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助监督今天也想辞职》 黑化实习2 黑球人,四月份就是京都咒术高专四年级,位于实习期的最后一年,19岁。 作为孤儿的她带着妹妹一起生活,外出打工时被窗发掘,然后现在,她为咒术界,准确来说是咒术界京都派系劳动。 她的目标非常简单,只要熬到毕业就能拿到基础的文凭,然后…… 善子偷偷打了个呵欠。 辅助监督实今天也过着表里不一的生活。 * 半个月前。 【“乙二三番!23号!拖拖拉拉干什么呢!”】 “——黑沼,你在听我说话吗?”走在前面,年已古稀的岩寺校长拄着拐健步如飞。 “到!”善子几乎被惊得弹起来,然后她才反应了过来,眨了眨眼睛。 ……啊,这是早上。 “读取几个术师的死亡情报,我已经完全明白了——校长,这也纳入实习评定吗?”跟在后面的黑 沼善子更像个老年人,她拖拖拉拉地爬着楼梯,漆黑的诅咒一如既往地笼罩着辅助监督整个上半身。 神道的雪都还没被清扫,路有些难走。 老爷子看上去多少对她这副懒惰长芽的黑色土豆人面貌不太满意:“我们的工作是守护社会的正常运转,你只关心自己的实习成绩吗?态度太散漫了!”老爷子声如洪钟。 声音惊醒了群鸟。 摇滚老头还在鼓励年轻人燃烧青春,善子在黑雾的掩盖下偷偷吃了一个餐包,脑袋里运转的却和那个毫不相关。 ……大清早的,连鸟儿都没起来啊。 善子只觉后槽牙发痒。 凌晨五点半就被电话叫醒然后被校长亲自带着去山顶总监部的会面正殿——黑沼善子作为咒术界小喽啰是第一次得到这样的待遇。 用于隔绝污秽的几十重鸟居从山底一路修到了山顶,乐岩寺拄着拐杖站在本殿神道外。 倒不知道这鸟居是为神明隔绝了城市人群的污秽,还是为人群隔绝这里面总监部的污秽。 知道咒术界守旧德行的善子觉得这场面多少有些讽刺。 “不过,为什么是在早上?”黑球灵媒仍有些不解,“临时征召我恐怕是有很紧急的事件吧……不过我的能力多有不足,会不会……会不会是搞错了?”她问得有些保守,免得自己是自作多情。 “你杂念太多了,黑沼。”不知道是不是真感觉到了善子的腹诽,还是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或者单纯只是被问烦了,“你还没有得到足够的信任,做好你的工作就行了。”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善子,“要不是考虑到术式,你的实力连进本殿的资格都没有,先把这点记好了。” 善子没有回嘴,她低下了头:“是的,非常抱歉。” 她悄悄摸出手机,转手就怨气满满地给自己负责的咒术师送去了真挚的叫醒服务: 【TO ALL:早安!咒术师大人!希望你今天也有美好的一天!玫瑰玫瑰玫瑰】 手机振动着冒出几声受害者的反抗,也有人特别好的家伙回复了她的问候,不过没到上班的点之前 她是不会让信息变成‘已读’的。 善子收好了手机,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了老人的脚步,辅助监督回头看了一眼缀在远远的山脚下的京都府立咒术高专校区,跟着乐岩寺跨过了最后一道神门。 其实这个时候,她就应该感觉到不对劲的。 * 正殿的构造特殊,善子曾听一级咒术师说过这房间,但亲身体验还是第一次——黑漆漆的寺庙正殿里没有摆放任何的神佛,一处不明光源的顶光从正中心照下。 善子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在乐岩寺的指示下站在了那光下。 “这就是那个‘形代构筑’?”凭空出现的三道纸门后面出现了一把老人的声音。 “全名是黑沼善子,四月开学就是四年级了,非家系的术士。”乐岩寺的头偏了偏。 而不管是询问还是回答都没有人看善子的脸色,她这才注意到场内除了几扇纸门代表着的三方高层之外,还站着一个穿着西装的陌生人。 没有咒力波动,看上去是外国人。 ……这些老头子不是瞧不起非术师吗? 一个老太婆的声音从另一道门传出:“合作的预付金由你方支付,对吧?” 那黑西装开口:“当然,首领嘱咐过我,这次的会话会由我来测谎。”说着,他举起了手中好似拍立得相机一样的设备。 失敬失敬,黑幕老年人可不分男女,居然把这茬忘了。 乡下黑球不自觉眯起了眼睛,不过时间不等人,没等她搞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测谎又是怎么一回事——问询就已经开始了:“那么,提问开始,名字?等级?” “乐岩寺校长……?”她看向以紧急事务把她征召来的校长,“我的工作不是读取……” “回答!”三扇纸门后,似乎是负责主会的老头呵斥她。 即便疑惑,善子也只能先端正姿态,她双手交握在身前,不妙的警报声在脑内哔嘟哔嘟地响了起来:“额……证件上面写着名字的吧?黑沼善子,评定是二级,术式是降灵术的凭依形代构筑。”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静一点。 黑西装手上相机的闪光灯亮起,绿色。 老头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满:“我们只需要直接的回答,形代构筑。”连她的名字都懒得叫。 “……我明白了。”善子颇为识时务。 按下快门,咔嚓,绿灯。 “档案上写着你是孤儿?” 骂谁呢?我把自己养得可好了。 “是的。” 我这嘴啊(扇巴掌)。 绿灯。 “有任何亲属吗?” “……这到底是什么问题?抱歉,我不是很明白……?”善子的声音有些紧张,她看向乐岩寺。 校长面无表情,双手拄着拐杖像是也在审视着她:“你回答就是了。” 善子深吸了一口气:“……没有。” 红灯。 “你在说谎啊。”抓住了她的把柄,那边的黑西装将拍立得吐出的照片甩了甩,“我的异能力能捕捉到所有言语和内心不一致的瞬间噢。” 室内的气氛紧张了起来。 也是到这个时候善子才感觉到,尽管光照在隔板上只有一个身影,三扇纸门之后注视着她的目光却不止在场的几人。而即便知道这些人无法透过‘诅咒’看到自己的表情,她仍忍不住有些狐疑了起来。 善子的头上流下一滴冷汗:“我可以解释!”黑球语气紧张,双手从黑雾中探出在身前举起,“我有个养妹,不过……很早之前已经把她交给过孤儿院了——毕竟我当时我也养不起小孩,可能——可能我的内心仍然觉得对方是我的妹妹吧。” 辅助监督的语气着急。 黑西装则是按下快门,咔嚓。 灯没有马上亮起。 是能处理的句式长度有限制?还是连撒谎的意图都能看出? 辅助监督忍不住如此思考。 而闪光灯这才姗姗来迟——绿色, 紧张的气氛好像暂时放松了一点,善子已经抓住了些许线索——这是一般测谎都有的基线问题,以无法说谎的事实来确认测谎的稳定性,可是,为什么?她自觉作为边缘人并不知道太多咒术界的密辛,那么是之后需要她施术的对象有极高的机密性? 毕竟她这黑球外型基本上就告别可信了,真挚的目光连这点诅咒都斩不破,届不到糟老头子污浊的内心。 关键在下一个问题。 “你在二年级的时候申请转科为辅助监督?对此有什么说明吗?” 啊。 善子忍不住握紧了自己的左手。 “因为……实力不足,应该说是认识到了极限的存在吧。”她磕磕巴巴地回答。 绿灯。 她并没有说谎,但老头显然不满意她的回答:“不要玩文字游戏,我们翻阅了你当时的报告,说的是术式上出了问题,是哪部分的问题?” 善子…… 在心里比划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黑球。 又比划了一下老头子的眼睛部位。 主要是这两个部分的问题。 “我以为您已经看过庵歌姬老师的报告了,我为了进一步增强术式立下了不能收回的束缚,自身遭受了诅咒。”这么说着,善子张开双手,又展示了一遍自己身上的诅咒,黑色的浓雾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内,无论是身形还是声音都被扭曲。 绿灯。 黑球人稍微放开了对于周身诅咒的控制——由束缚强制固定在她身上,属于死者的痛苦与狂化怨念直接被解放了出来,那是如山一般压过来的、临死前的恐惧与悔意,卑劣的诅咒和怨恨,无数的死者在她的耳边描述着自己的死状,怂恿、诅咒着她走向同样的末路。 ……好害怕啊。 我不想死。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陪着我一起死吧,不是约好了要一起离开吗? 咒灵好可怕…… 为什么是我? 喂,救救我啊! 死吧。 死吧死吧死吧。 至少让她活下去…… 我想活下去。 喂、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把心脏挖掉吧?挖掉吧?挖掉吧!? …… “听着这样的助眠背景音,根本不可能有再踏上一线的勇气吧?” 她的声音终于出现了波动,黑球半佝偻着腰。 “这能力现在已经成为了代价远远大于收获的术式,每读取一个人这份诅咒都会累加一些,虽然不知道这些询问到底有什么意图……乐岩寺校长,我想几位大人应该不是征召我来看笑话的吧?”她试图从更加熟悉的校长这里博取一些同情分,后者没有给她想要的反应。 但也不是让她来读取什么死者的情报的。 ……善子猜测。 他们到底从自己身上看到了什么? 她的术式是降灵术的一个分支,但比起自身作为灵媒——善子能构筑出形代[1]并临时驱使其行动。 小到一个细胞、器官,大到整个身体,只要咒力供应允许,黑沼善子就能利用被读取人的身体与灵魂情报将其请出。 原理非常简单,只是以目标的灵魂信息为‘蓝图’,她的咒力为骨架,像PPAP那样组合一下构筑出来就可以。 但要达成理想的效果很难——构筑术式本就是咒力消耗非常大的术式种类,并且对于被读取的对象要求也很高。 非术师死亡目标的话,能请出嘴或是手这类能传递情报的部位已经是运气很好了。 术师目标能叫出来的体积和质量都有所提升,但…… 对活人使用作为临时治疗手段的话,术式生成的器官和肢体本身就会给非灵媒本人的对象附加毒与诅咒;对死者使用,作为情报获取手段则根本不需要构造出比嘴更复杂的部位。 而作为战力……很不幸,她能采取的战斗方式与无术式无异——近身打拳。 她也曾尝试过卡BUG对自己降灵。 ……就算在身上多长一双手或是一对眼也不会变成两面宿傩,只会因为无法平衡而翻车。 变成黑球蜘蛛人则是在速度+0的基础上,把需要救助的一般人吓晕了过去,还差点被同伴当成咒灵砍了(听说受害者现在还要定期接受心理治疗)。 “很抱歉,我实在不明白这东西的价值在哪里……” 围着她的几扇纸门先是冒出了一阵杂音,老人压低的笑声和细碎尖利的讨论声让黑沼善子头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 过了好长一会儿——大约是善子认为参与对她的拷问的某位老人会老死——那么长的时间。 “你的术式比你想象中要更有用一些,黑沼善子。”似乎是打算采取怀柔态度,主会的老头口风一转,“在咒术界生活很辛苦吧?” 尽是不讲理的老古董确实辛苦,但突然被这种糟老头子假惺惺地关心更辛苦吧。 这种职场PUA的起手式让黑球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话赶话说到这里,她也没了在脑子里插科打诨缓解压力的余裕,不得不严肃了起来。 倒是之前的老太婆明显没了耐心:“我们的问题非常简单,你成功做到了吧?” “抱歉……?”善子表现得有些疑惑。 老人的话音里带着急切:“完整的式神体构造——你做得到吧?” “凭借我自己的实力没法构造出完整的个体。”善子摇摇头。 二级术师以上的目标才能构筑出完全体,但那所需的咒力供应根本不是她所能直接承担的,更别说供应其续航了。 绿灯。 “黑沼监督好像很喜欢玩这种文字游戏,虽然算不上是在扯谎——但那是在二年级的‘事故’、在你定下束缚之前才对吧。你身上诅咒的模样,可不像是偶尔构造一些胳膊腿眼的代价啊?” 黑西装下意识扭头按下了快门。 绿灯。 没有说谎。 对方完全无视了她委婉的抗拒,单方面的审问还在继续。 “2017年12月24日,新宿百鬼夜行事件,京都河原町。准二级咒术师坂本悠真被一级咒灵袭击,当场死亡。后咒灵由京都府立咒术高专三年级东堂葵祓除。事后负责清理的窗在现场发现了第三人的咒力残秽。经分析后发现——残秽的主人是特别一级术师,加茂幸。” “事后的目击者回访也有人提到类似于‘凭空出现的增援’之类的证言。“ 善子面无表情,她双手紧握交叠在身前,视线移向了京都校校长。 后者并没有回应她的凝视,老者拄着拐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加茂幸应该在2016年就因为祓除咒灵中的意外身故了。” “而两人唯一的共同点——他们的都和同一个人共事过。”几人一番念唱作打,已经把善子逼进了死巷子,“你。” “前年也是同样的时间点,同一次任务,你参与升级测试然后术式出现问题,也是这次祓除的工作中加茂幸殉职,你申请转入辅助监,这是巧合吗?“ “完整的死者式神个体,保有了本人术式,且有自主行动能力。”夸奖的话让会议长的讲得连丝毫的赞赏都无。 “……看来是很努力地保护了同伴啊,黑沼监督。” “已经不需要再辛苦了,为我们工作吧,你很有才能。”是另外一道声音。 而乐岩寺校长则是为这场威胁划下了最后一条线:“你应该知道私自利用术师做这种实验很容易被归类为诅咒师吧?视乎你的罪孽——极端情况会被处刑啊,黑沼。” 她没做反应,但拒绝明显不在高层给出的选项里,不想听,也不应该被善子获知的情报被直接灌进了耳朵。 “特级诅咒师夏油杰的尸体并没有被火化。” “五条悟把他的身体藏起来了。” “找到它。” 然后…… 把咒灵操术带给总监部吧。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她,这是集团决策——黑沼对这点不做怀疑,她双手背在身后,看着校长说不清是赞赏认可,还是威胁命令的眼神。 或这分野完全就取决于她的选择。 “你怎么想?”主会的某位高层象征性地询问了她的意见。 无声的压迫感铺满了整个房间—— 我拿命想。 自己都不敢和那个咒术界最强对上,居然让见习生去当炮灰,糟老头子算盘打得真精。 即便这么想着,她还是表现得颇为乖顺:“我知道了。” 那边厢的低声讨论已经结束,善子沉默地听着这些人的安排。 “我们会把和百鬼夜行有关的死亡名单交给你,像过去那样获取情报吧。” “不过和夏油杰下落有关的死者应当不在京都?” “……调职到东京都立咒术高专吧,转学太明显了,实习职务调整过去就可以。” “五条悟不可能亲自干这种杂事,一定会有五条家的人参与进去。” “五条?”不知道是哪个高层发出了闷笑,“尸|体总会有的……” 他们三言两语就做下了决定。 而善子决定将诅咒式佛经公放开得更久一点——能把这些家伙都超度走就再好不过了。 黑化实习3 “你觉得她怎么样?”乐岩寺拄着拐,目送着逐渐远去的黑沼善子。 穿着黑西装的人也站在门口,金发外国人将拍出来的拍立得照片整理进了自己的口袋,他将照片上的手指印子擦掉:“从结果上来看,黑沼应该没有说谎……是因为看不见脸吗?她总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 一扇纸门后面的评论:“束缚已经成立了,担心是多余的。” “她根本没有选择吧?从个人情感的角度上来说,不会因此对计划产生阻碍吗?”黑西装看上去对咒术界这种半威胁半命令的企业文化还有些不太习惯。 “不。”在阴暗处,乐岩寺的眼睛只剩下两个黑黢黢的眼窝,活像个骷髅,“黑沼对私情并不看重。” 黑西装的外国人面带疑惑:“这是基于对学生的了解?” “基于她过去的记录。”老头攥着拐杖的顶端,驼着背往回走,没多解释。 他们可不会没调查过就随便招揽实习生——入学就三次越级祓除一级咒灵,两次同伴牺牲后完成任务,黑沼作为辅助监督的风评很好,而作为主要负责二级咒术师的辅助监督,她经手的死亡率也是同水平中最低的。 她是那种会脚踏实地执行‘守护’的人。 “——因为这就是正确。”老爷子头也没回,拐杖敲在石板上发出了咔哒、咔哒的单调声音,“在寻找夏油杰的路上她就会明白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守护同伴,维系这份和平和天元大人。” 这家伙会选择正义的道路的。 “老爷子,对mafia说这种话总感觉像是在骂人一样,我可以拍一张吗?” “我可没说那种话。” 黑西装双手插兜:“不过她只有二级吧,能把特级叫出来吗?咒术真是不讲道理啊。” “叫不出来的,所以才要施加代价,黑沼身上恐怕已经施加了多条束缚吧。” “这么拼命啊?” “再怎么样也是咒术师啊,做这行,没有一定程度的疯狂是不行的。” 于是黑西装也没了插科打诨的功夫,只是回头看向善子离开的方向,远远看去辅助监督就像是一团黑色的黑色弹球往下蹦去。 他诶了一声:“真可惜,该早点来的,没看到脸啊。” “对了老爷子,你介意我们这边派人调查一下吗?我总感觉不太舒服。” “请便,不过再怎么样搜查结果也只会是一样的——快点吧,这边的谈判也该开始了。” 没那么多闲话的时间,两侧的守卫将门缓缓关上,两人的声音从一开始还能冒出来些许,但很快就听不见了。 “我们的干部在这方面是很优秀的哦?噢,虽然我是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比照相机精度还高啦。” * 善子下山的时候不过上午九点。 而等到了中午的时候,几乎全京都校区据点的人都知道她喜提升职不加薪的新闻了。 一月的工作没那么忙,毕竟还在新年连休,校区里几乎没有学生,但值班的职员就不一样了。 “还要交接,没有那么快的啦。”黑沼善子坐在自己的休息专座上。 同为京都总部驻地监督茂原诚喝着咖啡:“……那这样黑沼你手里那几个咒术师要分给谁啊?诶,那这边的案子该怎么分配啊,一个人手下带10个咒术师的话根本转不过来吧?” “把人在任务点放下就换下一个呗,你又不带一级。”待在办公室写报告的大前辈清源正美敲着键盘,“喂,大阪警方有疑似咒灵造成的失踪案件通报过来,窗已经赶过去了,看临时通报还没有造成伤亡,等级不大会超过2级,谁去?事前搜查班至少需要监督两名。”她举起一个平板。 “可是事后该怎么办?如果任务出问题或者是后续需要和警方交涉呢?先别说那种梦话吧。”所泽光刚从外面执勤回来,把脏兮兮的西装外套往挂衣架上一丢——没中,掉在了地上,社畜根本懒得捡起来,“我PASS,担当的咒术师刚处理完一个一级,现在还在医院处理伤口呢。” “不是还有两个二级和三个三级吗?” “出差去了,又不是谁都会瞬移。”他没好气地说,这才看到黑沼善子。 由于身上的诅咒会影响触碰到雾的人,一般来说没有人会主动靠近善子,这会儿沙发被她一球独占,所泽光只好往边上的办公桌上一坐。 他算得上是黑沼还是咒术师时候的监督,又是半个辅助监督前辈,多多少少能看出土豆人情绪不佳:“怎么,不想调职?” 不,单纯只是因为咒术总监那堆压缩毛巾给的压力发癫罢了。 遇钱膨胀的老褶子皮,用完还不能从马桶冲下去,啧。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黑沼善子只是在沙发上摊成一团史莱姆,举起一只手,嘴上毫不留情。 “跟你们共事还没有愉快到那个程度。”黑雾外两手比出了个叉,“要交接的工作好多,谁来当这个冤大头啊?” 善子说的正是自己在见习期间保持联络的东京所属的咒术师、警方联络人、窗的合作人员,还有一些可以提供情报的民俗学者、寺庙主持巫女之类的,调职之后这一大堆用不上的工作关系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有人在听哦,下周就给你穿小鞋。”清源正美懒洋洋地抱怨。 黑色史莱姆坚硬如铁:“说什么啊,我可是要升职了。” “——只是不当驻地办吧?时薪也没涨哦。” “噫。”黑球化了。 一方面这些都是人脉,另外一方面……也是潜在的加班魔盒,谁知道跟谁多聊两句哪里就又蹦出来个什么咒灵需要祓除。 这么想着,她马上坐直了身体,瞧着在场的几个监督——说是瞧着,其实更像是一只手如潜望镜般从黑球伸出,两指替代眼睛的作用,左右扫射。 “咒术师不要分给我,我可不想跟二年级那个问题儿童打交道。”茂原说的问题儿童正是东堂葵,茂原举起手,开始往平板里导入文件,“半小时后我要带咒术师去和静冈那边出差查看聚灵地的情况,先失陪了。”他果断拒绝。 黑沼又‘看’向清源正美。 “我只接收警方的情报线,你认识的那几个大阪的刑事还挺有意思的,那边的工作分配给我也行——” 善子来了精神:“正美姐!” “——有条件的噢。”女强人直接拒绝了诅咒史莱姆的靠近,“先别把诅咒传给我。” 能把手里的工作交接掉让她怎么做都行!黑球正想这样表表忠心。 那边非驻地的监督新田明就推门而入了。 “打扰了!”染着金发的女性监督拿着手机,看样子是跑过来的,“和歌山刚来的联络,有咒术师需要增员,需要二级或以上的咒术师,几位监督有担当的……”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值班办公室内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无声拒绝的表情,“……空闲自由咒术师的话。” 所有人脸上都写着‘没有’。 善子则是把手脚都缩回了诅咒内。 要是咒术使用者能产生咒灵的话,辅助监的办公室搞不好真能成聚灵地。 “我就知道,新年的连休怎么会真的能连休。”所泽光作为大前辈慢悠悠地喝完了手里的咖啡, “我去联系连休中的二年级吧,加茂君应该会来的,毕竟就在京都。” 这么说着,他看向黑沼:“校内学生之后就由我们几个驻地的监督分摊吧,不过既然你要去东京,我能把那边的工作交给你吗?”他塞了份名片过来。 这么一锤定音,整个办公室就又忙碌了起来。 “饶了我吧,上头到底在想什么,近畿圈[1]这边本来就缺人了!”虽说是这么抱怨,茂原还是收拾东西准备上工,他压低了音量,“不会是又想给那个六眼找麻烦所以把你塞过去吧?” 确实如他所说,咒术界以两座咒术高专为行动总部,被严格的划分成了关东、关西两个派系。即便咒术师与辅助监督没这个意愿,在两所咒术高专学习、毕业的毕业生们所接触到的校友、同事和社会人员也会不自觉地分流到两边。 ‘我是这边的,这边是我的总部。’ 在产生这样的想法的同时,派系就诞生了。更不要说咒术界本身的权力架构就由位于京都的御三家及咒术总监构成——偏向遵循传统,玩弄权力的家伙自然而然就会聚集在关西,而向往自由生活的现代派则会倾向于管理宽松的东京。 ‘你是哪边?’茂原的眼睛无声发问。 善子打了个哈哈,没直接回答。 倒是清源正美瞪了一眼脸上写着八卦的茂原:“黑沼还没毕业呢,你在这操什么心。”又回头催促善子,“离去东京还有一周,先把工作做了吧,作为代价,最近的跑腿就你来!” 于是黑泥团也不多摸鱼,看了一眼讪笑的茂原诚,也工作去了。 * 善子特意等到深夜才拨通电话,而那边正是现在咒术三大特级之一,九十九由基。 “哈哈哈所以呢?”电话那头的九十九由基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晚上这个点声音都带着醉意, “你回了什么?直说那些糟老头子又有整五条的新花样了?” 黑沼善子左肩倚靠着墙壁,压低声音:“怎么可能?在办公室明目张胆地表态才不是‘我站这边,我站那边’这么简单的事情吧,这不就明晃晃地说‘不管我站哪边,总之另一边听好了,我是你们的敌人’吗?” 重要的不是她在哪边,而是她明确表示自己不在哪边——善子得是脑子坏得很彻底才会这么说话。 “诶——你们辅助监督的办公室文化真可怕。”九十九笑嘻嘻地抱怨了起来,她在沙发上坐直了身体,手里拿着罐装啤酒,回归了正题,“所以?怎么突然想起用东堂的手机给我打电话了?” 善子耸耸肩:“毕竟再怎么样咒力都是负面能量,这样算很好啦,没咒术师疯。”然后她语气严肃了下来,“今天总监部叫我过去了,恐怕我的手机已经有了被监听的风险吧。” “……”唯一女性特级咒术师的话音明显一顿,“我喜欢乐观一点,不是找你跑腿吧?” “不是,把我调职到东京。” “别的呢?” “……” 然后九十九就明白了:“束缚?” 善子不自觉在电话的这头点点头,又想起对面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刚想开口,那边的九十九就已经挂掉了电话,转由LINE拨通了视频信息——那道亮橙色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的一瞬间,即便在一天的工作中自认为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善子仍是忍不住露出了些许疲惫的神情。 “师匠。”黑球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摄像头那边金发棕眼的女性则是把脸凑得离屏幕很近:“唔——诅咒变深了呢,差点就看不到你的表情了噢?善子酱。” 只见在九十九由基的手机屏幕上,正在少女与女人过渡期的黑发女性半阖着同色猫眼,木木的脸上看上去多少带着些疲惫,诅咒的干扰下,手机屏幕时不时闪过卡顿的灰屏,只有咒术师看不到的姣好面容在这卡顿的间隙在屏幕上艰难闪过。 被叫了师匠的特级咒术师歪着脑袋,即便心里想着安慰,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善子的脸颊上点了点,还是把话题拉了回来:“温情的话之后再说,诉苦也不是你的风格,是有能交流的情报?” 于是善子也收敛住了自己的情绪:“是的。”这么说着,她把手机对准了手里的拍立得照片——照片里正是今早的善子。 被黑雾笼罩着的女性只有两条长腿伸在外面,姿态——如果黑球也有姿态的话——姿态拘谨。 “这是什么?” “是异能力拍出来的测谎照片,我已经联系人帮我打听这家伙是横滨哪边的人手了。” 九十九坐在沙发上喝着啤酒,看着黑沼善子发来的信息,她眯起眼睛,酒意渐渐消失:“异能力与咒术应当是互不干扰才对。” 这本来就应当是‘真理’,自从十年前横滨的那场大爆炸之后,异能力者层出不穷地涌现,而咒术界与其接触的结果则是——租界里的住民并不产生咒灵,异能力者无法看到咒灵,而异能力与咒术也无法相互作用,二者就如同油、水一样泾渭分明。 但现在异能力的产物居然让诅咒显现了。 “你在哪里看到的这个家伙?”九十九表情严肃。 “今天早上,金发,看上去是外国人,黑色西装没有标识,很难说是异能力特务科还是哪伙mafia的人手。” “他的异能力是测谎?” 善子简单转述了她对于这个异能力的理解:“我试验了一下,应该是直接作用于精神的异能力——”长句检测的时候测试时间会被拉长,而撒谎的时候控制心跳数也会被识破,“但如果没有撒谎,只是偷换概念,只叙述真实的部分产生误导,谎言就不会被发现,这能力没法检查蒙骗意图,只能探知最直接的谎言。” 她确实把24号送到过抚养机构,但那是12岁的时候,当场就后悔了。 而名字…… ‘证件上写着黑沼善子。’也并非谎言。 善子仰着脑袋,背靠着墙壁,食堂空旷的空间里漆黑一片,黑沼凝视着这片黑暗:“超能力者和咒术师上一次这样亲密还是九年前。” 九十九似乎是在手机上操作着什么,过了好长一会儿才搭腔,她语气沉重:“我刚找相识的家伙确认过了,你的猜测恐怕是真的,异能力和咒术的干扰已经出现了——有咒灵在横滨出现,半年前的事情。” “也就是说这次他们可以定下束缚。” “虽然很想乐观一点,但恐怕是这样没错——因为互相的背叛猜疑而失败的合作可以继续了。” “他们会继续吗?”善子忍不住问,但很快又否认了自己,“……为什么不?” 善子眯起眼睛,突然问了一句:“总监部一般是几个代表与会?” “七个,三个御三家,两个总监部,一个非家系术师代表,薨星宫也会派出代表,不过一般只是给天元大人示以尊敬的席位,一般是不会出席的。” “这样啊。”看来总监会内部也还没达成共识。 善子半眯着眼睛思索,无意识地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拿到的拍立得照片——赫然是她被诅咒笼罩的样子。 虽然是为了确认她的脸是否被拍到而要过来的相片…… “师匠……”她难得的在话音中带上了些许忧虑,“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而金发特级看上去也有些心烦意乱:“需要我做什么吗?” “帮我把2……妹妹藏起来吧,如果这事情牵扯到横滨方面的话,普通人的世界也不安全了。” 九十九皱起了眉头:“你不会想要乱来吧?” 黑沼善子耙了耙自己的头发:“我会好好履行和总监部的约定的。” 是的。 她会好好探查情报,搜集同伴,找到夏油杰的身体,并在总监部的亲眼注视下完成降灵——正如束缚要求的那样。 现在她自身的束缚只能支持一级术师的降灵,想必总监部也很清楚,只要她不想被降灵术拖垮,术式开示和束缚追加就是必然的选项。 “……所以才定的这么宽松啊。”善子这会儿才想明白,几乎是自言自语。要么因为知道太多被处理,要么是被降灵拖垮然后轻易制服,只要抓稳了头与尾,中间的过程根本不重要——那些家伙打得就是这样的主意。 而如果那些阴沟里的老褶子皮想做的事情真如她猜测的那样,又一次重蹈星浆体的覆辙的话……善子长长地吸了口气。 黑球捏着自己手里的照片。 那她一定会让那些没尝过被工具反噬的老东西亲眼看到从地狱回来的最恶诅咒师。 然后…… 她没放任自己沉浸在负面情绪里太久。 一定要整个大的。 让他们看得到得不到怎么样?啧啧啧、夏油杰,你可真是个罪恶的男人。 “……这之后我们再一次逃到那些家伙找不到的地方吧,师匠?” “他们找到我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的啦,怎么,想跳槽?辞职?” “说得也是。”善子没有正面回复。 索性九十九不是刨根问底的性格:“那要带葵吗?” 善子有些无奈地回忆发小的德行:“小高田在国内的话,我感觉他……不,应该是绝对不会跟着一起走吧?” 两人之间凝重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善子看见荧幕那头金发特级露出了一个微笑。 “……善子姐?” 走廊的另外一头突然传来一道女声打断了师徒之间的对话。 善子扭头,是禅院真依。 黑化实习4 “啧,食堂就不能修得离宿舍近一点吗……” 这会儿已经快到凌晨,真依踩着拖鞋急匆匆地往食堂赶,即便室内有暖气,一月的和式建筑仍然不是一个适合穿着T恤睡裤晃悠的好地方。 绿发咒术师对双手搓着自己的胳膊,抬头才看到食堂门口被一团黑雾堵得严严实实。 其实真依也不算是看见了黑沼善子——毕竟那团黑球在夜里几乎不可见,倒是穿着浅蓝色睡裤的两条腿像是凭空出现的幽灵似的特别显眼。 想到这里,真依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说起来,不是和看不到腿的幽灵完全相反了吗?” “诶!?” 那边的黑沼善子已经放下了电话:“真依把想法都说出来了噢?” 一旦熟悉了黑暗,那诅咒的轮廓就变得明显了起来,真依眯着眼睛,能看见黑云稍微晃动了一下,就像是黑沼善子也歪了歪脑袋似的:“黑沼前辈刚刚是在打电话?啊,是我打扰了吗?” “只是一些工作的事情。”黑雾给真依让出了一条路,“这么早就回宿舍了,我还以为你们都要等连休结束才回来呢,这个点还来食堂吗?” “只是给开学前的女子会买点饮料啦……我本来也不想在禅院家多呆……”这么说着的真依声音越来越小,她在贩卖机前摸出钱包,脸上扯出一个微笑,转移了话题,“对了,刚来学校就听说了,善子姐升职了?恭喜!正好霞和桃都提前返校了,善子姐要来吗?” 那边的善子摇了摇头:“不用了,你们的聚会我横插一脚也不合适吧。”往外走了两步,善子又回过头来,从那团黑雾里伸出一只手,指着冰箱的方向,“反正我也要调职了,冰箱里最下层的啤酒就你们喝掉吧?” “……聚会的都是一二年级诶,不对,善子姐也没有20岁啊!” “你们过两个月就二年级了吧?实在不行就都给桃喝就行了。” 真依笑了:“前辈难道不应该是叫后辈少喝点吗?” 那边的黑球停了下来,像是思考了一下:“好前辈的话,应该是让你们远离危险才对,那我应该让你们远离咒术界吧。”这看似闲聊的内容恰恰是善子的真心话,黑雾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笑意,她转移了话题,“记得帮我把冰箱里的存货消耗完噢!喝不完的话,我就不给你发真希的动态了。” 真依恼羞成怒:“我可没有拜托过那种事!真希那种吊车尾,谁关心她啊——!?”她可没有在关心那个笨蛋姐姐! “哈哈哈知道知道,你没有在意,都是我喜欢拿这种信息来主动骚扰你。”黑雾外面的手摆了摆, “我回去休息了,你们别太晚休息噢?” “善子姐也太喜欢捉弄人了吧?”真依抱怨,在身上摸了摸,然后丢给了善子一个应该是在哪个餐厅前台拿来的薄荷糖。 黑雾有些意外地接过。 “回礼!之后对术式练习有疑惑的时候,我还是可以来找你对吧?毕竟带构筑属性的咒术师也没那么多……”真依撇开了脑袋,玩着自己的发梢,“……我就是看你一个人好像有些寂寞才这么说的!” 善子声音里带着笑意:“不想练习的人在说什么呢?”亮了亮手里的薄荷糖,“安慰我就收下啦。” 真依挥了挥手。 而黑球顿了顿,她往外走了两步,犹豫了一下,又回了头。 “真依。”她叫住了后辈。 * 一周很快过去。 “正美大人,请用——这是整理的京都、大阪我相熟的刑事的联系方式,那边也打好招呼了。”善子把自己整理出来的记事本放到前辈清源正美的桌上,“大泷警部如果知道什么还没上报的疑似信息也会联络你的。” 她左右看了两眼:“所泽前辈的信息我也已经邮件发给他了……茂原监督呢?”虽然她对那个给自己挖坑的前辈无甚好感,但姑且还是问一下吧。 “你把文件放下就行了。”清源正美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还在出差呢,说是树海那边的事情有了别的线索,要在本地再呆一段时间。” 这么说着,正美定定地盯着善子看了好一会儿,惹得灵媒也有些在意了起来。 “……怎么了吗?” 她的外表是一坨完美的双足直立黑色,所以这方面绝对没有问题。 正美摇了摇头,托着自己的下巴:“别死了哦?”前辈有些犹豫,“我倒不担心你逃跑的能力,但还是别再一头热往里面冲了。” 记住你已经不是咒术师了——她脸上写着这样的话。 正美女士也是大前辈了,从善子入学前很久她就在京都这边工作,也曾见过她从咒术师转为辅助监督的模样。 “我是不知道上头给了你什么工作啦,不用那么听招呼也可以噢?”她摸着手里的文件假装忙碌,“虽然每届最后都会有人员流失,但我还蛮喜欢你的。”话没说完。 但两个人都知道她在说什么。 黑沼善子沉默了一会儿,而就在清源正美以为她是被自己戳中了痛处,打算换个温和的说法的时候—— “正美姐要和我定下束缚吗?”善子突然问。 “诶?”正美没有反应过来。 “作为‘喜欢’的交换——我也想保护正美姐。”黑球里伸出了手,那掌心里赫然是一个刚刚被划出来的伤口,“要把死前的痛苦都交给我吗?” 就在她如此说着的时候,一个模糊的手形逐渐在善子伸出的掌上生成,就在善子抓住这虚影的同时——一个女性咒术师的身影在善子的身边逐渐成型,最后由虚变实。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震惊的目光,女性式神回给了正美一个笑容。 那是一个身着善子同款的黑西装,颇具古典风情的黑发女性咒术师,她微圆的棕色杏眼眯成了一个柔和的弧度,除了目光有些空茫外,看上去和活人几无差别。式神对着老熟人点了点头。只不过是刚刚显现,一股子清澈的锐气就扑面而来。 “好久不见,清源监督——您就是我这次的饲主吗?” “加茂幸!”清源正美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叫破了式神的名字,毕竟她也和加茂幸合作过,正美又看向善子:“……这就是二年级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吗!?” “当时的情况太混乱了,先是窗的通报出现了错误,我们的敌人成了特级咒胎。然后幸前辈为了保护我濒死。总之最后……我做了交换。”为了活下来。 “吓一跳的人是我吧,啊、不对,我已经死了。”式神笑眯眯的,即便是被剥离了生前的痛苦与怨恨,她多少仍有些抱怨,“死到临头了,同伴突然不跑了而是蹲下来缔结束缚什么的……现在想起来还是很离谱啊。” 善子语气平静:“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吧。” “所以束缚是指……?” “提升术式效果的代价。”善子看向窗外——增加自身的弱点来提升术式的强度。 就像是组装电脑那样,预算是有限的,但假如你需要跑的程序大大超出了这个价位主机应有的运行能力……就只能对程序设置和性能做出牺牲。 她举起了三根手指。 一。 “我这台主机现在只能运行一种程序。”那就是只能召请和自己缔结了因缘、或是本身具有强烈诅咒的对象,“寿终正寝或者是含笑满足而去的人是不行的,啊、性格好的家伙估计也很难——抓住的死者基本上都是些性格很难搞的家伙。” 二……所有程序都需要消耗她的电量,即为她的咒力量会被式神或是召唤部位吸走补足式神本身应有的强度。 至于三嘛…… “我们所有生前的痛苦与怨恨将由善子来承担并消化,也就是说,我们实际上是被超度了,只是仍响应她的呼唤,将力量借给善子而已。”作为式神的加茂幸面带歉意地拍了拍善子的肩膀——从视觉上来看,可能更像是手伸进黑球由抽出来那样吧。 “所以正美姐不用担心,我不会冒险的。”善子看着手上的伤口,“毕竟我现在长期维持电量只有10%的状态,连用咒力强化自身都做不到。”估计来个身体比较强健的普通人都能把她撂倒吧。 不。 10%的话……差不多是还有十几分钟就要30秒关机弹窗了吧。 “所以,和我订立束缚吧。”善子看向正美,“作为借用正美姐力量的代价,我会把你的痛苦一并带走的。” 前辈没有马上同意,深思了一会儿:“那这就是你这段时间加班在做的事情……?”她打量着室内随着善子展开术式而出现的数道虚影,但很快又反应了过来,“有多少人知道?”女性前辈面露担心。 “只有和我建立了因缘的‘同伴’。” “所以是?” 善子敛下眼眸:“……是很多人的意思。” “不过顺便问一句,那个‘你是我的饲主’之类的台词是必须要说的吗?” “啊……不,只是幸前辈觉得好玩随便加的吧。”黑球撇清了自己对这种中二台词的贡献。 “喂!善子酱!” * “五条老师,请问,我们在这里是要等什么吗?”伏黑惠的双眼已经变成了两个等号。 “每天下午三点!”五条悟竖起了一根手指,“新干线东京车站外三十年老店的新鲜草莓奶油泡芙!”第二根手指,“一人限购一盒!”然后是第三根手指,一米九零的现役咒术最强眼睛上戴着黑色眼罩,银色的扫把头随着他哼哼哼的笑声一颤一颤。 旁边的伊地知有些畏缩:“非常抱歉,五条先生……”他拿出手帕擦着自己头上的虚汗,“但是我的工作是来这边接人,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离……” “伊地知要给我排队噢,不然就掌掴你。” “!诶!不是,可是我之前就跟五条先生你说明了情况了!?”伊地知慌张了起来。 高大的最强没有丝毫同情心(或是羞耻心):“我要动手了噢。” “非常抱歉!!可是新人的入职引导……” 倒是年龄最小的伏黑惠叹了口气,将老师拉扯大的他双手插兜,脸埋进了运动服的高领里,脸上写满了不想和这个没屁用的大人出现在同一视野里继续丢人现眼的意图:“伊地知先生把集合地改成这边吧,反正排队也要很久。” 五条悟亮出一根手指:“哼哼~然后作为见面礼,让这位新同伴也来参与团体活动怎么样?” “……替你排队吗。”作为徒弟的海胆头连捧场的力气都没有。 “十分!惠你变得聪明了呢,果然是我教得好吗……”感动的白毛母亲抹着不存在的眼泪。 伏黑惠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无言的抗拒:“……惟独不想承认这个,五条老师。” “可是以后要和我相处的吧?”可疑眼罩男笑眯眯地表示,“这点苦都吃不了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做了。” “既然对自己的性格有自觉的话就收敛点啊。” 伊地知已经发送了修改过后的集合地:“她说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到站。”他确认了一遍邮件里的内容。 “她?”伏黑想了想,“我排在前面,如果到时候人到了的话我和五条老师来接应吧?” 而那边的银发男已经全神贯注地打量起橱窗里的甜品了,五条悟耸着肩双手插兜,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完全不关注后面的情况了。 于是伏黑惠只能改了措辞:“还是我来接应吧,伊地知先生有照片吗?” 提及这个,一脸虚弱的辅助监督又擦了擦汗,他把平板递给了伏黑惠。 “……镜头故障?”海胆头皱起了眉头,看着上面的照片——全是雪花屏噪点,勉强能看到当事人黑色长发和人形外轮廓的入学制服照。 “说是拍得最好的一张了。” 黑发海胆头有些无奈:“那要怎么认出来?制服?” “辅助监督的制服就只是西装而已。”难度也只是从上万人中找出一个女生变成了从三千个社畜女性中找出一个女生。 “那边到底怎么说的?” “说是……看见就能认得出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 这种自信到底是哪里来的? 意义不明。 * 然后两人就明白了京都方这自信从何而来——在亲眼见到了黑沼善子之后。 确实是看见就能认出来。 只见在密密麻麻的出站人群中,如摩西分海——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避开了一个穿着黑西装的年轻女性,有人倒是忍不住那边偷瞄,不知道是看得见诅咒还是别的原因。 而从咒术师的视角看来。 那是一团依附在人身上的庞大诅咒,黑色的云块几乎将整个上半身淹没,只能看到胳膊肘以下的手臂、身体和随着走动而摆动的黑色发尾。 似乎是注意到了两人的视线,黑球人身体转向了甜品店的方向,原地顿了两步之后很快往这边前进了。 一滴冷汗在伏黑惠的额头划过:“……伊地知先生?”这到底是诅咒师还是咒术师?一般的辅助监督身上应该有这样规模的诅咒吗? 他第一反应是开始警戒。 而那边的黑雾已经逐渐靠近了两人,走动间隐约还能听见一道有些缥缈失真的女声从雾中传来。 善子在讲电话。 “嗯,歌姬老师,我已经到了——嗯、嗯、没问题,应该是吧。” 电话那头的庵歌姬还在有些啰嗦地嘱咐着:“怎么能在连休假期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明明四年级也是学生吧!而且那几个家伙会想你的噢。唔……那边接你的是谁?” “听说是伊地知监督。”善子把手机从耳朵上扒下来,看了一眼邮件,又把听筒放了回去。 歌姬听上去放心了不少:“伊地知啊……他很靠谱啊,等等,是他来接你吗?” 善子有些疑惑地又检查了一遍邮件:“嗯,确实是伊地知监督。” “唔……他是那个混蛋的监督啊,虽然是淡季,但现在有闲到这个程度吗?” 善子一开始没明白歌姬说的是谁,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五条悟。 啊……大概又是那些家伙安排的吧。 她忍不住在心里又祝福了一遍总监部的老年人,希望他们都能长命百岁家庭幸福。 “就是你说的那个?”她语气带着疑惑,脚步已经渐渐靠近那边黑发的瘦长黑发社畜和他旁边的海胆头高中生。 现在小孩都长得太高了,所以也可能是中学生。 没看到那个咒术界著名的白毛让善子松了口气。 “好像没来。”她向歌姬报告。 京都校的女教师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善子,你要记住——” “——歌姬又在说我的坏话吗?”一道男声从善子的右后方突然出现。 那是一个带着眼罩的白色扫把头,个子很高,他凑得很近,角度很陡,以至于善子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下巴,他手里拿着一盒泡芙,说话间还丢了个进嘴里,口齿有些不大清晰:“她说什么了?” 而黑球仰着头,先是和歌姬打了个招呼,挂断了电话。 那边瘦长的辅助监督和海胆头也跑了过来:“五条先生,请不要这样吓——” “她说您是人性美为零脑袋都被糖分腐蚀且没有正常人距离感的笨蛋。”善子语气平静地说。 “嗯——是吗?”五条悟嘴角咧起,似乎一点也不被别人的评价影响,眼罩直接勒出了他眼窝的形状,“你添油加醋了吧。” 黑球把手背在腰后,完全没有掩盖的意图:“嗯,是的。” 伏黑惠在旁边有些脱力地扯了扯嘴角——只感觉这个调职来的学姐性格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 伊地知对这个情况颇为苦手:“……那个,请问是黑沼善子见习监督是吗?” 调职过来的辅助监督这才双手在身前合拢,她绕过五条悟,一团黑球颇有职场人礼仪地鞠躬:“初次见面,伊地知监督,我是京都都立咒术高专见习驻地监督,方便的话您称呼我黑沼或者是善子都是可以的。”她又看向五条悟,“请多指教,五条特级。” 那边的伏黑有些生硬:“初次见面……我是伏黑惠。” 啊。 禅院家的那个。 善子听说过这个流落在禅院家之外的十影法家传术式施术者,她本身对禅院家就没什么好感——不如说御三家的印象分都挺低的——因而她对这个禅院家得不到的男生态度倒算得上亲近。 “请多指教,伏黑……二级?”善子回忆了一下当时看过的档案,“抱歉,我只看过和伏黑君有关的任务记录,如果有等级更新请随时纠正我。” 伏黑只觉得这监督从长相到说话模式都透着一股子异常,而五条悟没说话,笑眯眯地双手插兜,像是在思考什么。 然后过了一会儿:“虽然你也很有意思,不过果然……”他半弯着腰,脑袋凑了过来。 这次善子才注意到诅咒并没能靠近五条悟的身边——中间隔着微妙的一层空气。 “不合格。” “诶!?”伊地知瞪大了眼睛,“五条先生,这应该是辅助监督来负……” “诅咒的味道太重了,不可能让她污染我宝贵的学生噢~” “所以这也是乙骨前辈那种诅咒……?”伏黑皱起眉头。 “是老人的诅咒味道啦!老人。”五条笑眯眯地表示,“那种总监部训练出来的气味根本藏不住噢?我可不要那种训好的家犬污染我家的庭院啊——给老人院当护工还不够吗?” 善子没有说话,只是眯起了眼睛。 黑化实习6 “真希?真希?”校医硝子的手在禅院真希的脸前晃了晃,然后回头,顺着她的目光才看到站在门口的黑球人,眼下有着泪痣的美人校医叹了口气,“又有重伤患者了?” “硝子是在工作?”那头站在医务室门口的黑球人伸手打了招呼。 “工作日呢,你不会是休假来气我的吧——要是来找我喝酒的话我可能会开心不少噢?”这么说着,硝子从转椅上站了起来,“学生之前的眼镜坏了,来这边做个测量。” 那头的真希有些好奇地打量善子,她表情有些讶异,把新的眼镜脱下又戴上。 黑球也看到了坐在病号椅上的绿发咒术师,她先是打量了一眼这个总活跃在自家学妹嘴里的‘吊车尾’:“两个人长得很像啊……”她话音里多少有些感叹,然后这才回答了硝子的问题。 “只是路过来打个招呼,我调过来了,不过喝酒就算了。”辅助监督亮出一只手,“戒了。” “诶?” “就半个月前的事情吧,好歹让我坚持个半年再说。” “这时候考虑身体健康也太早了吧?” “对大脑不好啊,临近毕业,需要思考的事情太多了。” “……这样啊。”不追根究底就是硝子的生存哲学,她点点头,“总穿着西装,差点忘了你也是个学生了。”她半眯起眼睛,“我是听辅助监的职员说有人调来,原来是你啊。” 然后她这才回头对着还在迷茫中的一年级学生解惑:“这是京都准四年级的学姐,是监督科的学生哦。” * “黑沼善子,京都校三年级学生,二年级因为术式事故由术师科转入监督科,术式为【降灵术】,将灵魂信息其塞进构筑的式神形代……嗯,这点和夜蛾校长很像啊?都是把信息塞进载体,只是一个是咒骸一个是式神形代吧?”伊地知读着平板里的信息,有些不大明白。 五条悟则是双手抱胸,嘴上倒是模棱两可地说着:“档案是那么说的吗?” “有什么不对吗?” 扫把头微微歪着脑袋:“……资料有提过她的家庭出身吗。”特级咒术师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边和现场指挥的刑事打着招呼的小黑球,“……” “不是家系,在打工的时候被窗发现的。” 五条悟指了指那个像是插着牙签的黑巧克力球的家伙:“不过那个模样,不被发现才奇怪吧?” 啊,黑球开始和现场指挥聊天了。 “说是在神奈川县的某个小镇生活,那边靠近横滨咒灵少,自然窗也很少吧。”伊地知如此猜测, “怎么了吗?” 真狡猾啊,拿到名片了?诶……交换了邮箱啊,很会打交道啊这家伙。 五条悟嘴巴抿成了一个波浪形,他拖长调子:“嗯————”像是有些头疼那样,“总之你就查查看那附近的神社什么的吧?”他耙了耙自己剃薄的后颈发,“感觉比起降灵,更像是别的东西啊。” 他没多解释,而是双手插兜,蹦跶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去围观见习监督的工作去了。 * “抱歉,在把受害者带走之前可以让我检查一下吗?”善子跑到救护车边上,叫住了正打算把遇害者搬上车的急救人员,索性担当的现场指挥确实是和咒术界的知情人,虽然现场鉴识科有些诧异,申请还是很简单的通过了。 ……果然离开了熟悉的生态,一切又要重新来了。 黑沼善子想着诸如还在京都的话现场人员估计已经主动把她迎过去了之类的闲话,一边撕开了右手手心的止血贴。 五条悟倒是很闲,直接站在旁边掀开眼罩查看起她的术式。 “是血啊。” “骨架是咒力。”这么简短的回答之后,善子将左手附在了死者的腹部[1]——虽然由于受害时的冲击,那一块也变得破破烂烂了。 善子木着一张脸(虽然平时也那样),但无论看了多少次咒灵受害者的惨相,这种人类失去了生机,苍白地躺、不、摆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毕竟死掉之后就只是物品,无法执行动作了。 怎么会习惯啊。 她闭上了眼睛,摈弃杂念——随着咒力的驱动无数黑点从受害者皮肤涌出然后飘起,在善子感觉到右手手心多了什么的同时。 他的怨恨也作为24小时围绕着善子的背景音汇入了黑雾群—— ‘我是为了你努力才会疲劳驾驶的吧!’ ‘车祸之后就不把我当回事了吧?你是在瞧不起我吗?’ ‘喂!求求你……不要把我抛下!我、我还在这里啊!’ 啊,运气不错。 她眼前短暂地闪过那些代表着怨恨的回忆切片,善子忍不住低声嘟囔:“这个是看到过目标咒灵的受害者呢。” “会有差别吗?”五条悟突然出声。 ……又跑到安全距离以内了。 这就是无下限术式吗?诅咒完全没有接触到他——将一切拒绝的绝对防御。 下次要不然试试用声音造成精神污染吧? 可能是她思考的空挡拉得长了一些,五条悟又问了一遍:“诶——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问,“他死亡的诅咒到了你身上诶,是什么感觉?” “很吵。”善子简单略过对自己术式的说明,但更可能只是单纯的借机会骂人,“毕竟虽然可以看到他部分的怨恨和想法,但降灵并不带有视觉传导——有些受害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害的,那样能问出来的情报就很少了。” “这个是三楼的那个受害者吧?” 【死之前一直在看着它把我吃掉啊……啊、能说话了,诶?】 善子的手心里突然出现声音,辅助监督翻开右手心——那里长出了一张明显属于男性的嘴巴,由于缺乏负责面部表情的部位,这嘴巴的话语看上去多少有些……诡异的平静。 “因为你把诅咒抽走了?”五条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大概是那样吧——要是在慌乱中醒来的话光是安抚就会消耗掉降灵的时间吧?”善子解释。 “所以是有时间限制的。”而五条悟在自己的下巴架了个V,搓了半天才发表伟论,“诶——那这不是火影里的迪O拉[2]嘛!” “那是?” “……善子真的不看漫画啊,少年JOOP的台柱诶,等等,最近动画是不是要完结了来着?” “抱歉,之前都忙着打工,对这些实在是……” 【那个——请问,把我叫出来是怎么回事呢?】当事人有些坐不住了。 和五条悟插科打诨太过于自然了,善子觉得自己的功德消失了一些。 她将自己从教师营造出来的轻松氛围里抽离了出来——五条这个家伙真的有好几幅面孔,不管是对着学生那种仿佛什么也不用烦恼的乌托邦逗哏嘴脸,还是对着成年人那副笑着阴阳怪气的最强武器蛮横作态,都…… 善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灵媒以非常端正的姿态正跪坐在地上——让其他人看见的话,绝对会觉得自己是个怪人吧? 然后辅助监督沉下了声音——和平时那种被诅咒扭曲过的声线有些不一样——那是一道足以刺破诅咒的清冷女声。 从很遥远的地方,像是神乐铃的铃声响了起来。 “现在开始,近本先生,你只要听着我的声音就好。”小黑球放轻了声音,“你看到夕阳了吗?”她对着右手心询问。 那应当是一片夕阳下的河滩,当仰望着那暖黄色的光源的时候,会有一种自身都要融化其中的错觉。 被那样的斜阳所吸引,以至于踏上河滩的那一刻才会发现自己竟是赤着脚。 【啊。】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一丝安逸,【河边有一艘木船,我觉得我应该上去……我该上去吗?】 她的运气确实不错。 “……坐上那艘船吧。”灵媒语带安慰,“顺着水流而下,去到有鸟居的地方就是往生了噢?”她的声音非常冷静,叮铃、叮铃的声音有节奏地温柔响着,“路上会耗费些时间,作为旅途上的余兴,近木先生,给我们聊聊那个咒灵、啊,就是攻击你的那个怪物吧?” 善子的声音里没有催促。 当事人犹豫了:【……这样就可以了吗?】他问,【我应当有未尽的责任、不对,应当说是作为人的罪孽吧?她呢?已经逃出去了吗?】 “那已经由我支付了。”灵媒回复,叮铃——神乐铃发出了清亮的响声,“回想吧,你我应当达成了灵魂上的契约,对吧?” 一边的五条悟不甘寂寞地弯腰——也不知道这样扭曲的姿势为什么就他不会累:“你的妻子已经成功逃脱了,这点安心啦~” 善子一旦集中就不再会被干扰,所以她无视了某个过分活跃的家伙——这种行为说白了就是那种会在严肃祭祀场合问东问西的小屁孩一样,什么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台子上的祭品能吃吗,神楽舞是什么,我可以把那个道具带回家之类的咕咕叨叨没完没了地问些没营养的问题…… “总感觉你好像在骂我啊?善子?” 善子没理他。 “当那些负面情绪被剥离之后,已经能看到那份真意了吧?”灵媒的右手微微开合,“那个时候,你想说的话并不是那些吧?” 不是想要甩脱车祸的责任,而是想要从负罪感中得到宽恕,搞砸了,却不知道该怪谁,恐惧着被视为无用而抛弃——人在疗伤的时候会对自身充满了保护欲,因而很容易伤害别人。 即便姿态不太好看,但人的软弱不是她能责备的事情。 “你已经让她逃走自己殿后了。那么,在濒死时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后悔也没关系的,因为这就是人——人死后的功绩不是由内心、而是由行为来判断的。” 而且马上就看到了那艘通往彼岸的木舟——大部分咒术师可是得花上个大半年才能看到这玩意儿——也侧面表示他身上的罪孽并不多。 黑球的表情不可见,因而只能从平稳的声线中感觉到些许的温柔。 【……我真的让她幸福了吗。】 “我刚才还看见她为你流泪,从这点来说,也许是幸福过的吧。”耐心耗尽,善子话锋突转,“——好,心理治疗阶段结束,来说说那个咒灵的事吧,啊、最好快坐上那艘船,我们的时间不是很多。” 这么说着,善子看了一眼手机,普通人施术对象一般只能坚持个五分钟……还剩两分钟。 之后还得问另外几个受害者呢。 而随着受害者所乘的木舟终于去往彼岸,一缕黑烟飘起,从黑球的诅咒集群中缓缓消失了。 往生了啊。 太好了。 …… “啊。”黑球掐着那当事人快消失的当头突然想了起来,“顺便把私房钱的地点、账号和密码什么的也说一下吧,毕竟是真爱的话就要为她考虑的吧?” 她摸着下巴。 “而且作为代价,我可以帮你把个人上网的资料和聊天记录都删除掉,要交易吗?”黑球提出了无法拒绝的筹码。 五条倒是颇为感兴趣地凑了过来:“诶,这样的话岂不是超抢手!?” 善子没有搭茬,但是无法否认。 很多和她私下建立束缚的同事确实有这方面的请求——不、可能这才是建立束缚的主因吧——但考虑到个人隐私,她是不会公布这些人的姓名的。 黑化实习7 伊地知对诅咒的抗性更低所以之前并没有靠近。 “只是这样就已经知道了咒灵的目击情报,大概的外型和强度的信息吗!”他看着手里整理出来的笔记,“诶!?连大概的攻击模式都……” 毕竟咒术界人力缺乏是常态,情报不足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能看到的人本身就少,看到的人里能够近距离观察、分析情报的人才就更稀缺。不如说大部分时候要等咒术师已经开始祓除任务了才会大概知道咒灵的具体情况。 ……所以没必要的牺牲才很多啊。 伊地知叹了口气。 “多问几个受害者大概就能推断出来了。”善子看着最后一个受害者的嘴从自己的手心消失,她拿出新的止血贴贴上,重新把手收回了背后,“不过也是考虑到大部分时候和我合作的都是二级咒术师,是以平时的程度来准备的资料。” 取决于事前调查的时间充裕程度,充裕的话她还会加上可能的诅咒来源,本地的传闻或是民俗学理论之类的吧。 那头的五条悟已经完成了进门,祓除,出门的流程。 他撤掉帐,拿过平板:“诶……是耶,吼吼、连基本的消防地形图和一些环境细节都加上了啊。”他颇感兴趣地往上刷着平板内的情报,“虽然我是用不上是了。” “所以是为了学生准备的,只是表现一下大致的基本。”黑球伸出一根手指。 而那边的五条非常感动,然后。 “但是果然要给学生用的话,首先这些就要删掉了。”他毫不留情地把平板一甩。 伊地知有些狼狈地往前伸手,没能接住,最后还是黑球弯下腰,在公费蒸发之前把平板捞了起来。 “这样死亡率会低很多。”她说。 “善子是过度保护派啊?”而教师的立场则完全不同,“我的学生很强,这样只会阻碍他们的成长啊——当然要教这些孩子怎么判断情况是我的职责就是了。” 黑球沉默了一会:“那如果他们活不到那个时候呢?在成长之前?五条特级要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吗?” “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因为是最强?”善子不能理解这种想法,不如说,这就是她和五条悟的最大差异吧——她没法理解这种独自一人的强者,而后者无法理解抱团的弱者。 “大部分的咒术师的极限就是二级或者是准一级。”善子想起了自己过去的工作经验,“毕竟天赋决定太多东西了,上限就在准一级的人,不会因为增加了些许磨炼就突破这个极限,而较弱的术师,明明只要再推一把,他们面临的危险就会小很多。” “因为你没法永远推一把吧,不然你担当的那些术师应该全员存活才对。”五条的口吻稍稍严肃了下来,他歪着脑袋,低头睨着黑球,像是真把她看穿了似的。 “五条特级劝退过很多学生吧?”善子没有正面接下五条悟的攻击,而是突然对一旁的伊地知发问。 突然被cue的社畜被夹在中间:“诶、啊、这个……诶!?”他有些结巴,明明善子比他小了快六七岁,这人却一点大前辈的款都摆不出来,“……是、是吧……” 五条悟的行事作风算得上出名——这也是即便东京咒高风气更为宽松,咒术界的主流仍是保守派的原因。 五条悟太难追上了——而他的强是不需要同伴的强大。 这人甚至会主动驱赶不够强的同行者。 而弱者是不会跟强者抱团的。 “每隔几年京都校都会接收一些被东京校‘退货’的学生噢?大部分转入了监督科,想来应该就是被五条特级直接指出不适合干这行,又或是没法继续面对你的脸了吧?” 对于这点伊地知倒是有话说:“可是……五条先生这也是……” 毕竟他当年也是被五条劝退才转到的辅助监。 “为了保护同伴,是的,我知道的,没有才能的人还是不要冒险比较好。”她的发言毫不留情, “但这里面最后不听劝还是走上了咒术师之路,或者是牺牲的人也并没有减少吧……只是死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而已,五条特级。” 五条悟丝毫不因为她的‘攻击’而动摇:“你是喜欢的一定要亲手守护到底的类型啊?” “因为‘守护’才不是漂亮话,而是一种行动——为了这件事情切身实地为了他人采取行动、计算得失、决定人生的偏重在哪边,只是喊着‘我下定决心’这类口号似的的守护,对我来说连擦鞋的废纸都比不上。”她讲得毫不犹豫。 所以她才不能理解五条——善意就得要付诸行动,那之后怎么教对方分析的方法都好……至少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对方先活下来吧。 如果因为自己的这一点缺失…… “你真会溺爱小孩诶。”五条悟双手抱胸,往边上一歪,靠在了车子上,“呜哇,好脏,伊地知你应该洗车了!”他举起自己的一边胳膊抱怨道。 “……明明就不会沾上。”社畜嘟嘟囔囔。 “嗯?” “我知道了!工作结束就去洗车——” 一番插科打诨之下,五条也稍微正经了起来,他摸着自己的下巴:“因为我信任我的学生。”他理所当然地说,“而且我眼力很好。” 这不是空话。 “啊,我认为善子的努力是很有意义的,当然。”这位教师举起了双手,“我们各退一步吧——至少在事前,收起你那种过度保护的倾向,把一些资料用作事后战斗分析复盘,如何?不过这确实是我没想过的教学方向呢……” 善子顿了顿,还是接了话:“毕竟五条特级很强吧——很强的话,需要思考的事情就会少很多。”说到底,收集情报确定战术,乃至于事无巨细地分析所有的有利/不利因素就是弱者的生存法,“等伏黑二级成长到能独当一面的程度的时候,估计也用不上这些东西了。” 她低下头,长舒了一口气:“不过在对上已经毕业,没有成长性的咒术师的时候我还是会采取我自己喜欢的策略的。” 而那边的五条悟才刚刚开始:“那当然,那些家伙随便你啦。”对于东京咒高驻地其它咒术师没什么关注的特级教师摆摆手,他看向黑球人,亮出自己的手机。 那是善子的右手在降灵时候的照片——即便在诅咒的干扰之下,善子模糊的身形和她手心里的嘴仍被拍摄得清清楚楚。 “那么~是老师和学生的对话!” 五条悟语气轻飘飘的:“你的术式到底是因为事故发展错了方向、还是你故意把它扭曲成了这样?”他把‘嘴’的照片放大,“你的术式比起降灵,其实更偏向于人体构筑对吧?而且说是咒力构筑,其实是血?”还是消耗等比例的血液来构筑实体的方式。 六眼的眼力当然很好。 “这样下去会死噢?善子酱。”五条悟说,“之前那几个家伙的怨念在往生之后就消失了,那么你身上这些诅咒——你是在维持着很大规模的构筑吗?” 那到底需要多少血呢? 他脸上明晃晃地写着这样的疑问。 “只是死念未消而已,毕竟咒术师个个都是罪孽深重的家伙。”善子只是把双手背在身后,“所以我只是辅助监督,五条特级,我没法上前线的。” 高大的扫把头笑嘻嘻:“安心了,善子是好孩子啊。”他抹着眼罩外不存在的眼泪,活像是个在舞台下面看小孩文艺汇演的妈妈,“看到善子那么细心地安慰受害者,即便是我,内心也是充满了感动……” “……我只是说他们想听的内容把人安抚住而已。”再说在怨恨与执念都丢给她的情况下,可以直接就看到往生的渡舟也代表本人并没有什么大罪孽吧。 五条悟摊手:“‘人的功绩不是由内心,而是由行为来判断’,这话还是你说的啊。”他弯下身,“我现在相信了噢,善子说的绝对不会伤害学生的话。” “我会给你找不少麻烦的。”黑球预言。 而五条悟毫不在乎:“没关系,因为老师很强嘛——而且老师很聪明!”他伸出一根手指,直接探进了黑雾里,“在那之前我就会知道你的秘密~”我戳。 善子有些吃惊,但后退的速度完全比不上特级。 ——特级教师的手指直接戳上了她的脸。 “诶、居然没有脸颊肉,呜哇,果然京都的教学和生活质量都比不上东京。” 善子注意到他又用上了教师的态度,这人就连内心也很强,以至于这样细微的敌意也被他消化得一干二净,比起乐观,这应该被叫做绝对的向前看主义?完全不能想象他内心受伤时候的表情啊…… ——该不会根本不会崩溃吧,这个心理素质。 “真的很强啊,五条特级。”黑球被捏着脸有些口齿不清。 而扫把头只是理所当然地回应:“你知道就好,那我就欢迎你来到东京咯~伊地知之后会把部分工作分配给你的,善子要好好工作啊!”他右手在左手心一锤,“对了、善子你咒术理论和结界术都很好的话要不要兼职给低年级补课?感觉你很清楚弱者的学习方式……” “非常抱歉,没办法写在实习报告上面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即便是这样她也拒绝职场权力滥用,“这儿明明有个前车之鉴。”黑球指着伊地知。 “诶!?”最弱体又一次被攻击了。 五条悟不信:“不过你看不下去的话肯定会帮忙吧?” 没法否认,所以善子把自己缩进了黑球里。 * “吓死我了。”加茂幸的身影在玻璃的折射里,和善子的倒影并肩而行,“差点以为六眼能看到我呢,不过没关系吗,让他知道术式的条件之一。” 两人行色匆匆。 “根本不可能瞒过六眼吧,不如说他看不到死者的魂魄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善子小跑着往前,和过来补充贩卖机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又交换了联系方式。 拜托对方下次进货了补品运动饮料。 “诶——?”式神抱怨道,“那个很难喝吧,又要像是在京都那样给学弟学妹们搞恶作剧?” 喜欢用这种事维持自己心理健康的家伙一点愧疚感也没有:“可是对身体很好啊?再说了,这可是东京。” “敌人的阵营?” “我也不是京都派吧?”善子理所当然的说。 女性前辈加茂幸则是瘪起了嘴:“差点忘了你这家伙对所有咒术师一视同仁地带着恶意了……” “不用小恶来维持的话一不小心就会过去那条线了啊。” “不过东京又是怎么回事?” “没有歌姬老师和乐岩寺老爷子噢。”黑球伸出双手,比出了好耶的姿势。 ……五条悟遇见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阻止的。 即便是死了也很难理解这人的阴间回路——式神忍不住这么想着。 “不过五条悟比传闻中好相处很多啊,虽然性格还是有些讨人厌……你还是要那么做吗?”式神有些犹豫,“是个好老师的样子,这样会激怒他吧。” 而黑球站在运动场外的高台上,阳光照穿过诅咒,一道瘦长的女性影子被印在了墙上,隐约能从玻璃的反射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又不是我不想就能不做的。” “确实——不过被他知道你的术式没关系吗?” 知道了善子的术式条件的话,难道不会很容易联想到总监部的目的吗?咒灵操术才死了一个月,联想过去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吧? 善子摇摇头:“幸前辈太小看信息差了——如果总监部那么需要咒灵操术,为什么又要在他活着的时候那么排斥对方?只要五条悟不知道总监部的最终目的,那么我理论上的作用就更偏向于监视东京咒术高专,给五条特级找麻烦,而不是瞄准了特定的某人。” 因为总监部没有觊觎夏油杰身体的必要性。 至少明面上没有。 “当时设有反窥探的束缚我没法进去,真相……真的有那么紧急吗?”式神起了些好奇。 ——就算给总监部那些人十个胆子,也不敢凑到最强面前把真相说出来吧。毕竟‘天元大人即将恶灵化,咒术界快要完蛋了’这种话,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会听到啊。 善子长舒了一口气。 “会找到我这种小虾米,说白了总监会也是走投无路了吧。”在束缚的条件下什么都不能说的她只能如此暗示道。 两人的闲聊告一段落。 善子垂头看着场中正在训练的三个学生——最显眼的是熊猫,而前者正和绿发的真希在草坪上练习体术,场边浅亚麻金头发的咒言师在中场休息。 善子摸出手机,直接拍了个视频发给了京都的真依。 【黑衣人(FIB)[1]:分享视频】 LINE的另一头马上显示了已读,输入中的标识跳了好长一会儿,真依才拖拖拉拉地发来一句。 【取向狙击:谁想看那种东西啊!】 她猜对方是已经下载了视频,于是善子马上撤回了。 【取向狙击:你倒是发回来啊!】 她截图了。 不过姐妹啊…… 善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惹怒五条特级的话就要拜托你保护我了,幸前辈。” 式神抱怨道:“你这家伙别是恨死加茂家了吧?”她没有拒绝,作为前辈的加茂幸虚影在玻璃里摸上了善子的头,空茫的视线对上她的,“我不是把灵魂都交给你了吗?尽情使用吧。” 黑球蹦跶了两下,拿起平板往运动场跑去。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训练了,十分钟前总监部收到了米花町的援助请求,请一年级的三位准备好马上出动。”她看了看手中的平板。 来东京的第一个任务。 “米花町一所公寓式民房出现了爆|炸品威胁,由于住民里有孩子似乎具有咒术天赋——现场产生了诅咒,并且对疏散造成了严重的干扰。”她吆喝道,“车子已经在出发点准备好了,时间比较紧急,更多的细节会在车内跟几位通报。” 不知道24号现在怎么样了呢?九十九老师根本不是照顾小孩的料啊。 想着妹妹。 善子也开始了工作。 旋涡符文1 集结的速度很快,虽然之前就听说过今年五条悟主带的班级全都是些怪才,亲眼见到之后,才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身体强化的天予咒缚、咒言世家的独子、突然变异咒骸熊猫。 带着眼镜的女学生打开副驾驶门,而熊猫和那个亚麻发色的咒言师一大一小坐进了后座。 ……五条悟该不会把有意思的学生全扒拉到自己碗里去了吧?怎么全是一些给总监部找麻烦的角色。 不过今年东京咒高的水平确实是反常得高,以往好几届都出不了几个的二级术师这里一届就有三个,还有个出差中的特级…… 善子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 然而她转念又想起了京都校的现一年生。 我们那边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啊?还有高达呢。 “啊,抱歉,真希你能坐后面吗?”善子想了起来,“副驾上还有一堆调职过来的文件没来得及整理起来。”她语带歉意,用嘴型说着。 ‘抱歉。’ “啊,没事的。”真希点头,让两个男生让开了点位置,挤在了后排。 而镜子里,在副驾驶位置的加茂幸则是摇摇头,与黑沼善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需要我到时候跟着他们行动吗?] 善子本想张嘴,但想起五条悟的嘱(威)咐(胁),她只是非常细微地摇了摇头。 * 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呢? 新来的辅助监督……好像是个怪人。 这是三个坐在黑球怪人车上的学生中,现一年级一人一熊的感受。 标注着任务信息的平板从黑霧一般的棉花球里递出,被扭曲的声音也跟着传了出来:“请系好安全带,虽然不一定有人尝试但姑且先说一声——” 黑球人说话了!是女生吗…… 鲑鱼。 啊、她放下了手刹。 ……金枪鱼! 诶?为什么要把警笛装在车顶? “因为时间紧急啊!啧,这点需要解释吗?”真希抓住了窗框上方的扶手,有些急性子地说,“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而黑沼善子的下半句话也随着她一脚踩下油门终于传了过来:“身体最好不要伸进我周围的黑雾里,会被诅咒的。啊,对了,除了真希之外,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车子急速启动,善子直接鸣响了警笛一连冲过了好几个红灯。 后座的三人差点没能坐稳,索性熊猫体积够大,完全起到了安全气囊的作用。 这位在两名学弟眼里只能用‘看不懂’形容的黑球司机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我是接下来这段时间的辅助监督,黑沼善子,不用担心,周围只是术式的副作用而已,不会传染的。” 熊猫颇为健谈:“真希认识黑沼监督吗?怎么感觉你完全没有被吓到……” “海带!”作为‘听不懂’担当的咒言师以饭团语打了个招呼。 “……家入小姐有和我介绍过。”真希在一个急转弯处抓紧了扶手,“善子是四年级的学姐,你们好歹给我放尊重一点啊!” “诶?真希是这么容易攻略的角色吗?称呼好近!” “是因为真希‘看得见’我吧?”善子以全速在东京的街头狂飙,警笛很吵,所以她也不自觉提高了一点音量,“毕竟恰好她看不见我身边的诅咒呢——算得上是负负得正?而且我和真希的妹妹是直属的学姐妹关系,怎么说呢……” 辅助监督抓着方向盘猛打了一个转弯,看见后视镜里东倒西歪撞在玻璃上的咒术师们,不自觉轻快了语气。 “同为‘姐姐’的相性会好很多……的样子?” 狗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鲑鱼……” 而熊猫则是用爪子搓着下巴:“如果是女性监督的话,我还以为会来个美女……”它小声说着根本不属于熊猫的青春期烦恼。 “真抱歉呢。”善子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下次投胎我会努力一点的。”这人一点忌讳也没有地讲着地狱笑话。 真希看了一眼善子,又瞪熊猫一眼。 她抓着把手。 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两个男生家入小姐的忠告好了—— ‘善子特别喜欢在无关紧要的地方捉弄人。’那位校医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不过她对学妹很好噢?所以不用担心,需要帮忙的时候找她就好了。’ * “出事的是米花町的一处高层住宅,由于爆|炸物威胁于一小时前开始了住户的疏散作业,警视厅已经派遣□□处理班出动了。不过在十……现在应该是二十分钟前,高层二十层的一处住户的幼子因为现场的恐慌情绪出现了咒力量暴走的情况。” 黑球以空着的一手指着车子前方不远处已经能看见的高楼。 “犯人宣言的犯罪时间还有不到半个小时了。” “——没法张开帐吗?”熊猫问。 “在场外是没有办法了。”躲避着周围的汽车,越是靠近事发大厦,场面越是混乱,路上也有不少围观的群众,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张开将整栋楼包裹住的结界是完全不可行的。 “偏偏还是喜欢表演的那种犯人啊……”真希看着平板,也问,“上面还有整整三层楼的住户没法疏散,是咒灵把消防楼梯占领了?” “据说有两只三级,一只二级的咒灵在活动,等级倒是不高……但毕竟是集体恐惧一下子爆发加上现场具有咒术师才能的小孩,说是处理班都没法靠近炸|弹,情况很紧急。”善子早把简报内容背了下来,“现场通报的情况比较简短,但人群似乎都被驱赶到了顶层。” “警视厅不能用直升机之类的……” “——高层住宅为了安全把天台锁起来了。” “鲣鱼干……”狗卷棘也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善子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多少能明白这其中的情绪。 车子逐渐靠近了警方的拦截线,由于爆|炸犯的犯罪通告,就连本地的媒体也赶过来了。 “……这下连外界的负面情绪也灌注进来了啊。”真希有些暴躁。 熊猫巴在前排座位的空隙中:“可是现场人这么多,要怎么行动呢?” 他话音刚落。 叮咚一声,平板上传来新邮件的提示。 真希想把平板递回去。 黑球啊了一声,拒绝了:“应该是我申请的现场的建筑设计图——虽然要求你们照顾到建筑结构安全不太现实,总之,能起到任何帮助的话就太好了。” 她摇下车窗,对着看守警戒线的警官亮出了证件,黑球将车子直接开到了大楼跟前——负责其它地点拆弹任务的分队早完成了工作,在安全范围内准备支援,不过因为突发的咒灵事故,直到现在都没办法进入大楼。 看到善子开进来的车,现场接应的警官马上应了过来——那是个中年刑事,而在他身后不远处则是现场的处理班二队,没人说话,但看上去每个人都憋着一股气。 “一般这种和警方合作的话,只有现场担当指挥的刑事是知情人,这次是紧急情况,你们不用顾忌那么多。”作为学姐的黑球将车停了下来,“而对于行动思路——虽然最后进入现场之后要怎么行动是咒术师自己的判断,不过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姑且一听呢?” 黑球在后视镜里注视着三名咒术师。 * 考虑到安全,整栋楼早已断电,几人只得把电梯轿厢的顶部撬开——眼前即为直通楼顶的空旷电梯井。 “啧、光是上去就要花不少时间啊。”即便是以大部分咒力换取了超强的体术能力的天与咒缚也忍不住啧了一声,“几楼来着?” 熊猫勾着腰:“20.” “居民在24层?” “鲑鱼。” 明明都还是十五六岁的高一学生,三人的对话却像是经验老道的师傅,他们已经习惯了一般人或诧异或疑惑的目光,只是专注思考眼前的工作。 因为下层是办公及商业用空间,层高还比普通住宅楼更高一些,这样一换算下来。 纵向奔袭的距离是近百米,光是坐电梯都要花1分钟——这还是内部整修得比较好,除了电梯外门、几乎没有什么落脚点的空间。 要抓着绳索或者是边缘的钢柱上去多少都有点不趁手。 上去估计至少要五分钟,跑楼梯比那更慢……而犯人宣言的时间估计只剩二十分钟,那么就是要在剩下的时间里处理三只咒灵,还要疏散居民和炸|弹。 更别提因为体术差距三人会变成分散作战这一事实…… 三人活动了一下关节。 善子此时也带着交接好的第二队爆炸处理班来到了电梯厅:“如果有攀附点的话,前进的速度应该会快很多吧?”这么说着,她从口袋里丢了个东西交给了真希。 绿发戴眼镜的学妹伸手接过——是一个血袋和对讲机。 她有些好奇地回看善子。 和其他人看见的黑球人不同,从她眼镜的空隙里,那分明是一个高挑的黑发女性。 善子的表情比起镇定,更像是木楞:“以你的臂力应该能把这个血袋砸到电梯井的顶上吧?” “大概吧,这是怎么……?” 真希眼中的女性监督微微扬起了眉毛:“那样的话……我应该能在十秒内把你们送上去。”辅助监督说,“不晕‘车’的话。” 几乎没经过什么思考。 学妹咧开了嘴:“不刺激的话,我可要退票的啊?”说着她直接掰开了血袋的密封口,把那东西直接往上一砸! 而学姐则是歪着脑袋:“这方面的自信我还是有的。” 这么说着的瞬间,术式操控范围内的血液被善子直接‘点燃’——有如泡泡一样不断增殖的血肉以四溅的血点和被砸在顶上的血包为基点生成,又根据沾染的血液多寡变成了或是手掌、或是手臂的模样,正中心被血包砸中的地方更是从最上方垂下来了——那是手掌中生成的手臂,就这样一根接着一根,连成了一股血肉之绳。 而电梯井里从下往上看,则是完全变成了四面墙壁长出了手的模样。 跟个什么魔窟似的。 [啊,又来了,善子每次都要把场面搞得跟恐怖片一样吗?这么说着我想起来上次你为了问情报专门弄出个人头吓人的事情了……]电梯井金属边里的式神低声抱怨,[看到自己杀死的对象突然睁眼,诅咒师也扛不住诶。] “……”熊猫沉默了,他小心翼翼地评价,“看上去比咒灵还恶心诶……” 真希皱眉,倒是没有被这惊悚片似的模样吓住:“不戴眼镜也看得到,是真货啊。” “是构筑噢。” 构筑和其它术式,比如领域展开时候的生成物的不同之处在于,构造的物品实际存在,且在术式解除之后也不会消失,当然,善子用咒力的话是能让它消失——其它就和真的胳膊没有任何差异。 黑球颇为恶趣味地催促,诅咒球牵起人手绳的最下端:“来——握手!”、 而上端从墙里伸出的手更是在她的操纵之下像是海藻一般游动—— “!!更恶心了!” “木鱼花!”狗卷双手举在身前比了个大大的叉。 于是黑球只好(颇为不情不愿)解释:“毕竟负面情绪会增加咒力,再说了这样的姿态也很方便理解和想象吧。”越是复杂的结构越需要理解其结构和本质,术式的计算量也会随之增加。 而且。 [被吓到的反应很有趣。]式神替黑心黑肝黑球人说出了她的内心话。 三个一年级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最后还是都抓上了最下面的一截手臂——善子的咒力瞬间开始作用——从最上一节开始,构筑而成的手臂直接形变收缩,一节节消失的臂膀就像弹簧一样,真如善子所说。 十秒。 一年级的三名咒术师就被带到了目标高度。 23层。 一年生因为活手微妙的触感忍不住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没再浪费时间,真希掰开电梯厢外门,三人按照之前说好的策略分散而去。 * “在场只有狗卷同学是准一级,虽然以强度的顺序来处理咒灵也是可行的……”善子摸着自己的下巴,“我姑且一问吧?狗卷准一级的咒言对非生命体能起到作用吗?” “木鱼花。”狗卷摇了摇头,但想了想,又以食指拇指比出了一个很小的手势,“……鲑鱼。” “是想让棘去处理炸弹或者是人员疏散吗?”熊猫双手抱胸。 善子比了个O的手势。 ……这三个人的交流真奇特啊,不好说谁更奇怪一点。 真希难得变成了吐槽役。 “我的意见是由狗卷准一级协助□□处理组前往20层进行拆弹和人员疏散,而真希去22/23层之间处理现场的咒灵。” 真希歪着脑袋:“我只有四级噢?” 善子倒没理会她那自嘲:“我是京都校的。” “什么意思?” “——意思是那边的糟老头子的脑回路我一清二楚。”肯定又是因为觉得真希不算正统咒术师卡她升级了吧,天高皇帝远的黑球人嘴上根本懒得把门,“五条特级有跟我说过真希的实力。” 她看向这个在场——或许是全日本——唯一能看到自己眼睛的人。 “我能信任你吧。”她问。 真希压着上翘的嘴角移开了视线:“啊。” “——那我呢?”熊猫根本没长那根理解女生之间的小默契的神经,咒骸指着自己。 善子语气严肃,她托付给了熊猫:“熊猫二级就发挥一下上O动物园的明星天赋吧,暴走的小咒术师就靠你安抚了。”据说对方和父母走散了,现在正在22层的某处。 熊猫愣住了:“诶!?” 而辅助监督只是亮出自己的手机,那是工作人员发来的目标情报,照片里的小学生骑在父亲的肩膀上,高高兴兴地和背景里的熊猫合照。 “……诶,熊猫,不擅长,说日语。”咒骸开始逃避现实。 真希撇着嘴嫌弃:“也只能让你努力了吧!” 狗卷完全是跟着胡闹看笑话的态度:“鲑鱼!”他语带鼓励,“大芥!” 看够了乐子,善子见好就收:“抱歉……是开玩笑的。” 虽然从一开始到结尾辅助监督的口气中情绪波动不大,但除了微妙的愉快,三名学生都非常确信自己没从这个四年级前辈口中听出任何的歉意。 但这番打岔无疑让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 “毕竟熊猫二级的状况也不适合在人太多的情况出场吧?消防通道的咒灵就拜托你了。” “……黑沼监督你那对人的称呼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熊猫吐槽道。 “不过熊猫二级的防火性好的话也可以去帮忙拆解组,也许能作为爆|炸缓冲呢。”黑球提议道。 是报复吧。 真希看穿了一切。 几人的玩笑不过是两三句话的功夫,善子停好了车:“普通的帐可能不太适用这次的工作,我到时候会想办法在19-24层建起以建筑外墙为边界的结界,如果战斗的话,希望你们尽量不要影响下面的楼层……不过也不用太收着。”她对自己的结界术还是有点自信的。 “金枪鱼?” ‘看不懂’看向了‘听不懂’:“我的意思是——稍微胡闹一点也没关系,咒术师们。” 她会把剩下的一切都替同伴处理好。 ……但也别把楼打塌就是了。 后续工作和报销金额都会很恐怖的。 * 善子站在电梯井下看着三人消失。 她回过头来,看向那边待机的□□处理班,带着黑墨镜的卷毛放下手里的电话:“已经跟那边交代好了,希望他们不会被会走路的熊猫吓到吧。”这么说完,那个有些痞气警官摘下了自己的墨镜,“真不敢相信——现代居然还有这种驱魔的工作。那几个孩子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诶。” “是专家噢。”善子回答,“之后的对接工作就由我来进行。” 辅助监督这么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与丢给真希那个匹配的对讲机。 “一会儿结界立起之后和外界的通讯会完全切断,可能就只能靠对讲机沟通了。”她的建议是全员移动到19楼,距离比较近的情况下术式也会更好施展,毕竟远距离操控对咒力量和控制都有要求,“不过只有松田警官你一个人没关系吗?” 为了确保安全,他也会跟着善子一起上去,在楼上的拆解组还是无法接近□□的情况下作为替补队员登场。 “没想到警界内部的都市传说真的出现在眼前了啊。”警官接过对讲机,“在拆东西方面我也是专家喔。”他指了指自己的警徽。 而善子点点头,只是一边建议他把墨镜戴上,又发动了术式——掉san的‘手绳’再次出现。 “会有强光?” “——在危险情况下普通人也会看到那些东西。”她说,“不过看到不是好事,被察觉到视线的话很容易被优先当成目标。” 松田耸耸肩,和善子一同抓住了‘手绳’:“所以黑沼监督的视线也是训练过的?这也是专家吗?”他问,“嘶……是不是有点冷?” 目光空茫、仿佛没有焦点的女性辅助监督发动了术式。 “不,我是避不开的。” 诅咒会看见诅咒。 旋涡符文2 全国共有43个县,2府,1都,1道,每年因诅咒失踪、死亡的人数约有一万[1]。 对咒术界来说,截至目前为止,在职(存活)的辅助监督不到300人,而能够独立行动、二级以上的术师只有132人,平均一人一年需要处理近76件工作,那就是一周就要处理两件,这还只是假设大部分案件都是二级水平。 而在这一百多人中,到达一级水平的咒术师不超过40人。 更别提特级。 死了一个只剩仨,一个出差一个不干活。 只有五条悟在工作。 而这样的企业却有着近四十人规模的高层管理人员。 这些土皇帝还有私下的处刑权。 ……怎么想都觉得真是讽刺。 黑土豆每天都想对觉得这很合理的乐岩寺校长竖起大拇哥。 * “——这边的三级交给我!”真希直接抓着楼梯间的扶手,以普通人根本做不到的方式把自己往上甩去,一下子就跃了大半层,“另外一只在哪边,能感觉到吗?” 熊猫用一根手指(爪)按住了嘴巴:“感觉应该是在顶楼靠近人的地方吧?毕竟是由人催发的诅咒。”它语带抱怨,“小孩子最不可控了。” 而另一头,狗卷棘已经找到了被咒灵堵在建筑另一侧的爆破处理班一组,一部分居民也聚在这里,空气中细微的恐惧足以让咒术师感觉到了不适。 一位中长发警官叼着香烟和他打了个招呼,对这个穿着制服的高中生看上去相当惊奇:“阵平可没说过来的专家是这样的小孩子啊……?” “海带!” “嗯?”萩原研二眨了眨眼。 交流失败。 于是狗卷长叹了口气,他拿出一个小喇叭:[请冷静。] 几乎是话音刚落——眼前沉闷的气息就为之一振,像是一盆凉水从头浇下,保留触感的同时,让本应压着心口的那种情绪解放了出来。 几名刑警面面相觑,而警衔最高的萩原研二只是看着狗卷制服上的螺旋纹纽扣,叼着香烟的嘴微微张开:“啊,是都市传说。”他反应了过来,“入职培训原来不是骗人的啊?” 狗卷向嘴里喷润喉药:“?” “嗯?只是说这个图标是让路的意思呢,没想到真用上了。”萩原研二指了指狗卷制服上的旋涡纽扣,他笑了笑,很快又回到了工作模式。 “我是萩原研二,现场□□处理班一组的组长。”这位拆弹专家对着比自己小了不知道多少岁的‘专家’伸出了手,“虽然向未成年求助多少有点让人不好意思……”他展开手里从墙上扒下来的消防示意图,“二十层靠西侧承重主柱附近被设置了炸|弹,你能帮我们过去那边吗?我需要至少……五分钟来处理。” 他看了眼手表,然后点了点地图上可以过去的唯一通路。 “这条路上有什么东西吧?”他这么说完,又指着身后倒在地上的同僚,“虽然看不见,但果然是被什么东西‘感染’了?” “鲑鱼。”狗卷点了点头,他正是为此而来。 * “不过帐还没有布下吗?”熊猫一拳挥开了眼前的三级咒灵,“强度确实不高,但这个可不是那种消灭就好的家伙啊?”它看向仿佛被一缕黑烟‘栓住’的双生灵,即便几次打散这些仿佛飘起的纹身一般的咒灵,只要那条连线还在,这东西无论几次都能重新再生,“而且就算是用消耗把它们两只耗空,时间上也不允许吧?” 可供撤离的时间就十几分钟了。 真希倒是颇不耐烦:“诶——又是那种得找到恐惧源头的?我对这种不干不脆的家伙很没辙诶。” “毕竟真希你的攻击方式很直接嘛。”熊猫有些憨厚地笑了。 定好了行动思路,一人一熊却突然愣在原地。 “不过,你擅长哄小孩吗?”外表非人的家伙看向了讲话气冲冲的女同学。 * “请把那个血包递给我。” 松田阵平看着善子在原地开始鬼画符,他把对讲机直接打开频道放在了地上,又确认了一遍室内的动静,“我们就呆在这等吗?” 善子点点头:“真希他们确认了没有危险应该就能上去了,而且如果狗卷同学的工作顺利,我们根本不需要出场。”她扭头示意地上的对讲机,“对了,松田警官觉得冷的话可以离我远一点。” 毕竟大部分时候,辅助监督的工作在咒术师进入帐的那一瞬间就结束了。 ……这么一说拿10%的分成多少还是有些心虚啊。 “嗯?”松田阵平先是没反应过来,然后像是搭上了某条筋一样,墨镜后的眼睛睁大,“这儿有背后灵!?”松田上下打量着这个据说是特殊应对机构的工作人员。 善子看上去完全就只是个有些瘦削的普通年轻上班族。 黑色长发被檀纸做的巫女束发扎成了个低马尾,同色的猫眼看上去像是木偶一般,松田一开始还误会善子是个盲人——也正是因此,即便后者五官称得上是十分标致,松田也只觉得她身上的那股子死气压过了其它的第一印象。 但声音倒挺活泼的。 面瘫症? “诅咒和那种东西不一样。”善子认真地回答,“诅咒基本上就是负面情绪的产物,虽然有和灵异故事相合的部分,但和那个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这么说着,她指了指对讲机。 “比如说,大部分诅咒根本不会对电子产品形成干扰。”如果形成了干扰,那多半也有其它的原因,或者说诅咒的等级太高了。 “诶!?可是你的结界会屏蔽掉信号……” “不,那只是因为我对这个壁障施加了‘隔绝里面和外面,阻止战斗被外界探知’这一概念而已,你就理解成隔绝物质的防护层就行了,而电磁波信号交换也在这个‘外界探知’的范畴。” 毕竟也是物质嘛。 这么说着,善子已经在地上画好了咒符,她抬抬下巴,示意松田站得更远一点。 “所以术式和咒力基本上就像是软件程序和电量?” “……把人看做是机器吗?” “对我来说这种方式比较好理解吧!”爱好就是拆卸机械产品的家伙摸着下巴。 善子抬了抬眼,把理解了也没用这句话吞进肚子里,她转念一想,松田说得倒也没错,她双手按在画好的咒符上,直接注入了咒力:“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天暗了下来。 不,不是天暗了下来。 松田阵平将墨镜勾下了一点。 是某种半透明的、像是黑色液体一样的屏障从善子画好的咒符中漫开,这东西沿着墙壁的四角往外,像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一样直接笼罩住了十九到顶楼的全部空间。 “所以黑沼小姐为什么不做咒术师呢?”松田问,“你不也有术式吗?” “电量不足啊。”她理所当然地回视,“大概就是用普通手机跑电脑游戏那样的规格吧,根本供不起电,更别说咒术师的战斗模式还是很朴素的。” 以负面情绪的咒力对抗负面情绪构成的诅咒还好说,像她和狗卷这种术式本身就对现实的实物产生干涉的,基本上都有很麻烦的副作用或者是消耗量。 比如说现在:“再来一次刚才那种规格的术式施放的话,估计我就得躺着被拉回去了。”但战斗里面这样的施术次数不过是开胃菜,更别提她根本没有余力给□□附魔。 被打中一次就是骨折。 两次就是昏迷了吧。 再加上身上带着诅咒,虽然会给触摸到的对手造成精神污染,但如果受伤,不熟悉善子的同伴根本没办法无伤靠近自己……可如果要让东堂或者是京都校那几个熟人来帮忙救治…… 善子的脑袋里闪过去年挖掘机铲起黑土豆的世界名画——辅助监督肩头一黑一白两个毛线团就‘要整活’还是‘别丢人’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我还以为是什么魔法大战之类的?”松田打断了她的走神。 “是打拳噢?不如说基本上都是靠拳头,所以用咒力强化身体很重要。”明明叫术师,却一个个都跟体术大猩猩一样,“我经常觉得自己在看动物世界或是MMA。”她举起了一根手指。 松田没搭话。 但总有种这人在暗自骂人的感觉。 * 拳术天赋一骑绝尘的天与咒缚直接撞开了防盗窗,靠眼镜观察咒力的她皱着眉头从窗户跳了进去,给熊猫打开了防盗门:“要是又跑错地方报告上面这处损毁你来认领噢。” “没问题,相信我吧真希!”已经错了一次的熊猫两条胳膊抬起比了个O,“说到底都是这种高层住宅户型奇怪还都挤在一起的错吧,明明月租和押金都贵成这样。”它抱怨到。 “这是你一个熊猫应该烦恼的问题吗?” “不过,哎呀……真的有找不到孩子就自己去避难的父母啊?感觉家庭关系不大好呢。” “……什么人都有吧,以人性来看还算不上最垃圾的那一批。” 两名咒术师略过了对于被救者的讨论,不如说关注的太多反而会惹上没必要的烦恼。 熊猫早把咒灵打散,在重新生成之前追着那黑色的雾线来找它的源头。 真希慢下了脚步,回头举起手指嘘了一声,熊猫会意地点点头,只是用口型问:“找到了?” 但真希完全看不懂熊类的口型动作,只能没有任何默契地指指黑雾最后通向的地方——公寓里的衣橱,此刻它的门虚掩着,只有咒术师能看见的残秽在把手上留下了一个小孩的手印。 找到了。 * 松田阵平有些失望:“还以为会是哈利O特或者是少年JOMP系的那种冒险类生活。” “工作在哪里都一样吧。”年纪比他小三岁的社畜摆摆手,“松田警官的生活不也没有电视剧里面那种拆弹专家那么有意思吗?” “哎呀……不如说是期待不要这么有意思比较好啊。”动辄就要穿三四十公斤装备的刑事吐槽,“不过就算是奇幻部门的主要工作内容也还是待机呢?” “大部分时间是开车和用电脑做文书工作噢,不过术师是很精彩的吧,大概,不过术师人太少了,以准二级为分野,能派得上用场的人估计百人左右吧。”如果把臭老头派高中生送死的故事叫成精彩的话——说到底到底什么专科学校的毕业率是按存活率计算的啊? 两人围坐在阵眼中,对着地上毫无动静的对讲机发呆,时间距三名咒术师上去已经过了又五分钟,除了间歇轰隆和装修似的打砸、家具被破坏的声音以外,什么别的动静都没有。 松田阵平有些焦躁了起来,这不仅仅是对于现状着急—— 辅助监督非常清楚,突然见到了自己完全不能控制的世界,怎么能不恐惧呢?即便是告诉他这些异者生活化、貌似正常的部分,这危险的一鳞半爪也足以让普通人陷入焦虑。 更何况是这种职业的——警察多半都会有事情如果自己不出手,别人就不会出手的……强迫症?让这种人对眼前的谜团视而不见简直比登天还难,更别提一般咒灵相关的事件都是明晃晃的‘这事你别管’类合作。 善子瞟了一眼。 她突然开口:“而且比起千奇百怪的术式,我认为咒术师是依赖束缚生存的。这点其实和普通人完全一样,只是形式稍有不同罢了。” 和他人的束缚。 和自己的束缚。 和天(世界)的束缚。 靠着约定与誓约获得力量,这点和普通人不是一模一样吗?遵循着名为社会的契约,以道德与法律的束缚来换取同伴的认可和权利,以互相忍耐让渡部分权力交换公共服务,获得平和、规律的生活。 “咒术界高层好像和那些大人物们也有束缚噢?”她指了指天,“不然我们也无法行动呢。” 松田阵平有些无语:“这应该不是术式开示的一部分吧?我只是答应姑且听听帮你提升术式效果而已。”真的是他应该听的内容吗,“总感觉幻灭了……警界可是流传着印有漩涡的绝密工作之类的传说诶。”又想起什么,松田若有所思。 “嗯。”善子脸上平静无波。 “你不会是想拿什么我不该知道的事情要挟我吧?”□□处理小组的队长总有着这家伙在看好戏的感觉。 善子歇了开玩笑的心思:“我只是看松田队长很紧张而已。” 而且安抚现场工作人员,压制奇怪的传闻本来也是辅助监督的工作,啧,说到底咒术师除了必须打架之外到底要做什么啊?有些人连报告都不自己写。 “嗯……作为警察被一般人安慰的感觉真奇怪啊。” “负面情绪也会助长咒灵的,而且多谢你提供的情报——放任那种都市传说传下去也很危险。” “我收回谢意。” 咔呲—— 两人都往被放在地上的对讲机看去,对讲机响了起来。 是真希的声音。 但比起告诉他们可以上去的好消息,女学生有些犹豫:“呃……松田警官是刑警对吧?”她问。 “我是爆|炸物处理班特别行动队的,怎么了?” “那个……刑事案件你们也处理吗?” “部门不一样……不,不过也能处理的。”松田话说到一半时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不是和炸弹拆解有关系的事情吧?” 对方的语气有些犹豫。 倒是熊猫凑了过来解开了两人的疑惑。 “这孩子怎么说都只愿意相信警察的话啊!”它的声音听上去就有些距离,“真希!来帮帮忙——啧,总之你们快上来吧。” * 还剩十分钟不到。 这可把松田难住了。 “……同辖区工作,性质这么恶劣的杀人抛|尸案件应该会知道的吧?”真希低声抱怨。 此刻,两名高专生、一名辅助监督、一名警察躲在拐角低声讨论,熊猫已经又一次打散了那成对的三级咒灵,三言两语之下终于搞清楚了这里的情况。 半个月前楼里因为邻里纠纷发生了一起恶性事件,没人愿意惹麻烦的当头,小孩作为目击者之一主动提供了口供,可惜犯人还是逃跑了。 “但偏偏那时候参与案件的巡查部长为了宣扬案件有进展还大张旗鼓的把证人的情报放出去了。”善子思考,“恐怕是把最近爆|炸犯的犯罪声明认为是回来找自己了吧?”不过估计父母的担忧,邻里之间的猜疑和埋怨才是大头吧。 不要和那种麻烦的人扯上关系,现在大家都在看着我们家了。 谁让你强出头。 你看,果然被盯上了吧? ……之类的想法。 “死者不太受欢迎不说,这邻里关系也太险恶了吧。”房龄不小,设施老旧,这楼里几乎是个半成型的灵场,社会上的压力,生活空间互相挤压的细小埋怨,廉租公寓导致的住户成分复杂,“不过看这个情况本来就要产生咒灵了。” 只是刚好遇到人命案,又被爆|炸犯引爆了。 真希勉强整理起和小孩的对话:“听说是让人很烦恼的邻居,整天和些行事诡异的家伙来往,小孩不太明白,但一听就知道——大概就是流氓或者是高利贷混混之类的吧。” ……偏偏遇上了有才能的幼年术师啊。 那两个估计是他对黑|道分子追杀的理解吧……犹如身上的纹身一样,集体行动的咒灵。 熊猫不太理解:“说到底,只要告诉他那些家伙被抓了就行了吧?安心下来不再继续为咒灵提供能量的话……” “就是不知道才为难啊!”松田抓了抓自己的卷毛,有些自暴自弃,“米花町犯罪率是全国最高诶!这里不是犯罪现场的住房才是少数吧!” “这话不应该警官来说吧。”真希吐槽。 倒是善子解了围:“不,松田警官说的确有其事。”术师眼中的黑球怪伸出一只手,“这里平均每月都有百起命案呢[2]。” 甚至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估计哪里就发生了什么案件吧。 “诶!?”熊猫瞪大了黑色的眼珠子,“聚灵地?”这不是比树海之类的地方还离谱了吗! “不,不过上头好像对此是知情的,具体我就不清楚了。”黑球摆手,“本地的窗人员对于咒灵的诞生也有监控,虽然案件很多,但大体群体恐惧指数还在安全范围内。” “感觉不来这里都不知道啊……” “似乎是用了什么手段?” 真希皱起眉:“不过现在要怎么解决?”她指着那边已经有再生迹象的咒灵,“虽然不是很棘手,但让大量一般人目击这玩意儿的话也很容易让事态升级的……” “撒谎不就好了?”熊猫不解。 “那孩子的父母估计也尝试过吧,但是如果恐惧这么好缓解的话就不叫做恐惧了。”真希抱胸,“不过看样子家庭关系也并不太和睦,幼年术师和家里人相处不好也是常态了,很难说到底是哪种情况。” “让我来吧。”一边突然传来了声音。 狗卷棘有些沙哑的声音也跟在萩原研二身后传来:“金枪鱼!”他摆摆手。 真希和熊猫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棘已经解决了?” 咒言师无声比了个耶。 “帐……就是你们布下的结界一直没有解开,所以狗卷同学就和我一起过来找人了。” 松田歪着脑袋:“诶——那炸弹呢?” “三分钟就足够了。”萩原研二闭上一只眼睛,“这种台词我也会说噢。” 他用大拇指比了比20层承重柱的方向,“已经停止倒计时了,具体的拆解要回去看了。嗯?看来是我们这边快一点啊。”他歪着身体靠在墙上,有些得意地看着发小。 “你这家伙……”松田有些来气地咬牙。 而萩原只是颇为长袖善舞地继续损着发小:“毕竟阵平对机械拆卸以外的事情都不太关心嘛。”他看向善子,露出了一个笑容,“那孩子就交给我吧。” 这位看上去有些吊儿郎当的警官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运气不错,我看过这案子的内部报道噢。” “不穿防护服的家伙居然会看场地情报……” “真的很热诶。” * “那我和棘把剩下的一般民众送下楼。”熊猫举起手,两个男生默契击掌。 被‘排挤’的女学生把咒具扛在肩膀上:“我去把那两个阴魂不散的东西彻底打扫一下。” “我这就把结界解开。”善子也松了口气,她看向萩原研二,“炸弹转移走了吗?” “这边。” 辅助监督跟着确认了一遍场内的情况,终于解开了帐。 此时距离犯人宣言的爆炸时间已经过去了快十分钟,外界通讯刚恢复,两名警察的手机就都响了起来——指挥部连连同处理班的联络直接灌爆了两人的号码。 但在叮铃铃的手机铃声中。 一个声音却特别突兀。 那是嘀的一声。 本来停止的倒计时突然亮起。 旋涡符文3 在场的几人都是一愣—— 狗卷棘的反应最快,他直接拿起喇叭:[快逃!] ——下一秒钟,所有人的身体都不自觉地动了,起来往消防通道逃去。 松田阵平腿不受控制只能大喊:“这个火药量整栋楼都会被波及的,不能把它就这样放在这里——这旁边就是承重框架!只有西侧!西侧是装饰墙体不承重!” 几人都是一愣,但剩下的时间只有十秒不到了。 八。 [要我出动吗!?]耳边传来式神的声音,辅助监督却没有理会。 她摸出第二个备好的血袋:“真希!” ——后者马上就懂了辅助监督的意思,把血袋拧开往炸|弹方向一丢。 真希力气很大,血直接抛洒到了玻璃窗上,高层窗户多半是钢化玻璃,凭借血袋的塑料材质根本没法打破。 但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真希反手直接又把咒具也丢了过去。 五。 刀锋还未接触到玻璃面。 善子已经直接发动了术式——为了完成精细的操作她只能侧着回头,将本就所剩无几的咒力量全部输出,顺着深红色液体泼洒的路径,手臂直接托起炸|弹往下一个方向接力。 形态各异的手顺着路线直接伸出。 萩原研二索性直接把善子扛在肩头让她可以专心注视着后方:“已经剪掉线稍微粗|暴点也没关系,找有框架的掩体躲一下——” 三。 狗卷棘喉咙早哑了,他抓住了松田的手往防火门后面一带:[再快点!] 但三秒内可以改变的事情少之又少,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从远处钻出。 咔嚓—— 玻璃碎裂声从远处响起。 善子根本没有那个余力看是谁冲了过来——她死死盯着破碎玻璃上沾着的血迹,直接将手在那之上进行构筑。 血量不足。 只有手掌和手腕的一小节。 位置较靠室内的长臂直接一甩——要是撞在窗棱上也会爆|炸吧?下面加一个托?这个抛出去的角度…… 但这样的思考毫无意义,只是紧张的脑袋在激素影响下开始过度活跃而已。 “躲在我后面!”那是熊猫有些发闷的嗓音。 近两米的庞大体型直接挡在了位于撤离最后端的萩原和善子和炸弹之间。 “不行,我的视线不能被完全——”善子连声阻止。 其实那并不是对拆弹专家的呼唤,但萩原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体能过人的警官直接用力把辅助监督又往上托了托—— 而与此同时,一道只有善子听得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看着呢。] 在只有灵媒看得见的视角里,黑发的一级术师像是林间小鹿于蛛网般碎裂的玻璃碎片间跳跃,善子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睁开了她的—— 嘀嘀! 一。 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声机械音。 然后就是超过耳朵能接受范围的巨响从窗外传来。 冲击波,耳鸣,和头发丝被热源烤焦的味道淹没了几人—— 离得近的三人直接被爆炸的余波掀翻在地,大概是晕眩了几分钟,对讲机里传来了地面小队焦急地询问声,但因为耳鸣,善子是听不清了。 只有真希状态最好,本就体质超群的她除了头发和衣服被热浪波及到之外没受什么伤。 狗卷甩了甩自己还有些犯晕的脑袋,被松田叫住了,而后者倒在掩体后,只是疲惫地举起了拇指,安全。 受伤最重的只有善子、萩原,和压在萩原和善子身上的熊猫。 “……”喘不过气了。 黑球像是摔跤求饶那样拍地板,此刻善子双眼因高温留着眼泪,额头被热浪波及,头发烧焦了不说,脸侧还有一些烧伤; 而萩原扯出了一个有气无力的笑,估计有些脑震荡,他流着鼻|血捂着左臂,脏兮兮不知道是烧伤还是骨折。 熊猫背上全黑了,好半天没有动静。 就在众人都紧张起来的时候—— “好像真的是防火的。”趴着不动弹的咒骸突然抬头。 真希不爽地切了一声:“没事的话就不要在那里装死啊!” 她直接踢了一脚,那边根本没有人类器|官的咒骸还假模假样地叫了几声痛。 真希走到了爆炸发生的窗边——整面装饰外墙和地板都被炸穿了,能直接看到楼体侧面一道直径约五六米的大口子。 即便已经丢得够远,整整三层的外墙都还是消失不见了。 要不是框架结构,估计这侧楼都得塌陷吧。 但索性没让整体结构都完蛋。 “屠魔座不会摔碎吧?”她弯腰看着下面。 熊猫起身:“咒具没那么容易坏才对,而且爆炸威力比掉下去大多了吧。” 而善子终于能喘口气了,她配合松田把萩原扶了起来,闭着被热浪灼伤的左眼:“没事的。”黑球中伸出一只手,指着楼下破洞的方向,“‘我’抓住了。” 虽然在咒术师看来,完全就是个黑球顶住了旁边的拆弹警。 而现场留下的构筑出来的手臂森林…… 就是之后负责现场清理的一般人警官要被吓一跳了吧。 真是两边都不放过啊。 真希又把眼镜戴严实了。 而正如善子所说——那是长在裸露钢筋上的一只手,只是被爆炸波及此时多少有些……露|骨。 只见这露|骨的手此时正勉强拽着咒具柄上的细穗,勉强让这玩意儿不至于为高空抛物添砖加瓦。 力气没了,咒力也没了,室内的手看上去暂时也是没法收回来了。 善子疲惫地坐在墙角,熊猫走了过来,也学着她那样席地坐下。 “……没关系吗?”体型最大的反而是三人组中唯一的脑力派,它看着那边开始汇报、打闹的同伴,“带着那个。” 善子一开始没明白熊猫的意思,因为身体不适被拖慢的脑袋里只计算着善后的手续、报告和交接的工作量,过了一会儿。 她啊了一声:“熊猫没关系吗?” 那时候她也顾不上身上的结界稳定,熊猫为了掩护她和萩原,咒骸几乎是大半都泡进了黑球周身的诅咒里。 “……就是有点吵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熊猫撅着嘴巴,语气有些怪异。 只是觉得有点吵? 善子眨了眨眼。 “咒骸就不要装可爱了。”作为学姐的辅助监督打量着咒骸,“那时候要让你当缓冲也是开玩笑的诶。” 咒骸能感觉到那若有所思的视线从黑球里探出,照在了自己身上。 它低声抱怨:“明明是黑沼监督喜欢捉弄人吧!”缓了缓语气,又看向了那边两个巴在墙体空洞边缘往下看的同级生,“那时候只能想到这么做了啊。” 和任何责任、耍帅都没关系。 想要保护同伴的时候,身体自己就那么行动了。 “咒骸不存在肌肉反射吧?” “黑沼监督嘴巴真的很坏,当感动破坏者可是会遭天谴的。” “鲑鱼。” * “真的不用我送你们回去吗?”黑球人脸上身上都打着绷带,看向那边三个基本上没有被爆炸波及到的高专生。 真希看了一眼黑球人胳膊上的绷带,啧了一声:“等你处理完这边的善后都不知道几点了,谁要等啊?”她撇开脸,“再说那种样子怎么还能开车啊,我们坐地铁回去就行。” 那边的熊猫似乎打算说什么,被说不出话的狗卷拉住了。 “那好吧。”辅助监督顺水推舟,“我确实在这里还有很多交接工作,回去记得注意安全哦。”黑球人摆了摆手。 真希一贯的嘴上不饶人:“善子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三个学生商量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在外面随便逛逛,吃完晚饭再回去,而这边善子则是直接找上了现场担当的松田一行人。 [完全没派上用场呢,我。] “如果不需要考虑到普通民众和建筑安全的话,这里的情况应该一个二级就能解决了吧。”善子维持着嘴唇不大动的姿势,头也没抬,只往救护车那边走,“真希无法用咒力保护自身可能有点困难,但熊猫二级和狗卷应该都可以简单自保。”她客观评论道。 “而且说实话我的咒力也不够让你显现的——没有人员伤亡就是好事。”幸前辈就别想太多了。 黑球的意思非常明确。 [诶——把安慰我的话说出来又怎么样啊——]活泼的前辈拖长了声音。 “绝对会得意忘形的吧。”善子像是擦拭脸上的污渍一样,对着车窗挡住了自己的嘴。 [我也有配合你诶。] “……”善子说不出反驳的话。 [而且作为前辈当然会操心了!我还期待可以和他们交上朋友的诶。]作为一级咒术师前辈的她回头看着三个学生的方向,[那几个孩子看上去是想要邀请你的样子,不追上去吗?] 善子看着车身倒影上式神脸上的担忧神情,把脸上最后一点污渍擦干净了:“喜欢、信任和尊重完全是不同的东西。” 要确定对方是否会在总监部和自己之间偏向自己才行。 但无法建立束缚的话,连基础的信任都很难建立。 和她心意相通的式神难得保持了沉默。 “我知道的。”黑球只是低声回应。 * 考虑到现场不适合让太多普通巡警知情,这里基本上只有指挥担当和□□处理小组还在,由于受到惊吓、受伤的群众也需要疏散调节,现场乱糟糟的,指挥忙得根本顾不上辅助监督。 戴墨镜的拆弹组这会儿正把同伴押送上救护车:“普通脑震荡才不会流鼻血,给我好好去检查!”他面色有些凝重,“你这个手……” “治得好的,之前比这伤势更重的时候不也过来了吗?” “——实在不行我可以申请让东京方面的专家处理,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刚给小术师家里递完名片,就被抓去挨了医护人员一顿检查加洗眼的辅助监走了过来。 “黑沼小姐不跟他们一起走……嘶。”那边萩原研二看见善子,脸上扬起了只对女性使用的营业式笑容,但说着说着表情就因为头痛变得龇牙咧嘴的,“我还以为你那时候闭眼应该没事的,眼睛还好吗?” 他颇为体贴地问。 因为被灼伤的不是我的视线啊。 车身上式神倒是笑嘻嘻地搭腔,哪怕除了善子之外根本没人听得到她的话:[活着的时候都没有的待遇!被池面关心!芜湖——] “……”善子没多解释,只是摇摇头,“休息两天应该就没事了。” 松田歪着脑袋:“听说特殊部门只需要把报告文书交给区役所?哇,真羡慕啊——”要写很多报告还要开汇报会的拆弹组组长语气酸溜溜的,“我还以为你们会像是电影里面那种,神不知鬼不觉消失……之类的。” “其实是该跟他们三个一起走的,只是还有点事需要交代。”善子点点头,看了一眼乱糟糟的现场,“麻烦跟指挥担当说一声,如果物产业主需要给保险公司出具证明的话可以直接给这个邮件提出申请。”她递来一张背后写着邮箱地址的名片。 “灵异事件也能开证明吗?” “一般是会开燃气或者是什么公共事业造成的事故吧。” “总感觉国内燃气供应公司风评不好有一大半都是你们害的啊。” 善子无法反驳,只好转移了话题:“嗯……还有就是另外两件事。”她语气难得出现了些犹豫,“虽然我是希望你们拒绝的。” 松田多少有点喜欢唱反调:“那我感兴趣了。” 这么爱跳坑,等你老了我第一个就去骗你买保健品。 黑球腹诽。 “两位有兴趣做点兼职吗?不,应该是说参加‘同好会’?”善子问,“倒算不上进入咒术界吧,作为合作组织,我们和每个地方的咒灵知情者都会签署作为本地‘窗’的协议。” 非术师、非辅助监,在保有自己原有职业的基础上作为当地义务工参与情报收集。 或者说是成为咒术界免费劳动力。 “简单来说就是‘邻里观察小组’吧,在有咒灵的情况下,术师祓除收益的一定百分比会作为报酬。”不过与之相对的也要接受合理范围内的委派,“松田和萩原警官看不到吧?我的意见是最好别同意,之后有别的辅助监询问的话最好也……” “钱,多吗?”萩原开玩笑似的问。 善子只是继续解释:“而且你们的个人联络信息也会被留档,说实话最好不要太相信咒术师的人品,毕竟咒灵也是很危……” “钱多就行了吧。”明明两人都是单身汉,也没什么烧钱的兴趣爱好,“研二车子也需要改装了吧?”松田用肩膀撞了撞发小。 说着钱,两人脸上却写着别的内容。 善子不想形容那是什么,总觉得是会让自己心态失衡的东西。 “超痛啊!” “抱歉抱歉。” 更有常识的萩原皱起眉:“不过如果是警方内线情报,给你们没关系吗?” “和高层有共识吧?”松田想得有些理所当然。 “默认有是有的……”善子言下之意很清楚。 “诶、意思还是要我们自己为泄密负责?” 松田抱怨:“你们咒术界是不是太阴险了……” 辅助监督拒绝和那些老橘子捆绑:“我干完今年也要辞职的。”她举起一只手。 “我以为以后没准经常跟你对接。”萩原脸上露出营业笑,“黑沼小姐作为职场人很活泼啊。” 他并没有刻意表现亲近,甚至也没有五条悟那种轻浮感,但不知怎么的。 总觉得这人搞不好有当花花公子的潜质…… ——到底从哪里看出的活泼? 松田瞪着眼睛。 而善子面不改色:“可能因为我是高四生吧。” 只是大部分术师都长得高,看上去也比较成熟罢了。 “诶!???”之前一直把善子当平辈的松田和萩原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 “那……这就是告别了?”萩原坐在救护车担架上,扶着脑袋,“感觉有点悲伤?” 辅助监督摇了摇头:“要说希望再见的话也太不吉利了吧?”闲聊作罢,她终于想起了私事,辅助监督亮出了自己的手机,“能借用一下吗?手机。” 被放在西装内袋里的直板机被之前的爆炸波及,此时屏幕早已变成了一个蜘蛛网。 ……其实大部分是被熊猫压坏的。 善子想。 要不然把报销请款单寄到夜蛾校长那边?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表情呢。 “你可以用我的手机。”那边的萩原摸出自己的手机,“是需要联系什么人吗?” “啊,不过之后可能需要删除记录,没关系吗?” “都能理解。”两位警官对视一眼,然后露出了如出一辙的笑容,“我们的嘴巴可是很严实的。” 但一脸看上去就是要回去给警界都市传说添砖加瓦的样子。 “……高中生别小看警察啊。”松田找回了场子。 善子拿过手机,小跑到一边树下,接着,善子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正是京都驻地的所泽光监督交给她的那张[1],只见这张白色的卡片上只有两行手写的数字和一个假名。 善子拨通了电话。 那头很快接通。 “嗯、嗯,是光先生介绍来的。啊,确实不是我的电话,留下记录也不好吧?”她的目光看向那边正接受简单检查和治疗的两位刑事,确定自己身边两百米内一个人都没有,善子背靠上大树,“听说您也想建立束缚?嗯、嗯,好的,嗯。” 黑球听了一会儿那头的回答,很爽快地同意了对方的要求,她正要开口。 ……感觉到了视线。 善子捂着麦克风,不自觉左右张望了一下,但这儿的各式工作人员让确认变得几乎不可能。 于是黑球人不再纠结。 “要在哪边见面?” 她问。 三方竞速1 此处是横滨的一处偏僻的酒吧,尽管小巷子里杂物堆得到处都是,街灯也没亮着几盏,只有lupin的标牌还发着莹莹的亮光,好歹能让客人找见。 三名港口Mafia今天也在这和挚友相聚,虽然工作惊心动魄,但酒杯前,他们聊的事情多半没有什么价值可言。 “根据情报量和视角的不同,人们对于同一件事,同一个人的观感可能会出现巨大的差异,话是这么说——”最年轻的□□干部,太宰治穿着和他发色同色的黑色大衣,他右眼被绷带缠住,下巴搭在木制的吧台上,懒散地看着刚到酒吧的好友,“但是,果然是哪里有问题吧?” 坐在椅子上的人动作丰富但语气阴沉,但要说他有多消极,聊天的内容却明快得过分,让人搞不清楚他到底抱有何种感情感。 “嗯?”说这话的是太宰治的朋友织田作之助,红发的杀手——说是杀手,但他也早不对人动手了,也因此只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底层活计,作为朋友的他没什么缺点,只是不会吐槽这一点助长了不少太宰乱来的气焰。 而那边黑色乱发的年轻人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 “难道你没遇见过这样的事情吗——自己认为是常识的事情,别人却毫不知情?并且二者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往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彼此的差异——对对、就像是上吊派和毒药派都以为对方说的是自己这边的优点,花了数小时不指名道姓地说着对方的坏话,叽里咕噜一通,却在最后发现了两人交谈的内容虽然非常相似,但对话的方向从一开始就是完全错误的……” 他越讲越激动,语速飞快,要是一般人早就在第一句话之后就放弃跟这这人的步调走了,可织田作之助却听下来了。 “太宰最近是看了什么漫才?”完全没有掌握任何吐槽才能的友人撑着脸,点了一杯高杯酒,“听上去就像是搞笑小品的桥段吧,因为误会相遇,鸡同鸭讲却又戏剧性地接上了话,于是误会又巧妙地被继续了下去——直到故事需要解开的时候。” 黑发青年眼镜大睁:“——诶?居然知道!?”不如说他这番唠叨本就建立在对方也许完全不听或者是根本听不进去的前提上,织田作一本正经地给了反应反而让太宰治来了劲。 “毕竟是写作手法的一种。”红发胡茬男喝了一杯酒,态度自然,“姑且了解了一下。” “要写的是搞笑类别的吗?诶……完全想象不到……” “只是看了很多书而已。”正经人打断了黑发友人支离破碎的发言,“我写的话……”他看向酒杯,“也许就是为了自己而写吧,估计和那种想要逗乐别人的东西不大一样。” 这么说着,红发举起了手里的金汤力高杯酒,圆形的冰块和杯体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当啷声。 两人没多说话,碰了一杯。 太宰治伸出一根手指:“老板!请给我一杯以洗洁精为基底的鸡尾酒![1]” “很抱歉。” “那我要拉莫斯金菲士!” “……还没进门都能听到你乱来的声音——太宰,还是别点那种让酒保手摇十几分钟的酒吧。”戴眼镜的家伙长叹了一口气,他提着公文包一路走到了最里面的座位,“织田也是,好歹偶尔吐槽一下这个缺乏常识的家伙!” “——安吾!”太宰治笑眯眯地叫了来人的名字,明明没有约好,三名友人还是不约而同地在下班后预见了彼此,“果然,是猜到了我的心?” “我还没有那种可以读你的黑心肝的本事。” “搞不好噢?” 来人正是坂口安吾,是个将头发整整齐齐梳向脑后,戴着眼镜的□□情报科上班族。说实话,一丝不苟的他看上去不管是和太宰治还是织田作之助都有些距离,让人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在这段友情里坚持下来的。 “怎么,又在这里发工作的牢骚了?”要了一杯简单的金汤力,终于回归了正题,“多半又是什么自|杀失败的事情吧。”他推了推眼镜。 果然。 碰瓷子弹失败的家伙听到这个就露出了那副想发牢骚的脸。 太宰明朗地散发着怨念:“是在讨论世界的问题!” “……应该是遇到一点准备都没有的对手了吧。”织田作拆台,尽管他本人可能完全没有这种意图。 “吼吼,请继续翻译。” “居然连低端打手都没突破——龙头争斗才结束多久?两年不到?我的情报就这么难获取了吗!?” “真的有人敢对干部出手吗?” “有那个勇气却完全没有那份准备啊,以为对方够格,结果哭着跑了吧。”安吾下了总结陈词。 而太宰则是撑着脸:“我倒希望他们努力一点——所以这到底是谁的问题?”年轻人斩钉截铁地说,“果然是世界吧。” 安吾不置可否,喝了杯酒,他是不多管闲事的类型。 而当不了吐槽役的红发青年从不对太宰治的奇怪言论指手画脚,似乎对他而言事情永远只有最本质的含义。 有时候太宰治觉得这就是织田作让人羡慕的地方。 想要活得简单,所以变成了简单的人。 简单的人如是说:“太宰很聪明,可能对你来说世界的确是不同的吧。” “不,我倒是认为,最大的问题在于你太喜欢用这种似是而非的讲话方式包装真正重要的内容了,太宰。”安吾倒抱持有不同的意见。 然而他话是这么说,语气却并不带指责,反而透着股熟络。 三人碰了一杯,最后还是决定用安全一点的话题打发今晚,那边对上班提不太起精神的太宰治终于从原地玩吧台椅的桌宠形态变回了人类,兴致勃勃地说着今天又如何在 “来,锵锵——请看。”太宰治像是玩扑克一样空手变出了一张拍立得照片,“真正的灵异写真!” 他将照片推给坐在旁边的坂口安吾。 “……先说好,在这里看到的绝对不会变成我的工作内容。”后者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提前声明。 而织田作之助则说:“情报搜索类的任务,我应该帮不上忙。” “只是因为很有趣所以想跟你们分享而已。”在横滨颇具威名的大坏蛋撑着自己的脸,语气逐渐从亢奋变为低落。 “确实,感觉很普通,也没有死亡风险吧。” 而太宰的声音温和而又阴郁:“我觉得有这个搜查的时间还不去找找没有痛苦的自|杀方式呢……” “不过这种工作不至于让干部出手吧?” “情报部拜托的,再说我也没打算好好干。” “……丢给属下了啊。” “下属就是做这种工作的吧?” 安吾喝了口酒:“可以理解。” 太宰逐渐化在了吧台上。 两名好友也懒得把他扒下来,只是各自举杯碰了碰他的脑袋。 “摸鱼万岁?” “万岁。” * 越详尽复杂的计划代就代表着越多的纰漏。 所以善子的辞职计划非常简单。 正如‘如何把大象放进冰箱’那样—— 她的辞职计划也只有三步。 判明敌我。 收集筹码。 完(递)成(交)工(辞)作(呈)。 左眼上贴着敷料,脸上带着烧伤的辅助监督打开了车尾箱。 她瞧了一眼车尾箱里堆着的杂物,只见空间不大的车位里满满塞着工具箱、急救用品、一套替换的西装、两个公文箱、车载冰箱、裹|尸|袋和一些别的杂物。 整理完美的车尾箱一看就让人心情愉快。 善子轻松地舒了口气。 加茂幸的身影映在黑色的亮漆上,倒影里的她靠着车身,双手抱胸,也低头看着车尾箱的方向,问:[不换衣服吗?] 式神歪了歪脑袋,示意车尾箱里已经准备好的一次性电话,无lg连帽衫和运动鞋。 而善子则是把这些本来准备好的东西叠好放进了收纳袋里,她拿出一个公文箱,低着脑袋:“约好见面的地方正好在区役所附近,可以先去把伊地知监督嘱咐的文件交了。” [诶?不应该偷偷……] “想要不被人拆穿,就尽量不要说谎。”善子打开公文箱,脱下西装外套——把身上别着的□□连同枪套都脱了下来一股脑塞进了车尾箱,又把没用完的两个血袋塞回了车载冰箱,和剩余的存货放在一起。 善子又穿上了备用的西装。 大脑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事实上人大部分的记忆都不是储存调取的文件,而是自己根据长期记忆推理出来的结果。 ‘星期三的早餐吃的是出差酒店楼下便利店买的面包。’ 但实际上你能记起来的只有面包的味道、有家酒店不提供早餐,和星期三出过差这三个事实——就像是三维坐标轴一样在脑袋里组合成了真相。 但谎言就不一样了。 越是编造,就越需要专门背诵,而在每一次的回忆读取中大脑都有可能推理出错误的答案,从而得出与一开始的谎言越来越相悖的台词。 所以。 [手机坏了无法联络是偶发事件,去区役所是日程中的工作——车内的防盗GPS也和预定的行程没有任何差别。]式神摸着下巴。 善子将车尾箱门扣上:“最难抓到的就是即兴犯罪。”她点了点头,“而且幸前辈不会觉得很有趣吗?” [嗯?] “就像束缚一样——以暴露弱点和真实换取更强的术式效果,谎言也是一样,踩在用真相构成的钢丝上——” 遵循着束缚的取舍逻辑来生活果然让人身心愉悦。 “而且……” 这样的话还可以计算在实习期的工时里面。 黑色蒲公英身上飘出了像是气泡泡一样的小诅咒,又被主球伸出的小触手抓了回来。 [不带枪吗?]熟悉善子德行的式神打断了后辈逐渐走偏的精神,[是不是不要维持那么大规模的降灵比较好?]式神的脸上带着担忧,只是看着亮漆里的一团黑球,[你看上去……] “我的状态很好喔。”那种因诅咒从牙槽深处爬到天灵感的烦躁感和身体被压迫导致的呼吸困难的确让善子有些焦虑,但她仍是摇了摇头,“这次只是前期会议,真正的束缚估计不会马上建立……而且幸前辈会保护我的吧?”她看向倒影里的式神。 [别撒娇,好歹对活人多敞开心扉吧。] 辅助监督身边的空气说。 * 约好的地点离米花町有些距离,善子直接把车开到了那附近的区役所,工作日来这里办事的上班族很多,乍一眼看上去,大厅里全是和善子差不多的黑西装。 她穿过人群,去拿了个号——黑球诅咒还在忠心地执行它的本职工作——吵死善子、驱逐旁人。 这一正一负倒让黑球人不太讨厌人挤人了。 她注意到一个似乎能看到诅咒的上班族在看着自己——这也是诅咒外型的便利之处——但想了想还是没往那边递去招揽的名片。 善子靠着名称找到了地址,才发现那是一处营业中的二手书店,安静得过分的室内大家都只注意着自己眼前的书籍,根本没人注意、更遑论关心善子的到来了。 这也代表没有咒术界的人在附近。 辅助监督绕过坐在地上读书的大学生,绕过收银台,来到了书店后方的仓库。 她还没敲。 门自己开了。 “和所泽先生说的一样啊。”那里面站着的是个独眼的中年人,只见这人半张脸爬满了被火舌舔过的疤痕,身穿完全不符合场合的棕色西装。他双手背在身后,在中年人的身后并不是书,而是满墙的监控录像,但内容却并不止有这书店,更多的是没见过的地方和不认识的人,“追随着监控异常就能看到你的身影。” 这也是不利条件之一,唉,不过看在增强术式的份上…… ……等等。 左眼被包扎起来,脸上涂着烧伤药膏的年轻人,看着面前另一个因脸上烧伤而失去一只眼的中年人。 右眼看着左眼。 烧伤对上烧伤。 西装女高生对上西装中年人。 人设冲撞的人面部系统出现了短暂的紊乱。 收回了胡思乱想,黑球稍稍勾着背,考虑到对方与众不同的打招呼方式。 善子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新手社畜颇有礼貌的端正鞠躬,按照正常人该有的礼仪,递上了一张名片。 “我还以为您会约在更有‘隐秘’风格的地方呢——黑田管理官。”她直接叫出了对方的职位,“鄙姓黑沼,我想您已经听过了,现在的名字是善子,目前我还在东京某所宗教学校任职,也兼职灵媒,虽然不太吉利,还请多多支持我们的企业活动。” “我的姓氏是黑田,黑田兵卫,想必你之后就会知道,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一侧眼镜是墨镜的中年人说,他盯着善子。 对这点黑球只能点点头:“那么,要现在就立下束缚吗?”毕竟是中途翘班来见面,善子也不想在在自己的工作记录里留下太可疑的空窗期,“虽然以手机坏了断开联络确实可行,但失踪太久我也不好交代了。” 她一手摸着脖子:“而且在区役所领的排队号一个小时后就要过期了。”说到这里,善子语气中的忧心忡忡才显得真实了一点。 和行动自由的咒术师不同,辅助监督是有明确的上下班时间的,早上会有定时的晨会分配工作,每天晚上也会有固定打卡下班的时间,而且由于工作包含了大量的文书处理,互相之间的联系协作也非常频繁。 有序的工蚁不过如此。 不仅如此,作为公司公共资源的汽车含有防盗的GPS装置,不过考虑到人手不足的现状和那些老年人的口味,姑且认为没有录音、录像的设施吧。 咒高里连监控都没多少个呢,安保工作主要依赖负责巡逻、看守的忌库当番和天元的结界。 而和一般人社会有关系的监控调取、交通管制或者是户籍信息调取基本上都要依赖警界的合作。 明明都2018年了,居然还有用弓的家伙。 90后辅助监督腹诽道。 对面一整面墙的监控屏幕微微闪烁,透出加茂幸的影子,式神的手在倒影中握着善子的——辅助监督赤着手,没把止血贴贴上。 “来核对一遍之前说好的条件吧。”黑田说,“所泽先生有跟我们大致说过你的情况。” 善子点点头。 “我的束缚核心非常简单,以死后灵魂的供我驱使为代价,我会为活着的同伴提供便利——当然,完成同伴的遗愿也在我的义务范围。”她眨眨眼,“但只有一点——没有被怨恨是不行的,我的力量只通向被怨恨者的地狱。”辅助监督立起左手的食指,“在这个核心的基础上想要追加什么额外规则都可以,只要天平能够拨平。” 是的,只要天平能够拨平。 咒术束缚就是这样不讲理的东西——正如善子和总监部立下的束缚一般,要想束缚成立,摆在天平两侧的筹码就必须大致等价,不能要求做不到的事情。 就像和总监部的束缚那样。 要召请超规格的特级,善子就必须要付出超乎寻常的代价,以这为天平一端的话,总监部就要在另一端放上对等的筹码,也因此,除了最基础的保密之外,能提出的要求也少得过分。 这无疑给了善子很大的操作空间。 善子放上了筹码——冒着被五条悟盯上的风险找到夏油杰的尸体,将夏油杰召唤于世。 而总监部也只能追加代价——在可允许范围内告知她行动的目的,提供足够的便利,以及抽调咒高内部资料、人源情报的权限。 然而这还不够。 想要她对知情的内容完全保密已经是不可能,这不仅仅是考虑到行动本身就需要对特定信息做出搜寻,也是因为对信息做出限定是非常复杂的一件事——交流的本质是非常暧昧的。 细到什么程度的信息在保密范畴内?怎样界定泄密与否?搜索的时候与无关人士交流算是泄密吗?是主观意识到的诉说?还是说就连外界推理到都算在内? 这是个太大太泛的概念,要将其放在天平上只会把一切都压垮。 而总监部也不愿意付出更多的代价。 最后就成了这样。 无法透露、暗示、引导别人将天元与夏油杰两个概念联系到一起,与此相对的,为了确保善子的人身安全,彰显她的‘重要性’——在找到夏油杰的尸体并将其所在地通报之后,将由总监部获取其尸身,并在全体总监部的‘亲眼’目视下完成术式开示和召唤。 “那么,黑田警官。”善子微微歪着脑袋,空洞的目光直接对上了独眼中年人,“从窃取情报到复活死者——您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而您又能付出什么代价?” * 那灵媒的口气与梦呓无异。 只见她黑色的长发被檀纸扎成了巫女样式,但不知道是疏于打理还是来时形色匆忙,这会儿看上去多少有些凌乱。此刻年轻女性正睁着右边空洞的猫眼——配合她颇为清丽的五官,只看脑袋的话,简直像是个摆在神社里的形代人偶。 这非人感让经验丰富的公|安也感觉到了些许不适。 ——是恐怖谷效应? 中年警官问自己,但很快这第一反应提供的答案就被他自己推翻了。 因为刚这么说完,黑沼就敛下了眼睛,这会儿她看上去又像是个疲惫的会社职员了。 独眼警官清了清嗓:“那么提供死者,你能做到吗?” “提供……死者?”善子重复了一遍。 毕竟大部分是需要保密的内容,黑田兵卫并没有说得很详细:“公|安有几个新人需要伪造地下的身份,但缺乏取信于人的手段。” “找个监狱塞进去不就行了?不需要顶替死人的身份吧,而且警界在户籍所运作一个身份应当也不是什么难事。”灵媒摇了摇头,“虽然这话由我来说有点怪异……您应当听所泽监督说过,和我签下契约是怎么一回事吧?” “死后供你驱使。” “这只是简化的说法——之前也和您说过,我的束缚只能选取被怨恨的对象,黑田警官认为这是什么原因呢?”她盯着自己的手心,而黑田兵卫这才注意到善子的右手心有一处没有愈合的伤口,“您认为……死后会遇到什么呢?” 灵媒的声音飘忽了起来。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公|安管理官却感觉到一阵凉意正从自己的脚底往上爬。 “和大部分传说非常类似,死者将看到永恒黄昏下的三途川。”不管是从传统还是民俗学意义上,跨过河流都是有着特殊含义的行为,“洗清罪孽的亡者将乘上木舟,将纠缠着过去的怨恨与绝望都抛在脑后,跨过那一座鸟居,去往彼世。”[1]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立刻见到那渡舟的。 “身负罪孽的人会陷入永无停歇的噩梦,可能是他们生前的不幸,也许是当时做出的错误抉择,又或者是自身罪孽的惩罚,这痛苦在彼世的时间概念中不过是转瞬,对本人来说却是一生——而在三途川边上,这样的亡者数不胜数,他们将徘徊在河岸上一直遭受这样的折磨。” 直到从罪孽中蜕变,他们才将恢复理智,从噩梦的折磨中醒来,去往彼世。 黑田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知道了她的无表情下那微妙的同情:“和你订立束缚的人只能是身负怨恨的人,在于你将替他们承担这噩梦。” 善子点点头:“确切来说,是由我来承担噩梦,帮助他们在那河滩上维持清醒……而作为代价,在那渡舟来之前,他们的灵魂将为我驱使。”说到了自己熟悉的部分,灵媒的表情难得有些严肃,“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遗忘这份痛苦,特别是在清醒状态下。” “我需要确认。”善子又问了一遍,“要和我订立束缚的到底是您还是别人,而这个对象……”灵媒的语气活像是个梦游者。 他将被怨恨至此吗? “顺便一提,‘为了好的目的做的坏事’可抵不了罪孽。”灵媒重复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他的功绩将只看行为,与意图无关。” 而黑田这才明白这个辅助监督身上的怪异感来自何处。 只见灵媒定定地盯着自己的掌心的伤口,手虚虚握着——她的身侧空出了一个位置,恰好够一人通过。 ……她的目光,到底在看哪里? 三方竞速3 一周后。 五条悟坐在新干线的座位上,半瘫在座位上,膝盖都快顶到前面的座椅背——他打开了自己手里的伴手礼礼盒,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全是各式甜品这类高热量的东西:“有结果了?” 话是这么问,但某位特级的话音里一点吃惊的意思也没有。 “只是有些线索。”伊地知托了托眼镜,“毕竟这中间的关联系也可能是我们的牵强附会……。” “那是我来判断的事情吧。”特级一如既往地不讲道理,他伸出了手。 被哏了一下的辅助监督缩了缩脖子,他坐在五条悟斜对角的座位,将手里的文件交给了五条悟。 “嗯……我拜托相熟的宗教团体做了一番调查,虽然详细的资料难以获得,但位于静冈、神奈川县交界处确实有着也许和目标相关的传说——‘象征死亡的山的巫女’,当地人是这么说的,也有叫‘巫女社的水笼’。” “我在听。”五条丢了一个团子进嘴。 “‘有去无回的山’‘有着看透内心的力量,只要被看见过,就可以将死时的悔恨与痛苦交托给她们,得到清净的离去’……静冈附近的村间传说也大概如此。” 特级将墨镜拉到鼻尖卡住,盯着手里的文件:“一般这种传说都有些模棱两可,但听起来大概就是抚慰死者、超度、占卜这之类神道教的工作吧,听起来和其它的宗教团体没什么差别?” “倒也不全是那样。”伊地知摇摇头,“……据说希冀死亡的人会来到这里,寻找愿意一同入山的巫女[1],但也有些村子传说——受到巫女‘协助’的亡魂也将受到驱使,在山里徘徊……之类的。” “协助自|杀?” “……不好说,毕竟也有‘只需要凭借失踪者的私人物品就能找到思念之人’这类的说辞。” “那传说里有说到某个特定的巫女或者是特别鲜明的角色吗?对,就像是那种宗教个人崇拜之类的——比如相信某某人就能很简单的成佛之类的话?说起来这些人真轻松啊……” 五条悟听着听着思绪就发散了出去,又开始抱怨那些装神弄鬼的冒牌宗教人士了。 “就因为这些家伙诞生了多少土产神和奇怪的都市传说啊——而且编得越离奇越吊诡信的人越多,这种奇怪的想象力怎么就不能用在最近的漫画更新上?啊,这么一说最近JOMP系也……” 伊地知好说歹说把话题拉了回来:“不,好像只要是那边的巫女都能做到这样的事情,我打听到的说法并没有强调过任何的个人形象,多半是巫女这一泛称呼。” “……”五条悟撇着嘴,歪着脑袋用力思考了起来,“联结与束缚吗……听起来倒有些像那么回事了,估计是通过契约制造灵魂上的联系之类的手法吧。” 这么说着,他从伊地知的便当盒里拿了一块炸物。 “诶!?那是我留到最后吃……”辅助监督敢怒不敢言。 然后五条悟像是施舍一般,把自己不想吃的口味也夹到了伊地知的饭盒里:“好——这样交易就完成了,我把伊地知吃不下的东西接收了过来并给与了信物,这之后伊地知就是我的奴隶了!” “……怎么想都不是这么回事吧,而且不会串味吗。” 五条悟的选择性耳聋又发作了:“嗯?” “不,我什么都没说。”偏偏伊地知的选择只有配合一项,“……我一开始就是奴隶吧。”他小声抱怨。 “既然不是某人独有的特征,一般巫女神社也不是有着血缘关系的组织——果然,是秘传术式吧。”五条悟稍微正经了起来,“感觉除了‘看见’这一点让人存疑,但大部分都只是束缚的应用而已。” 五条悟说的是大家族或者是类似使刀剑的咒术流派多年研究而传下来的后天习得术式,多半不需要自己有什么先天资质也能使用——东京校一位老师用的新阴流就是这类习得术式中的一种。 通过交换产生灵魂上的连接,将自身苦痛的记忆和怨念交付这些事情说起来复杂,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咒力束缚就能做到的交易——重要的是‘看见’。 没有血缘联系的巫女都能做到的话,那应该不是遗传的家传术式,而是一种可学习的技术。 “当地人确实有人把这称为‘看取’或是‘影见’——不过咒术界并没有对此做出记载,曾有过的调查报告也说那并不能完全算是咒术,更像是灵力、或者是异能力之类和咒术并不相容的东西——也有说这是生死之间才能觉醒的才能。” “嗯,毕竟非咒力也有类似的应用吧,人和人的誓约本来就是世界构成的一部分。” 五条悟嚼着大福,说不好是在品尝味道还是在思考:“嗯……那么,‘看取’是才能,灵魂上的连接与驱使是可习得的技术,那么,生得术式应该是血液构造?” 他自言自语。 “加茂?不——赤血应该是没有这方面的术式应用……是用血液为献祭的束缚?那就是单纯的构造?不——人体构成很复杂的话……” 最强思索了片刻,夹起一块豆糕。 “诶,是这个味道啊……” “……术式条件从个人物品延伸到必须接触本人,是用‘和目标本人的关系’或者是‘增加入手难度’‘灵魂的残秽强度’的束缚来提升连接的强度吗?不、哪一个可能都没什么差别……” “啊、串味了,伊地知——你这个炸物好难吃!” “……我不是说过吗。” “嗯?” “什么都没有!” 五条悟跳跃性的思绪又回到了正轨:“啧,一年级的那几个要是能有这么好学就好了,掺杂这么多咒术应用,那中间分明还混着什么东西……” 最强看上去有些来劲,比起烦恼,更像是在玩什么解谜小游戏一样,他的脚轻快地在地板上一点一点。 “是很优秀的意思?”伊地知小心地插话。 教师拿起辅助监督买的饮料清口:“是不做术师有点可惜的程度噢——本身的能力不好说,但是对利用束缚提升咒力和术式强度、结界术还有术式开发的想象能力都很强,脑子应该不错。”这点就超过了不少术师了。 伊地知张了张嘴,看着转眼就消失了大半的茶饮料——明明就给他买了蜜瓜苏打…… “你选的这个牌子也太苦了吧。”五条悟话题转得就像是他的脸色一样,扫把头竖起了一根手指,“不过入山说的是?” 那你别喝啊! 辅助监督发出了无声的悲鸣。 考虑到是在公共场合,伊地知说得多少有些避讳:“那附近大概一百多公里内就是青森树海,而且附近的几座山也是很出名的……嗯,圣地。” 教师若有所思:“对赴死地的共同想象?” 辅助监督点头:“通过对传说的排查,能确认大概的出处是在静冈县的某处废弃的旅游景点。”这么说着,他从文件里抽出了一张扫描件,“不过现在已经是咒术界监管下的聚灵地,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了。” 扫描的对象是一张名为《日上山参拜地图》的老旧旅游地图,看上面标注的年份也是十五年前的老物件了。扫描的原件像是被水泡过,大半画面早已经发黄,精细的插画都有些褪色,印着的字也十分模糊——但两人都被画面正中心的某处设施吸引住了注意力。 只见老旧的路线图上,大约是山腰位置上画着一座神社模样的建筑,而旁边白色的方框内只写着一行简单的描述。 “……形代神社。”五条悟像是把这几个字在舌尖把玩了一会儿才吐出,“这地方现在是咒高监管下?有更详细的情报吗?” “诶?……嗯。”伊地知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事实上……说是聚灵地……” 辅助监督将最后的调查结果告诉了五条悟。 大约是十一年前的某个夜晚,日上山就因为突发的山洪灾害覆灭了。 “考虑到附近的传说,在总监部的记录里,当时的咒高也有提供援救协助——不过最后的结果是无人生还。” “包括救援人员在内?” “不,记录上确实有4名辅助监督,1名二级,1名一级术师的伤亡,但当时参与救援的人员损失总体来说不算大。” “只是没能救出来任何当地人?”墨镜阻挡了五条悟的表情,很难说他到底是什么个想法,“不过,‘当时’……?”他察觉了过来。 “……”伊地知抿了抿嘴,“救援当晚的结果——形代神社所有巫女、神官死亡,在将当地居民,包括当地温泉旅馆的经营人员都转移出去之后日上山已经没有任何人居住了,所以咒术界只是把它作为祓除结束的废村放置了。” “但是?” “……我拜托了当地窗帮我打听了一下那些幸存者的下落。” “无人生还?” “无人生还。”伊地知推了推眼镜,“那些被转移安置的本地居民似乎在之后又陆陆续续地返回了日上山,同时,部分参与救援的术师和辅助监督也有自|杀身亡的案例,加上术师本身死亡率就很高……总之,最后结果就是那样。” 日上山最后还是作为聚灵地被封存了起来,不过从那之后那附近就没有再发生过任何超自然的现象了,但考虑到安全,咒术界也没有派更多的人手来处理这个地方。 “所以,只是产生了理论上的联系,实际上可能只是碰巧?”五条悟总结道。 辅助监督点了点头。 “不过十一年前?我可没听过有这相关的任务,既然是死亡率这么高的事件,那多少也应该过一遍我的耳朵的。”最强面露不快,“果然又是那些老爷爷干的好事?”他像是泄愤一样又往嘴里塞了一块大福,“诶!?这个好吃。” 五条悟对着甜品礼盒的封面确认这个口味的名字。 对于这点,伊地知倒是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那个……”他面上露出了犹豫,似乎是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我认为可能……嗯……也不一定是总监部的问题?” 作为同时段也在东京咒高上学,并且是五条悟隔辈·26岁·学弟的辅助监督露出了有些尴尬的面容。 娃娃脸·28岁·学长将头扭了过来。 “日上山的覆灭大约是07年秋天10月发生的事情。”辅助监督以推眼镜掩盖着自己紧张的表情。 同年九月,夏油杰杀死自己的双亲并叛逃。 五条悟啊了一声。 他转移了话题:“不过,我记得没错的话,咒灵和诅咒是无法拍摄出来的,对吧?” 五条悟拿出手机。 ——但善子的照片却总是有强烈的信号干扰,和遇到咒灵或是诅咒的情况都不一样。 “果然是两种不同的力量混合在一起?”伊地知摸着下巴,菜被挑走大半,饮料也没得喝了,他只能像是团饭团那样把便当盒里剩下的东西吃进去。 五条悟的脸皱成一团:“怎么可能。”他双手抱胸,一条腿屈起平着搭在另一条上,往外伸的腿挤得伊地知只能缩在座位的一角,“你认为一个质子会受到两套截然不同的物理法则的影响吗?” “质……?嗯?什么?”物理贫弱的眼镜仔有些尴尬。 “简单来说,一个鱼缸能够既有海水,又有淡水吗?伊地知。”教师病犯了的某人举起一根手指。 辅助监督还没回答:“诶……我想的话……” “对!当然不能!鱼会死的啊,多少也有点常识吧——” “……”唯独不想被你说没常识,屈辱感逐渐爬上了伊地知的心头。 而那边的五条悟则是歪着脑袋,对伊地知的不满不知道是没有察觉,还是察觉了也不在意:“人的咒力从腹部开始,术式则在脑袋里面,这样的力量在身体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循环,而人的身体也像结界那样,将‘他人’与‘自我’完美地隔开——这也是为什么不同的能力往往无法互相干涉——再加其它的东西只会让身体支撑不下去吧。” 他思考了一会儿。 没有结果。 五条悟有些感叹:“一个谜团的答案居然是另一个谜团……不过最近也没空往那边跑啊。”这么说着,他拿出了手机,打开工作邮箱,“善子是回京都例行汇报去了是吧?” 银发屑人确认了一下。 “诶?”以为自己多少要挨个掌掴的辅助监督愣了愣,他翻开自己的工作手账,“额……让我确认一下,啊,确实,这周的值班安排里面确实是这么说的——大约是为期两天的汇报和工作交接日程。” 五条悟比了个OK,一手飞快地在手机上输入了什么。 【善~子~你还在京都吧?回来的时候带【地图链接】泡芙三盒、甜甜圈各一个味道的,上次那个柠檬味的不行别买了噢~这次就先原谅你!】 不过事后,伊地知确实被加班地狱袭击了,并且又一次成为了某些人缓解心理压力的受害者。 京都咒高1 而五条悟和伊地知出差的同时——善子也确实回到了京都咒术高专经历着别的事情。 ——她在受气。 真是一件顺心事都没有。 好像成年之后,生活就从探索世界变成了解决问题。 今天有几个问题需要解决,明天有几个问题需要解决,有的问题一天没法解决,有的问题需要好几年,十几年,几十年。 然后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或许问题还没解决人就没了也说不定。 不过,总而言之——善子想说的只有一句话。 问题少的时候我会觉得有点幸福。 但有些狗O就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 上班如上刑。 如果我有什么罪过——请让法律来惩罚我。 善子站在京都校的校长办公室里,又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双倍的痛苦。 可能这句话对于禅院直哉也是同样——但善子只会为这种事情高兴。 需要做工作汇报的辅助监督已经在室内等了一个小时,她站在窗边,只能看着禅院直哉大摇大摆地坐在沙发上。 这位有钱染发品位极差的大少爷丝毫没有自己既不是咒术高层、也不是咒高干部的自觉,他一手搭着靠背,跷着个二郎腿,直把辅助监督和接替善子成为校长助理的三轮霞当成家具。 噢。 可能不是家具。 只见直哉的目光扫过蓝发少女刚开始有些起伏的身体,在一年生送来茶点的时候打量了一下她的臀部:“一年生?”他问。 那边的三轮霞明显被这种路数的对话卡住了,她身体僵硬了起来。 而正是这种时候,一只手从黑棉花中伸出,直接把热茶倒在了他□□上:“啊,不好意思!因为三轮三级挡住了……我本来想帮忙的。” 黑球的慌乱多少有些流程化。 只见笨手笨脚的辅助监督精神上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她拿起个脏抹布就往霸道大少爷身上糊弄,后者直接移动上半身避开了,但他白色的衣领还是被擦出了一条黑印子。 “啊——抱歉!”黑球两手伸在诅咒外,手里还拿着脏抹布像是慌乱了那样继续往衣领糊去,“直哉大人,要不然我在给您来点水?”她踢了踢边上的三轮霞的鞋子,“啊,那个,清水在……” 学妹会意地说着拿水跑了出去。 这样的事情今天已经发生了不下三次——禅院直哉遇上辅助监督总能把自己气个半死,骂她吧,黑球毫无反应;要是嘲讽她实力只配嫁人,善子又会凑上来感谢禅院少爷热心保媒;要她帮忙,总是能弄巧成拙,偏偏她还总往自己身上凑。 直哉气得大吼:“喂!晦气女!” “啊,是的,我在——没想到直哉大人还记得我!我还以为只是两次任务直哉大人——” “你故意的吧,又给我来这套。” “……这哪里敢。”黑球畏畏缩缩,但转手就又给这位禅院家的下任当主上了一杯超烫热茶。 被烫到舌头的直哉把茶杯放下了:“听说你升职了?” ……居然因为自尊心忍住了。 黑球嘴上敷衍:“没想到直哉大人还关心我这种小人物……” 她话根本没说完,那边的直哉已经继续说下去了。 大少爷的语气坚决,但手指却有些犹豫,他直接指着黑球的……额……正面。 “畏畏缩缩的样子真恶心,最近没看到你还以为你这晦气家伙终于被踢出去了,真可惜。”特别一级咒术师咧着嘴笑,“怎么,想去舔五条悟的鞋子了?” ……他鞋子我不知道,但你的嘴估计比鞋底还脏。 不对。 有无下限的话,搞不好五条悟的鞋底是干净的,只有禅院大少爷的嘴脏。 黑球人在自己的心里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直哉大人真是说笑,我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她的吹捧毫无灵魂,但索性直哉也根本不在乎这个。 他理所当然地以踩在善子头上的态度点点头:“唔,我还以为你忘了自己的位置呢。” “所以我不是在这里站岗吗。嗯?难道是我站错了……啊,不好意思,我这就回到门边。”黑球一如既往地选择性地理解直哉的话,“我还以为和三轮三级这样对称站位看上去会气派一点……”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回到了之前三轮站岗的位置。 “都说了不是那个意思——啧!我的意思是你别痴心妄……”开始解释自己言下之意的大少爷说到一半又索然无味的闭上了嘴,“喂,你这家伙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自觉被肖想的大少爷哼了一声。 “……啊?” 辅助监督又听不懂直哉的话了。 大少爷气得够呛,于是辅助监督又得到了宝贵的十分钟安宁。 而当京都总部理论上拥有最高职权的臭老头在外面散步归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样震耳欲聋的沉默。 乐岩寺拄着拐杖。 那边的霸道少爷还在被自己气得冷笑,而黑棉花则是站在她之前惯常站岗的位置,手里还拿着一张脏抹布。 黑姑娘·保洁小妹·笨手笨脚·善子已经决定要把这张抹布装裱起来。 咒术界小喽啰率先对着乐岩寺校长行礼:“前段时间因为调职疏于问候,实在是非常抱歉。”她这会儿说话倒是机灵了一些。 气声直接从直哉的鼻子里蹦了出来。 他哼了一声。 “老头,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情?禅院嫡子的出场费可不便宜。” “两位都到了。”50岁之后就会得上这种说没用的总结陈词的病的老头点点头,在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黑沼的汇报就在之后吧。”他直接就把等了一个小时的善子的等待时长又延后了一些,他示意黑棉花先避开。 于是黑球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顺便一提这是新的——她还是把报销单报给了夜蛾正道,她只能说……长得跟个□□一样的东京校长的表情让五条悟笑了半个小时。 但这是题|外|话。 善子只知道这汇报会无论如何都会被延长到下班的时间点之后了。 * “这两天的工作将由你和禅院直哉一起完成,对这点你没有意见吧。”乐岩寺话是这么说,但明显没有询问的含义在内。 黑球比了个O,她完全陷入了对对对、好好好、嗯嗯、好的OK的模式,老头子的声音左耳进右耳出,但大意也就是让她继续搜查夏油杰尸体的下落的同时注意监视东京方面五条悟的状态。 他的语调骤然升高。 这是个问句。 于是辅助监督终于集中了精神。 “——那么,最近有什么进展吗?” 善子点点头,将文件袋里的文件拿了出来——这和她交给黑田兵卫的那份非常相似,只是上面没有善子自己记下的分析标注,她将文件推给了京都校校长:“还有50处残秽和行动痕迹没有排查,但很快就能得出结果。” 她直接甩出结论。 黑球深谙工作能力可以有,但不能太强的社畜原则,她习惯性的少报了一些进度。 “根据五条悟的行动轨迹来说,他最有可能处理夏油杰尸体的时段应该是杀死夏油杰的当天到大晦日这段时间,我查询了那前后的东京校遗体储存记录,夏油杰的尸体是27日离开的东京校,所以这个时间可以进一步缩小到27-31日,而且看五条家今年年节的礼庆和参拜记录,五条悟他……” 黑球清了清嗓子,一副有重大发现的模样。 长眉老爷子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而善子则是伸出了一根手指:“他应该没有把夏油杰埋在五条家的祖坟里。” ——毕竟看记录他家今年节礼好像还算得上是其乐融融。 拐杖被握住那块发出了一声裂开的脆响。 黑球对别人破防这种事情一贯是选择性的耳聋目盲,她语气轻快:“……我已经亲自排除了一半可能性比较高的地点……” 夏油杰父母的墓地排除,五条悟好像也没有白目到那个程度,或者说是感性到那个程度。 夏油生前故乡的十几处墓地也排除,首先是县要求必须火化和家庭墓地集中这两条本地管理规定就让可能性下降了很多。 实在是很难想象咒术界最强会偷偷摸摸违反《殡葬事业管理法》,或者是把周围的坟买下来就为了给夏油杰一个挚友的长方小盒挪位置的黑球面无表情的噗呲笑了。 “所以,目标就大致被缩小到两个范围——五条家的势力范围内,并且有复数五条悟咒力残秽留存的地点。” 黑棉花点了点桌面上的文件。 而乐岩寺点点头,老爷子沉吟了一会儿:“所以是京都附近吗。” “东京咒高的几家协助企业据地也有可能。” 而提到东京咒高,这个老头又想起了一件事:“不过你去东京,应该接触过夜蛾正道的那个突然变异咒骸了?” 他看向黑球人。 “对那个熊猫,你有什么了解吗?” 善子若有所思,但黑球却是伸出手摇了摇:“目前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的制作手法,需要我在这方面……” 年纪大了真敢想。 黑球小声嘀咕。 办公桌那头的乐岩寺点点头:“这方面也要你多上心了。” 但打定主意写不进实习报告的事情绝对不干的黑球只是机械性的应和了几句,两人的题|外|话这才作罢。 “我打算这两天就专心搜索京都周边的可能地点,情报方面——我知道有几个之前以京都为主要行动基底的术师和窗人员——但考虑到束缚可能没法从这些人嘴里得出情报。” 黑球人将手背在身后。 “不过死者方面——我知道有几个在百鬼夜行殉职的术师应该也可能知道部分情报……” “就以发放抚恤金的名义行动吧。”乐岩寺当机立断,老爷子又用拐杖点了点地板,沉吟了一会儿,“那几个京都的术师和窗人员,我是说活着的那几个,你明天早上把搜查的整理报告和这些人的名单都交一份过来。” 某位上司在当天晚上八点布置了明天早上九点就要看到的材料。 “天元大人的情况……?” “现在还在休眠中,想必薨星宫结界的性质很快就会出现变化了吧——最多拖到年底。“乐岩寺微微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黑球:“黑沼,我想你应该明白。” “这都是必要的付出。”善子从善如流地说。 倒是在心里啐了两口。 * 而此时此刻。 京都咒术高专宿舍楼下。 梳着菊花丸子头的肌肉男正站在门口左右踱步,时不时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他重复的动作已经在草坪上踩出了一个光秃秃的土圈。 ——高大的高专生脸上是一道有些年头的疤痕,东堂葵的眉头皱在了一起,表情看上去倒算不上凶恶。 反而有点……温和? “他听说黑沼前辈回来就开始在楼下等了。”说这话的是三轮霞。 西宫桃喝着手里的运动饮料,望着窗外东堂葵的身影:“诶?不是说善子直接调职——” 和善子定期保持联络(主要是后者用真希视频逗她)的真依摆摆手:“没有啦,宿舍还是保留的,歌姬老师说善子姐学籍还在这边,实习结束毕业也是在京都校。”她坐在食堂的椅子上,根本懒得扭头看外面的情况,“还在转?” “嗯……”三轮霞有些犹豫地点点头,“三个小时了。” 她和善子还隔了一届,两人除了作为贫穷一系偶尔交流打折信息之外来往并不多。 今天才被学姐抬了一手的蓝发少女有些好奇,她看向那边两位对这种事情好像完全不关心的两个男生和西宫桃——特别是和东堂葵同届的加茂宪纪和西宫桃。 “不过桃酱还有加茂前辈应该和黑沼前辈相处得挺久的吧,你们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吗?” 这么说着,就连对这事兴趣缺缺的真依都抬起了头:“他们两个是入学的时候认识的吧?毕竟黑沼前辈那一届就只有她不是吗?” “……不太清楚。”加茂宪纪摇摇头,这位梳着奇怪的古典发型加眯眯眼的现二年生耸了耸肩,“我刚入学的时候黑沼前辈还是咒术师呢,我只知道她和东堂两个经常一起讨论术式延展方向的事情吧。” 他摸着下巴:“后来好像是什么意外事故,黑沼前辈转到辅助科之后我们的交流就很少了。” “他不可能知道的啦。”倒是女巫模样的西宫桃摊手,“善子很讨厌加茂同学诶。” “!?诶?” “……据说是压力源全都汇集在他身上了。” “那完全只是迁怒。”被讨厌的当事人义正严词地说,“黑沼前辈对我使用弓这一点似乎特别不满。” “但你的弓对术式方面没有任何帮助吧,我倒是觉得善子说得不错。”西宫桃对这点倒是站在前辈那边。 同样是现代火器派的真依也点点头:“不管以初速度还是伤害来说都是□□更好吧?还能补正近战的不足,而且拉弓要两手也太影响动作了吧。” 不仅如此,子弹都打不进去的目标本来箭头也肯定打不进去吧。 更别说子弹命中时在目标体内产生的空腔效应…… “你们就一点仪式感都没有吗!”发型诡异的男学生反抗,“符合身份的‘仪式’可是会因为束缚带来术式加成的。” 他的同年生西宫桃倒是不大相信的模样:“诶——”魔女拖长了音,“真的吗?赤血从概念上和弓箭这种形式也扯不上关系吧。”她的眼睛眯了起来。 而周围的几个人也是同样的表情。 胡扯的吧。 传统派的加茂宪纪被女生围攻,说不出话——不如说他也清楚,如果要摆出御三家就是要遵循传统这套理论估计只会被进一步嘲笑——这位加茂家的下任家主转移了话题:“不过这和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无关。” 而回归正题,倒是西宫桃提供了一些‘有效’信息。 “不过东堂同学……我也不擅长和他相处,不如说全校能和他对上电波的应该就只有善子了……那两个人倒是挺能在奇怪的方面来劲的。”她越说声音越小,“这么说起来东堂刚入学的时候就跟善子走得很近。” “啊。”加茂宪纪也想了起来,“我还看过东堂给黑沼前辈带自家的小菜还是什么便当之类的东西……” “我还看过东堂帮黑沼压腿。” “诶……!?仰卧起坐那个!?” “嗯。” “那个诅咒,没关系吗?” “东堂好像不大在意的样子……” 在场的几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三轮霞扫了一眼场内脸上挂着正不敢置信的几人:“难道……” 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在心里蹦出了一个十分符合高中男女,却十足远离真相的猜测。 “该不会京都校要出一对校园情侣吧……?”西宫桃的声音轻轻地,“善子……和东堂?” 刚从待机状态中清醒过来,在场人中和善子关系最为熟络的与·机械丸·幸吉好巧不巧只赶上了这句。 他又宕机了回去。 而东堂对着手机露出了痴笑。 那屏幕上赫然是和善子的聊天窗:【西斯塔(sister):买到了。小高田限量专辑照片.JPG,小卡照片.JPG】 京都咒高2 不想还好。 一旦起了这头就是越看越有。 几个京都咒高的学生来了劲,趴在食堂的窗台上瞧着外面树下的东堂葵,只见一米九几的高大男生看着手机激动了起来,一拳打上了旁边的树。 “——这不是超爱吗。” 三轮霞激动地跺脚:“呀啊——”她压低了自己喉咙里的尖叫,“嗯?机械丸你不来看吗?”她回头。 而那边机械丸的眼珠子转了转,只是非常迟钝地说:“不……我、我就不用了。”这声音听上去倒是前所未有的僵硬。 “机械丸你听上去好像机器人啊。”真依颇为脱线地评论。 “……”和她玩得不错的两位女生跳过了这个话题。 加茂宪纪也摸到了窗边——这位是每次都最先嚷嚷着不想参与这些没用的事情,但是在半推半就掺和进来之后反而闹最起劲的典型,一米七几的男生摸着窗台,过长的袖口都拖到了地板上也不自知。 “但这也不一定是双箭头吧?”这位御三家嫡子抛出了一个颇具讨论价值的问题。 几个高专学生都沉默了下来。 三轮霞最先清醒过来:“……确实。” “而且谁都好,虽然善子姐也是那种脱线的样子——为什么是东堂啊。”真依点破了最要命的一个现实,“当然我也不是说东堂不好,啧,不行,我根本就说不出夸他的话……哪怕是加茂君也好啊!” “为什么要看我!”加茂宪纪脸上出现了抗拒的表情,“虽然我本来就没这个意思,但还是请你收回这个‘哪怕’!禅院同学。” “不过黑沼前辈讨厌加茂前辈吧。” “……要说讨厌的话,应该是我对东堂的那种心态吧。” “——那不就是讨厌吗!?” 机械丸欲言又止:“可是这也只是我们的误……”他的话直接被淹没在了讨论里。 这边吵吵嚷嚷的内容且不提。 反倒是西宫桃来了劲:“——可是,这样的话,善子不就肯定会留在京都这边了吗!茂原监督人超级差劲诶!” ——抛开事实不谈的话。 确实如此。 五人凑成了一个圆阵——包括了被拉来凑数的机械丸,哪怕一开始只是半开玩笑半误会,这会儿一群DK和JK倒是开始寻找这栽赃陷害中的真实性了。 “说实话——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吧?”真依摸着下巴,“你看,善子姐的那套习惯性称呼。” “这么说起来,确实……” 三轮霞本就和善子没有那么熟悉,一脸茫然:“嗯?” “霞,你还记得善子姐是怎么叫你的吗?” “三轮三级?” “——这就是问题啊!” 圆阵中的双冲天炮发型的魔女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凑够了五个,她坐在了主位上,指着自己:“西宫准二级。” “加茂准一级。”加茂宪纪举起手。 然后西宫桃的手指指向了真依:“——真依,不,算了、你有妹属性是个例外。” 然后她跳过了准备开口的机械丸。 “这么说起来确实……”三轮霞摸着下巴,“黑沼前辈好像固定会以姓氏加职位,或者是姓氏加等级来称呼别人,只是偶尔会有比较亲近的会变换称呼。” 之前只感觉这样很方便,她都没有仔细思考过这背后的原因。 “好像并不是亲近不亲近的吧……”西宫桃摇摇头,“我和善子认识两年了,她亲近谁不亲近谁还是能感觉出来的,但是到现在为止,我还是‘西宫准二级’。” “不过真依不是以真依来称呼的吗?” “——那多半是妹属性的优待吧。”真依本人评论。 “诶?” “善子那家伙不太说自己的事情,不过很早的时候好像提过一嘴有个妹妹……虽然现在已经很久没提起了。”西宫桃对那个倒是有点印象。 几人略过了这点,又把话头扯了回来。 三轮霞有些茫然:“所以?” “你好像确实没怎么见过他们两个人呆在一起。”真依托着脸,“善子姐是直呼东堂的名字噢?” 既不是加上了君或者是桑的敬称,也不是姓氏加等级。 没人想说出那个名字。 所以最后是加茂宪纪在同级生的视线压力下站了出来:“A-O-I,葵,是只叫名字的称呼。” 蓝发的女生张大了嘴:“这不就……!” 另外两个女生沉痛点头。 而机械丸已经放弃开口了,他进入了省电模式。 “所以才是那样啊!”三轮霞终于将一切都串了起来,像是一道冷光从她脑袋后面的背景里穿过,“我一直感觉就算身上有诅咒,黑沼前辈平时离人也太远了吧,你看……” 她掰起了手指。 吃饭的时候一定会把旁边的位置占住,不和别人坐一桌,副驾驶也从不让人坐。 “我还是她调职之后才第一次坐了副驾驶席!” “但是东堂是例外,我看到她和东堂面对面坐在一起过!”顶着绿色短发的不具名女学生提供线报,“副驾驶也是!” 而西宫桃则是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大概是去年的某个时段……”她语气半带着犹疑,“他们两个人好像用的同一个牌子的衣物柔顺剂。” 洗发水的味道也一模一样。 “虽然没办法太靠近善子,但是我确实闻到过!” 破案了。 坐成一圈的五人逐渐坐直了身体,一种虚脱似的感觉从他们的脚爬上了天灵盖。 “……他们结婚的时候我一定会哭的。” “我希望孩子长得像善子姐一点,至少可以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几人露出了仿佛是古早少女漫画凡O赛玫瑰画风一样的表情——这到底是多么感人至深的…… 位置面对窗外的三轮霞突然起身,她指着窗外,低声吆喝:“黑沼前辈!” 善子来了,只见黑夜中飘忽着的一朵黑云提着个袋子从山下走来,一只手举起和东堂葵挥了挥。 来了! ——黑棉花和肌肉男的绝美爱情(*猜测)! 几个低年生又趴到了窗边。 “机械丸!你有窃听器吗!”三轮霞伸手。 而死机中的机器人直接站起身,摇摇晃晃地离开了现场,连喜欢女生的话也不听了。 * 而这边则是进行着和高中生想象完全不同的故事。 就算事前心急如焚,等善子来的时候,东堂葵还是酷酷地(*自认为)双手插兜,一边肩膀倚靠在庭院中心的大树上。 被同一个翘班特级教出来的学生终于又见了面。 他对着黑雾一般的师姐抬了抬下巴:“哟,你来了,我的西斯塔(sister)。”梳着菊花似的丸子头的大高个神情真挚,“都带来了吧?” 黑棉花也酷酷地伸手比了个O:“货已经准备好了。” 要不是黑球外型墨镜毫无意义(别人也看不到),善子一定会戴上黑超。 辅助监督也压低声音,两姐弟在黑夜中低调地碰拳,然后善子将手里的精美纸袋提起,递向了东堂葵:“都在这里,不拉杂(brther)。”她语气柔和了下来,“你……好好看看吧。” 我可以是用了十足十的心意。 黑棉花自得的想。 而那边的肌肉男早从口袋里摸出了免洗洗手液,他仔细将手清理干净了,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直接唰的一声打开了纸袋。 只见下一刻泪水直接从硬汉的眼里流了出来。 东堂葵仰头,比起把眼泪逼回去,这更像是一种避免将眼泪滴在纸袋上的反应:“——姐妹!” 只见被打开的纸袋里正是小高田专辑和TO签名小卡——上面还写着[TO 东堂,祝身体健康,小高田with LOVE],不仅如此,牛皮纸袋的剩余空间和专辑背景还被善子用玫瑰、满天星和拉菲草塞得满满当当,比起伴手礼,这玩意儿更像是女友(指小高田)带来的信物。 “花了不少钱买来的小高田专辑,可算找到机会让我拿过来带给你了。”毕竟工作很忙,她也是今天在车站看到情人节后的打折玫瑰才突然想到可以拿来充充门面。 远处不知道哪边好像传来了低声尖叫。 [我去看看情况。]式神加茂幸交待了一句就走开了。 而东堂葵的耳朵里只剩下这么几个字。 “……小高田……让我……带给你……” 硬汉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哽咽,他仰望着天空中最亮的金星,无数和小高田交往的画面闪过眼前:“她还好吗?”他问,“自己忙成这样还要关心我么……” 黑棉球一般不太深究东堂葵脑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就是她多年和东堂和平相处留下来的生存智慧,年长的那个只是伸手比了个O:“上次有在新宿看到她在路演,似乎很精神的样子。” 善解人意的男友点点头:“谢谢你,姐妹。” 说着他就要接过纸袋。 而善子把他的手挡了下来。 “有件事想找你帮忙,葵。”她问,“……我能把你拖下水吗?” 大高个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他哼了一声,双手抱胸:“你在开玩笑吗?西斯塔!” “我很强。”东堂葵说,这位IQ自称高达53W的天才毫无犹豫,“而且我以后还会变得更强——”这么说着的师弟已经伸出了手,“还记得当时的约定吧,变强、直到成为特级。” “……然后要找到不用对任何人弯腰,堂堂正正的活法。”黑棉球也伸出了自己的拳头。 她的手往下一锤,被东堂葵接住了。 “不完全燃烧的青春会变成一生的遗憾吧。”东堂煞有介事地说着他那套理论。 而黑球点了点头:“啊。” 要是在死者的怨念里全是对高中时期什么都没做到的悔意,那她可受不了啊。 * [这么说名单里不止有你自己的目标。]加茂幸坐在书桌旁,看着黑棉球在宿舍里里里外外地打扫着卫生。 而善子最后将脏掉的外套丢在行李箱里,毕竟要在这里洗衣服的话估计也干不了,索性带回东京。 黑棉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他们进来过了。] 她在手机备忘录上打字,指了指床底:[床底的灰尘没了,估计是为了掩盖搬运过东西吧。] 目前还没看到监视和窃听设备,虽然善子猜测那些老人家估计也玩不转这些东西——更别说还有善子的被动式信号干扰。 [有东西丢了吗?] 她摆弄着手机:[没有,我本来也不是在宿舍里摆紧要东西的类型。] 善子这么‘说’着,把电脑拿了出来,她一边加班一边把聊天工具切换了过去:[我的目标只有两个。]她打开空白文档,将两个名字加了上去,然后,在这些名字的间隙里,善子又加上了六七个别的名字,[而三个是完全和这件事无关的家伙,还有四个是订立下契约的同伴和伪装生存状态的式神。] [……你想让总监部动手?] [不一定。]这几个字在荧幕上出现,然后又被删除,接着是下一行,[所以我才拜托了东堂和幸吉。] 然后她把这句也删除了。 总监部不动手是最好,但即便动手——东堂和机械丸应该可以巧合地把不在目标范围里无辜受害的家伙救下来,与此同时她的同伴和式神则是可以作为干扰项避免总监部察觉她的目标。 [可是,也可以不加这几个和这件事无关紧要的家伙吧?]幸这么问着,但很快她就明白了黑球的意思,[禅院、加茂……你想拖他们下水?] [只要他们不和总监部站在一起就对我有利。]辅助监督颇为‘老实’地回答,[毕竟连这里都彻底搜查过了。]黑球敲打着键盘。 [我还以为总监部应该很信任你?]加茂幸有些不解。 而黑棉花面不改色:[和信任一点关系也没有,不如说,不信任任何人才是我们这类人的本质。] 她颇有些自嘲。 身负束缚的辅助监督无法将实情托出,她只能委婉地说:[幸前辈认为,那些老爷爷是什么类型的人呢?他们会坐视一个小喽啰获得权力吗?] 荧幕上式神的面孔已经下意识替她回答了问题。 不会。 我想他们可能宁愿谁都没法得到,也好过拱手让给别人——总监部那些快入土的家伙本来就是这样,看别人得到比自己失去还难受。 而夏油杰。 黑球的手指在桌上画了一个圈。 这个游离在咒术界之外,已经死去的特级诅咒师此刻已经反而变成了咒术界的权力中心——在天元陷入沉睡即将咒灵化的现在,可以说谁拥有了可以操控咒灵的手段,谁就控制住了天元——也就是咒术最高决策层明面上七分之一的权力。 毕竟是天元结界将全世界咒力集中于此,也是天元确保了咒术界的存续。 而没有了天元的结界,咒术界的稀缺性就消失了——咒力是一种特殊力量不假,但如果咒力总量又重新分摊回全世界,国内咒灵减少的话,即便在一两代人身上看不出什么,长久看下来,普通人世界也会渐渐和咒术界脱钩。 权势、力量、金钱。 这些东西迟早会离这些老爷爷而去。 再加上现在横滨的异能力者也在虎视眈眈…… 所以现在态势非常明朗:[最看重金钱和权势的家伙居然会把这么大一块馅饼丢给小喽啰,只能有一个原因。] 要么总的利益已经完全地盖过了这点损失,或者是总的风险完全值得这些支出。 但不管是哪点。 总监部都没得选,很明显的一件事就是他们除了找上善子之外别无选择。 [在那些人的世界观里,应该不存在能拒绝这种大饼的人吧?] [所以那不是为了查看你是否背叛。]加茂幸已经回过劲来,[……他们是为了知道你的弱点。] 弱点…… 她真的有。 黑球转移了话题:[……幸吉现在还没回我信息。]她看了看手机,[睡了?] [对了,之前幸前辈在那边探查到了什么动静来着……?] 对于这点。 式神神情有些游离。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大概。]她想了想,又问,[你觉得禅院直哉和东堂……算了,当我没问。] 黑棉花满头问号。 而也是因为加茂幸的这番发言,决定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黑棉花都将和同学活在完全错位的对话里。 虽然确实……也算不上什么坏事。 * “善子……?”真依看着学姐递来的玫瑰,“……这是?” 黑球摆摆手:“啊,每个人都有的,反正……也没用了。”毕竟包装专辑也就需要那么多,以折扣价买回来的鲜花也没法再栽回地里去,善子声音里有些烦恼,“你能把剩下的交给别的几个吗?我还得给几个办公室送花。” 加班过度的黑棉花走路轻飘飘的,听上去完全没有平时的活力,善子摆了摆手飘走了,只留下一脸震惊的学妹。 这只有本人不知情的罗曼史很快传遍了校内,从‘肌肉男不解风情致黑棉球暗自神伤’演变到‘悲报:恋爱脑黑球学姐诅咒入脑,她超爱!’也只花了两个小时不到。 而在东堂本人完全错频的:“啊?只是买多了吧,你看,我的在这里。”并展示只有小高田不在的玫瑰手提袋之后——第三版‘他也超爱!’火热出炉。 这捏造的旋风在下午终于刮到了教职工办公室,校长室,然后是总监部——作为善子‘弱点’的东堂葵堂堂出道,而不管是出于掌握灵媒弱点,或者是对这两位当事人(主要是东堂葵)的忌惮,又或者是出于对他们私下恋爱的尊重,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在两人面前提起这些传言。 “嗯,伏黑二级,是我。”黑无视了旁边同僚或八卦或诡异的眼神,她看着伏黑惠之前发来的情报,“你发来的情报是名古屋那边的事件?啊……五条特级让你别管?嗯、嗯、我知道了。” 善子眯起眼睛看着伏黑标注的目标地密密麻麻的五条咒力残秽痕迹。 那头的伏黑惠又说了什么。 “嗯,当然了——我不会告诉五条特级。” 那得去看看了。 “那周末见?”黑棉花在自己的行程手账里把工作重新规划了一遍。 套壳录像1 后悔了。 被骗了。 晚节不保了。 “居然还得做这种事……”高四学姐长叹了口气,“伏黑一级也可以找东京校的前辈帮忙的吧,我记得三年级的秤不是对这方面很熟悉吗?”她站在约定好的车站口,看着伏黑惠,开始自暴自弃。 ……完全就是在攻击秤前辈吧。 但某个海胆头想到话题中那个三年级前辈的德行,又没法再说什么了。 对她提出请托的高专生预备役有些不大好意思:“秤前辈停学之后根本联系不上,而且秤前辈并没有对这方面熟悉……吧。” “五条特级?” “绝对会被记下来成为笑柄的。” “也是。毕竟也是他要你离这件事远点。”黑棉球叹了口气,不过她还没有死心,“就没有其它的前辈……” “禅院学姐他们都还没成年,抱歉,黑沼监督。” “那我的名誉就没关系吗!”黑棉球眼中的高光(虽然从未有过)逐渐消失,她手里拿着伏黑惠递给自己的纸条,“全市的音像店都要去一趟吗?” 海胆头高一预备役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沉默了,他扭开了脑袋。 而善子则是默默在心里更新了对于伏黑惠的评价,把他从宝贵且珍稀的第一档‘难得靠谱的咒术师’移到了‘有点大病’的第二档。 但说好要做的事情也不能不做,辅助监督叹了口气:“那么,我确认一下,伏黑二级。”善子清了清嗓,“是需要我跑完全市所有的音像店,去限|制|级区域帮你租借一张被诅咒的碟片,是吧?” “……嗯,毕竟是顶着别的影片的壳子被掉包的。”二级咒术师犹犹豫豫,“抱歉,黑沼前辈。” 她完全没有控制自己的音量的意思,毕竟在咒术师眼中的她只是一颗可行走的黑色雾状土豆人,而普通人…… 我已经放弃做人了,伏黑二级。 “而这张被套壳的录像带的名字,我确认一遍——” 那边的伏黑惠已经慌张了起来,他下意识伸手想要阻止,但善子已经把那个名字念了出来。 她超大声地在车站前说出了某部谜片的名字。 * 伏黑惠捂着脸远远地缀在善子三米远的地方。 黑煤球的脸虽然可以被普通人看到,但看不到自己的家伙早就抛弃了作为人的基础羞耻心,学姐大摇大摆的站在柜台边上,没有任何不适。 “抱歉……本店没有这个名字的影片。”店里的打工人员从电脑里抬起了头,他看向辅助监督,尽量没有露出八卦的表情,“客人要不要考虑一下留个联系方式,如果我们之后进货单里有类似口味的片子也可以通过邮件通知您。” 店员推销着自己店内的订阅服务。 那头耳聪目明的年轻咒术师的脸已经开始抽搐了,他又站远了一些,状似在挑选子供向动画光碟,耳朵却竖了起来。 ……脸皮也太薄了些。 作为学姐的辅助监督面上倒是丝毫动摇的神色都无——虽然她的脸有没有表情这个功能目前也仍是一个谜——她摇了摇头:“不用了。” 她可没有这种要素复杂的口味——这玩意儿要是放到奇怪的网站上,光是打tag就得用上两个小时吧。 是葵知道了这种小电影的名字都会哭着把发行商暴揍一顿的程度。 连休息日也穿着西装的黑球和店员交换了一个鞠躬,她转身,毫无必要地对伏黑招了招手:“伏黑君,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哦!”被诅咒阻隔的声音总是在这种没必要的时候反而格外清亮。 ……救命! 还没正式从初中毕业的二级术师恨不得一个加速从店里扭头消失——然而等善子来到停车场的时候,还是看到了等在租来的车旁的伏黑惠。 与不良少年似的神态和单薄的少年身体相反,伏黑惠不过刚满十五岁,却已经算半个资深咒术师了。 ——当然,这里面一半要归功于咒术总监部那漏洞百出的管理系统和咒术师的致死率。 而黑色海胆头的年轻人看上去稚嫩,行动却十分熟练。 善子摸出车钥匙:“我还以为伏黑二级要打退堂鼓了,现在交给五条特级还来得及噢。” “想要让我退出的明明是黑沼监督吧。”伏黑板着脸,乖觉地坐进了后座。 而作为学姐的黑球只是比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我倒不是说让你退出……该怎么说呢。” 她在后视镜里看见伏黑惠疑惑的表情,辅助监督启动了汽车,只是非常诚实地反问。 “可是,你不好奇吗?五条特级在音像店里到处打听谜片的模样,一定会很有趣的吧。” “……只有黑沼前辈这种类型会觉得有趣!”伏黑惠闭上了眼睛,“而且,这样的话,会遭殃的绝对只有伊地知监督。”他双手抱胸,回答地斩钉截铁。 他简直不敢想象这样的画面,不如说要是真的看到了这种场面的话…… 分明会被报复的。 绝对会被那个无良教师恶整。 “噢,就像我这样被迫害?(笑)” “……抱歉。” “哎呀,我又没有要欺负你,伏黑二级。” 伏黑扭头:“……分明就是在找茬吧。” “可是,这次行动也没有薪水。” “我可以按照出任务的分成给。” “这可是特级出勤的任务诶,会很贵的,没关系吗。” 伏黑惠咬咬牙:“……我给。” “那,实习报告的推荐评语?” “……”伏黑说不出话了。 “而且。”黑球指向方向盘,“车——我租的。”她又颇为夸张地指向黑球本球,“脸——我丢的。” “所以就要以我取乐吗?” “嗯,对哦。” 被迫害的海胆头已经放弃说话了,只是看向窗外。 但他一贯的臭脸上此时分明刻着这么一行字——这之后绝对要让玉犬追着你跑两圈,不,五圈。 总归不是被揍。 辅助监督满意了。 于是黑球看着后视镜里面独自生气的学弟,好心地解释道。 “毕竟来之前我可不知道是这么棘手的事情啊。” * ‘这是我朋友的朋友听说过的事情……’,都听说过这样起头的故事吧?[1] 而这次的额外劳动就是以此开头。 [这是我朋友的朋友听说过的事情,就是说呀,如果租借的影碟太多的话,不是会很容易发生那种事情吗?] [嗯?] [就是把影碟装错壳子的事情。] [啊,确实。可是这样还回去的影碟不就被打乱了吗?毕竟还回去的也不是一开始借走的那张——而且一般店员不都会检查吗,肯定会被说吧。] [——哎呀,彩香你到底要不要听!] [好啦,所以呢?] [总之,就是因为这样的情况,市里好像流传着一批被还错的影碟,似乎是某个被神隐的宅邸录像被塞进了租借的壳子里。] [诶——我对这种鬼屋冒险类的怪谈不感兴趣啦,再说了现在除了电影发烧友,也没人会经常租借碟片吧。多半和贞子那种恐怖都市传说一样,看了就得传出去,不然就怎么怎么样的之类的老套故事。] [才不是呢,恰恰相反噢,我听说那个宅邸里可以找到……] * “彩香的台词也太无情绪了吧,完全是棒读噢,伏黑二级。”应该更稳重的那个学姐第一反应是评论学弟的模仿秀。 “……我的本职又不是声优。”而这是因为有求于人,反驳也毫无力道的学弟。 一天前,周五的晚上,很快就要到善子轮休的周末。 此刻,刚刚结束了例行的祓除工作的善子正伏黑惠两人站在距离高专有些距离的便利店里,站在微波炉前,一人等待着便当加热好,一人啃着炒面面包。 伏黑的便当还没转好,善子已经消灭了半个面包,她喝了两口饮料。 这才进入了正题——都市传说。 据说在名古屋的影像店里,流传着一小批次奇怪的影碟。碟片最开始的发行商已经不可考,看上去可能更偏向于私人录制的DV视频拷贝,而流通到市面上的原因也是众说纷纭,目前最多人认可的说法就是如此——有人在归还影像店的碟片的时候,将这碟片放进了本该归还的影片包装里。 “所以?听上去很像是逐渐没落的实体音像店搞得营销企划嘛,有猎奇心的人应该会去音像店凑热闹吧。”黑棉球往自己的嘴里塞了大半个面包,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这就是你想要我帮忙的事情吗?伏黑二级。” 因为没说死要不要帮忙,只是听听看的程度,善子手里并没有任何文件或者是档案。 “所以,又是那种三人成虎闹出来的咒灵?”她提出了一个猜测。 伏黑摇了摇头:“只是这样的程度不至于派遣五条老师出手。” “那就是真货咯?入口藏在录像带里的鬼宅?” “五条老师的工作安排是下周。”海胆头点了点头,“所以……这周末我打算去爱知县对这个事件进行一番事前搜查。” 听到这里,善子也明白了伏黑惠的意思,他打算抢在五条之前搞清楚这个都市传说的实情。 但辅助监督一点也不理解。 “可是这是五条特级的工作吧,既没有薪水、也没法写在实习报告上、还要占用宝贵的休息时间,而且被抓到倒霉的肯定是我。”黑棉球摊了摊手,她又啃了一口炒面面包,“而且,我记得你说这案件目前牵扯到的受害者数量是……?” 伏黑勾着背,将热好的便当放在站立位的桌上,他把筷子掰开,戳着米饭,但一口没吃。 “十人,其中五人失踪。” “——那就至少是一级术师的工作范畴了啊。”经验丰富的辅助监督懒懒地表示,“还是把工作交回给五条特级来解决,如何?” 毕竟五条悟点名不让伏黑惠牵扯进这件事的话,本身也代表这件事的麻烦程度吧,要么就是超过了二级的处理水平—— 她把包装纸丢进了垃圾桶里,学姐瞧着伏黑惠俊秀的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 ——但这种情况应该是另一种情况。 善子的一番表态完全没有动摇伏黑惠的决心:“……要怎么做黑沼前辈才能帮我呢?” 这下黑球也来劲了,本来就是为了掩盖自己行动而掺和进来的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五条特级不想你参与进来,好像不止是难度的原因吧?”黑球猜测道,“不如这样吧。” 黑球亮出了一根手指:“你把对这个案件如此执着的原因告诉我。” “你就会答应吗?” “就算我不答应你也会去吧。” 伏黑惠一点犹豫也没有:“是的。” “那我无论如何都得跟着你去。”好歹也有一些辅助监督的职业道德的前辈轻轻叹了口气,“怎么样都不能坐视未成年术师干这么危险的事情吧。” 再说她本来就打算走这么一趟——最强挚友的坟头巡礼。 学弟抬眼,他看向旁边的黑棉球:“那……” “但这不是答应。”善子将手挡在了伏黑的面前比了个叉,“碍事和帮忙是完全不同的跟随状态。”她竖起了两根手指,然后手势又变成了指着伏黑惠的脸,“而这完全取决于你的回答。” “偏偏这种时候有了常识吗?” “我姑且也有在领工资,收了钱就得办事啊。”黑球看向十影法,“那么,你的答案呢?” 这条件没有任何公平性,不管怎么样在知道这件事之后都得走一趟了。 但伏黑惠犹豫了一会儿,他最后还是有点磕磕巴巴地开了口。 “受害者的十人中,有五人是失踪状态,而剩下五人并没有死亡。” 善子注意到经验恐怕比不少现役毕业还要资深的年轻术师脸上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他们陷入了昏迷,医疗判断是失去意识的植物人状态,但……” “咒术界的判断并不是那样,是吧。” “说是灵魂没在里面。” 黑球把最后一点炒面面包塞进嘴里:“诶——”本就被诅咒干扰的声音这会儿变得鼓鼓囊囊的,“可是这和你本人没有什么关系吧?” “津美纪也是同样的状态。” “津美纪?” “……我的姐姐。”海胆头颇为不情不愿地说。 ——果然。 “你认为那些昏迷者的灵魂很有可能就在那处鬼宅里?” 说到这里,伏黑惠的脸上也出现了些许犹豫:“目前只能这么判断了吧。” 但这下不解的人变成了善子:“可是,交给五条特级不就可以了吗?”毕竟他肯定能完美解决这次的任务,而且以伏黑和五条的关系,“想让他告诉你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看伊地知的任务报告就行了,我不认为五条特级是那么神秘主义的类型……?” “因为津美纪的昏迷很可能和这个诅咒没有关系。” 黑球歪着脑袋。 而那边的中学生则是解释道。 津美纪的昏迷是这都市传说流传起来之前的事情。 黑棉花摸着自己的下巴,虽然以外形来看就是两手消失在了诅咒里:“所以你认为,以咒术应用的角度来说,二者抽离灵魂的方式可能存在一些共性,可供逆向追述……是这个意思吧?” 理论知识很好的学姐在脑内搜寻着自己看过的典籍:“不过咒灵的咒力运行方式和人的差别很大,光是术式反转可能完全不够吧。” “是的,五条老师也是这样的说法。”伏黑惠并不否认善子的看法,眼前的便当已经被他戳出了一个坑,但就是一口也没吃,”但我认为这至少是个方向。“ 这下倒让善子不好说什么了。 “而且,如果是五条老师出手的话……” 确实。 “五条特级出手的话,恐怕在那个咒灵刚出手的时候就被消灭了吧,那家伙的祓除手段基本上只有三步呢。” 下车,祓除,上车。 就算是有领域,也得有那个命展开才行。 黑球犹豫了一会儿。 而且看五条悟的意思,肯定是打算让伏黑惠放弃这条路线吧——而且如果那个六眼也是这种判断的话…… 她瞧向那边兀自烦恼的伏黑惠。 ——说白了就是不亲眼看一次就不会死心的意思吧。 “先说好,如果太麻烦的话我会向五条特级汇报,叫停这次私下调查,没问题吧?”辅助监督确认了一遍。 而伏黑惠只是点了点头:“没问题,毕竟除了黑沼前辈,其他人应该直接就会向五条老师汇报吧。” “看来你有我搞不好是五条敌人的自觉啊?” “黑沼前辈不是坏人,只要知道这点就行了吧。”伏黑惠没好气地说,“而且,知道这些情报但是不会告诉五条老师的人也只有前辈了。”他扭头看向窗外,“而且比起说前辈是五条老师的敌人……不如说整个咒术界到底有多少人不是他的敌人啊?”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话题中那个男人在咒术界的受欢迎度。 “嗯……说得也是呢。”善子点点头。 “不过,五条特级不让你牵扯到这件事的话,本身也代表这件事很麻烦吧,别的不说,麻烦肯定超过了二级应该处理的水平。” “首先。”伏黑惠举起一根手指,“我要做的只是外围搜查,现在已知的情报只说要看了那个碟片才会被牵引到那处鬼宅吧。”他话是这么说。 “第二。” “别的不好说——但是二级术师里可是有过这样的传言的。”伏黑惠歪过脑袋,“京都的黑沼善子,名字并不怎么出名,所以我当时才不知道……” 他瞧着坐在对面的黑棉花,而对面的学姐这会儿正扒拉着手里的炒面面包,看上去只吃了三分之二不到就饱了。 “诅咒监督。”海胆头叫着善子的花名,“据说黑沼前辈的工作能力很强,对吧?” 说是很强其实不大准确,毕竟大部分辅助监督都不具备战斗能力,善子在二级术师中出名的是她的情报搜集、策略和战斗规划,作为前二级术师确实有不错的战斗力,但善子基本上不上前线。 ‘自从她成为辅助监督之后,据说只要跟她合作的单人任务目前还没有术师死亡的情况。’ ——这在高死亡率的咒术界可是很罕有的。 “黑沼前辈不会让我死的吧?” “——在挑衅我啊?”黑棉球看着伏黑惠的表情,“了解了。”她伸出的手比出了狐狸手势,上下摆动‘点了点头’。 ……但看他的脸,怎么也不像是停留在外围搜查就能收手的表情。 而且被这么说果然很不爽啊。 想到这里。 前辈、辅助监督为一体的家伙无声地叹了口气,反正脸早就被诅咒遮住了。 “那么,好的。”黑球的手指点了点桌面,“请让我辅助你吧,伏黑二级。” 收了钱,好歹还是做点辅助监督的事。 “但碟片……说起来这年头连诅咒都上4K了啊?” “只是封面吧……再说这真的是重点吗。”学弟有些无力地吐槽到。 重点一贯错误的学姐可没在意他的想法,黑棉球摸着下巴:“不过,名古屋好歹也是三大都市圈之一,碟片市场可是很大的诶——你有别的内部情报吗?” 对此伏黑惠倒是早有准备,他点了点头:“我有五条老师的情报文件备份。” “……偷拿的?没被抓住吧?” “用手机偷拍的。”初中还没毕业的家伙离中二毕业看上去还有一段时间,伏黑惠双手抱胸,“最近一处昏迷者家里还有被调换的碟片壳,应该可以作为线索。” 不过,虽然是这么做了,十种影法术使用者讲着讲着却有些犹豫起来。 但黑棉球沉浸在自己的计划中,没能及时察觉到——而也正因如此。 她计划中的坟头巡礼变成了谜片巡礼。 套壳录像2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即便是实体音像制品退潮的今天,整个名古屋仍有一百二十余家或大或小的租赁店。 “……”一人一球两个活在流媒体世代的学生坐在车里,各拿着一瓶作为早餐的牛奶,对这个数据多少有些震惊,“居然还有这么多?” 黑球已经坐直,拿出了平板电脑:“这样不行,全都去的话我们的时间肯定不够用。” 她伸手接过伏黑惠那边的文档,毕竟是五条悟用的资料——这用手机拍摄的打印件的内容也只有最基本的情报。 “……强成这样,真让人不爽啊。”学姐感叹了一句。 那边的海胆头已经放弃对学姐的口无遮拦做出评价了。 * 最开始是三个高中生的昏迷,但三个人本身就是学校里的不良少年,校内出勤率本身就很低,还有过量饮酒,药物过量的记录——这事件本身并没有受到重视。 然后是两名会社职员。 同样昏迷,但医生同样判断可能是过劳。 “而开始把这些零星的案件整合起来是因为第一起失踪案。”伏黑惠早就把里面的内容看得滚瓜烂熟,“——由音像店打来的催促归还的电话。” “然后碟片的信息就被纳入了参考范围,是吧。”黑棉花挠了挠自己的额头,“接着就是靠着同样的碟片信息追溯到了之前的人身上。” 她瞧着文档里的内容—— 一开始的三名昏迷者身旁留着的碟片壳子是低级血浆cult片。 两名昏迷者,某个经典电影。 接着是罗曼史电影,在第一名失踪者房间内发现。 纪录片,被摆在第二名失踪者的电脑旁。 “真的有人会租借纪录片回去看啊?”黑棉球评论。 “……好像是写报告的大学生,再说也轮不到我们来点评吧。” 动画番剧,茶几上的壳子里,三张小圆盘中少了一张。 然后发现被空置的碟片外壳的信息就消失了。 善子将资料翻到下一页,还是没有更多的信息,她不自觉地:“嗯?”了一声,“这之后就没有被留在房间里或是昏迷者旁边的包装壳了吗?” 而且。 “之前的那些碟片呢?”黑棉球把文档翻到最后一页,“啊。” 所有现场均未能发现播放中、结束的影碟…… 辅助监督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这才作下结论:“是特级。” 这咒灵的能力很明显出现了成长,并且,如果一开始只是灵魂被抽取还好,演变到后面本人消失的话:“按照咒灵的能力来说,要么就是被吃掉了,但对这个咒灵的情况来说不大可能,要么。” “——生得领域吧。”伏黑惠点了点头,他对这一点早有猜测,而针对学姐的上一个问题,海胆头将另一个视频文件打开,那是某间音像制品店归还口的监控录像。 只见一名神色疲惫的年轻人摇摇晃晃地带着一大摞影碟来到了归还口,将碟片一股脑塞进去之后,又摇摇晃晃地消失了。 “这是倒数第三个失踪者最后留下的影像。” 黑棉花看着平板里的暂停画面:“又升级了啊,不过如果这里本人归还了的话,那就是看完的当时并没有失踪,这画质也太低清了吧——根本看不清楚他本人的样貌,更别说搞清楚失踪者当时的精神状态了。” 但有归还记录的话…… 黑棉球话还没说完,伏黑惠已经预料到了她的问题。 初中生摇了摇头:“不,没能找到这个影片。” “碟片也失踪了?” “……不。”海胆头摇摇脑袋,“等窗将失踪案件和碟片关联在一起的时候,这家店已经倒闭清算快一个月了。” 而它所有的碟片、器械,基本上都被其它厂商、音像店买主给买走了——就连监控录像也是运气好才从监控器材二手店找回来的,纸质归还记录这种本身就没什么价值的东西当然也是第一时间按照可燃垃圾处理掉了。 “那他们是怎么定位到那张具体的……”这下轮到善子有些好奇了。 但这问题的答案意料之外地简单。 “因为下一个失踪者就是当时这家店的店员。” “啊。” “在检查光盘的内容的时候失踪了……?” “因为临近倒闭清算,所以店长以为他只是单纯的不干了吧,毕竟是日结工。” 但店长还记得他第二天来收拾的时候,将被塞在播放器里面的碟片放回了外壳里。 提及此,就连伏黑惠的表情也出现了短暂的扭曲:“据本人说是就连音像店从业者也觉得要素诡异的影片,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负责去前台问询的当事人很难不同意这点。 “从那之后就没有这个碟片的目击情报了是吧。” “嗯,最后一名受害者失踪是上个星期的事情,在也并没有看到空置的碟片外壳。” “不过情报收集到这个程度……”黑棉球摸着下巴,“我大概知道该怎么调查了。” “前面的碟片怎么在播放器里失踪且不论——按照有一小批次这样的影片流落在外的前提来猜测的话,估计就是咒力生成物在使用之后就消失的意思吧。” 其它流落在外的碟片且不论。 没有后续这个碟片的目击情报,后期的受害者会有主动归还碟片的行为—— “应该是被|操纵或者是被暗示了,或者是有我们不了解的都市传说的细节。” 这就引向了一个结果。 至少这张碟片可以确认是那个诅咒的载体之一,并且它现在还流落在外,就在名古屋的某家音像店里。 就在这一百二十多家店里的某一家…… “不过,说实话。”黑棉球双手抱胸,盘着腿坐在座位上,乍一眼看上去整个人都被黑雾给淹没了——伏黑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完美的黑球。 学弟不自觉分神了片刻。 但很快他就后悔没阻止善子接下来的话。 “在失踪档案里留下这种奇怪谜片的名字然后社会性死亡,或是本人真的失踪——让我来选的话。” 啊。 伏黑惠也忍不住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就算本人被找到了估计也会想换个地方生活吧。”海胆头恨自己能接上这个脱线家伙的梗。 他咳嗽了两声。 “总之。”脑袋是有刺黑球的那个打断了身体是雾状黑球的那个的胡言乱语,“再怎么样也只能一家一家的查……” “不用噢。” 从黑棉花里伸出了一根手指:“我知道要怎么样缩小范围了。” 只见大团的黑雾缓缓飘起,在脑袋——大概是脑袋的位置——上方,形成了一个灯泡的形状。 “啊,成功了。” “在这种方面用功到底是……” * 毕竟是私下搜查,善子在附近熟悉的窗和警察人脉都用不上,于是辅助监督只能打开了手机地图软件:“我来说,你来划掉不需要去的地方。” “主营音乐的音像店,PASS.” 伏黑惠从名单上删掉了30家。 “书店类的PASS,这类限制区一般比较小,而且员工多。” “……员工多有什么问题吗?” “从那之后没有那个碟片的目击记录了吧,并且,也没有任何店员身份的失踪者了。” “嗯?” 辅助监督歪了歪脑袋:“这就代表了一件事,不管是破产清算的光碟被买走充库存,还是这之后可能存在租借、归还的行为……” “——店员肯定没有确认过光碟的视频内容。”黑球拿起平板晃了晃。 “啊。” “因为‘没有某方面的记录’本身就是一种情报。” “不过按常理来说,一般租借店不是会确认……” 辅助监督理所当然地用手比出狐狸似的手势,‘嘴’一张一合:“所以只是按‘常理’来说啊。” “毕竟实体碟片生意不景气啊,给的时薪也低吧。”对这方面倒是稍微做了点调查的黑球表示,“现在大部分规模不大的音像店只会有一个或两个店员,你看地图上的经营时间,上午十一点到晚上八点,这样的员工人数既要整理仓库又要负责卫生和接待——说实话,能够确认登记借出和归还就很了不起了,更何况偶尔还有那种不归还的追讨……” 她倒是颇能理解这些员工的想法,社畜举起了一根手指:“应该在归还的时候确认视频内容物但没有,和确实有那个功夫确认碟片内容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工作量——是我的话,多半就是打开盒子看一下里面有没有碟片就行了吧。” 一般人是没那个动机搞这种恶作剧的。 “确实。”入行有些年头的伏黑惠也点点头,“对这些打零工的员工来说,如果碟片装错了,投诉之后再来换也来得及,更别说……” “……把这种被掉包过的碟片借走的客人根本不会投诉吧。”黑棉花会意地说。 所以才不可能是大型的音像店。 “而且一般主营书店的音像店还会连带经营咖啡这类餐饮,不管是实体书还是饮料都会带来不少的人流量,店员是不可能少的——” “也不能排除雇员偷懒的可能性吧?” “可能性有但不高,而我们的时间不够,也只能赌了吧?”作为前辈的那个坦荡地说,“本来就不存在百分百可能性的事情,所以……” 黑球摊开两手。 伏黑惠点点头,又划掉了30家,名单上只剩一半。 “再划掉别的大店和连锁类的店铺,是吧。”海胆头已经明白了这个思路,“毕竟连锁店和大店都会有归还口的监控。” 而剩下的失踪者可从来没在这种地方出现过。 “是的——所以我们要找的店应该是个体经营的小型店铺,雇员不多,也没什么监控吧。”狐狸‘嘴’张了张,“进步了噢,伏黑二级。” 于是伏黑又在名单上划掉了35家店铺。 名单上……只剩下31家店铺。 而海胆头抬头看着坐在驾驶席上的那个黑球。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死马当活马医,但在搜查效率被疯狂加速的现在——他有些开始相信传闻了。 抛开脱线的那部分不谈,确实是很有才能的辅助监督。 “嗯?怎么了?”那边的黑棉球已经从诅咒里‘长’出手脚,她放下了手刹,“虽然受害者的踪迹总体来说遍布全市各地,我们先从最后一起失踪者的生活圈附近开始排查,怎么样?” 然后伏黑惠又修改了心里的评语。 不,应该是虽然有才能,但是很脱线的辅助监督……吧。 * [所以……你的意思是……] “幸前辈白天就自由行动吧,我和伏黑二级一起进行白天的搜索,然后我们晚上再汇合。”黑棉球收拾着两天一夜的行李,头也没抬地说。 玻璃窗上的式神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但是我不在你身边没关系吗?按照你现在同时维持着复数式神显现的状态,根本没有给自己身体增强的多余咒力吧?] 善子亮了亮自己背着的两把枪:“我有带着武器。而且——” “要不留痕迹地探查全市可能的墓地只有非显形的式神能做到,再说了。”她亮了亮自己贴着止血带的右手手心,“我需要的时候会呼唤幸前辈的,我白天大部分时间会尽量和伏黑二级一起行动,虽然他才二级——那也是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 而且还是五条悟带大的徒弟。 ……那个扫把头可是根本不掩饰对于有才能的学生的偏爱。 不过看伏黑二级的性格,到底是谁带大谁还不好说。 “只要看住他不要采取过于危险的行动,或者是出现什么突发状况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而且伏黑二级一个人的时候还好说,带上我的话——”这么说着,善子把自己的私人电脑和几个血袋也塞进了行李箱,“他应该也会控制危险等级吧。” [希望如此。]幸没法反驳,只是点了点头。 * 某家音像店,前台。 “你好。”那是某个金发且身量纤细少女,她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穿着黑色西装。 少女看向坐在接待台后的店员。 对方正带着耳机,没能马上听到她的话。 于是金发少女又敲了敲桌子:“你好?”她提高了音量。 而那头的店员终于扭过头来,他把耳机放下搭在自己的肩头,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位貌美的金发少女:“请问……是需要什么吗?”年轻店员一脚把转椅蹬到了柜台边,双手搭在桌上,而在他背后是拥挤且狭窄的影碟库房,“一般区的影碟看索引就能找到,电影在C列,真人番剧是B列,动画则是在最右手边……” “我不是来租借影碟的。”那位少女看上去对这类场合并不熟悉,她左右扫视了一圈,“那个,我想向你、您打听一个人,行吗?”她的敬语说得磕磕绊绊的,听上去也是不是本地人,倒像是靠近东京的静冈或者是横滨的口音。 “我并不住这附近,如果要问这附近的居民可能……”店员有些犹豫。 穿着西装的樋口一叶则是拿出了一张照片:“是客人吧,你对这照片上的人有印象吗?” 店员把脑袋凑了过去。 可能是器材问题,照片上出现了像是冲洗失误导致的花斑,只能看清楚画面中两人中的一个——那是个顶着黑色海胆头,臭着脸的中学生,而另外一个人由于花斑,只能看见黑色的西装袖口。 “啊。”店员指着照片,“他,那个海胆头初中生是吧,他当时是和一个会社职员一起过来的……” 樋口一叶的眼睛亮起。 只见那位店员拿出了自己的登记册,他翻了翻里面的内容:“我还记得。”他翻到今天的那页,“他们刚走不久。”这么说着,店员把登记册推向了樋口一叶。 只见 “——我知道,我能看看他们查看了什么内容吗?” “诶?”店员愣了愣。 于是樋口又把自己的要求说了一遍。 店员抬头又打量了一眼金发少女:“那个……”他话音有些犹豫了,“这位客人。”他看着樋口一叶明显仍属于少女的纤弱体型,和一看就没有成年的脸,“我可以看看您的证件吗?” “?”金发黑|手|党明显没明白他的意思,快要失去耐心的她已经在思考是否要拔枪了,“怎么,这种店还有隐私保护协议吗?” 而那头的店员只是摆了摆手:“您不是要查看这位客人查看的记录吗?”他用一种‘真看不懂你们’的表情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他们借走的是限制区域的一张碟片诶。” 只见这位店员盯着眼前的少女:“是张口味很杂的谜片啦。” 他一脸无奈地说出了某部谜片的名字。 ——樋口一叶的表情放空了。 “诶?”她无意识地发出了一个气音。 “不过唯一的拷贝目前被借出去了,您需要吗?” “……” “嗯?客人……不需要吗?” “……请帮我留意一下吧。”这是少女飘忽的声音。 而店员还在继续:“好的,那么请客人留个联系方式,如果我们之后收到归还的碟片,或者是进货单里有类似口味的片子也可以通过邮件通知您。”这么说着,店员又想起了刚才的话题,“对了,如果要租借的话需要提供成年的身份证件噢……” 樋口一叶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店员到底在说什么了,她浑浑噩噩地登记了信息,往外走了两步才想起回头鞠了一躬。 那个年轻店员只是小声嘟囔着:“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看这种类型的……也不是什么女性向大热门啊?” 他把联系方式登录进了电脑里。 而收到这到货通知的上司芥川龙之介究竟是何表情,就无人知晓了。 * “——喂!你这暗箱操作的混蛋!这是让的工作吧!”橙发蓝眼的矮个子带着礼帽,双手插在兜里,直接踹开了太宰治的办公室,他骂骂咧咧,用脚往办公桌的立面一踢。 咚——的一声。 绑着绷带的家伙一手撑着自己的脸,一点惊慌的意思也没有,太宰治懒洋洋地说:“这可是我刚当上干部买的办公桌,很贵的,森先生会很心痛的吧。” “跟我有什么关系,哼。” 太宰治哧了一声:“而且,让可是自己找上我帮忙的,哈——连自己的下属都帮不上的上司到底是谁?哎呀~果然是异能强的家伙,大脑太久不用生锈了吧。” “你这混蛋到底说谁是笨蛋啊!”中原中也咧着牙齿,“再说一次的话——” “——只能踢到我的膝盖吧?” “我才20!”[1] “20已经不是生长期了。” “啧。” “哼,残念——不是笨蛋上司就是笨蛋手下吧?笨蛋!”坐在老板椅上的绷带怪人双手摊开,他用脚轻轻蹬地,让椅子原地转了一圈,然后,黑泥怪摸出了一张打印件,“到底是谁的手下一开始就被人骗了啊?” 他的手往前一伸,直接把白纸黑字凑到了中原中也的脸前。 第一问——[那么,提问开始,名字?等级?] 答:[额……证件上面写着名字的吧?黑沼善子,评定是二级,术式是降灵术的凭依形代构筑。] 橙发的家伙皱着眉:“所以?” “这根本没有回答问题吧。”双黑中更聪明的那个叹了口气,“所以让才觉得你帮不上忙啊。”他幸灾乐祸地摊了摊手,“果然是四肢发达——” “喂!”中原中也冷哼了一声,“那你那个手下就不是武力派了吗!?你只是单纯把自己没兴趣的工作推给别人吧,啧。” “总比被骗的家伙好。” “明明已经回答了问题吧,而且让的异能力可以绝对看清谎言——” 太宰治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要我怎么说明呢?这只是最简单的文字游戏吧?”周身懒散体术中下的脑力派摊开了双手,“证件上写着名字、证件上的名字是黑沼善子、证件上的评定是二级、证件上的术式是凭依形代构筑。” 说白了,被判定没有撒谎的内容只有‘证件上确实写着这样的信息’这一点而已。 “作为情报人员连目标的名字都搞错了,不觉得很羞耻吗。” 他阴阳怪气地说。 “你确定,她真的叫黑沼善子吗?” * “——接下来是去第十六家。”伏黑惠在黑棉花开口之前就强力打断了对话,“黑沼前辈,请不要再戏弄我了。” 虽然看不见脸,但海胆头学弟多少已经能看出这人像是随机切歌一样跳跃的话题和开口的时机了。 ……绝对又是要发表什么脱线的怪话了吧。 不过一个上午,两人已经收集到五张碟片。 目前还没有捕捉到具有咒力残秽的目标,但考虑到有隐蔽性很好的咒力构成物或者是本身施加了束缚的道具的个例,善子和伏黑把同名的碟片全都借了回来。 估计只要下午再跑两三个小时就能把计划里的地点全逛一圈了吧。 “诶——”负责开车的辅助监督声音懒洋洋的,“可是我的名字现在已经和这玩意儿绑定在一起了,稍微说说上司的坏话解压也不可以吗?” 搞不好名古屋都要有类似的怪人传说了,在咒术师这边当怪人还好说,在普通人世界也是怪人也太亏了吧。 “那不是稍微说说上司的坏话吧,再说了,黑沼前辈,我真的不想知道那么多京都高层的密辛,更不想听乐岩寺校长私底下搞乐队的事情。”海胆头已经逐渐长出抗体,吐槽的口条一次比一次顺溜,“你分明只是想看我烦恼的表情。” “那我说东京的。” “——我拒绝。” “五条特级的?” “……”伏黑惠沉默了。 于是黑棉球一转口风:“好,已经知道下次要跟五条特级打什么小报告了。” “那个眼罩怪人才不会在意这种事……”伏黑惠不为所动。 “你其实犹豫了吧。” “才没有。” 午后的太阳晒得人有些发困,两人一路插科打诨,伏黑惠臭着一张脸,但每句话都回答了。 ……什么啊,这不是超有活力吗? 套壳录像3 “伏黑二级,你知道搜查最基础的两个要素是什么吗?” 被折腾了一天的海胆头木着一张脸:“……细心什么的?” 黑棉花亮出了两根手指:“是问题和回答。” 正是如此,针对整理出来的现状提出具体的问题,再着眼于解决它——这就是辅助监督的事前调查的基础。 * 此刻已经过了傍晚,两人坐在一家十分冷清的家庭餐厅的卡座上——以这客流量来说这家店的口味肯定和好吃相差甚远,但术师和辅助监督也不是为此而来。 “清净又要好吃的地方也太贵了。”黑棉花掏出钱包一边点餐一边抱怨到,“这没用的前后辈文化什么时候才能凋亡啊!” 伏黑惠双手插兜站在旁边点餐:“……我说过不需要,是黑沼前辈坚持要请客的吧,再说为什么非得在这种时候有那种奇怪的传统坚持啊。”你不是根本不尊重咒术界的老年人吗? 而且这里根本也不贵啊!? 还没入学的家伙看着这个四年级学姐穿着西装给自己点了一份儿童餐,伏黑惠感觉自己的脸都有些麻木了——和跟着五条悟的时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丢脸体验,不,要他说的话。 这两个人完全就是一对虎豹豺狼。 两人取餐回到了位置上,善子将今天的收获堆在靠里那一侧的书上,辅助监督摸出了自己的工作手帐。 “我还以为前辈会是电子派?” “写的过程也是一种记忆吧。” 这点伏黑惠倒是同意,他一边喝着店家提供的冰水一边看着那头正在笔记上划线记录着什么的黑棉球:“不过……辅助监督的工作,真的是一点咒力也没用到啊。”他感叹到。 “毕竟大部分辅助监督咒力都很低微,咒术水平只是‘能看到’的人也不少。”善子头也没抬,她用笔头敲了敲自己的腮帮子,又下笔,把店名和碟片封皮的编号一一对应,“没有自保的能力又能看到真的是最差劲的情况了。” 因为想要寻求庇护成为辅助监督的人也不在少数——也因为这样,辅助监督基本上是完全被咒术总监部攥在手里的一拨人。 棉花脑袋用儿童餐的小纸伞戳着汉堡肉,饭还剩一半就已经吃饱了。 这些闲话很快停了下来。 两人最终还是在晚餐前把所有计划中的音像店都拜访了一遍,一共收获同名影碟7枚,目前所有的影碟都没有出现残秽波动,说不好是因为收集来的这些是没有被调换过的碟片,还是说这个咒灵的隐藏手段确实超群。 “要是后面一种就糟糕了吧。”伏黑惠面带疲倦,身体倒还好说,主要是心理的摧残,“但如果是前一种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头服务员已经为他们端来了晚餐,伏黑惠点点头,已经麻木的他无视了侍应生对桌面叠起来的一堆明显不应该出现在家庭餐厅桌面的碟片的反应。 而那头的黑棉花已经整理完毕。 她把笔放下,将手帐本推了过来:“现在我们面临的问题有这么几个。” 从最浅显、最表层的情报开始整理——先假定今天收集到的碟片里确实有他们两人的目标好了,那么,要如何在不播放的情况下确认是哪一张? 其次,找到了之后要怎么做?对手明显是特级咒灵,仅靠伏黑和善子的实力明显不足以应对,要寻求支援吗? 第三,当时伏黑惠得到的都市传说明显不完整,那么,很有能这个碟片上就有完整的传说,或者至少是有部分和完整的都市传说有关系的情报。 最后。 一个核心问题。 假设这里确实存在一整个批次的被掉包的碟片的话,最开始的掉包是怎么发生的呢? “不应该是咒灵吗?啊。”伏黑惠嚼完了嘴里的食物才问出口,但很快他就自己否认了这一猜想,“不,那个咒灵做不到。” 他看向黑球,那边的学姐已经以狐狸手点了点头:“咒灵直到第三个失踪者才‘学会’控制受害者返还碟片——那么,它一开始应该是没有干涉现实的能力的。” 那么…… 海胆头表情凝重了起来。 有别的什么东西,或者是人在散播这个诅咒的可能性很…… “所以,我们先着手于搞清楚第一步,这一堆东西里到底有没有我们的目标好了。”黑球人直接打断了他的联想,“如果最后一问的答案真是我们想的那样,伏黑二级,我就必须要通知五条特级了。” 不管是从社会角度还是咒术角度来说,这都完全超过了他们两人的处理能力。 * “那个——” “啊,如果是要遛狗的话伏黑君可以先去……” “在黑沼前辈眼里咒术师的形象到底是有多扭曲啊?我又不是战斗狂。” 俩人走在一家网络咖啡的狭窄过道里,善子一边确认着手里密码锁的标号:“筋肉大猩猩?” 被扫射到的学弟眼睛眯成了等号:“真是没法感谢你的夸奖。” “但脱线的人很多吧,以那个最强为首。” “……”同样对咒术师没有什么好印象的海胆头无法否认,他不再纠缠,把话题拽了回来,“所以,突然跑到网咖是?” 虽然他对晚上休息的地方并不挑挑拣拣…… 伏黑惠的手在眼前扇了扇,虽然理论上是禁烟区域,但这里若有似无的烟味还是让他有些不愉快。 “怎么可能在这边住宿啊。”黑棉球从自己的身上摸出了一个U盘,“要用一下电脑罢了。” “黑沼前辈不是有带工作用的电脑……” “不可能用私人电脑播那种东西吧。”黑棉球回头,即便是看不到表情,也能感觉到学姐那种无声的嫌弃,“诅咒且不论,谁知道这些来历不明的光碟有没有病毒什么的。” “重点是这边啊。”伏黑惠叹了口气,“可是要是把诅咒留在公共场合的机器上——” “那就把这电脑买下来。”或者是破坏吧。 “诶。” “这个是可以报销的。” 臭脸海胆头露出了我就不该问的表情:“……” 而那边学姐已经找到了和钥匙对应的包间,善子打开门:“噢?有单独座椅呢,这个。”然后才接上了伏黑的未竟之言,“而且和你们这种动辄带上上千万的咒具的有钱术师不同,毕业的独立术师和辅助监督的薪水可是低很多的。” 某种程度上,在校生术师要比毕业独立的术师、辅助监督日子好过很多——这一方面是因为生活费是全免,另一方面还有他们可以轻易借取东京或京都据点的咒具库存。 ——虽然感觉东京咒高据点大部分咒具库存其实都是五条悟的东西。 但毕业了之后作为非驻地或者是教职工的术师的话,要借取就麻烦很多,多半是自己攒钱买,或者是给总监部打工才能申请到咒具。 “而且辅助监督是没有资格借调咒具的——啧,说到哪里去了。”作为社畜的学姐举起一根手指,她推开了包间的门,把初中生也放了进来,“总之,伏黑二级要好好珍惜在咒高的这四年,而且就算以后入职了……” 她蹲下开机:“……也要在工作之余学会为自己找乐子才行啊。” 毕竟咒术师最要命的又不是咒灵,而是自己。 那边的海胆头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他在旁边拉开椅子坐下,叹了口气:“所以,是要一个个播放来试试看吗?” “要是有诅咒的话就会被牵扯进去吧?不播放噢。”黑毛球像是刚想起自己大小也算个JK,举起手指摇了摇,语调上扬。 “……”对事前搜索这方面没那么熟悉的术师双手抱胸等在旁边。 “搜查呢,最重要还是……”善子在网上搜索了一段时间,“直到最后一刻都不要放弃。” “大概一个小时之前你的说辞还是问题和答案。”海胆头棒读。 黑棉球前辈摆了摆手,她按照时间顺序,拿出最早借到的那张光碟,没有任何标识的碟片只有中间的塑料圈有些发黄,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特征。善子捏住这光碟甩了甩:“那么,好的,你认为光碟是什么?” “……播放视频的?” “是工业制品噢。”这么说着的前辈已经把碟片放上了光驱,她直接打开了一个刻录光碟用的软件,“影片商只负责生产内容,而工业程序上来说,刻录和生产碟片本身是别的公司的服务——那么……” 刻录信息被设置了密码,善子双手按在太阳穴上。 她先尝试了admin,失败。 然后是0000,成功。 “……你根本就是在赌吧。” “毕竟运气也是胜利的要素之一,我不是说了吗。”明明是歪理,黑球人还振振有词,“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要放弃。” “你应该感谢所有懒得改初始密码的家伙。” 棒读的家伙变成了善子:“真的非常感谢。”她双手合十。 然后,辅助监督才把屏幕转到了伏黑惠的方向:“工业制品必备——刻录信息。虽然很有限,但如果是同一家的谜片,至少会用同一个厂商生产的碟片,同一刻录手段,而如果是商业出品的影片,还会在刻录的时候就留下出品商,版权声明,出品日期这些信息。” 完全是流媒体世代,02年出生的二级术师把脑袋凑了上去:“因为是商品……吗?” “正因为是商品啊。”黑球以手点头。 只见屏幕里软件破解的光碟刻录信息赫然写着那个让人吐槽欲猛增的谜片名字。 “一枚排除。” 而伏黑惠则是已经动手把下一张递过来了。 ——而他们是排除到第三张的时候发现的目标。 当然,保险起见,善子把所有别的碟片也都确认过了一遍。 伏黑惠先凑了上去:“……嗯?” 然后善子才抬头,她顺着学弟有些疑惑的声音看去。 “诶,这玩意儿是VCD啊……《迷途之家》,发行商……是商业作品吗?98年出版啊……”善子打开版权登记开始根据出版音像的出版编码搜寻,“没有啊,是非营利作品吗?” 包间里沉默了一小会儿。 然后那个本该搭茬的02年生海胆头才突然问:“VCD……是什么?” 前辈愣了一下:“……蓝光的上上代……不,搞不好是上上上代?” 她键入发行商的名字——十年前已经破产。 “……这东西得有些年头了吧。”伏黑惠看着这些长得一模一样但本质却完全不同的光碟,也拿出手机搜索,“啊、有了,嗯?” 黑棉花扭头远远瞧了过去。 那是咒术师的内部论坛的配色。 “……”一人一球对视一眼。 那已经是大约十七年前的BBS讨论串。 ——虽然某方面来说论坛的UI好像从来没改变过。 “不如说总监部那些老爷爷能出钱维持服务器我都觉得挺了不起了。”辅助监督颇为中肯地说。 而年龄比这网页还小的某人反而变成了吐槽的那个:“据说有几个诅咒师悬赏派单网站都要用上算法推送了。” “诶!?” “毕竟是商品……吧。” 某种程度上是意外合理的回答。 于是两人对此保持了沉默。 * [1:名無的発言者00/05/07(日):喂喂,有没有人知道前段时间发售的《迷途之家》还是《迷失之家》的那个?蹦跳表情.GIF] 中间有插科打诨的,有跟着p主一道询问的,帖子直到第二天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回答。 [14:名無的発言者00/05/08(月):……啊啊、说是从顺着水流流到山下的录像带吧,居然给这种东西转刻录成了光碟,世俗界的恐怖传说论坛都闹开花了,搞不好都要传成新的都市传说了。] …… [19:名無的発言者00/05/09(火):饶命,不要变成新的工作了啊。] [23:名無的発言者00/05/09(火):哈哈^_^;,太晚了,我已经收到担当监督的召集通知了。] 这后面还有些询问任务进度,具体情况的,也有聊天的,但几个当事人都没有继续跟帖,这玩意儿也就这么沉了下去,成为数据库的一部分。 “有办法联系到当时的担当术师吗?”伏黑把手机递给了辅助监督。 那边的黑棉球摆了摆手:“估计没办法,这是匿名的聊天串,而且本人没来回复的话——”她话没说死,但术师本人殉职的可能性很高,“我倒是可以回总监部调一下当年的工作记录。” 但往返加查询纸质文件至少需要一两天。 时间上也来不及。 “啊。”善子把手机还给了伏黑,“那个帖子提到世俗界的恐怖传说论坛之类的……是吧?”黑球扭头看向初中生。 “而且这里说的是被水流冲下来的录像带。”伏黑惠补充道。 两人都开始了搜索。 …… 由于服务器过期或者是什么别的现实原因放弃维护的网站多得要命,许多在网页快照里还有着关键词的网址点进去就变成了网页已删除。 两人最后还是找到了一个网站,似乎是个人经营的都市传说主题的私人博客——但上次更新维护也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那网页后半部分的内容倒是写着和之前伏黑惠所知的‘我朋友的朋友听说的故事’差不多的都市传说,只是光碟变成了录像带,就连最后的省略号都一模一样。 唯一一点不同在于开头。 [十数年前,某位民俗学者好像着迷于人称死水之山信仰的谜团,自他搬去那座山并失踪之后,某个传闻开始流传起来……据说那个民俗学者是触犯了当地的禁忌,本人连同宅邸被一块神隐了起来——而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迷途之家’的都市传说的原型。][1] [上月,据说是从当时那座山附近河流找到的录像带被进行了重新编辑并出版,又掀起了一股探查这不存在的民俗学者之家的热潮。有人传说,只要看过这录像带就能找到被神隐的宅邸入口,也有人说这宅邸里面藏着民俗学家不惜违反禁忌也要得到的东西……] “ONE POECE吗……”姑且还是个正常中学生的海胆头吐槽。 而黑色蒲公英则是好半天没有反应:“总之——这是沉寂十几年的都市传说的二次翻新啊。”她双手抱胸思考,“要流传这个都市传说的话,至少也得是当年听说过这件事的人吧?” 死马当活马医,善子姑且还是给博客主发了封问询邮件:“只能祈祷这人是不会换邮箱的类型吧。” 而且。 毕竟虽然都市传说的咒灵也有再生的情况——但这种传说先于咒灵成长的步骤果然。 感觉就像是个阴谋。 “——掉包碟片感觉就像是针对什么电影爱好者的感觉,你想……”辅助监督伸出一根手指,“要不是五条特级的活动区域在东京,我都以为是哪个诅咒师看不惯他要下手了。” “可是人的口味会很杂吧,很难说会想看什么,万一去电影院……” “所以在对方可能会选的都替换上,而且现在大家都在用社交媒体,说实话,要引导、或者是了解一个人的口味也太简单……啊。” “——要按这么考虑的话,确实一次性替换放出的是一个批次的拷贝就可以理解了。” “而且知道对方的住所或者是暂住区域的话,要从哪几家店下手也很简单了呢。” 一人一球叹了口气。 善子托着下巴:“可是现在即便是产生了这种猜测,要深入细致的去调查也是长线的事情了——现在该怎么做呢?”她拿出那张已经确认是诅咒录像的碟片,“即便是这样,上面也没有任何残秽和咒力痕迹,只能判断为自身具有什么束缚吧。” 就像是很多咒物那样,以自身不对外界…… “出借记录。”海胆头突然出声,“我们找到碟片的这家店的这个区域,还没有出现过失踪者吧?” 但它应该不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 两人突然猛地想起。 “是有人把它还来的。” 一人一球都打了个激灵,冷汗从两人额头留下。 “那家店不是连锁店,所以不存在跨店归还,所以借出的人应该至少住在,或者是就暂住在附近。”辅助监督慌忙地拿出手机,“我有拍下出借的记录。” 她放大照片。 最后的归还日期。 就是今天中午,两人去之前。 伏黑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也就是说。” 善子用手点着屏幕上的出借记录:“——下一个受害者很可能正在失踪的路上或者已经失踪。” 就在今天。 “档案里面有他的联系方式吗?住址呢?” 善子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没有。”辅助监督摸出手机,站了起来,“音像店肯定关门了,我去想想办法。”她一边走一边拨了出去,“伏黑二级去前台结账,然后去车边等我!” 她把车钥匙丢了过去。 * “喂,是没品扫把头吗?”善子的口气是难得的阴沉,她快步穿过吸烟区,直接走到了网咖外的阳台。 而五条悟的背景音嘈杂得过分,咚隆隆的爆破、崩塌的声音一听就知道又是在什么工作现场:“是帅哥教师五条悟噢~” “善子和小惠玩得愉快吗?”他对善子的冒犯完全不意外,也并不反感。 “……你这混蛋一开始就知道吧?”黑球人对着窗玻璃里刚回来的担忧式神摆了摆手,“这碟片和日上山有关的事情。” 套壳录像4 咒术最强一开始没有搭话,倒不是说他话被堵住了或者是五条悟突然良心发现哽咽了,一大半还是因为背景音吵了起来,然后,又过了半分钟左右,那头的吵闹停下了。 于是五条悟那兴冲冲的嗓门又吵了起来:“与其说是知道它和日上山有关,不如说是……” “——在调查日上山的过程中碰巧发现了咒灵。”辅助监督接上了他的话,“啧。” “BINGO!”打响指的声音顺着电话信号传来,“哼哼,怎么说呢?毕竟我也很忙嘛——” “所以就误导伏黑二级?小心他知道了揍你。” 最强教师臭屁得过分:“要是惠真能成长到那一步的话,我会感动得哭出来的,而且我也没有误导吧,每一件都是真事,而且我也说了,这件事他不应该插手。” “哇,完全是个人渣啊,你。”攻击。 “毕竟我是最强嘛。”攻击无效。 两人你来我往,反而是五条悟先回归了正题:“我还以为善子会觉得是咩咕咪在配合我呢。” “伏黑二级撒谎的能力和意图还没有到那个程度。”黑球靠在窗台上。 而且他也不可能用自己的秘密说谎。 一看那个表情就知道了——那是很真挚地在想着要守护的人的表态,不仅仅是许下愿望,而是为此做出选择、划下取舍的分野的表情。 和她一样。 黑棉球忍不住咂了咂嘴:“不行,越想越觉得你这家伙真是个人渣。” 那边被骂的对象倒是笑嘻嘻的:“不过,善子本身就是处理这个案件的最佳人选了吧?毕竟只有你最了解日上山的事情了。”五条悟并听不见善子的腹诽,因而只是继续单方面输出自己想说的内容。 两人都绕着弯子,没有明确说出那个结论。 但彼此又心知肚明,知道最强是为什么调查日上山,而辅助监督又是为什么一眼就看出这事件和日上山有关。 “不,那个咒灵应该和日上山无关,至少它的能力应该和巫女们没关系。”黑棉球直接否认了五条悟的猜想,“录像内容应该是真的,但和这个咒灵搭在一起,估计只是单纯的因为上面残留着的部分力量吧。” 五条悟的声音严肃了起来:“咒物化?”他提出了一个猜测。 但以五条家六眼的见识来说,多半就是那么回事了。 黑球点了点头,想起那头看不见,又嗯了一声:“想来那些碟片本身并不往外逸散咒力或者是灵力的残秽痕迹,就是立下了以不主动散播神秘性为代价让自身具有隐蔽性的束缚吧。” 一看就知道了。 咒灵应该只是个占便宜的寄居蟹,不,也可能是工具之一,而都市传说和这散播的咒物才是真正的阴谋。 “不过现代工业产品也能咒物化了,感觉真的很奇妙啊……” “——前几年闹得很凶的O灵和O来电不是整栋屋子和电话都咒物化了吗,咒力毕竟是人类的情绪力量,说白了只要有人相信的话,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吧?” “诶,那我的OBOX能不能……” 这么说着,那头又传来了几息爆破声,对话中断了两秒。 五条悟听完了善子的猜测,听上去是思考了几秒:“你能确定吗?” “当然了。”辅助监督这话答得毫不犹豫,她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日上山现在只是座普通的山而已。” 那之上的神秘已经消失。 从彼岸倾泻而出——代表痛苦与罪孽——随时会污染人间的黄泉,负责镇压的巫女,还有被波及共同成为祭品的寻死者和迷失者的故事已经结束。 不论如何评判这结局,那些神秘已经永远地离开了那座山。 “而且,如果那碟片真的和日上山有关系的话……”最后一位日上山的巫女用脸和肩膀夹着手机,她只是含糊地说,“那我绝对会知道的。” 毕竟,如果真的有人被咒具呼唤到了那迷失之家的话,那灵魂会去往的地方…… 怎么想也该是她的身边才对。 善子看向倒影中的式神,此时已经是深夜,部分回到隐蔽的安全屋,不需要伪造生存的式神也解除了构造,回到了善子的身边。 那是一片看不到边的水岸与黄昏。 折射里的人影变得热闹了起来——有人在里面聊天,有人休息,也有人面露担忧地看着镜中的巫女,而善子只是对他们轻轻摇了摇头。 “——诶,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啊?”电话那头的五条悟语气轻快地发问。 善子可一点为他解惑的想法也没有:“想也知道,我不可能告诉五条特级的吧?” “还以为我们关系很好呢。” “合得来和关系好是两回事,而且我讨厌五条特级。”对这点辅助监督倒是没有全盘否认,“不是很聪明吗?好奇的话就自己搞清楚吧。”她颇有些破罐破摔的意思。 如果真的那么好奇,就睁开你的眼睛,六眼。 ……真想知道他调查出一切的表情。 “诶,真想知道善子被拆穿的表情。” 合得来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有了相似地想法。 “看不见的吧。” “说的也是。” 插科打诨很快作罢,辅助监督把这些和工作无关的内容抛在了脑后,毕竟罗里吧嗦想当年是五十岁之后才应该做的事情:“不过电话打过来最主要还是要申请支援。” “我还以为就是为了对无辜的老师言语攻击出气呢?” “说老师坏话本来就是在读学生应尽的义务。”一些高四生强词夺理。 “这么说,确实——我当年也说了不少夜蛾校长的坏话呢……”扫把头教师以很符合他发色的方式顺势想了一把当年,“怎么,感觉会遇上麻烦?” 等不到周一了吗? “……似乎出现了新的失踪者,对方是中午归还的碟片。” 但这只是可能性。 在非紧急情况下征召术师是一级咒术师的职权,光靠伏黑惠和善子两人的等级显然不够,再加上咒术界本就排得满满当当的工作日程,要让他们临时拨出人手的话—— “五条特级提出召集的话,那边应该也没法拒绝。” “诶——不打算叫我来吗?” “你来不了吧。”毕竟电话那头摔摔打打的声音怎么听也不像是能让他这个尊贵的特级术师现在拨冗莅临的样子。 “被猜中了~” 真不爽。 要不是还需要增援,黑棉球现在就想把手机丢出去。 想来也是察觉到了对方的不快,五条悟也痛快地点了头:“毕竟本来就是为了给你下套才告诉小惠这是我的任务——正常来说也是该交给一级术师的。”他毫无顾忌地用着一些JK用语,“受害者已经拓展到十人的话,怎么样都没法等到下周一的啦。担当术师和助手估计已经快到了噢?啊、对了,说起来这次也有你认……” 特级教师(无职称)的话还没说完,但善子已经察觉到后面估计就是些没用的插科打诨。 她挂断了电话。 然后才想起,电话能打通的话。 ——都成为高专老师了还能不开帐的吗? * 金发混血的高大术师一进场就被伏黑惠认了出来。 “七海先生!”臭脸海胆头语气一下子阳光了不少,他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这才注意到七海建人身后还跟着个带着毛线帽的年轻人。 那头作为五条悟高专时期后辈的一级术师语气沉稳,脸上一丝波动也无,七海推了推眼镜:“五条已经说过你们的状况,伏黑君,事前搜查辛苦了。”即便是熟人,这个职场人仍旧一板一眼地打了个招呼。 明明是个混血,却比伏黑看上去更像是个霓虹人。 “啊,抱歉,是我有些着急了。” 两人互相点头示意的当口,倒是后面那个毛线帽有些急切了起来:“说起来善子小姐呢?”黑色中长发的术师左右张望,这才想起和初次见面的伏黑惠打招呼。 “啊,说起来还没自我介绍吧,伏黑君。”他看上去是个乐天派,挠着后脑勺,“我是猪野琢真,二级术师!当然很快就要被七海前辈推荐,升到一级了!” “不要只盯着我……能推荐你的一级很多吧。” 年轻人完全无视了七海的叹息,他只是兴高采烈地用拇指指着自己。 “这么介绍有些冒昧,但——”年轻人完全无视了七海地叹息,他只是兴高采烈地用拇指指着自己。 而黑棉球正是这个时候回到了房间,她拎着一袋冷饮:“抱歉,在贩卖机那边花了点时间,五条特级说增援很快就……” 她声音卡在半路。 “——我是善子小姐的爱情线!请多指教!” 而这边的猪野琢真则是直接喊了出来。 你怎么不把我杀了算了——这也是五条悟的计划吗!? 虽然明显只是个巧合,但从来主张不内耗,只外耗别人的黑差点化开了。 于是她转头看向七海建人:“七海一级!我已经关注您很久了,不知道可不可以要张您的签名——”这么说着,她递上了手里的报销单。 “……不要把申请报销说得这么让人误会。”那头的一级术师这么说着,却是爽快地签上了名字,似乎对这样的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了。 而伏黑惠失去了力气。 * ‘暗恋?不,明恋吧……’ 某个应该是在场最正经的中学生正在用视线骂人:“不过几位互相都……?” 那边的猪野琢真笑眯眯地待在黑棉球旁边:“我是百鬼夜行的时候和善子小姐相遇的!” “——嗯,猪野二级若无其事地参加一级术师的征召现在还是让人印象深刻。”[1] “反正是一级迟早的事情吧?” “你不是执着于要让七海先生推荐吗?” “可是善子小姐也很想要七海先生的推荐吧。” “我只是想要咨询如何有效地利用高专学历找工作的经验罢了。” 初中生看向了话题中心,那个被短暂拖下水又若无其事地远离了纷争的七海建人。此刻后者正双手抱胸,眉头紧紧皱起,眼神像是看到了脏东西那样。 原来正常人还是有一个的。 “而七海一级……我们是在京都咒高据点认识的吧。”黑毛球双手摊开,比出了一个展示的姿势。 “啊。”金发术师推了推自己的护目镜,“虽然和五条相熟,但我本人是守序那派的。” “——而且作为一级,七海一级价位和工作效率都比御三家里面的特别一级术师好多了。”前·京都驻地监督摊了摊手,“那些家伙还特别喜欢在下班时间突然使唤人呢。”说着她就抱怨了起来。 另一位资深社畜也免不了点起了头:“毕竟越是家族企业公私不分的情况就越严重。” “啧。” “果然,咒术师就是狗O吧。” “——不如说劳动就是狗O。”[2]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果然,七海一级是值得尊敬的人。”黑球双手合十。 而那边的金发·正常人·一级术师则是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如果真的尊敬下次就不要把我拖下水。” “讨厌?” “很麻烦。” “了解了。” 善子的手机响了起来,本就是为了等情报的闲聊直接停了下来,现场插科打诨的气氛顿时一散。 “查到了?”猪野琢真站直了身体。 而七海则是第一时间把视线移了过来:“地点?” “中川区靠近荒子观音附近,具体还在排查。” “人群驱散做得如何了?” “我会想办法的。” “哼哼,就让你看看前辈们卖力工作的姿态吧。”这是迫不及待开始摆起前辈谱的猪野。 而伏黑惠只是僵着一张脸:“……不,其实我都知道,非常感谢,猪野前辈。” 十岁不到就入行的资深二级如是说。 * “资料在这里。”辅助监督将手里的打印件交给了三人,“几位咒术师大人没有开车过来吧?”她亮了亮手里的车钥匙,“先说好。” “——绝对不能坐副驾驶!”那边的脱线派降灵术持有者举手。 而就因为这句话。 三个平均身高都在174以上的男性咒术师不得不挤在了五座轿车的后座上——即便租的车宽度倒不至于让他们挤在一起,这画面多少也有些可笑。 辅助监督下车打电话去了。 “猪野前辈,虽然这么问可能有些冒昧。”因为体型最为瘦削,还没完全度过青春期的海胆头中学生不得不坐在了正中间,“你到底是喜欢哪一部分……?” “内在美吧。” 到底是哪部分啊!? 海胆头没有说话,但脸上分明写着这样的内容。 那边的猪野琢真还在闭眼吹:“可是跟善子小姐一起工作很愉快啊?” “……作为工作伙伴也一样的。” “我们两个都是灵媒,不觉得很配吗?” “……意味不明。” “而且她是难得的正常人吧。” 这下就连一直保持沉默的七海也看了过来。 “——不是那方面!”猪野抓着自己的毛线帽,“怎么说呢……”他双手抱胸,思考了一阵,“就是那种感觉吧,善子小姐几乎从来不迷茫,也不会陷入价值体系的混乱,作为术师来说这可是很难得的,而且跟她一起工作的时候……” 他比出一根手指:“我几乎不会去思考那些意义啊、正确与否的事情,满脑子都是关于怎么解谜,或者是如何使用术式的事情。” 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部分都被她排除在外了。 不。 是因为她绝对会一些没用的垃圾话把好不容易严肃起来的气氛弄崩塌。 “而她绝对不会让辅助的术师做出违心的选择,即便是因为个人的私情想要冒险——她也绝对不会阻止,而是想办法增加成功的可能性——毕竟我的条理并不好啊。”过分乐观的家伙伸出一根手指。 “你们不觉得这样的术师和辅助监督简直是天生一对吗!?” 滤镜厚到让人看不出原图是谁。 “那只当工作搭档不就好了?”七海建人终于忍不住加入了对话,他声音听上去低沉而疲惫,“如果可以,我对加班时间参与恋爱相谈敬谢不敏。” 七海揉着自己的眉心,抬起了一只手。 “啊!还有一点。”作为崇拜前辈的狂热后辈突然想了起来,“作为职业人专业的样子和七海前辈很像!” 伏黑惠张了张嘴。 ‘哪里像了?’和‘所以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吗?’两句话,实在不知道先问哪句。 “——抱歉。”那头的社畜代餐已经打完电话回来了,诅咒的上半截伸进了车子,“联系警方花了点时间。” 既然现在已经不是私人隐蔽的搜查,那么各种人脉也可以动用起来了。 她没有上车的动向,后座的后辈二人组不约而同露出了一丝好奇的表情。 “我找‘熟人’借到了别的车。”这么说着,辅助监督指了指边上开过来的明显是警用七人座的suv,一位警官从驾驶席下来,跟黑球人打了个招呼。 滤镜携带者点点头:“我就说吧。” 善子理直气壮地说,“怎么能让七海一级挤在这里呢!” 啊啊。 这执着也是个问题。 伏黑惠看向猪野琢真。 但这家伙脸上居然带上了欣慰的表情。 没救了。 这到底算几角‘恋’? “即便你这样做,我对你的评定也不会变高。”七海建人推了推护目镜,“黑沼监督,我说过吧,不要为了缓解心理压力把我拖下水。” “嗯,非常抱歉。”站得尤为端正的黑棉花对此倒没什么怨言,但她就是不改。 而既是追求者又是(七海)同好的猪野琢真哼哼笑了两声:“七海前辈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动的。” “当然,我可是很尊敬七海前辈的。”黑球伸手,“毕竟前辈可是以高专学历投身金融业大前辈——在得到这内推机会之前我可是……” “够了,黑沼监督。”伏黑惠无力按住额头。 快开车吧。 “不过你们之前在说什么来着?”黑球辅助监督启动之前有些好奇,问了一句。 “在说某个既靠谱又温柔,价值观还非常正常的人。”猪野琢真脸上带着心照不宣地微笑看着善子。 而黑棉花思考了一会儿,她歪着脑袋。 “……谁?” 套壳录像5 玩笑作罢。 辅助监督进入了工作模式——她将手机连上了车载蓝牙,那头本地窗和警界的内线已经直接接入了进来。 考虑到特级咒灵生得领域的危险性,几人决定从外界突入而不是采取看录像带的模式—— “现在还不清楚咒物的属性,如果有精神控制方面的作用就麻烦了。”经验丰富的一级术师啧了一声。 三名术师只能乖觉地坐在后面看着辅助监督和合作方讨价还价。 “虽然这个点抓人出来加班确实是有些不太人道。” [——是太不人道了,黑沼。] “私密马赛。” 那边是一把困倦的中年人嗓音,他抱怨着说:[我们已经开始调取那附近的公共监控录像,不过旅游区本身装设的数量就不太够,可能需要点时间——总之你们先往目标中川区去吧。] “那周围的清场……” [这个点怎么安排煤气泄露啊,而且附近是旅游景点,你倒是给我找一根煤气管道出来!]光是声音就能听出电话那头作为乙方的痛苦。 “——不然就用谋杀案搜查的名义将周围清场?” [景点,我重复一遍,景点。]社畜为什么要为难同样的社畜,[那你至少给我找具尸体吧,而且疏散范围也不够,算了,我找认识的消防课的校友问问看。] 警界比起职务上建立的人脉,更多视在警校或者是大学时的校友互为同伴,这也就是所谓的东大系的由来——不过这是题|外|话。 “这倒是可以,等我们到附近的时候能拜托你顺便联系上音像店店主吗?要是能搞到最后失踪的失踪者信息就好了。” [这下就算做不成也要说做得成了,你要是有什么别的要求要不然一起说了算了……啊、对了,有要求疏散距离吗?]连珠炮似的问题被丢在了善子脸上。 黑棉球侧过头,她把手机递到中排的七海手里。 经验丰富的一级术师思量了一会儿:“至少是特级咒胎以上的水准的话……最少要撤离周围三四户,如果能疏散到三四公里是最好。” [了解。]那头的警官犹豫了一下答应了,[这边已经在加快了。] 而辅助监督嗯了一声:“我们离中川区还有二十多分钟的车程,道路封锁申请、之后的保险理赔,还有人员调动报告我都会在三个工作日内出具。” [文件的事情之后会有人交接,答应我的事情别忘了就行。]那边的中年警官打了个呵欠,[这次是你欠我——啧,我真的每次和你打电话都在怀疑你是不是把本来该在自己身上的精神压力转嫁到我——] 他话没说完。 但辅助监督明显没有回答的意思——她直接拿过手机,把等待中的多人通话切换到了本地的窗。 “真的非常感谢您!” 黑棉球一边开着车换了个腔调:“现在的状况是?” 后排的两个属于后辈阵营的家伙脸上露出了好奇。 七海倒是司空见惯的模样。 [我们还在排查附近的咒力波动和残秽,但目前排查过的区域还没看到特别明显的咒力波动,不排除咒灵的隐蔽能力很高,我跟另外一名窗正在开车巡视附近是否有能目视到的……]那位窗还在继续汇报。 伊地知的电话打进来了:[黑沼监督。] “在的,我们都集合了,伊地知监督。” 那头的伊地知已经把总监部那头找到的,十几年前对同一都市怪谈出动的任务记录扫描发送了过来:[虽然按照黑沼监督的推理来说碟片这个媒介可能只是被咒灵利用的咒物——总之我姑且都发过来。] 那头三名术师手里的平板已经传来了邮件送达的声音。 “帮了大忙。”说话间几人的车已经逼近了中川区的正中心,“那之后如果需要增员和……”善子话没说完。 那头同为辅助监督的伊地知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紧急情况下呼叫增援就交给我,黑沼监督如果方便的话……] “嗯,我会留个能传递信息的构造物在帐外面的。” 两人情报交换你来我往,不过几分钟过去,整体事态、事前调查、场面调度和控制就已经被安排得八九不离十了。 “哼哼,我说吧。”滤镜巨厚的式神使笑眯眯地推销着自己的‘爱情线’。 而那头一级术师则像是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一般,只是推了推眼镜,看上去有些漠不关心。 一切都发展得很快,而就在他们快到中川区中心商圈的时候—— 善子的手机传来叮咚一声。 她交给离得最近的七海,那边一级术师看了一眼:“找到了。” 他直接报出了地址——是靠近景点的一处私人旅馆——运气不错,周围没什么住民。 那边两名资深咒术师开始在座位上调试自己的武器。 而平时非常稳重,但还没入学的伏黑惠和真正从业多年的咒术师比较起来就稍微显得有些稚嫩:“等等、黑沼前辈也要参与战斗吗?” “……啊,伏黑君没有和这类型的辅助监督配合过吧?”猪野扒在前座的靠背上。 伏黑摇头:“——中学时候,大部分都是跟着五条老师一起进行的工作。” “嗯嗯,99%时候辅助监督都是不会进入帐的,毕竟大部分辅助监督也没什么战斗力。” 但那只是大部分情况。 “但偶尔,也有职员是有一定的战斗能力,只是因为个人实力较弱、或者是自身术式偏辅助无法作为一线术师出场。” 像东京校的家入医生那样的就是后者的极端。 “据说京都校已经确定今年会招到一个监督科的新生?”七海抬眼。 开车的辅助监督嗯了一声:“听歌姬老师的说法,说是术式偏辅助类……好像是固定伤情,还是什么的?” 像是这种情况,辅助监督就不能只在帐外了,经常还要深入现场根据情况为术师提供帮助。 “黑沼前辈就是这种……?” “——黑沼是从术师科转到辅助科的吧,我记得。”和东京校经常合作的七海看着窗外,“我记得你二年级的时候已经得到一级推荐了?” “出了事故。”辅助监督只是一句话带过。 但。 “但是,大约有一级的实力——这个判断是没错的吧?” 黑棉花叹了口气:“现在是超弱了,上一线的话应该会被战斗高速融化吧。” 为了让几人理解,驾驶中的辅助监督指着街边的路灯,然后是路灯旁的五层居民楼。 “几位应该做得到吧?爬上那个灯柱然后借力直接荡到旁边的楼顶。” 三个术师脸上都出现了这有什么难的表情。 “——这不是很基础的体术吗?”就连年纪最小的那个体术大猩猩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黑球指向了自己:“不,正常人是做不到一口气跳二层楼的。” 像现在的善子就做不到。 伏黑惠这才有些好奇地看向开车的黑毛球前辈。 “所以黑沼前辈是……” “比起实力不足,善子小姐是属于术式类型不适合在一线活动的情况啦。”而猪野琢真则是戴着他那厚厚的滤镜,“我不是说了吗?我们两个都是灵媒。” 他指指自己的毛线帽。 又指了指善子遮脸的,不,确切来说是把大半个身体都遮住的诅咒黑雾。 “将自身的样貌隐藏,得予神明现世本身就是灵媒最常用的增加降灵效果的束缚啊。”这么说起来,他又看向伏黑惠,“说起来伏黑君的十影法也算是半个式神使吧,那这样的话岂不是可以考虑也把脸遮起来?” 难得遇到了术师后辈,就差孔雀开屏的猪野卖力地推销着术式延展思路。 不过这倒是被辅助监督打断了:“十影法和我们不一样啊,影响体术施展就麻烦了。” 确实,虽然猪野的降神、善子的构筑、和伏黑的十影法都是某种程度上的式神使应用,但三者偏重完全不同。 如果说猪野的请神是利用遮蔽自身面目成为灵媒,他这样行动是不会失去自身本身的战斗力的,也就是自身和式神的比例是五比五。 那么伏黑的十影法就是以自身为主,将影式神作为工具,自身和式神的比例为八比二。 “而我是二比八。”其实应该是一比十五,为了降灵效果在身上加诸了众多束缚的辅助监督说,“所以才不适合在一线战斗——五条特级也教过的吧。” 在场最资深的七海说出了和五条悟一样的话:“打败式神使的最简单方法就是对他本人下手。”[2] 唯一可惜就是咒术界体术大猩猩太多了——以至于只要体术稍微不好就会成为非常致命的短板。 “把我打倒的话,式神的自行行动时间就只剩下三分钟,而如果我本人挺不过这三分钟。” “——赢了也没用。” 三人有些沉默。 猪野倒是颇为乐观,“不过和善子小姐一起战斗很有趣的噢?毕竟辅助类的用法很多嘛。” 中学生搞不清楚他说的有趣到底会是什么个场面——但他倒是认为,多半是只有猪野琢真这个带着几十米滤镜的家伙才会觉得有趣的程度吧。 而七海建人打断了后辈的嘻嘻哈哈:“这次的目标是特级,即便咒术界定级方面,同等级的术师会强于咒灵[1]——特级和特级之间的差别也是很大的。” 确实,术师等级越高,中间的差别就会越大。 如果按照水容量来比较的话,普通人是一个瓶盖的水,四级术式是一杯水,三级是一瓶,二级是一个浴缸。 而一级就是一个大型游泳池到池塘的等级。 但特级是个例外,目前咒术界对于等级的分野只细化到了超过一定程度就是特级,但特级和特级之间的差别也是很大的——要具体说起来的话。 溪流、小池塘、大湖、河还有海都会被划在特级这个框子里。 幼儿园园长没继续说下去。 但脸上分明写着玩心太重小心把自己玩下去诸如此类的警告。 “对哦,那五条悟呢?” “五条特级大概是表面全是水的一颗星球那个量级的吧。” * “请记得我之前的劝告,虽然不一定和真正的水笼地区的信仰传说一致,但多半会有相似的地方。”黑球警告道。 几人终于站在了特级咒灵领域的外侧,阴恻恻的旅馆像是被一层灰黑色的屏障笼罩了起来,只能隐约看到建筑的模样。 确实如猜测一般——因为复杂的领域功能和内部临时构成的结构复杂性,这领域外部的壳子很脆弱。 “不过说起来,我们这里是不是三个式神使一起出动?”猪野琢真将毛线帽拉下来遮住了自己的脸,这让他说话都有些瓮声瓮气的。 伏黑惠没回答他,只是集中了注意力,默不作声的双手合拢,他自身的影子被遥远的路灯照着拖成了一道瘦长的鬼影。 “玉犬。” 一黑一白两只犬型影式神像是扭曲了空间一般直接从这瘦长的影子里钻了出来。 而黑色蒲公英则根本不吃他那套:“猪野二级,我的术式是构成,需要我再给你开示一遍吗?”说着,她从车尾箱里把备好的血袋带在身上,辅助监督调整了一遍身上背枪的肩带,“我的战斗能力不强,可能之后还是要拜托你们。” “——我还是觉得黑沼前辈不进去比较好。” 而作为场内指挥的一级术师这才背着刀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试管血液和头发的混合物:“说是第二批昏迷的受害者身上采集的,能用吗?” 七海把试管递给了黑毛球,然后这才回头推了推眼镜。 “她得带路。” “玉犬也可以闻到受害者的气味……” “不是那个带路的意思。”闻言——善子已经把试管内的东西倒在了左手上:“毕竟不是本人的身体,不追加束缚的话稳定性会差点,不过本来也不需要完全体降灵,只是开个路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黑球人回头看向了那边臭着脸但仍不免露出一些担心海胆头:“非常感谢你的担心,伏黑二级。” 进入工作状态的辅助监督的语气正常得有些吓人——如果要问伏黑惠的话。 而那位高四预备役前辈只是回过头去,她撕开右手心的止血贴,发动了术式效果。 “好歹也是前辈。”随着她话音落下,右手掌心伤口处的血开始沸腾起来,在不断增殖的血泡中,从灵媒的掌心直接钻出了一只男人的手。 和善子一贯的构筑结果不大一样,此刻那个男人的手仿佛带着什么诅咒,关节间冒出了一些……复眼似的、密密麻麻的眼瞳,指尖还缠绕着若有似无的黑气。 猪野琢真则是双手抱胸:“稍微也让我们耍耍帅吧。” 而七海没有说话,他只是一手摸上了咒灵领域的外侧:“没有屏蔽进入的束缚,看来不属于完全封闭式的领域,估计只是雏形,运气好的话估计没有‘必中’和‘必杀’[4]。”金发的指挥回头看了一眼辅助监督,几人对视点头。 “走了。” 一级术师带头走了进去。 两分钟过后,外面只剩下善子留在帐外被扎破的血袋上长出的一只手,和那手里攥着的手机。 * “那么,好的。”善子回忆了一下当时在档案上看到的昏迷者的名字,“您是作间优先生,还是赤羽昌一先生呢?前者请指左,后者相反。” 那男人的手看上去还有些迷茫,然后过了好一阵,指向了左。 “那么,作间先生,请问您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神乐铃的声音伴随着巫女空灵的嗓音一同刺穿了诅咒,在领域内响起。 在外面的感觉还没那么明显,但当进入了咒灵的生得领域之后,这神乐铃安抚死者、祛除躁动的效果立刻变得显眼了起来,几名术师都感觉到一种安逸但迟钝——像是做着清醒梦一般的感觉缓慢地爬上了后脊椎。 七海诅咒抗性最高,清醒得最早,伏黑惠其次,而猪野……很难说他是想醒还是不想醒。 那边巫女的问话还在继续:“您看到了夕阳吗?” 那手上下点了点。 而和上次不同,巫女敛下眼,颇为严肃地劝诫。 “那么,作间先生,请您从现在开始按照我的指令行动——您已经感觉到了吧?我们的契约?”她的语调平静,没等对方回答,“绝对不要踏上那河川,也不要乘上渡舟。” “您还没有死去,作间先生,现在跨过那河川还为时尚早。” 这么说完,黑棉花站起身,将右臂举起,手摊开在身前:“请开路吧——” ……影见非常危险。 倒不是说看见死者的怨念会让心神动摇这类文艺的说法,而是从民俗、神秘学角度来说—— ‘跟随者死人的脚步。’通常具有双层含义。 一为字面含义,也即为看见死者最后的行动路线。 而二则具有象征意义,意为…… 一阵微风吹起了她的西装外套。 而随着巫女的话音落下。 像是夜风吹着树梢的哨音响了起来,几人被迷住了眼睛,等睁开的时候——目的地已经到了。 那是夜色下山间的某处宅邸,是被神隐的迷失之家。 ……遭遇同样的死。 而宅邸的正前方,一个穿着大正风格的男士和服的咒灵正站在门口,像是披着一层人偶壳子一般,破碎的瓷面下是黑水一般的本质。这玩意儿似乎已经具备了基础的语言能力,但只能重复一些意义不明、简单的词句。 “……一起、等……为什么……不来?” ……真是拙劣的模仿。 亲眼见过那个地方的巫女心想。 套壳录像7上 虽然并不抱有希望,黑棉球跳过了三个正在往外溢出夜泉的箱笼和一个明显已经完全敞开的箱笼。 她的手径直摸上那个明显封存得最好的那个黑色箱笼,即便是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知道那个特级咒灵用咒力封锁住了箱笼口的时候,善子仍是免不了有些失望。 与此同时,左肩上作间的手反应强烈了起来。 随着作间情绪变得激动,构造物上的诅咒也连带活跃了不少,复眼直接在手背上增殖,很快就要爬上善子自己的手上(虽然她并不受此影响)——不过这下辅助监督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她直接解除了构造。 伤口很快被构筑出的皮肤合上了,只有衣服的破口还在。 [怎么,受害者怎么样了?这是找到了吧。]没有了第三者,加茂幸说话也变得方便了些,[这样的话至少也可以给那边的七海和猪野先生缓解不少压力?] 此处没有可供折射的表面,所以辅助监督也看不见式神的动向,只能通过忽远忽近的声音确认她似乎是在左右走动打量几个黑箱。 “……”黑球人没有说话,她蹲下身估量了一下这几个黑箱的大小,也就比一般的26寸箱子高了一些,大约到她的大腿高,而横向也不过女性一条手臂长、一条手臂宽。 这个大小…… 是个青少年钻进去都嫌逼仄的尺寸。 “……果然是匪箱吗。”巫女蹲在地上打量着这几个被她称为匪箱的箱笼,免不了轻轻叹了口气,“偏偏在领域里复刻的是这个——不,如果是被设下这个阴谋的家伙预先放置在此的话。” [匪箱?] “给契约者、寻死者还有备用巫女准备的祭品棺。”当然偶尔也有特别倒霉的家伙,毕竟巫女的契约可没有‘反悔’和‘误会’一说,踏入日上山者即为知情同意,“而且因为这玩意儿体型很小,里面的人柱的姿势多半都非常……” 黑棉球找了个相对比较温和的词。 “扭曲。” 黑球比了个衣物真空压缩袋的合拢然后卷起的手势。 而那边的式神好像来了兴趣,她蹲下来的声音在善子的耳边响起:[这就是我们以后的‘箱子’,对吧?] “嗯。”黑球直接坐在了满是灰尘的地上,用手在地上写写画画,“我的是大点的柩笼,毕竟现在只有我一个柱了嘛……” 而大家的匪箱将围在周围。 “而且现在也没有负责搬运箱笼的夜泉人了,所以估计就是摆在我身边吧。” [大家会在一起。]就像是这样的。 “啊。”嘴上答应着,巫女脑袋却根本没有停下来过,“……等到那时候,大家都会一起。” 一切就说得通了。 仪式的原理看上去非常简单,五个狭窄的箱笼,灵魂溶化而溢出的黑泉,被汇聚的黑泉浸泡的宿傩手指。 这应该就是咒灵的核心所在,以匪箱里溢出来的姑且可以认为是‘夜泉’的黑水被宿傩的手指充能,激活了加持了水笼地区水信仰的土产神咒灵。 水为体,瓷为形,根源力量则是两面腊肠驱动。 确实。 黑球用手擦了擦下巴,灰直接蹭到了脸上,但反正她的脸被诅咒遮盖,这点污渍倒没那么要紧了。 是我一开始想得太高了。 ——毕竟咒灵只能捕食普通人的话,受害者的素质根本不足以像日上山的巫女那样支撑起那么大的柩笼,那么给补充用祭品用的匪箱就再合适不过了。 这里只有五个,但是记录中的失踪者包含昏迷的受害者却有十人。 “七海一级给我混合着昏迷者咒力情报的血和头发只叫了作间先生出来。”虽然之前有点混乱,“但以构成物带着诅咒的结果来看,作间还活着。” 但其他人就未必了。 而失踪者。 随着咒灵能力升级直接来到此地的对象。 善子又看了一眼那几个箱笼的大小——大学生、会社职员、音像店店员…… 净是些成年人,而对比这个箱子的大小。 唉。 “只能以已经死亡作为最差情况……不。”不过既然东京校一年纪那个特级,叫什么来着,啊,对了,乙骨。 据说他曾经把受害四个人塞进更衣柜里,最后人也救下来了。 “……以四个人存活为目标来努力一把看看……吗。”黑球嘴里低声念叨着。 而在她看不见的身侧,作为前辈的式神只是抱着自己的膝盖蹲在地上,温柔注视着努力计算中的辅助监督。 * 而那个套着瓷壳子的家伙为什么挡在门口也简单了——即便是特级咒灵,思考能力依旧是非常死板的。 不能让人靠近核心。 不把七海送走估计只是单纯因为实力不足,那就是在剩下的三个人里挑了一个潜力最强的?按咒力量排序? 现在超弱但好胜心有点强的前术师啧了一声,不过毕竟维持式神的大量构成本来就会消耗她90%的咒力,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那么。 要如何解决这事态呢? “首先怎么样都得打开这匪箱不可了。”虽然是自己说下绝对不可触碰的禁忌,但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真正的夜泉具有腐蚀性,想来这里的仿制品也相差不远——三个箱子已经溢出的黑泉的话,里面的受害者也已经快溶化在里面了吧。 辅助监督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膝盖上的灰尘。 “幸前辈。” [我还以为你最近都不打算让我上场了呢。] “毕竟最近都和没法信任的家伙一起工作嘛。” [没怪你噢。] “这次需要借用一下你的必斩。”善子的手点上最中心的结界,“理论上的真货箱笼绝对不可能从外界打开,而这里的匪箱也明显被那个咒灵封上了,我们得先从中间的结界术入手。” 把这根腊肠电源拿出来再说。 这么说着,黑球直接拧开了一袋血袋,淋在了地板上,她右手摸上地板,体内的血液不停被抽取的感觉让灵媒眼前都有些发黑。 她启d…… “——咚!” 善子想听的不是这个咚。 一阵像是刀锋的狂风直接刮过黑棉球的头皮,狂风中的黑毛球连忙抬头,只见阁楼的天花板此时被领域重构的力量直接掀翻。 半空中正飘着一个瓷人,这会儿身上都被劈出了三刀六洞和满身冰裂纹,壳子里面的水质本体却不见任何伤痕。 不仅如此。 它身上的瓷质外壳还在恢复。 善子注意到五个匪箱中间泡着宿傩手指的黑泉少了一些。 这会儿咒灵像是着急了似的,嘴里喊着:“……匪箱……满溢……”之类支离破碎的语言,直接冲着黑棉花这边就来,“一起、坠落——!” 但善子想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本来在镜子里就看不到自己的模样只能扎低马尾了,要是脑壳上面少了一层毛算谁的!? 对了。 我那么大一条狗呢,对,就是斑秃的那只? * 黑色的玉犬龇牙,吼间发出了警告似的呼噜声,但伏黑惠的视线却没法从那个装饰精美的柩笼上移开。 那里面的呼救声已经逐渐细微了下去,敲着箱门的声音也逐渐消失。 伏黑惠周身湿濡,随着体温一同降低的是他清醒的意志,中学生只觉得步伐沉重,却没注意到自己身上逐渐依附上的紫黑色诅咒烟雾。 海胆头还在犹豫,像是失了神一般。 玉犬咬着拖着伏黑惠的裤脚,却还是没能阻止他一步步走到了柩笼的边上。 咔哒。 那是装饰精美的锁具被打开的声音。 吱呀—— 这是两扇箱笼的柜门被打开的合页声。 里面什么人也没有,既没有呼救着的少女,也没有敲击着箱门的手。 只见似乎是黑檀木之类的材质打造的木制箱笼里面,竟然只装着大半箱深黑色、不透明的粘稠液体。 陈腐的味道铺面而来,让人不禁好奇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封在箱子里的。 而明明室内既没有风,这水也是一摊死水,此刻箱笼中的黑水却在缓慢摇动——像是这水既有源头,也有去处似的。 箱子的内部似乎没有被刷上任何诸如桐油一类的涂层,却也一点渗漏的痕迹也无。 然而伏黑惠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这里的不对劲似的,他微微弯下腰,像是没有知觉似的,只觉周身弥漫着一股奇怪的舒适感。 他的脑袋仍在原地怔愣,身体却已经行动了起来,瘦高的二级术师抬起脚就打算踏进箱笼里。 玉犬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裤腿。 “——喂!别进去!”少女的声音先到,然后才是枪声,“砰!” 只见那是个穿着有些破烂的西装的金发的少女,只见一枪没有将海胆头叫醒,她咬咬牙,直接对准…… 金发少女思索了片刻。 直接瞄准了海胆头的左肩。 她扣下了扳机。 这么说吧。 本来就一脚踩在柩笼边上的伏黑惠直接被命中肩膀的这一枪的推力给推了进去。 但好消息是。 赶来的斑秃白狗连同黑狗一起咬住了他的裤脚——初中生维持着挂在柩笼边上的姿势清醒了过来。 左肩的剧痛且不说。 额头传来刺痛,但转眼却又发现脸上并没有伤口。 那边的金发少女已经收起枪,跑来把他拉了起来:“你差点就进去了。”那少女琥珀色的眼睛对上伏黑惠的,“没事吧。” 伏黑惠下意识伸手抚上了自己有些发痛的额头:“你是……” 看上去是非术师,最后的那个失踪者? 但她带着枪…… 而和刚才表现出来的攻击性相反,那少女表情却有些扭捏了起来:“一叶……樋、芥川一叶,你叫我芥川就好。”她用手刮了刮自己的脸侧。 这正是那位追踪在两人身后的黑|手|党,樋口一叶小姐[1]。 * 七海姗姗来迟,他借力直接跳上了三楼的楼板,一级术师带着烦躁的声音比他的动作慢一步——十划咒法先直接又对着咒灵的瓷外壳来了几刀,瓷偶身上的关节全部裂开。 “猪野在里面。” 黑毛球愣住了:“谁?” “猪野。” “在哪里?” “形代里面。” 七海指了指被破开又缓慢恢复中的瓷偶关节缝隙,辅助监督定睛一看,只见由‘夜泉’构成的咒灵本体里面,现在还困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也因为黑泉的特性,隐约能看到他的挣扎已经开始无力了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情况开始混乱了起来,“猪野二级在里面多久了?” “三十秒,不,到现在应该是快一分钟了,你这边呢?” “解释起来可能有些复杂。” “那就长话短说。” “我找到一劳永逸的解法……但卡BUG了。” “……”七海突然不是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 现在问题……就是这么个问题。 领域的核心是为咒灵供能的两面宿傩手指,而突破结界,把它拿出来需要一个无术式的普通人。 时间有限,所以两人都加快了语速。 “虽然不清楚设下这个机制的家伙到底在想什么,但结界术的符文里确实写着这样的内容——” 而且这个人需要一定的黑泉抗性和毒抗性。 善子指着唯一一个还没有往外溢出黑泉的匪箱——他们在此时、此地唯一能找到的合适人选就只有箱子里的作间。 没有被黑泉溶化,还活着,坚持到现在姑且认为有一定抗性。 “那就把箱子打开。”七海一刀破开瓷偶的面部,但也只是为猪野争取了一点呼吸的空隙,“我们的时间不多!” “就是打不开所以才麻烦啊!”而那边的黑球的语气已经急了起来,“箱子被咒灵封上了,而且因为里面还有受害者。” “——那就只能先把咒灵解决?不、宿傩手指还连接在它本体上的话。” 这咒灵就是不死状态啊。 “而且猪野二级和受害者也撑不下去。” 这完全是个死循环。 为了拿出宿傩手指必须打开匪箱,但因为匪箱打不开必须得先消灭咒灵,咒灵消灭不了得先拿到宿傩手指,然后又回到打不开匪箱。 BUG卡上了。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全都是没法解决的麻烦。 * 而且黑泉对灵体的腐蚀性也是个问题。 “还有伏黑。” “按照咒灵的特性,估计是把他丢到领域最外沿的位置让他远离核心了吧,我猜。” 这纠结不过是一分钟的事情。 那头。 黑色已经爬上了猪野琢真的四肢,他看上去似乎想和瓷偶外壳抗衡,但越是挣扎越是耗氧,而可能是要制止他的反抗,又或者正如那个瓷偶口中念叨所说,要将人投入匪箱…… 越是紧张脑内跑马车过得越快。 这到底是什么夜泉和夜泉人的缝合怪——夜泉人的意思明明是搬运箱笼的神职人员,又不是本体是夜泉的人形怪物啊! ‘原著粉’还没来得及震怒。 那边的瓷偶已经以完全违背人体弯折角度的方式开始反折自己的还连在躯干上的四肢。 咔嚓两声。 那不是瓷偶直接反折自己关节的动静,或者说不仅仅是。 ——那是被罩在里面的猪野骨头被折断的声音。 而因为被黑泉包裹着,猪野琢真连惨叫都没能发出来。 七海连话都没说,他推了推眼镜,身上的咒力已经猛然包裹住了武器。 而辅助监督则是掏出了自己的配枪,她确认了一遍里面装填的全是改造过的血弹头。 赌一把。 “总之,还是先想办法把猪野二级弄出来。” 现在还是胳膊,虽然能一直打坏瓷偶的要害关节不让它直接将猪野杀死,但七海的咒力可没有充裕到能把咒灵耗死的程度。 “七海一级,请你直接对瓷外壳用‘瓦落瓦落’[2]!最好能把外壳同时击碎——” “术式扩大会连猪野牵扯在内的。”那边的七海正想否认。 辅助监督亮出了自己的武器:“我会‘诅咒’猪野二级,配合他的咒力自保的话,应该、不、一定可以活下来!” 两人对视了一秒。 时间不多,留给判断的瞬间更是短暂。 七海没有说话,他长吐了一口浊气,将带有咒符的领带缠在拳头上,又辅以咒术防护:“所以说加班真的让人很不愉快。”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动作却没有任何变慢的迹象——这位金发的一级术师直接使出了自己的术式延展技能。 一拳,只见瓷偶身上从被击中的位置开始直接向外扩散出了像是蜘蛛网裂纹一样的碎痕。 正面的瓷壳直接炸开,露出了里面毫发无损的黑泉水本体和骨折的猪野。 ——这确实是毫不留情,连同猪野一起攻击的一击。 黑球同时也已经抽出自己身上的配枪,将血袋卖力向猪野的方向丢出,打开保险不过须臾,辅助监督对准瓷偶被炸开的空隙直接就扣下了扳机—— 被改造过的血弹从瓷片炸开的空隙里命中了血袋,然后击中猪野的肩膀,闷响,当然不是打进水质身体的触感。 善子没有犹豫的时间,借着子弹留存在咒灵身体里转瞬即逝的机会,辅助监督直接催动子弹中植入的固态血液弹头。 构成。 两只带着诅咒的胳膊直接从猪野的肩膀撕出,诅咒在本就歪折以至于无法结手印生成的、折断的肩膀生成。 ——而黑泉也马上跟上,眼看就要裹住新长出来的区域。 本来就因为术式被打断出于轻度失血状态的善子追加了咒力输出,构筑的速度被拉到了最快,血袋溅射到的所有方向都变成了猪野的一线生机。 七海直接接力打散了咒灵恢复的瓷偶外壳——已经不是考虑留手的时候了。 能突破黑泉包裹的机会只有十秒不到。 他以咒力保护住双手,眼看马上就要够到延伸构筑出来的猪野的手。 捞了个空。 而善子的储备咒力也马上就要见底——她赶忙摸出最后一个血袋。 “[虾蟆]!” 一个青蛙式神的舌头突然从死角窜出,直接裹住了猪野的构造手往外一扯。 那是拖着一侧肩膀勉强结印的伏黑惠,在他旁边则是扶着他往这边赶的一个金发少女。 两人正在远处的前院往这儿跑,只是式神先到一步,把猪野甩出的同时自身也被黑泉包裹进了瓷壳身体里——夜泉对式神的腐蚀作用尤为明显,不过片刻,那青蛙式神就被黑泉咒灵消化了。 但至少赶上了。 那边失去猎物的咒灵又逐渐恢复了之前的姿态,只是可能是因为黑泉和咒力储备的消耗,它这次化作了女童大小的形代瓷人偶。 “没完没了。”七海低声抱怨,余光瞧了一眼落到楼板上的猪野。 而辅助监督已经准备好了‘急救’——她直接把自己剩下的最后一个血袋拧开,用小刀划开了猪野的衣服,直接洒在了他身上,黑球看向那边和伏黑一道赶来的金发少女。 “有些冒昧。”巫女语速很快,“您是无术式吗?” “……不好意思?”金发少女有些迷茫,她有些探究地看着辅助监督。 但善子却没有为她解释的余暇,她的手直接附上了猪野的胸口—— * 咒灵本身的攻击能力并不强——按辅助监督一贯的评判标准来说的话——就是不会打拳。 它的麻烦之处在于构成具有内部规则的领域和自身的不死性。 所以七海这会儿才能和半残的伏黑一起牵扯住咒灵,两边陷入了互相刮痧的车轮战为善子和芥川一叶争取了时间。 善子一边查看猪野的伤势一边听完了伏黑惠落单的经历:“那个方向有神社和山洞吗……不过确实——以水为信仰的地方,水是通灵的媒介,所以在增强自身灵力的同时也会降低自身对彼岸的抗性,你想,就像是水导电一样。” 灵力和咒力和电都是能源,这很合理吧? “实在不想听一个灵媒在这里讲民科歪理。”左臂受伤,所以只能操纵玉犬战斗的伏黑惠顶着臭脸反驳。 不过被柩笼选中。 ……难道真是迪O尼公主? 下意识无视了这只是咒灵制造的‘仿品’的辅助监督如此想到。 但不管脑子里面在跑什么火车,善子的手没停下。 右肩、左膝盖完全的粉碎性骨折,左侧腹穿刺伤还有七海的术式造成的内出血,虽然看不到灵体,但估计也被腐蚀得够呛吧——尚且不知道这个咒灵的攻击会不会造成灵魂上的伤害。 善子趁着猪野昏迷的机会先把他反折的肢体重新摆顺,简单固定了一下。 只做必要的治疗。 ……真的很讨厌干这种事啊。 善子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启动了术式。 确实,善子的血液构造可以做出像是手、嘴,小至一个细胞,大到一整个式神的身体部位。 但这只是用于死者身上才算得上稍微无副作用。 长在活人身上的话就会产生诅咒。 要是没有抗性的话可能还会蔓延到身体的其它部位,反而杀死‘治疗’对象。 只见猪野的伤口都被涂上了善子的血,那些血在咒力的作用下冒起了气泡、增殖着将身上坑坑巴巴的所有新鲜伤口都填补了起来——然后这些新长出来的血肉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凸起的缝。 紧接着,这些缝一个一个地张开了。 是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眼型、泛着黑气的诅咒。 而随着巫女直接触碰到对方的肢体发动术式——那些关于这个人的怨恨与痛苦也被她看取…… 诶? 黑棉花愣住了,她低头看着这个昏迷着的二级术师。 这人完全没有压力源啊!? 倒是出现了很多七海的画面。 ——你其实喜欢七海吧。 被当成代餐的辅助监督有些无言。 * “要我做的事情就是这个吗?”金发少女蹲在几个箱笼之外,确认了一遍,她用有些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善子,确切来说是看着她的脸:“你、不、您的名字是黑沼善子,对吧?” 虽然不知道她确认名字是为了什么,善子姑且点了点头:“证件上确实是这个名字,芥川小姐有什么疑问吗?” “啊!没、没事!”她连忙转向了结界的方向,“那、我行动了?” 金发的少女按照指示那般向着结界里面的宿傩手指伸出了手。 ——没有被阻拦。 * 现在只剩一个问题。 那边的一级术师最后一次打散了咒灵,特级的生得领域缓缓崩塌,这儿恢复了一开始旅馆的模样。 只见五个箱笼没有消失——想来确实是有人提前摆在这里无误。 辅助监督连同累得够呛的术师们把箱笼打开。 作间的灵魂短暂的在箱中闪现又消失,估计是归位了,而剩下三个正在溢出黑泉的箱子里面,以扭曲姿势待在箱子里的受害者只活下来了一个。 “……”七海有些沉默。 但善子却是另外的想法:“如果今晚没有赶到的话,他们就都会遭难吧?” “我还没有到需要后辈安慰的程度。”毕竟从一开始,七海就知道术师的工作性质,“而且这样的感情有助于咒力的提升。”他推了推眼镜。 精疲力尽的辅助监督放弃了仪态,黑球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那边伏黑在脱离战斗的一刻就已经开始打起了瞌睡。 “所以我也没有在安慰七海一级。”黑棉花拿起自己构造物上保管的手机,索性没到需要叫增援的程度,但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维护术师状态本来就是辅助监督的工作。” “……工作吗?” “不是为了任何人,我只是为了自己薪水而行动,收支平衡,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可是会很累的。” 不接受谩骂或褒奖,我的主人只有为了自己获取的薪水和自己的目标——只为了自己行动。 “如果在拯救他人的时候不会认为‘如果不是我救了你你就活不下来了’,那么,当没能拯救的时候,也不需要觉得别人是因自己而死。”辅助监督说着语气带上些抱怨,“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你们这些术师能够少思考一点那些没用的价值……” 她摆摆手,看着远处看见帐消失的窗和警方人员已经赶了过来。 “根本一点都不讲求收支平衡,我们要帮忙维持术师的安定运转也会很累的,七海一级。” 金发一级挑了挑眉:“所以,你的‘收’是?”他看向后辈,“绕这么大圈,是有想要我做的事情吧。” 他看上去心情好了不少。 只见黑球将手机双手托起,就维持坐在地上的姿势将手机‘献’给了前辈。 “要凌晨把硝子叫起来加班治疗实在是太恐怖了。” 七海一级,请救救我! 顺带一提,这就是咒术界的职场关系——也许同事之间能有零星的友谊,但肯定不多。 套壳录像7下 后续的处理麻烦得过分。 虽然咒灵是祓除了,但辅助监督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作为受伤较轻的那个,善子当晚的工作只剩下坐着打瞌睡——新干线早就停运,最后还是‘下班’的五条悟过来把一群人——主要是病号带了回去。 因为苍的路径上不能有任何阻拦物,几人直接闪现在咒高百米处的低空。 反应最大的是伏黑惠:“五条老师,猪野前辈现在的状态根本没办法安全落地吧——!!” 倒是身体能力为0的辅助监督直接放弃了治疗,直接自由落体——深夜里部分式神解除构造倒是返还了不少咒力,但善子累得根本不想动弹。 最后还是五条悟像是提猫一样一手提着她,一手提着猪野平稳到站。 辅助监督走得踉踉跄跄,深夜里的医务室十足的热闹,那边硝子已经打着呵欠过来接人了。 “还好今晚本来就有别的工作,你知道加班时间延长有多让人痛苦吗?”她脸带嫌弃地瞧了一眼术师,然后才看向黑球,“临时处置做了?初步判断怎么样?啊、善子,别离器械太近啊,会影响读数的。” 硝子直接捞起医务室里的备用输液架,把困得走路都在乱打转的黑棉球顶到了最边上的长椅上坐好。 加班状态的校医小姐语气烦躁。 辅助监督又打了个呵欠:“内外出血和脏器破裂的部分给补上了,稍微清除掉诅咒就行,但是像是粉碎性骨折这种的我怕构造会让骨头长歪就没动——啊、肩膀里面的碎骨片还有弹片也没有清理,不过这部分我感觉交给普通医院也没问题。” 那边的医生点点头:“知道了,给他用过什么药吗?” “体征没问题我就什么也没打……吧。”善子意识都有点模糊了,说话慢吞吞的,这会儿她都不知道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有没有过过脑子。 硝子点点头,她这才有功夫把视线看向同样一身伤的其它两名术师:“样子够狼狈的。” 七海都是皮外伤,摆摆手就和伊地知交接去了(因为某个特级显然靠不住)。 那边的五条悟倒是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肩头被来了一枪的伏黑惠。 “诶?也是善子下的手?”他回头看着黑棉花。 只见那头,善子整个人已经困得像是个黑球不倒翁了,她屁|股还粘在椅子上,上半身却跟失去控制一样前后左右摇摆。 怎么说呢。 有点像是那种黏在弹性底座上会自动回弹的给猫扒拉着玩的毛球玩具。 鸡掰猫沉默了片刻。 他连忙拿出手机,连拍了二十几张也没拍出合适的照片:“诶……真的全是糊的诶,简直像是手机被诅咒了。” 扫把头笑得尤为缺德。 “我倒是希望有人有这个诅咒你的胆子。”最后还是跟伊地知交接完的七海回到医务室,这场闹剧才被叫停,他推了推眼镜,“是获救的某位失踪者干的。” “诶?” “据说是横滨人。” 那就说得通了。 不过伏黑惠倒是有些好奇别的内容。 横滨的女性也喜欢看那种内容奇怪的谜片吗? 如果善子听到的话,大概会阻止这种让横滨风评被害的发言。 可惜她没有。 * 而说到这点。 樋口一叶没让那边的咒术界相关人员送她回家,而是在三点半左右才辗转回到了酒店。 值夜班的前台看到她从外面回来吓了一跳,确认了好几次才答应给她拿备用的门卡。 而女黑|手|党一回到房间就脱下被泉水腐蚀过的西装,把自己摔在床上,手伸进枕头底下,摸到了自己之前塞进去的另一把枪。 然后她侧头看着客房书桌,在播放完那个奇怪碟片之后就因为自己被催眠而无心看管的电脑还开着,樋口明显错过了今天的汇报时间。 信息提示栏跳出了例行询问的邮件通知。 于是疲惫的黑|手|党勉强拖着自己的身子坐了起来,打起了报告。 [RE: 芥川前辈,我已经看到了目标的面容,只要联系面部描绘……而对于如何搜寻目标情报,我有一些不太成熟的想法……] 她在回复邮件里描述起了某位辅助监督的面容。 * 两天后。 “所以,不是因为诅咒醒来了,而是封印的符咒被揭开的原因吗?”东京咒术据点理论上的最高职权所有者——夜蛾正道打量着办公桌上已经被重新封印的宿傩手指。 五条悟连鞋都不脱,直接盘腿坐在会客长沙发上,而善子和伊地知两名辅助监督则是各自坐在离他最远的一左一右的两个单人座上。 唯一的术式目击者黑球点了点手:“现场情况看上来确实如此。” 毕竟当时设在手指周围的结界,和明显不是被咒灵构造出来的匪箱怎么看都是人有意为之。 她将放在证物袋里回收的封印咒符也摆到了桌面。 “确实还有一些残余的咒力。”六眼打量着明显是被强行剥下的咒符,“上面残留的残秽有消息了吗?” 那边的伊地知推了推眼镜:“这方面已经委托窗去搜寻档案中的诅咒师记录了,但具体的结果还需要一段时间。” “——不过按情况来说,这次的特级咒灵事件是诅咒师布下的阴谋,对吧?” 关于这点。 黑球人举起了手:“关于这点,我有个想法——” “黑沼监督?” “……这应该是一个已经废弃的阴谋。” 不,或者说是已经失败的阴谋。 善子把自己之前和七海他们讨论过的理论又重新搬上了台面:“当然也不能排除只是反社会的无差别犯罪的可能性,但恕我直言,这样的诅咒师意外的少,就算有,也应该是榜上有名的家伙。” 至少不会存在残秽认不出的状况。 而且那样的疯子大部分没法策划这种细节非常明确的阴谋。 五条悟歪着脑袋:“确实是个细心的家伙。” “而一个细心且头脑正常的诅咒师是不会做不符合自己利益、或是违背自己目的的事情的。” 五条悟换了个姿势,往自己的咖啡里丢进了致死量的方糖:“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善子酱~?”他语气黏黏糊糊的,多少有点逗学生的意思。 “我不是您的学生,五条特级。” “但是开学之后善子也才四年级吧?” “我是京都校所属的监督。” “所以说,善子把学籍转过来嘛。”二十多岁的特级咒术师JK语用得炉火纯青,“来我这边吧?” 五条悟一手托着自己的脸,眼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所以只能看到他那有些惹人烦、咧开的嘴。 说人这话的时候笑嘻嘻的,丝毫没有挖人墙角的自觉:“你也很讨厌那些老爷爷不是吗。” 他扯开眼罩,很明白自己的优势在哪,苍天之瞳直勾勾地盯着黑球,脸上则是慢条斯理的笑容。 善子轻轻叹了口气:“请允许我郑重地拒绝,五条特级,而且这样真的太油腻了。” “诶——对善子不好用吗,这可是池面教师的脸。” “倒不能说不好看吧……不过,五条特级就是轻浮这一点才不讨女生喜欢吧?”辅助监督颇为中肯地评价,“而且真挚度大概只有……” 黑球比了个0。 “我是真心诶。” “这可说不好。” “而且老师很受欢迎噢?我都是被搭讪的一方!”扫把头举起一根手指。 “搭讪之后进一步的来往就没有了吧,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把你拉黑的人意外的多呢。” “喂,不要在我的办公室里突然就跳到这种话题。”虽然是五条派但本身却还是温和主义的咒骸师敲了敲桌子,但很难说他制止的到底是两人的插科打诨,还是五条悟那种无意识的立场表态行为。 “所以黑沼监督,你认为那个诅咒师的目的是什么?”夜蛾正道看向黑球。 “不知道。” 较为年轻的那个辅助监督摆摆手。 “但——我也许知道这个诅咒师的目的是什么人,或者说,他大概的目标范围。” * 计划越是演变就越难控制,那么,这个都市传说刚开始散播的时候一定是那个诅咒师想要下手的时机。 “半年前……吗?”伊地知翻阅着手里对这起案件的事前搜查,“大概是去年夏秋的时候,也就是去年8月份到9月份……?” 这是横轴上的时间。 带着眼镜的前辈直接拿出了自己的工作电脑,连入了资料库:“黑沼监督,请继续。” 于是黑球点了点手:“这个诅咒师的目标群体非常明确,以目前碟片的分布来说,除开部分大型连锁店可以跨店归还,大部分被发现的失踪者和受害者集中在中川区的小型音像店附近的片区。” 她在平板上放大了名古屋中川区附近的地图。 “这片区同时也是旅游区、作为宿傩手指封印点之一的荒子观音寺附近,这附近的住宅区稀少,大部分是旅游区和宗教寺庙的用地。” 这是纵轴上的地点。 并且也因为这里人流量相对稀少远离市中心,如果想要制造随机恶性事件的话是不会选择这里的。 而诅咒师以批次碟片进行广撒网只能代表诅咒师对于目标的取向非常清楚。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 “这代表他非常确信,自己的目标绝对会在这个时间窗口来到这个地点。” 伊地知从电脑里抬头:“不过,也不一定如此吧,也许他的目标其实是住在这里的某个本地人,时间只是凑巧……毕竟这个区域会来往的人群有好几种吧?” “嗯,大概有三种居民吧。” 一、寺庙里的僧侣和咒术相关人员。 二、本地居民。 三、从别的地方来这里的人,包括但不限于游客或者是搬来这里的住民。 “首先排除僧侣和咒术相关人员,毕竟如果诅咒师都有功夫在没人察觉的情况偷走宿傩的手指的话,那么顺手解决掉目标也是很方便的事情了。”黑球划掉了一。 他要下手的目标一定是普通人。 那么,剩下两个…… “大概是游客吧。” “为什么不能是本地居民?”伊地知有些疑惑。 而一直不说话的五条悟仰着脑袋,喝了一口咖啡:“不,只能是外地人,而且一定是游客,因为他‘知道’。” “抱歉?” “如果是你制定计划,你会把最关键的部分制定在‘对方说不好会做还是不会做,可能今天做,也可能明天做’的事情吗?” “……不会吧。” 但那个诅咒师却这么选择了。 这代表对他来说,这是一件接近于‘目标有99%可能性会这么做’的事情。 “这是非常明确的‘知情者’的行为,那么逆推过去的话。” 时间的选择是因为他清楚对方会在这个时间来到这个地点。 地点的选择也是同理。 而且他确信对方有很大概率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采取这个行为——租借影碟。 “也可能是本地的电影发烧友……吧?” 黑毛球摆摆手:“不,如果是本地人,或者是搬到这里的本地人,那么不确定性就太高了——” 首先你无法确认对方什么时候会租借影片,这让选定的开始时间变得毫无意义。 “——而且按照那些被替换影碟的记录来说,波及早期受害者的影碟都是些带着冷门、小众、恐怖的题材,并不是什么新上映的大热电影。赶时髦的电影发烧友大多会选择第一时间去影院观看,事后如果真的喜欢也会选择收藏影片,租借的话就必须等到影碟流通二手市场,但是这个时间太难确定了。” 所以,‘在特定的时间观影’这个行为在这次案件中是具有特殊的意义的。 对方是一定会在八九月来的人,并且他、或者是他们一定会来到这个地点,并且选择租借影碟。 “我认为是‘他们’。”善子举起手,“因为就算诅咒师通过观察目标生活,像是个人社交账号或者是生活圈子知道了对方的爱好,哪怕对方直接在个人首页写着‘某年某月要去看某电影’,也很可能只是说说而已。” “——啊。”那边的伊地知终于对上了回路,“所以一定是集体行动。” 因为只有集体活动基本上不太会变卦。 “那么定在这个时间点开始计划的原因也变得明确了——这是提前就安排好的旅行或者是搬迁,目标肯定不会是早就住在这里的人,而且更可能是旅行,因为旅行的窗口期更短,更能明确下手的时间点。” 那么。 有什么旅行…… 戴眼镜的辅助监督已经有了想法:“出差……不,出差很少有集体行动,那么就是探亲访友或者是集体出行……?”他对着手里附近旅馆的咨询开始搜寻,“八月和九月来到附近的游客还是很多的,如果是探亲访友肯定不会住在旅馆里,先把这个放一边的话……” 他将荧幕转向了室内的剩下三人。 两个月内附近的十几家旅馆、酒店的单独出行的订单记录全都被划掉,只剩下十几宗大规模出行,这包括了三个旅行团、两个学校的毕业旅行[2]、十例家庭旅行、和两例会社团建短途旅行。 “怎么回事,这种目标圈好像缩小了但是又没有完全缩小的感觉……”五条悟双手抱胸。 而黑棉花作为价格敏感型顾客则是感叹:“……名古屋消费这么贵的地方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来旅行啊。” “诶?很贵吗?” “……不是很想和您这种大少爷讨论这种话题呢,五条特级。” 夜蛾正道把话题拉了回来:“不过,黑沼你认为这是失败的计划,是吗?” 善子点点头:“因为任何计划、行动本身就包含着目的吧?和之前排除寺庙的僧侣和咒术相关人员同理,只是要针对某个人的话,根本就没有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毕竟想解决一个普通人对于诅咒师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偷盗宿傩的手指和匪箱、构筑特殊的结界、散播都市传说本身就很大费周章,而制定这么详细计划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傻瓜,至少比那要聪明点。 那么。 “因为他必须要这么做,这件事情才会像是一个……意外?” 五条悟说得有点绕:“宿傩手指被盗的话怎么说都不能完全算是意外,估计是为了让目标受害者被波及到这件事显得是巧合。” “嗯?”伊地知没太听懂。 于是黑球解释了一下:“感觉像是……为了隐藏自己真正的杀人动机制造了随机杀人案……那种感觉?” 比起隐藏杀人行为,对方更想隐藏受害者。 因为将真正的目标混在随机杀人里面—— 这样,自身的动机、以及这个受害者的特殊之处就会变得没那么显眼起来。 “看上去受害者都只是‘运气不好’啊。” “……所以说失败了啊。” “确实。” “但不管是什么人,只要看到仪式现场都会觉得那是一个安排好的阴谋吧?” “但那是因为善子很擅长结界术吧。”五条悟提出了不同的观点,“一般的辅助监督不会进帐,而术师里精通结界术的家伙意外的少,如果这事件是在诅咒师所计划的八九月爆发的话,这咒灵根本不会进化到现在的特级,那么——需要出动的术师最多就是准一级或二级左右。” 某种程度上算得上是五条悟的体贴。 他没有提及日上山的部分。 不过总而言之,本来会过来的术师能认出匪箱和结界上的束缚条件的概率基本上是趋近于零。 而假设他的目标成功,等到祓除结束之后,现场也会被破坏得七七八八,更看不出具体的情况了吧。 “这也是我的想法。”黑球点点手,“这个人一定是确信没人能认出匪箱才用水笼地区的传说作为基底构筑了阴谋——” 他一定很清楚日上山当年的事情。 但他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现今给出的信息实在是推不出这一点。 * “不过,既然按照推理来说,诅咒师99%确认受害者一定会在八九月来到这里并租借影碟,为什么计划会失败?” 外表看着粗犷,实际上心思很细腻的校长提出了一个新的思路。 “变卦了?” “……不,不太可能是变卦,这样诅咒师就来得及修改计划了吧?”毕竟花了这么大功夫,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过。 “但看了那些影碟的话,肯定会被牵引过去吧?没有‘失败’的空间啊。” 几个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而后,是埋头在电脑里的伊地知举起了手。 戴着眼镜的辅助监督将手里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推向剩下三人:“这个会不会是原因呢?” 那是一份电路维修记录——正在昨晚咒灵占据的旅馆附近的一家旅馆。 “记录上,这家旅馆在九月份招待了一所仙台市中学的毕业旅行。”伊地知推了推眼镜,“三天两夜,但……第二天晚上,似乎是因为电路老旧,或者是学生用电的原因——出现电涌,旅馆的电路好像烧坏了。” “仙台市的中学……嗯……杉泽地区吗?”善子凑近了屏幕,读着上面的内容。 而耳聪目明的五条悟则是第一时间就摸出了手机。 “啊,找到了。”这么说着。 五条悟亮出了自己的手机屏幕——这家伙在赶时髦这方面显得尤为像是个女子高中生。 ……有点恶心了。 黑棉球先是有些视线漂移,但最后还是仔细看起了五条悟的手机屏幕:“五条特级,我可以……?” 她伸出双手。 “看吧看吧~”特级术师大方地把手机塞进了善子手里。 那是一个推特页面,只见带着明显中学生特征的私人账户首页,在去年八月的p文里赫然有这么一条点赞、评论、转发量都最多的推文。 [娜娜美:通宵的纳凉百物语!每个班都要选一张最恐怖的电影噢?坚持到最后的人数最多的班级就是赢家!三年生要参加的记得点赞转发或者是来找A组的梨花酱(心)] 而下面的回复明显是PO主的同学,里面说什么的都有。 …… [沙都子:……是要在回去的巴士上爆睡啊?] [KenTA:在寺庙底下搞这种活吗w,好像很有趣的样子。@miwa] [猪排饭大狂粉:但大部分人都参加的话,落单在卧室休息的人反而是该害怕的那边了吧?(笑)干脆就是全员参加吧。] [YOUKO:不过全员参加的话……赢的人不就肯定是那家伙了吗w] [沙都子:牙白XDDDD,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啊,对哦,他有说要参加吗?] [娜娜美:说了啊,不然根本找不到这么多人吧?我可是专门拜托他过来帮忙的。] [KenTA:XDDDD,真有安全感啊,西中之虎!] …… 这条点赞量惊人地高,反倒是五条悟有些羡慕了:“学生多真好啊,在高专搞个有奖问答[1]都凑不出人。” “请问……奖是?” “我的认可!”某个没品教师比出了拇指。 那不要也罢吧。 这么想着,黑毛球直接无视了还在耍活宝的特级术师,她把时间轴往后拉——也正好是一个月后,计划中旅行的时间点。 旅游图片、旅游图片、旅游图片。 “啊,是这个啊。” 那是连着发出的四条PO文,似乎都是在某件旅馆中拍摄,但因为停电,背景黑漆漆的。 前面几张都是中学生和和摞在一起的七八张影碟合影的照片。 只见手里拿着蜡烛的中学生们围着被摞起来的影碟坐在大广间里,配文也非常简单:[换成普通的百物语了,居然停电了(流泪.GIF)] 这次评论零星很多,有人抱怨着干嘛要带上全套烫发工具那种高功率用电器的,也有人说着吹蜡烛也很有气氛之类的话。 然后是拍摄的短视频,吵吵嚷嚷的大广间里是两个人正在坑坑巴巴地讲着漫才:[哈哈哈,根本没有在讲恐怖故事嘛!开始了漫才表演。] [这个故事可怕诶。] 善子翻开了第四张照片。 那是个粉色头发的中学生,不习惯拍照的他看上去有些茫然地被班上同学围绕了起来,在蜡烛的围绕中傻笑着对着镜头比出V字。 [超级感谢我们的西中之虎——锵锵——虎杖悠仁同学!连着跑了三家便利店买来了蜡烛真的辛苦了——大笑emji祈祷emj …… * “即便这样一个年级也有百多人,而且我们也没排除来这边探亲访友的人群。”夜蛾正道沉吟了一会儿,“总之先让窗和当地警方观察一下吧。” 他一锤定音:“而且既然这次宿傩手指也出了问题的话,悟。” 白毛特级叹了口气。 “诶……?要全国的宿傩手指封印都检查一遍吗?” “除了一级和特级也没有别人适合这种工作了吧。”以实力来说根本不需要分摊这种工作的黑棉花监督幸灾乐祸地说。 而那边扫把头则是盯了过来:“……” 他没有说话。 善子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这家伙该不会又想把工作丢给学生吧。 摸鱼问答 “先说好,如果是要我帮忙寻找那些行踪不明的手指的下落的话——” “——嗯嗯,绝对拒绝~”那边的一米九几的羽毛球脑袋点着头,脚步轻快地走在黑棉球的身边,“我绝对不会把这个工作丢给善子的。” 他的手背在身后,高大的身体稍稍歪着,背景像是冒着小花。 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辅助监督停在了原地——反正现在赶回办公室也只是赶之前答应的封路申请和报告书,还不如在这边带薪摸鱼。 “五条特级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吗?”她指了指那边的校长办公室,“夜蛾校长明显是有什么事情想跟你单独说的吧。” 这种程度的眼色她还是会看的,也是这样善子才会在汇报结束之后马上就离开了。 ……而这个人跟出来到底是? “其实是想问你两件事。”那边的特级教师摆摆手,“至于听训那种事情交给伊地知不就好了。”他心情颇好地歪了歪脑袋,肆无忌惮地进行着这种没有任何良心成分的发言。 不要给我在这里装JK啊。 黑棉球移开了视线:“所以?” “因为善子是‘专家’嘛,所以想在安排之前咨询一下你的意见。” “嗯,我在听。” “你认为有回日上山搜查的必要吗?” 听到这里,即便是再嫌弃,善子也不得不移回了视线:“这是通知吧。”她语气里没有任何怀疑。 “我才不是那种一句话十八个意思的老头子,真失礼——” 二十八岁的教师像是个孩子一样拖着长音说话,善子不自觉地往离他更远的方向退了两步。 五条悟根本不在意辅助监督行动里的嫌弃。 “真的是询问噢?虽然确实有一点点要看你下一个问题回答的意思。”教师耸耸肩,一边肩膀靠在走廊的窗框边上,他低下头,脸将将停在黑球诅咒的外面。 因为蒙着眼睛。 五条悟能清晰地‘看见’咒力热成像图中,善子脑袋的位置。 他的目光对上了善子的。 然后五条悟的语气换成了成年人。 “虽然被夜蛾校长打断,但我之前可是很认真的。”他的语气低沉了下来,不是那种以孩童的方式对待孩童,而是以成年人的方式对待成年人,“黑沼善子,你……要来我这边吗?” “不,应该是这么说吧。”白毛扫把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此刻他的脸上没有笑容。 “站在我这边吧,善子——你是很有才能的人。而且,你也不喜欢……” “——我也是很认真的啊,五条特级。”黑棉球没有听完他的话,“请允许我郑重地拒绝。” 五条悟撇了撇嘴:“还是第一次有女人这样拒绝我呢。” “……你只是想说这种台词耍帅吧,五条特级。” 而且不要把那种奇怪的八点档电视剧台词也放到词汇表里面吧。 “哈哈,确实。” 两人习惯性地跑火车到此为止。 那边的五条悟已经从倚靠着的窗框上站直了身体,他双手插在兜里:“有原因吗?是那些老爷爷威胁你了?总之……” “姑且一问?” “我们这不是超合得来嘛。”特级术师用双手手指着黑棉球。 总监部的束缚当然是一个原因,但那并不是全部,当然,由于束缚要求不能提及自身,于是善子的回答多少有些含糊:“那种老爷爷最喜欢的节目当然也是因素之一,但更多的……” 黑棉球双手都缩进了诅咒,思考了一阵:“果然还是因为五条特级太强了吧。” 五条悟看上去有些吃惊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嫌弃我太强的,总之,姑且感谢?” 他笑眯眯的。 “——所以,五条特级一个人的时候才是最强,我想您也清楚的吧?” 然后这笑容逐渐从五条悟的脸上消失了。 “我认为您在现在还没玩过总监部的唯一原因,就是您还不能抛弃自己身位人的身份这一点。” ——想以作为人子的身份达到目的,而不是作为神子的最强。 “而我也认为……”善子的声音也沉了下来,巫女本该冷清的嗓音被诅咒扭曲成了诅咒,“如果您只有一个人的话,绝对会赢。” 因为神子没有可以被攻击的弱点。 他的无下限本身就隔绝了几乎所有的肉|体伤害,而精神上——这个男人也是无敌的。 五条悟作为毫无疑问的最强不需要帮助,就像是上等马,你只要让它自由地奔驰就行——在上面添加任何东西都只是无用功。 给最强加油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本身对上任何人都只有赢这一个结果。 那么。 给这样的无敌加上伙伴只是给他增加弱点,因为五条悟是无敌的,但他的同伴不是,而当二者结合在一起的时候。 就像是给上等马穿上衣服,戴上装饰品——精美温暖,但说实话。 保暖的衣物即是可以被点燃的柴薪,精美的配饰会变成勒住脖子的枷锁。 他本来没有任何可被抓住的把柄。 而现在…… 不会拖慢他的速度吗? “说到底,这样的呼朋引伴也只是因为身位神子的您想要同伴吧?”善子将手背在身后,也学着五条悟的动作歪着脑袋,“当然,这是作为人的本能,我不知道这是您无意识的行为,还是心甘情愿被此束缚。” “所以您很清楚吧,七海先生更靠近保守派的原因,而作为铁杆五条派的夜蛾校长为什么几乎从来不参加非必要的总监部集|会,尽量降低着存在感,而硝子则是保持着完全的中立。” 因为他们不想成为最强的弱点。 所以,善子很清楚。 “在成为您的同伴的那一刻,想必我的弱点也会成为您的弱点,并作为可被攻讦的对象标记上吧——但它对您来说意义是很有限的,因为五条特级的内心也很强。” 他估计只会短暂地伤心,但不会崩溃吧。 “这点您很清楚吧?自己觉得‘不会出问题’,或者是‘出了问题也能解决’的部分,有时候才是别人最大的忧虑这一点。” 出乎意料地,五条悟点了点头:“啊。” 他语气既不严肃也不轻佻,反而像是……放空了大部分情绪那样,某种程度上,也许这就是神子吧,带着点疏离。 “嗯,我知道的。” “只是懒得这么去思考?” “不,有的时候是不怎么在乎。”五条悟歪着脑袋思考,这确实是真心话。 而黑球低下了头,没有对上他的视线,这可以说是一种巧合,也可以说是刻意:“但对我来说不一样。” 那边的五条悟没法回话。 只能听着黑球低声地说。 “因为我很在乎,并且,我很弱小。” “因为‘守护’才不是漂亮话,而是一种行动——为了这件事情切身实地为了他人采取行动、计算得失、决定人生的偏重在哪边。”[1]五条悟突然复述了一遍善子曾经说过的话,“所以是这个意思啊,善子。” 他看上去并没有生气,也不难过,高大的教师反而只是试探性地伸出了手,在确认黑球没有避开之后,手掌才慢悠悠地落在了善子的头顶上。 “……这就是你选择的人生偏重吗?为了守护?” 黑球没有回话:“……” 而五条悟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真没想到我还有理解他人弱小的这一天啊,好奇怪。” “毕竟人道主义不是你的领域吧,五条特级。” * 当然,这样的摸头一开始也许只是为了安慰,但在他的手五分钟后还黏在善子的脑袋上这一点来说。 ——绝对只是觉得有趣吧,这个垃圾教师。 “头发会乱的。” “整理不就好了?” “——作为有咒力者,我也看不到的啊。”黑棉球有些无奈。 “那平时到底是……诶,有些好奇了。” 黑球举起一根手指:“就像脑袋上套着布那样?隔着远远的是看不见的,但是贴在脸上就会有布料的缝隙能看到外面。”她拨开了五条悟的手,“而且,请不要仗着无下限不会被诅咒影响就总把手伸进来。” 而那边的教师歪着脑袋:“不过这样我还是很喜欢善子噢。” “因为很合得来吧。”黑球叹了口气。 “……不过,是很值得守护的东西吗?可爱吗?要是因为不可爱的东西把我甩掉,我可是要闹的。”这么说着,五条悟的语气已经又回归了他一贯的轻佻德行。 “首先,请不要用那种缺乏距离感的用词,五条特级——你只是想说这种台词而已。”善子伸出一只手,弯下一根手指,“两个逗哏凑在一起只是浪费笑料。” 她又压下了一根手指:“其次,想调查就调查吧。” 不要用那种若无其事的无防备姿态对着我。 “——因为我绝对会让你伤心的。” “竭尽全力?” “竭尽全力。” 五条悟沉吟了片刻:“看来底线是这里啊。” “利用别人的亲近来伤害对方只是单纯的卑劣吧,我很讨厌那样。”还不如直接互相伤害呢,黑棉花看着窗外山下训练中的学生,“而且五条特级虽然是个人渣,但姑且比那些家伙好点。” 最强侧过脑袋,直接过滤了人渣的评价,两人看向同样的方向:“这样看来,如果受伤就是无视警告的我的错了呀。” “那当然。” 听完了善子的理由,五条悟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两个人恰似能互相诉说秘密的陌生人,在陌生的地点,碰巧坐在了一条长凳等着不同的方向公车,但少了那点温情脉脉。 而且……完全没有达成共识。 “更想要善子站我这边了。”高大的特级双手插在兜里,脸上露出了烦恼的表情,“不过果然,善子会拒绝的吧。” “……你到底在想什么?”就连黑球也短暂地忘了使用敬语。 “诶……在想什么吗?”而那边的五条悟只是露出了一副你在担心什么的表情,他歪着脑袋,像是个高大的芦苇一般原地摇摆了片刻,“当然是在想强迫你答应的方法了。” “……” 他脸上带着理所当然的笑容:“我可是最强。” 各种方面。 黑球叹了口气,放弃在这里和他做多余的口舌之争,她只是压下手上剩下的三根手指:“不过,我必须要强调——很可爱。” ——不如说是超可爱。 对善子来说是值得甩掉五条悟这种最强助力的那种可爱。 “诶,真好奇,是值得三分的砝码啊——会给我看看吗?” “当然不会,你这人渣,都是你的错。” “就算是我也不会接这种突然丢来的直接攻击啊,善子。” * 确实可爱。 那是个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小女孩,她黑色的头发被梳成了有些乱糟糟的左右两个低马尾,和眼睛同色的深蓝色的发带正松散地绑在上面。 此刻女孩正站在一座坟墓前,认真打量着上面的残秽。 既是师傅又像是半个母亲,但其实更像是姐姐的九十九由基斜斜倚靠着已经停好的摩托车上,只是在墓地的最下边将手比成了个话筒,懒洋洋地吆喝道:“二十四号,看好了吗——?” 说来也巧。 三个人的名字都有数字。 而那边被呼唤的二十四号回头,马尾数最多的小笨蛋举起双手对九十九摆了摆手,比出了个叉:“这里也——不——是!” 她努力加大了本就细弱的音量,看上去是把肢体力量都用上了的意思,但根本忘了这里不是目标的话只要跑回去汇报就好这件简单的事情。 小女孩有些费力地跳下台阶,迈着小短腿啪嗒啪嗒地跑回了九十九的摩托车旁边:“九九又不想干活啊,摸鱼不好。” “你姐姐也摸鱼。” “那是因为姐姐有好好工作!”这么说着,女孩已经给自己带上了儿童用的安全帽,“而且姐姐才不会有错,姐姐扎的头发也比九九好看!” 她有些笨拙地塞了三遍也没把卡扣扣好,九十九伸手想要帮忙,却被好胜心强烈的小朋友躲开了。 第五遍。 她终于把卡扣弄好了。 “啊啊,是我错了,你这姐控——而且那种跟你姐一样不喜欢别人帮忙的脾气到底是哪里来的,在她面前你不是挺会叫疼吗。”不干活的这位特级术师这才双手穿过二十四号的腋下把她提溜了起来,“而且——我本来就不会照顾小孩,能给你扎两个毛揪你就应该感谢了。” “我知道!就跟葵哥那样在脸上留个疤。”二十四号一边被放在后座的儿童座上,一边还用手比划。 这画面说实话有些滑稽,毕竟重型机车上绑儿童座的情况并不是天天都有。 九十九叹了口气:“——你这笨蛋真的不是天然黑吗。”不过她还是好好地给二十四号绑上了安全带,“所以,已经确定不是目标了是吧?” “嗯。”二十四号点点头,“残秽和夏油的不一样,夏油的是紫色的,这个是蓝色的。” “……平时是笨蛋,但是这种地方聪明吗。” “嗯?” “没有哦?就是在想之前那两位警官先生问的事情,二十四号也差不多到想好自己的证件名的时候了吧?难得有帮忙搞定身份的途径噢。”九十九由基转移了话题,“不过最近还会很混乱吗?术式觉醒的时候一般都不太舒服吧。” 一窝蜂涌来的问题还有成年人那种弯弯绕绕的说话方式都让小女孩有些难以招架,也因为长年的病弱,她反应有些迟缓,二十四号也只能一点一点的回答。 “最近没有不舒服。” 她抓着九十九的机车外套。 而摸鱼特级也骑上了摩托:“差点忘了你这会……那名字呢?想好了吗?” 二十四号点了点头,她扯了扯九十九的外套,被安全带限制和腿长让她没办法离开座位,所以是女性特级微微弯腰将就二十四号的身高。 因为是说悄悄话,所以小朋友用手遮掩住了自己的嘴和九十九的耳朵。 女性特级扬了扬眉毛:“你不是不喜欢吗?” 而那边的小豆丁的思路非常直线条:“可是姐姐也在为我做不喜欢的事情吧?” 那我也要做。 小小的她攥住了九十九由基的衣角。 “姐姐帮助我。” 我也要帮助姐姐。 “姐姐喜欢我。” 我也要喜欢姐姐。 说到这里,她瘪着嘴,倒罕见地露出有些低落的模样:“然后姐姐就能回家了吧?” “啧,感情好到让人有些不爽啊,你们两个,我也有给抚养费吧。” “但是九九没有马尾,姐姐有一个,我有两个。”小笨蛋一本正经地说——所以我们两个是一家人。 九十九由基有些无奈地戴上护目镜:“别把善子跑火车乱说的话当真啊——啧,等你过段时间完全适应了我再跟你算账,到时候反正丢脸的不是我。” 豆丁听不太懂她的‘威胁’,但姑且感情好是明白的:“而且……我和姐姐是互?两?双……?” 她想词想了半天。 “啊、是两情相悦!”笨蛋悟了。 “是双向奔赴啦,笨蛋。”有些无奈地带上了护目镜,九十九由基启动了机车,“偏偏记得这种复杂的词汇就记清楚啊。” 还有三处最后需要探查的地点。 * 硝子外出回来的时候,猪野已经走了。 善子坐在硝子买的按|摩椅里等待交接,但从外型来看,其实就是按|摩椅里长出了个黑色毛球,看到校医小姐回来,善子伸出了手:“硝硝硝子子子——” 她被按|摩椅的捶背功能颠得话都说不清楚。 成熟大姐姐挑了挑眉:“拒绝了?” “拒拒拒——” “我了解了。”硝子伸出手制止了某个辅助监督一句话颠三次的胡言乱语,“我还以为你多少会考虑一下吧。” “猪野二级又不是真的喜欢我,他只是选择自己觉得舒服的生活方式而已。”黑球调节成了拉伸模式。 “——而你就是那种生活方式?” “人该待在觉得舒服的地方,和相处舒服的人在一起,喜欢或者爱倒不重要了——大概就是这种价值观吧。” 硝子将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闻言也只是点点头:“这么说起来,好像确实家系术师有这样想法的意外的多。” 不过更多的应该是不婚主义者吧。 “也有那种性格太奇怪的。” “不过善子你是哪边呢?” “……恋爱?”黑球身上一点劲儿也没有,“嗯……不太喜欢。”不如说是这么回事,“结婚说不好会吧,但是恋爱的话,感觉——” 黑毛球摸着自己的下巴:“我很讨厌在原地等待不太可能会到来的家伙诶,而且咒术师一个个都很脱线,我不喜欢无偿照顾别人。” “那是你对恋爱的印象吗?” “诶?”黑球在这方面意外的无神经,“不是吗?” “……有些好奇你到底从哪里学来的这种价值观了。” “周围?” “谁啊?” “就……大家都?” 硝子脑内闪过了无数张人渣的脸,实在没能搞懂谁能对号入这个座,不过硝子一向不为难自己,她开始了工作。 而善子? 她窝在按|摩椅里面。 反正直到她的工作电话又响起之前——善子都是全世界最幸福的黑球。 ……不过全世界本来就只有我一个黑球。 这么想着,辅助监督修改了一下定义。 善子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黑球。 然后全世界最悲惨的黑毛球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善子本来打算假装没听到的。 但那个陌生号码只发来了一条信息。 “找到了。” 如约赴会1 辅助监督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三点。 离下班的时间还很早——要等吗? 不。 ——是等得了吗? 辅助监督犹豫了一会儿,她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和硝子打了个招呼就连忙离开了。 * 善子起先还控制着步速。 “黑沼监督,啊、正好你过来了,这次回收……”那头新田明正拿着一摞文件和善子擦肩而过。 黑球只是一连鞠了两躬:“抱歉,新田监督,我这里还有别的事情,如果不是紧急情况您可以放我桌面吗?”她连忙让诅咒避过新田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校区。 “诶!?不是,这个是……” 那边的黑球已经毫不犹豫地打了早退卡:“真的很抱歉。” 善子走的时候又鞠了一躬。 倒是回办公室的伊地知作为大前辈看见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在原地打转的新田明,这才过来招呼了一句:“如果不是必须黑沼监督处理的工作的话,交给我也无妨。” “伊地知前辈!”那头染了金发的辅助监督都快流出眼泪来了,新田明连忙将手里的文件交了过去,“不过……真的没关系吗?” 那是上次七海建人担当的名古屋特级咒灵的案件的总结档案,只见案件描述的后面是负责后续清扫现场的窗和本地辅助监督的附录补充——即便咒灵已经被祓除,被咒灵生成的黑泉也随之消失,但现场仍然收缴了不少可以称之为咒物的物品。 宿傩的手指自不用说,那五个材质不明的黑色箱子该怎么处理也是一个问题——这两天窗连同警方还一齐回收了大约四十几张已经失去牵引效力的碟片。 这些东西在外多少仍然是个隐患。 “我询问了忌物库,但他们也不确定这些东西适不适合和其它咒物存放在一起……” 伊地知摸了摸下巴:“确实,毕竟对于它们的效力和储存方式都需要更多情报。”他推了推眼镜,将文件接下,“新田监督之后是还有工作吧?这些文件就交给我,我之后会和黑沼监督仔细斟酌怎么能够妥善看管这些咒物的。” “啊,是的!之后是和二年级的熊猫执行祓除任务。”后辈露出了得救的表情。 但伊地知很快就没空和她闲聊了。 “伊——地——知——”只听见办公室那头传来了五条悟叫魂似的呼唤声。 于是辅助监督大前辈也只能苦哈哈地投入了工作。 * 善子从车尾箱里找出了一次性电话,她用肩膀夹着手机,直接给那个电话拨了过去:“这是降谷还是诸伏警官?” “诸伏,黑沼小姐还记得我?” “只是预想到黑田管理官应该没空管我的事情,最近在新闻看到他了——从十年昏迷中醒过来?你们卧底编的故事比还离奇啊[2]。” 那边的诸伏回了去什么。 但善子根本没认真听。 她飞快地检查了一遍车尾箱,之前任务消耗的血袋还没能重新补充——靠术式反转积累和抽血积攒的血袋已经快要见底了。 这会儿手头只剩下四袋,也就是算上身体能承受的出血量,只够加茂幸的一次完整显现和两次手臂群…… ……我要是会反转术式就好了。 但身上有诅咒的话,会了也不能用,毕竟正向的情绪力量会打散诅咒——还不如用咒力反转生成血液。 黑球在心底忍不住抱怨,她查看了一下剩余的弹夹储备,四个弹夹,24发。 “……我的运气还挺好。” “抱歉?” “啊,没有,诸伏警官,您说。” “给黑沼小姐的回执已经放在新干线储物柜里了,密码是……说起来这次的工作需要我们……” “为了你们的安全,还是不要掺和进来比较好。”这么说着,善子把压箱底的裹尸袋拖出来放到了最上面,“幸前辈,你觉得这个大小够吗?” 她捂住了话筒,看向倒影里的加茂幸。 倒影里的式神则是耸了耸肩:[装两个都够了——善子,不要紧张啦。] 黑球点了点头,她将做样子的蓝牙耳机塞进了耳朵里,将行李带上,一个小时不到就赶到了新干线车站。 辅助监督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打开了储物柜。 空荡荡的储物箱里只摆着一封信。 一看就知道是九十九由基的主意,黑棉球将信拿出,摸上去只能感觉到里面似乎放着什么硬质的正方形卡片—— [这里面就是目标的地址吧。]加茂幸也如此评论到,[居然这么快就能知道那个夏油的所在地……] 善子甩了甩信封:“说实话,我倒是不太想和这种家伙的灵魂定下束缚——总感觉会看到很多讨厌的怨念的。” 不过。 如果可以达成目的的话…… [不打开看看吗?]那边的式神催促道,[地址在里面吧。] 黑毛球摇了摇头,她举起信封,透过光,隐约能看到那里面似乎是一张拍立得照片的轮廓:“师匠是不会把地址写在里面的,因为无法确保会不会有别的家伙看到这封信。” 所以,这一定是只有善子才能得出的答案的传递信息方式。 她看向信封的封面,没有寄信人的地址,只写着黑田兵卫作为伪装地的一个收件人地址——当然现在也被涂掉了,善子看了看背面,当然也没有寄信人的地址。 她又看向邮戳。 岩手县——某种荒谬的猜测一下子袭上了黑毛球的心头,她直接拆开了信封。 “五条这家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那是一张拍立得——坐在重型机车上的金发美女正单手捞起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正是九十九由基和二十四号,而背景里则是雪仍没有化开群山和滑雪道。 拍立得的下面只写着一行字——‘寄香。’ 而加茂幸则是有些好奇:[怎么了吗?你已经知道了他在哪里了?] “啊。”善子将信封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夏油。” 辅助监督打开了手机浏览器,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夏油二字。 [嗯?]那边的式神还有些迷糊,[——世俗界应该是搜索不到夏油杰的信息吧,就算搜索到,应该也是他曾经在星盘教的……] 她的话没有说完。 “嗯,但除此之外还会有一个结果——不,虽然我一开始也想过这人渣不会真的开这种玩笑吧,但……” 黑棉球的手机屏幕上已经弹出了结果。 夏油高原——位于岩手县北上市,日本东北最著名的粉雪滑雪场[1]。 谜底就在谜面上啊。 [五条先生……在拿挚友的死玩谐音……梗吗?]加茂幸这话说得有些艰难。 而黑球倒是否认了:“虽然他就是那种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的性格,但还没到这种程度啦,多半是别的原因。” 虽然善子也不喜欢这个白毛人渣,但随着相处的时间增加和先天就超合的相性——虽然她也很讨厌承认这点。 “我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 [嗯?] “……因为墓碑上没法加上夏油的名字啊,多半只能留下松田松下三菱本田之类无关紧要的姓氏吧,等五条悟死后,估计这里就真的变成那个假名长眠的地方了吧。” 如果墓碑无法刻上,至少要是在一个可以称之为夏油的地方? 夏油的坟墓,有夏油的坟墓,夏油。 “估计会说着去找夏油,然后一边看别人慌乱的模样,一边说着哎呀我只是说夏油滑雪场之类的胡话吧。” ——都不知道是在认真还是在搞笑了,不,不如说对他来说,能搞笑的话更好吧。 这个白毛混蛋。 * 时间/地点不明。 麻将桌边坐着两人两咒灵。 火山头的咒灵看上去兴致缺缺:“黑沼善子?” “毕竟是要杀掉的对象,好歹也要知道该怎么称呼吧?”头顶缝合线的男人笑眯眯地说,“降灵构造,为灵体塑造身体的术式——噢,当然也是咒术界那些家伙的救命稻草。” 在天元因星浆体同化失败陷入沉睡,结界即将崩塌的现在,那些人能想出利用咒灵操术控制恶灵化的天元倒算得上是聪明了。 “……说这么多,本来就是你引导的计划吧。”灰蓝头发的咒灵抬起他那张全是缝合线的脸,他有些好奇地摸着麻将,“之前明明就在兴致勃勃地给那些家伙写束缚的手稿。” 对此男性术师倒不否认,如演说一般,他伸出双手。 “牢不可破的束缚通常必须在天平的两端保持平衡,例如这种情况——实力最高在一级的灵媒要降灵特级术师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就要立下束缚,以增加自身弱点的方式提升术式的强度。” 因为与四级和三级的差别不一样。 一级和特级术师之间的实力差近乎天堑。 “所以为了完整召唤夏油杰,那个灵媒将要立下的必定是几近于将自己生命献出的束缚——那么,再这样的天平的另一侧,能放上的内容就很少了吧。” 毕竟本来就要近乎献出生命的话,你要如何威胁对方呢? 而靠威胁不能成立的条款,靠束缚也无法达成。 “所以,要让她的行为变得可控,想这一侧能放上的砝码可是费了我好大的功夫——毕竟要看上去对她毫无威胁性还是挺难的。” “所以?”火山脑袋咒灵双手拄着造型奇怪的拐杖,“这又和我们来这里有什么相关?”它看上去十分烦躁,单纯只是以耐心将自己压在椅子上。 而最后一个座位上则是坐着一个沉默的白发妹妹头和尚。 “因为我们的计划可以开始了。”中年人这才讲到了重点,“而那几条束缚条目就是关键。” 这么说着,他举起了三根手指。 臭脸火山咒灵对这个笑眯眯的家伙明显缺乏信任,它哼了一声:“意义不明。” “所以,黑沼善子。”真人则是复述了一遍中年人的话,“这就是我们的入会检查?” “里梅会和你们一起行动,不过,要这么理解也没有问题——本来是打算再留她一会儿的,毕竟我对她身上的诅咒束缚多少还有点研究的兴趣,不过,果然是有点烦人了。”中年术师摊手向两名咒灵介绍了自己的‘同伴’。 缝合线术师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杀意,甚至就连此刻,他的声音也是温柔的。 倒是梳着奇怪三马尾,脸上顶着同样怪异缝合线的咒灵真人举手:“我来就可以了,毕竟根本没有失误的空间吧。” 中年术师点点头,但说到底他们这些人会存在的也只有因共同利益聚集的共犯而已:“想怎么做都由你们选择,当然,一个人行动也是可以的,但我的要求只有两个。” 而中年人只是温和地说:“取回夏油杰的身体。”他又指向咒灵方,“清理掉那个灵媒和她出现过的痕迹。” “瞧不起谁啊。”漏壶哼了一声。 “不过为了方便你们行动,姑且还是把有利条件告诉你们吧。” 一,黑沼善子无法透露、暗示、引导别人将天元与夏油杰两个概念联系到一起,虽然看上去是不能暴露其中关联,并且让她能够顺利调查的同时不用规避这两个概念。 但是反过来说,就是二者都可以听,可以附和,但不能提及。 “因为人最难控制的就是脑袋里的想法,当提到一个必定触发另一个的时候,两个概念都会变成禁语。” 真人明白了,他撑着脸:“也就是‘从现在开始你不可以想到猴子’这类的把戏吧。” “又是从那些没用的旧人类写的书里看来的?” “毕竟要成为新人类的话,这种程度的计算还是要会的吧,漏壶。” 当提出要求的时候,这个概念就植入了你的大脑,而越叫你不要思考这个概念,这概念就又会在你脑中复读一遍,而强调这两个概念的关联性最后只会导致二者变成一个概念。 最后……黑沼善子就只能保持沉默了。 而那个中年术师仍然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模样,他语气柔和,不管看上去还是听上去都只能以彬彬有礼来形容。 他既是毒蛇,又是恶鬼,也是人类。 “黑沼善子应该最近就能找到夏油杰的尸体,而根据束缚——由总监部获得其尸身就确保了她是绝对不能隐瞒夏油杰尸身的下落。”男人的手撑在自己的下巴上,“她会自己报上赴死地的位置。” 而第三条。 ——在全体总监部的‘亲眼’目视下完成术式的开示和召唤的话。 “喂喂,那这样的话……”缝合脸咒灵脸上露出了恶意的笑容,“根本跑不掉啊。” 那边的中年人笑眯眯地点点头:“不能私自召唤、无法隐瞒尸体地点、也因为保密原则无法向人求救,不,正因为如此,即便遭遇了伏击,也因为那就是夏油的墓地。” ——连把事情闹大、呼救都做不到。 头顶缝合线的中年术师满脸佛笑,口吐毒涎:“而根据档案,对手最多就是一名二级和一名一级术师。” 真人笑了起来:“你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先是利用别人为你探查夏油杰的尸体,在利用价值结束之后又要清理掉。” 倒是漏壶面露不满:“不是已经说好了吗,真正的人类是我们这边。” “我只站在新人类的这边。”那个中年术师笑眯眯地托着自己的下巴,他举起了一根手指,像是才想到一般,“啊,不过之后要合作的话,没有称呼也很麻烦吧。” “就叫我夏油吧。” 反正也是之后要一直使用的身体了。 * 虽然只是猜测,但夏油的坟墓位置多半已经确定了下来——只要到站之后拿着寄香,多半都能找到大概的位置,剩下只要追踪残秽就能找到地方。 但仍有一个问题。 善子已经买好了新干线车票,从东京坐到岩手县首府盛冈需要两个小时,而到达夏油高原的北上市则还需要半个小时。 “……必须要向老爷子汇报了啊。” [我以为你会想要直接召唤?] “我是想这么做,但是没法做到。”善子坐在座位上,状似看向窗外,实际上只是和玻璃上的加茂幸对视。 ——之前拜托九十九由基帮忙搜查已经是在冒险了。 束缚里明确要求不能透露、暗示、引导别人将天元和夏油杰两个概念联系到一起,所以在求助九十九的时候,她在那份文件里什么都没有说——那只是五条悟的27日到大晦日的行踪记录,和几个地点所有的墓地一览。 索性师匠明白了她的意思,而这样的绕行没有破坏束缚。 但如果按照束缚所说——要由总监部获取其尸身,并在全体总监部的‘亲眼’目视下完成术式的开示和召唤的话。 善子看向了自己的手机,犹豫了许久。 黑棉球自言自语:“理论上来说,总监部只有我这一个选项,对吧?” 式神因对束缚内容一无所知而满脸疑惑,但黑球只能保持着令人憋闷的沉默。 然后善子拨通了乐岩寺的电话。 “乐岩寺校长,嗯,是我……嗯、位置是……” 她一手握着手机。 “嗯,我会按照约定行动——不过,可能需要总监部想办法让五条悟顾及不上这边的事情……嗯?鸟取县的工作是吗,嗯、几乎是最南部的话,应该不会影响到——” “我大概两个小时之后就会到达具体的目的地,到时候我会将地点情报发给您,嗯,嗯,好的。” 这么选……一定是对的吧? 如约赴会2 3月2日,6PM,岩手县北上市,夏油高原山脚下。 如白色雾气一般的少女在路上蹦蹦跳跳,旁边的高大的金发女子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善子忍不住摩挲了一遍手中的拍立得照片。 “看到了?”站在善子旁边的是一个黑色长发,背着刀袋的女性,她体态修长,只是微笑着注视着黑棉球,琥珀色的眼睛本该透亮,却因为是式神构造体变得如善子一样带着点空茫。 而黑球放下了手中作为寄香,可被巫女追踪的拍立得照片:“她们当时去了那个方向。”她指着山脚下的那头——此刻正是黄昏,滑雪的游客们陆陆续续从雪山上退下。 两人带着行李逆着人群走向山脚,无视了那些人或疑惑或怀疑的目光。 ——虽然游客们的疑虑可能并不只有两人逆流而上这点。 那种深层次的忧虑先放在一旁不提。 善子目前有个非常现实的烦恼。 她背着着铲子,一手拿着拍立得照片一手拖着行李箱:“我要是说自己只是来这里登山旅行的,会有人相信吗?” “只带一样的话多少还有点可信度。”作为前辈的加茂幸笑眯眯的,“两样的话,看上去可能是个找不到酒店的游客。” 这么说着,她用拇指指了指善子背后背着的那把大铁铲。 “但带着那个的话。” “啊,果然。”这么说着,善子会意地点了点头,“看上去就超像是来偷尸体的人吧。” 这么说着,两人已经到了市郊的山脚下——北上市本地人并不多,作为附近几个村子合并起来的小旅游城市,整个地方绕河而建,本地人少得过分。 这会儿几乎只有游客在游荡。 终于来了。 善子将拍立得照片收进了胸前的西装内袋里,打量着山脚下的墓地。 即便生前的头衔多得让咒高负责监视的同事都有些头疼,什么特级术师,咒灵操术,最恶诅咒师,什么星盘教教主——死之后都没有意义。 除了石碑背后不远处就能看到的夏油雪场,五条悟没有在墓碑上留下任何名字。[1] 光秃秃的墓碑石板下只有已经枯萎的供花。 善子确认了一遍上面的残秽,除了再明显不过的五条悟的残秽之外,只有非常浅淡的另一个人的痕迹。 已经不需要确认了。 于是善子摸出了电话。 * 4PM. 嘀嘀嘀—— 响起的是伊地知的电话。 “人为抹消——?”那边的五条悟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别接。” 伊地知明显是心存疑虑,但仍然是以五条的意志为优先,他按掉了电话,点了点头:“是的,因为由我这边的权限没法申请到这种程度的文档,所以拜托了夜蛾校长。” “所以不是权限不够的问题,而是东西不见了。” 伊地知坐在椅子上双腿并拢,带着眼镜的社畜跟个惊弓之鸟似的规规矩矩地坐着:“夜蛾校长那边搜查的结果是,十八年前和渡会启示之家有关的任务情报是有的……但……” “十一年前,日上山覆灭的那些档案就没了,是一开始就没有搜索到还是?” “应该是有过,但是被人取走了。” 伊地知指了指手头仅存的文档记录,“归档记录右上角都会有编号,但是这编号是断开的。” 与此同时,一同消失的还有渡会启示对于日上山上的研究报告,和当时营救工作从那边带回来的物品和咒物之类的东西。 而且因为当时的知情者多半已经死亡…… 五条悟有些焦躁了起来,他以手搓着自己的太阳穴和额头:“想必这些资料也没有借调记录吧?” 他的猜测没错,伊地知脸上也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低自尊的社畜像是就连自身的存在都被否认似的,有些局促地蜷缩了起来。 五条悟根本没空关心学弟受伤的心灵。 他仰头,用头轻轻撞着沙发椅背后方的墙壁——说实话,也就他这个身高能做到了。 “伊地知,我能拯救的只有准备好被我拯救的人。”银发的最强焦躁了起来,“虽然我的良心没有强烈到那个程度……” 那分明是有什么的气息。 就算看不到表情也能感知到的—— “简直像是拿着伞还是任由自己被淋湿了一样的家伙。” 真是让人在意。 “五条先生……”伊地知总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气氛很快就被五条悟的下一句打散了。 只见那个人渣双手抱胸:“……果然还是得把她所有把柄都握在手里才能安心啊。” 辅助监督有些无言,恰巧电话又响了起来。 “挂掉。”五条悟板着脸塞住耳朵,然后他又用茶点把嘴也塞住了,“一定又是那些老爷爷要叫人出差什么的吧。” 但这次辅助监督没有再顺着他,只是多少有些烦恼的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确实是出差。 “鸟取那边似乎是找到了一根宿傩的手指,考虑到封印的……”伊地知劝说。 “知道了知道了。”五条悟双手按着自己的膝盖站了起来,“早知如此当年为什么要把死人手指借出去当驱邪的镇物啊。” 他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个草莓味的茶点,二十八岁的男人舔了舔手指上的糖霜。 他活动了一下关节,歪着脑袋想了想。 “伊地知!”五条悟的语气严肃,他伸出一根手指。 伊地知紧张了起来:“在!请问是有什么吩咐吗?” 而那边的特级术师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鸟取县我记得是梨果冻和因幡白兔馒头还有白玫瑰牛奶奶油饼干[2]是大热门,对吧?” “……”没能预料到他要说的话的辅助监督一口气没提上来。 “帮我在行程地图里面标注这几家店的地址和营业时间——今天肯定是来不及了,不过明天回来之前我要一口气吃个够……伊地知?伊地知!”察觉到眼镜社畜根本没在听他说话的最强回头抱怨,“是跟善子一起工作的关系吗?你胆子变大了啊。” “——诶?不、我、诶!?我只是在记录……” 那个白毛娃娃脸人渣笑眯眯地开始威胁起了后辈:“我要掌掴你了~” “抱歉我这就去安排出行车辆——” * 8PM. 辅助监督布下了帐,将整个山脚的空间都笼罩了起来。 善子和加茂幸合力将墓石推开,然后是最里层的棺木,这一切看上去都和普通的墓穴相差无异,要不是看到了寄香里二十四号留下来的印记和五条悟快要消失的残秽——这还得多亏那个最强无与伦比的强度——黑球都不敢确定那就是夏油杰的坟墓。 而坟墓上—— 善子屈下身,查看着被钉上的棺木。 果然。 她在其中一根钉子上找到了结界——并不强,感觉就像纸一样薄,但更大的意义恐怕在检测是否有人侵入了这处墓穴吧。 毕竟对五条悟来说,最好的隐蔽方式是将这里装点成与世俗界没有任何差异的普通墓穴,所以最后钉下的这个钉子也只是起到了通风报信的作用。 “影响吗?” 善子摇摇头,她仔细查看着这处的结界构造——和别的大开大合的结界相比,这玩意儿就像是米雕一样精巧,确实是只有六眼才能做到的事情。 但确实是因为顾虑太多,且不能加诸过于复杂的术式,这结界要绕行也并不复杂。 黑球人用结界包裹住了作为基底的钉子——两人稍一用力,夏油杰的棺材板直接被掀开了。 “其实要是当初火葬就没那么多事情了。”善子语塞了片刻,最后还是给出了评价,“说到底还是那种御三家的老思想在作祟吧。” 她对御三家的观感就是差到任何事情都要往他们头上甩一口黑锅的程度。 不过。 夏油杰…… 和黑棉球想象过的最差情况相比,情况好了很多——术师的尸体本就没有那么容易腐坏,在特级的残秽加持下,附近连敢靠近的小虫子都没有。 夏油杰还维持着他刚死去的模样,除了被换上的五条袈裟遮掩住了他死前已经断掉的胳膊。 辅助监督有些悻悻地收回了手机。 “……”一边的式神有些脱力,“就算讨厌对方,也不要干这种幼稚的事情吧。” “我又没有打算要做什么。” “你想把它拿给本人看吧。” “……”黑棉球无话可说,然后,她转移了话题,“幸前辈,刀借我用一下。” 式神有些好奇,但还是把手里的太刀借给了黑棉球。 人与人之间的束缚不可违背。 因为束缚的惩罚是因果律方面的惩罚,所以违背的惩罚最大的恐怖之处在于它的未知——不知道何时生效,不知道会以什么方式生效。 所以善子并不打算违背束缚。 但她也没打算完全遵守。 这么想着的善子将一截沾着夏油血的衣角和他的头发割下,捆成了一扎寄香,也塞进了西装的内兜——不,她想了想还是把这玩意装进了之前买饮料的塑料袋里,塞西装裤口袋里了。 内兜里面还有二十四号的照片,可不能被这种二十多岁的反社会邪|教分子给污染了。 倒是幸有些好奇,式神拿回了自己的刀:“是打算保留可供召唤的寄香?” “不,只是留作追踪。”她伸出一只手,“用寄香召唤是极端情况才有办法做的事情,而且我唯一一次成功对象是二级术师,如果是特级……” “……是特级?” “大概会死。” 然后就只剩尸体了。 人死后确实会变轻,但怎么说也和善子能背起来的重量差得有点大——加茂幸和善子两人一人抓住一头,就这样把他往裹尸袋里…… 帐破了。 辅助监督和式神都顿住了身子。 两人不约而同地放手,任由夏油杰的尸体就这样直接摔在地上。 加茂幸的手握上了刀把。 那是鸟?是飞机?是超人[3]?是夜间巡逻的警察?还是夜间试胆的熊孩子中学生? 都不是。 一阵风。 不,不是风——是一道冰气直接袭来。 是敌袭。 * 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幸推开善子,直接拔刀——加持着斩击概念的攻击直接朝攻击袭来的方向砍去,妹妹头和尚倒是躲得快。 向两人刺来的冰棱柱直接被一刀两断。 那个缝合脸的咒灵在原地吃了这一刀,但很快又直接以咒力补充上了身体缺失的部分。 四舍五入,两方都没有任何损失。 而也正是这一瞬间,善子明白了一件事——果然。 ……总监部是个什么垃圾机构啊。 合着你们是除了年龄之外根本不审查入会资格的啊?只要老就可以加入?看看这都混进了些什么妖怪。 “连咒灵和伪娘都收啊?总监部。”辅助监督直接开始了例行的战前垃圾话——有清晰的思维、能说话的咒灵和深浅不知的妹妹头僧侣,“真不愧是咒术界一星好评的组织。” 那妹妹头和尚表情丝毫不变,对这个话题毫不关心。 善子心下一沉。 麻烦了。 没有反应,看上去不是总监部的爪牙,那么只能是总监部的内鬼把信息丢给了别人?而且这家伙的实力实在是看不清深浅。 诅咒师? ……超过了眼力,实力肯定在现在的我之上。 啧。 辅助监督轻轻啧了一声,本来只是需要多个人手勉强把加茂幸叫了出来,现在看样子是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 现场是一个一级和二级对上两个疑似特级。 压倒性的不利。 而那边缝合脸的咒灵倒是兴致勃勃跟个春游的小学生似的,他满脸好奇打量着加茂幸:“我还第一次看到这种形态的灵魂啊——喂,那边的人类。” 他瞧向黑球。 但无端的——善子却觉得像是被他看到了灵魂。 “你认为……身体和灵魂是哪个决定哪个的关系?” “……”善子没有搭腔,她握着加茂的手,在她的手心里划了划。 式神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轻微的点了点头,将视线看向了妹妹头和尚。 而在对面的咒灵根本不在乎她的回答,他实际并没有在聊天,更像是借着对别人输出自己的概念来梳理自己的想法:“我观察过很多人类,也见过不少咒灵——我认为身体是灵魂决定的。” “啊。”善子一反常态地点了点头,“同感。” 而与此同时,灵媒突然举起枪,却不是对着两个敌人攻击。 只见她直接将枪指向了雪山的方向,大口径手|枪的射程当然不足以从这里击中几乎是五公里开外的滑雪场,善子开枪只有两个目的。 其一。 只见原地的式神直接消失。 而顺着冲出枪管的子弹,完全体显现的式神借着弹头里的血为引子直接开始在几百米开外构成。失血感直接让善子的脑袋开始有些眩晕,但她根本不停,只是以术式反转加强了咒力输入增加了造血速度。 善子直接增加了对加茂幸的咒力输出,补足了式神缺乏的那部分实力。 只见式神头也不回地往雪山的方向跑去,一级术师的脚程快得过分,不过一会儿就已经几下跳下墓场的山坡,朝着滑雪场的游客中心靠近。 “让同伴逃走?不,你是式神使的话,就算她逃走又能怎么样?” 求救? 再说你根本无法说出这里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吧? 咒灵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这样的话。 束缚生效的依据是思想和认知,也就是,当你要为一件事保密的时候,但凡你‘认为’和这个秘密有关联,或者是会揭开这个‘秘密’的行为,都会受到影响。 也就是知道的越多,受到的限制越多。 这方面,受到束缚的人还不如什么都不明白来得好—— “我是不能说出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么说着。 善子举起拿着枪的手,只见她衬衣的两个枪套里,除了自己手里拿着的这把,本应在这的另外一把却毫不见踪影。 咒灵还没反应过来。 那个妹妹头和尚却突然扭头看向了式神逃跑的方向:“雪山。” 其二。 她可以让加茂幸用手|枪制造雪崩。 “两个特级对上一个一级和一个二级还是太奢侈了吧,虽然不知道你们的目的为何。” 辅助监督已经判断出来了。 “动静会很大噢?没关系吗?” 这些人比她更担心这里发生的事情被人发现。 下一秒。 那个妹妹头直接追着式神的身影往雪山奔去。 距离四人,不,确切来说是两方打上照面不过一分钟不到——战场就被拆成了两个,情况变成了一特级对上一级,一特级对上二级。 “哈。”那个咒灵露出了兴味的笑容,“你是打算拖时间等五条悟收到雪崩信息赶来?” “……这只是一种概率吧。”黑棉花没有否认这也是她即兴发挥中的一环,“但我不是那种喜欢赌|博的类型。” 缝合脸歪着脑袋:“里梅可是特级,你认为你那个一级式神能赢吗?” “大概吧。”如果是别人还不好说。 如果是幸前辈。 也许有赢的机会。 “不过你会先死。”那咒灵笑着撑开了断绝内外的结界。 “不会的。”黑球语气平静,“唯独这点我非常有自信。” 也许不会赢。 但她不会死——这是事实。 如约赴会3 10PM. 加茂幸的术式是必斩。 不,应该说是为挥刀这个动作用咒力附上必斩的概念。 也就是说。 “只要咒力足够,我就能斩断。”眼睛空茫的踩着缆车的索道往山上全速奔去,一边向追来的妹妹头和尚开示了自己的术式,“……哪怕这是你的主场。” 是操纵冰雪还是生成冰雪? 在身体在缆车索道间跳跃闪过那和尚生成的冰瀑攻击的同时,她的脑中也闪过了好几个猜测。 而不知道为什么,那和尚似乎极力避免破坏这个滑雪场的设施。 ……善子看到的话估计会忍不住吐槽的。 “这样岂不是都不知道哪边是坏蛋了吗?”她估计会这么说吧,加茂幸已经来到了半山腰的滑雪跳跃平台——空间够大——她双脚站定,以拔刀式回过身对着赶来的里梅。 “斩击术式·必断。”她没有犹豫,直接出手。 她一天只能进行三次包含必斩的拔刀。 斩击拥有速度上限和贫弱的咒力储备一直是加茂幸的弱点,也是为什么这术式理论上的上限很高,她却仍然只是个一级术师(虽然对很多人来说这就是终点)的原因。 但这里不需要高速。 那妹妹头往旁边稍一滑步就躲开了加茂幸的斩击,但式神的目标可并不是那个妹妹头。 只见她带着必斩的斩击余波直冲已经停运的缆车冲去——直到在斩断什么东西之前,这玩意儿都不会停下。 那和尚察觉这个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他已经别无选择,不,应该说只有两条死路。 加茂幸另一手已经摸上了善子塞给她的大口径手|枪——不管那个和尚是选择接下这下斩击还是放弃保护设施,朝她反击,加茂幸对下一步该怎么走都有完全的把握。 和尚选择了前者。 不过须臾,他直接对着上捧的双手开始吹气——本无一物的掌心伴随着他的吹息浮起了白色的烟雾,然后是冰雪,最后是数层每层两三米厚的冰墙。 几道冰墙直接挡在了加茂幸的斩击前。 术式的登峰造极是省略的极致[1]。 咏唱、掌印、施术素材,将这些一一省去这些的才是顶尖的术式使用者。 加茂幸很清楚,眼前的这个性别不明的妹妹头正是这样的一个特级。 “我的拔刀只剩两次。”她追加了术式开示,以暴露弱点交换了更高的威力——高手决出胜负不过须臾之间,而那一瞬间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果。 对手无疑比她强太多,两刀之后她就会死。 ……应该是回到那片海中继续沉睡,直到相聚那一刻吧。 但这样的想法不过是半秒不到的杂念——女式神迅速做出了选择,她松开枪柄直接提刀近身对着施展咒术中的和尚砍去了第二刀:“斩击术式·必断。” 因为越是简单纯粹的术式某种程度上就越强,而她的术式…… 非常纯粹。 同一时间,三件事同时生效—— 加茂幸的第一刀击中了冰墙,在穿透了几道冰墙的同时继续往缆车的方向进发,最后停在了和尚继续加厚的最后一道冰障壁前; 妹妹头和尚因控制冰墙的生成无法行动; 加茂幸斩下了第二刀。 命中。 和尚的左臂连同他的术式一道中断了。 而加茂幸已经归刃入鞘,她双腿微曲,已经做好了最后一刀的准备——既然已经吃不下之后的攻击——式神索性把构成时补入的咒力全都填进了这一刀。 “我认为善子是正确的。” 为了她们的理想。 为了那个时候抱着她尸体的那个后辈。 为了那个时候许下的…… 绝对要找到不需要弯下腰也能堂堂正正活着,不成为任何名义上大义的牺牲品的心愿。 “……绝对不会让你去误她的事。” 不,我想我只是单纯觉得她很孤独罢了——就和我自己一样。 这么想着,她准备好了拔刀。 要挡下这刀这个和尚至少需要七、八层,不知道他是否需要双手施术——只要能够确实斩到这个家伙的头…… “……”那边的妹妹头以眼神追上了加茂幸的动作,他站在原地没动,最后只是说了一句话。 式神犹豫了。 “……真人的术式可是针对灵魂的,你在这里和我对上没关系吗?” 加茂幸当然知道这里说的话一大半原因只是为了让她心乱—— 而那个妹妹头和尚显然也是已经看清了加茂幸的实力,语气如同他的术式一般冰冷。 “我会反转术式。” 这么说着,他被斩掉的左臂已经开始恢复了。 加茂幸的心乱了,她看向了墓地的方向——被结界笼罩着的战斗没有一丝咒力泄出,但灵魂却感觉到了危险。 * 这无疑是苦战。 即便辅助监督第一眼就看出这是个新诞生的咒灵[2]也不例外。它看上去仍在对自己能力的开发期,体术……基本上只有本|能。 它的力量似乎并不在速度或是力量,当然,那些虽然也勉强能够到一级上或特级的边。 比预料中的弱太多了。 不。 善子轻巧地躲开那个咒灵化作链刃飞来的手。 一枪击中肩膀,构成,但很快就又被那个咒灵的身体排异了出去,但并非是消失……而是被挤出来掉在了地上。 这就是善子的弱点,她的术式在开发的时候就因为各种原因被扭曲成了更针对人类的模式,以至于要祓除咒灵的时候…… 就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远程似乎没法对他造成伤害,它的术式到底是什么?看上去是形变,但它明显无法对构成物造成影响,也不是吞噬。 体术不强,那么,肯定有什么别的…… 辅助监督皱起了眉头,一边躲避着咒灵的攻击——她技巧不缺,只是没法用咒力强化或者是防护身体,所以既没有速度、也没有力量、更不耐打。 而这个咒灵明显在思考、学习着什么。 但此刻不管是善子还是对方都无法造成任何有效攻击——并且只要时间继续耗下去…… 我会被耗死,不能等他领悟出更多的东西。 想明白了这点,善子直接摸出了一个血袋。 只有一枪的机会。 绝对要命中大脑[3]。 这么想着——浑身都是诅咒的黑球直接抛弃了远离射击的策略,善子举枪便射,但并不是对着那咒灵,而是附近的土地与墓碑。 以十计数的手臂直接从子弹命中的地方构造出来,先是一个抓住了那个咒灵,然后像是植物分枝那样被善子构造出来的更多手逐渐固定住了全身,只剩下那咒灵的上半身还在外面。 他似乎想要继续变身或是挣脱,但善子直接丢出了两枚血袋。 追加的素材和咒力化作手牢将咒灵捆得严严实实。 “真有趣啊!”那咒灵还在喃喃一些善子听不懂的内容,“虽然碰到了但是其实没在里面找到,喂、你到底是怎么控制的这些东西——灵魂没在里面……” 那到底是什么? 辅助监督觉得自己和真相只差那么一层薄薄的纸,但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善子将最后的血袋拧开倒在自己的左手上,一手拿着枪。 她近身走近了那个被手臂牢牢捆绑住的新生咒灵。 * 10:10PM 里梅从雪地中把自己挖了出来。 身上的伤口早被反转术式治好—— 即便再不情愿,考虑到‘夏油’的指令,妹妹头和尚还是把雪场恢复了——虽然碎冰和滑雪用的粉雪相差甚远,但关心之后会摔死几个滑雪客本来就不是他这样的□□会做的事。 他摸出放在衣襟里,作为结界根基的柱钉,那个式神的最后一刀没有完全砍下,因而笼罩着整个山脚的结界还维持着基本的形态。 居然在察觉到敌不过自己之后马上就选择调转头回去支援式神使了。 虽然是试验品,但这结界上施加的束缚可不允许有咒力的术师进入,不过式神能进去吗? 但想到不管怎么样都是死的结局,他倒对那式神的想法不关心了。 ‘夏油’的协力者观察了一下结界的情况。 咒力并没有溢出—— 而多亏五条悟自己为了避人耳目找的窗不关注的北部地区,等到明天早上巡视的窗来到附近地区的时候,估计一切早就已经尘埃落定了吧。 里梅注视那头结界里面的战斗,开始等待天亮。 * 10:12PM. 那是借由灵魂连接被视为一个人,强行进入结界的式神。 “——善子!不可以碰它!” 光线比声音要快得多,所以善子是在加茂幸挡到自己身前,把自己扯开的一秒之后才听到她的声音。 灵媒沾着血的手已经碰到了咒灵的身体,她扣下扳机,子弹打入了咒灵的身体。 术式发动—— 但构成失败了。 有什么咒力从左臂入侵的感觉,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善子第一时间就抓起加茂幸的刀将自己左臂砍下。 已经习惯了痛苦的黑球没有把痛呼喊出,她只是冒着冷汗在加茂幸的协助下在断口上往外生成手臂。 “这家伙的术式针对灵魂。”加茂幸看样子是全速赶来的,这会儿还上气不接下气,但说这话更多半是想要帮黑球分心。 那头的善子点点头:“了解。” 两人短暂会和,但辅助监督这会儿也没有多余的咒力可以替式神补充,只能互相搀扶着拉开距离。 但灵魂的‘蛇毒’渗透比那还要快,不过刚刚开始恢复,那咒灵已经习得将身体拆解成小的分身——其中一个直冲一球一灵而来。 加茂幸挥刀,空了。 咒灵进步快得过分,善子甚至在它身上看到了自己之前的躲闪动作。 它的手很快,像是绳索一样甩出,眼看就要刮到加茂幸的身上—— 于是,黑球下意识地,用刚生成的左手挡住了挥来的‘绳索’。 其实那之后善子回想了无数次——她明白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那样。 ……黑球因为身负大量的诅咒无法使用咒力增强或是保护自己的身体。 咒灵的术式是直接的灵魂攻击,式神对此尤为脆弱。 而作为被召唤物的加茂幸,在咒术意义上,和她的灵魂是联系在一起的。 但为什么。 被击碎的只有善子的左手和加茂幸的灵魂? 从咒灵的手位置开始被炸开的式神只剩下腰以下的部分和两手,血液溅在了辅助监督的脸上——善子下意识想要重新构成式神。 构成失败。 她加大了咒力输入。 构成失败。 “幸……?” 没有回应。 那个缝合脸咒灵的闷笑声这才传来——他的手还维持着触碰巫女左臂的姿势,它抬起头,咧开的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原来是这样啊,这就是延展啊,你们的灵魂是连在一起的?”他笑眯眯地站起身,眼中不含任何恶意,“但式神没有身体的遮掩,好像比你的灵魂更容易碎呢——真是谢谢你,我之前都不知道这样的事情。” 那不是恶。 善子突然明白了过来—— 那只是另外一个种族对于非己类的完全漠视,即便能够交流,满脸微笑,它的心里也没有对外型类似的生物的任何感情。 “这是我的术式噢?无为转换——啊,可能你已经明白了吧,就是可以改变灵魂形态的术式。”那个咒灵直接开始了术式开示。 那是敌人。 “——你真的是人类吗?这种生成方式简直就跟咒灵一样啊。你的身体和我的灵魂。”那咒灵嗬嗬笑了起来,“真有意思。” 它想杀了善子。 被骗了。 而这一刻,善子也想杀了这个杂碎。 “噢?”真人睁大了眼睛,“认真起来了?” 巫女的嘴巴动了,像是说着什么,咒灵凑近了一些才听到那是术式开示:“血液构造最开始的用法非常单纯,由血构造身体,说实话,每个普通人每天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细胞分裂、分化、新陈代谢,然后像是3D打印那样构造出整个身体。” 而诅咒在咒灵的眼前散开,像是冬天的雪化开,又像是水顺着巫女的身体滴下一般,包裹着善子的黑色诅咒缓缓落进了地下。 此刻,全国共有2名一级术师,12名二级术师,和32名辅助监督,15名窗解除了伪造的生存状态,由善子构成的身体消失在了原地。 而夏油雪山下,有一名接近准特级的巫女完全显现。 “……而且因为术式就在大脑里,自我构造的难度最低,消耗的咒力也最小,并且因为它是符合‘自然规律’的行为,所以——血液构造最正确也最优的使用方法就是用于自我恢复。” 那是她最讨厌的用法,所以即便知道那是最优解,善子也不想用。 “考虑到你这家伙是个可悲的文盲,我就换成草履虫咒灵也能听懂的话吧。” 善子试图构造出自己缺失的左手,但因为受损的是灵魂,理所当然的失败了。 辅助监督只犹豫了一秒。 她将幸残存的左手构造在了自己缺失的左臂上,肤色骨节的明显不同让左臂看上去有些奇怪,但善子早就不是挑挑拣拣的性格了。 “只要我的大脑不被摧毁,那么在咒力耗空前,我即为不死。”穿着西装的巫女像是有些晕乎乎的,用枪口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她拿起幸身上的残留的另一把枪。 耳边传来了同伴们的声音——那是将灵魂部位交付给善子的许可,而被返还的构成用咒力重新加强了术师的□□。 而以原本形态完全显现的黑发巫女用咒力包裹住了自己双手:“来看看谁会先一步消逝吧?” 她是九十九由基的学生,东堂葵的师姐,两人从十二三岁开始就一起接受训练。 这只代表了一件事。 在非常擅长开发术式应用的同时,亲身战斗……并不是她的短板。 “啊,突然想起,你真的很适合和我结婚诶。”因过度的愤怒而变得极端理智的巫女死板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微笑,说实话,在眼中空无一物的情况下,那简直像是直接扯着脸上皮肉而表露出来的刻板笑容,被收回的咒力伴随着负面情绪不停地冲刷着脑袋里的术式。 本来很讨厌这种感觉的。 但…… ……不要以为只有你有伤害灵魂的手段。 那巫女露出了可以称得上是美艳的、将杀意与恶念混在一起的笑容。 那是过度的悲伤和愤怒之后,只剩下烧剩的余烬一般的冷静。 “我会把你的灵魂折断然后放进不错的匪箱里,亲爱的。” 不要以为咒灵还会重生就肆无忌惮了。 箱笼中的折磨可是永恒。 如约赴会4 ……是我的错。 是我心存侥幸。 做了选择却不够彻底。 术师的实力取决于短板,于善子来说,就是一级的术式,特级的咒力量,特级的咒术理解配上了三级的体术等级。 而善子既不能完全放弃自身的实力,总需要为自保保留一些,没有将所有都精力投入式神的召唤;又因自身的术式扭曲无法将能力开发到极致,停在这种上不去下不来的地方。 不够纯粹。 两边都想要的结果就是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自己喊着为了守护做出取舍的口号却犹豫不决。 ……可能是这样,幸才会替我消失吧。 那即是替她做出了选择。 巫女的眼睛仿佛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泽,仿佛眼泪一样的水光在她无神的眼底闪过,不过瞬时——像是被山泉沾湿一般,来处不明的水瞬间沾湿了辅助监督的身体。 日上山之水乃灵魂之源,而巫女即是水这个御神体的一部分,而投身于清净的御澄之水的时候,自身的防御会降低,但力量也会增强。 “喂!”对面的咒灵已经兴奋了起来,“你也看得到啊?” 无需解释。 善子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啊,当然看得到了。” 灵魂这种东西。 她以咒力包裹着要害,直接近身——即便保护了身|体,善子的拳头仍然不足以对咒灵造成足够的伤害,她也非常清楚这点。 于是。 善子只是闪过咒灵的抽击,以咒力包裹住自己手部的灵魂,就这样抓住了真人变形过后的手——往自己这边扯的同时。 这只是试探。 这个咒灵在变形之前会有很明显的咒力积蓄行动,太好判断了。 ——她直接给它的腹部来上了灌注满咒力的一脚。 “咳啊——!” 受到痛击的咒灵的痛呼和善子拖长的声音就这样完美地重合了。 “啊——对的对的,就是这样张开嘴。” 对可以改变自己灵魂乃至身体形态的咒灵来说,这样的踢击除了给对方带来少数痛觉之外当然不会造成伤害,所以善子只是在这么做着的同时将枪口塞进了它张大的嘴里。 她左手持枪,解开了保险。 然后直接按死扳机直接清空了弹夹。 对于双拳无力的辅助监督来说,子弹就是她的拳头,没等确认子弹是否有效。 善子就直接开始了构成—— 以对方灵魂为蓝本的话会生成诅咒,但对手本就是身位诅咒的咒灵,显然无效。 而以自己灵魂的为蓝本生成的只会是纯粹的人的肢体,对于咒灵来说这连诅咒都算不上。 ——但那并非毫无用处。 这是两秒内发生的事情。 善子直接松开丢弃了卡在咒力嘴里的枪,然后反手咬破了自己的右胳膊,以大量直接接触咒灵的血液开始构筑。 ——以血弹头为引信,血液为燃料,凭借咒力炸开的是如洪水泛滥一般炸开的超大量构成物,无数只手直接在真人的嘴里炸开,像是电脑上停不下来的电脑弹窗一样。 咒灵下意识只能调整自己的肢体形态。 但论术式的开发程度—— “好像是我这边比较强。”善子直接掏出另一把枪,与此同时那边生成的手已经变成了新的牢笼,“是因为构成物和真正的灵魂有一定的距离,你没法完全摸到是吧。” 虽然是猜测,但大半就是这么回事了吧。 所以当时握住的是她的手,距离更近的灵魂却是幸。 巫女木着一张脸。 很快,相互连接的手绳就要编织成个密不透风的牢笼。 ——而偏偏是这个时候,咒灵却已经掌握了新的术式延展,刀片样的肢体直接从他的头上变形,将所有的构成物斩断。 “是我拘泥于人类的观念了,原来是这样,咒灵的话,本来全身都可以是手脚,可以是武器啊——”它兴奋地瞪大了眼睛,变形出的刀片从脸上消失,“喂——那边的人类,谢谢你。” 它的道谢发自真心。 “恶心死了。” 即便是被负面情绪不停冲刷着大脑的善子也很清楚不能让这个家伙继续成长下去,现在她能不落下风多半靠的还是还是咒灵对自身术式和战斗方式都不够熟悉这一点。 再这样下去不行。 这咒灵是绝对的对人类特攻。 但很不巧,善子也是对人类特攻。 善子一手拿起加茂幸的太刀——又在已经止血的伤口上补了一下,在咒灵和自己之间构成了无数的手臂陷阱。 “你才出生不久吧?恐怕等你继续成长下去,我就完全不是你的对手了,真是万幸啊。” 这不是谎言,因为自身的术式限制,善子现在能达到的差不多就是自己的肉|身极限,也因此她才会将术式的开发方向转变到对式神的召唤和构成——而对于和这个咒灵的对战,再用不痛不痒的招式也只是给它喂招。 这么想着,善子不再犹豫。 她直接双手交握,比出了地藏王手印[1]:“本来是需要生者和死者的手交握的,现在反而变得简单了——” 她语气半是自嘲半是憎恶。 “这都是多亏了你。” “不用这么客气。”那咒灵笑嘻嘻地接下了善子的讽刺。 而巫女的脚底已经开始向外蔓延出了黑色的夜泉。 这一瞬间—— 如同本能一般,那咒灵直接感觉到了这份威胁,真人下意识就要往结界外逃去。 但太晚了。 “领域展开·不渡祸津阳[2]。” 然后善子放任自己沉入水中。 神乐铃和某种山间的轰鸣声逐渐响了起来,然后,是在夜间反常出现的夕阳,赤红色的不详在滑雪场所在的山间突然亮起,像是逢魔之时的再现。 夕阳悬挂在夜间的半空中—— 于此同时,本该是墓地的结界内已经变成了某个不知名的湖岸。 此刻,守护分隔此岸和彼岸之结界的巫女已经沉入了水中,二者的差别不再分明,黑色黄泉倒影中的辅助监督闭上了眼睛,而水面上站着的则是本该存于倒影中的式神们。 ——共3名一级,23名二级,40名辅助监督,和27名窗相关人员。 这是存于现世的彼世,死者们的战场。 但这次展开并非给死者们提供舞台。 只见式神们为真人让开了道路,而在湖的正中心,与沉睡的辅助监督倒影对上的,则是一个打开的黑色匪箱,那本该是属于加茂幸的归处。 还没有习得领域的咒灵根本没法将自身隔绝在善子的领域外,而在真人在转身看见悬挂在山间的夕阳的一刻术式便已命中。 这是直接对灵魂的领域,如果有任何一个水笼当地人在场都会做出如此的警告——‘哪怕做梦也不要看向那渡口,不,就连睡觉时候脚也不要朝向日上山的方向[3]’。 但这对咒灵来说太晚了。 它的灵魂不再受到自己控制,摇摇晃晃地往匪箱走去。 即便到这个时候真人仍在拼命挣扎,它的身上不停分出细枝,像是手又像是勾爪想要抓住岸边的白色西沙、碎石、哪怕是水。 既可笑又卑微,像个小丑。 但挣扎无用。 夜泉只是一点一点地腐蚀着它的灵魂,从腿、到腰,夕阳引着它的灵魂一步步往水中走去。 不管愿意不愿意,真人一脚直接踏进了匪箱。 它很快就将被关入匪箱…… “——领域展开·胎藏遍野!” 直到某个凭空出现的声音打破了善子的领域展开。 同规格,不、甚至更高规格的领域在巫女的‘日上山’中拔地而起。 那是由流着血泪的雕塑和怨灵拼接而生的‘树’,因为领域的相互抵消和强度差,只凭借存在的本身就直接冲散了善子的领域。 只见那是个头顶缝合线的中年术师,他慢条斯理地穿过结界。 “看来运气是站在我这边的。”他笑眯眯地说,“还好来得够晚没有被那个领域命中——要是继续让你成长下去,我可真的要烦恼了呀。” 不知道在暗处听了多久的中年人将善子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看上去术式很强,唯一的短板在于式神的强度吧,只有一级是有点可惜了。” 好为人师的家伙如此评论。 而善子已经明白了,这是个再简单明了不过的黄雀在后。 * 虽然说是救了真人一命,中年人上去对咒灵也没有什么关心的模样。 ——那边的咒灵狼狈得要命。 即便是被打断的领域,那效果也已经生效了一半,真人的灵魂与巫女已经建立了不可违逆的契约,而匪箱更是已经关闭——即便没有将咒灵的全部灵魂封闭进去,他的整个下半身也已经处于完全不可恢复的状况了。 善子很清楚。 胜负已定——她赢了那咒灵,但很快就会被这个黄雀捕杀。 于是浑身湿透的辅助监督扶着自己的膝盖,站了起来。 “……咳咳、看来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啊?”此刻善子正处于领域展开后不能使用任何咒力的熔断[4]阶段,且咒力业已大半用于制服领域展开的花销,而中年术师的领域却还在持续生效中,“看来这家伙只是个小卒啊?最没用的那、咳咳、那种。” 而咒灵明显连话都说不出来,不管是灵魂的缺失还是被斩断的痛苦都让扭曲的缝合脸只能发出愤怒地嗬嗬声,他还不死心,想要尝试修改自己的身体结构,但只能造出更多的手。 “不过、咳、万幸主人还会来救你啊,摇摇尾巴吧。”善子看向了那凄惨的咒灵,“这不是还有手吗?” 她根本没理会进来‘救场’的中年术师,这种喜欢用脑子的家伙多半有着很强的表演欲和倾诉欲。 ——和辅助监督一样。 而她可太明白怎么恶心这种家伙了。 于是善子只专心对着咒灵说着垃圾话,她满意地看着咒灵欲杀人的眼神:“以后学着爬吧,虫子不就该以这种方式活着吗,你要相信你的学习能力一定——” 加茂幸的太刀直接被中年术师丢了过来,刀刃穿过善子的心脏把她钉在了旁边的墓碑上。 “呃!” 黑发巫女直接吐出了一口血,她举起手|枪,被夜泉泡过的武器早无法|正常发射。 而远处残留的构成物试图抓住男人的脚,也失败了。 头顶缝合线的男人还是站到了善子的面前。 “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他话倒说得挺客气,“你是故意无视我吗?有这么生气?” 而被钉在墓碑上的巫女这才抬头正眼看他。 中年人的脸上露出了片刻怔愣。 “……”头顶缝合线中年人摸着自己的下巴,“水笼生的是女儿吗……” “我……可没有旧跟你这种中……中老年人叙、咳咳、照照镜子吧。”善子有些呼吸困难,可能是刀刃也划伤了肺部,她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嗬嗬的气声,“咳、咳咳看你捡便宜倒是挺顺手的,怎么,这会儿不躲,自己上了?” 中年人看上去并没有被善子的垃圾话影响,他微微弯下身,握住刀把,一下子将太刀拔出,脸上却露出有些怀念的神情:“哎呀,差点忘了,除了大柱都姓水笼,不过为什么会是黑沼?我还以为她会让你姓加茂呢。” 已经没有任何力气的辅助监督倒在地上,但要她闭嘴是不可能的:“……我对这种陈年八卦不感兴趣,我可、咳咳、可还没到想当年的年纪。” “诶——我和你母亲可是旧识。” “那你早该死了。” “……会咬人啊?” “你可以试试我的牙齿。” 善子伸手想抓住男人的腿。 被躲开了。 “确实是没有预料到那里还能有活着的残次品,你居然在为咒术界工作?明明就是他们干的好事吧。”他面带微笑,手上毫不留情,但说话却彬彬有礼,“居然是日上山的人,这样就说得通了,不过你的脸很好辨认呢,和你母亲真的很像。” 像是认出了善子的面容,他没有给辅助监督触摸到自己的机会。 “……”善子没接茬,只是努力积蓄着力量。 “虽然你已经注定死在这里了,但我可没有被巫女‘看取’思念和情感的打算。”然后中年人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啊,所以才是黑沼啊?我记得你们的大柱会被赐名黑泽来着——确实是个不错的假名,形式和本质相似的话应该还能加强咒力获取呢,你很努力啊。” 他面带安慰。 “不过再努力,残次品就是残次品。” ——内容却是再直接不过的挖苦。 善子咳着血,嘴巴一张一合。 头顶缝合线的男人凑了过来:“怎么,还有遗言吗?” 但巫女却只说了一句话。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正站在我的血里?杂碎。” 后退已经来不及,善子的熔断时间将将结束,虽然她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但现在仍有能做的事情——术式构成不过一秒,地上的血里直接伸出了十数只手。 善子将感知灌注进构成物。 只要有一只……! 其中一只手的一根手指碰到了男人的胳膊,虽然是再简单不过的接触,但巫女的看取仍是瞥见了他内心的只言片语。 虽然是再短不过的两个画面——她看到了男人的术式情报。 那也是成功的反击。 “咳咳、你的术式、咳,怎么跟个寄生虫一样啊!只剩个、咳!” ——而那边,因轻敌而被她扇了一巴掌,不,以力度来说那也许只是蚍蜉撼树的中年术师脸上露出了微笑,他倒谈不上生气,反而像是有些欣慰般地一脚踩上了善子的头。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放弃二字怎么写啊?” 善子的声音闷闷的,侧脸被迫贴在沾血的泥地上,语气却很冷静:“啊,据某个长得跟我很像的巫女说的,脸像她,但是性格更像父亲。” 男人笑了起来,震动顺着鞋底传到了她的脸侧:“啊,还说过那种话吗,不过确实,不是说女生的性格都会像爸爸一点吗?” “连身体都没有的家伙说什么呢,这是你有资格涉足的领域吗,咳、咳咳!”又被踩了一脚的善子侧着脸看向了那边同样狼狈的咒灵,后者还没爬起来,于是辅助监督对它比了个中指,“喂!咒灵——”她艰难地开口,“你知道这家伙的术式是……” 头顶缝合线的家伙直接踩住了善子的嘴。 她用仅剩的咒力在手上构筑出了最后的嘴:“他会占据夏油的身体,吃掉夏油杰的咒灵操术,想也知道吧——这个家伙留着你只是因为他想等你成熟之后再吸收掉你这个咒——” 不管怎么样,能让人类和会说话的咒灵捆在一起计划的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得确定它们的目—— 她卡在了原地。 不管是言语还是思考都被强制停了下来。 “真可惜,还想跟你多聊一会儿的。” 因为那头顶缝合线的术师已经一脚踩断了善子的脖子。 而几息过后。 这身体终于断了气。 * 一天后。 位于神奈川县和静冈县交接,离日上山一百公里不到的箱根町立血液银行,一个黑发女性在O型血冷冻库房醒来。 她披散着头发,身上穿着一身蓝绿色、像是病号服一样的衣服,脖子上则是一个颈环模样的装置,空茫的眼睛一如既往。 善子从血库冰箱里醒来,记忆仍停留在那过于漫长的一夜。 过了好久。 她才把颈环扯了下来。 左手位置空空落落的,所以善子又一次构造出了加茂幸的手。 可能是因为冷库里温度太低,也可能是什么别的原因,她的脑袋有些迟缓,过了好几分钟——辅助监督才强迫自己开始思考。 ……看来提前构造了一个脑袋是正确的选择。 也多亏了血液银行喜欢把同血型的血放在一个区域,多少补充了构成素材的不足。 善子打量了一眼周围被撑破的血袋。 五个。 最少是2000cc吗。 不过只用三袋自己的血引燃,加上别人同血型的血,构成效果多少有些差劲,这会儿善子腿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辅助监督扶着墙,找到自己藏在仓库里的第二个嘱托式帐[5],把钉子拔出,换上了放在里面的西装,摸了摸兜,发现确实放有零钱之后松了口气。 然后她混出了冷冻库房,才发现放在里面的一次性电话早被冻得用不了了。 “当时该听她劝的。” 熟悉的黑雾又重新爬上了善子的身体,黑球人找到前台。 “那个,不好意思——你们现在接受献血吗?”她半倚靠在前台上,“我还想问一下,附近最近的公共电话……嗯,因为手机摔坏了,啊,等待室那边的电话可以用是吗?非常感谢。” 辅助监督稍一鞠躬。 善子已经做出了选择,从现在开始她将完全抛弃自身的安全,以最大收益的路线行动。 “喂,师匠,是我。”善子的手里玩着电话线,“嗯……又死了一次。” 黑球坐在会客室的椅子上,打量着自己的左手:“我打算稍微冒点险,你能帮我看好二十四号吗,嗯,嗯,毕竟是因果律的事情……” 到我的回合了,狗杂碎们。 如约赴会5 九十九由基站在窗边,按下了旁边上蹿下跳也想来听电话的二十四号。 “嗯。”高大的金发美女站到窗边,“那你要回来吗?” [逃跑只是不输而已。]电话里那头的善子拒绝了她的提议,[……我想赢。] 那边的话音顿了一下,然后善子才补充道:[而且现在还不知道和那个头顶缝合线的男人有勾连的是哪几个,他明显是知道我和那几个高层的交易,肯定是相关人员。] “我这边是没有收到关于你殉职或者是出问题的类似情报,看来这风平浪静……” [嗯,多半是被内鬼压下来了吧,我会找人打听一下的。] “真的不要我出手吗?” [现在就让你出手太浪费了。]善子拒绝,[而且总监部里面知道以前那件事的人还没清理完,会碍事的。] [而且就算我假死,只要暴露了一点还活着的气息,那家伙肯定就会勾连内部的老橘子反过来成为我的敌人吧。] “真是一天一个变化。”九十九多少有些气闷,“不过其实——” 而那头的善子已经转移了话题,明显不想听她的老生常谈:[不过,我从那个缝合线术师那边也搞到了一些情报。] 九十九由基站直了身体:“嗯,我在听。” [对方的咒力量和精神明显要强过我,看取的效果很有限,不过多少还是看见了一些东西。] 思念和情感。 虽然说法有些文绉绉的,但要用常理来理解的话,就是一个人最深刻的记忆、内心里面认为最重要的、也是最本能的信息。 对生活顺遂的人来说大概就是那种会让你深夜三点睡不着觉突然惊醒,回忆起自己中学时期在最喜欢的人面前丢脸的失眠画面。 或者就是最痛苦的回忆吧。 但这个男人和别的人不太一样——即便是一瞥也能感觉到他的记忆量大得要命,层层叠叠不同的画面里,能分清楚的只有两个。 [他的术式似乎是将脑袋塞到别人的身体里面,你听说过类似的家伙吗?] 还有另外一个画面。 [还有一个是地上的裂缝放光的画面,很难形容,看上去有点像是什么咒术或者是别的特殊力量才能看见的场面。] 九十九对她说的这两件事都没什么印象,因而只能摇摇头:“我会帮你打听,但最好别抱太大期待。”这么说着她有些犹豫,“天元要是醒着的话倒是有可能会知道……” 然后她听见了那头善子不快地咂嘴声。 “你这家伙讨厌的东西也太多了吧,你的人生信条就是挑食吗?” [被挑食的是我这边才对。]说是是徒弟但更像是妹妹的家伙回嘴,[都是世界的错。] “不过……”九十九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那边竖起耳朵的二十四号,干脆把她提溜起来,丢回了她自己的房间,她单手抵着门,“你该不会是想背除束缚吧?” 那边没有回答,但因为束缚的存在,这种沉默反而变成了默认。 知道劝不了人,金发美女叹了口气:“……违背以天为中间人的束缚可是会倒大霉的噢?” [那个诅咒师似乎知道日上山和那边的事情。] “但这也不值得……” [幸死了。] 这下九十九由基也说不出话来了。 金发的特级又叹了口气。 “别把因果律的霉运带到我身上来啊。”她低声抱怨,“知道了,会给你看好的。我们两个到底谁是师傅啊?撑不下去就……” [我不会崩溃的。] 想也知道劝不动这个妹妹,九十九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转移了话题:“说起这个……二十四号想好名字了噢。” “嗯,就是昨天的事情,已经登记好了。” 女性特级打开了之前关上的门,门后面是双手抱胸的小女孩,只是这次——她的头发比之前整洁了不少,两个麻花辫整整齐齐的搭在肩头,蓝色的发带也系得漂漂亮亮的。 这会儿小女孩正一脸不快地撇着脸,看上去被隔开的不快半小时内是没法消失了。 而九十九由基撑着门框:“我有前段时间她变成小笨蛋的视频,要发给你吗?” 位置较低的小笨蛋哪里受得了这个,抓住女性特级的裤子就想要抢手机,但每次爬到半路就会被九十九抖下来。 “师匠太过分了,我只是记忆混乱而已!”论体术绝对她当然不是九十九的对手,所以她只是巴着裤子,垫脚以超大音量对着手机大喊。 “姐姐!我现在是理子噢!” * 她不打算逃。 现在摆在黑球面前的问题非常现实——束缚。 通报和由总监部获取夏油尸体这点……勉强算是擦边通过吧。 但。 ‘在全体总监部的‘亲眼’目视下完成术式开示和召唤。’ 束缚中的全体总监部和亲眼完全把逃跑的路给堵死了。 虽然咒术界有把管理层的非御三家称为总监部的习惯,但是在咒术界,全体总监部其实是由御三家代表、总监会、东京京都术师据点最高管理,也就是校长、还有薨星宫代表共40席构成的咒术监管会[1]。 每周例会只会有总监会和几个御三家的固定代表出席。 而上次全体到场据说是好几年前五条悟闹着要当老师那时候的事情。 也就是说。 没有总监部目视的召唤就是违背束缚,而只要有哪怕一个不出席,就不是全体,契约也会失败。 ……这不是确信我跑不了吗。 而只要她偷藏被发现…… 果然会变成叛逃吧,到时候集齐全员的机会更少。 确实,违背束缚的可怕之处在于——你不知道天的惩罚会以什么方式,在什么时间降下,对于术师来说,这可能比死还可怕吧。 这么想着,辅助监督从路边早就长出枯草的花盆里挖出钥匙:“总之死不了就行。” 善子用钥匙开了门。 这是她以前住过的屋子,放了一年多的地方全是灰尘,善子用手在脸前扇了扇,到库房确认了一遍东西没丢就回到了客厅,她把落地镜上的挡灰布扯了下来。 然后善子搬了把椅子,坐在了镜子前。 在违背束缚之前,自己仍有几件事情要做——而这可不能被那之后的束缚惩罚给干预了。 首先是确定一个人的立场。 她打了个电话给乐岩寺校长,因为是陌生的号码,那头起先并没有接起,但辅助监督很有耐心——她换号拨打了乐岩寺办公室的号码,就这样反复拉扯了几遍之后,即便是乐岩寺这个老古板也不得不接起了电话。 “……你打错了。”老头子声音倒是中气十足。 黑球打了个招呼:“校长,我是黑沼。” “你跑哪里去了?昨天过去接应的窗根本没有看到你说的夏油杰尸……” 乐岩寺没有反应——于是这下善子也能确定了。 “乐岩寺校长,他们没跟您报告吗?”她开门见山,“我死了。” 她看向了镜中的黄昏与式神:“是个不认识的诅咒师,还和咒灵勾连在一起了……估计这会儿他们已经把夏油杰的尸体弄走了吧。” “留言?” “……是本人,不过说来话长,您真的想听我在这里进行术式开示吗?” 而那边的乐岩寺校长沉默了一会儿:“你不怕我就是内鬼吗?” “所以才打电话来确认的啊。”黑球在这头点了点头,“不过现在看来,和那个诅咒师勾连的应该不是您。” 不然他应该对善子的‘存活’有反应的。 “而且当了您几年的学生,我自觉自己还是对您有些许的了解——您只是迂腐,又不是蠢。”善子完全放弃了言语中的顾忌。 ——虽然那种对大义毫无用处的自我感动,不分主次的盲目努力,对牺牲他人的擅自美化和自命不凡我是很讨厌没错啦。 她这会儿说话算得上肆无忌惮:“不过您是真心希望可以拯救天元……大人,对吧?” 短暂的沉默。 然后乐岩寺先开了口,他似乎拄着拐杖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汇报情况,黑沼。”他的话音顿了顿,“还有,注意你和师长说话的态度。” 灵媒盘腿坐在了椅子上:“校长,我也很难受啊,您就不能忍耐一下吗?”她没大没小地说。 “……”那头传来了拐杖的折损声。 “诅咒师夺走了夏油杰的尸体。”汇报从这开始。 * ——这无疑这就是那个诅咒师最重要的目的。 之一。 虽然在气头上,但善子多少还是有点理智——她注意到了别的事情。 这家伙和那些咒灵的合作显然不怎么走心,他能玩出那招黄雀在后,看来是早就等在那个地方。 但对于他这种精打细算的家伙来说,这场面多少有些战力过剩了,三个特级对上一个二级的辅助监督:“需要到这个程度吗?” 两个特级怎么样都能把夏油杰带走了,最多是场面闹得大点,但偏偏是善子进行领域展开,即将波及到更大范围的时候,这个人跳出来阻止了。 他肯定不是为了那个咒灵。 毕竟从他打照面开始,就没看过那个爬爬虾一眼——但要说他是看重善子,却又未必。 这代表夏油的尸体对他来说很重要? 不。 应该不仅仅如此。 “他必须让获得夏油杰尸体这件事维持在保密状态。”善子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如果只是为了控制天元,那他大可以现在出手了。”电话那头的乐岩寺明白了善子的意思,“毕竟对于我们来说,他已经抓住了最大的把柄,而且如果是为了拯救天元大人的话,就算他要挟总监部,我们也不能说什么。” 是‘你们’的把柄。 善子在心里纠正了一遍。 “但现在风平浪静,为什么?而如果要威胁总监部,这会儿是最好的时机。” 所以显然,那个家伙肯定不是为了权力或者是金钱。 “而有束缚的我本来就不能暴露这个秘密,为什么一定非杀死我不可?而我死掉这件事也不需要保密吧,把尸体弄到别的地方不就行了?” 而且从一开始就很可疑,就算是要利用她来替诅咒师找到夏油杰的尸体,但……如果他一开始就已经渗入了总监部,那么利用她不就是单纯的多此一举吗?只要用命令将她召回,然后让总监部的内应将尸体转交给他不就可以了。 简直就像是故意要灭口那样,就连有人找到了夏油杰尸骨这件事也不能透露。 不,是抹消他自己在这件事中存在的痕迹。 那头的乐岩寺沉默了。 而辅助监督已经说出了结论:“所以他的目的不是夏油杰——不如说这样,夏油杰只是他的手段,他真正看重的是‘没人知道夏油杰尸体被盗’这件事,不,应该说他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吧。” 他要的是秘密。 如果不是秘密,那就毫无意义。 “对方的目的必然高于总监部——天元?那他现在不动手是为什么?” “——还没到动手的时候,要么他对于天元根本不感兴趣,要么他就是有别的更优先的目标。” 一个名字在两个人的脑袋里不约而同地跳了出来——那是个过于有存在感的家伙,以至于很难真的不往这个方向想。 “五条悟。”一老一小都得出了这个结论。 当然,显然乐岩寺的重点在另外一个地方:“你是什么时候死的?” “昨……不,今天几号?”善子问。 “4号。” “那就是前天。” 老头那边传来了拐杖杵地的声音:“而截止到现在为止我也没有收到任何总监部的通知,回来通报的窗只说那是错误汇报。” “知道这个束缚的人里面,有人催促吗?” “……有两个总监会的常驻理事追问过具体的进展。” “哈。”面瘫系辅助监督发出了一声笑音,“那就是剩下的那个嫌疑最大?不过也不排除总监会里面有别的家伙……” 而乐岩寺显然也是已经跟上了她的思路:“你也不是单纯为了向我汇报这件事打电话过来的吧。” 这头的黑球伸出左手,打量着这明显比自己更结实、长着更多老茧的手心:“明天应该是有周一总监部的例行会议吧?理论上总监会常驻的几位大人都会亲自出席?” “你想要拿到出席资格?下周一的例会肯定没办法。” “我没打算去。” “……” “想请校长帮我传个话。” “……你想要做什么?” 善子叹了口气:“现在总监部内部有着这样和外面勾连的家伙,您还记得当时立下的束缚吗?” 在找到夏油杰的尸体并将其所在地通报之后,将由总监部获取其尸身,并在全体总监部的‘亲眼’目视下完成术式开示和召唤。 “亲眼。”乐岩寺反应了过来,“但是你也没有办法可以把夏油杰叫出来吧,那个人的尸体不是……” “我可以。”善子打断了乐岩寺的猜测,“所以才需要校长的帮助。” 毕竟在有内鬼的情况下,最难的不是完成术式开示和召唤,而是全体总监部到场并亲眼目视啊。 只要有人找机会拒绝出席束缚就没法完成,更别说现在这种情况了。 “……现在对你来说,最安全的方法难道不是假死蛰伏起来吗,对手是特级。” “那只是不输而已,乐岩寺校长也是满足于这种情况的类型吗?” “……”那边的迂腐老头瞬间就明白了善子的意思,“——你要把内鬼引出来。” “嗯。” 善子摇着椅子。 以为死掉的家伙突然出现,会被吓一跳的人会是什么人呢? “怎么想都是先把内外的情报线斩断比较合算吧,本来我就已经调职到了东京——只要赖在五条悟身边不走对方就拿我没办法,而且我是辅助监督,本来就不需要上一线。” 既然对方有一个不想让五条悟知道的秘密。 那她要做的事情不就再明确不过了吗? 乐岩寺犹豫了很久。 而善子有的是耐心。 然后那老迂腐同意了。 “我会在周一的例会上告诉他们,黑沼回来向我汇报了。”那头的乐岩寺最后还是作下了决断,“但即便是观察反应也只能知道大概的名单……” “没问题的。”善子打断了老爷子,“只要把名单交给我就行了——而校长只需要想之后要推荐哪些家伙上去。”辅助监督歪着脑袋。 她会确认真假,而那些家伙绝对会死。 “你打算做什么?”乐岩寺又问了一次。 善子没有回答,她只是在想。 不仅仅是私自召唤。 我还要在五条悟面前把夏油杰召唤出来——既然这是那个家伙最想隐瞒的秘密的话。 * “大家可以为了我去死吗?” 她与镜子里的式神们对视。 这是最重要的第二件事,善子需要获得许可。 由于黑球失去了一天的意识,部分式神正在处理自己‘失踪’时候的烂摊子,镜子里只有已经在常世明确‘死亡’的家伙。 也是等了好一会儿才大家才陆陆续续地回到了河滩。 [我们本来就不会拒绝,你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一个返回的式神先开的口,那是个穿着不合时宜的夏季和服的中年人,他看着善子面无表情但明显处于高压中的脸,叹了口气,[没有你的话,我们早就死了吧。] [我记得这是一开始就刻在束缚里的内容。]说这话的是所泽光,作为善子和加茂幸的旧识他应当是最有资格说这话的人,[……跟幸相熟的人又不止你一个。] 他用肩膀顶了顶同伴:[我只是当时还需要照顾生病的小孩,不过既然现在都离婚了,说实话我也不需要再待在现世了。] [不过你的职位倒还是挺要紧的,还是留着继续收集情报吧?而且京都据点也有不少人和你关系不错,这是有利条件啊。]这是长相颇有禅院家风格的式神,[我来吧,反正这狗屁家里实在是没什么留恋的,我妹妹也嫁到海外去了。] [……说实话,我早就可以乘舟了,就是不好意思说才呆到现在的,正好可以离开。]一个二级术师式神此刻也举起了手。 [啊——你们这些家伙怎么罗里吧嗦的!]这是那个死得太早的女高专生,但因为是明确死亡的身份,平时只能待在河滩上,[总之。]她没好气地看着镜子外面的善子,[你想召唤那个家伙的话就没法支持那么多人同时显现了吧?] 几个一级还好说,多半就是背着几十个矿泉水瓶加三四个游泳池的程度。 但特级可是要扛起东京湾。 [不是都说了吗!]那高专生理直气壮地说,[都把灵魂交给你了,尽情使用吧。] 善子双手抱胸,没有说话,明显还在犹豫。 [真是笨蛋。]中年式神在倒影中一拳砸上了她的脑袋,[这不是你该觉得抱歉的事情啊。] [我们是同伴。]所泽光叹了口气,[想要互相保护的意志一定是等同的。] 记得吗? [我们是会一起死去的关系。] [——利用我们吧。] 不管何时我们都会一起战斗。 [……不过同时死去这么多人不会显得可疑吗?自|杀?要制造意外事故?我倒是可以和咒灵同归于尽就是了……]倒是那个和服中年人提出了这个相当关键的问题,他摸着下巴,倒是颇有兴致地计划起自己的‘死’。 而善子已经下定了决心:“这次需要十五个二级以上的身份。” [看来是早已经计划好了啊,噫——真是阴险的家伙。]禅院家的式神歪着脑袋看着坐在生者那侧的善子,话里是挖苦,语气却很轻松,[好可怕呀死之巫女。] “是你们说随便我乱来的吧?” [好啦,快说吧。] 而关于这点,善子举起一根手指:“明天会有总监部的例会。” [是要处理内鬼的意思是吧?]把之前的电话听了个完完整整的女高专生笑了起来,[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你应该一开始就说啊?] 黑球点了点头。 “至少需要杀掉十人——那个诅咒师非常小心,那么,和他勾连的家伙人数不会多,但肯定是高层,最多三四人吧。”她看向死者那侧,“然后有五个是我的目标,一旦知道我还活着,那个诅咒师很有可能会想办法搞到我的更多情报……必须先下手为强。” 知道当年事情还活下来的渣子不多,但多少有点碍事了。 对于这点。 “如果这几个家伙你们不想下手也可……” 毕竟那也是些为了‘正确’的事情出手的家伙——虽然对于善子和理子来说不是什么好人,但对于咒术界的其它人来说,搞不好还算得上是救世主? 而那边的式神却人没有理会她的未竟之言,只是自顾自地讨论了起来。 [目标是高层的话,会有打击报复的可能性吧?没有家累是不是比较好。]自称无家累的禅院式神摸着下巴,[不如说他们要是找禅院家麻烦更好玩吧。] [一般会议会聘用御三家的守卫或者是高专内部的执勤术师,不过不会超过二级,嗯……下手之后直接被灭口好像就行了诶。] 然后是一个辅助监督:[……啊,我知道有个很弱的看守当番,我看看能不能给他轮换到明天。] 甚至有人转头开始指挥起了善子:[啊,要是找错人可不行,善子,到时候动手的时候你要把手换过来。] [确实最好先‘看取’一次再下手。]一个窗点点头。 而一个穿着辅助监督制服的式神摸着下巴:[也不需要马上就在现场解决吧,我在京都校也有执勤的工作,嗯……不过如果没有让他立时死亡的话,可能会被送到东京的家入硝子那边,不然就趁他落单怎么样?] [那我负责把家入小姐用别的工作引走。]这是另外一个辅助监督。 [岔开时机行动吧……不然和善子的交集被查出来也挺麻烦的。] [我的术式应该派上用场,那些老家伙意外的很弱啊。] [……偷偷毒|杀怎么样?] 式神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而善子只是坐在镜子外面看着属于死者的那边,平时牙尖嘴利的家伙这会儿连话都插不上。 [你那是什么表情。]那个高专生正是永远的中二年纪,[——都说了让你利用了,不要罗里吧嗦的!]她撇嘴看向善子,[大家都是总监部受害者诶,既然下了血本就给我认真起来!] 而禅院家的那个则是保持着微笑:[我们还会在这边的。] [同伴的意思,就是你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吧。] [而且一开始就知道那种事情了……] [要赢噢。]那是一个女式神,因为能力很弱,平时也不太说话,因而只是凑在‘人’群边上,小声地说。 面瘫系辅助监督点了点头。 * 别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之后,善子做了最后的准备。 时间不多,所以巫女只是用檀纸扎好了头发,又在就近的和服工房买了件色无地和服。 “需要帮忙穿上吗?”店员小碎步送走了善子,“如果可以等几天,我们也有别的布料款式……” “不用,白色就可以了。”那边的巫女身着西装,手里拎着袋子,她微微垂首。 三个小时后。 善子已经又回到了位于岩手县的夏油高原山脚下。 可能是窗或者是那个诅咒师已经善后,这里看上去已经没有任何的战斗痕迹留下,就连残秽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善子这次是一个人,她顺着灵魂的指引一个人逆着下山的人潮往前,又回到了那个能看见夏油的无名墓。 她又一次推开墓石,打开棺木。 是一个眼熟的裹尸袋。 里面躺着的是她和幸。 * 庆幸和失望一半一半吧。 要是带走自己的尸体的话,就可以顺着寄香找到那家伙了,不过可能那个诅咒师也有类似的顾虑——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对日上山的了解到底到了哪一步。 但这样至少留下了寄香,对她有利。 不过行李箱倒是被带走了,里面备着的工具和电脑不知道会被怎么处理倒是个问题。 善子想了想,还是没动两个人,她从自己的尸体上摸出了手机。 坏的。 钱包。 纸钞泡水。 理子的照片。 泡水。 最后才是裹在塑料袋里的寄香。 偏偏是这玩意儿一点没受影响。 真是哭笑不得。 ……简直就像是有什么力量想让她成功似的。 然后黑球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摸出从老屋子拿来的老式射影机[2],对着自己的尸体按下了快门——只能被特殊相机捕捉到的身影很快印在了颇有些年头的胶卷上。 善子找了家像馆把它冲洗了出来。 接着她找到了个僻静的河边,等起了夕阳。 最后的准备已经做完了。 * 术式的登峰造极是省略的极致。 为了以一撬动一百召唤特级,善子打算一点也不省略地开始仪式。 以巫女的灵力召请灵魂,然后以咒术的力量构造,两种力量在她的身体里扭曲——而二者有一个共性。 咒力是负面情绪的力量。 巫女的力量则需要痛苦[3]——日上山上的巫女并非生来就是巫女。 只有目睹大量死亡,从彼岸幸存的人才会具有资质。 而日上山上的巫女越是看取人们的痛苦、思念、与罪孽,承受他人的死亡,自身的灵力就会增加,然后满溢的巫女将进入箱笼镇压生死结界。 夏油杰的尸体已经被带走。 现在要抓住他的灵魂,只有一个方法——用于安抚人柱巫女的冥婚仪式。 时间到了。 黑球解除了所有的构筑。 她扯开堵住右手伤口的止血纱布,将买来的白色和服披在了头顶上作成白无垢的形式,遮住了头脸,然后将自己的冥照和寄香一起握入手中。 而作为情绪力量的共性就是——文化中的共识会凭借人们对于仪式的共同想象增强术式的力量。 所以她并不是在夕阳下踏入河川沾湿了身体。 而是在一天内生死之差最模糊的逢魔时刻,灵媒遮住了脸踏入了象征着此岸与彼岸的河川,以新娘子的形态,遵从这濡鸦之巫女的幽婚仪式无限拉进了自己与目标灵魂的距离。 构成。 善子比出掌印,咏出了那个被扭曲过的术式曾经的名字。 “赤血操术。” 随之而来的则是违反束缚带来的痛苦与因此激发的大量负面情绪与咒力。 什么啊…… 巫女忍不住低声感叹,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沾湿她的河水滴在水面上。 “没有想象中的痛啊,幸前辈。” 然后她闭上眼沉入水中。 去赴一场约会。 相性极差 险些溺死的窒息感还没过去,违背束缚让内脏像是被火灼烧。 善子捂着自己的嘴巴,只能强行忍耐着嘴里像是沾过秽物的臭抹布味道,她瞪大了眼睛。 不知道这到底算是把未来、心灵、身体全部压上,以自己为祭品解除咒力限制的召唤[1],还是命中注定的劫难和违背束缚的报应。 巫女气喘吁吁地踩着水回到岸边,然后脱力地跌坐在滩涂上。 夕阳即将落下,天边已经变成了完全的红蓝相间,她好半天没能说出话,不太灵活的面部神经将震惊与后悔很好地压制在心里。 那是一个穿着五条袈裟的高大男人,有些潦草的长发被扎成了个半丸子头,此刻夕阳的余晖从他的背后照了过来,给背着光的他本人都罩上了一抹血红色的余晖。 阴暗中男人的面目不清,高大结实的轮廓化作阴影洒在了善子身上。 只能勉强看见这个有着狭长眼睛的特级正若有所思地抚上了自己的心口,然后他低头,逆着光看向了善子。 那是夏油杰。 由于仪式是她强行进入死者那边将夏油杰生拉硬拽过来,两人的灵魂的距离要比普通束缚或者是看取结成的契约近得多得多——某种程度上,以咒力角度来说。 他们在短暂的灵魂交互中曾被看成是一个人。 而也正是因为这样。 她与夏油杰看到了彼此的全部,从那些快乐开始,到幸福、苦痛、悲惨与不堪结束。 浓郁且深重的罪孽爬上了巫女的身体拽着她往下,因为解除了其它的全部构造,在善子身上围绕的只有夏油杰的怨恨与诅咒。 巨蟒样的黑雾将她裹缠了起来——那是他微妙的嫉妒、罪孽、不甘、迷茫压抑、与自我憎恶。 然后,两人都产生了反胃的感觉。 只消一眼善子就已经明白了。 ……他不再是理子记忆里那个会让她逃跑的高专学生。 辅助监督忍住了欲呕的冲动。 这家伙…… 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不是那个夏天的夏油杰,而是个耗费了十年走上绝路的咒灵操术诅咒师——他的内心有着极大的价值观空洞,而为了填满这一部分…… “偷偷骂人可不好,二十三号。”那个穿着僧侣服装的前星盘教教主蹲下身,对善子伸出了手,不,他只是擅自抓住了巫女的手,说话柔声细语,却带着一股子要将她也拖下地狱的气势,“我们可是要一起死的关系啊。” 他语气温柔,调子却带着微妙的命令口吻。 而善子只是木楞地瞧向被他抓住的手,然后又把视线移到了夏油杰的脸上。 咒力被掠夺的感觉清晰地刻在身体里,脑袋里闪过的是明媚的夏日阳光和阴郁潮湿的闷热空气混合在一起的错位感。 这是个恶鬼。 “——那是可以当面骂你的意思吗。”巫女眨了眨眼,她用力挣脱了夏油杰的手,咒力的持续抽取被中断了,“不要未经许可就擅自抽取别人的咒力,夏油特级。” 那僧侣笑了起来,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比记忆里看起来有活力得多啊。”留着怪刘海的家伙蹲下身摸着自己的下巴,“啊,你给自己起的名字,嗯……善子吗?虽然没料想到还能有回到人间的一天,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他自说自话地靠近了刚爬起来的善子,不知道是趁机获取咒力还是只是单纯地把她扶起。 ……恶鬼会抓紧任何从人间吊下来的蜘蛛丝[2]。 “……” “反正你也看到了我的记忆吧,以我们的关系,叫杰就可以了。” 糟了。 两个人好像会变成互相辱骂的关系。 * 善子还是决定叫他夏油特级。 冒牌僧侣笑容有些无奈:“善子果然不太喜欢我呢。” “嗯。”巫女不否认,“毕竟眼睛不大口气不小的反社会完全不是我的菜。” 因为已经成功缔结了灵魂上的契约,善子将咒力输出补足维持在一级中段,然后重新开始给需要维持行动的式神供能,比之前薄上不少的黑雾爬上了善子的脸,然后辅助监督才敷衍地回应了一声,想起回答。 “不过请不用担心,夏油特级,我讨厌的人很多,你只是比别的有些人更讨厌一些而已。” 她表情一直很少,不然怎么着也能在脸上写上请混乱邪恶远离混沌善良。 善子在自动售票机上按下买票键。 “是因为对于咒术师的厌恶吗?” 辅助监督不答。 她只是瞟了旁边的夏油杰一眼:“夏油特级,您可以回去吗?”被灌了一脑子男子高专辍学生记忆的现役JK叹了口气,“要给死人买票很浪费钱。”而且被看到的话会很麻烦。 那边的教主将双手插在衣袖里,笑眯眯地不为所动:“我也是第一次当式神,可能还要习惯一段时间呢。” 他和他的挚友两人是不同体系的不听人话。 如果说五条悟是只尊重自己内心的想法,不尊重任何旁人,只是碰巧站在善的这边的话。 夏油杰就是温柔地听完对方的想法之后自顾自地试图引导别人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而且他会自己选边站。 他的外壳更温柔也更蛊惑人,但内里却是一样的唯我独尊——特别是对已经见过他内心的善子来说——这样的假饰毫无意义。 “还是因为你已经见到我们相反的理想?” 善子不动了。 她扭头过去:“那是理想吗?”巫女反问,“您的大义到底是要守护谁,又是要消除谁,达到什么目的呢?” “当然是创造术师的天国,将所有猴子清除掉。” “……通过杀死术师的方式?” “那是无可避免的损失。” 看吧。 巫女没有说话,但两人都明白对方的意思,谁也无法说服对方,不如说这就是两人决定性的差异——夏油杰是离善子最远,和她完全相反的那类人。 “看来你很讨厌这样呢。”夏油杰站在善子的身边,“对于意义这样的事。” “大概是吧。”善子收好了打印好的票据,两人肩挨着肩坐在候车厅,“说到底——到底是谁赋予了你我这样的权力呢?不管是‘社会的正道是弱者生存’还是‘咒术师的天国’,说到底都是自诩强者在塑造自己想要的世界。” ‘我想保护弱者’和‘强者应该保护弱者’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一个是自己的意愿,另一个则像是舞台中既定的角色分配。 强者必须强于弱者,强者必须保护弱者,强者必须支配弱者——而一旦这里面的角色分配不匹配他的预期,或者是运行出现错误,就要将一切都掀翻。 感性而又完美主义。 “但世界从来没有向任何人保证过自己是怎么样的吧,我认为这个世界不存在任何一种‘理应如此’的运行模式——难道不应该看着眼前的人再决定要怎么行动吗。” “有那种回忆的人居然说出了这种话。”夏油也放下了脸上的笑容,某种灵魂深处的疲惫爬上了他作为构成物无神的深紫色眼睛,撇头把脸凑了过来,“但你也只是因为失去了同伴的痛苦,和对咒术界厌恶在迁怒我而已——因为你认为自己的立场站在弱者这一边。” 而且说到底,这和我的做法有什么区别呢? 他微微眯起的狐狸眼里就写着这样的想法。 “我只站在我自己这边。”善子摇摇头。 “那么……那种想要掀翻咒术界的冲动也是你自己的意愿吗?不是因为执着于想要获得羁绊,追逐着离你而去的人而被植入的愿望吗?用‘为了自己行动’欺骗自己,何其可悲。” “总比发现自己寻找的意义是虚幻之后直接调转一百八十度,说着保护,最后只是宣泄对这个世界的失望愤怒的人好吧。” “可怜虫。” “小丑。” “我可是一直在很努力忍耐的。”夏油低头,凑到了善子耳边,他语气轻轻的,“忍耐着想要将你脖子折断的冲动。” “哈。”黑球皮肉都没笑,“说白了您想保护的只有自己的自尊吧?好像是没有‘意义’就无法独立行动的初中生呢,夏油特级,说白了您从来没有遵从自己的想法行动过吧?大义的奴隶。” “她连名字都没有给你不觉得很可怜吗,所以捡了个虐待性的编号就当宝?二十三号。” 知道对方最不堪回忆的两个家伙在戳对方痛处上也是一戳一个准——此刻两人的距离不过十几厘米,夏油杰的额发落在了她的脸上。 这是个谁也看不清谁的距离。 有人说恋爱就是看不清彼此,也许相互厌恶也是。 候车室里的其它零星旅客尴尬了起来,看上去多少有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待在这里,善子终于还是用另一只手将穿着五条袈裟的男人脑袋推开了。 而且。 “我对那种需要从外界的反馈中确认自己的位置的世界观非常不能理解。”这么说着,两个人却坐得再紧密不过,为了方便后续构成和咒力导入的手交握着,“是因为术式的不同吗,您好像总得为自己找个使用力量的理由不可,那是自厌?” 说实话,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夏油杰倒像是听到了个新鲜的概念:“自厌吗?” “那个味道。”善子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看取到的时候真的恶心死了,如果真的需要理由才使用能力还不如一开始就放弃吧。” 而恶灵则是思考了一阵,被剥离怨恨的他看上去非常平静,留着长发的男人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也许一开始真的是那样也说不定——毕竟那时候的我也只是个中学生,但走到后来,说起这一切的缘由已经毫无意义。” “夏油特级的问题就是太喜欢用理念规训自己了。” “那是安慰?” “我认为是某种程度的批评。” “姑且谢谢你。” 他已经二十六岁,不再是那个盲目地为自己寻找痛苦发泄口的青少年了,而淤积已久的怨恨此刻汇聚在巫女身上,两人凑得很近。 “再说我也没有退路了吧?”他微笑着说着自己的绝望,但也许是身死带来的顿悟,式神的语气非常平静,“不过我也并不打算寻找退路噢——毕竟对过去后悔是生者的特权啊。” 他也不屑于这样做。 “请不要说得好像是我斩断了您的后路一样。” “先迁怒的是善子吧。” “不过,夏油特级。”善子目视着前方,歪着脑袋凑近了夏油的耳朵,“您想听我真正迁怒的话吗?” 笑眯眯重复着口中威胁的是某位教|主:“——我可是努力忍耐着没有拧断你的脖子,善子酱。”他换了个更亲近的称呼。 巫女看着窗外,因为落水后的北方冷得过分,她把身体往夏油的地方靠了靠,式神没有拒绝她的靠近,只是揽着她帮式神使取暖。 相互理解,相互憎恶,却又相互依存。 “看来我们能达成共识。”代表着负面能量的咒力不仅仅在两人交握的手中,也在言语中互相交换。 而夏油点了点头:“感觉在一个箱笼里的日子不会无聊。” 什么好好相处啊。 “毫无顾忌地相互诅咒吧。” “好啊。”穿着五条袈裟的假僧侣手指扣紧了善子的指缝,握住了她小了一圈的手,“看来这样对大家都好。” 看吧,他们相处得很好。 “啊。”然后式神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不过要重新收集咒灵的话,咒灵球可能要你吞下去呢,善子酱。”他笑眯眯地举起一根手指。 而辅助监督愣了:“诶?” 黑球还需要吃黑球吗!? 目前的比分是夏油1:善子0。 * 夏油杰还是在善子踏上返程的新干线的时候解除了构成——和其它式神不太相同,两人的实力差就导致了善子在控制式神上…… 不太受自己的控制。 夏油杰的自主性非常高,一旦降灵之后,除非他将咒力消耗殆尽,善子都拿这家伙没什么办法,就算屏蔽了蓝牙传输式的默认咒力输入,他也能通过强行制造的肢体接触获取咒力。 不过索性一人一灵还是达成了共识。 “悟的表情一定会很有趣吧?”夏油杰像是个狐狸一样笑着。 透明度上升的黑球则是无声叹了口气:“还不知道违背第二条束缚会有什么代价呢。”她捂着隐隐作痛的心口,有些无奈地打着预防针。 该不会这已经是违反束缚的报应之一了吧? ——那是以无须顾忌的互相攻击换取了对外一致。 余波未了1 善子叹了一口气,丢掉了没能成功掰开的一次性筷子。 [已经开始倒霉了呢。]投影里的恶灵双手揣在袖子里,笑眯眯地说。 河岸边上的家伙虽然都能听见善子这里发生的事情,但一般来说除了最强的那个作为保镖的式神,大部分死者还是三三两两做着自己的事情。 而这会儿的情况则是——没人想来触霉头。 黑球人在装作听不见、看不见这方面非常优秀——这不仅仅是说她能够非常自然的无视式神那种突如其来的攻击,也有天衣无缝的打电话演技上。 她把买来的耳机塞自己的耳朵里。 [不把自己的身体带走吗?那家伙的术式看上去很麻烦呢。] 对这个善子倒是没有那么担心:“巫女的灵魂感应很强噢。”那个诅咒师要是真的知道日上山的事情,她就敢打包票那家伙根本不敢碰自己的尸体,“我之前的大柱巫女黑泽逢世光凭自己照片就能把人洗|脑上山[1],他要带走尸体的话我都不需要看取就能知道这家伙在哪。” ……而且就在那里陪着幸也挺好的。 这么说着她看了眼河岸那边的狐狸教主。 “……咒术师真是不中用。” [抱歉呢,我不像狗一样能追着味道跑。] “呵。” 两人友好礼貌地进行了正事前的互喷垃圾话。 “好了,说正事——约法三章。”即便两个人达成了短暂的共识,善子也记得自己在夏油记忆里看到过的内容,眼前的男人即便再温情脉脉,他的本质也并不是什么善茬。 她拿出自己边缘泡水但还能用的工作手账。 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善子的‘人’摸着自己的下巴,眼睛眯得像是个狐狸:[你的信任问题真的很严重。] “我认为不是我的问题,是某个人的品德问题呢——高专的时候跟大家关系很好不也对术式撒谎了吗?” [好像不止我一个人这么干,就算是我也是会拒绝职场道德绑架的。] “哈,不要从别人的脑袋里学了两句话就用上吧,80后辍学生。” [我在进入高专之前可是优等生噢,没参加过义务教育的善子妹妹。] 回到正题。 约法三章。 虽然可能数目可能远超三条。 “我会以束缚确保这个约定的有效性。” [信任危机呢,我还以为我们的关系……] 某位辅助监督无神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倒影里的教主,那边梳着半丸子头的怪刘海狐狸举起了双手,两人暂时休战。 [你是主人你说了算。]高大的教主摊手,[毕竟我只是个式神,根本没办法抗拒职场权力滥用呢。] * “——不可以利用术式伤害非犯罪者。” [……真严格,我还以为你会首先商量怎么利用我呢,善子酱比预料的善良啊,不过你不站在猴子那边吗?都是弱者噢。] 某位知名不具教主一说到猴子就露出了颜艺。 “要说术师和非术师的话,我哪边都不想站,不如说两边的垃圾都太多了。而且,本来按强弱给人群区分就是你的个人世界观。”黑球在胸前比了叉,“我不是以那种理念来判断的人。” 本来强弱、加害者和被害者的身份就永远处于动态变化中,多得是受害者转而施压向更弱者,也有认为我弱我有理的类型,说到底人的面貌在对着不同人的时候就是多样的。 没有亲眼看到的家伙怎么能知道到底属于哪边? 看过太多人内心和罪孽的巫女也深知—— “而且就算是日夜相对的人,有着不为人知一面的情况也不出意料的多。说到底,无视个体,只泛泛而谈人类这个大概念,与其说是关心所有人,不如说根本就谁都没有放在眼里,只是自我满足。” 看过善子记忆的家伙倒是没法否认:[犯罪者吗……具体是哪种呢?没被逮捕的现行犯算吗?] “被逮捕的家伙大半也轮不到你出手吧?而且比起所谓的大义和公理,按照世俗界的法律来判断相对来说还比较公正。”黑球两指指着自己的眼睛,然后又指着镜子里面的恶鬼,“而且不管是按照你,还是我的价值观,我们都没法取得共识吧。” 虽然对其它乘客来说是个有点像是精神有问题的怪人,但善子本来就不是会在乎别人视线的类型。 她又往嘴里塞了一口已经冷掉的便当。 恶灵席地坐在河滩上:[这倒确实。]他半歪着脑袋,长发卷在颈窝里,[不过善子意外的很强势啊?] “所以说,不要思考,那种事情交给我就好——本来对其它式神来说是通识的事情,还要单独跟你说一遍就很麻烦了,按职场来说我现在是前辈吧。”辅助监督嘴里包着饭,又叹了口气,“而且夏油特级以前也是咒术师,按照和辅助监督合作的风格来做就行。” [这算你的体贴吗?] “——只是保持流程一致的话,能出错的空间也小很多。” 式神幸灾乐祸:[是呢,毕竟你现在是倒霉蛋。] ……唯独这点没法否认。 [不过也有很多人渣是擦着法律的边行动的吧,对那种人不能应对我可是会很难受的。]夏油杰托着自己的下巴,[啊,你肯定在想我被恶心不是更好那类事情吧。]他笑眯眯地散发着恶意。 虽然善子确实是这样想的。 “当然我觉得那种人应该罪不致对上夏油特级。”但她思考了一下,辅助监督指向了自己,“那就我来下手吧,不过那种家伙虽然很讨厌,但也不值得去死。” [意外地宽容。] “互相宽容就是为人处世噢,夏油特级不懂吧。”善子歪着脑袋,“不过与其说是宽容,不如说是告诫自己不要做过头。” 黑球举起一根手指:“暴力会分泌肾上腺素,这个状态下人的头脑会变得更清醒、人也会更专注——某种程度上会觉得自己像是神一样无所不能,但是沉迷于这种状态的咒术师意外的多。” 不干这行之后跑去赌博的家伙也大半是这种肾上腺素上瘾的风格吧。 “不过同期都当上了老师了,夏油特级还在听学妹上课呢。” 说到这里那边的教主倒是表露出了不满:[这好像是某个人强行灌到我脑袋里面的知识。] “五条特级可是拿了年度最受欢迎教师呢,夏油特级。” 善子秉持着能气对方就是胜利的中心思想肆无忌惮地隐去了不少关键信息——比如说参选者只有五条悟一个人之类的。 虽然能看到自己记忆的家伙应该也知道这点。 总之辅助监督在手账本上写上了第二点——新买的笔居然是坏的——她换了一支继续:“总监部到时候很可能想利用你的术式来吸收天元,想也知道如果不加约束肯定会出大问题的。” [残念。] “差点就能创造没有非术师的世界了呢。”从实心黑球变成了半透明黑色蒲公英的家伙无感情地棒读,“真可惜——关于天元的事情到时候需要多人讨论,我会想办法在这个‘多人’里面塞进尽量多脑袋聪明、立场坚定的家伙的,要打坏主意的话请再努力一点噢。”她举起笔杆子摇了摇。 夏油杰好像是陷入了思考,没有搭话。 虽然知道这个人肯定在打什么坏主意,但善子只是移到了下一点:“束缚两边要扯平的话,我也没法强制加上什么一定要听我的话、给我捶背倒水、尊称我黑沼前辈、或者是给我当奴隶之类的条款,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 她叹了口气。 怎么就加不上呢? 签条约居然不能只给出要求,还要让渡权利——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感觉你在想很失礼的事情噢善子妹妹。]倒是星盘教前教主毫无节操,[不过叫你黑沼前辈,给你捶背是可以的噢?]他笑眯眯的眼睛里是根本不走心的鼓励。 “……我对小眼睛的男人不行。”黑球比了个叉,“还有那种穿着传统服饰的发型奇怪的家伙,而且总感觉……捶背大半就是那种吧。” 能把她打骨折的那种。 [加茂家那个叫什么来着,啊、加茂宪纪就是这样完全被你给迁怒了吧?daddy issue很严重的善子酱,跟父母关系不好的气息都散发出来了噢。] “……” 善子没有搭茬,她看向式神,而那个家伙只是在脸上挂着面具一般的笑容,实在是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而恶灵的怨恨太多太杂,都混在了一起,也很难辨认每个怨念具体代表了哪种心情。 “我的能力只通向被怨恨者的地狱。” [我没有在想这个,不过他们……应该也往生了吧。] “肯定吧,毕竟是比你善良了两百倍的人。” 两个人默契地转移了话题。 “善子的义务篇。”黑球这话讲得不情不愿,“我不能拒绝为你提供咒力,在紧急情况下,如果无线手段传输太慢,允许采用肢体接触、血液传输等手段提升咒力获取。” [认可。] “不过与之相对的,因为需要维持平时对其它式神的构成,在非战斗情况的召唤,我只会把咒力输出维持在一级,这个可以吧?”善子低头在手账本上写下这条,“我已经参考过了,夏油特级,啊,这种情况下是夏油一级?” 她参考过夏油杰的档案,差不多就是他高专一二年级时期的实力吧,再怎么样,对大部分的情况也足够应对了。 说到底咒术师的站在喜马拉雅山顶才是极少数,能爬到半山腰,升到一级都是咒术界的顶尖了。 “这样的话……”善子摸着下巴,“干脆就把称呼改成夏油前辈吧,很符合DK的设定呢——啊,DK杰前辈。”面瘫脸兴致勃勃地建议。 [我只是说可以叫杰吧,不要加那种没用的修饰语。] “明白了,DK杰前辈,称呼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 [又是生活的条理那套吧——和你定下契约的家伙用非姓氏,我明白了。] 然后就是重点。 善子不情不愿的笔尖在本子上戳出了个洞。 “……黑沼善子必须为夏油杰提供协助,并积极参与宝可梦捕捉的活动。” 明明就是个咒灵收集度0%的白板咒灵操术——要求也太多了吧。 教主可不吃她这套:[把名称说准确。] 他紫色的眼睛瞧着善子. [把二十三号和善子的名字都写上,不然你一定就会玩那种‘什么?是你和善子的束缚吧,我可是二十三号噢’之类的文字游戏吧。]他指着生者那头的工作手账,[而且,好好把内容写清楚,是参与咒灵收服的活动。] [而且善子妹妹根本就不了解游戏漫画这些流行文化吧,同样的话还给你——不要把别人的记忆里看来的东西现学现卖。] 一位咒灵宝可梦训练大师对另外一位式神宝可梦训练大师说。 [吃着吃着就会习惯的唷。]教主用上了传教的口吻。 反洗|脑第一线的黑球只是单纯地移开视线表示无声的抗|议:“吃到自己反社会的家伙说什么呢……” [你也会的。]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体验着同类副作用的前辈如此诅咒。 但善子只是托着脸:“有人说女性的心理承受能力会更强呢,在面对巨变和打击的时候会表现出意想不到的韧性。”她歪着脑袋想了想,“不过从结果来说就是这样吧——我很讨厌输。” 好胜心很强的辅助监督表示。 我绝对不会崩溃。 接着就是最后一条。 [菜菜子和美美子。]属于死者那头的夏油托着自己的下巴,[其它的‘家人’我倒是不担心——他们多半都能找到自己的出路。]他看向了属于生者那头的黑球。 这个傲慢的男人难得地放下了那副胜券在握的笑模样。 他将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膝盖,微微向善子低下了头。 [能拜托你吗?] “夏油前辈应该知道我是不会让你们有机会见面的吧。”那是两个孩子,但也是已经杀过人的诅咒师了,让夏油杰和她们两个见面无疑会制造更多的变数——而哪怕是以普通未成年的角度来说。 [嗯,所以我才想把她们两个交给九十九。] 被这个恶鬼拯救。 到底是好是坏呢? “……”黑球陷入了短暂的思考,“是巫女的话,搞不好会觉得一起走也是很好的结局吧。” [不要把巫女扭曲的生死观纳入参考。]夏油杰半撑着自己的脸,[你不也很清楚吗?你也没和理子定下束缚吧。] 这回轮到善子接不上话,她只是点点头:“明白了,我会让师匠监管她们的,可以吧?毕竟已经是诅咒师了,以这样的结局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开恩了——而且,她们……” 她语气有些厌厌。 “算了,先放置吧。”等到这一切结束之后再说。 而那个本该和善子争执的家伙却没有继续争取,只是同意了善子的要求:[我并不觉得那样的教育是错的,不过,交给你的话,也许她们能获得幸福的生活吧。] 于是善子也跳过了这些明显无法达成共识的部分:“抚养和监管费用我就用星盘教的剩余资产和你的私人账户来支付。”她理所当然地说,在笔记本上默写出了在夏油记忆里见过的银行卡|号和各地资产。 “那个把你尸体抢走的诅咒师肯定会下手的——怎么想都要先把财产转移走吧,不过你死了这么久的话……”黑球的语气里带上了烦恼,“我是不是该请个律师?” 钱啊。 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而夏油则是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你的风格呢,善子妹妹。] * 回到咒高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为了防止结界的警报响起,夏油并没有马上被构筑出来——善子一身狼狈地先回了辅助监督办公室报道。 当然。 自己桌上的待处理文件已经堆成了山。 伊地知……不知道该说是居然、还是果然地还在加班,他正把领带甩到肩后,对着电子表格苦哈哈地整理着上个月的报销表单和本月的工作计划。 作为加害者之一的善子多少有些心虚。 “……虽然没过去多久,但总觉得像是过了大半年似的。”那边的黑球一边这么低声吐槽着,一边咚咚敲了两下旁边开着的办公室门,“那个,伊地知监督……” 集中状态的伊地知被吓了一大跳:“啊!!” 可怜的社畜就差从办公椅上掉下来。 他眼镜斜斜地搭在脸上,看样子就是有一阵没有好好休息了,看到了突然出现的善子他简直像是看见了鬼:“黑沼监督——!” [语气像是看见救星呢,伊地知。]房间里真正的‘鬼’在善子的耳边轻声说。 夏油的直系学弟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来:“黑沼监督你这两天是去哪里了,那天下午突然早退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然后他才注意到善子的变化。 “啊……黑沼监督。” 满脸疲惫的社畜前辈脱下眼镜揉了揉自己的鼻梁,语气犹豫。 “你是不是掉色了?” * 第二天,某处废弃工地,五条悟工作祓除的场地。 “所以,奔丧顺带回老家相亲,结果掉进河里差点淹死所以掉色了。”五条悟复述了一遍善子那听上去就像是胡话的发言,“那河在总监部吧?”带着眼罩的最强竖起了一根手指,“善子酱真是一句话都不能相信呢。” “五条特级真失礼。”黑球否认,“我可是一句谎言都没说过啊。” 不,这种程度的黑雾该怎么说呢…… 看上去就像是从实心黑棉花退化成了黑色的马赛克,能勉强隐约看到那下面的轮廓,但是本体仍旧不明。 看上去就很像是一些法制栏目里接受采访的犯罪分子。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善子妹妹想偷偷骂我是吧。]完全了解善子记忆和脑回路的真正的‘犯罪分子’在背景里出言打断了善子的瞎想。 一米九的大白毛双手叉腰,嘴抿成了一条直线:“嗯——不过从那边游泳回来了之后,是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吧,毕竟专门跑到了我工作的地方,还是单独对话……先说好,我是不和学生约会的噢,毕竟我对今年的最优教师势在必得。” “先收收那个自恋狂的德行吧,五条特级,我认为你和最优教师之间的障碍倒不是师德,而是人性缺陷呢。”善子又喝了一口外带的超酸超辣柠檬薄荷饮料清口,“嗯,不过确实有想跟您通报的事情。” 这么说着。 忍耐着内脏的烧灼感,善子催动起咒力,试图构成夏油。 ——然后她卡住了。 一股心脏被捏住的痛觉猛然涌上,先是窒息,然后是喉头传来的腥甜味,眼前发黑——等意识到的时候善子已经吐着血倒在了地上。 只等到吐血LIVE表演的特级掀起了眼罩:“喂,善子。”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咒力在乱窜啊,你这是干了什么?”五条悟的表情难得严肃了起来,“内脏在腐坏啊,你。” 会死噢。 “如果是想在我面前自|杀……”蒙着眼睛的教师语气低沉了下去,他的手隔着无限点上了倒地善子的后心,“我可以直接帮你这个忙噢。” 若有似无的烦躁与杀意像是从紧闭的瓶子里溢出的诅咒那样直接缠上了善子。 他的话没说完。 那边地上的黑马赛克已经举起了拇指。 “不、不用担心,五条特级,我还没有找死的打算。”她躺平翻了个身,好半天才喘匀气,“……是、是技术性调整[2]。” 而作为聪明人的五条只是沉默了半晌。 “你违背了束缚吗。” 六眼的眼力确实很好。 余波未了2 善子又经历了几次‘技术性调整’。 最后还是确认了,那并不是想要将夏油杰的存在告知的惩罚,而是之前私自召唤这条的。 也就是说。 因为可以后补票——在总监部全体集|会的时候召唤一次就可以完成束缚,所以这条契约违背的惩罚还没那么强烈? 当然这只是善子的猜测。 但一旦要告知五条悟就是违反了另外一条‘对夏油/天元的事情保密’的条例。 也就是说…… [吃两个负面效果呢,估计刚才那下下来就猝死了吧。]这是身位一条绳上的蚂蚱,但风凉话讲得特别快的某个眯眯眼(善子语)。 而那头,校医硝子只是啧了一声。 “根本没法给善子做检查吧。”校医坐在椅子上,“毕竟只要碰上她,不管是是拍照还是成像这类的器械都会被|干扰。” 嗯。 毕竟除了特殊的器材,其它造影仪器根本没法拍出巫女的身影。 对这点黑马赛克倒是颇有自觉,她盘腿坐在病床上,举起手:“我身体上的问题不会影响工作,毕竟只要维持构成总能活……吧。”她颇有点随它去的态度。 那边作为医生的硝子长叹了口气,已经开始有些生气了:“善子——”她语气严厉起来,“你从以前做术师的时候就是这个毛病啊。”不管是作为学姐,同为女性,还是校医,她都很有资格说这话,“我之前告诉过你吧。” “‘就算会人体构成也不能总不把自己的健康当回事’。”虽然是交情颇好的辅助监督和医生的同事兼酒友关系,作为后辈该被训的时候还是秒速正坐,乖乖被训,“抱歉,硝子姐。” 白毛教师双手抱胸坐在家属席保持了沉默,那头陪坐的伊地知紧张地掏出手帕抹着汗:“那个,硝子小姐和黑沼监督……” “酒友,善子当辅助监督之后也有一些应急处理过的术师。”硝子往嘴里塞了个戒烟用的薄荷糖,又给眼巴巴的善子丢了一颗,“她的构成能力在非自己的目标上不是会有诅咒吗,在抢救术师的时候一来二去就熟了。” “——诶、所以是和硝子小姐学习的紧急处理和人体情报吗?”对硝子维持着无望暗恋的社畜结结巴巴地搭话。 说到这里,硝子看了一眼半透明黑蒲公英:“你就当是那么回事吧。”她含糊地说。 倒影里,夏油杰靠在门边,就站在五条悟的位置边上:[看来你和硝子关系很好啊。]他瞧向同级女生的方向,[她在帮你圆谎呢。] ……多半是她本人有什么猜测吧。 善子没有开口,只是挠了挠自己的脸。 那边的五条悟倒是突然插了话:“——说起来你当术师的时候,我们基本上没碰过面啊。”眼罩扫把头的手点着自己的额头,“这是巧合吗?” “喂,别在我这里审问学生。”硝子没好气地睨了一眼白毛同级鸡掰猫。 善子倒没什么大反应。 “……”她扭头过去看着带着眼罩的特级教师,想了想,“应该是巧合吧,毕竟如果不是当时出了意外,我是应该参加二年级的姊妹校交流会的,毕竟一年级不需要参加,二级和特级的任务范围也完全没有重叠吧。” “怎么了吗?五条特级。”黑心棉问。 [真有意思。]黑心教主评论。 而黑心教师只是撅起嘴点了点头:“我只是碰巧有点兴趣~”他摊开双手,整个人冒出小花,看上去多少有点乐在其中,用脚点点地面。 “不过你自己清楚的话就自己填。”硝子把病历表单塞给了善子。 唯独对女性没辙的后辈乖乖听话。 * “失血,算了,这就是你的术式通病吧……脏器缺损。你这是内脏上面附着了诅咒吗?还有好几处习惯性脱臼和骨折啊、啊,那是后面摔伤造成的?” 善子用手点了点头。 伊地知不太明白:“反转术式没法恢复吗?” “……是她没法接受反转术式治疗,咒力量差太多了。”硝子叹气。 辅助监督坐在病床沿上,因为硝子的训斥,她颇为乖觉地远离了所有的器械:“反转术式毕竟是和负面相反的能量——而我身上带着很多自我束缚和乱七八糟的诅咒。” 总之就是这样。 在治疗之前硝子就会因为反转能量和巨量的诅咒、怨念的对冲搞得精疲力尽。 就算是善子解开身上因为构成带上的诅咒的话,以硝子的咒力量也根本不足以和她身上的怨念对冲,更别说突破这层去治疗她身上的伤痛了。 毕竟消耗咒力最高的两种术式就是构筑与反转术式。 而且就算治疗成功,这之后善子又需要重新聚集咒力和诅咒来回到惯常的工作状态,也就是又要回到负面状态。 基本上就是做无用功。 “而且看这个情况,你身上应该是持续性的削弱状态,治疗一次也没用,很快又会恶化到之前的情况。”硝子敲了敲夹在板子上的病历登记表:“你没撒谎吧。” “——我也没有必要在这种方面撒谎啦。” “有必要就会撒谎吗?”某方面女校医天克黑棉球。 夏油杰迅速补刀:[要是对上我的话有那么乖就好了呢,善子妹妹。] 善子说不出话,只能又往黑色诅咒里缩了缩,但是半透明的马赛克根本不能像以前那样完全挡住她的动作——啊,都怪夏油杰。 [……脸在骂人噢,善子妹妹。] 我的脸明明没有表情! [你的咒力也在骂人。] …… “算了,反正你也没法用仪器检查,就这样吧。”硝子给开了点止痛药和消炎药,“快拿去然后从我的校医室出去——真是看着你们这种不珍惜生命的家伙就烦,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说着硝子就起身找药。 “不过没法在任何成影设备上显现,是巫女方面的原因?”五条悟摸上了下巴。 善子看向了硝子。 反而是五条悟摆了摆手:“你应该知道硝子不是外人吧。” 对这点善子倒没什么好隐藏的:“嗯,总之这样那样的原因吧……巫女的照片可是很危险的东西。” “噢?” “就跟上次的碟片差不多吧,但是威力是次方倍——打出了黑闪的灵异碟片那种感觉。”她叹了口气,“巫女的职责你们应当知道吧。” “不知道哦~”不过说起这点,五条悟倒是想了起来,“说起来那张碟片——到底是什么人才会借《恶堕可乐の背德NTR绝望号哭[1]》这种把百O混到可O可乐瓶里面的奇怪谜片啊……” “我就说很怪吧。”黑马赛克搭腔,然后又轻咳了两声回归了正题,“总之,五条特级分明做了调查吧。” “我们的信任到了互相交底手牌的程度吗?” “也是。” 为了镇压隔绝黄泉的结界,巫女会在修行完毕之后被永久的封入箱笼——永远沉浸在赴死者的痛苦中,以意志力对抗黄泉的侵蚀,守护结界。 “不能忍受痛苦的话,巫女就会溶化在夜泉中,而为了避免黄泉溢出结界侵蚀现世,必须由下一个同等级的巫女接替。”黑棉球下意识盯着自己的左手,“而能坚持的巫女被称为‘永生花’,是某种程度上的不死……吧,反正我听来的就是这样的内容。” “——听来的?” “我接受巫女教育也是八九岁之前的事情了,能记得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这边感觉是记得很清楚噢。” [同感。] 当然这是题|外|话。 而为了安抚这样的笼中巫女。 就会为她们送去祭品,分摊一部分痛苦的同时延长巫女的镇压寿命。 “就是幽婚,或者说是冥婚,当然对象基本上都是被美色迷惑的男人们——也有拿到巫女信物的恋人。” 毕竟巫女基本都是美女[2]。 硝子倒是颇为一针见血:“不过结婚难道不会更难受吗?”作为标准独身主义者的她完全不能理解这种思路。 对此,已经一刷过这个项目的某位知名不具巫女只能反馈:“大部分还是用来分摊一下痛苦吧,实际上就只是箱笼里多了一个人的灵魂而已——毕竟是古时候传下来的仪式,观念稍微老旧一点也很正常。” “而且据我所知,大部分巫女们都没能等到想等的人,几乎是定番了。说到底男人有什么好等的,不能理解。” 而工具鬼·男人·咒灵操术则是见缝插针地攻击:[把幽婚当工具的善子妹妹和对话里的男方没有任何差别喔。] 善子没理他,只是终结了这个闲聊回归到了正题:“总之,巫女的照片基本上都是为了给冥婚对象看的……要是真的能拍出来我的照片的话——多半会变成咒物,被人拿到会出大问题的。” 想起和那约法三章还有夏油杰的寄香放一起的照片——她洗照片的时候可是非常小心地找了自助冲洗店。 [……实际上是已经变成咒物了噢。]作为灵魂被冥照强制牵引过来的家伙现身说法,[完全连一点选择都没有就被从黄泉那边抓回来了。] ……罪孽连同地狱刑期都加我头上了我还没抱怨呢,你这家伙说什么呢。 到底结什么婚才能把罪孽刑期都作为夫妻财产的一部分还只丢给巫女啊。 唉。 是我,都是我订的这破束缚。 这破手。 善子放弃了内耗,转而用余光盯向折射里的夏油杰,这家伙笑眯眯地完全无视了她的恨意。 [身为强取豪夺婚姻的受害者这个时候除了幸灾乐祸我还能做什么呢?善子妹妹。] 某位教主自顾自地双手插在袖口里,站在了五条悟的身边,但却一点对挚友的关注都没有,明明一边完全看不到另外一个,两人却像是有着奇妙的默契。 动作神态都非常相似,而且明明看不到,为什么还能微妙地避开对方啊? 辅助监督有些好奇了起来。 六眼到底是真的看不到…… “我身上有什么吗?”这是注意到她的视线扭过头来的五条悟。 而那个问题又回到了善子的脑海。 ——说到底,该怎么样才能绕过这个束缚啊。 善子不擅长放弃。 不如说,放弃这两个字从一开始就被善子本人亲手从字典里撕掉了。 * “在思考怎么卡BUG。” 一句话来说就是这么回事,辅助监督一手抓着方向盘,伸出了一根手指。 但束缚的发动,很多时候是取决于本人的想法,也就是说—— 傻子只能看到眼前这一步,所以对于傻瓜来说,给出对方能在五步之后能推理出的真相的情报不算违规。 但如果不是傻瓜。 善子在给出情报的时候就能推算出五条悟会在六七步之后得出‘她召唤出了夏油杰’这一结论,那么,对她本人来说,这暗示就与明说无异——而束缚会直接捕捉到这一信息,因而降下惩罚。 不过靠只有夏油杰和五条悟知情的情报也不行…… 因为她已经看过夏油杰的全部记忆,别说秘密了,就连夏油杰本人可能没注意到的细节她都知道。 虽然一开始是好事,但现在反而绊住了自己的手脚—— 啊! 黑马赛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喂,善子,手不要离开方向盘。”坐在后座的白羽毛球,“车子坏掉的维修报销单我可不会给你签的噢~” 他摇摇手指。 [哇,完全把学生当奴隶啊,悟这家伙。]夏油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倒影中笑得让人心情烦躁。 一人,一鬼,一球坐在一辆车上,三个立场,四个名字,八百个心眼。 因为五条悟实在是太忙,所以善子直接接上了伊地知的工作,作为他出差的辅助监督(跑腿)。 “怎么样,想到了吗?”知道善子有秘密的教师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要是你在车到站之前没想出来我就不听了。” “……姑且是和您有关的阴谋呢,五条特级。” “反正能赢吧。” 不管是球还是鬼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类似于…… “五条特级您在惹人厌这点上的进步真是一日千里。” [哇,真是让人不爽。] ——这样的感叹。 虽然事情的核心不能讨论,但是绕绕圈子还是可以的:“所以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我是个笨蛋,我说出了自己都不知道是透露情报的内容——或者说,五条特级比我聪明太多,以至于我只能从第一步算到第四步,您却能看到六以至于得到位于十的答案。” 所以问题就在于。 “果然是善子没有笨得恰到好处吧~” “我认为是五条特级不够聪明的缘故。” [要是可以投票的话,我会投你的噢,善子妹妹。]位于一致对外的这头的假和尚笑眯眯。 “出题吧。”五条悟来了兴趣,不如说他可能只是很擅于把自己的兴趣隐藏在漫不经心的表象之下,轻佻却又冷酷的家伙活动了一下脖子,“既然是你拼上性命也想告诉我的内容,姑且就让我看看你的疯劲吧。” “我构筑了大量式神——咳咳、咳。” 吐血,出师不利,善子只能闭上嘴巴,因为心脏被捏住的痛感,她只能把车速降了下来。 “然后是针对我的阴谋?”被怨恨单箭头扎成了刺猬的某个最强皱着眉,“范围太大了,再说我对偷偷怨恨我的家伙根本就没有任何兴趣,不如说他要是敢跳出来我还会酌情给点鼓励分数。” 辅助监督摆了摆手:“现阶段的话,透露更细节的情报我就会死,应该。” 说到底如果没有她不知情但两个人的事情…… [善子妹妹。]坐在副驾驶的那个式神突然开口打断了善子的思绪,[现在开始,你要完全复述我说的话。] 善子瞟了一眼镜中坐在副驾驶的诅咒师。 后者现在正一手撑着下巴撇头看着窗外,完全看不到车内的情况,他似乎思考了很久。 作为司机的黑毛球轻轻点了点头。 [叫他的名字——不是你平时的那套。] 黑色马赛克有些迷糊,但某种程度上这种迷糊才代表了安全。 “悟。”三音节的名字从善子的嘴里吐出。 [——] 辅助监督有些迷茫,但还是重复了一遍夏油杰的话。 “那种肉麻的话应该是更有常识的我先说才对。”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那也许是……迟来三个月,属于挚友的平安夜回答。 * 善子直接把车停在了路边,车子里除了低沉的引擎和空调声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她在等待一个结果。 最强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在结掌印的动作上犹豫了一阵,最后他只是用拇指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老爷爷干的好事?”他坐直了身体,头发都顶到了车子内蓬的天窗,“……是杰吗。” 这应该是个问题,但他用的陈述句语气。 车里只剩下五条悟那冷静到让人颤栗的杀意。 余波未了3 五条悟身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烦躁,那是一种极端的冷酷,这个男人没有揭下自己的眼罩,被黑色布料勒出来的眼窝形状正对着后视镜的方向。 五条悟和善子都是视线方向不好判断的类型,但此刻,辅助监督却感觉到两人的视线在镜中互相接触了。 这给她一种这一瞬间两人所站方位并不同在生者这边,而是一生一死的感觉。 这还是善子第一次被五条悟以这样纯然非人的目光审视——他根本没有遮掩自己的想法。 五条悟在思考是否应该杀死善子。 车里面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出于束缚,善子并不能做出任何回应。 也是因为这样——她只能忍耐着五条悟冰冷的杀意,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挤出来一句话:“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不过可以请五条特级不要对着辅助监督发火吗?我的心脏现在不是很好。”然后她这才勉强想起替总监部找补一句,“老爷爷只能算是帮凶吧。” 是可以之后杀的意思。 五条悟的脸上没有笑容:“不,我觉得恰恰相反,善子的胆子很大啊。” “五条特级一直都很冷静吧。”辅助监督只是做下了这样的判断,“而且被吓坏的话,我可会像是海的女儿那样成为泡沫消失的啊。” “你现在走的是这个人设吗?” 善子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面瘫的JK才用胡话回应:“是某个可靠的女性前辈推荐的路线噢。”她的手挠了挠脸,然后转移了话题,“不过姑且问一下,您是猜到了什么呢?不然要是因为信息差,我们两人变成鸡同鸭讲的话,最后结果可是要变成漫才的。” “召唤灵魂、构造术式、杰,你就是那个意思吧?” 善子的闭嘴变成了一种答案。 五条悟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他只是慢慢地把揉着眉心的手放下,然后转瞬间,那个银发男人的冰冷就又像是落在人皮肤上的雪花那样迅速消融在了空气里。 或许这嬉皮笑脸的性格就是他本身出于寻求同伴加强的性格假面,但戴久了便也成了自己真实面貌的一部分。 最强叹了口气:“不管哪边都是阴魂不散啊。”他的嘴角先扯了起来,接着笑意才蔓延到声音里,“要不然都杀掉吧。” 而对于这点,辅助监督倒是有话说:“那个,这个想法是我先的,五条特级。” 就算是最强也不许抢先。 * 善子其实到最后也没能明白夏油让她转达的那句话到底代表了什么——那是夏油杰记忆和怨恨里都不存在的内容,而仅仅凭借知道记忆,也并不代表她就能完全知道夏油杰的想法。 比起共同的秘密,也许那更偏向于‘只有夏油杰会说的话’那边。 而出于束缚,善子最好、也没有继续深入思考。 ……只能认为是五条悟仅从这句话就能认出那就是夏油杰。 那是即便看到了记忆也无法理解的……只属于共同度过那个夏天的他们两个才能知道的挚友情。 “所以那是来寻求我庇护的意思?” “……不,只是对方太讨厌了。”辅助监督双手握在方向盘上,“我很想看到他计划失败的样子。” [同感。] “诶——那我岂不就是工具人吗。” [这就是在善子妹妹身边的男性术师的悲惨宿命啊,不如说巫女都是这样的吧。] “居然没有自我中心觉得世界是围着您转的啊,大进步。” 两人一鬼的频道根本没有对上,对话却诡异地继续了下去。 * “不过为了安全,最好还是别带着他到处闲逛,最好不要显现在我面前——六眼看出来的话搞不好会判定你泄密。”稍微冷静一点的五条悟举起了一根手指,“要是损失善子这种高效率的劳动力我可以是会伤心的。” “就算蒙着眼也不要说瞎话吧。”辅助监督将车子拐进了目的地前的小路,“我刚才看见了茈的手势噢,五条特级。” 而两个狐朋狗友则是不约而同地说了同一句话。 “这是对你的褒奖噢,善子酱。” [那应该是对你的褒奖噢,善子妹妹。] 对这种奔三特级回路不太能理解的现役JK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把聊天拉回了正题:“总之就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关系,我想赖在东京校一段时间,对此想征求一下五条特级您的同意。” 已经很近了,她踩下了刹车,停了车。 “吼吼,很有礼仪呢,善子~”五条悟的手伸进了诅咒,高大人渣的胳膊肘直接撑在了善子的肩膀上,把她当成了一根拐杖,“跟夜蛾打个招呼就行吧,反正凭借你的头脑,肯定能搞到许可。” 身披黑色马赛克的巫女看了一眼跟自己肩膀隔着个无限的胳膊肘。 “……可是五条特级对自己的地盘控制欲很强吧。”简直像是个守着金矿的恶龙。 那家伙笑眯眯地没有回答:“哼哼~在你看来是那样吗?” “说到底人的属性只有两种——代表动机、目的、价值观的WHY,和代表了手段、底线的HOW[1],虽然我现在还是不太能理解五条特级的动机,毕竟您真的很难懂。” 说到这里,辅助监督语气里带上了抱怨。 背景里某位应该是最了解五条悟的家伙之一直接看起了戏:[悟那家伙一直都是这样的,不如说成年后反而安定了不少才让我吃惊。] 善子垂下了眼看着手里的平板:“不过姑且对于手段和底线还是能看出来的——五条特级不会做自己觉得掉价的事情吧。” 道德观不好说,但…… 看上去就是游戏喜欢打最高难度的类型——为了自己的心情和乐趣选择最困难的路线,没有任何加成就这样一命通关。 而且地盘观念超强。 那边的扫把头看着一点威胁性都没有地举起了一根手指:“善子想知道我的目的?可以告诉你的噢?” “我们的相互信赖还没到那一步吧。”黑棉球把同样的话还给了五条悟。 五条悟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我还是感觉善子的头脑和我的力量应该在一起合作啊,不过果然,善子会拒绝的吧。” “嗯。” “诶——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善子妹妹也是那种喜欢打最高难度的类型?] 那倒不是因为这个。 “因为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且,我想毕业就辞职。”善子理所当然地回答,“五条特级还是自己逐梦咒术圈吧。” “就不能围着我转吗?”特级的特是特别能厚着脸皮讲这种胡话的特,“世界都是围着我转的吧。” 辅助监督甩开了他搭在肩膀上的胳膊:“我真该把这种幼稚话录下来给一二年级的大家听呢,五条特级。” “要录吗?我可以再……” “说这种话一般是不要录的意思,五条特级,很恶心噢。” 话赶话两人已经到了工作地点,咒灵的生得领域外,五条悟动了动脖子:“不过我还以为善子是过来寻求我的庇护的,但看来是我想多了啊。” “嗯,因为我认为我方占小优。”辅助监督翻动着平板里的任务情报,“啊,任务情报里说那位一级术师是在右边那座山上失踪的。” 再说了欠五条特级的人情肯定超级难还的,七海一级和伊地知监督就是前车之鉴吧。 “而且。”她补充道,“如果接受五条特级的庇护就代表我很重要吧——那就是有被杀的价值。”毕竟如果没能召唤出夏油,她对那个诅咒师就不具备足够的威胁。 “了解~”扫把头最强这会儿看上去心情回复了不少,“不过你之后是有什么计划吗?先把他藏起来看看对方的反应?” “毕竟谁先出头谁先暴露吧。”对于这点善子没有否认。 “不过那小优是算上了我吗?啊、是那边,看到了——诶,看样子是已经要孵化了啊,咒胎。” “那倒没有,算上就是必胜了吧。”善子站在车边,也不知道是说任务情报还是别的什么,“目前就没有其它需要交代的了。” “你要是失败死掉的话?” “我的人设是是不崩溃就不会死的海的女儿。”她将整理好的文件交给了五条悟,“那么,祝您武运昌隆,五条特级。” 辅助监督如此目送五条离开。 远处传来了某位最强没开帐把山轰出了两条地裂的声音,两个驻站辅助监督的工作量可预见地增加了三倍。 善子看着山头那边冒起的烟:“看来五条特级的气还没消啊。”还以为话疗能成功呢。 [说实话我觉得是因为你逗他玩吧?善子妹妹。]边上同样站着目送五条悟走开的教主眯着眼睛笑。 辅助监督只是眨了眨她无神的黑色|猫眼:“那也是五条特级愿意配合吧。” ——毕竟是那么冷酷的家伙。 而听到她这样的评价,夏油杰只是眯着眼睛瞧了巫女一眼,没有说话。 * 而几天后。 虽然算不上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但事情确实有了长足地推进。 总监部八名高层死亡,随后杀手均被制服并祓除——咒术界对此调查两周后无果,随着乐岩寺推荐的几位中生代术师入职,案件很快如同善子预料的那般被无限期搁置。 而巫女这边,名单中的两名目标最后因看取而被排除。 同时,在刺杀执行中,河滩上某个一级术师在脱身时遭到了疑似缝合线咒灵的袭击——他直接选择了自|杀,在只失去一条腿的灵魂之后返回了善子的身边。 一部分星盘教的流动资产已经被转移,但善子拜托黑田兵卫找的协力者水平很好,最后还是拿到了小部分不动产,但即便是这点资产也让黑球一跃成为了富婆。 短暂的互相试探结果只是将将打平,那诅咒师很快没了动静蛰伏了起来,按照咒术界内部并没有关于善子的流言起来判断,姑且是斩断了他在总监部的内应。 又因为他很小心地清除掉了自己留在夏油高原的咒力残秽,不管是对这个诅咒师,还是那个爬爬虾的追踪都失去了更多的进展。 好几次善子都感觉到了契约,但在靠近的时候对方已经跑了——只能通过见过它的式神大概知道那家伙看来是没能长出新的腿脚。 双方进入了漫长的耐心对决阶段。 “还有两个当年的杂碎藏在总监会里吗?”善子盘腿坐在床上,喝着超酸的柠檬饮料清口,“不过不知道身份很麻烦啊。” 夏油杰青春一级版则是久违地站在宿舍阳台上瞧着夕阳:“完成束缚的时候试探一下就能知道吧。”他笑眯眯地建议,“不过我也赞同悟,我是全杀派噢。”手里则是把最近捕获回来的咒灵搓成了球。 “但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完成束缚的时机呢……啊,好烦,我讨厌耐心游戏。”JK摊在宿舍床上,对此倒有些烦恼。 “明明之前那么久都等过来了?” “我是那种喜欢一口气把家务做完的类型。” “不过现在对方不能确定你是看取了我的记忆、还是把我召唤了出来吧,他不会冒险的。”这么说着,这位特级脸上的笑容带着点得意,“只能等对方先放下警惕出手的时候吧,毕竟不出手就不会知道底牌,也很难获知具体的目的。” 而只要等到他们出手。 “打败那些咒灵吞下去的话就能知道他的大概计划了吧。” “嗯。” 对知道对方记忆的两人来说,这对话某种程度上很像是自问自答。 黑毛球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但重点不是那个。 只见穿着五条袈裟的高大男人蹲到了床边,脸上是放柔的笑意——虽然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带着一股子阴险狐狸的味道。 “善子酱,捏好了噢。” 辅助监督先是试图用装死逃避,接着是非暴力不合作,然后是谎称自己要杀掉全世界的猴子,最后还是被捏着脸塞了好几个咒灵球。 “不是你说要能装东西的咒灵吗,这家伙可是很难找的啊,而且不变强的话,那些家伙来的时候也很麻烦啊。” 善子又捡起了柠檬汁,无表情的脸因为酸味都皱成了一团,她空茫的眼神进一步放空:“果然……这个世界无法让我微笑出来,还是毁灭吧。” “你本来就没法微笑出来吧,而且这种程度攻击可不会让我受伤的噢。” 那微笑转移到了夏油杰的脸上。 * 而这样的等待一直持续到了两个半月后,直到善子在西装外套里面都换上了夏季薄款衬衣,才算是有了新的变化。 六月,宫城县,仙台。 善子坐在本体窗提供的车里吃着毛豆奶油喜久福,倒不是因为她突然转性对甜品有了兴趣,这只是高中生非常常见且普通地报复行为。 五条特级那个混蛋完成工作只用了半小时,然后就是两个小时的闲逛、两个小时的甜品排队,那人渣把本来是自己的工作丢给伏黑一级之后,其实善子就已经能还车下班然后坐新干线返回了。 结果他把拎着占手的几袋甜品塞给了苦命的辅助监督,说着稍微等一下就消失了。 这一等就是五个小时。 ……1.25倍的工资根本不足以弥补我加班受到的心灵创伤啊。 黑球决定把所有的甜品存货都吃掉,但在第三个就已经到达了她对于甜品的忍耐极限,于是她把一部分强制塞给了某个教主恶灵。 ——最后是手|机|铃|声解救了处于腻死边缘的辅助监督。 * “啊,您好,我就是之前打电话来的吉村。”说这话的是个在旅游区经营着一家自助冲洗打印店的中年人,此刻他正从自己的皮卡货车上搬下一台坏掉的扫描仪器,“这就是之前说过的那台。” 中年人愁眉苦脸地把机器交给了站在柜台后面,一个穿着电子维修中心制服的年轻人。 后者拿出了一份表单:“嗯,请问是扫描元件出了问题吗?还是怎么回事呢?”他一边填写一边询问。 而可能是夏天的关系,中年人只是擦着额头的汗。 “这个嘛……也说不好。”这么说着,中年人从自己的兜里摸出了一张打印失败的照片,“从上个月开始,这台机器就没法扫描出来底片了,不管怎么调试都只能冲洗出这样的照片。” 他把冲洗失败的照片推给了对面的维修工。 那是一张满是噪点的模糊照片,看上去就像是对焦失败碰上了冲洗药水失误似的,只能看出那是一个倒在地上,穿着西装的女性照片,但不管是照片里女性的面容,还是具体的画面一概看不清楚。 “……看上去就像是灵异事件一样吧,哈哈。”中年店长吉村苦哈哈地笑了。 “重启过也是这样吗?” “每次调试好就能正常使用几天,但是很快又会变成这样,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拿来修理的,请问,需要换元件吗?”他表情有些尴尬,“这种型号有点贵呢……” 而那头的年轻人则是摆摆手,将损坏情况填在了表单上:“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应该只是软件的失误吧,估计是把之前扫描过的底片碰巧当做了需要冲洗的那张。” 他抬头看向顾客,露出了营业用的笑容:“不用担心,估计一周内就能修好,把芯片格式化再重装一遍系统就可以了。” 于是中年人也松了口气。 “太好了,不用担心了。”他笑了,“……看来只是有些运气不好啊。” * 运气不好的不止有那边。 那是本来闹着玩的工作变得棘手的樋口一叶,她挂断了无人接听的电话。 ……聘请的侦探在拿到黑沼善子的画像后消失了。 某种失序的不妙预感爬上了女性黑|手|党的心头。 * 而这头。 善子按掉了五条悟的电话,决定先看手机里的邮件。 ——事情终于有了进展。 [与幸吉:在神奈川县的机械丸截取到了消息——‘下水道的鳄鱼还是蜘蛛’来着,说是有这样的都市传说。] 挡风玻璃的倒影里夏油杰也凑了过来:[你认为有关系?] “有值得一看的价值吧?”黑色马赛克里的家伙点了点头,然后直接回复了那边的机械丸。 [RE:与幸吉:能帮我再打听一下和这个都市传说相关的别的情报吗?] 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她才慢悠悠地接起了电话。 “喂,我是黑沼。” 忍着腻味,善子又往嘴里塞了一个毛豆大福,然后她话音顿住了。 “……把宿傩手指吃了是什么意思?你吃了?啊……不是你是高中生啊,诶!?” 豺狼虎豹1 是谁在说话呢? 耳中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伏黑呢? 他的眼睛无法睁开。 “……诶?所以该怎么辨认啊?像是人格切换那样根本看不出来啊。”那是个听上去有些扭曲的声音,应该是女声吧。 而轻佻的男声则是如此回应:“看咒力情况不就好了。” “所以说只有五条特级能看到吧,不要把自己看到的世界当成大部分人眼中的真实。” “对我来说,普通的世界才是未知吧?” “——这么一说确实呢,五条特级应该从来没看过纯净版的普通世界面貌呢。” “所以偶尔我也会有点烦恼啊,以为说的是同一个东西,但聊着聊着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偶尔我也觉得像是被排挤了一样……因为信息差就是如此无情的东西,直到聊到差异之前,二者都会认为自己聊的是同一件事,而我与他人的信息差,又……” “好——STOP。”那个女声无情地制止了男人无休止的碎碎念,“所以这次又是什么剧本?” “《被误会的我成为了最强》” “你编的吧。” “哈哈。” 女声叹了口气:“所以呢?肉眼根本看不出来区别吗?我的实力很弱啊,要是被来一下估计直接就殉职了吧……” “嗯——”而那个兴致勃勃的男人拖长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发胶手和纹身?啊,还有,如果看到他脱掉上衣的话,善子绝对要跑噢?诶,这么说岂不是像是某个追求抛瓦(power)的男人[1]……” “那是什么?” “啊,忘了善子你不玩游戏了。”那把男声带着笑意。 ……看到脱衣服就跑,我是什么骚扰犯吗? 而虎杖悠仁就是在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声中沉睡了过去。 * “嗯,这段时间感觉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会找机会回去汇报的,嗯、嗯——问题最大的应该是校长这边吧,这件事没进展难道是我的责任吗?那边刚和五条特级吵完架,我回去肯定又要受夹板气吧。” 东京都立咒术高专的校长会面室门外,善子正在一边打电话一边等待。 “嗯……观察情况吗,明明就没有加班费,有礼貌是另外的费用。” 电话的那头说了什么,黑色马赛克把耳机听筒拿远了一点。 她过了一会儿才把手机贴回了耳朵上面:“不,我觉得有问题的那边是总监部吧,我实习期的工时在月初就刷满了,后面的所有都应该按照加班来算吧乐岩寺校长。五条特级?他能和平时有什么差别,而且我现在就在夜蛾校长会面室外面噢。” “压低声音?啊?抱歉,我这里信号不太好呢,喂——喂——能听到吗乐岩寺校长大人——” 对方先挂了电话。 但此刻善子的脑袋里想的是另外的事情—— 虎杖悠仁。 非家系的非术师——三天前他吞下了两面宿傩的手指,居然撑过了特级诅咒自带的毒性,作为千年难得一遇的容器在今天终于被五条悟带到了高专。 [总监部都乱套了吧。]空荡荡的广场上没有任何可供式神身影显现的折射光面,所以夏油只有声音响起,能知道他的距离很近但没法判断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姿势。 ——搞不好是躺在河滩上的。 对善子来说,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半年内先是高层被暗杀,然后关于‘那个’的工作一直没有进展,现在是两面宿傩。”半透明黑球摸着下巴,“世界是不是要毁灭了?” 作为这慌乱的始作俑者之一的家伙毫无紧张感地猜测。 ……但最近也没办法找机会去神奈川县查看疑似那个咒灵的都市传说啊。 “而且总感觉哪里见过这张脸……是错觉吗?”善子盯着手里平板里的档案,感觉哪里就差一条线了,但始终隔着层霧,看不出来。 耳边传来某个恶灵的呼吸声,虽然没有湿气,那种痒痒的感觉还是让善子皱起了眉头。 [别动啊,让我看一眼。]夏油杰应该是凑到了屏幕边上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实有些眼熟……]特级恶灵沉吟了半晌,[你也会忘事吗?] “怎么有种被你讽刺的感觉,我也是人类吧?” [就是在讽刺挖苦啊。] 一球一鬼正想说下去。 “——诶,居然安排善子来介绍校内安保吗。” 那头五条悟吵吵嚷嚷的声音已经从另外一边传了过来——说到就到。 只见跟在高大的白毛扫把头身后的,是一个一米七左右,留着粉色短发的高中生,一对闭上的眼眸像是纹身一样缀在他的两只金棕色的眼睛下面。 此刻他脸上除了应该是被揍过的青紫之外,还有新奇。 “夜蛾校长的入校审查结束了?” 五条悟语气里带着些抱怨:“只不过是迟到了几分钟居然被骂了。” “这是你喜欢踩着别人底线做事的报应吧,五条特级。”善子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翻动着手里平板里的文件,“而且我今天本来还预定带二年级去现场却被临时叫回来了,工作也转给了新田监督,这损失的可是十个点的收入,该抱怨的是我这边。” 好歹在排值班的时候就提前说好今天要把宿傩受肉带来吧,你能明白临时变更日程到底让人有多头痛吗。 啊。 善子突然明白了过来:“……是故意不让我知道时间表的吗。” 扫把头笑眯眯,没有良心地将双手揣在兜里:“不过老爷爷不是帮你补上了吗?” “之前又跟老爷爷吵了一架的人是您,别把火撒我身上,难道您认为这是总监部派来的监视吗?” “不是吗?” 善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只是从诅咒里伸出了手比出了钱的手势:“这么说起来我的本月实习分数好像确实加了点……” “我就说嘛。” 一术师一辅助监督互相友好地互丢了一轮垃圾话,然后五条悟才回头,向一头雾水的转学生介绍起了善子:“啊,悠仁你还没见过辅助监督吧,这位就是噢。”他以动物园讲解一般的口吻笑眯眯地说,长腿一迈,普通人好几步的距离他两步就走完。五条悟迈到了善子的身边,一米九的术师轻巧地转了个身。 然后。 五条悟双手唰地一下伸进了善子的诅咒圈抓住了她的胳膊——这家伙直接无视了黑球人的意愿就把她举了起来。 “诶!?”新学生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锵锵——黑沼善子,四年级的学姐哦,同时也是二年级的驻站担当监督。当然,悠仁一定要记好了——千万不要离善子太近,当然,我也会注意把你们隔开的,啊、没有手——善子!” 想要解说却又没有手空闲的特级吆喝了起来。 倒是善子叹了口气,会意地替他举起了一根手指。 “啊,对对对,就是这样~”白毛满意地点点头。 那边茫然的粉毛高中生仍没能反应过来:“不,难道不应该从‘辅助监督’开始解释吗……不过,黑沼前辈怎么了吗?啊、请多指教,我是虎杖悠仁、诶,举起来没关系吗。” 他看着被特级教师像是狮O王辛巴那样高举起来,浑身散发着物理半透明黑气像是个插在两条竹签上的黑棉花糖的女性前辈,一时间有点分辨不清打招呼、理解概念、吐槽和聊天这四件事的先后顺序到底该怎么安排——高中生有些迟疑。 因为善子看上去并不太介意,不,不如说是有点缺乏反应。 “啊、是因为身上有……嗯……这是诅咒对吧?” 半懂不懂地高中生如此发问。 五条悟抓着善子的肩膀挡在了自己脸前,整个人上半身都埋进了半透明黑球的诅咒里:“不是这个原因啦~虽然这个黑色的诅咒确实一般人也不应该靠近就是,除了我~”他掐着声音,以二十八岁但是JK的‘悟子’声线说话。 这家伙还用脑袋顶了顶善子的后腰,姑且算是个信号。 而正被迫和白毛鸡掰猫唱物理双簧的善子只恨自己为什么要明白这个人渣特级的意思,她顺着五条悟的台词摇了摇手指。 背景里夏油杰没出声,但她确信自己听到了深呼吸憋笑的声音。 而作为腹语人偶·辛巴·辅助监督的善子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半透明的黑色土豆摆起了手,善子操纵着结界让黑雾一般的诅咒像是触手那样发散,然后身后的‘悟子’继续解说。 “因为善子酱会把你卖给老爷爷杀掉噢~” 被迫配合的黑棉球思考了一下应该怎么以肢体表达这句,但实在没有想到,所以她最后只是伸长手,比了个没用的爱心。 * 说实话。 不管是杀掉、辅助监督、诅咒、还是这个冒着奇怪黑雾的女性——虎杖悠仁一句也没听懂。 他眨了眨眼睛。 而那边被举起来的黑色棉球终于落到了地上。 “说杀掉也太过分了吧,我又不是战斗人员。”只见黑色马赛克里的女性前辈下地的第一时间就如此抱怨道,但却也没有真正意义上反驳什么,她理了理自己被弄乱的西装,“五条特级最近越来越没有距离感了。” “很中意你嘛,诶嘿。” “您只是单纯想让人配合吧,而且不要轻易对异性讲那种话,太油腻了。” 两人的对话又密又混乱,虎杖悠仁不仅仅是听得云山雾绕,也插不进话。 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然后,像是察觉到了这点,那位前辈这才向虎杖悠仁鞠躬行礼:“啊,差点忘了——请多指教,虎杖四级,我是东京都立咒术高专驻地辅助监督黑沼善子,叫我黑沼或者是善子都可以,也许你现在还有很多疑问,但不用担心——”她拿出一张名片这就要递过来。 虎杖悠仁脸上突然出现了一张咧开的嘴,一把比虎杖成熟得多的嗓音传来:[——小子,你要是想让她知道你的全部秘密就把手伸过去吧。] ……那是什么意思? 虎杖悠仁下意识直接一巴掌拍到了自己的脸上,捂住了宿傩的嘴巴。 “抱歉,这家伙有的时候就会突然冒出来。” 倒是对面的女性前辈啊了一声,她的手回到了黑雾里,似乎是在身上的西装外套里摸索着什么东西,然后过了不到两分钟,对面女性前辈的手就已经戴上了手套,然后又把名片递了过来:“——那就是两面宿傩吗,我还是第一次见。” 而虎杖悠仁的手上已经又钻出了一张不死心的嘴:[结界巫女那种东西居然还能流传到现在?你们人类简直像是虫子一样顽强呢。] “您都没死,巫女没消失不应该很正常吗。”对面的前辈只丢了这么一句话,就无视了两面宿傩接下来的絮絮叨叨,她转向了五条老师,“不过五条特级,两面宿傩……我记得记载中应该也是人类?” 银发老师一唱一和:“也许自我认知是武装直升机也说不好[2],毕竟是老人家嘛,稍微有些中二病也没关系的。” “说得也是。” [哼哼,看来出去之后要杀的家伙意外的——] 然后宿傩的话就又被一巴掌拍了回去:“麻烦闭上嘴吧。”他看向那边毫无紧张感的两人,虎杖悠仁勉力才把这个冒头的诅咒之王压制了回去,正当他满头疑惑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的时候。 是对面的前辈把名片塞进了他的手里——然后,那位前辈这才施施然为他解释了起来。 “先从名字开始吧,虎杖四级,看来五条特级是真的什么教师的职责都没尽到啊。” “怪我吗?是悠仁先把手指吃下去的吧。” “那到底是谁一开始就把回收手指的工作丢给伏黑二级的呢?” “说白了善子只是因为让你等了五个小时生气了吧。” “那可是下班时间的五个小时。” ……完全插不上话,但感觉关系挺好? 粉色头发的转学生只能一脸豆豆眼乖宝宝的模样站在中间左右转头。 * 三人走在校舍里——寺庙样的东京咒术高专被分成了两个部分,教学、训练的区域占据了山里的大部分空间、然后就是谁也不能靠近的薨星宫和储备咒具和咒物的忌库区域,还有就是…… 善子指着右边的建筑群:“说是学校,其实校舍大部分空间都是术师的据点,那边那栋就是我们职员的办公室,当然,食堂是一起的,不过宿舍是和学生分开的两栋楼。我住在学生宿舍的楼上,不过有什么事情下班找到我我也不会加班的——姑且提前跟你说清楚这点,虎杖四级。” 她的余光投往身后,打量着像是个好奇宝宝那样左右张望的虎杖悠仁。 ……看上去不是很危险,也能压制住宿傩的样子——但这才两根手指,很难判断之后的情况。 倒是背景里的夏油发出兴味的哼哼声,他盯着虎杖看的身影有一搭没一搭地出现在走廊窗户的倒影中,生怕善子不知道他有什么想法似的。 但正给人当着导游的辅助监督什么也不能说,只能听着后面虎杖冒出来的问题。 “诶,黑沼监督住在学生宿舍吗?” “之前五条特级不是说了吗,我是高专四年级学生,只是我读的不是术师科。” “要读四年?” “是宗教专科学校噢,恭喜你喜提学历降级呢,虎杖学弟。”善子尽量没让自己的语气沾上太多幸灾乐祸。 虎杖倒没介意善子言语中的捉弄,这让善子心理给他的评分不自觉又上升了一些:“说起来黑沼前辈。”他非常自然地就把称呼从监督变成了更亲近的前辈。 ……动物本能? “嗯?” “不过之前你一直叫我虎杖‘四级’,那是什么?”粉发老虎挠了挠自己的脸。 说起这个,善子才想了起来今天被叫来的工作,她从自己西装内胆里摸出了虎杖的学生证:“虽然上头现在还有些争议,但姑且是给发了学生证,除非是家系入学,一般学生都是四级咒术师的评级。”她把卡片也递给了虎杖。 而后者终于算是明白了大半:“总之,辅助监督就像是娱乐圈经纪人那种感觉吧。”粉发的转学生看上去已经恢复了精神,满脸好奇地跟在后面,“而术师则是分级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这样没错?”善子的手从黑雾中伸出来点点头,然后她这才为虎杖继续解释,“不过按我的理解来说,可能更靠近于古代大名身边的侍从那样,毕竟好歹娱乐圈工作还不用拼上性命。” ……当然还有别的一堆麻烦。 比如替某个人顶包这点。 而那个白毛还嬉皮笑脸地跟在后面:“我倒是希望可以命令善子呢,顺便一提我是特级。”他嬉皮笑脸地指着自己,“换算成娱乐圈的话就是Super Star水准?……阿O宽?绫濑O?新垣O衣?[3]” “五条特级确实是最强,当然,关于大明星那部分请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善子直接跳过了他的问题发言。 倒是虎杖悠仁毫无异样或是厌恶之情地当上了捧哏:“那里面还有女明星吧?” “哈哈。” ……糟了。 善子看向了虎杖悠仁。 这是个能和五条悟对上电波的家伙。 * 几人转了一圈,也终于到了宿舍:“虎杖四级的宿舍在走廊的尽头,之前寄来的行李也已经给你搬进去了。”这么说着,她拿出了一串钥匙,放到了虎杖的手里,“因为是突然入学,而且今天下午可能还要虎杖四级跟五条特级走一趟去登记一下咒力残秽。” 虎杖疑惑地举起了手:“那个……” 黑球停在了原地。 “虽然关于咒术界和学校还有咒术师我是清楚了……”粉发转学生挠了挠脸,“但咒力残秽是什么?” 善子看向了边上双手插在兜里的五条悟,因为他用眼罩盖住了眼睛,这会儿只能看到他猛然幅度变大的微笑,头发已经扫到门框的家伙恶意卖萌似的歪了歪脑袋。 “嘿嘿~” 你真是什么都没教啊,没用教师。 “不过该仔细交代的事情我都有好好说吧。”被‘责骂’的五条悟伸出了一根手指,他完全没走心地找补道,“残秽的话……悠仁姑且就理解成术师一定会留下的咒力指纹吧。” ……最要紧的确实是交代了。 善子只能叹了口气,对这点也不得不承认,她看向了那边兀自阳光的虎杖悠仁:“虎杖四级,关于最要紧的事情,五条特级说得确实没错——虽然上头不一定会指定我来成为一年级的辅助监督,不过以我看来,为了我们双方的安全。” 她微微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略高了小半个头的学弟,稍微走近了两步。 这个距离将将把虎杖悠仁隔绝在拘束黑雾诅咒的结界外面,善子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被黑雾所扭曲—— “虎杖四级最好不要太靠近,不管是人际关系角度、还是物理上被我碰到这个角度。” [毕竟他的灵魂和宿傩连在一起了吧,这点和我们一样呢,善子妹妹。] 善子点了点食指。 那边的虎杖悠仁看上去好像没有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于是作为前辈的善子只能进一步解释道:“我的能力,应该说是术式吗……某种程度上来说能接触并看取人类的灵魂和怨恨。”她指着虎杖眼睛下面此刻阖上的宿傩的双目,“被我碰到的话,看取到的是虎杖四级还好。” 但如果是宿傩。 “我应该会直接被宿傩攻击。”或者是直接被诅咒之王的怨恨冲击到过载——当然这只是善子的猜测。 而另一个角度来说。 “而如果宿傩攻击我的话,虎杖四级——你应该会被视为无法压制宿傩的失败容器直接处以死|刑。”毕竟现在的善子已经称得上是‘宝贵’的资源了,“而且……” 虎杖悠仁有些紧张,他吞了口口水:“而且?” 这么说着,黑色马赛克与白色羽毛球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而且总监部至少有200%的概率会命令善子监视或者是直接杀死虎杖悠仁。 [啊,想起来了。]那是夏油杰有些恍然大悟的声音,曾看过善子记忆的恶灵靠近了巫女的耳畔,[是名古屋那边的碟片事件啊——你看过这个受肉的照片吧,那个毕业旅行的推特。] 于是善子也愣住了。 这也让她没能拦住五条悟的下一句话。 “毕竟悠仁是我中意地吐槽役啊,可不能被善子抢走了。”他笑嘻嘻地转移话题。 “……没人想跟你抢那种东西吧,五条老师。”这是住在隔壁,刚从恢复中醒来的伏黑惠,他推开门,臭着脸打了个呵欠,看见一边的善子,学弟倒也是好好地打了个招呼,“黑沼前辈今天不是有——” 臭脸十影法楞在原地。 因为善子好像真的开始思考这个吐槽役所有权的问题了。 豺狼虎豹2 善子吞下了止痛药,然后把廉价柠檬硬糖塞进嘴里,工业食品香精带来的强烈酸味很快冲淡了嘴里令人不适的余味。 五条悟看着文件。 那是之前的报告——内容主要是今年二月底,七海担当的那起位于名古屋的迷失之家的后续,虽然咒灵得到了祓除,但对幕后黑手的调查却毫无进展。 唯一造成的影响只有咒术界开始搜索、回收宿傩手指这一点。 但这样的行动却又侧面推动了悠仁这个极端稀少的个例出现——而现在,新的线头摆在了两人面前。 五条坐在善子的办公桌上,手下意识地扒拉她的糖罐,在发现是超酸硬糖之后手缩了回去:“所以,悠仁就是当时被列为疑似幕后黑手的家伙的目标?” 善子嘴里含着硬糖,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唔……只能说疑似吧,看当时对同一批次参加毕业旅行的学生的调查,有三四个和他同中学的学生也升入了杉泽第三高中。” “但是对宿傩手指有抗性的只有悠仁。”扫把头特级砸了咂嘴,“哎呀~这是因缘巧合吗?” 两人都明白,这不太可能。 “果然……悠仁多半就是目标吧。” “目的呢?” “复活宿傩?” “……不,也有可能是想利用受肉诞生的宿傩术式吧[1]。”善子摸着下巴,“一般来说,受肉不是都多多少少会受咒物的术式影响吗?要么获得术式,要么自身具备的术式受到咒物影响,产生偏移。” “善子很了解这种事情啊。”五条摸着自己的下巴,他盯着善子打量了一会儿又收回了视线,“不过悠仁没有生得术式。” ……那就是得到术式的那种可能性吗? 但现在在这里猜测没有什么用处。 “我们现在只知道对方做了什么,但连诅咒师的身份也不清楚吧——先是有打扰人死后安宁的家伙,能和诅咒师合作的特级咒灵,然后现在是盯上宿傩手指、藏头藏脑的诅咒师……这一个个是不是太嚣张了一些?天元可是看着的。”这么说着,五条看向了同个办公室正苦哈哈整理文件的伊地知,“窗那边没有后续调查吗?” ……就是因为天元已经睡了才会有这么多个诅咒师一口气冒出来吧。 善子没把这个可能性说出来。 被视线刺伤的瘦削社畜叹了口气:“当时对残秽的分析并没有得出什么结果。”毕竟就算有指纹,对方从来没有录入过的话,也无从对比然后得出身份,“只能判断是没被发现过的诅咒师。” “那另外一边呢?”五条悟又看向善子,“难道没有关于潜在受害者,还有当时世俗界方面的介入调查吗?“ 当时明显正忙着别的事情的善子摇了摇头:“虽然是交给了当地的协力方……”她的未竟之言也很清楚,“但考虑到潜在受害者的范围过大,窗那边最后也没得出什么结果。而且后续并没有伤害事件,要维持大规模的监视或者是搜查都是非常不现实的。” “那就是案件直接搁置了三个月的意思吧。”难得摆出了上司谱的五条家家主双手抱胸,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他语气里倒没有指责的意思,但两个辅助监督都沉默了下来。 说来惭愧。 被咒术界搁置的案件,一般、倒也不能说一般,大部分都不会有结果。 虽然某种程度上咒术界已经是替世俗界解决大量未结或是神秘失踪,杀人事件的机构。 但由于人员匮乏,如果是不能当场破解的案件,在辅助监督手里累积了一周以上且没有后续伤害的事件基本上就会变成档案馆里垫桌脚的废纸。 “说大白话的话,其实也就是因为我们只能当救火队员,根本无暇厘清这些是非吧。”善子语气里多少有些无奈,“咒灵祓除根本看不到头,空闲时间少得要命,而且大部分术师也不喜欢追根究底。” 要说这是事关‘神秘侧’的坏习惯也罢,为了自身的心理健康也罢,术师和辅助监督……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不会追根究底,或者是特别深入去思考的类型。 资质比较好的,如五条悟或者是七海建人,会遵循着一套唯心的逻辑和价值观生活,确保自身在追根究底的道路上不会被现实和自身的咒力运转压垮。 但大部分家伙多半就会追逐着一条理论上的正道往前盲目奔跑,然后在发现世界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之后崩溃。 也有很极端的家伙走上了完全相反的道路。 [我觉得是你比较极端哦,善子妹妹。]某位极端人士在倒影里双手插在衣袖里打了个呵欠,窗外的初夏和夕阳叠在了一起,让他看上去就像活着那样,[你已经有了想法了吧。] 那头的五条悟已经看完了文件,他用手指弹了弹手里的那叠‘垫桌脚的废纸’,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不过既然善子想起来了这件事,你有想法了是吗?” 善子伸手点了点头。 * 横在善子面前的选择有三个。 一,待在学校里。但上头肯定会强制要求她对虎杖出手,或者是监视虎杖悠仁的行动——但很明显五条悟不会允许,两相对冲之下,其实谁也得不到好处,只有总监部得利。 二,她找机会去往神奈川出差,追着那个疑似缝合脸咒灵的情报继续前进,调查下水道的都市传说。但不管怎么样的理由总归会出现纰漏,且提前一步出手是不是好的选择还有待商榷——要是那个换脑袋的诅咒师还没放下对她的戒备,并没有告诉这些合作的咒灵他自己真正的计划又该如何? 而且还有个更核心的问题,都市传说终归只是传说,很难说这是不是真的就是那个缝合脸咒灵。 要是扑错了地方反而暴露了夏油就得不偿失了。 ……还是拜托师匠吧。 而最后一个选择。 “我向上头申请出差去名古屋,对当时的事件做后续搜查。” “不去悠仁的老家那边吗?” 善子思索了一下,摆了摆手:“我会去虎杖四级的高中看看,但他的老家——我记得虎杖四级的祖父已经过世了是吧,而且他本人看上去对盯上自己的人选也没有什么印象。”更何况一般术师的残秽一两周就会消失,“我怀疑仙台那边不会有什么痕迹。” 她话没说完,但五条悟已经明白了善子的意思:“你打算从名古屋那边的旧旅馆入手。” 辅助监督点了点头。 “而且我也看了伏黑二级提交的任务报告,这次事件虽然有很大可能性也是那个不知名诅咒师的插手——但计划本身是很简单直接的,可留下供追查的线头并不多,反而是名古屋那头——不管是碟片、宿傩手指的来处、作为场地的旧旅馆、还是被搬运过来的匪箱,这些都是可以继续追查的方向。” 倒是伊地知推了推眼镜:“但很快就要到夏天的旺季了,不管是东京还是京都都不可能安排出多余的人手……” “我没有打算从咒术界入手。”善子摇了摇头,“当时的事后调查已经圈定了咒灵占据旅馆应该是在去年八月,他不可能提前太久开始布局,一定是知道了虎杖他们的旅行计划之后才行动的——而凭借个体术师立下的结界很难隐蔽咒灵太久,周围迟早会注意到不对劲。” “而一般残秽一两周就会消失,我估计也不太可能会有术师留下的痕迹,在祓除结束之后现场也不会有什么‘神秘’留下,那么这个事件的性质就非常简单了。” 所以那个诅咒师的计划一定是在虎杖悠仁来之前,将他们订的旅馆附近的旅馆内部人员清除并制作成为合适的蜘蛛巢穴,等待猎物落入网中。 而排除掉咒术花哨的外表。 说白了。 用刀、枪、毒药、热武器、咒力、术式、异能力——起再多的名字,这些东西最后也是殊途同归的暴力手段,而暴力手段达成的结果也只有一个。 将目标制服或杀死。 那么只要知道凶手有可以避开常识将人杀死的能力就行了——咒术界又不需要把人送上法庭。 而人在社会中生活,必定会留下痕迹。 “我们不需要探究旅馆内部人员是如何被杀,或者是一般人能不能做到这样的犯罪,只需要知道是谁杀的,或者调查出和这起事件有关联的可疑人员。” 善子拿出了手机晃了晃。 “而排除了神秘,能做到搜查这种事情的人在世俗界意外得多。” 五条悟笑了起来:“看来是有人选了啊。” “——是‘窗’噢?而且是警察。” 这可是不管是现场经验,还是手里可动用的资源都练到了满级的群体。 而且。 能躲避总监部的指派的机会可不多,他们没有理由拒绝,而借着调查虎杖悠仁的名头善子又能完美地躲开和五条悟对上的可能性——并且合作方是普通人,那就代表着…… [代表着即便我显现,那两个警察也全然不会明白‘夏油杰’这个名字的意义,或者想到这和天元有什么关系吧?而且诅咒师一般不会那么关心世俗界的事情,你也可以稍微松口气,不用隐蔽我的力量。]诅咒师叹了口气,[你算得很好,善子妹妹。] 这么说着,他在倒影里露出了一个微笑。 [但是我拒绝。] 夏油杰眯起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笑意。 [跟猴子合作?别恶心我。] * 五条悟陷入了沉思:“唔,受肉吗……” 善子离开后,这家伙径直坐上了善子的座位,将高四JK精心调试过,绝对符合自己需求的工学椅一下拧到了自己喜欢的高度,丝毫不关心某个黑色系辅助监督回来会有什么想法。 他赖在椅子上,双肘搭在扶手上,用脚踩着地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转圈。 伊地知想要阻止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乖乖地保持正坐,已经做好了听吩咐的打算。 “伊地知,你说。”五条悟响了一会儿才开口,手里攥着一颗善子的硬糖,“我直接去问宿傩结界巫女的事情的话,他会告诉我吗?” 戴着眼镜的家伙小声吐槽:“……说白了就是要让我去查档案吧。” “嗯?” “如果五条先生有求于他的话……我想可能是一边嘲笑一边拒绝吧,毕竟是诅咒。”社畜找了个比较温和的措辞,两人都不是在校生,对诅咒的本质再了解不过了。 “但如果是两面宿傩那个时代的事情——比起咒术高专有的文献和记录或者是去问宿傩本人,可能您回五条家找还有点效率。” “说得也是。”五条悟一副没精神的样子敲着善子的桌面。 倒是伊地知有些犹豫了,他张了张嘴:“不过、那个……五条先生。”瘦削的辅助监督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我总觉得,我们还有必要继续去搜索黑沼监督的情报吗?黑沼应该不是有坏心的人吧,而且如果没有她,也会有别的总监部的员工被安排过来……术式这种事情终归是自己的私事。” “——她不会介意这种事情的啦。”五条悟理所当然地摆摆手。 他手上已经开始毫无边界感地翻起了善子的工位,桌上摆着一沓子处理过的文件,然后是配发的制式台式机、办公用品。不出意料,除了那个糖罐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私人用品,就连文件也只有打印件,连一张手写的笔记都没有。 “善子她意外的很喜欢踩钢丝噢?比起谎言,她更喜欢把真话和真实摆在明面上,就像是束缚那样,以暴露的风险换取更大的力量……”然后五条突然坐直了身体,“她说过是老爷爷派她过来给我找麻烦的。” 那肯定不是谎言。 ……确实,夏油杰的事情让他生气了。 但善子又是为什么要召唤夏油杰? “……所以,那就是她的工作内容吗。”他看着天花板自问自答,“那些老爷爷在什么情况下才会需要……的力量呢?” 说是问题,但五条悟语气慢悠悠的,他的脚尖在地板上一点一点,白发的家伙看向窗外没有说话。 也许……五条悟已经有了猜测。 “伊地知,帮我联系一下忧太。” * 同一天但时间稍晚。 收到黑田兵卫联络的九十九牵着理子的手等在桥洞底下。 年纪较小的那个看上去比上次要精神多了,但因为刚吃完晚饭有些犯困,她打了个呵欠。 “我说过你不用跟过来的吧?”作为老师的金发特级叹了口气,“本来就只需要我跟着他去目的地查看情况就可以了。” 理子瘪着嘴:“也不知道能不能信任。”她嘟嘟囔囔,“每次都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等到事情解决了又突然出现……我也已经掌握了术式了吧。” “都说了对手可能是特级。” “……又不会死。” “不能因为这样就随便浪费生命吧?”九十九由基直接抓上了理子的脸往两边扯,“而且这是善子入学就认识的同伴噢,要不是他,善子的术式范围根本不可能扩展到现在这个程度——” 金发女人直接无视了小个子的哎哎乱叫,一手推着她的身体往边上赶:“才九岁的家伙不要想那么多,本来大脑发育就受到术式和记忆紊乱影响了,而且可是你姐姐拜托我把你看好的。” “真的可以信任?”理子面上有些不太情愿。 九十九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你就跟着看吧?但是我们要去现场的时候,你就要回安全屋,明白吧。” 理子点了点头。 然后,既是师徒又是姐妹的两人终于等来了此行的目标。 那是一个穿着兜帽套头衫的机器人,得亏这里是没什么人注意的桥洞底下,不然这家伙一定会受到不少人的注目。 “幸吉!”九十九由基摆了摆手,“过来的路上费了不少功夫吧?” “……这种情况下就叫究极机械丸吧。”机器人的嘴一张一合,倒没有回复九十九由基的寒暄,传来的只有带着些许电流的音响声,“这边。” 他语气有些冷淡,可能因为身体并不在这,机械也无法很好地传达表情,即便看到了理子,究极机械丸的‘脸’上也没有任何反应,就连替代瞳孔的摄像头也没有调焦的动作。 他朝一边摆了摆头,带起了路。 “……根据残秽和附近的监控提取,都市传说里面的那个家伙应该就在离这边两公里不到的入海口那边。”这么说着,机械丸语气有些迟疑,“不过……以我获取到的情报来说,那只是和善子遭遇的特级咒灵碰巧相似的家伙,应该不是它。” “那也要我们确认了才知道吧。”理子逮着九十九由基的裤脚,看上去对自己被无视有些不满,她撇着嘴,等待着究极机械丸低下头看她。 但最后那家伙也既没有低头,也没有看她,更没有问她的名字。 * 这里是离海很远的某处下水道。 究极机械丸一脚踏进了水道出口——他是一个人来的,而太阳光照不到的明暗分割线后面,是一只蜘蛛,不,确切来说,是一个只有上半身的蜘蛛样缝合脸咒灵。 只见那家伙腰以下变成了七八对手构成的复足,如蜘蛛一般伏坐在超巨大的改造人背上,看到究极机械丸来了,灰蓝色头发的咒灵露出了一个没有任何善意的微笑。 “想好了?”它停在了属于阴影的这边,“就这样背叛同学没关系吗?” 而那头的机械丸站在光明一侧。 “你说的可以将我的身体修复不是骗人的吧。” “嗯,你只要提供情报就好了。”缝合脸的咒灵点了点头,“你们人类是怎么做的来着?啊、想起来了——”他伸出手,将机器人也带到了阴影的这头,“来订立束缚吧。” * 错误的选择、意想不到的情报泄露和背叛的同僚。 ……那是因违背束缚带来的细碎不幸,而这雪球只会顺着滑坡越滚越大。 但善子目前对此一无所知。 她只是兴致勃勃地将印着‘I LOVE 猿\''的男士T恤从包装袋内拆出,然后塞进了行李箱里,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豺狼虎豹3 虽然幕后可能发生着这样那样的事情。 但说实话。 对善子来说—— 这只是个难得的休假。 [我还以为你会多少担心一下高专这边的事情。]作为背后灵的夏油杰如此评论,眯着的眼睛多少带着点诅咒,[不把一切抓在手里,小心珍视的东西会溜走噢?] “夏油特级真的不适合说这种送孩子上学的妈妈说的话。”那是黑棉花的反驳,“那么我有些好奇——您会为了没发生的事情担心吗?会因为忧心别人的视线睡不着觉吗……啊,不对,您要是不在意别人的视线就不会变成反社会了呢。” [见缝插针啊。] “毕竟夏油特级的眼睛和心眼都很小嘛。”善子一刀捅向辍学学长最薄弱的部位。 [我就不说你这种话说得合适不合适了。]虽然触碰不到生者这边的善子,夏油杰还是微笑着给了倒影里的巫女一个头槌,[心眼小的好像是你这边。] “总之就是那种感觉吧。”辅助监督整理好了出差的行李箱,她试探性地提了提,确定自己的体能应该可以应付这样的重量,“即便计算得再多,该出错的事情总会出错——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优先级不就很清楚了吗?” 黑球指了指自己。 “这种时候才更应该保持自己的心理健康吧——因为我还挺看重我自己的,我认为保持自身安定的运转收益更大,也能救助更多人。” [对身体方面却是根本、完全、一点都不珍惜呢。]夏油看着吃掉今日份止痛药的某个辅助监督。 “如果您有我的术式的话,搞不好也会和我产生同样价值观噢?” [——抛弃对受伤和死亡的恐惧从而让它成为自己的优势吗?] 夏油杰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倒是稍稍卸下了微笑假面,露出了稍微真心一些的笑容。 反正也不知道敌人会怎么样出手,比起当个惊弓之鸟,不如相信自己。 “现阶段能做的事情只有等,再说,不强的敌人就不是敌人了——两边都想赢的话,不管对手采用多么卑鄙的手段都是理所当然的,这样一想,反而没什么担心了。” [因为会赢?]恶灵双手抱胸。 “因为我绝对会坚持到最后一刻。”善子则是接上了他的话,“……毕竟不管敌人怎么样出手,我要准备的都是一样的东西。”这么说着,她举出了三根手指。 其实这是有些羞耻自恋的话,但黑球讲来却十分堂堂正正。 “随机应变的头脑,会赢的自信,和珍惜自己的心意——说到底,对决又不是猜拳,是马拉松吧——大部分人连终点都到不了噢?” 对这点,分享过记忆的某位教主倒是没法反驳:[所以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不管看几次善子妹妹的自爱都让我惊奇啊。] 而善子没有对他的点评发表任何意见,她只是摊开了自己的右手:“好了,走吧。” 此刻,她手心的止血纱布已经被撕下,善子想了想,为了增加术式的效果。 ——她又找了个白色的…… 白色的塑料袋盖在了脑袋上。 [认真点。] “形式合规就行了吧,DK杰前辈。” 恶灵将手覆了上去,两人十指交扣的瞬间,巫女的手轻轻翻动——夏油从交握的指尖开始显现,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并不宽敞的宿舍卧室里。 两人离得很近,留着怪刘海的男人弯腰轻轻凑近了善子的脑袋:“总感觉好久没见到你这个黑雾的模样……”他眯起了笑眼,那表情要么就是要讲肉麻的情话,不然就是十分恶毒的诅咒,但夏油杰的话没能讲完。 “啊。” 因为善子突然打破了气氛。 她摘下了白色套头的袋子。 “吵架之后再说。”她看向穿着五条袈裟的某不知名教主,“我好像不小心输入了过多的咒力。”被气氛迷惑的高专四年生眨了眨眼,“可能之后要麻烦您一下……了。”黑棉球勉力维持着身上半透明的诅咒,她举起了一只手。 ——然后就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黑色棉球的脑袋磕到了床头,然后弹在了床上,掉到地毯上又转了两圈。 她最后是被夏油杰背到车站的。 * 今天早上的比分是3:2. 但现在有往3:3发展的趋势。 考虑到不要那么张扬,辅助监督还是给某位教主付了新干线的费用,也可能是多少有点吃软饭(虽然某个眯眯眼声称大部分的资金来自他本人)的自觉,即便夏油杰再□□抗。 [你应该知道我不会穿那个衣服吧?] [猴子……别恶心我了。] [真正的力量应该用在有价值的地方。] 他还是穿上了那件善子买的T恤。 只见一米八五,倒三角身材的长发男人失去了笑容,他以一个低马尾替代了平常的半丸子头。此刻夏油杰脸上戴着一副红框廉价塑料墨镜,身上则是穿着一件明显就是哪个温泉景区买回来,上面标注着我爱猴子的纪念品T恤,下半身则是随便买的夏季热带花短裤。 不过可能是因为术师的身材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健壮,而T恤买的尺寸有点小,比起宽松,这衣服穿在他身上没有多少余量,越发衬着那颗爱心显眼。 看上去就是个身材脸蛋很好,可惜品味和脑子都不怎么样的残念帅哥。 残念帅哥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他坐在座位上,无视了同车厢猴子群或好奇或遗憾的目光:“……其实你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算盘,对吧,然后是公费旅游?” 善子还是那身黑西装,她摆着腿,喝着柠檬汁举起了一根手指:“倒也不能这么说,只能算是半个休假嘛,毕竟这次出差既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估计连咒灵都没有,全程就只是去搜查信息,而且这也是夏天了吧,穿着那么厚的袈裟不热吗?” 我有诅咒加身倒是不会热啦。 ——黑心棉球讲得冠冕堂皇,喜气洋洋。 “而且,就算是压制到一级,夏油特级和幸前辈的体量差别也很大,要在维持别的式神的同时构筑的话,全光或是穿我准备的衣服怎么想都只能选这个吧。” 辅助监督滔滔不绝。 “我可以选择不出来。”夏油杰提供了选项C,他看向善子,“你倒是不忌讳。” “幸前辈是我很喜欢的人,如果记得她的我也闭口不谈才更可悲吧。”对于善子来说重点明显是在幸这边,然后她才补充说到,“而且我现在身体很差也很弱,是需要保护的辅助监督一枚呀,我们说过要一致对外的吧?” “那一致对外的善子妹妹难道不应该积极一点多吃几个咒灵球吗?” “是休假诶。” “是工作时间——不要把真心话说出来,或者你干脆就承认吧。” 于是善子也点了点头:“嗯,对我来说能看到夏油特级穿上这件衣服的反应就是大胜利。” 夏油杰笑出了声来,可能是穿惯了袈裟,他的手下意识地掩在了嘴前,作为男人的他动作比善子文雅得多,这也衬着他身上的没品混搭显得更加荒谬。 特级诅咒师站了起来。 “——那,为了你喜欢的前辈努力一下也是应当的吧,虽然是休假也不能松懈,对吧?善子妹妹?”虽然性格没那么外放,但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五条悟的亲挚友架起了黑球人的胳膊。 不能说完全没有预料到吧,所以善子只是意思意思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抵抗。 离车到站还有一些时间,残念帅哥直接把善子关到了洗手间隔间。 等出来的时候…… * “那是黑沼吗?”穿着休闲装的松田阵平靠在车身上,把墨镜戴上,然后摘下,然后戴上,如此反复了几次,“我们这次不去海边吧?” “不去。”旁边的萩原研二沉默了一会儿,眯着眼睛也确认了两遍,“是……应该是黑沼吧。” 即便是一贯淡定的拆|弹二人组这会儿也忍不住心脏狂跳了起来。 ——那是什么啊? 只见从出站口中脱颖而出的两人如同摩西分海一般将人潮劈成了两拨,但这样的分流效果并非因为善子身上的诅咒。 而是两人的打扮。 一言以蔽之——那是残念的帅哥和荒唐的美女。 高大的男人穿着的我爱猴T恤、热带短裤、人字拖且不说。 旁边两人都认识的、并且上次见面还是面无表情公事公办的社畜灵媒这次居然换上了热带大花连衣裙,上半身则是套着同款但标语是猴爱我的T恤,只是因为太过宽大,这衣服被她在腰上扎了个结。 虽然平时的发型也很乱,只是扎成低马尾,但这次的善子却被扯着头皮扎了个半丸子,一缕长得要命的头发被刻意分在脸前,姑且……算是个刘海? 同时。 因为没有换鞋,善子脚上还穿着搭配西装的短袜和皮鞋。 而她面无波动眼中无光的神情让这一切变得更加荒谬。 两人此刻互相扯着领子气喘吁吁,说不清楚是因为搬不动行李箱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面容颇有东方风格的长发男人似乎是注意到了他们,率先一步把头扭了过来——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 那应该是带着威慑的目光。 因为松田阵平下意识立马蹲下身,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摸上了配枪。 但。 因为两人奇怪且丢人的打扮和举止,比起警戒,这位爆破组刑警的第一反应是与同样蹲下身的好友交换了一个眼神。 “……要不回去吧。” 萩原还没来得及回答。 头顶上方已经传来了善子叫魂一般的声音:“松田警官和萩原警官来接人怎么不举个牌子。” 两名警官抬头。 那是站在车头前方的高大爱猴男性和直接踩上引擎盖的黑沼善子。 因为太热了,此刻那个狭长眼的男性和善子几乎是同步地把‘刘海’别在了耳后。 “……夏油特级您就不能把它也扎起来吗?”旁边的善子嘟嘟囔囔地抱怨。 而像是对她的反击,这位男士帮善子抓住了她有些飘起来的裙摆:“不擅长穿裙子的话就不要爬到引擎盖上吧,善子妹妹。” 这么短暂地交互之后,像是明白了蹲下两人的想法。 善子那足有旁边男人三倍大的空洞眼睛盯上了松田和萩原。 “动手吗?夏油特级。” “……说了我很讨厌猴子吧。”高大的男人表情冷了下来,他注视着两人的眼神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然而,即便是这样——他还是点了点头,皱着眉把两个警察架起。 但那倒也不是攻击—— 说起来可能有些复杂。 从结果的角度。 穿着猴本命痛衫与热带装丢脸的人数增加到了四人。 这可真是一对虎豹豺狼。 * 四人折腾了半天终于坐到了车上。 “我就稍微有良心一点说明下吧——夏油特级很讨厌普通人,所以听到他说猴子,杀掉之类的事情也不用放在心上,他动不了手的。”黑球伸手指向坐在副驾驶的夏油杰,“因为有束缚。” 手指被轻轻弹了回去——夏油杰根本没有理会善子的说明,也没有向后座投向任何的目光。 他笑眯眯的,身上却非常明显地带着一股子生人勿进的味道。 而明明在场有两个警察,两个术师,并且租车的也是两位拆弹警察,最后坐上驾驶席的还是善子——主要还是因为不管是两人坐在前座让善子和夏油一起坐在后座,还是以性别拆分让松田和夏油坐在后座善子坐在前座好像都不太对。 ……我们真的不是坐在一个炸|弹上吗? 这是两个拆弹警察唯一的想法。 而面无表情的辅助监督却好像非常习惯这样的气氛似的,她先是回头给萩原发了一个眼镜:“因为是高专借出来的咒具,所以还请尽量不要弄坏或者是弄丢了。” 而松田则是因为之前的工作早配发了一个墨镜制式的眼镜,摆了摆手。 “看不到不会觉得很可悲吗?猴子们——作为唯独蒙蔽在真相之外的群体感觉如何?根本不知道这世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想必很愉快吧。”旁边的夏油笑眯眯地补充。 二人组里面脾气比较爆的那个已经眯起了眼睛:“哈!真让人不愉快啊这个家伙,和上次京都那家伙一模一样,这就是咒术师的通病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呢,黑沼监督。”而萩原则是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司机小姐摊了摊手:“真是让人操心是吧?”然后想起之前听到的内容。 “京都的家伙?是遇到谁了吗?” “好像是姓禅院的术师,出差路上遇到了咒灵事件,所以……” “啊,联络之后指派的是禅院家的术师,是吧。” “大概就是这样吧,小阵平和那家伙相处得不是很愉快。” “御三家都是那样的,习惯就好。” 听到了久违的名字,善子倒是有些高兴,或者说是幸灾乐祸地举起一根手指。 “黑色头发还是染发的?” “啊,染发的,黑沼监督认识他吗?” 那边的司机给了个肯定的手势。 “禅院直哉大人。”她阴阳怪气地用着敬语,“他是个很了不起的术师噢?” 听到这个语气,夏油杰已经下意识地掏出了一个咒灵球。 两位警察还不太清楚善子的调性,松田阵平皱起了眉毛,显然是不太同意,萩原有些不明所以,脸上露出些许迟疑。 而善子已经把下半句话抛了出来。 “直哉大人可是咒术界最快的男——” 乱说话的黑毛球被塞了一个棕黑色电灯泡强制关机了。 而萩原犹豫了一会儿:“……那是在攻击对吧?” “……”前面的长发男人没理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操心的是这边吗。 “好的,开始工作吧。”复活的善子这么说着往嘴里塞了一颗超酸硬糖,完全无视了在场几人被搞崩的心态,她看了一眼自己手机上的信息,回复之后——辅助监督启动了汽车。 豺狼虎豹4 四个打扮丢脸的人坐在车上,松田和萩原多少带着点生无可恋,而一灵一球说白了还在较劲,谁都不愿意先认输把这个丢脸的打扮换下来。 但插科打诨暂且作罢,随着善子把车开驶向目的地,几人终于聊到了正题。 “这位是夏油特级,额,是我的……”这么说着的善子犹豫了一下,因为穿着打扮这会儿看上去活脱脱就像是个五彩斑斓的黑球,她犹豫了片刻。 而坐在副驾驶夏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两人一起开了口,内容却天差地别。 “他是我的式神。” “我是她的同事。” 两人对视一眼,又‘默契’地换了个说法。 “前辈。”/“兄长。” “哥哥。”/“只是相熟。” 一球一灵完全没有默契地互相瞪了一眼。 黑棉球没耐心地敲着方向盘:“夏油特级偏偏到这种时候才会有那种没用的主见啊。” “——看来我们的心意完全没有连在一起呢?善子妹妹。”而坐在副驾驶的恶灵则是笑眯眯的。 说是一人比出大拇哥,一人笔心的合作也毫不为过。 而想来是察觉到同路两个普通人的纳罕,善子最后还是找补了一句:“总之,这位是夏油特级,别看他这副丢脸的样子,实际上很强的喔?” 她这话说得杀气腾腾。 “见笑了。”而被提到的夏油杰根本懒得为普通人解释他和善子的关系,他将对教|徒营业用的笑容挂在了脸上,眯着的眼睛倒也不算是睁眼说瞎话吧,“……总之,我们的关系很好。” “明白了。”松田阵平点了点头,“总之就是那种不适合无关者知道的身份是吧。”他砸了咂嘴。 只有善子点了点手:“最好也不要去搜索噢。”她的目光在后视镜里对上了萩原。 “诶,到了这个程度吗?” “那倒不是。”辅助监督举起一根手指,“大数据会给你推送奇怪的东西的,比如一些明显就是骗人的小型宗|教或者是诈|骗团体之类的。” “——把别人称呼成奇怪的东西可真失礼啊,善子妹妹。”夏油双手抱胸,气氛总算是破了冰。 而这就是这次鸡飞狗跳般工作的开始。 * 四个穿着温泉旅游纪念衫的家伙站在名古屋的街头,两个带着墨镜,一个带着咒具眼镜,但唯一一个没带眼镜的女性看上去倒最像盲人。 松田阵平是最先抱怨的那个。 “虽然在联络里说了当成是度假就好,住的地方也订好了,只要带着人和证件和配枪过来就好——”性格直率的那个拆弹警双手叉腰,“但你之前可没说所谓的订好了是这么回事啊?” 他指着楼梯上方红白相间的宏伟寺庙入口,等在门口穿着临济宗九条袈裟[2]明显地位不低的僧侣。 ——这是景点寺庙吧? 能定吗?不,不如说肯定是走了什么奇怪的途径吧。 “黑沼小姐该不会是故意让我们穿着这身过来的吧。”就连好脾气的萩原都有些无奈地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倒是夏油看了一眼比他矮了两个头的黑球热带树挑了挑眉,作为真正需要被遮掩的那个‘人’,他保持了沉默。 只见四个穿着温泉旅游地纪念衫和海边度假大花裤子的家伙此刻正站在名为小须观音寺[1]的景点门口,因为寺庙就位于商店街的边上,这会儿正值下班高峰期,不管目的地是商店街的旅游人群、上班族、就连搞COSPLAY的高中生都对他们投来了好奇的视线。 丢脸是男性同伴的事情。 黑球倒是对这种目光适应良好,反正被看得见的术师以奇怪的目光注视早就是她的日常。 她脚上还穿着那双皮鞋,往旁边伸了伸手,怨灵已经认命地叫出了一个周身都是抽屉的咒灵,从其中一个抽出了手机,交到了善子的手里。 “因为这次工作不适合对外公开啊?姑且算是咒术界的机密。”她抬手跟台阶上的和尚招了招手,“一会儿你们就会知道了。” “——不会又是上次借着术式开示跟我讲一堆密辛那种事情吧。”松田抱怨。 而听到这点。 黑球倒是停了下来,将无神的目光投向了那边。 即便是带着咒具眼镜能看见诅咒,两个无辜被拖下水的警察都瞬间明白了这个黑心棉的意思。 ——这家伙分明就是又要用那种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把人拖下水。 萩原举起一只手:“那种密辛我可没有听过,能不能就把小阵平抵押在这里呀。”他笑眯眯地揽着阵平的肩膀,行动倒是没有后退。 “太晚了——善子妹妹可是很擅长计算的。”虽然不喜欢猴子,但借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风,夏油倒也能和两个警察搭上话了,这么说着还嫌不够解气,他又给了善子一个轻轻的头槌,“果然不管怎么想都感觉你是早有计划。” 黑球权当没听见他说的这话。 那个僧侣迎了上来。 他认得善子,但考虑到避开耳目(主要是咒术界的),这位戴着眼镜,理着平头的和尚只是和善子互相鞠躬——他似乎是也属于看得见的那边,视线明显没有对上善子的脸。 “几位是之前预约的旅游团体?”僧侣板着脸,只是以公事公办的语气打了个招呼,“请问留在这里的登记名是?抱歉,因为需要确认一下通知是否有误……” “是的。”而善子已经轻车熟路地报出了暗号,“我们是日本温泉猿猴保育及观赏协会的。”她双手托举,指向了旁边带着红色廉价塑料墨镜的怪刘海怨灵,“这位就是我们的教主大人,杰先生。” “协会也会有教主吗?”松田吐槽。 萩原维持着嘴没有大动作的模式把死党拽出了战场:“……小阵平这样下次被架在火上烤的就是你了噢。” 被架在火上烤的某人显然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脸上的微笑像是半永久纹在了脸上,只是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旁边在钢丝绳——不,应该说是在自己头上跳舞的辅助监督。 “请多指教。”夏油杰将墨镜推到了头顶,对着那僧侣点了点头,他没有反抗,但这笑容多少让人有些发颤。 说实话。 害怕是不会害怕的。 但夏油杰迫害协会会长多少觉得自己之前被怨灵扯着头皮梳的半丸子头扯得她的发际线有些痛。 * 虽然让善子自己承认多少有些……额,不太好意思。 但现场编瞎话确实是辅助监督工作的一环。 几人很快来到了会客用的和室,几人的房间也被安排在了这一圈——不过稍微等待了几分钟,一位穿着门徒式半袈裟的年轻人就进来接待了他们。 这人明显属于看不见咒灵的那边,进来之后无视了站在夏油身后的咒灵,只是和四人打了个招呼,他跪坐在地上稍一弯腰。 汇报就这样开始了。 “听说几位是过来调查寺庙镇物失踪的案件的警官是吧。” 完全没听过这件事的两名真·警官看向了那边对招摇撞骗熟练到让人怀疑她以前到底是从事什么职业的黑球。 这会儿善子已经进入了工作模式,她从自己随身的小行李里拿出了文件:“是的,因为前段时间贵寺镇物失窃的小偷似乎和三个月前中川区一处民宿旅社邪魔崇拜杀人案的犯人为同一人,所以,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 她的话没说完。 那边的僧侣已经露出了有些唏嘘的面容开始抢答:“竟然将这么圣神驱邪的镇物当做邪魔崇拜的道具,请一定要追查回本寺的供物!” 这不说话还好,一开腔。 不知道两面宿傩手指是个什么货色的两个警官还好。 那边的夏油杰已经开始靠回忆自己被五条悟最后轰的那下来忍笑了,高大诅咒师的笑容几乎僵在了脸上。 就连善子都沉默了片刻。 “当然。”明显经过憋笑训练(当然也明显没有这个功能)的辅助监督几乎是咬着牙把这句话说出的口,她点点头:“是的,我们的调查明天就会开始,所以就算现实有些困难,我们也一定把神圣驱邪的镇物给你们追回来。” ……要不然真的给他们找个带着神圣灵气的供物回来吧。 把那个诅咒腊肠当成神圣驱邪的道具,即便是在有供奉鬼神习俗日本,也多少显得有些离谱了。 * 那边厢明显更擅长交际的萩原送走了那位见习僧侣,而善子这才开始了真正的汇报。 几人围在客用和室的桌边。 善子将电脑和文件都摆上了桌子:“这次要请两位调查的确实是寺庙供物失窃的案件,不过更确切来说,应该是去年八月,发生在中川区的一起民宿旅馆灭门案。”这么说着,她将手里关于三个月前那起特级咒灵事件、还有两面宿傩手指的情报都推给了两名警官。 “……利用手指的特殊能力喂养咒灵杀人是吗?” “那应该是之后发生的事情,诅咒师多半是在那之前就已经将经营民宿旅馆的一家人灭口,所以我才想要借助两位的力量。” 这么说着,她看向了明明被自己强迫着穿上了丢脸的衣服也没有真正生气的两名警官。 “是没有尸体也没有人报案的灭门事件,唯一能确认的部分只有诅咒师是个人类。”善子语气不带迟疑,“凭借警察的手段,有办法吗?” 那头两个警察撑着脸将去除掉了敏感信息的情报全都看完了。 松田阵平确认了一遍:“虽然我们的侦查能力也并不弱,但黑沼你应该清楚吧?我的长处是拆解炸|弹噢?” 确实。 善子本来也想过委托黑田兵卫那边的两名公安,但他们两个最近已经开始了潜入前的身份洗涤阶段,明显不是能拜托的样子。 跳过了夏油杰,善子将倒好的茶杯递给了两名警官:“毕竟能信任的人很少啊。”该伏低做小的时候五彩斑斓的黑球根本不带犹豫。 那头的诅咒师直接拿起了善子的茶杯解渴——虽然他并不用喝水。 辅助监督只是瞟了一眼旁边报复性喝水的式神:“而且在人群中散播危险物,设置精巧的机关并定时点|燃这种模式的犯罪你们应该很清楚吧。” “完全是炸|弹客的逻辑啊。”另外一位同为拆弹组的警官双手抱胸。 “试试看吧。”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松田阵平语气里已经带上了自信,“爱知县……研二你这家伙是不是跟这边女警官联谊过来着?”他抬头看向死党。 而那边经常被指责把交际能力用在和女生打交道的某位警官笑了起来:“只是吃饭凑数的关系啦。”不过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拿出了手机,“不过毕竟是盯上了未成年的坏蛋,让他们在不违背权限的情况下帮个忙应该问题不大。” 两名警官比了个OK。 而那边的夏油杰只是看了一眼旁边的善子,小小的眼睛里有着一些大大疑惑。 ‘你不打算告诉他们受害者已经自投罗网的事情吗?’他脸上分明写着这样的内容 而黑球回看了他一眼,就连身上诅咒都显得无光了起来。 ……怎么告诉。 那么精巧的计划却失败了,反而是受害者自己把地上捡来的奇怪腊肠吃进去了中招这件事到底要怎样才能说出口啊? 夜谈梦话 当天晚上四人就分好了两组——但并非两两分组,而是善子单独行动,夏油杰负责保护两名警官。 那头的怨灵没有说话,若有所思。 而两名警官倒是没多大的意见。 “术师好像一般不太会关心现代科技留下的蛛丝马迹,如果说从去年到现在那栋房屋里除了受害者和咒灵之外没有任何别的人进入的话……”萩原按着手机,讯息声不绝于耳,“感觉需要采集的物证很多啊。” 他看了一眼熟人的回复:“我有几个科搜研的同学说是可以帮忙做后续的证物分析,不过如果涉及到需要用警方情报库的方面……” 姑且算是守序派的警官有些犹豫。 “需要的文件和申请我会补上,最后程序肯定是合规的,分析慢点也无所谓。”黑球会意地点了点头,“这方面不需要担心。不过因为诅咒师的犯罪手段可能会稍微有些难以理解,所以就算地毯式采样有些麻烦……” “知道啦、知道啦。”松田阵平托着下巴,“足迹、指纹、血迹和其它痕迹都会给你通通搜集回来的。”他点了根烟,“不过考虑到保密的要求,只会有我们两个人干活,你可不要嫌慢啊。” “拜托人的是我们这边。”倒是夏油意外地开了口,“这种程度的礼仪还是有的。” 萩原看向两人:“那黑沼监督是打算从哪方面入手?” 黑球趴在桌上,点了点正中心。 “就从这里开始噢。”马赛克里的辅助监督朝寺庙中心,负责摆放供物的正殿方向摆了摆头,“我打算问问神明。” ——确切来说是碰碰运气,看看供物里有没有长了嘴能够作为寄香的东西。 不过。 善子又想起了一件事。 “虽说按照当时那个咒灵的术式来说,应该所有的受害者都化作黑泉消失了,不过如果你们能够发现任何受害者遗骸或者是死前遗物的线索也请尽快通知我。” “是要影见是吧。”两名警官举起茶杯碰了碰,“确实,如果直接能问当时的受害者的尸体的话……唔,试试看吧。” 即便认为这个可能性很低,善子仍旧是低下了头:“拜托你们了,为了避免夏油特级的残秽暴露,明天我会先给你们开帐再回来这里搜查。” 而那边被安排保护两名警察的夏油杰只是面无表情,却没有反对。 * 那是站在静谧的回廊里,一高一矮的两个灵魂相连却完全不能互相理解的人。 “姑且问一句吧。”靠在廊柱上,夏油杰看着那边铺开床铺,正在准备明天仪式道具的善子,他双手抱胸,那身爱猴衫还没脱|下,“是因为我吗?” 高大的式神低头看着旁边的黑棉球,如雾状自由行动的黑色诅咒正被以大脑为中心的原型结界圈在了身体周围——带上热带花裙子的下摆,从高个子视角看下去,善子这会儿就跟个黑球顶生日帽似的。 这会儿生日帽放下手里的仪式材料,跪坐在床铺上,回头看了一眼夏油杰:“嗯?” “和那两个猴子一起行动。”夏油面无表情,“这次过来的目的其实主要是为了这个吧?脱敏?还是打算让我对猴子改观?” 黑棉球啊了一声:“在您看来是这么回事吗?那倒不是,我也有别的目的啦。” 不过夏油可不会被善子那套乱跑火车的话术带跑:“那两个家伙即便在警察里面也算得上是人品不错,但我对于猴子的厌恶可不会因此消失。” 换言之,善子就是算准了那两个警察是束缚里不能下手的对象。而即便善子说自己就是为了出来摸鱼,夏油杰也完全不能理解她离开高专跑到这种地方度假的想法。 “明明以你的那个目标来说,待在高专里代课、笼络术师、束缚更多的工作人员,不管做什么都可以让自己早一步去到那两个高层所在的地方吧——想亲手把那几个始作俑者解决掉不是你的最优先吗?” 但她现在却在这里,提前准备好了这些和工作无关的东西,连自己也作为笑料的一部分,将他和绝对不能杀死、某种程度上称得上是最好的那批猴子捆在一起。 ……啊。 是与我有关。 即便抛弃了自我意识过剩,也只能这么想。 但善子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一个问题回答他的另外一个问题:“——明明这么讨厌猴子,却给了萩原警官和松田警官不错的评价啊?” “我也有眼睛。” “原来是那是睁开的啊?” “——回答问题。” “我不觉得我能改变夏油特级,更别说让您对一般人改观了。”在别人眼中难懂且我行我素的巫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就算跟您说了也不会理解的吧。” “你可以说说看。” “就是想这么做而已啊?”这个家伙给了非常直觉性的回答,“觉得应该这么做,所以这么行动。” 夏油杰脸上出现了费解的表情。 这下真把辅助监督难住了,她叹了口气:“所以说——以夏油特级这种凡事都要有意义的个性来说根本不可能理解吧?” 热带大花生日帽思考了片刻,手探进黑雾里,看身影似乎是抓了抓头发,然后她语气有些无奈:“……我真的很不擅长进行那种严肃或者是深刻的谈话,还是说这是你们东京校的共性?入校要大谈为什么成为咒术师本身就够奇怪了——十五岁的未成年人脑袋里面根本不适合塞那么严肃的东西吧。” “夜蛾校长人还不错。”即便是知名辍学校友,夏油对夜蛾的印象倒算得上还行。 “……我没说夜蛾校长有问题,只是我的理念不太一样。”想了想,生日帽擦了擦廊道上的地板,就这样席地坐在了缘侧[1],她拍了拍右手边的地板,夏油杰犹豫了片刻,但也还是坐了下来,“总之——反正以后也要长久地相处,但不跟您说清楚的话,夏油特级肯定只会没完没了地进行那种没用的思考吧。” 恶灵姑且反抗了一句:“思考可不是没有用的东西。” “有些人都把自己想成反社会了还在这说什么啊——在我看来夏油特级的问题就是思考太多了噢。” “……喂。” “习惯性地无视自己的真心,把正确与否和喜欢与否混在一起,然后崩溃。”黑棉球盘着腿,雾气中若隐若现的身影转过来面对了他,“您到底要不要听?” 夏油停下了反驳。 * “功利点来说,只是想给杰脱敏噢,毕竟我的工作和以后的计划都要经常和世俗界打交道吧。”巫女难得直呼了夏油杰的名字,“我和您完全不一样,交换过记忆的话这点共识还是有的吧?” 黑棉球缩成一团,膝盖屈在自己身前,然后善子伸出了右手。 左手是幸的胳膊所以看上去还好,但右边属于善子本人的手看上去就像是没好好吃过饭的样子,因为被黑雾遮掩住了,所以夏油杰只能看向旁边窗户上真正属于巫女的身影。 和外显的模样不同,折射中的她瘦弱的身体上只套着一套灰蓝色的病号服,颈间则是刻着标号的项圈,乱糟糟的头发因为濡湿全都贴在了脸上和身体上,黄泉的腐蚀爬满了巫女的身体——简直就像是灵魂都被侵蚀了一般,她看上去瘦弱、阴沉且恐怖。 这也是他在幽婚当天看见的模样。 高大的怨灵叹了口气,半盘着腿的他此刻已经把头发拆开,两侧的碎发微微遮住了狐狸眼——他瞧了一眼善子坚持伸出的右手,然后才把手覆上了黑球型充电宝。 而巫女的眼中倒映着黄泉的莹莹水光,却毫不动摇:“我讨厌术师,您讨厌普通人,当然这只是最浅显的差异——啊,虽然我认为夏油特级既傲慢又完美主义,和普通人的关系好像除了保护就是服从,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自己和弱者放在一个平面上……” 她抓准机会又是毫不留情地攻击。 夏油杰都懒得反驳这家伙了,他只是顺着善子的目光看去——而那样坚定的目光现在只注视着天上的月亮。 “总之,抛开这些价值观冲突的话,我认为杰前辈是那种要找到痛苦发泄口的类型,因为您的价值观是和环境紧紧联系在一起的,不管是过去做正论里正确的事情,还是现在认为社会应当有的形态,这都是自我认知与环境紧密结合在一起的表现——当然这是我的感觉。” 此刻她纤细的手反过来包裹住了亡灵的手,冰凉的咒力连同体温一起在两人中间流转。 “简而言之,您太强迫自己要去喜欢环境里‘正确’的事情了,然后在崩溃之后仍旧无视自己的喜欢与否,只是认为是那个‘正确’的标准不对。” ……要么接受环境,要么反过来要求自己改变环境,但不管做不做得到都只会让自己痛苦。 那是夏油杰从来没有思考过的,自己在别人眼中的模样。 “啊、虽然在我看来只是单纯的笑点奇怪而已。”打破感动好像刻进了这人的DNA里,才真挚了一会儿她马上又露出了那种胡言乱语的德行。 狐狸教主叹了口气:“不要用别人的痛苦回忆讲地狱笑话,善子妹妹。”他语气温和,气势却颇为强势。 “啊,被抓到了吗。”木头猫猫眼瞧了过来。 “你根本一点委婉的意思都没有呢。”夏油又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而她知道自己眼中她的模样吗。 “总之,我既不是改变环境也不是被环境改变,而是那种挑选让自己舒适的环境的人?我只和我喜欢、认可的对象产生羁绊,也只参考他们的价值观,只承担他们的痛苦,毕竟巫女很挑水质嘛。你看,就跟实验室里的真菌一样,葡萄糖多一点少一点、温度稍微变化半度就会死掉啊。” 那个家伙即便到了现在还是没个正形,习惯性面瘫让人很难判断那到底是在烦恼还是思考。 “方便理解的话就是那种感觉吧。”她脑袋上亮起了一个黑雾灯泡,似乎这也是闲着没事干的结界术练习成果之一。 “如果夏油特级遇到理念不相符的人或者是环境,会想去改变他的想法吧?比如说着‘那么!我就是大义!’之类的台词和纯爱高中生咒术对轰,制造自己想要的乐园。”善子举起了一根手指,“但是我的话,遇到理念不相符的人,我会讨厌他。” 夏油等了一阵,没有下文:“然后呢?” “捉弄一下之类的?需要什么然后吗?我不是那种为了理念就采取暴力的类型啦,他要想什么是他的事情,我不会把这种人划进我的世界里面,所以这个人不是我的责任。而如果不相符的是环境,那我就会离开,去找我觉得舒服的地方。” 这么说着的善子一手撑在回廊边上,一手握着夏油杰的手。 长发狐狸叹了口气:“那只是逃避吧?” “您对我来说也只是钻牛角尖噢……我姑且也有解决完问题才把他们一脚踢出世界的诶。” “所以现在总监部就是那个要被踢出去的家伙?” “这么说……也算?”说到和她自己相关的事情,黑球转换了话题,“所以,我不打算改变夏油特级,因为我们无法以对方的思路思考,也无法放下自己认为重要的部分。” 夏油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靠在了旁边的推拉门框上:“但我现在已经是你的世界一部分了噢,善子酱,不得不和厌恶的环境相处,你还能说出那种话来吗?” “是啊。”巫女叹了口气,“所以才只是脱敏噢?比起让夏油特级对普通人改观,不如说——我只是想让你不要再注视、思考那种和自己无关的环境而已?毕竟夏油特级已经死掉了噢。当然顺便习惯身边时不时出现普通人也是一点啦,好歹是人类品性最好的那一批,先相处试试看吧。” 她伸出左手比出了一个五十五十的手势。 “啊,不过您要是不愿意的话明天我可以重新安排。” “……算了。”夏油杰犹豫了一下,反正也是躲不了的事情。 “总之,我想找到能够不互相伤害的中间点,毕竟还要相处很久的嘛。”她举起一根手指,“而且箱笼中的巫女本来就不得不长时间注视着死者的黑泥,您又不停在那种怨恨上加码,再强制加班看下去我会有工伤的。” 即便是这个时候,她也还是讲了个冷笑话。 “听上去我好像是你乐园里一个没法清理的异物啊。”怨灵眯起了眼睛,嘴角保持着习惯性地微微扬起。 因为穿惯了袈裟,即便这种时候他的手肘也像是托着袖子一般微微曲起,察觉到了身上服装的变化,夏油杰才把手又放回了自己的腿上。 “您能有这种自觉真是太好了,教主大人。”善子勾着腰鞠了一躬。 高大的教主咒灵掂着善子的右手型充电线,捏了捏没什么肉的手掌:“那你应该想好了对策吧?善子妹妹。” “嗯……”他注意到顶着五彩斑斓的黑的巫女犹豫了一会儿。 然后她好像得出了结论:“这三个月我也有好好考虑的……”黑棉球把脑袋凑了过来。 狐狸微微歪着脑袋,姑且凑过去听了一耳朵。 “我不打算让您停止讨厌,而且因为束缚,现在的夏油特级也没法对善的那边做什么——所以,您要问我的想法的话。” 那巫女悄悄地说。 “不要讨厌这个世界,别关注那些普通人。”黑球歪着脑袋看向了自己,“讨厌我吧?——反正死掉的人只要思考亡者该考虑的事情就好了,所以不要思考,只看着我吧。” 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夏油忍不住嗬出了一口气,他有些哭笑不得:“善子酱应该知道这也是某种程度上‘想改变别人’那种类型的发言吧。” “诶!?”像是刚刚意识到这点,黑毛球嘶了一声,然后她放过了自己,“哎……双标是人的本性嘛。”黑球对自己的标准颇低。 “只是对我双标而已。” “哈哈。”善子想了想,“不过是夏油特级先追根究底的。” “……又是我的问题?” “嗯。” “不过诗意点来说的话,反正都是彼此空间里的异物了,而且我们又没法互相改变……” 黑球摸着自己的下巴,伸出了一根手指。 “也只能把它养成珍珠了吧。” 夏油没接上话,他眨了眨眼,一时间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懒得跟这个外耗社畜继续玩文字游戏,站了起来。 善子坐着直起身:“诶,夏油特级也会害羞的吗?明明是你说要听真心话的……” “喝你的柠檬汁然后去睡觉,明天还要工作吧?”怨灵才没理她的捉弄,反手弹出一颗柠檬硬糖给黑球来了个脑瓜崩,“那么喜欢珍珠的话,我会给你带咒灵手信回来的噢,善子妹妹。” 他头也没回,摆摆手关上了房门。 而黑球往后翻了两圈才停下来,然后她把硬糖塞进了嘴里。 “啊,忘记已经刷牙了。” * 搜查当天。 三个月前的咒灵祓除地,现在已经又变回了那个被废弃了近一年的家庭民宿旅馆。 松田阵平站在旅馆门口,开工之前点了根烟:“你之前可没说过是这么大的地方啊?” “私密马赛——”黑球的道歉真挚而敷衍。 “我是能理解因为经营者和员工都是亲族关系,所以在灭门之后没有亲属报案——”而萩原则是一边换着防尘服,一边有些好奇,“不过从旅馆经营角度来说,失踪一整年就不会有落空的预定旅客或者是税务、水电、还有社区往来之类的人员注意到这里的不对劲吗?” 他看着眼前明显是已经废弃很久的老式家庭旅馆,瞥了一眼那边正指挥咒灵从车尾箱里往外搬东西的夏油杰,然后才瞧向黑球。 那头的黑球和怨灵都穿上了一身职员西装,这会儿善子正在测量需要的帐的大小。 她想了想:“估计是结界术的作用吧,啊,这种情况下应该说是帐,就是天元的结界的专有名称。”她摊开手,“世俗界应该从来没听过类似于‘奇怪的黑色屏障、灰黑色穹顶’之类的新闻吧,明明就连UFO的小道消息也有呢。” 阵平眨了眨眼:“啊,这么说确实。” “术师和咒灵是可以在结界上施加认知干扰、或者是模因污染这类功能的噢。而和天元定下束缚,以‘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这个咏唱确立的天元的结界,也就是帐,是其中认知干扰最强的。” ——差不多就已经到了普通人透过帐的视觉效果看到里面术师在和咒灵打麻将,都不会意识到不对劲的那种程度[2]。 而具有这样属性的结界正笼罩着整个日本。 善子倒是颇为识相地把这句隐去了。 然后她才(有些艰难地从他的眯眯眼里)注意到旁边夏油杰若有所思,疑惑的眼神。 这倒让黑球人有些不明所以了:“夏油前辈不是优等生吗?这种事情高专应该有教……”她下意识地翻阅起夏油杰的记忆,然后这才意识到一件事。 啊。 那时候也是。 ‘那可不是高专会教的知识啊。’眯眼笑着的怨灵用嘴型这么说着,‘你和悟也说漏嘴了哦?善子酱。’ 夏油杰在两名警官背后用拇指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道。 而黑球思考了一下,只是艰难地挤出来了一句话:“夏油特级……” “啊。”那狐狸笑眯眯地,只是居高临下地睨着善子,“之前忘了。” 惊喜开箱1 大部分人其实并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他们只认识自己每天走过的街道,从朋友那里听来的见闻,新闻里远方的故事,和网络上点赞过的风景——人们了解的只有自己认知里世界的折射碎片。 所以,当你问鱼水如何的时候。 也许鱼会反过来问你:什么是水?[1] 因为人是无法认知到生来就有的环境里的信息,到底哪些是先天具有的,哪些是后天习得的,而和你聊天的人又到底是从天上、还是水里来。 正如善子。 “因为是自己司空见惯的情报,居然没想到那是咒高根本不会教授的知识啊……失算了。” 现在纠结夏油杰到底是因为当时没能察觉到那是信息差,还是因为一人一球之前并不算真的面和心和才故意漏掉了这件事情已经毫无意义。 ……早知道就不应该让五条悟知道夏油杰被召唤出来的事情。 他会猜到这一切和天元有关吗? 不,看五条悟现在还没对总监部发难或者是冲到薨星宫的话,应该是不知道吧——幸好那个头顶缝合线的术式吸走了大部分的注意力,估计会认为夏油杰的事情只是有人盯上了自己……? 总之希望如此。 在短暂的慌乱之后,善子维持住了冷静。 她仍是按部就班地先把帐支了起来才和拆弹组告别,夏油杰会意地跟着她来到帐外。 梳着半丸子头的高大式神单手手掌以合十姿势竖着立在自己嘴前:“抱歉,善子妹妹。”他闭上了一边狭长的眼睛,这歉意却多少有点你生气我也没办法的意思,“不过那时候我确实没有想到会是信息差。” 索性黑球人也没有真的生气,思量结束之后她确认了这些情报不会倒追到理子那边就松了口气:“您又不是JK,成年男性的wink对我无效噢,夏油特级。” 考虑到两名警官已经在结界里面开工,辅助监督也不便多说。 “算了,之后再说吧,最多就是找到我身上……啧,虽然知道介入得太深自己的留下的痕迹就会越多。” 但现在该怎么遮掩?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除了上次分手时说漏嘴的那句话之外似乎没有别的纰漏。 倒是夏油杰叹了口气,他对这件事明显没什么紧张感:“我是觉得他不会猜到,而且就算猜到了,悟应该不是会拿这种事情做文章的人,特别是这件事。”看过巫女记忆的怨灵安抚道。 “那是因为五条特级是您的挚友,并且您也是他的挚友吧?”而黑球下意识用手搓着自己的额头,左右踱步,语速却飞快,“你们不会互相背叛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但是我并不觉得如果天平的这边是我的话五条特级会抛弃另外一边的砝码转而选我,对面的砝码太大了。” 虽然语气急促,但善子的脸上仍然没有太大的波动,她维持着冷静,想了半天没有得出结果。 不行,有利可图的话,虽然五条悟不至于让总监部知道,但总感觉……已经想到了好几种他会拿这个做什么文章的可能性了,对面是咒术界和普通人,五条悟会选这边吗? 不过这也是他能够推断出真相的前提。 ……能赌的只有他猜不到这一条路吗? 说着冷静的黑球已经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这下夏油杰也不得不认真了起来。 “——不会的。”那边的夏油杰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不会的噢。” 黑球看向了怨灵的方向,而此刻那个式神的视线也对上了辅助监督:“悟那个家伙,有的时候意外地有神经啊——你应该知道的吧。” 听到他这句话的善子停了下来。 “悟绝对不会拿这件事做文章的,就像是一开始,我不就忍耐着善子妹妹的迁怒吗。”盘星教前教主意有所指地说,“毕竟这事情上也算是我们两个欠你的吧,多多少少。” “……” 善子没有接话。 她转移了话题:“你熟知的是十年前的五条悟。” “可是这段时间侧面观察他就能知道吧,悟要比外表看起来体贴得多噢?” “……我不可能信任没有建立过束缚的咒术师。”毕竟她已经被背叛过不止一次了。 “我知道的,善子妹妹。”这次轮到夏油杰反过来安抚巫女了,他伸出了手,却不是为了获取咒力补充,善子低头,只看到他摊开的手心上是柠檬硬糖。 木着脸的巫女眨了眨眼:“那是用我的工资买的吧?” “谁叫我的钱都被某人收走了。”吃软饭的眯眯眼笑了起来,可能是昨天的谈话有些效果,又或者是这会儿的话题多多少少让他想到了过去的事情,他倒是难得的平和,“不会有问题的。” “我们两个有过束缚吧,你应该可以相信我——这次我不会输了。” 而黑棉球犹豫了一下。 她还是拿走了那硬糖,然后被夏油杰推向了车子的方向。 “先别乱想,工作去吧。”式神叹了口气,“不是说要一起养成珍珠吗?”他摆了摆手,“就算出现了最倒霉的情况,我也会出手的。” 这不是过去的那个夏天的高专生,而是一个特级术师的承诺。 而善子坐进了驾驶席,想了想。 那边的黑球还是探出了个黑脑袋,她含着糖球:“我绝对会守护理子,必要时刻即便要抛弃你也会做到——没关系吧?” “啊,唯独这件事可以答应噢。”看过她记忆的高大怨灵长舒了一口气,“不是把灵魂都给你了吗?” 他说出了属于式神的定番台词。 “尽管拿去用吧。” * 五条悟的一步顶别人好几步,伊地知在后面想要跟上他的步速多少有些艰难。 等不及了。 “清醒的受肉会被逐渐刻上咒物的术式说白了只是一种学术上的猜测而已。除了能看到的六眼之外,谁也不能确认,也从来没有那么多存活的受肉可以证实这种说法——毕竟大部分咒物都有着剧毒,大部分人在植入的一瞬间就会死掉吧。” 银发的最强已经掩盖不住自己话音里的兴奋。 “伊地知,你说——小善子到底是在哪里知道这件事的?” 那分明是确信的口吻,她很清楚受肉会被刻上术式,甚至连本身有术式会被如何影响这件事都了如指掌。 对自己地盘控制欲很强的恶龙打开了办公室门,在那门后恭敬站着的是五条家的术师,以及从私库里搬来的一箱文献。 某位最强摸着下巴皱起了眉:“比我想象的要少啊。” 不过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大咧咧地坐在了沙发上,对向他行礼的五条家术师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可以开口。 “毕竟结界巫女的这个概念在三四百年前就已经没有人使用了,到了近代科技将神秘与宗教通通祛魅之后,对这些的描述和传承就变成了小众民俗学科的内容。” 那头的五条家术师留着一头平平无奇的黑色短发,只是中规中矩地回答了实权家主的问题。 “而‘受肉’相关——目前活下来的受肉要么就已经完全变成了咒物凭依体然后被祓除,要么就是在受肉当时就死去,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学说,更遑论研究和文献了。” “您要是多处理一些家里的事物,在老宅里多待一阵的话本来就不需要这么劳费周章地……”他恭敬的语气里还带着点指责。 而那边银发的实权家主已经摆了摆手:“诶,那我还养着家里那几个老头做什么呀~”他像是赶苍蝇那样摆摆手,“有什么事情再汇报吧。” “可是——” 五条悟笑眯眯地看了过去,连一句多余话也不用说,那边的五条家的术师就已经低头退却了。 “明白了,悟大人还有什么指示吗?” “——啊,帮我盯盯看最近总监部那边的动向吧?我记得负责参加会议的是谁来着?胜明?雅重还是谁来着?” 那边的术师表情毫无波动,看来是已经习惯了家主的脱线:“是胜重大人。” “啊、是他啊。”这家伙完全没有自己记错了同个家族的长老称呼的愧疚感,或者说他单纯就是出于捉弄人的乐趣故意把人名字叫错也说不定,“让他把最近集|会的要点都总结出来,我最近会回家一趟。” 这话说完,那边的五条家术师就理应退下了,但出乎五条悟的预料,他仍站在原地。 这下连银发男人也不得不看向了他的方向:“还有什么事情?” “那个,是胜重大人的传话……因为您的指示是把和‘结界巫女’还有‘受肉’相关的研究、文献、记录都搜集过来,所以这箱档案里还有以前的废案。” “废案?” “就是咒术界停留在讨论阶段,没能成行的策划案……” 这么说着,那名术式已经从箱子里面摸出一份明显有些年头的文件,正如他所说,是个废案,红色的[决议不通过]的表决章被盖在正中。 “因为当时悟大人正在高专上学,且……嗯,东京校当时也忙着处理特级诅咒师夏油杰叛逃的事情,那段时间的事务都是由家里的长老们联合决议的……非常抱歉。”他话没说完就又一次低头道歉。 说到这里,五条悟也已经明白了过来:“也就是说,当时那些家伙替我擅作主张参与表决,现在我要求的文档涉及到他们表决的内容——哈,怕被我秋后算账了?”银发的最强术师笑了出来,语气倒是没多生气。 但熟悉他风格的五条家术师已经吞了口口水,低下了脑袋:“……是的。” 五条悟已经用食指把自己的眼罩勾了下来:“所以说?”露出了苍天之瞳的男人微微后仰,“那几个惜命的臭老头让你过来是给我撒气还是过来替他们求情的?” 他用手指耙了耙被眼罩弄乱的银发,视线都没有看向对面术师的方向。 “是派我来跟您求情……的吧。”这么说着,那个术师将手里的‘废案’推了过来,“不,应该是求饶。” “这是在天内理子死亡之后,总监会内部对于是否还要继续施行星浆体融合方案及其替代可能性的讨论,不过因为可执行性太低,且天元大人已经获得了新的星浆体融合,总之——虽然是长老们的擅作主张,但实际上已经是废弃的草案……”他语气有些发虚。 “意思就是反正也没成,叫我不要介意——是吧?”最强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说话多少有点含糊不清。 可能是因为紧张和恐惧,也可能是出于对神子的尊敬,术师连忙低下了头:“非常抱歉,悟大人。这种事情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啊,看来还有别的啊?” “那个,内容方面……总之这已经是废案了,请悟大人——”五条家的术师连头也不敢抬。 “不要生气?” 那术师没回答,但多半就是这个意思了。 “看来那些老爷爷也会知道过分几个字怎么写啊?”作为求饶的对象本人倒是没有什么正形地瘫在沙发上,他脸上多少出现了些许严肃的神情,五条悟把那张废弃案封面拿过来端详了一下,被[决议不通过]的红章盖着的是一看就异想天开的几行黑体打印文体。 《对天元受肉、人工制造不死术式及结界稳定术师可能性的合作讨论》 而下面则是参与机构的签署: 咒术总监部、异能特务科、乌丸制药。 2007年9月。 正是星浆体事件结束后一年。 五条悟光是看到这些字眼就已经沉默了下来,修长的手指夹起文件的内页,几乎是一目十行地瞧了一眼里面的天方夜谭。 “多方合作用生物手段复制、植入天元……那些家伙在横滨搞出个大坑还不算完啊。”五条悟根本念不下去,闭着眼揉着自己的鼻梁,“当时那些老爷爷明明就把理子当做是幌子,让真正的星浆体和天元融合,事后又来什么良心发现找天元替代品,这算什么,七八十岁但会炒新概念股的大数据科技公司吗?” 被多年前的旧账找到眼前,即便是再没心没肺的家伙也忍不住板起了脸,他几乎是一边看一遍发着牢骚。 “现代术师根本没有制作咒物的能力且不提,他们想怎么解决咒力和异能力不能互通的问题?植入咒物,制造‘不死’术式,也亏他们敢做这个梦啊——啧,看来上头那些老爷爷真对得起自己魔窟的威名啊?” 五条悟就差把冷笑挤出来了。 “天元本人呢?这都要把她制作成咒物了,不反对吗?这种异想天开的提案能想出来就已经是让人笑掉大牙。”他面露嫌恶地翻动内页,“把横滨还有世俗界的两个水缸里的家伙都牵涉进来明摆了就不能成功吧?” ……毕竟天元大人还在,不管是她本人的意见[2],还是从结界术角度来说。 不同水缸的鱼都不可能透过鱼缸玻璃互相干扰。 “……所以才是废案。”那术师低声回应,“事实上策划案刚提出不久乌丸制药就退出了,然后薨星宫那边也提出了异议——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 最强看到一半就已然兴致缺缺,等勉强熬到了最后一页,五条悟想也没想就把这个东西丢进了它该去的垃圾桶。 “悟大人,这个文件还需要……” “——那些老爷子同意让你把它弄过来本来就是随便我处置的意思吧。”五条悟一手搭在沙发椅背上,直接伸手,那边的伊地知已经(非自愿地)奉上了消气用的甜食,“道歉也不敢亲自来啊,这么怕我下手吗?” 能吃下就还算能接受。 于是那个五条家的术师也松了口气:“悟大人的意思是……” “毕竟已经是□□年前的事情,那时候我也没有完全掌握五条家,他们喜欢站在总监部那边参加老人会,要隐瞒我什么,我都勉强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头的神子睁着冰蓝色的苍天之瞳,目光里却只有非人的冷淡,“但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的吧。” 二十八岁的实权家主用甜品勺指着对面的家伙。 那家臣只是低着脑袋。 “再有这样的事情。”五条悟露出了一个愉快的微笑,他轻轻露出獠牙,“我不是顶着同姓氏就下不了手的人,明白吗?” 五条家的术师点点头。 而五条悟已经恢复了那副轻松愉快的态度。 “那么,总之,无关的牢骚到此为止——先看让人开心的部分吧。”他对着家臣摆摆手,“记得把我的问候带到噢~”他身上飘着小花。 已经带上眼罩,恢复了扫把头的羽毛球打开了盒子,对着从奈良时期就流传下来的结界巫女还有各式受肉情报,他搓了搓下巴。 “正好也要给悠仁搜查看看宿傩的问题……嗯……”这么说着,五条悟把消气用的甜品塞进嘴里,“抓住了善子,悠仁看上去也很稳定。” 看来运气是站在我这边的啊? * 那边东京的阴雨且不管,这边正是阳光明媚。 这是总监部做梦都不敢想的画面。 挚友组的另外一位,也就是特级术师·咒灵操术的所有者·最恶诅咒师·走在大义之路·发誓要将猴子驱逐出去的夏油杰,正在被两名警察‘拷问’。 夏油起先并没有看懂事情的走向。 十分钟前,两个拆弹警刚发现一个似乎是某位曾经的主家住客的遗物箱,将物证都整理好之后,终于能暂时休息一会儿。 然后五分钟前,几人进入了午休时间,两名警官清理出了已经取证完的木餐桌挨坐着,夏油杰作为协力者也是保镖,只是挂着面具一般的微笑,坐在离两人最远的地方。 但这微笑很快就无法维持下去了。 因为一分钟前,两名警官开了口。 “夏油先生已经快三十岁了吧?”这是萩原的提问,因为不清楚式神需不需要吃饭,两人也给夏油带了一份猪排饭,中长发的警官拿着饭盒走了过来。 而他的死党松田阵平,也不知道到底是不知者无畏,也可能确实是因为善子所说的‘夏油不能下手’起了作用,这个头顶卷毛,脾气倒是比炸|弹还不羁的拆弹警直接坐到了夏油杰的身边。 两人一左一右将狐狸眼教主夹在了中间的座位,而后者到这会儿还是没太明白两人的意思,他多少维持着礼貌:“有什么事吗?” 松田阵平手搭在了夏油杰身后的椅背上:“夏油知道黑沼监督还没满二十岁吧?” “善子妹妹吗?毕竟才高四,她当然没有二十岁……”到这一刻,夏油杰还是没能明白两个人的意思。 而萩原已经将猪排饭摆在了夏油杰的面前。 咚的一声。 两名警官图穷匕见。 不管是萩原还是松田脸上都挂着一副‘我不同意这份婚事’的表情,松田甚至拿出了手电筒直接照到了夏油杰……旁边咒灵的脸上。 “对这种年龄的小妹妹下手,你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这是松田。 “夏油先生应该知道滥用年龄、权力、力量的优势让不够成熟的女性屈从自己是权力滥用的不法行为,对吧?”这是萩原。 而夏油张了张嘴。 不管说出被下手强制婚姻的是这边,还是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对未满二十的小妹妹出手,或者说自己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猴子来管,又或者是违法犯罪我都干完了这算什么都像输了的诅咒师没有办法开口。 只有善子赢了。 惊喜开箱2 总之,不知道是因为体格还是夏油杰那看上去就带着些不怀好意坏男人的脸。 他解释了三次,两个拆弹警才稍微放下了一些戒备。 “……”夏油叹了好大一口气,“我是善子妹妹的式神噢。”他指着自己。 而那边的警官这会儿已经吃完了饭,但仍旧用那种警惕的眼神看着这个一看就不怀好意的眯眯眼。 某位教主的额头冒出了青筋:“……” 被抓来免费帮忙,爽快答应不算,这会儿还当上家长了啊? “啊,那个,夏油,你不需要吃是吧?”那边的松田阵平看夏油没有动那个猪排饭的意思,没吃饱的警察手直接摸上了一次性筷子。 眯眯眼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式神不需要吃饭,我只需要咒力充电就可以了。” 他话没说完,两个警官已经非常顺手地瓜分了这份便当。 而夏油杰以拇指和中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善子可不弱。虽然我也能理解猴……普通人可能对术师的强度有什么误会,但你们要是担心善子,那大可不必。” “……”墨镜拆弹警看着夏油皱起了眉毛,“夏油你才是误会的那边吧?”他把墨镜顶到了头顶。 “这和她的强弱有什么关系吗?”那边将电脑和物证保管箱拿过来的萩原也从笔记本电脑后面探了个脑袋出来。 两个普通人以一种十分诧异的神色看着夏油杰。 “你开什么玩笑,我们是警察啊。” 松田的不爽看上去完全是发自真心:“从一开始我就很想问了吧——咒术界到底是什么垃圾堆啊?”他气得呵一声笑了出来,“让那么多未成年人在一线工作,每天纠结于生与死的价值抉择,还没搞清楚自己的人生想要做什么就先冒着生命危险工作。” “我们都是上了大学快毕业了才稍微明白自己想做什么,什么做得好、什么做不好吧?那种孩子真的不会迷茫吗?”萩原理所当然地说,“就算不是警察,只是成年人的角度——夏油先生,哪怕是你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能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理所当然地生活吗? “什么守护社会什么守护世界,人活在人世间的目的当然不是那种事情,当然要以自己为第一名啊。”松田双手抱胸,完全就是用那种看垃圾的眼神盯着夏油杰,“即便以我的年龄要说已经找到自己一生奋斗的目标都显得有些轻浮了,别说那些孩子只是在做被教授的事情吧?” 两个警官都看向了夏油杰。 所以—— “这和力量强弱根本没有关系,就算是你们咒术师,也得从一岁开始长起吧,又不是直接吃经验包长大的……”松田皱着眉,因为时间紧张,他甚至是一边核对手里的证物一边这么说的。 萩原点了点头,两人看上去都不太懂夏油的逻辑:“不如说那种唯力量说才是最大的问题吧。” “虽然我也很讨厌臭小鬼,但是平时能见到的那些高专生都是好孩子吧?” “对于好孩子当然要关心啊,当然要保护啊?”两人脸上写着再直白不过的答案,他们似乎都没有产生过别的想法,“哪怕不是警察,只是成年人也是。替未成年人解决麻烦,指导他们迷茫的心——这难道不是天职吗?” 萩原用指责的目光看着夏油杰:“夏油先生也是成年人吧?那么,这也是你的责任吧?我想能够成长到这个年龄,你一定也被别人帮助过,就是这种时候才应该尽到大人的责任才对。” 两个比他还要年轻的成年人说出了要拯救的那种话。 然后他们责问这个已经走歪路的大人,那个好孩子高专生有被好好指引吗? 夏油杰一开始没有说出话。 “哈……”然后他轻轻笑了出来,留着怪刘海的狐狸教主捂着自己的眼睛,然后笑声变得大了,好半天才歇下来。 拆弹二人组不太明白这个式神到底抽什么疯,互相对视了一眼,耸了耸肩。 “总之,不管夏油先生你怎么说,作为成年人,我们关心善子的情况都是很正常的。”萩原用手里的U盘指着夏油,“所以,你还不算完全过关噢?虽然大概明白你应该没有占善子的便宜,但这可不代表我们放松警惕了。” 松田纳罕:“到底有什么好笑的?虽然我是知道你们咒术师的情感有点扭曲,但也不用扭曲到这个程——” “不、不是那样。”夏油杰抚着自己的额头摇了摇头,他睁开式神有些空茫的紫色眼睛,“只是有些没想到……可能是我也多少有些感叹辅助监督那种没用的温柔吧。” 明明很讨厌我吧? 居然打得是这种算盘。 ——都不知道说你是脾气古怪还是温柔好了。 但不可否认,即便离完全改观离得很远,那也让他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点笑容。 * 对两名警察来说,这式神只是稍微好合作了一点。 松田阵平动了动脖子,抱怨道:“正常开放表面指纹能保留的时间只有一周左右,这都一年了,能留下的痕迹很少啊。” 一般玻璃或者是光滑平面因汗或者是人身上的油脂留下的指纹只能保留五到七天,放到特殊表面,比如透明胶带或者是纸张上倒是能延长不少保存时间。 “但除了仓库那些已经坏掉的仓储食品封装胶带、账本之外,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啊——卧室倒是好几摊陈年血迹。”萩原用笔头戳着自己的太阳穴,叹了口气,“毕竟现场的情况也不好,这里是一家人经营的旅馆吧?” “好像是一家六口人,祖父,父母,还有大儿子、二女儿和三女儿。” “啧。”松田挠了挠自己的脖子,有些不快地咂咂嘴。 正如他所说,现场的情况确实不好。 距离最早的命案也至少有了快一年的时间,这一年内,即便一开始房屋内部还完好无损,在三个月前那场祓除之后,能完整留下的也只有地下室,一楼和二楼的一半。 阁楼和三楼基本上要不就是被咒灵给掀翻了,要不然就是被七海的术式打得七零八落。 那个诅咒师布置的场地倒还留在一楼餐厅的地板上,但指纹什么的是不要想了。 两名警官采集了一些用于画咒的血迹。 “但不管怎么想……” 松田板着脸点点头:“估计是最开始的受害者的吧,只能和户主卧室里床上那些血迹对比了。” 说起这个,两个人都看向了那边正在检查从员工卧室里取回来的日记本的夏油杰——他手里用证物袋包裹着的正是一本黑色封皮的账册小本子,但因为电子记账的普及,没用完的册子就被改造成了自己用的笔记本。 这本日记看上去并不怎么特别,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似的,整本笔记的边上都有黑色墨水一类的东西泡过的痕迹。 只有在两人都戴上咒具眼镜之后,才能看到上面残留着的淡淡咒力残秽。 “看上去并不太像咒术师的残秽。”听到这个猜测的夏油杰只是瞟了他们两人一眼,语气比起之前倒是没那么有距离感,他微微皱起眉头,“看上去……”夏油杰语气有些犹豫,“有点像是咒灵的痕迹,比人类使用术式的痕迹要淡一些。” 这也说得通,一般来说咒灵存在的本身就是咒力的使用,而术师大部分只在使用咒力的时候才会泄出力量,所以咒灵的残秽会更淡,也要比术师铺得更广一些[1]。 这么说明着,夏油却产生了一丝疑问:“不过一般的残秽也就保存到两三个星期,那咒灵都被祓除了三个月了。” “那代表它经常会反复触碰这个东西?” “多半是这样。”梳着怪刘海的家伙把手握起,话却说得有些迟疑。 萩原不太明白:“不是说这是特级咒灵吗?也许这就是它喜欢的东西也说不定?” “一般咒灵可没有那么高的智商,这只……至少在善子见到它的时候,除了一部分捕食的本能之外,我不觉得的它能够后天习得记笔记、或者是特别珍视某个物品这样能力——说到底,咒灵只是普通人负面情绪的产物。” 作为培育宝o梦经验丰富的咒灵操术,就算不看善子的记忆,他也很清楚这些一般特级的上限在哪里。 “而且这个咒灵的本质还是对于夜泉的恐惧,怎么想都扯不到对于笔记这类东西的共同联想。” 松田不明所以:“那打开看看不就好了?” “这上面还有残存的夜泉。”夏油杰甩了甩手里的证物袋,“对能直接触碰到灵魂的式神来说更加危险。” 这么说着,他把证物袋里的笔记本丢给了两个警察:“不过你们隔着手套看倒是没有问题,我检查了,上面应该没有别的诅咒。” 说到这里。 夏油看向了两人:“有什么进展吗?” 萩原指了指一边拿出了工具箱的松田阵平:“干老本行呢。”他倒是把笔记本接了过去,套上了一次性手套。 只见桌上这会儿被松田阵平直接铺上了一张塑料垫布,而摆在上面的则是一块已经被撞得变形的硬盘。 “这是……” “家用摄像头的储存盘啦。”对电子产品如鱼得水的拆弹警头也不抬,“估计是被祓除的动静破坏的吧,我看到的时候就已经掉在地上变形了,单独连在电脑上也没有反应,不过……” 他一边这么说着,手里没停,已经把扭曲的后盖掰了开来。 萩原凑过去,两个对机械知之甚多的警官对视一眼,吹了个口哨。 “这种硬盘额外的空间都只是为了读取方便做的读盘元件和防断电坏档的备用电源,实际上……”松田阵平用镊子夹起扭曲外壳里,差不多只有一卷透明胶带侧面大一圈的光碟样储存介质,“只要盘片没有问题,虽然不能说百分之百吧[2]。” “可以恢复?”夏油杰挑了挑眉。 而两个警官已经兴致勃勃地搬出了自己的工具箱,两个22岁的青年几乎是异口同声。 “看不起谁呢?” “当然可以恢复了。” 这么说着,两个拆卸达人已经凑到了一起,式神一时间只能听到两人你来我往地加密通话。 “啊,他们用的家用摄像头啊?” “这个储存量……35天?诶,这个型号储存满了之后是覆写还是让之后的视频直播啊?” “非商用和民用的多半就是直播吧,我查查这个编号……哦,是换成直播的。” “那就是储存满之前的35天?不过这个估计已经录到停电,要是是在事发当天才清除的内部数据岂不是……” “——不会的。”夏油杰终于插上了嘴,他敲了敲那边前台的桌子,用一个空置的证物袋把接待处的台历夹了起来,怪刘海用手扇了扇脸前扬起的灰尘,这才把手里的台历亮给了两名警官,“看来是事发前一个月换的。” 确实。 两人把眼睛凑了上去。 只见台历的日期永远地停留在了八月五日,后面什么也没记——而咒灵操术往上翻了一页,七月的台历上则像是全家人的留言、备忘册似的,密密麻麻标注着不少东西。 [7月1日:三名预约住客(√);水电费要交喔(√)] …… [7月10日:爸爸休假(√);一名预约住客(√);爷爷出院,寿喜烧!(√)] [7月11日:2名住客预约(x);硬盘记得清理(√)] 几乎每一天都记着不同的事情,有学校参观,缴费,也有妈妈生日和家人出院。 “看上去是很热闹的家庭。”萩原叹了口气。 而松田阵平则是一眼就找到了磁盘清理的日期:“35天啊,那应该能覆盖到最后一天。”他属于这种时刻尤为冷静的类型,这会阵平手里没停,这会儿他已经把盘片移到了同型号的硬盘壳里,“希望没有扇区失效啊,啊,好了。” 只见屏幕上已经测算出了硬盘坏道的检查结果。 全是绿色。 “……看来还能用呢。”好歹在普通人的世界也过了十几年的夏油也能看懂这检查结果。 两个警官对视了一眼。 那边的萩原已经带着手套翻开了日记本有记录的最后一页。 “八月十日,额……这个字迹都被水泡过、啧……‘一直、等……为什么……不回来[3]?’”他表情有些奇怪,“看不清楚,看字迹……应该是大儿子的日记?”他猜测道。 而松田阵平已经把储存里的视频快进到了时间点暂停。 “总之,从这里往回看,应该就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吧?”他抬头回看身后的一人一式神,却发现两人都皱起了眉毛,阵平有些迷糊地回头,却在画面中看到了意想不到的身影。 “……那是咒灵吗?”萩原研二有些迟疑地问。 只见这摄像头似乎是从接待处的柜子俯视前台和大门的录像,因为是一家人经营的民宿,这旅馆有且也只有这一处监控。 而此刻,监控的正中心——也就是进门之后换鞋的地方,刚好有一个以等待姿势坐着的,明显非人的……也许是咒灵的身影。 那是一团还勉强保持着人形的黑色水人。 “咒灵应该是无法拍摄出来的吧。”松田阵平看向了一边的式神,而夏油杰只是皱起了眉头,没搭话。 但答案在场的三人都非常清楚。 是人,或者说曾经是人。 而下一个问题则是。 “它……他知道吗……”萩原不怎么报希望的提问,“他应该是在等人回来吧?” 三个男人里没有一个人回答。 但他们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咒灵,不,也许是这家的大儿子在日记里说着要等待的人,此刻已经被封在了它自己的身体里。 “看样子直接的凶手已经出来了。”松田撇了撇嘴。 萩原叹了口气:“看样子是已经溺死了。” “啊。”夏油杰双手抱胸,“看来是把人做成了咒灵。” * 另一边,善子也终于开始执行她来到名古屋的第一优先级。 “哈——”黑棉球伸出了一根手指,“哈、哈啾!” 她整个球都被这个喷嚏带得颠起来了一下。 “善子,没问题吗?” “应该是有什么人骂我吧。”黑球掏出纸巾擦了擦被挤出来的泪水,然后才对着眼前的两人稍稍一鞠躬,“好久不见了,段田警官,还有您。” 黑色蒲公英的目光看向坐在在段田警官旁边梳着单麻花侧马尾的女性。 此刻两人正坐在小须观音寺的会客室里,因主持也是善子束缚过的窗,这次会面基本上只有他们四人知道。 “惠子姐好久不见了——现在应该叫段田太太了吧?……啊,听说您改名了?我再叫您惠子姐是不是不太好。” “嗯,现在是段田诗音了噢。”那女性微笑摇头,抬手掩住嘴的时候还能看见无名指上的婚戒,“不,现在还记得这个名字也就几个星浆体了吧,偶尔听到还有些怀念呢。” 站在善子面前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的刑警和他的夫人。 ……多亏这次搜查不需要带术师过来呢,不然要是七海一级和猪野二级过来的话,他们一定能听出这就是当式商量如何封锁现场兜底、被迫加班的中年警官吧。 善子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那边的段田诗音把手里的蓝白冷冻箱摆到了桌上,旁边的段田警官倒是注意到了善子的目光:“不是你说要带个能冷冻保存的设备吗?诗音就说顺便给你做点东西带来——不至于吃的也不能收下吧?” ……诶,那这东西只能用一次了吧。 心里是这么吐槽的,但黑球还是摆了摆手。 “那倒没有……不过,我要拜托的东西有点大,可能要单独买个柜式冰箱储藏,没关系吗?” 那边的段田警官叹了口气:“早就准备好了,别摸摸索索了,能让你找到诗音肯定是很要紧的事情吧。”多少有些妻奴命的中年人双手抱胸,“毕竟之前九十九把诗音移籍的事情搞定也托了你的人脉,有什么要保管的就说吧。”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善子倒也不客气了。 只见黑色蒲公英从一边的行李箱里拿出了几份低温保存的血袋,和一个正方形的黑色箱子和粘在盖子上的一个嘱托式结界钉,把它们一起推给了对面的两口子。 “……?”段田警官有些迟疑地把东西拿近了自己,“血袋我还能理解,这个箱子是什么?我能看看吧?” “诶……”黑球双手抱胸,思索了片刻,然后她得出了结论,“倒也不是不行吧,不过直接告诉你们里面是什么也行,毕竟是有些棘手的东西。” 她伸出了一根手指。 而那边警察职业病犯了的段田已经打开了盒子的上盖。 他崩塌的表情和善子的声音几乎是同时传到的诗音那边。 “……是我的人|头。” 那确实是……被冻得很好的…… 善子的人|头。 段田有些僵硬。 而黑球倒像是察觉不到他的紧张似的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计划。 “毕竟最近有些倒霉,想了想果然还是多准备几个备份比较好。” 中间警官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旁边笑呵呵的自己温柔贤淑的太太和对面说得兴致勃勃的黑棉花球。 ——那也不要把这种东西丢到别人的冰箱里面啊! “确实呢……由基跟我说你违背了束缚,确实应该多做考虑。” ——你不要一脸若无其事地同意吧! 惊喜开箱3 那是个等待着绝对不会回来的家人的咒灵,它坐在门口,尚且不知自己等待的人已经被溺死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两名警察都叹了口气,夏油杰双手抱胸站在最后面,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善子他们祓除它的时候,这家伙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除了自己的怨念之外只能重复被诅咒师加诸的都市传说特性。 长发男人沉默了一会儿。 “等跟善子汇报的时候,关于它的这些事情。”他犹豫着开口。 而两个警察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会告诉黑沼的,毕竟知道自己祓除的家伙是个受害者,就算再怎么样,她也还是个高中生。” “——她会下手。” 但这并不代表那个笨蛋的内心会毫无波澜。 夏油杰把下半句隐去,没有说出口,只是抬抬下巴示意那边继续。 * 萩原快速翻动着年轻人的日记——因为用的是记账本一类的小册子,日记的内容也受到了些许影响,变得非常简短,而屏幕里16倍速的监控录像只是冷漠地播放着接待处前这小小的几平方米空间的一切。 年轻人尚且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但带着上帝视角的三人却能从从他汗湿的床单、躲避他的两个妹妹、时常抱怨的燥热、和逐渐消失的客人里看出了不少端倪。 ……然后不管是日记还是监控都到了变故发生的那几天。 [6日:客人在按门铃都没人听到吗?老头子他们两个去哪了?] 而也是录像里同一天的半夜。 逃跑中年女人被拖着脚折断了,然后被困住的是拿起武器的男人,咒灵像是肚饿了一般将人生吞活剥,尚且有一息的大女儿被塞进了水里。 然后吃饱的它摇摇晃晃地离开了门厅,已经半透明水化的身体在地上留下了黑红相间的污渍。 而等快进的画面到了白天—— 没人按门铃,恢复‘正常’的长子似乎是打开门对着空气将不存在的客人迎了进来,他在前台打开入住簿完成了登记。 但说是登记……画面中的他也只是用黑泉将入住簿污染成了一堆被水泡过的废纸。 [7日:歇业休息,房子里好安静,热得要死,有人在走廊走路,睡不着、偷偷跑进来的动物?耗子?] 画面里是游荡的水化咒灵和勉强避开它活动的蓬头垢面小女孩。 [8日:说起来%……客人?耗子、吵……白天看。] 她尝试在不惊动咒灵的情况下打开比自己还高的门锁。 [9日:饿了。] 完全水化的咒灵追上了她。 [10日:一直、等……为什么……不回来?] 它在等待。 * 三个人避开了对这件事本身的讨论。 “虽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可以知道了,但它到底是被谁做成咒灵,你们要找的那个诅咒师的可疑人选还是……”萩原皱起了眉毛,不仅是画面里的内容还是情报的匮乏都让他没法露出轻松的面容。 反倒是夏油杰突然凑近了松田阵平:“这家的爷爷呢?”他的视线和两名拆弹警对上,“一开始就说从医院回来了吧?” “按这个情况应该是也在哪里被吃了吧……”这么说着的阵平十六倍速快进扫视着这几天的记录,但看着看着他的语速也慢了下来,“不对……没有?” 三人对视了一眼。 松田阵平直接从十号往回倒放——咒灵异化的一周,没有。 “恐怕是结界的认知干扰。”夏油双手抱胸,“估计结界是上个月底就铺设好了,从那之后这里就已经完全和外界隔绝了吧。”狐狸眼思考了一阵,他将手放在嘴前,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 “日记里最后一次有客人是几号?” 萩原已经会意地翻开‘账册’:“25日是最后一次有人入住,26日开始就没有任何客人来了。” “找到了。”松田阵平已经在两人说话的间隙找到了时间点。 三个男人凑了过去。 那是一个正将两名住客送出门的老爷子。 此刻,画面中的他正佝偻着腰,摘下帽子与客人道别,像是察觉到了前台儿子儿媳的视线,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站在门外,在摄像头的极限距离里对着两人摆了摆手。 他走出了画面,没再回来。 “……离家出走?”两个普通人对这异常平和的一幕多少有些不解,“看上去不像是诅咒师的样子,他这是幸存了吗?” 而夏油则是盯着老人额头上的缝合线轻轻叹了口气。 他看向松田阵平——虽然萩原的脾气更好,但不知道怎么的,这个脾气更爆的家伙反而更符合某位狐狸教主的脾性。 “给善子打电话吧。”夏油眯起眼睛,“就告诉她找到了。” ——看来是新仇旧恨一起来了。 * 正如之前所说。 对善子来说——这确实是非常有必要的一次出行。 这当然不仅仅是指躲开五条悟的耳目,尽量不惹起他的反感、免于对虎杖悠仁下手、远离总监部的逼迫、或者是维系夏油杰作为式神的心理安定。比起这些摆在明面上的内容,善子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准备——当然这一切能在休假中完成就再好不过了。 三人有一茬没一茬地一边聊着一边终于说到了正题。 “帮你保管到9月15日?”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的段田警官抱胸,闭着眼睛一手揉着自己的眉心。 善子点了点头:“如果到那之后没有启用的话,我会将术式解放,到时候这个东西……”她指了指装着自己脑袋的箱子,“应该就会回归普通的血液,血袋我会让师匠回收,但那些已经没有办法重新利用的污血——应该把它冲进下水道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上次打电话就想说了,你这家伙该不会是在咒术界工作越久越会口无遮拦吧,冲进下水道到底是个什么措辞,我都要吃不下了。” 确实多多少少被几个高级术师带偏的黑球就差脑袋上露出一个问号:“有吗?” “……自己一点自觉都没有吗?”作为旧识的段田叹了口气。 倒是诗音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个时间点的特殊之处:“那是二……理子的生日吧。” “十岁生日,毕竟是有意义的事情,不觉得很有仪式感吗。” 段田警官表情严肃,双手都摆在桌上:“你都准备几个了?” “我觉得段田先生不要知道比较好噢。”黑球摇了摇手指,“……不过,我确实在相熟的几个血液中心也放了。因为违背了束缚,即便是99%可以成功的事情,也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因为那1%失败吧。” 那么,就要做出足够应付最差的情况的准备,从三个月前将夏油杰召唤出来之后,善子事实上已经在近十个血液中心以结界保存了自己的头颅与血液。 “——总感觉你要做很危险的事情啊。” 说到这里,善子倒没什么反应,结界非常安定,连一丝波动也无的黑球思索了一阵才得出结论:“在我自己看来是没有到那个程度啦。” “……”中年警官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真是不想掺和进你们这些星浆体的事情里。” 但他这么说的话,其实就是答应了。 于是善子也松了一口气。 “我充其量只能算是转基因产品吧。”那边的黑球一边往嘴里塞诗音的投喂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属于巫女的部分更多,毕竟不像其他人那样可以听得见其它星浆体的声音[1]。” 倒是诗音露出了有点悲伤的面容:“要是九十九早点发现你们就……” “在受肉之前她也不可能发现我们吧,再说了,即便像诗音姐这样被提前庇护起来,该被狗急跳墙的那些人带走的家伙也不会减少多少,到时候坐在这里听诗音姐讲这话的人说不定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从结果来看不会有任何变化。” “——以结果来思考吗?” “比起在这里说‘要是当时如何如何现在就不会这样了’,不如这样思考吧——只有活下来的人才可以在这里听诗音姐说这句话。” 那么。 “坐在这里后悔就是幸存者的特权,应该感到庆幸才对。”一直秉承回忆当年是五十岁之后才应该做的现役JK直接跳过了这个没用的话题,“而且我这次过来主要也是想见见诗音姐,顺便转告一件事,也算是新婚礼物吧。” ……毕竟当时两人结婚她已经入学,不管是低级术师还是辅助监督自由度都小得过分,诗音好不容易借由九十九由基的人脉隐姓埋名脱离了咒术界,也不好再和她产生什么联系。 不如说如果不是这次正好有机会…… “居然和中间的联络人结婚了。”说到这里黑球语气里还带着点嫌弃。 “所以就要把人头当做新婚礼物吗?” “当然不是那个了,我好歹还是咒术界难得的正常人吧。” 段田脸皱成一团,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放弃了反驳:“所以呢?礼物呢?” “是一条消息。”这么说着,黑球把双手都放到了桌面,“总之……很快诗音姐就可以不用掩盖身份了。” 听到这话,面前的两人都坐直了身体。 “善子不会要去做危险的事情吧?”这是诗音比较关心的事情。 而段田的重点却在另外一边:“很快是什么时候?” 善子思索了片刻,这倒是没什么好值得隐藏的。 “我也是没得选。”黑色棉球以茶水沾手,在茶桌上画了一个九。 两人会意地点点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师匠那边没有告诉你们吗——大概是今年年初的时候,横滨人又来和总监部合作了。” “他们想重启那个失败的……?” “恐怕是,所以诗音姐这段时间一定要躲好,直到我把事情解决,所有的星浆体都可能是适格者,所以绝对不能被他们发现,明白了吗?” 最年长的那个星浆体点了点头。 而善子的手还在桌上随便乱画,虽然面上没有显现出来,但混乱的指尖仍然暴露了些许她相对而言没有那么安宁的内心。因为与夏油杰和天元相关的内容她一个字也不能透露,想了半天,善子才找到了合适的措辞。 “这次恐怕是他们最后一次机会,所以,那些家伙绝对不会像上次那样搞内讧了。”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总监部的目的已经非常明确,他们想保住天元,这当然是一眼就能看穿的事实。 毕竟那些老爷爷对被天元集中在日本的咒力、手里紧握的权力、与金钱的执念可是很深的。 但他们找上善子绝对不是为了让她掌握天元——想也知道,善子手握夏油杰,夏油杰收服天元,那么善子就肯定能够要挟总监部。 五条悟就罢了,那些老爷爷怎么可能忍耐善子这种弱者踩在他们的头上。 所以,即便是被善子要挟,他们图谋的肯定也是后面更大的利益。 ——他们只是想用我来拖时间。 毕竟以外界看来,作为术师的黑沼善子再怎么说也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在总监部不知道巫女可以进入箱笼成为‘永生花’——这一只要精神不崩溃就不死的存在——的前提下,善子的寿命再怎么说都是有限的。 就算她用夏油杰的术式稳住了天元,支撑住了维系咒术界存在的天元结界又如何,随着善子老去,这种安宁能保持五十年还是六十年? 那些家伙肯定想要追求更稳妥、且更合理的方法。 ……比如重启那个实验,制作可控、可复制的‘天元大人’或是类似的替代品。 毕竟咒术和异能力的边界因为天元陷入咒灵化的沉睡而模糊起来,横滨人也可以建立束缚的话,像上次那样因相互背叛而崩盘的合作也可以继续了。 用那个奇怪的‘书页’[2]、本身具有复生、不死、生死之间概念的受体或是星浆体、以及被稳定下来,当做咒物分割出来的天元部件契合在一起…… 虽然我是并不理解这个咒术界有什么维系的必要,那些横滨人这次又想得到什么利益。 但果然不能让他们的‘合作’成功。 所以……善子的计划重点也在于之后。 这么思考着的黑球不自觉地就把真心话讲了出来:“恐怕这么做的话,应该会有很多人想要报复我吧,考虑到这点也要准备好足够多的退路才行。”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其实之前也问过其他人的意见,最后才轮到诗音姐啦……你们觉得烟花和礼物箱哪一个看上去比较有惊喜的感觉?” 两夫妇不太明白,诗音有些迟疑:“烟花白天看不到吧?而且也是一瞬间的事情,效果不好就完蛋了。” 黑毛球双手抱胸,点了点头:“确实呢,那么就这么决定了。” 抛弃用夏油的极之番旋涡把天元像烟花一样放出去炸穿薨星宫的选项。 善子在心里的清单上删掉了一条。 只剩一条。 把咒灵化的天元塞在箱笼里面送给那些臭老头,不管是被夜泉死气侵蚀过的灵魂,和灵魂被腐蚀殆尽之前都强制绝对不能打开的匪箱,都肯定够那些老头子狂打五针降压药。 “想要的东西就在眼前却得不到,表情应该会很有意思……”黑色棉花球摸着下巴,“而且在那之后应该也用不着星浆体了。” 毕竟最好的报复可不是把那些老爷爷送进棺材,而是让他们看着自己精心维持的沙堡被海浪冲垮吧——只要天元还在一天,那些家伙就总会存着一丝维持自己手里的金钱和权力的妄想,即便知道找一个寿命有限的人控制住天元只是饮鸩止渴,他们也绝对会同意善子的要求。 还不如让他们看着最要紧的天元像流沙一样从指缝中溜走。 ——但要做到这件事还须得有一个前提。 得让他们心甘情愿把天元交出来才行。 而为了这个目的,还要等待两三个月——得让那些家伙看见外敌的威胁。 只需要提前灭口知道她过去的人、瞒骗过会揭穿她目的的人、解决利益相对的人、稳住立场不明但搞不好会站在对面的人…… “那就是和总监部合作但目的不明的横滨佬、总监部、那个谜样的诅咒师……不,五条特级立场不明的话,那就把他也算上?” 四方? 总之计划只有三步,以纯粹来说,是这边的赢面更大。 先定一个小目标,成为天元代行者。 再执行计划,把大象塞进箱子里。 最后用十几个人头玩帽子戏法。 个人职业规划只能以大胆来形容的辅助监督送走了协力者两名,掰着手指数起不想让公司倒闭的敌人名单。 * 善子解开了帐,这才看见手机里那几通未接来电和信息。 两通松田阵平的,可以理解,工作的那些也不着急回复。 重点是其中一条。 [尊敬的用户,我们的系统检测到您标记为[377900KM^2]的多台设备信息已经离线超过24小时,为了保障您的设备安全,请点击以下链接获取设备寻回服务:(链接)。] 手上并没有任何设备丢失的善子愣了愣,她退回了首页,确定这个确实是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私人邮箱。 这是什么? “……诈骗?”黑球不确定地歪了歪脑袋。 惊喜开箱4 夏油杰和善子的意见完全相反。 “他背叛了。”式神屈膝坐在茶桌的另外一侧,他手肘撑着矮几,以三指托着侧脸,“你想去看?也许是个陷阱也说不定。” “……或许这是一种暗示。”黑球则是端正地跪坐在榻榻米上,盯着手机上的地图没有做声。 但她一时也想不清楚到底该往哪边行动。 接着出差的功夫直接换个目的地?去与幸吉给的地点查看? 还是判断这是个陷阱,让式神确认——即便这样有打草惊蛇的风险。 旁边的教主并不催促,他看上去平和了很多,只是待在善子身边,耐心地等待着巫女得出答案——某种程度上,他这样的姿态甚至有些蛊惑性。 像是等着人找他指引方向。 但黑毛球显然没有这根神经,善子思考了片刻。 在开口前。 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 半个小时前。 这到底是什么? 虽然手头的情报有限,但善子还是循着邮件上有的公司信息结合能搜索到的公司注册信息找到了客服——那确实是一家设备找回APP的公司自动发送的讯息。 而很快她就遭受了验证问题的三连发攻击。 “嗯?居住的街道拼写的最后一位?” “……啊,毕业的学校?抱歉,我不是很清楚这个。” “最喜欢的女孩?” “……不,这个真的发到我的邮箱了,或许能查看一下发送记录吗?我只是……啊、隐私啊,明白了。” 也不知道是公司的特色文化,还是这些小企业的隐私政策就真的好到了这个程度,电话那头让人搞不清楚是机器还是真人的语音只是带着歉意地回复着:[抱歉,如果您误收到了本司发送过去的找回链接,那应该是在APP里存留的紧急联系账号出现了错误,机器自动发送目前还没有出现过类似的纰漏……] 那头的客服还在滔滔不绝,善子却已经没了听的意思:“非常感谢,已经知道您的意思了。”即便在接电话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地鞠起了躬。 电话那头传来要给客服评分的机械音。 善子本来打算马上挂断,但犹豫了片刻,还是秉持着社畜何必为难社畜的精神给了五分。 无果。 ——但至少确认了这东西不是诈骗。 看来这条线是没法走了。 只剩一条——黑毛球看向了遗失设备的标号。 “377900KM^2……三十七万平方公里?”善子一边对比着这玩意儿,非常不报期待地将它输入了搜索栏,“还是说要按照什么密码解|码之类的——啊。” 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出现在她的屏幕上。 那是日本国土面积[1]的缩写。 黑球愣了一下,一个名字下意识地从她嘴里冒了出来,虽然这样的直觉毫无根据,但有个人确实在这方面和她有着很深的联系。 “……幸吉?” 她曾经为了扩大自己的术式范围跟与幸吉有着密切的来往,而现在这一人脉也转变为了束缚对象的关系,而如果真要说到全日本国土面积,善子第一时间也只能想到这个术式范围延展到全国的天予咒缚。 要确认这个并不难,善子犹豫了一会儿,她先是打开了工作邮箱,想了想还是换成了私人电话打了过去——电话应答响了一声之后很快的就结束了,只有机械音还在播报着:[对不起,您拨打的……] 她试了几次,没有反应,于是善子又摸出了LINE。 而这下结果却更加直接。 既没有已读也没有回复——黑球已经有些不妙的预感了,她直接翻开了与幸吉的首页,只有标题页。 “哈……”黑棉球想了想,最后还是确认了一下,她新建了一个群组,试图邀请与幸吉,没有反应。 然后这下善子终于得出了结论。 “被拉黑了啊。” 这是发生了什么?善子自认还是足够了解与幸吉,他不管从性格还是人品来说都不是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情的家伙。 那么……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 [我怎么知道啊?]电话那头的东堂葵的背景吵吵嚷嚷的,除了偶像和战斗,人际方面只能以无神经形容的发小想也没想就如此回答。 善子费了好大劲才听清楚师弟到底在说什么:“我还想让你去看看机械丸的情况的——幸吉真的没事吗?” 东堂葵没有回答她。 只有背景里突然冒出了一阵尖叫。 “Brother……你不会在东京吧?”黑棉球犹豫了一会儿,而电话那头的吵吵嚷嚷明显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葵,你不会……” 东堂葵的声音比平时低得太多,说实话——和他平时那种大喊大叫且狂放的风格完全不同,这会儿的他声音里只有一股子矫揉造作的驯服和没有必要的文雅。 啊。 明白了。 而那边东堂也确实回应了她的问题:[我去见小高田了。] 果然。 “演唱会?”善子问完这句很快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演唱会的话可不会只有这么安静,多半是握—— [当然是握手会了!难得小高田握手会的时间和祓除咒灵的目的……] 听到这里。 曾经当过东堂葵担当监督的善子已经熟练地翻起了自己手机里积压的工作邮件和短信,果不其然,京都校那头的所泽光还有清源正美监督都已经给她发了好几封邮件。 所泽光作为式神倒是知道东堂的德行,他的邮件里是转发了今天茂原监督在车子旁边抓狂发疯的原地转圈的动图:[REPO:东堂又跑了。担当监督发疯.GIF] 而清源正美作为驻地担当的干事发来的信息多少要正经不少。 [清源正美:善子,你知道东堂一般会跑到哪里吗?去接他的辅助监督没有找到人,如果你能联系到东堂,或者是知道他在哪里记得通知我或者是茂原一下。] 黑棉花球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摸出手机回复了:[RE:清源正美:抱歉,正美姐,我现在也在出差,不太清楚那家伙跑到哪里去了,有情报我会告诉茂原监督。土下座.JPG] 毕竟我也有事想找他帮忙。 “那边的监督在找你噢?”这么说着善子恢复了通话,“他又怎么你了?虽然茂原监督人是挺讨厌的——” [早告诉他了,不要随便指挥我,啊!15号在这里,这里!]东堂话没说几句就已经进入了狂热追星模式,估计是排队叫号之类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善子熟练地等待了几分钟:“你确定他找你没有什么要紧事吗?” [今天的咒灵已经祓除了,谁知道那种家伙在想什么。]东堂葵对这种家伙是一贯的无关心态度。 和茂原同事过的善子倒是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哈……多半又是借咒高学生替自己挣外快,拉门面吧——刚入学,特别是低年级更是重灾区,部分高专生很少仔细确认任务内容,很多时候会认为那就是安排的工作,一起替人完成。 而如果是那种对庶务不怎么关心的高专生的话更是那家伙的心头好。 我只不过是调职到东京半年,这家伙真的是变本加厉了啊。 善子也忍不住砸了咂嘴:“反正不是咒灵的工作耽误了就行,Brother,你这会儿有空吗?” [没有。] 但作为家人和师姐的特性就是要无视对方说的内容,自顾自讲自己的事情:“估计是幸吉用什么APP给我发了一串设备追踪链接,他本人应该是不会出门,你能帮我确认一下吗?不需要做什么,你发个信息给他……总之先确认一下安全吧。” [所以说,你为什么被拉黑了?] “我要是知道的话就不会给你打电话了。”黑棉球叹了口气,“要做还是不要做你……” [那我不要,不过等一会儿握手会结束之后我可以帮你确认一下机械丸的安全——反正它今天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可能是已经进入了内圈,那头的声音小了很多,东堂拒绝地斩钉截铁,[说到底,一定是Sister你的问题吧。]作为兄弟的菊花头这会儿却意外地产生了没必要的常识,[你的绯闻就连我都听说了,西斯塔,你,玩弄了别人的感情吧。] 完全没想到的走向让左右踱步的善子都愣了一下:“……啊?” 我。 谁? 感情? 啊? 太多的画面闪过了善子的脑海,即便是情绪波动不大的辅助监督也反应了半天。 “你都听说了?” [说是抛下和你形影不离的京都校学生跑东京避而不见——肯定就是他了吧?] “……不,完全没听说过这样的家伙。”黑棉球眼前闪过了太多自己的罪过的术师,该不会是禅院直哉在这传些没用的谣言吧,但毕竟时间有限,善子还是回归了正题,“虽然有很多想问,但感觉这个时候追问这种事情只是耽误时间——总之,葵你还是先帮我确认一下幸吉的安全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了,但到最后善子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我感觉玩弄感情肯定是哪里搞错了吧。” 那边东堂葵这下倒是答应得干脆:[知道了,他现在还没看到信息,等有回复的时候……] 善子警觉了起来。 “Borther,你把截图发给我一下——你有试过拉他群组吗?” [没有,我有必要那么做吗?] “……试试看吧。” [啊,没有反应。] ——你不也是被拉黑了吗? 不。 东堂被拉黑可能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吧……我猜。 差点忘了这个人的人源了…… 那头东堂葵还在一边抱怨一边执行善子的指令:[所以呢?我现在需要——]他话没说完。 作为姐姐的那个就已经痛快地挂断了电话,她直接找上了作为辅助监督的正美前辈,想了想还是没有把东堂的所在地发给抓人的辅助监督。 善子叹了口气。 她最后还是找式神确认了与幸吉的现状。 究极机械丸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就在半个小时前还在校舍内的哪个地方被人目击了。 那就只是单纯的拉黑了啊。 * “……”即便再犹豫,善子最后还是点开了那个链接。 跳转过去之后的界面当然不是她预想中的诈骗或者是某个初号机爱好者被绑架需要她拯救的信息,事实上,这是一系列共七个安卓设备的寻回GPS定位信息。 那是神奈川县,离箱根不远的川崎市[2]地图——正是善子之前嘱托与幸吉带九十九由基去查看的地方。 但这件事黑田兵卫早给了她回执,说是那个都市传说现在还停留在流言阶段,目前并没有截获具体的人亡伤亡报案,而师匠去现场搜查的结果也正是如此。 手机屏幕的空间太小,善子只能看个大概。 只见地图上只显示着七台设备断电之前二十四小时的GPS信息,地图上的红色呼吸点从四面八方朝着一个方向前进,然后到了某个位置之后,红点停了下来,在地图上围出了一个微妙的圆形然后就不再移动了。 红色呼吸灯一闪一闪,圈出直径大约是两公里的一个区域。 善子的目光看向页面上标注的时间点。 几台设备大概是在4个小时之前彻底耗尽了电量。 所以设备上绑定的自动报警系统才给她发了邮件吗……? 这样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他很想让她去这个地方看看,但这么曲折的方式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且如果他自身的安全并没有受到什么威胁…… “为什么不本人亲自告诉我呢?”把她拉黑又是因为什么。 而也是这个时候,夏油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束缚吧。”随着这样的声音响起,善子手里的手机也被一只大手直接拿去,那是回来的夏油和拆弹二人组。 三个人——确切来说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看上去就差在沙地里打滚了,警官看上去累得够呛,脱鞋的时候有气无力地和善子抬手打了个招呼就打算回房间换个衣服洗漱一下。 夏油倒是出去的时候怎么样,回来就怎么样,梳着半丸子头的男人身上的通贩西装穿得整整齐齐的,宽阔厚实的肩膀将平价西装的肩部撑得笔挺,善子没有给他配领带的心思,所以长发男人颈间只能看见微微解开的两颗扣子,和那里面几乎只有肌肉、线条分明的脖颈和喉结。 之前就想说了—— 善子眨了眨眼。 “之前没仔细观察,不过,夏油特级这样看……”她把手放在嘴边,上下打量着穿着西装的男人。 那边两名警官的头突然180度拧回,两对瞪大的眼睛看向了善子的方向。 而辅助监督的下半句话这才落地:“看上去职务好像很高啊。” 一看就是她的三倍工资。 * 五条悟可笑不出来。 他把最后一份文件摔在了沙发旁的边几上。 “毕竟已经是四百年前的风俗,我、我觉得应该……也许现在已经变了说法……吧?毕竟一般民俗迭代总是从人牲到动物献祭最后只保留仪式……”伊地知满头冷汗,他举起双手,多少有些手足无措地从一片空白的脑袋里往外扒听上去稍微符合逻辑一点的解释,“您想,毕竟到现代了之后不也没有造成特别大规模的事件吗?而且看样子也有和周围的地区共存……”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 “那是因为她们和咒术界达成共识互相遮掩了吧,按照几年前那些失踪案和都市传说来说,这些巫女可没停下来过。”五条悟翘着二郎腿,将一边手肘撑在了膝盖上,“而且,现在的称呼是‘死之巫女’。” 他以手背撑着自己的下巴,被眼罩遮蔽的视线还留在桌上的几份陈年文件上。 一摞古籍是受肉相关,说起来有些讽刺,大头还停留在一百多年前加茂宪伦咒胎九相图的研究,其中就包含了部分如何将咒物、咒胎受身人类的研究和一部分制作咒物的失传技术。 “……说是瞧不起加茂之耻,居然还把他的研究奉为圭臬。” 而另一摞则是古籍的扫描件,原件因为年代过于久远,根本没办法离开库房的恒温恒湿环境,而此刻五条悟的手指正像是弹钢琴一般点在这一摞文件上。 一时间没人说话。 伊地知试探性地打破了沉默:“我觉得黑沼监督应该知道她在做什么。”他看向面无表情的五条悟。 毕竟戴着眼罩眉眼都完全沉进了黑布遮盖的阴影里,最强只要不把自己的嘴角强行扯起,从他人视角也只能看见他抿成一条线的薄唇和鼻梁,也是这样冷硬的线条才提醒了伊地知——虽然平时总是一副自信跳脱的模样,但怎么有人会认为这家伙是个不能严肃的男人呢? 银发教师松开了手,双手岔开往后仰身,靠在了沙发椅背上。 他看上去并不开心,但也并不是特别关心的模样,就像将自己抽离了这世间,只是在内心界定善子到底是属于自己还是别人的那一边,衡量她的分量。 好几分钟后,五条悟比平时要低沉一些的声音才在办公室内响起:“那些巫女和天元还有四百年前的老头子定下了什么规矩先放在一边吧。”他应该是在自言自语,因为五条悟完全没有等旁人的回答就叫了辅助监督的名字,“伊地知。” 看上去是下定了决心。 出于金字塔底的中分眼镜男往五条悟的方向挪了挪:“在!额……是有什么想法了吗?” “我能拯救的只有准备好受他人救助的人[3],善子……” 最强脑中闪过善子的身影,能想到的只有一团黑雾、指节、发梢和站得板正的纤细身影。 “……是?” “都怪善子平时表现得太习以为常了。”五条悟的手敲打着文件,“你认为,善子现在在哪个阶段?她那个诅咒缠身的模样分明是知道巫女是怎么回事……” 在他掌下的赫然是几百年前咒术界最开始接触结界巫女时的记录和几十年前渡会启示的民俗调查——根据先人的研究与观测,处于各地黄泉出入口的巫女是镇压生死界限的人柱。 她们将以投身于箱笼中,永恒的体验着死亡与痛苦直到崩溃。 但这样巫女也并不是一开始就……准备好了的[4]。 [第一阶段,适格。 巫女诞生于目击、亲历了大量死亡的女性个体。 第二阶段,巫女。 巫女通过与他人建立契约、束缚来接受别人最后的思念、痛苦、罪孽,令亡者能够安宁死亡。 而越是接受,巫女的灵力(笔者为术师,所以将这里也标注为咒力量)则会越多,而巫女对痛苦的承受能力则决定了她们最终的上限。 第三阶段,人柱; 巫女将重复接受,直到内心满溢,然后,内心满溢的巫女才具有人柱的资格,而人柱将被永远地封入箱笼中——那些秘密与痛苦也将随着她们一同被永久保密。 而这样的巫女才会具有‘永久花’的资格。 第四阶段,永久花; 那是在黄泉水中沉睡的人柱,以自身的意志抵抗着重复死亡的痛苦,只有心性坚韧的巫女会在夜泉中一直存活。而当她们完全放弃对生的执着之后,就能成为永久花。也只有具有‘永久花’之姿的巫女,才有资格招来幽婚的对象。] “巫女似乎认为自身背负着作为生与死的境界线的重任,但凭阴阳师于各藩之巡查,并未发现夜泉泛滥的结果,这到底是因为他们守护的是一片虚无,还是确有其事已经无据可考。”伊地知读着先人的评语,想了想,“但如果她们确实和天元还有总监部在几百年前确立了一种‘共识’的话……” 在日上山因山洪覆灭之时派遣术师去救援也不算奇怪了。 “那些巫女应该确实守护着某种结界,或许是生死之界限,或许是什么别的崇高理由。”银发教师以结印的两指点了点文件,“但我的学生不应该遵循着这种命运前进。” 五条悟背着窗户,脸沉在阴影里。 “我不允许。” 为您提供大神 轻食猪蹄堡 的《辅助监督今天也想辞职》最快更新 惊喜开箱4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几方选择 话是这么说,但转眼五条悟的严肃就消散了,虽然那种令人忍不住屏息的压迫感并未完全消失,但这会儿办公室内的气氛倒是让伊地知不再那么坐立不安。 “果然。”坐在辅助监督办公室沙发上的无良教师拿出手机,“还是因为善子平时都和奇奇怪怪的死者混在一起吧,得给她找点活人朋友才行。” 他不负责任地编造了一个理由,手里的电话却已经拨打了出去:“猜猜这是哪个长得好看的最受欢迎教师~” 五条悟根本没有确认电话那头有没有听他说话,只是独自兴致勃勃,或许……不、一定是这样吧。 这也是个将自身心理压力发泄在别人身上的混蛋。 * 没有活人朋友的黑棉球和刘海奇奇怪怪的死者一起打了个喷嚏:“哈啾——!”x2 然后被夏油杰拿着的手机才在房间里响了起来,式神还没看到名字就按下了公放,差一点开口就让善子违背束缚吐血心悸猝死当场。 那头是五条悟懒洋洋的声音:[猜猜这是哪个长得好看的最受欢迎教师~] 室内此时只有握着手机的夏油杰,听着的善子,和电话那头的五条悟,三角般的构图恰似三人所在的位置——死者、生死之间与生者。 “……”劫后余生的巫女看了一眼‘不是故意’的式神,转眼间黑色棉花球已经开始用没精神的话音缓解精神压力,“日下部一级[1]?” [咘咘——] “庵歌姬老师吗?” [我真的会生气的噢,歌姬那么弱怎么会是帅气的教师——你应该能听懂吧,善子。] “抱歉,乐岩寺校长。”会摇滚的老爷子怎么就不帅气了。 对面的某位不讨人喜欢的最强直接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善子的工作电话就连续收到了四五条短信,完全能想象到那头五条悟手指快得出现残影的画面—— [打回来。] [快点。] [我~生~气~咯~] [善子!] “悟一点都没变呢。”一边的式神笑眯眯地倚在矮几上。 而善子则是瞧了他一眼:“夏油特级好像没什么资格说五条特级的不是。” “那善子妹妹是五条派?” 黑棉球想也没想:“不如说两边都很讨厌吧。”性格自不必说,“而且两边都欠我一团烂账。”但即便是这么说了,但善子的语气却非常平淡,听上去好像并不怎么介意。 反倒是夏油杰叹了口气:“自己语气都不上心的话……” “太过上心只会沉溺于痛苦之中,对我而言那也是种自我陶醉,会越陷越深的噢。”善子及时打断了夏油杰的‘好言相劝’,但有的时候她感觉这个眯眯眼可能只是对她痛苦的表情感到好奇而已。 估计是当久了可疑猴山宗教的教主真神棍上头了。 善子把夏油杰偶尔会冒出来,不知道是刻意还是下意识的那种引导式对话归结于此。 然后她迅速结束了这边的插科打诨,回拨了回去:“您好,五条特级,那种JK式说话风格还是不要继续用了。” [诶——] ……我这可是好心劝告。 黑棉球难得表里如一。 “再这样下去下届最受欢迎教师真的会被日下部一级拿走的。”比较年轻的辅助监督没好气地回复,她思索了一下,“我出差不过才三天吧,五条特级是有什么事情吗?” [诶,还没结束吗?] 夏油在善子说话的时候抬起了头:‘与幸吉?’眼睛狭长的男人以口型询问,‘你要赌吗?’ 因止痛药压制住了违约带来的脏器疼痛,黑棉球只能感觉到心脏怦怦在乱跳,她空无的目光盯着矮几上面干掉的茶水渍,上面画着的九月痕迹还留在上面——在计划优先的情况下……我要冒险吗?我应该冒险吗?我要……像幸前辈所说的那样,好歹去依赖、信赖活着的同伴吗? 怀疑他是不赚不赔; 相信他是十赌九输; 但不能否认,比起该不该相信,她的内心是有些偏向于……想要相信他。 而那头五条悟显然不知道关心善子这头的顾虑,那家伙语气轻飘得就像是整个人浮在蜂蜜上一般,轻佻的声线只会丢出不负责任的选项:[嗯……毕竟善子怎么都不靠过来,所以我改变策略了。]他语气兴致勃勃,[来辅助我吧?] “我看是伊地知监督最近要帮您看住虎杖四级才想到我吧。”黑棉球几乎不用猜测,“需要我辅助您的话,实习报告扣分可怎么办?” [其实善子你最近也不怎么在意总监部那边吧,京都校的校长老爷爷最近好像替你挡上级眉毛都掉了不少诶,你到底用什么把他要挟住的?告诉我。] “您好像是个套话的商业间谍。”职业精英毛球推了推不存在的反光镜片。 [怎么能这么说,我这次是真的是为了善子你才来邀请的噢?老师可是为了善子烦恼了很——久才下定决心打来电话的喔。] 黑棉球根本没往心里去:“上次京都校让我义务加班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呢,五条特级—。都是为了我好。”她一字一顿地说。 [明明就是那些老爷爷的问题!]那边的五条悟哈哈笑了两声,明显也没往心里去,[毕竟善子是绝对不会求人帮忙的类型,我这是给你一个求救的机会诶~在我身边的话。]他语气懒散。 善子更不会把这人的话当真:“所以呢?” [……需要咒灵吧?]五条悟隐去了句子里本该出现的名字,终结了比赛,[我的工作目标全是一级以上噢。] 毕竟这是不需要冒险就可以稳赢的选项。 而作为同样喜欢把真话包装在似乎是毫不经心的话语、行动中的人——最后黑棉球理所当然地没能理解五条悟糖壳包装下的精心为她准备的‘陷阱’,但同时也收回了那双想要踏出‘相信他人’一步的双脚。 而夏油杰用手撑着脑袋,没有发表意见。 噢,他是因为没得选。 作为用咒力包养帅哥的富婆黑毛球在心里如此评论,而嘴上则是颇为殷勤,她甚至在电话信号的这头正襟危坐:“请让我辅助您吧,五条特级。” * 而除了善子之外,同时刻,位于利益对冲位置的另外几方也做出了相应的选择。 ‘夏油杰’吞下了一个咒灵球,味道只能以差劲形容。 即便是这样,他也只是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评论:“哎呀,这样看味道真的不怎么好啊。”他笑眯眯的,行动中还带着些文雅,这么说完才看向旁边不怎么开心的蜘蛛型咒灵,“看上去不怎么高兴呢,真人。” 两个脸上带着缝合线的人渣这会儿倒有些惺惺相惜了。 而蜘蛛型的咒灵只是烦恼了不到十分钟,就放弃似的将自己的上半身摔在了膨胀过的改造人柔软的背上,陷在了里面。 “诶~总感觉亏了!虽然说是同意了‘把自己所知的所有黑沼善子的信息告知并为咒灵方提供内部情报’,但这家伙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他转身趴在软垫上托着自己的脸,“居然还要同意给这种家伙改造身体,啊,人类……” 它转眼就笑了出来,却不是贬低,而是夸奖。 “真有意思。” 虽然这家伙的夸奖还不如贬低。 而披着‘夏油’皮囊的诅咒师则是笑眯眯地伸出了一根手指:“毕竟这就是人类的伪善和狡猾——在事情对自己有利的时候就下意识忽视这其中的道德风险,又擅自在自己认为有用的地方弥补认为道德也像金钱一样可以收支平衡。” 诅咒师看上去对于束缚交换的结果并不怎么看重,不如说根据场合,不论情况怎样都能随机应变,顺势打出自己的牌才是一个优秀的阴谋家该有的素质。 “幸吉君完全没有意识到,即便他删除所有的联系方式、记录来警告同伴,同时让自己无法获知善子更多的情报,认为这样可以得到两全的结果……这样的背叛本身就是伤害吧。” 更别说处于不同信息差的两人即便面对同一个现象也会产生不同的理解和看法了。 他笑眯眯地和咒灵一起笑了起来。 “过了线就是过了线,又不会因为给乞丐丢了几个硬币就变回好人。”核心便是人之恶的咒灵哈哈大笑,“即便咒灵都懂呢。” 两人笑嘻嘻地感叹,同时也得出了结论:“不过按照幸吉君的信息来说。” “她没法召唤出夏油杰啊。”真人的脸陷在改造人的背部皮肤里闭着眼,像婴儿一样安详,也像孩童一样带着那种天真的残忍,“那就是可以随便杀的意思吧?没关系吧?夏油?”他以奇怪的角度仰着脑袋。 “很像人类了噢。”名为羂索的诅咒师眯着眼睛,双手插在衣袖里。 这是像咒灵的人类,那是像人类的咒灵。 他们相视一笑。 * 而另一边的选择则非常简短,甚至是有些漫不经心。 唉。 他轻轻叹了口气。 “跟那边商谈会面是几号来着?九月?”黑色卷发的太宰治把固话的话筒夹在肩膀上,“那到时候再把情报给我吧,实在是懒得陪着这些术师跑来跑去。”他语气厌厌,像是对呼吸都有些疲倦。 那头又说了什么。 像是思考了一阵,然后他才对电话那头的人回复。 “嗯,半个小时就能搞清楚吧。”他说了个保守的数字。 * 不过,这些决议到底会以何种角度,在什么时候交汇在一起也和现在的善子没有什么关系。 几天后。 “果然就是个眼罩笨蛋。”野蔷薇坐在教室里打了个呵欠。 东京咒术高专一年级的教室里只坐了三个学生,挂着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书法下方的黑板上用粉笔写着这门课的主题。 咒力基础一。 而那个咒术是满级,教课是0级的家伙已经把好端端的课堂变成了无奖竞猜大奖赛的现场。 “锵锵——提问!术师为什么能看到咒灵呢~”讲台上的扫把头手里抓着一个转盘的边,“帅哥主持人现在就要抽取一名幸运的现场观众来答题了喔!”被眼罩遮住了眼睛,所以这会儿三个学生都只能看到他快咧到耳根的嘴巴。 唯一的女学生哧了一声,她双腿搭在课桌上:“那种分布根本不公平吧!” 转盘上被做成大小不一扇形的赫然是三个学生和一名教师还有一名作为奴隶的辅助监督的名字和一团马赛克,先不论为什么那上面会有伊地知的名字和五条悟那种自恋自称又是怎么回事,确实如钉崎野蔷薇所说。 五个扇形的大小未免也相差太大了。 只见用马克笔写上去的几个歪歪扭扭的粗糙扇形里,虎杖悠仁的名字几乎占据了百分之50%以上的面积,然后才是30%的野蔷薇和10%的伏黑惠,而剩下则是5%的伊地知,3%的一团黑线团和2%的五条悟。 ——说实话,那狭窄的一条线的空间里根本就写不下五条悟的大名,还是在50%的虎杖悠仁区用马克笔标记了一个带这个缺德教师名字的箭头,三个学生才知道。 噢。 所以这家伙确实还是有教师是为学生解惑的自觉的。 但不是很多。 大概只有百分之二。 “哎呀,因为老师可是UR嘛,出率低一点也很正常——我转!”这么笑嘻嘻说着的时候五条悟已经突然用力转起了转盘,这玩意儿到底怎么经受住最强的用力一转尚且不谈。 “这种就算是内心很不爽也不自觉紧张起来的感觉到底是要怎么样啊!”野蔷薇一边吐槽一边忍不住坐直了,“而且那个黑色团子又是什么啊!写了名字又涂掉的话就把百分比删掉吧。” 而那头作为N卡的虎杖悠仁倒是接受良好,他双手搭在桌上,脚在地上兴奋地一点一点,重点完全错误:“不过我完全答不出来没关系吗?” “真是受不了……”虽然这么抱怨着,坐在中间的伏黑惠还是不自觉坐直了身体,他盯着转盘,又为了自己因为这种情况开始紧张有些无语,“那是黑沼前辈吧。” 野蔷薇对这个陌生的名字有些好奇,但很快注意力就被逐渐停下来的转盘吸引。 是伊地知的名字停在了指针处,三个学生都松了口气。 倒是五条悟有些低落:“哎呀——” “是五条老师自己把伊地知监督的名字加上去的吧,完全是自寻死路呢,眼罩笨蛋。”野蔷薇托着下巴吐槽。 银色扫把头,一米九几的大猫直接楞在了原地,他盯了一会儿那个转盘,然后摸了摸脑袋:“哎呀,没办法……果然还是悠仁来回答吧!本来就是为了你补课的内容嘛~”这话讲得多少有点抑扬顿挫、山路十八弯的意思,明明上半句话还有些低落,下半句话的语调就已经上扬到了天花板。 “只是上课需要这么鸡飞狗跳的吗?”野蔷薇抱怨道,“这眼罩笨蛋这两天也太开心了吧——啊,不行,我的精神已经要跟不上他的节奏了。”棕色短发的高专一年级新生一头栽倒在了桌上,然后她把头偏到了稍微有常识的伏黑惠的方向,“这家伙之前上课就是这个德行吗?” 野蔷薇用嘴型问。 “不,他前几天还不是这个样子,平时的话,黑沼前辈多少会消耗点他的精力。” ——差不多就跟遛狗有点像,让他们两个讲会儿多人漫才就好。 黑发的伏黑惠乖觉地一手都搭到了桌上,而另一只手却在光明正大地撸狗,黑白两条玉犬为了争夺主人的右手正吐着舌头互相挤着脑袋。 指尖柔软的毛茸茸让他稍微松开了皱起的眉间。 野蔷薇毫无生机,差不多要干枯在课桌上:“所以黑沼前辈到底是……” 毕竟……他们已经被这个精力过剩的教师折磨了好几天。 大前天去接野蔷薇之后马上跑到六本木祓除咒灵,然后跑到东京的另外一头就为了吃个旋转寿司,好不容易回到宿舍了,又是迎新真心话大冒险。 接着,明明是凌晨一点才放学生离开,自己顺带出差工作了的家伙居然在第二天早上的六点半就把所有学生叫了出来美其名曰突袭体术训练,接着就是除灵,回校接受理论教育。 然后隔天又跳出来鼓吹一堆作为同学要互相友爱,不止是同班,更是连前辈也要关照到……情绪突然低落又莫名其妙高涨。 还不如就让他和黑沼前辈一起两个人乱来呢,至少这样遭罪的是全校的家伙而不只是他们一年生。 不。 不对…… 他是黑沼前辈出差之后,就一反常态地情绪低落又高涨了起来—— 比起人类更了解动物的十影法臭着一张脸撸狗却已经某种程度地看穿了眼前的真相。 ——这不就是趁着人不在家就开始拆家的猫狗吗!? 但伏黑惠显然没有脱线到没把这个猜测说出口,他只是跟野蔷薇一起随着动静向了旁边已经毫无精神负担负担开始乱猜测答案的虎杖。 “灵魂的力量!”笨蛋毫不犹豫。 教师高举零分牌:“错!” “诶……那就是咒灵的共振波。” “我们也没有民科到那个程度啦,稍微科学点吧?” “果然是因为负面能量爆棚的咒灵其实物理上不存在?不过都咒术了还讲什么科学啊。” 一米九的白发母亲双手握拳鼓励着孩子:“啊……太可惜了,再努力一下……再努力一下就可以了!” “因为咒力集中到了眼睛?” “‘凝’[2]吗?遗憾呢,如果我们是《咒术x咒术》这就是正答了!——悠仁已经失败了四次,现在你有三个选择,电话求助、跳过这题、或者是寻找现场热心观众。”虽说是给三个选项,但五条悟的手已经有些缺德地指向了另外两个学生,“来吧,悠……” 他的声音停住了,然后五条悟这才露出笑容:“看来是场外援助啊。”六眼比那更快地看到了走廊那头靠近的身影。 三个学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门外这才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和敲门声。 “好——!”白毛教师双手用力一拍,啪地一声,“大家提起精神!现场热心观众来了——!悠仁!” 那边的粉毛捧哏已经颇为上道地开始用嘴玩起拙劣的b-box鼓点伴奏。 野蔷薇和伏黑被折磨得一点精神也无。 教室的推拉门打开。 那是个和黑板融为一体,穿着辅助监督西装制服的身影。 而白毛的高大影子早就先人一步直接蹿到了她的背后,双手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比起打招呼。 “请不要像上次那样把我举起来了。”善子第一时间拒绝了某个人的双簧提议。 而教师清了清嗓子,维持着双手搭在善子肩膀上,半张脸都被黑色马赛克遮住的姿势:“来,为大家介绍,这就是这段时间会替我(早起打卡)为大家上课的黑沼善子辅助教师——大家都听清楚了善子的威胁了吧!”他在马赛克的背后亮出一根手指。 根本无法显示。 善子叹了口气,在自己的诅咒外面正前方举起了一根手指。 “……如果像我这样把善子举起来的话,就会被可怕的黑球人杀掉。”某位白毛教师直接当着善子的面栽赃陷害。 辅助监督第一时间反驳:“不会对学生做那种事情的,还有,请不要制造那种都市传说。” “黑沼监督应该没有武力吧?老师不要开这种玩笑啦。”这是虎杖的第一反应。 伏黑惠则是第一时间就叹了好长一口气:“黑沼前辈,说了不要跟他一唱一和了吧。” 我可没有一唱一和啊。 那边被骗来当辅助却没想到是助教的黑棉球双手背在身后,眼中失去了光芒。 而此刻。 在钉崎野蔷薇的眼中。 讲台上的两人只是一个带着白色冲天叶子的奇怪黑雾状菠萝。 马赛克遮住的是五条悟的脸,但某种程度上戴上了面具反而是脱下面具,此刻,黑雾菠萝中伸出了两只看样子肯定是五条悟的手:“那可不一定,除了悠仁之外,动真格的话……嗯……” 五条悟笑眯眯地从黑雾侧面露出了脸。 “其它人应该都会被善子杀掉的。”他笑眯眯地拉着仇恨。 [把你当成磨刀石啊,善子妹妹。] 工具球…… 工具球反正是没有高光了。 为您提供大神 轻食猪蹄堡 的《辅助监督今天也想辞职》最快更新 几方选择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辅助教师1 三个学生身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伤口,几人都累趴了,倒在沙土地形的训练场地上。 虎杖悠仁喘着气倒着,感觉是这会儿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黑沼监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虽然来得有些晚,但是,终于有人问了这个问题,“看大家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一直很好奇。”虎杖悠仁在实践课的间隙突然如此问到,“那不是带着诅咒在生活吗?不会在生活上有什么不便吗?” 伏黑从沙土坑里爬了出来,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和泥渍:“那好像是她术式的束缚。不过在我看来的话是个活得很自我的前辈,作为辅助监督来说非常优秀——不过我认为黑沼前辈的实力也。” “我又没在问评价。” “身上的诅咒是前辈的隐私吧。” “诶……” “你直接问黑沼前辈我想她也会告诉你的,不过贸贸然凑上去很容易被捉弄。” “是那种性格吗?” “啊。” “在背后议论女生很没品噢,男生们。”旁边喝水的野蔷薇凑了过来,然后就因为扯到了脸上的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她身上的伤倒是少些,但一些磕磕碰碰在所难免,野蔷薇揉了揉自己被bb弹打到的关节,鄙视的目光投向两个同级男同学。 虎杖悠仁摆了摆手:“不,我们只是在讨论实力,对吧,伏黑!” 而那边的海胆头已经在沙坑上画了两条竖线。 “这条是术师的实力,刚才也见到过了吧——虽然防御很低,但如果是拼命且没有在一开始就把黑沼前辈解决掉的情况下,就会被她杀掉。”伏黑惠在左边竖线的中上段截了一个点,“黑沼前辈全力的话大概在这里,比现在的我稍微强……不,应该是强一截吧。” 这是能够发挥出来,做得到的程度,即为创造之‘手’[1]。 而另外一边。 鉴明之‘眼’。 “这是作为术师的眼力,也就是对咒术、咒力、术式、还有结界术的理解,也包括了对人的观察。”伏黑犹豫了一下,然后,他在非常靠近顶点的位置把黑沼放下了,“黑沼前辈大概在这里。” 术师要有对术式的理解,也要有执行的能力,虽然最后是以后者(基本上是打拳)决出胜负,但如果没有前者的话。 “即便有实力也用不出来。”伏黑惠指向了那边一脸明显没有完全听懂的虎杖悠仁。 然后他的指尖又指向了钉崎野蔷薇:“钉崎同学应该是两边都还有进步的空间。”个性最为认真的一年生如此点评道。 而女同学只是哼了一声:“不过是稍微让伏黑你领先了一阵,我很快也会升上去的噢。”她以手指撩开自己的短发,却没有反驳伏黑惠的评语。 三个学生带着不服输的目光交汇了一秒。 “下次一定要赢!”脾气最好的虎杖已经恢复了精神。 身上伤最少的钉崎不服气地撇嘴:“那是肯定的吧。” 伏黑叹了口气。 远处的五条悟站在土坡上,已经拍起了手:“好咯!休息时间到了——” “练习后的整理时间。”而站在他旁边的则是拿着手持喇叭的黑棉球,今天的她穿着一身没品的黑色侧竖条纹运动服,“请大家来这边集|合——”这么说着,远远看去就像个黑色钥匙孔的辅助监督晃了晃手里的计分板。 站在她旁边的一米九扫把头用两手手指塞住了耳朵:“善子不要把喇叭对准我的方向吧。” “啊抱歉,我的方向感不太好,五条特级。”她语气毫无波动,“用你无敌的无下限想想办法。” 五条悟当然防住了,教师笑眯眯地看向辅助监督的方向歪了歪脑袋:“怎么样?我的学生。” 善子看了一眼手里的数据,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你真的完全没在教啊?” “……还需要教吗?” “五条特级,伏黑二级到底是怎么成长到这个程度的……” * 把所有人解决掉? “骗人的吧。” 钉崎野蔷薇撑着脸,明显没有把五条悟嬉皮笑脸的话放在心里,但要说她对讲台上那个看上去就很可疑的黑毛球有意见也不尽然,毕竟两人这才是第一次见面。 野蔷薇最大的问题在于。 “伏黑就算了,为什么我要输给这种笨蛋啊。”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已经指向了旁边微笑挠头的粉毛老虎。 那边的十影法臭着一张脸被卷入这种争端:“什么叫我就算了……” “喂!五条老师!怎么说都应该是我比较强,什么叫‘除了虎杖之外的所有人都会被杀掉’啊。” 而上面挑起这场内斗的教师面带满意地瞧着生龙活虎的学生,转头看向旁边的善子:“怎么样,今年的一年级水平很好吧。”对自己扒拉好苗子进碗的水平颇为自信的园丁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 黑毛球已经开腔:“那个。”她一手背在自己的身后,一手半抬,“没办法杀掉虎杖四级的原因倒不是因为他的强度吧。” 善子的双手以手|枪状指向了虎杖悠仁。 “难道不是因为虎杖四级在地上乱捡东西吃吗。”所以是两面宿傩的原因,和实力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五条悟搭在善子肩膀上的手也比出了手|枪:“说得也是~”他也指向虎杖。 一高一矮两个怪人四根手指指向了肚里只有两根手指的异食癖。 两个正常学生都啊了一声,然后钉崎露出了嫌弃的面容将椅子往远离虎杖的方向挪了挪:“差点忘了他也是个怪人了!” “喂!再这样下去我也会生气噢。”还维持在站着答题姿势的虎杖悠仁急了起来,他撑着桌子左右张望,“喂,不要欺负我啊!”即便是这种时候他看上去也没有生气的模样,语气半是好笑半是无奈。 “不过黑沼前辈要把我们都解决还是有点困难吧。”伏黑举起手回归了正题。 三个学生都露出了微妙不服输的眼神。 “要试试吗?”五条悟替善子拉稳了仇恨。 对暴力一点也没兴趣的辅助监督叹了口气:“我能使用式神吗?” 五条悟摇了摇手指,轻轻把善子往前推了推:“那多没意思,不打不相识嘛~” “那我只想认识五条特级。” “哈哈,不要。” * 这当然全都是五条悟的好计划——在名古屋的搜查过后,善子将搜查结果和获取的情报一概交给了五条悟。 考虑到善子的生命安全,夏油直接回河滩边上休息去了。 而那个最强特级不知道是哪根筋又搭错了,总之在黑球一回来之后就摆着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眼罩也不戴了,刚回办公室的辅助监督看见那个身着制服,头戴墨镜的白毛的时候差点关上门重新确认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房间。 ……椅子也给我调整了高度。 不管怎么坐都觉得不太对劲的黑棉球一边费劲地调试着椅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所以,五条特级是什么计划?” 让我抛下那边的情况跑回来,最好饵多放点吧。 黑雾胖头鱼决定如果饵太咸的话她就脱钩跑掉。 而那边的五条悟已经抛出了最有诱惑力的选项:“这两……不,这个夏季学期善子都跟着我一起行动吧。”他举起了一根手指,“当然,与此同时,所有的咒灵我都不会祓除,就交给你解决如何?” “条件呢?” “这个嘛……” * 代价就是在五条悟没有工作上课的时候,都要替他照顾三个一年级——当然,虎杖悠仁的祓除工作则是由伊地知负责。 而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是大清早,善子就已经穿着运动服站在了沙土地形的训练场地上。 她调整了一下套在运动服外侧的枪套,在那边五条悟训话的时候把自己的血灌进了水枪里,然后和另一把填充弹换成了BB弹的玩具枪塞进了枪套里,然后在兜里揣了把弹|簧|刀。 三个学生除了伏黑惠之外都没什么和术师对战经验,这会儿还在交头接耳。 “黑沼前辈的体术很差,她几乎不会用咒力加持肉|体力量。”唯一大概见过善子战斗模式的伏黑惠这会儿在跟两个同伴开小灶,“她的模式类似于用子弹攻击血袋之类的储血道具构成自己或者是对方的身体部位,不过黑沼前辈的咒力量并不……” 伏黑的话还没说完。 “是血液构成,自己和敌人都可以,生死也不论哦。”善子已经插入了对话。 这么说着,她还举起了右手手掌,只见那里面正是一对应该是女性的圆杏眼,因为是构成物所以目光和善子一样带着些空茫,看到了三个学生投来惊奇的目光,那对眼睛发送了一个WINK,然后手心的构成物换成了嘴巴:[哇,这届的学生好多!]那是个兴致勃勃的女声。 “啊,和我一样身上有东西说话了。”虎杖面带新奇。 野蔷薇双手抱胸:“不会黑沼监督也是个异食癖之类的吧!”她的手在身前比出了一个叉。 而善子只是继续了刚才的话:“毕竟听伏黑二级说的话多少会有不准确的部分,就我来告诉你们吧。” 打扮多少有些奇奇怪怪的辅助监督直接解释起了自己的术式。 “直接进行术式开示啊。”伏黑看着黑毛球泛起的咒力增幅,啧了一声。 只有之前和咒术界毫无关联的虎杖悠仁不懂。 野蔷薇也严肃了起来,她这会儿手已经摸上了自己的腰间钉袋子。 在颈间挂着一个哨子的特级教师点了点头:“嗯嗯,武器不离手,是个好习惯呢。” 而善子已经开始了授课:“首先,咒术非常重要的几个应用分支就是——术式、束缚、结界。而咒术界所有的事情都遵循一个逻辑,风险越大,收益越大,和自己的束缚就是根据这种原理,以暴露自己的情报和弱点增加风险——这就是为什么术式开示可以提升实力。” 她的咒力随之升高。 “你们要一起上还是单独来?”辅助监督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惫懒。 “我先来。”那边的伏黑惠先举起了手。 而五条悟则是发出了吼吼的怪笑声,被赶鸭子上架的善子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个最强还在那里摊开双手像是个水藻一样摆动:“毕竟惠这样有干劲可不多见。” “明明是五条特级自顾自地在挑衅学生吧。” 五条悟将墨镜勾下来,像是碎冰式的苍天之瞳直接看向了善子的方向:“善子自己也很努力吧?” “我只是没那么喜欢使用暴力而已。” 这么说着,第一场对决已经开始。 * 首先要说明一件事。 当然这件事之前也已经很清楚——那就是……善子的术式是对人类特攻。 所以当那边伏黑惠直接采用近身策略,打算第一时间就把善子制服的时候,黑色棉球已经放松了对身上诅咒球的拘束,因为最近的身体确实不大好,善子直接放弃了反抗。 以脑袋术式为圆心的结界松散了下来,善子举起滋水枪,直接biubiu两下往伏黑惠跑来的路径上喷洒血液。 “玉犬!”那边跑来的海胆头结印用影式神躲开了善子滋水枪滋出的手构成物。 一黑一白两条玉犬叼住善子的构成手的同时,伏黑惠已经来到了善子的两米内,捏着擒拿式的手被善子用水枪抵住,这下更给了十影法机会,他直接反手就把水枪拍了出去。 塑料水枪在沙土地上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但索性没坏。 但伏黑惠显然没有给善子分神的功夫,不过下一秒,他的另一只手顺势就要过来抓住辅助监督的胳膊。 手碰到诅咒。 伏黑惠的身影猛然一顿,但手仍是继续往前打算固定住善子的关节。 而柔弱的辅助监督BB枪都没有拔出来,她直接摸出了弹|簧|刀,却并不是攻击十影法,她直接往自己的左臂非幸的部位上一划,血液直接满溢了出来。 于此同时身体更是往伏黑惠的方向一送。 下一秒。 将手伸进诅咒的十影法流着冷汗以固定技制服了毫无反抗的辅助监督,战斗结束得如此草率让边上的两个学生都没有想到。 “……啊?”虎杖悠仁和钉崎看向了旁边的五条悟。 而白发教师只是老神在在地双手抱胸:“这样看来果然……”他举起一根手指。 “是黑沼前辈赢了。”海胆头直起身接上了他的话,只见伏黑心口前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被弹|簧|刀割开了一个扣子,沾着善子血液的布料上正往外伸着一只黑棉球的构成手。 野蔷薇起先是不太明白:“这只是普通构成……啊。”她话音顿了顿,“是因为是练习所以才往外生成的吗!?” 确实如此。 弹|簧|刀再用力一些就不是割伤胸口的衣服,而那构成手可向外生长当然也可以直接挤进伤口向心脏的方向构成——这换算过来的话。 “黑沼前辈动真格的话,刚才那下我的心脏早就被捏碎了吧。” “而且如果以伏黑二级的咒力为基础构成的话,就会附上诅咒——不过伏黑二级能忍住我身上的诅咒真是让人意外。” 本来没想做到这步的。 善子活动了一下被关节技掰痛的手肘:“所以,第一点,在术式使用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想象力。” 那边的教师已经见缝插针地和善子异口同声开始了教学:“之前善子已经跟你们开示过了术式吧,血液构成,目标可以是自己也可以是别人,是生者也可以是死者,并且只要自己熟悉构造,从细胞到整个人都可以构成,就要以此思考噢。” 他把眼镜扒到了鼻尖,看着那头还在扭着身体正骨的善子,直接走到了黑棉球的旁边,帮她把有些轻度错位的肘关节推了回去。 “啊,麻烦您了。”善子活动了一下恢复的手臂,把左臂的刀口也顺势恢复了。 那么…… “发挥想象力的话,这就代表了我不仅仅可以构成手,也可以以不同血型的血液混进对方身体里主动造成血栓,更可以构造出带诅咒的内脏,当然因为我比较熟悉眼、手、嘴的构造,用构造手伤害心脏也是个常见的手段。”善子伸出了一根手指,“而且目标生死不论,术式可以解散的话——” 她指向了旁边被两只玉犬叼在嘴里咬着的构造手。 “我可以炸掉那两个构造手或者以别的手段破坏式神,当然,如果它们俩把手吞下去伤害会加倍。” 而且。 “我的术式其实非常适合自我恢复,所以伏黑二级只是想要制服我是完全的错误选择,我是以祓除为目的行动的噢。”辅助监督这么说着将圆球状的诅咒结界往回收了收,“这样在战斗意志上也有差别,而且虽然我确实很容易制服或杀死,但贸贸然进入我的血液范围也不是个好决定。” “不过惠现在和式神……”五条悟摸着下巴,“各打各的呢。” 作为助教的善子也点了点头:“看上去伏黑二级还是偏向自己战斗,以式神辅助,但大部分情况还是想靠自己取胜的感觉,不过这个还是跟术式的相互磨合的……”毕竟别人怎么使用术式终归是别人的事情,作为不干涉主义的善子并不打算指手画脚,她没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但感觉更严重的是没干劲的问题。 这么说着,善子看向了旁边将墨镜推回去的五条悟,辅助监督难得的给了他一个轻轻的肘击。 ‘担心了?’ 她以口型问。 虽然隔着诅咒的黑雾,但戴着眼镜的白毛特级应该能看懂。 五条悟侧着脸微微低头,对着善子露出了一个笑容:“啊。”孩子他干爹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那种严肃的表情转眼就变成了没心没肺,他拍了拍手,“好了,现在换组!接下来是野蔷薇,然后是悠仁噢!善子——来给一年生展示一下四年学姐的威严!” * 钉崎的术式上限很高,她第一时间想到了用血和善子的联系以钉子攻击,但贫弱的体术——善子至少还有技巧和速度,她作为刚入学的学生二者都不太熟练——让她没过多久就被手臂群捕捉了。 而虎杖有些棘手。 毕竟两边都是不能触碰的类型,而虎杖还有诅咒和毒的抗性…… 善子纠结了一会儿,看了一眼那边的五条悟,现在善子手里的‘武器’只有还剩一半容量的水枪和BB枪。 “虎杖四级的话,我还是弃权吧。”黑棉球将这些东西都收了回去,“不能触碰的话,我也没办法指导虎杖四级的战斗,那对战就没什么意义了。” 作为真正教师的最强倒不纠结,点了点头:“毕竟现在这种情况,除了使用式神之外没什么别的办法吧。” “诶——”粉发老虎有些纠结,“那我不就是根本没上课吗。” “……毕竟悠仁只能用咒具走体术路线嘛,目前来说……待会和惠对练一会儿吧。”五条悟说着虎杖的事情,却只是歪头笑眯眯地看着身侧的善子,“对吧,善子?” 虽然不知道五条悟到底得到了什么情报……他看上去并没有看出来和受肉有关的事情。 辅助监督得出了如此结论。 于是善子也看向了白发的特级教师,目光对上了他似乎嵌上了星辰的蓝眼:“嗯,确实如此,五条特级,不过虎杖四级最需要补课的果然还是基础吧,那个咒力流向太乱来了。” “就交给善子了。” “快三十岁的教师就不要撒娇了,五条特级。” “那伊地知来干吧。” “……”我对不起你,伊地知前辈。 * 简单修整之后几人终于回了教室。 “……在术式开发上还是要注意想象力,操作术式时候尽量减少咒力的溢出和浪费,钉崎三级的话,有机会还是等二年级有空对练一下|体术。”辅助监督看着自己手里的记分册,“啊,不过是题|外|话。” 因为那是和巫女的契约、联系有一定相似之处的术式。 黑色棉球看向了那边眼睛莫名闪闪发光的钉崎野蔷薇:“钉崎三级?” “黑沼前辈叫我野蔷薇就好了吧。”同为女学生的野蔷薇往脸上贴着止血贴,“是有什么建议吗?” “刍灵咒法……感觉你的术式应该是偏向于寻找目标身上的‘联系’,顺着这个点燃目标,也可以定时引爆、或者是在连接起来的目标之间制造共鸣是吧。”黑棉球摸着自己的下巴,但对于称呼还是没有改口,“钉崎三级有测试过自己技能的极限吗?” 这么说着,善子举出了几个方向。 它是否可以作为追踪类的能力感受敌人呢?而到多远才是它的极限、或者是最远可以共鸣多远的对象呢? 形式是钉锤的话…… “那使用的不是咒具吧?”善子指着野蔷薇的钉子。 短发的一年生摇了摇头:“只是普通的钉子。[2]” “要试试看别的形态的钉子吗?比如形态较小的以制造带着隐蔽的攻击,不少结界术的介质也是钉子,感觉会很适合你使用呢。”她建议道,“还有,目标的‘联系’既然可以找目标和目标身体部位、也可以是使用物品……” 她说的是钉崎试图给她的水枪来上一钉的事情。 “那么,抽象概念上的‘联系’也可以附上诅咒吗?我认为血缘或是姻亲关系这种‘联系’也是不错的。”本身就习惯于灵魂上契约联系的巫女思考了片刻,“以术式质量来说,我认为钉崎三级的术式非常了不起噢,是真正意义上的诅咒。” 将手里的记分册合上了之后。 “所以我在想,要不要测试一下呢?”辅助监督伸出了一根手指,“哪天在休息日测试一下术式的物理极限。” “之后逛街的话我就接受。”棕发的JK把下巴搭在了双手中间,笑眯眯地,“说了叫我野蔷薇就好了吧?” “……那是善子的习惯称呼啦,和远近亲疏没什么关系的。”旁边的教师适时插话,“不过她周末没空噢~”一米九的大白猫把胳膊搭在了善子的肩膀上。 那边的虎杖悠仁还停留在上个问题:“诶!?我也想说让黑沼监督换个称呼的,不行吗?” 两个一年生将握住的拳头比在两腮,露出了星星眼。 “不行吗……?”x2 两人越凑越近,眼看就到了诅咒的外面。 “喂!伏黑你也来加入!”粉毛老虎朝旁边假装自己不在的海胆头招手。 “我不要。” 而五条悟笑嘻嘻的:“很可爱吧~” 说实话。 那种炫耀自己养的大型犬且不爱牵绳的既视感越来越强烈了。 但也不能否认。 稍微有点吧。 野蔷薇恢复了理智:“啊,说起来这周末善子前辈要和那个眼罩混蛋去做什么?” 而虎杖悠仁则是举起了手:“这么说我也有个问题——黑沼监督为什么不当术师呢?按你们的说法的话,现役二级也有很多吧?”而且黑棉球看上去明显是有一级的实力。 而对这两个问题。 “我们要去玩宝O梦GO噢[3]!”五条悟的重点在于前一个。 而黑棉球歪了歪脑袋:“虽然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有……” 比如说只有辅助监督方便获取大量的总监部信息,可以接触各种人脉,缔结束缚,在职场爬升上也比术师更有优势——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术师是被担当监督框死了的‘武器’。非世家出身的自由术师除了经常碰见的搭档、同学和辅助监督,实际上并不太能发展自己的人际网络。 当然也有方便善子隐蔽自身的存在,在各种地方都不显眼,毕竟没人关心辅助监督在做什么这个因素。 但比较重要的一点果然…… “自己能变强当然很好,但我的强度最高也就到一级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只是多了一个祓除咒灵的术师。”黑棉球歪了歪脑袋,“但我认为我在辅助监督这个岗位能拯救,不,应该说是改变更多的人。” 毕竟拯救这个词太大了。 普通人、术师、死者…… “这是将人与人,异常与世俗联系起来的职位,虽然这么说有些自夸吧,我认为……我好像很有将人与人联系在一起,辅助、安抚别人的才能。并且我认为,这样的事情只有在辅助监督的位置上才能达成——除了我之外的人,即便是别人来做可能也不一定会有我的效果。” 毕竟是能带走怨恨、看取痛苦的巫女,也是可以构造式神的灵媒。 所以。 “虽然以强度的尺度上来说辅助监督并不是很起眼的职务,但我认为自己在这个位置上能做到更多术师仅靠祓除做不到的事情。” 这么说着的善子顿了顿。 “嗯……而且我认为可以帮助别人的自己很帅气。”自爱方面一向点满的黑棉球举起一根手指总结,“虽然不打算在这行做得很长久,但要做果然还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才不算是白来一趟吧。” “善子前辈……”野蔷薇和虎杖悠仁露出了如出一辙的狗狗眼。 而旁边的五条悟则是摸出自己的眼罩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果然,还是先从我改口叫起吧!来——satoru!悟——”他摸着善子的脑袋就像是在摸狗,“好孩子、好孩子。” 而伏黑已经打开教室门打算去食堂找饭吃了。 为您提供大神 轻食猪蹄堡 的《辅助监督今天也想辞职》最快更新 辅助教师1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辅助教师2 善子确认了一遍手机里的信息,毕竟本人无法确认那边的情况,也只能请托京都校的同学搜索与幸吉的情况——她当然没法无视对方行动里的异常。 虽然总监部那些臭老头一个个都跟黑幕成精似的,但大部分术师的思考方式还是非常直线条的——毕竟善子也在京都校待了三年,对这些学弟学妹到底是个什么性格多少还是有些了解。 估计和夏油特级说得一样,可能是束缚的效果。 但到底是和谁定下了束缚呢?束缚内容也不太清楚的话…… 善子陷入了严肃的思考。 * 京都校的禅院真依陷入了人生的究极道德抉择。 善子姐她好像……脚踏了两条船。 她表情沉痛,首先把前辈请托的情报发了回去,虽然善子说那是为了确认究极机械丸的安全,但还没到夏天的工作旺季,哪里会有那么多的生命危险。 [取向狙击:机械丸坐在椅子上成为了衣服架.jpg;机械丸收下锂电池.jpg;机械丸帮忙搬东西.jpg;我这里看他应该没什么大碍,善子姐需要我和他去谈谈吗?] 真依叹了口气,然后隔了一会儿,还是慌慌张张补了一句。 [取向狙击:这只是给你平时交换那个没用姐姐情报的回礼!毕竟她要是太努力的话我真的很辛苦,可不要想多了。] 已经升入二年级的构造术式在宿舍窗边走来走去,那边桃酱来找她去吃饭都被真依以减肥为借口躲开了,绿发的高挑少女思索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取向狙击:不过你到底跟机械丸发生了什么?] 而且,突然要她发送机械丸的私照到底是…… 那边的黑球前辈倒是回复得很快:[FIB:了解,不过既然他没什么问题就好,我就只是为了确认一下安全。] “以文字实在看不出感情啊……”真依下意识咬着自己的指甲,又试探性地饶了个圈子,[不过说起来,你不找东堂帮忙吗?] 对吧!这种事情果然也需要找更亲—— 而回复过来的信息直接让真依提起了全部的精神,她盯着那头‘输入中’的气泡。 然后那气泡变成了言语。 [FIB:他生我气了好像,啊,而且这件事不要让东堂知道噢。] 真依瞪大了眼睛:“……!”这并不是多让人吃惊的情报,“果然……”她就知道那天东堂从东京回来之后的烦躁是有原因的! 这么说他直接找上机械丸好像吵吵嚷嚷地说了什么肯定也和这个有关! 一道冷光直接穿过了真依的脑后。 当时他们偷看善子和东堂时机械丸的欲言又止与彷徨失措,他默不作声走开的身影…… 真依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止住了即将要出口的尖叫。 ——这一切都有了解释! 深觉自己知道得太多的真依握着手机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左右,因为此刻她在自己的宿舍里,周围并没有人,想了想,双胞胎里面短发的那个过去把门关上了,然后她走到了窗边:[取向狙击:那个东堂?吵架了吗?] 一定是他的不对吧! 下意识替更亲近的女性找补的真依目前还很乐观。 紧接着,手机的荧幕上就出现了可以去社交媒体掐头去尾发文引发‘我的另一半说了这样的话,是不是应该分手了’之类情感讨论的人渣言论。 [FIB:那应该不算吵架……吧?总之就是他单方面地发起了脾气,我都没说我找他结果他跑到小高田握手会了的事情,说什么玩弄感情啊,根本是他自己一个在那里擅自误会。] “……”真依瞳孔地震,盯着手机荧幕,将APP关上,又打开,又关上,又打开,如此反复了四次。 冰冷的文字昭示着不能否认的事实。 善子前辈…… 该不会是脚踏两条船的坏女人……吧? 不。 要换个角度思考,那可是东堂、东堂那个性格!区区两条船,不,也许只是暧昧对象而已——女人变心算得上什么、可是、啊…… 真依用手盖住了自己的额头:“我……已经完全搞不明白了。” 而那边的黑毛球前辈可不知道真依内心的挣扎,无生命的电子信息还在传递着她无情的言语,像是完全不关心这边真依的动摇,她已经又把话题转回了机械丸的身上。 [FIB:总之麻烦你帮忙确认机械丸的情况了,因为是悄悄打探对方的事情……] 真依的心砰砰乱跳,她点了点输入框,半天没能说出话,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连发出去了好几条标点乱码——她手忙脚乱地撤回了内容。 绿发的双胞胎犹豫了半天。 肩膀两边的天使与恶魔一边在说‘朋友的话难道不是支持全部吗!女人花心有什么错!’而另外一边则是‘作为亲近的后辈难道不应该规劝犯错的前辈吗!那可是东堂和机械丸,善子前辈的实力就算能跑掉,难道能躲一辈子吗!?’ 她咬着手指,然后几分钟后。 真依下定了决心。 她长舒了一口气,以这辈子都没有过的澄澈与真挚回复了那边还在等待的善子。 [取向狙击:啊、没事,嗯……我知道的,要保密对吧?我都明白的。] 毕竟前辈也有一时行差踏错的时候,这种时候要做的不是把她推开,而是要让她明白自己都理解的,都能体谅……然后。 真依将自己深思熟虑后的劝谏之言全都发给了背负黑色诅咒生活的那个前辈。 [取向狙击:那个,善子姐,虽然我不清楚这种话该不该我来说,毕竟我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毕竟虽然术师的压力很大,但她在禅院家看过的男人一个两个都是禅院直哉那种性格,[如果,就是如果……和亲近的人有误会的话,还是解开比较好。] 烟酒男人都能解压,但为什么偏偏找上男人! 要说到关键的内容,绿发的术师斟酌了好久,然后她找了个柔和的说法。 [取向狙击:我是感觉……在一边没有结束之前,想着两边都兼顾,怎么说呢?我不是指责善子姐,嗯……只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呢?] 那边输入中的气泡跳动了几秒。 真依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她甚至都做好了善子反过头来指责自己的打算。 但出乎她的意料。 黑棉球已经完全理解了她的意思(虽然非常不幸的是,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个误会)。 [FIB:我知道了,我会自己找机会和他说清楚的,还要让真依你来开解我真的很抱歉。] [FIB:五条悟被夜蛾正道丢黑板擦.GIF。真的很谢谢你,真依。] 亮光又重新回到了真依的眼中,她长舒了一口气。 [取向狙击:对啊,男人到底有什么好啊。] 而那边的学姐则是应和了她的看法:[FIB:确实,男性术师的人渣率还蛮高的。] 不过,为了确保善子并不是说一套做一套,禅院真依在内心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难得地打了双胞胎姐姐的电话:“真希,是我。” 她按下免提,但却没有等对方开口就直接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塞进了话筒:“那个、总之——你能帮我确认一下善子姐的恋爱情况吗!” 她闭上了眼睛,是内心朴素的道德感支撑她走到了现在—— [啊?好啊?] 那边真希似乎是在某处乡下的任务中,信号有些断断续续。 但真依只是愣了愣。 开口之后才发现,踏出一步展开对话好像没有那么难。 而对面姐姐那边这会儿背景音才稍微安静了一些,好像是她把工作交给了同学,跑到了僻静的角落里接电话:[不过你说善子姐的恋爱情况……诶?善子监督吗?]她的语气听上去一丝分别的生疏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没有意识到真依的逃避,或者是根本没把那放在心上。 这反而让真依松了口气。 “嗯。”如果是别人还好,但对着自己半身,真依她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和盘托出,“事情是这样的……” 总而言之。 距离那荒唐且处于更新中(没人要求)的高中生狗血爱情故事传到东京校,还有半个月。 * [怎么样?]高大的式神弯着腰看着善子的屏幕。 黑棉球倒是松了口气:“果然拜托真依是对的。”面无表情的巫女语气带着欣慰,“她还劝我先把这边的事情解决再考虑京都校那边,毕竟两边想都兼顾不太好,会帮我确认与幸吉的状态的。” 而且善子还有更现实的考虑。 “不过没法确认现在本体的情况也是个问题啊,果然还是得面对面谈谈……”善子低声感叹,将通讯软件的界面关掉,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要回京都看看吗?”她自言自语。 但现在回去肯定会被催促关于夏油的召唤进度。 [我是无所谓,但你太早回去的话肯定会被要求遵从命令吧?]窗户折射里的式神站在善子的身边,[现在接受悟的庇护,等积攒到足够多的强力咒灵之后比较方便一点。] 以是否有利的角度来考量的话这也是最优解。 “幸吉标出来的地方去看了吗?” [在那附近工作的式神去看了。]毕竟一般是最强的那个式神当善子的‘保镖’,秘书工作也由怨灵一并代理,[几个河滩上的式神回报看上去是几处排水下水道入口,但是里面除了一些残秽之外没有发现别的东西。] “人去楼空……去晚了吗?” [也可能是没能成功的伏击吧。]夏油杰也说出了善子心中的另一种想法。 黑棉球没有反驳。 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毕竟机械丸的外型让他和善子一样很难探知本人的情绪,如果要知道确切的答案的话,恐怕只有回去与他本人面对面吧。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想知道还是不知道呢,答案。”黑毛球叹了口气。 而窗玻璃里高大的式神则是用肩膀撞了撞同样在折射里显露出真实模样的‘溺水者’,他给了善子一个脑瓜崩:[害怕了?] “稍微有点吧。”善子点了点头,“大概是知道自己可能没钱了但是不想查看余额那种程度。” * 带着些摔打的校园青春还在继续。 虽然对善子来说,除了身边吵闹一点之外日子也没有什么变化。 “呐呐、善子前辈放学之后一起去市中心买运动服怎么样?夏天都要到了。”野蔷薇一边打了个响指一边指着连廊那头山外的市区方向,“毕竟现在校内的女生就只有我们两个,互相帮忙挑选衣服也不错吧?”女学妹一边有些不耐烦地扯了扯自己的春装制服下摆扇风,一边跟在善子的身后往食堂走。 黑棉球既没有买衣服的欲望也没有那个必要,但仍是点了点手:“如果五条特级没有工作的话,我也可以开车,把东西放车尾箱的话……” 这下就连旁边的虎杖悠仁也兴奋了起来:“诶?那我想租几张光碟的话也能一起去吗!?啊,黑沼前辈旁边好凉快!” “你的话去流媒体看就好!”那边的黑棉球和伏黑惠异口同声,直接打断了粉毛笨蛋的读条。 然后海胆头才解释:“毕竟有诅咒吧。” 体质上既不怕诅咒也不怕毒的虎杖直接靠近了善子的黑色外壳:“不过不管怎么看都很好奇,这样能看到外面吗?” 黑棉球把之前告诉过五条悟的解释重复了一遍:“……我自己看的话就像是把脸凑到黑纱上面那样吧,虽然多少会影响视觉,但是看上去就跟戴了墨镜差不多。” “诶——那如果完全解开结界?是以脑袋为中心的球形是吧?” 怨恨会完全铺开的,然后取决于浓度,会缠绕着自身变成类似夜泉的水洼或者是怨念银河旋臂一类的东西。 当然。 这样的话善子不会说出口。 所以她只是想了想,找了个比较容易懂的解释,黑球亮出一根手指:“虽然不会太远离我,但是诅咒会乱跑,很容易波及到别的路人,普通人看不到但是会觉得不舒服的话……大概是会不自觉离我五十米远行动的样子。” “啊,这样完全没法跟别人同处一个空间了啊。”粉发的小老虎睁着眼睛,“我还以为是黑沼前辈不喜欢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脸呢。” 某种程度上来说。 他的直觉意外的精准。 但黑棉球完全不为所动:“那倒不至于,不过虎杖四级为什么会这么问?” “宿傩。”他的语气异常爽快,“在脑袋里面真的很吵。”虎杖悠仁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能够理解那种耳边不停有人逼逼赖赖是什么感觉的辅助监督点了点头:“那确实会很辛苦,而且……” 她正想趁着式神无法回口多说几句。 那边临时征召外出的五条悟若无其事地直接从空中回到了学校。 看到扎堆往停车场走的学生,白发扫把头直接从半空中垂直下落,等快掉到几个人头顶的时候才卡着极限延展了术式,整个人像是踩着水上浮萍一般于空气上起舞,两三步就来到了善子面前。 “你们在这啊。”五条悟的两条长腿一曲,直接蹲在了寺庙建筑的矮墙上,“明明我才是老师吧,为什么现在更受欢迎的是善子啊?”他直接抱怨道。 野蔷薇直接叹了口气:“啊,翘班的老师还有脸在这耍酷真是……” “毕竟是更关心点心发售的家伙嘛。”黑毛球直接在旁边落井下石,“五条特级就是这样的人渣噢。”没有活人朋友·只和奇奇怪怪的死者玩在一起但比起某位‘最受欢迎教师’更受欢迎的善子摇了摇手指。 就连不说话的伏黑惠都在旁边点了点头。 “我受伤了!”五条悟双手插兜从矮墙上跳了下来,但却并没有表现出在意的样子,他摸了摸口袋,直接把手里的东西往虎杖悠仁的方向一丢。 “到底是什么……啊,柠檬糖啊。”那边的虎杖什么也没想,直接把糖纸袋拆开往嘴里一丢,“好酸!” “毕竟要吃很难吃的东西嘛~” 五条悟提起手腕上挂着的纸袋:“还有野蔷薇和惠的伴手礼!”他把纸袋交给狐疑的野蔷薇和伏黑惠,然后才看向一边的黑球,“善子的在这里噢——来,伸手~” 不明所以的代课辅助监督伸出了左手。 “两只手唷。” 她只好做出了捧起的手势:“是有什么东西吗?” 而那边高大的最强只是抓起口袋里的柠檬硬糖,一把倒进了善子的双手里,五条悟的手比善子要大上一圈,所以连他都要用力抓满的散装硬糖直接在善子的双手间摞起了一座小山。 “看到的时候就想起了你,所以买回来了。”他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牌子不太一样但据说这个也超酸。” 黑毛球眨了眨眼。 “五条特级……” 她欲言又止,然后,黑球低头,终于酝酿出了一句。 “两只手都占了的话,我要把这个东西装到哪里去呢?” 还不如放我桌面呢,五条特级。 而那边的五条悟这才意识到:“啊,确实。”但他很快就把这个问题抛在脑后,“那就待会丢在副驾上吧,反正你副驾驶不都是空着的吗。” 扫把头完全不介意后面跟着的辅助监督得维持这个捧糖的动作一路走到停车场,只是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你们刚才说是要去市区购物吧?正好。”他指着善子,“善子去买两套便服,嗯……”五条悟思考了一下,“裙装套装之类的?我不太懂啊,野蔷薇帮她挑吧。” “诶?”三个学生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而黑毛球只是盯着手里的托着的硬糖,已经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为您提供大神 轻食猪蹄堡 的《辅助监督今天也想辞职》最快更新 辅助教师2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