。所幸“悟空号”与“天宫号”之间的通信因为采用的是量子传输技术，目前还保持着正常联络，这至少可以确保他们在接到“联合号”上的航天员后能顺利返回和对接。 “悟空号”孤零零地穿行在这上下两块遮天盖地的“云体”之间，像是随时都会被它们包夹。潘兆宇和刘炜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 他们终于看到了前方的“云体”下面有个小黑点，依稀能辨认出那就是“联合号”空间站，此刻它像一个弱小的昆虫，正在“云体”的缠绕下无力地摇摆、挣扎着。 潘兆宇操纵着飞船从下方一点点向“联合号”靠近，尽量与头顶上的“云体”拉开一定距离。此刻，“悟空号”的仪表已经失灵，加上上方的“云体”无边无际，根本无法判断两者之间的高度差。潘兆宇意识到，在这种状态下实施救援，无异于拿自己的命来做赌注！ 然而，就在他们距离“联合号”还有大约1米左右时，他们看见从上方的“云体”中突然伸出一只“触手”，将“联合号”卷入其中，不到一秒钟功夫，那个空间站便被分解得无影无形，像是融化到“云体”之中…… 大楼的摇晃减弱后，曹子铭和琦琦慢慢睁开眼睛，面前的场景令他们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他们仿佛身处于一个漂浮在大海上的房间，窗外一片汪洋——海水几乎已经涨到了距他们房间窗户下沿不足两米的地方；不远处的海滨浴场和滨海公路已不见了，甚至就连附近的几幢十几层高的楼房，现在也都被海水淹没，只露出一个个屋顶，上面全是人，而且由于惊慌失措，不断有人被挤落海中…… 从空中飘落的火山灰越来越密集，落在海面上像一层黑色的泥浆。黑色的海面上飘浮着大量的汽车、木板和飞机残骸，还有数不清的遇难者尸体，以及正在水中拼命挣扎着的人们，求救声、哭叫声响成一片…… 曹子铭看到有个白人男子双手正抓着一个彩色游泳圈在海面漂浮、游泳圈里还有个小女孩。那人也看见了窗户里面的曹子铭夫妇，便一边向他们这边游来，一边高举着一只手：“help！!help！” 由于客房窗户出于安全考虑已被锁死无法打开，曹子铭便抓起窗边的落地灯用力砸着窗户、将玻璃砸碎；接着，他顾不得窗框上残留的玻璃渣，探出大半个身子，一只手紧抓着窗框，一只手伸向他们；白人男子眼里流露着感激的目光，先是奋力将女孩高高托起交给曹子铭，然后又扒着窗沿，在曹子铭的帮助下爬了上来。 “谢谢！谢谢！”那人一把将曹子铭紧紧抱住，用标准的中文问道：“……你们是中国人吗？” “是的。”曹子铭看着那个身上沾满了湿漉漉的火山泥浆、正在瑟瑟发抖的女孩，问：“您女儿没有受伤吧？” “那不是我的女儿……我只看到她一个人，我不知道她的父母是否还活着……”那人松开手，转身望向窗外，双手不停地搓着头发。“上帝啊！这是世界末日吗……” 海面上有不少人正拼命向这边游过来…… 曹子铭让琦琦照顾好惊魂未定的女孩，转身又和刚才获救的那人一起，继续搭救着海里的遇险者…… 天完全黑了，富士山顶持续喷出的炽热岩浆将天空和海面映照得彤红，爆炸声响彻云霄。酒店里断水断电，只有远处的红光映在墙上一闪一闪的，像是面对着敞开的地狱之门。 总统套房内已经聚集了2多人，其中有不少是被曹子铭和白人男子联手从水里救起的女人和儿童。他们衣衫不整、肤色各异，此刻都聚在窗前，望着眼前这幅惨不忍睹的景象，有的在为亲人的遇难而掩面哭泣，有的在为自己的幸存而跪地祈祷。屋子里弥漫着悲伤和绝望的气息…… 琦琦将总统套房里的几个冰箱一个个都打开，从里面找出食品和矿泉水，一边掩饰着内心的恐惧，一边将它们分发到女人和孩子们手中，安慰着他们。 最先获救的那个白人男子从冰箱中找出一瓶白兰地，对着嘴猛灌了几口，像是在给自己压惊，然后将酒瓶递给曹子铭。曹子铭摆了摆手。 “海啸开始在退去！”他继续注视着窗外，“我们有希望活下来！” 那人注视了曹子铭一会，向他伸出一只手：“我叫克沃斯基，来自美国。希望灾难过后有机会再见！” 曹子铭跟克沃斯基握了握手，也将自己的姓名告诉了对方。他突然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从中国来的？” “直觉！我了解你们的文化。”克沃斯基脸上露出真诚而苦涩的微笑…… 整片的“云体”正在渐渐散开，宛如形成了一个个白色的“台风眼”，陆地和海洋开始从它们的边缘露出，呈现在“天宫号”航天员们的面前。 日本四国岛已被海水淹没，本州也变成了若干座被茫茫白色覆盖的“岛屿”，津轻海峡的狭窄水道竟被向两边“拓宽”了数倍…… 夏威夷群岛这串太平洋上的绿色“珍珠项链”，如今只剩下两三个闪动的红点，那是露出海面的火山口仍在喷发…… 阿拉斯加西端靠近白令海峡的一大部分陆地，像一片片被撕碎的纸片，洒落在深蓝色的洋面上…… 冰岛……已经完全消失了！ “地球正在遭受一场空前的浩劫啊！”潘兆宇的眼眶红了。 “我们的家还在吗？”刘炜带着哭腔问，“我们还回得去吗？” “是啊！我们还能回去吗？”潘兆宇重复着…… 第九十四章 觉醒 强震导致X基地地下城出现多处坍塌，地下水沿着通道涌入、有毒气体开始蔓延。幸得当初地下工程采用了分单元隔断的设计方案，李战雄命令紧急转移受损单元的人员、关闭气密门，才确保了地下城的安全。 在执行转移人员和抢修基地设施任务中，有三名战士牺牲。他们永远留在了那几个被永久封闭的坍塌单元中！ 零时过后，基地的通信陆续恢复。接着，指挥部很快收到了来自“N-601”总部关于这次全球性灾难事件的通报，李战雄和基地首长们看完通报，顿时面面相觑、茫然无措。 翌日，地面观察哨报告：“云体”已经消失，太阳出来了！ 李战雄得知此信，心力交瘁地仰靠在座椅上。 过了好一阵，他长叹一口气，缓缓起身，对身边的人说：“我们上去看看！叫上高天骏他们。” 高天骏和丁雨诗没有把艾森带回来，李战雄十分气恼，命他们闭门思过，未经批准不许擅自出来。当地震发生时，他才突然意识到他们会否有危险，遂赶紧派人去查看情况，在获悉他俩所在的单元没有问题后，这才有所放心。 地面上满目疮痍、一片狼藉。倾斜的路灯、连根拔起的大树到处可见，还有几处沥青路面裂开了大缝…… 远处的发射塔架上的帆布被撕的残缺不堪、在晨风中飘荡…… 几架直升机在空中来回盘旋、搜寻着，机身反射着金色的阳光…… 李战雄乘坐越野吉普一路颠簸来到发射平台跟前，塔架上已经有工人在做着检查。他急切地询问了一下情况，并亲自登上平台查看，在确认发射塔基本完好后，转向一直默默跟着的高天骏。 “人类曾无数次设想过与外星文明的联系和交往形式，”他沉重地说，“也曾努力实现着自己走向太空、探索宇宙的宏伟梦想。然而，当外星文明真正到来时，我们所有的准备都已失去了意义！‘云体’不属于人类认知中的任何类别，甚至我们都不知道该不该把它称作生命和文明。我们以前所设想的外星生命，仅仅都是人类坐井观天给出的定义。‘云体’对地球所造成的巨大灾难，简直是对人类认知方式的狠狠鞭笞！” “也许……永生人是对的……”高天骏欲言又止。他想到了艾森。 李战雄知道高天骏的意思。他也在心里反思着一些事情。 “丁雨诗呢？”他突然发现丁雨诗并没在跟前。她和高天骏都是坐他的车来的。李战雄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丁雨诗正独自坐在几十米开外的一个角落里，长发在风中凌乱，娇小的背影看上去是那么的凄凉。 高天骏走到丁雨诗身后。她应该听到了他的脚步，但没有回头。 “雨诗，首长在看着你呢，注意形象！”高天骏低声提醒道。 “我知道艾森在哪儿。”丁雨诗哽咽着说，“他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他了……而且，他恐怕也不属于‘601’了！” “是他跟你说过些什么？还是你自己意识到了什么？” “昨天……他用意念控制了你、让你返回地下指挥中心，但他并没有控制我……他跟我说，虽然他很弱小，但是为了人类的信念，他必须以命相赌！” “人类的信念？以命相赌？！他现在在哪儿？” 丁雨诗抬头望向了天空…… 唐龙驾驶直升机在距离基地北部界区几千米外的草丛中发现了一个倒伏在地的人，经仔细辨认，确认是艾森！ 艾森被找到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到丁雨诗耳中。她赶往基地医院，在大门口被负责警卫的士兵拦住。警卫告诉她：接指挥部命令，医院实行临时封闭，任何人不得进出。 丁雨诗直接闯进了李战雄的办公室，请求他批准她进入医院去见艾森。 李战雄请她坐下，耐心地说：“艾森仍处于昏迷状态，需要观察。你作为‘601’的小组负责人，而且作为一名军人，应该懂得纪律。我知道，你跟艾森之间有感情、有默契，但这并不足以成为我个人逾越指挥部规定批准你进去的理由。地震后基地各方面工作都有待恢复，泛区域合作组织也很快会启动新的防御计划，在这个非常时期，希望你能克制自己的情绪，把自己的精力放到工作中来。” “您早上在发射平台上对高主任说的话我也听到了，”丁雨诗说，“您作为基地高级指挥员能向下属坦承表达这样的观点令我敬佩！自从跟艾森接触以来，我最大的收获就是认知上的突破和提升。其实艾森更是这样。通过在昆仑山的修炼，他的意识能力已明显到达了一个新的境界。人类根本无法与‘云体’进行意识上的交流，但是他能；您和高主任也无法感受他的意念，但是我可以！首长，我去医院见他，不是出于私人感情，而是为了工作！” 听完丁雨诗这番直白的陈述，李战雄沉默了好一会。 “如果艾森能告诉你他决定要干什么，那么昨天他为什么还要瞒着你独自离开地下城？” “那是因为他对自己要做的事还没把握，不想让我遭受风险。” “你去吧，回来向我汇报。”李战雄被丁雨诗说服了。 “艾森，你该醒醒啦！我都来了半天了！”艾森仿佛觉得听到有人在轻声呼唤着，他确定那是丁雨诗的声音。 他缓慢睁开眼，果然看见丁雨诗就坐在床边，正一边轻轻抚摸着他的手，一边在深情地望着他。 “刚才你没跟我说话吧？”艾森问。 “你听到什么了？”丁雨诗好奇地反问。 “我听到了你在叫醒我，还说你都来了半天了。” “啊？！”丁雨诗惊讶地掩住了口，“你真的感应到啦？！……刚才我是想对你说来着，可并没说出来啊！” “‘云体’离开了吗？”艾森问，“损失大吗？” “‘云体’昨天半夜已经离开了。它造成了6.3级地震，地下城有几个单元在地震中塌陷了，地面上也有建筑和道路破损，我们也牺牲了几名战士……你昨天都干什么了？你真的在跟‘云体’交流吗？” 艾森望着屋顶，像是在仔细回想着。 “它们来自一个黑洞。”他喃喃地说。“它们原本不属于我们的时空，是被黑洞吸过来的……” “任何物质都无法逃脱黑洞的引力，它们怎能从里面出来？” “我们原来一直认为虫洞是连接两个时空的通道，其实，黑洞才是！黑洞在一个时空中能吸引一切物质、包括光；但是在它的背面却是另一个时空，它在向外释放物质。” “你说的这些，是‘云体’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意识到的？” “这没有区别。在我跟它们交互的那一刻，无论是我听到的，还是我意识到的，都没有区别！” “它们具有能量吗？” “它们的能量之大，是我们无法想象的。甚至，它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地球变成分子状态、再吸收进它们的体内。” 丁雨诗思考了片刻，又问：“你原来曾认为它们是来‘学习’的，那这个‘学习’的过程难道就是毁灭地球、把地球也变成它们的分子吗？” “不知道……可能这就是最终的结果。” “它们昨天给地球带来了巨大的灾难……然后却又突然离开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它们可能在评估地球的能量，还可能也在等待人类的回应……雨诗，有个判断我不确定是否正确：‘云体’在土星轨道附近有一个意识中枢，那里或许就是它们的‘大脑’，或者说是……它们的灵魂！” “土星轨道有‘云体’的意识中枢？！你是怎么得出这个判断的？” “因为，我在跟它们交互时，脑子里曾出现了土星的模样，它的光环仿佛就在我的眼前……而且那个场景闪现了多次！所以我想，跟我交互的那个意识，是不是就在那里？” “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丁雨诗思索着说，“你为什么决定去跟它们交流？你不认为那会是徒劳的吗？” “我为了我的信念！或者说，是人类生存的信念！” “人类生存的信念？” “我想见首长。我有话要跟他说。”艾森坐了起来。 李战雄十分重视艾森让丁雨诗转达的见面请求。虽然震后抢险救灾工作千头万绪，他还是于当晚挤出了一点时间来接待艾森，并通知指挥部政委和副司令员他们都来参加。 与以往面对这些高级军官时的那种略显拘谨的状态不同，艾森今天像是变了个人，犹如一个经历丰富的面试者坐在考官面前那样，显得镇定自若。 “‘云体’是有意识的，它们来自另一个时空。”艾森开门见山地说。“它们是宇宙中的流浪者，从不归属于那个星球或星系，它们为了汲取能量维系生存而到处飘荡，同时还会不断汲取宇宙间各类文明的精髓内涵，因为提升和丰富自己的意识能力是它们生命的本性。在它们面前，我们都是蝼蚁。但是，我们却有着它们不熟悉的东西，那就是伴随着人类种族几千年文明发展而衍生的、形形色色的独立的意识。在跟它们的交互中我能感觉到，任何常规方式都无法和它们相抗衡，唯有意识——独立的、超越人类共同认知的意识，才能触发它们的好奇心、进而引起它们的尊重。 “我上次在医院见到那个工程师时，就曾尝试与进入他大脑的‘云体’分子进行意念交流——那是我在昆仑山跟雅各布学到的能力。可能是那个工程师的能量太低，完全被‘云体’分子控制，或者是那个控制他的‘云体’分子对我发出的意念感到陌生，我没有得到回应。所以我有意摘掉墨镜让它进入我的大脑中。我要看看它们能不能控制我。幸运的是，我的冒险是值得的！” “因为它没能控制你的意识？”李战雄问。 “是的。不过，你们难以想象我当时是怎样的一种体验。在跟它的意念交互中我其实非常被动，它的意念传递能力十分强大，我耗费了很大精力和体能才勉强保持自己的独立意识。当时我的脑子非常混乱，有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看到一些东西或思考一些奇怪的问题，有时我又能感觉到一些完全属于自己的意识。那种状态十分恍惚。但我可以肯定，那些在我意识中出现的奇怪现象，就是‘云体’分子向我传递的意念。那次交互非常短暂，它很快就离开了。我认为，我可能是它们遇到的第一个不受控的物种。就像人类研究低等生物那样，它们也会思考如何研究人类中像我这样的种类。所以，当大量‘云体’蜂拥而至时，我告诉雅各布说，我必须站出来跟它们对话，如果我没成功，那就请他和永生人接着上……” “你跟雅各布做过意念交流？！”高天骏问，“你现在能做到了？！” 艾森点了点头，继续说：“雅各布鼓励我做这个尝试，他说，既然‘边际空间’选择了我作为信使，那就说明，只有我才有可能与更高等级的宇宙物种对话。那时，我已经看到了我的朋友正在日本遭受海啸的场景，我也看到了富士山大爆发所造成的巨大灾难，我还看到超级‘云体’正在向这里蔓延。所以我必须走出地下城。” 有几分钟时间，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丁雨诗的心里一阵激动，她眼前又浮现出几年前自己在南滨的那个咖啡屋第一次见到艾森时的情景…… “‘云体’还会再来地球吗？”基地副司令员问。 “它们随时会再来，我们需要有所行动。”艾森回答。 “我们能采取什么行动？向它们发射核弹？！或是全人类都藏身于地下？！还是向所谓的‘边际空间’求救？！” “送我去土星！”艾森说。 第九十五章 为了信念 艾森的回答令所有人惊讶。 丁雨诗立刻意识到他想干什么，但仍然觉得他要去土星寻求与“云体”的意识中枢做面对面交互的念头简直不可思议。何况，“伏羲号”、“夏至号”以及后来前去搜救的“快递1号”均已在那个空间失联，这本就对SA和X基地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尤其是在“快递1号”的任务中，意外发生的卡茨冒名登船事件，已成为李战雄和基地首长们心中难以挥去的一个阴霾。这个时候再提去土星、而且还是送艾森这样身上充满神秘和玄幻色彩的人跨越十几亿千米之遥再次进入那个存在巨大风险的空间，谁能下这个命令？谁又敢下这个命令？！ “说出你的理由。艾森，为什么要去土星？”李战雄问。 “因为那里才是‘云体’的大本营，它们的意识中枢在那里。” “它们是从土星而来？” “不，它们来自一个黑洞，土星是它们在太阳系的基地。” “黑洞？！哪个黑洞？怎么可能？！” “我虽然不清楚它们来自哪个黑洞，但这恐怕是事实。这是我在跟‘云体’交互时产生的强烈意识。我相信这是它们告诉我的。” “的确有一种假说认为，黑洞其实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虫洞’。”丁雨诗低声说，同时将目光投向艾森，像是在告诉他：我认可你的观点！ “它们应该存在于另一个时空，”艾森继续说，“是黑洞把它们送了过来。我最早在接触那个工程师后，似乎就进入过一个漩涡般的、色彩斑斓的深邃空间，像个‘万花筒’。我一直没理解那是什么。直到后来我在发射平台上向‘云体’发问‘你们来自哪里’时，眼前立刻出现了一个图像——你们还记得‘M87黑洞’的照片吗？我看到的就跟那个一样！于是我马上又想到了那个‘万花筒’，并联想到我小时候看过的电影《星际穿越》中宇航员进入黑洞里面的景象。这是我才理解，那个‘万花筒’其实就是黑洞里面的样子！” “你了解黑洞的概念吗？”高天骏问道。“目前科学认为，黑洞是由超大质量天体引力坍缩后形成的，由于它的质量巨大，可以吞噬接近它的一切物质包括信息。在它事件视界范围内的逃逸速度已经超越了光速，所以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逃得出来。‘云体’又怎么能从黑洞里出来？” “我们以为黑洞是这样的，但那只是观察和演算推导出来的结论。然而，人类的错误往往就来自于我们认知的狭隘。正如我们一直以自己为样本，认为宇宙中智慧生命的诞生和繁衍需要有稳定的环境、适宜的温度、还有空气和水，所以我们在寻找外星生命时，仅仅以在哪个恒星系内有位于宜居带的行星为目标。我们也曾幻想过各种各样的外星生命形式，认为它们无论是善良还是恐怖，至少都是一种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但是，‘云体’的出现却让我们一片茫然——我们发现自己以前穷尽一切思维所想象的外星生命形式，竟与‘云体’天差地别。我们对黑洞的判断，应该也只是以我们对现有理论的认知为基础。没有谁去过黑洞，更没有谁进入过黑洞的事件视界，我们又怎能真正认识它？直到现在，人类因为过于渺小而导致意识上的狭隘，对宇宙的所有认知始终没有摆脱以自我为中心的思维定式，而黑洞恰恰是宇宙中打破了我们理解的物理规则、或者说超越了一切物理规则的天体，因此，对黑洞的任何推定——包括我对它的理解——目前都不是最终结论。” 李战雄跟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对艾森给予赞许：“虽然你的观点我们无法验证，但还是具有说服力的。你可比两年前让人刮目相看啊！”接着，他又忧心忡忡地说，“不过，现在亟待解决的问题是，我们如何才能防止‘云体’继续给地球造成灾难？并且，我们怎样才能将它们彻底驱离出太阳系？” “刚才那位首长问道，是向它们发射核弹、或者是人类都藏到地下、还是向‘边际空间’求救，我认为这都不没用。”艾森思索着回答。“说实话，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得到‘边际空间’的信息了，而且相信他们的等级也无法与‘云体’抗衡。至于动用人类最顶级武器去对抗‘云体’，这就更不应该考虑，因为我们不知道它们会以什么方式来瓦解或清除人类的科技、甚至包括我们的文明。而将人类转入地下生活也是不可行的，因为工程量十分巨大，我们没有时间；而且即使能躲得过一时，也避免不了因‘云体’持续吞噬太阳能量而最终早早走向灭亡的结局。因此，除了被动等待听天由命，我们唯一可以考虑尝试的，就是如何引导它们离开太阳系。” “这就是你要去土星的目的？为什么一定要去土星呢？你跟艾彬的意念交互不是可以超越空间的吗？” “我在这里跟它们交互时的感觉很卡顿，似乎有很多信息经过了审核甚至是过滤。所以我必须去跟它们的意识中枢直接交流。” 李战雄沉思了很久，提出另一个问题：“在北极村事件中，有个神秘物体帮我们摧毁了即将坠落的陨石；在昆仑山死亡谷，又有一颗神秘‘磁星’帮我们清除了‘云体’。你们都认为那是宇宙高等文明在保护人类。今天当人类面临更大危机时，它为什么没再出现？艾森，你想过这个问题吗？还有雅各布和阿努神会的长老们，他们想过这个问题吗？” “我跟雅各布都不清楚这背后有什么原因。或许，我们地球也好、太阳系也好、乃至整个宇宙，都只是这个高等文明的实验室，它就像个‘观察者’看着我们这群‘小白鼠’；当我们遇到危险时，救与不救，全凭他的意念了。现在我们只能靠自己！” “你先回去休息吧，艾森。”李战雄道。“眼下这时候，基地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艾森见李战雄有要结束谈话的意思，心里有点失落。他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又转过身来，声音颤抖地说：“人类总应该去证明自己吧，首长。我们无论生命周期是长还是短、文明等级是高还是低、身体和能量是强还是弱，都是宇宙文明的一个种子、一个结构，我们应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或者至少也要让‘观察者’看到，我们曾经成长过、向往过、努力过，而且从未放弃过！我想，这才是人类应有的信念！” 李战雄被艾森的话深深打动了。他没有说什么，也不知该说什么。他最早对艾森是持有一种猜疑、防范甚至是抵制心理的，但不知从何时起，他发现自己竟然喜欢上这个年轻人了，而且对其越来越倚重、越来越信任。 艾森出门后，李战雄叹了口气，转向丁雨诗，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按了一下，目光中流露着十分复杂的神色，说：“你去陪陪他吧！告诉他，让他放心，我们是不会放弃的！” 艾森和丁雨诗回到了昆仑山。高天骏被李战雄临时留在了X基地，因为李战雄打算向高层做个专门汇报，需要他参与。 在这次“云体”对地球的大面积覆盖中，其“触手”并没有伸向昆仑山，包括自昆仑山向南的青藏高原直到喜马拉雅山脉，均安然无恙。 雅各布和阿努神会总部洞穴内的永生人们都清楚外界发生的事情。因此，当艾森和丁雨诗重新回到“601”时，他们以一种庄严的仪式来迎接了他们。 艾森去X基地的这些天，虽然远隔千里，但是雅各布依然能跟他保持畅通的意念传递。雅各布为艾森的成熟感到高兴，也更为能在艾森身上看到一种超脱的独立意识能力而深感欣慰。雅各布相信，“边际空间”之所以选择艾森来作为信使，一定是早就看到了他的潜力。 艾森在见到雅各布后，再次向他说明了自己想要去土星的愿望，尽管在此之前他也曾向雅各布传递过这个意念。雅各布也认为艾森的想法是可行的。 “我知道这很难做到，”艾森对雅各布说，“没有李战雄将军的支持，我无法去到土星。我看到了当我说出理由后他眼神中的变化。他是完全理解我的，也完全能接受我提出的观点，只是，他不能代表自己，只能站在官方的立场上对待这件事。” “你想做一次尝试的意念固然很好，但你有没有意识到，假如能送你去土星，又假如你能跟‘云体’意识中枢进行交互，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弱小的灵魂。你能动摇它们的意识吗？” “‘云体’现在就在太阳系、就在地球，它们已经踹开了人类生存空间和文明的大门。我们既无法抗争又无法逃避。我现在知道，它们不仅为了生存需要而不断吸收着一颗又一颗恒星的能量，同时也为了进化需要而不断获取着一个又一个文明的信息。它们原本为吸收太阳的能量而来，却在这里与人类文明不期而遇。” 雅各布面对着“阿莫阿达”，双手交叉在胸前，闭上眼道：“神啊，它们到底是怎样的一类文明啊？！” “也许它们并无敌意，”艾森继续说，“只不过是将人类文明的物质实体作为它们持续进化的‘宿主’，然而它们却意识不到或者从来也不会去考虑，自己的进化是以‘宿主’的毁灭为前提。它们能控制所有人的意识，但控制不了我。我确信在我的意识中，有它们想要却又很难获取的信息。这就是我能与它们继续对话的筹码。” 雅各布抬起手放在艾森的头顶，说：“你很勇敢，孩子！你是我们永生人的骄傲！更是人类的骄傲！我会帮助你去实现你的愿望的。” 艾森忽然觉得，当雅各布的手接触到自己头顶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一股暖流自上而下贯穿他的全身，顿时神清气爽，感觉十分美妙。他想：雅各布是不是在向我传递他的能量、就像武侠小说中的绝世高人向弟子传授功力那样？ “你已经不需要我再向你传递什么能量了。”雅各布微笑着说，“我刚才只是在帮你清除掉你意识中残存的那点杂念，让你的自控力更强。” 从雅各布那里出来，艾森到处寻找丁雨诗，最后发现她竟坐在他的那盏沙漏前发呆。他默默站在她身后，不想打扰她的思考。 “我想申请跟你一起去土星。”丁雨诗背对着艾森说。她显然已经知道他正站在身后。“那不应该是你一个人的事。” 艾森挨着她坐下，感受着来自她身上的温暖。“你能看见沙漏中的流动吗？”他问。 “它流得很慢……” “你还能看到什么？” 丁雨诗转过脸来看着他，表情中带着一种嗔怪：“艾森，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你先让心平静下来，再看着它。” 丁雨诗用疑惑的眼神注视了艾森片刻，确信他没有戏弄自己，便又转向沙漏，慢慢做着深呼吸…… 艾森则闭上眼睛，清空自己的意识，他要寻找曹子铭和琦琦的影子…… “我看见了子铭和琦琦他们！”丁雨诗喃喃地说…… 第九十六章 何处为家 这场由“云体”引发的全球性地质灾难是空前的。富士山爆发、大地震和海啸将日本的本州岛撕裂成若干碎块，繁华的东京都市圈已完全被掩埋在厚达数米的火山灰下，遇难人数超过3万、数百万人无家可归。更严重的是，据日本气象厅监测发现，位于本州岛东侧的太平洋日本海沟，因本次大地震改变了海底岩层形态和结构，并引起数座新出现的海底火山连续喷发，加速了沿岸陆地向海沟滑落。曾经风光无限的神奈川半岛沿海地区，现在已经塌陷，而本州岛的大部连同四国岛，也将面临在未来数十年内滑入海沟的可能。 日本政府紧急启动了人口迁移计划。这个计划早在2世纪末就已制定，只是人们没想到，实施的时间会来的这样早。 在联合国unisdr和维和部队的帮助，数以千万计的本州、四国两岛的居民开始临时向九州转移。同时，因日本政府请求，经联合国安理会协调，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和共同应对地球危机考虑，中、俄两国决定从黑龙江北部到西伯利亚中部一带，划出约3万平方公里飞地，作为未来日本人的永久性定居区、由中、俄和联合国安理会合作管理。为此，日本政府也向联合国大会承诺，举国迁徙到飞地后，将不再保留军队建制，仅设立警察部门维护飞地内的治安。 在全球的目光聚焦到日本所遭受的重创及如何实施灾后移民的同时，美国也在为应对更大危机绞尽脑汁。 假设富士山喷发所危及的范围是1平方米大小，那深处美国腹地的黄石火山如果爆发，那么它将足以危机3个足球场——其威力远超富士山的数千倍！ 作为世界上少数的超级火山群，黄石火山曾有过三次喷发记录，每一次都造成了毁灭性的灾难。目前，黄石火山群一直处于活跃的状态，尤其在“云体”入侵后，这一带地震活动频繁，火山下面的岩浆囊积蓄的能量正快速膨胀，导致山体隆起明显增加、平均海拔已较一年前抬升了15米。一旦喷发，将相当于1万颗广岛原子弹的威力，喷出的火山灰将达1亿立方米，会严重阻碍阳光照射并冷却大气层，足以改变全球气候，从而导致生物大灭绝。这无疑将是全人类的灾难，甚至可能使地球进入新一轮冰河期。 黄石火山犹如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美国人的头顶，也高悬在全人类的头顶。 科学家们一直在思考各种办法以抑制黄石火山的爆发，并提出过两个设想：一是给黄石火山人工开凿一个超大“天窗”，用来释放其积蓄的压力；二是在黄石公园钻井并向地下注水来给火山降温，回收蒸汽用于发电和开发温泉。但是，上述两种设想，分别因担心无法控制大量岩浆的肆意流动以及无法引入大量的水源，长期处于探讨论证当中。 如今，在“云体”对日本、夏威夷和北冰洋区域造成巨大灾难后，面对日渐升级的黄石火山超级岩浆囊压力预警，有美国科学家甚至提出了更加一个大胆的方案：在黄石火山所在的怀俄明州西北部，以及爱荷达州和蒙大拿州和火山接壤的区域，采用军方研制成熟的钻地弹技术，于地层深处数千米处引爆核弹，以消除火山底下岩浆囊的压力。 该计划的提出立刻引起当地州议会的强烈反对和所在地居民的游行抗议。但是，也有不少科学家却表示支持，他们认为这个“脑洞”不啻为能在较短时间内化解黄石火山危机甚至不排除能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的有效方案。毕竟留给人类的时间恐怕已经不多了！在多数派的支持下，美国国会批准了这个计划，授权由军方实施，并为这项计划取了一个极具违和感的代号：“鼹鼠”。 在黄石火山外围地底深层引爆核弹的“鼹鼠计划”一经批准，美国有2多个州、上百座城市都相继发生了大规模骚乱，尤以怀俄明和爱荷达两州最为混乱，无论白人还是有色人种一起蜂拥而上，他们冲上街头、持枪闯入大小店铺疯狂抢夺生活物资，打砸、纵火、枪击事件频出，甚至军警动用催泪瓦斯和高压水炮驱赶也无济于事…… 人们前期因“云体”灾难而压抑已久的情绪此刻已彻底宣泄和暴发出来。 “鼹鼠计划”的获批，同时也催生了另一个计划的加速实施，那就是“火星移民计划”。 “火星移民计划”是美国科技大佬于2多年前提出的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旨在将人类送到火星并建立人类社区。这个计划涉及到许多关键的步骤，包括研制可重复使用的载人火箭、在火星建立基础设施和居住基地以及选拔合适的志愿者进行首期移民等。计划中，用于火星旅行的载人火箭早已发射成功，首批机器人也已于3年前抵达火星、正在建立基础设施和适合人类居住的“星际宿舍”，只是选拔首期移民的志愿者工作由于受多方面原因影响，至今尚未确定。 现在这个计划的最后一项工作却悄然启动了，而且还得到了nasa的技术支持。此消息最早来自于一家网络媒体的爆料，在它披露的内容令公众哗然：首期志愿者已被正式称为“首批移民”，由美国的一个秘密机构负责挑选，人选范围仅限于美英两国公民，不限年龄和身体条件，所有费用改由政府拨款。 消息传出后，立刻在社会上掀起了轩然大波。舆论纷纷抨击称，这实际上是在为美英两国的政客权贵阶层和少数精英专门制定的逃亡计划，更是一种置全世界人民于不顾的卑劣行为。 当然，也有一些理性的人们对此嗤之以鼻，他们指出，面临“云体”危机的不仅仅局限于地球，而是整个太阳系空间，即使是逃往火星也不能幸免。何况，据计算机计算的最新结果显示，太阳能量因遭受“云体”侵蚀而衰减的程度要远比之前评估的大很多，如果照这个衰减速度持续下去，预计太阳存续的时间将会从原来估计的1亿年左右锐减至3~1万年甚至更短！ 换句话说，即使这些政客、权贵和少数精英们能在火星重新建立新的宜居生态，最乐观的结果，也只是使自己免遭地球上火山、地震和海啸所带来的毁灭。然而他们在那颗橙红色星球上未必也一定安全！再把时间放长一点看，只要“云体”还在，即使它不收拾火星移民，几万年后，随着太阳因能量耗尽而最终坍缩并导致超新星爆发，木星轨道内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 这种新的见解，多少化解了人们对于变种“火星移民计划”的愤怒，也让更多人将该计划当做了一个自欺欺人的笑话。只是，人们对美国在泛区域合作组织中的诚意及能力的认知，经此舆论风波之后，已大打折扣了。 “火星移民计划”仍在紧锣密鼓准备着，首批次的1位移民已经确定，但姓名和身份保密。他们将在6个月后搭乘第一艘飞船向火星出发。 “让他们去火星吧！现在我们应该将希望寄托于地球的另一端，那里有个伟大的国家，只有他们才真正关注着人类的生存！”cnn的一位著名主持人在向电视观众公然阐明自己的观点。 日本政府派遣的高级工作组抵达了上海浦东机场。工作组由日本内阁官房长官和外务大臣任正副组长，成员包括外务省、文部科学省、厚生劳动省、经济产业省和环境省等部门，一行6多人。受日本首相委托，工作组将在上海与中、俄两国代表就飞地定居区的划界、规划和基础建设等事项展开磋商。 也许是出于日方的有意安排，同机抵达的还有几十名在日本大灾难中脱险的中国游客，曹子铭和琦琦也在其中。 海啸退去后，曹子铭夫妇及时得到了日本救援队伍的营救，随后被直升机转送到九州的佐贺市避难所妥善安置。在从多名遇险人员口中得知他们都得到了这对中国夫妇的搭救后，日本nhk、《读卖新闻》和《朝日新闻》等媒体均派出记者对曹子铭和琦琦进行了采访，并将他们的照片和事迹通过电视、报刊等向全球传播。 在中日双方工作组启动正式会谈前，日本内阁官房长官还专门向中方代表表达了日本政府对曹子铭夫妇及对中国人民的诚挚感谢。 曹子铭和琦琦在参加了sh市政府有关部门举办的接待晚宴后，次日一早便急匆匆赶乘高铁赴老家看望父母和女儿欢欢。 老两口生活在湖南北部地一座小城，那里有幸没受到“云体”影响，他们是从电视上和社区传播中才获悉，日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异常灾难、有几十万人丧生。因此，自从接到子铭打来的那通电话以来，他们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曾通过社区向政府部门询问，希望能了解到更多情况，尤其是想能打听到儿子和儿媳的情况。然而在那样的非常时期，他们什么信息也得不到。老太太因为焦虑、忧郁而心脏病复发，幸得及时抢救才脱离危险。 如今见子铭和琦琦平安回来，老两口百感交集无以言表，老太太更是喜极而泣。懂事的欢欢一手搂住奶奶的脖颈，一手拉着爸爸，嚷嚷着：“爸爸，奶奶想你想得都生病了，你快抱抱奶奶吧……” 曹子铭的内心不住在颤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经历了这场大灾大难，他仿佛觉得自己多年在外的打拼创业都失去了意义，看来，花更多时间陪着老父老母、守护着亲人，才是最重要的…… 曹子铭和琦琦回老家后没几天，突然有一股寒潮降临，最高气温从2c左右迅速下降到只有1c，到了夜晚已是寒意凛然。在往年，这里通常最早要到11月份中下旬才会有弱冷空气到来，但现在还只是1月下旬。 他只得从顶柜里翻出厚厚的冬衣，让父母和孩子加上，并陪琦琦去商场里给欢欢买了新的毛衣和羽绒服。 “要下雪了吗？爸爸，我还从没见过下雪呢！”欢欢穿上新毛衣后，很是兴奋。 “哪能呢。这里要到新年过后才会下雪呢！”琦琦回答。 “那我们就在爷爷奶奶家住呗，我们在这里过新年。” “欢欢，爸爸妈妈都要工作，咱们把爷爷奶奶接到我们家去住怎么样？”曹子铭问。 “不嘛！我就要在爷爷奶奶家住！我要看下雪，在我们家看不到下雪！” “今年冬天怎么来得这么早？”琦琦觉得纳闷。 “是啊，往年这时候我们最多也就只穿件外套。而且，今年夏天我和你爸晚上都很少开空调。这个天真是变得很奇怪！”欢欢奶奶说。 “会不会这也是‘云体’造成的？”曹子铭自言自语道。 他并不知道有巨大“云体”正在吸收着太阳能量的事情。迄今为止，联合国和各国政府均未公开披露这一事件。 2天以后，日最高气温已降到了1~2c，而且，真的下雪了！ 欢欢兴高采烈地套上羽绒衣，顾不得父母在后面喊着小心，一溜小跑来到院子里，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欢快地旋转着…… 曹子铭和琦琦望着女儿天真烂漫的样子，开心之余，也在为冬天突然地提前到来而感到一丝隐忧…… 第九十七章 来自“伏羲号”的电波 大雪覆盖着x基地，像是给基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羊绒地毯。通往发射塔台的道路上，已经有几辆扫雪车在进行除雪作业。指挥部也动员了几百名官兵参与铲雪和交通保障工作。 来自cnsa的报告表明，“云体”对太阳内部氢元素的大量攫取，及其本身在日冕层活动范围的扩大，已造成太阳光照强度比一年前减弱了5%以上，因此也导致地球1月份的平均气温较往年同期下降了1c左右。受此因素影响，1月中旬以后，在我国长江流域普遍降下了中到大雪，在秦岭和黄河以北地区，更是罕见地降下了大到暴雪。根据气象台对未来天气形式的分析，我国大部份地区不仅提前入冬，而且这个冬季将十分漫长，预计会一直延续到明年的4月中旬以后。 虽然“云体”暂时脱离了地球，短时间内不会对地球生态和人类生命形成威胁，但他它们在人们心灵中刻下的恐怖、惨痛的印记已难磨灭。悲观、惶恐、失衡的心态在迅速蔓延，人类已陷入极度恐惧之中。 泛区域合作组织也在紧锣密鼓地研究制定防御计划。在美国提出的“火星移民计划”遭到批评和鄙视后，俄、英、法等国又根据昆仑山死亡谷“磁星”消除“云体”的原理联合研制出强磁炮弹并试射成功，从而提出了“远地防御计划”，即派遣飞船于金星轨道以内和小行星带以外用这种高能磁场武器对“云体”实施攻击。这一方案又遭到不少科学家的抵制。他们的理由是：出现在昆仑山死亡谷的那颗“磁星”究竟是什么性质、其作用原理是什么，至今人们都还是未知的，高能磁场武器能否真正摧毁“云体”并没有理论依据和实际验证，而且这种尚属试验阶段的“武器”无论是制造、转运、飞船搭载还是投入太空实战，具有很大不确定性；何况这种人类设想的武器最终在面前“云体”是否有实际作用、甚至是否会引起“云体”的敌意？都有待评估。 由于人类目前对宇宙规律的认知和已经掌握的科技手段远不及应对“云体”的智慧等级，因此，“n-61”在接受中方团队建议后，向泛区域合作组织提出了一个具有颠覆性的计划：既然“云体”对人类复杂的自主意识全然陌生，那是否可以尝试用意念交互的方式去影响“云体”的意识，进而改变它们掠夺太阳系的动机，或者将它们引出太阳系！ 而承担与“云体”意念交互的的主体，就是中国的永生人艾森。 这项计划是李战雄在经过审慎思考和反复斟酌后首先向csda高层提出来的。csda在接到他这个超常的提议后，曾召开专门会议听取他的汇报，认为在现有条件下，这至少是一个值得一试的和平方案，同意将此方案正式提交cnsa和“n-61”。 方案不久后即获得了cnsa和“n-61”认可，后者还为这个方案取了一个代号：“亚马逊蝴蝶计划”，其义为对“蝴蝶效应”的解读。 “n-61”希望艾森最终能成为那只于深空中掀起“意识风暴”、从而战胜“云体”的“蝴蝶”。 根据cnsa的部署，执行“亚马逊蝴蝶计划”的核子飞船将在45天后从x基地发射升空，除艾森外，cnsa和csda还将联合挑选几名任务小组成员，x基地指挥部经审慎研究后，向上级提交了一份建议名单；与此同时，基地各部门也紧锣密鼓地进入到任务飞船的改装调试之中。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雪给计划的准备工作带来很大影响，为确保飞船按其发射，李战雄天还没亮就来到了发射平台，亲临现场指挥除雪和维保作业。 就在李战雄率领官兵们正干的热火朝天时，他突然接到了指挥中心值班参谋打来的电话。电话内容既令他振奋，又让他生疑。 “我们刚才收到了来自‘伏羲号’的无线电信号，好像是邓凯发来的！” “什么？！邓凯？！邓凯还活着？！”李战雄愣了片刻，扔掉手中的铁锨，连大衣也顾不及披上，急速冲下发射平台…… 控制中心大厅里，人们三三两两在热议着什么，看上去都显得紧张而兴奋。见李战雄急匆匆走进来，大家立刻安静下来，面带喜悦地注视着上司。值班参谋快步走到李战雄面前，将手中的电文稿纸递给他说： “这是我们2分钟前接收到的来自‘伏羲号’的无线电信号，内容很简单，就这几个字。请您看看！” 李战雄接过电文稿纸，上面只写了三个字：平安扣！ “你们确认电文翻译结果准确吗？”李战雄问。 “已反复检查核对过了，就是这个意思。”值班参谋回答。 “你为什么会认为是邓凯发来的？”李战雄又问。 “因为邓凯在‘快递1号’登船前，延少君上校去看他，曾亲手给他戴上了一枚平安扣……” “邓凯啊邓凯！”李战雄摇着头说，“你们失联已经一年了，既然现在恢复了通信，你为什么不直接报告‘伏羲号’现在的情况，而是只发来这‘平安扣’三个字？！你是究竟想向我们证明什么？还是有其它含义？” “会不会是……毕竟失联时间太久，邓凯怕我们不相信是他，就先发个有特定意义的短句过来，让我们确信他还活着？”参谋长说。 “收到这条信息后，还收到其他信息没有？”李战雄又问。 “没有。” “会不会又是‘云体’在使诈？”旁边有人在说。“上次它以‘夏至号’电源故障为借口，将‘快递1号’骗了过去。这次会不会又是‘云体’以邓凯还活着为诱饵，再来试探我们？” “如果是‘云体’，那它完全可以说得更直接些，没必要发个‘平安扣’来故弄玄虚。”参谋长回答。“再说，‘云体’这样做的目的何在？以它们的文明等级，犯不着跟人类玩智谋！” “这样看来，难道真的有可能是邓凯？！”李战雄自言自语。 “我们可以通过回复试探他一下。”参谋长建议。 “回复‘伏羲号’，就问他‘平安扣’是什么意思！”李战雄命令。 信号发出后，等待是极为考验耐心的。 李战雄将延少君请到了控制中心，想让她确认在“伏羲号”上的那个人是否就是邓凯。与邓凯失去联系长达一年之久，延少君那颗早已绝望的心此刻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过了3个多小时，终于收到了“伏羲号”的回复： “我是执行‘快递1号’任务的邓凯！‘平安扣’就是我妻子延少君送给我的护身符！” 控制中心大厅顿时沸腾了，人们欢呼跳跃，好几个人一下子冲到延少君跟前，把她紧紧抱住。延少君激动万分，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接着，控制中心陆续又收到以下电文：“我和卡茨都在‘伏羲号’上。卡茨已经昏迷，飞船由我控制。我们刚才被‘云体’围困了18分钟，现已脱身。在土星环上有数量庞大的‘云体’，‘快递1号’已被它俘获……” 李战雄心里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邓凯说他们被“云体”围困了18分钟后脱身，那这一年的其他时间里他们在哪儿、为什么没有联系？ “确认了信号源的方位和距离吗？”他谨慎地问着值班参谋。 “已经确认了，信号来自土星。” 控制中心断断续续又收到一些来自深空的数字信息，经电脑处理后，形成了一幅鲜艳的彩色图片，那是由“伏羲号”视角观察并拍摄的土星环照片——在人们熟悉的薄如唱片的土星环上下两面，新增了很多棉条状的环形纹理，随冰块构成的星环一起绕土星旋转着。 图片有几处模糊斑点，那是因为部分信息缺失、电脑无法搭建出完整的数据模型所致。 李战雄期待着邓凯能发回来更多数据，然而，信号持续不久便消失了…… 马丁走出机场出口，高天骏正站在那里等他。自马丁离开南滨回国后，两人很少有联系，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二号工程”发布会上，距今也有半年多了。马丁很尊重高天骏的为人，尤其是他们一起去埃姆斯伯里调查麦田圈时，高天骏的机警、果敢、细心与缜密，更是给马丁留下深刻印象。虽然马丁对高天骏没有选择带他一起去昆仑山耿耿于怀，但他也理解这名中国军人正在执行的任务是神圣且需要高度保密的。这次他是以联合国观察员身份、带着iag与cnsa、csda合作的使命，第三次来到x基地。 高天骏陪马丁坐在汽车后座，一路聊着，但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马丁告诉高天骏自己刚去过日本，亲眼目睹了那里的惨状，他特别还提起了早前在南滨参加集体催眠试验时自己梦见富士山爆发的场景，并喃喃地责怪自己当时不应该参加那个试验——也许是他当时梦境中的意念左右了“云体”，导致大灾难真的降临…… 李战雄和基地副司令员、参谋长等人，在指挥部大楼的会客室跟马丁见了面。马丁也开宗明义地表示，自己受iag总部全权委托，前来对接和参与“亚马逊蝴蝶”的计划。 马丁还向李战雄透露，nasa也为此单方面提前做了部署，他们已向木星探测器“蜂鸟号”发出指令，将其调往土星，预计3天后可以抵达。“蜂鸟号”执行的任务是抵近观察探测那个所谓的“云体”意识中枢，并且以其搭载的ai智能系统与“云体”作首次交互尝试。 李战雄心想：nasa是要用这一行动来消除人们对它之前力挺“火星移民计划”的影响啊！ 高天骏对nasa计划的可行性深表怀疑：“‘蜂鸟号’的ai也仅仅是基于对大数据的归集和提炼，还是脱离不了人类以自我为中心的意识本能，它在‘云体大脑’面前，无非就是一群人类顶尖科学家的意识集合体。以‘云体’的智慧，即使我们综合人类的全部意识和技能，恐怕也难以对其产生什么影响；反倒是像艾森这样另类的个体，才可能有意外收效。” “艾森几乎是你们最后的筹码。”马丁的话不无揶揄。 “是人类最后的筹码！”李战雄郑重地说。 此刻在李战雄的心里，除了“亚马逊蝴蝶”计划，还有一个令他牵肠挂肚的事情，那就是邓凯发来信息中的重要疑点。 据邓凯的报告，他们和“伏羲号”陷入“云体”仅18分钟，但在地球时间上来看却已过了一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云体”内还存在另一个平行空间、而且那里的时间比地球要慢3多倍？！ 这个巨大的时间差，是实施“亚马逊蝴蝶”计划必须慎重考虑的因素！ 三天前，丁雨诗奉命将艾森带回了基地。航天员训练中心已开始对艾森进行必要的适应性训练。 李战雄知道，艾森是下了决心要拿自己的性命去做生死一搏。但是，作为执行计划的基地指挥官，他要求自己必须对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提前作出预判和戒备——即使有很多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对宇宙的认知与猜想。计划一旦启动，他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尽最大可能来保证艾森和飞船上所有成员的安全，至于计划能否获得成功，那只能祈求上天对人类的眷顾了！ 在浩瀚宇宙中，人类文明究竟处于何等地位？能否度过这场劫难延续得更久？虽然人类自己无法决定，但是人类生存的终极信念毕竟是——走的更远！ 正如他在回答马丁时所表达的，艾森是人类最后的筹码！ 第九十八章 “祝融号” 执行“亚马逊蝴蝶”计划的“祝融号”飞船，静静地横卧在x基地的一号厂房内。十几名工程师正在有条不紊地对它进行着最后的调试。 艾森站在离“祝融号”5米的标志线外，默默凝视着它那庞大的圆柱形船身。他是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内欣赏这个代表人类最高科技水平的飞船。与之前的“伏羲号”和“昆仑号”比起来，“祝融号”已迭代了很多。但是在艾森眼里，它只不过是一个载体，一个能将他送往土星的载体。 “‘祝融号’身上集成了5万多组传感器和强大的ai识别系统，有着比人类更敏锐的视觉、听觉和触觉感应，并具有自我深度学习和不断优化算法的能力。”陪伴在艾森身边的丁雨诗自豪地向他介绍着。“在它上面还搭载了我国最新一代量子计算机技术，每秒峰值运算可达2兆次，目前在世界上已经是遥遥领先的了！所以说，‘祝融号’本身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机器人！” “其实我只需要一艘能让我快速抵达土星的飞船……”艾森对丁雨诗的介绍不置可否。 他们登上工作台，来到飞船跟前。丁雨诗示意一个工程师开启了飞船识别系统。上方扩音器中立刻发出ai的声音：“访客丁雨诗，授权编号3642-1125；访客艾森，授权编号3642-1126。欢迎光临船台！” 艾森听到扩音器报出他们的名字，眼神中露出一丝好奇。他问工程师：“它是可以看到我们吗？” “它不仅能看到，而且还能知道你的身份。如果是未授权访客，它会提前发出预警。”工程师说 “这次向土星的远程航渡会有很多不可测因素，还有‘云体’在那里等着，我们需要保证你和船员的安全！”丁雨诗说。“虽然‘祝融号’集成了人类一切顶尖科技，但在‘云体’面前，它还不具备对抗能力。不过，我们的初衷并不是与之进行太空战争，而是主张非对抗方式化解危机。所以，飞船上所采用的这些高科技，主要是考虑为航渡的安全提供保障。” “我们可能时间不多了！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也许是‘云体’的意念——它们正在观察着我们，看我们会采取怎样的行动。就像人类在观察笼子里的一群鸡、看看是挑哪一只出来宰杀那样。” “艾森，你认为你去跟‘云体大脑’做意念交互会有效果吗？” “现在对‘云体’来说，太阳就像一个大大的蛋糕，而太阳系内的大小行星，都好比它们盘中的一粒粒坚果；至于先吃大还是先吃小的问题，可能正是由这个‘云体大脑’来思考。如果这时，有一粒坚果却意外发出了一种能让它们听懂的声音，那么它至少会先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吧。” “感觉很悲哀……” “但人类文明是建立在自我对世界的认知上的，因此人类文明虽然多元，却始终受到所在时空的限制。我们的思维、我们的文化、我们的精神、我们的科技……所有这一切，都源于人类历史的变迁。然而，我们现在的文明又能称之为人类文明吗？！它充其量只是在上一次人类文明断代后，再次出现的文明。我们的意识中没有继承自亘古延续而来的宇宙观，有的只是后人通过观察发现和推演运算得到的东西；我们也没有在地层中发现过人类上代文明的任何迹象，有的只是关于存在史前文明的思想实验和假说。有没有可能，在人类出现之前，地球上就已经存在过其他的先进物种或文明？而现在我们找不到他们的痕迹，是因为他们经历了大规模灭绝，或是早已飞出了地球？” 丁雨诗将身体依靠在平台护栏上，两眼深沉地凝视着厂房大门外通红的晚霞，像是在低声朗诵着一段箴言： “它是我们的家园，是我们的一切。你所爱的每一个人、你所认识的每一个人、你所听说过的每一个人、曾经存在过的每一个人……都曾在它的表面度过的一生。所有的猎人与强盗、英雄与懦夫、文明缔造者与毁灭者、国王与农夫、年轻的情侣们……都住在这里——这粒悬浮在阳光中的微尘。” 艾森望着丁雨诗，他似乎听到过这段话，但忘记了是谁说的。他说：“人类虽然是渺小的，在宇宙时空中，我们所有的存在和全部的文明都不过是一粒细沙甚至连细沙都不如。然而，我们却有思想、有独立的意识。这是我们在面对‘云体’时的唯一优势！也许几十万年或几百万年后，人类已不复存在，在整个太阳系中，人类文明的痕迹也全部消失。但如果我们今天在面对一个高级智慧文明时能让它记住，我们曾经存在过、向往过和努力过。这对人类而言，或许比存在本身更有意义。” “艾森！”丁雨诗紧紧握住艾森的手，向自己胸前拉了拉，悄声道：“上级已经批准了我的申请！我会陪你去土星！” 艾森没有说话。他知道丁雨诗是为了他，也没想到李战雄真的会同意她的请求。此去土星凶多吉少、前途未卜，面对的又是太阳系内的巨无霸“云体”，几乎是“单程车票”！ 根据“n-61”与各国航天组织反复磋商后制定的最新方案，共有4艘飞船参与执行“亚马逊蝴蝶”计划，它们分别为来自中国cnsa的“祝融号”、来自俄罗斯rka的“加加林号”、来自美国nasa的“新企业号”和欧洲esa的“星球卫士号”。它们将组成“太空联合舰队”共同奔赴土星。 为共同抗击外星生命入侵，早在泛区域合作组织成立之初，中国cnsa就已向美、俄和欧洲等各大航天机构公开了可控核聚变发动机技术和“磁力泡”技术；作为共享，nasa也将自己领先的飞船新型材料应用技术予以公开；而俄罗斯和法国则将两国联合研制成功的高能电磁炮技术呈现给“n-61”成员国，用作飞船防卫武器。 cnsa曾就高能电磁炮武器向俄、法两国提出质疑，认为在飞船上搭载这种武器是不明智的，因为当人类与“云体”无法交互时，不仅任何武器都是白搭，而且还会进一步刺激“云体”对人类的恶意。 俄、法两国则辩称，由于“云体”已扰乱了太阳系空间的引力平衡，飞船在前往土星航线上，难免会遭遇星际物质的意外闯入，高能磁力炮是清除这些障碍的有效武器。即使最后在面对“云体”沟通无望时，也不排除它能起到短时间威慑“云体”、以掩护“太空联合舰队”撤离的作用。 “n-61”无法权衡利弊，只得默认由各方自行决定是否搭载高能磁力炮武器。但要求各方须签署一份公开声明，即无论航空、航天飞行器等，所搭载的高能磁力炮武器，仅限于在外太阳系空间的防卫行动，禁止在地月轨道及以内使用。 cnsa首先在声明上签了字，但是，它同时也公开告知全世界：“祝融号”将不会搭载任何武器！ 在x基地新闻中心，“n-61”为“太空联合舰队”即将远征举办了隆重的发布会，现场有几百人出席；俄罗斯的东方航天发射场、美国的佛罗里达州卡纳维拉尔角发射场以及欧洲的法属圭亚那发射中心等同时在线参与。 发布会正式向全球宣布了“太空联合舰队”船员名单，除艾森外，所有宇航员均在各自发射场的新闻中心系数登场亮相—— “祝融号”船长为延少君上校，她是指挥和驾驶“昆仑号”飞船抵近水星轨道近距离探测“云体”并保证了飞船安全返回的首要功臣，有着丰富的太空飞行经验；她将担任本次“太空联合舰队”的首席指挥官。“n-61”新闻官还专门向媒体介绍：延少君女士的丈夫，就是一年前驾驶“快递1号”前往土星执行营救“伏羲号”和“夏至号”任务时被困失联的邓凯。她此行还有一个心愿，那就是亲自将丈夫接回来！ 艾森自然是“祝融号”的重要乘客，但出于他的个人要求和任务的高度保密因素，他没有在发布会亮相。“快递1号”任务重被卡茨冒名顶替的航天员张南，这次再次被选中，主要负责飞控与通信工作。高天骏和丁雨诗作为艾森的特别助手也加入了任务团队。另人意想不到的是，“祝融号”上还有一名身份特殊的队员，那就是应艾森的要求经x基地报请上级特批的永生人劳伦斯。艾森希望他能像卡茨那样，帮助飞船通过“结界”尽快抵达土星。 “加加林号”的船长由薇拉担任，她在“昆仑号”任务中表现出色，得到rka和cnsa的一致认可和高度信任。并且，“加加林号”几乎是“昆仑号”的仿制品，这对薇拉来说显然驾轻就熟。除薇拉外，飞船上还有3名船员，均为俄罗斯优秀宇航员或科学家。 “新企业号”的船长是nasa久负盛名的宇航员沃克上校，他曾圆满完成了人类首次环绕火星飞行探测的任务，他在那次航行中带回来的资料，也为美国制定“火星移民计划”提供了更为有力的帮助。“新企业号”共有船员5人，其中有2人曾跟随沃克一同参与了环绕火星飞行任务。 欧洲“星球卫士号”飞船的船长，则是由来自丹麦的尼尔森博士担任，他曾多次参与过esa的航天计划、两次乘坐nasa飞船登上太空，并且有着在国际空间站连续工作38天的辉煌经历。该飞船上的其他3名宇航员分别来自法国、比利时和波兰等国。 在“新企业号”和“星球卫士号”上，均搭载了由俄法联合研制的高能电磁炮，nasa和esa都认为这是保障宇航员生命安全的必要武器。而“加加林号”因为采用了“昆仑号”的设计方案和技术路径，且出于对合作方cnsa意见的尊重，rka最终还是放弃了在“加加林号”上搭载高能电磁炮装置。 艾森独自待在新闻中心的小接待室里，静静地注视着电视转播画面。他一边听着新闻官介绍，一边认真观察着每一位参加行动的宇航员。尤其是他在“祝融号”的队友。他曾在电视中见过张南，知道卡茨就是顶替了这人登上的“快递1号”。看到张南那机敏和充满阳光的样貌，艾森不由为其在上一次任务中的尴尬遭遇感到些许的可悲——他即使再优秀，可在永生人面前也不过如同玩偶。况且现在人类已在面对文明程度要高出几个层级的智慧物种！ 艾森完全不认可“n-61”这次的行动方案，一次出动4艘飞船去迎击“云体”，看上去轰轰烈烈，实际上还是将对手当做一个像人类一样的有形生物来看待。这是人类至今都没有根除的顽固意识。 他深知，“云体”生命是无形的，而且完全不受人类已知的自然规律影响和支配，所以人类惯用的高科技手段，在它面前都不会产生任何效果。 进入昆仑山死亡谷的“云体”的一个分体曾被一颗小小的“磁星”清除。艾森相信那只能是宇宙观察者释放的超能武器。但是，当“云体”大范围入侵地球时，那个“观察者”为什么却无动于衷？是它已无能为力？还是它知道“云体”已经掌握了对付“磁星”的本领？甚至……是这个“观察者”已不得不做出了放弃人类的打算？ 正如“磁星”的出现是个迷一样，它的不再出现更令艾森匪夷所思…… 然而，艾森此刻已经不再纠结于如何寻找“观察者”的帮助。他相信自己已经找到“云体”的短板—— “云体”虽然庞大无比，但它们的个体分子不会独立思考，只会将感知到的信息传递到意识中枢去解析，再根据这个“大脑”发出的意念由各个分子汇聚成整体性行为。并且，它们与人类最大的区别是：它们的意念是完全真实的，而人类却善于隐瞒和欺骗！ “云体”分子已经融入了人类群体，也许此刻它们正在学习和模仿人类的习性，迅速了解和掌握人类文明的内涵。然而它们却无法学到人类个体潜意识中五花八门的欺瞒本能。或者说它们要学会这些，应该会有一个相对较长的过程。而这正是艾森想要把握的时间窗口。 因此，在与它们的“大脑”接触之前，他必须尽量将自己隐藏起来。只有让“云体”分子找不到他，他才能在面对它们的“大脑”时做到出其不意。 艾彬和“边际空间”已经很长时间没再跟他交互了，他不知道他们那里发生了什么，或许他们本来就是来自“平行空间”的信息，目的是要唤醒和激发他这个“信使”的潜能。当“平行空间”与现实世界的通道封闭后，在这个世界，只剩下他、雅各布和永生人来承担起神圣的使命…… 艾森就这样面对着电视转播画面思考着、等待着，心如止水…… 第九十九章 凝视“云体” 太空联合舰队于发射时间窗口到来后，分别从中国的x基地、俄罗斯的东方航天发射场、美国佛罗里达州卡纳维拉尔角和欧洲法属圭亚那发射中心陆续发射升空。24小时后，“祝融号”、“加加林号”、“新企业号”和“星球卫士号”4艘宇宙飞船先后与“天宫号”空间站对接，在此加注可控核聚变装置所需的燃料——“氦3”。 潘兆宇为进入“天宫号”的各国宇航员举行了简单的欢迎仪式，并带他们参观了这个迄今为止人类最大的太空基地。 当宇航员们来到潘兆宇的指挥台前时，纷纷驻足，凝视着上面夹着的一张照片，那是潘兆宇在“云体”覆盖北半个地球时从太空俯拍照片。 艾森和丁雨诗第一次看到“云体”的全景影像。两人不由为“云体”巨大到难以想象的体积和它这种独霸寰宇的气势所震撼，同时，也为在它的笼罩下地球竟是如此的弱小无力而感到忧郁和沮丧。 “它就像一只巨兽正伸出魔爪，而我们的地球，却仅仅是它掌中的小小玩物……”丁雨诗喃喃地说。 “上帝啊！”尼尔森惊呼，“这就是我们的对手吗？！” “我们在水星见过的‘云体’比它还要大！”延少君感慨道，“那几乎像一座太空长城、绵延几十万千米！” “先开开眼吧！”高天骏抑制着砰砰的心跳，脸色凝重地说，“还不知道土星上的‘云体大脑’长啥样呢！” “上帝是我们的避难所，是我们的力量，是我们在患难中时刻的帮助……”劳伦斯用手在胸前画着十字，像是在祈祷，“愿神举灯照亮宇宙的黑暗、指引我们走向光明！” 燃料加注完毕，太空联合舰队4艘飞船顺序脱离了空间站，拉开间距，在“天宫号”的下方一字排开。潘兆宇和空间站上的宇航员们默默注视着它们，缓缓抬起手来向它们敬礼。当潘兆宇的视线落在“祝融号”外壳上那鲜艳的五星红旗时，不禁心潮汹涌、眼里闪动起泪花。 这幅场景，让他感到犹如一队英勇的逆行者在向人类做着最后的告别！ 搭载着人类文明最后希望的太空联合舰队飞船，同时启动了核子推进器，只见它们喷出一束蓝白色尾焰，如4颗流星、瞬间消失于深空之中…… “天宫号”空间站内，渐渐回荡起一首旋律。这是潘兆宇和他的队员们在漫长的太空生活中经常用来提振精神的英文经典歌曲《hero》—— “在你的内心深处，一直都存在着一位英雄。 当你到达自身的灵魂，你所领悟的哀伤都将消散。 他将赋予你力量、和你一同前行。 在你感觉希望破灭时，请正视自己并学会坚强；其实你就是自己的英雄。 自我觉醒是一条艰难而漫长的路，当你独自面对这个世界，没人向你伸出援助之手，你自己就是英雄。 请继续坚持住，希望还在，你终将找到自己的路；伴随着力量，你将无所畏惧。 你就是最后的王者！ …… 如果是单纯依靠可控核聚变推进器，太空联合舰队从地球轨道航渡到土星轨道需要3天时间。这对艾森来说太长了。所以，在跟雅各布进行意念交互后，他接受了雅各布的提议，请求李战雄批准让永生人劳伦斯作为“祝融号”团队成员，一起参加本次行动。 劳伦斯被雅各布视为其超能力不在卡茨之下的一个永生人。雅各布曾在截获“4577”号航班行动中对他寄予了重托，只是由于“边际空间”的干预，截获行动未能成功。虽是遗憾，但此后雅各布不仅如愿以偿得到了艾森，并且最终在合作抵御“云体”入侵、共同守护人类文明的重要时刻，得到了政府和军方的谅解。同时，延续了几百年的永生人之谜，也由此公之于众。 对于是否同意让劳伦斯参与“亚马逊蝴蝶”计划，李战雄犹豫了很久。艾森的要求很坚决，甚至意愿非常强烈，李战雄不能不慎重考虑。他当然也清楚劳伦斯在雅各布和艾森心中的分量。既然实施这次计划的关键人物就是艾森，那么李战雄自然就需要围绕他来制定方案。只是，之前卡茨使用超能力迷惑看守冒名登上“快递1号”，在李战雄心中留下的阴影以及对整个x基地造成的影响，至今还难以抹去。如果再让这种有过“前科”且令公众捉摸不透的永生人登上“祝融号”、参与到这次本就给人以“伪科学”色彩的重要任务中去，万一计划失败或出现其他差池，其后果和责任将是李战雄和x基地的所有高级军官都难以承担的。然而，李战雄最终还是以违反理性的逻辑说服了指挥部成员，并在给上级提交的船员名单中加上了劳伦斯的名字。 在x基地控制中心、在东方航天发射场、在卡纳维拉尔角、在法属圭亚那发射中心、在全世界的各个角落，有关太空联合舰队向土星航渡的信号直播，自舰队离开“天宫号”9分钟后就中断了，并且持续了5天之久！ 各大媒体和数以亿计的观众都在猜测着太空联合舰队那4艘飞船的命运。不少媒体纷纷为此开辟了专题直播，邀请各方知名人士到场分析讲解。一时间，关于太阳系是否存在“结界”、人造物体和人类本身能否穿越“结界”等话题，成为了全球性讨论的热点。 当然，人们最关心也是议论最多的，还是飞船上宇航员的生命安全。在1多小时漫长的等待中，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云体”威胁的存在，他们心中仿佛只剩下对这些英雄的挂念，期待着能尽快见到他们的面容。 李战雄和x基地的所有人是第二次经历这种场面。“快递1号”进入“结界”时他们就曾在万般煎熬中度过了同样长的5天时间。他们并不担心“祝融号”能否顺利穿越“结界”，而是对它上面搭载的量子终端平台能否与其他3艘飞船保持即时的信息传送并引导它们穿越“结界”心存顾忌。尽管这项由中国研发的技术早已在地球至月球、地球至火星的太空中进行过多次试验并获得成功，但毕竟是首次在超远程编队航渡中使用，而且还要面临像“结界”这样虚无空间的考验。 在x基地控制中心也装备了一套量子终端，以起到基地与“祝融号”进行超远程信号快速传输的作用。但在飞船进入“结界”后，这套装置却像其他无线电设备一样也失灵了，什么信号也没有。 到了第五天清早，天还没亮，李战雄就接到了上级首长的电话。首长在电话中明显对所谓“结界”飞行方式表示出极度担忧，语气尤为生硬。 “李战雄，‘祝融号’和其他几艘飞船是在几十亿人的关注下发射的，这次任务的重要性我们都很清楚。现在飞船失去信号已经超过1小时了！我不想质疑你们的决定，况且事到如今再探讨这个也毫无意义。我只想提醒你们，在接下来的每一小时、每一分钟、甚至每一秒，你们都必须给我睁大眼睛看着、竖起耳朵听着！坦率说，这次行动本身就已经够异想天开的了，你们还加上这么一个‘脑洞’！我当然希望你们能再次创造奇迹，但我们必须首先保证那4艘飞船和全体宇航员的平安。如果他们飞不到土星、甚至永久性消失，那你们这项举世瞩目的超级bug可就要‘青史留名’了！” 未等李战雄回答，首长那头就挂断了电话。 李战雄僵硬地站立着，过了很久，才慢慢放下电话。他看了看时间，自言自语地说：“唉！还有十几个小时呢！” 劳伦斯没有辜负雅各布和艾森的希望，尤其更是没有辜负李战雄作出的决策和担当。他采用了与卡茨完全相同的方式，引导“祝融号”飞船再次经过“结界”直抵土星北极上方；而另外3艘飞船“加加林号”、“新企业号”和“星球卫士号”，则凭借由“祝融号”量子终端平台共享的导航信息，也一同穿越了“结界”，先后抵达土星轨道之上，与“祝融号”汇合。 4艘飞船在距土星2万千米的太空将速度减至9千米/秒以下，以低于土星环绕速度作缓慢接近。在它们的下方，土星北极的六边形风暴已清晰可见，但令宇航员们震惊的是，土星环已经被宽广而浓厚的“云体”完全笼罩，像是围绕星球高速旋转的、扁平的“泡沫圈”！而土星家族的几十颗卫星，犹如漂浮在泡沫中的大大小小的杂质。 延少君向基地报告，称所有飞船均已安全抵达土星附近，飞行速度已降至88千米/秒，正在缓慢抵近，并开始观察和探测；她重点报告了土星环已被“云体”覆盖的情况，并将飞船拍摄的照片发送了回去。 张南接到了来自“新企业号”沃克船长发来的信息：“土星环被‘云体’占领了，它已不再美丽，而是充满了诡异和邪恶！我们还要继续抵近吗？” “通知‘新企业号’、‘加加林号’和‘星球卫士号’，停止前进。”延少君说完，转向坐在另一边的艾森和劳伦斯。“艾森，劳伦斯先生，你们已经看到了，这就是现在的土星，它的样子已经完全变了！我们不知道‘伏羲号’是不是在那里。如果我们就这样贸然接近，风险实在难测。你们有没有可能在这个距离上跟它们交互？” “我没有感应到它们……”艾森若有所思地说。 “你能否尝试主动与它们联系？” 艾森没有回答。他静静地坐着，两眼凝视着舷窗外十几万千米处的土星和它的“云环”。 “当你凝视‘云体’，‘云体’也在凝视着你！”在他意识中，突然冒出了这样一种念头。 他相信“云体”应该看到了“祝融号”、看到了“太空联合舰队”，它们一定也能看到他们此刻的眼神！它们在等待着！ 飞船接到了来自x基地控制中心的回复信息：“收到。请联络‘伏羲号’。注意安全，如遇风险尽快脱离！” 张南连续向“伏羲号”发出无线电信号，但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延少君再次将视线转向艾森，期待着他能提供一些帮助。 然而，艾森却像是陷入了昏睡之中…… 艾森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物体在“云环”中漂浮，他心里一怔：那不是“伏羲号”吗？！他想知道它里面的情况。奇怪的是，这个意念刚一冒头，他就感觉自己已经进入了它的驾驶舱内—— 周围的环境与“祝融号”差不多，只是没有了延少君、丁雨诗、高天骏他们，而且仪表设备也明显不同、且有些陈旧，而且表盘上的读数也没有变化、似乎已处于停滞状态…… 艾森发现了邓凯——此刻他正纹丝不动地坐在驾驶座上，像一尊蜡像。 艾森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全都是静止的！ 他感到十分怪异。虽然身边看到的都是另一艘飞船内的景象，但他却能感知自己并没有离开“祝融号”，而是沉浸在意念的穿越之中。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或者说，这是另一个空间、是他的意念所进入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时间流逝的非常缓慢，甚至有可能是停止的。 “你们属于原初的世界。” 艾森好像听到了从自己内心发出的另一种声音。他意识到，他跟“云体大脑”的意念交互已经开始了！ 他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尽量排除一切杂念，集中精力分辨思想中交织的独立意识和被动意识。他必须时刻保证自己独立意识的存在。 “你们是被宇宙秩序排斥的。”心中的那个声音在继续说。 “什么是宇宙秩序？”他思考着。 “它是一种关于存在的约束。你们是被禁锢的存在，是被排斥的。” “我们既然存在，就是宇宙秩序中的必然。我们怎么是被排斥的？” “你们受到了‘时间’的禁锢，这就是排斥。” “‘时间’？……” 艾森像是顿然清醒。他苦苦思索，却得不到答案。 他发现刚才出现在脑子里的那个被动意识，此刻竟消失了！ “艾森，你刚才在跟它们交流吗？” 艾森耳畔响起了丁雨诗的声音。他定睛一看，发现不仅丁雨诗，还有高天骏、延少君他们都在盯着他。 “‘时间’！我们被‘时间’禁锢着……”他自言自语地说。 第一百章 “时间牢笼” 听完艾森的叙述，船舱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其实，丁雨诗和高天骏已经明白了艾森在说什么。早在一年多前，他们就听艾森提到过有关时间并不是空间的维度、以及在不同“平行空间”中时间规律也会不同的猜想。在对x基地所接到的邓凯的信息进行分析时，他们也曾对“云体”内的时间为什么会与地球上的时间相差巨大而感到疑惑，如今再联想到他们在“61”对艾森进行催眠试验时将他毫秒级的脑电波反应经拉长后所呈现出来的正常梦境画面，才真正使他们理解了人类被“时间”禁锢的含义！ 古人对时间的认知，来自对太阳的判断。日出时开始一天，日落时一天结束。同时，古人发现地球上有四季的更替，于是就把这四季更替的周期称作一年。日出日落、季节更替都是周期性的东西。 然而，爱因斯坦却认为：时间是人类的错觉！ 最早康德就曾猜测，时间和空间在客观上可能根本不存在，只不过是我们先验直观的感知方式和思维方式。休谟则提出了“时间和空间并不是客观存在，而是我们感知事物时主观派生的”观点——因为我们感知的宇宙太小太小，不足以代表客观世界，因此无法验证客观世界是否存在时间或空间。人类一直以来都是在以主观的方式认识时间和空间，以此形成的宇宙观，始终都摆脱不了人类意识中固执而僵化的自我设定。 “‘时间’是人类因为认知狭隘而带来的判断缺陷。”艾森说。“我必须去‘云体’内看一看！我们和它们不属于同一维度的存在，因此我根本无法破解它们。只有进入到它们的‘大脑’，才能知道‘时间’是怎么回事，才能真正做到与它们意念的交互。高主任，延队长，你们让我去‘伏羲号’吧！” “你进去会很危险！”高天骏说，“就算你不会被‘云体’分解，但你可能也回不来了！” “我本来就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而且，我认为它们是在等我。” “艾森，我们是在执行任务！”高天骏态度严肃地说。“虽然你是这次任务的关键主角，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独立于我们任意行动。你试想一下，如果你一去不返，而我们之间又失去了联系，那这次计划就将泡汤！” “如果我不去，我的计划可能也无法实现。” “我跟你一起去！”丁雨诗说。 “你瞎掺和什么！”高天骏瞪了她一眼。 “艾森说得对。我也觉得我们跟‘云体’分属于不同维度的空间。”丁雨诗冷静地回答，“高主任，您心里也清楚，我们现在只剩下用意念去对抗‘云体’这一条路了！我虽然远不及艾森的意念传导能力，但我跟他之间已经形成了高度的默契，而且，多一个人，就会多一个联系的渠道。我们不是去做无谓的冒险，而是为了完成计划所做的尝试。请您理解！” 艾森望着丁雨诗，嘴唇搐动了几下，说：“谢谢……” “我也完全赞成艾森的想法！”延少君说，“虽然我们面对的是未知世界，甚至可能会面临粉身碎骨、化为齑粉，但我相信，我们每个人在登上‘祝融号’之前都已经为此做好了准备！” 高天骏将目光移向劳伦斯。 劳伦斯正闭目沉思，仿佛感知到高天骏此刻在注视着他，便睁开眼、缓缓地说：“毫无疑问，这是目前最有效的方式。” 高天骏又思考了很长时间，然后对延少君说：“少君，你是本次任务的首席指挥官，我想，你还是有必要召开一次联合舰队会议。毕竟艾森的行动已经关系到我们整体计划的实施，因此首先需要经舰队全体宇航员会议的讨论；并且，这事也必须向基地请示。” “天骏，你的提议也很有必要。”延少君答道，“太空联合舰队是一个整体，这个计划应该征求所有成员的意见，即使这是艾森个人的行为，也需要得到大家的认同和支持。当然，我也会向基地请示，由我亲自驾驶穿梭机送艾森去‘伏羲号’。” “你应该留下，我会陪艾森去的！”高天骏说。“我和雨诗都很了解艾森，我们可以帮到他。你需要留下来指挥舰队。” 延少君向高天骏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一边，她低声说：“天骏，邓凯就在那里！我们的任务不仅是帮助艾森完成使命，我还要找到邓凯……我真的想马上就见到他！” “少君，邓凯是你的丈夫，也是我的兄弟和战友。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祝融号’需要你，再说，我想基地也不会批准你的请求。” “我有贴近‘云体’飞行的经验，这是我的优势。天骏，我知道在你的原则性后面，也有着强烈的感性。事情到了今天，我们所有人已经都没有退路了，人类也没有退路了。希望你能支持我！” 高天骏思索着说：“既然你决心已定，那我想我们还是先让艾森继续尝试和‘云体’交互，尽量不要让它们对我们的行动产生误解，只要艾森认为可行，那我们不如直接驾驶‘祝融号’进去。毕竟，如果要对‘伏羲号’实施救援，单凭穿梭机是不行的。” 经高天骏的提醒，延少君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打算跟艾森搭乘穿梭机进入“云体”核心的想法的确有点简单和唐突。 “祝融号”所携带的穿梭机，只是用于飞船与飞船之间、或飞船与星球之间的短程载人航渡，舱内最多只能搭载3名宇航员。即使只有她跟艾森两人前往，也无法同时搭救邓凯和卡茨。况且，如果“云体”真的有清除这支太空联合舰队的意念，那么“祝融号”和另3艘飞船无论是进去还是留在它的外围，也都将难逃厄运。 延少君心里十分感激高天骏的支持，但脸上却没有过多表露。 太空联合舰队会议出乎延少君和高天骏的想象，几乎一边倒地反对进一步接近“云体”，也不主张派穿梭机进去。 “星球卫士号”船长尼尔森博士率先表达了自己的不同观点：“我们都相信艾森先生此行是要跟‘云体大脑’进行意念交互，那么我们现在已跨越了8个天文单位来到这里——在这个距离内，我们不仅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它，甚至你喊一嗓子它都能听见，为什么还非要置身于‘云体’之中呢？难道我们还要设想让艾森先生去跟它握握手吗？” “加加林号”的薇拉则提醒延少君：“亲爱的延！你还记得我们和肖恩一起经历过的水星黑障——当时如果不是有颗神秘的红色光点引导，我们的‘昆仑号’就不一定能出得来了。那个“黑障空间”既看不见也无法探测的到，它是什么？怎么会出现在“云体”附近？我们一无所知！这次‘亚马逊蝴蝶’计划的主角虽然是你们的艾森先生，计划的初衷只是让太空联合舰队将他送到土星来，而并没有要进入‘云体’的预案。我会支持艾森在离‘云体’哪怕更近一点的位置去与它们交互，但任何与‘云体’物质性的接触尝试，我们都应该谨慎！当你拿未来做赌注时，未来就已经不是你手中的骰子能掌控的了！” “我代表‘新企业号’宣布，我们不会执行任何超出原计划之外的任务。我们的飞船随联合舰队抵达土星，本身就已彰显了对‘n-61’计划的积极响应。nasa的木星探测器‘蜂鸟号’将在48小时后抵达土星，而nasa也期望‘蜂鸟号’能用它上面搭载的ai系统与‘云体’交互。我们‘新企业号’此行的另一个使命，就是回收‘蜂鸟号’并将它带回去。因此，无论联合舰队做出何种决定，‘新企业号’都将选择留在这里等候！” 延少君和高天骏坐在“祝融号”的驾驶舱里，听着无线广播中传来的各个飞船的反对声音。两人都没有发言，因为他们早就知道各国宇航员都会有各自的立场，此时做任何解释和说明都是多余的。 其实，高天骏在向延少君提出召开联合舰队会议的建议时，就已经预感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不过在他心里早就做出了亲自跟艾森去‘云体’的决定，之所以提出会议讨论，他要的不是结果，只是个过程。此刻，他不由望着延少君，眼神中流露着一丝同情。 延少君关闭了对讲机，扭头正要对高天骏说什么，看到了他的眼神。她坦然一笑，说：“他们有权保留意见。现在我只想听听你最终的态度。” 高天骏一直在想着艾森。在电话会议开始时，艾森独自离开了驾驶舱，直到现在也没回来。高天骏猜测，他可能也早就预见到了会议的结果，所以去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让自己集中精力思考。 “请给我一点时间考虑。”高天骏说罢解开安全带，离开了座位。 他来到飞船中部的宇航员休息区，这里上下有序安置着几排床铺、每张床都可以通过小舷窗看到飞船外面的太空景象。这里并没有艾森。 “艾森在船尾。”劳伦斯告诉他。 高天骏终于在飞船尾部的一个小仓室找到了艾森。 艾森呆呆地坐在观测窗前，凝视着遥远星空中的一颗暗淡蓝点。 “那就是我们的地球！”虽然他没有回头，但他知道高天骏已悄然来到了自己身后，而且正在跟他一起遥望着那颗肉眼依稀可辩的淡蓝色星球。“我突然有这样一种想象：宇宙本身会不会是一个超大的顶级生命体？我们所看到的所有星球，都只是它体内的一个个原子、电子？！” “这种猜想早有有人提过。”高天骏回答，“这个脑洞实在太大，根本无法验证！” “时间并不广泛作用于全部宇宙空间或是宇宙生命，”艾森继续痴痴地说，“时间只是它自己所依附着的那个‘电子’或者‘空间’的基本属性，而且被那个‘电子’的特定‘牢笼’所封闭！” 高天骏琢磨着艾森的话，觉得有些费解。 “宇宙的意识，会不会也受到更高层次生命体的影响？”艾森说，“我有时能感觉到这些生命体的存在。它们既可能存在于与我们平行的宇宙中，还可能存在于我们意识所在的微观世界中；这些生命体可能是无限层级的，相互影响、相互关联的，所有的微观个体都应该与那个顶级生命体是相通的。我们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发现这些生命体意识的存在，那是因为我们被时间困住了！” “在你看来，地球和土星不在同一时间区域？”高天骏没搞明白艾森的逻辑。他既想知道，也想用提问来帮助艾森打开思路。 “是不同生命体的意识会受制于它们所依附的载体。”艾森慢慢回过头，望着高天骏。“人类依附于地球，所以我们的意识受时间规律潜移默化的支配。我们的生命周期、我们的一日三餐、我们的知识提升，乃至我们无论是个体的还是共同的旅行，都受制于时间。时间相对于人类似乎是永恒不变的，它既循环往复，又不断绵延。但同样是依附于地球的其他生命，它们的时间却各不相同。鲸鱼的寿命长达几百年，而蚂蚁的寿命还不到一个月。我们只是站在自己的维度去划定它们的时间，却从没有站在它们的时间轴来看待人类。虽然同在地球生存，但我们经历的时间却不一定相同！‘云体’也是一样。它们也有它们的时间体系，它们的意识是自身时间体系的产物，或许根本就不受所谓时间的限制，所以比我们人类意识更发达、更敏捷、更开放。整个宇宙的结构不是偶然的，它并不受时间的限制，只有人类才是。所以，由于受到时间因素的困扰，我们仅仅存在于自己的‘宇宙’中。” “我们只存在于自己的‘宇宙’？” “对。高主任，您还记得我在‘61’说过的一句话吗？时间并不是多维空间的额外维度，意念才是。” “记得。我也比较认可你的这个观点。” “人类的意念至今也没能超脱自己的宇宙观。正是我们意念的局限性，禁锢了我们对宇宙生命形式的认知。”艾森说。“‘云体’是从哪里来的？这样庞大的东西进入太阳系，我们为什么直到现在才突然发现？如果我们基于原有的宇宙观，只能解释为它们是经过了漫长的太空旅行来到太阳系、我们却因为不可理喻的‘疏忽’而没有及时发现和追踪到它们的轨迹——甚至当它们已经覆盖了整个土星环我们竟一无所知——这显然是说不通的！” “难道它们是从时空隧道穿越而来的？” 艾森摇了摇头，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在想，是不是我们所在的维度限制了我们对‘云体’的感知。我们所能看到的，只是‘云体’让我们看见的很小一部分。它们虽近在咫尺，但对我们来说却遥不可及！如果我们不能突破以自我为中心形成的宇宙观，可能永远也不能感知它们。” “‘边际空间’能感知到它们吗？” “‘边际空间’一定是可以感知它们的，因为‘边际空间’的空间维度比我们要高。只是，他们也还没有达到‘云体’的层级。所以，尽管‘边际空间’比我们更能感知它们，却也无能为力。” “所以你才要尝试通过意念来提升自己的维度？可是你又如何能让我们所有人都能达到‘云体’的空间维度呢？”高天骏问。“仅凭你个人显然是不够的，而且也不符合行动的要求。说道‘边际空间’，我还想到了一件事——不知你想过没有，你设想的这种用意念来提升维度的方式，‘边际空间’难道没有尝试过吗？如果有，那他们为什么会这么长时间都没再跟你联系？”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而且我也无法找到艾彬……所以我才打算自己去尝试一下。高主任，我现在有种强烈的感觉，那个‘云体大脑’好像也在等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