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酒成为小说家后》 第 1 章 “你好?” 有人在他面前挥挥手。 清之介意识回笼,停住了手。 少年修长的手指捏住一根铅笔,手腕险险停在脑袋上方。这是个做了一半的投掷动作。 他扯了扯嘴角,对上便利店员惊恐的眼神,“抱歉。” 后脑勺传来一阵疼痛,他痛苦地嘶气,店员急忙将手里的毛巾捂住他的伤口。 少年看起来很狼狈,灰色的毛衣都被血染红了一半,后脑勺的创口不大,血像是不要钱一样从那个小小的洞里流出来,这场面简直要叫人尖叫。 顾不上发憷,她连忙问道:“你还好吗?需要带你去医院吗?” 他的年纪看上去不大,眉眼深邃俊秀,烟紫色的头发看起来干净清秀,眼眸则是澄澈的湖蓝色,嘴唇因为失血有些发白,听到声音,店员不禁心软了一下,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还好吗?” 清之介:“不用去医院。”他强硬地拒绝了店员的帮助。 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直觉告诉他现在去医院一定会带来非常不妙的后果。 接着他的脑海中闪过了疑问。 他现在在流血,为什么不去医院。明明医院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店员将毛巾交给他,血已经快要止住了。好像除了流血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大碍,可是脑袋不是一般的地方,她再次出言提醒:“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记得去医院哦。” 她是后面那家便利店的员工,在收银的时候听到砰的一声,眼前的少年就在店门口倒下了。这个地段不是很好,也没有多少人来,他就那样躺在那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同伴陪同,但是再这样下去,他的情况一定不好。店里需要有人照看,既然清之介醒了,她也没有必要真的陪他去医院走一趟。 “谢谢你。” 毛巾上还贴了标签。冰镇的矿泉水也是没有打开过的。 清之介坐在花坛上稍微缓了口气。 与此同时,诸多疑问涌上心头。 他是谁,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要去干什么……以及,他为什么会失去记忆。 最后一个问题几乎涵盖了所有问题的解答。 清之介茫然地蹲在树荫下,努力思索换取一丝有用的情报。 他记得自己叫做清之介。 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他穿着一身看起来好像很廉价的服装,毛衣和牛仔裤,外面套着一件休闲西装,穿着很年轻。手部有很多老茧,年龄大概不大?没有镜子,他只能简单判断自己是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西装的口袋里面有东西。 一样是刚刚拿出来、差点被当成凶器的铅笔,另外一样让他有点吃惊。 一把刀。 手柄很长,也很纤细,侧边雕刻着复杂繁琐的花纹,刀锋微凉,美得像件艺术品。他按动开关,刀锋直直地跳出来,想必卡入人的指缝作为威胁的工具一定很合适。 那样危险的刀具,像是与死亡共舞的美丽花束,轻轻一抹,红色的血花就会淌满薄薄的冰面。 清之介下意识转了转刀,刀片乖顺地如同驯化的宠物狗。 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之后,刀锋一划,差点把他的手指削下来。 清之介陷入了沉思。 这刀,怎么转来着? 刚刚突然忘记了。 不过没有关系,反正他也全部忘光了。他几乎是从零开始推理起“清之介”的出生。 没有手机的年轻人,莫名其妙被砸中脑袋,凶器在案发现场消失不见,创面不大,不是枪。 是寻仇吗?还是简单的意外事故? 但现在的情形对他而言很不妙。 他找不到任何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除了掌心里一直捏着的文件袋。 潜意识告诉他这是很重要的东西,甚至刚才,他自动跳过了能够从文件袋中寻找答案的可能性。 这是对于目前的他而言超乎一切的文件。 所以,他该打开这个袋子吗?清之介有些意动,手指按在了文件的封口。 有些东西就像是潘多拉的魔匣,清之介是忘记了使命的赫尔墨斯,失去一切记忆的少年很快对魔匣之中的东西产生了兴趣。 文件里面只有两张皱巴巴的纸。 他把捏得皱巴巴的纸一一展开,上面写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诗,不说没有逻辑,简直就是狗屁不通。 谁塞给他的,这玩意儿狗都不看! 刚才还能勉强保持平常心的清之介,忽然一下子生气起来,因为失血有些缺氧的脑袋开始变闷,眼前一阵发黑。 他做深呼吸,再度思考自己的处境。 外表大概没有问题,和所有追求潮流的年轻人一样。身上携带的物品稍微有点马脚。 第一,他没有手机。刀看起来很昂贵,这个路段也足够荒凉。可见手机是一开始就没有的,并不是被谁抢劫了。 其次,刀具本身很可疑。这里是日本,管制刀具也是有要求的,像这把刀并不能在日本携带。 最后便是铅笔。这个时代铅笔几乎只能在小学里看到,可学生也习惯用卷笔器来削铅笔,这个的笔尖坑坑洼,明显是被人用刀削出来的。这只黑色的铅笔上有金色的纹路,具体写了什么看得并不算清楚,只能勉强拼凑出上面写的并不是日文,不知是西语还是别的什么语言。 他用手触摸笔尖。 碳笔的尖头不锐利,滑动甚至很粗糙。 他顾不上衣服沾灰,盘腿坐下。 他是从事和美术相关的职业吗? ——不是,美术生的用笔会更加挑剔,这样的笔明显质量不行。 他试着在纸张空白的地方画了一只扭曲的鸟。 清之介:“……” 得了,他绝对不是学美术的。 他的左手拿着刀,右手拿着笔,无师自通地将刀片放在铅笔之上,开始削了起来。 这把刀虽然无用,但是削削铅笔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还有那叠废纸。 嗯…… 有没有一种可能。 这几张狗看了都要摇头的东西,是他写的呢? 清之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救命啊!不会吧!真的是他写的啊。 既然是自己的爱好……清之介勉强挂着微笑,鼓起勇气重新看了一遍。 整篇都在讲乌鸦,他到底有多喜欢这种黑漆漆的鸟啊!乌鸦还会唱儿歌,幼稚园小孩都写不出这么离谱的东西。 他忍着糟糕的心情,尝试在纸上写点什么。 可笔尖一接触到纸面,原本零零洒洒的文字变得笔挺有力,最后工整地留下一行: “Knw yurself.” 认识你自己。 清之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这行字看,用手指反复触摸。 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可见这些他看不懂的烂诗不是出自自己之手,他松了口气。 现在多想也是无用,视线触及毛巾和矿泉水瓶。清之介从裤兜里摸出几张崭新的钞票,再度陷入沉思。 “怎么能这么穷。”他嘟囔着,起身走入身后的店铺,将钞票递给店员。 “其实不用的……”店员说,“创口贴只是小事,最好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她指了指清之介的脑袋:“还在流血哦。” 清之介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后脑勺。 对哦,原来他被撞坏脑袋了。 怪不得他忘掉了好多东西,看完几首烂诗脑子就跟地震一样一阵一阵发疼。 话说回来。 他一言不发地将诗稿再度取出。 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是个写不出好作品的倒霉到出门遇害的穷困潦倒作家? 第 2 章 (悲!我原来是个文盲) 继失忆之后,清之介再度遭受重创。 一个残酷的现实摆在了他的面前:他不仅是个失忆的黑户,还是个没有正当收入的作家。 众所周知,一旦出不了道,身为作者本身就一定赚不了钱。各大杂志也不缺乏有灵气的新人,从一群佼佼者之中脱颖而出是件很困难的事情,还要满足各色读者刁钻的胃口,在销量统计中正式成为杂志版面的常驻嘉宾。这才算真正靠文字吃饭。 清之介目前的处境堪忧。 他开始焦虑于自己失忆这一段时间的生存问题。 仅仅靠着写酸诗的天赋去投稿,绝对会饿死的!正常人绝对会把他的作品当成厕纸用的! 清之介表情有些不好看,他谢绝了店员的帮助,带着半脑壳的血走出了便利店。 潜意识提醒他,他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了,所以无需大惊小怪,只要找回自己的记忆,就能够恢复之前的生活。可问题是,对于之后该怎么做,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后脑勺隐隐有钝痛传来,他刮了刮手心,将干涸的血迹蹭掉。攥着文件夹费力跨上了栏杆。 夜晚的风很舒服。但这种安谧是留给幸福的人的,他们牵着家人的手吹着晚风散步,带着微凉的温度回到家中,将花香和海风一起留给这个美丽的夜晚。 不幸的人只会担忧于夜晚是否会降温,明天他是否会变成桥洞中的尸体。 但无论如何,清之介都决定在桥洞中安家了。 他的行动力快得惊人,马上在附近捡了一些报纸,在桥洞比较高处铺成了一张简易的床。现在还没有到睡觉时间,他干脆爬上栏杆,远眺远处的隐隐约约的灯火。 这时候,身边传来一声爽朗的“哟”。 清之介转头一看,是个棕色头发的男人,长得还不错,穿得很整齐,起码比他穿得好多了。 男人挤开他,不太礼貌地说:“劳驾。” 清之介打心眼看不起这种故意落尽下石的坏家伙。他的卫衣上还有干掉的血迹,头发上凝着一大块红棕色的痂。伤口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然而他一动,碎掉的血块就会簌簌往下掉。 他的惨状显而易见,甚至之前还有路人会带着同情的神色掏出一把钱。 当然,清之介心怀感恩地收下了,他现在很缺钱,并且很惨,要是有纸巾来擦眼泪的话,他一定会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 好惨啊。他真的要哭出来了。 对着这样悲惨的自己,怎么还有人想要霸占他用来思考人生的风水宝地呢!如果没有他打扰的话,没准下一秒他就能思考出对策来了! 于是他不爽咋舌,恶狠狠地回复道:“离我远点!” 男人耸了耸肩,“现在的人真是冷漠,看到我这么脆弱纤细的青年不应该关心一下我的心理健康吗。” 他往前一步,潇洒地跨在了天桥上,毫不犹豫地往下跳。 清之介震惊了。他没有做过多的考虑,拎住了男人的后领,凭着本能反驳道:“被关心的人是我才对吧!我脑袋还在流血哎!” 棕发青年气急败坏:“你放手啊!” 清之介:“你先说你要干什么。快点,我一直举着手很累的。” 青年:。 服了。 棕发青年:“其实我在研究一种能够无痛健康的运动方式,所以能麻烦你放手吗?你妨碍到我了。” 但是清之介依旧没有放手:“为什么啊。” 他笑了起来,顽劣的笑让气氛变得微妙:“我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良好市民哦。如果放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幸运的是,他的臂力还挺大的,能单手稳稳勾住一名成年男士,甚至还有闲心摆出一个悠闲的pse,拖着下巴眯着眼盯着远处看。 “总要给我点辛苦费吧~我受着伤,又要拎着你,还要听你的话放手,我好累的哦。” 故意拖长的语调成功地让太宰治火大。 他是来寻求完美的入水地点的。经过调查,只有这条河的水质最好,可惜今天来进行实验之时,已经有不知名的闯入者占据了最佳地点。 他的棕发被吹得乱蓬蓬的,努力露出微笑:“我说你啊。给我等着吧。” “?” “万一我被水草勒死了一定会变成水鬼来纠缠你的哦~” 清之介愣住了。 噗通一声,只见青年一脸爽朗挣脱外套,噗懂一下掉进河里,黑漆漆的水面只剩下一串不断上升的气泡,甚至连水波都重新平复了。 清之介盯着手里的外套看。 他似乎没有要救一个本就要寻思的人的义务。 但对方最后说的话让人心里发毛。 他穿上了青年的“遗物”,为寻找晚餐制作了一根简易鱼竿,在河堤蹲守自己的大餐。 两个小时之后,天已经沉下来了。 清之介在篝火前沉思。 按照河流流速来看,他应该还在这条河里漂。难道是刚刚从泥土里挖出来的蚯蚓并不合他的口味吗?明明鱼都很喜欢的。 忧虑了半天,他的眼睛开始困得一眨一眨。 闭眼躺在报纸上,身上盖着的是陌生人的大衣,厚实的布料阻隔了大部分的冷风,他得以睡个好觉。梦里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群黑压压的身影,他仿佛跪在地上,大声反驳着什么,但模模糊糊的,最后脑袋一偏,黑色的影子变成了一张巨大的鬼脸,同时,冰凉的东西触摸了他的脚腕。 他看到浑身冰凉的寻死者苍白的脸从水草之下探出,幽幽地盯着他:“我死得好惨呐。别忘了把我的衣服烧下来哦。” 清之介被吓醒了。 他崩溃地大叫着醒来,一脚将坐在脚边的黑影踹翻出去,敏感收回脚,半步后撤,身体的重心已经微微下移。 “什么东西!妖魔鬼怪快离开!啊啊啊啊啊啊滚开!!!” “诶,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吗?”黑影忍不住道,“话说我的衣服你还要穿多久啊?” 鬼怪拨开水槽,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清之介火速下跪,恭恭敬敬地献上男人的衣服:“请您原谅我。鬼神大人,我一定将衣服马上烧了,请您不要找我麻烦,就算我死掉变成鬼也会铭记您的恩情的。请不要把我变成鬼。” 太宰治乐。 这个没礼貌的小鬼,刚开口就是屌屌地反问,现在觉得他是鬼,反倒变得恭敬了。 他试探性地往前挪了半步。 清之介埋着头,膝盖往后挪了相应的尺寸惶恐无比:“I''''m srry!すみません!对不起! Tut mir leid!” 太宰治忍不住笑起来。 真的很有趣。 他克制住自己张扬的笑,压低声音,宛如真正的鬼怪般开口:“拿你最珍贵对东西来交换你的小命吧。” 说到这句话,紫发少年反倒沉静下来了,身躯停止了颤动,躬下的脊背重新挺直,借着还没熄灭的篝火,太宰治清楚地看到了他瞳孔中跳跃的色彩。 他在思考。 似乎抓住了稍纵即逝的灵感,他迅速抓起铅笔在被当作床铺的报纸上书写起来。 太宰治并不是很忙,遇到有趣的事情当然要关注一下。 他扒下清之介身上的外套,重新把自己裹进去。 在河堤坐了半宿后,他拿到了写得密密麻麻的文稿: 男人原本有一个完美的家庭,可自从妻子死后,他只能和女儿相依为命。 然而不幸的是,几年后女儿也遭遇了意外,她在上学路上失踪,留给警方的线索只有一条:目击人称在金鱼店看到了女儿的身影。可当天的监控表明,并没有任何少女进入金鱼店。 得知噩耗的男人彻底崩溃,辞掉了工作,专心寻找女儿的下落。于他而言,女儿就是他的全世界。 他无数次路过街角的金鱼店。这家店铺离家并不远,女儿每天上学前都要经过这里,有时候也会驻足观看,她和过世的妻子一样喜欢美丽的鱼类,但是由于他表示家里并没有养鱼的功夫,女儿只能遗憾地放下了这个念头。 浑浑噩噩的男人第一次买下了一对金鱼。 妻女都不在了,那么买鱼还有什么意思呢。 可是当这两条金色的小鱼在鱼缸中游动之时,他似乎感觉到妻女的幽灵又回来了。 男人开始重新振作起来。 他依旧在寻找女儿的下落。除此之外,他重新找了份工作,再一次踏入了社会。 一个人生活难免会感到寂寞。在加班特别疲惫之时,他也会和金鱼说说话。 这对美丽的金鱼有梦幻般的大尾巴,会隔着玻璃鱼缸啄他的手指。男人感到了慰藉,并决心要替妻女把生活过下去。 很快,认真勤勉的男人受到了上司的赏识,他被破格提升。与此同时,同一间办公室的女同事也对他表达了爱意,她说她会和男人一起分担痛苦。 男人并非对她没有好感,出于对家人的羞愧,他逃了回去。 金鱼依旧在鱼缸中摇晃,吐出一串晶莹的泡泡,梦幻般的场景让男人一下子镇定下来。他开始对金鱼倾诉自己的烦恼:“她是个好女人。我这样的人……能给她未来吗?” 啵。金鱼吐出的泡泡炸裂。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我应该要勇敢一点的。” 噗噗噗。 啵。 男人下定了决心,发自内心地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我决定了,要跟她好好生活。” 噗噗噗噗噗咕噜噜噜噜噜—— 一双青色的手从鱼缸中探出来,恶狠狠地抓住了男人的头发。 半人半鱼的怪物长大嘴,布满恶臭利齿的嘴中,探出女孩小小的头颅,她的肤色是鱼鳞一样的鲜红,流着眼泪哭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张嘴,吐出一个粘稠的泡泡。 啵。 男人惊惧地看着它,慌乱之中抄起了身边的刀,狠狠地刺中了非人非鱼的怪物。 啵。 幻像消失了。 男人惊疑不定地看着鱼缸中的死鱼,怀疑是因为自己太过疲惫而出现了幻觉。 他将染红的刀子放回桌子上,心里想着女同事腼腆的笑。 这次,她会选择什么样子的鱼呢? 金鱼的尾依旧散发着梦幻般的光辉。 太宰治握着稿子陷入了沉思。 清之介试探性地往旁边挪了一下,依旧老老实实地保持土下座的形式跪在地上。 他无法肯定面前的人是否是日本古老传说中怪物的一种。 毕竟在这个拥有八千万神明的国家,按人头分,每个人也是梦分到两个守护神的。 不妙,他的心跳开始加速了。该不会是这个妖男给他下了什么恶咒吧! 他的腿又开始发软了。 在继续写稿的剧烈狂喜退却之后,另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重新上涨。 浑身湿透,并且脸色发白的太宰治丝毫没有给青少年留下糟糕印象的自知之明,“你……” 他的嗓音泡了泡水,有些沙哑,似乎浸透了河水的冰凉,在清之介耳中像是地府中鬼使的传唤似的。 清之介的身体摇晃两下,眼睛一翻,彻底昏倒过去。 太宰治:…… 太宰治:“诶?” 等等,他还什么都没干吧! 第 3 章 因惊惧而昏迷的清之介醒来,眼前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 放在轻作品中,一定会出现神明或者引路人之类的角色带着灿烂的微笑通知他,恭喜你转生成功。 但很可惜,清之介的眼前只有扛着电锯凶残微笑的医生,还有浑身冒血不断逃窜的患者。 清之介:“……” 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了把自己藏进被子里的逃避感。 日本这是怎么了。 他年仅十九岁的心灵遭受了震撼。 身体好像恢复了一点力气,脑袋上的伤口也被好好包扎了,身上依旧是昨天那套衣服。 虽然不明白面前的场景……但应该是被收留了吧? 但清之介无论如何也不能将面前拉电锯的女医生和为自己包扎的人联系在一起。 进门端药的青年注意到了苏醒的清之介,随手将手中的杯子放下:“你醒了?” 他烦躁地推了推眼镜:“太宰那个家伙……又随随便便捡人回来了。” 他面向清之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痛吗?” “这里是?” “武装侦探社。”青年好意解释,迅速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将内页撕下,递给清之介:“我是国木田独步,有事可以联系这个电话。” 清之介接下了。 国木田的意思他明白,但眼下他确实摸不着头脑,于是试探性问道:“你们,是侦探社对吧?” “是的。”国木田又忍不住推了推眼镜,有种诡异的不安感上升了。 众所周知,太宰治,不,武装侦探社从来就没有捡过正常人。 紫发少年的眼睛睁大,混合了浅淡湖水色的眼微微弯起,“太好了呢。” “我想提出委托。” “唔,昨天刻意吓昏我的,不是你们的社员,也是关系比较亲近的人吧?也许是尼口中说的太宰治──不过无所谓!我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委托也很简单,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清之介的笑一下子消失了。他下意识摩挲口袋中的刀柄,光滑的刀柄仿佛给他带来勇气。 他定下心神:“我想委托你们,帮我找出我的身份。” “委托费就麻烦宽限几天吧,我什么都忘光了,身上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国木田的表情变得审视:“你为什么会笃定我们会接下你的委托呢?” 背景中狂躁的拉锯声停下了。 一身血的医生和患者都盯着这里。 医务室的门缝中,隐约可见各种眼神的窥视。 清之介垂下眼,表现得好像无害一般:“那个人对你们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所以就算是惹麻烦也会帮忙摆平。 他稍微有点嫉妒。 明明大晚上还踊跃跳河,没想到还是有家的人啊。 头发乱糟糟的男人进来,他对清之介点头:“我来负责,算我私下的个人委托,可以吧?”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 “那就交给你们咯。” 清之介拆掉头上的绷带。红褐色的血迹在洁白的布料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他费力将最外层的卫衣脱下,将它夹在手臂之间。 “那就这样。”他将签名纸夹在手指间,轻眨右眼,眼下的泪痣仿佛在闪光,“稍后联系。”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他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织田作之助:“麻烦你了。” 国木田回神:“比较麻烦的人是你。” “啊,是吗?” “好歹先问问太宰吧。那家伙人呢!”国木田心累。 “没看到。” 中岛敦倒是有点思路:“太宰先生好像……说是去昨天的地方踩点了。” “诶?” - 清之介心里有些遗憾。 早知道再趁热打铁要求他们帮忙找个工作了。 他顺手将沾了血的卫衣扔进了垃圾桶,全身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贴身长袖。好处是看上去终于不像是凶杀片场走出来的npc了,就是有点冷。 他打了个喷嚏,走进街角的便利店,站在报刊一栏处沉思。 他是个正经作者,总该了解一下时下的人都喜欢看什么种类的文学。 然而现实远远出乎他的预料。 从《周刊persna》到《酷派girls》,大部分的作者都在写关于年轻人之间的爱恨情仇,部分作品还涉及超出三人之间的感情,清之介的思维好像升华去了另一个维度的太空,激动之间,差点将杂志撕出一个口。 这种艺术于他而言,还是太过超前了。 清之介放空头脑,将杂志还了回去。 因为两手空空走出便利店,还被收银员翻了个白眼。 冷静点,清之介,你可以的! 清之介拼命在心里说服自己。 根据昨天的情况来看,不按质量出稿应该蛮快的,批量生产时下流行的热点元素短文,再疯狂轰炸各大杂志社,应该能获得一两家的回音,这样一来,虽说不能解决吃住问题,好歹也不会捉襟成这样。 但是他做不到。 清之介颓废地坐在路边。 无论是写那些据说被称之为爱情的空洞的文字,还是感受到真真切切的爱意,再将它描绘出来。 清之介都做不到。 他可能不是天才,对文字的感受也很受限制。清之介丧气地想。 起码,凭借空洞的感受就直接落笔,他做不到。 委托费是一定要付的。 他稍微观察了一下侦探社的内部环境,大概委托费也不便宜。估算大概一千刀起步。 ……要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份的话,工程量一定很大。 总有些事情是懒散的清之介一定想要知道的。 他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现在该去哪里呢。他对这个城市一无所知,但葱街上行人警惕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大概这里并不合适他。 “哟。” 又是熟悉的嗓音。 清之介抬头。 太宰治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他拿出叠得整整齐齐的报纸。 是昨天清之介在上面书写过的那张,黑白的版面上混合着水渍上映着鲜红色的血,铅笔写成的字变成灰扑扑的一片,在水渍严重受难的区域,甚至连原本的字的形状都看不清楚了。 清之介:“啊。” 是昨天的人。脸色好看了很多,在正常光线下,看上去也不像鬼了, 他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无所谓道:“扔了吧。” 那种情况下写出的东西根本不能看,今天苏醒的时候,他甚至都想不起来昨天到底写了什么。 太宰治:“可是我已经给出版社寄过去了哦。” 清之介的表情逐渐从茫然走向大彻大悟:“……啊?” 太宰治:“字面意思哦。昨天拜托别人帮忙输入了哦,马上就给杂志社发了邮件呢~” 清之介:“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他不相信世界上会有免费的午餐。要是相信面前的男人突然善心大发,乐意给予自己一个能解决燃眉之急的机会,那就大错特错了。只能说明,他身上有能够利用的价值。 “你委托了侦探社吧?那就是答案哦,我不想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但是以后说不准。如果你真的识趣,就应该接下这张车票,按照我说的去做。” “毕竟这件事对你确实没有坏处,对吧?” 清之介带着怀疑伸手,从太宰治手中接下车票。 “……” Tky东京,日本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 如果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作家,好像去那里也不错。可是他的内心真的是这样想的吗?想和纸张笔墨日夜相伴,酣睡在书堆之间。 好像一点也不帅气,甚至还很邋遢。 清之介撇了撇嘴,将车票胡乱塞进裤兜。 “谢了。” 他大人有大量,不计较昨天的事情了,因为初见过于惨烈留下的阴森印象也随着这张车票的递出烟消云散。他说不定是个爱恶作剧的好人,清之介升起了这样的想法,又因为太宰治说出的话而烟消云散。 太宰治微笑:“不过距离发车只有二十分钟了呢,要是你现在跑着过去的话还是来得及的哟~要记得今天五点前到达编辑部呢,他们对你的兴趣仅限于今天。” “要是拼命跑了呢~” 清之介:“……” 根本就是要来不及了吧! 肚子又适时地咕噜一声,因为两日都没有吃正经食物,他的四肢都乱绵绵的。跑到车站半条命都快没了。 然而清之介毫不犹豫迅速跑动起来。 要是他稍微慢一分钟,这张车票就要变成废纸了。 就在这时,太宰治又在身后遥遥补上一句:“顺便,车票的钱是请国木田垫付的,记得算在委托费里哦!” 说到底车票也不是免费的,还是要花钱的啊! 清之介差点被自己绊倒,转身狠狠对着太宰治比出中指,愤怒道:“你早说啊!” 横滨的检票并不严谨,检票员只是稍微扫了一眼,就让清之介上车了。 简陋的巴士站和高铁站形成鲜明对比,巴士一发车,清之介就觉得自己的脑壳在隐隐作痛,胃里在翻滚,他痛苦地捂着头,身边的好心人给了他一个纸袋,他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胃又在咕噜噜地叫。 清之介躺在靠椅上,被折磨地生不如死。 几个小时的车程之后,他如获新生,跌跌撞撞地爬下了巴士。 面前的车标却显示着“米花”。 清之介拿着车票,陷入了沉默:“……” Tky呢!他那么大一个Tky呢! 司机同情地看着他,感叹道:“又有坐错车的笨蛋啊。真是的,米花虽然和东京的车站靠得很近,但正常人都不会看错吧。” “啊。”最后一个下车的老太太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说:“上次也是跟这个孩子一样年纪的少年,坐车想去东京,结果去了横滨呢。” “这次也麻烦您啦,辛苦了。” 司机:“不客气。” 清之介从坐错车的痛苦中苏醒过来,急忙上前,“请问能不能……” 司机已经先一步一脚油门踩上,空荡荡的巴士如赛车一般离弦蹿出。清之介跟在巴士后狂奔。 “等等啊!” 他什么都没有想,在黄色方块行动起来的时候立马迈开了腿,喉咙嘶哑地呐喊着:“等一下!” 他要去的地方是东京而不是米花,留在这里不会有任何结果。他的过去,他的未来,可能仅限于写在报纸上的蹩脚文字,要是错过这次,他还能去哪里!? 他用力伸长手臂,直到肌肉都变得酸痛,指腹刮到了车门,小半的指甲盖被蹭飞出去,他却如感觉不到痛一般。 司机从后视镜中看到了他,暗骂了一声,又踩了一脚油门,硬生生拉开了与清之介之间的距离。 无论清之介怎样追赶都没有用了。 巴士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他撑着膝盖用力喘息着,拼命咳出肺部污浊的空气。 有点想哭,但是流不出眼泪。 他捂着昏胀的额头休息了一会儿,眨了眨酸涩的眼。 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就算没有推荐的机会,他还能找到别的工作。 这时,他看到了贴在废旧电线杆上的招聘广告: 诚招现场调查员,不限学历,时薪1-3w日元,欢迎您的加入~(笑) 第 4 章 现场调查员是什么?清之介刚闪出这个疑惑,视线就被后面跟着的大额薪水抓住了眼球。况且招聘广告上的地址还是某个街道的编辑部。 他猜测这个职位是为作者调查采风现场的……大概。 刚才的忧虑一扫而空。 他在心里说服自己。 反正都是编辑部,东京和米花的应该没什么区别。 清之介重振精神,撕下电线杆上的广告,眼中燃起了希望。 编辑部位于米花的边缘地带。 从繁华的市中心路过,专门挑小路走,最为荒凉的街道就是编辑部的所在地。黄色的招牌已经褪了色,银白色的铅字要掉不掉的挂在招牌上,清之介的后脑勺有些凉飕飕的,小心捂住头,敲了敲半掩着的门:“有人吗——” “进来。”男人不耐烦地说。 透明移门上贴着招租的广告,他顿了一下,推门入内。编辑部的天花板很低,显得空间十分逼仄,梅雨季刚过,被烟熏得焦黑的墙壁长出了一大块青色的霉菌,它们自由地生长着,好像空气中都漂浮着看不见的孢子。 说是编辑部,其实整个工作室只租了一楼的平层,随便摆放了几张桌子就当做工位了。几个男人坐在位置上抽烟,中年的忧愁从肺部呼出,变成了墙壁上发黑的熏污。 年轻稚嫩的清之介似乎与他们格格不入。 穿着最阔气的,稍微体面一点的人问道:“喂,你,来干什么的?” 他是这里的老板,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纷纷往清之介的方向看,眼神不善。 清之介:“我听说这边招……调查员?”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一个字落下之时,甚至自己都听不见说了什么。 老板:“哈?” 他挠了挠自己的光头,纳闷嘀咕:“还真的有傻子过来啊。” 有人应和:“是啊是啊,还是个外国来的傻子。” 这些话都是用不知哪个乡下旮旯的方言交流的,清之介完全听不懂。 老板又笑了两下,怜悯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少年,招了招手:“过来吧。” 他让清之介坐下,掏出一张表格:“想要工作对吧。” “对。” 清之介端详着这张表格,但一个字也没看懂。他的日语水平仅限于能读能说,书写一塌糊涂,甚至连拼写自己的名字都做不到。他干脆放弃了,抬头看着老板。 “我需要做什么吗?” 老板哼笑,横肉强行挤出几分温和:“你要做的只有签字,我们马上能给你提供工作。我们是正规公司你知道的吧?” 成捆的杂志堆放在角落中,书口发黄发皱,花里胡哨的封面印着当红明星的私密照片。一看就不是什么正规公司。 清之介却选择性忽略了,只是问:“包吃包住吗?” “包。”老板说道,“但是我们的设备非常昂贵,需要你缴纳押金才能给你提供工作的机会。押金可比机器本身便宜多了!”他怀疑地盯着清之介:“你,有这个钱吗?” 清之介犹豫。 老板继续说道:“就算没有钱,其他价格相近的物件当做抵押也是可以的。” 看着清之介紧抿的唇角,他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他们的摄像机都是非常廉价的仿品,只有外表像是精密仪器,足以用来骗骗一无所知的外行人了。先前他们用这一招骗了不少急需用钱的傻子,赃物不仅有名表名鞋,甚至还套到了几枚结婚戒指。 他静静地等待着清之介的反应,期待能从他手中得到另外一些值钱的东西。 紫发少年低下了头,似乎在挣扎。他的手伸进了口袋。 老板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到了桌面上,戴着金戒指的手指轻叩了两声。 因为诈骗数目过大,先前的受害者一起报了警,因为缺乏实际性证据,警方拿他们束手无策,但也只是暂时的。等做完这单,收尾工作也差不多结束了,他们已经准备好跑路。暂且先应付一下这个小鬼吧。 紫发少年抬起头,眼神已经失去了高光:“非要这样不可吗?” 什么嘛,看起来还在犹豫,识相点赶紧把东西交出来。老板:“非这样不可,我们需要保证设备完好。” 哼,反正几天过后,那些劣质品就会自动报废,你就等着赔钱吧!交出来的东西也收不回去了! 少年放在兜中的手缓慢地拿了出来,眼中划过光亮,额间的碎发微动,他一脚踩在桌子上,左手抽出刀,刀鞘应声掉地,刀花远比灯光闪耀,匕首钉在了老板的手指之间。 他啧了一声,不耐烦地压低眉头:“你是在威胁我吗?” 少年的眉宇间充满压迫感。贴身的长袖绷出手臂上流畅的肌肉。 “想要这个?”清之介轻笑,把刀从书桌中拔出来,闲闲地在老板身上蹭掉了木屑。 老板疯狂摇头。 “那我能免费使用设备吗?”清之介将刀鞘捡起来,收好重新揣兜里,期待地看着他。 老板嘴角抽搐,说不出一句话来,艰难地从嘴中挤出一句:“好。” 他脸上的肥肉在颤抖,终于下定决心,趁着清之介手上的刀消失不见之时,双手握拳朝着清之介挥去。 清之介反手一勾,捏住他的手臂,硬生生将这个体重比他高出两倍的男人摔了出去。 “想要偷袭吗?”他歪了歪头,戳着自己的酒窝微笑道:“那样不太好哦。毕竟我只是来找工作的。” 要是在这里闹出事情的话,接下来肯定会因为黑户的事情被带走的。他还不想离开日本,这里还有他没有做完的事情。尽管想不起来,清之介直觉觉得那应该是件很重要的事情,跟手里的笔有关。 不仅是老板在担心,清之介本人也在紧张。 老板败下阵来:“好了好了,刚才只是开个小玩笑。你来上班吧。” 他彻底自暴自弃了。 “喂,你来带他。”被点到的男人诧异地指了指自己,迷茫地走过来,“等等为什么是我……” “哪来这么多话。”老板烦躁地摆了摆手,“他就是负责带你的前辈了。所有东西都能跟他学知道吗?我们给了你这个机会就要好好珍惜,第一次见面就敢揍我……”他嘶了口气,冷笑:“别以为身手好就敢糊弄我,告诉警察你也一样玩完。” 距离彻底搬离米花只有一个礼拜了,他还不想要惹出麻烦。先装出一副顺从的样子陪这个小鬼玩玩吧,到时候把锅全甩在他头上好了。 清之介不清楚老板的想法。 他淳朴地感叹:“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今天不用睡天桥真的太好了! 前辈给清之介拿了一台相机:“下午有个活,去跟一下。” “活?” 前辈按了一下快门:“偷拍啊你懂不懂?” 清之介不懂。他笨拙地摆弄着相机,茫然问道:“为什么要偷拍。” 前辈丧失耐心了,捋了一把油腻腻的头发:“人,都喜欢刺激的东西。偷拍,刺激,懂吗?” 清之介还是不懂。但是他不想挑战这个眼间距很宽看上去有点傻的前辈的威严,万一他什么都不肯教怎么办,他还想学习一下怎么采风呢。 他乖巧地应下:“懂了。” 总之就是对着刺激的东西按下快门。他明白了。 “编辑部”分派的车是一辆破旧的皮卡,像是被几千万条香烟熏过一样,刚刚坐上副驾,清之介就克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前辈瞄了他一眼,点燃了香烟,恶声吩咐:“准备好相机,要是拍不到冲野洋子的‘金主’,你就走着瞧吧。” 虽然武力值高,但还是个小鬼,也没什么好怕的。 清之介拧着眉,慢慢调整相机。相机跟之前说好的高档货完全不一样,上面裂纹多得跟蛛网有得一拼,清晰度倒是挺高的,他随口问了一句:“冲野洋子是谁?” “哈?你是从外星来的吗?”前辈不可思议道,“她可是我们社最大的摇钱树啊!” 他将杂志怼到他眼前,女明星闪亮的笑容配上“冲野洋子与比护选手恋情大公开!?” “这可是我们社卖得最好的一期呢!” 清之介受到了冲击。 这份工作跟他想象的好像不一样。但他还是强迫自己接纳了。 “只要对着刺激的东西拍照就行了吧?” “对。” “好的。”清之介点头,郑重说:“我明白了。” 皮卡潜伏在了冲野洋子赶通告的路上。 据小道消息,她今日要拜访毛利小五郎,解决被不知名的私生饭的恐吓事件。但他们社的标题绝对不会这样取,要想博人眼球,一定会将两人的会面往男女方向描写。比如“惊!当红女星竟与沉睡的名侦探纠缠不清”之类的。 清之介依旧低头摆弄相机。他对于高科技实在苦手,甚至失忆后连手机都弄丢了,就别说相机了。 等候了将近一个小时,冲野洋子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前辈激动呐喊:“快拍!尤其在毛利小五郎出现的时候,快!头条稳了!” 清之介果断举起相机,调整视野,焦距中出现了女星和身着蓝色西装中年男人的身影,他们旁边还有一个女孩和一个小孩,但是被灌木丛挡到了。他们看上去聊得很开心,一点也不符合前辈口中的“刺激”。 而前辈已经快把自己整个人探出车窗,就差镜头怼着冲野洋子拍了。 清之介瞄了一眼车内所有不阻碍视线的地方摆满的冲野洋子的照片,对前辈工作的本意产生怀疑。 冲野洋子往里走了几步,前辈着急了,努力往前再挤了挤。 噗通一声,他栽倒下去。 清之介吓了一跳,连忙靠过去查看。 前辈脑袋朝下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清之介一言难尽地盯着前辈的惨状看了许久,半晌举起相机,拍下了前辈的印着“冲野洋子推”的胖次。 前辈气急败坏:“你怎么还拍呢,快来扶我啊!” 还没等清之介慢吞吞下车,他已经快步回到车内。 前辈勉强说道:“你刚刚应该拍到了吧?给我看看?” 清之介将相机递上。 前辈看着内存卡满满的粉色胖次,恼羞成怒:“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啊!” 第 5 章 前辈疯狂咒骂着清之介。 他气到发抖,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后辈。他以前带的后辈都是好宰的肥羊,只要稍微吓唬一下就乖巧地为他做牛做马,哪里有清之介这样的。 清之介:“可是,这不够刺激吗?” 他好像真心实意在苦恼这个问题。 “比如说‘私生饭为博爱豆注意故意露出’什么的……” “你给我闭嘴!” 清之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前辈好不容易平复心情,他大口地喘着气,手里夹了根烟,打火机按了好几下,都没成功将烟点燃。 “该死!”他骂道。 车窗敲了一下。 毛利小五郎严肃说道:“麻烦你出来一下。” 真是坏事一桩一桩地来!前辈连忙扔掉烟,握住方向盘,使劲踩油门。 车辆吭哧两声,一点也不动弹。 名侦探大叫一声:“喂!你这小子想往哪里去!” 前辈被捉下了车。 然而清之介还留在车上。 前辈挣扎的功夫给他争取了宝贵的逃跑时间,他轻巧越到了驾驶座,将手刹拉起。 现在就要开始跑路了! 清之介沉痛地想:前辈,一路好走!他会感恩他为他争取的时间的。 他学着前辈的样子踩上油门,皮卡一下子蹿了出去。 清之介并不清楚自己是否有驾照。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驾驶汽车,居然出乎意料地很熟练,大概以前也经常给谁开车,车技异常娴熟。 按照来时的路线,他将皮卡开回了编辑部。 老板间孤身一人的清之介,诧异问道:“怎么就你?” “被发现了,和前辈兵分两路,约定在这里碰头。” “好吧,那东西呢?” 应该说的是相机吧。但很可惜,清之介为断尾求生,在换座位的时候,将相机抛到了谁的怀里,现在也找不回来了。 老板大发雷霆,焦急在房间里踱步:“怎么搞的你们!一群废物!” 清之介为自己的失误表示抱歉,但他的歉意有限,很快把话题转向别的方面:“有盒饭吃吗?” 他饿得快要蔫扁了。 老板气笑:“吃吃吃,就知道吃!”他往里间指了指,将清之介赶了过去。 “编辑部”的盒饭很难吃,淡得一点味道也没有。清之介狼吞虎咽,一下子干掉了三盒饭。他将空盒扔到了垃圾桶,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直到傍晚,前辈都没有回来。在这段时间内,清之介通过观察,成功把握了“编辑部”内部的职务分配。 老板除了招揽员工和发工资以外什么也不干;中分驼背男人是写稿子的,因为凶恶的老板变得异常焦虑;光头的双胞胎兄弟,打手;还有个喜欢穿格子衬衫的维修工。 清之介:…… 他好像真的上了艘贼船。 前辈的迟迟未归使得气氛微妙起来。 老板凝重地问:“他走之前有说什么吗?” 清之介摇头。 除了一些无意义的惨叫以外,前辈什么都没有说。 老板:“这样想,就要考虑是不是那边的人来收买他了啊……” 驼背的面色有几分挣扎。 “本来就在怀疑是不是他出卖了消息,现在看,害得我们暴露的罪人果然就是他!” 清之介靠在椅子上,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背景音是争吵声,他居然安睡过去,好像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困过一样,直到老板把他叫醒,他还意犹未尽地半阖着眼睛,不满地打着哈欠。 老板:“啧。会有人带你去宿舍的,最好别想着跑路。” 清之介从来没有想过逃跑的事情。前辈带着他外出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了编辑部是个幌子,在这里工作的人也不是真正的审阅者,而是一群无耻下流的骗子。 清之介想学习他们的骗术。 能够卖出杂志,说明他们也是有点真本事的吧? 可就目前情况而言,这群只会开下三滥猥琐玩笑的中年男人,完全没有任何值得学习的地方。 清之介将目光放在了驼背身上。 恰好,驼背也望过来,他招了招手,说:“走吧。” 宿舍就在编辑部里间,小小的杂物室内随便铺了张脏兮兮的床垫,就算清之介的宿舍了。没有浴室和马桶,肮脏的灯罩下还有虫子在飞。清之介躺了上去,耳边响起了簌簌的虫子爬动的声音。 驼背替他关上了灯:“……睡吧。” 他叹了口气。 清之介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你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呢?” 驼背:“我?当然是因为钱啊。老板给的报酬还是很高的。你啊,后悔也晚了,现在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后悔吗?清之介确实是后悔的。他不应该坐错车,应该死缠烂打让太宰治带他去车站。他后悔没有学好日语,单凭罗马音寸步难行。 “不后悔。”他这样说。 换个角度想,现在的状况也很有趣。尤其是在白天的事情发生过后。有什么比潜入诈骗团体更加刺激的事情呢?前辈说过,新闻的标题就是要写得刺激,适当好处的刺激感确实能让人多看几眼,成功调动浑身的热血,清之介灵光一闪,似乎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眼猫一般闪着光,嘴角狡黠上勾。 驼背:“好吧。你们年轻人的世界我是不太懂了。” 清之介翻身坐起:“能不能教教我呢?” 驼背:“啊?” “杂志的内容都是你写的吧?那么大的工程量,你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怎么才能源源不断地写刺激的东西呢?” 驼背吐槽:“你想多了,哪有人会源源不断地产生灵感啊。”他苦笑:“只不过是套用模板,选择读者想看的东西去写罢了。真的有人会认真看这种东西吗?别逗我发笑了。” 清之介茫然:“可是……” 他努力组织语言,但仍然不能很好地表达出心里的意思:“写了就一定会有人看啊。” “你还以为是小学里老师认真批改的作业吗?”驼背笑着说:“只有你在认真写,剩下的不过只是求一个分数罢了,所有的东西都只有一个出发点,那就是钱。看到那些杂志了吗?现在的人喜欢看这些,所以我在写。” 清之介并不稀罕看八卦杂志,对于明星也没有任何兴趣。只不过是消遣罢了。他讨厌这样。 他又想起了昨天在极度惊恐下狂乱挥舞笔写下的东西。那个时候他确实被吓昏头了,恐惧到极致,大脑不得不分泌多巴胺,好让他不至于立马昏过去。强烈的兴奋感促使他写下那一刻的所感。 他所描绘的世界应该是个很昏暗的黄昏,或者是没有星星的夜晚,独自一人的男人悲惨地被怪物吞没。但只有一瞬间的感觉是无法完全补完整个故事的,清之介在中途就力不从心,不断思考之间,即时即刻的感受慢慢退却,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没人看的东西是没有价值的。” “怎么才能让人看呢?” “从钱出发,自然会有人看的。” 清之介沉默了。 他躺了回去。 驼背会意,把门关上了。 虫子在暗处扇动翅膀的声音变大了。 清之介莫名有点绝望。 他才“认定”自己是个作家,除此之外,他一无所有。作为这个世界上的新生者,他所拥有的一切被驼背的话全部摧毁了。 原来写作跟他想的不一样。 在看着文件的时候,他想要写出比这更好的东西。在桥洞抓住灵感的时候,他执拗地宣泄了所有的感情。 他好像不是那么热爱写作,但好像也无法离开它。 明明才写了几个字罢了。 他不喜欢畏缩不前的自己。 清之介强行让自己陷入睡眠状态。 他必须要补足精力,才有时间思考接下来的行动。两日极限奔波,他的精力也到达极点了,沾到枕头的瞬间,迅速昏睡过去。 早上七点左右,他被喧闹的敲门声吵醒。清之介揉着眼睛出门查看情况。 老板等人面色都不太好看,透过移门往外探,两位面色严肃的年轻人站在门口,见里面的人迟迟没有反应,又叩了叩门。 老板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他骂了一句:“又是条子。” 果然是前辈出事了。 清之介猫在墙角,暗中观察众人的动向。 老板走到隔间出,催促驼背去把门打开,双胞胎兄弟坐在了座位上,装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 “还有你!”老板大喝一声,推了一把清之介:“你去给他们倒水。” 警官进来了。 一男一女,看上去很好说话。 清之介倒了水放在他们面前。 “多谢。”名为佐藤的警官这样说。 高木警官掏出了笔记本:“其实,我们是为了贵公司的员工而来的。” “员工?”驼背讷讷道,“只有我们几个员工啊,您该不会是找错了吧?” “你们对这个人有印象吗?”高木掏出照片,上面是前辈的照片。 他经常开着皮卡到处找爆料,做专职狗仔,想瞒是瞒不过的,驼背只好硬着头皮应下:“是、是我们社的。他犯了什么事吗?” 佐藤目光一凛:“他因涉嫌恐吓、蓄意谋杀被逮捕了,现我们提出正式地搜查令,请你们配合!” 哦豁。 清之介挑眉。 他好像摊上麻烦了。 现在把锅都推到老板头上还来得及吗? 但最有效的方法果然是……把所有知情人灭口吧? 第 6 章 佐藤和高木显然不是单独两个人来的,等到例行问话结束之后,迅速有两名警察进来搜查。 老板流着冷汗退回阴影之中,他的后背几乎湿透了。警察问话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但这样直接地闯进他的大本营,还是前所未有的第一例。 那个蠢蛋到底闯了什么祸! 他在心里不断咒骂被抓起来的下属,拼命给清之介使眼色,将期望寄托在他身上,企图拖延时间,好让他想出合适的对策。 清之介微笑对他眨眼。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看上去不太健康。 紫色的头发和明显带有异域风情的面孔引起了警官的注意力。他虽然看着高大,身板却很瘦弱,尤其是那张失去血色的娃娃脸,看着像是被欺骗卖命的童工。 事实也是如此。 佐藤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个少年身上:“你也是这里的员工吗?” “是的。”清之介有条不紊地说道,“我刚刚入职,闯祸的人是我的前辈。我对他并不怎么了解,不过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吗?” 高木翻着笔录问:“那么……你就是昨天跟他一起出现在案发现场的员工?” 清之介点头:“好像是这样的。前辈下了车,说自己要去那里看看情况,嘱咐我先回社内。他好像跟那边的小姐起了争吵的样子。我当然要听前辈的。于是我们兵分两路,我先回来了,但是一直等不到前辈。” 佐藤的目光锐利:“这么说,你对于他的罪行完全不知情。” 清之介点头:“我昨天才刚刚入职。” 这样就和男人的口供有所出入了。 佐藤:“介意来警局录一下口供吗?” 清之介表现得有点紧张,他抿住嘴唇,再次点头。 这副表现完全符合被男人压榨的新手模样。 查案切忌主观判断,佐藤收起不必要的怜悯之心,重新盘问他人。 清之介悄悄回到里间。老板已经等得有些着急了。 先前警察在屋子里翻找可疑的物证,他只来得及急急忙忙收起还没销毁的赃物。说好的跑路时期还有一周,他们还没来得及将诈骗得来的钱财过明路,警察突然的上访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得自认倒霉。 无论如何,按照佐藤刚刚的说法,清之介这一趟是跑不掉了。他们得趁着这个时机赶紧逃跑,刚好能摆脱这个霉星。 老板哼了一声。心里有个计策悄悄浮上心头。 他示意清之介凑近他,用气音说道:“我们得赶紧想想办法!他做了这么不光彩的事情,我们可没有做!你再跟警官详细说说昨天的事情,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那要怎么证明我是清白的呢?我确实什么都没有做呀。” 老板一狠心,将手机递给了他。 “这是他的备用机,里面存了不少东西,很多私密照片他从很久之前就开始拍摄了。你就说你意外翻到了这个。这样,他的罪名是跑不了了。” “可是……”清之介不忍,“那样……” 都什么时候了,这个小鬼怎么还在孬呢!要是放任条子继续查下去,他们的最大秘密就要暴露了! 老板按捺情绪:“你也不想去警局吧?我跟他相处很久了。按照他的性格,你一定会被他反咬一口的!你也知道跑八卦的狗仔,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都能黑的说成白的,搞不好你也要因为协同犯罪,被关进去几天呢!” 清之介终于下定决心:“好!那我只能对不起前辈了!” 他握住手机,将要出去,又转身面对老板,颜色奇异的眼眸盯着老板:“您应该会保护我的对吧?” 啧,都这么大了,还像没断奶一样!老板窝火:“当然!” 清之介:“我知道了。” 他转身,身影一闪,消失在墙角,他快步走到双胞胎身边,语气急速而迫切:“老板说,让你把这个交给条子。前辈看上去是不能出来了……我们总不能把后路给断绝。最重要的是保证货物没事!有了钱我们才能顺利逃走。” 双胞胎中的哥哥惊疑不定,“你说的是老板?” 这明明才是个新人,老板怎么会对他说这些话,难道他真的得到了老板的信任吗? 清之介:“快点!没时间了!要是条子再搜下去,我们所有人都得遭殃!” 这对双胞胎喜欢偷东西。老板对他们的小癖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被警察搜到,可真的就麻烦了。 双胞胎中的弟弟着急说道:“那快点去!” 清之介:“等等。老板还说……” “说什么?” “老板已经在转移货物了。你们要给他争取时间。” “老板?” 双胞胎起疑了。在他们的印象之中,好吃懒做的老板都是等人来服侍的,没有别人的帮助,什么都干不成,只有骗取信任是一把好手,怎么可能会想到主动转移货物呢? “他说,他惹了□□,欠了一屁股债,不管去哪里,那人都会把他揪出来。你们要是想要钱,最好按他说的做。” 清之介轻呵一声:“快点,不然我们一点钱也分不到了!现在,就去条子面前打架,打得越凶越好!与其辛苦钱打水漂,还不如被关一个礼拜!” 他与双胞胎擦身而过,脚步沉重地走到佐藤身边,给她换了杯水。 佐藤看了他一眼。 清之介举起湿漉漉的双手:“去了洗手间。” 他像是这个年纪所有的少年一样,无聊地甩着手,将水珠甩得到处都是,甚至还溅到了佐藤的西装。 看着女警官身上的明显的水滴印,他晃了神,连忙说道:“抱歉,我现在就去拿纸!” 他刚刚抬起脚,身后的双胞胎突然凶猛地缠斗起来。 周围的警察拦也拦不住。 清之介将脚步放了下去,一改刚才的沉重,越走越轻快,他往里间走,顺手将老板藏身的卫生间从外面用柜子堵住,往自己睡觉的仓库走,顺走了破烂的铺盖。 他背起铺盖,抬头看着杂物室狭小的天窗,试探性地举起脚边的木头,狠狠往上一扔。 玻璃像是雪花一样向外落下了。 他轻巧跳到橱柜的顶部,阳光似乎触手可得。 温暖的日光照在他的手上,看不见的光线穿过苍白的肌肤,纹理下的血管和静脉似乎都一览无余。血液开始升温了。 回头看去,杂物室依旧阴暗。托老板的福,他在这里和虫子老鼠一起度过了一个不算美妙的夜晚。 是时候该离开了。 清之介摸着下巴,思考片刻后,他果断从窗台处跳下。 鼓囊囊的兜里飘出了几张福泽谕吉。 他吝啬地将钱重新塞回自己的口袋,大摇大摆带着黑吃黑得来的赃款跑路。 说句好听的,他可是继承了老板的遗志呢! 再说了,他的出场费可是很贵的。清之介没有记忆,但他觉得自己的工资是以百万起步的。为这么一家小小的杂志社工作了这么长的时间,还只收这么一点钱,他已经很善良了! 清之介咂咂嘴,往上提了一下自己的行囊,哼着歌重新上路。 大家,一个都跑不掉咯~ 他会带着所有人的愿望,自由快乐地生活下去的~ 靠着这些钱,清之介租到了一个窄窄的出租屋。位置不算很好,跟房东沟通也很费力。好处是不需要证件,付钱即刻入住。 房子很阴暗,大概只比八叠大一点,纳米型的房间,容纳了衣柜、厕所和一个书架。 霉菌在墙壁上自由生长,空气十分潮湿,下脚都感觉,青苔会在鞋底生根发芽。 清之介把铺盖放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灯泡一闪一闪的,看上去即将熄灭了。 啪。 灯丝烧掉了,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清之介无奈地躺下,自娱自乐地想:“好在能安全地睡觉了。” 这一晚睡得格外踏实。 第二天洗漱的时候,他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虽然吃住问题短时间都结束了。 清之介还是期望能想起来自己的过去。也许从事文字类的工作能给他带来某些关键的记忆碎片。 他留了个心眼,搜寻了不少消息,最后向着一家新闻社投稿。 他从来没有做过相关的新闻专业培训,但正好手里有个惊爆眼球的存活。 清之介揉着鼻子,又打了个喷嚏。 空气潮得出水,衬得他完全是个进城追梦的乡下人了。 廉价的墨汁滴在了桌子上,他胡乱蹭了一把,丝毫不介意自己唯一一件背心被弄脏。 “近日,米花内惊现变态跟踪狂……某著名女星……” 这样写不太好。 清之介将“女明星”删掉。 “近日,米花内惊现变态跟踪狂,其变态指数令人发指,竟然……这样做……丧心病狂……” 好,很完美。 清之介满意地放下笔。 这篇没什么内容,只是一昧抓人眼球的报道就完成了。 他试着往新闻社投递,然后火速冲往拉面店。 再不吃饭他就要饿死了! 新闻社几乎第一时间审核了这篇稿子。 栏目的主编面色凝重:“这……” 他们的报道都是有专员投递的。这样不明人士的投稿实在…… 但这篇报道的发表从公民的隐私权出发,层层铺垫,最终引出一整个犯罪团伙的覆灭,并且作者有理有据,甚至还呈上了一手的证据。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破防喊道:“怎么是用英文写的啊!他难道是个外国人吗!” 第 7 章 由无名人士提供的报道在社会上引起了广泛关注。 主编一方面感到荣幸,同样也对投稿人产生了好奇。 他到底是谁? 当然,在正式出版前,他们早已经通过和警方有合作的线人证实了投稿的真实性。据线人所言,此次事件警方还没有向大众公布,由于影响恶劣,参与犯罪的几人即将面临更加严重的指控。 这样清晰明了,仿佛每一个环节都亲身参与的报道,总不可能是警察匿名投稿的吧?主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甚至开始觉得,投稿人使用英文是为了规避黑暗势力对他的监控,刚开始收到全英文报道不得不找到专业翻译帮忙的抓狂也随之消散了。 无论如何,他按照来信附的地址寄出了稿酬。 同时,他也期待着下一次的合作。 被人念叨的清之介刚从拉面店走出来。 他换了身从杂货铺淘到了半旧不新的T恤,皱巴巴的面料刚好应对拉面四处乱溅的汤汁。清之介对筷子这种工具着实苦手,手忙脚乱控制住两根细细地木头棒子不四处乱滑就已经耗费诸多精力了,等到他连汤底一起喝干,甚至已经到了午餐时间。 喜欢赖床的年轻人推迟早餐时间,将午餐和早餐结合在一起,称其为早午餐。而清之介的目的不是为了多睡一会儿,单纯想节省点伙食费。 米花是个大城市。大城市什么东西都很贵,哪怕是一碗简单的拉面。就算再好吃,他也不得不就着干巴巴的面包边,数着日子去店里消费一次。 刚刚收到稿酬,清之介还不用担心生存问题,于是决定小小放纵一下,肉痛地在拉面上加了一片奢侈的火腿。 他轻轻咂了咂嘴,像猫一样伸了个懒腰,数出几张钞票垫在空碗之下就离开了。 报社给出的稿酬远远超乎他的预期。 今天报纸发行,清之介的一手实况引起了诸多讨论,社会上掀起了预防诈骗的宣传潮流,并且随着受害者冲野洋子的发声,单身女性的安全问题也被重度提及。 和她一起并且显示在报纸最显眼的版面的,还有名侦探毛利小五郎。 他从变态手中保护了受到威胁的冲野洋子,再度成为话题人物。 清之介瞥了一眼毛利小五得意的笑脸,不以为然地撇嘴。 什么名侦探,怎么看都是个自得意满的大叔吧?他回想毛利飒爽按倒前辈的英姿,又默默补上一句: 虽然身手很好就是了…… 他决定再度给报社供稿。 只要能一直写下去,他一定能找回消失的记忆。况且现在他还没有找到靠谱的工作,能凑合着挣口饭吃也不错。 可是,清之介只是描述了他自己的经历而已,勉强凑合达到了成为“报道”的标准,但他既不是专业的新闻人,也对这个行业不感兴趣。仅凭前辈和驼背教授的三流技巧,他的水平大概只能登上不入流的花边杂志。 于是,在此后的一个多月,他不断地被拒稿。 成堆的废纸堆满了垃圾桶。清之介将刀插入木桌,粗糙不平的表面多了数不清的刀痕。 他的手心抵住刀柄,用力地往深处推了一下:“可恶!” 到底为什么会被拒稿呢? 前辈说过,要吸引人的眼球,一定要牢牢抓住“刺激”这个关键词。他明明很努力了啊!从公猫被残忍阉割到地藏像前的贡品无故失踪,几乎每件发人深思的事件现场都有他的身影 废稿叠成了山。 他再一次把刀拔出来,长叹一口气。 干脆放弃吧…… 清之介甩了个刀花,重新将废稿定在了桌子上。 “可恶啊啊啊啊!好不甘心!” 怎么能在这里放弃呢,他还什么都没有搞明白啊!为什么拒稿,为什么没有任何回音,为什么落差如此之大,他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在家里待着只会更加烦躁,清之介抓起外套,走出门。到达这座陌生城市一周,他还没有完整地逛过米花。街上的人都带着虚假的幸福笑脸,他不由得有些乏味。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情能够作为素材参考呢。 脚步停住。在漫无目的中,他走到了米花日报的楼下。 来都来了,干脆进去看看吧。他心想。他逃避了自己的欲望,在心里巧妙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瞧,他只是偶然经过这里,想要拜访一下给他审稿的编辑而已,才不是为了别的目的呢! 巧的是,当他表示自己的来访目的之时,同样在前台登记的一位男士惊讶地看着他。 “哦,是你!”他惊讶地打量着清之介。 比起想象,面前的少年远比猜测的年轻许多,甚至稚嫩地还像个孩子,夹在青和蓝之间的眼眸闪烁着单纯且空虚的色彩。可从他的衣着来看,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坐下来说吧。”主编擦了擦眼镜,对清之介点点头。 原先是没有这样的环节的。但是这位年轻的后辈——也许可以这样说,他是有些惋惜的。 清之介坐下,还没等他问出口,就听到面前的男人说:“你没有认真地写过报道吧?” “如果认为报纸这一行只是玩具,你就大错特错了。我们需要优秀的一线人才,甚至不具有相关的才能,我们也会尽心尽力去培养。”主编的表情变得严肃,“然而。我们绝不欢迎半吊子。” 锐利的眼神穿透眼镜,似乎在诘问清之介。 一时间,清之介居然有些退缩。 他的确只是为了糊口才开始对报纸投稿的。报纸分为很多块的版面,其中新闻占大头,也有某些匿名投稿的诗歌和。从一块小小的版面壮大到一本精装的书籍也不是没有过。 清之介原以为自己会是那幸运的一员。毕竟他不是专业的记者,第一次投稿也不过是为了报复而已。而目前,摆在他眼前的,好像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于是他犹豫着上了路。 老实说,他并不喜欢写报道。 比起去各地搜集线索,他更喜欢宅在家里发霉。 大概是这样吊儿郎当的态度惹人生气了吧。清之介想,也诚恳地发问了:“那么,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是 他还是很想知道屡次拒稿的原因。 “新闻是谁写的?” “记者?” “记者是什么?” “人。” “既然是人写的报道,那么是不是更加应该关注人呢?在完整呈现事件的前提下,给报道增添人情味,比如用词,比如顺序的梳理……很可惜,你的关注点完全错了,如果是蓝鸟或者ins上面,我可能还会给你点赞,但放到实际情况下是完全不行的。” “并且……”主编实在忍耐不了了,“你是不是该好好学习一下日文呢?” 他控诉道:“虽然我知道对于一个外国人来说很难,但你能不能好好考虑一下对着翻译软件的我的心情啊!” 看着清之介眼下的青黑,他泄气:“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哎,好好享受人生吧。最近上映的星球决战挺不错的,去电影院坐坐吧,你会发现生活比把自己埋在稿子里有趣得多。” 清之介被客客气气地送出了门。 他看着自己的左手,有一瞬间的恍惚。 主编还是好好看了他写的东西,不管是猫猫狗狗,还是无人在意的杂草。不过看来不能再用英语了,不然主编真的要崩溃了。 “bm!” 爆炸产生的波浪掀起,仿佛连空气都为之颤抖了。远处的屋顶冒出灰色的烟雾,同时一股刺鼻的灼烧味窜入鼻尖。忧虑的人群驻足原地,带着同样担忧的表情目睹那幢高楼。 与过分高耸威严的大楼比起来,人群好像神明脚底的蝼蚁,区区一场大火就能撕碎用尽一切构筑起来的安宁。普罗米修斯盗取火焰,为此不惜饱尝被啄食肝脏之苦,然而那团成为希望的火焰却带来了巨大的灾难。人类与生俱来的畏惧在灾祸面前不断攀升,好像除了哭泣和泪水之外无处发泄。 清之介勾了勾眼角的泪痣。 无趣。 然而撕破寂静的嘶哑嗓音是如此响亮,从烈火中迸出来一般:“楼中所有人,全部撤离!” 在爆发的掌声中,穿着防护服的警官将女孩扶到一边,费力解开面罩,卷曲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他似乎笑了一下,身体摇晃着,骤然昏厥过去。 在乱糟糟的人流之中,清之介的眼睛亮了起来。 第 8 章 若是在以前,清之介从来不会对所谓的“英雄”感兴趣。但此时此刻,时机恰好,他有种预感,这个人会成为有趣的故事的一部分。 主编说得对,他确实没有将报道放在心上。这半个月来的经历太过离奇,他几乎无法思考自己到底为何而写,又为了什么继续写下去。要说赚钱,他不如去当牛郎。 他还是想试一试。 于是他连忙冲出人群,在救护车消失之前,抓住栏杆跳了进去,一把冲到昏迷的警官身边,用那种因为过度担忧而变得湿漉漉的眼神盯着大,意义不明的大喊:“Yu will be fine br!” 身边的医生和同样灰头土脸的警官愣住了,惊悚的眼神集中在清之介身上。 半晌,有人冒昧地问了一句:“你谁啊?” 清之介理直气壮,欺负躺着的人不会为自己辩解:“我是他远方的表亲,是日德混血哟。没想到出门买个饭也能撞见这种事……他不会有事吧?” 医生:“只是低血糖而已。” 清之介:“这家伙平时不都活蹦乱跳的吗?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想要糊弄过去的最好方法就是抛出另一个对面急需解释的问题,将自己变成有理的一方。直到到达医院之前,清之介都带着礼貌的微笑倾听解释。最后还被陪同的警官送到了病房,和他一起等待的还有一袋买给松田阵平的苹果。 因为在现场逗留到最后一秒,被沉重的保护服压得满头大汗,最后丢脸地在排爆现场昏过去的松田阵平一睁眼,就看到坐在床边的陌生少年。 他的肤色很苍白,但不羸弱。眉眼间和降谷零有相似之处,但目光远没有降谷零那样坚定,反而透露着一股狡猾的气息,好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隔绝了他的眼神,让令人不舒服的直白视线变得不那么直接。总的来说,就是讨厌。 看在少年穿的那件白大褂的份上,松田阵平收回个人情感,礼貌问道:“你是医生吗?”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手指按在了针头上,琢磨一会儿,还是将手背递到清之介的面前:“帮我拔掉吧,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要是没止住血也挺麻烦的。挂水就算了,要在病床上躺一天,比杀了他还难受。 清之介歪过头:“但是你还没有好哦。” 他将手心削了一半的苹果往上抬了一点,“你的朋友刚刚来过。他们很担心你。看到这个苹果了吗?他们刚刚送过来的。” 清之介满怀酸味地感叹:“真好啊,在日本能吃苹果吃到饱。” 水果贵得要死,他还得饿着肚子把饭钱压榨出来付房租。要是他也有这么多好心的朋友就好了。 刀花轻轻一转,苹果的皮贴着米黄色的果肉转下,果皮薄的几乎透明,而果肉干干净净,顺着光线看,果皮几乎是透明的红色薄膜。 “给。”清之介将苹果递给松田阵平,“你也不想浪费大家的心意对吧。” “哦、谢谢。”愣神间,松田阵平已经将苹果接了过来。 医院会定期向大学招募实习生和临时工,但像这么年轻的很少见。他也算医院的常客了,得到实践机会的少年无不一脸忐忑,像是清之介这么放松的从没有过,更别提坐在病人床边等着他醒来的。松田阵平对清之介感到可疑。 想这么多,他越来越像零那个家伙了。 松田阵平在心里啧了一声。 一定是想多了。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的推理并非无用。他眼睁睁地看着清之介抓出一张发黄的手帕,将刀擦干净之后,又掏出了一根铅笔,开始削尖笔芯。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的动作,半晌又低头看看手里咬了一口的苹果。 “你就是用这个给我削苹果的吗!?” 清之介理所当然:“对呀。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好吗!”松田阵平指着他的刀控诉,“哪有人用削铅笔的刀削水果的!” “是吗。”清之介无所谓地耸耸肩,“现在你见到了。友情提示一下,这把刀我还拿来切过菜和肉,刮过鱼鳞,这是我唯一一把刀。削别的东西之前我都会把它洗干净的。” 清之介自豪地比了个拇指:“免费蹭了医院的酒精!给你削的苹果最干净的!” 松田阵平看上去快要崩溃了。 他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看上去有点常识,但不多。虽然知道切东西之前要洗刀,但铅笔和食物共享同一把刀。如果刀有意识,一定会在他削铅笔的那一刻跳起来骂人了。 松田阵平:“你倒是换一把刀用啊!” “买不起啊。”清之介笑着回答,“当然,你要是愿意回答我几个问题,没准我就有机会买刀了。” 他掏出口袋中的笔记本,铅笔在纸面一点一点,满怀期待地看着松田阵平:“那么,松田警官,从你的出生开始讲起吧。”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哈?” 这讨人厌的小鬼到底哪来的? 还没等清之介问到想听的,探视者已经赶了回来,“哟,睡美人终于醒了啊。” 松田阵平一把将身后的枕头砸在了他的身上。 萩原研二接下,笑着说:“精力这么充沛,看来是没事了。” 他注意到一边的清之介,“哦?你看来已经有访客了。” 松田阵平烦躁道:“我不认识。” 清之介无辜开口:“现在,我暂时是你生活在国外刚刚回到日本的表亲。” “什么?” “毕竟要瞒过那些警官还是很困难的嘛。我看上去跟你毫无关系。”清之介表情凝重地点点头,“我这么年轻,还不想进警察局。” 松田阵平在脑海中将那些不对劲的线索全部连起来,“所以,你——” 身体已经自发行动,摆出了防御的姿势。就算躺在病床上,松田阵平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他只是累昏过去,远远没有到无法行动的程度。 “我是大学生。新闻社的。”清之介规规矩矩地做着自我介绍,“米花艺术大学的进修生,最近刚刚到日本。在事故现场看你,觉得你能帮助我完成作业。” 他给自己设定了一个虚假的背景。对于这个国家来说,他是不速之客,为了避免引起怀疑,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中,他可能都要用这段话进行自我介绍了。人类更加喜欢有学识的人,学生这个身份从天然位置来讲能得到更加宽容的对待。 他确实没有骗人,除了这个身份之外,一切都是真的。 “求求你啦,警官先生~”清之介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相对于同龄人来说,他的脸嫩得过分,从外表来看完全就是高中生。 就算是松田阵平也不免得叹息一口气,烦躁揉揉头发,直到睡扁了的卷毛重新变得弹力十足:“好吧好吧!真是受不了你了。先说好,我有权保持沉默!” “当然!”清之介眼睛亮起,拿出用所有余额买下的录音笔,慎重地放在了桌子上,“今天是20xx年x月x日……” “您为什么要选择这个职业呢?” 松田瞥了一眼萩原研二,后者正笑眯眯地注视着他们,用口型比出“不用管我”,可看好戏的眼神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pass。” 清之介做了标记,“那么下一个,您有想过死亡的事情吗?” “当然。”松田意外挑眉,“谁都会死吧?” “那么在刚才,你想到了什么呢?”清之介笔直地盯着他,“拜托了,我很想知道。” “虽然警方说是煤气泄漏产生的爆炸,但我闻到了别的味道。并且威力范围有限,应该是别的东西……你应该经常和它们打交道,可是我想不出,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猜到了那东西是炸弹,虽然规模在所有他貌似知道的种类之中排不上号,但那是炸弹。只要挨上一点,不断个手没个腿不能全身而退。 清之介的表情困惑:“不会害怕吗?” 他举起刀,比在拇指上。 “我害怕刀割到我,可我知道,它完全驯服于我。那么,和未知的东西进行拉锯战的你,究竟是怎么看待它的呢?” 他确实比起别人更加缺乏热情,以至于在看到松田阵平那一瞬间产生了迫切的一窥究竟的冲动。哪怕受到伤害也要坚持下去,到底是为什么呢? 松田阵平听得一愣一愣,“啊?你想得这么复杂吗。对我来说,它只是一道题啊。” “所有的难题,在解开的那一瞬间才是最爽的吧?只是我喜欢,仅此而已。” 萩原研二轻笑了一声,自然地将手放在清之介的肩膀上,拍了拍:“你想得太复杂了。对于这个直球笨蛋来说。不过……你觉得事故是什么呢?我听到有意思的猜测哦。” 清之介大呼不妙。他好像下意识说出了一些不该说出的话,再怎么说这两个人也都是警察。 他摘下不知从哪里顺来的眼镜,比了个wink,眼角的泪痣闪闪发光,“放心啦,我不会说出去的。” 白大褂被麻利扒下,他啪的一下合上笔记本,一边后退一边告别:“谢谢你啦松田警官,我回去赶作业了!” 他的动作快得惊人,甚至连一直控制他的萩原研二也不明白清之介到底是什么时候从他的手里滑出去的。只是转眼功夫,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录音笔还放在原地。 松田阵平拿起来,录音笔顽强闪耀着的红光迅速暗了下去。 松田阵平:“我什么都没有干!” 萩原研二若有所思:“小阵平……” “你该不会是被碰瓷了吧?” 第 9 章 即使故事的最后是以悲壮的史诗告终,依旧有人义无反顾走向亮如白昼的火光。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熔炉,黑暗是其中助燃的煤炭,有人消失在黑色的碎沫之上,有人忍耐痛苦,继续前行。 清之介想,他大概是第一种。 毕竟他很怕痛。挤到伤口会痛,撞到桌角会痛,就连被拒稿也会心痛得差点死掉。他很少哭,但是并不代表他完全没有眼泪。 他盯着涂鸦的乱七八糟的笔记本,微微叹了口气。 他可能永远也无法成为松田阵平那样的人。写作只是帮助他找回记忆的一种方式,就算他之前可能是某国的“作家”,现在也只不过是个穷困潦倒到马上就要吃不起饭的路人而已。 他摸了摸口袋。 本该乖乖待在口袋中的录音笔不见了。 大概是落在医院了。 他又丢了大概一周的饭钱。 好吧,他大概又得去面包店乞讨吐司边边了。在购买录音笔的时候,他还在二手杂货铺淘到了一只小锅,除了手柄掉漆以外非常坚固,用来煎蛋非常好用。现在刚好能用来剪面包。 被切下来放置一日的面包边硬邦邦的,但是炸一下就变成了金黄色,酥脆好吃,已经变成了清之介的每日餐品。 清之介鼓着腮帮子嚼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去找点别的工作试试。他在面包店的看板上看到了招工广告,附近有一家建筑公司正在招募工人,没准能去那里碰碰运气。 但当他颓废地拎着买菜用的布袋子走到工作地点的时候,却看到了上次见到的男人。 毛利小五郎翘着自己的八字胡,强行压着四处乱飞的五官,营造出一副沉稳可靠的样子。他表情严肃,在跟啜泣的女人说着什么。 周围是沙尘飞舞的工地,带着安全帽的工人默默地驻足原地。 真是倒霉,上次就是因为管闲事才被警察扣住,差点就要遣返回国了。清之介不觉得毛利小五郎是挡了他路的坏人,自己走到这一步纯属活该,但因为丢了工作的事情,还在暗暗记仇。 他不清楚上次毛利有没有看到了他的脸,会不会因此被当做在逃欺诈犯被抓起来。保险起见,他牢牢地将脸挡住,慎重地用围巾在脸上打了个结。 但没等他正式上工,工地就连同还没放下包裹的清之介被警车牢牢围了起来。 清之介:…… 他是不是跟毛利小五郎犯冲啊! 穿着笔挺制服的警员走出车门,他连忙装作平平无奇路人的样子苟在了角落。好在他来的契机刚刚好,随便敷衍了两句就被放过了。 工地发生了命案。前来调查的目暮警官看到毛利也是一脸痛苦:“毛利老弟,怎么又是你啊!” 毛利小五郎丝毫没有被嫌弃的自知之明:“我是陪同身边这位小姐来的。她的丈夫失踪了。” “你想说,这次的死者……” “正是如此。” 毛利小五郎说着,正义的铁拳降临在了某个想要偷偷溜走寻找线索的小鬼脑袋上。 “不要乱跑!” 柯南含着眼泪:“知道啦!我想上厕所!” “一天天的,就知道上厕所。”毛利嘀咕着,挥挥手:“快去吧,尿裤子就不好了。” 谁会尿裤子啊!柯南吐槽道。 等他走出毛利小五郎的视线,他迅速转变路线,到达案发地附近。受害者倒下的位置绘制了白线。尸体狼狈地趴倒在地上,嘴角的白沫干涸,没有任何打斗痕迹。 很明显的机械性窒息导致的死亡。受害者没有反抗这一点很不寻常。 他摸了摸尸体周围散落的砂石。 颗粒粗大,水泥搅拌机在另一个方向。这里才刚刚开工。据委托人所说,受害者大前天来监察工地,之后便一直失去了踪迹,今天才在这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奇怪的是,为什么恰好是在联络完“毛利小五郎”之后才发现的呢? “对,是超——奇怪的!”紫色头发的少年蹲在了他的身边,手里夹着笔记本,一边应和一边在纸上涂抹着什么。 刚刚是不是有人在耳边说话了? 柯南抬起头,对上了清之介炽热的眼神。 柯南:…… 这谁啊! 不对,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啊哈哈哈,大哥哥,你是……” 清之介将笔记本夹回腋窝,煞有其事地伸出手:“清之介,还没入职的工人。” 柯南:“哦哦。” 还没入职的工人,等等,那就是说—— 柯南:“呐呐,大哥哥,你什么时候想到联系这边的?” “昨天大概四五点的时候,包工头藤野先生已经下班了,因为我们在面包店碰面了,他的妻子是面包店的老板。”清之介竖起大拇指,“他吃面包,我吃面包皮。但是在这里上班,我就能跟着他一起回家蹭饭。” 他砸吧砸吧嘴:“真好吃啊,面包。” 话题拐到奇怪的地方去了。 柯南直觉这个人身上充满了诡异的气息,但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和这起案件有关。 “真羡慕藤野先生每天都能吃到面包啊。”清之介的声音慢悠悠响起,“虽然他们夫妻感情好像不是很好,甚至前段时间他们大吵了一架。真是不明白藤野先生啊,明明有个好妻子已经是件那么幸福的事情了,然而我昨天却看到夫人手臂上还有没好全的伤口。” 真相似乎模模糊糊浮现出水面了。 柯南抓住脑中的灵光一闪。他迅速冲到尸体面前,隔着手帕掰开了尸体的嘴。 确认了自己想了解的线索之后,他震惊地回头看着清之介。 “你到底是……” 证据不可能这么巧合就被摆到面前,唯一的可能是,眼前的少年含蓄地透露了真相。如果按照他所说,所有人的掩饰,藤野的犹豫,委托人对丈夫的憎恶都说得通了。 他真的只是个普通的路人吗? 少年无辜地回望着他。柯南站起来,两人的视线终于在同一水平线了。清之介凌乱的紫发被扣在安全帽之下,阴影将明亮的蓝绿色粉饰成暗淡的灰色。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柯南:“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你很面熟……”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被大型的猛兽盯上一样。柯南后退一步,浑身战栗着。 这种感觉,只有那个组织! 清之介将自动笔按进去,纤细的笔身在手指间打转,忽然,他比出了一个木仓的手势,对准柯南的眼睛。 少年狡猾地笑着,看上去真的像个罪无可赦的坏蛋了,“嗨,别害怕,我只想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 “也许我们能成为朋友?那样的话,我们能一起周末出去打电玩了。” 柯南突然开口:“大哥哥,这不太好吧!叔叔不会答应的!并且我被老师教导过不要跟陌生人走。” 他很确定自己没有在别人眼前暴露,甚至连什么都没来得及推理,会有人就这样关注一个被名侦探意外带来现场的普通小孩吗? 柯南不相信。 侦探怀疑一切值得怀疑的事情。 原本他应该接近清之介,好发掘他试图隐藏的事情,可清之介身上带着一股……令人不舒服的气息,他甚至怀疑跟他出去,会被毫不犹豫地杀掉。 毕竟,对方看他的眼神,实在像狼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清之介完全没这么想。 他只是觉得这个孩子有趣。 为了表示自己的友好,他先伸出了表示友谊的手:“我叫清之介,我不是坏人。” 这个遵纪守法,买菜用环保袋,遵守垃圾分类的善良黑户除了没有一张像样的身份证以外,称得上21世纪大好青年。 然而在柯南的视角之中,清之介的脸被打上了一层阴影,说出来的话也阴气森森,似乎在明晃晃地宣告“我的名字是xxx,记住即将要杀掉你的人”。 一定要告诉安室透才行!仅靠自己的力量是完全无法从他们手里逃走的!况且还不能牵连小兰和毛利大叔,还有身边那么多伙伴。 柯南冷汗直冒。 “我……” 他又后退了一步。 清之介皱着眉盯着他后退一步的动作:“我难道真的长得这么恐怖吗?” 也没有吧?去超市抢购都能被一帮姐姐阿姨投喂一把特价鸡蛋,路上花店的老板总是对自己特别友好,甚至热情地将卖不出去的鲜花送给他。 清之介自恋于自己的外表。他非常自信自己长着一张标致的脸,以至于能吸引全地球的人。 他搞不懂为什么会在柯南这里折戟。 他也没说很过分的话啊。 清之介想一定是自己的态度还不够端庄。现在的小鬼脑袋里想的都是很复杂的东西,更何况是神童。 “算了,你应该理解不了我令人恼火的帅气外表。”清之介宽容说道,“但我发誓,我没有半个字是假话。” “少年,你想要成为名侦探吗?我保证只要你和我合作,你一定能成为超越毛利小五郎的世界级名侦探,比肩福尔摩斯——痛痛痛!” 毛利小五郎额角蹦着青筋,收回自己的拳头,一把拎起柯南:“臭小子又跑到哪里去了。看吧,被奇怪的人缠上了吧。真是,现在的传销人一点道德心都没有了。” 还比肩福尔摩斯呢。 这小鬼能大学毕业就不错了! 柯南看着痛得冒出泪花的清之介默默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不管怎么看,这就只是个单纯的笨蛋吧。 第 10 章 尽管凶手的作案动机被完美还原了出来,但柯南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意思。 首先,出现了死者,这意味着又有一个家庭支离破碎,死亡永远是最可怕的事情。其次,他几乎是依靠着清之介给出的不算证据的证据推理出来的。就算明确了嫌疑对象,情况也不算乐观。 柯南在怀疑清之介。 这个少年有着日本不常见的紫色头发,深邃的五官和好像乐在其中的表情,几乎明晃晃地将“我有问题”写在脸上了。而他们聊了快一个小时,他也只从他口中得知他名叫清之介,目前在为一家报社供稿,并且工作不是很顺利,不然也不会求助于一个小学生。 哪怕柯南用尽浑身解数,都没能再从清之介口中套出更多的答案。 清之介要是知道柯南是这么看他的,绝对会茫然举起手,甚至迫切地希望柯南能从他身上发现更多不对劲的东西。因为他也不知道。 如果有时间的话,清之介很愿意和这位比他矮了快五个头的男孩聊上一会儿。但很可惜,他似乎上了名侦探的黑名单。 毛利小五郎从一开始就盯着他看。摆出不放心的交叉双手的姿势,虎视眈眈的,好像自家小孩一个不小心就要被面前这个骗子骗光存款。 清之介用气音询问:“毛利先生之前就是这个样子吗?” 他扶了下帽子,意识到工地今天不能开工,顿时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柯南:“……也不是啦。” 毛利小五郎仅有的慈爱全都给了女儿,分给柯南的关注大概是出于昨天晚上看到的防诈骗广告吧。 因为柯南有意试探,毛利小五郎一不注意,两人又凑到一起聊了起来,甚至清之介还得到了一张一次性的写着柯南电话号码的便签。 变小的名侦探很在意清之介的底细,求助了灰原哀之后,拿到了一个安全的虚拟号码。谁让清之介穷到没有手机呢?但只要清之介收下,柯南就有三成把握了解清之介的动向。 警察将藤野夫人带了过来,正在进行问话。柯南一心二用,既关注那边的进展,又不放过清之介这个不确定因素。 清之介不太开心:“像他这样的大人物,大概不会关心有了上顿没下蹲的人的担忧吧。我可没空去搞诈骗什么的。再说,我连印小广告的钱都没有,更别提买手机了。” 他抱着能在工地吃饱饭的期待来的,结果这些人的到来把他的愿望粉碎了!今天又要饿着肚子睡觉了…… 柯南:“……” 看出来了,这个人,真的很穷! 现在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从国外偷渡过来的童工啊! 柯南:“你的英语好吗?” 清之介:“你说呢?我用英语做笔记,最近还因为这样被主编骂了一顿。” 可恶。 他真的讨厌日本字。 说着,清之介又陷入了自闭模式。 “真的好难懂啊国文为什么世界上要有国文这种东西说话用嘴不就好了吗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应该也有能把话转化成文字的方法吧哦世界上已经有这种东西了只是我没钱买而已……” 柯南:“振作一点啊!” 他抽着嘴角,看着清之介游魂一般站了起来,透明的魂魄仿佛从嘴里飘了出来。 “再见,我需要去冷静一下。不然我可能会袭击那边正在吃东西的毛利先生。” 柯南转头。 “?” 正在吃波洛咖啡厅速递三明治的毛利小五郎分给他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招招手:“看什么看,到午饭时间了,还不过来赶紧吃点东西。” 柯南接过三明治,坐在了毛利小五郎身边的位置。 “安室先生来过了吗?” “你没看到吗?他好像很忙的样子,把东西放下就走了。”毛利咬了一口手里的食物,“总是这么麻烦他也怪不好意思的。” 柯南撕开包装,尽管三明治被好好包装起来,仍然不可避免有部分面包屑撒在了手上。 虽然嫌疑人的范围缩小在了三人之间,清之介也给出了有趣的解析,但最关键的证据完全没有下落。撒在尸体附近的砂砾该怎么解释…… 柯南将手上的面包屑抖掉。 等等。 他好像知道凶手是怎么作案的了。 他把视线默默转移到毛利小五郎身上。 对不起了,叔叔! 毛利刚刚将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嘴里,满足咽下:“不管吃几次都——”熟悉的感觉传来,眼皮沉沉地要坠下,他张着嘴,喃喃出最后一句话:“哈伊,又来了。” 沉睡的名侦探大功告成。 柯南将三明治放到一边,手已经在调节变声器了,还没等他伪装成毛利小五郎深沉道出开场白,礼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吃饱了是吗,这个是不要了是吗,我可以吃这个吗?” 柯南沉默了。 他抬起头。 清之介的眼放着饿狼一般的贼光,手速快到出现残影,迅速捞起了他刚刚放下的三明治,猛得撕了一口,还比出大拇指:“放心,不会浪费的。” 柯南:…… 柯南:………… 谁问你会不会浪费了!三明治他一口都没吃!还有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忍者吗! 该死,还偏偏是这个时候。 毛利小五郎已经被麻醉了,现在该他上场了,不然凶手就要逃之夭夭了! 柯南:“啊哈哈哈,大哥哥你拿去吃就好。” 赶紧走吧! 不合时宜打扰了推理的某人并没有自知之明。 清之介蹲在了柯南身边,在第一口的狼吞虎咽之后,开始慢吞吞进食三明治。 “你真是个好人啊。”他感动说道:“以后肯定是个善良的人。” 不用以后了,他现在就是。柯南哽住了。为什么要加“以后”这个词啊! 不行,得换个人进行麻醉了!高木警官还是佐藤警官? 问话结束,那边的藤野夫妻即将离开了。留给柯南的时间少得可怜,然而清之介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找他说话。 “这个好吃。这是哪里买的,要多少钱?” “在波洛咖啡厅,价钱我不记得了,是叔叔付的钱。” 清之介忽然叹气:“算了,肯定买不起的。藤野先生真可怜。” 柯南敏感转头:“……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清之介理所当然说道:“因为他杀人了呀。” 他鼓动腮帮子将食物吞下,“杀人就要进监狱吧?这么多警察,他逃不掉了。进了监狱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柯南的眼神瞬间锐利:“呐,大哥哥你怎么知道谁是凶手的呢?我好好奇哦,告诉我吧!” 清之介:“啊。” 他无辜地回望着柯南,忽然笑了笑:“这是很明显的事情呀。” 眼中的湖泊结了冰,他却露出亲和的笑容:“藤野先生那杀人犯一样的眼神,我是不会认错的哦。” 似乎照镜子一样。清之介如他印象中试图掩盖事实的嫌犯一样露出了残忍的表情。 柯南顿时毛骨悚然。 “哈哈哈哈哈哈。”清之介发出了一阵爆笑,“你真该照照镜子。” “别害怕啊,我真的是正经人!” 清之介从柯南鼻梁上摘掉眼镜,架在了自己的鼻梁上,遮住了过分灿烂的眼。 他装模作样地推了下眼镜,将帽子扣得更加严实了。 “既然毛利先生睡着了,那么我来当一回名侦探吧。” 清之介踩了一脚毛利小五郎的皮鞋,装模作样地道了声歉,趾高气扬地从那个灰扑扑的皮鞋印上跨过去,带着自己独有讨人嫌的腔调宣告:“不会吧不会吧,警官大人,你们还不知道凶手是谁吗?” 第 11 章 高木转头,表情严肃地制止这位即将扰乱现场秩序的少年:“请安静。” 清之介耸肩:“毛利先生刚刚将自己毕生的经验传授给了我,并且我已经解出这个案件了,你不想知道怎么回事吗?” 高木问站在清之介身边的男孩:“真的是这样吗?” 柯南的内心在剧烈斗争。 他知道清之介不可信,但是…… 他咬着牙说道:“是。” 作为一名侦探,他好奇清之介的推理。 可很遗憾清之介并不是一名真正的侦探,但加上算上秘密的过去和爽快接受的新身份,他能短暂地给自己开个外挂。 “嫌疑集中在三人。因死者出轨而产生憎恶的妻子,与死者产生婚外情但被单方面分手的藤野夫人,因为被出轨而愤怒的藤野先生。” “清之介!”藤野咬牙切齿道,“亏我那么对你!” 清之介静静地看着他:“我不是野猫,不会对那一袋面包皮对你产生感恩之心的。尤其是你只想把我当成不在场证明的情况下。” 藤野颤抖了一下,他的妻子受惊般依偎到他的身边。 清之介继续:“死者的死亡时间约昨天下午3:00-4:00,看似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但我很好奇,藤野先生,可以告诉我,在给我面包和告诉我工作时间和地点之后,你去了哪里吗?” “我去看电影了。”藤野啧了一声,语气很不好,“刚才不是说了吗?电影院有监控,你可以去找。” 作为对妻子动手的道歉,请她看一场电影,这样确实说得过去。 清之介接着问:“去看了哪场电影?” “新上映的星球决战!够了吗!?” “据我所知,近期最热门的电影是哥斯拉,星球决战的排片非常少,昨天下午四点半只有一家电影院有放,而很不巧的是,那家电影院恰好在这附近。藤野先生,电影票是你买的吗?” 藤野夫人:“……” 她没有说话,女人的手无力地从丈夫紧紧夹住的胳膊上滑了下来,她眼里一片麻木。 “那就够了。”清之介歪着头笑,眼镜从鼻梁上滑了下来,眼神如浮光般捉摸不透:“真相已经水落石出了。” 高木警官忍不住问:“什么意思?” 他刚刚说完,就被佐藤瞪了一眼。 清之介:“死者衣衫整洁,虽然约在这里见面,但仍然穿着笔挺的西装,带了自己最名贵的表。甚至摘掉了婚戒,不是有婚外情,就是不想被发现自己已婚的现实。” 他笑了笑:“对婚姻的忠贞确实是个有趣的命题。这个暂且不提,我们的被害人两点半从家里出发,带着满心的喜悦来会见情人,见到的却是情人的丈夫。藤野先生我说得对吗?” 他像个等待老师夸奖的好学生,虚心地向嫌疑人之一求教:“我知道你一般都会开车上班,轻量型轿车和卡车的吨位是不一样的,而恰好只有你同时拥有两种车,平时只开卡车过来的你怎么偏偏开了轿车呢?不怕车子被弄脏吗? “虽然来的时候周围的车痕几乎都辨认不出来了,但是你开的车留下的印记特别深,可以看出昨天你将车子停在了一个平时不会停的位置,甚至粗心地将车头露在了外面。” “我猜,那天你并没有驾驶车辆,而是藤野夫人随后赶来,她并不熟悉这片区域,所以只能急急忙忙将车放置在一边,打算阻止即将杀掉情夫的你。” “这一切都只是猜测!”藤野低吼道,“你没有任何证据。” 清之介奇怪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找证据?我又不是警察。” 他转向一言不发的受害人的妻子:“受害人的眼睛向外凸起,布满血丝,他有高血压。你应该很清楚这件事情吧?” “这有什么关系呢?”女人问道,“我什么都没有做。” 清之介点头:“对,你什么都没做,你只是递给了他一杯掺着葡萄柚的饮料而已。” “在赶来的路上,受害人开始头晕目眩,摔倒在水泥搅拌机附近,沙粒钻进了他的衣服,他勉强站起来,赶来赴约,却见到了另一个想要杀掉他的人。” “尽管死者是个强壮的成年男人,但在葡萄柚果汁的作用下,他甚至都无法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大概藤野先生自己也没想到吧,本该与他进行殊死搏斗的情敌就这样轻易地死在了他的手里。” 清之介有些可惜:“他原本想要跟藤野夫人一起去看电影的,真是遗憾。” 他对受害人三心二意的行径表示不屑,只是可怜两张电影票白白浪费在了一对各自暗怀鬼胎的夫妻上。 是的,于他而言证据并不重要,凶手在他眼中一目了然。爱可能很难被人发觉,但恨意和杀意一旦泄露一点,菟丝子般柔弱蔓生的黑暗将永远驻扎灵魂。清之介能轻易地从一群人之中察觉到这细微的杀意,他认为这是一种天赋。 作为侦探也只是半吊子,像是机关枪一样突突将所有的推理弹出,他终于意犹未尽地停下了。 推理只是推理,嫌疑人该如何成为凶手还有待考证。毕竟他完全不懂刑侦方面的知识,只不过来凑个热闹罢了。 ……况且,现在的情形还挺有趣的。 柯南盯着他若有所思,警察好像已经完全相信他是毛利小五郎的弟子了,没等清之介提出告别,高木便大步走过来,热情地说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毛利先生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收了弟子啊。跟安室先生真是截然不同!” 清之介笑眯眯地跟他握手:“哪里哪里,我要跟毛利老师学的还很多呢!” 之前因为被毛利小五郎敲了脑壳而怨念在心里咒骂臭大叔的场景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清之介已然成为毛利侦探事务所优秀毕业生,一边装作老熟的样子调侃,一边观察高木的神色。 他似乎完全忘记了清之介这号人,哪怕他们一个月之前见过一面。清之介目前还在政府名单上的通缉犯。 眼镜居然还有这样的奇效。他明明只是带上了眼镜,所有人却都跟瞎了一样和“毛利的弟子”寒暄,清之介大受震撼。 他瞥了一眼全神贯注盯着他的小鬼,笑着退回了柯南身边:“哎呀,能在这里遇到您也是缘分呀。虽然还没有从毛利先生手下出师,但我相信以后我们还能继续合作的。” 合作个鬼! 柯南在心里吐槽道。 被害人的家中搜到了在榨汁机中还没来得及清洗的葡萄柚残渣。佐藤将他的妻子带走问话,藤野也被押进了警车。 等事件稍稍告一段落,佐藤终于歇了口气。 她看到了正在一边无所事事踢石头玩的清之介,不由得拧起了眉。 有点眼熟。她好像不知道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少年身形瘦削,稍微有点猫背,阴郁盯着自己的双手时像块大型的黑影。他很在意手上不小心沾到的黑色痕迹。也许是他散发的怨念太过深重,柯南忍无可忍地递给他一瓶水。 少年笑着接过,拧开水瓶将手冲洗干净。 直到这里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他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稍微有点聪明的少年,佐藤在心里责怪自己大惊小怪,打算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收尾这件事上,她忽然看到了少年做出了眼熟的动作。 他甩了甩手。 水珠在空气中乱飙,柯南嫌弃地连连后退好几步。 事务所,弄湿的衣服,消失的少年。 佐藤忽然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了。 她将手中的东西一把推到身边事务员怀里,冲着清之介走过来。 清之介当然看到了她的身影。 他心道糟糕,手已经做好了准备,将帽子和眼镜一起扣到毛利小五郎头上,少年显眼的紫色发丝暴露在空气中,没了眼镜遮挡,眼角的泪痣毫不吝啬地散发自己的魅力。 他对着佐藤比了个口型:来抓我呀,警官大人。 他露出了挑衅的笑,然后毫不犹豫地背对着佐藤奔跑起来。 佐藤大怒:“赶紧停下,清之介!” “等等,清之介?” “那不是在逃嫌犯吗!?” 被警察包围的清之介没有任何紧张感,肾上腺素不断分泌,在极度的兴奋之下,他感觉难得轻松,好像从某种枷锁中逃脱出来一样。 他奇异地发现自己竟然在享受被追逐的过程。 他跨上围墙,墙里墙外都是拿着枪的警察。身为倍镜的焦点,清之介没有半点畏缩。 “嗨,好久不见。” “清之介,赶紧下来,你只是需要接受调查,嫌疑还有待考证,不必走到这种地步。” “但是我不喜欢警察局。”清之介的脚尖踩窄小的围墙之上,“要是愿意包我一日三餐并且给我足够的空间我还能考虑一下。” “但是很遗憾,今天还是算了吧。” 他吹了声口哨,弯下膝盖,腹部的肌肉绷紧,矫健地跃到路过的卡车之上,抓着捆绑的绳索攀上车顶,摇摇对着举着枪半晌没动作的警察敬了个礼。 直起身,他暴露本性,露出了恶劣的笑容:“下次再见,亲爱的税金小偷们。” 第 12 章 目睹了一切的柯南哑然无声。 清之介的行为成功激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怒火。所有警官都咬牙切齿地继续干活,已经到撤退阶段了,他们都还义愤填膺地盯着清之介离开的方向瞪眼,好像能用意念将清之介活剐了似的。 柯南缩了缩脖子,假装无视坐在毛利小五郎身边。 这时候还是不要跟清之介扯上关系的好,绝对会被迁怒的! 他这才知道清之介之前究竟被牵连进什么案件。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之中,柯南大致摸清了清之介的性格。 被拉进诈骗团伙不愿意去警察局,趁机让上门的警察一窝端了诈骗分子,自己光明正大溜走什么的,确实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但无论怎么说,光天化日挑衅警视厅权威还是太离谱了! 哪怕之前清之介只是“在逃嫌犯”,现在他的危险程度直直提高了十个层次,正式成为了所有警察的敌人! 任何怀有怀有信念的警官都无法容忍这种张狂的话,更何况还是出自一名身份不清不楚,具有嫌疑的人口中。现在,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想要从人群中揪出那个欠揍的小鬼,好好教教他该怎么说话。 清之介那样熟练地逃跑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要是经常做点见不得人的东西,因此经常和警察碰面,在碰撞中产生了对警察的厌恶和不满情绪也说得通,那点违和感好像也能解释清楚了。 不过跟清之介相处的时候,柯南并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反感情绪。既然对警察这个职业没有任何偏见,又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柯南正在沉思,身边的毛利小五郎突然哼哼两声,苏醒过来。 他脸上还残留着睡意,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直直将脸上的黑色笔迹揉花了一大块,看着越来越像熊猫了。 柯南心里一咯噔,连忙将手里的黑色水笔远远扔掉,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坏了。 半个多小时以前,清之介闲着没事干开始观察毛利小五郎。 他盯着熟睡的名侦探几秒钟,迅速挪开了视线,开始对沉睡的名侦探评头论足:“不管怎么看都是个普通的睡着的大叔嘛!” “而且还会打呼!到底怎么做到让这么多人喜欢他的!”清之介忿忿不平,“这一定是资本家的阴谋!” “叔叔跟资本家没有一分钱关系吧!” 清之介嗯嗯两声,从口袋中掏出一根水笔:“但我今天冒充毛利先生的弟子成功增加了他的威信哦,怎么看毛利先生都要感谢我吧?” 柯南有种不好的预感:“哎!你等等!” 清之介无辜转头:“啊,你说晚了。” 毛利小五郎的胡子上又多了一层胡子。 清之介甚至还热情地分给柯南一支笔:“一起来?” ……回过神来像是被下了降头似的,两人丧心病狂地在毛利小五郎脸上画了一堆奇怪的东西。柯南只勉强画了几根猫胡须,剩下的全由清之介代工。 于是毛利小五郎变成了这副熊猫见了也要羞愧的模样。 毛利小五郎怀疑地盯着柯南,气冲冲地质问道:“是不是你干的!” 柯南连忙摇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叔叔!” 抱歉了清之介! 柯南:“是刚刚逃走的那个哥哥做的!” 他卖队友卖得脸不红心不跳。 第一,清之介确实做了这件事,并且毛利脸上的盛况几乎完全出自于他之手。其次,柯南跟清之介连朋友都说不上,而清之介跟毛利小五郎甚至都不认识,将锅甩给不在场的清之介才是最好的选择。 平成时代的福尔摩斯的心眼弯弯绕绕,第一次将自己的演技用在这种地方。 工藤新一是个早熟的小鬼,柯南更是,无论哪个身份,他好像离这种无聊幼稚的恶作剧太远了。今天难得被怂恿,他却无比后悔自己不听话的手给自己招惹了大麻烦。 要是被叔叔抓到绝对会死定的! 柯南故作镇定,懂事地将湿透的纸巾递给毛利小五郎,“叔叔,擦一下吧!” 毛利睁大眼睛看了他半天,哼了一声抢过纸巾开始拭擦。 这时候,柯南的口袋想起了铃声,他连忙说道:“我去接个电话!” 电话接通,先是一段车鸣声,而后恢复寂静,只听到清浅的呼吸声。打电话的人颇为气定神闲,没有故意等到柯南说话才开口,率直打招呼:“哟,柯南。” 少年的声音被电流裹挟,语音中那半点漫不经心被无限放大,听起来狡猾得像只狐狸。还是只逃出生天的狐狸。 柯南不可置信:“清之介!” 他确实没有想到少年这时候会给他来电话。这跟杀人犯重新回到杀人现场欣赏是一个道理,他低估清之介的劣根性了。 “你现在……”柯南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戳了戳,他往后一看,被身后层层叠叠的人影吓了一跳。 清之介依旧带着笑:“你想问我现在在哪里,对吧?” 他靠在公共电话亭上,卷着长长的电话线。身上的卫衣沾了点灰,围巾也弄脏了,靠着那张得天独厚的脸,看上去不狼狈,像个玩艺术的落魄帅哥,懒散靠墙的画面让周围的女孩子窃窃私语半天。 他抓到一个盯着他看了半天的少女,轻佻地给出一个wink,把人家整脸红了才收回笑容。 视线转移到路牌上,他的声音轻快:“我猜,佐藤和高木警官一定在你身边吧。没关系,我没那么小气,把扬声器打开吧,我告诉你们我在哪里。” 真的有这么好心? 几乎所有人都冒出了这个疑惑。 佐藤做出口型,柯南点点头,少年清爽的笑音顿时充斥了这个安静的空间。 清之介:“诶——看来照做了呢,好吧我告诉你们。”他盯着路牌一字一句复述:“横滨地标大厦,大家应该知道怎么走的吧。还有,毛利先生!” 柯南又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黑着脸企图弄干净自己脸上笔记的毛利小五郎:“啊?!” 他实在对熊孩子没有任何好感,怒上心头,从柯南手里抢过了手机:“臭小子,小心别被我抓到。” “不要这么生气嘛老师。柯南他毕竟还小,犯错也是难免的,小孩子嘛,稍微教育一下就好了,千万不要责怪他啊。” 清之介:“啊,时间要到了。那么,再见了,各位。” 毛利小五郎转向柯南:“他什么意思?” 柯南心里一咯噔:完了。 成功给小朋友扣黑锅的清之介神清气爽。 终于又到了横滨。 他心里已经有了目的地。 第 13 章 有时候清之介也会思考,自己是否是个天生冷血的怪物。 一个月之前他还带着流血的头颅在街道上惊慌失措,执念于丢失的过去。他能察觉出自己是怎样的人,就像一本日记,上面写满关于主人隐秘的回忆,被水浸湿后依旧可以从晕开的水墨之中察觉出优雅字体下狰狞的一面。在适应环境之后,他迅速转变了自己的态度。 清之介一定习惯于游走于危险之间。 这对于作家来说可不是什么优秀的品质。 清之介猜测自己大概是个恃才傲物,不太好相处的人,并且很有作秀的能力——作秀似乎用于贬义,那么换个词吧,清之介觉得自己是一位充满个人魅力,并且擅长化解困境的作家。 哪怕这个“作家”敏捷地像猴一样,比传说中的怪盗更加轻松地逃脱了警方的搜捕,比罪大恶极的坏蛋还要嚣张地在近十名警官的眼皮子底下放了狠话。 他对警官们稍微有点抱歉,但丝毫没有反思自己的行径。他不喜欢警察局,虽然不讨厌警察,但也称不上喜欢,尤其是在自己惹麻烦的情况下。 有人告诉他,如果被条子抓到,那就做点不要丢他的脸的事。别像个废物一样求饶。 清之介不记得那个人是谁了,但似乎还记得冰冷的东西贴着脸轻拍的触感。所以他依照本能照做了。 挑衅警察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可当时他像是被什么附体似的,穷酸倒霉的清之介不见了,他变成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他依靠本能做出了目前的“自己”不会做出的事情。这算是面对暴露事件的一种保护机制,因为清之介并不打算老老实实去警局,唯一的方法只有逃跑,还要逃得帅气。 所以,过去的影子短暂地依附上了他。 要知道清之介现在是日本黑户,还妄想着能够在日本文坛大放异彩,窝在那间窄小的出租屋中做梦,仿佛大奖已经唾手可得。这样的清之介,怎么可能做出断绝自己前路的事情呢? 被警察盯上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可“他”却不这么想。头脑还在冷静思考该怎样无声无息退场之时,身体已经自发行动起来,张狂地走上台前。 他以前到底是怎样的人呢?小偷、演员?还是个单纯爱演的坏蛋? 清之介喜欢突发事件。也许他应该好好跟另一个自己交流一番,没准能得到有趣的故事。 他有点迫不及待了。 再往前走几步就到了武装侦探社。 清之介对这个地方有了浓厚的心理阴影,可为了找回记忆,他不得不来一趟。不过比起之前身无分文,现在他的情况倒是好了不少,身上还带了张面值一千元的巨额纸钞。 之前情况窘迫,现在好歹有点闲钱了,总算能提出正式委托了。 清之介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将那张钞票推给男人:“这是定金。” “等事成之后,报酬不会少于这个数。”他比了个五。 国木田盯着静静躺在桌面上的一千日元,忍不住推了推眼镜,带着询问的口气:“五万?” 他马上看到少年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呢!我说的是五千!” 五千日元,就算省着点用,差不多三天就能花光。 国木田陷入了沉默。 早知道太宰治带回来的人都是麻烦人物,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异想天开的人。清之介表现得好像武装侦探社是漫天要价,故意欺负委托人似的,让他也不禁迟疑:难道五万的委托费真的很高吗? 国木田:“抱歉,五千连事务员的工资都发不起。” 金属的笔杆划出锐利的弧线,国木田丢给他一张照片,“况且你掺和的事情对我们来说也是麻烦,我也需要好好思考一番才能给你答案。” 武装侦探社确实不太重视报酬的问题,能求到他们面前的都是些不缺钱的人物。网上的委托也经过精心挑选,像是清之介这样做白日梦的屈指可数。 清之介若有所思地看着照片。 他来之前并没有对立马得到结果报希望。报酬他暂时拿不出来,定金是他身上所有的剩下来的钱,甚至连回去的车票都没买不起了。 当他看到照片的时候,模糊的记忆开始回闪,脑袋隐隐作痛着,他不舒服地皱起了眉。 照片上是穿着黑色卫衣的清之介,模糊的像素并没有将他的表情拍得很清楚,被笼罩在帽檐之下的看不透的表情,被风吹乱的头发,微妙地透露出他是个不好招惹的危险人物。 清之介认得这里。这是他刚刚醒过来时所处的那块区域,便利店就在这前面。然而这时候,他的身上没有任何血迹,手里也没有文件。 他产生了将一直放在口袋中的诗稿拿出来的冲动。 但当着国木田独步的面,他克制住了。哪怕这能够让他更快捷地找回记忆。 武装侦探社并不是虚有其名,清之介很确信这一点,恰恰因为如此,他该小心藏好自己的尾巴,仅仅将不致命的部分显露出来。 他有种预感,诗稿一被曝光,敌人就会蜂拥而至。 促使他失忆的事件一定发生在这段时间之中。可线索就此中断。 国木田对太宰的“朋友”并不感兴趣,这些东西全是吩咐新入社的小孩去做的。就情况来看,清之介的委托用来练手再合适不过,起码中岛敦和泉镜花明白了基础工作的流程,顺便跑腿帮乱步买了一堆零食。 虽然,给乱步买零食才可能是重点。 清之介捏着照片的手指节泛白,突然出声:“五十万。” 国木田:“?” 他讶异地看着清之介。少年穿着干净,但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寒酸,能用的定金也只有区区一千块,怎么敢夸下海口,说能给出五十万呢? 清之介:“不,我出五百万。” 这回国木田是真的被震惊了:“你确定吗?” 他的眼神微妙:“五百万不是小数目。” 他隐晦地劝清之介三思。 太宰治先前随口说起过清之介,说自己捡到了一个危险人物。虽然太宰治很不靠谱,但他看人从来没有出错,因此无论清之介出多少钱,国木田并不打算接下他的委托。 “五百万还不够吗?”清之介问道。 他不满地鼓起了脸,“我说啊,你们不要太过分,五百万就该满足了吧?” “不是钱的问题!是——” 太宰治拍了拍清之介的肩膀,笑着从少年的钳制中抽出手:“哟,五百万的委托呢。国木田,接下来吧。” 他甩着被掐红的手抱怨:“你也太不留情了吧,很痛的哎。” 清之介:“谁让你走路没有声音的,吓了我一跳。” 国木田:“……” 这两人关系看着挺好啊。 太宰治笑:“最近怎么样,去东京了吗?” 清之介:“……” 清之介:“…………” 他顶着一张臭脸回答:“没有,去了米花。” “诶。”太宰治吃惊,“米花和东京不是一个地方呢,真不巧。” 他怜爱地敲着清之介的脑袋:“怎么会这样呢,是坐错了车吗?这段时间有没有吃饱呀,这次不会再走错路去东京吧?” 迷路·饿肚子·清之介:…… 他恼羞成怒,将太宰治的手重新拍掉,“你好烦啊,是我妈妈吗。”他深吸一口气,转向国木田,“所以,委托?” 太宰治站在清之介身后笑,眯着眼睛回答:“接下了哦。” 第 14 章 清之介价值“五百万”的委托正式被侦探社接下。 离开侦探社的时候他满身轻松,离开前还跟太宰治寒暄:“多谢您!要不是您,我现在还在桥洞住着呢。” 太宰治:“嗯嗯,不客气的。现在在为杂志社工作吗?” 清之介:“没有哦。” 因为走错路了嘛。虽然可惜,但也没有办法了。 没钱的时候他买不起一张去往东京的车票,有钱了又只想留在米花。米花还有很多等待他探索的东西。在这期间他也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人,比如松田警官,柯南,毛利侦探等等,他还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有了个家,一个种满霉菌和潮湿空气的家。 清之介的心态放得很开:“等我再有名一点,我再去试试吧。对了,太宰先生,能不能给我一条合适的外套,我现在有点冷。” 太宰治警觉地看着他:“我不给男人衣服。” 清之介:“别这么小气嘛。” 他打了个喷嚏,鼻子看起来红通通的,带着浓厚的鼻音开口:“就这样走到米花,我绝对会被冻死的。” 中岛敦于心不忍,他举起手:“那个我……” 太宰治冷酷说道:“不,你不想。” 然而清之介已经自然地从他手中接过了旧毛衣,笑眯眯道谢:“谢了哦,等我出名了一定会在情热大陆上聊起这段往事的。” 中岛敦:“真的吗!” 就算是清之介也愣了一下。 太宰治这种人精,带的小孩怎么有点傻乎乎的。 清之介嘀嘀咕咕,顺手揉了一把中岛敦的脑袋。借着身高优势,他像是可靠的大哥哥一样嘱咐中岛敦:“别轻易相信坏男人啊。” 中岛敦震惊:“你是坏男人?”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清之介明显看到小孩眼中三分迷茫七分不可置信。这让他有点受挫,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最后叹了口气,将外套还了回去。 “算了,不要了。”他耸耸肩,“跑起来很快就暖和了。” “时间快到了,拜拜~下次见哦。” 他迅速消失在了街道上。 中岛敦疑惑地看着手里的衣服,“他不需要了吗?可是清之介看着快冻死了。” 太宰治哼了一声:“别太小看他啊,还有你对他的称呼是怎么回事。” 中岛敦挠头:“清之介说不要对他用敬称的。” “这就是他可怕的地方啊。”太宰治幽幽说道,“哪天你被那个娃娃脸卖了一点也不奇怪。” 太宰治盯着停在武装侦探社楼下的警车淡淡说道:“他想要用我的外套去做点危险的事情罢了。不是让我顶罪,就是想拖侦探社下水。借走谁的外套都一样,反正能说明他和侦探社的关系就好。 “不是特别重大的罪行,上面都会因为侦探社网开一面,那样他就能重新恢复清白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放弃这个决定呢。” 太宰治煞有其事,“哟西,看来清之介是真的把你当朋友了啊!敦君要好好盯着你的朋友别干坏事哦!比如楼下的警车,既然你们是朋友,就由你来出面摆平吧!” 他郑重地说道:“这可是关系到清之介清白的大事啊,一定要认真对待,不然清之介就要被抓进去了!” 中岛敦被吓唬得一愣一愣,等太宰治说完,他看上去完全陷入了要为清之介辩护清白的焦虑之中,连忙冲下楼去接待刚下车的警察们。 国木田:“……” 没救了。 这些人都没救了。 他唾弃地看了一眼太宰治,下楼去捞被两个坏心眼大人欺骗的少年。 警察果然追到这里来了。 并且一个个都出离愤怒。 国木田只好一一应对,送走所有人之后火大地给了太宰治一脚。 中岛敦连忙给他端茶送水,期望能降低他的怒火。 回过神来又产生了新的疑问。 既然清之介是个“坏人”,为什么太宰治还要帮他摆脱警察追捕呢? 太宰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柔说道:“因为我呢,是个好人哦。” 中岛敦:“……” 他扭头就走。 太宰治乐不可支。 他确实没有说错哦。 不过帮助清之介,也是为了另一件事。 他眯起眼睛,仿佛越过无数青灰的障碍物,看到了紫发少年的身影。忽然有些期待,这个坏了脑子的杀手能干成多少惊天动地的稀奇事。 被太宰治吐槽的清之介本人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一定有人在背后骂他了! 他缩了缩肩膀,有点后悔没要中岛敦的外套。 现在他是个正儿八经的穷光蛋了。不想睡桥洞就得去找点来钱快的活儿。 一时花钱一时爽,一直花钱火葬场。他就这样轻易地把最后的钞票交给他们了! 清之介叹气,揉了揉大早上出门到现在只享用了三明治的肚子。他还指望着工地发盒饭呢,谁知道最后只蹭了别人的午饭。 罢了,现在再后悔也没用,毕竟他离开横滨就应该很少再来了。下次跟太宰见面,就是揭晓谜题的真相的时候了。 清之介最后进了牛郎店。顶着一张理直气壮人畜无害的带着两分茫然三分宁死不屈五分清高孤傲,成功获得了在场消费的所有富婆的青睐,出来时带着满身的酒气和鼓囊囊的钱包。 他弹了弹钞票,满意挑眉,然后迅速找到公共电话亭,给柯南打了个电话。 半个小时不到,还没来得及从横滨撤离的米花警方火速冲往牛郎店,顺便帮横滨警方查获一个诈骗窝点。 清之介深深觉得日本欠自己一个五好青年奖。 他靠在栏杆上。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深黑色的海,灯塔的光在上面闪烁。横滨的夜幕只属于在夜间搏杀的凶兽,他听着身后传来的打斗声,疲惫地叹了口气。 清之介撑着栏杆翻下,礁石勉强给了他一个下脚地,他蹲在只有一只脚能站的地方,面对着黑漆漆的水吃饭团。在便利店加热过一圈的米饭早已变得冰凉。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想家。 第 15 章 凌晨踏着还没有完全亮起的日光,清之介藏在货车里回到了米花。 打开家门,他疲惫地扑到地上,将自己瘫成一个大字型。 好累哦。 但是他还没写新的稿子呢。 清之介想到报社主编,顿时倍感头疼,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火速冲进了浴室。十五分钟后,他甩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面色严肃地坐在了书桌之前。 写这次的案件吗?要是第一次的诈骗团伙案他能写出来,没道理这次不会过稿。 但这样很可能会暴露他的行踪。虽然他没有很刻意去隐藏啦,但是大咧咧地发表关于他的推理过程等于再次狠狠打脸警方。 清之介是个好孩子,他不会做这么恶劣的事情。 他在犹豫纠结,最后瞥了一眼今早回来时顺手拿的报纸,唇边露出冷笑,然后迅速下笔—— “沉睡的名侦探屡次侦破命案,其背后的真相并不简单!” “昨日,被誉为‘沉睡的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再次遇到凶杀案,可侦破案件的并非他本人,而是某不知名在逃嫌犯啊。在警方的监管之下,嫌犯究竟如何混入凶案现场,如何冒充名侦探的熟人?” “警方是否也要为此次过失负责?” 在剩下的篇幅之中,他有条不紊地将毛利小五郎的推理延伸到警方是否给侦探太多权力的事情上。 这个世界因为侦探而闪耀。清之介敬仰他们的才智,过人的勇气。甚至他也并不讨厌什么都没来得及展现的毛利小五郎,但直到他看到了报纸上大大的标题—— “毛利小五郎:绝不放过一个可疑人物!” 配图是毛利小五郎正义凛然的大脸,和缩在角落打了马赛克的清之介。 因为略缩图,他的样子模糊得有点猥琐。 清之介面无表情地将报纸揉成了一团,咬牙切齿道:“可恶的毛利小五郎……” 这会儿他连敬称都懒得喊了。 这一路他其实有故意掩饰自己的脸,避开监控前行,警察不会有他的照片,光凭短暂的几面之缘,怕是侧写也困难。可谁能凭借那张黑白的肖像抓住他呢?又不是走一步就能碰到警察。 凭着那个睡得糊里糊涂的大叔,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呢。清之介嘀嘀咕咕,觉得不够泻火,又眯起眼想到柯南。 “少年侦探团。”他咀嚼着这几个字。 清之介倍感好奇。他初来乍到,不太明白日本的特色,还以为侦探是日本的特产,大的小的老的少的,几乎所有的侦探都能在这里找到。 偏偏清之介是个“贼”。现在又成了警方的重点通缉对象,也许普通聊天自爆姓名,平淡说一句:“啊,我是清之介啊。” 聊天的对象就会瞬间变脸,大叫:“束手就擒吧狗贼,我是侦探!”然后迅速拨打报警电话,一阵滴嘟滴嘟的鸣笛就把清之介送去吃牢饭了。 他觉得这样不太行。 侦探对贼人的偏见不可避免,长此以往,他就算什么都没有做也会变成臭名昭著的坏蛋。 清之介不否认自己是坏蛋,但他是清白的坏蛋!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除了挑衅警方外,只写点含沙射影的报道罢了,他有什么错呢! 大人暂时不能靠近,只能从小孩子这里入手了。清之介将少年侦探团列为重点拉拢对象。他认为小鬼会比较好说话,所以上次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柯南进行祸害。 都说了所有的小孩都是家长手心的宝贝,没看到毛利小五郎那么粗心暴躁也给柯南留了饭吗?这就是爱的证明啊!让柯南帮他说点好话,毛利小五郎就认定他是清白的了,毛利转移注意力,警方也会相信他的判断不再关注。 清之介转着笔哼笑:“不过是侦探罢了。” 桀桀桀桀,怎么能逃得过他的算计呢桀桀! 碍于警方耳目,清之介苟在家里躲了几天风头,然后大摇大摆地上街了。他除了额外戴了一副黑框眼镜,其余什么都没有伪装。 他坚信眼镜是最好的伪装。 转角的面包店关门了。 藤野夫人的清白被证实,她是无辜的,但因为案件的持续推进,加上她的丈夫因为杀人案件被压入牢房,街上风言风语,她受不了被人评头论足,无奈之下关掉了店面,据说去投奔娘家了。 清之介有些可惜。 以后就买不到这么便宜的面包了。 就算藤野夫人没有主动离开这里,他也会出手促使她搬离米花。清之介的下脚地跟这里离得很近,为了避免暴露,从他现身那一瞬间,藤野夫人就必须消失。 面包店没了,他又想到了另一家店买的面包。 清之介咂了咂嘴。三明治的味道好像还留在味蕾。 他摸了摸扁扁的肚子,提着稿子进了报社。 主编抽空过来看了眼清之介,他做好心理准备打开稿子,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这次终于不是让人头疼的英语了,只不过这个字丑得天怒人怨,他看一眼就觉得辣眼睛。 好歹是自己看好的后辈……主编在心里默念要忍耐,花了几分钟快速浏览,然后诧异地端详清之介,不确定地询问:“这篇……真的没问题?” 报道不需要夹带私人感情,清之介写的是过关的,但这个视角怎么看都不是从媒体人出发,而是嫌疑犯啊。 清之介镇定点头:“嗯,没问题的。” 又不是他犯事,当然是没问题的啦。 主编狐疑地看着他,随后将这次的稿费一起给了他,用心良苦地叮嘱:“不一定要在危险的地方才能写报道对不对?”上次的诈骗团伙,加上这次的杀人案,他很怀疑清之介凑了不必要的热闹。 “嗯嗯嗯。”清之介装出一副好孩子的样子,“碰巧嘛。我要去吃饭了,下次见!” 没等主编反应过来,清之介的身影如鱼般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主编苦恼地盯着手里的纸,半晌挠了挠头:“唉。” 拿到了钱,清之介先去了电影院。 上次本来想要下班就去看的《星球决战》被案件和逃亡耽搁,今天终于有空坐下好好观看了。他买了桶爆米花,挑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 在令人昏昏欲睡的黑暗之中,他歪歪斜斜地坐着,好像变成液体的猫,脑袋和腿横向延伸。爆米花被搁到隔壁的座位上,他伸长手臂,懒洋洋地往嘴里塞。 “麻烦让让。” 有人轻巧地提着他的衣领,把他重新搁在位置上坐好,连爆米花也被塞进了怀里。 清之介抬头,眯起眼,然后愣神。 他对上了一副墨镜。 清之介:“……” 这人是不是脑袋有点问题啊,为什么看电影还要戴墨镜? 不过他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清之介狐疑着,看到身边的男人坐下,衬衫领子不羁翻起,他摘下墨镜插进了西装的口袋。 接着灯光,他看到了男人微微卷曲的黑发和那双深邃锐利的眼。 清之介一下子安静如鸡,规规矩矩缩在了座位的边边,内心狂怒: 结果刚出门就遇到条子了啊! 第 16 章 因为旁边坐着上次使坏忽悠的松田阵平,又因为干了坏事很心虚,清之介连爆米花都没怎么吃,假装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实则悄悄关注身边的人。 每当松田阵平稍微活动一下身体,他都如惊弓之鸟,越发笔直地坐正。 让一个刚刚登上警视厅黑名单的嫌犯坐在警察身边,还是电影院这种轻松愉快的场合,简直像在坐牢。尤其他刚刚采访过松田阵平,从他身上得到了启发的情况下。灵感就跟wifi一样,远距离观察一点也不起作用的!可恶,他之前还想着能多蹭点素材呢! 要是消息灵通,松田已经知道了他的真面目,下次就没这么好接近了。 唉,有机会的话,他也想做个没有黑历史的好人的。 松田看上去很困,支着下巴,一直在打哈欠,屏幕的光给他的瞳孔镀了一层虚幻的光。他掏出了一根烟叼在嘴里,然后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清之介:…… 这个人来电影院干嘛的! 好在松田阵平闭上眼,等于他可以肆无忌惮做小动作了。 清之介放松脊背,小学生一样的坐姿迅速换成了咸鱼瘫,咬着爆米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两人相安无事,一个睡得正香,一个看得入神。 等到片尾曲响起,清之介伸了个懒腰,将空掉的爆米花桶重新捞进怀里,刚想走出去,却发现松田阵平已经清醒过来。 卷发胡乱翘起,他揉了揉眼睛,重新抽出墨镜带上。松田阵平站起来,不小心踢到了少年的脚尖,他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旁边还有人,“啊,抱歉。” “没关系。”少年的声音很轻,他的脸藏在阴影之中,存在感和藏在角落里的垃圾一样稀薄。 松田阵平没有多想。 前几天好友给了他一张电影票,让他务必来看。松田一向不能拒绝他的好意。他对电影本身没有兴趣,前几天工作过度,眼睛又酸又胀,本来不想来了。但他却也不想浪费好友的心意,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最后还是在座位上坐下。 可惜就在他打算好好将这部电影看完之时,眼皮已经耷拉下来了。 电影结束,他也该继续去补觉了。 松田阵平觉得少年的声音有点耳熟,但也没有多想,双手插兜,带着一张玩世不恭的酷哥脸走了。 走到半路,好友发来一条消息,附赠一张高清侧写照。 好友感叹:诶,世风日下啊,这孩子才十几岁就这样…… 好友:要是…… 松田按动键盘秒回。 松田阵平:你的孩子不才一岁吗!不要想这么多,绝对不可能的! 他往下稍稍滑滑,见到照片那一瞬间愣住了。 这不是…… 似乎意识到什么,他迅速往回跑。 然而清之介早已溜之大吉。 站在街角,清之介忍不住推了推眼镜。 很好,警报解除! 今天拿到了工资,当然要吃得好一点。清之介对上次蹭到的三明治念念不忘,毫不顾忌正对他火冒三丈的毛利和柯南,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波洛咖啡厅。 他是张生面孔,见他在位置上坐下,侍应生小姐当然要热情推荐菜单上的热评餐点。 清之介扫视一圈,隐忍地碰了碰兜里的钞票,露出了礼貌的微笑:“给我一个三明治就好。” 梓利落勾画:“稍等哦!” 她快步走到安室透身边,帮助他卸掉装餐品的箱子,“安室先生辛苦了!我来收拾剩下的吧,请你把三明治送到13号桌可以吗?” 安室透无奈:“我也没有那么累。” 梓清点完下一趟要外送的东西,扣上了头盔,笑着说:“快去吧,客人该等急了。” 安室透无奈,只得迅速系上围裙,将三明治装盘后端上,放在清之介面前。 跟上次的三明治一样。 清之介的声音上扬了几分,真心实意地道谢:“多谢你了。” 然而面前的服务生没有识趣走开,甚至还没抽掉按在盘子上的大拇指。 清之介又重复了一边,重重地说:“多谢你了。” 他捏住盘子的另一边,手指用力,想要将三明治从这个奇怪的服务生手里抢过来。 清之介的力气算是同年人手里比较大的,尽管他并没有很多肌肉,身材因为经常挨饿瘦得可怕,但起码也能不借助任何外力轻松晃上房梁,甚至还能像刺客一样悄无声息攀上屋顶,如漆黑夜里漫游的蝙蝠,如此敏捷灵巧,甚至清之介本人也在怀疑自己失忆前玩过偷鸡摸狗的勾当。 但盘子纹丝不动。 金发服务生的手劲大得可怕。 清之介仿佛听到了瓷盘嘎啦嘎啦的碎裂声。 他深呼吸,带着不耐烦的微笑:“可以松手了吗?” 他对上了服务生居高临下望来的眼神,灰紫色的眼中仿佛皴裂的冰层之中突起一根根如寒针般闪光的冰棱,清之介甚至觉得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一定会被这个男人杀死在这里。 清之介从未见过那样如此冷酷的眼神。 他陷入了短暂的迷茫,然后绽开捉摸不透的笑。 “我们认识吗?” 安室透没有开口,这算是默认。 代号为“清酒”的成员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最后一次联络是在他来日本之前,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死掉了。却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里相遇。 他看起来已经不记得组织的事情了,但谁知道这是否是高超的演技。 安室透模棱两可地说:“下次再说。” “好吧。”清之介关切地盯着他的手,诚恳地问:“能松手了吗?再不松手我就要揍你了。” 安室透退让。 清之介的所有注意力都给了三明治。一口咬下去,他几乎感动到流泪。 天啊,真好吃! 他虔诚地捧着三明治,像是在捧一团会化掉的雪。 祝他以后天天能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肚子填满,他对安室透多了几分耐心。 “你认识我吗?”清之介好奇地问。 安室透:“你觉得呢?” 他把话题抛给了清之介,附赠一个微妙的表情。 清之介:“……我觉得我们不认识。” 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多,现在不管遇到什么人他都能往最糟糕的地方想。不管安室透认不认识他,这个路他跑定了! 他火速擦了一把嘴,飞速往外冲。 妈妈,他又遇到条子了! 米花好可怕! 第 17 章 被铺天盖地的警察吓坏,清之介连着好几天都没出门,烂在家里当蘑菇。 也不是真的怕警察啦。 清之介阴郁地嚼干面包片。 只是被抓起来就不能写稿了耶,逃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嘛。 哟西,接下来就在这一带地区活动吧。 桌子被刀戳得坑坑洼洼,他的视线从凹陷的小孔到对面墙壁上钉住的报纸,终于露出这几天唯一一个满意的笑。 #爆!沉睡的名侦探屡次巧遇命案,真相并不简单!# 这篇他换了个角度进行描写。不光给出了案件的推理,还将自己完全神隐,用“自称为毛利先生弟子的少年”一笔带过。 然而这篇的主题并非案件,而是以此为引,论述警察给予侦探的权力是否超出安全范围。 以毛利小五郎为例。作为名侦探他时常会收到警察的委托,帮忙侦破疑难案件。但同样的,警方对于侦探的依赖也可能会成为阻碍警察提升自我素养的绊脚石。 若是什么案件都能由侦探来解决,要警察来有什么用呢? 没想到这一言论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现在社会上舆论纷纷扬扬,压力全给到了警视厅身上,哪怕第一时间召开了记者会,也没能造成即时的舆论反转。 清之介咬着有些发皱了的苹果,露出反派般的笑容:“哼,警视厅,要完蛋咯。” 哪怕只是短暂的舆论压力也足以扰乱视线。警察现在也没讲挑衅这件事暴露出来,这不就说明了他们还是很在乎所谓的“民心”吗? 清之介摸着下巴,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才反派角色。 但下一次的报道可不能这么写了。 要是经常发表危险言论,就算他不是“清之介”也会被盯上。 天才反派本人仅仅得到了最底阶段的保底稿费,晚饭还是寒酸的苹果和面包片。 这些物资都是出门那天一起购买的。苹果失水而干瘪,又小又酸。面包片硬邦邦的,吃一口要喝好多水才能咽下去。 这些根本吃不饱。最后填饱肚子还得靠喝水。 清之介的生活随意得过了头。 他的目光停在报道人旁的匿名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要一直用匿名来投稿不是他的风格,只不过一直想不出好听的笔名也很头疼。 像是“电费好贵啊”、“三明治赛高”诸如此类的笔名只会在脑经急转弯大全上出现,听上去好听的名字写出来不好看,用英文写出来更不顺手。 “清……” 清什么呢? 总不能直白地把名字暴露出来吧? 明明“清之介”也不是他真正的名字。他……究竟是谁呢? 神经突突直跳,脑袋里面好像有长针在缓缓转动。他不适地揉着额头,发出痛苦地□□声。 靠在椅子上缓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剧痛中恢复过来。 少年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额头覆上了一层薄汗。 好像有纷乱的回忆闪过,可当他用尽全力去回想,它们如蝴蝶一般从脑海中飞走了。 清之介抓住卡在桌子上的刀,支撑起身体。 “清……酒。” 青蓝色的眼眸中浮现几分稀奇。 这是他从失忆到现在唯一想的起来的东西了。 决定了!就用这个名字当笔名! “等着名作家清酒横空出道吧!”清之介不由得比出周六黄金档播出的动画里反派的标志性手指,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在文坛里活下来的……只能是我。” 说得好像日本文坛是什么大逃杀节目一样。 清之介咔擦两声把苹果吃掉,冲了把脸迅速出门。 他的心情出奇轻松,充满着用新笔名让人大吃一惊的跃跃欲试。要不是人在外面不能发病,他没准都要大叫起来:“噢噢噢这下来劲了!” 被困在出租屋的颓废一扫而空,清之介干劲满满,琢磨着今天之内搜集完素材,然后速速交给编辑。 “清酒”将会被整个米花关注,作为他征服世界的第一步。 清之介的唇角不明显地抬起,又迅速放平。他冷淡地向面前的收银员要了发票。 克制一点,不能冲上去问人家是不是要他的签名。他还没成为清酒呢 他发誓,迟早有一天会发生整条街都向他涌来索要签名的盛况。 但他完全忽略了一件事:只有当红爱豆才有这种待遇。随随便便走着就能撞见粉丝,还以为每天24小时都是签售会呢。 清之介对上次的“条子”二连击还心有余悸,将活动范围又缩小了一点,带着压缩饼干在出租屋附近瞎溜达。 主编说报道要更加关注人。 可这破地方实在太偏僻了,一过八点,街上活着的生物就只有蛾子。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在一片漆黑的橱窗中顽强坚守着。 他夹着笔记本站在路灯下,突然蹦出了奇妙的想法:要是把路灯拗断,冲出来打骂他的人会不会带给他新的灵感和素材呢? 这种不道德的念头最终被内心唯一残留的一点良知阻止了。 雨开始飘下来。 清之介闪到屋檐下,盯着往下飘的雨丝,脸都皱起来了:“好倒霉啊。” 难得出门居然还下雨了。 他手里拎着重重的压缩饼干袋子——剩余稿费吃不起苹果了。清之介并不着急,干脆蹲在角落里,拆开了一包饼干。 一、点、也、不、好、吃。 他艰难吞下融化在口腔中的粉末状固体,咳嗽了好几声。 断断续续的咳嗽惊扰了同样在屋檐下休息的人,惊慌失措的喘息越来越粗重,脚步声也毫不掩饰,男人手持刀具,眼里布满红色血丝,哆嗦着面对清之介:“你!” 清之介茫然地看着他:“我?” 他举着饼干,“你是来打劫的吗?” 男人愣了一下,继续凑近他,目露凶光:“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清之介无奈:“你看我像是有钱的样子吗?” 洗得发白的外套,快要开胶的球鞋,整个人也就一张脸看起来很贵。 男人是某个凶杀案的嫌犯,他没有杀人,但给真凶递了不少刀子,还贩卖了违法药品,目前正在逃亡中。听到动静,他还以为是被发现了。没想到来人是这样一个没有威胁力的小鬼。 引擎嗡鸣,轮胎抓地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男人啧了一声,明白追兵即将抵达,他捏着刀:“你,跟我走!” 清之介再度茫然地指着自己:“我?” “废什么话!”男人暴怒。 他快来了,凭借他的眼力,自己肯定跑不掉了。但要是有人质在手,再怎么说也能多挣扎一段时间。 刀尖闪着凛凛的寒光,上面不知是锈了还是沾了血,红色的污斑凶恶无比。 清之介慢慢放下饼干袋子,顺从向他靠近:“我过来,你不要乱动。” 在男人的目光中,清之介举起双手走到了男人跟前。 他的脸在夜里白得发光,唇色苍白无比,看起来可怜至极。 然后他笑了一下:“知道我为什么不反抗吗?” 嫌犯正要将刀子比在他的喉间。 引擎声更近了。 清之介举起了拳头,狠狠砸上他的脸。 “因为对付你这种垃圾根本就用不到武器啊!” 他吹了下拳头,微笑着注视被一拳砸懵的嫌犯,“诶,生命力挺顽强的嘛。” 开了胶的球鞋向前迈进,他活动了下关节。 “就当做是饭后的消食活动吧~” - 安室透在垃圾桶里发现了要抓捕的对象。 男人倒栽葱一样笔直地竖在了垃圾桶里。 垃圾桶的盖子上摆着一张撕下的草稿页,端正地写着几个他看不懂的日文字。 拿出纸页,往后翻。 背面宛如诅咒似的写满了乱七八糟的笔画。 安室透:…… 什么鬼!新型诅咒吗! 第 18 章 安室透提着男人的脚,把他拔了起来。 嫌犯杂乱的头发上挂着零零碎碎的饼干渣子,脸肿成脸猪头,浑身散发出一股馊味,死鱼一样被拎到了地上。 他已经昏死过去了。 虽然向询问清楚打昏他的到底是谁,但今天恐怕无法进行了。 安室透给风间拨了电话。十分钟内,训练有素的警员将周围收拾干净,夜幕再度恢复寂静。 雨依旧在下,甚至有下大的趋势。 清之介不高兴地坐在屋檐上。他支着腿,手腕上垂下装满压缩饼干的袋子,头发全部淋湿了,紫色的鬓角分成一缕一缕黏在脸颊上。 被解决的男人在下面躺了多久,他就在上面待了多久。 没办法,谁让他刚刚把人塞进垃圾桶,来追杀的人就来了呢。情急之下,清之介只好翻上二楼的平台,缩在招牌之后,勉强将自己隐藏起来。 淋了快半个小时的雨,清之介心情不愉,但手指触到口袋里厚厚的一沓钞票,他露出了爽朗的笑脸。 “还挺有钱的嘛。” 这些钱够他活过下个月了。 他呼出一口气,将湿掉的头发往后捋,露出一张英挺的少年人脸庞,眼眸含着淡淡的水汽,嘴角的弧度坏到有点邪恶。 “下次要不要打劫有钱的家伙试试看呢?” 光是抢劫容易被抓住呢,那要是── 眼睫上的水滴随着轻眨低落。 这一刻,因为坏掉而熄灭的招牌重新亮了起来,璀璨的灯光之上,是清之介漆黑的身影。 他着了魔一般思考要如何将自己的计划进行下去。 真糟糕,米花偏偏有这么多的警察,要处理尸体会变得很困难呢。 飞蛾撞上灯屏,发出噗呲的响声。 清之介手腕一松,装着压缩饼干的袋子掉在了地上,他翻下平台,弯腰捡起袋子。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张被雨水浸湿的纸。 一张签着他名字的、被雨水淋湿、还踩了好几个脏脚印的纸。 清之介:…… 这一刻他的理智归零,愤怒冲散了所有不健康的妄想。 他咬牙切齿:“很好。” 居然敢把他的签名当成废纸! 没品! 这可是大作家清之介第一个签名,居然就这样被扔掉了! 清之介脆弱的玻璃心碎得稀巴烂,他扁了扁嘴,将湿透的纸塞进口袋,兜了兜心脏碎片,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翘起的头发投影像无力下垂的猫耳。 猫这种生物是很记仇的。 就算清之介在物种上跟猫隔了十万八千里,也不妨碍他将某人写进记仇小本本。 雨天的光线不够明亮,他只看到了一个金色的脑袋,像是天然的灯泡似的,惊人的吸引眼球。 他昨天也遇到了相似发色的人,但清之介并没有将安室透和今天的人联系在一起。 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巧合。米花那么大,就算便衣警察追捕凶手,也不会特地来这种犄角旮旯里,恰好被他碰上吧? 但这不妨碍清之介新仇旧恨一起算上,脑海中疯狂涌动报复的方式。 灵感的灯泡亮了起来。 作为清酒扬名的第一步── 清之介冷笑。 那就拿你操刀吧。 极端的愤怒没有冲昏他的头脑,相反,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冷静过。 他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迹回家,也顾不上先冲个澡,随便把饼干往旁边一扔,开始伏在桌前大写特写。 之前说过,他不讨厌警察。 但现在不一样了。被践踏的签名钉在桌上,半透明的纸张彰显着刚才发生的惨案。 清之介忍不住用头撞桌子,低气压状态下,他浑身散发着可怕的气息。 “我记住你了……” 这句话是从牙关中挤出来的,仿佛还能听到牙齿发出的碰撞声。 一进入写作状态,他摒弃外物,世界只剩下雨声和纸张吸住鞋底又重重落回原地的声音。 “米花为何犯罪率居高不下,其主要原因是是……” “警察的能力的确出色,但层出不穷的罪犯潜逃,让人忍不住怀疑这座城市是否会变成下一个哥谭。” “仅仅依靠侦探侦破案件就足够了吗?一直以来,米花遭遇的大大小小的案件足以说明:导致犯罪率居高不下的本源并未解决。” “某一市民目睹了警方逮捕嫌犯的现场。然而……” 清之介停下笔,思考了一下。 “然而嫌犯背后的犯罪团伙并未连根拔起,犯罪仍在继续。甚至市民本身也遭遇了生命危险。” 门外应景地传来敲门声。 黑色的影子伫立于窗外,预示着血腥的夜晚正式拉开序幕。 清之介没理,铅笔一转,快速往下继续写。 “爆料人万分感谢当日能出面扶持正义的警官,可在逃嫌犯已造成了对她的困扰,要是能将一切犯罪的幼苗扼杀在源头,米花会不会成为能够让人更加安心居住的城市呢?” 敲门声更响了。 邻居从睡梦中惊醒,怒骂着扰乱好梦的家伙。 清之介走过去,打开了门。 他从门缝中看到了一张黑漆漆的面孔。 男人的下颔处有一道深深的刀疤,手放在腰间,金属的光泽一闪而过。 邻居还在叫骂。 米花的居民可真是心大啊。 清之介漫无目的地发着呆。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他的头发还在滴水。浑身淋得透透的,T恤贴在身上,将纤细的腰身勾勒出来。 刀疤默不做声,木仓对准了他的额头。 “你──”清之介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霎时间白成了一张纸。 刀疤满意地看到他惊恐的神情,指腹毫不犹豫扣下! 他本来要跟那个不成器的家伙碰头,没想到被截胡了,东西还被人顺走。这怎么能行! 面前的少年如他儿子一般年纪,可惜,他的生命就要在这里结束了。 就在这时,手腕传来一阵剧痛,清之介的手掌笔直,自下而上敲在他的关节处。木仓飞了出去,被一脚踢开。 跳刀弹出,矜持点在刀疤的动脉处。清之介凑近他,亲昵地耳语:“是我得到了不该得到的东西吗?” “嗯……那叠钞票里面确实有一张纹理特别奇怪的。我猜猜──” 清之介带着笑开口:“上面记载了你们这段时期的活动。” “以违禁药物的交货方式来说,这并不稀奇。就因为这点小事打扰到我可不太好哦。” 刀疤:“你想怎样。” 他明白,这次踢到硬骨头了。 认真观察,面前的少年纤细,却并不瘦弱。刚才的惊慌失措只是他的伪装罢了。 清之介:“你们的交易加我一个。” 他笑意更浓了:“都是坏蛋,这时候就别顾着吃独食了吧?” 他将刀往前推了推。 刀疤无奈大叫:“我知道了。” 清之介后退一步,将地上的木仓踢起来,流利打开弹膛,子弹如流水一样掉落在地。 “那么交易达成。” 他的眼中仿佛酝酿着更加浓厚的黑暗。 刀疤一阵毛骨悚然,连忙夺门而出。 清之介看着空荡荡的门口,露出计划通的神情。 新素材,get! 第 19 章 稿子在经过润色之后被送到了杂志社。出于可能会被米花日报主编枪毙的考虑,他选择了一家名气很小的杂志社。毕竟这篇只不过是为了发泄内心的不满罢了,他还没恶劣到带歪全民的风气,变成抵抗政府的反社会分子。 清之介薛定谔的恶劣让他选择了一家激烈批判社会现象的杂志社。 毫无疑问,他的言论受到了编辑的赞同,对方几乎刚收到稿子的第一时间就联系了他,决定刊登。 “清酒”的名字第一次被使用。 清之介捧着崭新出炉的杂志看了好久,标题下方的作者名好像闪着光,他不由得盯着它傻笑了好久,然后才克制地咳嗽两声,将杂志端正地放在家里唯一干净的柜子上。 封面上花哨的字体写着: #三更半夜,竟有金发机车仔狂野拦路# 不愧是八卦杂志!居然还能编出这样吸引人眼球的标题! 他这样感叹着,然后狠狠打了个喷嚏。 “阿嚏!”清之介吸了吸鼻子,将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紧了。 上次淋雨后没有及时冲澡保暖,睡觉的时候还习惯性地踢了被子,病毒迅速入侵了清之介,第二天就开始发烧了,直到现在也没能好转。 清之介皱着脸喝下了药。腋下夹着的体温计依旧在三十八度,他打了个哆嗦,趴在了桌子上。冰凉的桌面给滚烫的脸颊降温,他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真舒服。” 喉咙的痒意让他克制不住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克制不住地想要干呕,头嗑在桌子上滚来滚去,变成了一颗向四面八方散射病原体的扫射仪。 好难受…… 清之介叹了口气,拖着虚弱的脚步走到盥洗室,痛苦地趴在洗手台前,空荡荡的胃什么都吐不出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清之介吸着鼻子接通电话,浓重的鼻音冲淡了恶狠狠的语气,“干什么?” 刀疤:“……上面的人需要你来一趟。”他忍不住问:“你感冒了吗?” “要你管啊,我现在就来。”清之介忍住痒意,披上外套,在换鞋的时候差点绊了一跤。 老实说他并不想出门,好好在家里当蘑菇不好吗! 但是那边也不得不去看下情况,谁知道放跑的刀疤会不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这里也得拿出诚意才行。 清之介为了符合气氛,甚至换上了从二手市场淘来的黑色西装。 因为生病,这段时间他又瘦了不少,宽松的西装卡在肩膀上,空落落的,一脸病弱的清之介看上去更像是里世界罪孽深重的反派角色了。 他刚刚把口罩戴上,又想起了什么,麻利地把口罩扒了下来,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他没这么好心,把病毒传染给在场所有的人才好。 清之介握拳抵住下唇,将喉间的痒意憋了回去。 换上全部装备,他对着全家唯一的破镜子吹了声口哨。 “咳咳,那么就出门吧。” 清之介并没有用那天从嫌犯上搜刮来的钱。这些脏钱来路不明,甚至书写着药贩的罪证,流通到市场上容易出乱子。也不是不能花,只是到时候调查警方会找到谁呢?蔬果店年过七十的奶奶吗?还是杂货店听力不太好的大爷? 一劳永逸的方法当然是端掉药品贩子的老窝。拎点素材回来,再卷走所有的钞票,回家煮个寿喜锅—— 清之介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 生病将一切感官都弱化了,连肚子饿都察觉不出来。这也算是好事吧,毕竟家里除了压缩饼干以外什么都没有了。 他向杂货店的大爷接了自行车,慢悠悠骑到了交头地点的五十米之外。然后下车,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下来,将凌乱成鸟窝的头发理回原本的齐鬓角,咳嗽一声,带着满身的冷气走进破旧的大门。 紧闭的铁门甫一打开,一阵喧闹的音乐刺入耳蜗。清之介眉头紧锁,惊疑不定地盯着门内妖魔与人类共生的世界。花花绿绿的人群挥舞手臂,台上的乐队尽情咆哮着,念咒一般吐出不堪入耳的歌词。 清之介:…… 肯定是走错了。 他关上了门。 恰好站在附近的人随意朝这里望了一眼。他的神色瞬间僵化。 “清酒。” 怎么会在这里…… 诸伏景光下意识低下头,将自己遁入黑暗中。 因为此次任务,他已经许久没有联系外界了,甚至连安室透都来不及透露。毕竟是朗姆亲自交代的重要任务,作为“苏格兰”的他无法松懈。哪怕做着令人厌恶之事,也无法停止。 在这里见到清酒并不是一个好预兆。 虽然他只在刚进组织的时候见过清酒一面。不服气的少年浑身凌乱,脸上还残留着被殴打的伤痕,撞到诸伏景光的目光,他恶狠狠开口:“再看就挖掉你的眼睛。” 他被捆着,浑身漆黑的护卫押着他往更深处前进。 少年冰冷的目光给诸伏景光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清酒”开始活跃,心里那点残留的怜悯也随之消失殆尽。 能认出清酒也不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他有一头很显眼的头发。 难道他消失的这段时间,是在忙这边的事务吗?的确,清酒并不算一线人员。可要是这里有清酒,朗姆就不会派自己来这里了。更何况他得到的情报中说的是清酒是为了那份情报…… 诸伏景光按兵不动,提起身边的酒杯作为掩饰。 此时的清之介完全没有注意有人在暗中观察他。实在是这里的人太多了,多到各种气味交杂在一起,让他引以为傲的敏锐感官也变成了负担。更何况他还在病中,不在这里吐出来已经很给面子了。 刀疤见到人,连忙迎过来。 “你怎么才来!” 清之介:“你当自行车骑起来很省力吗?” “啊?” “没什么。”清之介嫌弃地拍开他的手,不着痕迹地碰了一下刀疤的口袋,“要见我的人呢?” 肮脏的地下演奏厅,汗味烟味克服鼻塞的阻力,成功给清之介带来想要毁灭世界的欲望。 刀疤带着他饶过弯弯绕绕的门,打开最里面那间。一个穿着花T恤的中年男人双手伸直靠在沙发上,抬了抬眼皮:“哟,终于见到你了。” 他眼神精明,身前摆着的红酒不是便宜货,手上戴满了戒指。 “那是金爷,说话小心一点。他以前在缅混的!”刀疤声音急促,“可别把我的木仓丢了的事情说出去!” 清之介没有回答。 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沙发沾着油渍和不知道是什么的深色痕迹,这块地方是最干净的了。 “那么,您想跟我说什么呢?”清之介嗓音微微的哑,“我只是个普通的抢劫犯罢了,要是您愿意分我一点生意,让我能填饱肚子,我当然欢迎,可要是您让我做些更加危险的事情……” 他抬眼:“恕难从命。” 金爷鼓掌大笑:“你主动要求加入,不就说明你在图谋更大的利益吗?干净的生意可满足不了你。” “咳咳、咳。”清之介的气音虚弱无比,“您说笑了。我不敢说自己清清白白,只是这种生意……一旦沾上,想收手就难了。” 金爷往前倾:“你在担心什么呢?我看中了你的潜力,只要你加入,我就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到时候你想去过普通人生活,我也不会阻止你。” 清之介:“只要您分我一条线就好。” 金爷冷笑:“别不知好歹。” 他掏出了枪,对准清之介的脑袋。 准星中,少年被黑色的大衣包裹,肤色依然是冷玉一样的白色,唇色淡到几乎没有血色,像是古典画报中冷淡的贵族。 清之介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怎么就是听不懂呢。” 他的身体依旧虚弱,但残存在身体之中的战斗分子自动调动起来,迅速支配身体,手指摸进裤缝,悄悄将从刀疤那里抢来的木仓握在手中。 清之介对着金爷笑了一下,桌布对着金爷甩来。上面摆放着的果盘烟灰缸乒乓掉落在地。 金爷眼前一黑,连忙开枪。他听到了子弹没入的声音。 打中了! 金爷扔掉抓在手里的桌布,不免有些可惜。 然而,眼前并没有清之介的身影,替代清之介的,是厚重的抱枕。 人呢! 金爷冒出了一身冷汗。 “在找谁呢。”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清之介手握在扳机上,木仓口对准金爷的脑袋。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颗因为发福而臃肿的脑袋。这是个该死的恶人,死了也并不会造成任何骚乱,没准他的死被报道出来,米花人只会拍手称快。 弹簧缓慢地压下。 清之介突然将手里的木仓扔进了酒杯里。 他做不到。 清之介:“感谢你捡回了一条命吧。” 他双手插兜,脚踩在金爷的头上,强行将即将暴动的金爷踢回原地,将那句话还给了他:“别不知好歹。” 门外传来了警笛声。 清之介将酒杯捏起,晶莹的酒液呈现鲜艳的红色,枪在其中绽放,泡哑子弹落在杯底,红酒杯从底部开始碎裂。 他晃了晃,将酒杯往旁边一扔。这里的隔音并不算好,玻璃的碎裂声引起门外人的注意,很快,脚步声往这里靠近。 清之介咳嗽几声,用纸巾压了压嘴,然后扔到金爷脚边,露出恶意的笑容:“被感冒病毒吃掉吧,渣滓。” 门锁转动,清之介敲了敲玻璃窗,一脚踢碎,好在这里是一楼,他轻松跳下。 身后传来了怒吼:“清之介!” 清之介站起,膝盖在隐隐作痛,他很想伸手揉一揉,但强行忍住了。 他扬了扬手中的手机,页面恰好停在通话中。 在刀疤迎上来之时,他顺手摸走了他的手机,在中途拨打了警视厅的电话。 佐藤看着手里的亮着的手机屏幕,顿时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少年比出口型:“对不起啦。” 她愣了一下,心里无从释放的怒火稍微被冷却下来。 又见少年补充完整句话:“下次还敢。” 他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 佐藤大怒,拽了一下身边高木的领带:“快追!” 高木视线中,少年做了个鬼脸,轻快地消失在了街角。 唉。高木叹气,连忙跟上佐藤::“马上来!” 逃到警戒线外,清之介立马弓起身子,像是要把所有憋下的咳嗽一起释放出来,咳得惊天动地。额头的温度好像升得更高了,他扶着墙剧烈地喘息着。 糟糕,好像快撑不住了。 视线变得模糊,他弯下腰,慢慢跪倒在地上。 最后的记忆停在一双黑色的靴子。 他陷入了昏睡。 - 诸伏景光看着昏倒的少年,停下了脚步。 他在警方介入之前先一步离开。没想到引发骚动的本人居然躺在这种角落中,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人奄奄一息,要是不管,一定会烧死在这里。 就这样离开吗? 诸伏景光犹豫之下,想到了刚才收到的短信。许久没有使用的手机在打开的瞬间,弹出将窗口塞得满满当当的短信,他先查看了安室透的。 “清酒出现。” 他最后还是试着抬起了少年的手臂。 在触碰到他的一瞬间,少年睁开了毫无焦距的眼,手指软绵绵地掐住他的手腕,又无力滑落,再度闭上了眼。 不知怎的,诸伏景光又想起了那句恶狠狠的:“再看就挖掉你的眼睛。” 他叹气,认命扛起了少年。 第 20 章 清之介醒来。 他掀开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捂住嘴咳嗽了两声,手背并未触及肌肤,反而碰到了口罩光滑的表面。 一块毛巾掉在了被子上。 记忆最后停留在了不知名的小巷之中。 他这是……被人捡回来了吗? 身处的房间比他的破烂出租房好了不少,环境干净整洁,空气干燥而温暖。然而室内并未陈列过多代表主人性格的物件,像是特意为之。 清之介躺着的地方是一张长沙发,抱枕垫在他的脑袋下面,松软得像是天上的云朵。这张沙发比清之介的床还舒服。 他挣扎着掀开被子下地。 眼前就是玄关。 得趁着将他捡回来的陌生人回来之前出门才行。 他并不喜欢这种莫名其妙的展开,逃跑路线中出现了意外因素,不光本来的计划被打乱,现在更是和不认识的人牵扯上了。 他揉着被角,将其捏得皱巴巴的。意识到这样做不妥,他放下手,几乎是惶恐地将被单整平。 清之介很习惯一个人。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家,一个人采风。 一个人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好像也没有那么困难。 他喘着气捡起了挂在沙发背上烘干的外套。 大概是被突如其来的感冒病毒打败,他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自嘲般咧了咧嘴。 “你想去哪里?” 身后的男人静静问。 清之介缓慢转身,黑发男人手里端着热乎乎的味增汤。 他把碗放在餐桌上:“生病就别乱跑了,过来吃饭吧。” 清之介惊疑不定的眼神游移,像只炸了毛的猫。 “不了──”他刚说完,肚子就咕噜噜响了一下。 清之介垮了脸。 他郁闷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诸伏景光轻笑了下,像是哄小孩一样:“肚子饿了吧?” 清之介自暴自弃,捂着肚子走过去,坐在诸伏景光拉开的椅子上,双手合十:“我开动了。” 他刚刚拿起筷子,顿了一下,慢慢抬头,对上诸伏景光诧异的眼神:“离我远一点。” 他的声音闷闷的,眼中带着明显的沮丧。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显得眼下的红肿更加明显。 清之介点了点口罩。 他感冒了。昨天没戴口罩是出于报复和排面考虑,可总不能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被照顾之后还理直气壮地将感冒传染给他。 清之介的刻薄只针对他讨厌的人。 诸伏景光意外地看着他,但很快收回了错愕的表情,从善如流后退,坐在了清之介的对面。 清酒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吗? 包括餐前双手合十的举动。不管怎么看,现在的清酒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罢了。 诸伏景光默默加上一句:还是在日本土生土长的那种。 谁会相信这个少年是从小在组织长大的呢?论资历,他也许还要称清酒一声前辈。 诸伏景光不相信组织还残存人性,可看到清之介稚嫩的神色,嘴角还挂着汤汁,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清之介捧着碗狼吞虎咽。他真的饿惨了,吃得几乎一点形象也没有。平时怕烫,吃拉面也要先吹凉再放入嘴中,现在也顾不上了。 热腾腾的咖喱把他辣出了一身汗,眼泪也要掉下来。 直到大块的牛肉卡住喉咙,他才放下碗,痛苦嘶哑:“水!!” 诸伏景光:…… 他默默地将水递了过去。 清之介剧烈咳嗽着,一口气喝干了所有的水。 “多谢……”他气若游丝。 “不客气。” 接下来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清之介盯着空空的盘子,忽然露出一个笑:“那我走了?”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迅速掏出口罩戴上,站起了身,蠢蠢欲动地想要离开。 诸伏景光隔着狭窄的餐桌伸出胳膊,硬生生将清之介按了回去,“不着急。” 清之介鼓起脸颊:“好了,我知道你要赔偿,但我现在真的拿不出钱来。” 他痛苦地从裤兜里面摸出了几张万元钞票:“这是我所有的钱了。” 诸伏景光:…… 他没有怎么接触过清酒。他本来就是这种性格吗??? 清之介:“你还不满意?” 他皱眉,一脸“你不知好歹”的表情。 诸伏景光最终还是收下了钞票,他的视线在清之介捂肚子的动作上划过,将指间夹着的钞票压在水杯之下。他开口道:“这算还我照顾你的人情。” 青年的凤眼清冷冷的,下颔续着的胡须带了几分画家的忧郁感,他说话总是不紧不慢,咬字很温柔,也给人一种性格很柔和的错觉:“但是想要我帮你隐瞒在地下乐队大闹的事情,你得用另外的东西来换。” 清之介:“……” 清之介收回了笑意,抱着手臂往后靠,他的笔直地看着诸伏景光:“我能杀掉金爷,也能杀掉你,你就不害怕吗?” 跳刀藏在袖中,皮带将冰冷的木质刀柄与皮肉紧紧贴合。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抽出来,将被誉为mafia玩具的凶器刺入面前男人的身体。尽管这可能是一场苦战。 清之介对自己的敌人有很明确的判断。 诸伏景光并未因他的话而动摇,他只是说:“你没有杀他。” “所以呢?要是就这样认为我是个善良的人,你就错了。” “我从来不这样觉得。”诸伏景光将手撑在桌子上,俯瞰清之介,一字一句:“但是我需要从你这里得到一些保证。” 和安室透联系之后,他迅速判断了目前的形式。暂且不清楚清酒是否知道他们的身份,要是暴露的话,他的身份要比零更加方便一点。 清酒不能杀。 只有清酒才知道那份机密的文件藏在那里。 他们本来想堵截清酒,掉包文件,或者干脆将清酒杀掉。可组织秘密将清酒输入日本,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他成功得到了那份足以动摇日本根基的档案。 档案中包括了扎根于日本各界的组织的干部,还有由间谍盗取的情报。 如果这份文件流落在外,局面将不可设想。 一无所知的清之介还在纠结着诸伏景光的话。 保证是什么东西? 面前的人居然觉得他还有信用可言,不可思议! 坏蛋是没有道德的。 清之介问:“什么保证?” 诸伏景光:“保证你不再踏足那种地方。” “诶——老好人呀。”清之介说,“可是我之后要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要是我下次还敢,你会怎样?” 诸伏景光学着清之介的语调:“报警呀。你惹了不少麻烦吧。” 清之介:…… 掌握了他的把柄真厉害哦!现在警视厅的人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揪出来,哪怕是假报警,清之介也相信会有人真愿意顶着上当的风险过来。 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出错了。要是这人不知道之前的那件事的话—— 清之介不甘心狡辩:“我只是去采风而已,而且真的什么都没干啊!就算你告发也没用!” “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诸伏景光指腹碰了一下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停在录音界面。他滑动进度条,清之介那句“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再度于室内环绕。 失策了! 清之介举起双手投降,重重垂下脑袋:“没办法了啊。那就听你的吧。” 诸伏景光盯着他的手。 清之介的手指带有厚厚的茧子,尤其是左手中指和食指之间,厚厚的一层茧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每天写作业要写到十一点。 半晌,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那以后就请多指教了。” 清之介敷衍般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左手和右手相握,看着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清之介甚至将整条手臂都扭曲到反面,以一种非常奇怪的姿势重重摇了摇手臂。 “多多关照。” 诸伏景光忍不住问:“你以前都是这样跟人握手的吗?” “我怎么知道。”清之介随口答道,“我又没这样跟人握手过。” 想起来,回忆中出现的握手情景好像都是他将两只手都伸过去,以一种将对方的手包裹的姿势握手的。 清之介抽出自己的手,重新将右手塞给他:“现在行了吧。”他谴责般看着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也不是这个原因……不过这样也行。” 他莫名其妙地收回手。 清之介的体温还是很烫,尽管烧退了,现在又有要复发的倾向。若是其他人,诸伏景光没准还会请他坐坐,等养足精神再走。可眼前的人是清酒,他真要离开,诸伏景光也拦不住。 清之介套上了自己的外套,一边碎碎念:“最好还是不要联系,你看我把钞票都给你了对吧,尽管你做的饭很好吃,但也肯定没有十万块吧!” 清之介感叹:“奸商!” 被冠上奸商名号的诸伏景光:“……随你。” 清之介笑:“所以是不是可以……” 诸伏景光:“不可以。以后我打电话,你就过来。” 他递给清之介一张名片,上面朴素地印着电话号码。 清之介:“不要。我没有手机。” 诸伏景光是真的没想到清酒落魄成这样,连一部手机都掏不出来。他头疼地想起刚刚少年掏出纸钞时依依不舍的样子,眼睛都快黏在钞票上了,他接过的那一瞬间,甚至露出了死了老婆的痛苦表情。 诸伏景光相信清之介是真的穷。 “离开这么久,琴酒就没有给你生活费吗?”他很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清之介茫然:“琴酒是谁啊。” 诸伏景光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 他狐疑地看着清之介:“你不记得了吗?” “原来你认识我啊。”清之介顿时变得热情起来,“某天我醒过来,发现自己完全记不得了!快告诉我,我以前是不是个很厉害的作家!” 什么作家,你吗?!! 诸伏景光差点露出见了鬼了的表情。 “你失忆了??” 清之介奇怪地看着他:“对啊,你刚才没发现吗?看起来我们关系也没这么好。”他又开始思考,“琴酒是谁呢……他真的会给我生活费吗?” 不好,要是清酒想起来就不妙了! 怪不得组织一直联系不上他,原来是失忆了。 在短短的几秒之内,诸伏景光编出了一个离谱的谎言,他艰难开口:“其实……琴酒是你断绝关系的哥哥。” “哦。”清酒恍然大悟。 原来他还有个哥哥! “你和他断绝了关系,因为他并不支持你的梦想。” 清之介拼命点头。 这样就说得通了!为了离开可怕的家长追求自己的梦想,他离家出走,孤身一人来到横滨,却在街头意外被砸到脑袋失忆。 原来是这样。 他迈开脚步:“联系的事情之后再说,我现在得回家一趟。” 少年速速下楼。 诸伏景光则在门口蹲了下来,捂住脸,难得给好友去了个电话。 “零。” “怎么了?” “我真的不适合撒谎。” “???” - 清之介走到楼下,才发现忘记了什么事情。 他颤抖着双手,发出了一声比白给十万更加悲痛的叫声。 “我的车车啊!!!” 此时的车车,还在封锁线内等候。 高木小声询问:“那辆车真的会有人来认领吗?” 佐藤:“也许不会。来认领就代表他参与了此次的犯罪。” 她想了想:“加大侦查,绝不能放过一个人。” 为您提供大神 翠沼 的《真酒成为小说家后》最快更新 第 20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21 章 自行车是清之介找杂货店的大爷借的。 车子本身是卖掉的二手废品。清之介上次把镇店之宝买下,大爷乐了好几天,连着对清之介这个生面孔也和颜悦色起来。在清之介提出想要借用自行车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上次这小子买电视机花了好几万呢,就当做是给冤大头的补偿,勉强借给他了。 可怜冤大头是一回事,冤大头把自行车弄丢了又是另一回事。 大爷——林原先生对着清之介看鼻子不是眼的,生气地喊叫着:“你这么就弄丢了呢?!” 说实话,光看他的外表,完全想不到他已经五十多岁了。他看起来精力旺盛,并且,一张口宛如咆哮的怪兽,声贝能直接把人耳朵震聋。 清之介也知道自己理亏:“对不起,林原先生。我一定好好找它,一找到就给你送过来!” 他回忆了一下林原因为生气而念出的一长串头衔:“你的曾祖父的妈妈的侄子的儿子的小姨妈的妹妹的远房外甥的遗物。” 清之介忍不住沉痛道:“节哀。” 林原先生气得都要跳起来了:“别露出这么晦气的表情!” 总觉得清之介是在给他上坟一样。 林原坐回位置:“你感冒了?” 清之介弱不禁风地晃了晃,缓慢咳嗽着,咳得不是很厉害,但断断续续,林原感觉自己的嗓子也进了根羽毛似的,隐隐有些痒意。 大爷头疼:“去去去,赶紧走!等你病好了再去找也不迟,反正都是死人的东西了。” 清之介转身,有被他叫住:“拿去。” 林原往他怀里塞了个梨:“放着快烂了,你帮我丢了吧。” 清之介:“咳咳咳多谢。” 等到离开店面,他弯了弯眼睛,看着手里黄澄澄的梨,似乎想起了开心的事情。 清之介的烧反反复复烧了好几天,好在只是低烧,并没出现严重到要昏厥的情况。他难得对自己好了点,每天拖着虚弱身体,从一群大爷大妈之中成功抢购便利店的特价便当,有了新鲜食品的补给,成功打败了病魔。 他决心不再拖延,去找回被封印的自行车。 按照上次的路径前往地下乐队,只是没有自行车的陪伴,清之介花了一个小时才慢悠悠停在原来下车的地点。 黄色的警戒线环绕周围,涂鸦布满墙壁,易拉罐滚落在脚边,被他轻轻踢开。警察封查之后,不仅人去楼空,周围的人也不乐意从这里经过。唯一增添的新物件是角落中隐秘的监控摄像头。 警方并不放心其中逃窜出去的一部分青年,按照佐藤的指示,在附近全部装上了监控。日本对于药物的管制很严格,几乎到了苛刻的地步,但还是有人怀有侥幸心理,偷偷走私。上面下了命令,一定要将毒瘤掐死在这里。 这也是为什么佐藤的提议能这么快通过的原因。监控摄像头不便宜。 清之介倒没有多大的感触。无论监控有多少,都跟他没关系。 他只是一个焦急寻找坐骑的小伙,警察抓坏人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善良の笑脸.JPG 然后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层层叠叠的摄像头。屋檐下起码有五六个,窗户上三个,垃圾桶盖上两个——全方位覆盖了停车位,一丝一毫的死角都没能给他留下。 摄像头目光聚焦的点集中在那辆自行车上。 它傲然地与身边的滑板小电驴靠在一起,身后是一辆看起来价值不菲的名车,在一种花花绿绿的车辆中,它褪了色的红漆清纯而不做作,仔细看,它还带了点绣。好一辆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红车,跟身边那群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 也正因为如此,人们的视线首先会从这辆破旧的自行车上略过,然后感慨一句:“好破的车啊。” 清之介:…… 他的车到底惹谁了啊!!! 清之介气急败坏,握着拳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脚底在地上磨来磨去,下定决心往前跨出一步,又立即缩回脚。 ……不行,这一定是警方的阴谋!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可是拿了不行,不拿也不行。 回忆起大爷递给他的那枚梨,清之介眼中沉沉不定,似有暗流涌动。 他掏出了诸伏景光的名片。 上次的男人说要联系,结果清之介干脆忘了这回事。每天在战斗力爆表的阿姨中生存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想得到要给诸伏景光回个电话。 清之介找了个电话亭,掏出所剩无几的钱币塞了进去。 电话响了几声后拨通。 几乎是瞬间,诸伏景光就知道对面的人是清之介。 两人都没有说话,听筒中只余浅浅的呼吸声。 诸伏景光的轻缓,清之介的急促。 半晌,清之介嘶哑的嗓音率先开口:“我需要你帮个忙。” 是杀人放火,还是动了不该动的东西?诸伏景光直起了身:“什么?” 清之介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再颤抖:“这些警察欺人太甚……” 诸伏景光递了个眼神给安室透:警察找上他了? 安室透刚刚把清之介的档案调到公安,以后警视厅的人应该不会去找他麻烦了。听到这句话他也懵了一下,然后快速打了个手势:不可能。 但凡归ZERO管辖权内,警视厅都不会过问。现在等于在清酒头上敲了个猪肉的检验合格证,大摇大摆去警察局溜一圈都没事。 只是清之介本人并不知道。 他还在不甘于被重重锁链困住的自行车:“我太弱小了……” 诸伏景光头顶立即冒出了大大的问号。 谁弱小?你吗?他到现在还记得贝尔摩德轻描淡写的告诉他,某个叫清酒的家伙揍了琴酒被关小黑屋的惊悚感。 吃瘪的的只有清酒,琴酒本人单方面家暴过后气压更低了,那天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就算这样,他能活下来也是个奇迹了。 使清酒真正扬名的还是金三角事件。 他成功干掉了跟组织抢生意的毒枭,得到了至关重要的转让书,使得组织从此有了重要的武器来源。 也就是那一次,两人成功将清酒当成了必须要除掉的对象。 被念叨的某人还在电话中控诉:“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快点帮帮我,不然我就——” 清之介哽了一下。他手里并没有可以威胁诸伏景光的东西。他顿了半天,卑微道:“不然我就向你供奉下一个月的工资。” 诸伏景光:…… 旁边的安室透已经在憋笑了。 诸伏景光:“到底是什么事?” 说到这个,清之介的眼里放着杀气:“我的坐骑被警察锁住了,全是监控,我带都带不走。” 诸伏景光又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从未这样疲惫过:“你在老位置等我,马上就来,不要轻举妄动。” 清之介:“嗯嗯嗯,我听话。” 挂断电话,诸伏景光和安室透面面相觑。 “真去?” “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吗?” 刚冲好的咖啡散发淡淡苦香,诸伏景光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继而起身离开。在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轻轻撞了一下安室透的胳膊:“不必担心。” 安室透盯着那杯只浅浅抿了一口的咖啡出神,反应过来,失笑自己神经太过紧张。 他将咖啡倒掉,冲洗干净。 杯沿上倒影出青年修长的手指。他盯着手上的浮沫陷入沉思。 不冒险根本无法维持这样的机会。他要牢牢控制住清酒,绝不留给他一丝一毫回忆起来的机会。 安室透做了个决定。 哪怕未来他会无比后悔,甚至痛苦于这个不知道该不该称之为错误的决定,此时他坚信这是最好的选择。 清之介无所事事地靠在墙壁上,手里捏着捡来的易拉罐,对准垃圾桶投篮。 诸伏景光赶来时就看到了这副场景。 清之介看上去并不着急,浅色的眸光像是碎裂的冰面,见到诸伏景光的那一刻才翻涌出烂漫的泉心,他招招手,大步朝着诸伏景光走来。 他挨着诸伏景光的肩膀,跟他肩并肩走。 清之介对着他告状:“他们怎么能这么坏!那可是公民的私人物品,怎么能就那样锁了!” 诸伏景光:“那你是吗?” 清之介不说话。 诸伏景光:“虽然我很乐意帮助你,但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这次找我来帮忙吗?” 区区偷一辆车,清之介自己就能办到。监控更是不用提,破坏它只是一个瞬间的事。 清之介听到诸伏景光的困惑,惊恐大退一步:“你这么能有这样危险的想法呢!我可是守法的好公民!” 那一瞬间,诸伏景光真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他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啊!他忘了之前被警察追堵的事情吗! 清之介捏着纸巾擦掉了手上沾着的灰,扬了扬下巴:“喏,我的爱车。” 呈现在诸伏景光眼前的,是一辆生锈到几乎不能用的红色自行车。 他移开了视线,指着旁边的摩托问:“是这辆吗?” 清之介好心帮他把手指挪回去:“是这辆。” 诸伏景光:“……其实你可以换辆新的了。” 看来这辆车颇受办案警官的青睐,不仅用铁锁捆得严严实实的,还找来了沉重的铅球,就算能解开锁,抛下铅球,一旦想要移走自行车,旁边的所有车辆就会随着车轮滚动翻倒。 怎么,这辆车犯法了吗? 诸伏景光的沉默中。 清之介饱含遗憾地说道:“这是杂货店地林原先生的的曾祖父的妈妈的侄子的儿子的儿子的儿子的儿子的遗物。连你也没有办法的话,林原先生……”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诸伏景光没有任何表情,漂亮的凤眼再度将目光放在清之介身上:“我会想想办法。但是你给的承诺……” 清之介:“我已经答应了哦。” 他弯起眼,像是任何一个诚恳的少年一样双手合十,摆出稍微有点讨好却绝不会显得谄媚的笑:“我的钱全在你手里了。绝对不会逃跑的。” “那就伸手吧。” 清之介不明所以。他心里有点毛毛的,担心诸伏景光掏出来的不是奖励,而是寒光森森的手铐。 但他表现得很好,似乎没有任何犹豫,信赖地将手伸了出来。 诸伏景光握紧拳头松开,手背的青筋一下子松懈,骨骼凹陷的瞬间,指腹连同掌心的东西展露于清之介眼前。 诸伏景光语气轻松:“那就试试这个吧。” 一条电话手表。 看形状甚至还是儿童款的。 换做别的人收到这种东西一定要闹了,但清之介不一样。 他很穷,特别特别穷。 除去电视,这是他得到的第二件高科技产品,还是白嫖来的! 他兴高采烈地戴上,警惕地看着诸伏景光:“不会要收我钱吧?” “当然不。” 清之介松了口气:“那就好。” 说实在的,他也厌倦要走好几百米路和主编联络的日子了。有了手表,他就有更多时间躺在家里发呆。 “但是还有一件事。” 他低下头,将额头触及合十的指尖:“请收留我吃饭吧!” 诸伏景光的厨艺真的好。每当想起那顿咖喱,嘴里的速食就不香了。 “可以。”答应也不是难事。 更何况还能更好观察清酒。诸伏景光的住处并无能够暴露的东西。那只是一处短暂的下脚地而已,他真正的安全屋还在别处。 清之介:“那就麻烦你了!午饭好想吃烤三文鱼和玉子烧——哎哎哎!等等我!” 诸伏景光默不作声地转身,与来时不同,他的身后坠了个尾巴。 在他看不见的身后,少年眼中带着狡黠的笑意。 上钩了。 不枉他出演了一个无能为力的笨蛋:) 他想挖出那些被拼命掩盖的过去。 属于自己的过去。 清之介一脚踩住诸伏景光的影子,露出邪恶的笑容。 等他想起来自己的过去,一定把他失去的十万块,全部抢回来! 为您提供大神 翠沼 的《真酒成为小说家后》最快更新 第 21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22 章 诸伏景光的手艺跟上次的一样好,清之介满足放下空碗,舔了舔嘴角:“我还想吃。” 他已经添了三碗饭了。 “过量进食会对胃不好。”诸伏景光这样说道,他冷酷地收走了清之介的空碗。 清之介摸了摸鼻子,跟上去:“我帮你。” 他洗碗的姿势异常熟练,将餐具擦得发亮,然后放入碗柜之中。帮忙清扫完毕以后,他和诸伏景光约定了下次过来蹭饭的时间。 清之介想得到过去的回忆,诸伏景光想要拦截那份机密文件,两人一拍即合。 但在答应之后,诸伏景光又开始后悔。清之介的眼睛幽幽亮起,在他点头之后嘴皮子一张一合报出了一溜菜名。 “我也不是什么都会做的。”诸伏景光的嗓音温和,营业式的假笑几欲开裂,“你要过来提前跟我说一下。” 两人都是时不时会失踪的类型。 诸伏景光说有时候会不太方便,清之介也表示理解,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想到了住桥洞遇鬼的惨痛经历,表情扭曲了一下,潇洒比了个再见的手势,离开了这里。 清之介铩羽而归。 见到两手空空的清之介,林原先生自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阴阳怪气了一通,上上下下瞧着清之介:“已经好几天了,还没找到东西啊。是谁说一定完好无损还回来的?” 清之介沮丧地垂着头:“真的抱歉,但为了找车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饱饭了,钱已经花光了……要是您看我烦的话,我今天去睡桥洞吧。” 林原先生用鼻子哼出一声,又扔给他一个苹果,“快走!回去!小心饿死!” 清之介啃了一口苹果,拼命点头,含糊不清道:“嗯呢,一定一定!” 太好了!今天又白嫖一个苹果! 杂货店大爷的形象逐渐发生扭曲。在清之介眼里,林原先生简直就像是游戏中有应必求,一边嫌弃一边递装备的傲娇NPC! 上次是梨子,现在是苹果。很明显他的待遇在提升! 清之介狠狠咬了一口苹果,香甜的汁水四溢。 “不过得去找点事情做做了。” 钞票在连续的厄运中败光,好像清之介被穷神的光芒照耀,做什么都注定存不住钱。 清之介对上次的工地事件心有余悸,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去那种地方。在车站的工作招聘启事上看了半天,选出三份出来。 拉面店配送员。 花店小弟。 寿司店兼职员工。 清之介迅速pass了花店的工作,目光在拉面店和寿司店逡巡。 在吃过人吃的饭之后,他再也忍受不了干巴巴的面包和饼干。 拉面的汤汁才是精华,喝一口足够让胃暖起来,要是老板可怜他,愿意在他的碗上放上一片五花肉就更好了。但是拉面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它很容易坨掉。 清之介果断选了寿司店的工作。 寿司也好吃,不比拉面店差。而且寿司好像更贵一点,捡到就是赚了。 名为伊吕波的寿司店忙得焦头烂额。清之介的到来刚刚好,哪怕这个点对于面试来说已经够晚了。 他刚刚一进门,就被逮住系上围裙,随后有人往他手里塞了把刀,把他推到了案板面前。 “抱歉啊!胁田先生突然任性说今天来不了了,麻烦你展示一下刀工,可以的话我们出双倍工资!”店员这样说。他看起来焦头烂额。 店内的客人满满当当,负责端菜的员工都是小跑上前的。 今天实在是太忙了。要不然也不会这样急切地看到有人应聘就连忙把人拉过来试身手。伊吕波在米花的声誉很不错,毕竟是十几年的老店了,他们担不起砸招牌的罪责。 刚刚入职的胁田先生看上去很随和,在寿司方面也有自己独到的理解,并且手艺很不错,但是总会半路失踪,偏偏走的还是正当的假条。店员叫苦不迭,不抱希望地登了招工启事,希望能出现一个天降奇才帮他分担一下压力。 可偏偏是这样年轻的男生。脸上还一团稚气,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靠谱的。 十几岁的孩子,大抵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的,做家务磕磕绊绊,更别说是有一手精湛的刀工了。 店员犹豫不决。实在不行的话,就出餐慢一点吧。品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降低的。 外人的热闹清之介无暇顾及,他慎重地盯着案板上的鱼肉。 刀工嘛—— 他刀工还是说得过去的。 少年调整了握刀的手法,原本习惯于用来拿笔的姿势稍稍向下,慢慢落在橘色的鱼肉上,切豆腐一样没了进去。 他切得很慢,甚至都没有眨眼,眼神专注于在刀尖上滚过的肉片,长长的睫毛下垂,在眼睑处敛起一块半圆形的阴影。他仿佛能感知到鱼肉上的纹理,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才能使鱼肉肥美得当,并且不会损失原有的口感。 就像他以前特地学过似的。 薄厚得当的三文鱼被整齐码在一旁。 清之介擦手之时,店员才如梦初醒般招呼他:“那,今天就麻烦您了!” 清之介:“嗯。” 接下来就是不停歇地切切切。清之介就没有把刀放下来过。等到客人清场,他幽灵似的游出了吧台,被人一把拉住。 店员:“你刀还没放!” 这一脸空洞的表情配着手里的刀,还以为刚刚从凶杀现场出来呢! 店员从票夹中取出一叠钞票:“现在其实已经超过我们原本规定的兼职时间了,除了工资以外,这些要是不嫌弃的话就送给你吧。” 清之介刚刚接过工资,一个包装精美的饭盒从天而降。 他的视线忍不住跟着饭盒打转,想要立即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很好!明天的早饭和午饭有着落了! 他克制住蠢蠢欲动的手指,谢过以后轻快离去。 门帘外有黑色的身影一闪,他侧开半步,礼貌让清之介先行。 清之介没有过多关注擦肩而过的路人,牢牢地抱住了饭盒,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安室透的眼神久久停在少年身上。 他注意到了饭盒上的图案,思索片刻,掀起门帘入内。 店内已经在打烊了,但身为邻居,安室透拥有特权。 安室透微笑着将手里的甜品递给店员:“冒昧做了一点,希望你的女儿喜欢。” 店员惊喜:“多谢你了!” 他的女儿喜欢吃甜品,带来波洛的时候却不巧,店内一款热卖的甜点下架了。安室透有心,复刻了甜品,特地送了过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若无其事地说,“刚才的少年是新招的员工吗?” 店员:“哦,你说清之介啊。” “他是兼职的。恰好瞎猫遇到死耗子了,他进来的时候我都想不到他的刀工这么好。”店员兴致勃勃地讲述着刚才发生的那幕,“结果,他的手艺不比胁田先生差呢!” 安室透勾起嘴角,并没有跟着一起笑,他甚至有些凝重地: “胁田先生呢?” “胁田先生又不知道去哪里了。”店员叹气,忽然他眼前一亮:“你终于回来了!” 胁田兼则走进来:“哈哈哈哈,毛利先生的推理秀还是一样的有趣呢。” 他身后跟着毛利小五郎一行人。 见到安室透,胁田亲切地笑着:“安室先生还没有回家吗?” 安室透:“我只是来送个东西。” 两人都带着虚假的笑容。 安室透率先告退,甚至只匆匆和毛利打了个招呼。 等走出店门,他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要是朗姆先一步发现清之介…… 后果不堪设想。 绝对不能让清之介继续留在这个地方! 他在脑海中勾画出十几种可能的走向,无一不是日本动荡不安的局面。 他深深吸了口气,忽然浑身发冷。 他想起四年前差点杀掉景的那场意外。 他绝对,会守护好一切。 必须加快脚步了。 他一定要把清之介滴水不漏地圈养起来。 他不是以为自己是个作家吗?那就让他写个够。 清之介完全不知道史上最为凶恶的编辑即将提刀杀到家门口。 他正在苦恼新的稿子该怎么写。 发烧、找车,仅仅这两件事就花掉了他半个月的时间。 再没有新产出,主编真的要忘记他了。 清之介看着里面的生鱼片和寿司,不由得从嘴角流下了眼泪。不行,他才刚吃过苹果! 他争气地合上了盖子。 为了坚定自己的意志,他将寿司放在了离书桌最远的地方。 清之介坐在椅子上,将整个人都蜷起来,像一坨液体的猫,他一下又一下地用笔点着自己的下巴。 他身边确实没有能用的素材了。 诸伏景光不能曝光,大爷看到自己上报又要跳脚。能叫全名字的全是警察。 哎。 清之介为自己孤苦的19岁流了一滴鳄鱼的眼泪。 然后掏出了一张纸条。 要是有人还记得的话,那是第十章中,名为柯南的可怜男孩递给清之介的一张写着电话的纸。之后,收到电话号码的恶魔迅速利用了可怜的小孩,害得他被监护人揍了一顿。 清之介拎起了自己的电话手表。 “Hello?” 柯南原本发懵的头脑迅速清醒,看了一眼身边打呼噜的毛利,溜去了客厅。 “清之介。”他肯定地说。 他和清之介之间的仇不能用一句话简单概括,起码得用六七千字才能准确描述。 柯南简直气昏了。 变小之前,工藤新一也才十七岁,就算头脑再灵活,也是个容易升起好胜心的成年人。现在,清之介的排名紧紧咬在怪盗基德之后。 “这次可不是开玩笑哦。”清之介一本正经道,“我以后就用这个号码了,告诉你一下,有空可以骚扰我。” 半夜被骚扰的柯南本人:“谁骚扰谁啊?” 清之介:“没办法嘛,看到你睡得这么香,睡不着的大哥哥很气恼啊。” 柯南:“我要挂了。” 清之介:“我开玩笑的。主要就是想跟你聊聊天罢了。” 柯南打了个哈欠:“没什么好聊的,我要去睡觉了。明天还要去上学。” “真辛苦呀,小侦探。”清之介将脚架在了书桌上,双腿惬意交叠:“我只是很好奇一件事情。” “工地那天,我见到你对着毛利先生注射麻醉针了哦。” 柯南瞬间惊醒,他的喉咙发干,忽然说不出一句话。 耳边只有清之介愉快的声音:“那么,我可以跟你聊聊吗?” 为什么现在才说出来?要是当时看到,不应该早就—— 清之介打断:“我对你要这么做的原因没兴趣。”他撇撇嘴,“反正是为了那个大叔吧。” “安心好了,我只是为了取材而已。” 清之介这样说。 事实上,他也真的只问了柯南几个在学校里生活的场景,听到柯南第一次控分故意全部只考了90,结果老师直接把毛利喊来让他不要给孩子压力,他笑得肚子都痛了。 “天才儿童的苦恼啊。”清之介感叹道,“好了,足够了。” 他挂掉了电话。 柯南盯着出现在通话列表的陌生号码,表情纠结,最终还是将其加入了通信人名单。 备注:You know who 清之介的存在还是越少人发现越好。 他还没彻底看透这个人。 明明看到那一幕,就能顺势挖出更多的消息,偏偏要将自己真正的联系方式送上来,等于将自己的枷锁亲手递给柯南。算是扯平了,他们各自握着对方的把柄。 清之介身上浑身是谜团。 好像是个无恶不作的魔头,认真观察,又觉得他是只四处流浪的野猫。可以为几条小鱼干打得头破血流,也可以温顺走近人类,悄悄伸出尾巴勾住小腿。 柯南重新回到毛利的房间,悄悄钻进了被窝。 忽然想起今天暴露给清之介的消息,默默在心里祈祷。 但愿他不要将这些事情到处招摇。 毕竟他编故事的能力不是很强。 在米花小学,他从来都是考满分的。 哦,音乐除外。 - 松田阵平被委派了一个特别的工作。 他被推到自行车前的时候还有点愣神。 “这?”他转头。 面前是一辆用古董称呼都不为过的破烂自行车。 他在搜查科时的同事点头:“就这。” 佐藤:“要委托你的就是这个。我知道这样不合规矩,实在是来不及向上报备了。” 她深吸一口气:“扫描仪显示,车垫里面有含量极高的炸药。” 松田简短地说:“知道了。” 他换上了防护服,等到剪开车垫的一瞬间,他狠狠皱眉。 这是回弹触发式的炸药,本该非常容易拆除,但在这之下又密密麻麻缠满了引爆线,用棉花在空余地方塞得死死的。想要成功拆掉,是个精细活。 松田全神贯注,等到剪断的声音传来,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高木皱眉:“到底是谁会下这样的杀手?” “还有他们要杀掉的人到底是谁?” 松田脱掉防护服,表情并不轻松。 他从烟盒里抖了根烟出来,含在嘴里,在火星引燃的一瞬间,烟雾模糊了他的眼睛:“那就是你们要调查的事情了。” “需要的话我会帮忙。”他懒懒伸手道别。 他在修录音笔的时候被叫到了这里,现在要赶回去修完最后一步。 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 希望能顺利把东西还回去吧。 顺带好好压榨那个小鬼一顿,报上次用削铅笔的刀削苹果的仇。 为您提供大神 翠沼 的《真酒成为小说家后》最快更新 第 22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23 章 光透过沾满尘灰的窗,斑驳的光影落在书桌上。坑坑洼洼的洞口被柔和的黄色填满,霉菌退回阴影之中,空气充斥着阳光的味道。 桌面上散落着零零散散的纸张,有些字狰狞入纸页,有些轻飘飘上浮,英日文交杂着,有些词句让人匪夷所思。唯一不同的是端正摆在最边上的纸张,尽管书写者并未掌握新学习的语言,但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将整齐码下。 “毛利侦探是警方的救星,但真正的希望还在孩子们手中。” “近日来,少年侦探团屡破奇案,引起了广泛关注,天才少年与罪犯斗智斗勇,破解迷案,堪称米花未来的希望。” “在优秀的小学生面前,毛利侦探也要加把劲了。” 通过拉踩,成功将毛利小五郎批判得一文不值。后面又重新将关注点拉到教育上,属于少年侦探团的描述更是只有短短的三行。 然而,标题却是: #小学生为何屡破奇案,且随小编一起走进神秘的米花小学# 霎时,一只苍白的手背扣在了即将吹起来的纸张上,手背上青筋绷出。 清之介揉着头发从地上爬起来。 昨天整理稿件,一不留神就在书桌上睡着了。他的睡相不老实,贴着椅子睡着睡着翻了个身,成功掉地上了。醒来时,磕到的脑袋还在痛。 这份稿件花了他不少时间。 最近毛利的风头太盛了,身边人也受到了广泛关注。不知为何,清之介觉得柯南并不希望见到这样的场景。 他将成稿塞进文件夹。 虽说现在报社杂志社等等都会让人准备一份电子版。但清之介并没有任何电子设备能供他整理一份电子稿出来。 报社纯粹是主编做慈善,杂志社则是觉得这人用这么丑的字过来投稿,一定是因为这是惊天大秘密,纸质版能隐藏身份。 清之介洗漱完,拎起昨天晚上带回来的寿司。 放置了一晚上,食材早就已经不新鲜了。懂行的客人会心痛指责清之介暴殄天物,隔了夜的三文鱼,那还能叫三文鱼吗!? 清之介只是想填饱肚子罢了。 他幸福地将寿司塞进嘴里。 天气还没有变得太热,仅仅放置一晚上不会闹出食物中毒的事故。 他觉得自己能多去几趟! 清之介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寿司店。 但,他还要帮楼下的傲娇老头找车。 清之介耷拉肩膀,捞起文件,出门了。 他好像经常往外跑。一个没有工作的,经常失踪的青年,总是让人会往糟糕的方向想。可住在这条街的人都对清之介很友好,见他生活困难,还会拦住他投喂一些水果蔬菜。 清之介谢过他们的好意,先去了报社一趟。 主编扫过文件,一脸狐疑:“你转了性吗?” 清之介:“嗯?没有啊。” 他矢口否认:“我本来就是这样温柔善良的……”他想了想,给自己加了个尊贵的头衔,“世界第一作家王。” 主编一言难尽,他抽出几张钞票,挥挥手:“我知道了。这是工资。记得好好吃饭。” 他重重强调。 清之介这几天又瘦了一点。病过之后,人简直就像风中凄苦飘摇的小白花,揍一拳就会气虚吐血。 “知道啦。”清之介这几天吃的并不少。 先有诸伏景光家蹭饭,后有寿司店投喂,清之介吃得异常丰富,连睡眠质量都变好了。 主编看着少年轻飘飘的背影,叹了口气。 再来几次,他的钱包都要保不住了。像是他这样一心提携后辈,甚至还不惜献出自己的工资的人,世界上还有多少啊! 他忍不住想到清之介衣服宽松的腰身。 这白斩鸡一样的身材,以后怎么跑现场啊! 主编想象中的清之介吐着半透明的魂魄,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看起来快饿死了,衣服下面全是骨头。之前清之介说过自己是一个人住,脑补了一些苦儿流浪记,主编的爱才之心愈演愈烈。 下次得多给他一点钱! 他全然忘记了现在支给清之介的工资全部走的是自己的私账。新人哪里能拿到这么多钱呢? 但实际上的清之介不仅有腹肌,还能单枪匹马端掉药贩老窝。 他正在纠结把新鲜出炉的工资用在什么地方。 好像……暂时也没有要花的了。 房租还有一个半月才付,吃饭也解决了,生活用品暂且凑合,没有要补充的。 清之介想把它攒起来。 也许在多一点,他就可以离开被霉菌攻占的房子,去到更加温暖舒适的地方,也许可以每天都能吃真正的饭,用最好的车,穿最贵的衣服。但这都是未来的事情了,谁知道呢。 哪怕清之介未来真的实现了所有的愿望,眼下的他才刚刚起步。 清之介看了看时间,给诸伏景光回了个电话。 “车子怎么样了?” 诸伏景光那边出了点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要说自行车不见了,也不是,铅球和锁链铐住的还是辆自行车。 只是原本的战损版换成了全新而已。 诸伏景光沉默了。 一日不见,破烂到要散架的车变成了他高攀不起的模样。红色的漆耀武扬威,车头蹭亮的金属致力于闪瞎所有人的双眼。 这是清之介要的那辆车吗? 他总不能跟他说,你的自行车返老还童了吧。 它和之前那辆有不少相似之处,比如都是红色的,型号也一模一样。甚至摆放时缠绕的锁链和铁球的位置也一模一样,重叠得有点诡异。 明晃晃的有问题。 诸伏景光没有动。 哪怕他做好了所有证据,从他骑车出门到自行车来自他过世的祖父,一切线索环环紧扣,就连眼睛最毒的警官也不能抓出任何错误。诸伏景光本身就是优秀的警官。 他随着人群,好似对那辆车一点也不在意,走了过去。 清之介的车有问题。 他立即断定。 这次的主角扣紧“车”,并非是清之介。 将车和人联系在一起,诸伏景光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了。车上能动手脚的地方太多了,就算只是自行车,去掉刹车片,骑车的人可能在路灯跳转那一刹那遭遇可怕的交通事故,给轮胎注入一定浓度的甲烷,等到轮胎温度升高将会发生爆炸。 不管哪种猜测都指向一个方向:有人想要清之介的命。 这也正常,照失忆后还能活蹦乱跳到处树敌的劲,清之介之前的仇家只会更多。恨到要杀死他的少见,但也不是没有。毕竟他的仇家早就消失在那把刀下了。 诸伏景光抿紧唇。 立起的风衣领刮过脸颊,诸伏景光的长睫扫过眼睑,青年的眼中多了一分冷酷的坚定。 不能让零扯进来。他想。 好友自回国以后一直在ZERO待命,和朗姆离得也颇近。“波本”的压力比他更大。 因此,他想做那个引蛇出洞的人。既然他是第一个真正和清酒有接触的,他肯定更加有优势。哪怕自己会有生命危险。 零应该不会生气吧?诸伏景光不确定地想,毕竟四年前他迫于形势想要自杀的时候,安室透就赶到了,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对莱伊都是冷冰冰的。 然而他想不到的是,这一次他和安室透统一了战线,都想为对方做点什么,却双双掉进了名为“清之介”的黑洞。 清之介收到这个消息人都不好了。 他颤抖着双手看着工资。 难道又要交出去了吗?是不是他注定就一直破财? 之前和林原先生约定过,要是还不回去,他可是要赔十五万的!毕竟是人家的遗物,价格贵得离谱,清之介也不能说什么。 诸伏景光:“我会继续调查它的去向的。要是警察真的想查出什么,一定还会将它还回来。” 清之介恍恍惚惚:“哦,好的。” 他像幽灵一样晃回了家。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满眼只能看到来自天国的钞票,它们长出了翅膀,离清之介远去。 而他只能痛苦地伸出手,试图挽留那些幻影。 Money!没有你我怎么活啊! Money,你带我走吧,Money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清之介的内心剧场已经丰富到神都要为之落泪的程度了。 他依依不舍地数着钱,将它端正地放在柜子上,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清之介慢吞吞地从床上起来,拼命祈祷外面站着的人不是林原先生,那样,他和血汗钱最后的温存时间都要失去了。 他走一步顿一下,挪到门口,打开了门。 好消息:外面站着的不是债主。 坏消息:是上次那个盯着他看了好久的疑似便衣警察的服务生。 清之介马上就要关上门。 太糟糕了! 安室透眼疾手快抵住了门,将空隙拉大了点。 “你在躲我吗?”他平淡地开口。 清之介失忆了。一定不是装的。 精明的清酒不会做出这么蠢的事。 哪怕他和琴酒闹最僵的时候,也潇洒去夏威夷住了一个月。 廉价出租房?没饭吃? 不可能的。 安室透对贝尔摩德的话半信半疑,但从来没有质疑过有关于清酒的情报。 实在是……太多了。 关于这个从小在组织长大的孩子的事。 多到安室透能根据所有的逻辑推断出由不同断章拼凑出的故事是否合理,答案是肯定。清酒很受琴酒重视,危险和精明程度也不亚于琴酒。 所以,他是真的不相信,清酒会把自己折腾得这么狼狈。 唯一的答案是清之介出现了,短暂替代了清酒。 他看着少年的眼眸,带出亲和的微笑:“好久不见。” 清之介咯噔一下。 诸伏景光是个意外,他出现的时机刚刚好,更何况他和清之介更像是一路人,是看起来有点敏感的i人。但眼前的哥们儿不一样,浅淡的金发看起来很清爽,微黑的肤色恰好能凸显出矫健的身材,一看就是特级现充,阳光灿烂到拿出手铐把他提溜走也不奇怪的现充。 清之介仍在怀疑面前的人是警察。 从某个意义上,他真相了。但安室透是绝对不会回应他的猜测的。 清之介:“好久不见?上次在咖啡厅刚刚见过。您有事吗?” 清之介的口气不是很好,安室透不介意。 “方便让我进去吗?” 清之介定定看着他,半晌退步,做出邀请的手势。 “没想到你来米花了。怎么不去找我?是因为上次你惹的麻烦吗?需要帮忙可以跟我说。”安室透避开所有可能踩坑的点,慎重地开口。 这几天,他调查了清之介所有的经历。清之介神出鬼没,就算ZERO也忙活了好一阵。 清之介:“没有吧。” 他的小半张脸藏在阴影之中,“有什么好麻烦你的。” 又是认识的人。他在日本有这么多朋友? 而且听上去跟上一个一样,跟他熟,但没熟到那种程度。 “但我想要拜托你一件事。” 安室透收敛所有的笑意,紫灰色的眼眸沉静中隐藏着危险的神色:“清酒,文件呢?” 文件确实在他这里。 不过,他到底怎么知道他的笔名的?用笔名接触的人只能用个位数计数。 清之介眯起眼睛,忽然恍然大悟:“你稍等。” 他热情地掏出刚刚包好的文件,塞进安室透的怀里:“这里呢!” 原来他的文采已经到惊动杂志社,要给他分发编辑的地步了吗?! 偏见一扫而空。清之介将他拉进了门。 安室透被推到书桌面前。 眼前是裁剪好的报纸。 #爆!沉睡的名侦探屡次巧遇命案,真相并不简单!# #三更半夜,竟有金发机车仔狂野拦路# 以及新贴上去的,还没来得及用报纸替换的: #小学生为何屡破奇案,且随小编一起走进神秘的米花小学!# 旁边零零散散贴了几张照片,看上去是路边冲印机印刷出来的。 安室透:…… ??? 你哪里是作家,这不就是个三流狗仔吗? 为您提供大神 翠沼 的《真酒成为小说家后》最快更新 第 23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