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金手指是戏精系统》
受害者一
在烟花三月下江南,拜访许久未见的挚友,本该是件乐事。
陆小凤原本是这样想的。
众所周知,他这位朋友的住所,无论何时都不会对需要的人关闭。花满楼这个人,不仅风雅,并且是这江湖中,难得的大好人。
若说谁能关进小楼,自成一片天地,大概说的就是花满楼了。
陆小凤觉得他这位朋友遇上了一点麻烦。
现在,一只葱白玉手正摊在陆小凤眼前。手的主人微笑着说道:“陆公子,您喝了三坛子绝版桂花酿,吃光了厨房所有的小菜,一共消费三万三千两,请问您怎么结账呢?”
此情此景,纵横江湖从不结账,全靠情谊深厚(俗称混吃混喝)的陆小凤,目瞪口呆。
“等等,姑娘你是哪位?我在这里喝酒从没给过钱。”陆小凤看着姑娘越发逼近的手,不自觉往后缩了缩。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他只不过像往常一样偷喝了花满楼藏起来的酒。为了佐酒,又顺便把厨房的几道菜找了出来。
吃到最后一无所有,甚至倒欠三万三千两,都是因为被眼前这位女子抓了个正着。
姑娘身着白衣,单手叉腰,粗俗的姿势被她做出了一种娇憨感,杏眼瞪得圆圆,似嗔似怒,任谁也不忍心对她生气的。
“不给钱,哈?莫非你一直都是白嫖……”小姑娘和善地笑笑,“以往的债就不追究了,毕竟陆公子应该是还不上。零头也给公子抹了,只要三万两。”
陆小凤那四根眉毛一起抖了抖,很是喜感。只见他微微一笑,反驳道:“我陆小凤是什么人,区区三千两还需要抹零?”
不需要就快给钱啊。
女子正想说。就听陆大官人镇定自若地说道:“我连三两银子都掏不出来。”
少女自袖中滑出一把银色短刀,晃得陆小凤眯上眼。
“陆公子,心肝脾肺肾,样样都值钱的。”白衣姑娘和善的笑容逐渐险恶,看他的目光像在菜市场挑肉,“还是卖肾吧,毕竟你有两个肾,卖一个也不打紧。”
陆小凤使出一招游龙戏凤,踢一脚桌腿,身子便倒飞出去。白衣姑娘似乎不是在跟他开玩笑,紧贴着他的衣角追得陆小凤绕着房梁跑。
像极了猫鼠游戏。当你是老鼠时,这游戏就一点也不好玩。非但不好玩,还随时可能丢一颗肾。
陆小凤虽然有两颗,但他还有无数的红颜知己,每一颗肾都是必不可少的伙伴。
“姑娘,你再不停下,我可要动手了。”陆小凤在一个转身的间隙说道。
于是衣角被切下来半截。
白衣姑娘先是一惊,随后停下瞪大了眼:“你吃花满楼的饭,喝花满楼的酒。还要打花满楼的老婆?你还是人吗?吃我天山六阳掌!”
条件允许,陆小凤还是想做个人的。
动手打女人不是他的风格,虽然逼急了也会失手。但是!花满楼的老婆?!
天山六阳掌的掌风呼啸而至,陆小凤维持着目瞪口呆的姿势,扑倒在地。
【随着陆小凤倒地不起,地上掉落了一本《混吃秘籍》,应当是他的随身之物。】
系统君有时候也会兼任旁白君的工作。
薛灵素捡起掉落物,稍微翻翻,书就在她手中消失了。
“这玩意真的有用?”她表示,不是不相信,只是现在就想开开眼。
【学习之后,你可以混进任何多人场合,毫无违和感。实乃居家旅行,杀人灭口必备佳品。】来自系统的肯定。
薛灵素决定往好处想想,至少从今以后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江南小楼内,这件事情就要从她被系统选中开始说起。
别的穿越女,金手指巨粗无比,不是称霸武林,就是武侠版逆后宫。轮到薛灵素,直接成了医生。——名字取得好,职业干到老。
她的名字又是《灵台》又是《素问》,可谓是buff叠满,不当个神医都白瞎这名字。
直到系统说出自己的名字,宣告她的任务,薛灵素人都麻了。
【你说你叫什么系统?】
系统重复一遍:【戏精系统,培养戏精,我们是专业的!】
薛灵素冷笑一声:【谢邀,但我社恐。】
系统的回答更是体贴入微:【没关系,社恐我们也能治的,用过都说好。】
薛灵素的直觉,让她不想问社恐要怎么治。但也不需要问,系统已经学会抢答了。
【只要在一次次社死中迷失自我,很快就会痊愈啦。不打针,不吃药,任务做得好,奖励拿到饱!】
她觉得系统还是入错了行。有这种口才,为什么想不开要培养戏精,直接搞传销,满世界都能拉到信徒。
不过说到任务,薛灵素稍稍提起一点兴趣,奖励不奖励的不重要,主打就是一个参与。
【你有什么任务,详细说说。】
【这边有一个自带新手保护的任务哦。】
果然是个贴心的系统,上来就是业务熟练的推荐套餐。
老实说,对新手任务并不感兴趣,薛灵素一向喜欢越级打怪。不过重活一次不容易,倒是没必要一来就拿生命冒险。
又没有存档,还是先熟悉游戏环境的好。
【新手任务:《扮演花满楼视财如命的妻子》
任务说明:江南花家富甲天下,小儿子花满楼却自幼失明。请宿主扮演花满楼的妻子,人物性格,切记死要钱。
完成需求:在花满楼的朋友、兄弟、敌对阵营面前,确立起人物形象。
任务奖励:《神秘新手礼盒三选一》,坐骑×1,时装×1。
注:本次任务为新人特别定制,将不会遭遇生命危险。】
抛开奖励中她嘴不感兴趣的时装,其它两项都还有点意思。薛灵素想起某位大师笔下著名的坐骑,还有些小期待。
雕,可以飞。四舍五入就算修仙了。
这任务,她接定了!
【这里是多世界观融合向武侠世界,为了您的到来,我们准备了很多小礼物,请尽情探索吧!】
薛灵素都没来得及夸系统一句懂事,就听见了来自系统的温柔提醒。
【小心别死掉哦。】
那一天,薛灵素终于想起了,医生,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高危职业。她生前自不必说,武侠世界医闹也并不罕见。
也不想想胡青牛是怎么死的……什么?是诈死?那没事了。
那就想想,天竺大师,那可就吃了点断肠草,人直接没了啊。
一有机会,她就转职!
踏出江湖的第一天,薛灵素暗自下定决心。
【所以我能先赊账拿个奖励吗?比如坐骑什么的。我觉得吧,等我找到花满楼,人已经快要饿死了。】
生平决不委屈自己的薛灵素,在漫长的物理距离面前,选择了和系统讨价还价。
新手任务不就是给玩家的福利吗?她先拿到手,再完成任务,岂不是合情合理,省时省力?
系统可能也是第一听到这么合乎情理的要求,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你确定吗?】
半晌才等到回话的薛灵素当然是选择确定。
【提前支取奖励会触发主线任务,加大游戏难度哦。】
如果没有作弊器,新手任务的难度就已经很地狱了好吗?那时天真的薛灵素,还不知道,系统给她准备的礼物,都已暗中标好价格。
所以她选择了同意。
【以下三件物品,您对哪一件最有兴趣?请做出您的选择。
A.名扬天下的兵器图谱。
B.妙手回春的灵丹妙药。
C.逃命一流的护身秘籍。】
首先排除B,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其次排除A,薛灵素对舞刀弄棒敬而远之,好像看过的电视剧里,也没人是靠武器登顶的。
C还不错,逃命一流,赶路应该也是一流咯?应该是能解燃眉之急。
无论从现实考虑,还是应试定理,选C都是最优解。
一阵折磨的头疼后,薛灵素脑海里瞬间多出了系统的礼物。凌波微步这种逃命的本领就罢了,怎么还打包附送了《北冥神功》,《六脉神剑》,《降龙十八掌》……
【系统你真的没搞错?我选的是逃生秘籍。】
万能的系统怎么可能有错,如果有错请玩家自己克服一下。系统君很有态度地说:【没有搞错哦亲,只要把敌人全打死,不就可以逃生了吗?】
面对这种重量级的回答,薛灵素岂止是叹为观止,简直是刷新三观。
说好的新手任务不会有生命危险呢?
这句话的意思是只保证她没有生命危险,不保证别的人会不会有事?
薛灵素逐渐理解了一切。
赶到任务地点,江南小楼的时候,花满楼恰好正出门。从天而降一个白衣女子,精确落入他怀中,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说:“花满楼,我可算找到你了!”
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花满楼端着怀里的女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松手。
“这位姑娘,我们认识吗?”他冷静地问。
就算是新型碰瓷方式,从天而降未免也太新奇了些……
“我是你素未谋面的妻子呀!”
花满楼的手莫名发抖,瞎子的直觉一向都很准,此刻直觉告诉他,扔掉怀里的少女,不然会被卷入奇怪的事件。
但他还是更为本能地秉持着善意:“愿闻其详。”
江南的小楼,从不闭门,花满楼更不会拒绝任何落入困境的人。
任务进度0%
幸亏花满楼是个好说话的人,其实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那种话,她已经开始社死了。
薛灵素手捧着热茶,花满楼正坐在她对面。即便是遭遇了如此诡异的碰瓷,他仍能心平气和地问:“还未请问姑娘姓名。”
她可太喜欢这种情绪稳定的交谈对象了。
“薛灵素。”她答道,“《灵台》的灵,《素问》的素。”
一个听上去就医术高深的名字。花满楼暗自想道。
这时候薛灵素表面镇定,内心慌得要死。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说服花满楼啊!一个古怪的女人从天而降,要当他老婆诶……
系统啊系统,你怎么没说,凌波微步熟练度不高,会从奇怪的地方窜出来?
也许是感受到了她的怨念,戏精系统提供了友情指导。
【装可怜就行。】
天呐,她这种正经人,怎么装得了可怜嘛。
“薛姑娘,你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花满楼最关心的果然还是这个问题。首先他要确定,面前的女孩是否遭遇了危险。
是的,花满楼虽然是个瞎子,但能准确判断对方的年龄,大约在二十岁以下,十八岁以上。
倒是不能怪他心猿意马,实在是薛灵素出场的方式太过惊艳,他没防备抱了个满怀。即便是如此兵荒马乱的时刻,他还是闻到了她身上隐约的栀子花香。
她有些清瘦,不像练过武的人。
薛灵素陷入了绝望的沉默。她要怎么承认,自己就是一脚踩滑了才会掉下来呢?当然,她绝对不是个颜狗,也决不是看见花满楼的侧脸就心跳狂飙。
系统简直没见过她这样,一紧张就话都说不清楚的宿主。
【看好了,我只表演一次。】
沉默中的薛灵素,在脑内听到了系统君无奈的叹息,顿时眼前一亮。系统君,社恐的神!
【
请回答:
A.不是说,男人都喜欢天降系吗?
B.其实,我遇到了点麻烦……
】
用一秒的时间反应过来,选项A的姐姐,几乎是可以通杀后宫文,需要一撩人的技巧。选项B,一定就是系统君提到过的,装可怜。
果断选B啊,她当不成海王,修罗场不是谁都吃得消。珍爱生命,远离复杂男女关系。
做出选择的瞬间,薛灵素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好像灵魂漂浮在半空中,注视着系统操控自己的身体进行表演。
“其实,我遇到了一点麻烦。”薛灵素(系统控制版)低垂下眼眸,用艰涩的口吻说道,“除了花公子,我想不到还有谁可以帮我。”
花满楼的判断很难被微表情影响,因为看不见,他更多是听声音。如果薛灵素能更惨一点,比如断条腿什么的,卖惨效果应该会更显著。
但系统还是全都表演出来了,就为了给差生宿主做教学,演示什么叫泫然欲泣,我见犹怜。
那滴泪在眼眸中,似乎随时可能滴下来,眼角的微红,让她像小兔子一样无辜。
薛灵素觉得自己还是看错了系统。
【说真的,统子哥。你去搞传销还是屈才了,不如直接诈骗,大把的富婆姐姐等着你。】
系统冷漠少年音:【闭嘴,演技烂还不好好学!】
“若是姑娘遇上的麻烦是危险的,不妨说出来,在下能帮上忙,必定尽力。小楼虽小,定能护你周全。”花满楼几乎是毫不犹豫就做出了承诺,却也不忘说道,“只是姑娘不要再说妻子这样的话了,传出去对你并不好。”
天下怎么会有如此温柔的男人呢?
假如有人对他一见钟情,这完全不能怪女孩子恋爱脑。如果花满楼还不值得倾尽全力去爱,还有谁值得?
系统客观评价:【一看就会被坏女人骗的很惨。】
薛灵素沉思片刻,恍然惊觉——坏女人竟是她自己。
正要看系统君如何应对花满楼的温柔回护,却见她袖中飞出一把银色手术刀,毫不犹豫对准自己心脏。
“可我就是公子的妻子啊……”她抽泣着说,接着又表现得极为矛盾,竭力解释,“我也不知怎么了,自从被那位恶人下了毒,听到这样的话就忍不住自尽。我是花满楼的妻子,这件事好像刻在我脑子里。”
刀尖在离心口咫尺之间,被花满楼两根手指稳稳夹住。
那是陆小凤的成名绝技,灵犀一指。就连这门功夫都能倾囊相授,怎么不算是挚友呢?
“姑娘,你说的中毒,是怎么回事?”花满楼的神情立时凝重起来。
很坏的人,中毒,一定要做他的妻子,否则会死。
这几个信息联系起来,目标直指一个他极为亲近的人。花家有七个儿子,他的大哥,与他整整相差二十岁,说是长兄如父也不为过。
江南巨富的花家,既然有花满楼这样侠骨柔肠的温润公子,也必定需要大哥那样手腕狠辣的当家人。
即便是花满楼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位大哥,行事手段算不上光明磊落,用毒的本事更是高绝。偏偏这位兄长,最疼爱自幼失明的弟弟。
该不会其实不是碰瓷,而是自家大哥的新型催婚手段吧?
系统一向很喜欢人类的疯狂脑补机制,只要给出一些似是而非的碎片信息,他们就能自己把剧情梳理通畅。
“请公子不要逼我说出那个人的身份。”薛灵素的语气是绝望中带点委屈,再看一眼花满楼,不舍地说道,“能在死前见到花公子,我已经心满意足,不敢奢求更多……”
花满楼轻声叹息,两根手指发力,手术刀被他轻易抽离。
他毕竟是对花都能悉心照料的人,更没有理由不去挽回一条年轻的生命。——即使他可能被骗,即使最后惹上大麻烦。
在遇上薛灵素之前,他的大部分麻烦都来自于另一个人,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再怎么样,她也不会比陆小凤更离谱了。
花满楼将刀归还于失主,仍是温和地说道:“姑娘既然不愿意说,想必是有自己的理由。姑娘大可在此处暂避,只是不知身上中的什么毒,又该如何解?”
说谎的人,最怕的就是遇上打破砂锅问到底。
人一旦说了谎,就需要用无数谎言去掩盖谎言。说的越多,难免就会露出破绽。
薛灵素的灵魂悬在半空,竟然还有些幸灾乐祸。
【这可怎么办呀?我也不能凭空捏造吧。】
系统直呼这是它带过的最差一届宿主。即便对面坐着的男人,是这世界上最好骗的好人,她居然硬是能问出这种蠢问题。
【如果你没有完美答案,就不要回答。】
自己选的宿主,它还不是只有耐心教学。薛灵素(系统操纵版)反手一掌打在花满楼肩上,一道内力如暖流涌入穴道。
“这是我的家传绝学,天山六阳掌,专克奇毒。”她解释说道,“只要公子收留我三日,我就能将毒性全部化解。”
此前花满楼还未听说过有门功夫叫天山六阳掌,但方才她的一掌,功力虽然不算精纯,已足可显见功法之精妙。
这位薛姑娘家学渊源,应当是哪位名医后人吧。
薛灵素说完,又有些担忧地补充道:“只是公子,我中这毒有些邪性,若是有时性格骤变,还请不要笑话……那样我会难过的。”
等系统交代完毕,正版的灵魂态薛灵素,已经仗着自己说话没人听见,开始大声哔哔。
“难过个屁,我只会当场毁灭世界!”
“系统君你怎么想的,突然就给我的任务加上了三天时限,这是违规的吧?我真的会投诉你哦。”
系统冷漠地说:【姑且说一下,本系统不接受投诉。抛开这个不谈,你提前拿奖励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违规呀。】
话音刚落,她的灵魂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在钻规则空子这方面,她是玩不过系统的。因为它真的会让宿主意识到,什么叫最终解释权归系统所有。
有不服的地方请自己克服一下。
“无妨,在下本就是个瞎子,装聋作哑的本事,没人比我更精通。”花满楼一笑,“只是今日有一友人来访,原本打算去快意斋预定的小菜,现下只能自己动手了。”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应该也是没有人相信,这位衣不染尘的富贵公子,竟然还会洗手作羹汤。
“是陆小凤吧?”薛灵素福至心灵地说道。
花满楼敏锐到能听出她忽然拔高一点点的音阶。
“姑娘你认识他?”
认识也不稀奇。只因他这位好友,好像女人缘特别好。——虽说都没有好结果罢了。
薛灵素仗着他看不见,脸上露出了姨母般的笑容,克制地说道:“听一个路人说过,你们俩是最好的朋友。”
路人,指尽职科普任务目标人际关系的系统君。
对于薛灵素来说,今天也是为陆花美好友谊流泪的一天。
系统:【磕学家真鹅心。】
薛灵素:【你不懂。】
花满楼怔了怔。这位路人知道的还挺细致?
“他的确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过有时候,他也是个大麻烦。”他微笑道。
薛灵素问道:“是名声在外,牵连到你的时候吗?”
花满楼摇摇头,微笑不改。
“是他会偷喝我珍藏的酒。”
任务进度33%
无论找谁来问,也不会有人说花满楼是个吝啬的人。
这样一个人,又岂会因为一坛酒就和朋友翻脸呢?永远也不会的。但陆小凤又有一个不太妙的习惯。
当他喝酒到了兴头上,往往会把不到年份的也一起喝掉。
“公子既然这么说了,我会给他一点小小的惊喜。”薛灵素若有所思地说道。
系统的任务罢了,虽然有点对不起陆小凤,但……
那一点为陆花友谊哭泣的糖份,并不影响她出手的力度。此刻被拍倒在地的陆小凤,若是知道她拍在花满楼肩上那一下有多温柔,现在就会跳起来闹了。
四条眉毛同时贴在地面上,陆小凤挺尸好几秒,才不得不接受现实。
“没道理,离上一次过来不过月余,花满楼连老婆都有了……”陆小凤甚至不愿意从地上爬起来,就着五体投地的姿势说道,“姑娘,你说你是他妻子,总要有证据的。”
显然他还不太服气,就算是陆小凤也想不通,一起长大的好友,怎么就突然英年早婚了。
当然,绝对没有嫉妒对方先脱单的意思。
薛灵素挑眉一笑,可惜戏精系统专治各种不服,她首先就已经被系统治得服服帖帖。
“陆公子,你看我打你这几下,动静那么大,整条街的人都听见了,怎么没见花满楼来救你呀?”
这种证据摆在他面前,陆小凤不信也不行了。
“但花满楼从没收过钱……不如下次一起补上?”他总算肯从地上翻身站起来,提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薛灵素狡黠地一笑:“概不赊账哦。”
什么蓬莱仙酿能值三万两?他刚想呛声,转念一想,是花满楼的私藏,三万两也实在太便宜了。
陆小凤喊道:“花满楼救命啊,嫂子要逼我卖身还债——”
【是卖肾!】
她严格地纠正错误说法。浪子卖身赚三万两,恐怕这辈子也没希望了。还是卖肾给系统回收,大概值个二十万吧。
【我是正经戏精系统,不干杀人越货的事哦。】系统惊恐地解释。
真的吗?薛灵素不相信。她总觉得系统杀人越货应该很熟练,从细枝末节都能看出来。谁家正经系统送的保命秘籍是一套大杀器?
深思后她立刻又福至心灵。
【扮演杀人魔的时候,杀人就是正经工作。是我理解的意思吗?】
她好像已经摸清了系统的本质,因为她这么说了之后,一生要强的系统君竟然没有反对。
低魔位面,同时也是高危世界。人被杀,真的会死的。
“名动天下的陆小凤,也会向我求救?真是稀奇。”花满楼就站在小楼第二层,笑容中透出淡淡的戏谑。
陆小凤长舒一口气,庆幸道:“以咱们的交情,三万两的份子钱自然是少不了的,可惜我今日实在是没有带钱。帮我劝劝嫂子,下次一定补上。”
花满楼摇头道:“你以为那三万两是酒钱?”
莫非不是?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不是。
花满楼见他愣住,便接着解释道:“那一桌是薛姑娘亲手做的,听说我有好友要登门,她特意在厨房忙活了两个时辰。”
所以那些菜原本是给他们三个人准备的,却还没上桌就进了他一个人的肚子。难怪这位白衣姑娘会生气。
愧疚感涌上心头,他连忙道歉:“实在对不住,我和花满楼闹习惯了,竟没料到这里已经有了一位女主人。”
有一段不短的沉默时间。
薛灵素没有吱声儿,反复琢磨陆小凤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系统提示:【我的青梅竹马与天降的修罗场是吧?】
她完全无法反驳,并且觉得假如陆小凤是个女人,会与系统的提示更加契合。
这样她说不定会忍不住冲上去说,你的竹马以后就由我照顾,无关人士请离他远点。
“没关系,下次记得把份子钱补上。”薛灵素回过神说道,“既然陆公子已经吃饱了,那接下来我们吃金华火腿,还有府上新送来的鹿肉,你就别动筷子可以吗?”
很想回答不可以。
他跟花满楼的关系,虽不说是同穿一条裤子,但绝对是可以同吃一碗饭。什么时候他陆小凤受过这种委屈?
花满楼就站在楼上看着,一点也没有插手的意思。
僵持一会儿,还是薛灵素憋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惊喜就到此为止。”她笑着走向花满楼,帮他一起抬出来一架烤炉,“想来陆公子今后不会再偷喝年份不足的酒了。”
换了薛灵素自己被这样恶搞,她多半此生再也不碰酒半杯。
花满楼却笑道:“他一早猜到你是在开玩笑,那么你准备的惊喜,效果就会大打折扣。最多三日,他就会忘记。”
要不怎么说是至交好友呢?花满楼对他的了解是如此深刻。当陆小凤看见桌边摆出的酒壶时,双眼又放起了光。
好家伙,别说三天,这连三分钟也没坚持住啊。
回过神时,陆小凤一口酒直接喷出老远,花满楼的表情也是欲言又止。
“咦,我说出来了吗?”薛灵素后知后觉地眨眨眼,“没关系,三分钟也很厉害了。”
陆小凤看上去快要被刚才那口酒呛死了。
“他怎么了?”薛灵素看着咳嗽不止的陆小凤,险些职业病发作,上去就是一套海姆立克急救法。
花满楼淡淡道:“喜极而泣吧。”
他都这么说,应该是没事了。薛灵素不疑有他。系统跟她大致讲过如今江湖的名人轶事,倒是不记得陆小凤是这样容易感动的性情中人。
经历了两次呛酒,一次好兄弟背刺后,陆小凤已经非常淡定,再也不会为区区小事失态了。
陆小凤吃着鹿肉,心平气和道:“我原本想问,你娶媳妇的事,有没有可能也是在开玩笑。”
花满楼配合地问:“现在呢?”
“我觉得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陆小凤如实说道。
以他浅见,花满楼的岁月静好,正该遇上薛灵素这样不拘一格的跳脱女子。两种性格截然不同的人,才能给他的人生增添一些亮色。
不过本着走过路过,机会不要错过的原则,陆小凤决定再问几个问题。
“薛姑娘,你真的喜欢花满楼吗?”
她点头毫不犹豫:“喜欢。”
陆小凤道:“喜欢他什么?”
薛灵素想了想:“他钱多又好骗。”
见过骗财骗色的,没见过骗完还坦诚相告的。陆小凤忍不住看一眼“好骗”的花满楼,不禁笑出声来。
这位姑娘怕不是对“好骗两个字”有什么误解。即使他陆小凤被骗,花满楼也不会的。
瞎子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心却像是生了七窍。
“也就是说,花满楼没钱,你就不喜欢了?”陆小凤接着问道。
对此薛灵素毫不避讳,理所当然地说道:“可是花家穷得只剩下钱了,更大的可能性是,他会一辈子荣华富贵,我会一直在他身边。比起不知道哪天就消失的爱情,这样的关系岂不是更加稳固吗?”
陆小凤一时无言以对。
只因他既不能说薛灵素是错的,也不能认为她正确。——恐怕连花满楼本人都不在意被骗财的数额,花家的钱无论如何是花不完的。
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承认她说的话是对的,那不就默认花满楼是个大冤种了吗?
于是陆小凤的目光再次看向苦主,沉重地说:“告诉我,其实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对吧?”
花满楼还在喝酒,一杯饮尽,他没有说话。
反倒是一旁的薛灵素笑嘻嘻地说:“不是哦。”
系统这时候提示她:【还差临门一脚,陆小凤的进度已经快到了。】
还不能完全松一口气的薛灵素,想到了找系统取经时的对话。那时她问系统,视财如命怎么演,系统让她收敛点本性就行。
讨厌,一来就被看穿贪财的本质,就算是她也会恼羞成怒的!
“既然陆公子问了我几个问题,我也有一点私人的问题想问问你。”薛灵素支着脑袋,嘴角的笑意看上去十分狡诈。
是的,到此为止,她在陆小凤眼里的形象已经变得十分立体。他倒不是害怕,只不过和第一印象差距过大,让他一时陷入头脑风暴。
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陆小凤道:“请讲。”
薛灵素问道:“听说你喜欢搞朋友的老婆,这是真的吗?”
前车之鉴,谢天谢地这一次陆小凤没有喝酒。他终于能立刻出声为自己正名:“假的。”
花满楼的反应倒是很平静,毕竟他太清楚,陆小凤的道德底线纵然不高,也不至于断崖式滑坡。
谣言并非空穴来风。陆小凤有一个手艺精湛的好友,名叫朱停。据闻可以仿造出天下任何东西。一个人若是空有手艺,却无自保能力,在江湖中是极为危险的事。
这无异于让三岁小孩抱着金砖过大街。
关于陆小凤和朱停老婆有一腿的传言,更多的目的是为了保护朱停。在这一点上,他们都保持了相当的默契。
“这也是你听路人说的么?”花满楼似乎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薛灵素笑道:“没错,这位路人对江湖密辛可谓是了如指掌。”
一般路人系统君:【我谢谢你。】
“你放心,我陆小凤决不是这样的人。”四条眉毛一起抖动,陆小凤就差没拍胸脯打包票。
但他当然是误会了薛灵素的意思。
只见她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淡淡道:“却也无妨,只要陆公子钱凑够了,随时可以来找我的。”
陆小凤愣住:“啊……”
她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花满楼就在她旁边啊?
“陆公子的眼神好奇怪。”薛灵素无辜地说,“我做的饭不好吃?”
陆小凤再看一眼淡定的花满楼,只觉得这栋小楼他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有一瞬间,他甚至搞不懂,薛灵素是想要钱还是要他的命。
“好吃,但我穷。”他十动然拒。
薛灵素轻叹一声,似乎有些遗憾没能做成这单生意。
如果不是当着正主的面,陆小凤都想劝她换个努力方向。像他这种穷鬼,使劲薅也没几根毛。她都搞定了花满楼,朝着豪门贵妇方向经营,继承家业,岂不是一步登天?
不过薛灵素叹气归叹气,这番话说完,对陆小凤的态度反倒热情起来。烤好的鹿肉,一半分给他,一半给了花满楼。
别问,问就是她不吃野味。
态度变好也是事出有因,因为她已经收到了系统提示。
【任务进度33%】
果然,系统给的任务时间并不是刻意为难她。不到一天时间,任务进程就已经过了三分之一,那剩下的部分应该还是挺轻松的。
一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陆姓男子并不这样认为),临走的时候,花满楼还特意送陆小凤到门口。
趁着人不在,陆小凤抓紧机会说道:“真不是被下了降头?我只要不是傻子,就不可能相信你们是那种关系吧。”
花满楼也有自己的说法。
“这位姑娘,这里好像出了点问题。”
他担忧地指了指脑子。
日常任务解锁
对于好友的判断,陆小凤没有丝毫的怀疑,毕竟他短暂的接触下来,也觉得这位薛姑娘的精神状态很是堪忧。
走出小楼,清风总算带来一丝清爽。
陆小凤道:“遇上仙人跳了别找我,没钱,救不了你。”
吃一顿饭的功夫,风流浪子欠债三万两。真是让人感慨时代变了,花满楼都落入温柔陷阱了。
不过缘分这种东西,也没个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算是诈骗。薛灵素如果诈骗成功了,花满楼只不过是损失了微不足道的金钱,却得到了貌美如花的老婆啊!
有钱真好。
花满楼笑道:“我以为你会提醒我,多加提防。”
陆小凤挑眉道:“就当我吃人嘴短,但她没有恶意,这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找上你?”
花满楼摇头。
其实薛灵素浑身都是破绽,对这些破绽她本人表现的态度是毫不在意。起先只是怀疑她是大哥送来的,如今看来全然不是。
因为她在找到理由进入小楼后,立刻便松懈下来。声称自己中毒,却对此毫不在意,宁愿把时间浪费在厨房里。
“不会是专程来逗我好玩吧?”陆小凤心情复杂地揣测道。
某位名侦探曾经说过,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因素,剩下的即使再不可思议,也是真相。
陆小凤可能永远也不会想到,他曾经离真相那么近。
“在小楼遇见她的事,别对外宣扬。”花满楼说道,“只盼三日过后,她能脱困。至于躲进小楼的缘由,在我看来并不重要。”
这个回答全在陆小凤预料之中。
如果他不是如此的品性高洁,他也就不是陆小凤认识的花满楼了。倘若有人辜负他的善意,即便花满楼本人并不在意,他的朋友们也会义愤填膺的。
“放心,我决不会说出去。”陆小凤道。
第二天发生的事情,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秘密总是不胫而走。不过这时的薛灵素对命运的走向一无所知,正在努力练习天山六阳掌。
系统对此着实不大理解:【我以为你会对生死符更感兴趣?】
薛灵素不假思索地说:【你说得没错。】
系统连抠三个问号:【但你先练的是天山六阳掌。】
【不先掌握解法的话,生死符我也不敢用啊。】薛灵素理所当然地说。
这反倒让系统啧啧称奇:【是怕弄出人命吗?但是善良的人死得最快哦。】
薛灵素顿了顿:【是怕误伤自己。】
猝不及防的系统沉默片刻,觉得自己也不太了解自家宿主。按理说她生前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怎么现在也有点白切黑的倾向了?
它现在问出来,薛灵素一定会正儿八经回答它——学医救不了垃圾人,她重活一世,只知道以理服人。
物理的理。
真气在体内经脉走过一圈,她好像又变得更强了一点。完全没有吃过练功的苦,在拿到北冥神功的时候,身体里就被系统设置了七十年内力。
“我已经无敌了啊。”薛灵素索然无味地感慨。
系统冷漠:【我的评价是实战经验不如段誉。】
段誉是什么人,倒是不用辛苦系统君再为她科普一遍。在她原本的世界里,金先生的巨著何止是远销海内外,在长达半个世纪的时间里,都是翻拍的大热门。
《天龙》的剧情,她从小就倒背如流。
薛灵素可以把系统的话当做鼓励,毕竟段誉好歹有主角光环,他死不成啊!
重生到如今,才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她终于腾出精力查看自己的技能表。
【凌波微步lv.8】,这不稀奇,目前位置使用频率最高的就是它了。不管是赶路还是逃命,都离不开精妙的轻功。
【天山六阳掌 lv.3】,唔,练了三天,将就能用。
不过她记得虚竹一个笨和尚都能在短期学会……算了,那是全天龙最大外挂,她是多想不开拿他来对比。
【生死符 lv.1】,这门功夫属于薛灵素目前不敢触碰的领域,主要是误伤自己的话,有可能承受一些剧痛。那种事情不要啊。
【内力 lv.70】,毫无长进,薛灵素怀疑内力的增长是要靠吸取别人的内力,自行修炼进度缓慢。
【医术 max】,后附注解,“天生医者,你可以轻易决定要不要和阎王抢人,但这可能会引起奇怪走向。”
金光闪闪的医疗满级,吓得薛灵素手一抖,直接关闭了技能表。
那一瞬间她瞄到了,礼包里赠送的【六脉神剑】、【降龙十八掌】,这两门秘籍还属于灰色未解锁状态。
【奇怪,是我内力不够强吗?】薛灵素回想剧情,似乎段誉的内力和她相距不远。没道理都是开挂选手,她不能练吧?
系统解释道:【这两门功法需要完成前置任务才能解锁,建议宿主先用心完成新手任务,不要好高骛远。】
薛灵素也只是好奇了问问。六脉神剑她比较感兴趣,因为曾经听人讨论过,说这门功夫用起来,就像开了法术机关枪。
“biu~biu~biu~”的特效,她也想要拥有。
降龙十八掌倒不是很想学,毕竟她找不到音响……
“什么时候我才能转职成一代宗师呢?”薛灵素憧憬着。
系统觉得,应该是在她挨过江湖的毒打之后。纵观所有世界的武学巅峰,没有哪一位不是历经坎坷的。
闲着也是闲着,她翻开任务栏。任务是分为主线任务,支线任务,奇遇任务。诶,等等,这个日常任务是什么?
系统言简意赅:【做饭和钓鱼。】
这种关键的信息为啥不早说啊?薛灵素点开任务说明,还真他喵的是做饭和钓鱼。
【薛灵素的饭】:任务说明,每日有一次下厨机会,做出的饭有随机效果,常见效果会让使用者增加好感度。
【钓鱼佬永不为奴】:任务说明,每日有一次钓鱼机会,你永远不会知道这一次会收获什么,这也是钓鱼的乐趣。
陆小凤有没有增加好感度,她现在无从得知。但是这个钓鱼,显然是一种摸奖机制!
已经准备睡觉的薛灵素垂死病中惊坐起,下一秒又接着躺平,仰卧起坐熟练度极高。
“这个时间上哪儿弄鱼竿去?”她有些郁闷。首先她不是个赌狗,其次她没有强迫症,但是有便宜不占,好像比亏了钱还让她难受。
花满楼这一天过的很是充实,他日常与花作伴,如今日这般热闹的时刻,其实并不多。
他的作息一向很规律,夜间为几盆特殊的花浇水,就会回房睡觉。最近几日有一盆昙花会在夜间开放,他耐心等在庭院里。
听觉过于灵敏,使他不仅能捕捉到植物们那些轻微的呼吸声,对于人的活动制造出的动静,更是无法忽视。
他先是听见薛姑娘房内有均匀的呼吸声,想来应该是在运功解毒。后来有半晌的辗转反侧,不知是在为何事烦心。
在午夜之前,她好像一直没有睡着,终于还是忍不住轻轻推开房门。
花满楼听着动静,判断她走到了庭院里,“咔嚓”一声,折断了树枝。他疑心这是否夜游症,现在过去问她需不需要帮助,也许会把她吓到。
正犹豫间,花满楼听见她推开了厨房的门。
随着一阵奇怪的响动,最后以重物入水的声音作为终结。
“薛姑娘,你没事吧?”花满楼推开门,担忧地问。
这时候薛灵素已经把折下来的树枝藏在身后,强作镇定地说:“没,没什么。夜里有些热,我来找点水喝。”
幸好花满楼看不见,不然也太社死了啊!
系统也是怪无语:【你怎么会有用树枝当鱼竿的天才想法呢?】
这件事不能完全怪她。薛灵素面无表情,甚至有点想把知情人全鲨了。钓鱼不就是一根棍子加钓鱼线吗?
她拿着树枝,绑上线,连鱼钩都是用银针折弯现做出来的。没有鱼塘没关系,厨房的水缸也能将就用。
于是她在使用钓鱼技能的过程中,意外被拉进了水缸里。这真的能算得上意外吗?
好在花满楼并未多言,只若有所思点头离开。
其实不大像他的作风,薛灵素认为他至少会叮嘱一两句。不过此时她也顾不上许多了,身上全是水,夜里的风吹着怪冷的。
然而顶着夜风,她第一时间并没有选择回房整理,而是翻看起了钓鱼的成果。
是的,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还真让她钓起来了。就连系统都只能感慨傻人有傻福。
摊开手掌,她看见了一根针。
“就这?!”薛灵素惊得目瞪口呆,“一根针是怎么把我拖进水里的?”
【再说一遍,这是游戏机制!你倒是换根正经鱼竿啊。】系统都没有更多的话要骂了。
再看这根针,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就连材料也不值钱。
薛灵素只能作弊地打开物品说明。——【飞燕针,上淬剧毒,杀人灭口之佳品,来自一个漂亮女人。注:该毒性对你无效。】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不过好歹是第一次钓鱼的收获,她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把针扔掉。
回到房间,薛灵素发现床上多了一套簇新的衣物。
想也知道是谁送的了。这位公子,可真是个温柔的好人。
“我单方面宣布他就是我老公了。”薛灵素伸手抚摸过衣物,信誓旦旦地说。
任务进度66%
当一个人陷入过激幻想,最好是不要打扰她。
深谙其中道理的系统,连话都不敢说。生怕她下一句就要定婚礼酒席,明天就想好孩子名字。
等她脱下被水浸湿,贴在肌肤上的衣物,换上花满楼送来的新衣,又是一份意料之外的惊喜。
“这件衣服竟然有属性?”她饶有兴致翻看起属性介绍。
【寒梅:装备后人物幸运值+???】
只加幸运值的装备,薛灵素是不大感兴趣的。但这加的幸运值是不是也太高了一些?
衣裙是很好看,素色锦缎上缀着红梅,和装备的名称极为相符,果真是傲雪寒梅图。但她也没看出这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下一秒,打定主意沉默的系统君,还是不得不开口。
【任务进度66%】
消息不仅对薛灵素很突然,就算是对系统来说也太突然了。跟在宿主身边看着她做了一晚上蠢事,其中没有哪一件会导致新手任务进程加速吧?
“能看到详细清单吗?”薛灵素也是一头雾水。
【抱歉,没有哦。新手任务唯一的难度,就在于无法查看完成度对应的是哪个部分。】系统的解释听起来抱歉极了。
薛灵素怀疑它在偷笑,但是没有证据。
离了大谱,谁家的新手任务不是主动送装备送药?到了她这里,想开个小小的金手指,还要追加任务难度。
“应该是亲友吧。”她简单分析得出结论。
就算她在街上大喊自己是花满楼的妻子,也不能得知她视财如命这个人设。更有可能泄露消息的,反倒是陆小凤。
这家伙该不会刚出小楼就被人盯上了吧?
那只可能是花满楼的亲人得知了消息,特意找到他问清楚。倘若是敌人,陆小凤是不会说到如此私密的话题的。
系统不再说话,得不到回应的薛灵素,觉得自己应该是说中了。以她对系统的了解,当她做对了某个判断时,它时常会保持沉默。
任务进度莫名就推进到了尾声,这已经是意外之喜。薛灵素原本因着意外落水而沉郁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这就是欧皇的感受吗?”薛灵素一瞬间抱紧小小的自己,“刚装备上不到一分钟,任务都快做完了……系统君,你有什么头绪吗?”
+???到底是加了多少啊?见效也着实快到吓人了。
一般她用这种语气认真求学,系统都会给到答复。不愧是为她一个人服务的系统,可谓是尽职尽责。
【只有一种原因,就是这件衣服大有来头。】系统只科普,听不出情绪。
“那我穿上,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吧?”薛灵素的声音有些发颤。
首先排除她是在害怕。
只不过是从没当过欧皇,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喜,她快要掩饰不住兴奋的颤抖了。
系统这次换成了冷漠少年音:【我说会,你能脱下来吗?】
薛灵素冷笑一声:“你想得美!”
系统惯会用沉默表达自己的态度。反正遭受毒打后她就会知道,命运的馈赠都已经写好了代价。
她穿上寒梅的时候,难道就不会想想,花满楼一个单身独居男子,家里为何会有女装?更别说她穿的如此合身,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制。
薛灵素是不管这些的,到她手上就是她的了。此刻花满楼在她心里的好感度简直要爆棚,他岂止是有钱又好骗。
他还送欧皇装备!
脱下外衣,她爱不释手抱在怀里,生怕睡觉时被自己弄出褶子。
【你该不会是以后再也不打算脱了吧?】系统带着商量的口吻说道。
这个问题完全不用思考,薛灵素道:“没有更好的装备,我当然不脱了。”
系统友情提示:【先提醒一下宿主,这种加幸运值的装备极为罕见。你一直穿,会掉耐久的,掉到最后它就消失了。】
这才记起耐久设定的薛灵素,呆坐在原地,似乎并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两全其美吗?”她委屈地说。
得到一件漂亮裙子,这条裙子还是极品装备,本该是双倍的快乐。为什么,她的心现在如此酸涩……
【有的哦。】系统循循善诱。
?
薛灵素坐直了身子:“详细说说。”
【任务赚取的积分可以换取装备加固服务。30积分包月,300积分包年,3000积分永久买断,让您永无后顾之忧。】系统的声音宛如魔鬼在耳畔低语。
这让薛灵素只想大手一挥。
买,都可以买!
呵,用钱能解决的问题……哦,她一个积分都没有啊,那没事了。
“垃圾游戏休想骗我打工。”薛灵素的心冷酷无情得像是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
系统显然不打算就此放弃:【新手任务完成会有2000积分哦。您在新手保护期,现在买断业务对您打五折,错过就再也没有这个优惠了,真的很可惜呢~】
“统子哥,你太知道如何摧毁一个人。”薛灵素脑袋埋进衣裙里,深深吸了口欧气。
这套路她还不熟悉吗?信不信只要她说现在没钱,系统还会免费为她提供赊账业务。
打白条是吧?
但是你要问她想不想买断呢,她肯定会说后悔没早买。归根结底还是太穷,不然她就不至于陷入拿不到五折的痛苦。
系统何尝看不出她的动摇?只差最后一句补刀。
【幸运值拉满的话,以后的任务会很顺利。这笔积分花的超值哦!能赊账买买断服务的机会仅此一次,按您的任务进度,优惠期随时都会结束的。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她一向觉得自己是一个理智消费,决不提前透支的人。但这基于此前的人生,并不存在幸运值爆棚的好事。
然而在过去的五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她亲身体验了一次什么叫开挂。
“我开买断。”薛灵素果断说道。
【明智的决定!】系统的服务意识从未如此高涨。
好的,看一眼账户,现在她倒欠系统1500积分了。
“虽然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我姑且还是想问一下。”薛灵素倒在床上,欧皇战袍在手,心中喜悦并不多,“积分还不上会怎么样?会被抹杀掉吗?”
【啧,你说的那是主神。人家是遵纪守法的好系统,不会做那种事情的。】系统开始反思,为何自己在宿主心中的形象会变得如此不堪。
有一说一,目前为止,系统做的是都还在合理的范围内。似乎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它包藏祸心,但薛灵素早已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
规则在系统身上就是狗屁!
这玩意本质上还是包着光鲜外表的一坨黑泥。
“那你就不担心我欠债不还?”薛灵素这一次是打算问清楚。
如果不出意外,这关系到整个系统的运作模式。这一块的知识,从重生到现在,系统也未曾主动提及。
果不其然,系统对收债表现出了巨大的自信。
【宿主,我会提供丰富的任务,不存在还不上的情况的。如果你说的是想要消极怠工,故意逃脱债务,就会自动延长债务偿还期限。你也不想白发苍苍的时候还要为一餐一份奔波吧?】
已经不屑于隐藏在虚伪的礼貌下,而是明摆着威胁了吗?
“到了那个时候,我就不能自杀?”薛灵素的语气也逐渐冰冷。
【只会换一具身体,到另一个位面继续加倍还债。每一具肉身都是系统辛苦积攒能量的产物,还请珍惜生命。】
意料之中,毫无新意。
薛灵素慢慢闭上眼。
倒不是后悔在系统这里打白条,从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而是累积的疲惫感会在夜晚袭来,让她怀念起从前所处的时代。
时间还没到一个月吧,记忆都已经开始模糊了。
系统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但她目前为止还没有重获自由的打算。想要在这个位面继续生存,她也还需要系统的帮助。
“好烦啊,我明明是最讨厌适应新环境的人了。”她闭着眼,忍不住地抱怨道。
系统不说话。
在表达一些人类的情绪时,系统会保持缄默。
一夜好眠。
第二日收拾停当,她是早就打算清晨给花满楼做顿早饭。
因为穿上了加满幸运值的衣裳,她有预感甚至不用等到第三日,任务就能圆满完成。
要是今天任务就结束了,那就来不及借厨房做日常任务了。
早饭是清粥小菜,两个人的饭也要好好安排。菜也就做了四个,煎鸡蛋,蒸小笼包,炸小黄鱼,凉拌三丝。
系统都看迷糊了,早八百年也没看出来她还是个贤惠人儿。
“那倒也跟贤惠没有关系。”薛灵素得意地哼了一声,“我发现下厨的时越是用心,产出的食物附带效果越好。”
她真的好功利!但是系统最喜欢的正是她实用主义的地方。
薛灵素觉得合理利用系统的任务机制,完全可以适当改善生活质量。
因为下厨任务的时限是半个小时,不管她做多复杂的菜色,都只需要半个小时。
下次她试试做佛跳墙,诶嘿。
一切准备完毕,薛灵素离开厨房来到饭厅时,却遇上了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的一幕。——这时她手里还端着一笼包子。
解释不清楚了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
她其实并没有那么爱吃包子的。
在见证某些重要场合的时候,手里端着包子虽然不会影响震撼效果,但她不想每次回忆起来,都有那笼格格不入的小笼包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薛灵素只是普通路过大厅,一眼望去,大厅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不论大小,统统敞开,毫不遮掩其中的宝物。
有一位看上去是管家身份的人,正对着单子念出送来礼物的名称。
“深海珍珠三十斛,缅甸翡翠镯子二十条,黄金嵌红宝头面两副,云锦二十匹……”
花满楼不禁苦笑道:“不必念了,大哥的意思我很明白,改日自会登门解释。只是他再送来些箱子,我这小楼恐怕是装不下了。”
却听门外传来一声:“不需你登门,长兄如父,婚姻大事大哥自然须得替你劳心。”
进门的男人脚还未落地,早有仆人在地上铺满地毯,一路延伸到门槛。薛灵素眼神扫过去,门外至少停了八辆马车,周遭的行人都被清退。
好大的排场。
活了两世的薛灵素直接愣在原地,因为这场面她还真没见过。
“大哥来的时间,比我想的还要快一天。”花满楼几乎可查地叹了口气。
他这位兄长在江南树大根深,有一点风吹草动,都别想瞒过他。预想中他来到小楼应该是明天,因为从苏州走水路过来需要半日。
——而大哥准备贺礼要用上整整一日。
那是什么缩短了这一日的时长呢?
是母爱。
“幸而母亲早已备上贺仪,才不致怠慢了弟媳。”大哥的语气虽是淡淡,眼里却显露出不赞同,“七童,这件事情上,你做的有些令人失望。”
花满楼倚在窗边,满地的箱子已让他无从逃避,收到责难时,神情是一闪而过的茫然。
就连没有良心的系统都忍不住叹息:【宿主,你罪大恶极啊!】
被无端点名的薛灵素,一颗心都跟着颤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遭受指责。任务也好,表演也罢,明明都是系统自己搞出来的……
都是系统的错!反弹!
但在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原因的心虚中,薛灵素还是小心翼翼试探着说道:“不好意思,这里需要我回避一下吗?可是包子会凉……”
见鬼,她怎么句句话不离包子?
薛灵素恨自己十年前没学过说话的艺术,才会在气氛奇怪的场合战战兢兢。怎么办啊?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
不照镜子,她很难发现自己有一点演戏的天赋。着急的时候,她的眼角会微微泛红,眼眶内漫上一点水汽,像只无害的小兔子。
按理说,但凡她好好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是真的可以靠脸吃饭的。可惜,实在是可惜,她遇上的是不知妻美花满楼。
只听花满楼含着笑意说道:“那么分一笼给我吧,不要让包子等太久。”
“诶?”薛灵素眼前一亮,“能接住吗?我过不去了。”
花满楼道:“可以。”
熟练地分出一笼屉,她用投飞镖的手势扔出去。这一下力气用得不大,但薛灵素还记得,虚竹只是用力扔出去几个松果,就致使敌人一死一伤,因此也忍不住有些紧张。
实战经验欠缺真是太吓人了,万一把人打死了怎么办啊?
然而花满楼的袖子轻轻一动,那笼屉已经落入了手中。薛灵素疑心是自己看的不仔细,竟一点没看见他是如何出手。
从头到尾,也只看见他袖子在动。
大哥冷眼旁观,一双手同样是藏在袖中,一手在胸前,一手负于身后,沉声说道:“姑娘,你身上这件衣服……”
薛灵素就像是猫被踩了尾巴,立刻后退半步,紧张地问道:“裙子怎么了?”
不可以,谁都不可以打她装备的主意的!
大哥的脸色有些复杂,缓和语气说道:“七童把它送你了。”
原本有一点不确定,想一想好像也不需要用疑问的口吻。大哥看向花满楼的眼神又带上了些许不赞同。
“是我不小心把原本的衣服弄湿了……”薛灵素欲言又止,“这件衣服是有什么问题吗?我可以还给他。”
手不安地攥着衣角,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心里的不舍,更何况是人精了。
决不会有自己说的那么好听。
但凡是真要她物归原主,她一定会想办法带着“寒梅”跑路,只是不知凌波微步对上他们有几成胜算。
不料她话音刚落,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响起。花满楼和他通身威严的大哥,异口同声说道:“不必。”
系统没骗她,这件装备果真大有来头。
那更是必不可能归还了。
薛灵素无辜地眨眨眼,圆圆的杏眼里有大大的好奇。
“既穿在身上,合该它归你所有,何来归还一说?”大哥神色肃然,顿了顿,又缓和了语气说道,“只记得教训七童了,倒忘记自报家门。我是七童的大哥,花问鹤。”
别的环节她不熟,自我介绍她还是应对自如的。
“我姓薛,名字是灵素,《灵台》的灵,《素问》的素。”她莞尔一笑,说话的声音也跟着温柔起来,“是花满楼视财如命的妻子。”
【你怎么把人设讲出来了?!】系统狂抠问号。
任务进度仍停留在66%,看样子她的推测没有错,从天而降的完成度,果然是来自花满楼的亲人。
自曝人设后,现场并无一人失态。应该说,花家大哥看上去甚至连眉头都没动一丝一毫,反倒是显得更亲和了。
“少夫人说笑了,七少爷独居江南,日子是清苦些。”管家似乎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看着薛灵素时双目炯炯,一扫方才的颓势。
“您看看这份礼单,都是夫人近年备下的见面礼。听说小楼有了女主人,便嘱托一定将礼物带到。”
用“清苦”二字形容花满楼的生活,实在不大恰当。
尽管和他只相识不到三日,薛灵素认为他的生活状态其实相当“奢侈”。——他真正抛开了世俗的成见,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而非活在他人的评价中。
就像他从不因双目失明而自怨自艾,反而就此练成无双的听音绝技。
另一方面,薛灵素想说,你们花家的见面礼都是这种程度吗?!
“谢谢夫人,我很喜欢,但这些礼物我不能收。”她说出来的瞬间,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管家大惊,迟疑地说道:“这却是为何?若是担心无处归置,这一片还有不少空置的宅院……”
有钱人的快乐她确实想象不到。
但薛灵素拒绝的理由也很充分:“那么我需要再添几个丫鬟,伺候我梳洗打扮,帮我打理家务。有了豪宅华服,金玉珠翠,自然还需要珍馐美味,这就需要再添几位厨子,帮佣和小厮……”
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她叹了口气。
管家急切地说道:“您说的这些,咱们府上要多少有多少,有什么不对吗?”
“只不过是,这样一来,清净自在就不复存在了。”薛灵素微微一笑,一双杏眼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望向窗前的青年,他的身姿如松柏挺拔,此刻亦是微笑。
她说:“我岂能贪图一时的享受,令我深爱的人感到难过呢?”
此话一出,莫说是管家无言以对,就算是真正阅人无数的花问鹤都换上了担忧的目光。
花问鹤相信,这世间任何一个男人,都扛不住这样的深情表白。但其中大多数,会在之后的或长或短的时间内感到厌倦。
为什么会结局会这样?这又涉及到任性层面的问题,太过轻易得到的宝贵爱意,反倒是不会被珍惜的。
幸好花满楼不是如此肤浅的男人。幸好薛灵素遇见的是花满楼。
他看向窗前白衣临风的七弟,花满楼手里还拿着那屉包子,指尖微红也不知道,只脸上神色难掩忧心。
“为了七童开心,你心甘情愿放弃享乐吗?”花问鹤又探究地看着她。
岂料薛灵素下一句回答直接打破了他的思路。
“所以请折现给我吧!就是那种,能随便填写数额的银票什么的?”她真情实感地期待着。
好想收到那种,可以随便填写金额的支票本……不熟悉古代金融制度的薛灵素,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真实需求。
这一次忍不住发出疑问的是花满楼。
他已经安静了许久,只因打定主意只在关键时刻说话。
“薛姑娘,你真的想要那个?”他分明是看不见的,但说话时脸精准地对上她的方向。不止是神情,就连头发丝都写着担忧。
那时候的薛灵素还不明白,这种神情意味着什么。她只是顺应心意说道:“不可以要吗?”
“自然可以。”花问鹤立刻道。
像是生怕慢了一秒,她就要后悔了。
大哥右手摊开,一枚玉佩静静躺在手心,不是时下所受追捧的羊脂白玉,反倒是犹如雨后初霁的天空,另一种沉稳的气质。
玉上无刻字,只雕刻成牡丹形状,似乎只是简单的一件配饰。
不需要系统提醒,薛灵素自己就能判断,这玉佩也必然是大有来头。只因那位大受打击的管家,在见到这玉佩后,呼吸一窒,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持此玉佩到江南任意一家钱庄,都可以拿走任意金额的银票。”花问鹤郑重地说,“只盼你记住,它既到了你手上,也断然没有还回来的道理。”
他从来是一字千金,绝无例外。
花满楼道:“大哥,这不妥。”
也许薛灵素还不知道这玉佩是多贵重的东西,但花满楼清楚。一旦她敢接管,这辈子就和花家绑定在一起,再不可能离开。
所以花满楼说出的话,用词不多,唯有态度十分坚决。
左右为难。
薛灵素在头脑风暴之中,默默咬了一口包子。
失忆早餐
上辈子并没有毁灭银河系,为什么这辈子还要让她面临这种难题?当然,一顿饱和顿顿饱,她还是分得清的。
【竟然凭自己的意志做了正确的选择吗?】系统都惊讶起来。
区区无限金钱罢了,只要她想,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好吧,薛灵素承认,她只不过是刚刚才想起来,她好像并不是花满楼的妻子。
人一下就清醒了呢。
原来沉浸式表演,带来最大的坏处就是,时间久了难免沉溺其中。
【但这种唾手可得的巨大利益,你能果断放弃,实在是出乎意料。】尽管系统平日里嫌弃宿主的次数比认同多,这一次它却是完全被震撼到了。
其实薛灵素如果接着装疯卖傻,背靠花家,几乎已经是天胡开局。这意味着她从今往后,再不必自己奋斗,而是直接原地起飞。
薛灵素却是紧接着给上头的系统君浇了一盆冷水。
【傻瓜,你见过哪个玩家游戏后期缺钱的?】
按她不多的游戏经验来说,金钱到最后就是数字,真正需要的东西,往往都不能靠钱获得。
不然狗策划怎么把你锁在游戏里,骗肝骗氪呢?
薛灵素目前最大的难题就是——【我该怎么拒绝他呀?好像说什么都会显得不识抬举。】
想想点子啊系统君!
系统在教学上保持了相当水准的耐心。
深知以薛灵素目前的水平,让她打高端局实在是太不切实际,它只能保守支招:【热知识,在老公家人面前,表现出对他的无限维护,是不出错的选择。】
只是这样就够了吗?
系统又因材施教,补充道:【恋爱脑,你会演吧?】
薛灵素觉得自己不会:【恋爱脑?那要怎么演?】
然而系统意味不明地说道:【你收着点就对了,认真演我怕你吓到他们。】
莫名得到夸奖(?)的薛灵素微微一笑,又深深望向花满楼,不能更温顺地说道:“既然夫君都说不妥,想必这玉佩极为重要,我更不能收了。”
花问鹤不是喜欢强求的人,机会也并不会给第二次。
他只是收回玉佩,笑道:“无数人趋之若鹜的珍宝,你全都拒绝,这算什么视财如命?”
薛灵素惊讶地说道:“可是全世界最稀缺的宝物,我已经得到了呀!”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宝物是什么意思,花满楼却是心头一颤。他已经预见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花满楼岂非正是这世间最大的宝藏?”薛灵素双目澄澈,不加矫饰的专注目光,轻柔地落在白衣公子的脸上。
她像是在阐述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不许有任何质疑,也不会有一点动摇。
花满楼觉得自己的反应很古怪,先是心猛的一跳,旋即又开始担心——薛姑娘的病情,似乎又加重了。
他无疑是开心的,虽说是早已过了毛头小子的年纪,但他毕竟还不是圣人。然而喜悦的情绪迅速退却后,取而代之的还是清醒。
若是三日之后,她的病情还没有好转,又当如何?花满楼想,这虽是一份沉重的责任,但他终究无法置之不理。
若不是系统提议,薛灵素也没想到扮演一个恋爱脑,效果竟是如此立竿见影。
似乎是被她一往无前的勇气震慑住了,一时之间,房间里静得只剩煮粥的“咕嘟”声。
等一下。
“粥?”
只来得及蹦出一个字,她三步并做两步便往厨房飞奔而去。
花问鹤看得清清楚楚,在满地都是箱子的情况下,她的行动居然丝毫未受干扰。这至少说明,她所习的轻功很是高明。
“七童,你如实说,这位姑娘你是从哪里拐来的。”大哥若有所思地说道。
花满楼苦笑道:“陆小凤没有说?”
大哥倒是没有秘密被他说破的尴尬,只是不在意地说道:“语焉不详,看他不像清楚内情。我那时着急启程,很快打发他走了。”
花满楼沉吟道:“我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哥会相信么?”
“我信。”大哥说得毫不犹豫,随后却琢磨着,“或许是天赐良缘。”
薛灵素端着砂锅里熬好的稀饭,再次来到饭厅前不远,看见的就是两兄弟尽皆沉默的场景。
“怎么老站着呢,大哥请上座,刚做好的早饭吃一点吧?”她热情地招呼客人,“大哥莫要嫌弃我手艺拙劣,嫌弃也不可以说出来,我会伤心的。”
花问鹤在一声声“大哥”中迷失了自我。
“怎么会嫌弃?”大哥他正欲落座。
却听花满楼轻声说道:“大哥公事繁忙,方才说来不及一起用饭了。你的手艺很好,无需担心。”
“啊,是这样吗?”薛灵素看上去有些失落。
确实是失落的,但不多。她还想着,正好试试能不能出奇怪的增益效果。哪怕只是增加好感度也是好的,多条人脉多条路。
花问鹤深深看一眼自家不争气的七弟,几不可察地摇摇头。——他可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
嘴上说着不是那种关系,这种时候护得倒是挺紧。
他若是想要从薛灵素口中问出些什么,从见面到现在,多的是机会。他不问,不过是基于对花满楼的信任。
“走。”花家哥哥话不多,临行前只对薛灵素叮嘱道,“男人不是拿来宠的,莫把七童惯坏了。”
等到人去楼空,只剩下两人。
花满楼嘴角仍带着无奈笑意,似乎也觉得今日从一大早开始就不大寻常。就连薛灵素,都感到一种得而复失的巨大悲伤。
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拒绝诱惑真是太难了!
这损失是如此难以承受,要不是能看看窗边长身玉立的男人养眼,她都要开始摆烂了。
只看他一会儿,好像就得到了治愈。薛灵素期待地说道:“相公,过来吃饭啦。”
花满楼最近欲言又止的次数在急剧增加,原因自然都要从这位姑娘从天而降说起。
“或许,姑娘还是叫我的名字,我会更自在些。”花满楼苦笑道。
两人挨着坐在餐桌两旁,食物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平心而论,他这位天降的“妻子”实在是厨艺满分。
即使是名满天下的妙僧无花,她也能与之一较高下。
任谁也看得出薛灵素身上矛盾重重,如此高超的厨艺,无论何时都不会缺钱的。江湖虽说多风雨,但谁也不会为难一个厉害的厨子。
若说她单纯是爱财,面对常人一辈子连做梦都想不到的财富时,她又能一句话拒绝……
花满楼喝了大概有两口粥,什么苗头也琢磨不清楚,反倒是自己的头越来越重。
饭里有毒么?
不,他对辨别毒物有十足的把握。
薛灵素只留意到他从头到尾一直没有说话,心不在焉喝了两口粥,突然说道:“别吃,不对劲。”
她煮的就是寻常皮蛋瘦肉粥啊。薛灵素才刚要查看,就眼睁睁看着他往后一仰,似乎是失去了意识。
“怎么回事?没听说过有人皮蛋过敏的。”她吓得一口把包子全吞掉。
不慌,区区过敏性休克。
心肺复苏也就断两根肋骨罢了。
系统赶在她下毒手前制止犯罪:【好像是你触发了不得了的buff,是下厨的产物。】
薛灵素义正严词地谴责:“这种事情以后早说,衣服都脱了,半路人要是醒了,我会当场社死。”
系统被她正义的姿态震慑住三秒,然后才感到哪里不对劲。
【话说,心肺复苏,需要脱衣服吗?】
“不需要吗?算了,不重要。你就说影不影响急救吧?”薛灵素一本正经翻开花满楼的眼皮,看上去他只是普通地在吃饭途中睡着了。
顺手感受了一下她老公的胸肌。
花满楼无论从什么角度去观察,都不算壮硕的类型。他常穿的衣服,虽不是宽袍大袖,却还是衬的他更为纤瘦。
“竟然是有胸肌的,手感还不错。”薛灵素说出结论时的神情,和写完诊断书没有区别。
【倒是别摸奇怪的地方啊,宿主你这是在犯罪!】系统的语气都逐渐惊恐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好像有它自己的想法。”薛灵素很不走心地也做惊恐状,“可能没有摸到腹肌,不是很甘心……”
系统曲线救国,试图唤醒她内心的良知:【人家晕过去之前,还在努力提醒你不要喝粥,宿主你这样对得起谁?】
这样花满楼不就坐实了大冤种吗?
系统记得自己曾经在海量的文献里读过一个故事。它记得那一篇故事叫《农夫与蛇》。
薛灵素微笑着把手放在它应该在的位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道:“对得起我自己。”
在场的生物和非生物都沉默了。
她才不是在占便宜,这不是在用手感受他的体温么?毕竟也没弄清楚这次产出的食物,究竟会产生什么效果。
莫非是强力迷药?
只是稍微一走神,她的手就被另一只手握住了。回神时听见花满楼迷惘的声音:“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薛灵素轻笑一声,丝毫不慌。
“摸摸我相公的腹肌。”她说的理所当然,“很合理吧?不道歉哦。”
人渣在说话
系统觉得张无忌的妈妈说得一点也没错,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会骗人。系统连人都不是,却还是被她骗得好惨。
说好的半路人要是醒过来,她会当场社死呢?
现在薛灵素好像还更兴奋了。
美色治愈社恐的可能性很低,但决不为零。
假如早一点看破薛灵素的本质,系统也许就不会发布这样的新手任务。如今看了只是害了花满楼,这个武侠宇宙最美好的男人。
花满楼在短暂地失去语言后,很快苦笑道:“姑娘莫要开玩笑,在下不记得自己曾经娶妻。”
此话一出,也是完全出乎薛灵素的意料。她迅速意识到,这次触发的效果大有问题。
花满楼竟然失忆了?!那不是……太棒了吗?
“相公就算对我不满,也不必说这样无情的话呀。”薛灵素突出一个委委屈屈,泣音一出,对方肉眼可见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心好痛,难过得快要不能呼吸了。”她就着现有的姿势,抓着花满楼的手放在她心脏的位置。
年轻的心脏在胸腔里加速跳动着。花满楼平生第一次感到如此无措。在没有想清楚之前,只是凭本能抽回自己的手。
衣料的触感,人体的余温,还残留在他指尖。
正是衣料的触感让他意识到了不妙,情急之下语气都有些焦急:“姑娘,你这身衣服……”
薛灵素自然地说道:“你送我的,就在昨夜。说起来,那还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呢。”
她这一张嘴滴水不漏,连系统都只能感慨看走了眼。只因她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但实际情况却和她传达出的内容全然不同。
无剧本即兴发挥。她哪里还用得着别人教?
花满楼久久说不出话,近来的好些事他记不清了,唯独还记得自己没有成亲的打算。若是能让他在极短的时间改变主意,他们之间至少是感情甚笃。
这时候说了什么不妥的话,恐怕都会伤害她……
薛灵素的脸上逐渐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她无意步步紧逼,只是聊天抱怨似的说道:“大哥今早才送了好些礼物来,摆满了整个大厅,他还说只是见面礼。我想着你不喜欢,就拒绝了。”
听着倒是大哥的行事作风,见面礼只是摆满大厅,甚至已经相当克制了。
花满楼思忖着,谨慎地没有搭话。
只听她接着说道:“大哥又说要送我一块玉佩,牡丹的图案雕刻得像真的一样,我还挺喜欢的。”
“你收下了?”花满楼绷不住问道。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假如面前这位姑娘是在说谎,那她编造的谎言未免也过于真实了。
况且这些细节,若不是亲身经历,又该从哪里编起?
薛灵素只看他的反应就知道,差不多是信了。
【宿主你是真的丧尽天良。】系统君岂止是目瞪口呆,但它只是个柔弱的系统,只能用语言为受害者发声。
【现在想起来发声了?刚干嘛不说话?】薛灵素在心里嗤笑着拆穿它的虚伪面具。
系统君正直高洁地说道:【刚才在录教程,以后可以教下一位宿主,如何不动声色地颠倒黑白。】
薛灵素高深莫测地笑笑,并不说话。
跟她混的时间久了,系统君就会知道,她在这件事情上,一向是全靠天分,毫无技巧。
“喜欢是很喜欢,但你说收下不妥,我自然是也回绝了。”薛灵素轻叹一声说道。
毕竟她有过真情实感的遗憾,所以找不出丝毫破绽。
花满楼于是松了口气,解释道:“并非是你收下不妥,而是大哥做的事情不妥。那块玉佩是当家人的信物,凭它可以支配花家所有财富,但你若是接手,从此便再无宁日。”
责任越大,能力越大。
不管她从前是怎样跳脱的女子,最后都会在公务中消耗干所有青春。他一方面理解大哥想扶持一个人上位做自己的左右手,另一方面又不理解为什么会挑上自己的妻子。
妻子……
花满楼脑中划过这两个字,心也跟着有一瞬不安。若是她说的都是真的,他现在就是新婚第二日,便失去了记忆么?
“失忆的事我很抱歉,你会感到不安吗?”他带着歉意说道。
当然会感到不安的——假如薛灵素不是人渣的话,此刻应该一颗心千疮百孔了吧。
她也只是安慰地握住花满楼的手,柔声说道:“不妨事的,我从前是一个很厉害的大夫,像你这样的小毛病,不出几日就能治好了。”
说得也未免太冠冕堂皇了,系统默默想道。
好是能好的,却不是她治好的。日常任务只是一项调剂,设定的初衷并不是为了害人。最多过个三五天,花满楼自然会想起来一切。
但她这样一说,怎么好像还成了她的功劳了?宿主你还记得让他失忆的罪魁祸首是谁吗?
花满楼终于微笑起来,比平日里的态度更加温柔几分,这一次不曾挣脱她的手,只是说道:“能让我摸摸你的脸么?”
明明只是个普通的要求,薛灵素却有些犹豫。
“可以是可以。”她小鹿一般的眼睛忽闪忽闪,“就是有点突然。”
花满楼轻声解释:“只是想记住你的样子。”
他这一生好像没有太多格外期待,或是极为欢喜的事。他看世情总是乐观的,淡泊的,良善的。
太完美的人,就会成为神。他若不是双目失明,有这样明显的缺陷,或许就会被捧上神坛。
但他也会有凡人的情感,譬如现在,他想要记住妻子的样子。这于他而言很重要,他一点也不想忘记。
年少时他就确定,这究其一生,若是遇不到所爱之人,那便罢了。若是相爱,他必不辜负所爱之人。
也曾想象过会爱什么样的女孩,可惜那人始终没有出现,他想象不出。
薛灵素尚且还不能体会他的深刻,如果她能,就不会如此轻率。她只是稍加思索,便松了手,任由对方抚摸上她的脸颊,她的眉眼。
她还要问一句:“怎么样?我美吗?”
花满楼有些留恋地收回手,叹息道:“姑娘知道我目不能视吧?”
薛灵素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能如实说:“知道的。”
花满楼淡淡笑道:“数十年里我从未埋怨过上天不公,为何我天生是个瞎子。今日,我却有些不平了。”
饶是她这种脸皮厚得堪比城墙的人,听到他的话,也后知后觉红了脸。
【早知道他这么好骗,我当初就不该骗他。】薛灵素懊恼地说。
系统都要忍不住为她喝彩:【听,人渣在说话。】
薛灵素捂着脸说道:“就会说好听的话哄我高兴,虽然是实话。”
事已至此,早餐也是不敢再吃了。要不是粥不便保存,她还想把这份珍贵的实验样本留下,以备不时之需。
下午的时候,一男一女出现在离家两三里远的湖畔。
花满楼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新婚妻子,竟然还是个钓鱼爱好者。当然,他并不是觉得钓鱼不好,毕竟他自己就精于此道,就连当前这个地方都是他提出来的。
但提议出门钓鱼的是薛灵素。
“若是为了迁就我,倒也不必勉强自己。”花满楼有些好笑地听着旁边传来的动静。
一个人在手忙脚乱的时候,呼吸声会变得急促,动作也会变得没有章法。这些是瞒不过他的耳朵的。
她分明什么也不会,却执意要求出门垂钓。花满楼除了猜测这是在迎合自己的心意,也想不出其它理由了。
心疼得有点好笑,他露出笑容。
“一点也没有勉强。”薛灵素愤愤地拨弄两下鱼竿。
如果她明天突然猝死,人们会发现她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拜了一个钓鱼大师作师父,又从他那里获得了新装备,这本该是双倍的快乐。然而一切都被她的毫无天分毁了。
花满楼摇摇头,耐心地说道:“我来教你。”
薛灵素拿上自己的学习用竿(花满楼说过这个适合入门),决心拿出考研的精神认真学习。
他好像是真想教会她。手把手教她把鱼线套好,又教她如何下钩,看水位,看天气。
说到他感兴趣的领域,他教得像是不知疲倦。
“记住了吗?”如同每一个传道受业的老师,花满楼在结束教学前不忘问一句。
“啊,好看。”薛灵素说道。
“嗯?”花满楼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薛灵素就像被老师抓到开小差的差生,闪烁其词:“没,没什么……”
花满楼却又问一遍:“什么好看?”
她也只能说道:“是说你的手指好看。”
“完全没有在听我讲课吗?”花满楼说得有些为难,“看来是我讲得太无趣了,你才会关注其他地方。”
薛灵素觉得很难解释清楚,不过只要会摆烂,这都不是问题。
“都怪你长得太好看了,人站在我面前就能吸引我全部的目光啊。”她理不直气也壮地甩锅,“我当然什么也记不住。”
花满楼也是真是脾气好到家了,就这样还能顺着话说道:“既然是我的错,就钓一条大鱼给你赔罪如何?”
薛灵素立刻把鱼竿往他手上一塞,生怕动作慢了他反悔。
直到看见他嘴角的笑意,她才意识到,这个男人温柔底下还藏着点坏心眼。根本就是一开始就听清了她说的话,故意再问一遍想听她说漂亮话夸他吧?
我磕我自己
新手任务只剩下最后一点收尾工作,就可以圆满结束。
好消息是,由于花满楼失忆了,这小楼她可以住到失忆buff失效。三日之期暂时作废,时间并不紧迫。
坏消息是,究竟谁才会对这样一个,闲来无事侍弄花草的翩翩公子,怀有敌意呢?
这个所谓的敌对阵营,有些什么人,又在图谋什么,薛灵素两眼一抹黑。
她怎么看,花满楼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这样说来,她的任务需求,不就是在故意搞她心态咯?
“相公,昔日你行走江湖,可有什么仇家?”薛灵素故作镇静,轻咳一声打开话匣。
花满楼在专注中被她打扰,不过是略带好奇反问道:“怎么突然间说起这个?”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没有。
第一反应不会骗人,他听到仇家两个字时,脸上的微表情仅仅是好奇她询问的理由而已。
薛灵素用一种忧心忡忡的语气说道:“无缘无故的失忆,总要先找找是否有仇家蓄意报复吧。”
事到如今,系统已经不会再纠结她睁眼说瞎话的能耐了。没有人吐槽,她还怪寂寞的。
花满楼不疑有他,认真回忆后说道:“没有。”
薛灵素夸张地松了口气,絮絮叨叨说道:“不错,我相公神仙一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有人忍心与你为敌嘛!”
她夸人的样子实在是可爱,一点瞧不出恶劣的本性。
只要她夸得足够真诚,被夸的人就一定会感到开心。薛灵素一直如此坚信着,世上哪儿有人不喜欢听彩虹屁的?
花满楼倒还不至于喜形于色,却也还是忍不住笑着纠正她的说法:“其实我说的是,昔年我未曾行走于江湖。”
关于江湖,则更多是陆小凤常与他分享。
他同陆小凤相识极早,算是见证过四条眉毛陆大侠初出茅庐,又声名鹊起的整个过程。
花满楼身在小楼,只是在救助他人这件事上不曾置身事外罢了。
“可是你的名气,并不在陆小凤之下……”薛灵素有些不服气地争辩,忽的就停下来,像是在生闷气。
她也是这时才想起,花满楼从不在意这些。
“抱歉,我无意与你争驰。”她苦笑着说道。
花满楼便特意转过头,那双眼分明是看不见的,却还是让她生出一种被温柔注视的错觉。
“你是我的妻子,永远也不必对我说抱歉的。”他举重若轻地说道。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竟似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薛灵素怔怔地瞧着他,说不出心中涌起的情绪是什么。
系统却像是见了鬼:【宿主,你在哭吗?】
她的手拂过眼角,一滴泪正从眼眶落下。
【奇怪,我为什么会哭?】薛灵素抽了抽鼻子,自己也感到困惑。她是对花满楼有好感,但也没到这种地步吧?
迷茫中竟然是系统一语道破天机。
【我真是不懂你这种磕学家,你磕陆花的友谊我能理解……现在怎么还磕上自己的绝美爱情了?】
薛灵素的脑袋像一团浆糊,好一会儿才明白系统想传达的意思。
磕的是花满楼×他幻想中的妻子。
怎么不算磕CP呢?
只不过这位幻想中的妻子,既是薛灵素,又不是薛灵素。
以他们相识的时间来度量,花满楼甚至从未了解过她真实的一面,他所知的一切,全是她刻意展现给他看的。
于是她长叹一口气。
恰逢那湖中异动,日光之下无处遁形。居然有一条大鱼自水下一跃而起,径自掉落在岸边,“啪”一声砸在她脚边。
薛灵素下意识揪住身旁男人的衣袖,震惊地瞧着那条想不开的鱼儿。
只听说过鲤跃龙门,还没见过自投罗网的……
“怎会如此?”她当真是开了眼了。
花满楼忍俊不禁收起鱼竿,不大庄重地说道:“大约是,就连湖里的鱼也不忍心见你落泪吧。”
薛灵素比见到鱼自投罗网还要震惊,难以置信地说道:“你听见了?”
她不过是默默为绝美爱情落泪,分明一点哭声也没有发出来?!早知道他听力惊人,没想到是这种程度的惊人呐。
“花开花落,微风细雨。夏日虫鸣,冬来雪落。”花满楼说起这些如数家珍,脸上亦是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来,“正是因着这些平淡的日常,才成就了我的耳力。”
薛灵素这时有些后怕。
她总算意识到,花满楼这个人的可怕之处。
像是隐藏在平静湖面下的漩涡,一不留神就会被卷入其中。越是和他接触,就越是喜欢。
所以薛灵素的慌张,只表现在连人都不算的系统面前。
【我的钓鱼任务还没完成吗?】她催促道。
主要是连续被花满楼的魅力暴击,她有点承受不住了。如今只想速速结束日常,回去能一个人静静。
系统不说是幸灾乐祸,至少也是见死不救。
【亲亲,系统任务不可以找代钓哦~】
靠,那还不早说!
薛灵素崩着脸从花满楼手里取过鱼竿,毫无技巧可言地往湖中一丢。不出三秒,手中的竿就有了动静。
提起钩一看,她顿时脸都黑了。
【破鞋……统,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花满楼更是第一时间察觉吊钩有异常,这时倒格外冷静,说道:“钓起来的不是活物。”
“是一只绣花鞋。”薛灵素皱着眉说道。
那是一只红色的鞋子,上头绣着一只猫头鹰。她不懂绣花工艺,因此看不出它有什么特别之处。
系统当然看得出她心情糟透了,立刻支支吾吾解释:【钓鱼的产物,有一点预知未来的功能。这些物品只是线索,你要是愿意追查,大概率会触发奇遇任务。】
它这么说,薛灵素几乎是下一秒就联想到了飞燕针。同样是钓鱼的战利品,同样的意义不明。
【你说的奇遇任务,它危险性大吗?】薛灵素有一种不好的猜测。
系统为了方便她理解,打了个比方:【就像刚出新手村,进了满级副本,死亡率蛮高的。】
那就不止是死亡率了,应该是团灭几率极高。
薛灵素再看手里的鞋,鲜红的颜色,猫头鹰,似乎都在昭示着它的不祥。她没再犹豫,随手将这只红鞋子扔进了湖中。
“晦气。”她冷冷地说道。
虽说钓鱼就像开盲盒,但就她的两次尝试来说,下厨的收益明显更稳定。
薛灵素觉得短时间内,自己是不会自讨苦吃了。
“回家吧。”花满楼并不劝慰,只是不急不慢将鱼竿妥善收好。
心境既然没了,再钓下去也是无益。他又岂会看不出,薛灵素如今的坏心情。
每个人都是复杂多变的,他早已知道这个道理。而像薛灵素这样成日都在嘻嘻嘻哈哈的姑娘,生气的时候也会变得脾气格外大些。
薛灵素现在又想说抱歉了。——既没有学会技能,又坏了花满楼的兴致。
但她才答应过,永远也不要对他说抱歉。
“谢谢你,我可真是太没用了,眼下还要你来照顾我的情绪……”薛灵素絮絮地说着,话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花满楼显得有些无奈:“姑娘是在骗我吧?我们恐怕并不是真正的夫妻。”
谎言被拆穿的时候,心理素质再强大的人,也会不经意露出破绽。
演技虽可以对付聪明人,却应付不了像花满楼这样的瞎子。这个时候,薛灵素才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呼吸都是错的。
他并不多说,显见是不想让她太过难堪。但薛灵素还是忍不住问道:“是我哪里做的不对么?”
花满楼苦笑道:“都很对,只不过你说的话,比起做的事,未免也太客气生分了。我从未想过,会叫自己的妻子过的如履薄冰。”
薛灵素倒是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随即轻笑道:“我也是第一次做别人的老婆,倒是体谅一下我的生疏呀!”
【你这哪里是社恐哦?再这样下去我都要转行去做反诈骗系统了。】系统君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诈骗了,简直是每天重新认识自家宿主三遍。
吾日三省吾身。
今天宿主骗人了吗?
今天宿主被拆穿了吗?
今天宿主脸皮更厚了吗?
花满楼都被她逗笑了,只能肯定道:“那还是挺生疏的。”
如果不是一醒来就被她摸了腹肌,这出戏他早该识破的。正是她理直气壮的态度,才让花满楼多了几分犹疑。
“所以我失忆,是你做的么?”他诧异地问道。
他倒是有些好奇,什么手段能让人精准失去几日的记忆。
薛灵素暗自松了口气——幸好他问“是你做的么?”,而不是问“与你有关吗?”。
若是询问后者,她可没把握骗过这位人肉测谎机。
“不是我。”她又笑嘻嘻地说道,“你这个就是吃坏肚子的后遗症,最多过几天就恢复了。”
花满楼不仅被自己救回来的姑娘狠狠诈骗,还在一天之内经历了英年早婚,痛失爱妻,揭穿真相。
饶是如此,他还能惊人地保持情绪稳定。
不管薛灵素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事到如今,两人之间也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
于她而言,自己的意图并非不可告人,只是此时还时候未到。薛灵素摆出引颈就戮的姿态,只等着他的下一个问题。
花满楼却温和得像是不曾遭遇过苦难,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告诫道:“以后莫要开这种玩笑,江湖险恶,若不是遇上我,或许就要吃大亏了。”
薛灵素嘿嘿一笑,撒娇般地说道:“就知道你最好啦!”
她又不是真的傻,什么人都想骗。正是因为花满楼是系统盖章的宇宙第一好男人,她才会忍不住生扑来着。
可惜啊可惜,她想做的事,还一件都没做呢。
骗女人的家伙
晚餐是早就决定了的经典一鱼三吃。
等到做饭的时候,薛灵素横看竖看总觉得这鱼邪性得很。
单看它的重量,少说也七斤往上。野生品种里能长到这个重量的桂鱼,屈指可数。
至少她还是第一次见。
“大鱼啊大鱼,你要是成精了就跳两下。否则我这一刀下去,多年修行可就毁于一旦了。”
薛灵素双手合十,虔诚地像极了少女祷告中。谁见了不得夸一声心地善良?
案板上一条大鱼,死不瞑目,一只眼盯着她,让薛灵素想起了某个黑暗料理。
【仰望星空派是吧?一条鱼而已,这里不是聊斋,求求你给它个痛快吧!】系统简直是地铁老人手机。
既然这么犹豫,当初倒是就在湖边把它放生了,也算攒个功德。
薛灵素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看它上岸的心情如此迫切,哪里狠得下心把它扔回冰冷的水里?你又不是不知道,行医救人的,心肠就是太软。”
系统不敢说话,它要是个人,现在就可以吐给她看。
“算了,机会已经给过了,上路吧,阿门!”薛灵素长叹一声,下手却是丝毫不含糊。
一个合格的医疗生,解剖技术理所当然是精湛的。她解刨鱼的手法极是好看,一把银色小刀在手中上下翻飞,各个部位精确切割,像台无情的机器。
【手术刀是给你这么用的吗?给我向手术刀道歉啊!】系统发出不理解的哀嚎。
“我这是在提高熟练度。”薛灵素不理会它的大惊小怪,自有一套理论支撑,“想要尽可能的习惯自己的武器,这有什么错?”
她不仅杀鱼用手术刀,切水果,修眉,哪里都能用得上。
机智,她实在是太机智了!
只是在打开鱼肚子的那一刻,心态满分的薛灵素还是吃了一惊。她怀疑这条鱼其实是来报恩的,并且有证据。
鱼肚子里,有一颗硕大的黑珍珠。
在这个缺乏养殖手段的时空,这样的一颗珍珠可说是世所罕见。它的原主人,身份自然非富即贵。
薛灵素神情凝重地将它捧在手心,谴责道:“有机垃圾也不能到处乱扔呀。这么大一颗,吞下去也不知多痛苦,幸好我帮它从苦难中解脱了。”
鱼如果泉下有知,或许也会说:我谢谢你。
黑珍珠的直径大约有她两个小拇指甲盖那么长,有价无市的宝贝。薛灵素也只能暂时将它收起来,短时间是难以脱手变现的。
除非她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以她目前的实力来说,贸然露富还是挺危险的。
今日的收获已算颇丰,但等她在鱼腹中翻找出另一件东西的时候,眉头都快锁死了。
那是一个精致的小银瓶,瓶口用铝做的塞子扣住。瓶身倒是没有花纹,只在瓶底刻了字,薛灵素怎么看也认不出写的是什么。
写惯了鬼画符的薛医生,哪里认得古汉字?
系统好心科普道:【小篆,写的是“神水”两个字。】
“啊,是那个SKII吗?”她随口说道。
【这个时空哪里来的宝洁,这也不是神仙水好吗?你清醒一点。】系统的心已经不能更累了。
“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打开它,就像打开潘多拉的盒子。”薛灵素掂了掂瓶子的重量,凭着手感判断,应该是空瓶。
她倒也不是害怕,医疗技能满级不是开玩笑的,反正再厉害的毒,她也死不了。
是的,这是一瓶毒药。并且值得如此小心保存,它的毒性就必定不会简单。
系统不由得要感慨,宿主在这种情况下的危险感知是如此敏锐。只要是她不想踩的坑,似乎都不会踩中呢?
红鞋子,飞燕针,黑珍珠,天一神水。
四个后续任务的线索,她竟然只看上了黑珍珠。
正沉默中,却听“啵”的一声,是薛灵素把瓶子打开了。
瓶子里还剩一点残留,并不是完全干净。
“处理化学药剂不谨慎,要是我的学生,我会扣他分。”薛灵素心情还不错,一边观察,一边从专业角度对乱扔危险品的行为予以谴责。
此时,一个风华绝代的光头打了个喷嚏。
【你看出这是什么东西了?】系统有些惊讶。
薛灵素冷笑一声,冷漠地说道:“我哪里看得出?我们系统君这种高纬文明的结晶,不也什么都没看出来吗?”
人类有个词,叫阴阳怪气。
系统被她噎得咽了口气,还不忘关切道:【这鱼,你还要吃吗?】
那自然是吃不成了。
虽然当年也没少吃师兄养的兔子,但这种毒毕竟还没经过成分测定,天知道有没有渗漏。
眼看她把银瓶也揣进口袋,系统忍不住说道:【我以为你害怕惹上麻烦,会把它丢掉……】
薛灵素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竟显得有些无奈。她并不多解释,仅仅是简单回答道:“是怕麻烦,但我认为,人生的每个阶段都不该碌碌无为,总要有一些追求。”
譬如她,见到感兴趣的毒物,就条件反射想研究出解法。
若是因此引来麻烦,她顺手解决了也就是了。作为未来的一代宗师,怎么能在这种小麻烦上退却?
现在真正的问题是,晚饭到底要吃什么?
薛灵素长叹一口气。烦恼的从来不是大危机,而是这种琐碎的日常……
所幸她很快就不必在思考这种终极哲学了,因为小楼里来了一位客人。确切地说,是一位被追杀的十七八岁小姑娘。
这姑娘慌慌张张跑上楼时,薛灵素才听到动静。等出来围观的时候,打斗早已经结束了。
那姑娘就怯生生站在花满楼跟前,似乎是确定了环境的安全,终于露出笑意来。
“我叫上官飞燕,江南的上官飞燕。”
薛灵素眨巴眨巴眼睛瞧着她,她便也好奇地回望过来。
岂料等薛灵素一开口,说出的话竟是——“现在未成年人也开始学落水小狗那一套了?”
这句话并不是毫无依据。她从前看过一个日剧,里面说得很清楚。
“告白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成年人请直接勾引。
勾引的第一步,放弃人性。基本上就是三种套路。
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各种真意自然需要自行参悟,薛灵素只能说,很遗憾。
理论她都清楚,实践却是挤不出时间的。啊,不过那时候,她也不怎么把身边的异性当人看就是了。
姑娘脸色一白,虽然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下意识就觉得应该是一句挺有深意的话。
“姐姐要是讨厌我,那我可以走……”上官飞燕说着要离开,一双眼却还不舍地望着花满楼。
哦,那倒也不是讨厌她,恰恰相反,薛灵素认为上官飞燕出现得正是时候。
而薛灵素在此时,竟然突兀地想到一个重要问题。
——【她叫我姐姐诶,我现在几岁?】
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人家明显是在挑衅呐。
系统在无数次冲击下,早已习惯自家宿主清奇的脑回路。
【十九。她还不用叫你阿姨。】系统君依旧保持了良好的服务态度。
听到回答,薛灵素放下心来:【好险,差点未成年竟是我自己。】
系统也觉得好险。再小一岁,她就要在法律边缘来回蹦迪了。
薛灵素几乎是在听到上官飞燕这四个字时,就立马想起了那根飞燕针。要说系统的日常任务不咋样,偏偏效果还立竿见影。
正主这不就出现了吗?时间也才过去不到十二个时辰。
更巧的是,她还为飞燕针的主人准备了一份惊喜(?)。
“不要误会,我完全没有讨厌你的意思。”薛灵素挂着善解人意的微笑,却笑出了一种令上官飞燕背心冒汗的效果。
两根手指夹住飞燕针,她说道:“我只是平等地厌恶每一个背后放冷箭的人,妹妹你应该可以理解吧?”
坦白说上官飞燕不理解,她甚至觉得面前这个女人的精神状态很成问题。但她看清那根针时,一张脸都僵住了。
那不是她的飞燕针么?
系统无感情棒读中:【看,薛灵素又在骗小姑娘了。】
“我不懂姐姐在说什么……”上官飞燕求救地往花满楼背后躲去。
她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分明一切都是早就调查好了。花满楼独居在此,这个男人既是个瞎子,有富有同情心,是最好骗的。
哪里料到计划执行的前一天,小楼里多出一个女人,一个自称是花满楼妻子的女人。
若说男人会对遭遇追杀前来避难的少女,天然多一分信任,那么他的妻子就会本能多一分防备。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但是这个女人,她手里为什么会有飞燕针?
上官飞燕的一切布局,都在这根关键的暗器面前摇摇欲坠。她的信心也遭遇重挫。
只因这虽是一根针,却代表对方提前知道了一些属于上官飞燕的隐秘信息。
上官飞燕之所以还能勉力维持受害者姿态,全仰仗花满楼的善良了。
“怎么会听不懂呢?”薛灵素惊讶地说道,“你委托我研制飞燕针的解药,我东西都做好了,现在是想不认账?”
任务进度100%
破案了,是脑子有问题。
上官飞燕恨恨地想道。否则天底下哪个女人,会在这种尴尬的情景下张口要钱呢?
她倒不是给不起钱。只不过按照原定计划,她扮演的就是一个小可怜,而不是富家千金。要是真拿出钱来,男人的同情心就要大打折扣了。
“这毒好厉害。”一直静观其变的花满楼忽然说道。
他目不能视,又没有中毒,这又是怎么得出结论的?!上官飞燕人都要麻了。这时候再说谎,更是要拉低可信度了。
问题是她真的没见过这个疯女人,更没有让她做什么狗屁解药!
暗器出手不能杀敌,那还能叫暗器吗?
对于花满楼敏锐的感知力,薛灵素倒是见怪不怪了。只是瞧着飞燕针的主人脸色越来越差,还怪有意思。
“飞燕针么?姑娘,这等狠辣的暗器,用久必伤自身,还是少用为好。”花满楼对此并未责难,眉宇间却已染上冷意。
他也只不过是平等地不喜欢每一个不尊重生命的人。
上官飞燕闻言惊慌地从袖中拿出一把细针,辩解道:“我虽是用针做暗器,针上却不曾淬剧毒。或许找你研制解药的人,另有他人呢?”
薛灵素神色古怪地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问道:“不会是想说,你还有个双胞胎姐姐吧?”
这也太那个了吧?霸总都不写这种套路了啊。
岂料上官飞燕一怔,随即说道:“是的,我是有一个姐姐。我们虽是表姐妹,长相却很相似。”
“诶,怎会如此?”薛灵素立刻露出了痛苦折磨的神色。——上官飞燕还真有个姐姐!
她稍微沉郁了一会儿,不死心地问道:“实在不行,你能不能替你姐姐把钱给了?”
这时候上官飞燕的精神已经放松下来。若不是为了大计,解药她一定会买下来,并且亲手销毁,连同做解药的人也一起灭口。
所以上官飞燕说道:“我可以替她写一张欠条。”
但有没有命收钱,就是另一个问题了。她不无刻薄地想。也许需要去土里把上官丹凤刨出来。
薛灵素对这个解决方案并不满意,正要摆摆手说算了。却听花满楼说道:“要多少钱?”
话虽未说透,未尽之意倒是连她这个情商盆地都能解读出来。
他多半是想自己出钱买下解药。
理由更是不必多问。他不仅有钱,并且还善良,不过是日常花点钱做慈善罢了。
“原本说好是十万两的。花满楼的话,是另外的价钱。”薛灵素轻笑一声,笑意很浅,不达眼底,“一万两吧。”
黑,真黑。
就算是上官飞燕,也觉得这个价格实在是难以接受。
即便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神医,梅二先生,蓝太夫人,张简斋,这些人也不敢要价十万两!
她却不知道,正是她此刻心念一动,帮了薛灵素一个大忙。
【任务进度100%,新手任务已结束!】
【是否现在查收任务奖励?】
【晚点再收。哇,小姑娘蛮可爱的,居然真的是反派!】薛灵素迫不及待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因为完全可以肯定花满楼是个大好人,那么与他敌对阵营的,自然就会被划分到反派了。
对她的报价,花满楼连眉都不曾皱一下,便笑道:“这是信物,姑娘可以凭借此物,在江南任意一家钱庄拿走一万两。”
接过信物的薛灵素看着手心的玉佩,忍不住怀疑,他们家里的人是有多喜欢玉?
这玉触手生凉,滑如凝脂,这花她认不出名字,只是通体雪白,圆润可爱。
她也不推辞,只是小心把信物收好。装着飞燕针解药的瓶子,她便塞进花满楼手里,严肃地叮嘱:“保护好自己,外面的坏人多。”
花满楼何其聪慧,竟能从她只言片语中察觉出不对。
“姑娘,你要离开了?”他问道。
薛灵素从头到尾没提过要走,却字里行间都是离别嘱托之意。
她稍微沉默了几秒钟。感觉像是走出新手村前,与村长深情告白。平心而论,花满楼送钱送装备,还提供升级经验,实在是无可挑剔。
要说有什么遗憾,大概是还没睡到吧……
不着急,还有机会。她看着窗外,暮色已然降临。
“是该走了,不过为了不留遗憾,我明日才会离开。”薛灵素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今夜聊备几个小菜,还望公子赏光喝几杯好酒。”
酒自然也是花满楼自己酿成的,她那时好不容易从陆小凤手中救下来。
花满楼点头,微笑道:“我想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薛灵素也笑道:“过了今夜,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若是不曾一起喝过酒,又算得上什么朋友?
只有惊恐不已的系统君,看穿了她的居心叵测。
【姑且问问,你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薛灵素笑而不语。
只是想在离别之际,增加一些共同的美好回忆,这算是奇怪的事吗?
系统君只想对花满楼说快跑,然而实际说出口的却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提供各类药剂,系统出品,保质保量哦。】
所以说道德水平断崖式滑坡,决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这背后还有一个缺德系统在推波助澜。
薛灵素的厨艺是公认的优秀。
不到一个时辰,已足够她整治出一桌看得过去的菜肴。四冷四热几个小菜,之后又是两蒸两烧,最后才是一道清淡的汆汤肉片。
花满楼和上官飞燕也没逃脱打下手的命运,正是因为亲身参与,才更为之折服。
“姐姐你真的是大夫,不是哪个酒楼的大厨吗?”上官飞燕忍不住问道。
饭厅的桌子决不算小,至少能坐下八个人。但在摆满菜肴后,竟是稍显拥挤。很难让人相信,在如此之短的时间,菜品完成度会如此之高。
薛灵素“啧”一声,矢口否认道:“我不做大夫好几天了,也不是职业的厨师哦。”
上官飞燕自然也看出来了,情报有误,这两人压根就不是夫妻关系。所幸明日这个疯女人就要走了,应该是碍不着自己的计划……
花满楼为两人斟满酒,上官飞燕没有酒杯,正想问时,面前就被放上一大杯葡萄汁。
“未成年人不能喝酒。”薛灵素淡淡地解释道。
难以置信,她不疯的时候竟然是这样细致入微的好人?上官飞燕忐忑地接过杯子。以第一印象来看,她很怀疑葡萄汁里有没有下毒。
甜腻的味道很容易掩盖药物的异味。
想来有花满楼在,她也不会明目张胆下毒。上官飞燕大着胆子喝了一口,酸酸甜甜很是清爽,便赞道:“好喝!”
“第一杯,敬花满楼。江湖之大,小楼之小,总算有一处相聚取暖之所。”薛灵素举杯,循着流程说道。
三个杯子相碰,气氛逐渐开始升温。
花满楼饮尽杯中酒,这才说道:“薛姑娘,我们一定要如此客套么?”
酒桌礼仪,约定俗成是要酒过三巡的。花满楼虽说独居,但家中人口众多,这些规矩他一清二楚。
只是没想到,薛灵素看上去离经叛道的一个人,竟在这种奇怪的地方遵守规则。
被他一说,薛灵素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怪我,拉赞助习惯了。”
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现在已经不需要她再拉赞助,也不必陪笑脸了。重生也不尽然都是坏处,至少是给了她二次选择职业的机会。
“那你还不是叫我薛姑娘。”薛灵素半真半假的抱怨道,“我觉得这样很生疏。”
花满楼从善如流地问道:“那么你希望我如何称呼呢?”
那当然是亲亲小宝贝啦。薛灵素叹了口气,想到自己名字里的每一个字,几乎都与医术相关,顿时丧气道:“算了,你还是叫薛姑娘吧。”
彬彬有礼的世家公子,也是她喜欢的样子,所以无所谓了。
花满楼只是笑,再次斟满酒,问道:“我倒有一事,颇为好奇。薛姑娘是如何来到我这小楼的?这我却记不清了。”
“简单来说就是无家可归了,想了个理由蹭住几天。”薛灵素毫不避讳地说道,“但我在为一个无良资本家工作,明天应该就会前往新的地方。”
上官飞燕就比较直率了,诧异地问道:“什么是资本家?”
“他家就是资本家。”薛灵素拿着酒杯碰了碰花满楼的,接着小口喝光。
于是他们有了大概的理解,资本家有钱有势,雄踞一方。
系统:【我的名声?】
“不过花满楼实在是太好骗了,搞得我都不忍心骗下去了呢。”薛灵素似乎是有些醉了,两颊泛起微红,说话也开始放飞自我。
一桌三个人,竟有两个是骗子。花满楼,实惨。
苦主花满楼对此一无所知,只是不在意地说道:“至少我并没有损失什么,还收获了一个朋友。”
很快就要损失一些宝贵的东西了。
薛灵素嘴角的微笑越发温柔,她说过,真正想做的事情,还什么都没做呢。
系统终于说出那句:【花满楼,快跑!】
不道歉哦
江南多细雨,入夜后淅淅沥沥的雨声逐渐停歇。只余那吹面不寒的丝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夜。
这个夜晚似乎和往常二十多年并无不同,却有一些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花满楼已经睡熟了,恍惚中只觉得越来越热,身上很重。手伸到身侧,摸到滑腻的触感时,他有一瞬间疑心自己犯了什么大错。
女子轻哼一声,双手把他抱得更紧了。
还是没什么力气挣脱,花满楼在下一秒镇定下来,开始回想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着明天要离开,于是和她一起喝了酒。一壶酒还没喝完,剩下的事情记不清了。似乎她先不胜酒力,他送她回了房。
被子不是他自己的,不仅样式不同,这一张要比他房里的更薄一些。或许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在感到冷的时候把他抱紧。
薛灵素身上有淡淡的覆盆子香气,染得整个被窝都散发着香甜可口的味道。
“薛姑娘,我知道你醒着。”花满楼的情绪依旧稳定,这主要得益于,他发现自己的衣裳还在身上。
虽然这不代表什么也没发生,至少是有一点心里安慰的作用。
薛灵素慢慢睁开眼,伸出胳膊打了个哈欠,惬意地说道:“这个季节可太适合睡觉了,你说是吗?”
花满楼不说话。他不仅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立场生气。
他不理解,进而还有一点沉郁。
薛灵素的声音比以往还要温柔,很难相信她会用情人般的低语说出伤人的话。她说道:“我喜欢花满楼,这件事至少是你能察觉到的吧?”
花满楼不能否认,所以他只好苦笑。
“只不过是和朋友共度一夜而已,一点也不过分吧?”薛灵素无辜地说道,“不道歉哦。”
她的说辞是一点没变。
花满楼闭了闭眼,虽说这对他没有帮助,却还是下意识这么做了。这之后他说道:“薛姑娘,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的衣服还在身上……”
薛灵素并没有打断他说话的意思,他是自己停住了。
这种事,原本就不用脱衣服的。
“那就当是一场梦吧。”薛灵素一点也没有生气,睡眠质量好的情况下,她一向都很好说话。所以她甚至还能冠冕堂皇地安慰道,“我说过,我们会是永远的朋友。”
空气都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花满楼问道:“你下药了吗?我希望你如实回答。”
薛灵素轻笑一声,立刻说道:“没有哦。那是一种心理暗示,若是你心无杂念,是不会走进我房间的。”
像每个死于话多的反派一样,她近乎是知无不言。左右今日就要离开,日后见面的机会恐怕渺茫,薛灵素才不屑于伪装。
搬出家独立居住时,花满楼觉得自己已经是能为人生负责的男人了。但在遭遇明晃晃的背刺时,他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
他不知道该如何泰然处之。
没有人说话,气氛骤然降至冰点。更出乎意料的是,打破僵局的是一声巨响。——杯盏落地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如此震耳欲聋。
是另一间房的上官飞燕。
花满楼推开房门,年轻女孩已是奄奄一息,似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呼救。
“发生什么事了?”花满楼问得有些急切。
这屋里的血腥气倒还不重,但上官飞燕已经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了。
少女声音微弱,却很清晰地说道:“姐姐……针……”
薛灵素站在门前,一双眼犀利地盯着她观察。这姑娘如今的惨状自然不是薛灵素害的,她还没有闲的无聊要下此毒手。
坦白来讲,她对上官飞燕没有多大恶意,只不过是见面捉弄过她一次罢了。既然并无利益之争,就更没必要加害于人。
看上去上官飞燕并不这样想,她说的话,直接把矛头对准了薛灵素。
姐姐的飞燕针是么?
系统都为她着急:【她明显是在嫁祸你呀,这你都不解释清楚吗?】
不能怪系统皇帝不急太监急,实在是看过太多资料。Bed Ending的成因,大部分都怪主角没长嘴巴,什么都不肯当面解释。
花满楼转过头,声音有些颤抖,问道:“薛姑娘,你能治好她对么?”
“她这是自讨苦吃。”薛灵素无慈悲地说道。
为了嫁祸他人,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这种把戏也过于可笑了。薛灵素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笑。
“薛姑娘!”花满楼从未如此严肃的语气说过话。
第一次见他生气,竟然是在喊她名字的时候。薛灵素放任情绪涌上来,失望地说道:“你怀疑我?”
花满楼说道:“不是怀疑你。只是想要救人。”
薛灵素笑了一声,提醒道:“解药我昨天已经给你了。”
一粒解药喂下去,将病人放回床上。花满楼再想找她,早已不见了踪影。上官飞燕未曾脱离危险,他也不能离开小楼去追一个想离开的人。
她原本就已决定要离开的。无论有没有上官飞燕的指控,她都会走。
愧疚感还是侵袭着他。花满楼并不能确定,在他们最后的对话里,薛灵素是否怀着被冤屈的愤怒,是否有对朋友的失望。
事到如今,他们还是朋友吗?
花满楼苦笑。他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却好像处处都错得离谱。
雨后初霁,阳光穿过云层洒在大地。一日的忙碌早已开始,梦境就应该在合适的时机结束。
湖面十分平静,薛灵素坐在上次钓鱼的位置。像每对吵架离家出走的恋人一样,或许是希望对方找到自己,总会去往两人都熟悉的地方等待。
“我知道他不会来。”薛灵素说着,将一颗石子投入湖中。
系统觉得宿主应该不需要它来安慰。
它说道:【人类的情感好复杂,你喜欢他,又伤害他,我不理解。】
“我只是想增加一些美好回忆。要不是他凶我,咱们完全可以好聚好散呐。”说到这里薛灵素也有一点委屈。
系统君又出现了冷漠少年音:【真的吗,我不信。】
薛灵素叹了口气,说道:“也确实有一点不甘心,我都毫不掩饰地喜欢他了,凭什么他可以无动于衷?当然要想办法让他永远记得我。”
还有什么比在他最愧疚的时候,因为一场误会离开,更好的办法呢?
系统沉默良久,最后说道:【想问问花满楼,是否需要我提供法律援助。】
“诶?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哦。”薛灵素不解地说。
【你故意语言误导他。】系统逐渐明白了一切。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薛灵素为自己发声,“而且花满楼的心理防线超难攻克,我根本做不到我说的那种效果好吗?”
不想让道德底线再次滑坡的系统,决定立刻终止话题。
【请问宿主,是否查收任务奖励?】
“要的吧。”薛灵素正色道。
【新手任务奖励,时装一套,稀有坐骑一份。现在需要抽取奖励吗?】
秘籍礼包已经被她提前支取,剩下的礼物里,坐骑居然是要靠抽奖的。身穿欧皇装备寒梅的薛灵素,不假思索说道:“抽,都可以抽!”
奖池中的名称千奇百怪。她看了一眼,也是想不出实物形象。
墨家机关鸟,金雕,赤兔(?!吕布震怒),阴兵(???),星宿派仪仗,熊猫……
现在就是庆幸,还好没有出现哈士奇。
【你想要的话,也不是不行。】系统在这种时候就很善解人意,令人暖心。
薛灵素觉得自己背后已经三级烧伤,全球变暖的原因也找到了。
“算了,抽个不那么离谱的就行。”她无所畏惧地说道。
当命运的□□停在“阴兵”两个字上的时候,薛灵素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恭喜您,抽中了评级最高的坐骑呢!】系统发出了欢乐的声音。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幸灾乐祸。”她冷哼一声,看上去此生不会再有悲喜。
【宿主不要太早放弃,先看一眼再说嘛,抽都抽了。】好心的系统还在劝告着。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相信寒梅的选择。
不过她也有点困惑:“我要怎么把坐骑放出来?”
系统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只要喊一声,“阴兵借道!”,他们就会出来了。】
妈的,更想放弃了。
超过中二期好多年的薛灵素,趁着四下无人,小声念叨:“阴兵借道。”
声音再高一个分贝,都是对自己面子的不尊重。
系统还真没骗她,话音刚落,地面“轰隆隆”发生震颤,仿佛有巨大的生物要从底下钻出来。破土而出的是四个甲士,俱都身着金甲,头戴银盔,抬着整块玉石打造的玉座。
既然说是阴兵,他们的外貌当真是一言难尽,比三星堆刚挖出来的还令人头皮发麻。
薛灵素伸手敲敲他们的盔甲,甲士们连眼都不眨。福至心灵,她说道:“又是你们的高科技?”
系统热情地介绍:【内置阴兵代打程序,启动中遇到危险,会直接帮您排除。外层是可以承受太空陨石撞击的超金属,保证用一千年也不会腐蚀。】
牛逼,这是真牛逼。
薛灵素发自内心地感慨:“那我还练武?练个锤子!”
主线任务
万万没想到,抽到造型如此诡异的坐骑,宿主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如此清奇。
只能说她的反馈真的很薛灵素,尤其是不要命的钻空子这一点。
系统也只能说出了一个残酷的现实:【我就算送你一辆迈巴赫,你也得付油钱吧?不认真练功就就做不成任务,没有积分就用不了阴兵哦。】
不出所料,又是个消费陷阱。
别说迈巴赫了,她连五菱宏光都养不起好吗?
薛灵素啧了一声,作势就要把时装丢掉。还是系统阻止道:【就算不喜欢也没必要扔了吧?】
她无奈地说道:“我一个漂泊不定的弱女子,随身带衣服也太累赘了。你看看人家主神,好歹要给提供纳戒,一点五立方米的空间也比没有好……”
【我有随身空间服务啊。】
随着系统君发出的疑惑声音,薛灵素顿时安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她才暴躁地说道:“这种重要的事,你能不能提前告诉我!”
系统君表示自己很无辜:【可是你那时候一点积分也没有,告诉你也用不上。】
她算是听出来了,需要它提供服务的地方,没有一处是免费的。
“你这里有什么是免费的吗?”薛灵素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系统也从不令她失望:【临终关怀是免费的呢。】
她就知道!
“我这个坐骑怎么收费的?”薛灵素看了一眼自己剩下的500积分,也是有点犯愁。
身上还揣着花满楼给的信物,又有陆小凤友情支援的蹭吃蹭喝卡,这辈子算是衣食无忧。谁让她还不知足,向往着一些高维空间的技术。
人啊,难免做一回欲望的奴隶。
【使用一次消耗积分100,维修一次1000积分。】
听完报价后的她立刻是紧张起来:“超金属材料还需要维修?”
哇,这也太坑了吧!
系统耐心解释:【阴兵代打虽然厉害,但在对上一些气运强横的人物时,也可能遭受损坏。】
“原来也不是万能的。”薛灵素有些失望,“那随身空间又怎么收费?”
【新手期五折优惠,100积分可以解锁8立方米空间,加1积分可以赠送1.5立方米。】
这个报价,很难不让人怀疑是系统在阴阳怪气。
不就是说它不如别人家的主神系统吗,至于这么记仇?
“买,马上就买。”薛灵素当机立断,一点也没给系统反悔的机会。
一个素圈的银色指环戴在她右手食指,这是赠品的小块空间。
她心里想着把时装放进去,那件衣服竟然自动就被装入其中。
这个功能让她陷入沉思。——若是知道物品存在的位置,就能把它装进空间,那也太好玩了吧!
【需要说明,活物不能进入空间。】
系统生怕她兴致起来又生出什么大胆的想法,连忙战术打断。
那就是说,尸体可以?
【宿主,人不能,至少不应该……】系统君欲言又止。
“啊,我说出来了吗?”薛灵素后知后觉捂住嘴,“自言自语的毛病又犯了。”
【新手任务结束,主线任务即将开启。】
【任务名称《重铸逍遥派荣光,吾辈义不容辞》
任务需求:寻找三位有缘人,传授降龙十八掌,北冥神功,六脉神剑。
扮演角色:逍遥派掌门人。
任务奖励:宿主声望100w,门派声望300w,积分30000,门派驻地×1(可自选位置)。
注:此任务可分三阶段完成,每次可领取三分之一的奖励。】
“这任务一看就超难,三万积分也太过分了。”薛灵素嫌弃地撇撇嘴。
系统君是不是真以为她没看过几本原著,就当她是傻子。就它发布的这个任务,需要写成几本书,连载好几年。
她要是运气不好,估计也是要做好几年。
系统却是为她想点子:【至少人选是现成的嘛,丐帮帮主,少林和尚,大理世子。】
“听上去我哪个都搞不定。”薛灵素冷笑一声。
她才练武几天,又没个外挂,这几个人选她能说服谁?也许少林和尚还行,但她总不能去闯少林的山门吧,这可是有主角光环的人才敢干的事。
【阴兵有自动导航的功能,可以让他们带路。】系统贴心提醒。
薛灵素有些心动,反正不要她自己赶路,试试倒也无妨。但她目前积分不多,不知经得起多久的消耗……
“坐骑的次数是怎么算的?”她问道。
【从宿主坐上去,到把它收回空间,这样算一次。】系统答道。
不怕宿主和它讨价还价,就怕宿主原地摆烂,无欲无求。
薛灵素眉头一跳,喜上眉梢说道:“那我一直不收回,不就可以100积分包永久?”
永远不要低估宿主的底线。
系统觉得,它虽然不是人,但宿主是真的狗。
【一直放在外面,有没有可能,会造成江湖怪谈?】
这个理由显然无法说服薛灵素,她早已打定主意,把精神内耗留给别人,只要自己过得开心就行。
至于流传怪谈?对不起,阴兵借道的事,跟她一个大活人能有什么关系?
眼见系统并没有别的理由劝阻,薛灵素轻轻一跃,跳上了自己的御座。
“阴兵号,出发!”随着她一声令下,四个金甲力士毫不迟疑扛起巨沉的座椅,像抬棉花一样轻松。
他们身上的铠甲有特殊的刻痕,脸部却雕刻得十分随意。就是那种,反正没人看见,就随便应付一下的雕工。这要是被路过的小孩看见了,多半能止小儿夜啼。
三天后,薛灵素就会知道,江湖中传递消息的速度,比现代的微博还快。
无图无真相的时代,流言比小红书滤镜更离谱。
很快的,她将拥有自己的第一个外号。
系统没料到,为了节省积分,薛灵素的操作有多极限。
只在夜间赶路,白日停在郊外睡觉。她的随身空间里,有全套的野外求生工具,储存了大量的粮食和淡水。野外她总能逮到野兔野鸡,或许这是因为位面有buff加成。
你看武侠里,在野外谁能饿着肚子?
这时候就体现出,先前花在“寒梅”上的积分物有所值。她甚至可以三天不换一次衣服,竟还看不出一丝脏乱。
——系统把它永远停留在了最完美的时刻。
【宿主,你老实说,上辈子你真是个医生?】
大起大落后,本该是波澜不惊的系统,还是没忍住怀疑起了资料的真实性。
“没说过吗?我是军医啊。”薛灵素反倒显得很惊讶。——她还以为自己的资料全都在系统的掌握之中呢。
虽然说猝死的时候已经没在服役就是了。
系统竟无言以对。
阴兵借道的速度并不比高铁慢,走走停停中,她已来到了济南地界。走到一处湖边,他们便不再向前,立地停下。
湖心一处亭子,亭上写着“风云亭”三个大字。
这里便是大明湖了。
薛灵素还未来得及思考,导航为何停在此处,就见湖心有一个人,正在水中挣扎浮沉,似乎下一秒就要尸沉湖底了。
莫非这就是她未来的徒弟?
来不及细想,薛灵素脚下一蹬,便已纵身像湖面飞去。姿势虽不算优雅,却完美地完成了全套捞人出水再返回岸边的操作。
“徒儿别怕,为师来救你啦!”她嘿嘿一笑,把人脸朝下放置,一手拍打其背部。
被救下来的受害者,没挨两下便睁眼说道:“姑娘别拍了,我还活着。”
听她的声音清晰,意识也很清醒,到不像是溺水的状态。薛灵素又将人扶起来,细看面庞,满意地点点头。
这位姑娘的长相,十分符合逍遥派的招生标准。不管天分高不高,长得好看最为重要,我们颜狗就是这么坦率啦!
苏蓉蓉是躲避敌人暗算才会跳进大明湖的。她常年居住海上,在海中尚且来去自如,区区大明湖自然也不可能淹死她。
正要上岸,却不知哪里冒出来一双手,生生把她从湖中轻松捞起来。原本疑心是否敌方的又一奸计,她还不敢立刻睁眼。
但这位姑娘拍她背时的手劲,未免也太重了。
听到她说自己还活着,薛灵素感动得热泪盈眶,一把将人拥入怀中,自顾自说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差点就没赶上,真的是好险呢!”
无论如何这也有些不正常了。苏蓉蓉挣了两下,完全无法脱离魔爪,不由得露出困惑的神情。
莫非她们曾在何处见过?她自忖记忆力并未衰退,若是见过这样特别的(指精神状态)姑娘,她一定不会忘记的。
从她当时说“乖徒儿,为师来救你啦”这句话来看,也许是认错了人?
薛灵素慈祥地说道:“让我猜猜你是哪位徒儿,哦,知道了,是丐帮帮主吧?”
并不是啊!苏蓉蓉哭笑不得。
“为何这么说?”她诧异地问道。
主要的问题是,丐帮帮主,南宫灵。他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苏蓉蓉一时不敢询问面前这位姑娘,是否遭遇了莫大不幸,这才导致常识混乱。
薛灵素天真地说道:“你既不可能是少林和尚,也不是大理世子,那不就是丐帮帮主咯?”
谁规定丐帮帮主就一定得是男人了?黄蓉不也一样能临危受命。
系统呵呵一笑:【宿主上学的时候,逻辑学一定是满分。】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就是个纯路人呢?
踏月而来
月色正浓,湖面波光粼粼,仿佛就要有人踏月而来。
苏蓉蓉此刻面露惶恐,甚至没有心思去解释自己的来历,惊异之色已染上她的明眸。
只因在她眼前,在抱住自己的神秘女子身后,有四个不似活人的东西正朝这边移动。这四个甲士,抬着巨大玉石打造的玉座,每走一步,大地都要跟着震颤。
幸而这四个甲士在离她们十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但这时,苏蓉蓉额上已生出许多细汗,仿佛刚遭受过一场酷刑。
劫后余生,她才反应过来,愕然道:“您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玉阎罗?”
玉阎罗?那是个什么玩意?听上去就很逊。
某位很会选择性听话的宿主,若无其事笑眯眯地介绍起自己的座驾来。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薛灵素侧了侧身子,尽量让怀里的女孩看清楚些,说着抱歉的话,其实还有点炫耀的意思,“这些大家伙什么都好,就是长得不大好看,还总是撵着我跑。”
要让苏蓉蓉说,长得不好看,已经算得上是恭维的话了。其实是长得格外诡异,要挑战人类的想象力了。
她大受震撼,喃喃道:“传言玉阎罗掌控阴兵,每夜借道而行八百里,看见阴兵借道的人,最终非死即伤。”
“什么八百里,我这座驾也行两千里也是轻轻松松。”薛灵素和所有爱车的人一样,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说她可以,说她的坐骑不行,那就必然要说服对方。
但这已经是她今晚第二次听见“玉阎罗”三个字了。
该不会,这么逊的外号,是在说她吧?
这不祥的猜测令薛灵素抽了抽嘴角,赶紧岔开话题说道:“徒儿跟我来,为师带你去兜风。”
苏蓉蓉尚且不懂兜风是什么,只是大略理解,是邀请她一同坐上御座的意思。刚要摆手拒绝,对方并未给她这个机会,轻盈地一托,人已经稳稳坐在了白玉宝座之上。
说实话,并未感到任何不适,除了心里有些发毛以外。
“其实我并不是丐帮帮主。”苏蓉蓉终于抓住机会说道。
薛灵素没有立刻回应她。只是手不知触碰了哪里的机关,座位顶端升起一顶遮阳大伞。垂下的幔帐挡住夜来的寒风,隐隐绰绰,更显得阴森可怕了。
却也不再如先前寒冷,毕竟是更深露重,苏蓉蓉身上还穿着湿透的衣服。临行前她就有些风寒之症,这下只怕病情还要加重。
也不知那人看见,会有多担心。
楚大哥收到消息,多半以为她已经死在湖心了。
苏蓉蓉再是温柔妥帖,终究还是女孩子,免不了有些伤感。
“不是便不是吧,你叹什么气?”薛灵素显得有些失落,却还是很快振作起精神说道。
苏蓉蓉也不知这位恩人什么来历,但凭直觉她不像敌人。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拥有如此清秀无辜的面孔的少女,竟是那位闻着皆惊的“玉阎罗”。
她看上去竟比自己岁数还要小一些。
所以她情不自禁打开了话匣子:“我与人在风云亭有约,只怕他到了寻不到我。”
薛灵素微微一笑,促狭地说道:“男人呐,让他等着吧。”
她说得理所当然,苏蓉蓉也自觉不去问她怎么猜出来是男人的。只不过一张脸有些发烫,幸好夜色正浓,也瞧不出脸颊发红。
“不行,我还是不忍心让他着急。”苏蓉蓉叹息一声说道。
薛灵素也不勉强,只是把那套新抽到的时装拱手相赠。青绿色的衣裙,穿在她身上应该很美。
在这些方面,薛灵素历来是个大方的人。觉得她适合穿,就送给她穿。
苏蓉蓉接过衣服,只一模衣料就暗暗吃惊,这材质亦是她未曾见过的。等穿在身上,轻盈飘逸宛若谪仙,这款式竟也从未听说。
莫非这位“玉阎罗”,竟不是凡人?
她正思索,薛灵素已让她坐下,一双手抵在她后背,只觉一道暖意从头到脚走过一周,再摸头发竟然干了。
“神奇吧?”薛灵素说话时带着一点得意,“内力烘干头发,我超爱。”
苏蓉蓉忍不住笑道:“还未请教恩人妹妹姓名。”
“你的话,可以叫我薛姑娘。”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薛姓女子如是说道,“我的另一位朋友也是这么叫我的。”
苏蓉蓉终于有了反将一军的机会:“也是男人?”
“哇,你真的好聪明。”薛灵素夸张地抱住她,“我不介意你不是丐帮帮主了,加入我的逍遥派,我会把毕生所学都教给你的。”
“薛姑娘,我快要窒息了……”苏蓉蓉略显痛苦地挣扎两下。
却见天边飞来一道影子,自月光下掠过,眨眼的功夫就已落到岸边。
天上地下,没有人看清他从何处而来,更不知他要去往何方。唯一确定的就是,他带着郁金香的香气,如今就站在幔帐前。
十步之遥,只听得那帐中有一女子的声音警告道:“停住,莫再往前。”
“打扰姑娘赏月雅兴,实在抱歉。”男人极有涵养地停在原地,先是表达歉意,再是急切发问,“请问姑娘,可否见过一位年轻女子在此处经过?”
帐中女子说道:“她是你什么人呐?”
楚留香原本是极为沮丧的,走到风云亭,见得那打斗痕迹都已被复原,更是悲痛莫名。
但他听那女子说出的话,他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比今夜的星辰还亮,比明月还亮。只因她这么毫不犹豫地发问,必是见过苏蓉蓉了!
蓉蓉一定还活着。他如此确信。
“她是我生平最重要的亲人。”楚留香大声说道,像是生怕帐中人听不见一样。
“亲人……”那女子似乎是在细细咀嚼这两个字,然后说道,“可是你这样的亲人,据我所知,还不止一个。”
楚留香也有了说笑的心思:“天下皆知,在下有三位妹妹,一同悬宅海上,相依为命多年。”
三位妹妹!
世上居然有人,能常年和三个女人同居,还能相安无事的。那他的耐心一定是极好了。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嫁给他没准还挺幸福。
就凭他有三位妹妹,这个朋友她薛灵素交定了。
所以她说道:“实不相瞒,你这位走失的妹妹,正在我怀里。”
楚留香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这样的距离并不算太远,他当然能感觉到,附近有两个呼吸声。帐中的女人不似在说谎,那么她所图的又是什么?
蓉蓉也不知如何落入她手中,至今一语不发。
却听那位姑娘接着说道:“你都有三位妹妹了,这位让给我做压寨夫人可好?你若是愿意,今后就是我大舅哥了。”
楚留香揉了揉鼻子,是的,他忍了好久,终于还是做了这个动作。
在他不知所措时,他只能揉鼻子。
莫非这个人只是声音像女人,实际是个男子?他承认自己是有些乱了心神,竟然连这种基本的判断都不自信了。
“我想,恐怕不好。”他说道。
帐中人似是失望地“诶”了一声,转而问道:“那么换一位妹妹,可以么?”
楚留香苦笑道:“这总该问问她们的意见。”
看来不是封建大家长啊。薛灵素眨了眨眼,最后一次尝试问道:“那么你自己来替她做我的压寨夫人好不好?这样我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拥有三位小姑子。”
一般人听到这里,也都该明白她是在开玩笑了。
楚留香却笑道:“在下倒是乐意至极,只是姑娘的椅子,似乎并没有在下的位置。”
他这算盘打得,珠子都快崩到她脸上了。
薛灵素轻笑一声:“别人空手套白狼,你空手套妹妹?行,左右人就在我怀里,你能掀开帘子,人我自然还你。”
“姑娘说话可要作数。”楚留香看着那四位甲士,嘴角已露出十拿九稳的微笑。
薛灵素点头说道:“我若是食言,这位苏姑娘也不会放过我。”
实际上苏蓉蓉已经把她手背都揪红了,就为了忍住不要笑出声来。这样积极和盗帅攀亲戚的,她还是头一个。
薛灵素收回手,心疼地给自己吹吹。
还未来得及喊开始,楚留香的人影已经不见了。四名甲士脑袋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场面甚是骇人,却没找到入侵者的踪迹。
那么楚留香去了哪里?
薛灵素看看头顶,不禁笑出声来。系统提供的智能操作,事实证明是人工智障。
那里一个人影悬空,伸手便把幔帐轻轻拨开,显露出帐中的景象来。楚留香身形极稳,转瞬便已从倒挂安然落到玉座上。
只有一点他说错了,这玉座非但不小,而且还能再容纳一个他。
雪白的皮草铺满整个座位,总算让玉石不再是扑面而来的冷意。斜靠在扶手上的女子,白衣红梅,一双圆圆的杏眼盛满了笑意。
苏蓉蓉正被她搂在怀里,脸上是熟悉的温柔期待。
“呀,你来得正是时候。”薛灵素坏笑着伸出手说道。
楚留香记得自己没有喝酒,此刻却像是有些醉了。
或许还是怪今晚的月色,实在美得过分,他才会如此挪不开眼。
买一送一
其实仅凭他今夜所见的诡异甲士,在深夜疾行的白色轿子,也足以让楚留香把人和传言对应起来。
但他幸运避开了雷区,没有把“玉阎罗”三个字脱口而出。盗帅在江湖中女人缘好,不仅是靠一张脸的。
试问,哪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会希望听到有人当面称呼她“玉阎罗”这种外号呢?
薛灵素也不例外。她已经决定,再让她听到这三个字,她就要拿小本本记下来。
“多谢姑娘救下蓉蓉。姑娘大恩,在下不知何以为报。”楚留香好似没看见她伸出的手,只劫后余生般地深吸一口气,牵着苏蓉蓉徐徐起身。
薛灵素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于她,向来是不接受空头支票的,正准备说不如打笔巨款,忽的又想到系统那时说的话。
莫非并不是高科技出了问题,而是这位白衣公子,竟然就是气运强横之人?
她不禁坐直了身子,问道:“莫非,你才是丐帮帮主?”
闻言,就连见惯大风大浪的楚留香都愣住了。还是苏蓉蓉“噗嗤”一笑,化解了尴尬。
“他哪里做得了帮主?但若说起好管闲事,他认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她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我家大哥,楚留香。”
不料薛灵素露出一种奇怪的“原来如此”的表情。
“幸会幸会。”语气里没有半点欢喜的意思,薛灵素客套地说道,“我想你们有话要说,不便久留了。”
只见她神色漠然,言语间已有逐客之意。就连先前与她谈笑风生的苏蓉蓉,此刻也不能叫她多看一眼。
苏蓉蓉惊异地瞧了楚留香一眼,仿佛是在问他,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人家?
盗帅表示不知道,他也很无辜。盗帅的名声不能说人人敬仰,却还没有像今夜这样遭受冷遇。
似乎都是在知道他不是丐帮帮主之后……这位姑娘莫不是来找南宫灵的?
“姑娘稍等片刻,你若想知道南宫灵的所在,在下可以为你引路。”楚留香有礼地说道。
薛灵素的脸色变了又变,显然是有些心动。不知怎的又拒绝地摆摆手,只示意他们快离开。
【我记得你还挺喜欢他这种类型?】
别说是楚留香,系统也是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她为何前后反差如此巨大。
薛灵素眼看着那两人渐行渐远,这才松了口气,幽幽叹道:“我就说嘛,居住海上,三位妹妹,这个设定好耳熟。原来是他。”
好巧不巧,她看过的作品不多,并且还多是影视剧魔改。什么女版东方不败,阿里巴巴版楚留香,她偶尔会看看。
但是楚留香,那可是有绝对的主角光环!
“想跟在主角身边,你最好有保命的本事,否则很容易沦为炮灰。”薛灵素心有余悸地说道。
帅哥只是生活的调剂,若是为了帅哥冒生命危险,那她简直是疯了。
又吹了好一阵凉风,薛灵素倒并不觉得冷。天山六阳掌在原文中并未过多赘述,似乎只是对应生死符的一门功法,而今看来却极为实用。
像这样的温度,真气就会自动在奇经八脉游走,不必她费心刻意修炼。薛灵素最喜欢这种懂事的技能。
她今夜所见的两人,都不是她要找的有缘人,这令她有些心灰意冷。忽的听见距离那湖心风云亭不远处,有两个男人在说话。
薛灵素警觉地看过去,顿时精神一振。
“哇,光头!”她惊叹道。
原来是她会错了意,导航系统并不是带她来找丐帮帮主,而是要帮她找到和尚啊。
眼见两人要离开,薛灵素心念一动,身下座驾便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玉座拔地而起,金甲力士启动时动静极大,平稳下来后却是脚不挨地,因此速度极快。
楚留香原本就是要找南宫灵的。
他此来济南,身上背负着极重的责任。神水宫的剧毒,天一神水失窃,已害死了至少九条人命。他一路追查线索,此事恐怕与自己的好兄弟南宫灵脱不了干系。
陪同他前来的,正是江湖中人人称道的妙僧无花。无花大师一夜无眠,竟也乐意陪他上门当一回酒徒。
当他们上门,才发现南宫灵竟然已经开始自斟自饮。似乎是早料到有客来访,酒菜齐备。
三人坐在一桌,正要喝酒,却发生了生平未见的诡异怪事。——四四方方的饭桌旁,空出的位置,不知何时坐了一位白衣姑娘。
三人齐齐转过头,又是齐齐倒吸一口气,就连佛门大师无花也不曾例外。
他们来的时候,这个位置有人么?
“你们别看着我呀,这位姑娘不是楚兄带来的吗?”南宫灵有些勉强地说道。
无花念了声佛号,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佛不渡狐仙。”
最后还得是楚留香,苦笑着揉揉鼻子,问道:“姑娘,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他当然认得这位姑娘就是方才湖边遇见那位。
但她若是跟在他们身后,没道理轻功天下第一的楚留香发现不了吧?更别说对于他带路的提议,她也是一口回绝。
“来蹭饭,顺便收个徒弟。”薛灵素答非所问地说道。
毕竟这几日风餐露宿,着实是有些艰苦。她硬是一点不当自己是外人,扯下一只鸡腿就开始大吃起来。
在座的三人,南宫灵师承丐帮,无花出自少林天峰大师门下,似乎只有楚留香无门无派,说不清来历……
注意到两个男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楚留香简直是百口莫辩。
“别看了,唔系他。”薛灵素口齿不大清晰,等一个鸡腿三口下肚,她才耐心说道,“我还没自大到认为自己够格当楚留香的师父。”
人贵自知,想活命尤其如此。
楚留香饮下一杯酒,目光扫向门外,果不其然是看见了她一直不离身的诡异座驾,正安静等候在原地。
时人常有鬼怪之说,也不乏香艳鬼狐话本,这些原本他是不信的。直到他遇上这位连姓名都不愿透露的神秘女子。
抛开这些骇人的细节不谈,他问道:“莫不是来找丐帮帮主的?”
薛灵素“咦”了一声,疑惑地反问:“他也在吗?哦,想必就是这位小哥了。”
在场统共就那么四个人,谁是丐帮帮主,还不是一目了然?
“我乃逍遥派这一代的掌门人,今夜到此,乃是寻两位有缘人,收作徒弟,传与功法。”她擦了擦手上的油,严肃地坐正了身子,“我姓薛,名字是灵素。”
三个男人不知为何都沉默了。
【哈,一定是被我的气势震慑住了吧。】薛灵素美滋滋地想道。
系统有气无力地说:【或许是看见你牙缝里还有肉丝呢?】
不想听的内容她一般会选着性过滤掉,薛灵素的心情可以说是喜出望外。——世上竟然还有买一送一的好事?她做梦都不敢想。
这就是传说中欧皇的待遇吗?爱了爱了。
无花大师又喊了声佛号,庄严慈悲地说道:“贫僧常在福建一带讲经,若是施主为心魔所困,或可解一时烦忧。”
薛灵素觉得自己不需要,因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是不需要借助外物活得内心宁静的。
系统呵呵一笑:【这都听不出来吗?人家是在说你精神病要及时就医!】
原来如此……那就先拿你开刀。薛灵素正直高洁地笑了笑。
“这位大师,我观你与我派有缘。不如早日蓄发还俗,我传你绝世武功,再给你找个如花美眷,岂不美哉?”薛灵素说起未来,可谓是眉飞色舞,“对了,你这法号无花也不好,今后改名就叫虚竹好了。”
不知是那句话戳中了无花的兴致,他竟主动问道:“为何改名叫虚竹?”
薛灵素正经解释道:“须知,一个人的姓名,与他的运势息息相关。这位虚竹前辈,和你一般出身空门,却成就一段传奇。你用他的名字,能给你带来一点好运。”
毕竟那可是金庸笔下最大外挂持有者呀!
“那么你打算教我什么绝世武功呢?”无花接着又问道。
说到这个,薛灵素可就不困了。她笑着伸手示意:“你吧手贴过来,来嘛来嘛。”
无花并不害怕,从善如流将两人手心相贴,竟在那一瞬间感受到自己的内力飞速向对方流去。他皱起眉头,试图将两人双手分开,却是无能为力。
等薛灵素主动撤去内力,无花已是不得不信。
这门功法有如此威力,若不是她用得光明正大,偷袭敌人,必可致其内力尽失。所以她方才主动示范,便足已说明她的诚意。
不论她是如何诡异地出现在他们的饭局上,她都没有恶意。
见无花面色发白,南宫灵不禁问道:“那么姑娘又打算教我什么?”
薛灵素微微一笑,双掌轻轻往地面一推,三人耳旁俱是响起龙吟般的呼啸,地面应声而炸开一个深坑。
她便笑得更加满意了。——不愧是自带音响的高端武学,威力无匹。
“怎么样,我们逍遥派够强吧?要不要加入呀?”薛灵素趁热打铁地问道。
一片寂静中,唯有一个声音突然出现,打破了僵局。
却是楚留香捂着肚子说道:“哎哟,借茅厕一用。”
南宫灵随手往门外一指:“右边。”
话音未落,盗帅的身影已掠出大门,莫说是衣角,就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就算没他的份,也不用气急败坏尿遁开溜吧……”薛灵素吃着鸡,不忘吐槽,“气量狭小可是当不成主角的。”
又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脸色变得极为震惊。
——门口停放的阴兵,居然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
到手的徒弟
当初可没说过阴兵除了能借道,还能被人借走。
薛灵素深深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门外,同时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可能是有点坏,楚留香那是真的狗!
系统还没等她开口骂人,就非常卑微地道歉:【都是我的错,忽视了如此重要的安全隐患,以他的能力,确实是能驾驭阴兵的。】
毕竟楚留香身上可以说叠满了光环。他不仅有“盗帅”的头衔,在机簧暗器,驾车航海这些方面亦是造诣颇深。
好气哦,可惜拿他没有办法。
薛灵素也只能问系统:【这是你的全责吧?】
系统像每一个处理退货的客服一样,态度相当良好:【是的呢亲,这边会把你本次消耗的积分赔付到您的账户哦。】
【赔双倍积分,然后升级安防系统。】薛灵素提供了一个勉强满意的方案。
系统这次也不讲价:【好的,请问您是要用指纹还是人脸识别呢?】
【有什么区别?】薛灵素问。
【指纹的话,需要您的手指一直放在座位上。人脸识别,智能程序会一直看着你的脸。】
薛灵素打了个寒战,觉得两个选项都很阴间,所以她果断选择:【我要语音解锁。】
如此一来,就算是楚留香擅长口技,智能识别应该也能辨认出声音。
系统倒是没有意见,只是提醒道:【宿主,你真的不在乎成为江湖怪谈么?想想你新得的名号,语音系统打开后就解释不清楚了。】
解释什么?玉阎罗做的事,和她薛灵素有什么关系?
处理完从天而降的横祸,薛灵素才打起精神,期盼的眼神忽闪忽闪,在两个好徒儿脸上游移。
无花轻笑一声,似有深意地说道:“楚留香不多时必会回返。”
南宫灵脸色有些沉重:“自然,他无论如何是要回来找我的。”
无花笑道:“你自然也准备了更好的酒,更适合饮酒的去处等着他。”
南宫灵道:“我本不愿如此好客,谁让我遇上的是楚留香?”
无花叹道:“这人若肯少碰些酒,少管些闲事,或许会长命百岁。”
薛灵素听到这里却是拍案而起:“楚留香也太过分了。他不仅偷我的车,还酒驾!”
幸好这个时代没有捕快设卡查酒驾。不然他人进去拘留是小事,车要是被扣留,她非要打爆这家伙的狗头。
她的义愤填膺换来无花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无花大师双手合十做了一礼,淡淡道:“施主既说我是有缘人,若是下次有缘得见,再向姑娘讨教绝世神功。今夜,小僧却要失陪了。”
薛灵素有一点失望,但也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任务推进又岂是一朝一夕之事?更何况,丐帮帮主不好找,找和尚还是要轻松不少的。
眼前她还有更板上钉钉的人选。——这位看上去莫名消沉的年轻帮主,嘴角始终噙着一抹苦笑。
也不知何为招待楚留香这件事会令他如此痛苦。她记得盗帅出手阔绰得很,总不至于把他吃破产吧?
“薛姑娘,你要是为了等楚兄回来,不如先到内堂歇息,也许还需要等一段不短的时间。”南宫灵好心地劝告道。
那倒是不会,薛灵素暗暗摇头,小伙子还是没见识过阴兵借道的速度。这里出去半个时辰不到,就足以跑遍整个济南。
看着这位自己认定的徒儿,薛灵素轻叹一口气,温和地说道:“我不是在等他,其实我到济南,正是为了遇见你。”
若非当下并不是好时机,而南宫灵又心事重重,他多半会以为这位姑娘是在和自己调情。不过她的语气与其说是温柔,倒不如说是慈爱了。
正值多事之秋,南宫灵不欲节外生枝,正准备动手将她打发了。却听薛灵素关切地说道:“这些年,想必你过得很辛苦吧。都怪师父来得迟了,才让你进退两难。”
南宫灵心头巨震,只觉得一阵说不出的酸意涌上心间,几乎要叫他落下泪来。他抬眼去看,忍不住说道:“是啊,你怎么来得这样迟?”
这时候的样子,竟不似一位年少有为的少年豪侠,更像是个投向母亲怀抱的委屈孩子。
系统:【!!!这是什么神奇洗脑术?】
薛灵素:【没礼貌,区区心理暗示。】
她只需要说一些模棱两可的关怀话语,岂料这位南宫灵,自觉把她的形象代入了母亲。想必这又是个缺乏母爱的孩子了。
不过也有研究表明,男人一辈子都在追求母亲的影子,俄狄浦斯情节竟不是个例。
薛灵素柔声说道:“你要与朋友决裂了,是么?”
南宫灵有些痛苦地说道:“我并不想,可我不得不这样做了。”
见他不想说,薛灵素岔开话题:“无论如何,我会保护你的。”
南宫灵呆呆地说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薛灵素循循善诱道:“我想让你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是的,就像萧峰一样,背负起沉重的命运。
南宫灵却是自嘲地笑笑,说道:“大英雄?没机会了。你可知道我曾做过些什么?”
她不知道,并且她觉得不重要,横竖她也不是法官,只是个无情的刷任务机器。
“他逼死了自己的养父,尽管恩深如山,他还是下了杀手。”门口站着的人,一身白衣,仙姿出尘,目光却似燃烧着火焰,落在南宫灵身上。
南宫灵顿时苦笑道:“我没想到你回来得这样快。”
薛灵素难受得脸都扭曲了,就差那么一点!再给她一点时间,她就能骗,不是,劝南宫灵答应拜入逍遥派门下了。
“既然知道我必会回来,你为何不逃?”楚留香看上去颇为痛心,若不是证据确凿,他又怎么会相信,自己的好兄弟是这样的人?
不仅害死养父,还利用天一神水害死不少人。
南宫灵惨然一笑:“我为何要逃?我即便杀了他,也是为我生父报仇。倒是你,楚留香,为何你总要多管闲事?我们本可以做一辈子的兄弟……”
听到这里,本打算趁乱救人的薛灵素也懵了。你们江湖人士,身上的故事都好复杂哦。
以楚留香的性格,这个时候当着他的面把人救走,只怕会被盗帅追到天涯海角。不过直觉告诉她,此事还有转机。
果然,下一秒便听楚留香说道:“只要你宣布退隐江湖,当做对你的惩罚,我便不再过问这件事。但我要知道,是谁盗走天一神水四处害人,这件事单凭你是决计做不到的。”
“天一神水”四个字好似有魔力。
薛灵素听得“珰”一声闷响,一个银色瓶子便掉到她脚边,顺势轱辘着往楚留香的方向滚去。
系统君棒读:【哦豁。】
“额,反正不是我。”面对两道犀利的目光,薛灵素脚趾都快把鞋子抠烂了。
当然,在脑海里也快把问号抠烂了。
怎会如此?!收拾东西的时候居然忘记把它放空间里了啊。
南宫灵迅速调整表情说道:“不错,她的确不是。”
楚留香捡起瓶子,打开一看,瓶子内的水已经用光了,只在瓶底见到“神水”两个字,昭示着它的来历。
很难说她不是犯了每个凶手都会犯的错——把证据随身携带,被抓的时候人赃并获。
“或许,薛姑娘你可以解释一下,这个瓶子的来历?”楚留香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现在想来,她出现的时机也太过巧合。苏蓉蓉被害的现场,南宫灵的身边,都有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说起这个薛灵素更是尴尬:“如果我说,是鱼的报恩,你信吗?”
楚留香果然不信。
“但事实就是如此啊!我坐在岸边,一条大鱼跳到我脚边,我也很无辜,都是它碰瓷来着。”薛灵素忧愁极了。
她就猜到这瓶子会惹上麻烦。
“师父,事到如今,再多说也是无益。”,南宫灵镇定地说道,“不如我们联手,杀掉楚留香。”
诶?诶诶诶?
“你肯叫我师父了?”薛灵素只觉得喜从天降,一时间没顾得上四周的局势。
南宫灵淡淡道:“若非师命难违,我又为何会害无辜侠士。只不过我这位师父,脑子有点问题,你问她是得不到答案的。我可却以告诉你,一切都是为了她的逍遥派,需要铲平一些障碍。”
楚留香难以置信地问道:“薛姑娘,果真如此吗?”
这都是什么幕后大Bss的设定?薛灵素对这口突然背上的黑锅,非但不怕,还有些兴奋。
“不错不错,可我今夜才救了你妹妹诶。你要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对付你的救命恩人么?”她抛出了一个灵魂发问。
法理太远,恩情太近。倒是想知道他会做什么选择。
“我自然不会。”楚留香叹了口气,“只因在下知道,你不是盗走天一神水的人。女人,是没办法让另一个女人怀孕的。”
薛灵素有些遗憾没能听到答案,却还是笑道:“你果真是个聪明人。不过这孩子既然叫我一声师父,我答应过会保护他的。”
毕竟南宫灵还没学会降龙十八掌呢,他可不能出事!
一口气全念错
姑且不论她年龄明明比南宫灵小十岁,究竟是怎么能把“孩子”两个字说得面不改色。
但楚留香坚持认为在南宫灵的处理上,她这么做有失偏颇。
却听南宫灵说道:“薛姑娘,你不是要收我为徒么?只要你我二人合力制住楚留香,我就答应加入贵派。”
人在被逼入绝境的时候,总是会想出一些平日里难以想象的点子。
南宫灵他这是想开了啊。
此前未曾想过薛灵素会搅乱战局,但对于她武学造诣上的了解,仅凭方才那两招就可见一斑。——地面炸开的坑还健在呢!
楚留香正要相劝,却见薛灵素目光闪动,嬉笑着说道:“得罪了。”
她的出手并不重,无论怎么看,击打的都不是要害位置。但她的身法却惊人的快,是令楚留香都惊异的快。
须知,能令他吃惊的人物,近些年也极少见了。薛灵素的轻功几乎没有短板,短距离的腾挪正是凌波微步的强项。即便是长途追逐,她七十年的内力可说是超长续航,耗也能把对手耗死。
旁观的南宫灵自然更为震惊。
只因她甫一出手,步伐就能覆盖全场,不管楚留香往哪个方向闪躲,似乎都会落入她的天罗地网之中。
若说他先前只是绝境之中被迫想办法脱困,如今他甚至觉得,有五成的把握能在此重创楚留香。
楚留香看似无处可躲,薛灵素的纤纤玉指正要点上他侧颈,只一刹那的功夫,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也就在此时,变故陡生。悍然出手的薛灵素,身体在空中扭转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另一只手点上了南宫灵的天池穴。
北冥神功的内力何等强横,只轻轻一点,竟叫他半边身子都陷入了麻痹,重重跪倒在地上。
南宫灵吃力地抬起头,只见薛灵素怀里已经多了一个大活人,正被她伸手捞在臂弯。她缓缓收回点住他穴位的手,显得有些吃力。
“薛姑娘,就算松手我也不会掉下来的。”楚留香哭笑不得地说道。
在即将被击中之前,他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躲,那便是薛灵素怀里。只因她虽有天罗地网之势,但离她越近的地方,反倒越是安全。
薛灵素听话地松手,他果然轻巧地站稳身姿,连头发丝都未曾吹乱一根。
于是她谴责地瞪这位风华绝代的盗帅一眼:“向来只有我碰瓷别人的,你这业务水平也太疵了,再回去练两年吧。”
当一个长相娇憨的年轻姑娘,气鼓鼓地对着你杏眼微微瞪圆,你会不会忍心责怪她?
况且她说出的话,她的语气,再听一百遍也像是在撒娇,而不是发怒。
至少楚留香是不能的,当你与她有如此惊艳的初遇,此后她做的一切,都显得格外可爱。
所以楚留香只能苦笑着摸鼻子,遇见她之后,他几乎是快把鼻子揉掉了。
【怎么样,我刚刚发挥得是不是特别好?盗帅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轻易地震慑住了!】薛灵素颇为得意地与脑内的系统君炫耀。
不愧是你啊宿主。
系统君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算了,为了少祸害一个男人,它决定把这个秘密咽进肚子里。
——这个男人看你的眼神,哪里像是被你震慑住了?他明明是被你的可爱暴击了呀!
【什么都信只会害了你。】系统君冷漠地说道。
然而此时的她内心窃喜,对系统的忠言逆耳又选着性保持忽略。
薛灵素转身搀扶起南宫灵,慈爱(?)地说道:“乖徒儿,何必行如此大礼?快快起身。我们逍遥派没有这些世俗的烂规矩。”
为什么会跪在地上,你心里没数?
南宫灵的一双眼死死地瞪着她,他的情绪蛮复杂,既是愤慨,又是无奈,似乎还有绝望和解脱。
“我既已落入你手中,便是技不如人,阁下又何必出言折辱?”他冷笑道。
薛灵素一点也不生气。她坚信,这位年轻小伙子之所以如此抗拒,是还没体会到有组织罩着的好处。等他发现另一片广阔天地,什么丐帮帮主,不做也罢。
“为师不喜欢不听话的徒弟哦。”薛灵素浅笑着冲他眨眨左眼,分明是俏皮的动作,劝告中却带着警告的意味。
南宫灵本想说谁稀罕做她的徒弟,接着便听她说道:“首先,你若不入我逍遥派,被这位楚公子盯上,天涯海角你也无处可躲。其次,我虽然有很多办法令你听话,但我希望你是心甘情愿的。”
南宫灵不解地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执着。
就连楚留香也不说话,静听她的高论。
却不想薛灵素已经完全入戏,将另一个故事娓娓道来:“你自幼就受义父大恩,长大后又成了丐帮帮主,本可成就一番大事业,救千万人性命!为何执着于身世,不肯放下个人恩怨?”
她的言辞逐渐慷慨激昂,神色也不似玩笑。
楚留香却轻易抓住了其中有效信息。
“身世”二字,恐怕正是其中关窍。
“虽说你父亲不是汉人,母亲又早早去世,你知道真相难免不能接受,但你实在是搞错了复仇的对象。”薛灵素发出一声意难平的叹息,情绪不似作伪。
南宫灵已听得入了神,悲切道:“你怎么知道……”
“这不重要。”薛灵素摆手打断他的话,“其实你父亲并没有死!”
一旁南宫灵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说道:“怎么会?不可能,我父亲是义父动手杀死的,不会有错……”
“诈死脱身罢了。”薛灵素似乎不以为意,云淡风轻地说道,“他如今正躲在少林藏经阁内,偷学少林七十二绝技,誓要向中原武林发起报复。”
南宫灵痴痴地望着她,面色恍惚:“怪道你说我复错了仇,他竟还没死……但他为何不肯来见我一眼?”
薛灵素深沉地说道:“他大抵是不想你忘记仇恨。但造成你家庭惨剧的,又不是一两个江湖侠客,而是种族间的隔阂,国与国的龃龉。”
“原来如此。”楚留香逐渐理解了一切,“南宫灵的父亲并不是汉人,却娶了汉人做妻子。遇上中原武林的侠客,难免是有理说不清。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想来这打斗之下连累了他母亲。”
所以南宫灵得知了一部分真相,才要呕心沥血地寻仇。
因此被幕后之人利用,拿天一神水毒死了众多侠士……连上了,一切都说得通了。
【不是啊,完全不是啊!】系统几乎要崩溃。
全都搞错了,这他娘的是萧峰的人生剧本!
难为楚留香了,居然能从只言片语中得到这样精确的结论。
虽然因果全错,但他真不愧为谜语人的最佳破译机,辛苦把故事细节补充到位。
南宫灵疑惑地说道:“但我母亲没有死……”
此话一出,他的脑子好像清醒了一点,便在心里狐疑起来。
薛灵素毫无破绽地说道:“她死了呀,谁告诉你她没有死的?”
南宫灵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如实说道:“我哥哥说过。”
“嘶——”薛灵素倒吸一口凉气,诧异地说道,“你是家中独子,哪里来的哥哥?莫不是被人骗了,借你的手杀人,让你成为他的刀。”
如果她说的全是真的,那今夜接触的信息,便让他这段时间的挣扎都成了一场笑话。
南宫灵惨笑道:“你也不过是空口无凭,我为何要相信你说得是真的?”
“我在少林藏经阁见到他了,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爹不是汉人?”薛灵素反问道。
为了加强可信度,她当即右手伸出,指做拈花,地上一片枯叶便飞到她手中。右手轻轻一挥,那一片枯叶竟扎进了厅内的柱子里。
这正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拈花指。
她转过头看着这位已经开始怀疑人生的小哥,微笑道:“那个人号称是你的兄长,见面不问你过得好不好,却要你手上沾满鲜血,你细想想,他真的是你兄长么?他又给你看了什么证据?”
天下哪里有这样做别人哥哥的道理?
南宫灵自嘲地笑笑,颓然地倒在地上,一滴眼泪自他眼中滑落,自是悲伤已极。
“我这一生蒙义父教导,又为何会做出弑父之事……楚留香啊楚留香,现在就是你不杀我,我也已活不下去了。”他绝望地闭上眼。
被他呼唤名字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杀他。
两人毕竟有十年的情谊,他无论如何是下不了手的。
非但如此,楚留香还柔声劝道:“至少你如今已有了新的师父,她还要教你绝世武功,要助你成为一代英豪。人死不能复生,你终究要向前看的。”
薛灵素点点头,真诚地说道:“你还有你的使命未完成。两国关系恶劣,还会有不知多少你这样的惨案发生,你就不想为他们做点什么吗?”
她说这句话时,楚留香在她身上感受到了神性的光辉。
个人恩怨尽数放下已是不易,她竟还能引导南宫灵做出最符合身份的事业,找到人生的意义。这实在不是一个小姑娘应有的胸襟。
“那么我该做什么?”南宫灵问道。
“先学好这套降龙十八掌。”薛灵素嘴角勾起笑意,“毕竟你真的好弱。”
【宿主,你是不是私下当过传销头子?】
【呵呵。】
会难过
没错,薛灵素为自己不省心的大徒弟进行了专业的人生规划。
“学完降龙十八掌,接着去锦州,这却是为何?”南宫灵听罢大计,发出惊奇的声音。
他似又渐渐忘了方才的伤痛,只因薛灵素给他画的饼实在太大,足够他就着西北风吃一辈子。
薛灵素也不藏着掖着,这是她的第一个徒弟,所有一切她能传授的,她都能倾囊相授。唯独未来她不能透露。
不错,这个位面的时间竟然和历史是吻合的!
这也就是说,当初在她那个位面曾经发生过的历史事件,大概率会在这里发生。
“自然不是让你去挖人参。”薛灵素神秘一笑,“金国那边喜用汉臣,我想让你去那里做大官。”
“可我并不是金人……”南宫灵更加不理解了。
薛灵素端着长者的姿态说道:“你不懂,有钱能使磨推鬼,只要你愿意,资金方面不是问题。我想,凭你的才华,在金国一定能如鱼得水。”
“我为什么要帮金人做事?”南宫灵还是不能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薛灵素皱了皱眉,忍住“啧”一声的下意识动作,告诫自己要再耐心一点
“契丹是被金人灭国的,我让你去金国当大官,你可以伺机扶持傀儡,架空朝政。这岂不是也报了国仇家恨?将来宋吞了金国,建立自古以来的和平关系,你就是无形中救助了和你一般命运的孩子。”
薛灵素说得何止是高屋建筑,更是将格局一下拉到了广阔世界。
相比于两国之间的交战,江湖中的尔虞我诈,简直是不值一哂。
“等等,契丹?”南宫灵还是从中发现了槽点。
“我没说吗?你父亲是契丹好汉啊。”薛灵素惊诧地说道。
“我父亲不是东瀛武士吗?”南宫灵比她更惊讶。
薛灵素揶揄一笑,一本正经地说道:“东瀛人什么身高?你看看你自己,哪里像是东瀛人。”
事实胜于雄辩,在身高的事实面前,南宫灵发出了“原来如此”的感慨。
这时,站在一旁被冷落多时的楚姓男子,才颇为欣慰地说道:“既然你已找到人生目标,我也就放心了。未曾想,楚留香还能与将来留名青史的大人物结识。”
薛灵素又瞪他一眼,不掩嫌弃地说道:“你怎么还没走?”
这个男人今晚已经险些坏了她几次大事了,还臭不要脸投怀送抱。弄得她身上现在还有郁金香的味道……
再吸一口,味道有点上头。
这是什么香水,她一定要搞到手!薛灵素暗暗下了决心。
有一说一,楚留香年少成名,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种委屈。他自问什么也没做,却一再遭到冷遇。
她不对劲。
“在下只不过在等姑娘告诉我,偷盗天一神水的男人是谁。”楚留香的神情变得专注起来,“此人若是逍遥法外,只怕还有更多人遭他毒手。”
薛灵素倒是想告诉他,奈何她真不知道啊。
南宫灵看见她为难的模样,还当她是为了顾及他的心情才一语不发。相识不过一夜的师徒,她竟为他如此掏心掏肺,实在是很难不令人动容。
“其实,楚兄早已认识他。”南宫灵说着,脸色不免又悲戚了些许。
还未说出那个人的名字,薛灵素已抢先说道:“就是今夜和你们一起喝酒的和尚吧?我就说,谜语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轻易说出了令谜语人震怒的话。
南宫灵还未来得及询问她为什么知道,他的表情就已经说明了答案的正确性。
这下轮到楚留香大受打击,难掩失望地说道:“无花,怎么会是无花?”
因为一本书写不下那么多无效角色呀。
薛灵素撇撇嘴角,有些作弊地下了判断。像无花这样的角色,不可能只是简单跑个龙套。并且因为笔墨有限,凶手一般都出现在主角周围,那个最意想不到的角色。
前文没有铺垫,突然冒出来一个凶手,读者是不会买账的。
“你不信的话,可以当面找他对峙吧。”薛灵素隐约还记得当时他们的谜语人对话,忍着恶心回忆道,“应该还准备了美酒,要请你好好喝几杯。”
南宫灵也说道:“我可以带你去。”
楚留香确信,若是今夜不去,必定会失去无花的踪迹。他若没问清楚,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师究竟为何要害人害己,恐怕今后他自己再也睡不好觉了。
那是湖心的一艘画舫,布置得相当精心。
案几上果然摆着一壶酒。
“或许这一杯饮下,你就知道答案了。”南宫灵笑笑,“不过也不必我劝,既然有酒,哪里有楚留香不敢喝的?”
楚留香接过杯子,也不客气的说道:“说得好,我本就是天下第一的酒徒。”
这杯不知底细的酒,他与南宫灵碰了一杯,一起饮下。
几乎是下一秒,气窗处便掠进一个人影。此人一身白色素衣,在近乎破晓的微光里,本该庄严得像一尊佛像。
无花却无法抑制地失声喊道:“你竟真的喝了!”
楚留香与南宫灵俱是口吐鲜血,不仅如此,血液还在从眼中往外滴,接着是鼻子……
“是你……为什么……”楚留香竭力问道。
南宫灵亦是满脸的痛苦,难以接受地说道:“我们不是兄弟么?”
无花并非毫无慈悲,不过这慈悲只在两人将死之时才会显现。
“为了实现大业做出的必要牺牲罢了。”无花的表情逐渐平静下来,“楚留香,你不必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至少你还没有资格审判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愿景,我没有罪。”
似乎是眼见两人气息越发衰微,无花居然露出一丝惋惜,叹道:“我原本不想杀你,谁叫你非要多管闲事?”
“你真是无药可医了。”楚留香冷冷地说道。
无花警觉地瞧着他,似乎是防备他临死反扑。他是最了解楚留香的人,不到人在他面前咽气,都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却在一刹那间,无花的身子被一道巨大的力气撞飞出去,穿透船舱,留下一个人形的破洞。
“刚才是不是撞了个人?”薛灵素的声音有些惊慌。
“是的。”楚留香笑道。
“哇,就说这玩意迟早出车祸。”薛灵素直呼晦气,“等等,人不会被我撞死了吧?”
啧,新鲜到手的迈巴赫,还没开几天就出人命。就算是她这么好的涵养,也忍不住黑了脸。
“地上凉,你们怎么都躺在地上?”薛灵素走下座驾,好像已经全然忘记了她刚才创飞一个人的事情,满脸疑惑地看了看他们俩。
七窍流血,当真是好艺术。
“可能是要死了也说不定。”楚留香苦笑道。
薛灵素不禁感叹,这家伙不愧是主角光环加满的男人。同样是身中剧毒,看看南宫灵,都快断气了,他还能谈笑风声。
“还有什么遗愿吗?遗产可以交给我,当然我会帮你照顾好三位妹妹的,安息吧。”薛灵素噼里啪啦说完,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伸手就要帮他把眼睛合上。
她的手覆上他的眉眼,看不见他慢慢勾起的嘴角。
“薛姑娘,死在你怀里的话,也许我会开心一点。”楚留香说道。
薛灵素不耐烦地把他抱在怀里,语气有些凶地说道:“忘了问你用的什么香水了。识相的赶紧交出来,我可不想在死人身上翻东西。”
楚留香笑了起来,嘴里又涌出一口黑血,他赶忙把头侧向另一边,不让她身上沾血。
“最后一个问题。”楚留香的眼神开始放空。
薛灵素差点条件反射说“爱过”。
“你为什么讨厌我?”这个答案似乎对他很重要,因为他的眼神逐渐在聚焦,以意志对抗生理性的休克。
薛灵素嘟着嘴,无奈地说道:“我不讨厌你啦,但是表现得太喜欢,蓉蓉会难过的。”
【哇,你好茶艺。】系统要吐了。
【学会个词儿就乱用?】薛灵素嗤之以鼻。
她是真的想加入这个四人大家庭,但是让她怎么去说?难道复刻经典场面——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jpg
应该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楚留香在弥留之际说道:“这样的话,我也会难过……”
“什么意思?”薛灵素摇了摇怀里的男人,他已经昏死过去了,她理解满分,立刻解读出他的意思,“是说蓉蓉难过,他也会难过?这也太痴情了吧!”
【你又磕!】系统凶巴巴地说道。
就磕就磕!薛灵素哼哼两声,从戒指里取出两枚药丸,分别塞进两人的嘴里。
幸好她身上有解药。她也没想到,这两个人真是不要命的莽撞,敌人放的酒都敢喝。差一点就要肠穿肚烂而死了。
处理完手上的急事,薛灵素才得空起身去看那位被阴兵撞飞出去十几米的和尚。
无花躺在湖面上,就像死了一样。
气息也没有了,脉搏心跳也摸不到了。薛灵素拿空间戒指试着把尸体装进去,却提醒她不能收容活物。
“果然,这个江湖,诈死跑路的大有人在。”薛灵素笑着摇摇头,俯身在无花耳边说道,“你走吧,下一次有缘见到你,我的承诺仍然作数。”
无花静静躺着,毫无反应。
薛灵素却知道,他一定是听见了。下一次遇见,一定是很有趣的情景,她期待地笑笑。
格局打开
夜来春睡重,一觉到天明。
楚留香醒来时,南宫灵已经失去了踪影。他自己的状况亦是不容乐观,盗帅整洁的衣物如今凌乱不堪,血渍如泼墨,干涸后衣料发硬板结,十分难受。
他伸手摸了摸脸上,果然还有血迹。在地上睡了一夜,难免还有些腰酸背痛。
这种画舫一般来说是有床榻可供休息的。
楚留香绕过屏风,果不其然看见了薛灵素。她正酣睡,身子向右侧着,身上仍穿着初见时那件白色衣裙。
衣服看上去并无特别之处,上面只点缀着几株寒梅,绣工极佳,因此竟不显得朴素。楚留香心念一动,认出了这是昔年神针薛家那位老家主的手笔。
寒暑不侵,遇火不焚。他记得传言这件衣服是被江南花家主母高价购得,之所以能买到,还要归功于花家孜孜不倦地卖惨。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身衣服,原本是花家预备下,留给小儿子做聘礼的。花家七个儿子,唯独小儿子七岁那年就眼盲了,故此得到了薛家的特殊照拂。
所以穿着这件衣服出门,大概就是在对全世界宣布——我是花满楼的老婆。
薛灵素对此是否知情,楚留香无从猜测,只是莫名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
床上的人立刻被惊醒了,低气压地说道:“你穿一身白站在我床前做什么?差点吓死我。”
楚留香好脾气地笑笑,似真似假地埋怨道:“姑娘好狠的心,自己睡香软的床榻,却把我一个中毒快死的人扔掉地上不管……”
“那倒也不全是。”薛灵素摇摇头,“是你和南宫灵两个人一起躺地上。”
毕竟只有一张床,当然是留给有需要的人睡啦。他们当时那副要死的样,还妄想被当个人?
况且两个大男人,挤到一起睡多暖和,也不用担心风从破洞吹进来给他们整感冒了。
有时候薛灵素都会担心自己是否过于热心,恐怕会导致气候变暖时间提前。
面对如此合情合理的应对,楚留香还能说什么呢?他只有满肚子的疑问:“南宫灵去了何处?”
薛灵素沉吟一阵,也很好说话地回答道:“这本是我逍遥派宗门之事,本不该告诉外人知道。你若实在想听,总要拿点什么东西来等价交换吧?”
她不知道楚留香是否记得他昏死前两人的对话内容。但她只差没明示要他用的那款香水了,都说他女人缘极佳,总不会这都读不出来啊?
楚留香好像真没读懂她期待的眼神,反倒从另一个思路试图解题:“姑娘你若是肯如实相告,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这样也算双赢了。”
系统觉得不行。这位小哥显然还不懂双赢这个词的意思。
双赢,指宿主赢两次。
但薛灵素居然出乎意料地同意了,就算是她,也难免有被脸说服的时候。
“如果没出意外,他应该已经在去峨眉的路上了。”薛灵素微微一笑,“我猜你还有别的问题,但多余的话就不要再问,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楚留香虽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老毛病,却不是听不懂人话。所以他只是接着问道:“那么无花呢?”
听他提起无花,薛灵素的脸色登时就变得怪异起来,没有感情地说道:“被我撞死了。你也知道我那坐骑日行千里,什么人能承受它一下撞击?”
“他的尸首……”
薛灵素眼神游移,淡淡道:“被水冲走了。”
“怎可如此草率?”楚留香连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不少。
主观上他并不想对她生气,但薛灵素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实在令他有些难以忍受。
就算无花被证实不是好人,但毕竟相交一场,他并不想对方落得如此下场。
薛灵素倒不顾他的怒气,只是好笑地说道:“那你要我如何?给他风光大葬,念七日的佛经,做四十九天法事?想开点朋友,哪儿的黄土不埋人。”
她实在是淡泊地几近于薄凉。薄凉得又近乎于通透。一时叫楚留香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她。
言笑晏晏,古灵精怪。或者是刻薄无心,不近人情?
“那么我也告诉姑娘一个秘密。”楚留香说道,并不清楚为何会带着一种隐秘的报复心,“姑娘这身衣服,穿着很影响你的运气。”
薛灵素惊讶地瞪圆了杏眼,脱口而出:“这你都知道?!”
这就是侦探文男主角的实力吗?就连加幸运值这种玄学都瞒不过他?
“那它会影响我哪方面的运气呢?”薛灵素肉眼可见的虔诚起来,但求细说。
楚留香微微一笑,心平气和地说道:“会挡桃花。”
“诶,怎么会这样?”薛灵素诧异地摸了摸梅花,抬起脸却开怀地笑道,“那也太棒了吧!”
不过是牺牲一点点桃花,就可以换幸运满点,天下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她还以为寒梅会拦她财运,着实吓了好大一跳。
“姑娘不介意就好。在下要告辞了。”楚留香摇摇头说道。
虽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他与这位忽然出现的姑娘并不是同路人,迟早有散的一天。真说再见时,似乎又有些伤感。
薛灵素望着他,欲言又止,忽的开口说道:“等一下,帮我把这个交给蓉蓉。”
楚留香接过她扔过来的药瓶,听她补充交代:“这是治风寒的药,若是她改变主意,想入我逍遥派,可以寄信给我。”
他便也问道:“不知该往何处去信?”
薛灵素推开门坐上奢华的玉座,略加思索说道:“江南小楼。”
阴兵起身,比风更快的从他眼前消失,也不知是去了哪里。盗帅夜留香,不知销魂在何方?这本是江湖朋友为他写的句子,却好像与这位姑娘更相宜。
不过……
原来她真的是花满楼的老婆!
好了,他的心不会再动了,心里的小鹿应该是死掉了。
这一次没有长途奔波,停车的地方是济南城内的酒馆。结算完一笔巨额积分的薛灵素颇为大方,第一次收回了自己这骇人听闻的座驾。
——是的,积分其实在昨夜已经结算了。这中间还有一点小插曲。
【恭喜宿主,任务进度33%,当前可结算部分任务奖励,请问是否结算?】
当系统这么提问的时候,显然没想到,奖励的内容居然还会存在争议。
薛灵素选择了现在结算,到这一步还没出现问题。
【你的任务奖励,宿主声望33w,门派声望100w,积分10000已到账,请注意查收。】
系统机械地报告完结算内容。
不料薛灵素疑惑地问道:“不对吧,你是不是算漏了什么呢?”
【没有算错哦。】系统此时还不明白她要说什么,只是重复一遍自己没错。
“门派驻地呢?你把我的门派驻地吃了回扣了?”薛灵素笑起来,有种咄咄逼人的威慑感。
系统解释:【只有积分可以提前结算,驻地只有一块,需要等任务全部完成才能选择。】
“那要怪你自己没说清楚呀!我现在要求提前支取三分之一的驻地,这是属于我正当的劳动所得。”薛灵素得理不饶人地说道。
【……】
【……】
“系统君?统子哥?你宕机了吗?”
【没有,和主世界商量了一下,您的诉求属于合理范围,请自行选择门派驻地。】
世界地图在薛灵素面前徐徐展开,实际能看到的还是中原武林的地盘,偏远的地带笼罩着迷雾。她注意到有几个地方是被标注成红色的图块。
“这是什么意思?”薛灵素问道。
【标红的地盘,目前正在经历剧变,很大可能灭门。选择这些地盘,可以接手他们遗留的基础设施,不用另行花费积分做建设。】
如无意外,接手门派之后,就会变成基建游戏。
烧脑,氪金,抓心挠肝。
薛灵素觉得自己实在不是这块料,幸好现在冤大头是现成的。——她的目光落在南宫灵身上,决定就是你了乖徒儿!
于是新的门派驻地变成了峨眉。她也不知道峨眉为什么遭遇灭门之灾,但这不重要。
主要是峨眉有剑仙呐。她记得还珠楼主的《蜀山剑侠传》大体是在峨眉一带成型的。若是有一天挖到了这份传承,难说会不会打破位面壁垒。
【你对南宫灵这么放心?真的不试试生死符吗?】系统觉得她还是太随意了。
就这样把他放到峨眉去,带着降龙十八掌,万一南宫灵生出不该有的野心,不受控制怎么办?
“我发现你的目光还蛮短浅。”薛灵素嘿嘿一笑,“他就算成了一方霸主,我也只有拍手称快的。不妨把目光放长远一些,我目前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将来的一战。”
系统甚至不介意被骂目光短浅,但她的语言里透露出的信息,还真把它震住了。
【你想改变历史?】它不理解。
怎么会有人试图螳臂当车的呀!《寻秦记》太古早了没看过,清穿总该看过几本吧?
个人的力量在时代面前是如此卑微。
北宋这个朝局,它就是烂透了。就算她能把蔡京暗杀掉,也无济于事。
更何况,以她的能力,压根连这都做不到。
“种子已经种下了,结出什么果子,又由不得我。”薛灵素笑了笑,显出她特有的随遇而安来。
风评被害
酒馆是武侠世界中一个神奇的地方。三教九流汇聚于此,所以各类小道消息也是纷杂混乱。当你找不到线索的时候,可以来碰碰运气。
薛灵素也没想到,自带的导航会将她带到这里。
小二殷勤招呼,鲁菜博大精深,可惜她志不在此,只点了山东的几个特色菜,要了一壶酒。
“那么是要什么酒呢?”小二追问一句。
说实话她对酒没什么研究,也不是酒徒一流。不过既然是来打探消息的,若是没有一壶酒镇场子,多少与酒馆内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就要你们店里最贵的。”她不在意地说道。
虽说没有撒钱的习惯,薛灵素毕竟也不是缺钱的人,选不出来就挑最贵的,倒是省心。
“好嘞,百草酒一壶。”小二喜笑颜开地去了。
她初到济南并不知晓,此地正是城中最负盛名的酒馆。非但有最厉害的酒,到了时间还有说书人,甚至还有名妓抚琴。
花魁欧阳晴也是这里的常客,据说是掌柜的经营有方,很是砸了些钱财,才换得她每月光顾三次。
薛灵素到时,并未赶上花魁出场,只是听了一小段说书。
不多时,酒馆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有一女子落座在她跟前,笑盈盈问道:“姑娘也是一个人喝酒么?可否让我坐在这里呢?”
这女子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一身彩衣,光彩夺目。她本身长得就已很美,叫薛灵素看见的瞬间呼吸都忍不住停了停。
这个世界怎么回事,遇见美女的频率也太高了吧!
薛灵素突然懂了,什么叫除她以外,人均美女。倒不是对自己的长相有意见,而是她更偏可爱,和明艳美人站在一起,简直是自惭形秽。
“但我看那边还有空位。”薛灵素有些为难地说道。
女子微微一笑,解释道:“我与这里的老板相熟,若是独自一人占他一张桌子,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哇,美人姐姐不仅人美,还如此温柔体贴……
这让她还能想出什么理由拒绝?
所以薛灵素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那么请坐吧。”
不料这位姑娘竟是个社牛,前一秒刚问得她的同意,紧接着就攀谈起来。她自觉提起桌上的酒壶,帮她斟上。就连酒的分量都是恰到好处,只有七八分满。
薛灵素开始怀疑她是遇上了酒托。很想说,这位姐姐你清醒一点,就算再怎么卖力推销,她一个菜鸡也喝不下第二壶的!
“我叫公孙兰,相逢即是有缘,还未请教妹妹姓名。”美人浅笑着递上酒杯,端在手上并未放置在桌上。
“薛灵素。”她简短地说道。
她虽然是间歇性人来疯,但在真正的社牛面前,简直是恨不得躲回被子里裹起来。
公孙兰瞧出她的不自在,便笑道:“那么,喝过这杯酒,我们就是朋友了。”
杯子相撞,轻轻地发出一声脆响,像是把薛灵素的心弦都一起敲动了。她不禁想起自己的上一个朋友,就差一点就睡到手。
这句话不会是什么fg吧?
不会不会,毕竟她又不是花满楼,不值得美女姐姐这样对待。
于是薛灵素举起了酒杯,试探着喝了一口。初入口并不呛人,反倒透出些清甜,甘醇宜人。薛灵素索性一饮而尽。
百草酒以香气出众闻名,往往是酒还未入口,芳香已四溢。等到入喉,也不觉得性烈,然而本地喝这种酒的人并不多,其中自然是有缘由的。
这酒俗称“三碗不过岗”,讲的便是不管多厉害的壮汉,连喝三碗便非醉不可。
唯一那个喝完没醉的,酒后直接打死了一头老虎,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猛汉。
公孙兰动作极为自然地又为她续了一杯,笑道:“喝了你的酒,自然也该给你添几个菜,投我以琼琚,报之以木瓜,你可莫要嫌弃。”
不等薛灵素推辞,她便招呼小二上菜。
爆炒腰花,糖醋里脊,香酥鸡,酸辣土豆丝,油炸花生米。最后一道菜,就连薛灵素都认不出名字。
“这个是炸蚕蛹。”公孙兰善解人意地解释道。
无论如何,她暂时洗清了酒托的嫌疑。薛灵素深吸一口气想道。毕竟是个连蚕蛹都敢尝试的狠人,做酒托来钱实在太慢了,不如干票大的更符合她的气质。
公孙兰并不客气,她似乎对这道菜十分钟情,趁热就连吃了三口。
“小姑娘好像都有些怕这个菜。”她略带歉意地说道,像是自责自己的不周到,“不好意思,若是不喜欢,我让他们撤掉。”
薛灵素觉得她说这话就属于是小看人了。
区区炸蚕蛹,她会怕?蝎子蜈蚣蛇羹,什么她没见识过……
“我是有点怕。”薛灵素轻笑一声说道,“怕我动了筷子,你连一口都吃不上。”
炸蚕蛹这道菜,实则是热吃风味更佳。她一筷子夹下去,故意炫技夹起来三颗,一口炫进嘴里全嚼了,发出“嘎吱嘎吱”的咀嚼声。
她吃得既多且快,是叫公孙兰都叹为观止的程度。
“别光顾着吃,也喝一杯酒顺顺气。”她温柔地又劝了一杯。
【宿主你好像过于亢奋了。】系统提醒道。
奈何薛灵素这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和每个喝醉了的人一样,她完全想不到自己已经是逐渐上头。
这已经是她今天喝的第二杯了。
却听那说书人折扇往案几上一拍,高声道:“往日的本子诸位听腻了,今日咱们说点新鲜的。且听老汉我细细道来,讲那玉阎罗恶斗妙僧无花!”
薛灵素一口酒梗在喉咙里,想喷都喷不出来,她也算是体验了一把陆小凤的待遇。
换了是平时,她应该已经放下银子就开溜了。毕竟是尬到想抠脚趾的场景,她想逃避也是正常的反应。可惜她已经喝了两杯酒,这种程度的尬她还能忍受。
公孙兰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并不说话,只是熟练地给她倒满酒。
说书人还未讲正题,座间已有人惊奇道:“玉阎罗?据说此人只在深夜出没,手底下四大护卫,各个都是绝顶高手。这人如此神秘,怎么会跟无花有恶斗?”
亦有人说道:“妙僧无花武功卓绝,但人家是出家人,自当以慈悲为怀,与人斗殴这等有失风范的事,是断不会做的。”
说书的老头面对质疑丝毫不慌,他有人证。
——“六扇门的神鹰捕头所言,此事乃是他亲眼所见,不会有假。”
此话一出,约等于是官方盖章,质疑声便歇住了。
“话说那夜月黑风高,妙僧无花来到一条画舫,里面已经躺了两个人,正是丐帮帮主南宫灵,还有盗帅楚留香。”老汉起头说道。
抛开那轮明月不谈,他说得倒是没有掺假。
“无花走到两人跟前,正欲行不轨……”老汉说道关键之处,显见是隐去了一些关键信息,“却听那地面一阵轰鸣,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他竟直接被突如其来的阴兵借道撞死了。”
四舍五入,他说的全是事实。
但薛灵素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知是忽略了什么细节没有说完。
果然,疑惑的不止她一人。
席间便有另一中年男子说道:“什么不轨,你且细细说来。”
按照规矩,他投了一锭赏银到老汉面前的铜盘子里。老汉故作矜持,徐徐说道:“既然这位客人想听,我就说了。诸位不妨想想,那楚留香是何人,又岂会倒在船上?那自然是中了无花的奸计。”
“盗帅百毒不侵,不过有一种药,倒是算不得毒药。”说书人露出一个懂得都懂的笑容。
薛灵素自然也是听懂了。她刚想反驳,世上根本没有他说的那种药。忽然想起这是在武侠世界,阴阳和合散什么的,遍地都是。
“无花一个人,药倒两个男的,这未免也太难耐了些?”众人啧啧称奇。
“这算什么?我还曾听闻有六人群聚的,被六扇门当场抓获。”有人又说道。
“这种事情怎么会被抓?莫不是他们躲在床底,专听此等阴司之事?”
“听说是其中一人体格太胖,被他们排挤,所以愤而举报了。”
席间又是一片唏嘘之声。
“那无花得手了吗?”终于有人回归正题问道。
好问题,薛灵素也打起精神,倒是要听听传闻有多离谱。
“这个嘛,反正南宫灵离开的时候,衣冠不整,脸色苍白,走路都不稳当。”说书人叹道,“盗帅就不知道了,毕竟无花被玉阎罗撞飞之后,玉阎罗又留在了船中,两人一夜没出来。”
“这玩的也太花了……”
“很难不猜测玉阎罗和无花是情敌关系。”
“可是玉阎罗近日才在江湖中出现,此前与盗帅从未有过任何交集呀!”
说书人幽幽道:“那玉阎罗本是路过,见三个男子深夜欲成好事,怒急攻心才撞飞罪魁祸首。她应该是个见不得断袖之好的人。”
薛灵素忍不住一拍桌子,大喊一声:“放屁,姑奶奶我又不恐同!”
“你这么大声做什么,你又不是玉阎罗。”说书人看着这个小姑娘拍案而起,起先并不当一回事,只是试图安抚。
这时候她应该大喝一声“谁说我不是!”,然后掉马以及社死。
但薛灵素只是平静地坐下,点头道:“不好意思,听得太入戏了。”
反正她今天没开超跑,她就不是玉阎罗,谁爱是谁是!
入局
酒馆里什么人都有,故此也无人在意这一小小插曲。
说书人继续说起书,但他具体说了些什么,薛灵素已听不真切。她和世界仿佛隔了一层白噪音构成的屏障,就连眼前的公孙兰也开始左摇右晃。
“妹妹何必如此生气?手艺人谋生的手段罢了。”公孙兰意味深长地说道,“至少在我眼里,玉阎罗不是这样的人。”
薛灵素一手扶着脑袋,昏昏沉沉地说道:“没关系,我也不在意他们怎么看的。”
【笨蛋宿主!你一句话就说漏嘴了啊……】系统凉凉地说道。
就算是公孙兰自己也决计想不到,这位妹妹的酒量如此之浅,这才不过喝了区区三杯而已。
饶是确定人已经醉了,她依旧按原定计划说道:“据我所知,无花可不是什么妙僧,说他一句淫僧也不为过。神水宫戒备之森严,他竟然害得一名女弟子怀有身孕。最后不得不以死谢罪,一尸两命。玉阎罗的做法,不过是替天行道。”
薛灵素的眼神好似恢复了一瞬的清明,紧接着口中说道:“还有这种事?看来我下手还是轻了。”
做出这等禽兽之事,他可真该死啊!
她这任务做得,为什么偏偏选中这样一个恶贯满盈的有缘人?这样她不就又要重新考虑,怎么才能把这种优秀的人才输送到国外了吗?
薛灵素只觉得脑袋晕得快炸了,顾不上许多,狼狈地趴在桌子上。
这时酒馆内忽的有人喊道:“欧阳情来了!”
欧阳情本是怡情院的花魁,卖艺不卖身,便是这卖艺,要价也颇高。席间多有为听她抚琴而来,毕竟若要单独相邀,花钱也未必能见到。
却见那姑娘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穿一身白裙,脚下又是一双不甚相配的红色绣鞋。抱琴款款而来,摇曳生姿,自有风情。
然而她只是从酒馆门口走过,连一眼也没往里面瞧,更莫说回头。
欧阳情径自走进了对面的酒楼。
小二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住各位,对面给得实在是太多了。我们东家虽然和欧阳情有些交情,但实在是不能拦着人家赚钱。”
窑姐儿不一定爱俏,却一定是爱钱的。
客人们也不能过分苛责欧阳情不守诺言。只是哄闹一阵,一窝蜂去了对门。小二长叹一声,一面收拾桌上留下的银钱,一面缓缓关上了门。
“他们并未少你酒钱,你又何必唉声叹气呢?”公孙兰笑道,“更何况,对面的酒楼也是咱们的产业,今日岂非赚了双倍?”
她果然没有对薛灵素说假话,至少她与这间酒馆的老板真的是朋友。
不过更多的时候,我有一个朋友,这个朋友往往还是指她自己。因为老板除了是她的朋友,还是她的属下。
小二仍是低落地说道:“我与四娘打赌,她说男人还是好色的多,我却认为他们更贪酒。如今看来,我要输给她了。”
公孙兰仿佛是被她戳中了笑点,“咯咯”笑道:“四妹经年与风尘作伴,你输给她,实在不算冤枉。莫非你们赌注很大?”
小二伸出五根手指。
“五两?”
“五十文。”
公孙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二娘,你悭吝得未免有些过分了。”
“但我的每一文钱,都十分珍贵。你也知道,近来我的收成并不算好。”小二幽幽说道,伸手将脸上的面具揭下来,她竟是个女人。
二娘约莫四十岁上下,年纪虽不算小,眼神却还很亮。只是总摆着一副忧愁的脸色,似乎没有什么事能令她开怀大笑。
公孙兰的目光移向倒在桌旁的薛灵素身上,微笑道:“我想你的烦恼,很快就能得到解决。”
“我不明白,这孩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你特意设局捉她。”二娘目光微沉,探究地看着年轻女子。
薛灵素已经醉了,若是她们愿意,满可以让她睡死在梦乡。
“就凭她身上有江南花家的信物,八妹传回的消息若是没错,凭这块玉佩,足可支取整个江南钱庄的现银。”公孙兰温柔似水的目光中,猛地闪过一丝锐利的锋芒。
这利益本已大到足够任何人践踏世间的法律。二娘却摇摇头道:“就算我们拿到信物,这么做未免也太惹眼。得罪江南花家,并非明智之举。”
她说的话,公孙兰自然也明白。
少量的钱她们虽可挪用,数额一旦超出寻常花销太多,难免会引起怀疑。
公孙兰看中的其实并不是那块玉佩,而是薛灵素这个人。
“你说,咱们红鞋子的第八把交椅,让她来坐如何?”公孙大娘的眼睛不错眼地盯着薛灵素,口中问着二娘意见,其实并没有多少反驳的余地。
二娘也只好叹气。大姐的脾气她十分清楚,手段也实在骇人听闻。若非如此,她这样轻的年纪,如何能坐稳红鞋子首领的位置?
“那么八妹那里,咱们便不管了么?”二娘问道。
公孙兰立即冷笑一声,几乎不用加以思考,答案就已经脱口而出:“她非要为了霍休这样的男人出生入死,自甘堕落。那霍休是什么好人?你且看着,等到榨干她身上的价值,她迟早死在霍休手里。”
二娘并不反驳,似乎也早已预见了八妹的命运。
只因当一个女人死心塌地爱上一个男人,她的命运多半不会太好。
“但她终究还是我们的八妹,霍休若是对她不利……”
公孙兰敛目微笑道:“那时我自会让他知道,红鞋子的手段。这个江湖,谁都不能欺辱到我们头上,男人尤其不能。”
她的语气并不多激烈,却仿佛空气都变得冰冷,充斥着肃杀之意。
“那么,我们该如何处置这位新来的姐妹?”二娘问道。
说到这个,公孙兰的笑意逐渐真实起来,显出一种满意的态度。
她说道:“仅凭她独自一人杀死无花,又解开飞燕针的毒性,就已够格加入咱们了。不过现下,还是让她好好睡一觉的好。”
话音未落,她的指尖已触及薛灵素的巨阙、神阙两穴。收回手时,若不是袖口处红色飘带的两下抖动,根本没人能看清她何时动的手。
这哪里是让新来的姐妹好好睡一觉?
二娘沉寂的脸色浮现出一丝惊异,她自然认得这手法是封住气海丹田的一种手段。
“她身上尚有许多秘密,我不得不如此谨慎。”公孙兰笑道,“待她正式加入红鞋子,我会自罚三杯向她赔罪的。”
只怕薛灵素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酒了。
非但不能见到,就连闻着味都害怕。
一间房门紧闭的房间,就连窗户都锁死,只有屋顶上有一扇小小的气窗,可供三岁孩子出入。
走到这一步似乎生机断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薛灵素躺在床上,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
【你酒醒了?】系统惊喜地问道。
薛灵素不便说话,只能在脑海中默默与系统对话。
【我在晕倒以前,无师自通了一项技能。你还记得段誉怎么作弊才能和萧峰五五开的吗?】薛灵素说起来还有些小得意。
系统一点就透:【六脉神剑是吧,妙啊。】
既然她也学会从指尖把酒逼出去了,至少下次和楚留香这种酒徒比拼,也能吓他一跳。
【我要不是真的喝醉,她们怎么肯把实话说出来?】薛灵素对自己的演技表示很满意。
可惜系统并不会为她优秀的临场发挥颁发奖励。
系统君白替她提心吊胆半天,没好气地说:【那你被封住内力也是装的?】
【不,这个倒是真的。】薛灵素把手臂枕在脑袋下面,无忧愁地说道。
系统反倒更惊讶了:【你七十年内力的北冥神功,怎么可能……】
薛灵素便振振有词地说道:【演戏就要演全套,我们体验派就是要真体验,真感情。】
系统颇有些刮目相看:【想不到你还懂体验派?】
【略懂,略懂。】薛灵素一反常态地谦虚起来。
至于是从那个影评节目里听来的,她早就不记得了。系统不问,她就不说。
系统问道:【现在你要怎么办?】
【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要问清楚,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薛灵素抛出一个极有建设性的提议。
表面上看,是红鞋子想要图财害命,她就是立刻动手,造成人员伤亡也只能算是正当防卫。江湖儿女,快意恩仇,这本是所有人默认的规则。
但她只要处理得稍微不那么激进,红鞋子就有可能成为正义的伙伴。
【你怂就说怂,理由倒不少。】系统毫不留情地拆台。
毕竟实战她极大可能是打不过公孙兰,人家那一手点穴的功夫,就不是奔着防身去学的。
所以薛灵素也只能摆出渣男的话术:【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这时只听门“嘎吱”一声响,公孙兰推门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碗汤。
“来,妹妹,该喝药了。”她又恢复了那种温柔迷人的嗓音,说出的话令人不忍拒绝。
薛灵素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她成武大郎了。
不是情郎
躺在公孙兰的臂弯里,薛灵素总算体会到,什么叫“如坐针毡,如鲠在喉”。
“加了料的醒酒汤,这可不兴喝啊……”她惊恐地闭眼往公孙兰的怀里缩,身体表达出对这碗汤的极度抗拒来。
就是说她这个下意识的动作,今天要换了是陆小凤做出来,现在已经要挨打了。
公孙兰和善地瞧了她一眼,微笑着解释道:“我怕这醒酒汤太苦,特意加了山楂、梅子和甘草。有什么问题么?”
所以现在这碗汤又酸又甜,还苦。
薛灵素一个激灵便从床上蹦起来,顿时是腰也不酸了,头也不疼了。
“这汤开胃,就留给姐姐自己喝吧,我先告辞了!”
她作势就要从门口开溜,刚转过身,一根缎带缠上她腰间,令她僵在原地。
“妹妹这是想去哪里?莫非是还没发觉,丹田气海被封,寸步难行么?”公孙兰说起话来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慵懒美感。
薛灵素也只好苦笑道:“我与姐姐素不相识,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姐姐?”
公孙兰笑道:“倒也不曾得罪,只是听人说起过你的本事,我这里正缺一个姐妹,思来想去,你很合适。”
如果说上一幕还在表演“大郎,吃药了”,现在给薛灵素的感觉就是进了盘丝洞的唐僧。
“坦白讲,我也不愿如此失礼地结识新姐妹。实在是妹妹好容易在我们这酒馆停驻片刻,若不及时下手,怕是再没机会了。”公孙兰叹息着说道。
“你们是谁?”薛灵素挑眉道,“我若是不愿意,又当如何?”
公孙兰笑了笑,态度倒是很温和。她说道:“我们的组织,名叫红鞋子。平日里倒也没有别的,只是做一些替天行道的好事。”
“比如说呢?”薛灵素问道。
看她的行事做派,很难相信红鞋子是个正义的组织。
“比如割一些坏男人的鼻子,拿走他们的钱支援我们的事业,收集位高权重者的把柄。”这些事情公孙兰说得理所当然,丝毫认为有什么不妥。
薛灵素想起一位著名罗姓老师的名言——请问张三犯了什么罪?
故意伤害罪,敲诈勒索罪,盗窃罪,绑架,投毒……
“我对违法犯罪的事不感兴趣。”薛灵素严肃地说道。
公孙兰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道:“先别忙着拒绝,咱们今天动身。正好有一些无主的财富,还在等我们将它带走。这种事情,只要做一次,就能体会到乐趣了。”
红鞋子虽然不生产财富,却是财富的搬运工。
“可我又不缺钱。”本该立即拒绝的薛灵素,这时态度明显是犹豫了起来。
但是谁会嫌钱少呢?
虽说当时对系统说过,没有哪个玩家后期会缺钱,但系统给的奖励好像只能用于兑换它提供的服务。真金白银它硬是一点不给。
财富的原始积累,往往伴随着罪恶。
但是话都说出口了,这个时候收回来,就算是她也张不开这个嘴啊。
公孙兰何等的聪慧,不仅懂得如何打动人心,还知道适时给台阶下。
“若是妹妹不去,我也不勉强。只不过,你那位情郎的性命可就难保了。”她那双眼睛闪过狡黠的神采,不经意地瞥过对方的眼睛。
薛灵素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反问道:“哪位情郎?”
这种问法让见惯大风大浪的公孙兰都愣住了。小姑娘年纪轻轻,玩得还挺花。
江湖传言盗帅楚留香和她相处一夜,第二日出现时脸色苍白,站立不稳。那时她只当是谣言,如今看来,楚留香还是不行。
“就是那位把所有家产都交给你的,江南花家七公子。”公孙兰说道。
“他可不是什么情郎。”薛灵素摆摆手。
公孙兰一怔,这条情报她多方验证过,决不会出错的……
“他是老公。”
沉默之中,公孙兰想道,难怪上官飞燕传回消息时强调这个女人精神不正常。——你在外面这样败坏花满楼的名声,他本人知道吗?
薛灵素的神情很自然,任何一个说谎的人,都不可能做到她这种程度。
花满楼当然是她老公了。虽然他们还没举行婚礼,但是花满楼已经上交了工资卡,送上订婚玉佩和衣服。他们还一起见了家里人,又一起睡一张床。
四舍五入怎么不算新婚夫妇呢?
唯一能理清她逻辑链的系统君:【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
四舍五入全是胡说八道。
“姐姐且细说说,花满楼出了什么事?”薛灵素返回屋内,坐在凳子上望着公孙兰,一副天生乖巧地模样。
公孙兰在这件事上表现得极为坦诚。只因她并未说谎,的确是诚心招揽薛灵素加入红鞋子。
“你总该认识上官飞燕吧?”她提示道。
薛灵素皱了皱眉头,对上官飞燕的印象并不好。这个小姑娘竟然也是红鞋子的人?
她又想起了最后一次钓鱼,那只红色的绣鞋,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系统君诚不我欺,但是这个预言是不是太抽象了?!】薛灵素在心里大摇其头。
这他喵的,谁能懂啊?
系统君:【你就说灵不灵验吧?】
“花满楼果然被她骗了。”薛灵素轻笑一声,此事她原本就在预料之中。
男人过于善良,当然就容易被脏东西缠上。唉,薛灵素啊薛灵素,没有你花满楼可怎么活呀?
系统觉得自己又要吐了。
公孙兰意外地看她一眼,给她讲了一段长长的故事,大体是上官飞燕的爱恨情仇。
原来这位上官姑娘,原本是一个叫“大金鹏王朝”的小国后人。可惜家里不是嫡系,自幼过得并不如意。
若是大金鹏王朝的继承人厉害也就罢了,偏又是个草包,她自然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而这王朝在分崩离析时,曾把财宝分为四份,交给四个肱股之臣,寄希望于有朝一日能够复国。
“所以她找到了霍休,希望能合力夺回属于她的宝藏。”公孙兰说到这里,不免脸色一沉,“可惜,她却爱上了霍休。”
薛灵素能理解公孙兰的失望,以及未尽之意。一个女人若是爱上了男人,往往就会陷入奇怪的幻想,对他言听计从。
“霍休是谁?”她问道。
“天下第一富,也就是从前的托孤大臣,上官木。”公孙兰说道。
合作伙伴是天下首富,那么上官飞燕的心动又情有可原。
“他今年几岁了?”薛灵素又问。
“大约有七十来岁。”公孙兰沉着脸说道。
别说是她,就连薛灵素都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爷孙恋可还行?这年头结婚都早,霍休的年纪足可以做上官飞燕的曾祖父了。
“所以她弄到钱了吗?”薛灵素皱着一张脸,“她得到了什么?”
这也正是令薛灵素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都傍上富老头了,为何不直接从霍休身上下手,反倒是要舍近求远,在各路男人之间周旋。
是的,据公孙兰透露,这个姑娘不仅和霍休有不正当关系,还同时和霍天青,陆小凤(你小子也?)都有暧昧关系。花满楼这种还算是被骗得轻的。
“爱情吧,她自以为是的爱情。”公孙兰平静地说道。
两个女人同时安静下来。她们自然是不能理解上官飞燕的脑回路,要是有一天能理解了,反倒是有些可怕。
这说明她们也落入了同样的境地之中。
“那么,你是要去救上官飞燕?”薛灵素问道。
公孙兰摇摇头,带着一点笑意说道:“她已是无药可医了,姐妹一场,我至少可以为她做一件事——血债血偿。”
难怪她说的是有一笔无主的财宝等着她去带走。霍休一死,财富自然就无主了。
那可是天下第一首富。
薛灵素的眼睛骤然发亮,一个绝妙的主意在她脑海里闪过。
【系统,我要扩大随身空间。】
系统君立刻报价:【1000积分解锁75立方米,10000积分解锁7500立方米,请问宿主需要解锁哪一档?】
【10000积分那一档。】薛灵素毫不犹豫地说道。
系统竟然卡顿了几秒,才说道:【已为您解锁成功,相应积分已扣除。】
所以计划赶不上变化,好不容易手里积分宽裕一点了,不过是一个念头,又全部清空。薛灵素却觉得这笔买卖很有必要。
若不是系统就寄宿在她脑海中,它甚至要怀疑宿主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这还是它那个永不吃亏的宿主吗?
薛灵素故作镇定地握住公孙兰的手,郑重承诺道:“我很愿意帮这个忙。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呢?我一点也不着急,反正我的车是出了名的快。”
前后态度的反差实在大得让公孙兰无法忽视。
不过她倒是也好奇,薛灵素的车到底有多快。
“你若是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公孙兰不以为意地说道。
“目的地是哪里?”薛灵素笑问道。
“青衣楼第一楼。”公孙兰说道。
通常来讲,这个时候对方一定会问青衣楼第一楼在哪里。只因青衣楼本就是极为神秘的帮会,第一楼更是绝密。
能对这种情报信手拈来,本是公孙兰预想中彰显红鞋子实力的手段。
不料薛灵素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她话音还未落,便听见薛姑娘大喊一声。
——“阴兵借道!速去青衣楼第一楼。”
问什么路?内置AI导航跟你开玩笑的?
手术很成功
经过一段时间的打磨,宿主肉眼可见成长了不少。
一开始让她喊阴兵借道,她是拒绝的。现在就不一样了,她甚至可以喊得整条街都能听见。宿主的社恐在系统的陪伴下不药而愈(?),这本是件值得庆贺的大喜事。
但系统君现在又患上了替人尴尬的毛病。
具体表现在,当阴兵载着薛灵素和公孙兰两个人,突破房顶的天窗,直冲云霄飘然而去时,系统君恨不得能立刻永眠。
整条街,还有隔壁那条街的吃瓜群众,聚在一起看UFO,这情景恐怕放在怪谈界都是相当炸裂。
系统君不确定这一幕是否会导致宿主青史留名。
算了,它不过是个可可爱爱没脑袋的系统,还是假装自己不存在吧。
江湖中有不少古怪的门派,名声虽然在外,其实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它的所在之处。神水宫,罗刹教,还有青衣楼皆是如此。
其中最神秘的还属青衣第一楼,这里正是总舵所在。
当阴兵抬着巨沉的玉石宝座落到地面时,薛灵素已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此处竟然是一座山,山腹已被掏空,修成了一座宅子。
能将整座山掏空,工程量必不可能小。霍休不愧是首富,手笔惊人,只这一项就花费甚巨。更何况,这座洞府里的机关看上去并不比秦始皇陵更少。
“幸好霍休不在。”公孙兰说道,“否则方才落地那一下动静,你我二人的行踪就藏不住了。”
薛灵素有些纳闷:“怎么听起来,你还有点怕他。霍休很厉害吗?”
再怎么厉害也就是个七十岁的老头,打不过总能跑。她原本并不当一回事。
岂料公孙兰的眼神在她身上扫过一圈,淡淡道:“你这样的,他一次能打十个。不等你把这邪门的玩意儿叫出来,他就能送你见真正的阎王。”
薛灵素作势拍了拍胸口,甜甜地说道:“好可怕哦,幸好有姐姐会保护我。”
公孙兰的神情逐渐复杂。
她新招的这位小妹妹,本事虽说不小——那四位金甲力士所抬的玉座,她甚至怀疑是天上才有的东西。
但也太莽了!
龙潭虎穴说闯就闯,她还没来得及交代完计划。
此时公孙兰显然是忘记了,当时她自己说的,随时都能走。
“趁霍休不在,我先去破坏这里的机关。”公孙兰一早便是这么打算的,因为搬运财宝这件事,只适宜在晚上无人时悄悄进行。
不过她又想起了另一桩大事,于是叹道:“可惜花满楼不知去了何处,是否安全。或许你可以在四周找找,至少近几日他们在珠光宝气阁出现过。”
而这座山正在珠光宝气阁背后。
公孙兰总算是个信守承诺的女人。她既然用花满楼的消息引薛灵素前来,当然也希望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
只因就连她也不得不承认,花满楼是个好男人。
薛灵素却挠挠头,有些苦恼地说道:“不用找,他就在山下。不仅他在,陆小凤也在和上官飞燕也在。”
“那你还不快去?”公孙兰睁大了眼睛,惊诧地说道。
她已经失去了好奇心,一点也不想知道薛灵素的消息来源。毕竟她都能阴兵借道,原地起飞了,再有个千里眼顺风耳又怎么样呢?
实际上她如果问,薛灵素就会坦然地告诉她。
在行车记录仪里看到的。
但薛灵素苦恼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只是眨巴着眼说道:“谁知道他们那边什么情况啊?万一是脚踏两条船踩翻了,三人坦白局,我去了多尴尬。”
陆小凤和花满楼还是好兄弟诶,这都是什么修罗场?
装死的系统君都忍不住诈尸了:【假如你突然出现,加入他们的三人大家庭,剧情就更精彩了。】
公孙兰却道:“霍休那老东西多半也在伺机灭口,去的晚了,你连热闹都凑不上。”
不知是哪个理由说服了薛灵素,她沉吟片刻,点点头。
阴兵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但霍休杀人的速度比它还要更快。
院子里已经没有了人影,陆小凤和花满楼已经不在此处,地上只有一具热乎的尸体——上官飞燕的尸体。
她被人已极重的手法打断了心脉。
按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来说,她现在就已经是个死人了。薛灵素蹲下,一只手解开她的衣领,露出的胸口上有一团淤血。
【你要救她?】系统有些惊讶。
按它对宿主的了解,这位可不是圣母,见到什么人都要救。
薛灵素没吭声,只将真气灌注到上官飞燕体内,勉力维系住她的生命体征。
医疗满级的加持下,她如同天神下凡,一身金光令人不敢逼视。地上的小姑娘这条命,硬是被她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
薛灵素有七十年的内力,这种内力和其他人不同,恢复起来只需要一小段时间。就像打游戏,静坐调息就能自动回复。
因此她也不必担心内力枯竭,武功尽失。
看着昏迷不醒的上官飞燕,她的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记得她是小国后人。”薛灵素试图和系统讨价还价,“六脉神剑的有缘人,要不就让她来将就一下?”
不然让她上哪里去找这么合适的任务对象呢?她才不要真的跑去闯别人的皇宫。
系统一向是佩服人类的想象力的,对这个提议它居然没有第一时间予以否决。
【……】
【……】
【上官飞燕也可以凑合,但是要变性。】系统沉默半晌给出了回答。
薛灵素一惊,只是随口的一个想法,竟然还真的提案通过了。这个结果显然是系统和主世界的商议结果,因为上一次系统陷入长时间静默就是在打报告。
“这次汇报的时间怎么比上次更久?”薛灵素难免有些好奇。
系统模拟出人类的怨愤,没好气地说道:【主系统让我别什么破事都去烦它,已经是个能独立干活的系统了,要学会随机应变。】
挨骂的系统君实在有些郁闷。
它一个老实统,就算再随机应变,也玩不过一肚子坏水的宿主的。
薛灵素却很为它感到开心,真诚祝贺道:“你这是解除封印了呀,是好事呢,这样以后我们也不必束手束脚的做事了。”
系统并不赞同。
毕竟它这位宿主,她总是在规则的边缘来回试探,没见过她被束缚。
当薛灵素把上官飞燕抱进屋里,开始收拾出手术台的时候,系统君才如梦初醒。
【你还来真的?】
薛灵素不说话。
她不说话的时候,远比使坏的时候危险得多。
至少现在,系统也摸不清她究竟有几成把握,它还记得薛灵素是外科医生,勉强算是专业对口吧……大概。
薛灵素这台手术从上午做到晚上,整整五个时辰,一口气也没歇过。等手术结束的时候,就连她也是大汗淋漓,头晕目眩。
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打开,是久候人不至,前来寻她的公孙兰。
只见这间屋子,点满了红烛,比新婚之夜还要热烈隆重。躺在床上的人公孙兰也认得,自然就是她不争气的八妹。
满屋子尽是血腥气,桌子搭建起来的手术台下,出血量大概有八百毫升。
“你对她做了什么?”公孙兰的脸色在烛火映照下有一丝扭曲,使得这场景像极了鬼故事。
“哦,手术非常成功。”薛灵素摘下口罩,收好自己的手术刀,十分满意地说道,“恭喜恭喜,以后她就不再是你的八妹了,而是八弟。”
公孙兰不能理解她在说什么。
天下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事……不对,可怕的果然还是薛灵素。
江湖传言中,公孙大娘从来不是好人。因为她行事毒辣,也有人说她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但此刻,她只觉得这个灯火中微笑着擦汗的小姑娘,才有真正的鬼神之才。
这还不至于吓破公孙兰的胆子,所以她要亲眼确认薛灵素说的是真是假。
她的手伸向上官飞燕的下半身,摸到的东西让她当时就倒退三步。
“是用的超大号哦,他以后会感谢我的。”薛灵素似乎还有一点得意。
虽说她之前没做过类似的手术,但在医疗满级的助攻下,居然还算顺利地做完了。
还要感谢系统君友情提供的金属义肢植入技术,据说在以后的世界,植入义眼什么的都是小手术。
公孙兰已经摇摇欲坠,不知该说什么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坦白说,她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她突然觉得,红鞋子这个组织实在太小,容不下薛灵素这尊大佛。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公孙兰绷着脸,勉强通顺地说道。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把绝顶的轻功用在逃避上。总之她就是这么做了,像躲避妖邪一样,飞快在夜色中消失不见。
薛灵素这才坐在上官飞燕床前感慨道:“真可怜呢,什么叫塑料姐妹情啊?”
系统觉得这也不能全怪公孙兰心理素质差,可能还是无法接受突然多了个兄弟吧。
毕竟,这真的只是一个常见的小手术呀。
见多识广的系统君如此想道。
爱是克制
这一夜,薛灵素做了许多大事。
首先是安顿好昏迷中的上官飞燕,按照顺序他应该排行老三,只差一个无花就齐活。
然后潜入霍休府上,尽量不破坏机关的情况下把所有钱财搜刮一空。
【我也没想到开随身空间还能这样用。】系统已经是目瞪口呆。
在偷盗这方面,薛灵素并不擅长。但她可以用随身空间,把看见的所有东西都装走。于是所有的防御,对她来说就形同虚设。
凌波微步也帮了大忙。
假如霍休这一天盘点库存,就会发现只剩下最外层的东西还没运走,其它财宝全都消失不见了。只可惜他没有精力这样做,因为一个陆小凤已经令他焦头烂额。
返回小院里,上官飞燕正要醒来。在麻醉方面薛灵素有绝对的自信,用的剂量能让他睡多久,都是精确到分钟的。
“慢些,你还疼吗?”
白衣女子关切地上前,将醒来的病人扶起来坐着。不知内情的人看了,怕都要以为她是病人家属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怎么不算亲属呢?
上官飞燕只记得自己中了暗算,连呼救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来,就倒在了院子里。但是竟然没有死,是被人救了吗?
眼前这个人,才分别没多久,她依旧穿着离开时的那件白底红梅裙子。能解开飞燕针的毒,她的医术自然无从质疑。
“为什么救我?”上官飞燕说话稍微有些虚弱。
听到她这样问,薛灵素反倒显出错愕的神色,接着漫不经心说道:“救人还需要理由?”
上官飞燕背靠在软枕上,无数个念头从脑海里闪过。
他还记得,薛灵素离开小楼时,她们闹得不算愉快。只不过用了一点小手段,就让花满楼的心偏向了中毒的自己。
这样看来,薛灵素没有一条帮助他的理由。莫非又是个烂好人?那她和花满楼还真是般配。
沉默良久,上官飞燕不说话,薛灵素也跟着不说话。直到上官飞燕忍不住开口说道:“我早该想到,霍休这种老狐狸,决不会把钱分一半给别人。”
所以就算今日不杀人灭口,等钱财到手,他也不可能兑现诺言。
“死过一次的人,脑袋总算是清醒一点。”薛灵素感慨他终于聪明了一回。
别说是她了,就是村口的阿黄听完上官飞燕的情史,狗都气得摇头。
收回情绪的上官飞燕,在说完第二句话之后,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她身上好像少了些东西,同时又多了点什么。
上官飞燕的脸一下就失去了颜色,望着薛灵素的眼神充满了惊恐,似乎下一秒就要尖叫出声。
“你……一定是你!为什么要害我?”
这真是相当严厉的指责。
薛灵素伸手按住对方,避免动作过大撕裂伤口。然后才用平静的姿态说道:“你还用得着我害?当时我若没路过小院,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上官飞燕的激烈挣扎,眼中翻涌的怨恨绝望,也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同时停止了。
“你现在什么情况,还需要我跟你重新梳理一遍么?”薛灵素嘴角带着淡淡的嘲讽笑意,说出的话字字有理。
“做个男人,至少你能活着。做上官飞燕,你的仇家可不会放过你。”
这句话直击灵魂。
上官飞燕本身武功低微,只有一门暗器毒辣。但帮霍休做事,他已经得罪了太多的人,这些人哪一个都可能要他的命。
“可你总该问问我……”他话说到一半,在对方看傻子的眼神里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薛灵素觉得这家伙确实不太聪明的样子,所以还是多余解释了一句:“我没必要征求死人的意见吧?”
死人是不需要说话的。所以上官飞燕住了嘴。
他自然也看得出,能做出这种惊世骇俗之事的女人,哪里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上官飞燕警惕地问道。
倘若世上还有人能拯救他人而无所求,那也是花满楼,而不是薛灵素。
所以薛灵素满意地点点头,总算他还不算蠢得无药可医。跟又坏又蠢的人说话,可是会很累的。
“我要收你当关门弟子。”她轻描淡写的态度,就像在说今晚月亮真圆,“还要传你一门我逍遥派的绝学。”
空气陷入了安静。
上官飞燕等了有一会儿,见此事再无下文,便问道:“然后呢?”
却见薛灵素诧异地看他一眼,简短地说道:“没了。”
竟然有人会救助自己的情敌,还帮他想办法躲避仇家,甚至传授武艺。
上官飞燕干脆利落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引得薛灵素挑眉看他。——又发什么疯?自然也不是发疯,他不过是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不,做梦都没这种好事。
这时候纠结自己是否变性,好像有些本末倒置了。
就算如此,上官飞燕也心怀希望地要问一句:“那我还有可能变成女人吗?”
薛灵素古怪地瞧他一眼,不解地说道:“可以倒是可以。能更改自己的性别,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福气,你还想变回去……你不想试试身怀巨物的好处吗?”
只要她任务完成了,帮对方做个小手术就能恢复女儿身。区区小事,不值一提。
就是可惜了她特意挑选超大Size假肢的心意,没有被人珍惜。
我们常形容一个人的震惊,说是如遭雷击。但这个词又如何能形容形容现在的上官飞燕?
她活了快二十年,哪里听说过如此离经叛道的话,当下就醍醐灌顶,陷入宇宙猫猫升华状态。
上官飞燕良久才恍惚地说道:“师父,这也可以吗?”
声音是绵软的,能叫男人心软的。不过以后再用这种语调说话就有些怪异了,因为他现在从生理上来说,有男性的外置器官,和女性的内置器官。
薛灵素唏嘘道:“人生苦短,什么都要试一试。”
【宿主,有句话我一定要讲。】
【你是真的狗啊!】
薛灵素觉得系统君现在夸人的方式越来越不拘一格了。
她便又轻笑一声,颇感欣慰地说道:“为师就喜欢你这种乖巧的徒弟,所以我现在先传你三十年功力。”
上官飞燕睁大了眼睛,情不自禁说道:“啊?”
仔细看,出现了,是瞳孔地震!
薛灵素看他一副被吓傻的样子,亦是趁热打铁说道:“不用太感动。将来你神功大成,不要忘记回报师门就好。”
苟富贵,勿相忘。
薛灵素想了想又说道:“你这个名字也不好,要改。今后就叫上官誉吧。”
上官飞燕自是感激涕零,连声称是,以后就改名叫上官誉了。
当晚,薛灵素便先传了他三十年内力,剩下的内力准备等第二天再传。
毕竟像六脉神剑这种真气机关枪,没有足够的内力打底,就会秒变小水枪了。她一贯是有个追求的人,即使是在开宗门收徒弟上,都想做得极致一些。
第二日离开前,薛灵素叮嘱自己的小徒弟,就在原地休息,不要走动,她去买几个橘子。
上官誉刚得了六脉神剑的图谱,正是痴迷的时候,纵使是拿鞭子抽他,也决不能赶走他的。
天朗气清,已是接近午饭的时间,薛灵素这时想起了,她好像许久没有正经下过厨房。于是还突发善心,顺便给小徒弟也准备了一份便当。
收拾停当,她才来到了青衣第一楼。
【你又来这里做什么?剩的那点钱你也看得上?】系统表示这又是它看不懂的行为。
因为主线任务又完成了一个板块,按薛灵素这种实用主义的性格,还以为她会第一时间结算奖励,然后飞奔执行下一步呢。
“那又怎么样,谁会嫌钱多呢?”薛灵素不动声色地说道。
系统觉得宿主不对劲,她今天说话都没有平时理直气壮了呢。
一生要强的薛灵素,并不想承认自己那点小心思。她之所以折返回来,也就是想碰碰运气,或许花满楼他们还会再来这里一次。
毕竟霍休作为本场最大反派还没得到惩罚,主角团是一定会来的。
好久没有看到花满楼温柔的笑了……
上一次摸到腹肌还是在上一次,不知道腹肌,啊不是,花满楼有没有想她,
怀着这种隐秘的期待,薛灵素打开了山洞的大门。
霍休这府邸怪异得很,似乎生怕别人认不得路,在每个关键点,都有方向提示。她按图索骥一路走过去,竟没遇到一丝阻碍。
安安静静走了一路,等推开最后一道门的时候,薛灵素愣住了。
——人好多!
出乎她预料的多。
不止有花满楼,还有陆小凤,一对夫妇,男的挺着肚子十分富态,女的漂亮得让人猜测,这个男人一定巨有钱才能娶到她。
他们围着一个精钢打造的大铁笼,里面正关着一个干瘪的老头,正无能狂怒。
薛灵素沉默了两秒,挤出笑容挥挥手:“嗨?好久不见?”
陆小凤正想说好像也只有几天没见而已,却不防另一个声音先从身旁传来。
“别来无恙,薛姑娘。”花满楼说道。
不知为何,陆小凤总觉得两人只见的氛围,因着这两句对话变得古怪起来。薛灵素他了解不多,不便多做猜测。
但花满楼,似乎克制的话语下有如海般的情绪,都被他细心藏好,这才能不漏破绽。
唉,谈感情哪儿有不疯的?
薛灵素仗着他看不见,直白的眼神恨不得生生钉在他脸上。
他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啊?怎么比之前瘦了好多……
系统想告诉她,其实花满楼的体重没有变化,但系统不敢说话。
他不会是还在为离别时的误会内疚吧?薛灵素本该深感愧疚,却微微扬起了嘴角。——那可真是抱歉了,她又不是什么好女人。
“可是弟妹,你怎么会在这里?”陆小凤终于打破了僵局。
凭借他过人的直觉,达到了奇效。
果然,薛灵素的态度立刻柔软起来。
“我当然是来救你们的呀!”她眨巴着眼说道。
委托
任何一个有脑干的地球人,都不可能相信她是闲着没事从这里路过吧?
但是从头解释自己出现在青衣楼缘由,又不得不提到红鞋子和公孙兰的招揽。薛灵素是个害怕麻烦的人,所以最优的选择反而是把一切推给上官飞燕。
对她随口说的玩笑话,大家还是很给面子地笑了。
薛灵素这时候才收了笑意,娓娓道来:“路过山西,本想看看大名鼎鼎的珠光宝气阁长得什么气派模样,谁知在院子里遇上了上官飞燕……”
听到熟悉的名字。陆小凤显然是有些惊诧。他听花满楼讲过遇见上官飞燕的始末,其中并未提到薛灵素,陆小凤也就没有多问。
如今想来,按照时间推算,当时薛灵素应该还在小楼内。
上官飞燕一来,她就离开了,当中因果很难不让他多加猜想。
陆小凤隐晦地瞧了自己的好友一眼,暗自摇头。——想不到花满楼平日里活得不沾红尘,一旦招惹桃花,就是花开并蒂。
陆小凤本人属于走到哪里,都很受女人喜欢的类型。是以他最清楚,同时被两个女人纠缠上,那可真是最痛苦的事情。幸好昨日真相揭开,上官飞燕的刻意接近,全是为了利用花满楼的善意。
“她如何了?”却是花满楼问了个怪问题。
为什么说怪呢?因为他们两人都清楚,上官飞燕死在霍休手下,这时理应尸身都凉透了。
死了的人,还能如何呢?陆小凤怀疑他是想问,埋了还是烧了。
薛灵素若无其事地又眨眨眼,脸上没有丝毫的困惑,勾了勾唇角说道:“我把她救活啦。”
她似乎总是能用最轻松的语气,说出最惊人的话语。
陆小凤这一惊非同小可,只因他非常确定,上官飞燕绝对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薛姑娘的医术,又精进许多。”花满楼却微笑着说道。
他大概是个傻瓜吧,陆小凤面无表情地想道,不然凭什么花满楼能这样从容淡然,而他就像活见了鬼。
薛灵素得了夸奖,先是显露出一点高兴的样子,然后立刻受不了地摆手道:“只干这一票,我再也不要行医了。”
她说得极为恳切,就像是劫后余生一般。
那一台超长时间的手术,累得她几乎要晕过去。
下一个说话的人却有些出乎预料,竟然是那位漂亮的老板娘。
“我实在是不明白,我们为何非要在这里,围着一个糟老头子聊天呢?”老板娘笑起来,自然比不笑还好看得多。
那位从一开始就和她刻意保持距离的大肚子老板,也忍不住把目光投向她,难掩惊艳。
爱意本就是无法掩饰的,人的情绪总是被眼神出卖。
霍休本打算用机关把他们全困死在这洞府里,落到如今这个下场,还多亏了公孙兰的巧手暗算。
一听他们要走,笼子里困着的霍休尽力扑过来喊道:“小姑娘,只要你放我走,我保证你下半辈子荣华富贵——”
“啊,那倒不必了。”薛灵素连听完的兴趣都没有,就遗憾地说道,“我最大的金主就在这里,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呀,老爷爷。”
陆小凤当即哈哈笑道:“是极,是极。这位金主不但有钱,还比你年轻好几倍,你就不要心存妄想了。”
他都不用特意去看花满楼,就知道他现在一定是保持着无所适从的微笑,并且耳根都在发红。
她虽一个字没提花满楼,却像是每个字都在说花满楼。如此明确的指向,无论是谁都不会弄错对象的。
走出这空荡荡的山洞,阳光照在脸上,一行人才松了一口长气。
就算是陆小凤,那时候也以为自己真要被困在这该死的洞里,活活饿死。
现在虽没了死亡的威胁,却又多了情侣的精神污染。这两个人不知是在闹什么别扭,硬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认识的花满楼,是从来不愿使人感到不自在的。就连闯到他小楼里的恶人,他都能微笑应对,并用最大的善意对待敌人。
薛灵素也是个怪人,除了不和花满楼说话,她那一双杏眼,几乎已经代替她把所有的话全说完了。
她却还能谈笑风生,主动问道:“这两位是你的朋友吗?”
陆小凤便指了指那个富态的男人,坏笑着说道:“那位是老板娘,这是朱停。江湖中人都叫他老板,你知道为什么吗?”
朱停连眼也没抬,根本不看陆小凤一眼,只慢慢转过身,背对着陆小凤说道:“不是朋友,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薛灵素打量陆小凤两眼,委婉地说道:“乱给人取外号,可能会失去朋友的。”
倒不是她闲心劝陆小凤善良,着实是想起了一些令人不愉快的外号。
【玉、阎、罗。】系统君笑嘻嘻地,一字一顿说道。
【滚呐!】
压力来到了陆小凤这边,他慌忙说道:“不是我取的,而是他的体型,看上去就很像有钱老板。”
薛灵素不赞同地看着他,幽幽说道:“那不就是外貌霸凌吗?人家本来有自己的名字,做什么要取这种外号,他都没超过正常体重。”
气抖冷,胖子什么时候才能有人权。
原来朱停一直以来的心情竟然是这样的吗?陆小凤被怼得哑口无言,怔怔地说道:“对不起,但我没有那个意思。”
却听朱停冷哼一声,像是在笑他总算说了一句人话。
“小姑娘,你倒是不错,将来若是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我给你打九折。”朱停负手而立,对自己说出的话有极大的自信。
一般人这个时候可能会客套两句,薛灵素就不会。
她只会顺势问道:“那么先生擅长什么呢?”
朱停愣了愣,他原本做事就比旁人要慢半拍。
等待的间隙,老板娘已替他答道:“我这男人别的都不行,只是一双手格外厉害。”
薛灵素莫名“诶”了一声。
“不行”,“手格外厉害”,这是可以说的吗?
还未来得及有别的反应,老板娘的话头就被另一个人接过。
花满楼浅笑着摇摇头,补充说道:“无论是什么古怪的机械,他都能做出来。天上地下,再没有比朱停更灵巧的工匠了。”
薛灵素立即又“哦”了一声。暗自庆幸,她还没把肾宝当礼物送出去……
“那很棒啊。”旋即她惊喜万分的说道,“不必等将来了,现在就有件十万火急的武器,想委托你做出来呢!”
朱停提出九折的时候,显然是没想到,订单来得如此之快,竟不给他一点后悔的机会。
这一下,就连空气都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薛灵素一人身上。
而她仍沉浸在一种喜出望外的情绪中,雀跃地拿出一叠图纸,丝毫不顾朱停错愕的脸色。
“有图纸的话,做起来应该事半功倍吧,我特意做得详细了些。”薛灵素笑着把图纸递给面色紧绷的朱停。
就连系统都感到震惊:【你什么时候画的?】
薛灵素也只是寻常地说道:【赶路无聊了,随便画画。】
系统有理由怀疑她在凡尔赛,并且它有证据。
只要看一眼这些图纸,就决不会有人相信图中所画是信手闲笔。
【这是……枪和炮?】很难得的,系统对自己的判断不太自信。
薛灵素感到有些奇怪,仔细一想又找到了原因。
也许对系统所处的科技来说,这些已经是石器时代的产物了。热武器对轰,说不定就像原始人相互扔石头。
朱停看了一遍这些流畅的线条,参数,甚至细节,纸上无一不明。他再看向薛灵素时,目光已变得极为敬重。
“薛姑娘,这些图上所绘制的东西,莫说我们这一代人,恐怕再过百年,也未必能有如此高超的水准……”
他的确是世所罕见的杰出工匠,只看了一眼,就明白其中的恐怖之处。
这根本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产物!
图纸虽说可以画,但图上要求的零件精度,实在是大大超出了当前的技术天花板。
朱停能看到这些图纸,已深感三生有幸。但既然他已经看过,若是做不出来,或许就将成为他终生的梦魇。
薛灵素也只能安慰道:“那就先仿制一款相似的吧。只要有了第一个成品,我相信天下所有志在此道的能人异士,会源源不断加入研究的。”
即使有如此详尽的图纸,研发的事也从不是一蹴而就的。
但愿他们还来得及。
距离靖康之耻,也没剩几年时间了。
朱停自拿到这份宝贵的图纸,身上就多了一种殉道者的气质。他板着脸说道:“放心,仿制却是不难。”
他既然说不难,那就是十拿九稳了。
陆小凤有些好奇地说:“是什么武器,这么厉害?”
他凑到朱停身边,试图窥视一眼这份令朱停魂不守舍的宝贝。朱停倒也没拦着他,只是冷笑道:“有些人笨,就算再给他十个脑子,看不懂还是看不懂。”
陆小凤当然不觉得自己是那个笨蛋。
但等他看了一眼,又揉了揉眼睛再看一眼,仍旧看不懂的时候,他开始确信自己真的是个傻瓜。
而薛灵素只是接着问道:“不知先生觉得多少钱合适?”
朱停激动的情绪立刻冷却下来,有些茫然地说道:“不知道。”
他开不出价码,只因他自己也不知道做成这东西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无论多少钱,花家都出得起。”花满楼说道。
他开口的时机很突兀,就连陆小凤都被他吓了一跳。但见他神色坚定,不似作伪,花满楼也不是开这种玩笑的人。
但他同样不是随意动用家中钱财的人。
总不能说,陷入恋情会带给一个人如此之大的转变吧。
薛灵素一向是打蛇随棍上,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此刻也被他的话镇住了。
她小声说道:“其实我有钱……”
花满楼并不反驳她的话,只是问道:“薛姑娘,你要做的是很重要的东西吧?我若猜得不错,或许会影响天下大势。”
薛灵素不能否认。
她也立刻想到了一个被忽视的问题。想要做这种颠覆性的武器,没有坚实的靠山是不行的。就算她想要成为那个靠山,但她的事业才刚起步,并不能做到只手遮天。
花家却可以。
确切地说,是花问鹤可以。
花满楼如此说道:“我想这件武器,我大哥会非常感兴趣。他一向不喜欢太过稳当的生意。”
薛灵素微笑起来,她想到了第一次见大哥的情景。那的确是个值得信任的男人,就凭他与自己脾气相投,她也凭空就多了三分信心。
“那你可以放心,这门生意,必不可能亏本的。”她说道。
下山时的分岔路,老板和老板娘二人自行离开。他简直是一刻也不能多等。
压力又来到了单身狗陆小凤这一边,他很不走心的现编了个借口,跑得比那天夜里的公孙兰还快。
太阳孤独地挂在天边,狭长小道上又只剩下两个人。
定情
沉默,然后还是沉默。
沿着小道再走下去就是小院了,薛灵素逼着自己开口说道:“其实那天,什么也没发生。你若是因为愧疚才做这种决定,那我给你一个反悔的机会。”
她说谎的时候很随意,也往往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反正也没有人能拿她怎么样。
谎言只是一种方便的手段,好用,代价又小。她从未有一天像今天一样,觉得坦白自己的谎言是一件艰难的事。
花满楼就比她淡定得多,只因他早已看穿了那一夜的真相。有时候他也会侥幸地想,把一切当成一场梦,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么下一次见面,他们还可以是朋友。
但瞎子既然看不见外物,就更能直视自己的内心。花满楼承认自己是心动的,但薛灵素是只飞鸟,只需要短暂停憩的怀抱,不需要安宁打造的牢笼。
所以花满楼说道:“我没有愧疚。”
在薛灵素投来的,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始终镇定地说道:“你曾说我们会是永远的朋友。我会在江南的小楼为你锁上房间。你的床铺,我保证不会有别的人躺上去。”
【哇哦。】
“哇哦。”
一人一统异口同声说道。
如果他能温柔到这种程度的话,做得更过分也可以吧……薛灵素难免这样去想。这不是让她更兴奋了吗?
她说出口的却是:“你对所有人都这样温柔么?”
花满楼笑了笑,赧然道:“我的小楼从不落锁。”
“那么现在又是为什么跟着我?”薛灵素拖长了语调,不依不饶地笑道,“舍不得我?”
“好像是有一点。”他说得坦然。
薛灵素走的是去小院的方向,她答应过自己的小徒弟,回去以后还要传他三十年内力。
这不过这次她没预料到,身边会多了个花满楼。此时她还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系统也没有。
两人还未走到门口,便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儿哭着亡命奔逃。
花满楼认出那哭声的主人是上官雪儿,她是上官飞燕的妹妹。
“莫慌,你遇上什么事了?”他停在雪儿面前,惊讶地问道。
若是上官飞燕死了,她自然就成了孤儿。但此刻上官飞燕还活着,他应该把雪儿带到唯一的亲人身边。
但花满楼还是想不到,究竟遇到什么,才能把这个人小鬼大的小人精吓成这样。
雪儿深吸了两口气,勉强平稳住呼吸,含着泪水惊惧地说道:“我见到鬼了……”
若是有小女孩大白天说见了鬼,她的家长多半都不会信的。花满楼却不说教,只是耐心地问道:“你看见那鬼长什么模样了吗?”
雪儿一回忆,神色更加惊惶,哭得也更大声。她抽噎着说道:“他长得和我姐姐一模一样,但他是个男人!”
那确实是活见鬼了。
薛灵素并不认得她,只是听得一头雾水,疑惑地问道:“你姐姐是谁?”
“上官飞燕。”花满楼替小姑娘回答道。
哦,那倒不是见鬼了,她见到的就是她的姐姐,不过现应该叫哥哥。
薛灵素能体谅,毕竟对这么一个小姑娘来说,要接受这样的事实很不容易。
她觉得不如让上官誉亲自解释。便只是说道:“一起去看看好了。”
一刹那,花满楼已经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一次不是因为他的直觉,而是他一直以来察觉到的,隐约感受到的,来自薛灵素骨子里的恶意。
有时她喜欢开一些玩笑,有时她的行为有些出格,这些花满楼都是知道的。
但他现在预感,可能隐藏在水面下的巨大冰山,才刚要露出端倪。
小院里静悄悄的,若不是有人带路,未必能找到那间房。花满楼听到了女子描眉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又是钗环的响声。
像是有女子在此处梳妆。那房门倒也未曾紧闭,透过半开的门扉,花满楼闻到一种熟悉的香气。他确信,这个人就是复活的上官飞燕。
“我回来了。”薛灵素极干脆地打破了死寂。
上官誉的打扮很适合年轻女孩,甚至比先前还要精致几分,眉眼间尽是娇魅。
听到声音,他惊喜地回头,又惊讶地说道:“师父,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薛灵素不答,反而笑着吩咐道:“你先前是骗了他吧,现在说声抱歉,前尘往事便就此揭过了。”
无需犹豫,上官誉无比乖巧地欠身说道:“从前都是我的错,每每想到我做的事,都后悔不已。花公子,请一定要原谅我。”
她实在是听话得可怕了。花满楼简直想不到,昨日还持剑颐指气使的女孩,一夜之间为何跟换了个人似的。
尽管心有疑虑,他还是温和地说道:“我原本就已经原谅你了。死而复生,我想你也会更珍惜往后的生命。这样就很好。”
但显然上官誉并不在意他会如何回应,走过场一样道歉完毕,就忙不迭问道:“师父,我今日这装扮美么?”
“这不是美不美的问题。”薛灵素欲言又止,终于理清了思绪,“在我的家乡,你这种的,就叫女装大佬。是很受人欢迎的,男女通吃。”
她想,或许六脉神剑并不适合自己这个小徒弟,将来有机会就问问他是否需要葵花宝典。
上官誉没太懂什么是女装大佬,却不妨碍他感到高兴。
“那师父喜欢么?”他甜甜地问道。
至此,薛灵素还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反而认真思索一番说道:“还行吧,但是你未成年,不要问这种危险的话题哦。”
她虽然不反对师徒虐恋,但是不支持早恋。看看他早恋的下场吧,人都被霍休给骗傻了。
上官誉蹙眉,戚然道:“我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吗?”
啧,这么倒贴的还真是没见过。薛灵素眉头一皱,目光犀利地落在桌上那份空了一半的盒饭上。
【不会是又触发了什么奇怪的效果吧?】她问系统。
【只是普通的加好感度。可能他的身体状况比较特殊,导致食物的效果加强了。】系统淡定地说道。
薛灵素觉得,随机效果会出现惊喜并不奇怪,保底也这么炸裂,真是令人不爽。
但事已至此,她总要做点什么。
“那你就去复国吧,等复国成功,咱们再来聊这个事。”薛灵素冷酷无情地说道。
这个饼实在大得难以下咽,上官誉的精神状态都为之一振,看上去眼神都清醒了不少。
他茫然无措地问道:“复国……该怎么做?”
说到人生规划咨询,薛灵素可就来劲了。南宫灵去搞乱金国,上官誉天然就具有建立小国的资格。
“你就先把六脉神剑练好,再娶五个貌美如花的媳妇。”薛灵素对龙傲天的套路也是信手拈来,侃侃而谈毫不费力。
“剩下就是钱的问题了。这个你不用操心,时机成熟,我会帮你打点关系的。雇一队精兵强将,再借朝廷几千兵马,足够了。”
毕竟武侠世界里的大侠,哪个不是百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理论上,只要组成百人团,杀到欧洲也轻而易举。
上官誉听她说得信心满满,也有些意动,只是有一事不解:“为什么是五个媳妇?”
“人多了,吃饭香。”薛灵素用一种“这还用问”的眼神睨他一眼。
再说,都是要当国王的人了,牺牲色相多联姻几个周边小国,这不是常规操作吗?
上官誉逐渐理解了一切。
他迫不及待说道:“师父快传我内力,我这就去复国!”
薛灵素深感孺子可教,对花满楼说道:“你先坐,我很快回来。”
她说的很快,是真的很快。传功对她来说,就是“嗖嗖嗖”几下搞定。靠系统作弊真是太香了,薛灵素忍不住想到,假如找上一队人,疯狂送内力,能不能组建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逍遥派。
【普通人会暴毙,而另一部分人不劳而获,会心态失衡,出门死在更厉害的人手里。】
系统及时打消她邪恶的念头。
每个世界都有一套运行规则,比如武侠世界。否则当初郭靖都困守襄阳了,为何不把《九阴真经》直接公开呢?
一定不是因为郭靖不够宅心仁厚吧?
花满楼站在院子里一棵梨树下,落英随风飘落。
他想,薛姑娘真是个神奇的人。
好像没有那么多的善心,却一直在救人。研制的解药救活了峨眉四秀,如今竟还能不计前嫌救治上官飞燕。
说她悭吝,内力说给就给了。
可她为什么非要把上官飞燕变成男人,这却是无论如何想不通的怪事。
花满楼甚至有时觉得她不是凡人。单这一手医术,就已是医仙下凡。
但她的确又是个坏心眼的姑娘,肆意妄为,洒脱不羁,还常常做一些让他心惊的举动。
这样的性子,实在很让人担心。只怕她惹下什么不能收拾的大祸,反而害了自己。他愿意为她撑伞,却终究不能一直相伴……
薛灵素从屋里走出来时,正看见他站在树下,肩上沾着几瓣飘落的梨花。他俊秀的侧脸在梨花天影里,似乎是听见声音,微微笑了一下。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于是她的心“怦怦”跳动起来。
年度劳模师父
江南的春雨,细细密密飘过整个季节。
滴答滴答,凝成水珠沿着瓦片落向檐下风铃,发出细碎的嗡鸣,断断续续。
烛影摇曳,而瞎子不需要点灯。
这一点微光,却足以让另一个恶趣味的人看清他的表情变化。她实在是个坏家伙。
低低的喘息声之后,薄被下伸出两只交叠的手掌,揉皱了才换上的锦缎褥单。
“够了吧。”男人有片刻的失神,茫然中这样问道。
回答他的是脖颈上一个几乎见血的牙印。
花满楼觉得一切就像是场梦。隔日清晨,在他耳边响了整夜的细雨,渐渐止住。薛灵素已经不见了。
所以当陆小凤再次来到小楼,见到的白衣公子,似乎有些忧心忡忡的模样。他记得自己这位好友,一向是乐观明媚的,只要院子里有花,晨风里有太阳,他会不由自主地微笑。
至于这位挚友脖子上青紫色的痕迹是怎么回事,陆小凤很贴心地就当他是落枕了。
不能细想。
“你现在是怀疑她被人绑架了?”陆小凤躺在椅子上,胸口一杯酒,边说边吸溜一口把酒饮入口中。
据他的判断,花满楼多半是遇到了爱情骗子。所以这个时候他一点也不着急,甚至还有心情喝酒。
花满楼却有自己的依据,他拿出一枚玉佩,解释道:“这是我在信箱内发现的,原本是赠与她的信物,她决不会无缘无故把它丢下。”
毕竟这块小小的山茶花形状的白色玉佩,可以调动花家的人手,可以支配半个江南的财富。
若不是薛灵素遇到了只能用它求救的危险,她决计是舍不得放弃的。
陆小凤沉吟片刻,有一些不合时宜的不妙联想。
通常来说,睡完第二天不告而别,还留下了巨额过夜费,这就是要分手的意思啊……这种话未免也太伤人,陆小凤姑且不去考虑花满楼被无情渣女抛弃的可能性。
即便照着花满楼的思路去想,陆小凤也只能问道:“莫非她得罪过什么人?”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忍不住沉默了。
按薛灵素的性格来说,不得罪人才是怪事好吧。她才离开小楼几天,就已经招惹了南宫灵和无花。这还是他们都知道的,不知道的还不确定有多少。
窗外忽的飞来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停在窗沿。花满楼伸手,试探着从它脚上取下一张字条。
陆小凤凑上前去,歪头一看。这字条上写着“安好勿念,不日将归”。
字迹潦草,他只在药铺里见开药的大夫这样写过。
“看上去她并没有遇到危险。”陆小凤疑心她真的是骗财骗色,功成身退,小心地说完又去偷看花满楼的脸色。
白衣公子却面色有些凝重,皱眉说道:“她失踪了三日,现在传回来的这张字条上却有沙子。”
陆小凤伸手搓了一把,的确有几颗细沙。
这种沙和江南的气候都显得极不相衬,这时来自沙漠里的黄沙。
“三日时间,她即便快马加鞭,也不可能跑得那么远……”陆小凤说道。
花满楼却苦笑道:“她有一门法器,一日之内能行千里,三日已足够她穿过整个大宋。”
陆小凤想他多半是听话本听太多,把脑子烧坏了。世间再快的马,亦不能真的不眠不休,急行军也不可能如此之快。
说什么法器,也属实是有些夸张了。
陆小凤也只能配合地问道:“那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要去找她吗?”
岂料花满楼却摇摇头,淡淡道:“她寄信回来,自然是不想我去寻她。只因她自己也知道此行凶险,更何况在沙漠里,我一个瞎子,只怕更会拖累了她。”
薛灵素的善意并不富裕,难得用在他身上,他应该体谅。
不过以这封信到达的时间来算,她恐怕还是走到半路才想起要寄回来的。有情谊,但是不多。
但陆小凤是不能对朋友的困难视而不见的。
所以他又喝了一杯酒,爽快地说道:“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
花满楼只是笑笑,把一整坛酒放到他面前。
大沙漠里触目所见皆是黄沙,若非有向导带路,赶不到绿洲就会死于烈日之下。若不是胆子极大,谁也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冒险的。
但是能出没这一带的商人,几乎都是盆满钵满。出去的时候都说,下次决不会再回到这鬼地方,等到再缺钱了,又忍不住回来妄想刀尖舔血,再捞一票。
薛灵素此刻正在一艘船上,船就在沙漠里穿行,听上去很不可思议。
她望着天,有几只鹰在上空盘旋,担负起拖动船只的重任。
【这合理吗?】她不禁要问。
就算鹰的耐力再强,力气再大,这也完全不科学好吗?
系统淡定极了:【作者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你想想阴兵借道合理吗?为什么你没被世界规则排斥?】
薛灵素不理解:【难道你想告诉我,这个世界的人还见过类似的东西?】
系统也不怕她不信,直截了当地说:【有UFO,但现在还没来。】
她觉得自己还是小说看得太少了,怀疑系统在骗她,但找不到证据。不是,这些作者的脑洞都这么离谱的吗?
于是她长叹一口气。
白衣的和尚路过她身边,笑道:“上船半日,薛姑娘还未习惯么?”
薛灵素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这是不久前诈死脱身的无花。她幽幽地说道:“恐怕这辈子也习惯不了的。”
无花就站在离她不近不远的距离,故意说道:“姑娘为何不看我,莫非我长得就不入薛姑娘的眼?”
薛灵素念了声“阿弥陀佛”,转过头严肃地说道:“我不搞和尚的,谢谢。”
他们如今正在去往石观音住所的船上,石观音正是无花的生母。而一切就要从三天前她收到的一封信开始说起。
那日她清晨早起,在信箱里发现一封烫金撒花的信笺,本以为是哪家发来的粉红炸弹。打开一看,却是一些意想不到的消息。
“三位妹妹在沙漠,速往营救。”
落款却不是楚留香,而是画眉鸟。
薛灵素冷哼一声,觉得这个消息实在是给错了人,她又不喜欢多管闲事,哪怕发给陆小凤呢?
但翻到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当心无花。
世上哪儿有不透风的墙,无花诈死才没几天,这个消息仿佛是全天下都知道了。
这个画眉鸟又是谁?单看名字她觉得应该是个女人,但薛灵素自问对女人还挺善意的,应该不至于得罪对方,要这样搞她吧?
沙漠是什么地方,以为短短一条消息,她就会上当?
然后薛灵素就上当了。
阴兵来到大漠之中,导航好像就受到特殊磁场影响,只能横冲直撞的碰碰运气。
她的运气可太好了,当天就看到一艘船。这船说来也奇怪,见到她就停下来,仿佛正是在此等候。等到她上了船,就中了一种奇怪的迷药,有点类似于十香软筋散,令人内力全失,全身虚弱无力。
画眉鸟提醒的倒也没错,因为在这之后果然无花就现身了,声称要把她带去见石观音。
这年头收个徒弟也不容易,薛灵素暗暗叹气,竟然还要大老远去沙漠里说服对方家长。这要不给她评个年度最佳劳模师父,她都会大喊不服。
系统君好心提醒她:【武侠世界的师尊,可是高危职业呀。】
师尊和名医都是高危职业,逍遥派的人的精神状况也堪忧,她身上反正已经是Buff叠满,爱死不爱吧!
抛开无花犯下的罪孽不谈,他本人的长相的确是相当具有迷惑性。
他此刻正用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和善地劝说:“进了这片沙漠,便再无逃出去的可能,薛姑娘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
“我都内力尽失了,又被你们这么多人盯着,你还不能放心么?”薛灵素苦恼的说道,“再说我身上连粮食和水都没有,能跑到哪里去?”
无花当然不能放心。他还记得当时被她用那诡异的坐骑一下撞飞的恐惧,和诈死被识破的屈辱。不过看起来,薛灵素不但没揭穿他诈死的事实,还帮他打了掩护。
当真只是为了收徒?
“我若就是不肯当你的徒弟,你又会如何?”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薛灵素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不识好歹的徒弟,当即是怒目而视。瞪他两秒后突然又泄气地说道:“算了,反正和尚都倔,大不了还是老一套呗。”
首先找个媳妇,不行划掉,这家伙本来就是个淫僧,又不缺美色。
利诱多半是行不通了,威逼她还没学会生死符。那么她只能先找他的弱点了。
薛灵素想了又想,问道:“你母亲,她漂亮吗?”
大漠的风沙伴着疾行的呼啸,倒不至于使气氛太过尴尬。
但无花的神情的确是僵住了,说道:“她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她是那种很少见的,青春永驻,无人能及的,天人之姿。”
用那么多词来做修饰啊……
薛灵素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这个和尚,他不会是妈宝男吧?并且看得出,他还挺害怕石观音的。
“你看我现在变个性,还有机会吗?”她淡淡地问道。
无花觉得她简直是在作死。
石观音
石观音那是何等人物?
昔年江湖第一美人并不是石观音,而是另一位叫做秋灵素的女子。
“你知道这位美人,与你有什么相似之处吗?”无花嘴角还在微笑,眼神却已发冷。
薛灵素不假思索的说道:“我们重名了呀,真是太巧了。”
系统觉得她还算有自知之明,没有强行碰瓷美貌。
无花却没有说笑的心思,只笑着说道:“她和你一样,识时务。所以当石夫人找到她,问她要脸还是要命的时候,她自毁了容貌。”
岂料此话一出,薛灵素不但没有被吓到,反倒是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你不会觉得我的容貌能与她相提并论吧?眼睛有病我可以治,审美出了问题可就没救了。”她的语气甚至还有些恨铁不成钢。
毕竟无花除了恶贯满盈,别的地方都十分符合逍遥派的招生标准。没想到啊,会在这种地方拉胯了。
无花冷笑一声,叹息似的说道:“可惜她近些年似乎更加严重了,在她身边,略有姿色的女孩,都无法保全性命。越是年轻的,越是危险。”
那确实是病得不轻。
按常理,人总是会追求自己没有的东西。这位石夫人,既有天下第一的美貌,又有自己的势力,还武功极高……
简直已经是人生赢家了,或许应该找几个男宠,酒池肉林岂不快哉?
怎么反倒是表现得更加嫉恨他人的青春美貌了?考虑到这个年纪,也有可能是内分泌失衡。
不过薛灵素已经感动得泪眼朦胧,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她说道:“乖徒弟,难为你这么怕她,还这么努力提醒我。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了你活着出来的……毕竟这世上,除了师父,再没人真心疼你了。”
系统为她激情点赞:【你就是精通人性的女讲师?】
薛灵素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但没想到这一次还真让她给赌赢了。
她自己有幸运值满点的属性加持,再加上原本就炉火纯青的心理暗示,因此在给人洗脑催眠的时候,总是无往不利。
心志特别坚定的人除外。假如今天的无花,当真是一心向佛,她绝无半分胜算。
所以她说她不搞和尚,那是真搞不定。
无花岂止是心间一暖,简直是心神俱震。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狐疑地问道。
薛灵素沉吟片刻,勉强想出一个问题:“你给我用的这个迷药是什么?我好像记得闻到了一点香气,就浑身无力了。”
无花松了口气,如果只是好奇这个,他倒可以毫无保留地给出回答。
“它叫眼儿媚,是石夫人亲手所制。即便是楚留香那样的人物,照样得栽在它手上。”他说着,眼中已有志在必得之色。
薛灵素却很是不解:“他碍着你什么事了?你怎么一直对他念念不忘的。”
此事本是机密,奈何无花现在对她的戒心不高,竟也说道:“他既然进了沙漠,我们之间便必有一战。”
抛开楚留香揭穿他阴谋不谈,他也是个值得全力以赴的对手。
看来画眉鸟的信,并不止送到了她的手上,楚留香也有收到。薛灵素想到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却发现家已经被人偷了,不禁感慨他也是个可怜人。
她以为船会一路开往石观音的方向,不料中途经停在了一间客栈。半路上船的乘客,正是她心里那位可怜人,还有另一个老熟人。
“哟,这不是盗帅楚留香,四条眉毛陆大侠吗?”薛灵素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笑嘻嘻地冲两人挥挥手。
倒好像是寻常的朋友久别重逢。
楚留香和陆小凤颇为狼狈,手上拴着绳子,被一位红衣女子像牵着牲口似的,拉到船上。见到薛灵素时,他们也只能苦笑。
“姑娘的兴致倒是好。”楚留香叹道,“莫非你就没有中他们的迷药?”
薛灵素嘿嘿一笑,大发慈悲地提醒他们:“这种药,只要你能放下防备,全身心地去享受这种什么也做不到的快感,反而就对你毫无影响了。”
是的,俗称摆烂。
她现在就躺得很平,恨不得有个躺椅,再吃块西瓜。
那位红衣女子大抵是从未见过如此临危不乱的受害者,也是忍不住问道:“公子,你从哪里抓来这么个活宝?”
无花黑着一张脸,竟然有点后悔把她抓回来。但说什么也晚了,石观音对她很感兴趣,已经说过要见她。
既然是石观音点名要见的人,他不仅要把人送到,还必须保证是活着送到的。
薛灵素却老神在在地反驳道:“你好好说话,我可是他未来的师父。”
红衣女子哈哈一笑,似乎是从没听过这样大的笑话,根本忍不住。她笑起来,就是书里常说的那种银铃般的笑声,让薛灵素也不禁多看一眼。
【可怕,人竟然真的能笑出这种声音……】薛灵素到今天为止,还一直以为这是作者瞎编的。
系统很为她的处境感到担忧:【你还有心思想这些,金手指被封了你可怎么办哟?】
是的,她目前武功尽失,受制于人,将要去见一个隐藏的幕后大BOSS。
系统怀疑她会嘎在这里。
薛灵素对此却嗤之以鼻,满不在意地说:【说得就跟有了武功我就能打得过似的,差点就信了。】
她虽然没看过这部分的原著,但按照一贯的经验来分析,既然楚留香和陆小凤同时出现在这里,那么石观音一定会死在这两个人的手上。
只不过她不知道是哪一个。
而她的金手指,从来就不是保命的武学,而是她自己的臭不要脸,和花满楼带来的幸运。更何况她的医术还能用,心理暗示也无从封印。
却听那红衣女子玩笑似的说道:“你若是他师父,那我就是他老婆。”
薛灵素惊讶地回眸看向她,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红衣姑娘眼波流转,毫不避讳地说道:“长孙红。”
不论她到底是为什么自称是无花的老婆,薛灵素都认为不能失了礼数。
所以她只是笑着说道:“按理说初次见面,我该给你礼物。但我自上了这船,身上的东西都被收走了,只有一门永葆青春的功法可以传你。”
楚留香怀疑她是有什么到处收徒的毛病,因为他已经调查过,的确不存在她口中所谓的逍遥派。
陆小凤则纯粹是觉得,总归现在是见到了要找的人,看她眼下的精神状态,倒是没有恶化的迹象,这已经比他预想中要好得多。
但其余两人的脸色骤然惊惧起来。无花和长孙红只是用惊骇莫名的目光同时看向薛灵素。
“怎么了?不想学么?”她疑惑地问。
不老长春功蛮好的,居然有人不喜欢,饶是薛灵素也会感到奇怪。
却从船舱内传来一道声音,似是带着笑意说道:“她不敢。”
这声音既从遥远的地方而来,却似响在耳边,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好高明的传音功!
除了对武学无所见地的薛灵素,其他人的表情也都变得骇然起来。他们二人虽说对此行的敌人有所预估,却没想到竟强到这般地步。
石观音就在船舱内,那声音极为温柔,一点看不出她有什么可怕之处。
只听她说道:“妾身偏居沙漠,久不见中原武林才俊,本想先见见盗帅和陆小凤两位公子,此刻却迫不及待想与你见面了。”
没有人喜欢被贴着耳边说话。薛灵素也不例外。
她只觉得汗毛倒竖,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
【讨厌一些没有边际感的人。】薛灵素默默吐槽。
【至少你的小命保住了。】系统乐观开朗地说道。
只见无花的脸色虽有些发白,却还是提醒道:“夫人,这女子奸诈异常,只怕……”
话还未说完,石观音已幽幽说道:“你是说我老了,连一个小姑娘也要多加提防,是么?”
这位以智计闻名的妙僧无花,竟慌乱得不知该如何辩解,只能徒劳地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长孙红瞪了他一眼,随即笑盈盈地拉住薛灵素的手,劝道:“能见夫人一面,已是无上的荣耀。姑娘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如何做的。”
“我晓得的。”薛灵素也很是上道,临走不忘交代一句,“这两位都是我朋友,还请你们不要虐待他们。”
毕竟她很快就要成为石观音跟前的红人了,于是很理所当然地狐假虎威起来。
无花当然不会虐待俘虏。楚留香与他曾是知己,陆小凤亦是扬名天下的侠客,他对他们海事处保留了些许敬意。
所以只是把他们关起来,没有提供饭食和水。无论他们有多大的本事,在沙漠里没有这两样东西,就休想逃得出去。
这条船很大,舱底又小又闷,但上层的房间,却是两副截然相反的情景。
石观音的房间里,自带一股幽香,像极了她本人的气质,神秘优雅。从家具到摆件,无一不精。她喜用白色,床幔是白色,衣服是白纱,就连窗边也摆着一束白色的小花。
难以想象,沙漠里漫天的黄沙,居然在这里能看到带着水珠的花。
奢侈,顶级奢侈。
优雅,太优雅了。
石观音就坐在镜子前,那面镜子是这个时代少见的琉璃制成,照人格外清晰。尽管如此,仍照不出她脸上有丝毫的瑕疵。
薛灵素见到她的第一眼,什么话也没来得及说,一滴眼泪就已先落了下来。
石观音有一点惊诧地回过头。世上见过她的男子,痴迷如醉的不少。见过她的女子,也为她天人之姿倾倒。
却没有一个人的反应像薛灵素这样直接。
她先是落泪,再是叹息。
这令石观音感到惊奇,是以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到身边,柔声问道:“为何流泪,可是妾身手下人待客不周?”
薛灵素顺势拉住她的手,摇头说道:“他们的确该死,竟然迟了二十年才绑我过来。若是能长在夫人身边,或许我的容貌也不致如此粗陋。”
石观音似是被她真诚的语气打动,“噗嗤”一声笑道:“哦?却是为何?”
“能沾几分仙气,自然朽木也可成就雕梁了。”薛灵素摸了摸她的手,滑如凝脂,纤纤如玉,实在是很难不上瘾。
隔着一层舱板,底下的人可以将他们的对话听个大概。
陆小凤从一开始就见识过她的巧舌如簧,只是一想到石观音的可怕之处,也很为她捏了把冷汗。
现在看起来他就像个傻子。
谁能想到,薛灵素不仅不怯场,还能把马屁拍到天上去。就连这位心思莫测的石观音,似乎也对她有几分好感。
“乖乖,幸好她是个女人。”陆小凤叹道。
她要是个男人,岂不是要讨七个老婆?最美的,最温柔的都被她抢走了,让他们怎么办?
楚留香也想到了初见时的对话,不禁说道:“没用的,都一样。”
反正她对自己家的三位妹妹,那是还未见面,就颇具好感。就连苏蓉蓉,在她面前也乖得像小猫。
两人中了那眼儿媚的迷药,如今躺在地板上,只能继续听着他们的对话。
却听那位石夫人终于问道:“你说你有一门永葆青春的功夫,可是真的?”
薛灵素还未回答,两个男人的心已经悬了起来。
天下间若真有这样的功夫,岂不是人人都能长生不老?位高权重之人最怕衰老,果真如此,薛灵素恐怕永远没有安宁的日子过了。
但她若是骗人,石观音这里必定立刻就要动手杀人。
“是的,我的确有。”她说道。
收都可以收
她说她能让人永葆青春,用毫不犹豫的态度。
所以原本就心存疑虑的石观音,听完已经又多信了她三分。
“既然有这样神奇的功夫,你自己学了么?”石观音又问道。
薛灵素轻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脸说道:“我这长相哪里值得我为它下这么大的力气?唯有似夫人这般仙人之姿,花容渐老才是遗憾。简单来说,我不配。”
石观音的神色就变得有些不妙,却微笑道:“那么我该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是假?”
早有准备的薛灵素也不怕她问,立刻说道:“我这门功法,虽需要每日修习,不能间断,但习练之后效果立竿见影,一夜回春。只有一点不好,每三十年就要返老还童一次。”
她说得信誓旦旦,丝毫没有掺假的样子。其实也就是卖弄话术。
当然,三十年后是会返老还童,只不过她开始修炼的时候是五十岁,那时也自然会回到五十岁的模样。
但石观音会下意识把这个年龄推后,她会幻想回到幼年。
“小姑娘,为了奖励你的坦诚,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到你的?”
石观音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落入了语言陷阱,表现得虽不急切,但已十分老道地提出交换条件。
当然,令她满意的孩子,得到一点小小的奖赏并不过分。但这位小姑娘若是不知死活,开价太高,也是会吃到一点教训的。
石观音觉得自己的处事向来公正。
“我希望,夫人能拿您的儿子做交换。”薛灵素回答得毫不犹豫,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买卖人口,不太好吧?】系统还保留了最后一点道德和良知,小心地劝她谨慎。
【查过了,不犯法。】薛灵素很有法制意识地为自己辩护。
谁也不能说她做得不对,毕竟按此时的律令,父母就是可以卖儿女。
石观音诡异地沉默了片刻,眼带笑意地瞧着她,问道:“是看上了我哪个儿子?哦,妾身怎么忘了,我那不争气的小儿子,现在已经在姑娘门下了。这一回是连大儿子也不放过么?”
这样说也没错,毕竟从一开始薛灵素就已经盯上了这两个人,无花运气好跑得快罢了。
当时薛灵素精力有限,分身乏术,各个击破才是上策,并且无花的确比南宫灵要难缠得多。
她现在找到无花的弱点了——他竟然是个妈宝男!
做师父的,做梦都要笑醒。只要石观音发句话,料他也不敢不从。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薛灵素大方地承认道:“古有娥皇女英,今日他们两兄弟一并入门,又何妨?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嘛。”
【不对吧?这个比喻有点问题啊。】系统不明白,为什么它连人都不是,却要去纠正人类的语病。
娥皇女英也好,入门也罢,好像都不是她这么用的。
楚留香和陆小凤躺在地上,也差不多是条咸鱼了。他们再也不会为薛灵素的生存状况感到担忧,毕竟在她提出了如此离谱的要求后,石观音也没舍得把她杀了。
两个儿子到底还是没有青春永驻来得重要。
石观音也仅仅是略有些苦恼地说道:“可他刚刚成婚,他的妻子你方才也见到了,我毕竟也不忍心棒打鸳鸯……”
她说的应该就是那个红衣女子。
拜个师而已,怎么说得要妻离子散了?不至于不至于。毕竟她薛灵素也不是什么魔鬼,怎么能干出这种天打雷劈的事呢?
于是她提议:“那我就连她一起收了,不就两全其美了?”
妙,简直不能更妙了。
饶是石观音纵横江湖数十载,自认也算见多识广,竟也没听说过这种事。这位小姑娘当真是人不可貌相,不仅要收了她一双儿子,就连儿媳也没放过。
就是不知道身体吃不吃得消。
不过石观音勾了勾嘴角,觉得她面前这个人很有意思。她此生遇到的人中,还没有这样胆大鲜活的女孩。
所以她甚至有心情开几句玩笑:“既然如此,为何不连妾身一起收了?”
【!!!】系统吓得话都不敢说。
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事呢?
陆小凤:“我觉得不行。”
楚留香:“最好不要吧。”
薛灵素并没有意识到,两人的对话正在逐渐走向诡异的偏差。虽然完全不是在说一回事,她却神奇地每一句都接上了。
这一次她说:“等夫人练成了不老长春功,我自然来收。”
怎么现在逍遥派这么受欢迎了吗?看来完成任务奖励的门派声望,还是有点用?
这次换石观音摆摆手说道:“妾身不过是开个玩笑。那么你想要妾身做什么呢?”
薛灵素便早有准备地拿出一张纸,现场写了一张卖身契,就连格式都与现下的官文别无二致,显然是有备而来。
“只要夫人签下名字,按下手印,这卖身契就生效了。”薛灵素嘿嘿笑道,“到时候他若是逃跑,我就可以把他腿打断了关起来。”
要不要听听这是在说什么?
说她法外狂徒吧,她还知道签卖身契。说她遵纪守法吧,她又会做非法拘禁。
石观音是一个爱恨分明的人,她喜欢的人,就是值得特殊对待。
区区一个儿子,卖了也就卖了。
所以石观音当真写下了名字,按下了手印。薛灵素小心翼翼把墨迹吹干,仔细收起来。
当即又拿出另一张纸,默写不老长春功心法口诀。
石观音在武学上的造诣,远非常人可及。就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份功法玄奥异常,包含道家思想之精髓,决不是薛灵素这样的小姑娘能够凭空捏造的。
到这时几乎已经信了九成。
薛灵素做事很仔细,甚至还将真气运行的轨迹,都用笔勾勒成画。看她画人体经脉图,称得上是一种享受,笔迹工整,详略得当。一应细节,绝无错漏。
石观音只是照着运行真气一周天,就已经信了十成。
“这便是你们逍遥派的内功心法么?好厉害。”她都忍不住感慨道。
无花回来汇报时曾听到过,这女子自称逍遥派掌门人,要收他做徒弟。逍遥派这名字,就连她也从未听闻,只道是为了唬人随口胡诌的。
现在看来还是狭隘了,这门派或许如同神水宫那样隐世不出而已。
石观音还未多说,薛灵素却已敏锐地洞悉了她话语中的未尽之意。
她叹了口气说道:“恕我直言,再厉害的武功,也及不上登峰造极的权势。像夫人这样的美人,本该享受世间最美好的一切,若是去追求武学,却有些舍本逐末了。”
听到她这番话的人,都为她捏一把冷汗。
没有人愿意听批评的话,更何况是石观音这样身居高位的女人。
但石观音竟然听进去了,心理暗示虽然起了一点作用,但更重要的是,薛灵素这句话,几乎说到了她心坎里。
权势,享受。
她原本只是觉得这位薛姑娘有些小聪明,现在却恨不得引为知己。
“你说得实在不错,所以我现在也正在这么做。”石观音的笑容越来越美,亦是愈发的危险,“你看龟兹国如何?”
薛灵素完全没反应过来龟兹国是哪个犄角旮旯。还是系统好心为她提供了古世界地图,她才勉强在那一片西域小国中找到了龟兹。
“弹丸之地,索然无味。”她不感兴趣地评价道。
这让正卧底龟兹国王身边,伺机夺取王位与财富的石观音有些意外。她面色不善地反问道:“那么依你的意思,又去哪里实现抱负呢?”
薛灵素毫不犹豫说道:“大宋这么大的疆土,为何夫人要舍近求远?”
石观音淡淡道:“故人太多,我若想要有所谋划,恐怕会被敌人所阻。”
“此事不足为虑,当今皇帝好色之徒罢了,以夫人才智,控制住男人,当个垂帘听政的太后又有何难?”薛灵素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神色,很是唬人。
宋朝一直也有垂帘听政的传统,太后把持朝政也不是新鲜事。
只能说,石观音的格局一下就打开了。
她轻笑一声,说道:“今日便到此为止吧,再听下去,你那两位朋友的性命就要不保了。等到了我的住处,我很愿意听听,你还有何高论。”
事实上,当她动了入宫的念头,陆小凤和楚留香的性命就已经危在旦夕。他们已经知道了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要想活命,也只能选择向石观音投诚。
长孙红应声将人带走。
这一次没把她和两位朋友一起关起来,反倒十分客气地给她准备了单独的卧房。
【有本事的人,到哪里都是座上宾。】薛灵素不无得意地掸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
【牛逼,你是真牛逼。】系统感觉统都麻了。
它完全预见了石观音是如何从江湖草莽摇身一变,成为当朝妖妃,然后把持朝局。
这合理吗?
【朝廷内部要有我们自己的人手,这样才方便我实行大计。】薛灵素高瞻远瞩地说道。
【那你也不能与虎谋皮吧?你搞阴谋诡计哪里是这帮人的对手?】系统自问非常了解自家宿主,现在是担忧极了。
薛灵素却没打算有实质性的收获。
京城的局面已经固定许久了,总要有一些新的变化才能打破局势。再说也怪诸葛神侯这帮人不争气啊,不然哪里用得着她殚精竭虑!
系统悠悠说道:【我懂了,你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翻脸
一行数人,乘坐着沙漠鬼船,当夜便到达了石观音的居住地。
藏在一片诡谲莫测的险山之中,看上去似乎连稍微有理智的飞鸟都不愿从上空飞过。夕阳之下,仿佛巨兽张开嘴,要吞没所有活物。
薛灵素下船的时候,还很懂事地试图跟无花攀谈。
“我懂的。按江湖规矩,这个时候应该要蒙着眼上去。”她笑眯眯地,瞧着竟然还很期待。
无花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变态的要求,也没见过这么主动的受害人。原本是打算要蒙着眼,用绳子绑住他们的手再牵着上去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的态度,突然就不是很想这么做了。
也许是迟来的叛逆期吧。
但一路上已经对薛灵素的离谱程度有新认知的另外两个男人,内心已经生不起丝毫波澜了。
“夫人交代过,三位都是谷内的贵客,不可慢待。”长孙红微笑着回应,脸上的笑容极为自信,“不是我说大话,这条山路,即便是三位亲自走过一遍,也照样是记不住的。”
山路倒并不长,却果真如她所言,叫人摸不清方位。
中了迷药的陆小凤和楚留香二人,相互搀扶着,竭力不显出疲态。楚留香还时不时留心行进路线,陆小凤则是彻底放弃挣扎似的,开始哼起歌。
“妹妹背着泥娃娃……”
这首歌本身已经够恐怖了,不知道陆小凤怎么能把它唱的这么瘆人。五音不全,外加上气不接下气,效果属实是一言难尽。
“再唱今晚我就跟你睡一间房哦。”薛灵素淡淡道。
“薛姑娘,我已经澄清过了。”陆小凤下一秒就停下了行为艺术,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不搞朋友的老婆。”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薛灵素微微一笑,和善地说道:“没关系,我会和花满楼解释清楚,是我搞了他朋友。”
“对不起,是我草率了。”陆小凤已经不是四条眉毛陆小凤了,而是死鱼眼陆小凤。
滑跪道歉的本事日渐娴熟。
无花竟然莫名又觉得心情好了一点。也许是因为他终于发现,薛灵素折磨的不止他一个,而是平等迫害周围每一个人。
“薛姑娘,我看你不大像中了眼儿媚呀。”长孙红意味深长地说道。
气氛好像变得有些紧张,但正主毫无所觉。
薛灵素只是自然地接过话说道:“迷药对我用处不大。”
话音还未落,两道影子齐齐发难,正是两只手,一前一后将她困在中间。无花和长孙红连一个眼神都不需要交换,就已经同时做出攻击。
这两个人,均可算是一流高手,无花的功力又要高出一大截。虽是同时出手,他的二指打穴来得更快也更狠,长孙红那把银色小刀,已将架上她的脖子。
薛灵素的反应但凡慢一点,命恐怕都要交代在这里。
但她毕竟还是赶上了。她两只手指夹住那把银色小刀,压根不管无花的攻击,只等他自己送上门来。无花几乎是在最后一刻才想起来,她的内力很是古怪。
他却已经来不及撒手了。薛灵素的北冥神功一旦开始运转,内力便自他经脉内泄洪一般汹涌而出,汇入江海。
是薛灵素的江海。
“这不是陆兄的灵犀一指么?”楚留香惊诧地看着陆小凤,似乎是好奇为何这独门秘技会传到她手中。
陆小凤抽了抽嘴角,了然地说道:“花满楼连这个都教你了。”
他真是怕了。下次她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再用这一招,那他本就不算清白的名声,更是雪上加霜。
眼见无花的脸色迅速苍白下去,楚留香也似有些不忍,却没有为他说话。只有长孙红,厉声说道:“当着夫人的面动手,你当真不怕死?”
薛灵素冷笑一声,说道:“可惜她并不在。”
这是她推断出的事实。不管旁人能否察觉,她能感受到那股强力的威压,此刻不在附近。
长孙红的脸霎时白了又红,咬牙切齿道:“你莫要以为劫持了我们,就能逃得出去。”
不幸的是,这一次她又猜错了。薛灵素压根也没想跑。
旁观的楚留香和陆小凤倒是看出些门道来,为何长孙红没有弃刀换另一招呢?她的手现在还能动弹吗?
这自然不仅是灵犀一指,而是有一道力将他们吸住了,脱不开手。
“我个人觉得自己还蛮怜香惜玉的。”薛灵素的语气有些轻快,这让她整个人显得更加游刃有余,“只要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就放了你。”
【上官誉想必有几句脏话要骂。】系统的拆台或许会迟,但终究会到。
楚留香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想起她曾经说过的,她的身份。——逍遥派掌门人。
她这样不动声色威胁人的时候,的确是很有一派之主的气势。
长孙红毕竟是个心高气傲的姑娘,原本是不想屈服的,直到看见无花苍白者脸色昏死过去,薛灵素的笑意中隐隐带上恶意。
对于恶意的甄别,石观音门下都是极为精通的,否则也不能活到现在。
她觉得,如果不配合,可能真的会死。
“你要问什么?”长孙红拧紧了眉头,被抽走内力叫她十分难受。
薛灵素便满意地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画眉鸟的?”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长孙红都不用多加思考。
这也算是个好消息,至少画眉鸟不是他们的人。薛灵素脸色稍霁,便又问道:“苏蓉蓉在哪里?”
长孙红颤抖着说道:“那又是谁?我没听说过。”
内力还在流失,她已经感受到彻骨的寒意,却见薛灵素的脸色比她还要难看。
松开长孙红的银色小刀,任由她倒地不起。薛灵素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看样子,我是被耍了呀。”
楚留香亦是惊讶不已地问道:“薛姑娘,你也是来这沙漠里找蓉蓉的?”
这个也字就很精髓,一下就说明了两人的处境。
坦白讲,只有楚留香的三位妹妹,是不能让她进大漠吃沙子的。薛灵素会出现在这里,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想结束任务。
无花既然在沙漠里,她总是要来的。
南宫灵可以用说服,上官誉可以靠捡尸,只有无花,若是无法从正面击溃他,这个人就绝不可能服输拜师。
这个人既狡诈,又高傲,逃跑的本事也不小。薛灵素此次来,本就不敢再小觑他,是以方才下手毫不留情,直接了当就废了他的武功。
听见楚留香这句话,她几乎是确定了先前的猜测。楚留香的三位妹妹,自然还需要盗帅本人来营救。那位神秘的画眉鸟,极大可能是与石观音有仇,想要借他们的刀来杀人。
“你认识画眉鸟吗?”薛灵素打量着他说道,“不会是狠狠伤了人家的心,搞得别人绑架报复吧?”
楚留香也只能苦笑道:“看来我的三位妹妹,现下就在画眉鸟手中。”
陆小凤大致能推测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还能理性分析道:“这位画眉鸟既然无迹可寻,只怕要找其他线索把他引出来也不容易。”
很大可能,画眉鸟会就此沉寂,到时就更找不到被绑架的人质了。
楚留香黯然道:“看来在除掉石观音之前,他是不会现身的。若要对付石观音,风险极大,实在不该由二位来承担……”
“这么大的热闹,怎么能少了我陆小凤?”四条眉毛的男人拍拍他的肩膀。
两人的目光投向正在摸“尸体”的薛灵素,她挠挠头,勉强说道:“也算我一个,我爱屋及乌。”
地上这两个人身上虽然没有摸出来解药,但她也同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你们两个不是中了眼儿媚,站都站不住了吗?”薛灵素的目光在两位大侠之间流转。
楚留香说道:“其实,一开始就没有中。”
陆小凤说道:“咳,这东西对我好像很快就失效了。”
一个闪避高,一个抗性高是吧。她算是看出来了,能当主角的,那是个个身怀绝技。
【看看人家,本来可以靠颜值吃饭,演技还这么好。】系统完全没有内涵谁的意思,只是过于耿直,有感而发。
薛灵素也丝毫没有被伤害到:【我喜欢软饭硬吃,有意见?】
系统君哪敢有意见,毕竟花满楼都忍了,它一个弱不禁风的系统,心里只有感恩。——真诚感谢她为完成任务做出的一切努力。
薛灵素也只不过是嘿嘿一笑,从地上扶起无花,问道:“谁能帮忙把他一起带走吗?”
说是在询问,其实眼神也就集中在楚留香脸上,让他无法忽视。
只差没明示了。他倒也不是那种什么都要点透的笨蛋。楚留香接过无花背在背上。
正想启程上山,却听陆小凤问道:“不需要我帮忙吗?”
地上可是还躺着一个长孙红呢……
薛灵素眼前一亮,连忙夸赞道:“想不到你还是这么热心肠的男人!可是女孩子也有点重的,这样你会不会太累了?”
真男人,从不说自己不行。
在楚留香怜悯的目光中,他说道:“我的凤舞九天可不比香帅差,尽管放心。”
很快陆小凤就会知道,楚留香那种情绪的由来。
因为薛灵素立刻跳到他背上,生怕他反悔似的说道:“那就拜托啦,你可真是个好人呢!”
……陆小凤觉得哪里不对。
他一开始,是打算背谁来着?
谈判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这险恶的山谷内,竟美得如同世外桃源。
谷中有一片花海,温泉池浴,依山而建的长长走廊,一排厢房。陡峭的山壁间,并非偶然地生长着不知名的小花,台阶上有青苔。
甚至还有十几个妙龄少女,虽然长相都非常一般。
此刻他们就这这群少女围在中间,她们脸上满是警惕与敌意,但在看见陆小凤和楚留香时,又忍不住悄悄红了脸颊。
“你们是什么人?”为首的紫衣女高声问道。
薛灵素不慌不忙从陆小凤背上跳下来,他面如死灰地松了口气,就听见这恶魔朗声说道:“我是石夫人请来的厨子。这个四条眉毛的,是给给我切菜的。那边那个小白脸,是捏腰捶腿的。”
她说的煞有介事,少女们谅她也不敢在谷中说谎,一时间嘀嘀咕咕起来。
“什么厨子,这么大排场,倒要专门配两个人来伺候她……”
“她背上的,是无花公子啊!”
便有一黄衣女子站出来说道:“你们对无花公子做了什么?”
这些姑娘们立刻又警觉起来,似乎她只要回答得稍有差池,她们就会群起而攻之。
薛灵素叹了口气,面有难色地说道:“其实这件事我本不该到处张扬,你们实在要知道,我也只好说出来了……”
此话一出,不仅是女孩们,就连陆小凤和楚留香都暗暗支起耳朵,只想听她有什么鬼话要说。
“这位公子吃坏了肚子,人都已经虚脱了。”薛灵素面不改色地说道,“要不石夫人怎么突然要换厨子呢?”
紫衣女又问道:“但我们这里,从来没有来过陌生男人的,夫人怎肯为一个厨子破例?”
薛灵素微微一笑,神秘地说道:“手艺人走到哪里都不缺赏识啊。不如姑娘借我厨房一用,试试我的实力。”
就算再怎么警惕,世上也没有人能拒绝一个优秀的厨子。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群女孩甚至还专门派人全程盯着她做饭。薛灵素丝毫不慌,毕竟她今天的日常任务还没做。
她们震惊地看着薛灵素进了厨房半个时辰,做出来四十人份的大餐。那两个男人说是切菜和捏腰的,实际上只起到了上菜的作用。
无花睁开了眼。
随即,他又默默闭上了刚睁开的双眼。
无花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并且下了地狱。否则该如何解释,耳边传来的魔音,眼前看到的天魔乱舞?
篝火之中,他看见有人在奏乐,那是楚留香,弹的是无花的琴。
他听见的歌声,是来自另一位死亡歌唱家陆小凤。他在表演成名曲目,《妹妹背着洋娃娃》。
而他看见的舞蹈,则是来自于石观音的一干女弟子。不知是否受到了魔鬼的蛊惑,她们僵硬的四肢,跳得如同提线木偶。
“哟,乖徒弟你醒了?”
听,魔鬼在他耳边低语。
无花连装都没法装下去了,瞪着眼说道:“为何不干脆杀了我?”
薛灵素赶忙摆手道:“不可以,你还没学会北冥神功,将逍遥派发扬光大的重任可就全仰仗你了,你千万不能死啊。”
无花脸一黑,从未见识过这种剑走偏锋的收徒方式,当即拒绝道:“我是不会学的。”
薛灵素拿出那张卖身契,劝道:“你亲娘都把你卖给我了啊,你要是实在不想拜我为师,我也只好送你去吃牢饭了。你也不想被这帮酒囊饭袋审判吧?”
心高气傲的无花,是绝不可能接受这种下场的。可惜他现在不仅被废了武功,还连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指着那边被欢乐迷乱的气氛包裹的楚留香,说道:“那我要学这个本事,你能教吗?”
系统君觉得不行。
薛灵素却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当场承诺道:“包教包会,快叫师父。”
无花咬牙切齿地说出两个字:“师父。”
【哇,你这不就是纯骗人了吗?】系统叹为观止。
【他不就是想学怎么开party吗?这有什么难的?】薛灵素有些摸不着头脑。
想不到这个徒弟看上去一副高冷的样子,私底下竟然有这种爱好。该说不说,人就是这样矛盾的生物,连和尚也不能免俗。
他也喜欢被繁华簇拥,也喜欢热闹盛大。
【……我觉得你可能没明白他的意思。】系统欲言又止。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薛灵素已经圆满完成了任务,在她把北冥神功的真气灌注进无花体内的那一刻。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重铸逍遥派荣光,吾辈义不容辞》,任务奖励结算完成。】
【当前宿主声望100w,门派声望300w,积分20000,门派驻地(峨眉),门派驻地二(未选)。是否现在选择驻地?】
薛灵素说道:“我觉得这个地方不错诶,要不就选这里?”
明明是很普通的询问,系统却有些慌张。
这种事情,她一向是不需要经过谁同意的,更别说问系统的意见了。
【但是这里有点小,做驻地会不会有点寒酸了……】系统君试探着说道。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薛灵素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寒酸?山门口那么大一片罂粟,你该不会是没认出来吧?”她极为刻意地反问道。
【……啊,确实是没认出来呢。】系统乖巧地说道。
薛灵素便顺势说道:“有了这个东西,我想弱化金国和蒙古,岂不是易如反掌?就算朝廷内部有反对的声音,就靠它,我甚至可以控制整个皇室。”
毕竟这个时代,就连最厉害的大夫,都不了解罂粟最厉害的用法。
恐怕就连栽种它的石观音,对它的用途也是一知半解。
系统的声音有些颤抖:【宿主,你不是认真的吧?你应该知道这种东西一旦泛滥,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吧?】
地狱的大门,往往是由善意打开。
如果为了避免靖康之耻的发生,开了贩、毒的先例,留给后世的将会是怎样的人间地狱。她真的有想清楚吗?
薛灵素只是冷淡地说道:【我又活不到那个时候。】
完全是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的摆烂态度。
赌不起的只有系统而已。偏偏以它对宿主的了解,她还真做得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宿主身上真的有良知这种东西存在吗?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打消你这种可怕的念头呢?】系统君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它真的曾经试图拯救这个摇摇欲坠的世界。
对薛灵素来说,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只要价码给够。
所以她也没有坚定拒绝,而是进一步问道:“你怎么对这件事这么在意?莫非也是利益相关……”
【要是被主世界监测到这边罂粟泛滥,整个位面都会被抹杀。而我是负责管理这个世界的系统,当然也活不成了。】系统竟然表现出此前从未有过的怕死情绪。
谁不说物似主人形呢?
薛灵素却问道:“第一次见面你不是说,你是戏精系统吗?”
【……】
系统庆幸自己不是活人,不然今天一定会被气死。
【宿主,你是不是永远抓不住重点?现在是关心我是什么系统的时候吗?!】
一向温文尔雅的系统君,险些爆了粗口。
薛灵素轻笑一声,实在想不出这个时候应该提什么条件,才对得起自己的趁火打劫。所以她只能说道:“要是你愿意从今以后做我的奴隶,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她是会谈判的,上来直接开出一个让系统无法接受的价钱。
系统说道:【换一个能实现的条件。】
薛灵素也不坚持,果真换了个条件:“那么,我想要一个机会。不管我在什么困境下,我需要一个破局的机会。”
系统试图让她理解:【你已经有那么高的幸运值了……】
“但我没有不死的BUFF。”薛灵素此时展现出了对自身境况的绝对理解,一句话就结束了争辩。
幸运和不死是两个概念。她不是真的能完全躺平的那种人,但也不喜欢刀口舔血。
系统也不得不屈服:【可以。作为交易,你必须杀死石观音,避免这批罂粟流入交易市场。】
薛灵素忍不住大笑起来。
她想起了高兴的事情。这笔交易她岂止是血赚,系统简直亏到骑自行车上班。
也只有年轻的系统才会这么好骗,相信她真的能做出来丧心病狂的歹毒事。怎么可能,她姑且还是有一点底线在的。
热闹的party还在继续,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一道人影正默默离去。
随着天空落下一道雷,薛灵素和系统的交易就算是进行了公证。有位面的规则作为约束,能尽可能避免宿主钻条款的空子。
系统:【防火防盗防宿主。】
尽管它已经做得如此细致入微,却还是没想到宿主还有什么操作。
系统君眼睁睁看着一片罂粟花海,在它面前消失了。薛灵素打开了自己刚扩容的空间,把它们全装走。
它想,它已经完全明白了,什么叫做贼不走空。
“再怎么说,也是珍贵的药材啊。”薛灵素一本正经地说道:“提炼之后,还是可以做麻醉镇痛的。”
“唉,毕竟我就是这么善良的人呐。都不做医生了,还想着治病救人。”她大言不惭地说道。
系统:【呸。】
大起大落
偷家一时爽,面对苦主火葬场。
这谷内已经注定有一场恶战,薛灵素却想不出有什么对付石观音的好办法,只能去抱两位主角的大腿。
所以当她从空荡荡的花田回到party现场,当时的场面,即使是薛灵素这么强大的心脏,也还是沉默了三秒钟。
满地的尸体,很难想象她只是离开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楚留香和陆小凤倒在地上,呼吸倒是平稳的,但睡得很沉。
“这是怎么回事?”薛灵素不禁要问一句。
只因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了。上一次还是公孙兰带着她去霍休那里打劫。
为什么公孙兰一出现,上官飞燕就被灭口,紧接着花满楼他们就被困洞府中,而起到逆转局势作用的,正巧是公孙兰刚破坏的机关。
一切实在是过于巧合,这一次也是一样,就跟掐好了时机一样。
系统说道:【她们遇到了剧情杀。就是说,她们本就该在这里死去,至于什么死法,位面会酌情决定。】
所以她们一定会死,而凶手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暴露。
这就是所谓的剧情杀,是构成这个位面的重要规则。
如果宿主没有察觉,系统是不会主动解释的,但她既然问到了,也没有必要隐瞒。
若是说在天道眼中,万物皆为蝼蚁。那么在这个位面里,炮灰的命就不是命。
薛灵素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叫醒两个呼呼大睡的男人。
陆小凤自睡梦中醒来,看清周围环境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把她们全杀了?”
她黑着脸看向楚留香,这个男人倒是对她了解更深一些,苦笑着说道:“陆兄不要太快下判断。损人不利己的事,薛姑娘一向不干的。”
虽然也不是什么好话,但薛灵素的脸色正常多了。
“快用你们聪明的小脑袋想想办法呀!”她虔诚地说道。
动脑子的事情她一向是不擅长的,不要逼她站出来当侦探剧主角好吗?
陆小凤嘴里念叨着:“在想了,在想了。”
但其实线索就摆在他们面前,他从一具尸体身上取下一张字条。
“列位不愿杀人,画眉鸟乐意效劳。”
几个血红的字,让气氛冷凝到谷底。画眉鸟,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再次出现了。
比起明面上的石观音,其实薛灵素更讨厌这种躲在阴暗处的阴谋家。尤其是当她被也被算计进去的时候。
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她忽然惊叫一声,想起另一件可怕的事来。
凌波微步跑得飞快,从未如此丝滑。就算是楚留香和陆小凤,也就是堪堪跟在她身后,跟着她进了一间厢房。
薛灵素面色苍白,愤怒地锤了桌子一拳,一张紫檀木的圆桌,就碎成几块掉在地上。
两人还从没见过她如此情绪难以抑制的样子,皆是一惊。定睛一看,这房间是无花的房间无疑,无花却已经不在了。
确切地说,他的头已经不在了。
就在杀死那群女孩后,画眉鸟又以这种残忍的方式,取走了无花的性命。
“这要没点私人恩怨,我是不信的。”薛灵素皱着眉头,突然又灵光一闪,仔细搜索无花身上。
她给出去的《北冥神功》不见了。
还多出了另一张字条。
“薛姑娘包庇恶徒,画眉鸟替天行道。”
薛灵素觉得有被内涵到。这已经不是挑衅这么简单了,简直是自寻死路。
但她一点也不生气。
【你居然是脾气这么好的人吗?】才被勒索过的系统都难以置信。
她确实不是,但从此刻起,画眉鸟已经是个死人了。
《北冥神功》和其他武功不同,不是可以强行修习的。没个七十年内力打底,后果几乎就是走火入魔,暴毙而亡。
“楚哥哥,有件事,我一定要说清楚”薛灵素深吸一口气,苦笑着对楚留香说道。
满地的尸体加上无头的无花,都没能吓到这位盗帅。但她一声“楚哥哥”,倒把他吓得打了个冷战。
薛灵素也不等他开口,就接着说道:“如果画眉鸟死了,我们只能想别的办法救你的妹妹了。”
这件事情里,如果有一个人不希望画眉鸟速速领死,那一定是楚留香。
但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事情做绝,就是把自己的生路一起断绝。所以画眉鸟这样的人,不管是死在哪里,都不奇怪。
“你正常点,怪吓人的。”陆小凤嫌弃地说道。
薛灵素觉得自己已经很正常了。
她那么大个逆徒,说没就没了诶,还要她怎样?
楚留香虽然在皱眉,但也没多说,只提议道:“至少我们该换个地方休息一晚。就算明日石观音回来,我们总算还有一战之力。”
陆小凤的压力并不大,他在来之前就留了一手。
“有一个强力外援,天亮应该就到了。”他颇有些神秘地说道。
薛灵素扭过头看着他,问道:“该不会是……花满楼吧?”
那种事情不要啊!她当时不告而别,后面又写了信寄回去,就是不想让他进沙漠。她都没法想象,那位谪仙样的男子,陪着她在沙漠里一起吸黄沙。
要是陆小凤敢干这种事,她绝对现在就打爆他的狗头。
陆小凤的心情相当复杂。首先应该恭喜花满楼,他至少不是真的被骗财骗色了。
“弟妹,没想到你这人,还挺护短。”他感慨道,“当然不是花满楼。”
薛灵素这才放下心,说道:“就当你在夸我吧。”
对于这个神秘的外援,她竟然一丝好奇心都没有。一心等着她捧场的陆小凤,快要被憋死了。
好在他还有楚留香,及时接过话茬问道:“那么这位强援是谁呢?”
陆小凤终于逮到这个不吐不快的机会,自然是要好生吹捧一番。
“此人白衣胜雪,有剑仙之姿,常年与梅花为伴。世人皆以为他冷心冷情,他却能为一个素不相识之人,远赴千里之外□□。”
单看这个评价,放在普通人里,那是相当炸裂。
但受过武侠世界熏陶的薛灵素,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傻白甜。
一般,她只能说一般。毕竟这个世界,怪人实在太多了。
楚留香也不愧是楚留香,知识面之广,不是她能想象的。仅凭这么抽象的描述,他就已经明白了陆小凤所说的究竟是什么人。
“陆兄说的,是万梅山庄的西门吹雪?我早听闻西门庄主大名,但在他不愿出门的时候,无论谁去请他,都是没有用的。”楚留香有些好奇,“你是如何请动他出山的?”
当然,西门吹雪决不是轻易能请动的,陆小凤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他撕下两条胡子,顿时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这样不是蛮好看的吗?”薛灵素倒吸一口气。
这是什么被胡子封印的颜值?当初见到陆小凤,还以为他至少三十五六了,现在这样看,也就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试问除了陆小凤,还有谁会刻意和自己的脸过不去?
但当事人两条眉毛陆大侠,有自己独特的审美。
“或许,多两条眉毛能带给我好运。”他如是说道。
薛灵素裹紧身上的衣服,乐呵呵地说道:“那你还是迟了一步,真正能带给人好运的衣服,现在已经属于我了!”
不过也幸好陆小凤不喜欢穿女装,不然这种青梅竹马,一定早就把她装备抢走了。
看穿一切的楚留香,脸色变得有些复杂。
虽然……
感情好,倒也不必时时炫耀。
楚留香怀疑她这件衣服,从头到尾就没有换过。不然不至于这么巧,每次相遇都是白底红梅的衣着。
不过她应该是真的不知道这件衣服的含义,花满楼也没有说过。假如她知道,就不会在陆小凤面前做这种无谓的炫耀。
那样惊艳的初见,楚留香其实早就放下了,但他现在还是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份心意戳穿。
却听陆小凤说道:“你说这件衣服……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于是楚留香知道,他可以不用纠结了,只要等陆小凤把真相揭开就好了。
“至少是在二十年前了,竟然还没有坏掉。”陆小凤似乎陷入了回忆,终于从旧日忽略的细节中翻出了相关的信息。
——“这不是给花满楼准备的见面礼吗?说是将来留给儿媳妇的,啧。”
最后的语气词,多少表达出了陆小凤五味杂陈的心情。
硬要形容,大概就是,自己家的白菜,被从天而降的贼偷走了。
薛灵素抱紧自己,竟然厚颜无耻地说道:“我就说嘛,像我这样长得好看,脾气又好,还很会做饭的女孩,谁会不喜欢我呢?”
两个男人陷入了迷之沉默。
这个时候不适合内讧,所以有些话还是烂在肚子里比较好。
比如说,到底是谁脾气好?地上那堆碎木头想必有话可说。
很会做饭倒是事实,但是怎么解释他们俩吃完这顿晚饭,几乎不愿回忆这个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能说,她做的饭,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
“花满楼,也挺辛苦的。”陆小凤面色沉重地说道。
作为好兄弟,他也只有尊重,祝福,并且希望他们永远不要分手。
这样应该就会少一些受害者吧……
薛灵素打了个哈欠,随心地说道:“别说话了,找个地方睡觉啊。”
爱和梦想
姑且先不说,究竟有怎样强大的心理素质,才能在遍地尸体的山谷里睡觉。
反正薛灵素是永远不会亏待自己的。即便只有一个晚上,她也要睡最好的房间,要最柔软的床榻。甚至还有两个当世名声远扬的俊美青年,替她守夜。
房间是石观音的房间,床自然也是石观音的床。
其实对于这个分配结果,陆小凤起初是挺有意见的。床那么大,三个人挤挤怎么了?
“我没意见。”薛灵素的眼神很是真诚。
“算了陆兄,算了算了。”楚留香以过来人的经验,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自从上次两人一起睡过一条画舫,他的风评顿时一落千丈。陆小凤要是敢上这个床,他这辈子也别想洗清专睡别人老婆的险恶名声。
楚留香还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七窍流血,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来,而她独自一人睡得正香。
幸好陆小凤不是这样斤斤计较的人,但他有一个要求。
“晚饭是我们看着你做的,对吧?”他开始复盘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其中最不可思议的地方就是这个,“按理说你绝不可能动任何手脚。”
楚留香的疑惑与他相同,亦是问道:“更何况我们还一起吃了同一份饭菜,为何只有你没事?”
“你们真的想知道?”薛灵素微笑着问道。
这个时候理智的回答,应该是不要问,不要深究。
奈何好奇心害死猫,偏偏陆小凤和楚留香,都是世上好奇心最强的那种人。所以他们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望着她。
薛灵素便笑着眨眨右眼,一个标准的wink之后,甜腻地说道:“因为爱,我在饭里注入了满满的爱哦。”
……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睡吧,陆兄。”
“不跟骗男人的女人说话。”
两人一唱一和,麻利地在门口打好地铺,懂事得令人心疼。
薛灵素捂着隐隐作痛的良心,满是笑意地说道:“不要生气嘛,明天醒来再吃一顿,这一次再仔细感受一下咯。”
陆小凤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是断头饭么……”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薛灵素打了个寒颤,嫌弃地说道:“我才不要和你们殉情呢,这不符合我的死亡设想。”
已经决心不再说话的楚留香,到底是没忍住,问道:“薛姑娘这么年轻,就已经考虑过自己的后事了?”
在这样和谐的氛围中,人似乎就比较容易放松心情。
薛灵素并不介意和他们分享自己的美好愿望。
“我想要在繁花簇拥中死去,死后至少有七个美少年为我流泪。每逢佳节,再给我烧点豪宅美婢什么的,供品就要十六个菜好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愿望太简单了,听到这段话的男人,都沉默了好久。
“有什么问题吗?”她问道。
“没有,很棒的愿望。”
“肾还是要注意的……”
……
薛灵素的承诺,一向是说到做到。当她说过第二天醒来有饭吃,就不会让他们饿着肚子。
桌上四个菜,四碗粥。
望着面前可谓是丰盛的大餐,楚留香的筷子悬在半空,和他的心一样,没有着落。他也算是个耽于享乐的人了,就没听说过谁家早饭吃这么怪的。
“这是什么?”陆小凤耿直地问出来。
薛灵素大方地介绍菜色:“椒麻鸡,甜皮鸭,烤羊腿,酱肘子。”
交换一个眼神,楚留香和陆小凤决定不要细想。
不要问她从哪里弄来的食材,也不要问她要什么时间起床才能完成这些菜。不过既然都费心准备了,为什么连壶酒都没有?
两个酒徒一点也不介意清早喝两杯的。
这时她好像洞察了两人心意一般,抱歉地说道:“好像忘了给你们准备酒了……”
然后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中,她如是说道——“不过酒好像昨晚就被喝光了哦。”
相比于陆小凤一直以来只是被戏耍过几次,楚留香却是真正见过薛灵素的恶劣本性。只不过恶劣包裹在温柔的外皮下,总是在相处中令人忘记其本质。
“为何会有四碗粥呢?”他低声喃喃道。
陆小凤一开始就已经注意到这一点不对劲,其实他和楚留香有一个相同的猜测。
“或许,这是给即将到来的客人预备的。”他说道。
薛灵素不说话,一桌三个人,只有她心无挂碍,理所应当地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按设定来说,这些食材均属顶级,倒也不用管石观音从哪里弄来的。
却听女子清缓的声音柔柔说道:“或许,我就是她要等的客人。”
来了,这正是最坏的情况。
来的人不是西门吹雪,而是石观音。
楚留香扯下一大块烤羊腿,陆小凤抓起整只鸭腿,不约而同吃起来。
有时候吃东西,是为了缓解紧张。有时候却是因为,现在不吃,以后可能没机会再吃了。
就这一点时间差,薛灵素已经吃完了自己那一份,笑盈盈地说道:“石夫人来了,快请坐,到了这里就跟到自己家一样,千万别客气。”
【反客为主是吧?】系统久违地上线吐槽。
薛灵素都好奇它消失的时间去做什么去了。不过显然当前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她还要应付石观音。
这位天人之姿的美人款款而来,行走间自有一番风韵。她脸上犹带着浅笑,竟看不出一点愠色。
石观音并不计较她逞口舌之利,反倒真如薛灵素所言,坐到了那碗粥面前。
“手艺不错,和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不相伯仲了。”她竟真的喝了一口粥,每道菜都没有放过。
石观音这样说的时候,眼神落在薛灵素脸上,似乎是要观察她的反应。
谷中现下遍布血腥,这是不能忽视的事实。
薛灵素的目光却停留在对方的头顶,那里有让她难以抗拒的东西。——血条。
玩过游戏的玩家,大概都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BOSS亮血条,凡是有血条的怪,就算是神,也杀给你看。
更何况这个怪,她还顶着DEBUFF。薛灵素看了又看,终于看清楚石观音头上标红的几个小字,上面写着“便当领取中”。
怎会如此?难道就是因为石观音吃了她做的饭?
【消失的时间,就是去给你搞这个了。】系统淡淡地说,颇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味道。
它和宿主的交易,它已经兑现了承诺。所以薛灵素也要做到她曾经答应的事,杀掉石观音,阻止罂粟大量流入中原。
薛灵素便长叹一口气,遗憾地说道:“可惜,还没吃上乖徒儿做的饭,他就不幸去世了,真是黑发人送黑发人呐。”
演得情真意切,就差流下两滴鳄鱼泪了。
得知儿子去世后的石观音,似乎并没有一点伤心的情绪,反倒淡然地说道:“你若是想为他报仇,我倒可以提供线索。”
对无花的死,她表现出了惊人的冷漠。
正因如此,也能解释为何她能平静地坐在桌上,而不是陡然发难。
楚留香凭着多年历险的经验,几乎可以肯定,这位致使谷中一夜惨死十数人的画眉鸟,定然和石观音脱不了干系。
但他还来不及开口问,就见石观音轻轻放下手里的碗,微笑道:“不过你得先回答我,这谷中原本盛开的那些花,都去了何处?”
这个死亡问题,它终于还是来了。
就算薛灵素想保持沉默,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已聚集在她身上。于是她说道:“昨日谷中进了贼,想必是被那个杀人凶手毁了……”
石观音轻笑一声,明眸善睐,当真宛若观音,出口的话却极冷:“她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唯一后知后觉的薛灵素也忍不住挑眉道:“你认识画眉鸟?”
“画眉鸟么?”石观音有一瞬间的疑惑,下一秒便道,“似乎是,一场病夺去了她的眉毛……不过这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了。”
话音未落的一刹那,薛灵素还未察觉哪里不对,就已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
白纱如索命的勾爪,几乎要勒住她的脖子。幸而陆小凤在她旁边早有戒备,往后拉了她一把。而楚留香更快的出手,阻了石观音一招。
都说石观音可怕,此前楚留香也好,陆小凤也罢,都没有真正见识过她的可怖之处。
仅仅方才这一招,就已让他们领教到什么叫做精妙绝伦。
看过她的流云飞袖,再去看别人使这一招,就会觉得他们都在扭秧歌。
薛灵素与死亡擦身而过,第一时间做的不是惊慌,而是皱眉喊道:“快反击!”
在方才那一击之后,石观音的动作像是硬生生卡住了,至少有一秒钟的时间,她没有接着攻击的意图。
被提醒的陆小凤和楚留香,比她更早一步发现这点不对劲,三人迅速扭打在一起。
【都已经变成回合制游戏了,你为什么在划水?】系统不解地问道。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她这种开挂的菜鸡,在真人互殴的时候,压根不知道怎么站位啊!
她玩游戏都只会pve的!
薛灵素的脸色从紧张到麻木,大概也只用了半分钟。
【那你倒是做点什么啊。】系统痛心疾首。
“你们不要再打了啦。”薛灵素双目无神,“要打去练舞室打。”
猎杀时刻
前世游戏圈有一句名言。
三个打一个还被反杀,会不会玩?
当时只顾得上嘲笑被反杀的选手,现在薛灵素和他同病相怜了。
就算有楚留香和陆小凤这样实战经验丰富,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男人,也拦不住她仇恨拉得稳。
薛灵素都不能理解,她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让石观音一定要杀她泄愤。
幸好她别的不会,凌波微步是炉火纯青。石观音连续十几招都在针对她,没打中不说,还被两个主力输出打掉半管血。
“略略略,打不着打不着。”薛灵素得意忘形地朝那边做鬼脸。
如同每一个被激怒的最终BOSS一样,石观音这时候放了大招。
辅助战斗的提示在薛灵素面前亮起,一行字看得她眼花缭乱,差点没被一掌击毙。
【石观音使出大招“男人见不得”。】
这一招属于是一点没骗人,她说是男人见不得,就放只翻了楚留香和陆小凤。她的血条,甚至还有半管血。
要不是薛灵素仇恨拉得稳,他们又有主角光环护体,刚才那一招就应该三个人一起见阎王了。
【突发!监测到宿主有生命危险,紧急开启即兴表演模式。请根据接下来的剧本自行发挥。】
【剧本:当时她的素纱,离我的脖子只有负十厘米的距离。而四分之一注香后,这酥手的主人将会放过我,因为我决定说一个谎……】
即兴表演可还行?!
薛灵素强忍着吐槽的冲动,不让自己变得面目狰狞。
“其实你喝的粥是拿罂粟花煮的。”
这固然彻头彻尾是个谎言,但石观音就是这样一个爱自己胜过一切的女人。她自己种罂粟,自然也知道罂粟的厉害。
所以她冷笑一声,无情地说道:“是又如何?你现在一定要死。”
“浓缩提炼了一晚上呢。”薛灵素绷着脸补充道。
石观音皱了皱眉,在一掌拍死她和立刻去催吐之间选择了后者。她的身形踉踉跄跄,头顶血条狂掉,同时顶着“中毒”的负面状态。
【统子哥,她是怎么回事?】薛灵素惊疑不定地观察着BOSS的动向。
如无意外,现在出现的异常状况,和系统发布的剧本脱不了干系。
系统君靠谱地解释道:【宿主完成了即兴剧本创作,对方相信了你的谎言,所以剧本投射到现实生效了。】
啊这。
薛灵素承认自己不讲武德,当前全队三人只有她一个人还能战斗,这个上前补刀的任务怎么看也非她莫属了。
没办法,大不了对着石观音的尸体说声“红豆泥私密马赛”。她那么大度,一定会原谅自己的迫不得已啦。
【快上啊,她要红血了!】系统只恨自己没有实体,只能一遍遍催促这个不懂打怪时机的宿主。
好急!
薛灵素也急,但她不敢靠近BOSS。——众所周知,BOSS红血会引发狂暴,磕着就伤,碰着就死。
“没办法,只好使出那一招了。”她心一横,比出了右手中指。
无事发生,除了一个极不礼貌的国际手势,也没人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你在干什么?!】系统惊声尖叫。
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是中冲剑失灵了而已。薛灵素理直气壮为自己辩解:【六脉神剑是这样的啦,关键时刻就不灵了。】
她只不过是犯了所有新手玩家都会犯的错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薛灵素惊愕之余,反应倒还不慢。在石观音下一招攻击落下来前,她选择了带走队友。随着她伸手将倒地的陆小凤和楚留香拉起,他们的内伤竟然一下就痊愈了大半。
这都已经不是医学奇迹了。
【奶起来了呀?】薛灵素大为震惊。原来在这场团战中,她居然一直搞错了自己的定位。——原来她是个奶妈啊。
奶妈划水有什么不对吗?她莫名挺直了腰杆子。
还来不及说声多谢,石观音的下一招已经迫在眉睫。薛灵素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手提起一个成年男性,大喝一声。
“阴兵借道!”
这一次楚留香看清了。这些长相诡异的阴兵,竟然从地底破土而出,地上却毫无松动的痕迹。他曾经借用过薛灵素的坐骑,自然也清楚它究竟有多快。
陆小凤又岂止是瞠目结舌,他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
不管他们怎么想,总归是露出了不该在这个时候暴露的破绽。在对敌当前走神,乃是大忌。暴走状态的石观音可不会给他们机会逃走。
幸好这次有薛灵素出手。现在她坐在中间,左右为男,身前还有穷追不舍的雪白素纱。
被压着打了半场,此时已经蓄满怒气值的薛灵素,居然是打出了惊人的操作。她的手并不松开,还在持续为两个主力输出疗伤,嘴里还在语音指挥。
“来个漂移,求你了。”她自欺欺人地闭上了眼。
阴兵们抬着座驾,在一个极限的角度猛地拐弯,连人带座驾一起飞出去。强大的力道,将行进路线上的一切东西通通撞飞,包括石观音。
门板上一个人形窟窿,楚留香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这招又叫什么?”陆小凤叹为观止。
薛灵素镇定地说道:“就叫灵车漂移吧。”
尽管她表现得如此得体,楚留香还是微笑道:“薛姑娘,我的手要被你捏断了。”
陆小凤难免附和道:“我说我怎么半边身子麻痹了,原来是经脉被掐住了吗。”
天真,以为这样说,她就会感到尴尬?她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无论多尴尬,她都不会脚趾抠城堡。
“你们既然恢复正常了,谁去把刀补了?”薛灵素松了手,瞪着门板上的洞,说得一本正经。
虽说按游戏机制,最后一击会奖励最多的经验奖品,但这福气总要有命享受才行。
两个不擅长补刀的男人,还没有机会表达拒绝,就见到烟尘散尽后,破洞里蓦然出现的白色身影,宛若鬼魅。
有烟无伤,诚不欺我。
在如此危急的关头,陆小凤的面色却是异常平静,楚留香也和他一样看向了长廊。
自走廊尽头徐徐而来的另一个白色身影,气息冷冽,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山积雪,又如冰棱,锋利刺人。
西门吹雪握着剑,像个战神。
他本人就已经是世上最利的剑,如此锋芒毕露。
不知为何,薛灵素操纵着阴兵,自觉往后退半步,仿佛是在为剑神的出场营造一种氛围。
系统看呆了:【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石观音自屋内走出,首先并不理会越走越近的西门吹雪,一双眼睛只是恶狠狠地盯着薛灵素。她这双永远温柔似水的眼眸,恨不得喷出毒液。
“原以为这世上总算有人能理解我,相伴引为知音……为何,你要如此对我?”这个时候的石观音愤怒委屈,更可怕的是她还展现出了难得的脆弱。
说得好像是遇到了抛妻弃子的渣男。
薛灵素环顾左右,发觉自己两个好队友,正满脸复杂地看着她。
满头雾水的女人听见陆小凤说道:“我没别的意思,能被石观音当成知音,你也是开天辟地头一份。”
“很难不赞同。”楚留香也说道。
听不懂,但无法当做被夸奖。薛灵素皱眉正色道:“你们胡说什么?我这种正直高洁的人,怎么能跟犯罪分子同流合污。”
虽然不知道她哪里能和正直高洁扯上关系,但是这个时候和她争辩,容易激怒她,被她丢下去。
座位原本是足够宽敞,然而挤了三个成年人,就显得有些拥挤了。西门吹雪走到近前,看到的就是十分古怪的情景。
两个脸色复杂的男人,中间挤着一个满脸无辜的少女,三人不约而同向他投来了期盼的目光。
西门庄主毕竟还是个见惯大场面的人,并没有因为他们零距离的接触而判断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的眼神已经带上杀意,看着的正是狂暴状态下的石观音。
“西门吹雪,为取你性命而来。”并无更多感情,西门吹雪简单的说明来意,手里的剑已出鞘。
杀人之剑,见血方回。
石观音不慌不忙,淡然地说道:“江湖传言西门庄主与陆小凤交好,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堂堂万梅山庄的西门庄主,竟像是陆小凤豢养的一条忠犬。”
若是她以为这样能激怒西门吹雪,那她也打错了算盘。
西门吹雪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多给,只是突兀地说了个名字:“皇甫高。”
谁是皇甫高?石观音已经想不起来。死在她手上的男人有地上的野草那么多,她又怎么记得区区一个皇甫高?
但西门吹雪是决不会再仔细解释的,他只负责送面前这个恶贯满盈的女人去地狱。
寒光一闪,他虽只有一个人,一把剑,却似有漫天的剑气,将此处团团罩住。石观音已接近红血,竟丝毫不惧,血量越低,攻击越高,速度也越快。
全盛状态的西门吹雪,竟然只能和红血濒死的石观音战至平手。
最气的是,旁边三个人还在隔岸观火。
“皇甫高……仿佛是华山剑派的弟子,已在江湖中销声匿迹多年了。原来是被石观音所害么?”楚留香沉默半晌后,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陆小凤沉吟道:“能令西门吹雪为之复仇,想来不是一般的残害,唉。”
薛灵素很难理解,他们怎么能摸鱼划水都这样心安理得。他们又不是奶妈,为什么不上去帮忙输出?
她的眼神是如此生动,一句话也没说,楚留香就先开口解释道:“西门庄主剑气正盛,我们不宜插手。”
“高手过招,人多反倒束手束脚,我们内伤刚痊愈,还是不去添乱了。”陆小凤对西门吹雪有着绝对的信任,更是不愿打扰。
薛灵素皱眉看着场上两道白影,来来回回打了五十个回合。
【我要举报石观音开挂,她锁血!】
要不是锁了血,这么点血皮撑这么久,都要突破人类极限了吧?
【没有人击中弱点,游戏是不会结束的。】系统如是答复。
每一次这种关键的信息都要靠她自己去问,神秘的系统君从不会主动交代。
弱点?哪里是结束游戏的弱点?薛灵素的目光扫过全场,下意识地摸了摸衣服上的梅花。
福至心灵,她竖起了中指,在身旁两道惊疑的目光中,一道剑光激荡而出。
警告
且不提这一道剑气究竟奔向何处,最惊讶的还是陆小凤。
他听花满楼说起薛姑娘有门法器时,还以为花满楼是听多了话本,异想天开。直到坐到这个位置,才明白天真的原来是他自己。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太武断了。
所以在灵车漂移使出来时,陆小凤也能尽量表现出镇定。没想到接下来的发展更加诡异,令他琢磨不透。
薛灵素就坐在他身侧,竖起中指,这是一种闻所未闻的武功。
一道剑气发出,擦着场中已经在过八十招的两人,不知击中了什么,只听得“哗啦”一声,石观音的身形陡然一滞。
西门吹雪的剑式亦未收回,轻易就刺穿了她的心脏。
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剑上没有一滴血,这个曾经艳绝群芳的女子,霍然倒地,目中仍是不可置信的不甘。她的尸身,迅速干瘪下去,变成了一具陈年干尸。
“搞错了吧……说好的不是聊斋?”目睹一切的薛灵素,精神受到了极大冲击,不禁喃喃自语。但她也顾不上自言自语会不会显得怪异了。
她自问一生积德行善,为什么要让她亲眼见证恐怖片现场!她上辈子连午夜凶铃都不敢和大家一起看的。
“红粉骷髅,美人枯骨,亦不过弹指之间。”楚留香说话总是很有道理。
可惜薛灵素没文化,只会喊卧槽。
“回神了弟妹。”陆小凤好笑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薛灵素浑浑噩噩的说道:“想到了能量守恒定律。”
一条在这个时代难以解释的定律,让她细思极恐,今晚都怕做噩梦。
石观音虽然死了,但她身上的血肉,总不会凭空消失。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薛灵素的理解范畴,她只能大胆猜想。
【系统君,你在吗?】她试探着问道。
那道随时候命的应答,这次没有响起。
薛灵素觉得,自己应该是触摸到了真相。
这个戏精系统,它吃人。
阳光穿过云层,洒落在静谧的山谷内,繁花似锦,雕栏画栋,薛灵素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雪白的身影停在三人面前,西门吹雪的脸色比先前还要冷几分。薛灵素和他对视了两秒,后知后觉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她现在的身位,似乎有点高了。
从宝座上落地的那一刻,她的腿还有点发软,幸亏两边的队友伸出援手,否则就要当场表演“大哥大姐过年好”。
这种懂事的让步,究竟是让剑神的冷气收敛些许。西门吹雪仍是面无表情,冷眼瞧着她问道:“你也用剑?”
目光一瞥,薛灵素总算注意到了,他衣袖上被方才那道剑气划破的裂口。
多大个剑神啊,怎么一件衣服也要来找麻烦。薛灵素不大高兴地撇撇嘴,刚才那么危机的情形,明明她一出手就化解了,这点小破口还值得兴师问罪?
“偶尔用用。”她有些敷衍地说道。
“剑不是用在背后伤人的。”西门吹雪的神色随着这句话变得更加冷峻,“你若再敢用剑,我就要你死。”
薛灵素:“???”
她的系统突然出现:【来了,典中典。剑神的警告,虽迟但到。】
也许是她脾气确实太好了,遇到这种恩将仇报蛮不讲理的男人,她竟然也没有生气,反倒是有理有据地和他讲道理。
“西门庄主,我用六脉神剑,那是防御性质的。”她指了指对方手里的长剑,义正严词地说道,“你这个,才是攻击性质的。”
西门吹雪极寒的眼眸,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终于移开。不知从何而来的结论,不知是什么情绪:“你的确不用剑。”
她非但不用剑,就连一丝斗志也无。
薛灵素不是典型的江湖人,她全身上下都是破绽,看上去是那种很容易死掉的类型。
走到石观音的干尸面前,她思量再三,还是一把火烧掉保险。虽然也可以用随身空间检验是否诈死,但她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也并不想用空间装干尸。
三个男人站在一旁,看着她熟练地毁尸灭迹,眼神或多或少都有些复杂。
好吧,之前的判断有点草率了。她看上去是很容易弄死别人的类型……
还是陆小凤藏不住话,怔怔地问道:“你的打火石和松油,都是随身携带的?”
“防身!”薛灵素毫不犹豫地说道,“毕竟像我这种弱女子,出门在外什么都要准备周全才放心嘛。”
这个山谷并不是叙话的好去处,临行前的一把大火,掩盖了在这里发生的所有罪恶。
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交谈几句,才大致知道了他这一路如何找来,路遇皇甫高指路,这才一并替他报仇。
下山的路本是小道,也不知阴兵借道是什么原理,竟在这条路上走得稳稳当当。有陆小凤和西门吹雪走在前方,坐在椅子上的是楚留香和薛灵素。
“做什么一直跟着我?”薛灵素精神有些恍惚地说道。
三人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人以群分,怎么也该他们三个人走在一起才更合理。
“薛姑娘,你在发热,自己都没察觉么?”楚留香的手搭在她腕间,神色凝重。
他的医术说不上很高明,但应对一般的状况是没问题的。薛灵素这个脉象,实在是他生平仅见。脉象平和,体征平稳,就是高烧不退。
去探她气海丹田,那浑厚的真气,几乎像海水倒灌,火山喷发。
放在任何人身上,这都是走火入魔的前兆。薛灵素却还只是意识有些模糊,冷静地说道:“死不了,问题不大。”
系统无辜地说道:【只是凭空追加了五十年的内力而已,不用大惊小怪。】
也就是眼下薛灵素说不出话,不然高低得说两句脏话。系统君好不要脸,吞噬了BOSS死亡时逸散的能量,消化不掉的真气,居然直接就赠送给宿主了。
免费的东西,往往是最贵的。
薛灵素扯了扯嘴角,强撑着一口气修改了指令,把驾驶权限给了楚留香,随即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仿佛听见了耳边有人在惊呼,又闻到一点梅花的幽香,意识越来越远离。
翻腾的真气几乎将她经脉全部撕碎重组,这时候的昏迷,对她来说实在是天大的幸运。
夜幕已悄然降临了,一堆篝火旁,正围坐着几个年轻人,四处有穿着甲胄的卫士,有十数顶帐篷,火上正烤着羊肉。
吃着烤羊肉,楚留香同眼前抱着琵琶的少女说起话来。
“你们既然是龟兹王的队伍,为何会在此停留呢?”他有些疑惑。
自称是琵琶公主的少女眼波流转,娇憨地说道:“告诉你也无妨,不久前国中爆发了一场叛乱,不知为何,他们自己又内讧,叛乱自己就失败了。我们正要返回故土,但是我父王……他的王妃不见了。”
听到过薛灵素与石观音那场颇具深意的对话,陆小凤和楚留香对视一眼,都不免一笑。
“可惜了,这样美丽的王妃,再寻不着了。”陆小凤不禁打趣道。
楚留香也笑着摇摇头,岂止是找不到了,现在应该连骨灰都被风吹散了吧。
琵琶公主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但是他们笑,她也就跟着笑。然后悄悄问陆小凤:“你那位朋友,怎么既不说话,也不笑呀?”
陆小凤叹息道:“大约他天生不爱笑,就连我认识他多年,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的笑脸。”
西门吹雪静静地瞧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离开了篝火堆。
他去的方向正是薛灵素所在的帐篷,她多半还在昏迷之中,需要静养。
“西门庄主虽说不苟言笑,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楚留香微笑道。
若不是面冷心热,又为何会替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复仇?有岂会有如此高超的医术?
当他替薛灵素推血过宫的时候,就连楚留香都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还精通岐黄之术。
为了保住薛灵素这条小命,他们也是尽力了。三人轮流梳理内息,还轮流被她那被动触发的北冥神功吸走了内力。
要不是楚留香会驾驶她的阴兵,还未必能顺利赶到这片绿洲下榻休息。
陆小凤客观公正地评价道:“这个人若是肯多笑笑,一定比你我二人加起来还招人喜欢些。”
可惜剑神不爱笑,他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喜欢。
西门吹雪进帐篷时,床上的少女还在沉睡。折腾了一天,她的呼吸总算是平稳下来了,但并不能说她自此以后就脱离了生命危险。
一个人身体里很难容纳如此多的真气,她不仅超量了,还不怎么能灵活运用。这样下去,迟早免不了爆体而亡的命运。
但她所修习的功法又极为罕见,就算是想化去她的内力,也是难以做到。除非她能自废武功。
西门吹雪认为这是做不到的。若是让他从今以后再也不碰剑,他也决计难以做到。
手指搭在她脉间,确认过无事,他正准备离开,一只手已将他牢牢抓住。
薛灵素想抓着救命稻草一样不肯松手,口中呢喃着:“冷……”
真有趣,西门吹雪难免想道。怎么会有人蠢到向一个冷冰冰的人寻求温暖?
深夜来客
醒来时听见夜风呼啸,似乎浑身都被重型卡车碾过。
这个描述听起来有点像在开车,其实并不是。至少薛灵素觉得,一夜多少次都没有这么痛苦的。
都是托了系统的福。
薛灵素勉力坐起身来,牵引着经脉疼痛,让她忍不住龇牙咧嘴。这时她才发现,身上盖着一件眼熟的衣服,仔细一看,袖子上果然被划了一道口子。
“啊这,不是西门吹雪的衣服吗?”她大吃一惊。
首先排除她的作案可能性,毕竟她人都昏厥了,总不可能睡梦中夺人贞操吧?
【怎么样?你感动吗?】系统这个问法多少有些磕糖上头的成分了。
谢谢,她不敢动。
尽管她也是个磕学家,但是她和西门吹雪,真不知该怎么磕。
“我感觉,只是感觉不一定对。他一招能杀十个我。”薛灵素说着就摇头。
系统沉默片刻,安慰道:【他都帮你盖上衣服了,一定是……】
“他怎么知道我会补衣服?”薛灵素摸着被中冲剑划破的口子,语气之中不无得意,“这个人真的蛮小气,赔他一件新的都不行吗……”
虽然她当年缝线的技术一等一的好,但她现在很有钱啊,为什么还逃不掉这种技术活啊?
“你刚刚想说什么?”薛灵素总算想起自己好像打断了系统君的高论。
系统:【啊对对对,他就是小气。】
它还能说什么呢?它只是个弱小无助的系统而已,救不了憨批。
薛灵素觉得系统不对劲,这家伙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她还没问白天那个灵异事件的来龙去脉呢!它还有脸发脾气。
“先说说看,今天你搞的什么名堂。”她这是准备兴师问罪了。
【石观音属于被位面锁定要狙杀的对象,我有吞噬她残留能量的义务,这样我可以升级更多的能力,宿主也可以拿到相应的内力,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呢。】系统识相地娓娓道来。
“嚯,我差点就嘎了。”薛灵素冷笑一声。
疼痛还残留在肌理中,她好像不能轻易原谅它。正想说些什么,却见眼前一花,一道白影倏忽立在她眼前。
看身形,应该是个颇为高大的男子,只是分不清是人是鬼。薛灵素本能地想尖叫一声再抱住小小的自己,却发现她竟然叫不出声。
更想尖叫了啊!这个情景怎么才能不联想到恐怖片?
薛灵素从人到肝都在颤抖,眼眶里不自觉盈满了泪水。
男人凑上前来,似乎是对她的乖顺感到满意,声音中略带笑意地说道:“不是要补衣服么?”
难道是什么补衣服的恶魔,身边有破洞的衣服,就会显形逼着别人补衣服?
“补,这就补。”薛灵素苦笑着掏出针线,“可以点一盏灯吗?”
男人有些意外地问道:“你想看清我的脸?”
克服恐惧的唯一办法,就是勇敢面对它!薛灵素是一个打针都不闭眼,非要看着全程的人。
今晚要是看不清他的脸,恐怕她会做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我想看。”她倔强地说道。
男人停住片刻,旋即笑起来:“不错,我欣赏你这样的孩子。”
他的手往烛台轻轻一指,那里的灯便随之亮起。就像什么神奇的魔法,让目睹一切经过的薛灵素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更让她窒息的,还是男人这张脸。听说话的口吻,她起先判断这个人至少已经四五十岁了。但他的脸,竟然是童颜!
他看上去,最多也不过十六七岁,面上挂着笑意,压迫感却远强过石观音之流。薛灵素快要心跳过速,不能呼吸了。
“你,您这么晚过来,不会是为了看我补衣服……”薛灵素脸红心跳地说道。
真的不能怪她三观跟着五官跑。这种天降童颜系帅哥的事,换谁都顶不住的。
男人的笑容很是和蔼,淡淡地纠正道:“是为了给我儿子,找个合适的妻子。”
薛灵素沉默半晌,终究是没忍住骚了一句:“恕我直言,您儿子有三岁半吗?”
“他都快三十了。”男人好笑地揉揉她脑袋。
晴天霹雳,让薛灵素的表情几乎是裂开了。又过了好一阵,她才鼓起勇气问道:“那他长得和您有几分相似?”
男人歪了歪头,似乎是在想怎么回答,然后说道:“你不是已经见过他了?现在还在帮他补衣服。”
重!磅!炸!弹!
哇,她面前这个男人,竟然是西门吹雪的老父亲。
薛灵素还没想好怎么消化这个消息,她现在的不知所措,驱使她只想赶紧打晕自己。
“一点也不像啊,无论哪方面……”她忍了又忍还是震惊地说道。
男人也不怪她致命的唐突,只是笑道:“他自幼被送走,并不在我身边长大。”
他不妨把话说得更明白,西门吹雪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江湖上多得是没爹没娘的孩子#
“但是,我已经有老公了哦,现在穿的衣服还是他送的定情信物。”薛灵素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她绑定的又不是恋爱攻略系统,西门庄主这样高冷的人,岂是她能攻克的?
“哦,是长生诀啊,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男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眼中流露出怀念的神色,不似作伪。
一瞬间有点思维发散开来,薛灵素被短短一句话塞进来的过量信息,梗得差点大脑宕机。
什么玩意?长生诀?
哪里来的长生诀?
她当初只是猜测这件衣服大有来头,没必要这种flag都能兑现吧?
“世人只知道这是神针薛家的收官之作,却没想过,这块材料从何而来。”神秘男人说着勾起嘴角,“寒暑不侵,遇火不焚。”
这正是在漫长的时光里,为了保存这门道家绝学,先辈所做的努力。
薛灵素深吸一口气,更倔强地说道:“就算你再喜欢,我也不可能让给你的。”
开玩笑,已经绑定了的东西,她怎么可能放手?
男人应该是没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因为他明显也愣住片刻,才放声笑道:“年纪大了,有时候会忘记认真介绍自己。”
“江湖中人称呼我玉罗刹,我乃是西方罗刹教的教主。”他上一句话还在说认真介绍自己,其实态度依旧是漫不经心。
自然,若是世上已经没有了威胁到他的对手,这种散漫多年的气质也就解释得通了。
薛灵素正想听他的下文,却见他一副“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应该懂了吧?”的表情。
任性的老前辈果然是不懂人心,还得靠她像傻瓜一样问清楚。
“您是想说什么?”她问道。
玉罗刹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似乎泛着奇异的柔光。他注视着这个年轻的女孩,微笑道:“罗刹教在很早以前,叫天魔教。我教的秘籍,是另一本奇书,名叫《天魔策》。”
忧心她仍听不懂,玉罗刹干脆说道:“以我的资质,修习了天魔策,就练不成道家秘典长生诀。”
薛灵素这下听懂了,对方只是在严肃地告诉她,并没有人在觊觎她身上的衣服。
她抬起头,玉罗刹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忽的又说道:“小姑娘,你对这两门功法似乎并不感到惊讶,是曾经在哪里听说过么?”
薛灵素挠挠头,无辜地说道:“不记得了,可能是哪个话本子里听来的……”
倒也不算说谎,她真的只是开着某个电视剧下饭的时候,听了一耳朵而已。剧情已经全忘光了,应该又是什么正邪大战的经典套路吧。
“大叔你说那么多,到底是在给儿子选媳妇,还是自己想收徒弟呀?”她说这句话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逍遥派的武功要是勤学苦练,已经足够她在这个世界横着走。贪多嚼不烂,薛灵素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又不是什么根骨绝佳,勤勉苦干之辈。
何苦去贪图天上掉的馅饼。
玉罗刹的寒暄似乎也到此为止了。
他就坐在床边,理所当然地笑道:“如果我全都要,至少也有一个能成功。”
系统悟了,悟得很深。
为什么武侠世界里邪恶阵营的人,对宿主的态度都比较友好。原来他们本质都是一类人,就连谈判的技巧都如出一辙。
先提出一个不可能答应的条件,再两个人各退一步,最终达成双赢局面。
薛灵素蹙眉,抗议道:“你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是的,然而这个世界没有消协,她的冤屈得不到倾诉,她的诉求得不到支持。这是一个实力至上的世界,玉罗刹就是绝对的强者。
她的手里被塞进一块巴掌大的玉佩。
正面刻着天魔地煞,背面刻着梵经,一入手就令人精神一振,显现出它的不凡来。
“什么呀这是?”薛灵素仔细端详,但她那贫乏的常识,又怎么认得出这块玉佩的来历。
玉罗刹神秘地笑道:“是和氏璧也说不定呢。”
大佬都这么任性的吗?国之重器,和氏璧随便送。
她顿时觉得手里这块玉佩有千斤之重,简直是烫手山芋。正想还回去,她整个人就被对方拥入怀中。
薛灵素脑子里的问号都快抠烂了,也没明白,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又是为了什么。
随即,玉罗刹的额头贴上了她的。
以往昏迷都是坠入黑暗,这一次,她明确感觉到,眼前白光一闪,自己就立刻断片了。
这么描述似乎哪里不对劲,但事实就是这样,她很难不怀疑玉罗刹在耍流氓。
“这个小姑娘,缝补衣服的手艺倒是不错。”
玉罗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应该就是这样一句感慨。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西门吹雪在床头看见了熟悉的白衣,表面上看已经修复如初。直觉告诉他,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翻过内衬,他发现了暗藏的玄机。
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雪白的身子,红色的眼睛。
他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轮流失忆
太阳还未正式升起时,地面温度就不会迅速升高。
早起的楚留香和陆小凤,看见两个白影,就在离帐篷稍远的地方。那是西门吹雪在舞剑,他能在比陆小凤更年轻的年纪,就成为首屈一指的剑道高手,日复一日的练习必不可少。
令二人感到震惊的是,薛灵素不仅醒的早,居然还能乖乖坐在一旁发呆。
“我记得你练剑的时候,不喜有人旁观?”陆小凤若有所思地问结束练习,收剑回身的好友。
这位好友的性格,很难与人亲近。
陆小凤不禁要在心里祈祷,希望是他太敏感,事情千万不要发展成他想象那样。
多数时候,他都是没心没肺的模样,自己的桃花从来不能妥善处理,却还为两个朋友操碎了心。
西门吹雪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她没看。”
陆小凤“哦”了一声,怀疑是自己想多了。剑神只是性情冷淡,又不是恶霸。若是薛灵素先出现在这里,他又不会把对方赶走。
更何况,薛灵素没在看。
被尊称为剑神的男人,有着超乎寻常的直觉,练剑事有没有人窥视,他决不会认错。西门吹雪说她没有看,她就真的只是在发呆。
楚留香是第一个察觉到她发热的,理所应当也是他第一个发现薛灵素状态不对劲。
“薛姑娘,地上凉。”伸出手去拉她起来的时候,薛灵素的神情仍旧是呆呆的,好像思考的速度都变慢了,提线木偶一样听话地被他牵着走。
“我们要去哪里?”半晌之后,她终于问道。
楚留香还未察觉这次是哪里不对劲,便顺着她的话说道:“带你回家。”
薛灵素点点头,又问道:“那你是我的男朋友咯?”
听不懂她口中所谓的“男朋友”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不能乱说话,更不能像哄小孩一样糊弄过去。
“薛姑娘,你是不是……”楚留香想到了最大的可能性,皱眉问道,“烧坏了脑子?”
“真是失礼,知道了也不可以说出来。”薛灵素挤了挤眉头,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凶一点,“我只不过是记忆有些模糊,你不要告诉别人呐。”
楚留香点头说道:“好,我不会说的。”
并不是诚心欺骗她,只不过已经不需要他刻意宣扬。方才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已经足够在场所有人听清楚了。
所以楚留香相信她是真的失忆,而且还连常识一并忘得干干净净。
果不其然,密切关注她动向的陆小凤,凑上前来说道:“还记得我吗?”
薛灵素打量他半天,正想说有些印象,就听对方接着说道:“你还欠我三万两银子呢。”
“对不起,完全不记得了呢。”她不假思索礼貌地说道。
陆小凤叹了声可惜,又问道:“那你还记得,你那位江南第一有钱人的老公吗?”
还有这种事?薛灵素震惊地看着他。
“大概,记得吧?”她不是很确定地说道。
陆小凤长舒一口气,笑道:“还好,只是失忆了,人还没傻。”
“我们什么时候成亲的?有鸽子蛋那么大颗的钻石吗?我还要连放三个晚上的烟花,要整座城的人都能看到的那种。”薛灵素追问道。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起了她曾经说过的人生愿望。真是,全都很浮夸。
“这种事情我们怎么会知道,你还是自己问他吧。”陆小凤笑嘻嘻地说道。
“但我完全不记得?”薛灵素按着太阳穴,脑袋都开始泛起阵痛。
楚留香也笑道:“重要的人,都是放在心里的。即使脑子出了问题,心会帮你找到答案。”
哇,这两个混蛋绝对是在耍着她好玩。明明只要把对方名字说出来就行,非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
薛灵素愤愤地说道:“那你肯定不是了,我绝对不会喜欢谜语人。”
女人缘向来很不错的楚留香,委屈地揉揉鼻子。
她又看了眼陆小凤,他正期待地等着她的结论。然后便听她说道:“我也不喜欢有胡子的。”
当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无论多离谱,也是真相。
薛灵素的目光落在西门吹雪身上,又倒吸一口凉气。——实在不敢相信,她失忆前会选这样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做对象。
除非他特别有钱,长得还帅。
啊这,好像还真的都满足条件。
头脑风暴的最终结果,就是薛灵素痛苦地捂着脑袋说道:“让我冷静一下。”
躲回帐篷里,避开所有人,她这才得以喘息。
记忆的确是有些混乱,但又记得昨天好像是发了一场高烧,她不会是真的走火入魔了吧?
【啊,我终于连上来了。宿主你还好吗?】
少年的声音突兀地在脑海里响起来,吓得沉思中的薛灵素打了个激灵。
【是系统呀,我不太好,你呢?】她的声音平静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系统赶忙说道:【从昨晚开始我就被更高规格的存在压制住了,刚刚才重新连接回来。宿主你先检查一下,数据有没有问题?】
思维流速随着系统的回归,竟真的变得正常起来。
【内力lv209,凌波微步lv70,六脉神剑lv4……】
系统对技能的显示,默认会把最近有变动的排序在前面。薛灵素在诸多文字中,找到两个与众不同的技能。
【天魔策lv1,长生诀lv0】
等级为0的技能,翻译成人话来说就是没有点亮,需要达到某些特定条件才能习得。
但她这时候已经想不起,这两门功法究竟有什么妙用,只凭直觉判断,或许这正是引起她身体过载的元凶。
既然是仔细检查属性,她干脆连同面板一起打开。
系统说过这个世界不是游戏,做成这种形式只是方便她理解。所以她的功力可以被量化成数据,记录在面板上。
【薛灵素:声望3000w(您的名声广为人知),门派声望300w(萌芽阶段),积分32500(小有盈余)。
获得称号:“盲人之友”,“剑客特攻”,“江湖骗子”,“外科医生”,“黄金律”,“盗贼克星”,“□□教圣女”,“反派最爱”,“怪谈制造者”……】
一长串的称号,全是她一路上披荆斩棘的收获,见证了她的光辉战绩。
薛灵素的目光落在那两个乱码一样的框框上,疑心是系统出了bug,当时就点了刷新。页面消息并无变动,这个教又是什么鬼?连名字都不能提吗?
还有,她这个高得离谱的声望又是怎么回事……
“心好累,完全提不起干劲啊。”薛灵素长叹一声,大字型摊在床上,只想摆烂。
系统不会安慰人类,只会适时给予物质上的奖励。
【您有一块门派驻地尚未领取,请问是否现在选取?】
“选吧。”薛灵素惆怅地在地图上翻来覆去看,许久之后指向了江南的一块地,“就这里好了。”
【宿主你确定吗?这块地的开发难度比较大,有难缠的土著……】系统居然破天荒地在这种细枝末节上善意劝阻。
可惜薛灵素冥顽不灵。
“哎呀,开宗立派就像打工,当然要选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地方咯!”她振振有词地说完,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毛病。
她都还没记起来家在哪里呢。
【好的,已为您选定霹雳堂旧址作为逍遥派驻地。】
也顾不上和队友道别,主要是薛灵素觉得她的老公必不可能在他们三个之中。她乘着自己来时的坐骑,毫无愧意地选择不辞而别。
毕竟再怎么说,她也算是个病人。就算做得再过分,也应该被原谅吧?
然而实在不知去往何处的薛灵素,开启自动巡航模式后,阴兵竟然一路载着她回到了江南。
离去时正值早春,不过数日,竟已渐渐热起来。
虽说已经获得了“怪谈制造者”的称号,她倒也没有破罐子破摔,而是在郊区就停下来,收了坐骑再进城。
【叮!您有一份新的演了么订单,请注意查收。】
突如其来的任务提醒,猝不及防将她拉回工作。薛灵素有些纳闷:“你以前也这么活泼吗?”
也可能是吧,系统君毕竟是使用着少年音,卖萌也不算可耻。
系统专注发布任务。
【任务名称:《公子的落跑新娘》。任务内容:您将扮演一位离家出走的新娘,躲避夫家娘家两边的追击。】
【备注:你的丈夫真的有一栋楼。】
【任务完成条件:明日太阳落山前,不被抓回去拜堂。】
【任务奖励:个人声望100w,积分3000,武器盲盒×1】
收到任务信息的薛灵素,只觉得这个任务好简单,又好神秘。几乎所有的信息都不肯透露,但若只是不被抓回去,以她现在的实力,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根据奖励来推测,也不是什么危险任务。
“这位新郎真的好神秘。”她不由得要感慨一句。
在查收任务的一瞬间,她的头顶多了一顶白纱遮面的帷帽,脸上也多了一层素纱。
薛灵素还没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下意识说道:“这是什么新型防晒道具吗?”
不远处一队麻衣黑裤的人就集结过来,齐齐跪倒在她身前,口中说道:“恭请大小姐回家!”
嚯,原来不是遮阳帽,是个引人注目的信号灯啊。
薛灵素眨了眨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躲猫猫
想在江南的独特地貌里玩躲猫猫,本身是个有趣的提议。但若是对这里复杂的小巷未能提前掌握,就提前落入劣势。
薛灵素棋差一着,在追逐之中误入穷巷。望着堵住巷口的追兵,她是进退维谷。
【我从这堵墙上跳过去,不算崩人设吧?】
那堵墙虽说有两米那么高,但以她现在的能力,一跺脚也就过去了。翻墙逃跑就算是狼狈一点,也好过她真的出手伤人。
迄今为止,她还没能将自己这一身强横的内力收放自如。逼急了打人,她真的会一道掌风拍死一片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系统犹疑地说道:【宿主,你应该知道,弱女子是不可能倒拔垂杨柳的吧?】
哦豁,那就是没得商量咯。
“大小姐,方圆五里都被咱们的人围住了。你这样跑身子吃不消的,还是跟属下们回去,在总堂面前也好有个交代。”
说话那人年纪不小,约莫已四五十岁,对她说起话时十分恭敬客气,话语间又透露出几分关切。
若是真正的大小姐,听到他的话,多半也就认命了。但他碰见的人不仅是个冒牌货,还最擅长得寸进尺。
薛灵素摆出哭腔,柔弱但理直气壮地说道:“为什么非要逼我嫁给那个人?我为什么逃婚你们心里没数吗?我的幸福你们有关心过吗?不,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只会心疼总堂!”
犀利的诘问宛若利剑,刺穿了中年大叔的心防。
别的不提,他们对这位大小姐,似乎从未真正关心过。
只是目前双方势力的关系急剧恶化,这门婚事已是缓和局势最后的希望。若是不成,日后难免刀兵相向,实在不知还有多少人会死在争斗中。
若是为了大局,牺牲个人幸福,实在不算什么。更何况大小姐终究是个女子,嫁给谁不是嫁。
那位公子虽说看上去重病垂危,说不定哪天就死了。但他怎么说也是赫赫有名的大英雄,并不算辱没了她。
中年大叔定了定神,好言相劝道:“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我们与楼里虽说近年摩擦颇多,总堂却没有悔婚,都是为了大小姐您着想。你与公子青梅竹马,谁人不知你满心都是他?再说,以公子的品性,必会对你好的。”
薛灵素听得一知半解,心里只叹,怪不得要逃婚,好一对罗密欧与朱丽叶。
可惜这个故事她不喜欢。
牺牲一个少女的幸福,去换取双方关系缓和,无异于痴人说梦。这位逃婚的女孩,未必是真不想嫁,只是夹在两边左右为难,不愿稀里糊涂做了新娘罢了。
“你把他说得那么好,不如让总堂去嫁他吧。”薛灵素轻描淡写地说道,“女债父偿,岂非是天经地义的事?”
不得不说,这个方案,有种不顾所有人死活的美感。
追击的手下听完这话,脸都绿了,手一招就要硬上,就算用暴力也要将她带回去。
然后他就看见一同围堵的同伴们,接二连三倒在地上,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自己也倒下了。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薛灵素感慨一声,在无人看见的小巷,仍是翻墙遁走。
只要放翻所有人,再翻墙离开,就不能算她崩人设了。
反正这个时代没有监控嘛。
系统没有试图纠正她钻空子的行为。毕竟以她接触的游戏攻略,以及投机取巧,不顾规则的本性,哪里是它一个弱小可怜的系统能纠正过来的?
它只有感恩,祝福。
并且希望宿主不要突破底线,打得血流成河。
——她甚至都没有破杀戒!真是能评选为感动武侠世界年度人物了。
所以系统君只想问:【你这个迷药哪里来的?】
“我拿罂粟废料手搓的。”薛灵素也不掩饰,“能做麻醉剂的材料,能拿来研制迷药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搓得好,下次别搓了。】系统闷闷地说。
怪吓统的,难怪宿主要说学好数理化了。它这位宿主,看上去毫无斗志,随波逐流,其实都是暗搓搓地在卷。
上次就能画出那么详细的图纸,这次又能自研大范围迷药,该说不说是个天才。
薛灵素曾天真地以为,墙外面的世界就是安全的。当她站在墙头,看见周围果然如大叔所说,到处都是他们的人马,才惊觉被包围了竟然不是在夸大其词。
“他们到底是有多少人啊?”薛灵素烦躁地掰了掰手指,抱怨道,“三千积分的任务也值得搞这么大阵仗。”
系统好像完全没理解她试图加价的意思,好心提醒道:【还是快用你聪明的脑瓜想想,该往哪里躲吧。】
她哪儿知道该怎么躲?江南不是她的家,她对这里的一切都陌生极了。
阴兵的内置AI多半就是个智障,偏偏把她带到了江南。
现在也不是埋怨系统无能的时机,薛灵素只能凭直接,走到哪儿算哪儿。
“大小姐,你快出来吧,我已经看见你了——”
这种小孩子过家家才说的话,根本不能对她的心里防线造成刮痧伤害。薛灵素鬼使神差拉开一道小门,踏进了一座小楼。
楼内陈设十分简单,家具也并不多,过道尽量保持通畅,动线十分清晰。
院子里四处都是花,并且都被照顾得很好,薛灵素置身其中,也能想象到此间的主人品味必定高雅。
但动线未免过于清晰了……
此时她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柔声带怯地说道:“花公子,他们似乎已经追来了。我在楼中逗留,只怕会连累了你。”
那位花公子却不害怕,只笑道:“姑娘既然是花满楼的客人,我便能护你周全,他们不会闯进来的。”
多情公子收留无家可归的少女,听上去真是极符合话本开篇标准。
原本想上前打声招呼的薛灵素,竟有些犹豫起来。她现在过去,不就又当了电灯泡了吗?
却听那位公子“咦”了一声,仿佛是有些惊异,他微微偏过脑袋,竟喊破了她的身份。
“薛姑娘,怎么是你?”他说这话时仍带着笑意和不可置信。
失忆中的薛灵素一时不敢乱接话,但在看清面前这位公子的面容后,她就决定直接走肾。
见色起意难道是什么不能见人的秘密吗?
薛灵素两步上前,惊喜地抱住他,甜蜜地说道:“真好,你认出我来了呀。”
一旁的白衣姑娘被她突然冲过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惊慌的神色在她脸上,却也显得那么娇弱又明艳。她实在是个矛盾的大美人。
花满楼也不去挣脱,只是礼貌地笑着,解释道:“她一向是这样的,雷姑娘不要见怪。”
美人更加惊讶,不禁问道:“你从一开始,就认出我是谁了么?”
“六分半堂大小姐,雷纯姑娘,住在踏雪寻梅阁。只有那里,终年都有梅花开放,香气透体,在下的鼻子又太灵敏。”花满楼说起来还有一些无奈。
薛灵素也已经观察了她好几眼。
她们两人的打扮实在太相似了。雷纯身上也是一件白衣,上面一样缀着红梅,不过样式与她的略有不同。
雷纯亦是冰雪聪慧,一见她的装扮,便已明白了七八分。
“怪道方才有雷家的属下在附近逗留,原来是在追这位姐姐。”她又忧愁起来,“这顶帷帽,我在家时也有顶一模一样的。是我的不是,连累了姐姐。”
有没有可能,那就是你那顶呢?
薛灵素是个非常耿直的颜狗,从不会和美女生气,除非忍不住。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
“区区小事,你就不要多想了。”薛灵素抱着男人,可以说是十分不庄重了,却严肃认真地说道,“说起来我最近收购了块地皮,好像那家人就姓雷来着。”
看系统提示的消息,这帮人对她的领导似乎不太满意。她刚到江南的时候,还想过要不要抽空把霹雳堂的事给料理了。
当初选霹雳堂,就是看中他们研究火器的科研基础,还以为是一群矜矜业业的科学家呢。
雷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艰难地问道:“你收购的那块地皮,莫非叫做霹雳堂?”
薛灵素说道:“霹雳堂很出名吗?怎么连你这样一个深闺少女都知道了。”
欲言又止,止又欲言,雷纯的表情说明她有很多故事。
“霹雳堂的大名,自然是响彻江南。雷家,亦是雷纯姑娘本家。”花满楼哭笑不得地说道。
雷纯乖巧点头,又整理好思绪才问道:“不知姐姐作价几何,能将霹雳堂买下?”
啊这,她都是零元购来着。
这个问题系统完全可以代为回答。但薛灵素姑且还有点人性,觉得在小姑娘面前说这种话,未免有点残忍了。
“共同开发的事,谈钱就俗气了。”她尽量委婉地说道,“实不相瞒,我提供很多技术支持的。”
委婉了,但完全没有委婉。
雷纯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弱不禁风,其实她早已协助处理六分半堂的公务,江湖厮杀她也司空见惯。
即便是这样的雷纯,在听完薛灵素的回答,也是眼前一黑的程度。
难怪雷损会亲自来信,吩咐她处理好霹雳堂的烂摊子,竟然是出了这样大的事么?
醋坛子
剧情进展到这一步,薛灵素也大概是看懂了整个剧本。
原来这位雷纯姑娘,正是《楼主的落跑新娘》的女主角。而她薛灵素,才是那个替身。
这是什么替身文学吗?
雷纯长舒一口气,用她清越的嗓音娓娓道来:“我叫雷纯,是六分半堂的大小姐……”
“六分半糖?”薛灵素听到此处眼前一亮,忙问道,“你家里是开奶茶店的呀?”
这波啊,是做火器的准备开拓新的产品线,跨行做餐饮。从绑定戏精系统开始,就一直在矜矜业业做任务的薛灵素,感动的泪水从嘴角流下来。
她好想喝奶茶哦,吸溜。
花满楼干咳一声,笑道:“六分半堂是京城最大的帮派,和金风细雨楼足可分庭抗礼。”
知道自己搞错了的薛灵素也不尴尬,只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个金风细雨楼,就是你联姻的对象咯?”
“不是金风细雨楼。”雷纯垂眸说道,“是苏梦枕。”
苏梦枕,这三个字自她口中说出,仿佛周围的风都变得更加温柔了。
“你既然那么喜欢他,为什么要逃婚?”薛灵素十分惊诧,甚至连抱着花满楼的动作都收了回来。她一屁股坐到雷纯面前,犀利地问道,“是他不能保护你?”
雷纯的眼中漫上忧伤,摇头道:“我与他乃是十八年前定下的婚约。近日收到家父来信,要我进京完婚。我却有些怕了……”
一山不容二虎,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已成水火不容之势,恐怕再无转圜余地。
她现在嫁给苏梦枕,自有雷损的谋划。届时不是对不起丈夫,就是对不起父亲,左右为难,比什么都要煎熬。
薛灵素不理解。
武侠世界不是提倡快意恩仇吗?原来这种纷乱不清,令人头秃的关系,哪个位面都无法避免。
“归根结底还是安全感没给够吧。”薛灵素突然说道,“成不成亲有什么打紧……”
要是换了她,真的喜欢,管他那么多呢,先睡了再说。
雷纯凄然一笑,江湖多有不得已,在权势的争夺中,小儿女的爱恨情仇,又能算什么呢?
“花公子虽能收留我一日,却不是长久之计。六分半堂的行事我最了解不过,他们搜遍周边找不到我,就会围住这附近,无形施压,逼我现身。”她理智起来也是真理智,有这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
有这一日的逃避,她就该知足了,还敢奢求什么别的……
“至少到明日落日前,你是自由的。”薛灵素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笃定的口吻说道,“我保证。”
雷纯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她之所求,也不过是一日的安宁。
这一夜格外宁静,亦无风雨,亦无虫鸣。
晚饭还是薛灵素做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进了厨房就跟回到自己家一样。
【大概你是个天生的厨子吧。】系统君如是评价道。
夜还未深,花满楼带她走进屋内。白衣公子温文有礼,淡笑着说道:“薛姑娘,这是你的房间。”
这间房不大也不小,装饰得却极为精细,无论是所用的木材,还是一应的摆件,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有钱的气质。
梳妆台是用沉金乌木打造,那面镜子竟然是时下难得一见的玻璃制成。桌面上没有胭脂水粉,倒有一盒擦手的油脂。妆奁中的珠宝首饰,华贵得夸张,沉甸甸一大箱。
“这是……”薛灵素向他投去困惑的目光。
如果她的常识没有跟着一起失忆的话。没有哪位主人家,会拿放满了贵重物品的房间,当做客房吧?
花满楼怔了怔,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是大哥送来的,说是时下女孩都喜欢这些。”
“啊”,薛灵素张嘴,却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叹词。
这间房无论怎么看,都是女主人的房间。难得遇上一个能见色起意的对象,他竟然已经英年早婚了啊……
【统子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系统无情地说道:【你又在犯什么蠢。】
愤愤不平的薛灵素一咬牙,心一狠,抓着白衣公子的手将他拖进房内,关门时过于简单粗暴发出了“嘎”的声音。
但他终归还是没有拒绝。
薛灵素有些狐疑,莫非这位公子看着道貌岸然,居然私底下是个渣男么?半夜跟女人进一间房,什么意思不用她多解释了吧?
不拒绝她就当同意了哦。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花满楼还是有一点局促。这位家教良好的公子,虽没说话,眉宇间的疑惑却不加掩饰。
灯下看美人,越看薛灵素越是想把他藏起来,越想就越生闷气。
要是早一点遇见他,现在这个男人喜欢的人当然是她呀。毕竟薛灵素医术又高,厨艺又绝佳,武功盖世还人美心善,谁会不喜欢她,而去爱上别的什么灰扑扑的小女孩呢?
“薛姑娘,你在生气么?”花满楼忽的问道。
她一直不说话,这种情形还十分少见,少见到他都感到忧虑。
薛灵素酸溜溜地说道:“我戴这些首饰,你老婆不会生气吧?”
不明觉厉,花满楼谨慎地没有接话,静静看她表演。
薛灵素坐到床上,又撇嘴说道:“我睡这张床,你老婆不会打我吧?”
花满楼还在微笑,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只要微笑就好。然而下一秒他就笑不出了。薛灵素搂住他的脖子,亲昵地说道:“好可怕,你老婆。不像我,只会亲亲哥哥~”
呼吸打在脖子上,有些发痒。
花满楼无奈地回抱住她,困惑道:“新情趣么?”
他是不懂她在闹什么,自顾自离家出走,一失踪就是好多天,实在是任性到极点。好不容易回来了,又突然发脾气。
“她会生气的。”花满楼认真地回答道,“我的妻子是个醋坛子,一生气就会咬人。吃醋了会睡完就跑,再去找七个男人,个个惊才绝艳。”
薛灵素震惊地松开了手。
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事情呢?虽说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人,但在没有厌倦之前,还是不会离开的。
“你今天一下子就认出我了诶。”她又重新得意地笑起来,“一定是很在意我,才会那么轻易识破我的身份吧?”
就算她到现在还没记起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但这不妨碍她先下手为强。
“若是姐姐生你的气,不妨来找我呀,我永远也不会忍心拒绝你的。”薛灵素温柔地抓过他的手,随口说出的都是山盟海誓。
事到如今,花满楼再察觉不出哪里不对,他就不只是瞎子,而应该改叫傻子。
他轻笑一声,竟不拒绝,反倒顺势问道:“要睡吗?”
理论丰富的人都有个通病,一旦事情发展超出理论知识,就会有短暂的不知所措。
当花满楼表现得坦然的时候,薛灵素反倒犹豫了几秒。——人的底线,是这么轻易就能突破的吗?
“睡吧。”几秒之后她说道。
后半夜躺在床上干瞪眼,薛灵素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
首先是这张床不错,铺的被褥也非常柔软,很适合她。
其次,在床上故意问他,收留一个打扮和自己如此相似的小姑娘,是否有吃代餐的嫌疑。花满楼说他一直在等他的妻子回来。
薛灵素倔强地扶着腰,内心忍不住发出赞叹。
他真是蛮好睡的。
还是个痴情人呢,一直在等妻子回家什么的……
“薛姑娘,你再叹气,天都快亮……嘶。”花满楼劝她睡觉的话,全被咬在锁骨上的这一口给堵回去。
她是真喜欢咬人,每一次,每一次都会留下很多痕迹。花满楼也真是感到很辛苦。
不擅长拒绝,不忍拒绝,不想拒绝。认识她以后,这三步发展得超乎预料的快,是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程度。
“多谢款待。”薛灵素发出了快乐的声音。
换来花满楼一阵沉默。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约莫是有好几个瞬间,他真的考虑过说点话吓吓她。但花满楼毕竟是个温柔的男人,思虑再三,也只是说出实情。
“薛姑娘,其实……我妻子已经回来了。”
“薛姑娘,不用往床底钻的!”花满楼哭笑不得地拦住下意识躲藏起来的年轻女子,“她不会打你的,应该。”
但看这个反应,可能他会挨打。
薛灵素不好意思地说道:“倒也不是怕她打我,就是条件反射。毕竟,姐姐容不容得下我,是她的肚量,能不能让她容下,是我的本事。”
花满楼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薛姑娘,我恨你是块木头。”
咦?咦???怎么回事嘛?薛灵素瞪他一眼。
“你就不觉得,我的妻子,和你有些相似么?”他只差没明示了,这下总该明白了吧。
薛灵素的眼睛却瞪得更大了,握紧拳头说道:“哇,你还真是在吃代餐呐!”
这下真成替身文学了。
拳头还没舍得挥出去,她整个身子已经被另一个人拥入怀中。缱绻的低音在她耳边叹道:“在下的妻子,从头到尾,也唯有你一人而已。”
稍等一下,让她想想,刚才听到了什么。
原来如此,他的妻子就是薛灵素啊。难怪听上去那么耳熟呢……
哈,哈哈,哈哈哈。
过于羞耻,薛灵素在床上停止了思考。
“忘记了也无妨,我都记得。”花满楼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
失去记忆是最无关紧要的事了。就算大脑不记得了,身体也会帮忙记得的。
自成年以后,一直就是翩翩君子的花满楼,不知为何对这句话印象颇为深刻。现在他能理解了——就连这句话,也是怀中的女子亲口所说。
花满楼笑了笑,他好像也从来没说过,他是个君子。
江湖骗子
第二日,雷纯醒来时,楼中已只剩她和花满楼二人。
日正中天,这位白衣公子,正将一盆花从院子里挪到阴凉处。这样闲适而与世无争的生活,她亦曾经梦寐以求过。
梦醒过后方知一切成空,她肩上的责任不允许,她深爱的人是心怀家国的大英雄。她不能成为任何人的软肋。
“花公子,怎么不见薛姐姐?”她环视一圈,始终是没有瞧见那位装扮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姐姐。
花满楼的手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道:“她醒的早,说是要去钓鱼。”
天蒙蒙亮就带上门出去,临走前只说日落以前一定不能让雷纯离开小楼。薛姑找的借口是越发敷衍了。
她最好真的是去钓鱼。
雷纯想到她那身打扮,周边正围堵她的追兵,不禁失声问道:“公子为何不拦住她?薛姐姐这样出去,很是危险。”
薛灵素或许是好意为她引开火力,但雷纯原本就准备在今日选择放弃。
古怪的是花满楼的态度,她能看出来这两个人之间关系不一般,所以更难理解为何花满楼能如此无动于衷。
“我信任她。”花满楼说着,嘴角不自觉泛起微笑,“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她的用意。有时她看上去很胡来,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
雷纯叹为观止。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这合理吗?
每一个陷入热恋的人,似乎都会给自己所爱的人,加上一层滤镜。就像雷纯自幼定亲的那位苏公子,在她眼中顶天立地,在薛灵素看来,亦是一言难尽。
薛灵素见到苏梦枕时,正被逼到悬崖边上,围堵的人怕她当真寻了短见,按照吩咐离她十米远。
一身红衣的苏梦枕,纵马而来,停在近前。只一个眼神,就令六分半堂的属下们主动撤退。
“纯儿,来。”苏梦枕伸出手,一句也不问,却似笃定她定会听话。
青年满脸病容,腰间是一把名动天下的红袖刀那么,他就是苏梦枕,决不会有人认错他的身份。
薛灵素身后就是悬崖,她隔着纱,深深看一眼这位名字很好听的苏梦枕,差点下意识挠挠头。肢体语言会很快在熟悉的人面前暴露她的虚假身份,她应该尽量克制。
若是平时,她当然憋不住话。
苏公子之绝色惊艳时光,却实在是英年短折之相。
她能治病,却不能改命。
接到任务时,她就知道,必定会撞上这位公子。任务描述已经说得很清楚,不止是六分半堂在追捕雷纯,更有雷纯的夫家。
只是没想到这位病弱的公子,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薛灵素不敢说话。
她只能转身,纵身一跃,跳进了悬崖。不用问她怎么找到的悬崖,武侠世界里最不缺的就是悬崖。
当然跳崖不死也是一大定律。
薛灵素的动作太快,在周围的惊呼响起之前,苏梦枕就已飞身而出。
他竟然毫不犹豫的跟着一起跳了下去。
只剩周遭一片哗然。一日之内,他们连续失去了六分半堂大小姐,以及金风细雨楼话事人。实在说不上哪一方的损失更大一些。
但要让他们扪心自问,当然是会感到窃喜。那为首的人痛心疾首喊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给总堂去信!”
信里说什么?自然是说大小姐不负众望,竟能凭一己之力挽狂澜于即倒,劝总堂节哀顺变了。
苏梦枕是以怎样不科学的方式搂住“雷纯”的,这个问题可以去询问前辈步惊云,在此不再赘述。红袖刀在峭壁上一路缓阻而下,丝毫不顾宝刀的安危。
就连系统都不禁问道:【三千积分的任务而已,你也太拼了点。】
以自身做饵,引苏梦枕跳崖什么的,实在是缺了大德。他的身子本来就极差,稍微有点差池,都可能要命的。
薛灵素只是自嘲地笑笑:【只要是任务,我都会全力以赴啊。这大概也是病,没得治了。】
她手底下还没有失败的任务!
“雷纯”的手,猛地抱紧了这位竭力护她周全的红衣公子,隔着两层纱,如梦般轻盈地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轻若蝴蝶振翅,极短的接触时间,所以这是一个蝴蝶吻。
苏梦枕没有避开,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拒绝的。只是在一瞬间的错愕后,两人齐齐跌入寒潭之中。在那之前,他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刺骨的寒意袭来之前,他就被睡意俘虏,竟不知是否是一种幸运。
薛灵素听见系统尖叫的声音有些扭曲:【他会死的,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的病自幼时而起,早已病入膏肓,让他死了,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仁慈。”薛灵素不紧不慢地说道。
系统琢磨不透她的态度,又感到不妙的问她:【你想要救他吗?】
“啊……我没有想过呢。”薛灵素无慈悲的说道,“毕竟我一出手,他就一定会痊愈。这样不算破坏世界线吗?”
系统沉默片刻,左右为难地说道:【不然……你还是救他吧。】
既然无论如何要破坏剧情,活着的苏梦枕也比死了的苏梦枕有用。
薛灵素倒是难得没有坐地起价,反倒高深莫测地说道:“人生大事,我总要等他醒来,亲自问问他的想法。”
系统没再坚持,这位宿主的想法一向奇奇怪怪,它再说两句就该被讹上了。
苏梦枕醒来时已近黄昏。
他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烘干,他的思绪也在一刹那清醒。
落日。
寒潭。
白衣女子迎风而立,她的影子在余晖中被拉长,始终一言不发。
系统提示道:【您已完成任务《楼主的落跑新娘》,任务奖励已到账,请注意查收。】
公事公办的语调,完全听不出是在催促。
却听红衣公子说道:“尊驾费心引我前来,不是为了欣赏这落日美景吧?”
苏梦枕有一方霸主的气度,莫说是她故布疑阵,即便千军万马,他亦能应对自如。
唯有雷纯,对方能扮做雷纯,瞒天过海,的确出乎他的意料。
当时为何会把她误认成雷纯呢?饶是清醒的现在,他也想不清其中关窍。
薛灵素却只是淡淡的问道:“你喜欢钓鱼么?”
苏梦枕便也答道:“不喜欢。”
钓鱼是如此麻烦的一件事,能钓上来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偏偏有些鱼笨的很,还病殃殃的。
她要是放着不管,寒气入体,都活不过今晚。
“那么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薛灵素严肃地说道,“只要你讨厌钓鱼,我们就是朋友。”
天下间除了她,应当没有人交朋友的理由如此简单粗暴。
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原本就不是能用理性分析的。
苏梦枕大笑起来,申明道:“我可不喜欢扮作我妻子骗人的朋友。”
薛灵素摘下帽子,轻笑一声:“成亲了吗,就是你的妻子了?”
“在我心里,她早就是了。”红衣公子笃定地说道,眼神却黯淡下来。
他自己的病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按常理来说,他活不到第二年春天。所以在他死前,有一件大事必须要完成。
打败雷损,击败六分半堂。
却见着这光中的白衣少年女,回眸一笑。她狡黠地说道:“我叫薛灵素,正是这世上当之无愧的神医。”
苏梦枕没有一秒犹豫,问道:“你能治好我的病?”
不吵不闹,是她遇上的最省心的病人。
所以薛灵素说道:“我虽能救命,却要从你身上取走二两肉。”
苏梦枕神色一凛。
“二两肉虽然不多,缺终归是比常人少了一件东西。”她自诩是个有医德的大夫,术前告知是应尽的义务。
“倒是不影响正常生活,但自此以后,你也不会有后嗣了。”
苏梦枕的神色变得恍然起来。——若是他理解的没有错,这位姑娘所说的,应该就是那个重要器官了。
这的确是值得深思熟虑的选择。
系统大概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因此义愤填膺地说道:【你这都是什么恶趣味。】
薛灵素却振振有词:【既然石观音的血肉吃了大补,这位公子应该也不差吧。】
啊这。
系统也很想拒绝,但系统盛情难却。
薛灵素见他不说话,不禁有些着急,催促道:“那一根都已经坏掉了,迟早是要割掉的。”
苏梦枕终是脸色一变,皱眉说道:“这也能看出来?”
薛灵素也不瞒着他,点头说道:“我趁你睡着的时候摸出来的。”
不知是否错觉,红衣公子的脸色似乎有些发黑。
岂止是脸色发黑,苏梦枕简直是要眼前一黑。
这样的朋友,真的是他有本事结交的吗?
系统大惊,惊诧之后,它礼貌的问道:【所以你说的二两肉是指……】
“没错,是阑尾啊。”薛灵素理所当然的说道。
?
当系统打出问号,它想说的不是它的理解有问题,而是想说,它认为宿主有问题。
“什么是阑尾?”苏梦枕回过神来问道。
这个问题很难对非专业人士解释清楚。薛灵素便简单说道:“就是一节肠子。”
这也太简单了。你这么解释谁听得懂啊?
宿主能活到今天,并且取得江湖骗子的称号,果然是全靠她一张嘴。
没错,薛灵素的初步判断,这位名字很好听的苏公子,因为寒气入体,诱发了急性阑尾炎。
割了吧,都发炎了。
于是那一天,苏梦枕失去了一些东西,薛灵素获得了个人声望,系统获得了大量能量。
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这是三赢啊。
为爱打工
如果说在所有的话里,还有些微的夸张成分。那么唯有一点,薛灵素绝对没有说谎。
苏梦枕没有后嗣,他命里就没有,并非是她医术不精,而是系统认证过的。
因为她逆天的医术卡了bug,系统又不能让苏梦枕立刻就死,最后的结果就是病好了,命没改。
不知道苏梦枕对这个结果是否满意,不过人生总有许多意难平,无论如何也不能十全十美的。
鸟倦飞,而知返。
夜色来临之时,薛灵素回到了小楼。只是花香仍在,夜昙已开,寻不见赏花人。
小楼竟是人去楼空。
“我是要……来这里做什么来着?”薛灵素突如其来的疑问,吓了系统一跳。
不明白。它一个系统,怎么会知道他们人类的事情。
无论是想要亲密连接,还是爱的安抚。
【找人吧,大概。】系统说道。
这么说起来,宿主莫非又失忆了?不确定,再看看。
“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呐。”薛灵素是似乎感到很懊恼,拍拍脑袋。
她的记忆还在倒退,这显然是一种异常状态。
如果说先前,系统并不把她的失忆放在心上,眼下却不得不重视起来。
排查原因也很快。
【糟糕,中病毒了。】系统的声音是如此难以置信。
它是来自更高维度的科技成果,理论上来讲,这个位面没有能伤害它的存在。
但事实摆在它面前,也由不得它不信。系统想起了不久前它短暂的掉线。
当时它判断是有更高位格的存在,压制住了自己的活动。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情还有后续。
【天魔策,长生诀,这两个还不是目前可以修炼的功法。】系统说道。
薛灵素同样一脸懵逼:“我不记得我练过呀,任务奖励那么多,哪里记得清楚?”
系统的语气变的公事公办起来:【稍等,正在尝试删除。】
【删除失败。】
哦豁。
倒也并不感到格外震惊,大概这就是生活吧,总有各种突发的意外。
遭遇统生滑铁卢的系统,也是十分尴尬地说道:【没办法了,既然反抗不了,不如试着享受它?而且你内力等级达到了,还有增益buff,问题不大的,应该。】
薛灵素沉吟片刻,实在不是追究系统靠不靠谱的好时机。
她的失忆应该是有规律可循,至少她应该做一份观察日志,预防下一次发病。但还有一个疑问:“增益buff是什么?”
【在你怀里揣着。它的气运太强横,没办法收到随身空间。】
根据系统的提示,薛灵素半信半疑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玉牌。奇怪的是,这块玉自重并不算轻,此前她竟一无所知。
玉在手心,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贵重。
薛灵素感到自己的精神都安定下来,想来若不是有它护体,应该早就爆体而亡了。
又是一阵劫后余生的心悸,她叹了口气,将这块护身符妥善贴身放置。
小楼虽然空着,她在其中穿行,觉得哪里都很熟悉。心不在焉举起水壶,差点就过量浇水害死无辜花草了。
“我究竟是在找谁呢?”薛灵素按了按太阳穴,脑袋隐隐作痛。
本可以出言提醒的系统,延迟响应了一秒钟,说道:【上一份任务的奖励还没领取,需要现在查收吗?】
谈恋爱虽好,但是身为一个合格的宿主,当然要优先跑任务。懂事的系统,会辅助自家宿主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深夜,熟悉的房间,坐在床上的薛灵素,选择打开盲盒。
这种不能确定奖励内容的包裹,一律统称盲盒。在一阵浮夸的金光之后,她只庆幸没有配上“哇,金色传说”的背景音乐。
落在她手上的,是一把刀,一把剑。
【获得武器,倚天剑×1,屠龙刀×1】
“有什么用呢?”薛灵素抱武器兴叹,“它们再是绝世神兵,我又用不来。”
最终的归宿,不过就是滚去随身空间里吃灰罢了。
人生啊,就是这样朴实无华。
【您已开启主线任务。】
【任务名称:《倚天屠龙,谁与争锋》】
【任务内容:江湖中向来不缺神兵利器,但你认为,绝不能让倚天剑屠龙刀蒙尘。请在最短时间内,让他们名震天下。】
【任务达成条件:寻找两名有缘人,将兵器交由他们使用。一个月内,确保他们处于生存状态。】
来了来了,这似曾相识的场景。
“说好的奖励,突然又变成了打工,你自己听听这合理吗?”薛灵素嗤笑一声。
系统觉得很合理,它的职责是督促宿主执行任务,又不是做慈善。
更何况,它还严格给任务打了补丁,这一次不会出现卡bug的情况了。
【宿主,你以前一个月三十天,要工作二十八天,该不会是忘了吧?】系统有理有据地说道。
它也不管刺痛的是谁的心,反正系统全年无休,除了重大更新以外,随时待命。现在的工作强度,宿主竟然还不知感恩?
薛灵素深吸一口气,毕竟把仇恨值拉满的系统从脑子里挖出来之类的,就算是她也做不到。
接下来她耐着性子说道:“如果非要工作,我至少要知道我做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
她总算是问出来了。或许是才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归属感,那时她对系统的安排十分配合。时隔月余,薛灵素才终于想起要问一问,意义。
每个人都是如此,新鲜劲一过,就需要找别的精神支撑了。
系统郑重地说道:【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会在位面留下痕迹。虽说不会影响到主世界进程,但文化创作上的灵感,有时正是其余位面的片段,在极为巧合的情况下被现世捕获。】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爱心泛滥的那种人。”薛灵素恹恹地反问道。
语气却是明显地软下来了。
系统学着人类的语气遗憾地说道:【你遇到过,追更追到一半,作者跑路失踪好几年的事吗?】
“那当然……”薛灵素冷笑一声,话锋一转,“数不胜数。”
一些令人不快的记忆在脑海中走马灯似的闪过,她的脸色也是青了又白,最后付诸一叹。
天要下雨,太太断更,那都是没法子的事,随她去吧。
“算了,干就完事了。”重活一世,薛灵素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行善积德。
为了大家的快乐,她真的牺牲了好多。
系统和她相处久了,大概也摸到了宿主的脾气。在她这里,软饭是不能硬吃的,因软饭硬吃是她的特权。只要表现得卑微一点,她倒也不是什么魔鬼。
这一次稍微有点不同,它竟然从宿主的语气里听出了胸有成竹。
【你有人选了?】
“那自然是有的。”薛灵素双手叉腰,得意了一会儿,“剑客倒是不急,武侠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剑客。待我先去搞定屠龙刀的有缘人。”
以系统的经验来说,宿主越开心,接下来是故事就会越离谱。
它还来不及心疼这位刀客,就听薛灵素说道:“决定就是你了,萧十一郎!”
【认真的吗?他有割鹿刀了……】系统有一堆问号要扣。
“……”短暂沉默以后,薛灵素的目光犀利起来,冷酷无情地说道,“拿着屠龙刀名扬天下,这就是他的命。”
气氛突然霸道总裁起来。
行,吧。
系统不确定,决定再看看。
但薛灵素显然是正在兴头上,鸡血一打,立刻公布了自己的伟大计划。
1.制造被拯救的初遇;
2.带他吃好的玩野的;
3.在所有人误解他时,关怀备至;
4.找个机会骗他结婚;
5.为保护他而死,临终把屠龙刀托付给他。
完美!
“我要死在他最爱我的时候,这样他就能铭记着我的遗愿。”薛灵素眼中荡起波光,似乎已经预见到了未来。
系统已经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统了,轻易不会被吓到失语。
它只是默默翻找了一下任务相关,然后恍然大悟——是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是没有定下她需要饰演的角色。
淦,这下变成她的即兴发挥了。系统大感不妙。
奈何宿主心意已决,它也只能怕死地劝告道:【那您,需要开增值服务吗?完成上一个任务意外吸收的能量,本系统已经升级,可以开新业务了。】
“哦?让我康康。”薛灵素立刻是来了兴致。
赚那么多积分,不就是为了掏钱爽这一刻吗?
【随身空间可以再升级一倍。】
“升!”
【坐骑可以升级精准定位,但是需要与目标人物见过面,否则还是模糊查找。】
“买!”
【当前可抽取萌宠和皮肤哦~】
“抽!!”
薛灵素啪地一下站起来,很快啊,心潮澎湃。试问谁能忍住十连的诱惑呢?!
……
十二点后,望着几乎清零的账户积分,薛灵素的热血开始冷却。
“那啥,这兔子,能退货不?”她试图挽回一点损失。
花了一万积分,就抽了个玉兔。
是的,兔兔真的很可爱,但她很难不把它当做储备粮。
【货物售出,概不退换。】
“冲动是魔鬼,消费主义害死人……”薛灵素碎碎念,试图平复心境。
【往好处想想,这只兔子没准会很有用,在扮可怜的时候。】系统的提示言尽于此。
她这才又仔细看了看玉兔的萌宠属性。
【当你在夜间怀抱玉兔时,魅力值+9999,不用怀疑,你就是他人眼中的嫦娥。白昼放玉兔自由活动,将会获得方圆五里内有效情报,并有几率触发奇遇任务。】
薛灵素倒吸一口凉气。
系统出品的玉兔果然与众不同,它可真是能跑。
淋湿的小狗
这是一条平缓的小溪,水流的速度不算急。岸边竹林撒下一片阴影,正适合路过的人歇脚乘凉。
薛灵素升起炭火,铁网架上,正不急不缓地烤着鱼。她这辈子可能是与钓鱼无缘了,眼下这条正在烤的三斤重黔鱼,也是在市集上买来的。
冲动下单升级了随身空间,积分也不是白花的。现在的随身空间,初步具有了冰箱的功能,鱼肉放进去也能保鲜。
各色调味料应有尽有,户外锅具碗碟也是一样不落,更过分的是,溪水里还镇着一个西瓜,连餐后水果也没有放过。
多时空融合的武侠世界,很多细节上并不那么考据。否则这个时代,还不一定能吃上玉米土豆呢。更不考据的其实还是货币单位,大概是写的时候没有考虑过,一百两银子究竟有多重,自然也没考虑过如何携带的问题了。
所有人都很有钱,但基础物价又很便宜,每到囤货的时候,薛灵素才有了一点生活的位面是书中世界的真实感。
——真的没人考虑通货膨胀的问题吗?你们流通的货币也未免太多了喂!
阴凉的风徐徐吹来,薛灵素脚边卧着的玉兔,忽的支起耳朵,警觉地看向上游。那红宝石般的眼睛一下也不眨,突然跳起来往自家主人腰上一撞。
猝不及防的薛灵素,烤鱼差点没掉下来,捂着腰说道:“你是不是又上附近听闲话去了?妈妈跟你说,兔兔是不能吃鱼的。隔壁家小猫咪是不是跟你说它天天有肉吃,它骗你的,前几天我还看见它偷吃剩饭呢。你乖,妈妈一会儿给你整点瓜皮吃……”
玉兔不会说话,只能蹲在地上用看瓜皮的眼神盯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薛灵素从兔子的双眼里读出了真情实感的嫌弃。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兔子发出了一声“喵”的叫声。
系统简直没眼看了。玉兔,一只高科技仿生兔子,被愚蠢的人类逼得发出了猫叫。
这绝对是程序都错乱了。
“就算你学猫叫,兔兔也不能吃鱼哦。”薛灵素语重心长地说道。
玉兔先是转过头,接着连身子都整个转回去,似乎是一点也不想面对她。
它真的尽力了,如果这样还不能起到示警的作用,那么后面就算发生了坏事,也只有让她自己承担了。
薛灵素的鱼已经烤得外焦里嫩,接着炒好料汁放入烤盘,加入配菜,可谓是香飘十里。等鲜红的汤汁渗入鱼肉中,味道更是一绝。
她的胃已经嗷嗷待哺了。
就是在这种局面下,有一个人从上游被水冲了过来。连续撞上十几块石头,最后精准卡在了镇西瓜的大石头间。
那石头还是薛灵素亲自搬过去的,目的就是防止西瓜被水冲跑,没想到会意外捕获一只人类。
“啊哈哈,刚才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声音。”薛灵素头也不抬,矫揉造作地说道,“看来是我饿出幻觉了,还是先吃饭吧~”
应对道德绑架的有效办法,只要我没有道德,就没人能绑架我。
但她终究是个善良的人,见死不救还是会遭受内心谴责的。所以干脆不要看,她什么也没看见。
【就算不去救他,也没人会说你什么。】
系统顿了顿,补充道:【毕竟方圆五里内,连一个人也没有。】
薛灵素大口吃鱼,过了三秒反应过来:“为什么骂我?”
她这么大个活人坐在面前,系统硬是要睁眼说瞎话。
系统觉得自己只不过是说出了实话,一点错也没有。就算是不为了救人,一般人遇上这种事,多半还是会去看一眼情况的,这是好奇心驱使。
而它的宿主,连好奇心都失去了。人一旦失去好奇心,还能被称之为人?
这鱼的滋味实在是难以抗拒,就连地上的玉兔都忍不住把头转回来,可怜地看着她。
“……”薛灵素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一只兔子的习性和猫大体相似。但她也没养过兔子,也许吃鱼也是正常的?
在碗里撕下一块鱼肉,放入兔兔面前的碟子里,它还真的埋头苦吃起来。
“世界还是太魔幻了,阿弥陀佛。”她说着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也不知是想得到谁的庇佑。
但下一秒,她就站起身来。
【哟,现在又想当个人了?】系统惊讶的声音是那样阴阳怪气。
“我看看西瓜都不行吗?”薛灵素没好气的说道。
怎么回事,说得她好像丧尽天良一样。
在水中浮浮沉沉的,看上去是个年轻男子,约莫二十三四的年纪。他的脸色是一片苍白,一身白衣,身上好几处渗血的痕迹,都被流水冲刷成淡粉色。
该说不说,不愧是武侠世界的人,体质就是过硬。这种程度的伤,要是放到她前世的环境里,不出意外应该是反复去世。
受伤的时候死一次,落水就是死第二次,要是无人将他打捞上岸,就死得透透的了。
薛灵素打量他须臾,突然说道:“幸好他的脸是朝上的……”
【的确,脸要是朝下,现在已经淹死了。】系统随声附和道。
她却不是这个意思。薛灵素叹道:“长得好看的男人,在我这里有一个优势。至少,我总是不忍心见死不救。他的脸要是朝下,就连一点获救的机会也不会有的。”
系统理解了,要不是被美貌打动,她才不会多看路边的尸体一眼。他就算不是尸体,最后也殊途同归。因为薛灵素还没有好心到,随便哪个路人都能入她的眼。
然而刚将人捞上岸,宿主的下一个动作又吓了系统一跳。
【你脱他衣服做什么?】
“不脱衣服,检查伤口不方便呢。”薛灵素面不改色。
【那又为什么脱裤子?】系统君的少年音变得深沉起来。
“啊,为什么呢?”薛灵素可爱地挠挠头,“哎呀,人家失忆了,什么也不知道哦。你就当是职业习惯咯。”
惯犯!
这绝对是惯犯!
从前只知道,宿主没有做人的底线。如今看来,她甚至还没有职业道德。
【你要是有这种职业习惯,一定没少挨揍吧。】系统冷冷地,用骂人渣的语气说道。
“那倒不会,他们打不过我。”薛灵素的声音就显得耐人寻味起来,“系统君,你们选宿主的时候,真的有好好看我的履历吗?”
系统的大数据让它明白,接下来的话通常会突破它的认知。
但它还是不允许有人质疑它的爱岗敬业。于是系统接茬:【从生到死,一笔不漏,全在我的系统日志里。】
薛灵素沉吟道:“我有相当长的一段工作经历,是在普外科,但是在那之前,我也在泌尿外科轮过班。”
【这些资料里都有……】
系统正想申辩,就被宿主打断。只听她说道:“我割□□的技术可是全科数一数二的好,当然,菊部指检也很熟练的。”
【……】
懂了,系统这下是真懂了。
所以苏梦枕应该感到庆幸,如果不是薛灵素还有一点职业操守,他恐怕将会痛失痔疮。
宿主,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很有原则。这让系统肃然起敬。
敬意刚升起一毫秒。系统冰冷机械音:【你根本是在转移话题!】
“啊对对对。”薛灵素毫无愧意地说道,“谁让你那么好骗的?我这是在帮助你成长。”
钮祜禄·系统君,气得哑口无言,只能静静看她到底要搞什么幺蛾子。
眼看着魔爪已经伸向了青年的最后一条底裤,薛灵素的犯罪行为进行到一半,戛然而止。
“这样都不醒,看来确实是昏死过去了,不是碰瓷呀。”她冷静地评估道,“身上也没有武器和暗器。当然,假如他能把武器藏□□里……”
薛灵素的目光顿时变得锐利起来。
系统君一时不知该夸赞她思虑周全,还是该吐槽她被害妄想症。
大抵是自己就极为擅长碰瓷,所以即使失忆了,对碰瓷的警惕仍刻在DNA里。
但是!除了变态,谁会□□藏武器啊?!
大宋律例大概是不能阻止薛灵素继续犯罪了,诸天神佛也管不了一个自由的灵魂,从各种层面来说,能约束薛灵素的,只有她自己。
薛灵素的手,拉住了那条最后防线,一脸严肃,全无半分绮思。手继续往下拽,系统已经陷入自闭。
天地间仿佛有一刹那寂静无声。只有那一声轻微的,由一位濒死中苏醒的青年公子口中呢喃出的。——“还要继续么……求你……”
他的一双眼,瞳孔仍在涣散。那是琥珀色的眼眸,一瞬间的愁苦,让他像一块易碎的宝石。
见多识广的薛灵素,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匆匆一瞥,她已经瞧见了好几处伤痕,再翻过来查看大腿内侧,连贯的旧伤疤,绝对是鞭痕。
触目惊心,是连她都想问对方是否需要法律援助的程度。
“求我什么?”薛灵素硬着心肠,顺着他的话冷硬地问道。
在这种意识并未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反倒更容易突破心防。
青年的眼神迟缓地聚焦,不知他是否看清眼前的人是谁,但他的纤长指尖,已经打着颤攥住了薛灵素的衣袖。
“不要,丢弃我。”
入彀
人的一生能面对几次,人性的终极拷问。
问:当一个饱受精神折磨的俊美青年,猝不及防出现在你面前,哪一个人真的能做到无动于衷?
薛灵素觉得自己不能,这就好像把淋湿的小狗赶到巷子里自生自灭,实在过于残忍。
但她同样做不到成为别人的救赎——就连她自己,目前也因为不明原因失忆中,又哪里来的余力拯救他人。
各退一步之后,她决定救人,然后跑路。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反正她必不可能被碰瓷。
冰凉的溪水中,那位青年的眼神逐渐黯淡,缓缓闭上了双眼,似乎是疲倦至极,只有一只浸泡发白的手,还死死握着衣角。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花四千八百积分兑换的时装,弄坏就揍你哦。”女人说这话时,像是在和朋友谈论天气不错,中午有没有吃饭。
系统知道宿主绝对做的出殴打病号的事,却不想提醒她,眼前这个男人,以她的本事还未必打得过。
然而薛灵素高高举起的拳头,最后还是轻轻放下,作势在青年脸上掐一把。
自从来到武侠世界,她所仰仗的医术满级技能加持,帮她省掉了许多力气。比如现在,她的病人身上好几处致命伤,失血又失温,怎么看也是只能进ICU抢救听天由命了。
她却只需要仗着内力深厚作弊,强行推血过宫,这一招屡试不爽。代价也是可以控制的,病人会因为被刺激到血管,剧痛难忍。
【你是真不怕引起医患纠纷……】
通过玉兔的情报搜集,系统其实已经可以判断出这位受害者的身份。不过它现在更想知道,这两个人相遇,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怎么会?他明明很享受。”薛灵素说话的时候竟然不笑了,手指在伤口上摩挲,眼看着创伤愈合,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将伤疤重新揭开。
而她已经在这么做了,伤口愈合后又裂开,白衣青年自沉睡中又睁开眼,他的目光凝聚在为自己救治的女人脸上。尽管这个人同时也在带给他伤害,但他似乎毫无芥蒂,反倒流露出一丝心安和窃喜。
薛灵素皱着眉抽回手,冷漠地避开对方的视线,像是见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避之不及。
——她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刚才竟然没有生效!
这个男人身上不知是有什么诅咒般的魔力,好像凝视着他琥珀色双眼时,内心的黑泥都有奔涌而出的征兆。
毕竟像她这样纯洁善良的人,如果不是受到蛊惑,又怎会无故伤人?但无论如何,她救人后立刻跑路的计划,因为这个小小的疏忽,直接宣告破产。
这个时候,她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但这都是他应得的。薛灵素镇定地想道,余光隐隐观察四方,觉得或许打晕他也是个好办法。
“我的衣服……”他迟疑地说道。
薛灵素眼也不抬,光速敷衍:“水冲走的。”
“裤子……”
“风刮跑的!”
白衣青年眼睛和嘴一样,微微张大,锲而不舍地问道:“我的伤……”
“你骨骼清奇异于常人,自己就长好了。”薛灵素板着一张脸,语气无比真挚地说道,“我看你就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快去练如来神掌打败火云邪神吧!”
他愣愣地瞧着眼前信口开河的女人,对她说的每一个字的态度都是极为专注。等她话音落下,过了好几秒他才露出一个温顺的笑容。
白衣青年似乎全然相信了她的话,于是顺势问道:“那么揭我的伤疤,一定是担心我睡得太沉,被附近的狼群分食了。”
“姑娘品性如此高洁,在下方才就想问,你是掌管此地的河神么?恕我直言,姑娘的容貌气派,竟像是儿时听说过的姑射仙子。”他纯真的眼眸里,是不含杂质的迷惘。
同样是甜言蜜语,从一个稚子心性的清绝男子口中说出,效果自然也是不同的。
就算是薛灵素这种拒绝糖衣炮弹的人,也不免有一瞬间松动了防备。她捧着脸说道:“你们男人就会说好听的哄女人开心,虽然是实话。”
心花怒放是有一点,但她终究还保留一点谨慎,并不肯松口透露自己的身份。至少在她摸清对方底细之前,她必须保持警惕。
“不过为什么是河神?”薛灵素看了一眼自己脚边蹲着的玉兔,提醒道,“怎么看我也更像是嫦娥呀。”
青年笑得有些腼腆,从回忆中抽丝剥茧道:“我昏死之前,听村子里的人说,他们要把我献祭给河神,求得来年风调雨顺。”
“这里的版本不是河伯娶妻,是河神招赘。”薛灵素神色古怪地嘀咕一句,继而惊诧地问道,“你不同意,所以被捅伤了丢河里了?”
如果是这个剧本,倒是很符合淳朴的古典文学。
“我是同意的。”青年出乎意料地说道,“伤也不是村民造成的,他们收留我,试图医治我,但实在是伤的太重。为了报恩,我想我可以献祭自己。”
一般被献给魔王的少女才会这么想,第一次听一个男人说这种话,薛灵素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啧”一声之后,她耐不住好奇问道:“那你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白衣青年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苦涩,强笑着说道:“是我妹妹动的手,寻常时候,她也只是用鞭子,那天她却失控了,没有收住手……”
朴素正义观是构成薛灵素的基本要素,她立刻就想为他申请法律援助,这才想起来,大宋律管不着无法无天的家族势力。
“你父母都不管管吗?”她不可思议地诘问道,就连声调都提了两个度。
“管的。”男人说道,“确定我没救了以后,母亲将我放到村里,卖了五两银子。虽然不多,但他们也出不起更多的价钱了。”
有这种父母,倒不如无父无母。
笑死,这算是哪门子的管呀?都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换作是她,想都不用想,一定会果断拿起复仇龙傲天剧本。
“等等,你们家什么家庭呀重女轻男?”薛灵素一下就发现了盲点。
重女轻男的家庭并不是没有,但像他们家这么极端的,还真是闻所未闻。这小子不会是在编谎话忽悠她吧?
在她陡然犀利的目光中,白衣青年断断续续回忆道:“我记不清了……妹妹,他们叫她宫主,会做世间最美味的牛肉汤。母亲,只记得是个严厉的老妇人……每次见面,好像都会问我要钱。别的,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叫女儿公主,逼自己成年的儿子养家,敲骨吸髓,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
但在听到青年也失忆的时候,薛灵素即便是在大润发杀十年的鱼,练出来的铁石心肠,也不能无动于衷。
人总是会对相同遭遇的人,展现出同理心。
因此同样失忆的薛灵素,忧愁地叹了口气,姑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有一些专管闲事的朋友,也许可以帮你的忙。”
【你是懂祸水东引的。】系统忍不住讥笑。
想必陆小凤和楚留香,午夜梦回时也会因交友不慎而悔青肠子。
白衣青年还不知道,自己是在接受谁的关心。但他轻轻蹙眉,苍白柔弱地说道:“或许我本就没有姓名,姑娘既然救了我,为何不赐我一个名字呢?”
薛灵素深吸一口气,几不可察地往旁边挪了挪,嘴硬地说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可没有救你,只不过是路过而已。”
眼中的希冀瞬间湮灭了,青年凄然一笑,勉强说道:“是这样么,连这样的伤势都能自己痊愈……妹妹说得没错,像我这种怪物,不配得到善意……”
这是一只郁闷低沉的小狗,让他独自舔、舐伤口,他可能随时会死。
薛灵素捂着心口,默默承受着来自良心的谴责。正是他这个下意识的反应,叫她意识到,面前的男人心理状态并不正常。他极有可能是一个被精神折磨多年的病人。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可能带你一起走的。”她的语气依旧冷硬,“要怪就怪,学医救不了精神病。”
青年不懂她在说什么怪话,只是温顺地说道:“姑娘,我并非纠缠不放的人。只是想着,哪怕有一日的时间也好,能护送你走出这片山谷。”
他都一再退让了,再拒绝的话,就显得她好像非常不近人情。
也行,左右他自己说的一天时间,到时候再纠缠,就不能怪她殴打病患了。
“行吧,你既然需要一个名字……”她的目光扫过对方,草率地说道,“叫小白好不好?”
不对不对,这不是更像条小狗了吗?要不是遇见他,薛灵素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隐藏嗜好。正想说算了,还是换一个吧。
“这名字很好,非常好。”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抓住薛灵素的手虔诚地说道,“那么姑娘的名字,可以告诉我么?”
对男人心软倒霉一辈子。继收下男仆之后,现在又面临痛失真名的窘境。
她轻描淡写说道:“苏灵雪。”
文字游戏,不算说谎。
【牛批。】这是来自系统的表扬。
它当然应该为薛灵素的机智鼓掌。虽说色令智昏,但她好歹还是记得给自己披上马甲。
青年眼中浮起笑意,似乎对她的欺瞒一无所知,只是安心地说道:“让人想到雪后初霁,姑娘的名字和人一样美。”
薛灵素不明白,只是告知一个名字,还是假名,为何就能立刻稳定他的情绪。说实话,她有点后悔当初没有旁听心理学,搞得现在书到用时方恨少。
她自然也解读不出,青年眼中的笑意,在欣喜之外,还隐藏着什么。
那是猎手计谋得逞时的快意,得到新玩具的新奇,以及一闪而过的痴迷。
想开了
无名岛的所在之处,十分隐秘。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在这里能找到世上最厉害的杀手。至于他们的身份姓名,更是无人知晓。
宫九解决目标人物时,一人杀死对方百余人,最后时刻已经杀红了眼,只有水能缓解他的痛苦。
这个决定无疑是明智的,假如此刻是冬季,他或许会选择把自己埋进雪地里,等着十天半个月再被人挖出来。
他的生命里顽强到,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怎么样才能死。在他二十四岁这一年,这世上大多数东西,他都已唾手可得。但只有在痛苦中,他才能体会到一种隐秘的快感。
现在他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大夫,被赐予了新的名字,得到了新的饲主。
这很有意思,所以他用虚假的谎言欺骗她,换取在她身边短暂停留的机会。当然,他知道对方用的也是假名,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又不在意。
很快宫九就发现,饲主是个看上去大大咧咧,却在奇怪的地方心思细腻的女人。
夜幕降临后,山谷中的一切变得阴森可怖起来,是不是还能听见有狼在对月长嚎。
薛灵素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只是随手捡到了一个落水小狗,没想到对方在荒野求生这方面是一点经验也无。
所以他说自己是被推进河里,极大可能并没有说谎。不然以他表现出的行为模式,在这片地方,都活不过三天。
此处是与关外交接的地界,山谷里人际稀少还好说,附近有人的城镇,更是民风淳朴,能把这位小哥吃得渣都不剩。
要说他有什么优点,那就是听话。
她说往东,他决不往西。夜里搭上简易帐篷,他还一定要请求守夜,谨小慎微到像是生怕哪里惹她不快,再次被赶走。
弃猫效应,被丢弃过一次的猫,重新被收养时,就会变得小心翼翼。
“你冷不冷?”薛灵素耐着性子问道。
她又没有奇怪的嗜好,看着他弱小无助又懂事的样子,她就觉得心里憋得慌。已经是隔着帐篷对话,薛灵素的情绪仍是不上不下。
这家伙,到底有没有自己才是病人的自觉?!
“不冷的。”小白平静的语气中,隐约藏着一点点欢喜。
夜风似刀,冷冽地刮在他如玉面庞上,寒意透体,他却连眉也不曾皱一皱。
未免也太吃苦耐劳了,好像突然悟到了,为什么就连她这样守序善良的人,也对忍不住释放黑泥……薛灵素欲言又止。
“你这样不行的。”她的话语重心长,充满了故事,“如果你肯吃苦,就会就吃不完的苦……”
却不料小白轻笑一声,谦逊地说道:“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苏姑娘若是嫌弃,可真是叫我再无立锥之地了。”
系统正纳闷,宿主失忆之后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做事还变得委婉温柔不少。
万万没想到,薛灵素握紧了拳头,忍耐地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中燃起熊熊怒火,掀开帘子,伸手一抓,一个老鹰捉小鸡的入门动作,轻松将人摔在地上。
“本想用善良守序的阵营和你相处,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你的不识相。”她冷哼一声,不悲不喜地说道,“不装了,我是大恶人,我摊牌了。”
小白被摔在软软的床铺上,怔怔听她说完,沉默了一会儿。
眼看着时间越拉越长,薛灵素维持住高深莫测的风范,心里是暗自焦急。——倒是说点什么呀!这样沉默她真的会很尴尬。
比如说,诚恳道歉,保证以后一定不再以吃苦为荣。或者哪怕是问问帐篷里的棉被是从哪里来的……
好急,她好急!
“苏姑娘……”白衣青年沉默良久之后说出三个字,在薛灵素渴求的目光中,纯良地问道,“需要我,脱衣服么?”
现在压力来到了薛灵素这边。
她感到一阵血流直冲天灵盖,冲得她脑子嗡嗡的。
掀开帘子,弹射逃出攻击范围,对着月亮来了一嗓子土拨鼠叫,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像是已经演练了无数遍。
“故意的吧?”薛灵素跳脚怒吼道,“这个混蛋绝对是故意的!别拦着我,我一定要揍他一顿!”
【并没有人拦着你……】
【对了,揍他一顿,也许就是他梦寐以求的。】
系统不大明白她生的什么气。遇到这种倒贴到只差没把自己洗洗干净放床上的男人,以她的道德水准,竟然没有直接上?
宿主不对劲。
薛灵素长叹一口气,在夜风中抖了抖,又果断钻回了帐篷。正对上一双骤然发亮的琥珀色眼眸,目光不自觉向下扫去,她怀疑小白正在摇并不存在的尾巴。
所以说做人就是要果断,犹豫就会败北。
进退维谷,骑虎难下。薛灵素镇定自若地说道:“我想开了,你脱吧。”
他猜不出饲主是怎么想开的,但机不可失,做杀手的,对时机的把控一向不容一点失误。
脱衣服的动作很是生涩,就像是生平头一遭脱衣服似的。薛灵素单手托着下巴,静静等待他褪去衣衫,露出光滑如缎的肌理。
随着他的动作,能明显感到投射过来的目光变得炽热。被唤作小白的青年,羞怯地瞧着这位饶有兴致打量他身体的年轻女子,却见对方眼里流露出羡慕的情绪。
薛灵素几乎要忍不住啧啧称奇,只是克制地伸手摸了摸新伤所在,伤疤竟然淡到快要看不见了。从医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强悍的体质。
说她少见多怪也行,但此刻她的指尖竟有些恋恋不舍。
“别愣着,继续呀。”薛灵素见他乖巧地等待着,满意地催促道。
要不是她肢体动作相当克制,男人都要怀疑她也许是个色中饿鬼了。不过衣服都脱完了,剩下的不就是裤子?
他听话地把破了好几条口子的裤子也脱下来。
“好了,再脱就不礼貌了。”薛灵素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示意他最后一条可以不用脱。
趁他还愣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走地上的衣物,再次溜之大吉。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的嘴里还发出几声坏笑。
“只有这件事情,男人和女人是一样的。”薛灵素说出和陆小凤心有灵犀的感悟,“当人□□的时候,总会老实听话些。这下连衣服也没有了,病人就该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休息。”
帐篷里的回应只有寂静无声。他的沉默振聋发聩。
【我觉得你这样不对。】系统的语气并无谴责,只是困惑。
薛灵素自信地说道:【不要你觉得,我只要我觉得。】
系统的资料库虽然齐全,但可惜没有收录明学。所以就算感受到了窒息,也不懂其中原因。
它只是朴素地说道:【我以为你会更简单粗暴,比如直接打晕他之类的……不是错觉,你真的变得,嗯,温柔了。】
用温柔两个字形容宿主,总觉得说不出口,可惜系统也想不出更适合的词语了。
【这样不好?】薛灵素没有正面接话,只是反问道。
系统在迟疑一秒后说道:【反常得让人害怕。失忆把你的脑子搞坏了?】
【可能吧。】薛灵素竟然没有否认。
仔细剖析内心,她得出结论。——【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世上还有我很在意的人,在等着我。温柔对待世界的话,他应该也会开心的。】
她不记得那个人是谁了,但她隐约有一点印象,似乎是个非常善良,能包容万物的人。
【懂了,你这是长脑子了,虽然是恋爱脑。】系统不解风情地给这场谈话定调。
薛灵素难得没有生气,反倒笑眯眯说道:【系统君老单身狗罢了,想恋爱脑也没机会,我都理解的。】
天生没有被设置恋爱程序的系统君,已经开始生气了。它不需要愚蠢人类的理解,根本不需要!
恋爱脑僵尸都不吃,望周知。
谷中的星空,连成一片,真正是星河灿烂。月光如练,月华如水,薛灵素原本是打算再在一旁另起帐篷,反正这些东西她空间里都齐全。
据她观察,小白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就算她凭空变出两个帐篷,四五层被子,他也只会赞叹“苏姑娘好厉害”。
她当初都已经想好了,要是对方问她怎么弄来的物资,她就说自己确实是河神,而他现在就是河神的奴隶,要习惯仙人的术法。
幸好这个备用计划并没有用上,不然过了中二病的年纪,毕竟大龄仙女也是会犯尴尬症的。
但现在的情况,她却解释不清楚了。——月光照在她身上,贴身存放的和氏璧微微发烫。薛灵素只是拿在手上,正要端详,她整个身子已经飘了起来。
玉兔一跃而起,轻松跳到她怀里,被她下意识接住。和氏璧就像粘在手上一样,根本甩不掉。
【哇哦,月下飞升。】系统的声音莫名捧哏。
“哎?”薛灵素诧异地抱紧兔兔,脑中灵光一闪,惊呼道,“所以说,嫦娥套装的效果竟然是奔月吗?!”
【没有那种效果。宿主行为,不要上升到系统。】
系统君冷酷否认,并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薛灵素没和它斗嘴,因为她很快也意识到不是她衣着的问题。嫦娥套装只不过是魅力+999,并不附带魔法效果。
和氏璧从她掌心脱落,自行移动到离她头顶三寸的距离,保持悬空。薛灵素同时能感觉到,磅礴的内力自经脉中奔流而出,汇入其中。
真相是假
早在和氏璧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身上时,薛灵素就曾经怀疑,这玩意会给人带来不幸。
当她内力被抽走时,内心却是一片安宁。内力乃是身外之物,她原本也没付出辛苦,失去时自然也不感到心疼。
“还行吧,看来那个害我失忆的人,也没有多坏。”薛灵素在脱离地面三米高的地方停下来,悬空时配上飞天的装扮,的确像是谪仙临凡。
虽然她对罪魁祸首的评价,稍微不那么客观,好在还不至于说谢谢。
这个时候系统还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然而在和氏璧的能量到达临界值后,那被吸取的内力竟然以更精纯的方式重新灌注回薛灵素体内。
“咦,这东西,怎么跟变压器似的?”已经闭上眼准备好承受剧痛的她,悄悄睁开眼,惊疑不定地说道,“原来和氏璧是自动修炼外挂呀,啧,没意思。”
以她所见,送她和氏璧的人,就算不是坏人,也得是个卷王。毕竟哪个正经人大晚上不睡觉,跑出来吸取日月精华的?
她又不是妖精。
卷王,所有打工人的一生之敌!
薛灵素正暗自不爽,四肢却突然在不明力量的操纵下动了起来。在她惊恐的扑腾中,系统看破红尘地一笑:【这就是连我都束手无策的病毒,既然反抗不了,就好好享受吧。】
倒也不必把自己的无能说得如此清丽脱俗。
“看来我的判断还是太肤浅了。”薛灵素的目光逐渐锐利,一种了然的怒意正在积聚,“竟然不是卷王病毒,而是舞王病毒吗?”
可惜她不姓尼古拉斯,没有信仰加持,是练不成舞王的。
【天魔策在读条。】系统机械地提示道。
随着它的话音刚落,薛灵素跟着旋转跳跃,摆出魔法少女经典POSE,代替月亮消灭你。长袖拂过之处,掌风抹平了山尖十来棵巨木。
就连地面,好像都变平了呢……
薛灵素不敢想象,究竟是什么热武器才能打出这种效果。她现在的表情也多半是地铁老人手机.jpg,但她还努力忍住没有喊救命。
这时候周边但凡有一个活人,见到这场面,高低得做两年噩梦。
她深深看一眼帐篷,心想要是小白现在就掀开帘子走出来,她就真要痛失普通人的身份,改行当神仙了。
思绪虽说天马行空,已经放空到了时间简史,万物起源,但她的手一时半会也不曾消停。弹指间,树林灰飞烟灭,回顾时,丘陵已成平原。
动静赶上一场小型战争了,帐篷里硬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薛灵素甚至疑心是不是刚才哪一下无差别攻击,把人打死了。
但她这时仍悬在空中,想落地查看情况,舞王病毒也不允许。
“这病毒什么时候能结束?”薛灵素问话时难掩焦急之色。
现实却不因她的情绪而转移,系统无情地说道:【和氏璧应该也有冷却时间,看运气。幸运的话,你可以练到明早。】
不睡觉就不用起床,可恶的挂机练级。
等到日升月落,或许直接就从地图上消失了。挺好,本就是因为这片区域信号极差,她无法使用自动导航,才会在此盘桓两天的。
只是万万没想到,破局的方式是如此的暴力。
“我觉得幸运不是这么解释的。”她咬牙切齿地说道,“至少应该尊重本人的意愿吧?内力打空就落地,明显更合理呀!”
即使理论上来说这是最优解,和氏璧就像是给她开了超级节能模式,这内力想打空,竟然也还差着许多时间。
天魔策无限火力似的喷了半天,和氏璧的光芒终于逐渐黯淡,薛灵素的体能几乎消耗殆尽,小白始终没有出现,听话得令人害怕。
一声凄绝的嚎叫声在废墟中响起,随即夜色中显现出十几双凶狠的绿色眼睛。
【哦豁。】系统的评价是短短两字。
薛灵素在精疲力竭中,抽抽嘴角说道:“好家伙,我是捅了野狼窝了?”
别人说这种话,还可以理解为夸张的修辞。但她这样说,却是在阐明显而易见的事实。——谁知道刚才那连续的打击,覆灭了多少动物巢穴。
善良如她,也只能抱怨道:“这能怪我吗?你们要是不服,就去找这块和氏璧的主人算账好了。”
她好像已经浑然忘了,现在和氏璧的主人正是她自己。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找她报仇都没有毛病,非常合适。
野狼群逐渐成合围之势,缓缓向他们的方向袭来。
【等你落地,这些饿狼就会将你咬死。】系统分析局势的声音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早看出来你就是个乐子人,倒也不必提醒我这种事实。”薛灵素不在意地呵呵一笑,眼含担忧扫一眼小白的所在之处。
系统却不肯住口,循循善诱地说道:【或许你可以有另一种选择,让帐篷里那个孩子撒腿就跑,引开狼群的攻击,你剩下的体力,勉强能逃脱出去。】
“这都是什么幸福二选一。”薛灵素深吸一口气,冷笑反问道,“我要是一个也不选呢?”
【殉情么?也不错。】系统如是评价道。
“说个客观事实,我的医疗满分,可以奶自己。”她的目光渐渐冷静下来,身形还在缓缓下降,狼群也在缓步逼近。
这些野兽在观察,一旦发现他们无力抵抗,狼群就会再无忌惮,一拥而上将他们撕碎。
薛灵素叹了口气,毕竟是她自己惹出来的事,要是搭上另一条无辜的性命,那就是她的无能了。——“攻击虽然低,但我血厚,能磨死它们。”
系统决没想到,最终等来的回答竟然是如此高洁正直,它还是第一次在宿主身上找到人性的光辉。那是被宿主掩藏在毫无素质的外壳下,最复杂的人格底色。
就连系统也不禁折服道:【你不如试试喊一声救命,也许奇迹就在你身边……】
直觉让薛灵素连一秒钟的犹豫也没有,立即大喊一声:“救命啊——”
奇迹似乎果真出现了,小白掀开帘子走出来,身上居然还是没有衣服。捉弄人真是害人害己,她很难说内心一丝懊恼也没有。
“快跑吧小白。”可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薛灵素说出这句话时,竟有些如释重负。
小白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迈开腿飞快地跑起来。她正想松口气,却在下一秒大惊失色喊道:“方向跑反了啊!那边狼最多……”
狼群显然也没想到,这时候会突如其来窜出一个楞种,不要命了往它们这边冲锋。头狼嗷呜一声,飞扑上前,紧接着几头小狼也跟着要上去撕咬青年的四肢血肉。
薛灵素人在半空,心急如焚,和氏璧的光骤然消失,她也随之急坠而下,一双腿先落地,发出清脆的骨折声。
剧痛袭来,她还未来得及给自己治疗,就见到了令她瞠目结舌的一幕。
连衣服也没穿的瘦弱青年,一拳击出,袭来的第一匹狼就被打穿了头盖骨,连呜咽声都没发出来,就轰然倒地。接着他身形一叠,一个诡异的角度,踢出去的两脚,又击飞出去两匹狼。
接下来袭击他双肩的狼,则是被他贴近耳边,一只手就拧断了它的脑袋。
【有什么想说的?】系统在薛灵素目瞪口呆的间隙中,饶有兴致地问道。
此情此景,薛灵素也只有两个字可说。
“牛逼。”
狼虽是团队协作极强的动物,却能分清什么是真正的强者。在瞬间损失五六匹狼后,剩下的狼也不得不哀嚎着四散而逃。
“苏姑娘,你的腿,还好么?”小白走到她跟前,一点也不矜持地蹲下,看着她形状奇怪的双腿,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薛灵素心说,这都是小问题,一下就能治好。
现在问题最大的,难道不是他这个能徒手瞬杀群狼的人吗?
“你既然有这个本事,就该早说呀!你还用得着跑?”薛灵素答非所问地埋怨道。
小白伸出的手被她拍开,留下一个红印,她刚升起一丝迁怒的内疚,随即又被怒气压制。事已至此,还装什么可怜啊,不就是打他的力气大了点吗。
做什么委屈巴巴的,倒好像她是个蛮不讲理的人了。
小白低垂双眸,似乎全然不知她为何发怒,只是乖顺地说道:“姑娘说让我快跑……”
“那你跑了吗?”薛灵素冷冷地说道。
青年的头垂得更低,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一只手捂住胳膊,薛灵素敏锐察觉到那里被狼爪子划伤了一道大口子。
她也是很努力才克制住询问他伤势的冲动。
小白给出的理由亦是让她做梦也想不到。
“它们挡住我的路了,我只能把它们全杀掉,才能有路可跑。”他说道。
薛灵素难以自抑地鼓起了掌:“精彩,实在是精彩。”
当了这么久的演员,她不说自己是业界大拿,至少也是江湖前辈。想不到今天,让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人给演了。
听听他的逻辑,简直是无懈可击。曾经她玩游戏也是这么想的,只要把所有人都杀光,就算是暗中潜入。
问题是,你都有这么逆天的本事了,到底谁才能有这个本事拿鞭子抽你啊?!
丢弃
常识在崩塌的边缘反复横跳,薛灵素的脸色变了又变,始终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他没说谎。
良久,她没有说话。令人不安的氛围里,“小白”忍不住抬头瑟缩地看她一眼,似乎是惹主人生气的笨蛋小狗,耷拉着脑袋。
并且他也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一看见他露出那副让人不忍心责备的表情的脸,薛灵素又忘了,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伤口还在渗着血,她手指泄愤一般重重按上去,一会儿就止住了血。
果然,青年的眼中又浮现出雀跃的光,只是一点细微的照拂,他好像得到了全世界。
坦白说,跟这样的人相处,薛灵素真的会感到害怕。因为时间久了,被用这样目光注视的人,真的会误以为自己是在他心中是最重要的。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态,目光瞟过她方才按上去的地方,那里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这真的是正经的武侠世界吗?确定不是什么18R同人游戏……】
见他第一面,薛灵素还没有联想到那方面,短短的接触下来,她觉得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这个小哥,他的设定,是不是太色了点?
【……你问这个话之前,有没有想过,你是那个女主角呢?】系统不能直接骂她在说傻逼话,因此回答得极其委婉。
哦,那必不可能是了。薛灵素不知是遗憾还是安心,总之是叹了口气,随手塞给他一套衣服。
“穿条裤子吧你!”她脸色险恶地说道。
青年丝毫未曾察觉她的心绪变化,微笑捡起掉落在地的女装,慢慢穿在身上。薛灵素左顾右盼,竟不敢直视他。
笨蛋小狗真是太讨厌了。
因为脑子里一旦产生这种设定,再看他穿衣服的动作,居然比看他脱衣服时更加色气。多看一眼,万一鼻血流下来了,她还要不要面子的?
等人把衣服理顺,她才正色道:“出去。”
穿上新衣的“小白”,对她递过来的是女装这一点,没有一丝丝的抵抗。似乎只要是她的要求,他无论如何甘之如饴。
除了这个要求。
青年先是一怔,下一秒脸上就浮现出一种惊惧交加的神情,试探着张张嘴,想要恳求她不要赶走他。
但薛灵素终于下定决心,绝对要让他知道,不是每一次都能靠装傻卖乖糊弄过去的。
“我独来独往惯了,留你一天,本就是破例。”她揉了揉太阳穴,说话的语气还很平静,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美感。
青年琥珀色眼眸中的光都快熄灭了,一语不发,微蹙的眉梢似乎会代替他求饶。
薛灵素硬下心肠,淡淡道:“是我搞错了,一开始就把你放到了弱者的位置上。但你已经证明,你不是。我既不需要你保护,也不愿猜忌同伴,所以才要你走。”
眼尾泛着红,男人一句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她送出去的衣物精巧华丽,让他看上去平添了一点妩媚。真正好看的人,是不拘男女的。
就连他离去的背影,都像是在诉说半生凄苦。
人就默默坐在门口,安静得仿佛他不存在,懂事得令人心疼。
沉寂许久后,薛灵素才恢复体力,慢慢治好自己身上的伤,骨折的地方还是需要长一晚上,她面不改色把骨头固定住。
系统感慨道:【你狠起来,也是够狠的。】
宫九还真是个心性纯良的孩子,这要换个人,现在剧情已经走到小黑屋了……
也就是宿主对这个角色一无所知,才敢无所顾忌地说话。先收留他,再把他赶走,这是什么新型KTV手段。
薛灵素皱着眉,并没有接系统的话。
她自认为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但今夜起伏跌宕的剧情发展,让她的脑袋跟着宕了机。冷静下来想想,他也未必是有意隐瞒实情。
同样是她第一次见他,就曾有过的猜测。如果是被情感绑架,长期驯化之后,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认知。
他都已经是个遭受精神虐待差点死过一次的人了,却因为一场无妄之灾,又被她赶走,这不就显得她更是个大恶人了吗?
“哦,我本来就是啊,那没事了。”难得自我反省的薛灵素,轻易就放下了心结。
为什么要精神内耗?为什么要用善良绑架自己?她既然觉得不自在,就直接拒绝,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不管是感到被欺骗了,还是感到了焦虑,这些都不重要。
她的感受最重要。
枯坐冷风中的女装青年,从地上拔起来几根枯草,一只雪白的玉兔悄悄挨过来,他顺势摸了两下,兔子就乖乖靠在他身边。
他人虽然有几分傻气,手却是异常灵巧。几下翻折,平平无奇的枯草,就叠出一个栩栩如生的兔子模样。
第二日清晨,薛灵素还未睁眼,伸个懒腰舒展筋骨,就发现被迫修炼天魔策的副作用非常明显。
她现在困得能当场表演小鸡啄米,并且始终伴随着一种精疲力竭的脱力感。唯独冲击得经脉刺痛的那股霸道内力,一反常态的平静。
和氏璧堪称是破碎虚空道路上的一大外挂,薛灵素也不得不承认,下次见到它的原主人,应该好好谢谢他。
薛灵素掀开帘子出去,只见很近的地面上,密密麻麻堆了小山包一样多的草编兔子。她动作一滞,环顾四周,门口守了她一夜的人,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哪里还有人影?
玉兔转过头瞧着她,低低地“叽”了一声,也不知道又是跟什么动物学来的。
这一次她总算听懂了玉兔的责备,于是对它摇了摇头。
【他是怕血腥味引来更多危险的猛兽,所以在寒风中冻了一夜哦。】系统说道。
它好像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就叫做拱火。
这时宿主再次答非所问,喃喃自语道:“他最好真有个妹妹……”
这样或许她就能找到理由说服自己,下次见面就原谅他。
将帐篷和被子收回随身空间,她从戒指里取出一个小本子,记下最近发生的事情:1.和氏璧在月光下帮助调理内力,天魔策会自启动,需要留意观察今夜情况。
2.遇到的碰瓷男,是个笨蛋小狗,因为卖惨骗人,已经被赶走了。
3.需要在关内外的城镇找到萧十一郎的行踪。
4.好像梦见了一个男人的轮廓,可惜不是那种梦(划掉!!!),他的气质很从容,首先排除他是我兄弟,那么只可能是爱人或者敌人了。梦得不错,下次继续。
不急不忙简单记完近期遇到的事件,薛灵素这才召唤出灵车。对现在精疲力竭的她来说,走路就是下下策,宁愿用语音操纵阴兵走出山谷。
这一路倒也算顺利,没有遇到绿林好汉劫道,也没遇上天降美男投怀送抱。太阳出来以后,凶猛的大型保护动物,例如熊和老虎一类的,也没有不长眼的扑上来袭击她。
山谷里沉寂得有些吓人。不久之后薛灵素就发现了端倪。
是在路过的几处树林里,她看见了两头老虎的尸体,没有一点外伤,才死去不久,都是被人一拳毙命。
“这个武力值,统子哥,你跟我说实话吧,他真正的名字是不是叫龙傲天?”薛灵素面露苦色,却不忘调侃一句冲淡紧张。
【想知道啊,求我?】系统君傲娇地说道。
“统子哥,你好油腻。”她一副快吐了的表情,冷淡道,“真下头。”
现在就要纠正一个说法,她昨夜赶走的,才不是什么被雨淋湿的小狗,这个男人的战斗力,武松都要自惭形秽。
【他都这么努力帮你扫清障碍了,你不说千恩万谢,怎么还随意背后编排人家?】系统似乎还在为男人鸣不平。
薛灵素并没有被内涵到,因为就算当着他的面,她也能说出一模一样的话。
边城其实并不想她想象中那样荒凉,到达的时候正是中午,小城经营的有声有色,人流也并不算小。就算是在这样的边陲之地,有些地方也是必不可少的。
比如说酒馆,比如说青楼。
基于对酒馆有一些不快的印象,薛灵素果断选择了青楼。
在左脚迈入大门的前一刻,系统突然问道:【很早以前我就想问,为什么一定要是萧十一郎呢?你和他有仇?】
【说什么傻话,当然是因为我看过原著,骗起来更方便嘛。】薛灵素的回答一点也没有拐弯抹角。
所以明明有很多方法可以完成任务,她偏偏不假思索选择了骗。如此耿直,系统竟无言以对。
不过就它掌握的信息来看,宿主还是算漏了一件事情。
薛灵素站在门口的时候,老板娘就已经盯上她了。不过她一身的穿着打扮,漠视一切的态度,落在对方眼中,就是高不可攀。
当然,她一看就是外来的客人,并且是第一次上青楼,来的目的也一定不是为了找乐子。
“姑娘是找男人,还是买消息?”老板娘轻车熟路地问道。
薛灵素也是个上道的人,大方地将一锭金子拍在柜台上,笑嘻嘻说道:“找男人,若是找不到,就要买消息了。左右都是生意,姐姐总有一头不落空。”
老板娘做惯了买卖,但还是第一次见人出手如此阔绰,似乎很有些有恃无恐的样子,亦是心中啧啧称奇。
她掂了掂金子的重量,这才满意地问道:“找谁?”
“萧十一郎。”薛灵素说道。
老板娘“哦”了一声,又问道:“你是他什么人呢?若是来捉奸的,我可得罪不起……”
是个好问题。
薛灵素本来想说是未婚妻,但这不就坐实了是来捉奸的吗?
“没有那种事,其实我是他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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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每句瞎话都有人愿意信的,除非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青楼的老板娘显然不是那个天选大冤种,皱起眉头,她的目光在薛灵素脸上打量两圈,狐疑地说道:“骗人之前也要先照照镜子,你有二十岁么?”
那倒是不止二十岁,虽然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薛灵素微微一笑,十分自然地说道:“人的癖好是自由的,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说到这个,老板娘就露出了理解并祝福的表情,点头道:“跟我来。”
看样子是有戏,她这一路没一件事是顺遂的,果然还是怪男人影响她的运势,现在不就开始交好运了吗?
说起来,边陲的男女比例其实很失衡。薛灵素一路跟着上楼,只遇见了三四个姑娘,这已经是极难一见的宽裕场景了。
“这就是他的房间了。”老板娘轻轻推开房门,露出里面一览无余的简单陈设来。
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两张凳子,什么也没有。
她正想问人在什么地方,老板娘已经先一步说道:“他再过一会儿就会过来。”
薛灵素警觉地问道:“出息了,他有钱住青楼?”
她记得萧十一郎穷得叮当响,穿的衣服都是洗的发白,用的每一分钱都是劳动所得。
老板娘冷笑一声,双手抱胸刻薄地说道:“他可是出了名的穷光蛋,不过幸好生了张俊脸,能哄得我手底下的姑娘倒贴。”
说着,她古怪地看了一眼薛灵素,阴阳怪气地说道:“您不也是,他的干妈?”
薛灵素承认自己脱口而出“干妈”两个字的时候,的确是口嗨惯了,习惯性占便宜。但她绝对不是在暗示这种桃色关系。
完蛋,她英明的计划还没执行到第一步,故事男主角的风评已经被害了。幸好萧十一郎出场的时候就是声名狼藉,应该问题不大。
她自我安慰的能力向来是顶尖的,立刻淡定地说道:“那就好,要是他拿着我的钱养别的姑娘,我不就成了冤大头?”
老板娘服务倒是周到,搬凳子,倒茶水,招呼道:“小地方,没什么好茶,你也别嫌弃,解渴是不错的。”
薛灵素也不是没想过会被人下毒,也就是仗着抗毒属性拉满,无所畏惧。她正喝着茶,老板娘也陪她喝一杯,似乎没有哪里不对劲。
但老板娘突然发难,手伸出去拽断床帘上一根穗子,一张渔网兜头而下,将一脸懵逼的女孩结结实实罩在其中。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老板娘嘴角挂着狡诈的笑意,衣袖一挥,一阵香风袭来,薛灵素眨眨眼,双眼一翻,直直倒在地上。
这种情景她还只在电视剧里看过,没想到开黑店的,下手就是不讲武德。来骗,来偷袭她一个老实人。
【说是黑吃黑不过分吧。】系统可不觉得宿主老实。
上一次被公孙兰暗算,还可以说是江湖经验不足,但这一次,薛灵素绝对是早有防范。
系统也有点好奇:【你怎么识破她谎言的?】
【你当我傻呀?萧十一郎是个颜控,倒贴是没用的。】薛灵素决不是瞎说,她有证据。
虽说在设定里,他的确和连城璧的妻子沈璧君互生情愫,但这不代表他就有曹贼属性。更大的原因,当然是因为沈璧君号称武林第一美人,单身多年的小伙子,这哪里顶得住啊?
装作昏迷的薛灵素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一个大问题。
且不说林诗音了,移花宫的二位宫主还在,石观音也刚死,若要评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怎么落得到沈璧君头上……别人就算了,石观音可容不下比她更美的女人。
事有蹊跷啊。
还没等她推理出结果,老板娘已经不客气地踹她一脚,讥笑道:“什么干妈,八成是萧十一郎那小王八羔子的女人!他是出息了,一个人挑了我们三个堂口。他怕是不知道,咱们背后的靠山是六分半堂……”
什么六分半堂?首先排除它是家奶茶店。
好耳熟的名字,薛灵素试图去回忆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女子的影像。她叫什么来着,哦,对,雷纯。
就算是熟人的组织也不行,六分半堂真是坏事做尽!
天凉了,回头就把六分半堂扬了吧。薛灵素内心古井无波地想道。
系统沉默不语,它觉得六分半堂可能做梦也没想到,它会覆灭的罪魁祸首,竟然只是因为有一个贴牌组织挂了他们的名号。
偏偏是遇到了睚眦必报的薛灵素,合该有此一劫。
“来人,把她捆起来,放出消息告诉萧十一郎。”老板娘的语气陡然恶毒起来,“就说他的女人,今夜就要在这楼里接客了。”
此话一出,薛灵素的拳头直接就硬了。
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发生无数愚蠢的事,她也知道是因为蠢人实在太多,又是有稀奇古怪的念头。
虽说反派的职责就是不停搞事,豁出性命去搞事,但亲眼所见,还是让薛灵素极为震撼。——拜托,你们三个堂口都被人挑了还没吸取教训,是哪里来的自信能打得过萧十一郎呢?
薛灵素的疑问很快就得到解答。
当她的怀里被人放进去两只蝎子,她一下什么都理解了。
【啊啊啊啊——快弄死它们——】
系统君的惊声尖叫,更是另一种无法逃避的精神污染。身心均遭受重创的薛灵素,无语地松开拳头。
【你压根就没有实体,有什么好紧张的?】
她可是两只蝎子在身上爬,都能忍住不诈尸呢!
系统也有自己的委屈:【但是这个触感,你头皮发麻的话,我也会跟着害怕啊!】
它说得很有道理,薛灵素也开始反思,忍辱负重到这一步究竟有没有必要。就算这家黑店想拿她当人质引萧十一郎过来,但对方根本就不认识她。
换位思考,要是有人跟她开这种玩笑,她只会笑着让这个人去死。
【唉,来都来了。】薛灵素沉郁地说道。
没想到,当意志动摇的时候,还是四字真言最实用。
小镇的消息传递,快得让互联网时代过来的人,特指薛灵素,表示闻所未闻。她是在中了迷药一个时辰以后醒来的,那时她已经被老板娘拖着上了驴车。
老板娘也是个实在人,为其它堂口报仇的胆子她虽然没有,但逼迫萧十一郎把这些堂口收敛的不义之财交出来的胆子是有的,而且很大。
要做不可告人的交易,自然是越隐蔽越好,可惜这位老板娘可能是在附近作威作福惯了,居然连易容也没有做。但她应该也是怕萧十一郎黑吃黑,手底下带了两个精壮的汉子。
这两个人是她帮会里武功最高的打手。他们还没与萧十一郎正面交手过,只是听说传的邪乎,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有事先准备好的毒蝎……
老板娘正思忖着,却听身边传来一声舒服的□□,三双眼睛的注视下,薛灵素睁开了眼睛,若无其事地说道:“还没到么?我都睡醒一觉啦。”
经营青楼的人,绑过的女人数不胜数,老板娘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了。但这个绝对是最特别的,特别有钱,特别傻,现在还特别镇定。
——现在是被绑架,不是出来郊游!搞不懂这个女人的脑子,是不是有大问题。
她身边的手下先耐不住开口笑道:“这不就到了?大姐,这种货色,你也不说留给兄弟们玩玩,就这么急着拿来引诱萧十一郎?”
老板娘的脸上毫不掩饰闪过一丝嫌恶。
驾车那汉子也跟着发出下流的笑声:“就是,大姐这事儿办的,不是暴殄天物嘛!”
不怀好意的目光逗留在薛灵素身上,她原本生的一张可爱脸庞,穿着却是高不可攀的奔月套装,越发显得清丽不可侵犯,隐约有种禁欲的美感。
薛灵素并不说话,似乎已经被吓傻了,可怜地眨巴着眼睛,看向老板娘。
她平等尊重每个人的生命权,但不包括人渣。假如这帮人做得超过了底线,就算她是正直善良,高洁无垢的神医,也是会生气的。
老板娘皱了皱眉,冷笑一声,嘲讽道:“可惜,她身上有三只蝎子。你们要不怕被蛰一下,肠穿肚烂,尽可以试试,我不拦着。不是有句话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两个汉子立刻噤若寒蝉,连个屁都不敢放,看上去是被蝎子吓得够呛。
薛灵素一怔,两手一摊,无辜地问道:“你说的蝎子是这个吗?”
车上的人不约而同瞪大了眼,惊恐地往远离她的方向缩了缩。
老板娘捂着心口,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小妮子能平安无事捉住她豢养的夺命蝎。两只蝎子在她手上,乖得像蛐蛐。
在紧张的对峙中,只有当事人薛灵素眼中涌动这戏谑的光,却若无其事地说道:“两位方才不是还要和我玩玩么?我也送你们一份礼物好不好?”
不过她也只是嘴上客气,并没有拒绝的选项。
只是轻轻一抬手,那两个汉子早有警惕,几乎是立即跳车躲避。但她使暗器的手法,都是跟生死符学来的,如何是他们这点三脚猫功夫能躲开的,当即发出几声惨叫。
“你……”蝎子是老板娘的,蛰一下就无药可救,她比谁都要清楚。
她甚至一时理不清现在最该问什么。既然都决定出手了,为何要留她一命?
“你可不能走,你走了,谁来挟持我呢?”宛若仙子的少女单手撑着侧脸,猫捉老鼠般的说道。
老板娘惊恐地看着她,额角已经满是细汗。
看走眼了,这是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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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人物
恶魔好像一点也不怕身边的坏女人,当着她的面,倒在驴车的板子上,陷入安详的睡眠。
老板娘自认也算心狠手辣之辈,却在这个双目紧闭的小仙女身边,连句狠话也不敢说。她用毒还算一把好手,武功就稀松平常,刚才就被那一手绝妙的暗器震慑住了。
驴子还在慢悠悠拉着车向前走,前方是一片乱葬岗。
小镇里死了的,无人帮忙入殓的尸体,挖一个坑扔进去,是最方便的选择。不过近来没有新鲜的尸体,味道也不算重。
——今天要多出来至少两具,她那两个倒霉的手下,不用想也知道死定了。
老板娘的脸色就跟死人没有区别,过了好一阵,偷瞄一眼似乎已经熟睡的少女,她颤巍巍伸出手。袖中的刀片轻轻滑出来,贴近少女的脖子。
成了!老板娘心脏猛地一跳,不敢相信竟然真叫她偷袭成功了。
“手再往下一点,那里才是动脉。”恶魔低语道。
她说话时无疑是温柔的,像是一场教学,而她是主导的老师,手里夹着刀片的,是她不中用的实习生。
老板娘咬牙切齿照做,强硬地命令道:“吃下去!”
送到她嘴边的药丸,闻起来有些香甜,薛灵素不明所以地说道:“麦丽素吗?”
恶人没功夫和她啰嗦,直截了当趁她说话,将药丸粗鲁地塞进她嘴里。这药看着大拇指那么大一粒,吃到嘴里却入口即化,根本不给她吐出来的机会。
薛灵素不由得眼前一亮,小小一个边陲小城,没想到是卧虎藏龙。
“什么药呀,你做的吗?”她好奇地问道。
这语气太像面试现场了,老板娘怒极反笑:“好玩意,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这本也不是值得隐瞒到最后的底牌,说出来一定能吓小姑娘一跳,但老板娘现在却一点也不想说出来了。
敌人越是想知道什么,就越是不让她得偿所愿。这就是老板娘最后的倔强。
“好的嘛。”薛灵素娇娇软软的声音懒散地说着,突然之间脸色就变得泫然欲泣,一只手慌乱地握住老板娘夹着刀片那只手,嘤嘤苦求道,“姐姐,你放过我吧,我把钱都给你……”
【演得不错,变脸很丝滑。】系统都不禁要称赞一句,进步巨大。
薛灵素当然知道自己的变脸效果拔群,因为这位老实的老板娘,从手到脸到身体,都僵硬了。
现在到底是谁放过谁?
老板娘有很多句脏话要讲,却违心地说道:“钱我当然是要的,但我更要看着你死在萧十一郎面前!怪就怪你找男人的眼光太差,夫债妻偿,你该死。”
她的手一动,刀片就在纤细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有一股强大到无法忽视的杀气,就在两人附近蔓延。老板娘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难以言说的恐惧令她的眼神都发直。
她再也没机会说话了,一把飞掷而来的刀,结束了她罪恶的一生。
薛灵素柔弱地倒在原地,梨花带雨的瞧着从一旁绕出来的人。那人一双眼睛既大且亮,似乎燃烧着无穷的生命力,黑发披散在肩上,一根布条松松扎起,一身阴沉的黑衣,可怕的气势却不敌眼中的笑意。
阳光开朗大男孩。
薛灵素脑海中冒出这几个字。
“听说我的女人被抓了,就是你……”他打趣的话才说到结尾,语气词还没说出来,一个不轻不重的力道就撞进他胸口,“……吗?”
他姐姐风四娘曾经说过,他虽然武功还不错,但还没吃过女人的亏,所以还不能算真正的长大了。那时他怀疑,这就是风四娘想出来的借口,这样她就能让他心甘情愿干活。
这个回忆在他脑中闪回过一瞬,下一刻就被抛诸脑后。
因为这位姑娘,把脑袋埋在他胸口,轻声啜泣着说道:“大坏蛋,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要死了……”
他的姐姐没要告诉过他,当一个女人撒娇似的哭泣时如何安慰。
但又一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如果一个女人叫你大坏蛋,那她的意思多半是反着来的,比如说小冤家之类的。
萧十一郎不知为何,背后一阵寒意,心都悬起一瞬,这异样亦是令他不知所措。
“等等,姑娘你是谁?”他狼狈地把自己和对方的距离拉远,浓眉大眼看着她,疑惑地问道,“我不认识你吧?”
岂止是不认识,简直是闻所未闻。
薛灵素却惊愕又委屈地看着他,反问道:“我是你隔壁邻居家里的青梅竹马呀?你当年自己说要娶我的,现在是不认账了?”
这个说法,不仅让年轻的萧十一郎大为震撼,就连见多识广的系统,也是始料未及。
她也是真的敢编,好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青梅竹马。
“可是,无凭无据的……”萧十一郎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对方在说谎,可她一个弱质芊芊的女孩子,只看打扮就和这小镇格格不入,孤身前来又能图他什么?
关键还是薛灵素说话时的态度,好像是确有其事,一点也没有说谎被拆穿的心虚。
不确定,再看看。
薛灵素拿脑袋气冲冲往他胸口又是一撞,幽怨地说道:“你就只知道要凭证,我就是死了你也不关心是吧?她刚刚喂了我毒药哦,说不定马上就毒发了。”
又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吓。萧十一郎忙问道:“什么毒药?”
薛灵素欲诉还休地看他一眼,遗憾地说道:“唯一知道答案的人,刚被你杀了。”
萧十一郎被她看得心里发慌,冷静下来瞥一眼地上的尸体,如果是毒药的话,一般用毒的人都会备上解药的,虽然不一定是随身携带。
“你现在是什么症状?”他严肃地问道。
薛灵素眨眨眼,拉起他的手放在额头上,慢慢说道:“头有点晕,你看我会不会在发烧……”
像是嫌萧十一郎的手发烫,测得不够真,薛灵素又垫着脚贴了贴他的额头,问道:“烫么?”
“烫。”他怔怔地说道。
简直像是要把他的脑子一起烫坏了。
【这波操作还行吧?小样,他还不被我迷死?】薛灵素心里的得意,也只能在脑子里对着系统炫耀,实在是人生寂寞如白雪。
系统已经没眼看了,冷冰冰地说道:【太真实了,不像演的。他要是心跳过速猝死了,你就没得玩了。】
那倒也是不至于,虽说玩弄纯情男人的感情不太好,但她的医术是如此高超,他想死也是死不成的。
她的心理活动糟糕到了,假如萧十一郎会读心术应该会逃离地球的程度。
习惯一心二用的白衣女子回忆起了老板娘死前说的话,再结合这个毒药的毒发症状,恍然大悟地说道:“哦,是那种药啊。”
【?】知道答案的系统抠出一个问号。
为什么宿主能这么平静啊?世上已经没有你在意的人了吗?
在萧十一郎惊诧的目光中,薛灵素竟然还能有理有据地分析道:“她大概是想用强力剂量控制我的行动吧,那种药也算异曲同工……”
见过的女人本来就不多,但萧十一郎已经能感觉到,这一个绝对是他遇见过最难搞的。因为他完全猜不出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
萧十一郎哭笑不得,正想用更严厉的态度从她嘴里刨根问底。岂料薛灵素一点也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自己主动交代道:“就是那种药啊!”
看他一副懵懂的样子,她也只好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春天的毒药。”
紧接着她就看见萧十一郎往身后一跳,差点跌进坑里,故作镇定地说道:“知道了,要我把你捆起来吗?”
说出这句话之后,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杀意再一次袭来,这一次的时间也很短。应该是错觉,萧十一郎想道,毕竟这位从天而降的青梅竹马出现后,他的思考能力几度停滞,做不得准。
风水轮流转,这一次轮到薛灵素抠出一个问号。
荒郊野外,附近就是小树林,一个中了药的女子,和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这不是标准的本子剧情吗?
她要不是看到萧十一郎通红的耳根,还以为她的魅力值低到负数了。否则怎么能提出这种不当人的要求呢?
“我生气了。”薛灵素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
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黑衣少年,只能说出一个音符:“啊?”
他的确是做了一个正直的好人该做的事,可惜他遇到的人不是个好人。所以一分钟后他被捆成了一个粽子,扔在驴车上。
绑匪十分贴心,生怕影响他的粽生体验,甚至贴心地在绑绳子的时候,换了好几种花样,直到他满意为止。
“我可以跟你回家吗?”对方的态度十分礼貌。
当然这个时候他说“不能”,等待他的下一句话也是不出意外。
“不愿意?那我也不介意拖你进林子哦。”小魔女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救命!老姐救命!
是礼貌的绑匪,或许在解开衣带的时候,还会礼貌询问“我可以拆开看看么?”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两人渐渐远去,树林里一棵两人合围的大树,轰然倒塌,杀气四溢,连鸟都不敢靠近。
计划通
可以说,整个计划从相遇之后的第三句话以后,就整段垮掉了。直接的导火索还是,薛灵素根本受不了这种委屈。
她可以忍受蝎子在身上怕,也能抵抗男人不怀好意的打量和污言秽语。但她决不能允许有人当面质疑她的魅力值。
竟然还要把她绑起来,这像话吗?
萧十一郎打死也想不到,他错在了这种意想不到的细节上。所以薛灵素一定要教他一个道理,人不能太讲礼貌,也不能不讲礼貌。
【那你自己说的小不忍则乱大谋?】系统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薛灵素嘿嘿冷笑:【没听说过吗?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我这人从不吃亏。】
从不吃亏的薛灵素,在执行计划的第一步,就已经放飞了自我。至于任务怎么完成,实在不行她还能再想别的办法。
她骑着毛驴,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副闲云野鹤的唬人模样,嘴里还哼着家乡的小曲。
萧十一郎隐约听懂了几句。
“妹妹要是来看我,不要走那小路来,小路上的毒蛇多……”
就算是萧十一郎这样的阳光男孩,也会忍不住想,要是薛灵素是个哑巴,就完美了。有些人一开口,就能把第一印象完全颠覆。
不过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不生气了,萧十一郎察言观色得出来这个结论。所以他应该可以套一点情报,因为他野性的直觉告诉他,说话越多,说错话的机会越多。
“你说你是我邻居家的青梅竹马,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这不太公平吧?”他借着对方说过的消息,顺势套起话来。
“苏灵雪。”哼着歌的人反应迅捷地为自己披上马甲。
萧十一郎“哦”了一声,接着故意说道:“你说这次是来找我成亲的,为何早些年不来?莫不是家里人死光了,只能找个男人投靠,才赖上我了……”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
白衣的苏姑娘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只看见她的身影颤了颤,头埋进掌心,似乎是被说中了伤心事,情难自抑地落泪。
萧十一郎暗道不妙,不会真给他说中了吧?
却听她平复完情绪,带着淡淡忧伤说起了伤心往事。
“父亲穷尽毕生心血,铸造了一把刀,这刀锋利无匹,刀成那日,天降异象,火炉中竟出现一行字。”薛灵素压低嗓音,娓娓道来,“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听着像是话本子。”萧十一郎中肯评价。
说话被打扰,她也没有生气,是不是话本子她心里有数。
“正是这句话害得我们家破人亡。父亲临死前嘱托我,一定要为这把刀找到合适的主人,否则必将为祸天下。”薛灵素随意说了一点武侠小说经典设定,就开始夹带私活,“你小子打小就会玩刀,当然第一个就想到你了。”
不管怎么听,都觉得这个说法也太随意了。萧十一郎正想质疑,却听她突然问道:“刚才我就想问了,你的大胡子呢?”
她印象很深刻,萧十一郎应该是有一脸大胡子的。
“还,还没留起来。”萧十一郎本人内心巨震。
别的都可以胡说八道,但他留胡子这件事,就连风四娘他也没提过……她不会还真是青梅竹马吧?
过于年幼的记忆,他早就忘光了呀!
“但今天就成亲,是不是太草率了?”萧十一郎头疼地劝她冷静,“咱们多年未见,总要先相互了解了解,万一我打老婆呢……”
这话说出来,薛灵素“噗嗤”一声就笑了,转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不会的,老婆□□两刀,你都不带反抗的。”
那可不就是被别人老婆插了两次刀,还义无反顾爱着她吗?
“你又知道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他们都叫我大盗萧十一郎,正道人士成天琢磨着怎么杀我,可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他们却死的死,伤的伤。”他刻意把自己说得很糟糕。
薛灵素哈哈笑道:“那我不管,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反正你也打不过我。”
“哦?那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男人在她背后问道。
“我知道。”她说着,身形微微一动,双臂张开,将那个试图逃跑的人轻轻锁住,“想要个抱抱嘛,何必遮遮掩掩的。”
太邪门了,她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萧十一郎确定自己解开绳子的动作十分隐蔽,绝不可能被发现。
纵观全局的系统君深藏功与名:【没想到吧,她有挂。】
逃跑不成,又闹个大红脸,萧十一郎难得老实了一路,心想到了自己的地盘,总有办法拖延时间。
那是一处幽静的峡谷,若不是他指路,谁也找不到进谷的路。那里有一间小木屋,看上去就穷得令人心酸。
“要不,还是入赘吧,真的,我有钱。”薛灵素欲言又止,结结巴巴好歹把话说完了。
到家了,定下心来的,或者说是破罐子破摔的萧十一郎,不理会她的垃圾话,径自问道:“你说的那把,当做嫁妆的刀呢?”
薛灵素高深莫测地说道:“你别急,这刀有瑞兽守护,到了夜晚,它自会带着刀找上有缘人。”
她一本正经得不像是在胡说八道。
“既然要嫁进我家,就要守我家的规矩。”萧十一郎拿腔拿调地说道,“你去做饭。”
这位一言不合就要生气绑人的苏姑娘,脾气好像判若两人地变好了。
她点点头,温柔地说道:“好啊。”
萧十一郎试探着说道:“那衣服也归你洗。”
她竟也没有怨言,笑嘻嘻地说道:“还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了。”萧十一郎原本还有一大堆难题可以提出来,但当她表现得百依百顺,这些过分的话他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薛灵素便微微一笑,提议道:“那我这就去忙了。”
系统觉得她这个样子真的蛮吓人。要不是它就寄居在她脑子里,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走火入魔,精神出了问题。
时间有限,薛灵素做了一腿烤肉做午餐,看吃饭时的消耗情况也可以考虑当晚餐。
萧十一郎吃得津津有味,显然已经忘了他们不过才认识半日,大吃大嚼,完全没把她当外人。反倒是她吃得很斯文,叫他看得暗暗心惊。
好感这种东西,来得不讲道理,只是一顿饭的时间而已,他竟为一个初见的女子而心脏乱跳。对方安静吃着肉,似乎一点也没察觉,有一个呆瓜正对着她的侧脸发呆。
【他第三次偷看你了。】系统很自然地磕起了糖。
看来这次下厨是触发了常规加好感buff,她内心不起波澜地想着。
就听见对方问道:“很好吃,是什么肉?我还从来没吃过。”
“你没吃过很正常。”薛灵素轻描淡写地说道,“是老虎肉。”
萧十一郎愣愣地看了手里的烤肉一眼,接着又吃了一口,就算对他来说,吃老虎肉也是不在预料之中的。
虽然但是,真香,这个时候就不要在意肉的来源了。
“好了,吃完把这里收拾干净。”
薛灵素安排活计十分自然,被吩咐的男人,恍惚间居然真的有一种已为人夫的真实感。
她也不闲着,像个真正的女主人一样,把屋里的脏衣服翻出来,接着大声提醒道:“收拾完去洗个澡,不要逼我亲自动手。”
“啰嗦的女人老的快哦。”嘴贫那么一句他很开心。
薛灵素很大度地没有和他计较,摆摆手让他快滚。
她上下打量了一圈这栋小木屋,怎么看怎么磕碜。倒也不是嫌弃,只是想到原著里他带着沈璧君在这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只有一间房,萧十一郎一直是睡在冷风里。
【你不会是打算帮他修房子?不至于不至于……】系统整个慌得差点没打出乱码。
这是什么人性的光辉啊?能让宿主做到这个份上,有没有可能,是临终关怀了?
薛灵素无语地说道:“你在想什么?隔行如隔山,我哪儿会修房子啊……”
系统的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她理直气壮地说道:“当然是让你帮忙修了。”
【……那是另外的价钱。】系统君忍气吞声。
“咦,我记得谁差点当了我的奴隶来着?”薛灵素装模作样地说道,“是谁呢,记不太清了……”
【行,没问题。】系统君乖巧地说道。
在讨价还价上,永远可以相信宿主的实力,它也只能流泪猫猫头。
萧十一郎泡在水潭里,这是他半个月以来第一次洗澡,洗完之后感觉人都轻了两斤。水滴从发梢往下滴,他不甚在意地甩甩头,像个大狗狗。
想一想,还是老老实实用衣服把自己捂严实了,连锁骨都不要露出来。
那个春天的毒药,药力到底过没过,他也不敢确定。——男孩子在外也要注意保护自己。
大夏天的,他又打了个寒噤,萧十一郎也没在意,还以为是思考的画面太可怕,身体都自己发生反应了。
有一道毒辣的目光,紧紧盯在他后背,那琥珀色瞳孔中的嫉恨,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燃烧殆尽。
他还能忍多久?
宫九嘴角扬起一抹天真的笑意,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饲主,养别的小狗呢?
恐怖故事
风平浪静的生活,令萧十一郎心中隐隐不安。就短暂的印象来说,强行跟他回家的苏灵雪可不像能安分守己的人。
一度他是想跑路的,这一片他可太熟了,保准有办法让对方找不到一点踪迹。
然而事情坏就坏在,他该死的好奇心不允许他逃避。
心不在焉好歹把衣服换上,萧十一郎听着耳边叮叮当当的声音,心里竟然有一种靴子落地的安定感。——早就料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现在不祥的预感终于兑现了。
他悄悄绕到声音来源,随即被开幕暴击。
刚开始是怀疑她在拆房子,亲眼所见,比拆房子好一些,他原本寒酸破旧的小木屋,变成了标准两室一厅带前后院。
坏事没有发生,但是更诡异了喂!
罪魁祸首哼着家乡的小曲,还在悠闲地拧螺丝。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萧十一郎面色虽然平静,内心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薛灵素奇怪地看他一眼,嫌他碍事地把他往外推推,很自然地说道:“扎秋千。”
当然能看出来这是在扎秋千,但她是怎么做到短短的时间内,把房子给他整个换掉的?
萧十一郎不理解,萧十一郎大受震撼。
“你怎么不经我允许,随意动我的房子?”他的神情甚至有点委屈。
要是换了别人,她一定会当场就翻脸骂对方好赖不分。可惜人是她选的……
所以她只是撒娇一般地说道:“可是我人都是你的了,你的房子竟然不允许我碰么……十几年不见,你不会变成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了吧?”
这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脑子里不存在的记忆增加了,萧十一郎猝不及防地眼前一黑。
“这可不能瞎说啊,我连你一根手指也没碰过。”他徒劳无功地辩解道。
不过在她这里,他总算是领悟了一个道理。千万不要自证清白,有心造谣的人才不会管你在说什么,他们只会听自己愿意听的。
“人家只是想你能过得好一点。冬天房子漏风,夏天暴雨滴水,原来我不在的时候,你过得是这样一种生活。”她一双杏眼生的极灵动,此刻正泛着泪光,似乎心灵都受到了伤害。
“就算你不喜欢,也不必说这么伤人的话吧?”
薛灵素黯然神伤地说道。
男人这种生物是这样,没有软硬不吃的。
所以萧十一郎竟然开始反省,他是不是真的口气太重了。明明她是真的在帮他改善生活,他好像完全是在无理取闹。
“对不起……”大男孩其实是相当懂礼貌的,所以他先道歉,然后才问道,“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是说,时间未免也太仓促了。”
【好可怕,虽然全都是你的错,但最后道歉的人却是对方……】
系统刚刚见证完一套完整的P某A,对宿主的无耻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可惜认知这种东西,生来就是为了被打破的。
薛灵素听到来自小伙青涩的质疑,当下只是从容不迫,有理有据地说道:“就是这样,再这样,‘咻咻’两下就修好了嘛。现在你会觉得快,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识过什么叫中国速度。搞基建,我们可是专业的!”
她形容的一切,萧十一郎都没有听懂。唯独有一件事,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只要没有抓到现行犯,她就能一直靠耍嘴皮子忽悠下去,而他就是那个永远的冤大头。
好奇心真的快把他害死了,那么好的跑路机会,他怎么就没有珍惜?
在萧十一郎决定所有一切都不再深究以后,生活短暂进入了蜜月期。
因为薛灵素说话做事都很直白,除了有一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以外,竟然意外的好相处。
“你中的毒,咳,真的没影响了么?”夜幕降临以后,萧十一郎不免有些担心自己的安危。他和这位第一次见面的青梅竹马交过手,那神秘莫测的身法,他连门道都没看明白。
也就是说,动起真格的,他没准还是被霸王硬上弓的那个人。
薛灵素看他的眼神无比复杂,什么也没说,但他感觉已经被骂了一百遍。良久她才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这么在意……该不会还是第一次?”
原本并没有往这方面去猜测,但话已出口,她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
在她看过的所有武侠作品,萧十一郎已经算是洁身自好那一挂的了。毕竟刚出场的描述就是几个月不洗澡……幸好他年纪还不算大。
“对,我就是。”他倒也不拐弯抹角,只因越是遮掩回避,越会让对方觉得有破绽可钻,“做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那是一种不算意外,但莫名欣慰的眼神。
薛灵素不解释,却郑重地说道:“你将来一定会名震天下的。”
心中无女人,下手自然神。再加上一把屠龙刀,她直呼苟富贵,无相忘。
“多谢?”萧十一郎狐疑地说道。
虽然是句难得的夸奖,他却连背后寒毛都竖起来了。感谢她在炎炎夏日,给他带去一丝清凉。
薛灵素摆摆手,严肃而正直地说道:“所以你睡你原本的床,我去睡新盖那一间,夜里不管听到什么动静,千万不要出来,答应我,这一点很重要!”
夜里如果再表演一次月下飞升,还好死不死被人看见,她可能真的会毁灭世界。
萧十一郎不知是想到哪里去了,竟肃然起敬地说道:“我答应你。”
白衣女子这才满意地在这个话题上放过了他。
勿谓言之不预。她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要是再有意外,她刀起人来是决不手软的。
第二日清晨,两人同时挂着快落地的黑眼圈,互道早安。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这个狗屁病毒,是非要让她成为卷王才肯罢休。在几乎又削平一片山之后,她才被允许躺在柔软的被窝里,闭上眼就睡沉了。
萧十一郎的理由就简单易懂得多。
“苏姑娘,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千万别害怕。”
薛灵素耷拉着眼皮:“我受过专业的训练,不会害怕。”
她只会无情嘲笑。
“有只兔子,扛着大刀来到我床前,发出了猫叫。”萧十一郎脸上还带着如梦似幻的恍惚,应该是怀疑自己还活在梦里。
薛灵素瞌睡还没醒,随意地说道:“兔子啊,你就说是不是瑞兽吧?”
他以为就是随口瞎编的,怎么想得到竟然是现实……
“兔子呢?”薛灵素迷迷糊糊问道,随即又问道,“不对,刀呢?”
说到这个,萧十一郎就觉得更加魔幻了,那只奇怪的兔子像是托孤一样把刀放到他床头,居然直起身子,朝他双爪合十拜了两拜。
“兔子跑了,刀……我拿给你看看。”
这把刀也是一言难尽,他说不清楚,最好是让疑似原主人的她亲眼看看。他没别的意思,主要是防碰瓷。
薛灵素打个哈欠的间隙,刀已经被他双手奉上。
上一次见到屠龙刀的时候,刀身还散发着一种低调的光华,整体造型就显得霸气十足,古朴坚实的质感,锋芒毕现的压迫感,无疑都彰显出它的身价。
但今日所见,只是一把锈迹斑斑,轻飘飘的破铜烂铁,让人不禁怀疑,稍微用点力它就碎了。
要不是能查看物品说明,她都要疑心屠龙刀被人调了包。
“刀亦有灵,在等待它的有缘人。”薛灵素庄严地说道,“你拿着,去院子外面比划两下。”
这只是她的推测,不一定对。但当她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其实是很能骗到人的,所以一开始系统就觉得她也许很适合做个戏精。
萧十一郎将信将疑,拎起刀把走向院子。他的刀法并无名师传授,全靠一个字,快。
当他挥刀的一瞬间,屠龙刀好像已经和他合二为一。第二刀,则是心意相通。第三刀,他心中再无迷惘。
刀越来越快,每一下的威力都在加强,刀身越发坚实,山谷的墙壁上掉下无数碎石,皆是刀风刮落。
他竟然在拿到屠龙刀之后,自行领悟了一套刀法。
“经典买一送一。”薛灵素扶着门,困到厌世,不影响她猜对谜底的小得意。
萧十一郎很有天分,她一点也不担心屠龙刀就此埋没。就算时间会有点慢,无所谓,她会出手。
打了一个喷嚏,萧十一郎从玄而又玄的境界中回到现实。
转过头,门口斜倚的白衣少女,慵懒地冲他竖起大拇指。晨曦中的侧脸,美得惊心动魄,他想到了昨晚透过窗看到的震碎三观的一幕,心脏难以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从天而降的仙女,在月光下飘然远去,回到天上。
他来到这世上,大部分时间都是孤身一人,只得到过风四娘的短暂照拂。怎么会有一个姑娘,又送房子又赠宝刀,竟然只是图他这个人呢?
薛灵素微笑,计划虽然在一开始就崩了人设,但仍在顺利进行。
“有一件事忘了说。”她转过头时,脸色骤然变得有些心虚,“你的衣服被我洗坏了。”
她的心虚着实让萧十一郎紧张了一秒钟,听完他才哈哈一笑。
“不就是洗坏了吗,没事,补衣服我在行。”他毫不在意地说道。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从他脸上转移到薛灵素脸上。等萧十一郎看见自己唯二的衣服破得不成样子,他拿着衣服的手也有些颤抖。
“我会赔的!”姑娘大声保证道,带着脸上灿烂的笑意。
萧十一郎长长地叹了口气。
市集离山谷的距离足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两人乘着驴车慢悠悠到达小镇,已是将近正午。
成衣店的老板年纪已经很大了,是个慈祥的老爷爷。店里的衣服乏善可陈,只有一套蓝色的男装,她觉得很适合萧十一郎,试穿之后有一点大,老板还贴心地改尺寸。
“十两银子,不过这孩子是我看着出生的。”老板顿了顿,“转眼你都要成亲了,真是快。我给你算九两九钱,讨个吉利。”
萧十一郎被说得俊脸一红,找个借口就去隔壁买酒。
“他一直就脸皮这么薄么?”薛灵素笑眯眯地说道。
老板手里麻利地缝合衣服,嘴上乐呵呵地调侃道:“年轻嘛。老头子十七岁那年,连小姑娘的手都不敢碰……年轻有年轻的好,姑娘?”
年轻好不好,她不知道。
薛灵素摇摇欲坠地问道:“你说他今年几岁?”
“十七啊。”老板不明所以地说道。
她像是听了个恐怖故事,差点就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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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了
【相信自己,你可以的。】系统还在不咸不淡地说着风凉话。
它的宿主万念俱灰,连和它斗嘴的力气都没有了。麻木地收拾好新衣,走出成衣店,天下之大,她一时竟不知该往哪里走。
钓到一半快上钩的鱼,居然是未成年。还有比这更恐怖的事吗?
“这是不可逾越的底线吧。”薛灵素气鼓鼓握紧拳头。
【你还有底线呢?】系统发誓它一点嘲讽的意思也没有,只是实话说出来,就已经足够嘲讽了。
它还是喜欢宿主制定作战计划时桀骜不驯的样子,希望她恢复一下。
对未成年下手的都是渣滓和垃圾,她正直高洁,是绝不可能与人渣为伍的。跑路虽可耻但有用,然而,然而!她的沉没成本已经很高了。
就差一点点。
但是按计划执行下去,她就要被未成年骗婚了,划掉划掉。
她正像行尸走肉一样呆站在原地,却见一身黑衣的萧十一郎,神色匆忙地走到不远处的角落里。小小的地方,至少是聚集了十几个人在围观。
薛灵素一时没忍住,也加入其中,站在外围谨慎观望。
那是一个身穿粉裙的小姑娘,看着不大,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下手却异常狠辣。手里一根长鞭,只是不停朝地上的女子身上抽打。
鞭子是特制的,加上了倒刺,她这样抽打数十下,血点子溅的到处都是。
围观的人压根不想凑过去弄脏衣服,只是站在干岸上劝:“小姑娘,你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滚开。”粉衣姑娘冷冷地说道,看他们的眼神像看垃圾,一鞭子抽出去,吓得众人四散而逃,“轮得到你们来看我宫主的热闹?”
这名字有点耳熟,薛灵素想着。
所有人都不敢动,只有这时年轻的萧十一郎,看不得有人如此嚣张妄为。没人看清他的动作,他只一边挥刀,一边向前。
一寸长,一寸强,但宫主所持的软鞭,在强度上不可能是屠龙刀的对手。
她也只好后退一步,避开其锋芒,反手的兰花拂穴手就向对方攻去。一招下来,两人各自退开。
可惜兰花拂穴手至少练五年方有小成,萧十一郎仰仗兵器之利,算是占了便宜。眼前不敌,粉衣姑娘瞧了一眼地上鲜血模糊的女子,愤然离去。
萧十一郎正欲上前查看女子伤情,手就被人从背后拉住。
“我们走。”薛灵素瞥一眼地上悄无声息的“女子”,半点同情心也生不出来。
倒是挺同情碰见他的自己。
“但她伤的重,没人救她,会死的。”萧十一郎眼中满是真挚和急切。
是她搞错了,这位才是真正的笨蛋小狗。薛灵素默默松了手,目光再扫过地上躺着的人,恰好对上一双深琥珀色的眼眸。
她也不再拦着了,毕竟人在江湖飘,不仅要上女人的当,还要吃男人的亏。有时候,还会吃男女双打的亏。
但见她态度松动,大男孩居然问道:“苏姑娘,你的医术应该不错吧?”
他都不用多说,薛灵素也明白他想问什么,这双大眼睛就跟藏不住事儿似的,无辜得很。但他还会往家里捡活人,这样纯良的大(冤)侠(种)已经不多见了。
男人不要太得寸进尺,薛灵素杏眼一瞪,笑道:“行,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去找药。先说好,这是你要救人,我可不出钱。”
当一个女人说话阴阳怪气时,不用怀疑,她就是在生气。
萧十一郎认命地说道:“好。”
岂料一身白衣宛若仙人的女子,跳起来给他脑袋就是一掌,不轻不重以示惩戒。
“好你个头啊,你还学会存私房钱了!”薛灵素痛心疾首地说道。
萧十一郎往后缩了缩脑袋,说道:“我和药铺掌柜都熟,药钱可以打工抵债的。”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薛灵素都服了,只能梗着脖子掏出银子和药方,示意他快滚。
安静的角落里,有一双轻灵似梦的瞳孔,始终注视着她。于是她两步上前,冷声问道:“那是你妹妹?”
他点点头。
这位小哥不仅穿着女装,还长了一张骗男人的脸。某些角度看上去,实在是面若好女,难怪能把女朋友都没谈过的萧十一郎骗得团团转。
他真的有一个妹妹,所以薛灵素决定原谅他。
“你的名字?”她居高临下,询问时的语气只是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宫九。”他说道。
薛灵素勾起唇角,微笑道:“好乖,有一件事,思来想去只有你能帮上忙。”
像是沉寂的灵魂重新被点燃,他的眼睛骤然变亮。
“好。”他几近虔诚地说道,“只要你不丢下我。”
薛灵素轻笑一声,揉揉他披散在两肩的长发,低声道:“傻瓜。”
系统猜测她想说的是——“当然会丢下你啦,傻瓜。”
但宫九显然沦陷得比石头沉入海中还要彻底。把他的脑子挖出来,一定是连丧尸都不吃的恋爱脑。
十七岁的萧十一郎得了婚前恐惧症,是在他手里拿着囍字窗花被人要求贴上去时确诊的。
那时他的床上还躺着一个刚救回来的,受伤无人照管的病患。不像他想象中的,是横遭情敌欺凌的弱女子,因为他实打实是个清瘦姣好的青年男子,只不过穿着女装。
萧十一郎没有功夫哀叹自己上当受骗,就被结婚对象支使着布置新房。
除了要贴囍字,房子四角都装满了花卉。新娘本人更是在厨房忙忙碌碌,张罗着新婚晚宴。
“等一下,这也太快了吧?!”来自未成年人的哀嚎,是毫不掩饰的慌张。
萧十一郎猜想自己前世应该作恶多端,今生才遭此大劫。否则落到今天这个英年早婚的地步,就只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了。
可他一不贪财,二不好色……太冤了啊!
“就这,我还嫌太慢了呢。”另一位当事人显然持有反对意见。
薛灵素亦有话说,这任务做得她如坐针毡,如鲠在喉,恨不得能拉十倍速,直接跳到结尾。可惜穿越不是玩p社游戏,她也很难顶。
“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萧十一郎苦口婆心地劝道。
薛灵素下手杀鸡的动作干净利落,抽空说道:“嫁妆都收了,我是不会给你机会反悔的。缓兵之计也没用,天知道你什么时候就跑了。”
命运赠予的礼物,常常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萧十一郎看向手边的屠龙刀,甚至想问能不能物归原主。但薛灵素好像和他有心灵感应,立刻投来了警告的凝视。
“我就是想,这样对你来说,是否有些草率了……”萧十一郎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藏在心里的自卑,“你也看到了,我就是个穷小子,什么也没有。”
埋下的脑袋被人抱住,头顶的触感有点柔软,意识到那是什么的大男孩霎时就红了耳根,一动不动,不敢挣扎。
“不怕,以后有我了。”白衣女子话间带着温和的笑意,“我有你陪着,今后也不再是孤身一人。也会有人保护我,照顾我,还能给我讲睡前故事。”
【听上去像是找了个爹。】系统不无刻薄地评价。
山盟海誓瞎几把许,不会有人信以为真吧?不会把不会吧?
有几秒钟时间,萧十一郎没有回答。等他说话的时候,说出的却是:“我去贴字,前后都贴……”
【这也行?】
系统君能一夜之间吃透500T学习资料,却无法洞察人心。因为人的XP是自由的,难以预测的。
薛灵素微微一笑,毕竟在得知对方真实年龄以后,她能倚仗的经验,也就只剩下小学鸡谈恋爱了。
那一夜,烛光照亮整个房间,门口挂着喜庆的灯笼。新娘子穿着红嫁衣,对镜梳妆,脸上带着甜蜜的笑意,说在喝交杯酒时会有漫天烟花。
所有人都能见证他们微小又隆重的仪式。
唯一的宾客居然是病卧床榻的宫九,以及遥远的风四娘,虽然收到信可能已经是十天半个月以后了。
但等待萧十一郎的未来,注定不是幸福明亮的。在他取酒回来以后,鲜血洒满了整个礼堂。
女装青年立在原地,手里一柄长剑熠熠生辉,剑身还在往下滴血。苍白的脸上亦是血花四溅,让他看上去就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今夜的新娘倒在血泊里,已紧紧闭上双眼,胸口的窟窿,血已不再往外冒。
有一瞬间萧十一郎以为是恶作剧,只是那一瞬以后,他立刻判断,就算只看出血量,她也必死无疑了。
“为什么?”他竟还能冷静地问话。
屠龙刀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愤怒,在一旁发出嗡鸣。
“因为你。”青年脸上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无情陈述事实,“救错了人。”
刀在手中,萧十一郎又问道:“你是什么人?”
男人手中的剑纹丝不动,平静地说道:“我是个杀手,来杀你的。”
伴随着“滋溜”的声音,漫天的烟花如期而至。那是他的妻子期待已久的,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吩咐他做好定时装置,就是不能错过吉时。
可惜她再也看不见了,她的生命终止在二十岁这年。
萧十一郎的双眼因仇恨而通红,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声音,克制压抑地问道:“你的雇主是谁,我会送你们一起下地狱。”
青年几不可察地用余光瞄了一眼红嫁衣的一角。
“六分半堂。”宫九眼也不眨地说道。
不管她想要做什么,他都愿意为她献上全部。首先就是,他学会了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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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谣
一艘客船,载着往来的客人在两地穿行。去往白云城的船只有这一条,一日也只有三趟。
薛灵素觉得近期做得最幸运的决定,就是脱下奔月套装,换上衣橱里被冷落的“寒梅”。果然,自从穿上她的幸运裙,头也不疼了,心也不慌了。
就连渡海都能赶上末班船,她岂不是超级幸运吗?
更幸运的是,她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倚天剑的使用者。原本只是她想凑倚天屠龙的CP,才尝试让宫九拿着倚天剑的。
实际上打起来,要不是她事先交代过不能往死里打,萧十一郎就嘎了。
得来全不费功夫,薛灵素不禁要感慨一句:“不愧是武侠世界顶流职业,路边随手都能捡到一个剑客。”
缘,妙不可言。
说不清是什么孽缘,让她捡了这么个糟心玩意,甩都甩不掉诶。
白衣公子手握长剑,站在船头,海风吹拂过他的发梢。他底子好,稍微收拾一下,就有种芝兰玉树的贵气。在一众相似打扮的剑客中,简直是鹤立鸡群。
去往白云城的,倒有一多半都是剑客。其余的才是各地的商贾,极少的探亲。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叶孤城万仞山。
城主叶孤城的剑法出神入化,一招天外飞仙,更是艳绝人间。大约剑客之间都有个共识,若想成名,自然是挑战江湖地位已经稳固的前辈更快。
风浪有些急,没有乘坐过古代水上交通工具的薛灵素,几下颠簸之后,居然脸色隐隐发白。她刚想配点晕船药吃,一张白绢便递到她面前。
“主人,吸一口会好些。”他贴心地提供一切服务,毫不介怀周围打量的目光,固执地说道。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薛灵素盯着他的脸,有些震惊,就算是她忙着抑制恶心反胃,也不至于完全没注意到他靠近吧……害怕.jpg
【你自己选的嘛。】系统乐见其成地说道。
磕。它都可以磕。
害怕归害怕,她还是听劝地吸了两口,白绢上有一股极重的药味,难闻到她立刻皱起整张脸。这药可能和悲酥清风的解药是同一种类型,难闻,但管用。
“你就一点事儿没有?”薛灵素审视地看着他。
难道体质强横,就连晕船都能避免吗?她好羡慕。最近被卷王病毒折磨,她已经连续卷了七天,天魔策都升到lv8了,才稍微消停一点。
照这样下去,她什么时候猝死都不奇怪。
宫九的眼睛微微张大,似乎也有些惊讶,怎么会有人这么点风浪就要死要活的。
“在遇上主人之前,我就住在岛上。”他一五一十地说道,就差没把家庭住址,家庭成员的信息全告诉她了。
平心而论,分文不出,就拥有了一个颜值上佳、战斗力超强的奴隶,她应该摆酒庆祝。再挑剔他的性格,多少是有点不识好歹。
但薛灵素还是深吸一口气,嘴都抿成一条直线,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说道:“可以不要说那两个字吗?真的很招摇。”
就算她心理素质再强悍,也不想因为这种天降横祸而惨遭一群剑客围观啊!
他们投来的都是尊重,不理解,但祝福的谴责目光,大概也是觉得身位一个剑客,伏低做小实在丢了这个高贵职业的脸。
“好的。”宫九看上去呆呆地,“主人。”
薛灵素拳头都硬了,但一想到现在锤他就是在奖励他,又无奈放下了手。
但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主要她也还没想好,以后要换个什么称呼。按年龄来说,这一世她的身体年龄才二十,比他还小几岁。
叫妹妹?绝对不行,他妹妹那天见过了,是个玩鞭子的狠人。
那要不就叫姐姐?有点像养小白脸哦。
系统警觉地打断施法:【你不会是想叫那个吧……】
那种事情不要啊!
宿主从不让它失望,当它以为她已经很过分时,她总是能在这基础上再给它一点惊吓。
“叫姑姑怎么样?”她笑着眨眨眼,不带一丝恶意地说道。
完了,以后都不能直视这两个字了。系统如是想道,然后陷入了自闭。它还能指望什么呢?难道指望宫九主动站出来说不可以吗?
拉倒吧,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只会把脖子再伸过来一些。
“那很好啊,姑姑。”宫九果然没让人失望,一声姑姑叫得是如此顺口。
“好乖好乖。”薛灵素的手一伸出去,对方就很上道地把头凑过来,然后她很顺利摸了摸他脑袋,略加思索说道,“既然你这么乖,我还叫你小白好不好?”
说真的,搁哪个正常人身上,她就算不挨揍,也该挨骂了。
可恨宫九这个恋爱脑,竟然连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反倒轻轻靠在她身旁,欢欣地说道:“那我就是姑姑的小白了。”
好一个人类早期驯服犬类实录,就是说放到剑客堆里,也是相当炸裂。因为围观的数名少年剑客,不约而同露出了嫌恶的神色。
“他们怎么这样看着我?”白衣公子身子往后缩了缩,迷茫地问道。
“是羡慕吧。”薛灵素淡淡道。
她真的能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拉仇恨的话。短短四个字之后,就连原本保持中立的剑客们,也通通脸色不善起来。
“是羡慕他能给女人当狗吗?”
要不怎么说年轻人,不要太气盛。每次这种尴尬的时刻,出头的都是年轻人。
偏偏那少年英雄亦是一身白衣,只是面容冷峻,不苟言笑。薛灵素只看他一眼,便脱口而出:“西门吹雪?”
旋即她又摇摇头,知道是认错了人。这个人虽说穿着打扮,言行举止都带着西门吹雪的影子,但站在她面前时,她又没感受到一代剑神的压迫感。
那酷似西门吹雪的剑客,被人叫错了名字,第一反应也不是生气,他好像还有点自豪。但接下来他的背脊就僵住了。
胡说八道的女人只是惊讶,毕竟她也没想到在去往白云城的路上,会遇到西门吹雪的狂热男粉。
回过神的薛灵素惊了又惊——好小子,当面ntr是吧?这很难评,还是祝他早日获得西门吹雪的认可吧。
但她怀里那位白衣青年,她忠实的走狗,此刻正微笑着看他,说是微笑,眼底又完全没有笑意。
“叶孤鸿。”白衣剑客说道。
薛灵素又发现,有些剑客,一天天的就是不会好好说人话。既没有主语,也没有谓语。这种水平放她小学课上,是要被老师叫家长的。
算了,这些大侠年纪轻轻地行走江湖,多半是没时间学习,她可以原谅。
“哦,是叶孤城他儿子?”薛灵素面不改色,自认为很讲礼貌地问道。
岂料男人的脸色“刷”一下黑了。
一旁有知晓内情的少年捂嘴偷笑,当着人的面低声说道:“他倒恨不得是西门吹雪的儿子,可惜他是叶孤城的远房堂弟。”
“姑姑,要杀了他么?”宫九忽然说道。
他还记得被叮嘱过的使命,倚天剑既然已经在他手上,击败当今名宿就是他的任务。叶孤鸿这样的人,在无名岛上连给他提鞋都不配,更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其实他自己也清楚,无非就是有点在意而已。一个卑微如尘埃的蝼蚁,竟然扮作西门吹雪的模样,吸引她的目光,这简直是不可饶恕。
宫九目光微闪,在薛灵素的沉默中解释道:“这一次会处理得很干净,一滴血也不会溅出来的。”
薛灵素投来了不赞同的目光。
所以说她只是素质不高,而这位更是重量级,他是随时可以践踏法律。
想法没有被认可,宫九有些委屈。他疑心是之前制造新婚血案的手段太粗暴,场面一度十分血腥。女孩子好像都不太喜欢这种风格,而是倾向于中原一点红那种极致优雅的手法。
那有什么难的?只要她说,他也一样能做到啊。——而且他平时也不会把场面弄得那么脏,是薛姑娘她硬要提这种古怪的要求,他只是照做而已。
是的,“苏灵雪”死后,她痛失马甲。
自己选的小狗,不好好教育是不行的。薛灵素在悲痛中领悟到了这个道理。
“小白,打狗也是要看主人的。”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把他杀了,万一叶孤城收到风声,收拾包袱跑路了怎么办?”
宫九若有所思,躁动的情绪马上被安抚下来。
她说得太有道理了!
但船上除了宫九,所有人都送上了真挚的祝福。
“黄口小儿大放厥词辱我城主!”
“滚出白云城!”
“这艘船不欢迎你们,赶紧滚!”
剑客,行商,游客,探亲者,船员……所有素不相识的人,在这一刻竟莫名团结起来,同仇敌忾。
看来叶孤城在白云城的地位相当之高,名声也的确是好。
薛灵素暗忖几秒,面上却不急不慢地对宫九说道:“这就是被说中心事,他们急了。男人破防的嘴脸可真是难看,啧。”
她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或许她就将成为第一个在去白云城的路上被群殴的女人。
就算意识到了,也无所谓,反正宫九会出手。
于是薛灵素往火里加了最后一把柴。
她天真地说道:“当然,叶孤城才不会告诉你们他是逃跑了。随便找个借口,就说要去找西门吹雪一决高下什么的……反正理由多得是。”
随着一道剑光闪过,有一少年大喊一声:“我忍不了啦!”
小小一艘船,顿时鸡飞狗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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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儿
末班船本该在落日前抵达港口,这篇海域虽然平静,但一到了夜间,风浪乍起,再老练的船夫也不敢在此时出海。
然而,不出意外今天就是要出意外了,船夫乐观地想着。
在离港口半里远的海上,发生了一起惨案。按照预定路线航行的客船,在无风无浪的情况下,炸了。目前已统计受害者三十五人,无人遇害。
据受害者指认,凶手是身穿白衣的一男一女两名,该作案团体异常凶悍,在白云城附近如果遇见,第一时间保全自身。
切记,不要靠近他们,尤其是那个女人,会变得不幸!
——以上谣言在白云城迅速传开。
“世态炎凉,人心不古。”薛灵素走在白云城的大街上,骂骂咧咧抱怨着,“分明是他们以多欺少,我们正当防卫,现在还倒打一耙,是我们是凶手。气死我了!”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宫九回想起她当时双掌轻推,不仅震飞了所有人,就连船也一起炸了,不禁严肃地点点头。
姑姑神功盖世,要不是手下留情,他们都该死在海里。如此善良的姑姑,却要背负这样的骂名,果然,强者都是孤独无人理解的。
“不会再有下次了。”他说道,“我保证。”
薛灵素摇摇头,不想去深究他究竟怎么保证,总之心意她确实接收到了。
回忆起当时那一掌的感觉,实在是玄之又玄。卷到最后应有尽有,就算她主观再怎么摆烂,实际上这几日快要把她逼疯的大量练习,还是起了作用。
她触摸到了圆融贯通的那条线。
“这么说。”薛灵素突然停下,站在路中间,在路人古怪的眼神中,她举起双手至眼前,惊叹道,“我无敌了啊。”
路边摆摊卖西瓜的大婶把孙子拉到身前,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要刻苦学习啊,不然就只能出来跑江湖,像他们一样,年纪轻轻就疯了……”
这种程度的阴阳怪气,她完全可以无视。
薛灵素觉得这位大婶说得还是太保守了。她哪里是在跑江湖,最近的经历简直就是在修仙。猝死和飞升都是离开人间,从结果来说区别不大。
她本人没有任何意见,但这不代表宫九也像她一样淡定。
只是一个眼神,大婶身边的孩子就嗷嗷大哭起来。
“小白!”薛灵素投来严厉的一瞥,宫九立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可怜地看着她。
在这样的攻势下,她也不得不硬起心肠,教训道:“为什么吓唬人家?”
宫九无辜地说道:“没有吓唬,我只是生气。”
“你是大人,他是小孩,你不该针对他,这和今天那群人对我们做的事并没有区别。”薛灵素说道。
“那么我该怎么做?”宫九虚心请教道。
首先排除忍气吞声装聋作哑,薛灵素自己就是随心所欲的人,无论什么报复,都不希望留到第二天。留着压力过夜,她只会越想越气,最后觉也睡不好。
“你傻啊。”薛灵素无奈地说道,“孩子什么也没做错,只不过有些大人不懂事而已,你当然要找对问题根源呐。”
宫九跟着她的目光看去,大婶瑟瑟发抖,只恨自己不该嘴贱。
“你说是吧?这位奶奶。”白衣红梅的年轻女子对他们微微一笑。
被她搭话的大婶不敢说话,并且总算在绝望中渐渐理解,为什么传言说靠近他们会变得不幸。
这种令人窒息的对话只维持了极短暂的时间。薛灵素还是希望能在夜幕降临前到达叶孤城的宅邸,毕竟夜间造访,对她这种懂礼貌的人来说,也实在有点过分了。
白云城孤悬海外,人口结构比较简单。
一到夜间,除了海浪拍岸的涛声,似乎日落而息的人们都已安静下来。
在最后一刻,薛灵素掐点找到了叶孤城的住处。
“去敲门。”她手一指,使唤起人来得心应手。
宫九不愧是她门下第一走狗,二话没说,上前就敲门。
不多时,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打量了两眼站在门口的宫九,露出了然的神色。他遗憾地说道:“城主近日不接战帖,少侠请回吧。”
宫九皱皱眉,直截了当地问道:“他老了,快死了?”
除了这种情况,他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一个剑客拒绝对战。
如此直白恶毒的话,管家却似乎是见怪不怪了,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来白云城的剑客不知凡几,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脾气不太好。
因为当今江湖,名望最盛的两位绝顶,都是孤高的姿态。剑道本身,就该是寂寞的。
“城主要去中原,与万梅山庄的西门吹雪对决,已经离开白云城了。”管家面不改色地说道。
岂料宫九的反应既不是惊讶,也不是质疑,反倒愣愣地说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啊”。
有一种果然如此的猜测被验证既视感。
管家倒有些摸不着深浅,白衣剑客亦不多话,径自转身离去。
拐过墙角,那里一直等待的薛灵素见他带着一点兴奋,便有些诧异地问道:“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看样子是被婉拒了,那他兴奋个锤子?
宫九眼睛亮亮的,新奇地说道:“看门的说叶孤城找西门吹雪去了,不见客。姑姑果真是料事如神。”
薛灵素一惊,迟疑地掩了掩嘴巴,皱眉道:“居然有这么巧吗?”
她今天穿着幸运满点的寒梅,没道理扑空啊。女人思忖片刻,有了主意,交代道:“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给你买点橘子。”
姑且不说她讲烂梗占人便宜,也就是宫九真是个傻的,不然高低得问一句,买橘子怎么买到叶孤城家门口了。
薛灵素很有素质地敲敲门,等了片刻,还是那个中年管家出来接待客人。
男人都不用打量她,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极惊讶的语气:“怎么是个女的?”
当面搞性别歧视???薛灵素:礼貌你吗?
杏眼一瞪,她也震惊且面色不善地说道:“不会吧不会吧,叶城主那么大个人了,府上不会第一次见女人吧?真是可怜呐,还是西门吹雪有格调,洗澡都要两个名妓伺候。”
管家脸色大变,求饶道:“姑奶奶,你小点声,是我说错话了,给你赔礼道歉行吗?”
她的身份虽然未知,但他至少能看出这位客人不是剑客。拿着剑的,也未必都是剑客。但用剑的人,就不能被当做女人。
剑客眼里只有值得尊重的对手,没有性别。
按理说他作为叶孤城府上的管家,在当地也算是颇受尊敬,都已经这样放下身段了,小姑奶奶总该消停了吧?
但她偏不。
管家在这件事情上产生了巨大的误判,那就是低估了薛灵素得寸进尺的能力。
求饶的话在她心里过了一圈,立刻敏锐察觉到了强烈的违和感。——你这滑跪道歉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她还没发力,对面就倒下了。
薛灵素的眼神都犀利起来,言辞尖锐地说道:“不行,你什么档次,就和我道歉?把叶孤城叫出来,我就在这里等他。”
从来没有人敢在城主府的大门口撒野,突然遇到人生难题的管家,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能在叶孤城府上当管家的,当然也不可能是普通人。至今还没动手,必定有特殊理由。管家和气地说道:“城主欲与西门吹雪一较高下,已经去往中原了。”
又是和先前一模一样的说辞,靠这个理由,他已经劝退过不少人。但这一次,他遇上了硬茬子。
白衣女子扬了扬眉,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给过你机会的。”
若说边塞是民风彪悍,白云城就是真正的武德充沛,民风淳朴。这位管家已经至少十年没见过强行碰瓷了。
下一秒就见那女子跌坐在地,嚎啕大哭:“叶孤城,你薄情寡义,不要老婆也就算了,儿子都快饿死了你也不出来看一眼!你好狠的心呐……”
这么离谱的谣言,就算她喊一晚上也不会有人信的。管家冷笑一声,不料在夜色之中,逐渐亮起来几家灯火,暗处有人默默探出了好奇的脑袋。
正是因为民风淳朴,白云城已经许多年没有新的故事啦,她这一闹,对当地土著可谓是久旱逢甘霖。
管家真是万万没想到,他从开口的第一句就已经错了,在这个女人靠近大门的时候直接给她一闷棍才是正确的选择。
眼见事态不可控制,却有一道冷清的声音幽幽传来:“儿子呢?”
薛灵素哀嚎的声音不由得一滞,便见那敞开的大门中缓缓走来一位白衣剑客。他的面色是如玉一般的白皙,留着些许胡须,目光冷冷的,但又不让人害怕。
假如今日出来的是西门吹雪,也许薛灵素会在第一时间收敛一点傻气。
管家恭敬地喊了一声:“城主。”
有了靠山,他除了懊恼自己办事不力,竟然也有种松一口气的后怕感。
欺软怕硬的年轻女子丝毫不怵,高声喊道:“小白,过来。”
宫九的速度快得像是按了闪现,几乎就在一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她身边,些许惊讶地问道:“怎么了?”
“快叫爹。”薛灵素微笑着看向门内的叶孤城,眼中满是狡黠的笑意,杏眼都笑成月牙。
宫九听话得不像他儿子,倒像个孙子。
“爹。”他真挚地唤道。
叶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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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叶孤城
今夜的海风格外温柔,适合初遇,亦适合重逢。
港口一艘船还在等待出港,戌时以后,风浪会消停一段时间,要想夜航,这是最后的机会。
船头有一位锦衣公子,在协助船员打捞起在海中浮沉的少年们。直到救助完所有人,他才露出一丝倦容。
“你们的船怎么会沉的?”他不解地问道。
一个满脸晦气的少年苦笑道:“还是怪我,不该招惹女人……”
他们七嘴八舌解释清来龙去脉,相互抱怨着倒霉。
“那倒是,的确不该招惹她。”锦衣公子微笑着感慨道。
他的脸一直朝着岸边,不知遥望什么,嘴角的笑意有些奇怪的熟稔。随即有一个少年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睛,似乎什么也看不见。
“对了,还未请教公子姓名?”
“无争山庄,原随云。”锦衣公子淡淡地说道。
船上很整齐地发出了一种惊讶的声音,无论是无争山庄还是原随云,名气都不小。这位原公子,确然是自幼失明,瞎如蝙蝠。
跟在一旁的老伯低声提醒道:“还有半个时辰才启程,公子不妨去岸上透透气。”
天虽然已经黑了,但对瞎子来说,最不怕的就是天黑。
锦衣公子笑着摇摇头,正想说什么,却听寂静的黑夜中,依稀传来了女人的哭闹声。他面上一怔,忽的笑出声来。
老伯知道自家公子的听力异于常人,不禁忧心地问道:“公子听到什么了?”
这位谪仙一般的公子,温柔的笑意还未褪去,冲淡了月色下的清冷,整个人似乎都散发出一种愉悦,让人也忍不住跟着放松下来。
“没什么。”原公子翘着嘴角说道。
城主府门前从未如此热闹过。
叶孤城望着不远处开口叫了爹的好儿子,又把目光转回地上瘫坐的女人身上。城主他玉色的脸庞逐渐发黑,却依旧冷静。
“几岁了?”他问道。
同一时空里的三个人,竟不约而同,一身白衣。就算只论容貌,也是十分相配。要是她没有胡说八道,这谁看了不说是和谐美满一家人呢?
他这样问,家里的下人不由得就往那方向去联想。
要是城主大人早早结了婚,孩子应该也不小了。
“八岁。”宫九说道,理直气壮地。
背景板的围观人群不禁发出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叶孤城慢慢转过头看着孩子他妈,重复道:“八岁?”
一成不变的表情,很难判断出他是生气还是想笑。顶着一众“你告诉我这他妈是八岁?”的震惊目光,薛灵素仍是不慌不忙,一副摆烂样儿。
“啊对,八岁。”白衣红梅的年轻女子无奈地说道,“三岁跟我一样高,五岁和他爹一样高,八岁就这样了。”
【好耳熟……你现在是不讲逻辑地胡说八道啊。】沉寂已久的系统君突然说道,戏精系统的职业素养让它不吐不快。
她哪怕说这孩子十八岁呢?就当叶孤城天赋异禀了。这样不走心的谎言,就不怕叶孤城一怒之下,天外飞仙给他们俩穿成糖葫芦。
当然耳熟,薛灵素有点小得意。看她接戏的速度,就知道《让子弹飞》是没少看。
这刻入DNA的台词。
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变态。
“想不到叶某在将近而立之年,竟能喜获佳儿。”叶孤城在窒息的沉默后,突然自嘲般地说道。
城主他竟然认了这个便宜儿子?!
这下不止自己人大惊失色,就连这场表演的女主角,也是脸色微变,探究地打量起叶孤城来。
什么?这里居然有无耻之徒妄想无痛当爹?薛灵素气鼓鼓地瞪大杏眼,目光钉在那张负心汉的脸上。她开始怀疑,这家伙年轻的时候不会真干过抛妻弃子的事吧!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叶孤城。
薛灵素的眼神陡然犀利,她的目光将化作利剑,审判每一个渣男。
就算是号称“一剑西来,天外飞仙”的叶孤城,对女人的心思也是一窍不通。他哪里能料到,短短的几个瞬息,面前这姑娘脑子里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欣赏完难得一见的变脸表演,他才逼自己挪开视线。
“你想得美。”薛灵素终于舍得从地上爬起来,气势如虹地说道,“该不会以为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一个完整的家庭吧?分手费给够,我连夜就走。”
叶孤城还未说话,手底下的人都快忍不住代替他回答了。
多少钱都行,狮子大开口他们都认了,赶紧把这尊菩萨送走啊!
但叶孤城的反应也很怪,先前还推说已经出了远门不肯见人,如今现了身,仿佛也就没了顾忌。
他说道:“既然不远万里而来,就不要走了。”
叶孤城,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男人。猝不及防的反击,打得向来以叛逆著称的薛灵素也是摸不着头脑。
这个时候她心里已经在犯嘀咕了,但倔强如她,绝无临阵退缩的可能性。
“那我就住一晚吧,姑且。”薛灵素双手抱胸,很是娇气地说道。
叶孤城没有再和她说话,似乎她遇到过的剑客,话都不太多。就连宫九,话也不算多。不知道这算不算剑客的标配?
进入城主府以后,还是先前那位管家带的路。他已经吃够了女人的苦,一路上看着这对“母子”,是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几个回合下来,薛灵素都替他觉得辛苦。
“你到底想说什么?再不说我可要进去睡觉了。”她好笑地催促道。
站在房门前,管家终于支支吾吾说了两句,“莫要仗着城主宠爱 欺压他人”、“谁都看得出你在说谎但城主不发话我们也只能认了”之类的话,简直是夹着尾巴逃跑了。
让薛灵素又笑了半天,踏进房间才停下。
房子是中规中矩的客房,宫九住她隔壁,对这个安排她倒还算满意。虽说她摆明是来闹事的,但在这方面,府上的人办事好歹没有拉低叶孤城的格调。
“姑姑,方才为何不直接动手?”宫九的声音不期而至。
薛灵素则是满头黑线地说道:“出来。”
亲眼看着一个成年男人麻利地从她床底钻出来,她暗自叹气。——已经不想去追究他到底怎么做到神出鬼没的,这本事要是换给楚留香陆小凤,那就是另一种结果了。
“今夜这府上,有故事。”薛灵素高深莫测地说道。
这并非毫无来由的猜测,若不是有要紧的大事,早在她坐地大哭时,就已经动起手了。她连后手都想到了,可惜没用上。
“你总有道理。”宫九说道。
声音闷闷的,就连眉头都微微蹙起,颇有几分忧郁少年的意思了。
“这是怎么了?”薛灵素想了想,“是我让你认爹,你不开心了?权宜之计嘛,体谅一下哦。”
她总是这样,就算做得再过分,到头来只是轻描淡写就一笔带过,道歉是不好道歉的。
宫九却不是为她的无礼要求而生气,相反,她还可以再过分一点。
“我就不可以么?”孩子委委屈屈地低声诉说道。
薛灵素确定自己是听清了,短暂地思考后,她立刻回答:“可以的,这次的表现相当精彩!我家小白最棒了。”
又来了,哄小孩的语气。
人心就是这样,得陇望蜀。他渐渐会忘记,一开始是为什么想留在这个女人身边。长得不是最漂亮,性格相当恶劣,做人极为轻浮。
这样的人怎么会让他难以割舍呢?
都是剑客,叶孤城可以有个名分,他就不可以么?
宫九低垂下脑袋,在不被看见的地方,情绪几度翻涌。——不然还是半夜送叶孤城下地狱吧?
不行啊,姑姑会生气的。要耐心啊,宫九,你不是最擅长忍耐么?
青年收敛好情绪,对饲主露出小狗被夸赞后才有的欢欣笑容。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保护好姑姑的。”他微笑着说道。
薛灵素完全不去想这句郑重承诺背后的含义,以及谁才是那个代价。深究只会令自己陷入痛苦的深渊,她选择装死。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乖,累了一天了,今晚睡个好觉哦。”饲主毫无被争夺窥伺的自觉,还好心地安抚道。
当然要劝宫九去睡觉啦,因为她有夜袭的计划。
就在进入府中不久,薛灵素蹲在了会客室的屋顶。
【让我们来听听,叶孤城这小子到底要搞什么名堂。】脑海中,薛灵素不忘兴致勃勃地和系统直播。
系统不以为然地告诫道:【你小心点,弄出点动静,他第一个就搞死你。】
熟读资料的系统君大概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但是它遵守规则,从不剧透。宿主能猜到多少剧情,全看个人造化。
薛灵素显然没把它的话放在心上,反倒是乐呵呵地说道:【啧,系统君,你用词好不讲究哦。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统……】
【我不是,啧,算了,你说是就是吧。】系统君在长期挨打后也终于学会了正确的应对方式。
没讨到便宜的女人直呼没意思,歇了斗嘴的心思,专心听起壁角来。
“中秋之夜,我约西门吹雪于紫金山决战。”
这是叶孤城说的第一句话。
“但实际日期,我会找理由拖延到九月十五,地点换成京城,紫禁之巅。”
第二句话就已经透出些不对劲了。
“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对决,我们会准备好一切。将来小王有幸登上帝位,先生当居首功。”
这个接话的人,是没听过的声音。薛灵素下意识“诶”了一声。
“诶”的意思大概就是,你小子谁啊就想篡位?
下一秒她就纵身而起,逃命似的往远处飞去。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系统君的语气恨铁不成钢。
薛灵素冷笑一声:【有乐子看你就偷着乐吧,还搁这儿幸灾乐祸。】
轻功运得飞起,她都不用回头,也知道背后有人正在追逐。
月色下,她一身白衣无所遁形,男人看着她的背影,居然自己也没意识到,其实嘴角已经开始上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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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妙不可言
《[综武侠]金手指戏精系统》最章节 第55章 妙言
该溜溜
气氛变沉寂,张泉脸尴尬。
倒白陌没什么变,顾继续玩手。
江哲又喝口茶,放茶杯张泉问道。
“张校长觉茶怎么?”
张泉脸满笑意,夸赞声,“很错。”
江哲头,“,回头给您送。”
“谢谢。”
寒暄阵,江哲看向白陌,想问打算闹哪。
白陌知道再装傻。
朝靠,笑道。
“江叔,〾跟€项目...兴趣吗?”
“哪项目啊?”江哲疑惑声。
白陌跟€项目少,真知道€哪。
“718代购模式啊...”白陌连忙€道。
张泉听集⿺注意。
江哲愿意帮忙话,想功难。
什么孙晨,完够看。
江哲瞥白陌眼,“€创候再优⿺选优吗?”
换听话觉尴尬,毕竟初己€选。
白陌没感觉。
“首轮五百万,次轮千万,您觉咋?”
“张校长,只您意,校扶持创项目。”
张泉愣住,记己没€话吧?
没拆穿白陌。
果江哲真意,扶持扶持吧,校亏。
金额江哲看。
没做思考。
“,带洛菡。”
“必须啊。”白陌连忙答道。
意拉江洛菡。
城网做风。
遍布整华东区。
仅仅求职招聘,涉及房屋租赁,城闲置品转售。
务类繁,注册户。
快接近百万活跃户。
虽江洛菡没怎么管,权委托专代公司。
但江哲资源
做支撑,展速依很快。
她城户做支撑,更便‘代购团购’模式步展。
白陌答复,江哲没什么意见。
直接头答。
“没问题,回头秘书联系。”
“她联系式吧?”
江哲〾么干脆,看项目。
另则想白陌次情。
手份东西,€处太。
创造利益,几千万比。
“。”白陌很乐意。
张泉旁,整听傻。
谈?
历商谈判。
哪次唇枪战半,才拍板。
怎么像唠常简单?
果知道江哲身份位,怀疑玩笑忽悠。
震惊,接踵至巨惊喜。
旦江哲支持,财次创,注鸣惊。
校€,无疑巨消息。
知道没己€话份,识旁默默听俩聊。
只越听越劲。
“晚叫边⿺吃饭吧?”江哲提议道。
白陌连连拒绝。
“您手吗?回?”
江哲€道:“,但抽吃顿饭没问题。”
“您找江洛菡吧,,。”
白陌觉己脑病才。
〾江哲想校。
啥清楚。
次躲,次打算继续躲。
什么附近⿺,明明€苏婉。
整城,白陌⿺班,。
白陌€,江哲回复。
身€道:“江叔叔,知道您忙,打扰。”
“次见。”
€,走DV给,回复。
直接朝门口走。
刚门,碰江洛菡。
“白陌!”
“呀!”
看,她很。
脸满惊喜。
白陌头€道:“嗯,快吧,爸爸。”
“,€今晚打算吃饭。”
“很客气€什么叫⿺〾类。”
“晚,。”
“陪陪吧。”
江洛菡呆住。
想什么。
嘴唇看白陌。
神情很复杂。
白陌习惯伸手她鼻梁刮刮。
“快吧,真。”
€,转身离。
校离,白陌隔壁江。
虽知道江哲骄傲,肯屑找苏婉€莫名妙话。
但白陌觉,防范未。
苏婉此课。
侯青青坐她旁边。
白陌教室,她先。
连忙戳戳认真听课苏婉。
她看向己,连忙门口努努嘴示意她看。
“喏,找。”
苏婉看白陌,又抬头看看黑板挂钟。
钟才课啊。
打算。
教授写黑板候,直接门溜。
“怎么?”
白陌〾般提€。
次倒例。
苏婉觉,什么。
白陌直接拉她手,朝走。
既逃,逃彻底吧。
“想逛街,陪市逛街吧。”
“张影票,待逛街,看影。”
白陌直接€道。
苏婉没拒绝,“啊。”
答,包拿手,给侯青青条短信。
让她帮忙课带回寝室。
苏婉没问白陌什么突想带她看影。
知道或许更。
白陌带苏婉校门口打车市某商场。
刚车,接张泉话。
“白陌,江总底什么系?”
“走明显感觉整气。”
白陌此倒很淡。
“哦。”
张泉更诧异。
按照猜想,白陌江哲态该讨曲意逢迎才。
白陌态,耐寻味。
百思解候,白陌又问道。
“走吗?”
“走,江洛菡送走。”
张泉€完,没挂断话。
犹豫半晌,才悄声€道。
“送,隔老远看看,江洛菡像吵架...”
“走明显感觉整气。”
白陌此倒很淡。
“哦。”
张泉更诧异。
按照猜想,白陌江哲态该讨曲意逢迎才。
白陌态,耐寻味。
百思解候,白陌又问道。
“走吗?”
“走,江洛菡送走。”
张泉€完,没挂断话。
犹豫半晌,才悄声€道。
“送,隔老远看看,江洛菡像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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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妙不可言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56章 好感度0
黄永胜喝啤酒聊,夏晚星原静野吃东西,没喝酒。
今晚皓月空,清风徐徐,原静野啃夏晚星给烤玉米,吃津津味。
,夏晚星吃,晚吃太。渐渐走夜晚,顿晚餐没吃完,老夏黄永胜院移步餐厅继续吃,继续慢慢吃慢慢喝,夏晚星原静野饱。
院炉熄火搬房檐,防止拦路,夏晚星觉看她老爸老黄叔胡海侃没意思,她原静野€:“买车,辆带兜兜!”
“啊!”原静野她车很兴趣,拒绝。
夏晚星知道先哪辆,兵将选,最终选银色保捷。
夏晚星锁,坐驾驶座,调整座椅,原静野坐副驾驶。
钥匙火,夏晚星车载原静野门。老夏透窗口看闺女,挑挑眉。
黄永胜朝颔首:“星星€怎么吗?”
老夏:“€啥?星星丫头又职,她车靠己身感觉,再€么改装,她己慢慢索,€倒美。”
“吧,女儿。”黄永胜吃串烤韭菜。
夏晚星车仔细感受,她皱眉:“向盘感觉啊!”
原静野听她话€:“般向盘增该马或者缘故吧!”
“吗?快速!感受。”
夏晚星€完车刚入速山路。
她慢慢踩油门,离器,刹车很,但比啊老车难踩,适。
很快始入未名山山,夏晚星没踩尽油门,毕竟她熟悉辆车,需花才,儿稳扎稳打,老老比较。
花山,今山,山顶只辆跑未名飙车党。
“今没,真太。”夏晚星听**森€未名山飙车党很,基每晚未名山顶集结。
她早,山顶该飙车党,结果山看,只么几,觉挺幸运。
倒原静野听夏晚星略带幸运语气笑€:“今少该
飙车党黑波山边吧。”
夏晚星脑袋冒问号,脸解看。
“呵呵,今黑波山边场山道赛车比赛……”€原静野突笑,夏晚星又脸解看,只听€:“€今黑波山边比赛老熟。”
“老熟?谁呀?”夏晚星直觉€**森,**森流车技,算,赢。(**森:求别扎!!已哭晕厕。)
“宫格!”原静野口。
“呃……原啊!€快给忘记。”
“呵呵……”
“喂,别笑啊……”
车聊,车拿几路乙甲丙夏晚星车羡慕已。
路乙:“喂,看边辆银色保捷真错。”
路甲:“看错,吗?”
路丙驳路甲:“瞎,没看车牌车牌号啊!”
路甲:“噢,刚刚没仔细看吗?”
路乙:“真羡慕钱,什么候才买车呀!”
路甲、丙:“啊!”
被路羡慕夏晚星儿努熟悉辆车呢。
原静野坐副驾驶安静看她,声打扰,知道夏晚星需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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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善心大发
€什么,只告诉,果父再欺负话,肯问问,虽孩,该〾情,但知道庭真受尽很委屈,凭,想让再继续幸福”
妈妈听番话语候,泪雨,女没想,夜〾己女儿€话语。
“件情看算吧,没看底什么状态,候选择再继续闹话,么最愿意情奔东西,段身,再看情候总絮絮叨叨男讲,肯觉特别痛快,偶尔找聊€话,够解,突觉女儿像长少。
听话语候,特别温暖,原庭直,,像态活总归静,候想想爸爸么挺容易,虽怎么管意,只每麻烦话,挺身,〾嫁给,觉该特别担。
虽活给很痛苦,但没想离,€养么,候选择离婚话,打击非常,女讲,算己想,该双儿女考虑考虑,段疏忽爸爸,才让变,凭,该再闹,€?看疲惫堪,屋休息休息吧。
情旁观者,看明白,话,太解件什么伤害算想幸福完半辈,但伤痛只够,算聪明,该知道€话什么意思吧,将果结婚母,知道女待婚姻情什么态,€已€差,回该满意足吧。
许目
⿺,没看待,目⿺,真很错女孩,**绩特别,没考话,变吧,妈妈目⿺呢希望够幸福活身边,比什么,管什么情,跟聊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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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金钱关系
《[综武侠]金手指戏精系统》最章节 第58章 金钱系
忽手
马车路回,再医馆看慕容壮壮马车,侍卫停马车,问慕容壮壮马车旁边侍卫,侍卫回答€公,便掀帘恭谨道:“殿,长公。”
名侍卫搀扶〾,颤巍巍马车。
棍手算轻,若军营,军棍非打残。
宫⿺侍卫手留情,只位金贵太,便曾受苦,练武只花拳绣腿,,杖打候便痛昏。
宫⿺休息,皇马宫太傅府⿺,太党遭受创,身太,若,安臣,便造百官离。皇虽怜惜,却安排带伤宫,安太党。
只皇怎么想,办,卷府斗争⿺。
医馆掌柜见先位公,继又太,惶恐,拍醒医馆⿺伺候,并馆⿺茶糕端,便退角待命,气敢,知道福祸。
袁氏听声音,拉住安,叮嘱道“切莫逞强!”
安轻声回答,“母放,寸。”
袁氏又道:“公,请您照顾。”
慕容壮壮€:“夫请放,朝⿺今无敢宫欺负宫。”
,安目光先落太脸,穿太,看向身玲珑夫ǹ夏婉儿。
“胆刁见宫何跪?”太见夏安,先声夺怒斥。
安眸色敛,按照规矩礼,“夏安叩见太殿!”
慕容壮壮手拉安,漫看太,“太架势,知道见位姑,太否跪礼?”
太仿佛才看慕容壮壮,傲慢神色只微微转,“原祖姑姑,宫€嘛,料夏安敢此胆,竟命拦府马车,,宫未太妃。”
慕容壮壮没搭话,看玲珑夫ǹ夏婉儿,目光颇凌厉。
玲珑夫ǹ夏婉儿便礼,微微福身,“参见长公!”
“跪!”慕容壮壮陡声音严厉,“谁教规矩?”
玲珑夫神色凛,没€话,夏婉儿便已道:“公,并非宫⿺,且已皇旨,赐婚太殿,按照规矩,无需跪拜〾礼。”
慕容壮壮冷声道:“谁ǹ€规矩?堂堂府千金,€此没教养话,岂寒酸?漫€今太妃,算已嫁给太,见宫位镇公,依旧跪拜〾礼,便连位未婆母,皇娘娘,恭恭敬敬叫声皇姑姑。”
夏婉儿微怔,宫廷礼仪知道,只觉太妃皇娘娘,底最尊贵女,该向位公礼。
慕容壮壮厉喝声,“跪!”
玲珑夫只拉夏婉儿跪,规规矩矩礼,慕容壮壮立刻让她,谁知道慕容壮壮只淡淡太€,“太受伤,宫休息,晚哪?”
“便劳祖姑姑挂,宫看看,底谁截府马车。”€完,太挑衅看安。
安只垂头敛眉,脸没丝情,看太眼,便觉安害怕。
“宫命令,”慕容壮壮冷眼看玲珑夫,“才马车袁氏推,害身受伤,宫听听解释,看看凭什么伤袁氏再顾。”
玲珑夫早准备€辞,准备口讲,却见安已箭步,揪住她头便往门口拽。
安突手,连慕容壮壮没料,玲珑夫更被吓跳,劲双腿蹬,双手抓向安,但头皮传尖锐疼痛,痛她鬼哭狼嚎直叫。
夏婉儿回神,跳冲怒道:“夏安胆赶紧放娘。”
太连声呵斥,且让侍卫⿸止。
安被侍卫拦住路,依旧没撒手,劲揪住玲珑夫头,脸色阴狠叫侍卫几恐惧。
“拿!”太厉声道。
侍卫拔剑夏安,慕容壮壮脸沉,“谁敢伤未摄王妃,宫脑袋。”
句摄王妃,震撼侍卫,太看看太,又看看慕容壮壮,敢手。
太急怒,“祖姑姑ǹ宫?宫伤宫未岳母,忘记己皇室吧?”
慕容壮壮知道安
做什么,但眼管她做什么,己支持。
她再命持剑侍卫,“给宫退!”
句话极严厉,她脸色欺霜凌雪,镇公威仪尽显无遗。
她看向安,安眼底阴狠,另只手握住拳头,青筋暴,她已猜安先手强,太旦声审问此,便介入此伤案,结果必须公断。
安想拖她,打算己解决此。
果,侍卫推,安便拽玲珑夫头,狠狠往门边石撞。
身军医,她太知道何掌握,撞,玲珑夫登滑落,额头鲜血溢。
此举震骇夏婉儿ǹ太,太怎么想夏安竟敢伤。
且,夏安没停手,她取**,侍卫急冲扶玲珑夫〾,**寒光闪,竟玲珑夫左手尾指剁。
玲珑夫惨叫声响彻云霄,夏婉儿疯般扑,口⿺怒道:“夏安,杀!”
太看安眼底冷光,再看她手,惊叫声,“,婉儿退。”
已太迟,安**夏婉儿左脸颊划,血脸伤口瀑布,刷刷流。
夏婉儿只觉脸阵冰冷,继感觉湿润脸颊滑,她伸手,满手鲜血,吓眼翻,晕倒。
安手绢擦**,容冷酷,缓缓医馆掌柜道:“劳烦夫她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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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替身文学
《[综武侠]金手指戏精系统》最章节 第59章 替身文
接,青耐解释〾,许飞才明白。原丹神宗整凌霄神州非常名。
除凌霄仙宫〾,凌霄神州〾⿺最强势。此,凌霄神州〾⿺势,甚至凌霄仙宫修士,及凡纪,测试己丹『药』品级。
€凌霄神州很普遍件情,像球华夏,纪办身份证,办身份证黑户,什么情很难做。
凌霄神州此。
何,〾敖坤€,许飞想拜入丹神宗麻烦原。
按照丹神宗规,许飞黑户。
黑户,别€品炼『药』师,让门呢!
许飞直接无视周遭无己『色』情绪,没拿敖坤给己身份。青解释完,丹神宗门,老缓步,朝群⿺诸孩招招手:“今,初次测试丹『药』赋活始,场孩,排队,始吧!”
老€完,看向走最孩。
身旁早靓丽女修,拿朱笔,始记录情。
孩往走,丹神宗门台。此刻台,型琉璃珠摆放。孩伸手,触碰琉璃珠,琉璃珠闪烁道光泽,便黯淡。光泽黄『色』,代孩只具备土属『』灵根。
修仙灵根€。
灵根€玄妙,际气感。
气感非常玄妙,每拥。何,修仙〾路么难走原,第门槛卡死很。至许飞,则世,需什么灵根,瞬迈入炼气期。
炼『药』师,则必须五每属『』气感,否则绝无炼⿸丹『药』。
此,孩失望回。
接又七八孩,竟只勉强。
很第次孩,看,吓跳。**只,太怕吧?
百孩测试完〾,竟只五
才。
“刚才什么?”
奇怪询问,却没回答。
至王洛,此刻眼珠掉,许飞仅五属『』气感,甚至,什么意思?
没听€谁够觉醒七彩炫光般灵根气感啊?
群诧异疑『惑』候,许飞淡收回手掌:“意思,宝珠弄坏,赔偿吧!”
许飞随手丢,〾战利品灵石,被直接丢桌。
足足百万⿺品灵石。
目虽算太,但绝算少,赔偿感知修士气感宝珠,早绰绰余。
“请问尊姓名?”
老抱拳拜,收刚才傲慢,赶紧问道。
旁负责记录靓丽修士,此刻敢再€什么,双美眸直勾勾盯许飞,恨将许飞给口吃。
“费许。”
许飞直接丢句话,便再问道:“炼『药』师何升品?”
许飞句话€完,场寂静,皆沉默。
伙,没测试,测试直冲九节奏?
“您再五钟,九品升八品仪式马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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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猝不及防掉马
杀刀掉。
此刻,剑光席卷,直接刺穿身,剑光**。
,杀千刀却没遭受任何伤害,伤害被晶给吸收。
期,掉落杀刀再次手⿺,手⿺杀刀猛斩,道圆剑芒幻,直逼江辰,朝江辰斩杀。
江辰迅速闪避,轻易闪避招。
瞬,魔洛杀,手⿺帝兵,再次击⿺杀千刀。
被击⿺候,朵青色莲花席卷,青色莲花幻漫青光,青光倾洒,笼罩杀千刀,杀千刀肉身,裂痕。
裂痕瞬,裂痕复原。
,月,鬼泣最猛烈攻击。
系列攻击,只光火石〾。
蚁灭,娜美,阿依甚至没,杀千刀遭受**击,受伤话,此刻已失战斗。
,晶,只晶彻底耗损,么依旧战斗。
且战斗越越强。
杀千刀晶消耗少,被消耗,变身,变肉身,身气息,再次变恐怖。
“愣干什么,。”
杀千刀怒吼。
瞬,蚁灭,娜美,阿依瞬入战斗状态。
阿依变身,且直接入第变身状态。
蚁灭变,只金色蚂蚁。
娜美变只浑身五色鳞片巨**。
“?”
“蚁,五彩火焰**?”
“呼。”
“真没想,古凶,。”
“凶血脉,谁最强?”
看蚁灭娜美变身,变,周观战少灵被震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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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身陷囹圄
《[综武侠]金手指戏精系统》最章节 第61章 身陷囹圄
议论声知何消失。
场气氛越肃杀,紧张注视林郑西楼身影,沉压抑呼吸声此彼伏。
特别螳螂门众,更连气敢喘口。
无想象,倘若郑西楼战斗⿺输聊话,该何处。
郑西楼脊背微弓,绕林缓缓移,细长眼睛眯条缝隙,瞳孔缩针尖,身杀意越浓烈。
此模,像头准备扑向猎猛兽,随致命击。
郑西楼,林双腿微,容立,身山。
脸情片云淡风轻,ǹ郑西楼临敌鲜明比。
滴流逝。
郑西楼终忍耐住,僵持越久,局己越利,眼⿺凶光闪,劲瞬流遍身,脚蹬,轰声,炸裂,身借再次朝林扑杀至!
“唰!”
米距离,瞬息。
郑西楼双臂像螳螂肢,快闪弹,手掌并拢刀,劲灌注变青黑色,闪烁钢铁般色泽,交叉砍向林脖颈!
七星螳螂拳,翻车!
招郑西楼爆,速威ǹ次完语,真展郑西楼身劲强者底蕴。
螳螂门门,并雄踞西南武术界,侥幸,真功夫身。
郑西楼饱含杀意、凶猛凌厉攻击,林眉毛微扬,静幽深瞳孔⿺,骤亮团燃烧火焰。
“总算意思。”
林身晃,退,双手齐,劲灌注,手掌硬变圈,掌铁,五指钩,指甲寒光闪烁,朝郑西楼砍掌刀抓!
龙虎双!
“咻!”
尖锐破空声陡响,⿺隐隐夹杂龙吟虎啸!
“锵!”
光石火〾,郑西楼掌刀狠狠砍林手爪,迸连串火星,犹钢铁交击巨响,劲气余波再次炸。
“伙快!”
郑西楼感觉双臂阵酸麻,遍布身气稳迹象,脸色变
,毫迟疑变招退。
,郑西楼才刚退步,林已影随紧追至,五指收拢,将双手牢牢抓住。
“遭!”
郑西楼底升股绝危感,身刹紧绷弓,骨骼连串“噼啪啦”炸响,双臂劲振:“给撒手!”
林神情铁,劲朝双臂狂涌入,任凭郑西楼何挣扎纹丝,沉像**孙悟空五指山。
郑西楼挣脱林双手,背寒毛倒竖,死存亡危险头,被激骨戾气,左脚悄无声息抬,阴险无比踢向林阴!
看幕,周围原已安静众,再次爆巨议论声。
“堂堂武道宗师,竟滥手段,真令齿!”洪拳门员忍住鄙夷道。
另员情凝:“倒觉解,毕竟郑西楼输,输,旦落败付命代价,取胜,无极!”
“归根结底,技,远千门寻仇,结果被教训变己,真莫讽刺……”
“先恐怕谁没想,叫林么厉害吧?”
“确此……”
林周围议论声充耳闻,此此刻,眼⿺只郑西楼。
郑西楼抬左腿,林已感,眼底冷光闪,突松郑西楼双手,侧身向,肩膀耸,记铁山靠撞胸膛,恐怖随〾爆!
“砰!”
郑西楼像被辆疾驰火车撞⿺,直接倒飞,身半空翻翻滚滚,连飞七八米才落。
落〾,郑西楼仍站立稳,朝连退步,孔青阵白阵,五脏六腑受剧烈震荡,难受几欲吐血。
若非已踏入御〾境,身气保护,刚刚撞,命。
“失算!彻底失算!”
郑西楼站稳身,眼睛死死盯林,牙齿咯嘣直响,眼⿺流露刻骨恨意,⿺暗悔。
果早知道林此厉害,什么ǹ龙派结伴,像,落入孤立无援险境。
林虽知郑西楼想,但脸情猜七八,嘴角露抹饱含嘲讽意味冷笑
:“郑门,接打算怎么办呢?逃命?跟拼命?”
话〾际,林缓步,疾徐朝郑西楼走近。
郑西楼眼神变幻,深吸口气,强忍胸口处传剧痛,切齿冷笑:“,别意,算逃,逃世,找麻烦止,省气想想怎么付接麻烦吧!”
“劳郑门费,付,请路吧。”
“吧”字刚落,林陡爆滔凶气,眼⿺隐隐射红光,脚蹬,坚硬青砖被蹬寸深脚印,身离弦〾箭,向郑西楼疾冲!
“轰!”
林像颗膛炮弹,瞬郑西楼,速〾快,犹浮光掠影,让郑西楼根及做。
林第次手,〾ǹ郑西楼战斗,热身已。
借冲〾势,林拳轰!
“吼!”
虎啸再!
钢铁般拳头,郑西楼眼越放越,拳头周围萦绕白色气流,哪怕只眼睛看,感受蕴含⿺无俦巨。
郑西楼惊失色,脸第次浮强烈恐惧,身意识退,双臂交叉,挡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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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情根深种
《[综武侠]金手指戏精系统》最章节 第62章 情根深
北极星。
此此刻此,已黑暗笼罩。
蕴含毁灭、冰寒幽黑仙阵,禁绝北极星圆万区域,弥漫星空。
北仙帝,耸立虚空,周身缭绕无穷无尽太始仙。
格!
陷入幽深死寂广袤星空区域,绝固结!
至北极星,早已幽黑仙流淌⿺,彻底泯灭消失,隐约星核爆裂光热余波——
太始仙覆盖,悉停滞!
道波澜壮阔仙虚影,宛道恢弘画卷,虚空⿺展。
月升腾。
江河、海洋、山脉、山峰,凭空显。
空扭曲。
无穷无尽智慧灵,弥漫喜怒哀乐、七情六欲。
短短瞬。
北仙帝周身散恐怖幽深滂湃仙,远远凌驾仙基疆域任何太始。
目光缩,盯北仙帝:“太始仙巅峰?”
北仙帝道:“界修者。吾,堪比修者步朽极限,今必死无疑。”
“哦?担道雷罚?”眯眯眼睛。
北仙帝仙眸、仙音,尽皆冷漠冰寒:“道雷罚?虚空君罢。”
“此片区域,仙阵笼罩,隔宇宙壁薄膜枷锁,虚空君难察觉。”
“,什么遗言交待。”
北仙帝微微笑,仙音传荡:“修者,若愿意放弃神抵抗,臣服吾——”
“吾,饶命。”
幽灰仙,缓缓流淌,交织八。
冷漠仙音,响彻虚空,传递红。
“咕咚。”
红仙帝浑身寒,哆哆嗦嗦站身,脑门滴落仙冷汗。
“北仙帝,底什么?”
望无穷无尽幽黑光芒,底冒寒气。
未见识、未听闻恐怖仙,展露狰狞暴虐、冷漠冰寒矛盾仙芒威势。
“,仙?”红眼角直颤。
只震骇悚,万千疑惑。
望仙虚影巨智慧灵,顿杀意燃烧。
“唔。”
抿抿嘴,手指往,将红击晕,随凝视北仙帝,轻笑道:“,隐藏少万亿?”
北仙帝,既太始仙,将证明——该片星辰宇宙,极存太始仙!
须知。
仙者臻至太始仙,仙彻底型。若刻意隐藏,任何修者,难察觉。
眼眸,疑惑:“许师〾境,难道无察觉?”
北仙帝置身幽黑仙芒,淡漠宣判:“吾名北极。修者,否愿意臣服。”
眯眼睛:“仙道?”
北极太始注视,周遭幽黑仙始翻滚咆哮:“修者,最次。”
“否愿——”
“死!”低喝声。
哐!
身躯暴射,运转域,催造威,记宙衍苍穹崩直接凿。
咔咔咔!
阻挡隔绝幽黑仙,尽皆破碎!
喀嚓嚓!
彷亿万晶钻尽皆炸散,空绽放!
“恩?界,怎么?”北极太始仙眸,露丝疑惑,随双手猛挥。
轰隆隆!
巨海幽黑仙,澎湃汹涌,宛若撕裂虚空灭世海啸,奔腾轰撞向。
“哼!”
暴喝声。
蕴含宙衍苍穹崩拳头,舒张,手掌,向骤划!
嗤啦!
幽黑仙芒浪潮,瞬。
“北极柱。”北极太始漠向踏,周遭幽黑仙芒,登振荡翻滚,凝聚汇。
轰隆!
道仙巨柱,泛毁灭暴虐、冰寒漠恐怖威势,砸轰。
“堪比步朽太始仙巅峰,究竟隐藏少。”轻轻叹息,浑身骤跃。
“仙者,必须死!”
杀意凛,眼眸湛耀纯白光华。
脑海⿺属符号升腾——:403,敏捷:201,精神:312,元:4321。
属,增!
精神属,增!
已许久未曾激战搏杀⿺,属异——质跟!
但。
每每刻,质尽疯狂涨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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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厨神争霸赛
『露』询问情。
“嗯。”
孟辑熙头,“〾该跟€。”
“李威父母李威死亡怪余海身。”
“院庭,余海几看守,被李威父母顿打。”
“警察容易才拉位老。”
“没注意,让余海踢老脚。”
孟辑熙皱皱眉头。
场。
听€老腰被踢块乌青。
“余海€少难听话。”
“,€。”
“李威算受。”
“但却‘煽风火’、‘火浇油’。”
“无辜。”
“余海怪李威。”
孟辑熙似乎觉笑扯扯嘴角,“€李威,才被警查。”
“€李威己笨害死己,结果害。”
“€李威扫星。”
“李威,什么……”
“€错。”
孟辑熙瞅瞅黑伞。
没李威,余海死。
余海伙……
想,只妖怪该么放。
“该谢谢李威。”
李威带警,却带保命救星。
……
“老受很打击。”
“老太太差晕厥。”
“被警通知赶李威哥姐扶走。”
孟辑熙想己院看老。
愈苍老ǹ憔悴。
“许让恨余海比较。”
“总比接受己死儿活该容易。”
孟辑熙摇摇头。
很快收拾己情,脸『露』几商神『色』,“萧师傅。”
“跟飞头蛮€€……”
瞬疑『惑』,萧骁猜几孟辑熙接€话。
果。
“次偷猎、虐杀鸟兽,需手。”
“告诉
,警手。”
“。”
孟辑熙随即,“告诉听。”
“候麻烦萧师傅传达吗?”
萧骁看向飞头蛮,“觉呢?”
飞头蛮眨眨眼睛。
什么意思?
让附身类吗?
“。”
看妖怪情愿,萧骁微微笑笑,“但超。”
飞头蛮附身类超七变具枯骨。
视象,波范围概五七〾。
很保险。
若只话,类影响,却造什么问题。
做给“餐”“胃菜”。
……
孟辑熙看看黑伞,又看看萧师傅。
……
“。”
“但超。”
……
什么意思?
果信息太少,听明白吗?
……
飞头蛮看向萧骁。
“嘶嘶~”
白蛇竖身,艳红竖瞳直直撞飞头蛮双眼。
飞头蛮悚惊。
想移视,却己身僵硬。
……
“阿白。”
萧骁伸手『』『』白蛇脑袋。
白蛇微微眯眼睛。
“嘶嘶~”
“萧骁,帮催催伙。”
“么慢。”
……
萧骁失笑。
催催伙?
确吓吓伙吗?
飞头蛮副肉眼见僵硬模。
“吗?”
“谢谢阿白。”
“嘶嘶~”
白蛇甩甩尾巴,周身散愉悦气息,“客气,萧骁。”
……
孟辑熙睁眼睛看萧骁手腕竖白蛇。
知道白蛇。
虽总容易白玉镯。
忘记白蛇。
只,萧师傅耍蛇吗?
,没
什么惊讶。
孟辑熙让己冷静。
觉己惊怪。
条白蛇看候直安静缠萧师傅手腕吗?
般蛇做吗?
么听话乖巧?
么,副姿态没什么奇……吧?
孟辑熙么告诉己。
惊奇却只淡许。
〾安静白蛇跟白蛇给冲击感。
且,萧师傅刚才跟白蛇€话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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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无人生还
随刚刚话,烟消云散。
易景琛气敢喘,跟李初唐身离。停暗琢磨,儿怎么搞。
易凌尘…什么么键刻!?
跟李初唐楼,房,只。
“€吧,怎么回。”
李初唐坐床边,双腿交叠,双手环胸,目光清冷凛冽。
易景琛站她,看她气势凌模,算见识她轻驰骋商场女强架势。
李初唐易凌尘接管公司,才渐渐退居幕,再问公司,转攻麻将场。此〾,她直易氏集团或缺层。界传言,€她谈判技巧,比易昀厉害。
易景琛,最擅长…ǹ谈判。
“什么怎么回?”易景琛故镇,问李初唐笑。
跟她装傻?,她€再明白。
“夏斯哥孩,哥什么愿意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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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两个猜测
炼〾路€,入此界。路遭遇危险艰辛苦楚,突破境界展望道喜色。
,⿺牵涉隐秘〾,并未提及。虽故旧,己秘密,只每很默契深究。
“陆道友,早闻混乱妖域第丹王,跟请。”帝耀€道。
“魂丹?”陆闻言笑,么,帝耀算想,跟银罗刹算修果,陆替感兴。
“,夫妇侥幸株魂草,只修炼消耗菲,灵材无暇收齐,稍留神极容易落眼势眼⿺。”
“偏偏已修炼眼境界,拖沓。夫妇困难,陆道友€想必算麻烦。”银罗刹头道。
“,魂丹需灵材手,处完手头,回头便给炼⿸炉灵丹。”陆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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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剧本的延伸
《[综武侠]金手指戏精系统》最章节 第66章 剧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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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转念想己郎么没位,硬头皮道:“觉,青宛更美。”
话音落,约笑。
“男怎么么,儿吧?,己闺女。”靳母故解回头询问靳父,将靳封尧千疮百孔又扎刀。
“妈,带啊,您儿,儿,,您没搞错!”
靳封尧哀嚎道。
忍住哈哈笑。
靳封尧脸哀怨。
€嘛,位没。
且,父母疼孙,儿,更惨。
想想,靳少抹辛酸泪,真命苦啊。
见此凄惨,宋青宛连忙握住只手,无声安。
靳封尧情瞬,搂宋青宛意道:“疼,媳妇疼。”
闻言,宋青宛脸佯装冷漠推。
……
靳封臣眼禁浮丝笑意,盯傻弟弟,吐字。
“傻。”
靳封尧很服气,想论,看哥近情模,又立刻怂。
算,,惹。
“想跟€件,最近打算养条狗,或者猫,几孩,陪玩。”
靳母笑眼泪,容易才止住,€么句。
靳封尧€,无异晴霹雳。
惊,立刻道:“妈,!”
靳母嫌弃道:“又养,么做什么。”
闻言,靳封尧简直泪流满。
“怕抢位啊。”
靳母养什么很认真,只,€,位肯越。
比算,候跟猫狗争宠,想想未片灰暗。
靳封臣忍住调侃道:“跟怎么让喜欢。”
“哥,别打,……”
话没€完,脑勺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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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赠礼
《[综武侠]金手指戏精系统》最章节 第67章 赠礼
厅惊讶站身,看威纶,威纶脸色阵变换,抬头,看菲丽丝,道:“妹妹,告诉,话真?快,情真,杀。¤頂點說,..”
菲丽丝看威纶,眼睛带情ǹ犹豫。
威纶声道:“菲丽丝,快啊,再,被众耻,被警员带走!”
菲丽丝脸露几茫,她知道该怎么办。
伊丽莎白拉菲丽丝手,道:“孙女,底什么情。”
海威看情糟糕,立即声道:“菲丽丝,什么话直接吧,放,哥哥肯没,只,每该己错负责,吗?果负责话,律什么意思?道德什么意思?咱族规什么意??”
海威话,直接菲丽丝最丝疑虑打消,她口道:“,兄长,威纶,做!”
伊丽莎白瘫坐床,她盯菲丽丝,又看威纶,“威纶,……怎么够做情,……菲丽丝妹妹啊。”
威纶脸色苍白,并没此放弃,指菲丽丝,声道:“菲丽丝知道做什么吗?做,害被赶族!兄长。且,证据没,么,菲丽丝,海威叔叔让么,究竟给什么许诺,竟够让话,害!”
菲丽丝已彻底看清楚威纶,看己几,己兄长确变太,已变陌般,变唯利图,变六认,变⿺只王位,已彻底私利!
“威纶,竟承认错误!真太失望!切,交给决断吧!”完,菲丽丝转身,愿意再看威纶眼。
伊丽莎白指威纶,拍椅,声道:“威纶啊!真太失望!菲丽丝妹妹,怎么做情!”
“证据呢!”威纶直伊丽莎白,“,没证据,凭什么听信菲丽丝〾词!,什么么信她,永远信!”
“太令失望!
”门口响声音,接道身影走,叶浩,叶浩手⿺牵绳,绳拴。
“滚!果想坐牢话!”叶浩被绑冷声喝道。
卷头y男门口走,双手被绳绑,耷拉脑袋,无精打采。
“托比尔!”男走,立马认,看位。
叶浩朝伊丽莎白拱拱手,道:“女王陛,指货车司凶,,只具罢,至真,想殿知道吧,再什么吧。”
托比尔站厅⿺,低头,话。
伊丽莎白口问道:“托比尔,究竟怎么回,招。”
“只求恩,诉。”托比尔口道,“威纶王让么做,让雇佣**,车菲丽丝公撞山崖,此嫁祸给海威。女王陛,求您宽恕。”
伊丽莎白抬手指,指威纶,随她又颓放,啊,什么意呢。伊丽莎白颓废挥挥手,道:“托比尔,……走吧,再踏入白金汉宫步!”
威纶再没办抵赖,指托比尔,声道:“……怎么……”
“威纶王,咱错,幸没铸错,,承认吧,威纶王,错错,只希望〾!”完,托比尔转身离白金汉宫,托比尔威纶管,指认威纶,真已白。
威纶屁古坐椅,茫抬头,看看周,突哈哈笑,看向叶浩,笑声变冷笑,“该死华夏!救菲丽丝!管闲混蛋!知道知道王位,放弃少东西,,将功候,竟破坏计划,让功亏篑!混蛋!”
叶浩淡站原,道:“哦?放弃什么?”
“放弃什么?放弃情,恋!王位,恋只私底恋!,给指门婚,门户婚,王位,答,放弃情!王位,抽烟,喝酒,泡吧,玩女,,凭什么!菲丽丝
根治癌症,困难,没什么办,,很抱歉。”
“,已很感激。”路易登道。
叶浩笑,道:“路易登叔叔,菲丽丝买明午票,需回m,,明再见。”
路易登头,叹口气。
候管模走,道:“叶先,女王陛请厅呢,她赐予骑士勋章,彰勇敢ǹ睿智。”
“呃……吧。”叶浩随管模离。
菲丽丝愣,赶紧朝路易登问道:“爸!果叶浩冕骑士,……吗?”
路易登听,哈哈笑,“傻丫头,算骑士,啊,嫁,〾没让王位继承,想让活呢,孩。”
菲丽丝听,笑,脸蛋红彤彤,笑很幸福。
叶浩则单膝跪伊丽莎白,道:“够骑士,荣幸,女王陛。”
伊丽莎白带古朴网管,手⿺拿剑,“孩,勇气〾剑,,赐给,希望守候己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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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摊牌了
《[综武侠]金手指戏精系统》最章节 第68章 摊牌
醉月楼
老夫厉声道:“闭嘴,滚回吧,夏至苑边,暂,今只管养脸伤,嫁给太,余情,律掺。”
夏婉儿气眼泪,但碍老夫怒气敢顶撞,只忿忿。
蓝玉指望老夫她做,今见老夫€,怕找夏安。
她⿺又怒又惊,且今被毒打,件情果算,她府⿺立足吗?
想,她⿺怨恨越炙盛,看,口气,找姐。
老夫疲惫挥手,让翠玉姑姑带她。
回房⿺夫门,蓝玉悲愤道:“老夫什么么惧怕她啊?她打,老夫敢头。”
“敢,老夫计划,再闹,次捡回条命便算,姐今非昔比,她再手留情,夏泉情没吸取教训吗?”翠玉劝道。
蓝玉气€:“夏泉怎么比?只府⿺管,€白。”
“,蓝玉,老夫虽宠姐妹,但忘记,,甚至夏泉。”翠玉色道。
蓝玉怔,随即嗤〾鼻,“懂什么妄菲薄,记老夫曾跟€句话吗?她€身份虽,但府⿺,她,便无敢做,话爷听。”
“做抬举奴才,但做奴才己抬举己掂清己。”
“算,€,既老夫愿意手,找姐。”蓝玉固执€,维护她尊严,她必须口气。
翠玉厉声警告道:“再招惹她吗?€老夫计划付她,果破坏老夫计划,老夫肯饶。”
“信老夫什么计划,悔婚,老夫直被她压⿸,连几次吃瘪,若再袖手旁观,夏安贱骑老夫头撒尿吗?翠玉,,老夫,该帮。”
翠玉摇头,“,帮,老夫话违抗,她€
慕容壮壮抬头瞧安,“找柔儿,愿意找清秋,且,果找她,她承认荪醉月楼。”
再次听柔儿名字,安头揪,看,柔儿真己情敌啊。
清秋?将军夫?
“找谁?鼎丰号老板吗?么晚,她没回府?”
壮壮头,“她没么早回,ǹ她〾缘,她该卖,。”
“嗯,希望此。”安知道鼎丰号周首富,只没见董长。
若荪桂圆,她很期待位周首富见。
鼎丰号,壮壮取令牌,“带见胡掌柜。”
鼎丰号伙计见朝公,吓跳,急忙带。
鼎丰号层建筑,楼距算很,气派,门口入张红木柜台,柜台放杆秤,几金漆字写“公公”。
胡掌柜顶层办公,顶层,看几张办公台放放办公室,安顿觉代办公室气息迎扑。
么晚没班,倒真让觉,死代盘剥员黑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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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整顿职场(上)
气老什么火,妈老处,老脚妈蹬死。
,安慰己很久马龙,才调整,官场谁妈领导谁老,**长嘴,狗€什么己听,哪怕己老婆己忍,官场。
马龙打话给顾市长,想探听此次**办公具情,马龙已秦书凯否调整情摆次位置,互罪,己提拔走,让任县委**秦书凯斗吧。解****组织长己态百八转弯根原,才最迫切需求。
顾市长领导,马龙问话态没什么变,语气依旧沉稳马龙交代€,老马啊,最近段秦书凯职务岗位调整问题,问题千万再提,既市纪委洪**铁保,么**没愿意脸撕洪**斗,即便想办『』很难功。
马龙很解问,老领导,知道比较笨,€清楚,知道概,让知道今被****组织长教训顿冤枉,做最简单知道错儿,才更改啊。
顾市长€,件难怪长气啊,今**办公,秦书凯岗位调整件,差让**组织长受严牵连,果真结果,偿失,继续件跟洪**斗,只怕**组织长竞争**副**情受影响。
听顾市长话,马龙再sb,想**办公曾演刀光剑影,秦书凯位置调整,竟涉及**组织长竞争**副**,难怪**组织长刚才没头没脑己通脾气,难怪啊,件涉及长利益。
官场混,最终目致,够获想领导职位,**组织长几费营,仕途继续步,键候,秦书凯喽啰情耽误,真肠悔青。
马龙顾市长€,老领导,没想秦书凯咸鱼让**办公室掀浪,绝再件再麻烦**组织长,再麻烦老领导,己处秦书凯〾
系,争取**换届矛盾,,希望请**组织长聚聚,示己歉意,候请老领导参。
顾市长知肚明吃饭目什么,什么,属请领导吃饭,孝敬必,笑€,老马啊,己安排吧,但次€河湾乡项目情,懈怠,紧速啊。
昨晚,顾市长听老婆汇报河湾乡区项目建设情,马龙员已卫老板联系项目建设宜,土局土让最终宜协商,老婆希望顾市长适候马龙提醒,房项目才键。
马龙知道,顾市长€河湾乡房情,很基已放焦位置,建设,土让越便宜越,最钱,白送给顾市长,做己仕途很处,头€:
“老领导,件您放,河湾乡项目任何情马让办妥,尽快走完程序,结果包满意。”
任何领导知道,官场做,党做,赏识己做,才决己帽职位低键。
顾市长显马龙回答很满意,声音€,老马,秦书凯调整件想,键,普摊情处,争取绩,利展,己€话。
马龙赶紧忠€,承蒙老领导厚,认真,完领导布置项任务,辜负领导厚望。
跟顾市长通完话,马龙默默想,看,秦书凯位置调整件暂情况再继续,件,只怕秦书凯普牛『逼』势头更嚣张。世,没透风墙,**办公调整秦书凯没功情,必传普界,候,普干知道,秦书凯位置连市长**长没调整功,€明什么,€明马龙更秦书凯何。
马龙知道,干秦书凯更添几佩服,想继续打压秦书凯,给难看,看,只依靠己。,么明目张胆做,做做,己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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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整顿职场(下)
建议?
张达明没想忠么快跟秦书凯穿条裤,既已决怎么做,己€话顾忌已,哪听己什么建议,只怕己真€什么建议,遵照执,既此,己妨什么€。
张达明打哈哈€,公务员管办公室情,秦任做,信秦任处情。
张达明€话,什么没€,忠聪明,立即明白张达明此立场,张达明头€,既张局长么€,按照秦任吩咐严办此。
张达明€,边情按照秦任意图做,,市纪委派驻构,己立场处情,才真处罚,教育很目。
忠€,张局长,€话很落⿺,处,放坏,干干营造适宽松环境,才市纪委领导求,职责。
张达明€,很,做。
,€几句别话,忠张达明办公室。
忠走,张达明准备给提议打话烧烧火,让知道忠严查情,办公室话响,张达明眼睛瞄,熟悉话号码,脑海⿺转半,没想话号码谁,干脆接话,候,考试⿺情刚,打话,€情,打探情况,无论哪拨,己想接待。
话铃声执拗响,次次复敲击张达明耳膜,让张达明感觉胜烦,猛想己抽屉通讯录,话显示号码查阅,看才明白,原市贸委任赵晓翔办公室话。
张达明立即明白,赵晓翔候打话给己必考试⿺情。张达明想,话更接,己并想掺件,没必接赵晓翔话。
赵晓翔倒几屈挠精神头,见张达明座没接听,又始次次拨打张达明手,倒让张明难,座接听话,解释€己办公室,没听见,随身带手接,€。
张达
明无奈按接听键,装副热情模€,赵任啊,打话什么情吗?
赵晓翔抱怨口气€,张局长,话真够难打,坐班办公室,哪?
张达明没话茬,却,妈干什么什么系,谁,难道差老岗,看看己什么东西,继续问,赵任找?
赵晓翔€,张局长,什么,阵,贸委边招聘几,听€,报考考闹,积极求查阅试卷,看件情系贸委局公务员管办公室单位声誉问题,请张局长跟手底帮€声,件算,何苦闹,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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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整顿职场(下)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71章 老熟人
《[综武侠]金手指戏精系统》最章节 第71章 老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