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情》 1、01 九月中旬,北城的各大高校都已经开学。 距离a大十几公里外的某个场子玩得正欢,包间里充斥着迷醉与放纵,兴致好的已经搂着女人去小房间了。 每到这个时候顾含青就能不声不响地走了。 白露时节的晚风一夜凉过一夜,吹散了白天的热意,也把一阵阵酒气从旁边吹到了顾含青的鼻间。 魏时明叫了代驾,非要送她回来。到了之后,他又跟着她下车,说要送她到宿舍。 a大作为最顶尖的学府,氛围非常好,这个点有不少人刚从图书馆和实验室出来。顾含青一身白t和牛仔裤,要是身上没有酒气,也像是其中一员。 而穿了件定制丝质花衬衫的魏时明被衬得特别招摇骚气。 他本人也没个正形,语气轻佻地问:“含青妹妹是哪个系的?” 顾含青看着灯下法国梧桐的影子,随口胡诌:“中文。” a大里最多的就是经年的法国梧桐,每棵都很粗壮,连接成荫,透着历史感。 魏时明:“骗我是吧?” 顾含青有点意外。她跟魏时明才见过几次,他应该不知道才对。 魏时明被骗也不生气,说:“我泡过你们学校中文系的妹子。中文系的宿舍不在这里。” 他的语气很得意。 很快到了宿舍楼下。宿管阿姨坐在窗口和路过的女生聊天,仿佛家门口亮着的一盏灯。 顾含青正要进去,却被魏时明拉住。顾含青回头看他。 “才十点,着急回宿舍干什么?”魏时明才不是单纯好心送她回来。 顾含青被往旁边的小树林里带。 这栋宿舍楼旁边不远有一片小树林,里面是法国梧桐还有一棵银杏。小树林白天看很漂亮,尤其是深秋,银杏和法国梧桐都黄了的时候,拍照很出片。到了晚上,里面就比较暗,又离女生宿舍不远,时常会有情侣在里面搂搂抱抱。 顾含青还是第一次晚上来这里。 今天是农历的月初,又是阴天,连月光都没有,只有微弱的景观灯,隔好久才一个。景观灯照不到的地方黑得像另一个世界。 魏时明一直拉住顾含青走到比较深的一处暗处才停下。 他的意图明显,顾含青也不慌,半真半假地夸赞:“魏公子真是轻车熟路。” 魏时明凑近,低声跟她调笑:“那是,我以前睡过一个女生,就是你们这栋楼的。” 说话间,他湿热的气息喷洒过来,带着酒气,顾含青嫌弃地偏了偏脑袋。 随着她偏头的动作,颈侧舒展,完全露出在了黑暗里。即使光线不足,也能隐隐看见一截白皙,像玉一样。 黑暗,隐晦,又敞开的空间,低声细语,本就是比较刺激的氛围。 魏时明盯着那一截颈项,呼吸热了几分,蛊惑说:“要不然今晚别回宿舍了。” 顾含青直直地迎上他的视线,轻软的声音带钩子:“行啊,别说是今晚不回了,以后随叫随到都行。” 魏时明前段日子第一次见到顾含青就注意到了她,每次见到她都是在别人组的局上,但看得出来她不是他们这个圈子的人。 别的女人每次被叫来玩都是精心打扮,身上的布料少得更不得没有,她每次都是t恤牛仔裤,往角落里一坐,谁也不搭理。穿得乖顺,一看就是大学生,但又一身叛逆,不打扮也漂亮,气质独特。 魏时明本以为今晚要得手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这么容易。 他正要搂着她往身上按,又听顾含青笑了一声,说:“只要你不怕薄谚,有胆子跟他作对。” 魏时明的动作顿了顿。 顾含青和薄谚的事他听说过一点。顾含青几次都是被薄谚叫过去的,包括今晚的局。 她是想挑唆他和薄谚作对。 “没这个胆子就把手拿开。”刚刚还轻软勾人的声音冷了下来,满是讥讽。 魏时明确实不想和薄谚交恶,为个女人更犯不着。 顾含青轻蔑的语气让他觉得被下了面子,明明刚才她还是他的掌中之物。 即使心里不爽,魏时明还是松开了手。 他手一放下,顾含青就往后退了两步和他拉开距离,好像很不能忍受他似的。 魏时明:“……” 此时一阵声音响起,是脚踩在松软的地面上的声音。果然这地方不只有他们两个人。 听声音是有人从不远处走过,顾含青和魏时明都没说话。 等脚步声远了,听不见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依旧。 顾含青不知道魏时明在想什么,也不在意。她从包里拿出烟盒,抽出根烟咬在嘴里点上。 宿舍不能抽烟,正好在这里抽一根。 黑暗里亮起一点猩红,烟雾散开。 风吹起顾含青的长发,伴随着枝干摇曳,哗哗作响,惨淡衰败。再过不久叶子就要落了。 魏时明诧异地看着她的真面目。同样的打扮,她的气质又冷了三分,像沉船宝藏里乍然得见天光的宝石金器,不清楚有没有海盗的诅咒伴随,糜艳之中带着会让寻宝者丧命的神秘感。 轻易碰不得。 魏时明也摸出一根烟点上。两人无声地吞云吐雾。 烟抽了大半,顾含青才开口:“也不是你一个人没胆子和薄谚作对。” 魏时明的嘴角抽了抽。 这好像是在给他台阶下,又像是在反复鞭尸。 这地方待不下去了。 魏时明要走,顾含青的烟快抽完了,就跟在他后面出去。 没走多远,魏时明忽然停下脚步。 顾含青正要问他干什么,他拉住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不知道抽什么风。 他们恰好停在了景观灯旁,是最亮的地方,相比之下别的地方更黑,只能隐约看到黑色的树影,一根根的,直上直下,有人混在里面也注意不到。 恰好无风,很安静。 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传来,像是衣料摩擦的声音。 接着,顾含青听到一声清脆的金属“咔哒”声,在沉闷里很明显,然后是更明显的拉链声,很短促。 魏时明骂了声脏话,对顾含青说:“你们学校的人够野啊,比我会玩。” 那边的人在做什么显而易见。 魏时明显然是故意那么大声音,要惊扰要他们。那边不出所料,传来慌乱的动静。 目的达到,他的心里终于爽了,快步往外走。 眨眼的功夫,魏时明已经没影了,不难猜出他那么猴急要去干什么。 顾含青没兴趣听墙角,也不想撞见这对野鸳鸯。她捏着烟屁股吸了最后一口,刚走出景观灯微弱的光晕,暗夜里传来一句:“够了。” 低沉的嗓音夹在风里,清清冷冷的,像神给小树林里降了一层霜。 顾含青的脚步顿了顿。 这声音如果她没听错的话,是薄谈。 下一秒,顾含青的判断被证实了。 一个带着几分轻颤的女声喊了句:“薄谈。” 谁能想到野鸳鸯是物理系矜骄高冷的系草和他的女朋友。 大概是魏时明离开的脚步声让他们以为没人了。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的两人说起了话。 “你约我来就是为了这个?”不疾不缓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旖旎。 顾含青还隐隐听到拉上拉链、扣上金属扣的声音。 “我只是想和你有进一步的关系。你连我的手都不愿意牵。” 顾含青不确定连自己离他们具体多远,可能几米,也可能就隔了棵树。他们交谈的声音不大,但她基本都能听清。 回应委屈和讨好的是漫不经心的语调,凉薄到了极致:“不满意就分手?” 女声里的讨好更加明显:“我就是随便说说,保持现在这样也行的。” “但我不是随便说说。我们结束了。” “我不要。”女声慌乱起来,“别忘了我们是联姻,以后是要结婚的!” 顾含青听到了一声轻笑。 两相对比,像高高在上的审判者和苦苦挣扎的囚徒,一丝怜悯也没有。 这妹妹怕是真的没戏了。 预判了结果的顾含青正要走,听到了轻微的衣料摩擦声。 这妹妹今晚能豁得出去,或许还有点戏? 顾含青听到了人被推开的声音。 “薄谈……”带着点哭腔的声音让人听了心生怜惜。 “你爸知道他的掌上明珠要在这里给我口吗?” 没想到这是薄谈会说的话。 直白的话语用那样平缓的语气说出来,一点都不显得粗俗,霜冷的嗓音倒像是被这暧昧之地侵染了点痞气,骄恣无情。 墙角听得差不多了,顾含青这次真走了。 她没有放轻脚步,还故意踩在了枯枝上,动静不小。 果然,身后的交谈声停了下来。 ** a大的本科生宿舍都是四人一间,条件就那样。 顾含青是最后一个宿舍的,其他人都在。一个在看书,一个在和人连麦打游戏,还有个在浴室。 打游戏的华盈百忙中抬头和顾含青打了个招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咦”了一声:“你今晚好像心情不错?” 正好旁边有镜子,顾含青往镜子里看了一眼。 这么明显吗? 想到在小树林中听到的消息,她回答说:“我看中一件断货很久的衣服,终于要有货了。” 华盈点点头:“那确实挺让人开心的。” 说完,英雄复活,她又专心打游戏去了。 顾含青她们宿舍四个人都是艺术系的,但来自两个专业。顾含青是戏剧影视文学专业的。 大二的课没有大一那么多,第二天,顾含青只有下午有四节课。上完课,她回宿舍点外卖。 宿舍里就她一个人,其他人还没回来。她一边吃外卖,一边在电脑上找了部老电影看。 华盈她们回来的时候,电影已经进入尾声,色调暗淡。 两人一进门,顾含青就从她们嘴里听到了“薄谈”两个字。 华盈看到顾含青在一边看电影一边化妆,问:“你要出去啊。” “是啊。”顾含青正对着镜子画眼妆。 顾含青晚上经常出去玩,回来身上会带酒气,华盈见怪不怪。“告诉你个八卦,薄谈分手了!” “分手了?”顾含青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 “是不是挺突然的?”华盈说,“我应该是学校里比较早知道这件事的。明天应该就有很多人知道了。啧,那些对他有意思的女生终于可以明目张胆了。” 平时对八卦不感兴趣的郭玉今晚都没着急去图书馆,兴致勃勃地听华盈说那些追薄谈的女生是怎么碰一鼻子灰的。 电影放完,顾含青听着她们的聊天继续化妆。 刷睫毛的时候,她问:“你们说,薄谈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郭玉:“他的眼光应该很高。” 华盈:“看他的女朋友,不,前女友就知道了,应该是喜欢温柔沉静、气质非常好的那种。” 顾含青拿着睫毛刷仔细地刷着眼尾,想起昨晚在黑暗里听到的,说:“也不一定。” 华盈不以为然:“不然还能是什么样的?” 顾含青其实也不知道。 转眼都八点了。郭玉收拾了东西去图书馆,华盈爬上床和朋友连麦打游戏。 顾含青依旧坐在下面,慢吞吞地把妆画完,然后换衣服。 深绿色的吊带短裙,绸缎质地,在灯下有一点点光泽,肩带很细。想到昨晚吹在手臂上微凉的风,她又套了件很薄的针织开衫在外面。 临出门前,她对着镜子涂上口红。 华盈捧着手机等待复活的时候恰好看到她收起口红。黑发红唇,衬得她的皮肤格外白,身上的深绿像电影里的颜色。 “今晚大阵仗啊。” 顾含青勾了勾唇:“没错,走了。” 她今晚要去的是物理系的实验室楼下。 正如她们说的,喜欢薄谈的女生很多,她当然要当早鸟。 最早的一个。 2、02 物理系在a大的东门,和数学系靠得很近。两栋楼连成的这一片被大家称为a大智商天花板。 根据顾含青得到的消息,薄谈今晚在实验室。 已经九点半,他应该快出来了。 物理系的大楼建在层层而上的台阶之上,顾含青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她四处看了看后,坐在了一处栏杆上。这是里面的人离开的必经之路。 今晚幕能看到一弯新月,月光惨淡微弱。顾含青旁边不远处有盏路灯,几只飞虫贴着光源无声振翅,一次次往灯上撞,不懈地扑向光亮。 花坛里有只蝉在叫。这个节气很少有蝉鸣了,稀疏的声音在为飞蛾扑火吟唱哀歌。 顾含青无聊地盯着那几只飞虫,一阵阵拂过肩头的风让她有点后悔那么早把针织开衫脱掉了。 交谈声传来,她转过头,见几个人结伴从里面出来。 在实验室泡了一整晚,任谁都有些累。几人商量着吃个宵夜再回宿舍,就看到夜幕之下隐隐有一个女生轻盈随意地坐在栏杆上。薄薄的一层光照着她半边的肩膀上,像泛着光泽的羊脂玉上系着一根极细的绿色丝带。 他们自觉不是她等的人,只是从她身边走过时多看了她几眼。 陆陆续续有人出来,都不是。 终于,那人出现。 白色的休闲衬衫、黑色的裤子,在风格简约的大厅里,像灯照在名贵的绢本上。 隔着玻璃,他的身影有点虚。直到他独身走入黑夜,身影轮廓清晰起来,身上的懒倦也重了几分。 顾含青手扶着栏杆,不动声色地看他走来。 从一盏灯下到另一盏灯下,越来越近,照着她半边肩膀的灯光也洒在了他的身上。 她毫无征兆地抬起腿拦住了他的去路,光洁的小腿堪堪碰到黑色的裤腿。 薄谈停下脚步,看向她。 他很高,顾含青占了坐在栏杆上的优势,视线与他齐平。 他的肤色是那种不染烟火气的冷白,鼻梁高挺,唇很薄,下颌线优越。光线映入他的眼睛里,瞳色很深,里面经世浮华、清霜冷月都有,偏似沾不了情,所以就算是花天锦地,也显得凝寂。 顾含青迎着这份凝寂,问:“听说学长分手了?” 薄谈的视线没动,低缓的声音里听不出被拦住的不悦,倒是有一丝轻讽:“昨晚偷听没尽兴?” 顾含青微愕。 昨晚被他看见了? 薄谈轻飘飘一句话杀她了个措手不及,但只是几秒,她就调整了过来。 她勾了勾唇,索性连弯弯道道也省了,也不再假模假样叫“学长”,大方承认:“我要是没听到不就错过了机会?” 薄谈眉梢轻挑,嘴角浮现一点戏谑,声音霜似的清冷:“你是觉得我不怕薄谚?” “……”顾含青再次措手不及。 她昨晚才和魏时明提到过薄谚。 没想到薄谈不仅发现了她听墙角,还听到了她的墙角。 顶着被看透的感觉,顾含青问:“那你怕不怕?” 绿色的裙摆到她大腿一半的位置,像盛了月光。 她知道他是不怕的。 不等他回答,顾含青一手勾着针织开衫,从栏杆上跳了下来,站在他面前。 落地后,她需要仰头去看他。 “你想多了。我只是没想到你们的恋爱是那么谈的。和妹妹过家家有什么意思,姐姐才能带你感受谈恋爱真正的快乐。” 她坦然大方得仿佛来救他的女菩萨。话语的暗示和她的眼神一样,直勾勾的,偏要将他拖入她身处的半边黑暗。 薄谈:“我可以给你指条路。” 他的语气让顾含青想起他昨晚说那句最直白的话时的骄恣。 “什么?”她问。 一时分不清谁才是今晚的猎物。 薄谈从身后的包里拿出笔。 猜到他要写什么,顾含青把手伸了过去,小臂内侧白皙的肌肤对着他,笑着说:“写这里就行。” 那里的皮肤通透,隐隐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像上好的宣纸。 薄谈勾了勾嘴角,手腕悬空,提笔。 笔尖落在皮肤上,很痒,顾含青暗自咬了下唇,才忍住轻颤。 骨节分明的手下笔肆意,沿着她的动脉的方向写下一串数字。 他写完后,顾含青收回手看了看,是一串“13”开头的手机号码。 她问:“这是?” 薄谈套上笔盖:“薄谚他爸的。” 这是他给她指的明路。 顾含青:“……” 薄谈从她旁边绕过,走的时候还轻声说了句:“不客气。” 缺大德的事被他做得很礼貌。 物理系大楼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没有人声,只有蝉鸣声还在,显得周围很安静。 顾含青几乎是僵在原地,然后白着脸看那清俊挺拔的身影消失在东门方向的黑夜里。 仅凭一串号码,他就让她无所遁形,看似什么都没说,实则告诉她,他什么都知道。轻描淡写地,就让她里里外外难堪了个透。 她早就知道他不是好招惹的人。 ** 翌日,薄谈分手的消息果然很快传开。 顾含青早上去上公共课的时候,走在她前面的两个不知道是哪个系的女生就在讨论这件事。 她习惯性地从后门进教室,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个熟人。 男生朝她招手:“含青妹妹,真巧啊,我们选的一节课。”他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也不知道昨天玩到多晚,旁边还坐了两个女生。 顾含青:“是挺巧。” 男生又说:“明晚阿谚生日你去吗?” “不去。” 顾含青不想坐后排跟他们一起,其他位置又差不多坐满,她就去了教室的第一排。 她的另一个舍友谭朝月在那里。 她们宿舍四个人里,华盈和郭玉学的美术史,谭朝月则和顾含青一个专业。 “这里没人吧?”顾含青问。 谭朝月:“没有。” 像是没想到顾含青会坐到第一排来,谭朝月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中午,顾含青回了宿舍。其他三人也在。 华盈带回来了最新的八卦:“我听物理系的人说,昨晚就有人去实验室楼下等薄谈了,穿的那叫一个少,也不怕冷。” “不怕冷”本人也躺在自己的床上听着。 郭玉问:“动作太快了吧。那结果怎么样?” 华盈:“不知道。但我猜碰了一鼻子灰。” 顾含青:“……” 她猜的都对。 “对了盈盈,你怎么知道那么多薄谈的八卦啊。”郭玉问。 华盈:“我有个朋友,小时候和薄谈住一个大院,认识他。我听我朋友说的。” 郭玉:“怪不得。” 华盈:“但我也就知道这些。” 听着她们聊天的声音,顾含青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地又想起了昨晚碰的那一鼻子灰。 但就算那人不好招惹,她也要招惹。 在顾含青还没想好怎么继续招惹的时候,她就再次遇见了薄谈。 这天晚上,她洗完澡,正坐在床上看老师推荐的电影,两条消息弹了出来。 第一条消息是个定位。 第二条是两个字:过来。 消息来自薄谚。 顾含青扫了一眼就让手机息屏了,像没看到似的继续看电影。 过了五分钟,她关掉电影下床。 “这么晚还要出去啊。”对床的华盈问。 都十点多了。 “朋友找。” 顾含青随意套了件t恤和一条牛仔裤就出去了。 这么晚出门,宿管阿姨看了她好几眼。她说自己去超市买东西。 她打车来到定位的地方,报了薄谚的名字,被带到包间。 推开包间的门就是扑面而来的纸醉金迷。 有酒有女人,有的人身上的衣服已经不剩多少了。 在一片昏暗靡丽中,顾含青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薄谈。 早知道就收拾收拾再来了,起码不能穿拖鞋来。 “哟,含青妹妹还是来了。” 说话的是顾含青昨天在公共课上遇到的男生。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调侃她说不来又来了。 顾含青没有搭理他,也无所谓。 反正他们都知道她是薄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她不着痕迹地收回落在薄谈身上的目光,看向今晚的主角薄谚。 薄谚没个正形地斜倚着,怀里趴了个女生,一头长发在他身上铺开。他的脸上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看向顾含青时,眼底多了几分凶焰。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桌上的酒杯,对顾含青说:“倒酒。” 顾含青拿起酒瓶。 看着液体一点点流入杯子里,薄谚又说:“倒满。” 等顾含青倒满,他说:“喝了。” 顾含青二话不说,端起酒杯。 高度酒,她一口闷。 旁边几个人看热闹,夸她好酒量,让她再喝。 薄谚:“继续。” 顾含青又喝了一杯,喉咙和胃里烧得难受,脸也红了起来。她忍着不适,对薄谚说:“生日快乐。” 薄谚没接她的话,说:“去唱歌。” 顾含青:“我帮你点两个人来唱。” 薄谚抬头看她:“就要你唱。” 他顿了顿,笑着说:“要不然你跳舞也行。” 旁边几个人起哄吹起了口哨:“跳舞跳舞!” 他们这里的舞是要脱衣服跳的。 知道薄谚今晚不羞辱她一通是不会消停的,她越不愿意他就越起劲,顾含青不再推脱:“我唱歌。” 果然,薄谚觉得她这么顺从没意思,兴致缺缺地扯了扯嘴角:“去唱。” 他怀里的女生不满地钩住了他的脖子,他的注意力被转移。 顾含青唱歌的声音成了他们这些公子哥玩乐的背景音。有人摘下了表做奖赏,有女生跳起了脱/衣/舞。 气氛热烈,顾含青只扫了一眼,继续无动于衷地唱着。 “舞蹈表演”结束后,顾含青跟着换了首歌。 打雷姐的《fuckitiloveyou》,能让她在这种场合借着歌词骂脏话宣泄却又不过分明显的。 迷幻绮丽的音乐响起,顾含青在暗处看向薄谈。 他喝了酒,身上的冷气消失,只是一身怠倦地和旁边的人说着话,身边倒是没女生。 不需要女色、欲望环绕,他也完全融入在了这纵情声色的环境里。 顾含青在这样局上只见过薄谈几次。他很少出现,每次都是薄谚请的。 薄谚叫他“二哥”,两人是堂兄弟。 他的话不多,也不会跟着那些人起哄。 在那晚之前,顾含青没和他说过话。 但她知道,能和薄谚他们玩在一起,对那些场面荤素不忌,他骨子里不会是什么好人。 像是察觉到顾含青的视线,薄谈漫不经心地往她这里瞥了一眼。 目光对上,只一眼,顾含青就知道他还是清醒的。 歌到了副歌部分,顾含青扫了眼包间里的其他人。 热烈之后总会有萎靡,现在是舞蹈表演后的“贤者时间”,再加上这个点大家都喝了不少,该醉的也醉了,没人注意到她。 于是,她唱着副歌重复的歌词,肆无忌惮地看着薄谈。 他人的灵魂在极乐里升天,他们是在场唯二还清醒的人。 在这半醉半醒的世界里,在其他人的眼皮底下,她明目张胆地对他唱着: fuckitiloveyou. ireallydo. 虽然光线昏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看得见。 3、03 已经十二点,包间里酒正酣,醉生梦死。 有人要唱歌,顾含青顺理成章停了下来。 这个场合很难有机会招惹薄谈,刚才那已经是在那群人精眼皮底下最过火的了。 她离开包间,去走廊的窗边抽烟躲清静。 玻璃外是北城的夜景,虽然凌晨了,看起来依旧繁华。缭绕在顾含青面前的烟雾像喷涌的火山灰,顷刻能把这座不夜城埋葬。 脚步声传来。透过玻璃的反光可以看到有人从他们的包间出来,往这走来。 接着,顾含青的手臂被从后面握住。 她转身,闻到了一股浓郁难闻的酒气。 这人看着眼生,应该是最近才和薄谚玩上的。 顾含青试着把手臂抽出,发现这人不肯松手。她问:“你有事?” 男人充满醉意的目光毫不遮掩地落在她的身上:“你歌唱得不错。” 顾含青敷衍地回了句“谢谢”。 “不知道你的舞跳得怎么样。”说着,男人忽然伸手来搂她。 熏天的酒气让顾含青一阵反胃。 “松手!” 男人不听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她的小臂:“脱衣服跳一个我看看。” 推搡间,顾含青左脚的拖鞋都掉了。 包间里有人出来,看到这边的拉扯,立即走来。 “我就知道你突然要出来就不对劲,松手松手。” 这人叫申桥,是薄谚的发小。 申桥把人拉开。 顾含青往后退了两步。她一只脚是光着的,走廊的地毯上,头发也是乱的。丢失的拖鞋在几步开外的地方。 见她的脸色很差,申桥笑了笑说:“含青妹妹消消气。他喝醉了。” 他的语气轻松,显然不把这当成什么大事。与其说是在给顾含青赔罪,不如说是在吊儿郎当地和稀泥。 被拉开的男人还不消停,对顾含青说:“怎么了?你还不乐意?” 申桥一个不留神,差点没拉住他。 “不就让她脱个衣服嘛,摆什么谱!” 申桥:“走了走了,里面不都是女人?” “不行,就得是她。” 申桥在把人往回带的时候看到走廊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个人。 他的动作顿了顿,脸上带笑问:“二哥,要走了啊?” 薄谈眉间的寒凉里带着一丝酒后的乏倦,视线扫过他们,问:“你们吵吵闹闹的,在做什么?” 任谁都能听出语气里那被惊扰后的不耐烦。 “没什么,我们正要回去呢。”申桥笑嘻嘻地遮掩,连带着身上那股不着调都收敛了几分。 别看他和薄谚现在这样,他俩小时候没少被薄谈收拾,后来只能跟在他身后“二哥”“二哥”地叫。现在长大了,不怎么玩在一起了,他还是有点怵他。 “二哥慢走。”申桥又和薄谈打了声招呼,才拉着男人走。 男人小声问:“她和二哥什么关系?” 他显然没有真的醉得不省人事,只是想借着酒意乱来。 “当然没关系。但我劝你歇了心思。”申桥说,“你别看她在阿谚面前低眉顺眼的,其实脾气大得很。再说了,阿谚都没上过的人,轮得到你吗?” 两人的交谈声渐远,随后进了包间。 顾含青这边对他们的谈话充耳不闻,正踮着一只脚走路去穿拖鞋。 她狼狈不堪的一面都让薄谈看到了。有一瞬间,她想破罐破摔,就此摆烂。 但是她不能。 本着还能挽救的想法,顾含青走过去穿上了左脚的拖鞋,却发现人字拖夹脚的地方已经断了。 “……” 她在心里骂了声脏话,索性把另一只脚上的拖鞋也脱了,一起顺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然后,她转身看向薄谈。 这一层是私人空间,配的电梯是专用的,客人很少,服务生也只在客人有需要的时候才会上来。 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人。 薄谈正在电梯口接电话。 头顶的水晶灯散发的暖光落在他的身上,勾勒着他的眉骨和鼻梁,整个人没有在学校时那么高冷了,酒精好像把他的本来面目勾了出来。 顾含青赤着脚向他走去。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 “薄谈。”顾含青叫住他。 薄谈进入电梯转身要按电梯的时候,顾含青刚好走到电梯外。 他微微垂首,手停在关门的按键上,抬眼看她。目光从下而上,自然先看到了那双光裸的脚。 圆润的脚趾上没有涂任何颜色,踩在花纹纷繁的复古地毯上,像一捧白皙素净的雪,和她明里暗里招他的行为很不符,倒是和她今晚这身简单的t恤牛仔裤相称。 视线对上的时候,顾含青看到了他眼底的浮靡和调谑。 电梯里没有别人,薄谈就站在靠近电梯门的位置,身体几乎把门口堵住。他询问:“怎么,今天要带我体验光脚的快乐?” 顾含青一噎。 她原本打算跟进去,现在却迈不开光着的脚。 她假装没听懂他用那晚的话嘲弄她,压下窘迫,改主意说:“下去的时候能不能让人送双拖鞋上来?” 她又笑了笑,学着别人那样叫他:“麻烦二哥了。” 明明动机不纯,她这声“二哥”偏偏叫得格外正经有礼貌,前面“麻烦”二字都要更轻柔缱绻。 薄谈的眼睑动了动,不置可否,手指按下按键。 电梯的门在两人之间缓缓合上。 电梯门彻底合上的时候,顾含青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 她走到窗边,从倒影里看到自己还有一缕头发乱着,伸手捋了捋。 她在窗边站了几分钟,猜到薄谈不会让人送拖鞋给她,正要自己叫人,就听到电梯门打开的声音。 “是顾小姐吗?您要的拖鞋。” 顾含青勾起唇:“谢谢。” 今晚也不全是糟糕的事。 服务生送来的就是最普通的一次性拖鞋。顾含青拆开包装穿上,抬头就看到前面多了个人在向她走来,心里紧了一下。 “你在外面做什么?”薄谚问。 顾含青:“透气。” 薄谚不说话,审视着她。 玩到这个点,他的眼睛有点泛红。顾含青有种被毒蛇盯着的感觉,浑身发冷。 她任他看着。 薄谚轻嗤:“别以为那个女人死了事情就了了。” 顾含青知道他又要发疯,附和说:“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 薄谚却还是不满意。他冷笑了一声,突然抓住了顾含青的手臂。 巨大的力量让顾含青被迫靠近了他,骨头被捏的生疼。 “少敷衍我。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二哥能看得上你?” 薄谚说话的时候酒气喷洒在顾含青的脸上。离得近,她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炽盛的怒意。 她坦然地和他对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最好是这样,不然我会让你后悔。” 察觉到顾含青身体紧绷,全身的每一处都充满防备,薄谚手上的力道松了松,拇指指腹暧昧地摩挲着她手臂的内侧。 顾含青浑身僵硬,头皮发麻。 倏地,薄谚甩开了她的手,厌恶地说:“情妇的女儿,碰了我都嫌脏。” 顾含青整个人被甩得后退了两步,白着脸靠在墙边。 看薄谚转身离开,她松了口气,身体脱力往下滑,像刚经历了一场溺水。 ** 这晚,顾含青同宿舍的人都不知道她是几点回来的,只是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她床上的帘子被拉上了。 顾含青一觉到了下午快上课的时间。她们宿舍四个人下午都有专业课。 华盈看到顾含青穿了件卫衣,疑惑地问:“你怎么穿起长袖了。” 这两天温度又有点回升,白天还是很热,大部分人都穿的短袖。 顾含青回答说:“我可能有点感冒,就多穿一点。” 她刚起床,还有点没精打采,看起来确实像不怎么舒服。 余光看到谭朝月在看自己,顾含青看了过去。 谭朝月在她看过来时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顾含青有点疑惑,难道她还是注意了她手臂上被薄谚捏出来的指痕? 好在谭朝月不是个话多的人,看到也不会多问。 “你们先去,我没吃午饭,去买点吃的。”顾含青说。 学校的小超市离宿舍不远。临近下午上课,来买东西的人很多,超市里都是人。 顾含青拿了瓶果汁,又去拿经常吃的面包。 面包只剩最后一个,她正要拿,旁边一只手先于她伸向了货架。 “顾含青?” 顾含青转头,发现是两个和她同班的男生。其中叫程辉的男生手里正拿着面包。 程辉:“你想要这个面包?那给你吧。” 顾含青:“不用,我买其他的。” 程辉:“反正我是随便拿的,换一个也一样。” 他都这么说了,顾含青也就没有拒绝。 一前一后结完账,顾含青把多买的一瓶饮料给了程辉。 程辉:“不用这么客气。” 顾含青:“要的。我先走了。” 走出小超市,程辉看着手里的饮料,脸有点红。 和他一起的男生问:“你不会喜欢顾含青吧?” 程辉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男生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她这样的玩咖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你看看她身边的男生都是什么样的人。” ** 专业课一上就是一下午,老师还留了不少作业。 顾含青她们班正好和隔壁华盈她们差不多时间下课。一起吃了晚饭后,谭朝月和郭玉去了图书馆,华盈要去附近的大超市买东西,顾含青正好要补一些日用品,就和她一起去了。 回来路过行政楼的时候,华盈说:“那不是钟婧吗?” 顾含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最先看到浅黄色的裙子,很温婉,仪态也很好,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出来的。 钟婧还有一个身份——薄谈的前女友。 华盈顺势说起了听来的八卦,主要是钟婧对薄谈念念不忘。 而顾含青的心思却在别的地方。 她注意到钟婧走的那个方向是学校的东门,物理系所在的地方。 她的眸光闪了闪,对华盈说:“我突然想起来还要去找个朋友。你先回去吧。” 华盈发现顾含青好像一直对薄谈的八卦不怎么感兴趣。她点点头:“那我帮你把买的东西带回宿舍。” ** 此时天已经黑了,亮着灯的物理系大楼成了a大东门附近的地标。 几个人刚从里面出来。 “薄谈!” 有人等在台阶之下。 看见钟婧,同实验室的人识趣地先走了。 薄谈停下脚步。 钟婧在台阶下仰望着他,眼里满是喜欢:“我们的事我还没和家里说。我们和好,行不行?” 薄谈语气平淡:“我以为我说得够清楚了。”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钟婧终于忍不住露出了骄纵的一面,“你家里也不会同意我们分手的!” 薄谈听完也不生气,反而笑了。 这时,一阵轻微的秋风吹过,他映着夜色的眼睛里,光影有了变化。 一道身影从钟婧身旁走过,走向了他。 顾含青走到薄谈面前,在钟婧看不见的角度含笑看着他,语气却再正经不过:“学长,我在群里看到顾老师正在找你,说是打你电话没接。” 4、04 “顾老师?” 这时候,顾含青已经假装是薄谈的师妹,和他一起进了物理系的大楼。 听到他上扬的语调,她回了句:“不客气。” 这个点一楼大厅没什么人,顾含青跟着薄谈来到一个类似休息区的地方。 她还是第一次来物理系。用别人的话说,这是个随便一块石头落下来砸到的人智商放在全国比都是第一梯队的地方。 打量过四周后,她的视线和薄谈的对上。 这人在第一梯队里也算是顶尖的了吧。 “你还真喜欢听墙角。”置身这样空旷、线性、严谨的空间里,薄谈的声音听上去有种冰冰冷冷的金属感。 顾含青没有否认自己听墙角。 “为了感谢二哥让人给我送拖鞋,我可以给二哥出个主意,解决刚才那样的麻烦,比如新交个女朋友。”她语气中肯,好像真的在出主意。 薄谈挑了挑眉,点穿她夹带私货:“你是说你?” 顾含青一脸“舍我其谁”的样子,说:“她看见你身边有人了,也就死心了。而且我可听说,学校里很多女生知道你分手了,蠢蠢欲动。就算这个解决了,还有下个,下下个。” 这倒不是她为了自己故意夸张。事实也是这样。 薄谈的唇勾起一抹矜骄的弧度:“主意不错,不过也不用非得是你。” 配上淡漠的语气,他看上去竟然有一丝恶劣,像是在故意提醒,她为他人做嫁衣了。 “……” 顾含青心里骂骂咧咧,面上气定神闲地反问:“可别人要是变成另一个钟婧怎么办?” 不等薄谈回答,她又说:“你知道我要什么。比起别人,我肯定安分守己,不会给你添麻烦,该散的时候也不会缠着你不放。” 薄谈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打量着她:“你安分守己?” 光那双灵动的眼睛在他面前就从来没有消停过,不是充满暗示,就是直勾勾的。她要是安分守己,就没有不安分守己的人了。 顾含青迎上他调侃的目光:“难道不是?还有比我更能让你省心的人?”她自夸起来毫不脸红。 薄谈勾了勾唇,不置可否。 他们之间忽然安静了下来。 薄谈嘴角的淡笑慢慢消散,只剩下眉宇间的漫不经心。 顾含青依旧看着他,就差把“安分守己”四个字贴在脸上了。 她身上穿的还是下午那件卫衣,白色的,款式宽松,空落落的袖子衬得她整个人很纤细,这么看倒是有两分听话懂事的样子。 其实顾含青是临时想到这个主意的。 她虽然看起来很自信其实一点底都没有。 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薄谈的。 顾含青只见他垂眸看了一眼,就挂掉了电话。明明是简单的动作,她却察觉出他的一丝不耐烦。 不知道是谁的电话。或许是钟婧? 接着,薄谈抬眼,向她看来。 顾含青还没来得及收起眼中的探究继续表现出“安分”,就听他说:“成交。” 简单明了的两个字,顾含青第一时间却没反应过来。 就这么成了? 她想问的时候,薄谈已经转身走了,只留给她一个淡漠的背影。 薄谈走出一楼大厅的时候,手机又响了一次。 等他走下台阶,手机第三次响起,他终于接了。 电话另一端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语气不怎么好:“你是不是和钟婧分手了?” 薄谈:“你连着打电话来就为问这个?” “你一声不响地和钟婧分手,我还不能问?” “最近的风声对钟家那么不利,你难道没有这个打算?”夜色里,薄谈的语气格外凉薄。 电话里的中年男人被他问得顿了一下。 薄谈笑了起来,笑意不到眼底,有点浑不吝:“我直接帮你做了,还不好?” “我没同意的事,谁让你自作主张?” 薄谈直接挂了电话。 ** 顾含青这边意外取得了进展,回去的时候华盈都看出来她心情不错,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顾含青想了想,说:“之前断货的衣服不仅有货了,我还抢到了。” 华盈:“不错不错。” 十点多的时候,谭朝月和郭玉从图书馆回来了。 郭玉一进宿舍就找华盈。 “华盈,我们在图书馆听到物理系的人说钟婧去物理系找薄谈了,两个人说不定要复合。” 华盈游戏也不打了,惊讶地问:“真的假的?” 郭玉:“反正他们是那样说的。谭朝月也听到了,对吧?” “仔细想想也不是不可能。”华盈认真分析,“我听说他们两个的关系是在双方家长那里过了明路的。” 这时,洗完澡坐在床上的顾含青插了句:“我觉得不可能复合。” 热衷于薄谈的八卦的本来只有华盈和郭月两人。她们没想到顾含青会冷不丁加入。 郭月问:“为什么?” 顾含青本来想说,没准薄谈身边很快就要有新人了,可她回想起了薄谈那句“成交”,心里又有那么一二分不确定。 她本来想追问的,可他的背影淡漠到她犹疑了一下,就那么让他走远了。 于是,顾含青回答说:“猜的。” 华盈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 在她看来顾含青只是今晚心情不错才参与讨论,其实对薄谈了解很少。 这一晚,顾含青睡得还不错。 第二天再想起和薄谈成交的情景,她觉得太仓促,当时还是该追上去的。她连他的微信都没有,找他还得去物理系蹲点。 不过因为专业课老师布置了不少作业,她的事情多了起来,就没有去找薄谈。 在忙碌中,大半周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薄谈也没有联系她。 这期间,顾含青有时候能听到薄谈和钟婧要复合的消息,她心里原本那一二分的不确定渐渐变成了七八分。 薄谈也不是没有可能缺大德骗她。 就在顾含青坐不住要去找薄谈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快递的电话:“喂,你好?” 电话里传来一声低笑,有点戏谑。 居然是薄谈。 也不知道他怎么弄到的她的手机号。 “晚上有没有空?跟我去个地方。” 当然有空。就怕他不找她。 顾含青回答:“有的。” “那我5点在学校东门外面等你。” 顾含青下午只有前两节有课,三点多上完课回来做了会儿作业就开始收拾了。 这几天他们整个宿舍都处于忙碌的状态。郭玉和谭朝月不上课的时间都泡在图书馆,顾含青和华盈不爱往图书馆跑,但在宿舍也没闲着。 见顾含青在化妆,华盈问:“那么多作业,你要出去啊?” 她们除了各自的专业小课有作业,还有一起上的专业大课有作业,下周一要交。 顾含青点点头,说:“周末两天多熬一熬。” 华盈觉得有道理,决定停下来打几局游戏,周末和顾含青一起熬。 离五点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顾含青离开了宿舍。 今天是周五,出校的人很多。不管学校的哪个门外,都停了很多车。 顾含青来到东门没有看到薄谈,正要给他打电话,电话就来了。 “往你的左手边走,黑色的车,打着双闪。” 顾含青往左边走了几步,就看到了打着双闪的黑色轿车。 在她确认是不是这辆的时候,后座的车门被从里面打开了。她看到了坐在里面的薄谈。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休闲衬衫,衬得皮肤分外冷白。 大四的课不多,他下午应该不在学校,是从校外来接她的。 顾含青上车后,司机启动了汽车。 晚高峰再加上是周五,路上很堵,车速缓慢。 看着车窗外的车流,顾含青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薄谈:“一个朋友过生日。” 顾含青点点头。 她意识到她和薄谈之间每次除了撩拨外,就没有过别的话题。现在不用撩拨,好像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干脆闭上了眼睛。 闭目养神就不用说话了。 顾含青这几天因为做作业,睡得比较少。闭着眼睛没多久,她就真的有点困了。 不过她没有睡着,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顾含青感觉到车停了。 “到了。”薄谈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外面有人打开车门。 顾含青睁开眼睛下了车,面前是个独栋别墅,旁边停了一排车,除了几辆比较骚包外,其他乍一看没什么,但车牌都不普通。 薄谈走到她身边,伸手揽住了她,动作自然。 柔软的发尾扫过骨节分明的手,再扫过黑色的衣料。 陌生的触碰让顾含青的身体本能地僵硬了一下。 她今晚穿了件白色的连衣裙,腰部很贴身,两侧还有镂空。薄谈的手贴在她腰间有衣料覆盖的地方,镂空的两侧肌肤贴着他的衬衫。 不管是镂空还是没镂空的地方都能感受到传来的温度。 “原来二哥身上也是热的。”顾含青开了句玩笑,让自己放松下来。 薄谈当然感受到了她身体一瞬间的紧绷。 他低头,寂然的眼睛对上她的调侃。他挑了挑眉:“原来你还会不好意思。” “……” 顾含青否认:“我怎么会?” 说完,她还大方地往他的怀里靠了靠。 薄谈完全把她容纳在了怀里。 5、05 顾含青被薄谈拥着走进别墅。 不少人和薄谈打招呼,然后目光落在顾含青身上,或探究或打量。 顾含青能感受到周围的人在窃窃私语。 “哪个是今晚的寿星?”她小声问薄谈。 薄谈抬了抬下巴,说:“他叫褚辰。” 顾含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穿着藏蓝色卫衣的男生,年纪看起来和薄谈差不多。 褚辰熟络地和薄谈打招呼,两人似乎非常熟悉。 随后,他好奇地看着顾含青,问薄谈:“这位是?” 薄谈介绍:“顾含青。” 顾含青听过许多人叫她的名字,但他低冷的嗓音让这三个字很不一样,像雪上冒出来的冷气,虽然清寒,却丝丝绕绕的。 褚辰犹豫了一下,问薄谈:“那你和钟婧真的……” 在提到“钟婧”的时候,顾含青感觉到横在她腰间的手轻轻掐了她一下。 突如其来的痒意让她颤了颤。 她立即明白了薄谈的意思,抬头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既要假装是偷偷地瞪,又要让褚辰看到。 薄谈回答:“分了。” 说话间,他的手改为按在她的后背上,修长的手指轻抚她的发梢,像是在安抚她。 他又对褚辰说:“不提了。她脾气大。” 浅淡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和纵容。 褚辰惊讶于薄谈对顾含青的态度。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表示理解,不再提钟婧。 女人嘛,醋劲都大,弄不好回去还得哄。 就是想不出薄谈哄女人的样子。 没聊几句,褚辰就被叫走了。作为今晚的主角,他当然是最忙的。 他走后,顾含青问:“脾气够大了吗?” 明明是他自己不想提,却要让她背锅。 薄谈:“还可以更大。” “……”顾含青扯了扯嘴角。 她可不想得罪人,给人家留下“情商低”的印象。 两人低声交谈的样子落入别人眼中,看起来很亲密。但其实,“脾气大”的话题过后,两人陷入“不知道聊点什么”的境地。 顾含青很想脱离薄谈自己逛逛,但是她人生地不熟。 今晚这里的人大部分她都没见过,只有那么两三个看着眼熟,应该是在薄谚那里见过。 她的眼神算好的,见过的人基本都会有印象。她对那两三个人都只是眼熟,人家就更记不起她了。 感觉到有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顾含青转头,看到了站在吧台那边的钟婧。 她正白着脸看着他们这边。 在场的人显然都薄谈和钟婧的关系,神色各异,关注着他们。 顾含青又去看薄谈。 他应该是知道钟婧也会来才把她带来的,为的是让钟婧死心。 于是,在薄谈看到钟婧的时候,她抬手抚上他的下颌,然后指尖稍微用力,让他的脸转了回来。 她在他怀里仰着头,嘴上说着:“不许看她,看我。” 她的眼底却是:你看我敬业吗? 薄谈低头看着她,在其他人看来像是在哄她。 “现在都知道你脾气大了。” 随着他说话,顾含青的手能感受到他的下颌在动。他皮肤的温度比她的手要低一点。 这还是她印象里第一次摸到异性的下颌,和女孩子的很不一样。 因为这种触感短暂地晃神后,顾含青收回手,正要笑着说点什么,就看到薄谈的目光落到了别处。 然后,她听到薄谈叫了一声“哥”。 她转头,只见一个男人走到了他们这边。 男人一身高定西装,气场强大,眉眼与薄谈有几分像。 薄谈拍了拍顾含青的手臂,提醒:“叫大哥。” 顾含青乖顺地叫了声:“大哥。” 这应该就是薄谈的哥哥薄诏了。 薄诏淡淡地点了点头,对薄谈说:“我们聊聊。” 薄谈松开顾含青说:“你自己玩会儿,吃点东西。” 顾含青很懂事:“好。” 顾含青离开后,薄谈和薄诏去了花园。 薄诏回头往顾含青的方向看了一眼,问:“怎么回事?” 薄谈:“新交的女朋友。” “怎么之前一点没听说过?”薄诏看着他问。 “一个学校的。之前在薄谚那里见过几次。”薄谈说完顿了一下,又补充,“姓顾。” 薄诏想了两秒,终于想起来了。 “是她?”他皱了皱眉,“薄谚知道吗?” 薄谈看向远处:“我交女朋友还要他同意?” 薄诏语气严肃:“你和钟婧分手,爸很生气。” 薄谈漫不经心:“钟家很可能会站上风口浪尖,你们难道不想割席?” 薄诏:“爸很喜欢钟婧。” 薄谈笑了起来,语气凉薄:“都是为了利益,谈什么喜欢?” 说到底是时机不到,仍有利益,以及怪他自作主张。 “但总还有几分情分在。”薄诏说,“现在这个爸不会喜欢的。” 顾含青这边谁也不认识,找了个清净的角落,正在吃东西。 她早就知道薄谈有个亲哥哥,也就是薄谚口中的“大哥”,不过一直没见过。 今天见到了,她看出来薄诏有点看不上她。 吃完东西,口红掉得差不多了,顾含青去洗手间补妆。出来的时候,她遇到了钟婧。 两人都是一愣。 顾含青的作用是让钟婧死心,她本身其实与钟婧无仇无怨。如果钟婧看到薄谈身边有了新人,慢慢意识到自己没机会了,或者薄谈借她让钟婧死心,她除了假装和他在一起,什么都不用干,那就是最好的,她也能躲懒。 所以她不太想单独碰上钟婧。 “你是那晚的女生。”钟婧先开了口。 顾含青点了点头。 钟婧意识到自己被骗,问:“所以那时候你就和薄谈在一起了?” 顾含青:“算是吧。” “你知道他是什么背景吗?”钟婧虽然脸色不怎么好,仍然保持着仪态,“你和他是不可能的。” 顾含青笑了笑说:“那又怎么样?只要过程快乐就好。” 钟婧高傲地抬着下巴,问:“你要怎么样才愿意离开薄谈?” 顾含青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遇到了给钱让她离开的戏码了。 她倚在洗手台边,打量着钟婧:“薄谈跟我说,他跟你在一起那么久连手都没牵过。” 钟婧的脸色很差:“那又怎么样?”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他碰你了?” 顾含青只犹疑了一秒,就说:“是啊。他可一点都不性冷淡。” 钟婧一脸不可置信,停顿了几秒后,语气笃定地说:“是你勾引的他!” “谁说的?”顾含青反问,“就算真是这样,你那么卑微都得不到的,我勾一下就得到了,还不能说明问题?别用‘尊重’来欺骗自己。让你把姿态摆得那么低才是不尊重。” 钟婧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顾含青该说的也都说了。她站直身体,转身看向镜子里确认自己的头发和妆容。 从钟婧身边走过时,她最后说了句:“你以为,解决了我一个就不会有第二个了?你今天看到的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清醒一点吧。” 离开洗手台,在转角看到倚在墙边的身影,顾含青的脚步顿了顿。 薄谈居然在这里。 他这个位置,她们在洗手台前看不到他,他却能听到她们说话。 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有没有听到她说他一点都不性冷淡那句。 顾含青压下心里那一丝丝尴尬,走到薄谈身边。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袖子卷到了手肘之下,露出小臂,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闲逸,那双寡情的眼睛里映的是富贵堂皇。 长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也不怪钟婧会为他那么卑微。 薄谈伸手揽着顾含青往回走。 顾含青还没有习惯他的触碰,身体紧绷了一下才放松。 她听到薄谈说:“你还挺好心,提点了她。” 顾含青失笑,否认:“我只是想替二哥解决麻烦,让二哥满意。” 薄谈:“是吗?” 听到他这么问,顾含青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他。 一瞬间,她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这让她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面对钟婧留了余地被他察觉到了。 其实她是不希望钟婧那么快死心的。因为她怕到时候薄谈也就不需要她了。 顾含青试探问:“二哥什么时候会踹了我?” “我需要你的时候还很多。”薄谈放在她腰上的手揉了揉她的发梢。 这是他第二次做这样的动作了。 第一次是在别人面前假装安抚她,这一次则是提醒。 此外,他好像对她的头发有点兴趣。 顾含青笑了笑,又稍微抬高下巴,让头发更多地落到他的手里。 这个动作让她的脸仰得更高,离他更近。他轮廓清晰的下颌就在她眼前。 顾含青看着自己碰过的下颌,小声说:“钟婧还问我怎么样才能离开你,意思是要给我开条件。你想知道自己值多少钱吗?” “多少?”薄谈的语气里没有多少在意,只是纯粹为了接她的话。 手指慵慵懒懒地穿过她的发间。 刚才的话题算是揭过了。 顾含青眨了眨眼睛,说:“我怎么可能会问?无论给我什么好处我都不会离开二哥的。”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真诚,明艳的脸上柔情绰态。 薄谈看在眼里,评价说:“假得很。” 6、06 那晚,顾含青和薄谈没等到褚辰的生日宴结束就提前走了。 薄谈把顾含青送回了学校。 接下来两天是周末,顾含青赶作业赶得昏天黑地。 华盈和她一起,一边赶一边后悔:“早知道我周五晚上就不玩了,周末还能少熬点。” 谭朝月和郭玉周末也在做作业,但熬的比她们少。 周六晚上,薄谚还叫顾含青出去。 那时顾含青查资料查得头昏脑胀,手机被扔在旁边,根本没空看。 等她看到薄谚的来电和消息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情了。 -薄谚:[位置] 定位发过来差不多半个小时,大概是没见到顾含青的人,他打了电话过来。 电话没人接,他又发了消息来。 -薄谚:? 顾含青看着一个多小时前的问号,想了想还是回复了。 -顾含青:在赶作业没看手机。 -顾含青:作业太多,我就不去了。 回复完,她就把手机丢在了一边,没有再看。 第二天想起来,她打开微信,发现薄谚没有回复。 ** 地狱一般的周末终于过去。 周一上课交完作业,大家松了一口气。 傍晚上完课回宿舍,路过外语系,郭玉看到外语系外面的大屏,说:“看,是钟婧。” 顾含青抬头看过去。 大屏幕上正放着一个活动的视频,钟婧是主持。镜头里的她优雅漂亮,引人注目。 恰好这个时候,钟婧本人从外语系走了出来,气质比镜头里还要好。 郭玉感叹:“她和薄谈真的很配。” 周末两天,她们宿舍都没有提到“薄谈”两个字。 可见就算是薄谈的八卦对她们来说也只是茶余饭后的消遣,闲的时候才关注一下,忙起来就抛到脑后。 “两天没关注,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复合。”华盈说。 看到钟婧,顾含青就想起那晚薄谈说需要她的时候还很多。 言下之意是,就算钟婧死心了,也不会踹了她。 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不需要她了呢?他们这种关系本来就是不稳定的。 不过,她是不能在这件事上再耍什么心眼了。 薄谈那晚把玩着她的发梢,已经是在提醒她了。 “她好像在往我们这边看,不会是发现我们在八卦了吧?”郭玉有点不好意思。 华盈:“可能我们有点明显。走吧走吧。” 两人加快了脚步。顾含青落在最后面,慢吞吞地收回了目光。 她知道,钟婧是在看她。 快到宿舍的时候,顾含青在路边看到了一辆有点眼熟的车。 车窗降下,露出了薄谚带着笑意的脸。 华盈和郭玉也看到了薄谚。 a大的这片区域普通社会车辆是进不来的,她们开始还以为是哪个老师的车,没想到是个帅哥,年纪看起来跟她们差不多。 帅哥在她们经过时降下了车窗,再看顾含青停下了脚步。显然两人是认识的。 华盈问:“顾含青,你朋友啊。” 薄谚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顾含青:“不回我的消息,也不接我的电话,顾含青,你可以啊。” 他说话时脸上带着笑,在华盈她们看来像是朋友之间开玩笑,但顾含青知道,他是来找她算账的。 顾含青:“我后来回了。” “上车。”薄谚的语气不容拒绝。 顾含青转头对华盈和郭玉说:“我出去一趟,你们先回去吧。” 两人点点头就先走了,根本没察觉到顾含青的紧绷。 毕竟在她们的眼里,顾含青经常出去玩,朋友都是这一挂的。 这个点回宿舍的人很多,一辆车大剌剌地停在这里,引得很多人看过来。 顾含青不想引人注目,飞快地打开车门上了车。 她还没来得及系安全带,薄谚就给了一脚油门。她的身体猛地前倾。 薄谚的语气阴沉:“那个女人死了,我就叫不动你了?” 顾含青勉强系上了安全带,回答说:“没有的事。” “那还要我来请你?” “那晚我真没看消息。看到的时候太晚了。” 薄谚于顾含青而言是摆脱不掉的噩梦。 她高二那年有一次薄谚晚上叫她,她没有理他。第二天放学的时候,薄谚就出现在了她学校的门口。 那一次闹得学校人尽皆知。顾含青直到毕业都还被学校里的人指指点点。 薄谚用那次告诉她,她要是不听他的,他有的是方法整治她。 在那之后,她就基本上随叫随到。 上周六是顾含青难得没听他的话。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找来。 车开出a大后没过多久就上了高架。 薄谚一路车速都很快,这让顾含青很不安。 她想搬出薄谈,但是薄谈不在,远水救不了近火。薄谚知道她接近了薄谈只会更加生气。 看到高架口通往城郊的指示牌,顾含青认出来这是通往平海山的路。 薄谚有时候晚上会和一些朋友来这里飙车。 “来这里干什么?”顾含青试探问。 她本以为他会带她去哪个酒局上为难她,给她灌酒。 薄谚的嘴角噙着一抹乖戾的笑:“你猜。” 说着,他又加了一脚油门。 随着路上的车越来越少,薄谚的车速越来越快。 看到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树木路灯,顾含青忍不住提醒:“你超速了。” 薄谚不语,肆意地把油门踩到底。 顾含青有些晕车,紧张地抓住头顶的扶手,意识到今晚不会那么简单。 她忍着恶心的感觉,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点开通话记录。 第二条的一串数字就是薄谈的号码。 她刚打开编辑短信的界面,薄谚似乎有所察觉,问:“你在干什么?” 顾含青镇定地说:“没干什么。” 薄谚轻哧:“你不会以为有谁能帮你吧?” 顾含青不语。 薄谚单手握着方向盘,摊开掌心:“把手机交出来。” 顾含青:“你要我手机干什么?你要整我,没人帮得了我。” 薄谚猛地踩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 他转头看着顾含青,语气危险:“你自己给我,还是我来?” 车门锁着,顾含青根本逃不出去。 她把手机交给了薄谚。 薄谚拿着她的手机:“解锁。” 顾含青按了指纹。 解锁后,薄谚翻了翻她的手机,然后直接关机,随手往储物格里一丢。 “你不是想知道今晚做什么?” 顾含青:“什么?” “对向开车我都玩腻了,今晚试试加个人在中间会不会更刺激。”说完,薄谚重新启动了汽车。 薄谚向来玩得很疯很大,他口中的“对向开车”就是两个人全油门驾车对向行驶,谁先刹车或者转向就输。 他所说的加个人在中间当然就是加她了。 顾含青的脸白了白,在心里骂了声:疯子。 她刚才正要给薄谈发短信求助,薄谚就察觉到了。她没有办法,只好发了条空白的短信过去,在交出手机之前删掉了记录。 这样的短信薄谈多半是看不懂的。她心里也不抱希望。 山路盘旋,薄谚开得很快。 顾含青越来越难受,已经顾不上害怕了。 胃里翻滚之际,她听到薄谚的手机响了。 薄谚看到显示的名字,有点意外。 手机连着车里的蓝牙,他接通了电话,勾着唇吊儿郎当地问:“二哥,我听人说你新交了个女朋友?” 这声“二哥”让顾含青一震。 是薄谈? 他看懂了她的消息,还是碰巧打电话来? 薄谈疏淡的声音在车里响起:“你在哪里?” 薄谚刚要回答,就听到顾含青一阵咳嗽。 他瞥了她一眼,回答:“平海山。快到了。” 薄谈:“我来找你。” “二哥有事?”薄谚问。 薄谈:“我到了再说。” 电话挂断后,薄谚满心疑惑。 他用余光看了顾含青一眼。 顾含青正闭着眼睛,一脸难受的样子。 很快,他们到了。 平海山的半山腰上有家私人俱乐部,普通人是不知道的。 这里专供那些公子哥玩车、享乐。 顾含青一下车就去吐了,吐完后脸色苍白。 薄谚的发小申桥也在,看到顾含青虚弱的样子,调笑说:“含青妹妹,阿谚猛吧?” 顾含青没搭理他的黄腔。 现在时间还早,薄谚他们坐下来吃东西。 玩车这种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项目,当然要有女人在旁边陪着。 今晚有不少女生在场,统一都是兔女郎的装扮,穿着高跟鞋,戴着兔耳发箍,身上的布料少得可怜,有点像基础款的连体泳衣,大半个屁/股都露在外面。 薄谚搂着一个女生,说:“二哥一会儿要来。” 申桥:“二哥也来玩?” “估计是找我有事。”薄谚说,“我们玩我们的。二哥来了再说。” 顾含青坐在角落里算着时间。 算上上山的路,薄谈过来起码要五十分钟。 就算他不是因为那条短信来的,但只要他来了,她总有办法。 薄谚这边。 申桥看了眼顾含青,问他:“真要让含青妹妹在中间啊?” 薄谚:“她自找的。” 另一个男生说:“那她换了衣服坐在那儿更好看。” 薄谚挑了挑眉:“有道理。” 他们的对话顾含青全都听到了。 放在平时,她肯定不会换的。但现在能拖延时间。 她站起来说:“我换。” 申桥起哄:“哟,含青妹妹今天特别温顺啊。” 薄谚冷笑:“怕了就知道讨好了,早干什么去了?晚了。” 顾含青被一个兔女郎打扮的女生带去一个房间换衣服。 女生把衣服给她后就出去了。 顾含青反锁了门,翻了翻衣服,发现居然连丁字裤也准备了。 也是,这样的衣服只能穿丁字裤。 7、07 顾含青坐在房间里,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她没有手机,房间里也没有钟。她仿佛置身一个静止的空间,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你好了吗?”外面传来询问的声音,是刚才带她来的女生。 “快了,还在换。” 把薄谚激怒了没好处,只会让他更疯。顾含青犹豫了一下,决定先把衣服换了,然后能拖多久是多久。 她换衣服的时候,女生又来问了一次,说是薄谚在催。 “就快好了。” 换好衣服后,顾含青浑身不自在。 因为这衣服实在是太暴露了。 上半身是低胸吊带的款式,但非常紧身。腰两侧的布料只到胯那边,在前面汇集成一个三角,然后就没了。 身体的亲身感受比看到的布料更少。后面靠近尾椎的地方有一团粉色的绒球,是兔子的尾巴。 她要把衣服换回来。 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 薄谚不耐烦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顾含青,你他妈在里面多久了?出来。” 顾含青回答说:“马上好了。” 薄谚:“别耍心眼拖延时间,再磨磨蹭蹭不出来,我就开门进去帮你换了。” 外面隐隐约约有钥匙的声音。 听到钥匙插入门锁,顾含青连忙扯了扯衣服的下摆,又让头发垂落在胸前,试图多遮一点。 门被从外面打开,薄谚站在门口,一脸恶劣地看着她。 申桥“啧”了一声:“含青妹妹好辣。” 几道目光肆意地落在顾含青的身上,宛如群狼环伺。 薄谚站在门口催促:“出来,快点。” 顾含青把自己的衣服塞进包里,拿在手上。 刚走出来没几步,她听到有人对薄谚说:“阿谚,二哥到了。” 薄谈正坐在一把椅子上,修长的双腿曲着。暖光的灯光照得他有几分懒倦,斜长的影子投在地面。 薄谚走了过来,笑着问:“二哥,你要跟我说什么事,还这么远跑一趟?” 薄谈看向他,语气有几分漫不经心:“没什么重要的,就是闲着。你们今晚玩什么?” “其实就还是那些东西。不过今晚的对向行驶不一样,”薄谚来了兴致,在他的对面坐下,“让一个女人在中间。二哥今晚要不要玩玩?” 薄谈:“不了。” 薄谈会拒绝,薄谚也不意外。 想当初,他还跟在他二哥屁股后面玩。很多东西都是他二哥带着他玩的,包括对向行驶。 从上大学开始,二哥就收了心,不怎么玩了。 “对了,二哥,”薄谚想起周末听到的事,“听说上周褚辰过生日你带了新交的女朋友去,宠得很。什么时候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 申桥在旁边起哄:“是啊,二哥。让我们看看是何方神圣。” 薄谈:“现在就介绍给你们认识。” 申桥有点意外:“二哥要把人叫来?” 随后,他们只见薄谈站了起来,目光落在了某处。 穿着兔女郎衣服站得很后面的顾含青视线和薄谈的对上。 在这个浮躁、肾上腺素飙升、物欲横流的环境里,只有他是静谧的。 她穿得有多艳俗,他就有多体面。 这让她无所遁形,暴露感比之前更甚。 薄谈开口,浅淡的两个字:“过来。” 过来?让谁过来? 不是说要介绍女朋友给他们认识的吗? 薄谚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有身影动了。 在所有人都没动的时候,有人走动就变得很明显,连光影的变化被放大。 顾含青在其他人错愕的目光中,走到了薄谈身边。 薄谈伸手将她一揽。 他的身体成了覆盖在她身上的遮掩,轻而易举挡住了她大半。 申桥等人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薄谚眼里的浪荡都消失了,脸色极差,死死地盯着顾含青,嘴上问:“二哥,你说的女朋友是顾含青?” 薄谈:“就是她。”平淡的语气压不住他骨子里的骄慢。 与其说他像是没看到薄谚的反应,不如说是看到了但不在意。 “你这个贱人居然攀上了二哥。”薄谚气得要把顾含青生吞了。 顾含青往薄谈的怀里靠了靠。 这是她攀上的靠山。她要攀住、攀稳。 她仰起头,红着脸小声问:“能走吗?” “人我带走了。”薄谈说,“她是我的人,以后别为难她。” 申桥几人干笑,想点头但又不知道该不该点。 顾含青被薄谈搂着离开。 走了两步,她忽然想起来:“我的手机还在他的车里。” 她转头去看薄谚。 薄谈:“阿谚。” 薄谚沉着脸不说话。 薄谈:“我的面子也不给了?” 沉默了两秒后,薄谚抓起桌上的车钥匙泄愤似的扔了过来。 顾含青接住。 离开室内,顾含青立即感觉到了一阵凉意。山里的温度比市里要低。 身上那点布料没有任何保暖作用,她忍不住往薄谈的怀里缩了缩,光/裸的双腿贴着他的长裤,肩膀贴着他的胸膛。 隔着衬衫,她感受到了沉稳有力的心跳。 她像是神怀中刚刚降世、未着寸缕、脆弱不堪的人类。 “去拿手机。”薄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离开热源的时候,顾含青有一丝眷恋。 她去薄谚的车里拿了手机,然后跟上薄谈。 薄谈是自己开车来的,顾含青跟着坐上了副驾。 车开出俱乐部,她问:“二哥是怎么看出我的求救消息的?” 薄谈:“猜的。我给薄谚打电话确认的时候听到了你的咳嗽声。” 顾含青由衷地佩服:“咱们学校物理系的人脑子就是转得比别人快。” 换成是她自己,是没办法凭借空白短信想到那么多的。 而且他的做法很稳妥。如果他在电话里就让薄谚放了她,以薄谚的脾气是不会听的,只会更生气。 薄谈睨了顾含青一眼。 在俱乐部找到她的时候,她的眼里分明有破碎的水光,现在却像没事人似的,一口一个“二哥”,叫得缱绻。 顾含青注意到了薄谈的这一眼,有些莫名。 她一垂眼就看到了自己光溜溜的大腿,坐在宽大的车座上,像下面什么都没穿一样。 后面的尾巴还很硌人。 现在还在山里,车窗外只有间隔等距的路灯,除了他们,一辆车都没有。等靠近市区路上就全是车了。 她这副打扮实在不宜见人。 今晚最开始被薄谈注视时那暴露感还在心间。 她宁愿真穿着吊带和内裤坐在他的旁边,也不愿意这样。 “二哥,我想换一下衣服。” 薄谈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留顾含青在车上换衣服。 顾含青注意到他把车停在了两盏路灯之间,是最暗的地方。 荒郊野外的,连个人影都没有,车里又关着灯。顾含青解开安全带,从包里拿出衣服,然后扯下肩带。 他们停车的地方是盘山公路的下半段,驾驶座的那边是山体,副驾那边是围栏。 薄谈下车后绕到了车后不远处,站在围栏边。 今夜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一轮月亮高挂,夜幕都没那么暗了。 远处视野辽阔,可以看到整个天幕和在市里看不到的星空。 四周寂静,徐徐的山风吹过,种在围栏外的芒草摇曳。 薄谈无意间抬眼,汽车的反光镜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从反光镜看到副驾。 他瞥见了里面的一抹月光。 刹那的功夫,丰盈的圆月就颤抖着藏到了乌云身后,只剩下一点皎洁的月光,随着乌云的移动,消失于黑暗。 顾含青换好衣服后,拿着换下来的衣服、嘴里叼着根未点着的烟下了车。 黑夜里,薄谈的身影如神祇,岿然独存。 顾含青看了他两眼,收回目光拿出打火机。 “啪嗒”,随着打火机冒出火苗,兔女郎的衣服被点着。 火焰由小到大,疯狂地向上蔓延。 顾含青伸直一条手臂,捏着衣服的一角,另一只手拿下嘴里含着的烟,用火焰的边缘点着。 她抽了口烟,专注地看着。 不断有烧着的布料掉落在地上,熄灭。 火焰越窜越高,火舌几乎要舔到她的手。 烟雾无声地消散在星夜,跳动的火光映着她的脸,忽明忽暗,明艳疯狂。 直到皮肤感觉到灼热,顾含青才松了手。 烧着的衣服落地,火光从盛烂到微弱,再到归于沉寂,只剩黑灰。 随着灰烬在风里散去,她吐出一口烟,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去他妈的。 余光看到薄谈走来,收起情绪的顾含青抬头看向他。 一阵风迎面吹来,吹起她的头发,她夹在指间的那点猩红也被吹得更亮。 指间一空,烟被抽走。 烟到了薄谈的手上。修长的手指捏在烟嘴之下,画面看着莫名有几分靡丽缠绵。 顾含青刚想问他是不是想来两口,就见他手指一动,把还剩半根的烟一折,然后碾在了旁边的护栏上。 动作利落无情。 对上顾含青略显错愕的脸,薄谈缓缓地说:“半根最多了,我不喜欢烟味。” 他管得好多。 顾含青嘴上说:“好的二哥。” 两人回到车上,车重新开上了路。 “为什么没和薄谚说我们的关系?”薄谈问。 顾含青:“我怕远水救不了近火,反而激怒薄谚。” 薄谈:“只是这样?” 微微上扬的语调和褚辰过生日的时候拆穿她的心思一样,明明没什么喜怒,却让人心里一惊。 顾含青顿了顿,说实话:“毕竟你们是堂兄弟。” 她和他的关系还不牢固,她没有信心他现在会为自己让薄谚不愉快。 薄谈:“现在信了?” 顾含青点点头。 他今晚的出现让她对摆脱薄谚更有信心了。 薄谈又问:“真的信了?” 顾含青一噎。 暂时有五六分吧。 “你的心眼怎么就那么多?”薄谈的声音里多了两分调侃。 她也不是天生心眼多的。 顾含青微笑:“二哥不喜欢我就改。” 回应她的是一声轻笑。 顾含青疑惑地看着他。 恰好经过一盏路灯底下。 车外的光照亮了薄谈眼底的一缕笑意和轻嘲:“你可能不知道,你每句带上了‘二哥’说的话都特别假。” 顾含青:“……” 脑子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太难取悦了。 8、08 渐渐地,路上不再只有他们一辆车。 车窗外的街景热闹了起来。 薄谈畅通无阻地把车开进a大,停在了顾含青宿舍楼旁边一条没什么人的小路上。 “到了。”薄谈睨了顾含青一眼,“还有话说?” “薄谚那里……” 顾含青没说完,薄谈就知道她在忧虑什么了:“放心,他不会找你的麻烦。” 顾含青笑了笑,刚要说“谢谢二哥”,就想到他刚才说她每句带“二哥”的话都特别假,于是把“二哥”两个字省了。 “谢谢。” 她决定以后都把这两个字省了,以免他又说她假。 顾含青下车后,薄谈正要把车开去前面掉头,余光看到副驾的座椅上有一团浅色的东西。 是个淡粉色的毛球。 这是顾含青落下的,应该是她的“尾巴。” 稀松平常的毛球和那身装扮联系起来,带了几分情/色。 这时,驾驶座这边的车窗被敲了敲。 薄谈收回视线,放下车窗,看到了一张白净的脸。 顾含青问:“你带校园卡了吗?我想借一下去食堂。” 她上完课就被薄谚带走了,还没吃晚饭。 这个点食堂的夜宵窗口已经开了,她想去买点吃的带回宿舍,走了两步发现没带校园卡。 薄谈翻找了两下,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校园卡递了出来。 顾含青接过,刚想说要不他在这里等一下,她买完还回来,就听他说:“下次再还我。” 那最好。省得她跑来跑去了。 顾含青拿着薄谈的校园卡去了食堂。 校园卡上有他所在的院系、学号,还有他的照片。 照片应该是他大一刚进校的时候拍的,表情冷淡正经,五官的轮廓比现在看起来稚嫩点,眉宇间还能看出一点桀骜。 顾含青大一报到的时候也拍过这样的照片。 a大几乎没有人不说入学的时候拍的照太丑的,都说是摄影师用脚拍的。不少人后来都找机会挂失校园卡换了新的照片。 没想到薄谈这张还挺好看的。 进到食堂,顾含青去卖炒饭的窗口买了份牛肉炒饭。 刷卡的时候她特意看了一下。薄谈不住校,刷校园卡消费的机会不多,校园卡里的钱不像校园剧里那样夸张有好多位,但也比她的多。 顾含青提着打包的牛肉炒饭回到宿舍。 一推开513的门,她就听到了华盈在游戏里骂人的声音。 刚熬完一个作业,谭朝月和郭玉也难得没去图书馆,在宿舍里看剧。 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大学宿舍生活场景,却真实又温暖。 神迹降临,带来救赎,她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华盈是因为这一局又输了才骂人的。骂完人,她看到对面的顾含青坐在桌子前吃饭,问:“没和那个帅哥一起吃饭?” “没有。有点别的事。”顾含青轻描淡写地带过。 ** 接下来两天风平浪静。 薄谚那晚明明那么生气,事后却没来找顾含青的麻烦。可见薄谈比她想象的还要管用。 其实那晚过后的第二天,薄谈和薄谚就在家里的饭局上再次碰面了。 长辈还没到,就薄诏、薄谈和薄谚三兄弟到了包间。 薄诏比薄谈大四岁,比薄谚大五岁。因为年龄相差有点多,小时候,薄谚和薄谈玩在一起,薄诏则是和更大的一拨人玩。 昨晚薄谈把顾含青带走后,薄谚发了很大一通火。 他怎么也想不到顾含青能攀上他二哥。 “二哥,你带去褚辰生日宴上的女朋友真的是顾含青?” 薄谈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是她,大哥见过了。” 薄谚:“二哥,顾含青那个贱/人接近你是有目的的。她和她那个妈一样,一肚子坏水。” “阿谚。”薄谈打断他,声音冷了几分,“以前的事我不去管,她现在是我的人。你不要再去找她。” 顾含青那个贱/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薄谚看薄谈的脸色,到底没把这句话问出口。 之后,长辈就来了。 说是两家一起吃饭,其实来的长辈就只有薄诏和薄谈的爸爸以及薄谚的爸爸。 饭桌上的气氛说不上好。薄谈和薄谚都不怎么说话,只有薄诏一直在从中缓和,聊着城东的一块地皮。 但公事总有聊完的时候,总不能一顿家宴全聊公事。 薄诏在桌子底下踢了踢旁边的薄谈,又用眼神提醒了一下薄谚。 薄谚见薄谈没有开口的意思,也不准备说话。 薄松看到了薄诏的动作,对薄谈说:“现在要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怕您看见我生气。”薄谈少了两分冷淡的声音给人一种浑不吝的感觉,“这不是来了?爸,您和二叔慢吃,我先走了。” 薄谚见他要走,也打算跟着走。 薄松沉着脸:“薄谈,你站住!” 薄谈被叫住了,薄谚自然也没走成。 他左耳进右耳出地被他爸教训一顿后,发现另一边还没结束。 只见他大伯怒容满面,他二哥漫不经心。 为的是钟家那事。 提到钟婧,薄谚就想到了顾含青。 他突然想到什么,若有所思地问薄诏:“大哥,你说二哥对顾含青是真的,还是只是为了跟钟婧分手和气大伯?” 薄诏摇了摇头。 ** 顾含青这边。 今天的专业课上,老师布置了作业,要求四人一组合作完成,三周后结课的时候要交。 大家课上就开始分组了,大部分都是以宿舍为单位,四个人正好。 顾含青去找了谭朝月。 她们宿舍就她们两个是戏剧影视文学专业的。 谭朝月点头:“行。我们还得再找两个。” 在顾含青找有没有两个人落单的时候,两个男生找上了她,问要不要一起。 其中一个男生叫程辉,就是上次在学校超市把最后一个面包让给她的男生。 人数正好,他们四个就凑成了一组。 顾含青和谭朝月负责前期资料的收集和整理,两个男生负责后期还有汇报。 很多资料要去图书馆找,顾含青打算这几周有空都和谭朝月一起去图书馆。 正好华盈和郭玉的新作业也要去图书馆找资料,第二天下午上完公共课,她们513宿舍就一起去了。 走到图书馆门口,正要进去,华盈突然“呀”了一声。 郭玉问:“怎么了?” 华盈:“我忘带校园卡了。” 图书馆是要刷校园卡才能进去的。 华盈正要回宿舍拿,就看到顾含青把校园卡递了过来:“你刷我的吧。” 华盈问:“那你呢?” 顾含青:“我还有一张,朋友的。” 薄谈的校园卡还在她这里。过去四天了,他一直没找她要。她打算今天发消息问他。 刷卡进图书馆的时候,旁边的小屏幕上会显示学生信息和照片。华盈无意中看到顾含青刷出来的是个男生的信息。 上面的照片好像是……薄谈? 她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信息只闪了一秒,应该是她看错了。 顾含青她们进去后没多久,两个男生走进了图书馆。 “薄谈,你的校园卡是不是丢了啊?丢了的话早点去挂失。没校园卡进实验室挺不方便,我看你这两天都是等别人开门。” 薄谈手里拿的是同实验室另一个同学的校园卡。 卡碰到感应器发出“滴”的一声,闸门打开,影子投在地面的玻化砖上,很浅淡。 “没丢。忘在家了。” 大概因为不少人还在上课,图书馆的人不多。 顾含青和谭朝月这次的作业是科幻主题的,除了要整理相关电影,还要写一个软科幻故事,所以来物理这层找些相关的书看看,找找灵感。 她刚拿了本书坐下来,华盈就出现在了她旁边的空座上。 她小声问:“你不是在楼上吗?怎么下来了。” 华盈:“我在楼上看到薄谈了。” 顾含青翻书的手停了停:“这层?” “是啊。”华盈四处张望,“看,在那里。” 她们周围零散坐着的几个女生也在看着同一个方向窃窃私语。 在这一层的大多是物理系的,同院系的认识薄谈的应该很多。 “是学长!” “他看过来了!” 薄谈的眼睛似乎只是无意地往这边扫了过来。几个物理系的女生压抑着激动,怕打扰别人。 周围几个人的注意力都在薄谈那边,就连坐在顾含青对面的谭朝月也受气氛感染,转头看了过去。 看过去的视线都带着几分悄然、克制,像是怕被发现,打扰人家。 只有顾含青单手撑着下巴,直直地望着他。目光相触的瞬间,她朝他眨了眨眼睛。 隐晦,又明目张胆。 薄谈的眸光动了动,视线收回。 清俊的身影没入了林立的书架里。 几个女生很快收了心,继续投入学习。华盈也被郭玉发消息揪上楼去了。 躁动平息,只剩下安静。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秋雨,水珠贴着玻璃画出一道道斜线。 顾含青摸了摸口袋里的校园卡,合上书,小声对谭朝月说:“这本像天书一样,我去换本简单的。” 谭朝月点了点头,没有任何怀疑。 顾含青抱着书起身,走向书架林立的深处。 9、09 a大建校超过百年,图书馆的藏书浩瀚如烟,带着厚重的历史感。 穿行在深色的书架之间宛如走在深林里,不小心就会迷失。 顾含青一排一排地找过去,披肩的长发随着她的走动轻轻飘起,像拂过树林的风。 薄谈明明是往这个方向走的。 她找了好多排书架都没看到人。就在她怀疑他是不是已经走了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对面有人走过。 书架上排列整齐的书挡住了她大部分的视线。从书和上层隔板的空隙间,她看到了一个高挺的鼻梁,往上是一双寂然的眼睛。 再也没有人有这样一双眼睛了,很好认。 顾含青拿出薄谈的校园卡放在他们之间的一层书的上方,用眼神示意薄谈收好。 她这边是没有人的,但是他那边斜后方就有个男生,好像是和他一起来的。 顾含青之前是不想那么快让学校里的人知道她和薄谈有关系的,主要是怕薄谚知道了从中破坏,她和薄谈的关系还不够牢固。现在薄谚都知道了,她也就无所谓了。 但她不知道薄谈是怎么想的。 从他前几天送她回来把车停在了没人的小路上来看,他应该是不想让学校里的人知道的。毕竟他们只是利益关系,不是真的。 摸不清薄谈的想法,顾含青也不好轻举妄动。 而且每次妄动都能被他看出来,被他轻描淡写地戳穿的感觉实在不好。 书架另一边的薄谈拿起了校园卡。 他身后的男生转过来小声和他说话。 他回应了一声,手上不慌不忙地把校园卡收了起来,又从间隙里看向对面。 那是一双清澈、灵动又不安分的眼睛。 顾含青眼前正好有一本书的作者姓谢。她拿起书,对着薄谈,指了指作者的姓氏。 -谢谢。 薄谈往他们之间能穿过视线的间隙里放了一本书。 顾含青拿起书看了看。 《宇宙体系论》,作者:皮埃尔·西蒙·拉普拉斯。 结合自己刚才的举动,顾含青猜测这是对她“谢谢”的回应,虽然她看不出来玄机在哪里。 和薄谈一起来的男生察觉到薄谈在一个书架前站了很久,转过来好奇地问:“你怎么看了这么久?” 他从这个角度没有注意到对面的顾含青。 薄谈:“看到一本还不错的书。” 男生扫了一眼,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我去后面几排看看。” 男生走后,顾含青这边来了两个人。 在这边停留了很久,校园卡也还了,顾含青准备离开。 对面的薄谈似乎和她的想法一致。 两人都往过道那边走,虽然隔着书架像陌生人,却步调相同。 两边行走带动光影变化,隐秘暧昧。 顾含青总能从书籍的缝隙里看到白色的衣料。 随着走到尽头,隔在中间书架消失,视野开阔起来,人也多了。 在即将转向不同方向之际,低沉浅淡的声音飘进顾含青的耳中:“你手上的你应该看不懂,这本简单点。” 顾含青:“……” 我谢谢你啊。 顾含青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上,翻开《宇宙体系论》。 这本确实确实比她自己找的那本更入门,里面没什么复杂的公式,是一本更容易看进去的书。但她还是看得半懂半不懂。 当然,为了面子,她是不会说的。 ** 书虽然看得一知半解,但顾含青却意外地从中找到了想法。 在小组群里讨论的时候,顾含青的这个想法得到了其他三人的一致认可,都觉得很好。 -程辉:你是怎么想到的? -程辉:可以写进最后的汇报里。 说起来还和薄谈有关。 顾含青开玩笑回复: -去图书馆的那天,缪斯降临。 然后,灵感乍现。 顾含青回完消息就去上公共课了。 上完公共课,她正好遇到了从隔壁阶梯教室走出来的钟婧。 钟婧和顾含青一样,都是大二。 顾含青本来不打算和钟婧说话,但钟婧叫住了她:“顾含青,我想和你聊聊。” 顾含青和钟婧走出教学楼。 下课往外走的人很多,她们去了个人比较少的地方。 “你想和我聊什么?”顾含青抱着手臂问。 钟婧:“你和薄谈真的在一起了?” 顾含青的眸光闪了闪,回答:“当然。” “可是为什么学校里没人知道?”钟婧问。 对上她探究的目光,顾含青好笑地说:“你不会想说,你怀疑我跟他是假的吧?” 不得不说,她的直觉还挺准的。 “谈恋爱而已,为什么非要人尽皆知?学校里的人不知道是因为薄谈比较低调。我还想问问你,是不是你以前到处宣扬你们的关系,他现在才会这样?” 看钟婧的表情,顾含青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薄谈和钟婧谈恋爱的时候,那些八卦他们这些其他系的都知道。多半是钟婧自己宣扬或者展现的。 顾含青反客为主:“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我们是假的,或者他对我不是认真的?” 钟婧:“他对你最多就是一时兴起,玩玩罢了,不可能真喜欢你。” 顾含青笑了:“你看,这不就有意思了?他就算是玩玩,也不愿意跟你玩。这不就说明一切了?你有家世、婚约这些加持,认识他肯定也比我早,但还是不如我。如果他不可能喜欢我,就更不可能喜欢你了。” 一阵秋风吹过,带起凉意。 路边法国梧桐的一片叶子飘落,颜色还藩青,却衰败惨淡。 更惨淡的是钟婧的脸色。 顾含青最后说:“男人不喜欢你,很多时候不是别的女人的错,没有这个女人还会有另一个。你做什么都没用,不如把心思花在自己身上,好好爱自己。” 说完,她踩着蜷缩的落叶离开。 她今天够卖力了,每一句都在告诉钟婧,薄谈根本不喜欢她,她没戏的。 想到自己这么卖力薄谈却没有看见,顾含青觉得有点亏。 但她又怕不卖力的话,过几天让薄谈知道了。 脑子好的人真的很难糊弄。 做好事怎么能不留名呢? 顾含青想了想,拿出手机,从通话记录里复制出一串号码到微信里查找添加好友。 一个账号出现在了她的手机屏幕上。这是薄谈的微信。 她点了添加到通讯录。 在此之前,顾含青和薄谈的联系仅有两次。一次是他打电话给她问她晚上有没有空,要带她去褚辰的生日趴,另一次是她给他发求救短信。 联系太少,根本用不着加微信。她甚至连他的号码都没存。 顾含青发过去的验证消息宛如石沉大海。 这让她怀疑薄谈是不是不想加她。 她慢悠悠地走回宿舍,坐到电脑前打开一部电影看了一会儿,手机上才跳出来提示,薄谈通过了验证。 看来是没看手机。 -顾含青:我刚才下课遇到钟婧了。她还不死心,非要和我聊聊,觉得她自己还有机会。 -顾含青:然后我跟她聊了很久,把该说的都和她说透了,希望她这次能想明白。 不管他在不在忙,她先汇报了再说,闲的时候总能看到。 本以为要过段时间才能看到薄谈的回复,没想到他很快就回复了,但只有很简短的一个字。 -薄谈:乖。 六十多个字就换来一个字的回复。 顾含青对着这个字看了好一会儿,才没好气地轻哼了一声。 敷衍小孩子呢。 ** 接下来又是被专业课折磨的一天。 顾含青他们组的想法和主题很快在老师那边过了,和其他组比起来进度算快的。其他组有很多被老师打回去修改或者重来的。 他们总算能暂时松口气,至少在即将到来的国庆假期里可以轻松一点,不用开小组会。 傍晚,她们宿舍四个一起去食堂。 刚下楼,华盈推了推顾含青说:“顾含青,你朋友在那里。上次那个帅哥。” 顾含青看了过去。 哪里是什么朋友? 是薄谚。 薄谚勾着唇向顾含青招了招手,然后朝她们这边走来。 他本就长得不错,身上浪荡不羁的气质更是招女生喜欢。女生宿舍楼下女生多,频频有人看向他。 薄谚走近,看到顾含青警惕的目光,“啧”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顾含青问。 薄谚眯了眯眼睛:“跟了我二哥就是不一样,说话的语气都变了。不用担心,我就是来看看你,期待你将来能真的成我二嫂。” 他说的鬼话顾含青一个字都不信。 华盈她们三个听着薄谚的话,一头雾水。 郭玉问:“顾含青,你谈恋爱啦?” 薄谚把目光转向她们三个,打量问:“你们是顾含青的舍友?” 面对帅哥,三人含蓄地点了点头。 “你们不知道顾含青谈恋爱?”薄谚意味深长地问。 三人惊讶地看向顾含青:“不知道啊。” 顾含青解释说:“刚谈没多久,还不稳定,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薄谚笑了笑:“一个宿舍的,住在一起都没有察觉到?看来互相之间不够关心啊。” 郭玉被说得一阵不好意思。 她真的没发现。 顾含青听出薄谚话里有话,说:“我经常出去,你们没注意到也正常。” “这样啊。”薄谚笑了笑,“人看过了,我就先走了。” 薄谚走后,留下顾含青和三个舍友,气氛有点沉默。 还是和顾含青更熟一点的华盈打破沉默,问:“你男朋友是我们学校的吗?还是外面的?” 大一刚入校的时候,她就以为顾含青有男朋友,后来才知道没有。 追顾含青的人很多,一直没见她谈恋爱她还觉得奇怪,后来才想明白她可能是喜欢玩,不愿意收心。大家也都这么觉得。 没想到她一声不响地谈恋爱了。 郭玉好奇地问:“难道是和你一起上公共课的那个?” 顾含青:“不是他。” 华盈和郭玉没有再问。 虽然在一起住了一年多,她们对顾含青也没有很深的了解,交流也就停留在表面。 要说她不好相处吧,也没有,她人还挺好。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她的情绪好像一直很平稳,没有过愤怒和狂喜,唯一不一样的一次就是这学期开学第一天,她们能明显感觉到她的颓丧,死气沉沉的,但她第二天就恢复原样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的身上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很难交心。 谭朝月突然开口:“是薄谈吗?” 怎么可能! 华盈和郭玉觉得她的脑洞太大。 10、10 顾含青意外地看了看谭朝月,问:“你怎么知道?” 华盈、郭玉:?? 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是薄谈? 谭朝月说:“那天在图书馆,我无意中看到你们一起从书架那里出来。” 原来是这样。顾含青点了点头。 “你真的和薄谈在一起了?”华盈一脸不可思议。 接着,她想起了什么:“所以我们一起去图书馆那天,我没有看错,你刷的是薄谈的卡!” 顾含青自认为保密得挺好,没想到留下了那么多蛛丝马迹。 郭玉:“我们一直以为你对薄谈不感兴趣!” 华盈:“我真的太震惊了。就像听到两个世界的人突然在一起了!” 顾含青觉得她们诧异的样子有点好笑,开玩笑说:“你们都觉得他喜欢温柔、气质好的,也许他其实就是喜欢我这样的?” 华盈怕她误解,补充说:“我的意思是我们两个系离得那么远,物理和艺术也不相关,认识都难,没想到你们在一起了。” 顾含青点头:“我明白的。是我瞒的太深,主要是没追到之前也不好意思说。” 是顾含青追的薄谈,华盈她们觉得很合理。 似乎是理所当然。毕竟两人的性格是那样的。 想到之前在宿舍里讨论薄谈喜欢什么类型,还说薄谈和钟婧复合的可能性很大,华盈不太好意思。 当着人家现女友的面讨论人家和前女友,太尴尬了。 她解释:“我们之前都是说着玩的。” “没事。你们又不知道。”顾含青一点也不在意,“对了,我和薄谈的事,你们能不能先不要说出去?我不想太引人注目。” 三人点点头,表示理解。 在一起住了一年多,顾含青对三个舍友也有所了解。 华盈虽然有点咋呼,但其实分寸感很强。郭玉单纯内向,也就在宿舍里话多一点。谭朝月就更不用说了,在图书馆看到之后都没问也没和别人说,现在就更不会说了。 她觉得她们多半不会说出去。 真要说出去,她也没办法。 ** 薄谈和顾含青谈恋爱的消息足够513宿舍的其他人震惊好几天。 在震惊之中,很快到了九月的最后一天。 接下来就是十一长假。 华盈和谭朝月都是北城本地人,30号下午上完课就直接回去了。 郭玉的家在隔壁市,也很近,但是她买票晚了,只能坐八点多的高铁。 傍晚的时候,513宿舍里只有顾含青和郭玉两人。 郭玉想问顾含青要不要一起下去吃饭,却见顾含青抱着被子蜷缩在床上。 “你怎么了?” 顾含青忍着泛起的恶心,转过头说:“我肚子疼,就不去吃饭了。” 郭玉这才看到她苍白的脸色。 她爬上来探了探她的额头,说:“你有点发烧。中午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顾含青:“我也不知道。” 肚子一阵阵绞痛实在难忍,疼得冷汗都出来了,顾含青决定去医院看看。 郭玉看她慢吞吞地下床,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顾含青:“我自己去就行了。你还要回家。” 郭玉:“没事,时间还早。” 去了医院,医生诊断说是急性肠胃炎,应该是吃坏了东西,需要输液。 郭玉帮顾含青把输液袋挂到椅子旁边的架子上,然后问:“要不要通知你家里人啊?” 她记得顾含青是本地人。 顾含青:“不用,我一个人就行。你回去吧,别赶不上车。” 郭玉:“没事,我再陪你一会儿。我到时候直接从这里去高铁站,还近一点。” 顾含青看了看她,由衷地说:“谢谢。” 郭玉笑了笑。 虽然输上了液,顾含青还是很难受。她闭上了眼睛。 她怕到时候水挂完了没有发现,血会回流,没有真敢睡着,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感觉好像过去了很久,她睁开眼睛抬头看了看水袋,还有一小半。 郭玉叫了她一声。顾含青转头。 郭玉:“我准备走了,一会儿薄谈会来。” 顾含青:“薄谈?” “我在宿舍群里说了你来医院的事。我这么走了听不放心你的。华盈就找人要了薄谈的联系方式,通知了他。刚刚才通知,估计过来还要点时间。” 见顾含青的脸色不太对,郭玉又说:“你不会怪我们自作主张吧?” 顾含青笑了笑:“怎么会,谢谢。” 女朋友输液,通知男朋友来陪是很正常的事。她们也是一片好心。 只是,她和薄谈的关系和普通恋人不一样。让他来陪她输液还挺越界的。 而且还是华盈找的他,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她拿出手机,在微信上给他发消息。 -顾含青:不用来了。 “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郭玉拿起包刚要走,就看到了薄谈。 顾含青也看到了他。 不是说刚刚才通知的? 她把刚发出去的消息撤回。 薄谈穿了一身浅色,气质出众,在人来人往的输液室里很惹眼。转眼,他已经走到了顾含青的面前。 “怎么样了?”低冷的声音在这吵闹的环境里与众不同。 顾含青:“还行。” 薄谈看了看输液袋,又看向拿着包的女生:“郭玉?” 直接面对自己经常八卦的人,郭玉有点不好意思:“学长好。” 薄谈:“麻烦你了。” 郭玉摇头,说:“顾含青刚才有点低烧,不知道现在退烧没有。” 薄谈伸手探向顾含青的额头。 他是站着的,手不用怎么抬,就碰到了顾含青的额头。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她额头两边的头发下穿过,几缕头发落在他的手背上。 顾含青只觉得额头上一阵清凉,很舒服。 她抬眸,看到的是他的腰。 “还有点热。”薄谈说完收回了手。 郭玉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有点脸红。 “学长你来了就好了。我还要回家,就先走了。” 顾含青叮嘱:“路上小心。” 郭玉走后,顾含青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薄谈。薄谈也低头看向了她。 隔壁输液的阿姨正打电话和姐妹聊天,咯咯的笑声衬得两人之间更安静。 几秒钟后,顾含青率先打破了沉默:“前两天薄谚来我们学校了。他当着郭玉她们的面说起我们的关系,好像有点怀疑。” 言下之意是,不是她主动透露的,是他的好弟弟。 薄谈听出她要表达的意思,也不意外,只是看着她,挑了挑眉:“生病了还这么多心眼?” 顾含青顿了一下,真诚地对着他眨了眨眼:“我是怕你误会。我可是安分守己的。” 刚说完,肚子又是一阵绞痛,她疼得闭了闭眼,紧抿着唇。 薄谈收起了调侃:“休息吧。” 见输液袋里的水已经见底,薄谈帮顾含青把速度调慢,然后去叫护士。 顾含青今晚一共要挂三袋,连挂三天。 等换上新的输液袋,那阵绞痛已经过去了,她伸手把速度挑快。 透明的输液管里,液体滴下的速度比之前还要快。 顾含青还在调,想早点挂完。 薄谈在她身边的空位置坐下,转头就看到了她的动作,问:“你赶场子?” “……没有。”顾含青收回了手。 就勉强这个速度吧。 她看着输液管发呆。 “你撤回了什么?”薄谈问。 顾含青转头,就见他拿着手机,屏幕上是微信界面。 “没什么。” 这界越都已经越了,哪有在退回去的。而且迟早要越的。 “你刚好在附近?”顾含青问。 薄谈“嗯”了一声:“就在另一栋楼,外婆住院。” 顾含青知道这家医院有一栋都是vip病房,能住的都不是普通人。她出于礼貌关心:“老太太没事吧?” “没事,老毛病了,来住院几天。” 话音落下,顾含青的肩膀被揽住,身体一歪,脑袋枕到了薄谈的肩膀上。隔着衣服,能感受到体温,还有股清冽的气息,比周围的味道好闻多了。 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不舒服就消停点,乖。” 惯有的清淡里带上了两分倦意,好像有点疲惫。 顾含青想起前几天他回的那条微信。 这是累了又敷衍她呢。 顾含青扯了扯嘴角,放松身体,脑袋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靠在薄谈身上比靠着坚硬的椅背要舒服多了,睡意也真的涌了上来。 但顾含青始终记得自己在输液,留了神,没有完全睡着。 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睡了一段时间了,她睁开眼睛,想抬头看看输液袋里还剩多少,脑袋被一只手按住了。 “我替你看着。” 声音就在她耳边,像夏日昏昏欲睡的午后吹过的风,吹在了最柔软的地方。 她听得骨头都懒了几分,顺势就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顾含青真的睡着了,一直睡到感觉肩旁被人拍了拍才醒。 “这一袋要挂完了,我去叫护士。” 刚醒几秒,顾含青还有点懵,话进了耳朵里却没到脑子。她甚至忘记自己在医院输液,脑袋无意识地蹭了蹭,像是在蹭枕头。 伴随着一阵湿热的气息,她的额头蹭到了温热柔软的东西。 她先是一顿,然后清醒了不少,睁开眼睛直起了身体。 刚刚那是薄谈的唇。 11、11 薄谈把护士叫过来的时候顾含青已经完全清醒了。她用没输液的那只手撑着下巴,抬眼看着薄谈。 护士动作利落地换上最后一袋水,随后转去了别人那里。 薄谈垂眼,对上顾含青的视线,眼皮掀了掀,问:“看什么?” 顾含青:“看你有没有生气。那晚在宿舍旁边的小树林里,你推开钟婧的时候可凶了。” 其实她还有半句没说:像“贞洁烈男”一样。 被调侃的薄谈脸上没有一丝愠怒。 他极轻地笑了一声,伸手捏住了顾含青的下巴。 然后,他的腕骨一动,让她的脸抬得更高,左右小幅度转了转。动作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若有似无的掌控感。 顾含青一脸茫然,任由他摆弄宠物似的摆弄,问:“怎么了?” 接着,只见薄谈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居高临下地对着她,还捏着她的下巴调整角度。 他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像是在拍下什么犯罪证据。 拍完,薄谈松开顾含青的下巴,把手机屏幕对着她,慢条斯理地说:“说话前,先看看自己的耳朵?” 照片里是顾含青的脸,拍摄的距离很近,连她的睫毛都拍了出来。这个角度有点死亡,但照片里的五官依旧精致,原生相机无虑镜的情况下皮肤状态也很好。披散的头发间露出的耳朵红得很明显。 证据已经摆出来,对峙结束,她无可抵赖,他泰然自若。 顾含青:“……” 她不去在意薄谈的目光,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遮住耳朵。 薄谈收起手机,重新在她的身旁落座,仿佛无事发生,问:“好点了?” 顾含青点了点头。 肚子已经不绞痛了。 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平时她们513宿舍群只会转发一些通知,或者是约吃饭、约去图书馆之类的内容,消息不多。今晚因为顾含青的急性肠胃炎,消息不少。 她在群里报了个平安。 -华盈:薄谈还在陪你吗? -顾含青:在的。 -华盈:我之前始终有点不敢相信,现在相信是真的了。 -郭玉:我也是!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输液室里的人来来往往。 顾含青的第三袋水终于挂完了,这时候刚好八点半。 她和薄谈走出医院,司机已经等在那里。 上车后,薄谈问:“你回哪里?” 顾含青:“学校。” 9月30号的晚上,大部分人都回家了,校园里的人都少了。 通往宿舍的这条路平时总是很多人,今晚有点空旷,人影稀疏,两旁的法国梧桐都显得瘦落了。 司机一直把车开到了宿舍楼下。 车停下,薄谈开口:“明天让司机来接你去输液?” 顾含青笑了笑:“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 薄谈也没有坚持。 说完“谢谢”后,顾含青下了车。 走上台阶,她又转身。 薄谈的车已经开远,在夜色里只剩下尾灯。 今晚越的这条界才哪儿到哪儿,不算什么。 她怕的另一条界,还有不经意间养成的习惯。 ** 翌日,十月一号,宿舍楼更空了。 顾含青一觉睡到中午,醒来点了份粥,下午又去医院输液。 这天输完液,她已经没什么症状了,只是胃口还不怎么好。 第三天,顾含青没有去医院。她的发小纪书桐回北城了。 她上午就回了家。 她家在北城一个比较老的小区,距离a大坐地铁要半个小时。 房子空荡荡的,还是顾含青去学校之前的样子。一个月没人住,柜子的表面积了浅浅的一层灰。 她稍微收拾了一下,又在手机上买了点菜。 一直等到傍晚,纪书桐才到。 进门放下行李箱,纪书桐给了顾含青一个大大的拥抱:“青宝!” 顾含青回抱住了她。 简单的拥抱后,纪书桐看着顾含青的脸,问:“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没什么,前两天急性肠胃炎。”顾含青一边说,一边帮她把行李箱推进来,“不是中午到北城吗?怎么现在才来。” 纪书桐换着拖鞋,说:“我去给阿姨扫墓了。下次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顾含青:“替我妈谢谢你。” 纪书桐:“这话说的,我以前一到周末就跟你回家,放假也住你家里,阿姨对我和对你一样。我去看她是应该的。” 见顾含青神色淡淡,纪书桐转移话题:“今晚吃什么?” 顾含青:“红烧羊肉,粉丝煲,还有一个汤。” 纪书桐抱着她亲了一下:“都是我爱吃的,青宝你太好了吧!我在学校就想吃这些家常菜,做梦都会梦到。” “去换个衣服,来给我打下手。” 两个女生一边做饭一边闲聊,吃完饭又一起收拾。 纪书桐看到有瓶朗姆酒,冰箱里还有可乐和青柠,给自己调了杯小甜水,加了许多冰块。 顾含青洗完澡出来看到,说:“我也要。” 纪书桐直接把朗姆酒放回了冰箱:“你肠胃炎刚好,别喝刺激的。” “你回来我心情好,少喝一点。” “不行!” 在纪书桐的坚持下,顾含青得到了一杯特调温水。 两人端着杯子来到窗前。纪书桐坐在了坐在了窗前的椅子上,顾含青坐在窗台上,斜倚着墙。 “抽吗?”顾含青拿起旁边的烟盒和打火机。 纪书桐点头。 她们两人学会抽烟是在高三那年。 当时是顾含青买了包烟,问纪书桐要不要一起抽抽看。 纪书桐毫不犹豫地说,要。 那时候她们都太需要一个宣泄情绪的方式了。 她们第一次尝试是在某天放学后,在公园的角落。 抽第一口的时候,两人都呛出了眼泪,难受得不行,然后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又笑了。 现在的顾含青已经不像当年那样了。 晚风从窗外吹过,吹动她的头发。 她身上穿着白色的吊带睡裙,外面披了件雪纺衬衫,因为她斜倚的姿势,一边的衬衫慵懒地滑落肩头,挂在手臂上。 穿着黑色吊带睡裙的纪书桐双腿随意地盘在椅子上。她倾身弹了弹烟灰,问:“你和薄谈怎么样了?” 顾含青抬起下巴,对着夜幕里的月亮吐了口烟,说:“他现在应该对我有点兴趣,但也只有一点。不需要我了大概还是会把我踹了。” 说起来也巧,纪书桐有个舍友的哥哥和薄谈是一个班的。 之前顾含青很多关于薄谈的动向都是从那里得来的。 “我最近研究了下,我们系有联合培养项目,申请通过了,大三和大四两年就可以在国外读。”顾含青说。 纪书桐:“能出国是最好的。只是薄谚会让你顺利出去吗?” 顾含青志在必得:“所以薄谈那里我还得继续努力。” 看着顾含青平静的样子,纪书桐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靠高考逃离了北城。 但是顾含青没能。那时候她的身上有牵绊、有锁链。 其实顾含青并不欠薄谚什么。她明明是最无辜的一个。 抽完最后一口烟,纪书桐把烟头按进烟灰缸里,举起杯子说:“青宝,我们将来都会好的。” 顾含青拿起已经凉了的水,隔空与她一碰,语气轻柔坚定:“会的,一定。” ** 十一假期的北城到处都是游客,去哪儿都是人挤人。 顾含青和纪书桐基本一直宅在家,顶多出去买买菜、逛逛超市。 两人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顾含青做饭,纪书桐打下手,下午一起打游戏或者看电影,晚上点着香薰蜡烛坐在窗边喝酒聊天。 6号这天下午,纪书桐要回去了。 顾含青帮她一起把行李搬到楼下。 叫来的车已经在等着了。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后,纪书桐转身对顾含青说:“好了,你上去吧。” 顾含青问:“寒假会回来吗?” 纪书桐笑了笑:“会的。只要你还在北城,我就还会回来。” “好好照顾自己。”顾含青抱了抱她。 纪书桐:“你也是。” 等纪书桐的车走后,顾含青抱着手臂回到楼上,望着空荡荡的房子心里怅然若失,孤独感从她的心里蔓延向整个房间。 忽然什么都不想做,她抱着腿坐在沙发上发呆,困意渐渐涌上。 直到收到了纪书桐已经上车的消息,她把手机往下一盖,倒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太阳渐渐落下,房间里一片安宁。 顾含青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睁眼一看,天已经黑了。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听外面的声音好像是下雨了。 她在身体底下摸到了手机,手指随意一滑,接听:“喂?” 电话另一端停顿了一下,才响起低沉的声音:“在睡觉?” 是薄谈。 顾含青清醒了几分:“嗯。” 她的声音还有点粘腻绵软。 薄谈:“肠胃好点了?” 顾含青:“已经好了。” “出来吗?” 薄谈问这句的时候,他那边正好传来一阵喧闹,是繁华热闹的世界。软红香土显得顾含青这里更加冷清萧瑟,秋雨寥落。 顾含青听着外面的雨声,回答:“好。” 薄谈:“我让司机去接你。在学校?” 顾含青:“在家。我把定位发给你。” “行。” 12、12 顾含青到的时候,薄谈正在和几个人打牌,疏懒地坐在那儿。 在他对面的是薄谚。 她扫了眼在场的人,有她不认识的,还有几个是经常和薄谚混在一起的,都认识她。 薄谚抬眼看到顾含青,出掉手里的两张牌,搂着身边的女人,开口说:“我二哥的女朋友到了。” 大家朝顾含青看来,神色各异。 顾含青走到薄谈身边。薄谈伸手揽住她的腰。 他是坐着的,她是站着的。她被他搂得贴上了他,手撑着他的肩膀。 薄谚:“二哥终于把女朋友带出来了。我说二哥新交了个女朋友,最近如胶似漆的,不少人还不信。再不带出来玩,人家都要怀疑我说假话了。” 顾含青察觉到他投来的目光。 他最后一句意味深长,话里有话。 另一人搭腔说:“我可没有不相信薄谈交了个女朋友,就是不相信如胶似漆。” 褚辰打趣:“我要不是生日那天见到,也不相信。” 薄谚笑了笑:“二哥,不给咱们介绍介绍?” 薄谈横在顾含青腰间的手触碰到了她发梢,漫不经心地轻抚了两下,介绍说:“阿谚、褚辰、申桥,你认识的。” 顾含青很温顺:“认识的。” 薄谚看到她这副样子,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薄谈又挑着介绍了几个。这几个顾含青有的眼熟,有的听过名字。 随后,薄谈问:“晚饭吃了吗?” 顾含青:“还没。” 薄谈松开她:“那先去吃点东西。” 顾含青自己去另一边吃东西了。 除了薄谈那桌,另外还有一桌打牌的,还有搂着女人嘻嘻哈哈打桌球的,一片纸醉金迷。 为了给纪书桐送行,中午她们一起包的饺子吃。 顾含青现在还不怎么饿。 她一个人坐在张小桌子前慢吞吞吃着。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人在看她。 她四处看了看,没找到视线的来源。 她又看向斜上方。 上面还有一层空间,用玻璃和木质扶手围着,她没有看到上去的楼梯在哪里,上面好像没有人。 顾含青收回视线,就看到了一个熟人——魏时明。 魏时明早就看到了顾含青。 他早前在薄谚那里听说顾含青成了二哥的女朋友,非常震惊,心想还好那晚什么都没做成。 那晚他就意识到了,顾含青不简单。她是唯一一个送上门,他却不敢碰的女人。 没想到她那么厉害,能攀上二哥。 “好久不见。”顾含青主动和魏时明打招呼。 那晚要不是他拉着她去小树林,她又怎么能听到墙角呢? 魏时明由衷地说:“刮目相看啊,含青妹妹。” 顾含青挑了挑眉:“还叫妹妹?” 魏时明:“……不然叫二嫂?” 没想到这人还挺有意思的。顾含青被逗笑了,评价说:“嘴还挺甜。” 魏时明:“……” 妈的,每次在她面前都要吃瘪。 逗了几句魏时明后,顾含青就回到了薄谈那边,坐在他身旁看他打牌。 薄谈出完牌,睨了她一眼:“跟谁聊得这么开心?” 轻飘飘的语气,像是随口一问。 顾含青觉得他和魏时明还是有点渊源的,决定给他介绍一下。 于是,她倾身凑到他的耳边。 薄谈用余光看了看她。 身高的原因,顾含青要仰着头,手趴在他的肩上才能够到他的耳朵。她一只手挡在嘴边,眼中闪过一抹调侃,贴着他的耳廓小声说:“小树林那次,夸你们很野的人。” 刚说完,顾含青的腰间就多出了一只手。 薄谈在她腰间最软处轻轻一掐。 又痒又酥麻的感觉蹿到了脊柱,顾含青整个人一颤,差点叫出声。 薄谈的嘴角勾出淡笑:“知道了。乖,让我好好打牌。” 在其他人眼里,两人是在咬耳朵调情,熟悉薄谈的褚辰看得啧啧称奇。 只有当事人顾含青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低头看了眼薄谈的腰,很想照着掐回去。 在薄谈一边打牌,一边分心“调情”的时候,申桥又输了。 他感叹:“从小到大,和二哥打牌我就没有赢的时候。” 褚辰今晚赢的也少:“谁让薄二分着心还能记牌呢。” 申桥打到后面有点上头,就想赢两把,已经到忘我的境界了,人牌合一,连带来的女伴都没心思逗,结果还是赢不了。 顾含青和申桥也算认识很久了,对他多少有点了解,在心里冷哼。 薄谈可是a大智商天花板专业的,记个牌算什么。他能赢薄谈才怪,除非是薄谈运气特别差拿了一手烂牌。 薄谈起身下桌,把顾含青拉起来换到他的位置上,说:“换她来。” 顾含青就这么突然被推上了牌桌。 “我可没你会打牌。” 褚辰:“没他会才好。我要把输的赢回来。” 薄谈坐在她原来的位置上,一条手臂搭在她的椅背上,懒洋洋地说:“随便打,输了算我的。” 顾含青看他:“我输太多你可不能生气。” 褚辰:“他肯定不生气,来来来。” 打了几局,牌桌上的其他三个人才意识到顾含青打牌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差,甚至可以说还不错。 薄谚的脸色尤其差。 他以前缺人的时候偶尔也会让顾含青替上。他一直以为顾含青的牌技很差,现在才发现她是装的。 又一把打完,赢的是薄谚。 薄谚往后面的椅背上一靠,搂着旁边的女人,一脸痞气地说:“这么打没意思,我们赌点别的?” 申桥:“什么?” 薄谚勾了勾唇,视线扫过顾含青,又移向别处,说:“正好我们都带了女伴,不如输了的脱女伴一件衣服。” 薄谚怀里的女生娇羞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捶了下他的胸口:“我外面就一件!” 剩下两个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顾含青在心里骂人。 薄谚又说:“不愿意脱也行,那就亲,只是每次要亲不同的地方。” 她怀里的女生问:“那输太多,都亲过了怎么办。” 薄谚坏笑:“那就换我亲你。我尽量多输点。” 申桥觉得这么玩有点意思,跃跃欲试,但又有点犹豫。 二哥平时可不跟他们这么玩。 看到薄谚眼里的恶劣,顾含青意识到这是针对她的。 他是想试探她和薄谈是不是真的。 这时,她听到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薄谈的手指绕在顾含青的发间,抬眼看向薄谚,开口说:“阿谚,你带的是什么人,我带的是什么人?我的女朋友,脱了给你看?”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怒意,还是那样清淡,浮靡氤氲的气氛却冷了三分。 褚辰:“确实不太合适。” 童年的压制让申桥现在还怵薄谈,尤其是生气的时候。他打圆场:“二哥,阿谚只是开玩笑。” 薄谚也没吭声,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牌桌上一时有点沉默。薄谈还在摆弄着顾含青的发梢,看不出喜怒。 顾含青打破沉默,问他:“你们以前这么玩过?” 薄谈的手停了停,调侃说:“没,怕你知道把桌子掀了。” 顾含青:“……” 为什么又要给她立这种“脾气大”的人设。 这事就算揭过去了。之后,他们这桌就散了。 薄谈揽着顾含青去吧台拿了两杯酒,去了落地窗前桌子。 他们所在的楼层很高,往下看是交错的街道,行驶而过的车像一颗颗星星。 旁边没什么人,顾含青放下酒杯,说:“薄谚在怀疑我们。” “他怀疑就怀疑。”薄谈的语调没什么变化,很无所谓。 顾含青笑了笑:“还得是二哥。” 薄谈将她揽到身旁:“现在叫‘二哥’成调侃了?” 顾含青正要说话,倏地在玻璃的反光里看到了个人影。 她在薄谈的腰间掐了一下。 薄谈的呼吸沉了沉,挑眉看她。 顾含青以相拥的姿势推着他的胸膛,让他往后退。 他们两人本来就在比较清静的角落,退了两步就没地方可退了,薄谈停了下来,后背与墙只有一点距离。 先前薄谈是顺着她的力道往后退,他真的停下来,她就推不动了。 顾含青在他的怀里,低声说:“是钟婧。” 薄谈顺着她的视线往玻璃那边不着痕迹地睨了一眼,也看到了钟婧的虚影。 他嘴上却说:“你不是在报仇?” 顾含青没有否认。 只是她没想到隔着衣服掐到的是那么紧实的手感,没掐到多少肉。 顾含青用余光看着玻璃。钟婧就在上面一层,如果不是玻璃的投影,他们应该察觉不到。 她吃东西的时候感觉到的视线应该也是钟婧。 “忘了说,那天钟婧在学校里找我,也怀疑我们是假的。” 薄谈的声音在她耳畔:“忘了说?” 此时顾含青的下巴抵在薄谈的肩膀上,薄谈微微俯身在她的耳边。 两人的交谈没有眼神交流。顾含青却知道,又被他发现了。 她顿了顿,回答:“你那天的回复太敷衍,我就想留着当面说。” 薄谈:“说你脾气大也不冤枉你。” “……”顾含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知道她也在吗?” 薄谈:“没听说。” “会不会是她和薄谚联手,想一起看看我们是不是假的?” “看起来是。” 两人的耳畔都是对方若有似无的呼吸,虚影投在了玻璃上,仿佛交颈相拥。 在他们的上方还有一个虚影,正在看,像是在暗中窥伺戏水的鸳鸯。 暧昧、缠绵、隐晦,和北城的夜景交叠在一起,宛若海市蜃楼里的极乐世界、欲望之颠。 顾含青看到玻璃里的这副画面,晃了下神。 她上半身往后仰了仰,抬头去看薄谈的眼睛。 薄谈的手横在她的腰间,两人的距离依旧很近,原先拂过对方耳边的热气几乎要交融到一起。 顾含青问:“你说,我们要不要再真一点?” 薄谈的眸光动了动:“你想怎么真?” 那双总是把她看破的眼睛里映着她的样子,耀眼的灯光、软红十丈,侵染得他身上的冷寂都少了几分。 横在她腰间的手臂存在感更强。 顾含青踮起脚,双手攀上他的脖子,交错在他的颈后,指尖扫过他的头发。 她的嘴角漾起一弯弧度,狡黠的目光扫过他的唇,好奇地问:“二哥接过吻吗?” 13、13 踮着脚的姿势站得不太稳,顾含青又不敢太过分整个人都挂在薄谈的身上,所以身体摇摇晃晃的。 在她腰间的手稳住了她,随后把她往上一提。 顾含青身体的大半重量都在薄谈的手臂上,两人凑得更近了。 呼吸短兵相接,全是试探。 薄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调笑问:“你呢?” “我猜你没有。”顾含青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神里多了点挑衅,“毕竟你那正在偷窥我们的前女友抱怨过,你连手都不牵。” 薄谈眯了眯眼睛,空着的那只手捏着她的下巴。 顾含青眼神不变。 薄谈的视线在她的脸上逡巡了一下,随即笑了一声,有几分轻挑地开口:“张嘴。” 他按在她下巴上的拇指轻轻一用力,抿在一起的唇分开一条空隙。 几乎是下意识的,顾含青的齿关也松开了一条缝隙。 随后,薄谈的唇落了下来。 初碰是微凉柔软的感觉。顾含青那交错在薄谈后颈的手指微微一颤。 差不多没有循序渐进、由浅入深的过程。充满掌控感的舌尖拨动神经。 让人微醺的酒气四处蔓延,不知道是谁的。 心脏忽上忽下,下坠得最狠的那一瞬间,顾含青想起高三那年学会抽烟时抽的第一口,心跳失控,灵魂颤栗。 这个吻其实很短。 分开后,顾含青倚在薄谈的怀里,双臂没骨头似的搭在他的肩上。 她望着他嘴角沾上的口红,第一反应是:冷白皮真的配什么颜色都好看。 气息微喘,她平复了两下,才开口,用异常粘腻的声音告诉他:“这也是我的初吻。” 刚才那是两个看起来很会的人第一次接吻。 薄谈低头,戏谑的视线落在她湿润的唇上,原本清冷的声音多了三分低哑:“看出来了,活不太行。” “……” 顾含青一噎,回击了句:“你也不太行。” 薄谈挑了挑眉,再次搂着她的腰把她提高,俯下身。 顾含青眼前一暗,伴随着湿热,他的唇又一次贴了上来。 这一次,他的舌尖没有探入,只是咬住了她的下唇,用力一碾。 顾含青吃痛,闷哼了一声。 他居然咬她。 在他松开她的时候,她想也没想就追上去要咬回来。 薄谈没有让她得逞,身体往后仰,提醒说:“乖,这里都是人。” 他的眼里带着笑意,手指抚着她的发梢,似乎心情很好。 他们只是在人少的角落,还是有人能看到的。刚才的亲吻就落在不少人的眼里。 顾含青很不甘心,但也只好算了。 接个吻让人看到就够了,她也不想被人看到太多。 她往玻璃上看了看,钟婧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她都忘了钟婧的存在。 “我去趟洗手间。”顾含青说。 薄谈的嘴角都沾了她的口红,她的口红不知道花成什么样。 顾含青离开后,褚辰走了过来,一脸调侃地给薄谈递了张纸巾。 “你可以啊。这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薄谈面对褚辰的打趣,表情如常,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着嘴角沾上的口红。 褚辰:“我刚才好像看到钟婧了。但没听说她来啊,可能我看错了。” 薄谈:“无所谓。”语气淡漠凉薄。 顾含青这边也在擦自己的口红。 照着镜子,她才发现自己的脸红成了什么样。怪不得薄谈那样笑。 她的下嘴唇有点肿,碰一下火辣辣的。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这是怎么回事。 顾含青在心里狠狠骂了薄谈一顿。 这人是不是属狗的。 还好明天还有最后一天假期,不然她在学校怎么见人。 把自己收拾好后,顾含青离开了洗手间。刚出来,她差点和一个身影撞上。 她停下脚步,问:“有事吗?” 薄谚打量着顾含青,眼底阴沉:“我以前小看了你,好手段啊,把我二哥迷成那样。是从你妈那里学来的?” 顾含青笑了:“到底是什么回事你不清楚?” 在意识到薄谚可以轻易掌控她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和薄谚吵架了。 “你为什么不去找该找的人,要把气撒在我和我妈身上?” 薄谚的脸色变差:“当人情妇还无辜了?” 顾含青不语。 看到她的表情,薄谚的脸色好了一些,冷笑问:“你觉得我二哥能喜欢你多久?” 他走近顾含青,伸手挑起她的一缕头发:“所以别高兴太早。等我二哥腻了你,你还不是要落回我手上?到时候,你只会更惨。” 说完,他松手离开。 顾含青站在原地,浑身冰冷,指甲陷入手心。 不会有这一天的。 说起来还得谢谢他。 要不是他的怀疑,她怎么能和薄谈更进一步? 顾含青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薄谈刚和褚辰聊完。 察觉到她兴致不高,薄谈问:“怎么了?” 顾含青没好气:“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薄谈的视线扫过她微肿的嘴唇,挑了挑眉:“还不是你自找的?” 顾含青:“……” 明明是他先说她的吻技不太行的。 余光看到申桥走过来,她没有再说。 申桥:“二哥,今晚是住这儿还是回去啊?” 这里楼上就有住的房间,玩累了可以直接去休息。 顾含青想到,以她和薄谈在其他人眼里的关系,要住在这儿就肯定是住一间了。 薄谈搂住她的肩膀,对申桥说:“要走了。” 申桥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心里复杂。 他到现在都有点不敢相信顾含青能和二哥在一起。 谁能想到她有这个本事。也不怪薄谚气成那样。 顾含青和薄谈这边离开后坐上了车,先送顾含青回家。 雨居然还在下。车窗上很快被一点点水滴弄花。 顾含青倚在薄谈的怀里看着车窗外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一点点被雨水模糊了边界,混在一起,纷乱绮丽。 下雨天意味着潮湿的衣服、更拥挤的路、更难打到的车,她一直不喜欢下雨。 但此刻坐在车里懒洋洋地看着车外,这种宁静的感觉还挺好的。 察觉到顾含青动了几下,薄谈问:“怎么?” 在此之前,他们所有亲密的肢体接触只限于人前,在人后不会有这样的搂抱,除了输液那次。 那个吻之后,关系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变化。 顾含青说:“好像酒的后劲上来了,有点晕。” 薄谈调侃:“我还以为你很能喝。” 顾含青反问:“难道我长了一张能喝的脸?” 薄谈默认了,低头去看她。 刚好一阵光照进车里。 顾含青去洗手间把花了的口红擦掉后没有再补,嘴唇现在呈现的是自然的唇色。一张脸也很白净,没有厚重的妆。 这么看起来,倒是一张不能喝的脸。 手机响了一下,顾含青拿出来打开微信,看到纪书桐人已经到学校了,向她报平安。 填志愿的时候,纪书桐为了远离北城,填了南方的学校。 坐高铁这个时间到差不多。 回完纪书桐的消息,顾含青看到作业组的小群里有消息,点开看是两个男生在写故事梗概的时候遇到了一点专业知识上的问题,没讨论出结果。 她想到薄谈是物理系的,具体学什么的她不太清楚。天体物理也是物理,他上次在图书馆还给她推荐过书,应该触类旁通,多少知道一点。 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了薄谈。 薄谈回答了她的问题,问:“问这个干什么?” “作业里涉及到。”顾含青说,“有没有这方面的书推荐?浅显易懂的那种,我们就涉及到一点点。” “我那儿有书,下次拿给你。” 车开了二十多分钟,到了顾含青家楼下。 雨已经小了很多,在路灯下只能看到很细的斜线。 顾含青下车后,走到薄谈那边,敲了敲车窗。 车窗下降,露出薄谈的脸。 顾含青弯了弯唇,俯下身,耳边的发丝和飘进去的雨水一起落到了薄谈的脸上,带着秋日的凉意与缱绻。 她伸手在薄谈的领口处轻轻点了一下。浅白的衣服上一抹艳色,说不出的香/艳。 “忘了说,你这里也沾了口红。” 顾及有司机,她的声音很轻。 他们一个多小时前才接过吻,本就是分外暧昧的关系,这样的语调、动作和内容一点即燃。 薄谈抬手按住她的后颈,让她俯得更低。 时间不早了,又是下雨天,楼下只有他们一辆车亮着灯。 一滴雨落在他们之间。雨水的凉意在湿热的呼吸间像是一点刺激,凉得顾含青呼吸颤了颤。 短暂的降温后是更炽盛的热意。 在即将亲上的时候,薄谈停了下来,拇指的指腹摩挲了一下顾含青被咬过的下唇,戳穿她:“又想报仇?” 顾含青否认:“怎么会?” 嘴上是这么说的,实际上,她还在伺机而动。 可薄谈先一步松开了她,反问:“不是说我也不太行?” 隔着车门,顾含青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她只好直起身体:“二哥真记仇。” 薄谈:“比不上你。” “……” “晚安。”顾含青直接转移了话题。 反正她是不会承认自己是想咬回去的。 路旁的灯像是时间久了,有点故障,闪了两下,照得薄谈的脸半明半昧:“晚安。” 顾含青转身上楼的时候,车还没开走。 回到家打开门,房间里漆黑一片,隐约能看到沙发上垂落的毯子,还是她走的时候的样子。 她打开灯,眼前明亮了起来,空荡荡的。 还是有不一样的。 她闻到了不一样的气息,很清冽。 是和薄谈厮混了一晚沾上的。 14、14 十一小长假过后,大家回到学校,继续学习生活。 顾含青8号上午没课,一直到8号中午才返校,主要是为了给郭玉她们带饭吃,感谢她们在她急性肠胃炎的时候的关心和帮助。 “好吃!顾含青,这些菜真的是你做的?”华盈问。 顾含青:“当然是我。不然还能是哪来的?” 郭玉:“没想到你做饭这么好吃,完全看不出来。” 这句话让顾含青想到了薄谈。 大概她就是长了张“酒量好、不会做饭”的脸。这是什么刻板印象。 “对了,你们这学期的社团打算报什么?”谭朝月问,“社团招新到10号就结束了。” 在a大,参加社团是有学分的。为了修满学分,大学四年里,每人至少要加入两个不同的社团。 大三大四会比较忙,在学校的时间也不一定很多,大家一般都在大一大二的时候把社团分修满。 顾含青说:“我打算随便报个活动少的。” 华盈:“我这学期还要继续参加动漫社,精力不够,也只能再报个活动少的。” 郭玉和谭朝月也是一样的想法,找个活动少的社团。 “我来问问学姐,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华盈拿起手机。 很快,她就问到了。“有学姐推荐‘薛定谔的社团’。” 郭玉问:“这个社团是干什么的?” 顾含青打开手机里的社团表,翻了很久,在最下面找到了“薛定谔的社团”,所属院系是物理系。 社团简介是:让更多的人了解物理。 物理系是a大的王牌院系,物理系的几个竞赛社团也很有名,都拿过国际级的奖项。 这个“薛定谔的社团”相比之下好像很冷门。 华盈:“学姐说这是物理系的一个科普社团,人很少。基本上除了入社活动、一次增进感情的聚餐,另外也就两三次活动,非常省心,学分也好拿。” 这听上去很好。 513的4人都决定报这个社团。 搞定了社团的事,顾含青给薄谈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把书给她。 -薄谈:我今天不在学校,明天晚上带给你。 翌日晚上,顾含青收到了薄谈的消息。 -薄谈:下来。 她下楼走出宿舍。 才八点多,宿舍楼下人来人往的,其中有不少情侣。 顾含青四处看了一圈,看到了站在一棵法国梧桐下的薄谈。 法国梧桐虬龙般的枝干衬得他有几分清瘦,像淡雅的锦缎。 顾含青刚走几步,就见一个女生走到了他的面前。 于是她停下脚步,抱臂看着。 这个距离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她只能看到女生从一开始紧张又雀跃,到最后低着头、失落地离开。薄谈的表情自始至终没什么变化,冷淡极了。 她第一次去找他也是差不多的结果。 不,她好像更狼狈一点。 薄谈似有所感,向顾含青的方向看来。 晚风吹过,树叶作响,混着结伴走过的女生交谈的声音。 “那好像是薄谈哎!” “他怎么会在这里啊。” “不会是来找哪个女生的吧。” 视线隔着走过的女生对上,顾含青弯了弯唇,却并没有走向薄谈,而是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几个女生一边走一边还在关注着薄谈。 “他怎么走了?” “难道不是来找人的?” 她们没有注意到,他和另一个女生走的是同一个方向——没人的暗处。 顾含青走了一段后停下。 这里差不多,刚才那地方确实太招眼了。 她转身看着薄谈从远处走来,注意到在他身后不远处又有个女生在看着他,像是要来找他。 顾含青看了眼旁边黑漆漆的小树林。 女生跟着薄谈走来,一转弯却发现人不见了。 明明是往这个方向走的。 四下无人,她的左手边不远是黑漆漆的小树林。 不知道人往哪里去了。 自己走太慢没有跟上,错过了和学长说两句话的机会,女生失望地离开。 此时,顾含青已经拉着薄谈走向树林深处。 她一边走,一边不忘调侃:“怎么像唐僧进了盘丝洞一样。” 薄谈:“这里更像盘丝洞。” 顾含青“嗯”了一声,开玩笑说:“我的盘丝洞。” 两人停下脚步,旁边就是这片法国梧桐林里唯一的一棵银杏树。 今晚的天气很好,月亮接近圆满。皎洁的月光让夜色也没那么暗了,即使是景观灯找不到的地方,黑暗也透着一点银色。 和那晚的景致很不一样。 顾含青说:“这地方你应该很熟。” 薄谈:“你也差不多。” 两人半斤八两。 薄谈把两本书递给她。 顾含青接过,发现两本都很薄。她还在其中一本上隐隐看到了“绘本”两个字。 众所周知,小孩子看绘本比较多。 不过这种程度可能对她来说刚刚好。 顾含青正要开口,听到有人走来,下意识地停顿。 走来的是一男一女,言谈亲密,应该是情侣。他们在不远的地方停下。 听声音,居然接起了吻。 顾含青和薄谈旁边的这棵银杏树是建校时期就在的,已经有百年,树干主体很粗,把他们挡住了。不怪这对情侣没注意到有人。 他们错过了最佳的现身时机,现在出现打扰人家,把人家吓一跳多少有点缺德。 缺德的事要看对谁做了,上次打扰薄谈和钟婧,顾含青一点负担都没有,这次人家只是普通情侣。 而且四人打照面,场面会有点尴尬。 尴尬的倒不是顾含青,她无所谓,是怕这对情侣尴尬。 至于薄谈…… 他应该也不会尴尬。 顾含青抬头去看薄谈。 夜色里的轮廓让她想起了在平海山那晚,骄慢、淡漠、高高在上,像神祇,让人想拉他沉沦,看他失控。 她往前迈出一小步。 为了不惊动人家,她过分小心翼翼,反而身体差点失去平衡没站稳。 薄谈的手横在她的腰间,及时扶住了她,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顾含青站稳后,迟迟没有松开的手让她意识到,他也不是那么心平气定的。 他从来不是表面上的那样。 触碰的地方升温。 顾含青抬手碰了碰薄谈的脖子,示意他俯身。 “你上次不是嫌弃我?我回去好好研究了一下。” 她贴在他的耳边,说得格外轻,可能有几个字都被咬在了舌尖没发出声,也不知道他听清了没有。 薄谈听完也没有开口。 两人静静等待。 好在这对情侣很克制,没亲多久就停了下来,腻腻歪歪了一会儿终于离开。 人是走了,倒是给小树林降下了一层缱绻氛围。 顾含青站得脚都僵硬了,稍微动了动。 头顶传来薄谈的声音:“研究出什么来了?” 顾含青不语,抬头看他。 外面秋意正浓,里面在暧昧的笼罩下,仿佛盛夏,燥热、气闷、缺氧。 问题的答案呼之欲出——试试不就知道了。 所以没有任何言语,薄谈的吻落了下来。 相比上一次知道有人窥探、带着几分让人看的意思、明目张胆却又短促,这一次,一切都是在无人的黑暗里,本能地、自发地探索。 像一根点着的烟被他抽进嘴里,经过他气息的洗礼,从实物化作虚无轻盈的烟雾,升腾、消散。 原来变成一根烟是这种感觉。 顾含青手里两本很轻的书变得越来越重,快要拿不住了。 她努力想要拿住,可手指一滑,书还是掉落在了地上,发出有点闷的声响。 那也是崩掉的弦。 她的手攀上了他的肩膀,后背靠上了那棵百年银杏,像抵着一堵墙。 在这里百年,这棵银杏一定见证过更荒唐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顾含青终于吸到了氧气。 她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气息不稳:“我们这样要是被人撞见怎么办?” 她倒是还好,也无所谓。主要是他,高冷正经的形象被打破,估计会被八卦很久。 薄谈低语:“挡住脸。”清冷的嗓音染上了热意,听上去有点痞气。 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 顾含青失笑,轻声说:“两本书,正好一人一本挡脸。” 她想了想又说:“那你还不能说话。我上一次就是听声音听出是你的。” 说话间,她交错在他后颈的手轻轻抚了一下,听到他呼吸沉了沉。 她仰头亲了上去。 嘴堵住就说不了话了。 薄谈勾起的她的下巴让她抬得更高。 顾含青的身体往后仰,紧紧地贴着树。她不安分地动了动。 唇分开的间隙,她含糊轻软地说:“我怕树上有虫。” 薄谈看了她一眼,正好顾含青也半睁了睁眼睛,里面像升起了一层雾。 他把她按进怀里。 她的后背上变成了他充满掌控的手,更热了。 “我怎么觉得你没什么长进?”薄谈贴着她的唇嘲笑。 “……” 顾含青像一根快烧完的烟,只剩一点火星了。 他倒是长进了不少。 或许男女在这种事情上天生就悬殊。 “因为……”她感受着唇上的柔软和痒意,突然张嘴一咬,咬在了那天他咬的差不多的位置,“我研究的是怎么咬回来。” 15、15 薄谈用拇指碰了碰被咬疼的地方:“就知道你记仇。” 他的语气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顾含青主动示好,凑近在上面吻了一下,说:“扯平了。” 两人捡起掉落的书,走出小树林。 晚风拂过,他们回到了秋日,远处是结伴回宿舍的人。 在灯下,顾含青这才看清薄谈的下唇破了点皮,是她不小心咬破的。 真的是不小心,她也不想他顶着嘴上的伤口见人。 谁能想到他这么不经咬。 小小的伤口在他的脸上就像水墨的山水画上溅到了一点朱砂,很明显。 但位置又恰好,动人心魄地好看。 怕薄谈反应过来要跟她算账,顾含青决定先溜:“那我回宿舍了,晚安。” 她走得头也不回。 宿舍里,只有华盈在。 顾含青出去了好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多出来两本物理相关的书,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红晕,很好猜。 华盈:“去见男朋友啦?” 顾含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华盈一脸暧昧:“明白,明白。” 顾含青把书放到桌上,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给薄谈发消息。 -顾含青:你明天学校里有事吗? -薄谈:有。 那就是要来学校了。 想到他很可能会被人问嘴上怎么回事,她幸灾乐祸地弯了弯唇。 -顾含青:那可怎么办? -顾含青: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第二天,实验室里好几个人注意到薄谈的下唇破了一块。 和薄谈关系不错的一个男生好奇地问:“薄谈,你嘴上怎么了?” 薄谈:“咬的。” 不是自己咬的就是别人咬的。 薄谈性格冷淡,又才分手不久,总不能是别人咬的。 男生想当然地说:“下次吃东西慢点。” 薄谈看了看他。 男生问:“怎么了?” 薄谈:“没什么。” 很快,实验室里几个师弟师妹都知道了,薄谈吃东西咬到了嘴。 ** 自从6号那天晚上顾含青和薄谈故意让钟婧看到接吻,钟婧不声不响地离开后,顾含青就没有再见到她。 再次听到钟婧的名字是从华盈和郭玉嘴里。 华盈和郭玉上完专业课回宿舍,聊着刚听来的消息。 郭玉:“钟婧这也太突然了。” 华盈:“应该是太伤心吧。我看她没有放下薄谈。” 郭玉:“我看也是。” 顾含青床上的帘子忽然掀开了,两人下意识闭上了嘴。 顾含青是薄谈现在的女朋友,在她面前提钟婧不太好。 华盈尴尬地笑了笑:“顾含青,我以为你不在宿舍呢。” “有点困,补了个觉。”顾含青打了个呵欠,声音懒洋洋的,“钟婧怎么了?” 见她主动问,华盈就说了。 “钟婧出国了。” “出国?”顾含青有点意外。 华盈:“不是出去玩,是这边的书不念了。” 郭玉:“之前一点都没听说。怎么感觉别人上着学能说走就走,什么都不用准备。” 顾含青:“确实很突然。” 华盈和郭玉想到钟婧这么突然离开是因为情伤,但顾含青想到的是前几天在网上看到的一条新闻。 是钟家出事了,所以钟婧要走。 大部分人不知道钟婧的家庭,所以联想不到。 华盈和郭玉此时在想的是,顾含青这么低调是对的,很有先见之明。 她和薄谈在一起的事最近最好都不要让别人知道,不然别人会说是顾含青把钟婧气走的。 那可就真是站上了风口浪尖。 钟婧的离开确实引起了一部分人的讨论,不过很快也就被新的八卦代替了。 又是一个周末。 谭朝月回了家,宿舍里就顾含青、华盈和郭玉三人。 周六下午,顾含青收到了薄谈发来的消息。 -薄谈:五点半我来东门接你。 下午5点半,顾含青准时出现在a大的东门,看到了薄谈的车。 打开后座的车门坐进去后,她问:“我们要去哪里?” 薄谈看着她:“出来得很匆忙?” 是有点。 顾含青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薄谈伸手抚上她的耳边,然后以一种有点磨人的速度移向她的后脑。 顾含青的呼吸频率为不可察地发生了变化。 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动,柔软的长发瞬间散开,像一滴墨滴进清水里,散得丝丝绕绕。 薄谈的手里多出了一支笔,是从顾含青发间抽出的。 顾含青这才意识到自己出门的时候忘了,怪不得他说她匆忙。 “我8点要开线上小组会。” 她要和谭朝月、程辉他们讨论作业。 出来前,她在做开会前的准备工作。本来这些是可以放到晚饭后再做的,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怕来不及。 薄谈看着手里的笔,挑了挑眉:“这就开始不上心了?想想你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什么样。” 顾含青:“……” 那晚她化妆化了很久,今天确实算是素面朝天。 顾含青当然不会认下这种指责。 她凑近,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说:“我是怕又把你嘴上弄得都是。” 薄谈低头,视线在她的唇上停留了两秒,照着她的唇吻了下来。 他亲了两下就松开了她,搂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她的发尾,说:“8点之前把你送回来。” 顾含青倚在他的肩头,脸微热。 在大的空间里被人看到就算了,司机可就在前面。 大约半个小时后,车停在了一栋别墅前。 顾含青跟着薄谈拾级而上,觉得不太对劲。 这里太安静了,不像是有什么轰趴或者聚会。 一位五十来岁的男人迎了上来,顾含青听薄谈叫了声“周伯”。 周伯打量着被薄谈搂着的顾含青,问:“这位是?” 薄谈介绍:“我的女朋友。” 他拍了拍顾含青:“叫周伯。” 顾含青:“周伯。” “……”周伯头疼地看着薄谈,“可真是位会来事的祖宗。” 薄谈:“进去吧。” 周伯走在前面,薄谈和顾含青稍微落在后面一点。 顾含青低声问:“这里是……” 薄谈低声回答她:“我家。” 顾含青:“……”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得到证实的这一刻,她还是想骂人。 怪不得她问去哪儿的时候他没说。 顾含青下意识地想停下脚步。 可薄谈揽着她,不容拒绝地带着她往前走,在她耳边说:“别怕。” “要我做什么?”顾含青问。 薄谈:“别被一吓唬就说要离开我。” “……”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场面。 顾含青:“当初你在我手臂上写的要是你爸的号码,今天也就没你什么事了。” 薄谈失笑:“还记仇?” 顾含青不说话。 那么缺德的事,她怎么可能忘记。 薄谈告诉她:“那串数字是我随便写的。我怎么可能记得我二叔的号码。” “……”顾含青想起自己那晚回去后手臂内侧都搓红了的情景。 他真是缺大德。 周伯回头就看见两人落后一段距离,耳鬓厮磨。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到了。” 薄谈低头,见顾含青还是一副想刀人的样子,抬手捏了捏她的下颌,提醒:“黏我点。” 顾含青刚和薄谈一起进去,就听到了说话的声音,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的。 中年男人应该就是薄谈的父亲薄松了。 看到他们进来,交谈声停止。 顾含青还是第一次见到薄松。 他本人气质里的严肃是压过儒雅的,在他的视线看过来的瞬间,顾含青就感觉到了压力。 薄谈的哥哥薄诏也在,另外还有个年轻女人,看起来年纪和顾含青差不多大。 在他们出现的这一刻,气氛明显有点不对了。 薄谈却像没有察觉似的,开口说:“路上堵车,晚了一点。” 薄诏:“薄谈,这是姜妤。你们应该好几年没见过了。” “是好几年没见了。”薄谈说,“介绍一下,我的女朋友,顾含青。” 说话间,他在她腰间的手轻轻点了一下,像是怕她回不过神,反应不过来。 顾含青算是看出来薄谈今晚为什么要带她回家了。 钟家出事、钟婧出国后,他与钟婧已经彻底没关系了。这应该是新的意向联姻对向。 这比她预估的场面还要离谱。 姜妤:“你好。” 难为她还笑得出来。 顾含青向她点了点头:“你好。” 打过招呼后,姜妤站起来对薄松说:“薄叔叔,那我走了。我这次就请了两天假,回来就是看看我爸,顺便来看看您,后天就要回去了。” 薄松点点头:“在国外好好照顾自己。下次回来再来看我。” 姜妤:“叔叔也要保重身体。” “留下来吃完饭再走?”薄谈搂着顾含青,语气很客气。 姜妤笑了笑,婉拒:“不了。” 姜妤走后,气氛冷了下来。 顾含青和薄家三父子坐在一起,有点难熬。 薄松看向薄谈,沉着脸开口:“你跟我上来。” 他只在最开始打量了一下顾含青,后面视线就完全没落在过她的身上。 薄谈对顾含青说:“你自己坐会儿。” 顾含青点头。 薄谈和薄松离开,还有薄诏在。 顾含青还不至于自讨没趣和薄诏说话。气氛有点尴尬,她拿出手机。 好在薄诏坐了没多久就起身了,和周伯说要走。 周伯:“阿诏,你不吃完饭再走?” “不了周伯,我还有个饭局。” 临走的时候,薄诏的视线扫过顾含青,向她点了点头。 顾含青站起来:“大哥慢走。” 薄诏走后,周伯对顾含青说:“顾小姐,要不然你先吃饭?他们父子不知道要说多久。” 顾含青在这里吃得下才怪。 她朝周伯笑了笑说:“不了,我还是等薄谈吧。” 周伯也没有勉强。 他往楼上看了看,在心里摇头。 估计到最后谁也不吃。 顾含青重新坐了下来。没人她反而自在一点。 在几个app上刷了一圈觉得很没意思,她打开微信,给纪书桐发消息。 -顾含青:你猜我在哪里? -纪书桐:哪里? -顾含青:薄家。 -纪书桐:你在薄家干什么? 顾含青大致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纪书桐:好家伙,薄谈可真行。 -纪书桐:难为你了青宝。 难熬归难熬,但这对顾含青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另一边。 书房里的气氛不怎么好,薄松沉着脸。 薄谈语气如常:“我不是回来了?” 薄松脸色更差:“你明知道我叫你回来干什么。你还带个女人回来?亏得姜妤涵养好。” 薄谈:“您也没说只能一个人来。带女朋友回来不是正常?谁知道您半个月前还非要钟婧当儿媳不可,这么快又觉得别人好了?” 薄松被他的话气得脸都红了,隔了好几秒才顺气,情绪倒也平静了下来。 他沉着声音说:“你现在想玩就玩。就像之前一样,我可以不管你,甚至你以后怎么玩,我也不管。但你将来要做什么,和谁结婚,都得听我的。不光你是这样,你哥是这样,我和你们的妈妈当年也是这样。” 对于这番话,薄谈回以的是冷淡、无所谓的态度。 直到听到最后,他的嘴角扯出一丝轻蔑:“说你就行了,可别带上我妈。” 顾含青把手机都聊掉不少电了,终于等到薄谈出现。 薄谈没有走过来,而是在过道停了停脚步,对她说:“走吧。” 顾含青起身。 周伯问:“饭也不吃了?” 薄谈笑了笑:“下次来吃。” 顾含青看着薄谈的背影,总觉得他有点不一样。 上车后,她意识到薄谈的心情不怎么好。 她识趣地没有说话,也没有往他身边凑。 光线昏暗,看不清薄谈的表情。偶尔有光线照进来,也就勾出他侧脸的轮廓,冷寂伶俜。 没人说话,车里就变得很安静,顾含青只好继续看手机。 华盈在宿舍群里发了个视频。 顾含青关了声音后点开。 视频拍的是宿舍楼的过道,黑漆漆的,不少人都出来了。 -顾含青:怎么回事?宿舍停电了? -华盈:是啊。 -郭玉:听说是线路问题,就我们这栋。 -顾含青:什么时候能好? -郭玉:不知道,估计得一会儿吧。 -华盈:呜呜呜我本来想打完游戏给手机充电的,现在手机也没电。 顾含青想起来她电脑也没剩多少电了。 8点要开小组会,黑灯瞎火的还不太方便。 她想了想,不如去网把会开了。有空包间最好,不然她就少说话,多打字。 她开口对司机说:“麻烦把我送去学校附近的网吧吧。” “去网吧做什么?”薄谈突然开口,霜冷的声音如常。 顾含青:“我们那栋宿舍楼停电了。我去网吧开小组会。” 说完,她的手臂倏地一紧。 车刚好行至一段比较暗的路,一股力量将她扯了过去。 她被薄谈揽进了怀里,头顶响起他的声音:“去我那里吧。” 第16章 16 顾含青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倒不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触碰。他的触碰她已经习惯了。 而是因为他的话。 不过她没有拒绝。 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车里又安静了下来。 顾含青放松下来,倚在薄谈的怀里,望着车窗外。 她看到快到学校的时候,车转向了另一个方向,上了高架。 薄谈住的地方离学校不是很远,走高架车程大概十几分钟。 司机把他们送到就走了。 顾含青跟着薄谈进电梯,上楼。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并排站着。 “怎么不说话?”薄谈忽然开口。 顾含青一言不发地下车、进电梯,不说话当然是知道他心情不好、兴致不高,不想自讨没趣。 她看了看电梯里不断上升的数字,说了句废话:“你住的楼层还挺高。” 薄谈轻笑了一声。 “叮”,电梯到了。 顾含青跟着薄谈走出电梯。 终于到了。 薄谈打开门,让顾含青进去。 里面黑漆漆的,只有走廊里的灯光透进玄关。 薄谈进来后,大门关上,隔绝了灯光。 顾含青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就被按在了墙上。黑暗中,呼吸骤然靠近,薄谈吻了下来。 不同于之前顾含青还能与他你来我往,这次,他像是要发泄某种情绪,分外强势,牢牢地控制着她,亲吻里带着几分凌虐的意味。 顾含青毫无招架之力。 她像一根任他摆弄的烟。 前几次,他还是慢条斯理地抽,这次则是夹着烟猛地吸了一口。 魂都要被抽出来了。 混合着他清冽的气息,她似薄荷味的爆珠烟。 顾含青的感官全被他侵占,直到熟悉的铃声响起,唤醒了她。 这是她设置的7点50的闹钟。她怕自己忘了。 薄谈对铃声充耳不闻。顾含青试图推他,但身体被控制着。 闹铃还在继续响,一遍又一遍,催得人焦虑。 趁着喘息的机会,顾含青偏了偏头,说:“快8点了,我先要开小组会。”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软得不像话。 如果是她一个人的作业,晚点就晚点了,大不了熬夜。但这次是一个团队,她不好拖别人的后腿。 被躲开的吻顺势就落到了她的颈侧。 高挺的鼻梁贴着她柔软的发丝,唇在颈侧重重吻了两下。顾含青的呼吸一抖,耳畔的闹铃声像是变远了,理智再度濒临消散。 这时,一切停下,薄谈抬手开了灯。 骤然亮起来,顾含青不适应地闭了闭眼。 等她适应了光线,看到了薄谈黑沉沉的眼睛。 薄谈伸手替她把垂在眼前的一缕头发勾到耳后,随后手沿着她的侧脸往下,抹了抹她的嘴角。 这个动作让还没从激烈的亲吻里缓过来的顾含青四肢有点软。 薄谈松开她:“跟我来。” 顾含青换了鞋跟上。 刚才的一切像是黑暗限定,开了灯就没有了。 这地方一看就是男生住的,就连软装也是那几种颜色。 到书房,颜色就多了起来,因为书架上摆了很多书。 薄谈把笔记本电脑拿给了顾含青。 顾含青:“我用一下你的书桌。” “你随意。” 闹钟响后磨蹭了那么久,还要准备一些文档,时间门紧迫,顾含青也顾不上薄谈了,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 薄谈离开了书房。 电脑的桌面很整齐,图标也不多,给人的感觉和它的主人很像。 距离8点还有不到4分钟,顾含青登上微信,又去云盘里下载准备好的文档。 她打开宿舍群看了一眼,华盈说线路还没有修好。 8点,作业小组的四人准时加入语音群聊。 谭朝月问顾含青:“我看到华盈的朋友圈,我们宿舍楼停电了?” 顾含青:“是的,现在还在修。” 程辉:“停电?早知道我们就换个时间门了,顾含青这样很不方便。” 顾含青:“我还好。” 听到脚步声,顾含青抬头,见薄谈换了件很居家的白t,端着杯水走了进来。 “你电够不够用?”程辉关心地问,“我还有个满电的充电宝,可以给你送过去。” 另一个男生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程辉,你好热心啊。” 没有带耳机,顾含青是用手机加入的语音,手机开着外放,充斥着书房。 这时候薄谈已经走到了书桌前,把水杯放在了她的手边。 顾含青无端想起在玄关的吻,晃了下神。 “不用,我出来了,不在宿舍。” 程辉:“你不会去网吧了吧?女生晚上自己去网吧还是挺不安全的。” 顾含青抬头看了薄谈一眼,略微停顿,才回答:“我在朋友家。” 程辉:“那就好。” 最近一起做作业,谭朝月已经看出来程辉喜欢顾含青了。 可是顾含青已经有男朋友了。 她轻咳了一声,打断说:“我们开始吧。” 薄谈放下水就出去了,还带上了书房的门。 顾含青他们也进入了正题。 小组会一共进行了快四十分钟。 结束的时候,顾含青的脖子都快僵了,好在进展不错。 她关了电脑,活动了下脖子,走出书房。 薄谈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他听到声音,抬眼问:“结束了?” 顾含青点点头。 此时的薄谈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身上半点看不出之前那种情绪。 顾含青沉默了两秒,开口:“我去……洗澡?” 薄谈刚才只是懒洋洋的抬眼,现在彻底抬起了头。 他动了动身体,换了个坐姿倚在沙发上,看着顾含青笑了。 顾含青很莫名。 “你不是来开会的?”薄谈低冷的声音也染了笑意,“原来,你是想来做点什么的。” 顾含青:“……” 难道不是他想做点什么才叫她来? 薄谈:“还是说,你去朋友家都要洗澡?” “朋友家”三个字被他咬得有点重。 这显然是对应她之前在语音里回答程辉“在朋友家”。 面对调侃,顾含青反问:“来朋友家不能洗澡?” 薄谈伸手拉她,顾含青跌坐在他的怀里。 他凑近,鼻梁贴着她的颈侧:“你和朋友这样?” 他的呼吸带起的痒意让顾含青的身体酥了一下。 她嘴上说:“当然不。” 薄谈拨开盘绕在顾含青颈间门的头发。顾含青的整个颈侧露了出来。 薄谈的视线在上面停留,问:“跟我回来的时候紧张的是谁?” 顾含青:“谁?” 反正不是她。 门铃响了起来,薄谈松开顾含青。 起身去开门时,他对顾含青说:“你全身上下也就嘴最硬了。” “……” 顾含青以为是有客人来,没想到是外卖。 薄谈:“过来吃饭。” 顾含青还在他那句“你全身上下也就嘴最硬”里。 也是,薄谈从来都是荤素不忌的人,只是性子冷所以表面上看起来正经罢了。 他们两个到现在都没有吃饭。 小组会开到一半的时候,顾含青一度很饿,后来就饿过头了,没什么感觉。 薄谈递给了顾含青一份粥,看起来很清淡。他自己吃的却不是。 似是察觉到顾含青的目光,他说:“你肠胃不好,这么晚了,吃点清淡的。” 顾含青点点头,坐下来打开粥。 上次输液,她提过一嘴自己肠胃不好,没想到他还记得。 这件事原本只有纪书桐一个人知道。 吃完外卖,顾含青在群里问了一下,宿舍已经来电了。 薄谈送顾含青回去。 顾含青本来问他是不是真的就这么送她回去了,但想到他又要说她嘴硬,就没问。 这个点路上的车不多,高架上更是一路畅通。 在快下高架的时候,薄谈接了一个电话。 他的手机连着车里的蓝牙,顾含青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薄谈,老太太晕倒了。” 薄谈:“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刚到,还在看。”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你别急,路上注意安全。” “老太太”应该是薄谈的外婆。 电话挂断,通往a大的高架出口就在前面了。本该变道下高架的薄谈没有下,径直开了过去。 “下了高架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好。”顾含青也是这么打算的。 车在高架上飞驰,两边一辆辆车被他们超过。 顾含青望了眼仪表盘,又看了看薄谈的侧脸,说:“老太太会没事的。” 又开了十几分钟,他们终于下高架了。 这一片顾含青没怎么来过。 路上看不见行人,非机动车也没有,只有偶尔几辆大卡车呼啸而过,人烟稀少。 这地方估计没那么好打车,不知道要等多久。 路边没有商铺,都是大片大片的草地,远处更是黑漆漆的。为了安全,顾含青决定下车后就给纪书桐打语音。 她给纪书桐发消息。 -纪书桐:大晚上的把你一个女孩子丢在人少的地方,也太不应该了吧! 顾含青倒是觉得以她和薄谈的关系,薄谈这么做正常。 老太太晕倒是大事,专程送她回学校还浪费时间门。 -纪书桐:男人有屁用!关键时刻还得靠姐妹。 -纪书桐:青宝你随时都能打来,注意安全。上车后把车牌号发我。 两人都准备好了,薄谈却迟迟没有停车。 顾含青忍不住向他看去。 薄谈余光察觉到,说:“这里太荒了,你跟我去吧。” 顾含青顿了顿:“好。” 她在微信上告诉纪书桐不用等她的语音电话了。 -纪书桐:看来这臭男人还行,没有太糟糕。 -纪书桐:有事随时找我。 他们很快到了。 顾含青跟着薄谈下车进门。 晚上比较暗,看不太清,不过顾含青还是可以从轮廓看出来这里和北城庭院式的房子格局很不一样。 一个年纪有些大的女人迎了上来,语气惊讶:“你这就到了?路上得开多快?” 听声音,这就是给薄谈打电话的人。 薄谈:“没多快,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好在高架上。老太太怎么样了?” “医生还在看,不过应该不是大问题。这位是?” 薄谈:“顾含青。” 他又向顾含青介绍说:“这是郑妈。” 顾含青:“郑妈。” 郑妈和薄谈说着老太太的情况,顾含青跟在他们的后面。 三人穿过回廊,来到一座小楼。 薄谈回身,对顾含青说:“你先自己坐一会儿。” 之后,他和郑妈上楼去了,顾含青坐在了会客厅。她看了眼时间门,已经十点多了。 会客厅的布置是偏中式的典雅,但不会太厚重,整体色调偏浅,很明亮。 其中有一整面墙都是玻璃,借着室内的灯光看外面,有点像江南的园林。 顾含青一坐就是很久,原本电就不多了的手机都快被她玩没电了。 她只好放下手机,去看玻璃外的夜景,看得有点犯困。 又过了很久,终于有人下来了。 “顾小姐。” “郑妈。”顾含青站了起来,“老太太怎么样了?” “已经醒了,没有大碍了,薄谈在陪着。”郑妈的心情明显比之前好了不少,“在这儿坐得无聊吧?我先带你去休息。” 顾含青跟着郑妈离开这座小楼,走上另一条回廊。 郑妈:“顾小姐,你是薄谈的女朋友吧?” 顾含青笑了笑。 郑妈:“薄谈还是第一次带人来这里。” 虽然会被带到这里完全是意外,但顾含青还是顺着郑妈的话说了几句。 她跟着郑妈来到一个房间门。 这里离老太太的小楼不远,但是是单独的,只有一层,有独立卫浴。 郑妈拿来了洗漱用品还有一次性内裤。 “睡衣没有新的,我们年纪大的人穿的款式你肯定也不喜欢,就穿薄谈的衣服吧。” 顾含青接过:“谢谢郑妈。” 郑妈:“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顾含青:“您也是。” 郑妈走后,顾含青打量了一下房间门,拉上落地窗的窗帘就去浴室了。 她脱下衣服,一头长发散在她的背上。 正要去淋浴间门的时候,顾含青无意间门瞥到镜子里,停下了脚步。 她走到镜子前,把颈间门的头发撩开,侧了侧头。 只见她颈侧靠近耳后的地方有一块红色的痕迹。 这是吻痕,薄谈留下的。 她居然都不知道。 镜子里,顾含青的脸红了红。 怪不得郑妈看她的眼神那么意味深长。 她又想起开完小组会从书房出来,和薄谈坐在沙发上的时候,薄谈曾撩开过她这边的头发。 他是知道的,却没告诉她。 还好是晚上,也就郑妈一个人看见了。 在一遍遍地在心里骂薄谈缺德中,顾含青洗完了澡。 她换上了郑妈给她准备的睡衣。一件薄谈的t恤,穿在她身上很大,刚好能盖住臀部。 她包好头发,带着一身水汽打开浴室的门。 开门的同时,她听到了一声响动。像是她这边发出来的,又好像不是。 应该是她听错了。 她走出浴室,还没走几步,视线和站在门边、刚刚进来的薄谈对上。 两人都是一愣。 顾含青下意识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薄谈的眉梢轻挑:“这一直都是我的房间门。” “……” “……是郑妈带我来的。”顾含青说。 他们是男女朋友,她的耳后还有吻痕,郑妈想当然地让他们住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对的。 是她自己没想到这一层。 “我换个客房?”顾含青问。 宽大的t恤罩在她的身上,露出两条腿,白得晃眼。包好的头发有几缕遗漏,湿漉漉地贴着她的脖子。 耳后的吻痕在被水汽蒸得泛粉的皮肤上尤其醒目,像名家画手为自己画出的最好的仕女图盖上的印章。 无论画作怎么流传、怎样受人瞻仰,他的痕迹永在。 薄谈的视线从上面扫过,说:“郑妈应该休息了,就这么睡吧。” 第17章 17 薄谈说完这句话就洗澡去了。 顾含青听着浴室里逐渐响起的水声,拿了吹风机去吹头发。 薄谈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顾含青已经上了床,正倚在床头看手机。 充电器还是郑妈给她找来的。 她听到声音抬头,只见薄谈冷白的皮肤被薰红,湿润的短发垂着,在灯下难得看起来有几分柔软。 “你睡哪边?”她问。 薄谈看了看她素净白皙的脸,“随意。” 顾含青本就在靠右的位置,稍微往右挪了挪,让他睡左边。 薄谈收回目光,打开衣柜。 一直注意着他动向的顾含青看到他从衣柜里拿出了什么,丢了过来。 “穿上。” 丢过来的东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被子上。顾含青拿起来打开。 “……” 是条裤子。他让她穿裤子。 之后,薄谈拿起吹风机,吹头发去了。 顾含青脸色奇异地看了裤子几秒,还是掀开了被子。 纤细笔直的腿套了进去,春光被遮掩。 裤子是浅灰色,质地柔软,格外的长,把她的脚都包裹住,还长出一段。腰身也大。 顾含青盘腿坐在被子上卷裤脚的时候,薄谈吹干头发走了过来。 床的另一边有明显的塌陷感。 顾含青对倚在床头的薄谈说:“裤子还挺合身。” 薄谈垂眸扫了一眼:“喜欢就好。” “……” 卷完裤脚,顾含青坐进了被子里,然后往薄谈身边凑,却撑着身体,没有真的碰到他,只是笑着问:“我睡觉光腿怎么了?一哥在怕什么?” 薄谈对上她狡黠明亮的目光。 “那脱了?” 他的声音低缓,三个字顾含青险些没听清。 猝不及防地,她的腰间被一按。 手上的力道撑不住,她的上半身趴进了薄谈的怀里。 她基本上是砸下去的,胸口都撞疼了。一头长发在薄谈的怀里铺开,扫过他的脸。 按在她后腰、牢牢掌控她的手隔着衣服轻轻摩挲,满含暗示意味,之前从未有过。 他们盖着同一条被子,发生的事都在被子底下,什么都看不到。 温热的手碰上了睡裤的松紧裤腰。顾含青紧抿了唇,鼻间呼出的气息是颤的。 脆弱的松紧裤腰只要被轻轻一勾就能脱下。 那只慢条斯理的手都碰到了边缘,却忽然放过了裤腰往下,惩罚地拍了一下。 顾含青被打得反应不过来,羞耻感油然而生。 他居然打她的屁股。 薄谈低头看了看她的发顶,语气里带了一点笑意:“这下老实了。” 顾含青:“……” 老太太还病着,她也没想做点什么。 她停顿了几秒后抬起头,若无其事地勾住薄谈的脖子,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柔声说:“晚安。” 亲完,她躺了下来,翻了个身背对薄谈。 薄谈看了看她头发间露出来的泛红的耳朵,关了灯。 房间里黑了下来。 薄谈躺下的动作带得顾含青的身体也微微晃了晃。 睡在一张床上,就算没有贴在一起,也能感受到对方的一举一动。 已经过十一点了。 这一晚的事情都挺折腾人,但换了个新环境,旁边还睡了个人,顾含青睡得不是很沉。 半夜的时候,她觉得有点冷,半边的被子也捂不热。 于是,她本能地贴向被子另一边的热源。 薄谈像是被她弄醒了,低声问了句:“冷?” 顾含青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又往他的怀里贴了贴。 薄谈伸手将她揽住。 被热意包裹,还是和她身上同样的沐浴露的味道,顾含青清醒了几分。 她睁了睁眼,在朦胧的黑暗里看了看面前的衣服,说:“我们这样算不上清白了吧?” 头顶是薄谈的声音:“本来也不清白。” 短暂的清醒后,顾含青很快睡了过去,睡得很熟。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是空的。 已经九点多了,薄谈不在房间里。 落地窗的窗帘把光遮得严严实实,要不是看了手机上的时间,顾含青还以为现在是清晨。 她下床,踩着拖鞋走向落地窗。 经过一夜,原本卷起的裤腿早就散开,拖在地上。 顾含青拉开窗帘,被看到的景色惊艳了一下。 窗外两边种着竹子,前面是条鹅卵石铺的小路,小路另一边是一个池塘。 池塘里种的应该是荷花,这个季节已经枯了,只剩三两残枝,里面游动的应该是锦鲤。 地上的土是湿的,看来昨夜又下了一场秋雨,怪不得会有点凉。 池塘边的草木还没有全部凋零,绿色像被水洗过一样清新亮眼。 池塘的另一边是一条水廊,就架在水上。黛色的瓦、粉白的墙,像是把南方的园林搬了过来。 另一边,薄谈正陪着老太太在亭子里聊天。 老太太早上起来非要出来透透气,郑妈拿她没办法,恰好薄谈来了。 薄谈打电话问了医生,在医生的同意下用轮椅把老太太推了出来。 “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我说能出来就是能出来。”老太太的精神还是有些不好。 薄谈笑了笑,说:“您的数准不准还得医生说了算。” 老太太轻哼。 薄谈:“还是要注意身体,您昨晚可把大家吓得不轻。” “老毛病了,没什么。” 注意到薄谈动了动手臂,似乎不舒服,老太太问:“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睡觉压的。”薄谈说,“大哥昨晚有饭局。他昨晚给我打电话,我说医生说您没事,让他今天再来。” “挺好。不然一身酒气,来了也得被我赶去洗澡换衣服。” 薄谈笑了笑。 老太太又说:“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薄谈:“见到大哥我就教训他。” 老太太:“我说你呢!” 薄谈:“您身体好了再教训我。”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 讲了几句话有点累,老太太缓了一会儿才又开口:“我听说你爸和姜家有意结亲。姜家的姑娘在国外读书,还特意回来了。见着了没有?” “见到了,被我搅了。”薄谈轻描淡写。 老太太倒不意外,问:“又跟你爸吵架了?” 薄谈:“没吵。” 老太太叹了口气:“其实我也能理解你爸。我年轻的时候也和你爸的想法一样。” “当年,要不是我和你外公,你妈也不会嫁给你爸。”每每提起女儿,老太太的眼眶都要红。 “那不就没我和我哥了?您就这么不喜欢我俩?”薄谈问。 被他这么一打岔,老太太也不再沉溺往事,“说说你是怎么搅的?带着顾家的那个女儿?” 薄谈勾了勾唇:“什么都瞒不过您。” “你一叔家的事我也知道。这姑娘能找上你,是有主意有野心的。” 在老太太面前,薄谈什么也没否认。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不想被你爸摆布,找了个借口。你还把她带这儿来了。”老太太说,“郑妈昨晚见了她,对她的印象倒是不错。所以你和她是怎么回事?” 面对询问,薄谈的神色不变,“到底年纪大了,您以前可没这么爱八卦。” “我问问还不行了?”老太太气得拿盖在腿上的毛毯砸他。 薄谈接过毛毯,重新盖在老太太的腿上,说:“您的腿不能吹风,现在也不能激动。” 老太太:“还不都是你。” 顾含青走到亭子对面,刚好看到薄谈被砸。 很鲜活的一幕。 她洗漱完离开房间,没看到薄谈也没看到郑妈,就在房间附近走了走。 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 亭子里两人也看到了她。 薄谈的外婆顾含青是听说过的,是位大人物。 她本来无意打扰,所以也没敢乱走,没想到还是碰上了。 碰都碰到了,不去打招呼很不礼貌。 她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水廊,走向亭子。 老太太坐在轮椅上,一头银发,看得出病气,精神头不怎么好,眼睛却很亮,一点都不混沌。 顾含青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老太太早,身体好些了?” 老太太点点头:“没有大碍。你叫什么?” 这比顾含青想象的要慈祥。不过她也不敢松懈。 她回答:“顾含青。” 老太太:“名字不错。还没吃早饭吧?” 顾含青:“还没。” 老太太:“叫郑妈给你准备。薄谈陪我吃过早饭了。” 顾含青:“好的。” 这时,薄谈说:“您要放风也放了,我送您回去休息。” 老太太不情不愿。 薄谈也不管,就把她往回推。 顾含青也回了房间。 没过多久,郑妈送了早饭过来。 顾含青吃完没事干,就坐在落地窗前看景、刷手机。 十点之后,她看到好像有人来了,应该是来探望老太太的。 房间的门被打开,顾含青转头看了一眼,是薄谈。 “这里真好看。”她由衷说。 早上起来看到这样的景色心情都能更舒畅。 薄谈:“老太太是南方人,这是当年我外公特意为她建的。” “真好。”顾含青感叹,“他们一定很恩爱。” 薄谈走到她身边坐下,顺手揽住了她。 顾含青倚在他的怀里,看了看他的手臂,问:“你是哪条手臂被压着了?” 听到她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薄谈垂眸看她。 顾含青:“郑妈送早饭来的时候还给了我一盒膏药贴。” 拿到膏药贴的时候顾含青一头雾水。 听郑妈说了她才知道薄谈的手臂有些不舒服。 郑妈那暧昧的语气听得她脸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昨晚怎么折腾了薄谈。 顾含青问:“哪边的手臂?右手边的?” 她其实印象不太深了,但按照睡着的方向,被她压到的应该是右边的。 “用不着。”薄谈的语气淡淡的,“郑妈小题大做了。” 顾含青回想薄谈从进房间到现在,确实看不出有什么不舒服的。长辈小题大做也不是不可能。 她嘴上却说:“真的?虽然我们什么也没做,但总归是因为我,我得负责。” 薄谈环在她肩上的手绕到前面,指腹嘲谑般的划过她的侧脸:“在老太太面前不还挺乖的?” 谁在老太太面前能不乖。 他不还照样挨毛毯砸吗? “我要是乖的——” 顾含青拖长语调,双手搭着他的肩膀撑起身体,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分开一点点距离,与他呼吸交缠,“现在能跟你这样?” 薄谈的眸光动了动,在她侧脸的手落到她的下巴,把她的下巴抬起,吻了上来。 昨夜下过雨,今天是个阴天。被草木洗礼过的天光分外清爽,透过玻璃,落在窗边的两人身上。 半睁眼的时候瞥见亮眼的天光,顾含青抓着薄谈肩头衣服的手紧了一下,模糊不清地说:“窗帘没拉。” 她坐在窗边的时候依稀能看到来往的人。 只要那些人往这个方向走几步,仔细看,就能看到他们。 “拉上了你还得了。”薄谈丝毫也没有要停下来或是换个地方的意思。 “……” 什么叫拉上了她还得了。 她能做什么。 顾含青没好气地去挑他的舌尖。 反正她的脸都被挡住了,被看见丢人的也不是她。 下午的时候,薄谈带顾含青离开。 他们本来是要去和老太太打声招呼的,但老太太休息了。 郑妈说:“不用打招呼了,让老太太好好休息。” 探病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不少人来了都没见着。 既然郑妈这么说了,顾含青也就没有打扰。 薄谈把她送回了学校。 顾含青回到宿舍,华盈和郭玉在,谭朝月还没有回来。 对于她昨晚夜不归宿,华盈和郭玉也没有多问,只以为她是在哪个朋友家里。 “对了顾含青,你收到消息没有?薛定谔的社团下周五有社团活动。”华盈问。 顾含青拿出手机,往上翻了翻,翻到了社团活动的通知。 是下周五晚上七点。 新的一周又是忙碌的一周,好在最让顾含青头大的小组作业在这周结束了。 结课的时候,老师对他们这组的汇报很满意。 顾含青也很喜欢他们最后写出的故事。 周五晚上,薛定谔的社团第一次社团活动。 活动教室就在物理系的大楼。顾含青吃完饭去了趟打印店,踩着点到的,华盈给她们留了位置。 郭玉说:“我下午也去打印店了,早知道可以帮你一起打。今天下午打印店人挺多,我还碰到好几个去打雅思准考证的。” 顾含青不着痕迹地垂了垂眼睛,说:“我去的时候人也不少。” 物理系和艺术系离得远,除顾含青外,其他三人还是第一次来,对这里很好奇。 “没想到我还有踏进a大物理系的一天。”华盈小声感叹。 郭玉:“我也是。” 华盈:“希望沾沾大佬们的光,期末的时候顺利一点。” 顾含青坐下来没几分钟,社长就来了,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 这次活动是新社员会议,人比较少,但顾含青看了看活动室,人也太少了。 果然是个冷门的社团。 活动流程很简单,先是社长和副社长自我介绍,然后介绍社团的历史、社团是干什么的,以及主要有什么社团活动。 社长和副社长看起来性格都很好,说话也很有意思。 之后就是新社员一个个自我介绍。 在同一栋楼往上面几层,就是实验室。 薄谈从实验室出来,遇到了一个男生。 两人打招呼,薄谈随口问:“你去哪里了?” 男生:“今天薛定谔的社团新社员活动,我这个前社长过去捧捧场,增加人气。” 薄谈:“你这个社团还在?” 男生非常不满:“你这是什么话!你作为前社员,对社团就没有一点感情吗?” 看薄谈的样子就知道没有,男生又说:“今天社团还算不错,新社员里还有四个艺术系的学妹,长得都很好看,以后就是我们社的牌面了。有个我还特意记了名字,叫顾……顾什么青。” 薄谈表情终于有了丝变化,问:“顾含青?” 男生:“对对对,顾含青。不过看起来不怎么好说话。” “是有点。”薄谈淡淡地附和了一句。 男生反应过来:“不是,你怎么知道?你认识?” 薄谈:“下次介绍给你。” 那就是认识了。 男生:“好啊。” 新社员会议结束,顾含青她们四个对这个社团的印象都还不错,社长看起来很好说话。 她们走出物理系大楼,正要下台阶的时候,华盈发现自己把水杯落下了,又跑回活动室拿。顾含青她们三个在台阶下等她。 没过几分钟,华盈出来了,却朝顾含青挤眉弄眼。 顾含青看到,她身后不远就是薄谈。 华盈下了台阶就拉上谭朝月和郭玉说:“我们先回去啦。” 三人一副不想当电灯泡的样子。 顾含青:“……” 其实从上周日被送回来后,顾含青和薄谈就没有联系过。 他们只在有事的时候才会联系。 周中的时候顾含青想过要找薄谈,但一时没找到什么由头,再加上有事打岔就忘了。 他们的耳鬓厮磨像是黑夜限定、雨天限定、假日限定。 现在才刚过七点半。 这个点物理系的大楼和学校的东门人都不少,不太适合,但华盈她们跑得太快。 顾含青抱臂站在原地,看着薄谈从高处的台阶一级级走下来,向他弯了弯唇。 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顾含青?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顾含青回头,见是程辉和班里另外两个男生。 因为小组作业,她和程辉还有另一个男生挺熟的。 “来参加社团活动。你们从外面回来的?”她问。 程辉点头:“一起出去吃了个饭。” 另外两个男生拍了拍程辉的肩膀,说:“我们两个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先回宿舍了。” 两人临走时还朝程辉坏笑。 程辉瞪他们,随后看向顾含青,脸红了红。 好在是晚上,看不清楚。 一阵晚风,带来凉意。 他看了看顾含青单薄的衣服,说:“现在早晚挺凉的,要多穿一点。” 他说这句话时,顾含青的余光看到薄谈走下了最后一层台阶,就在离她一米远的距离。 第18章 18 顾含青分神注意着余光里的身影,嘴上对程辉说:“你也是,我看你穿得更少。” “男生不要紧的。” 程辉不动声色地去看顾含青的脸,心跳得很快。 大一一整年,他也没机会和顾含青说几句话。之前一门课的小组作业让他终于有了机会。 那四周,他一直干劲十足。别人觉得这门课太难熬,他一点都不觉,反而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结课之后,大家都觉得解脱了,他却怅然若失。 这种情绪盘踞在心里几天,经过黑色的发酵,变成了勇气。 “顾含青,你……”程辉脑中一片混乱,试图组织出语言。 同一时间,顾含青看到走下台阶的薄谈停下脚步站定,站在一片阴影里。 有人停下脚步,程辉也下意识地往那边看了看,但只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以为是个路人。 他收回的视线毫无防备地对上了顾含青的。 他心头一跳,话到嘴边拐了个弯,问:“你、你不走吗?” 顾含青好笑地问:“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当然不是!” 程辉刚否认完,就见顾含青收起了笑意。 “程辉,你人很好。” 程辉愣了一下,讷讷地问:“我是被发好人卡了?” 顾含青没有回答。 但答案显而易见了。 “你有男朋友了?”程辉试探问。 薄谈就站在顾含青旁边不远,可是很难有人能想到他们两个认识。 这时候,顾含青已经没有再关注旁边的薄谈了。她认真地对程辉说:“我们不合适,你会遇到更好的女生的。” 而不是她这样一团糟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问就是纠缠了。 程辉有点尴尬,说:“那我先走了。” 走了两步,他又回头:“你不走吗?” 顾含青笑了笑:“你先走吧,我等人。” 等程辉走远,顾含青转身看向薄谈。 薄谈从阴影下走出,语气淡淡地问:“语音里的那个男生?” 顾含青有点意外他居然在她开小组会的时候听过一次程辉的声音就记住了。 “你们物理系的人记性都这么好?” 薄谈站在了离顾含青五六十公分的地方,不近不远。 “为什么不回答有没有男朋友?” 顾含青看着他,反问:“我要是说有,男朋友会出现吗?” 很明显不会。 他知道她一定会拒绝程辉的。 毫无悬念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横插一脚?换成是她也不会做什么。 不如看着她为了他拒绝别的男生,然后投向他。 薄谈:“你对人家还不错,考虑到了人家的心情,很委婉。” 没想到被他听出来了。 顾含青勾了勾唇移开眼睛,看向远处的校门。 她和薄谈之间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不看向对方的时候,似乎像是两个站在台阶下等人的陌生人。 偶尔有人从他们旁边走过,也不以为他们认识。 顾含青说:“毕竟难得有个男生这么认真地和我表白。不过我和他本来就不可能。” 高中的时候,因为薄谚大摇大摆地在校门口堵过她几次,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校外的男生不清不楚。男生之间提起她基本没什么好话。 到大学虽然好了很多,但她也总有个“玩咖”的标签在身上。 “遗憾?”薄谈问。 “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有什么好遗憾的?他适合更好的。” 薄谈轻笑了一声:“听你的意思,跟我就是堕落?” 顾含青否认:“我可没这么说。” “顾含青。”薄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霜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讽,“是你自己找上我的。你在低落什么?” 顾含青看向他,正要开口,听到有人叫了薄谈一声。 接着,一个身影从上面走下来,是物理系的老师。 老师没注意到顾含青,径直走到了她和薄谈之间,问薄谈:“薄谈,你还没走?” 薄谈扫了眼顾含青,嘴上回答说:“正要走。” 老师的手搭着他的肩膀,“正好一起,我有些事要交代你。” 就这样,顾含青站在原地,看着薄谈和老师走向了东门。 其实她存了几分用程辉试探薄谈的意思,想看看他会不会吃醋。 当然,她不认为薄谈会喜欢上她。而是那种自己标记的物品被人看上、占有欲作祟的吃醋。 但没想到被打断,算是不欢而散了。 她不确定他最后的态度是占有欲作祟还是看出了她的试探。 顾含青慢吞吞走回宿舍,想了一路。 她回到宿舍的时候,郭玉刚洗完澡出来,惊讶地问:“这么快回来啦?” 顾含青笑了笑:“就说了几句话。” 正准备打游戏的华盈说:“社长说下周六新老社员一起聚餐,我们一起去吧?” 顾含青:“下周六什么时候?” 华盈:“晚上。你周六有事吗?” “白天有点事,晚上可以。” 顾含青洗完澡后爬上了床,打开雅思真题。她下周六要考雅思,报的是传统的纸笔考试。 她备考的时间不多,四舍五入有两个月。 接下来一周,顾含青把薄谈抛到了脑后,专心备考,连走路的时间都在听听力。 偶尔想起来,她会翻翻微信。 薄谈果然没有找她。 以他们的关系,只有她找他服软的份。 她决定等考完再说。 雅思笔试的考点在另一个学校,顾含青周六一大早就去了,考完感觉还不错。 从考点出来,她正要去地铁站,一辆车停在了她的旁边。 她抿了抿唇。这是薄谚的车。 车窗放下,果然是薄谚的脸。 “顾含青,你来我们学校这里做什么?” 来这里之前,顾含青还想过会不会碰到薄谚。她想了想,觉得几率不大,又是周末。 偏偏就是这么巧。 “来找朋友。” “朋友?”薄谚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怀疑。 顾含青冷冷地说:“和你没关系。” 薄谚果然被她的态度惹怒,转移了注意力,冷笑:“顾含青,你真是长本事了,这么跟我说话。” 顾含青:“我现在是薄谈的女朋友。” “你真以为你有本事一直攀着我二哥?” 顾含青攀上他二哥,薄谚生气归生气,却也没翻脸。 因为犯不着。 他已经预见到了结果。等他二哥厌了、弃了,顾含青迟早会落回他的手上。 顾含青没有再搭理薄谚,走向了地铁站。 她和薄谚之间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所以在逃离薄谚的掌控范围前,一定要牢牢攀住薄谈。 只是,她和这棵大树已经一周没有联系了。 回到学校宿舍,顾含青好好补了个觉。等她睡醒起来,正好和华盈她们一起去参加薛定谔的社团聚餐。 聚餐是新老社员一起,人比之前要多。 社员大部分都是物理系的,互相之间都认识,对顾含青她们其他系的人也很照顾。 吃完饭,社长又组织了一起去唱歌。 另一边,物理系的大楼里,薄谈和一个男生刚离开实验室。 男生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薄谈,总觉得他这几天好像心情不怎么好,又觉得像是自己的错觉。 察觉到目光,薄谈看向他:“怎么?” 男生觉得大概是错觉,薄谈本来就是这种性格。 “今晚薛定谔的社团聚餐,现在在唱歌呢,叫我去玩。你这个前社员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啊?” 薄谈:“不了。” 男生:“你上次不是说要介绍艺术系的那个学妹给我认识的吗?” “顾含青?” “对啊。” 社长订的是个大包间。除了聚餐的人外,又叫了几个人来,很热闹。 顾含青最开始唱过一首歌后,就一直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旁边是谭朝月她们。 眨眼的功夫,微信上有好几个人通过社团群加她好友。 一一通过后,她翻了翻通讯录,目光停留在和薄谈的聊天框。 包间里一直有人进进出出。 无意间抬头,她看到包间靠门口的位置多出来两个人。 即使包间里很昏暗,她还是一眼认出来,其中一个是薄谈。 他懒洋洋地倚着,垂着头,手机屏幕散发出的冷光勾勒着他的下颌。 像是有所感应,他抬起了头,往顾含青这个方向看来。 隔着大半个包间,隔着闹哄哄的人,两人的视线在黑暗里对上。 停顿了几秒后,顾含青低头在手机上发消息。 -顾含青:你怎么会来? 消息发出去,她又抬起头看向薄谈那边。 他低下了头。 紧接着,顾含青的微信上就收到了新的消息。 -薄谈:我以前也是这个社的。 没想到这么巧。 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加入这种不靠谱的社团的人。 顾含青没有继续给他发消息,而是收起了手机,换了个坐姿,单手撑着下巴望着他那边。 这时候,到了华盈点的歌。 是一首英文歌,在场除了她没人会唱。 华盈有点不好意思,想拉一个人一起,就问顾含青:“顾含青,这首你会不会唱啊,陪我一起吧!” 她知道顾含青英文歌唱得好。 另一只话筒传到了顾含青的手里。 歌的前奏已经结束,歌词飞快地在屏幕上滚动。 一时间,仿佛回到了薄谚过生日那次。 她唱歌,他坐在那里。 华盈点的是《talkdirty》,这样节奏很欢快、歌词内容很辣的歌不是今晚的第一首了。 包间里的气氛再一次被点燃。 这首歌顾含青只会副歌部分,主要还是华盈在唱。 大家的注意力基本都在华盈那边。顾含青跟唱的时候,时不时地看向薄谈那边。 到了副歌,她的视线不再移开,变得明目张胆。 昏暗躁动的环境里,只有他的身影岿然不动,犹如神祇,不受纷扰凡尘、爱欲贪婪的影响。 而她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偏要对他唱着: talkdirtytojazzyon. 歌很快唱完,顾含青把话筒传给别人,借口要去洗手间起身离开。 走过薄谈身边时,她仿佛走过的一个陌生人身边,没有看他,只是脚步稍微放缓了一点,给了他一个出去的讯号。 蓦地,微凉的手指贴上她的手腕。 她毫无防备地被扯了过去,身体失去平衡。 她几乎是跌进薄谈的怀里的,肩膀被他搂住。 “先是试探我,再吊着我,看我的反应?” 又一首热闹的歌在唱着,薄谈的声音在顾含青的耳边被衬得更加清冷,带着嘲弄。 他果然都看出来了。 顾含青抬头。光线不充足,即使离得近,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和眼神。 “我的心眼再多也瞒不过二哥。” 被他识破,她没有窘迫感,反而勾起了唇,“可是二哥还是来了。” 环在她肩膀上的手紧了一下,惩罚似的,捏得她有点疼。 薄谈凑近,贴着她的耳朵说了四个字:“回去——” 他回应的是她的“talkdirtyto”。 “回去”后面还有两个字,他说得极轻极轻,顾含青连听带猜,还是听出来了。 最后一个字是“你”。 四个字连在一起,直白、露骨,在她的脑中炸开,像是矜骄高傲的人终被拉入脚下欲望的深渊。 她的脸跟着一热,呼吸都颤了。 第19章 19 包间的门被从外面推开,进来的男生刚叫出一个“薄”字,就惊讶地看到薄谈揽着一个女生。 他也就出去接了个电话,才几分钟,发生了什么? 坐在靠近包间门口这边的几个人是知道薄谈来的。 他们眼睁睁看着向来淡漠的学长把刚唱完歌、从他们这边走过的女生扯进了怀里,然后贴在人家女生的耳边说话。 今晚注意到顾含青的男生不少,有几个还加了她的微信。不过顾含青的身上自带一股不是很好接近的气质,加上她的男生也有点踌躇,多半是躺在她的列表里,给她的朋友圈点点赞。 没想到薄谈以近乎“强取豪夺”的姿态把人家扯进了怀里。 他们震惊到无以复加,早都不关注别人在唱什么歌了。 然后一个喊一个往那边看,结果就是半个包间的人都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最后就是连在唱歌的同学都看过来了。 进来的男生就站在包间门口,门都还没来得及关上。 走廊的灯光照着他错愕的表情。 他关上门,坐到了薄谈的另一边,扯着嗓子问他:“怎么回事?” 这时候,也不知都是谁把音乐的声音关小了一点。 薄谈对男生说:“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顾含青。” 他又凑近在顾含青的耳边说:“他叫邢翰,是前社长。” 顾含青整个人还在薄谈说的那四个字里。 还好光线昏暗看不到她泛红的脸。 虽然音乐关小了点,说话还是不方便,她就向邢翰点了点头。 邢翰只听到了“女朋友”三个字,名字没听清。 借着昏暗的光线辨认出顾含青的脸,他更诧异了。 上次薄谈就说认识顾含青,下次介绍给他。 今晚过来,他也是等着薄谈介绍的。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薄谈会是以搂着人家的方式向他介绍。 “女朋友??你早怎么不说?什么时候的事!”邢翰简直想骂脏话。 他藏得太深了。 薄谈:“下次再说。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拉着顾含青站了起来,带她离开包间。 走出包间,耳畔终于清净了,眼前也亮了起来。 顾含青抬头去看薄谈。 这清冷的样子真是太具有欺骗性了。 薄谈低头。 对上他的视线,顾含青问:“就这么告诉别人了?估计周一你们系就传遍了。” “不愿意?”薄谈的语气很淡。 当然不会。 顾含青笑了笑:“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生气了真的很难哄。” 薄谈搂着她轻讽:“你可什么都没做。” 这家ktv开在a大附近,来玩的基本上都是a大的学生。有人路过时往他们这边回头看了看,像是认出了薄谈。 顾含青和薄谈肆无忌惮地低语。 察觉到有人回头看他们,顾含青故意恶作剧,在薄谈的下颌亲了一下,然后用余光欣赏别人惊讶的样子。 她的小动作薄谈都看在眼里。“玩得挺有意思?” “当然。”顾含青一点也不心虚。 走出ktv,薄谈没有等司机,直接叫了车。 车从a大的校门口驶过,越来越远,目的地显而易见。 他们下车、进电梯,电梯到了熟悉的楼层。 进门后,没有开灯,薄谈按着顾含青的腰直接就吻了下来。 强势里带着几分粗暴,顾含青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抵到了墙。 她像一根烟被他吸进肺里,呼出的烟又重新灌入她的口中,直冲大脑,占据她的感官。 在她快喘不过气的时候,薄谈放开了她的唇,手抚上她的侧脸,撩开她颈间的头发,吻落到了她的颈侧。 顾含青的头偏向另一侧,不知道是想逃离,还是想为他展现更多。 黑暗中,所有的动作都很肆意。 在她腰间的那只手轻轻摩挲,她宽松的毛衣下摆被掀起。 她宛如走上了钢丝,底下是无尽深渊。紧张、刺激、恐惧,血液跟着叫嚣,她的身体紧绷。 倏地,眼前亮了起来。 薄谈打开了灯。 “第一次?”调谑的声音在顾含青的耳边响起。 他的身影自上而下地笼罩着她,笑话她紧张。 “对着我唱的时候不是挺大胆的?这就不行了?” 顾含青听到,睁开眼睛,迎上了他的视线。 黑暗里那么恣意妄行,他只是唇有点红,眼底一片清明,带着点调侃的笑意,完全没有沉沦,明明掀开她衣摆的手还在里面。 相比之下,她却像脱水的鱼,一侧的毛衣领口滑倒肩头,颈侧有两枚鲜艳的痕迹。 迷失的只有她一人。 她像他无法逃脱的盘中餐,像匍匐在他脚下的信徒,只能被他掌控。 他高高在上,控制住她最原始的欲望和人格。 顾含青很不喜欢这样。 她抬起手点在他的胸口,像画竖线,缓缓移向他的腰间:“反正我知道二哥是第一次。” 说话间,随着她突然的动作,薄谈的气息骤然一乱,眼底变沉,手背上的青筋突起。 那种清醒再也回不去了。 顾含青却好似什么都没做一样,保持着动作满脸无辜。 她的眼睛里闪过狡黠,继续说:“我听说……第一次会很快。” 薄谈与她呼吸交缠,覆上她的手背:“那你就先努力一点。” 她青涩地跟着他。 一开始不敢看。 接下来是一阵安静。 薄谈身上清冽的气息仿佛在跟着热意散发。 “有一天我们结束了,二哥也会念着我的好的吧?”顾含青掌握着筹码跟他谈判。 薄谈半眯着眼睛,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色,又去揉她的头发:“这么慢吞吞的,我肯定记不住。” “……” 顾含青抿了抿唇,不再说话,存着几分和他较劲的意思。 最终是他缴械,她赢了这场较量,却也很狼狈。 薄谈搂着顾含青沉默了一会儿后,眼中带着懒倦和餍足去看她,看着她双手僵硬的样子有点好笑。 他揽着她去浴室,只有她的牛仔裤和毛衣留在了地上。 水声响起,水汽升腾。 原本,先站在花洒下的顾含青见薄谈衣冠还算整齐,起了要用身上的水把他的衣服沾湿的念头。 可却变成了她倚在墙上,任由他控制,再也占不了上风。 花洒温热的水落在他们的身上。 顾含青却皱着眉,唇边溢出一个字:“凉。” 背后的墙壁太凉了。 哗哗的水声里,她隐约听到一声无奈的叹息。 后背变成了薄谈的手,她被拥进了带着热度的怀里。 她无力地倚在他的肩头,紧抿着唇。 身体像一根线紧绷到了极致。 断开的那刻,她微微睁眼,看到水汽凝结成水珠爬满了玻璃。 他们的影子、世界都模糊了。 “刚才的气性呢?”薄谈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的头顶。 刚才那一场是他对她还击。 顾含青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他骨节分明的手在花洒下淋着。 她的脸一热,站直身体说:“我先出去了。” 薄谈提醒:“慢点走,别摔着。” “……” 顾含青裹了条浴巾,先离开了浴室。 她去玄关地上的衣服里找出手机。 513的宿舍群里有几条她的消息。 -华盈:顾含青,你和薄谈走啦?他们现在都在问我们。 -华盈:他们好像都知道了。 -郭玉:我们想瞒也瞒不住了。 -顾含青:我们有事走了,刚刚没看手机。 -顾含青:没事,知道就知道吧。 -顾含青:你们散了吗? -谭朝月:我们三个怕被问,就先撤了。他们还没散。 顾含青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攥着胸口的浴巾走向卧室。 来过这里一次,她对这里的布局有所了解。 薄谈洗完澡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顾含青坐在床边玩手机。 黑色的长发,小巧的脸,像老太太钟爱的粉墙黛瓦刚经过秋雨的洗礼,白净清晰。 她的脸颊和鼻尖还泛着点红,深灰色的被子衬得她的皮肤细腻得惹眼,一只手还固执地攥着浴巾,却基本上没遮住多少。 513的宿舍群里还在聊ktv里的事。 -郭玉:原来后来薄谈来了啊,我都没注意到。 -谭朝月: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也挺好。 -华盈:是啊,前阶段每次和别人聊天聊到薄谈,我都得憋着,现在终于能说了哈哈。 -华盈:以前都没想到能以这种方式认识薄谈。 顾含青余光看到薄谈在她的身边坐下。 薄谈瞥了眼她的手机屏幕:“你的几个舍友还不错。” 顾含青也这么觉得。 薄谈:“改天请她们吃饭。” “好。”顾含青放下手机。 薄谈扫了眼她抓着浴巾的手:“还攥着?” 顾含青:“你不还穿了衣服?” 而她只有条浴巾,凭什么。 薄谈也不说话,勾着唇覆上她的手。 修长的手指完全把她的手包裹住,带着她的手向下。 手一松,浴巾落了下来。顾含青的呼吸紧了紧。 后背贴到被子的时候,她的手抵着薄谈的肩膀。 他的身体几乎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看不到天花板。 “关灯吧。” 薄谈悬在上方,看着她:“紧张?” 顾含青:“我不喜欢晚上太亮。” “你就剩下嘴硬了。” “……” 薄谈没有关灯,而是伸手覆上了她的眼睛。 她的眼前暗了下来,像关灯了一样。 他的吻落下,越来越密。 经过之前的熟悉,少了几分青涩。 覆在顾含青眼睛上的手忽然松开。被按得久了,她的眼前有点花。 “刚才是让你掩耳盗铃一会儿。”含笑逗她的语气欲得很。 “……” 顾含青想要开口,却因为他突然的动作说不出话。 他始终慢条斯理,接下来才是正题。 顾含青的呼吸逐渐失控,手反过来想要抓住点什么,只抓到了薄薄一层床单,指尖泛白。 床单被她无意识地抓出一朵一朵的花。 她像被白浪拍打的沙滩,像被撞钟木撞出声响的钟。 很久之后才结束。 虽然都是第一次,大概是因为他足够耐心,除去一开始,倒没有太不舒服,就是累。 缓过来后,顾含青昏昏欲睡,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掌心传来一阵痒意。 薄谈的一只手还按着她的手腕,按在枕边,没有松开。 他的指腹缓缓地抚过顾含青掌心的一道伤疤,声音疏懒低哑:“这里是怎么弄的?” 他们在一起时,他总是揽着她的肩膀或者搂着她的腰,她像他的所有物似的。 他们从来没有牵过手,他当然也就没机会看到她右 第20章 20 顾含青垂眼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轻描淡写地说:“被玻璃划伤的。” 在今晚之前,她第一次还在说出去估计没多少人相信,毕竟她之前成天和薄谚那群人在一起,出入酒池肉林。 那些个公子哥可没什么善心。对他们来说,她和那些陪他们玩的女人没什么两样。 高三那年,有一天晚上,顾含青被薄谚叫去。 到快凌晨的时候,她准备回去,刚离开包间就被跟出来的人拦腰抱住,带去了隔壁的空包间。 那人进去后就开始脱她的衣服,她怎么挣扎都逃不掉。 都快绝望的时候,她的手无意中打到了桌上的杯子。 她抓起杯子狠狠一砸。 男生因为这声响停了下来。 顾含青抓住了一块碎片,不是对着他,而是抵着自己的脖子。 闻到血腥味,男人松开她,开了包间的灯,笑了笑说:“含青妹妹脾气可真大。” 顾含青浑身发冷,身体抖得不行,手却紧紧抓着玻璃贴着自己的脖子,锋利的玻璃嵌入了她的掌心,几道血痕沿着她的手臂往下流。 “放我走。”她的语气又狠又决绝,脖子上也被划出了血。 这些人她一个都惹不起。她不能把玻璃对着别人,只能对着自己。 男生见她是来真的,就没再碰她,开了两句玩笑就把她放了。 顾含青也给了人家台阶下,当作无事发生。 这件事很快在薄谚那圈人里传开。 自此,他们都知道顾含青骨子里是个不要命的人。 他们这些人虽然玩得肆无忌惮,但绝不像电视和小说里那样无脑,相反,他们大多数精明得很。 弄死一只宠物可以,但如果自己可能会惹一身腥就没必要了。 只有脑子不好的、突然暴富飘了的,还有真把自己当回事的普通富一代才会这么做。 而他们,犯不着为了一个女人冒着会闹出事的风险。 他们有的是女人。 在那之后,那群人也就没再打过顾含青的主意了,顶多开几句黄腔,嘴上占点便宜。 而顾含青的右手的掌心留下了一道伤疤。 这是她的勋章。 想起往事,顾含青不自觉地有点出神。 掌心的痒意让她回过了神。 薄谈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带着几分温存。 她翻了个身,往薄谈的怀里贴近了一些。 “这就缓过来了?”头顶传来薄谈调侃的声音。 那事之后,他声音里的一丝低哑怎么听都痞气。 要换在平时,以顾含青的性格,怎么都要反问一句他是不是不行了,但她是真的累了,还有点胀、有点异样,怕他真的再来一次。 “身上太黏,想去冲个澡,但是累。”她的脑袋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向他服软。 薄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卖力。” “……” 身边的人终是动了动,顾含青被抱了起来。 薄谈把她抱去浴室,一起冲了个澡。 洗完澡回到床上,顾含青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了。 外面好像下起了雨,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终于关了灯,房间里一片昏暗,黑漆漆的。 顾含青往薄谈的怀里钻了钻。薄谈拥住了她。 她忽然想到什么,声音打破宁静:“这次可别再压到手了。” 薄谈:“不睡就再来?” “……睡了。” 顾含青一觉睡得很沉。 第一天早上,她被身边的动静吵醒,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翻了个身。 隔了会儿她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和薄谈在一起。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薄谈已经下了床。 窗帘还拉着,房间里的光线不充足,他的身形几乎是个剪影的样子。 “起床气这么大?” 顾含青假装没听到他的这句话,企图蒙混过关,问:“几点了?” 薄谈也没和她计较,“还早,我去趟老太太那里。” 顾含青:“一哥真是辛苦。” 她很想表达一下关心,却因为太困,调动不起情绪。 薄谈:“不是我一个人辛苦。你跟我一起去。” “……”顾含青的脸往枕头里埋了埋,试图压下心里的烦躁。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极低的笑:“行了,继续睡吧。” 原来他是听出了她的不走心,故意逗她的。 顾含青本来就连眼睛都睁不开,在强撑,听到这句话就翻了个身继续睡了,显得刚才的话更加敷衍。 身上的被子因为她翻身的动作往下滑落了一截,有些凌乱的长发间露出了白皙的肩膀。 薄诏和薄谈两兄弟今早回去看老太太,顺便陪老太太吃早饭。 经过半个月的调养,老太太的精神比之前好了许多。 吃完早饭,郑妈泡了茶,他们兄弟两人陪老太太聊天。 老太太先是问起薄诏生意上的事。前些日子钟家出事,又是一轮洗牌。 随后,老太太又问了几句薄谈学校的事。 “你还有大半年就要毕业了,到时候你爸可就不由着你了。” 薄谈不在意地勾了勾唇,什么也没说。 什么都没说就已经很明显了。 老太太:“反正我也管不着。” 薄诏:“我也哪个都管不了。” 老太太喝了口茶,看两个外孙。只见薄谈一身懒倦怠惰,坐都快没正形了,薄诏要沉稳些,但眉宇间偶尔也会露出一丝疏懒的恍惚。 “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那么没精神?” 薄诏:“昨晚有个酒局,结束得晚。” 薄谈:“我也是。” “……”老太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昨夜做贼去了。叫你们一大早来陪我这个老太太,真是难为你们了。” 薄谈:“说好了来陪您,怎么都得来。” 老太太:“行行行,回去吧。看得我都快没精神了。” 兄弟两人把老太太送回房间才走。 出来的时候,薄谈对上了薄诏的目光。 薄诏问:“昨晚真的是酒局?” 不等薄谈回答,他指了指自己的小臂。 薄谈抬起左手小臂,只见卷到小臂一半位置的袖子下隐约能看到两道红色的抓痕。 薄诏:“也就老太太眼神不好,没注意到。” 薄谈神色不变,只是把袖子放下来了一些。 “你先走,我去找一趟郑妈。” 顾含青这边,一觉睡到了中午。她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她一个人,薄谈不在。 她慢慢想起来清晨发生的事。 薄谈去老太太那里了。以及,她不走心地关心薄谈,却被他拆穿了。 在床上躺到清醒后,她在微信上给薄谈发消息。 -顾含青:你衣柜里哪件衣服能给我穿? -薄谈:都行。 顾含青下床,随意在衣帽间找了件衬衫套在身上去洗漱。 洗漱时看到镜子,她脸红了红。 衬衫的扣子她只随意扣了两颗,领口敞开,胸口露出一大片。锁骨以下的痕迹简直没眼看。 顾含青刚洗漱完坐下来,门口传来动静。 门被从外面打开,薄谈回来了。 “起了?” 顾含青顶着一张素净精致的脸,眼角还带着未消散的媚意,问:“你都不累的?”昨天那么晚才睡。 她身上穿着宽大的衬衫,空落落的,下摆到她大腿一半的位置。为了方便洗脸,她在书房找了支笔插住头发。 头发被盘起,只有几缕发丝松散地垂落,颈项的曲线完全露了出来,靠近耳后的地方还有两枚吻痕。 薄谈“嗯”了一声:“还行,不辛苦。” 这调侃的是她清晨那句“一哥真辛苦”。 顾含青:“……” 算了,摆烂吧。 “我正要点外卖。”她换了个话题。 “不用,我带了郑妈做的。”薄谈走过来把她拉了起来,搂着她去餐桌前。 顾含青这才注意到他手上还提着个纸袋。 郑妈做的饭很好吃,上次就给顾含青很深的印象。 薄谈带回来的饭菜是用保温饭盒装着的,还冒着热气,很丰盛。 顾含青昨晚聚餐就吃得不多,一直到现在没吃饭,是真的饿了,吃饭的时候很安静。 吃完,她主动收拾了一下。 从厨房出来,她见薄谈不在餐厅也不在客厅。 她走了一圈,在书房看到了他。他正坐在电脑前。 薄谈听到脚步声抬眼,说:“我待会儿要开个毕设的会。” 顾含青走进去,“语音的?我能看看吗?” 薄谈抓着她的手腕,把她扯到了怀里。 顾含青横坐在了他的腿上,整个人懒懒地窝在他的怀里,衬衣的下摆缩上去一大截。 电脑屏幕上是一堆顾含青根本看不懂的数据,她只扫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去看薄谈的脸了。 他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五官被光映得有点冷,一副坐怀不乱的样子。 看着看着,顾含青掩唇打了个呵欠,眼睛里泛起水雾。 薄谈:“累了?” 顾含青:“还好。”就是吃饱了容易犯困。 薄谈横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向上移。 顾含青里面是真空,呼吸随着他手的移动紧了紧。 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让她颤抖的地方,点在了她的心口处:“我是说这里。” 顾含青的心被他点得一软,好像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了。 薄谈低头看她。他手上的动作暧昧,眼底一片平静:“像早上那样不是挺好?你想要什么我不知道?心眼省到别的地方用,在我这里不需要。” 顾含青知道他还有一句没说。 反正都会被他看透。 看破不说破就算了,他还总要点穿。无所遁形的感觉让顾含青想跑。 她顿了顿,开了句玩笑:“看来一哥不太吃得消,那我走了。” 她本来也不打算真的陪他开语音会。 多无聊。 顾含青想站起来,薄谈却没有松手。 他按上她的后腰,让她凑近,然后吻了下来。 直到电脑里响起加入会议的提示,他才松开她。 顾含青笑着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服。 看来他也不是真的坐怀不乱。 离开书房后,顾含青坐在沙发上打开投影,找了部老电影看。 《邮差总按两遍铃》,一部很老的黑白电影。她有点心不在焉,过了十几分钟才看进去。 她抱了个靠枕、盘腿坐在沙发上,看了大半,不小心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电影已经结束了,她身上盖了条毯子,薄谈就坐在旁边。 因为看看电影,她关了灯,拉上了窗帘,房间里的光线很暗。 “你结束了?”随着顾含青坐起来,身上的毯子滑落,衬衫领口被睡得歪斜。 插在头发上的笔也掉了下来,长发散开。 薄谈抬手接住了她发间掉落下来的笔,放在茶几上,然后把她拉起来。顾含青跪坐在了他的身侧。 两人继续了未尽的吻。 感觉到他要有下一步动作,顾含青说:“我还得回学校。” 薄谈的唇贴着她颈侧的吻痕:“明天上午有课?” “有,专业课。” “明早送你回去。” 他都这么说了,顾含青也就没有再要回去了。 她的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声音绵软地笑话他:“刚开荤的男生都像你这样吗?” 薄谈突然咬住她的耳垂,嗓音低沉,充满掌控感:“我要是你,就留着力气待会儿叫。” 最后半句他说得极轻。只有她能听到他说这样的话。 “……”顾含青想起了昨夜,脸热了起来。 薄谈勾起她的下巴,去看她的表情。 对上他眼中的满意和戏谑,落下风的顾含青想转过脸,下巴却被他捏着动不了。 她没好气地瞪他。 薄谈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带着几分轻柔的吻,像是安抚,嘴上却继续嘲笑她:“是谁先开始的?” 明明火已经挑了起来,他却有耐心看她窘迫的样子。 他的食指轻抚她的下巴,温柔地与她低语,耳鬓厮磨,“你说何必呢,老实点不好?” 顾含青咬着唇,也不说话。 说不过他。 薄谈也没有再继续笑话她,话题就此揭过。 顾含青却像与他的话较劲似的,一直咬着唇不出声。 沙发上有点拥挤,两人紧紧贴着。 颈间的痒意和轻微的疼痛让顾含青缩了缩脖子。 薄谈却不放过她。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这里不要。” 这个天就穿高领或者戴围巾会很奇怪。 “乖。”得逞的薄谈眼带笑意,肆意地把痕迹留在了别的地方。 第21章 21 翌日是周一。 前一天晚上胡闹到很晚,顾含青早上差点没起得来,还是薄谈把她叫起来的。 她刷牙的时候,薄谈在旁边洗脸。 见一缕发丝贴在她的脸颊边,他伸手替她拨开。 想到这只手昨晚做了什么,顾含青的脸红了红。 似是看出来她想到什么了,薄谈的拇指暗示意味十足地从她嘴角重重抹过。 顾含青的起床气还没过去,张嘴就是一咬,不过咬得不重。 薄谈任由她咬,提醒:“你再慢吞吞的就要迟到了。” 顾含青松开了嘴,漱口。 要是住在宿舍,她起码能多睡25分钟。 周六换下的衣服早已经洗好烘干了,顾含青重新换上。 薄谈今年大四,课已经很少了,主要在准备毕设和论文。他和顾含青一起去学校。 两人下楼的时候,车已经在下面等着了,车上还有早餐。 顾含青没睡醒,再加上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没什么胃口,不太想吃,就懒洋洋地倚在薄谈的怀里。 薄谈:“怪不得你的肠胃不好。现在不吃就带去课上吃。” 顾含青“嗯”了一声。 物理系靠近a大的东门,薄谈平时都是让车直接停在东门。但艺术系离东门比较远,他就让车停在了靠艺术系近的门。 两人一起下车,顾含青的手里还提着早饭。 这个点,无论是校门口还是学校里都是去上课的人。 恰好有认识薄谈也认识顾含青的人看到他们从一辆车里下来,非常惊讶。 顾含青刚走进校门,也遇到了个熟人,就是跟他上一门公共课、和薄谚玩得很好的那个。 男生打着呵欠,看到顾含青,语气轻佻地打招呼:“哟,含青妹妹,这么巧。” 一个淡漠清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是挺巧。” 男生愣了一下,马上不困了,语气也正经了,规规矩矩地叫了声“二哥”。 也怪他通宵玩迷糊了,眼神不好,没看到二哥也在。 薄谈没有回应,带着顾含青离开。 经过这一个小插曲,顾含青也已经完全醒了。 她看了看薄谈,好奇地问:“薄谚他们为什么都有点怕你?总不能只是因为你比薄谚大两岁吧。” 顾含青很早的时候就在薄谚的嘴里听过“二哥”。 能让薄谚那样性格的人听话和信任,甚至还有几分推崇的,她还以为是个多玩世不恭、多浑不吝的人。 所以第一次见到薄谈的时候,她很惊讶,没想到是这么个矜骄淡漠、不显山不露水的人。 薄谈:“他们小时候都跟着我玩,大概是童年阴影。” 顾含青失笑。 其实是能看出来他骨子里的浑不吝的。 薄谈一直顺路,和顾含青走到了艺术系。 临近上课时间,往里面走的人很多。 顾含青的名声在那里,艺术系很多人都知道她。 至于薄谈,一直在艺术系的女生里很有名。 很多女生先是看到了薄谈,很激动,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然后,她们又看到了顾含青。 他们两人是一起的。 大清早的,薄谈送顾含青来上课? 顾含青和薄谈走到艺术系的大门外停下。 她正要开口,余光看到两个人,是程辉和他同宿舍的男生。 薄谈也看到了。 看到程辉,顾含青就想起那晚在物理系外和薄谈不欢而散。 她主动靠近薄谈,倒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下做多亲密的动作,只是手往他的肩膀上搭了一下。 “那我去上课了。” 薄谈拍了拍她的腰:“记得把早饭吃了。” 和薄谈分开后,顾含青踩点进了教室。 程辉跟在她的后面,看到了她和薄谈全部的动作,上课都有些心不在焉,频频往顾含青那边看。 他忽然想起来,那晚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没说没有。 旁边的男生也在小声感叹:“没想到顾含青和他在一起了。” “你认识那个男生?”程辉问。 男生:“我前女神的前男友。” 程辉:“……你前女神是谁?” “外语系的钟婧。” 程辉没听说过。 他又问:“那她的前男友呢?” “薄谈。物理系的学长,大四的。” 程辉:“不认识。” “他们居然在一起了。”男生很费解,“他们完全是两路人啊。” 程辉:“顾含青哪里不好了?都一起做过作业了,你应该知道她和传言里的不一样。” 经历过小组作业,男生对顾含青改观很多。“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薄谈的两任女朋友从性格到气质都很迥异。” 顾含青上完课和谭朝月一起回了宿舍。 谭朝月本来话就不多,而且都是成年人了,顾含青没回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什么都没有问。 华盈和郭玉上午也有专业课,回来得比顾含青和谭朝月晚。 一进宿舍,华盈就问:“顾含青,早上是薄谈送你来的?” 顾含青:“是的。” 华盈:“我们班今天好多讨论八卦的。都来找我和郭玉打听。” 华盈和郭玉作为顾含青的舍友,今天上午被大家重点关注,中间下课都来向她们打听。 这个场面上周六晚上她们已经经历过一次了,有经验了。 问顾含青和薄谈是不是在谈恋爱,她们就说是。 然后同学们又打听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这华盈和郭玉就不知道了,也就没回答。不过大部分人都猜是顾含青追的薄谈,毕竟薄谈那么高冷。 顾含青听了觉得很有意思。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是她主动的。 晚上洗澡,顾含青在宿舍的浴室里磨蹭了很久才出来。 她出来的时候遮遮掩掩,又故作镇定,好在华盈她们个不是在打游戏就是在看书看剧,没人主意她。 她身上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消,幸好已经可以穿长袖睡衣了,不然被她们看到,她真的会很尴尬。 接下来两天,顾含青都住在宿舍。 周,她趁着没课的时候去考了雅思的口试部分。 晚上的时候,她收到了薄谈的消息。 -薄谈:明晚你们宿舍有没有空? -薄谈:请你们吃饭。 大学的女生宿舍里,有人谈了恋爱,男朋友请大家吃个饭是很正常的事。 但那晚薄谈说下次要请她宿舍的人吃饭,顾含青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也没有当回事。 没想到他真要请。 还没等顾含青回复,薄谈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她走去阳台上接。 “看到我消息了?” 他清冷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顾含青:“看到了。” 薄谈:“那怎么不回?不愿意?” “……没有,我还没来得及回。我问问她们。” 顾含青打开阳台的门,叫谭朝月她们。 “你们明晚有空吗?”她问。 谭朝月点点头:“怎么了?” 郭玉:“我也应该有。” 华盈:“我约了打游戏,怎么啦?” 顾含青:“薄谈说想请你们吃个饭。” 华盈:“什么?有有有!” 郭玉:“就是……薄谈一个人对着我们个女生,场面会不会有点尴尬啊?” 薄谈在语音的另一端已经听到了全部。 “那就明天晚上,就在学校附近,明天把地点发给你们。我叫上你们的前社长邢翰一起。” “好。” 周四晚上,513宿舍早早地收拾好了,一起出发。 吃饭的地点就在学校旁边。这家餐厅平时会有老师去,也会用来招待一些公事上的领导。 她们到的时候,薄谈和邢翰已经在包厢里了。 打过招呼后,顾含青自然而然地坐到了薄谈的身边。 她转头眼带笑意地看向薄谈,薄谈也看向了她。 视线对上,顾含青在桌子下面的手碰上薄谈的手背,手指沿着他的骨骼描绘。 薄谈把她不安分的手握住,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掌心的疤痕。 “学妹,你和薄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问他他也不说。”邢翰问。 顾含青微笑:“有段时间了吧。” 邢翰:“薄谈一点都没透露,完全瞒着我。” 薄谈:“我什么时候瞒你了?你自己说我是吃东西咬到的。” 邢翰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的是哪件事,非常震惊。 原来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旁边的顾含青一听就知道是哪件事了。 她后来也没问薄谈是怎么解释唇上挂彩的,没想到都以为他是吃东西咬的。 有邢翰在,基本没有冷场的时候。他作为薛定谔社团的创社人,和华盈她们说了自己创社时候的想法,想要向更多院系的同学科普物理知识。 华盈:“突然觉得这个混学分的社团变得神圣起来了。” 吃完饭,邢翰和华盈、郭玉、谭朝月四个人很识趣地先走了,留下顾含青和薄谈。 刚才吃饭顾含青就没安分多久。在门口分开后,薄谈掐着她的腰亲了她一下,说:“我去开车。” 到这时候,顾含青反而安分了。 薄谈去开车,顾含青站在餐厅门口,看着地上的落叶。 已经进入十一月,北城短暂的秋天就要过去了。 一群人说着话从餐厅里走了出来,顾含青闻声望了望,好像是a大的老师。 在这群人中间,她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脸色变了变。 那是薄谚的父亲,薄杉。 在薄杉看过来的时候,顾含青转身走进了黑夜里。 顾含青一共没见过薄杉几次。 在很早以前,她对薄杉的印象是很好的。 她的爸爸是薄杉的司机。她小时候,经常会听爸爸提起他的老板,语气里带着几分敬重。逢年过节,爸爸还会拿很多东西回来,都是老板给的。 她七岁那年,她的爸爸出车祸去世。 薄杉来她们家探望过,还给了她们母女一笔抚恤金。那是顾含青第一次见薄杉,对他感恩戴德。 可后来,他强迫她的妈妈成了他的情妇。她妈妈跟了他六年。 她爸爸在敬重薄杉的时候一定没想到薄杉会觊觎他的老婆。 顾含青至今还记得第一次撞见他们的情景,现在想起来还反胃。 一阵风吹在身上,冷到了骨子里,却也让沉浸在情绪里的顾含青不再那么虚无,对周身的感知有了几分真实。 刚才看到薄杉,她转身就走,不想见到他,根本没在意方向。 现在看,走的是和a大相反的方向。 远离学生活动的区域,人越来越少,越来越黑。她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捏在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顾含青看了眼来电显示,没有接。 去他妈的世界。 没过一会儿,手机再次响了。 顾含青盯着来电显示看了几秒,还是接了。 “刚才没听到。”她开口,声音有点涩然。 话音刚落下,她就感觉到身后有车开了过来。车灯像一束光,打在她的身上。 车在她的身旁停了下来,是薄谈。 “上车。” 顾含青挂了电话,上车。 薄谈打着方向盘掉头,嘴里问:“遇到我二叔了?” 一句话让顾含青什么都掩饰不了了。 “嗯。” 她坐在副驾上闭了闭眼睛。 今晚就摆烂吧。 车一直开到了薄谈住的地方,路上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 进门后,顾含青去洗了澡。 热水冲在身上,总算让人振奋了一些。 洗完澡,她依旧穿了件薄谈的衬衫当睡衣。她去卧室躺到床上,打开投影,把周日下午看到后来睡着的电影的后面部分补上。 薄谈洗完澡进来的时候,电影还剩最后七八分钟。 他倚在床头,顾含青靠在他的怀里。两人一起把最后这几分钟看完。 电影放完后,房间里静了下来。 顾含青懒洋洋地在薄谈的怀里调整了下姿势,脸贴着他的胸口,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问:“你是什么时候听说我家的事情的?” “很早以前就听过,不过没当回事。薄家的男人都这样。” 顾含青没有抬头去看薄谈的表情,只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凉薄之意。 她问:“那你也是吗?” 薄谈抬手,捏着她的发梢把玩。 没等他回答,顾含青又转移了话题:“所以二哥那时候骗我说给我的是薄杉的号码,真是太狠了。” 薄谈捏着她头发的手去勾她的下巴,让她抬起了脸。 顾含青顺势撑起上半身,任由他的目光近距离在她的脸上逡巡。 薄谈的手在她的下巴上捏了一下。“还记仇?” 顾含青笑了笑:“我的心眼又小又多,你又不是不知道。” 薄谈低头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 顾含青吃痛轻哼,反过来要咬他,但没成功。 追逐变成了亲吻。 顾含青仰着头,长发在薄谈的怀间散落。 就在顾含青以为薄谈要脱她衣服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帮她把衬衫的领口拉上,慢条斯理地把松开的纽扣扣上,掩住春光。 对上顾含青还有几分茫然不清醒的目光,薄谈说:“今晚好好睡觉。” 顾含青停顿了几秒,看向某处,有点不解:“这也忍着?” 薄谈眉梢轻挑,按在她腰间的手往下,惩罚地拍了一下:“让你休息还不好?” 顾含青主动去吻他:“可是,我想要。” 第22章 22 一场疾风骤雨,树叶被从摇曳的枝头打落,声音破碎。 顾含青从绮丽的极乐里回到清醒世界,一身薄汗,头发贴着脸。 温热的手臂还压在她的后背上,她动了动,想要起身,“我去喝水。” 薄谈松开了她。 “找什么?”薄谈望着她光洁的后背,往日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 顾含青:“衣服。” 薄谈:“应该不能穿了。” “……” 顾含青想起了某些画面。 她找了一圈,在床尾的地上找到了衬衫。 果然不能穿了。 她拿起薄谈的t恤套在身上,离开房间门。 喝了点水后,她从包里拿出烟和打火机去了阳台。 打火机的火苗蹿起,烟被点着。顾含青把两条手臂搭在栏杆上,一口烟消散在风里。 她发现以前迷恋的尼古丁带来的放松感竟然比不上刚才,也比不上事后那种身体相贴、被环绕的感觉。 有一瞬间门,她都怀疑是不是烟不对。 然后她意识到,是她变了。 烟抽到一半的时候,阳台的门被打开,薄谈走了出来。 衣服被顾含青穿走,他重新拿了件衬衫穿在身上,下面是条宽松的灰色居家裤。衬衫的扣子没有扣,下摆也不像平时那样塞在裤子里,随意感和他身上的矜骄融合在一起,格外的欲。 顾含青含在嘴里的烟被他抽走。 顾含青不满地说:“知道你不喜欢烟味,我都来阳台上抽了,还不行?” “不行,你待会儿还得睡我身边,能闻到。” “……那我回学校了。” 顾含青作势要走,被薄谈抓住手腕扯了回来。她险些没站稳跌进他的怀里。 薄谈捏着她抽了一半的烟,吸了一口,然后低头凑近她的颈项。 烟从他的口中缓缓呼出,像轻盈的丝线,却来势汹汹,涌向了她颈间门,瞬间门把她白皙的肌肤吞没,还有一些顺着t恤宽大的领口的缝隙钻了进去。 “让你回去了?”略带轻挑的低语隔着烟雾。 痒意在颈间门散开,顾含青只觉得尼古丁仿佛透过皮肤钻进了骨缝里,顺着飘进大脑,刺激着多巴胺的分泌。 原来他是会抽烟的。 顾含青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挂在他的身上,向他眨了眨眼:“都是烟味,这下我们谁也别嫌谁了。” 怕烫到她,薄谈夹着烟的那只手往后撤了撤,“搬过来住?” “不要。”顾含青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薄谈垂眸看着她。 空气好像突然有点凝滞。 顾含青笑了笑,又说:“我可不止起床气大这一个毛病。天天在一起,二哥腻了怎么办?” 说着,她抬起头去亲他的下颌,他的嘴角,声音里带着几分引诱:“像现在这样不好吗?” 快燃尽的烟被按在了阳台的栏杆上,随后掉在地上,烟灰散落在旁边。 阳台的灯被关了。顾含青的后背抵到了墙,脚尖勉强碰到地面。 她看到阳台外的夜空和远处的夜景,浑身都不自在,红着脸推了推薄谈说:“进去。” 薄谈轻咬她的耳垂:“就在这里,挺好的。” 他回应了她的“像现在这样不好吗”,没有再提让她搬过来的事。 虽然知道不会有人看到,衣服也好好的,还有围栏挡着,顾含青还是紧张得不行。 不敢出声,她隔着衬衫,一口咬住薄谈的肩膀。 他们所在的是附近最高的一栋楼,周边再无高的建筑物,在阳台能俯瞰整个周边的夜景。 夜幕之下,只有躲在云后的星星看得见他们。 十一月中旬,顾含青的雅思成绩出了,7.0。 在学霸云集的a大,能考这个分数的人不少,还有更高的。 之后就是准备材料了。 这是a大和美国的一所大学的联合培养项目,面向大二的学生,符合合作院校入学条件的,后两年将在合作院校学习。申请的英语要求最低是雅思6.5或者托福87,其中还有单项要求。 顾含青赶在了报名截止的前一天准备好材料去交。 去交材料的路上,她收到了薄谈的消息。 -薄谈:晚上跟我出去? 顾含青去交了资料,离开办公室才回复:好。 薄谈下午来了学校,在实验室。顾含青下午最后两节正好有课,上完直接去物理系等他。 她坐在一楼的休闲区刷手机。 纪书桐刚发了一条朋友圈,是和几个同学的合照。 逃离北城后,她开始了新的生活,过得比以前开心多了。 给纪书桐的朋友圈点在后,顾含青又往下翻了翻。 没什么好看的了,她收起手机,看向不远处。 不远处,几个物理系的同学聚在一起,看样子是在排练什么节目。她撑着下巴看着。 “等多久了?”薄谈的声音响起。 顾含青摇了摇头:“没多久。” 她又往那边看过去,问:“他们这是在排练什么?” 薄谈:“应该是大一他们元旦迎新的节目。走吧。” 顾含青拿着包站起身正要走,听到一个男生读起了英文诗。 “t iholdyouh?” 她转了转头,看过去。 薄谈一只手揽着她的肩,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什么?” “看读诗的男生啊。” 揽着她肩膀的手收紧了一些,私有不满。 顾含青收回目光,去看薄谈:“重点是诗。人哪有二哥好看。” 薄谈环在她肩上的手伸到前面,捏了下她的下颌,“满嘴假话。” 顾含青:“这句是真的。” 那男生还在往下读,同步翻译过来是: 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随着顾含青和薄谈离开,声音越来越远。 “这些我都有。”走出物理系,顾含青感叹。 她说的是诗里提到的那些。 第一次看到这首诗的时候,她就很触动。 可是这些有谁会要。 “那后面呢?”薄谈问。 这首诗后面还有非常有名的一句: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顾含青反问:“你觉得我有吗?” “你问我?”薄谈抬起另一只手点了点她心脏的位置,嗓音低冷,“你对我敞开的是这儿么?” 顾含青不语。 隔了大概两秒,她忽然反应过来他这句话很不正经,涨红了脸瞪他,想离开他的怀里。 薄谈勾了勾唇,顺毛似的在她的发顶落下一个吻。 至于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他们都知道。 第23章 23 今晚是褚辰组的局。 顾含青和薄谈刚到,褚辰看到他们,就过来了。 褚辰:“生日快乐。” 顾含青确定了一下他们旁边没有别人,所以这句话是对薄谈说的。 她愣了愣,小声问薄谈:“你今天生日?” 薄谈低头,对上她的视线笑了一下,“平时一口一个‘二哥’叫得亲热,你走过心?” “……” 顾含青正要辩解两句,薄谈捏了捏她的耳垂,“小生日罢了,本来也不过。不跟你计较了。” 顾含青确实不知道今天还是薄谈的生日。 因为今天是报名截止的日期,她都不用拿出手机看就清楚地知道是几号。 原来他的生日是12月3。 虽然这是褚辰为薄谈生日组的局,但内容都大差不差,喝酒、闲聊、玩牌之类的。 薄谈是今晚的主角,总有人找他喝酒。 他喝了几杯就不喝了,捏着顾含青的发梢说:“她不让。” 人家又起哄让顾含青代喝。 薄谈:“那也不行。她喝多了还是闹我。” 顾含青在他身旁一言不发地配合。 她“脾气大”的人设算是彻底立住了。 这种热闹过后,总是无尽的虚无。 顾含青扯了扯薄谈的袖子。 周围有点吵,薄谈懒洋洋地俯身,耳朵凑近。 顾含青说:“我们走吧?” 薄谈抬眼看她,眼底一片奢靡浮华。 顾含青:“不知道你的生日,你总得给我个补偿的机会。” 薄谈揽着顾含青站了起来。 褚辰问:“你们要走啊?” 薄谈“嗯”了一声:“你们继续。” 上车后,顾含青对司机说:“去超市。” 薄谈:“我以为是直接回去。” 顾含青没好气地在他的手臂下掐了一下。 到了超市,顾含青直奔生鲜区。 薄谈终于知道她要做什么了,有点意外:“你会做饭?”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会?”顾含青认真地挑选着绿叶菜。 这个点,剩下的绿叶菜都大部分都没那么新鲜了。 薄谈挑了挑眉:“那你之前宁愿抱怨外卖不好吃,也不自己动手?” 这段时间,顾含青的大部分周末都是在薄谈那里过的,周一到周五有时候也会去。 他们偶尔会出去吃,大部分时间都是宅在房子里厮混、点外卖。 不动手做当然是因为懒。 顾含青回答:“这是生日限定。” 她把挑好的菜放进购物车里。 薄谈推着购物车,身上的烟火气很浓。 挑完绿叶菜,顾含青又去买了鸡蛋、面。 然后她想到薄谈住的地方什么调料都没有,都需要买。 她犹豫了一下,说:“不然去我家吧。” 薄谈:“你确定?” 顾含青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有什么好不确定的。 薄谈:“早起25分钟你都不乐意,去你家明天就得起得更早。” 原来是说这事。 顾含青:“明早的公共课我不打算去上了。反正我到目前为止是全勤。” 少去一次问题不大。 薄谈勾了勾唇:“那我的面子还挺大。” 顾含青:“当然,,过生日的最大。” 去结账的时候,路过收银台前的售货架,薄谈停下来,往购物车里放了两盒东西。 察觉到顾含青的视线,他问:“你家有?” 顾含青移开视线,脸有点热,“没有。” 在超市买完东西去顾含青家的路上,薄谈接到了老太太打来的电话。 顾含青枕在薄谈的肩头,能听到个大概。 “您还没睡呢。”薄谈问。 电话里,老太太很不满意:“还没到九点,老年人也不是这么早睡的。” 老太太又说:“听郑妈说你今晚不过来了?” “不去了。” “你每年都来吃面,今年不来了?又和你爸吵架了?” 薄谈失笑:“没有。您别胡思乱想。” 老太太:“事出反常,我总要问问。过生日好歹吃一碗面。” 薄谈:“要是没您这个电话,我这会儿都吃上了。” 老太太那么精明的人,马上想到了,“和顾家的姑娘在一起?” 薄谈“嗯”了一声:“过几天去看您。” 顾含青这才知道,薄谈原本是要去老太太那里吃面的,而且每年都去。 等薄谈打完电话,她说:“要不然你还是去老太太那里?” 薄谈睨了她一眼:“想偷懒?” “……” 他明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 他们到顾含青家楼下的时候是九点。 这里的房子稍微有点老,没有电梯,楼道里的感应灯不太灵敏,顾含青跺了好几下脚,灯才亮起来。 到三楼的时候,有一盏灯坏了,彻底不亮。 “小心。”顾含青走在前面,一只手在后面牵着薄谈。 他们好像是第一次这样牵手。 脚步声在昏暗的楼道里回荡,顾含青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有人说家展现的是一个人最真实最脆弱的一面的地方,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带薄谈回家。 顾含青的家在四楼。 上楼后,她想松手拿钥匙开门,但薄谈没有松开她。她就用另一只手。 钥匙插进去后,她的手使不上劲,拧了一下没拧开。 薄谈提着购物袋的那只手覆上了她的手,微微用力,带着她开门。 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安静,顾含青打开了灯。 她上次回来还是十一假期。 她动了动被牵着的那只手,薄谈这次松开了她。她在鞋柜里给他找了双拖鞋换上。 顾含青:“随便坐,随便看。” 薄谈把购物袋放在桌上,四处看了看,问:“你的房间在哪里?” 顾含青指了指一边关着的门,带他去。 顾含青的房间不大,床靠着墙,旁边是书桌,另外还有衣柜、书架之类的。 顾含青正要和薄谈说让他自己随便看,她去煮面,就见他拿起书桌上的一张照片。 那是上次纪书桐回来无意间翻出来的。她回学校前就收在了桌上。 直觉薄谈看了照片要笑话她,顾含青伸手去抢。 薄谈手一抬,她就抓了个空。 照片是顾含青五六岁的时候拍的。她画着蓝色的眼影,扎着双马尾,脸圆圆的,表情是故意耍酷的那种,很做作、很傻气。 上次顾含青还对纪书桐说想把这张照片销毁。 薄谈果然笑了。 顾含青:“……有什么好笑的。” “很可爱。”薄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 他一只手搂住顾含青的腰,连带着把她的两条手臂一起禁锢住,另一只手不怀好意地把照片举到她的脸颊边,和她现在做对比。 他给出的结论是,“比现在可爱。” “……” 顾含青的手被圈着动不了,只好张嘴去咬那张照片,结果碰到的却是薄谈的手背,牙齿在上面蹭过。 薄谈“嘶”了一声,松开了她。 顾含青趁机抢走了照片。 照片刚到她的手上,她拿着照片的手就被握住。 那只握着她的手骨节分明,手背上靠近虎口的地方有一道浅浅的红痕,在冷白的皮肤上很显眼。 薄谈调侃问:“属什么的?这么爱咬人。” 说话间,顾含青的手被他从手心撑开,照片掉落。 修长的手指强势地挤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惩罚似的把她的手举过她的头顶,按在了书架上。 接着,她的后背也抵到了书架。 她像被他钉在了审判的十字架上。 呼吸交缠,感觉又要擦枪走火,顾含青另一只手轻轻推了推他,说:“东西都买好了,我得去煮面。” “也对,不能让你偷懒。”他在她的嘴角落下一个吻,松开了她。 顾含青理了理头发,离开房间。 薄谈捡起了地上的照片。 从超市买来的食材都还在桌上,顾含青把它们提去厨房,穿上围裙。 薄谈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她身上那条印着“厨神”两个字的围裙,还挺像模像样。 他的目光又移向她的颈间。 她的头发被随意扎了起来,显得很利落,手上的动作也很熟练,颈项的曲线透着温柔之感,整个人像被剥掉了一层坚硬的外壳。 余光看到薄谈倚在厨房的门边,顾含青转头。 他就站在那里,灯光落在他的身上,显得有几分清寂。 对上他的视线,顾含青的心头无端一跳。 她收回视线,把面放进水煮开的水里,提前给他打预防针,“我的手艺肯定比不上郑妈。” 薄谈:“我都跟来了,还能挑?” 经过顾含青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在吃方面是不怎么挑剔的。 没过多久,面煮好了。 就是最简单的青菜鸡蛋面,一人一碗,端出来的时候冒着热气,鸡蛋在最上面。 顾含青拉着薄谈坐下,“我做了这么多年饭,其实厨艺应该不错的。” 至少吃过的都说好吃。 顾含青说完要去另一边坐下,薄谈拉住了她的手,没让她走。 “这是生日礼物?” 至少在他问这句话之前,顾含青是这么打算的。 被他这么一问,好像显得这碗面当生日礼物有点轻。 在顾含青思考的时候,薄谈手一动,把她扯到了腿上坐着。 他搂着她,看着她问:“今晚怎么这么乖?” 顾含青顿了顿,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不是应该的?” 对上他的视线,她推了推他,催促他快吃面。 薄谈松开她,拿起筷子。 “面很好吃。” 顾含青笑了笑:“喜欢就好。” “薄谈,生日快乐。” 第24章 24 第二天早上,顾含青醒来的时候看了眼床头的钟,是九点四十多。 这闹钟她从初中用到现在,在无数个早上把她叫醒。 刚醒的一瞬间,她恍然以为还是高中的时候。但腰间环着的手和背后的男人都在提醒着她,这不是高中的时候。 “醒了?”薄谈动了动,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顾含青“嗯”了一声,感觉到他带起的动静,有点脸热。 这张木板床顾含青睡了也快有十年了。 昨晚她没有生日礼物,只好以另一种方式给。当时摇摇晃晃的,听着响动,她都怕这床撑不住,在昨晚寿终正寝。 她模糊不清地把担忧告诉了薄谈,当时薄谈在她的身后,俯下身对她说,那就试试会不会。 事实证明它还是很牢固的。 这张床只有一米二宽,以前顾含青一个睡还好,再加上薄谈就很挤了,基本上翻身都困难。 在这种条件下,顾含青没有赖床。 她起身,先下了床,然后回头去看薄谈。 薄谈也坐了起来。 家里没有他能穿的衣服,昨晚她又存了几分使坏的心思,在他洗完澡后只给了他一条浴巾,叫他自己看着办。 此时,他的腰间只有一条浴巾松松垮垮地围着,露着胸膛和窄紧的腰。肤色冷白,身体的线条紧实又不夸张,像一尊岑寂清雅的玉,不可亵渎。 前提是忽略他背后的两道抓痕。 在此之前,顾含青没想到有一天薄谈会在她房间里的这张小床上醒来。 洗漱过后,顾含青用冰箱里剩下的食材随意做了点吃的,两人一起吃了顿早午饭。 把厨房收拾好,顾含青去换衣服准备回学校。 她刚把睡衣脱下,薄谈走进了房间。她下意识地用衣服把自己遮住。 薄谈已经换好了衣服,穿戴整齐。 见顾含青紧张的样子,他勾着唇调谑:“这么不好意思?” 也是,他哪里没有看过。 顾含青放下手,继续换衣服。 薄谈瞥见了衣柜里挂着的一抹绿,问:“怎么不穿这条?” 顾含青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那条绿裙子。就是她第一次穿去物理系找他的那条,国庆的时候被她带了回来。 北城已经入冬,这个季节穿吊带裙太冷了。 看到这条裙子,顾含青不禁想起那一夜,“这条裙子留下的记忆可不怎么好。我打算压箱底了。” 薄谈像是知道她会翻旧账,从后面把她拥进怀里,挑起她的下巴,问:“你到底要记多久?” 顾含青轻哼了一声。 早着呢。 薄谈笑了笑,说:“如果再来一次,我会——” 他拖长了语调。 “会怎么做?”顾含青好奇地问。 她猜还是一样。 薄谈凑近她的耳边,唇贴着她的耳廓说了四个字,说得极轻。 顾含青听到了。 他说的是,把它剥掉。 禁不住他这样,她有点站不稳。 薄谈却在这时候松开了她。 他把挂在衣柜里的裙子拿了出来,然后亲手为她穿上。 “很好看。”他说。 裙子的绿色很衬人。像叶子衬着夜间绽放的昙花。 顾含青的脸已经红了,遭不住他这样亲手为她穿衣服。她好几次想自己来,都被他按住,只能任他摆弄。 “你看完我就换下来了。” 她的手再一次被他按住。 他又伸手挑起她的吊带。 绿色的细带被勾得从她的肩头滑落。 之后,薄谈扣住她的手腕按在书架上,接着向上覆上她的手背,从后面与她十指相扣。 在逐渐失控的声音里,绿裙子被薄谈亲手剥落,掉在了他们脚边的地上。 …… 下午回学校还能这么赶,这是顾含青之前万万没想到的。 此时他们已经坐在了车里,司机一路开得飞快。 匆匆下楼的时候顾含青还有点没缓过来。 至于那条绿裙子,不仅被弄脏,连吊带都断了。 像是知道顾含青在想什么,薄谈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安抚似的亲了亲她的发顶,“明年夏天赔你条新的。” 顾含青倚在他的怀里,有点出神。 明年夏天吗? 进入十二月后,离期末越来越近。 期末意味着考试、结课作业,意味着忙碌。 a大的图书馆整日都是满的,去晚了根本没位置。 临近考试周,华盈连游戏也不打了,和顾含青结伴在宿舍里复习。 谭朝月和郭玉后来在图书馆抢不到位置,也就干脆留在了宿舍里。 她们的专业都有很多理论的部分,一大本一大本要背的。 513宿舍每天学习氛围浓厚。 连续高强度地复习了几天后,大家都有点累。 晚上,华盈叹了口气说:“我这几天头发都学掉了不少。” 谭朝月:“谁不是呢。” 顾含青表示同意。 华盈:“顾含青,你肯定要好一点。” 顾含青:“为什么我要好一点?” 郭玉替华盈回答:“因为有薄谈啊。一些必选课薄谈也上过,肯定有经验。” 在她们看来,有薄谈那样的男朋友多少是有点帮助的。 华盈“啊”了一声:“一到期末我就想交个学神男朋友带我复习!” 她们宿舍除了顾含青外,郭玉也是有男朋友的,但是不在北城。谭朝月和华盈是单身。 顾含青觉得不是一个专业的,没多少作用。 那些公共课其实还好,期末让人秃头的主要就是专业课。 有个薄谈那样的男朋友大概就和期末转发杨过、考试拜孔子差不多,图个心里安慰。 不过,顾含青去薄谈那里的时候还是带上了要复习的书,有时间还能看看,能背一点是一点。 到了期末,薄谈也很忙。 他也还有本科课程里最后两门课要结。不过他搞的都是一些顾含青看不懂的实验数据。 于是晚饭过后,两人一起去了书房。 薄谈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顾含青就坐在小沙发上背她的《世界电影史》。 一开始顾含青还问他,自己背书他会不会受影响,他说不会。 事实证明,确实不会。 薄谈对着电脑的时候很专注,连带着顾含青也受影响,效率比在宿舍里的时候高。 顾含青背着战后欧洲电影的部分的时候,薄谈忽然开口,说了句,“年份错了。” 顾含青顿了一下,才确认他是跟她说的。 她低头看了眼书上,是错了。 “你怎么知道错了?” 他们物理系的不学电影史是才对。 薄谈:“你之前不是这么背的。” 顾含青听了有点羡慕。 坐了很久,她都累了。她伸了个拦腰,说:“你的记忆力要是能分我一半就好了。” 薄谈的视线从电脑前移开,看了她一眼,“这玩意儿不通过性传播。” “……” 顾含青红了脸,没好气地瞪他。 想想光瞪他不痛不痒的,她又抓起抱枕扔向他。 薄谈轻松接住,声音里带了点笑意,继续逗她:“乖,好好复习,不要想着走捷径。” 顾含青不理他,继续背书。 没过一会儿,薄谈关了电脑起身。 他来到顾含青的身旁坐下,把她搂进了怀里,碰了碰她的耳朵,“怎么还红着。” 拜他所赐,顾含青现在满脑子都是“记忆力不能通过性传播”。 她觉得这句话也能用来反驳华盈找学神男朋友的观点。 知识也是一样,最终还是要靠自己学。 顾含青动了动身体,说:“我还要背书。” 薄谈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你背你的。” 顾含青本以为接下来是背不了书了,没想到薄谈真的只是搂着她。 背了一会儿后,她忍不住抬头看他。 拿着手机的薄谈察觉到她的视线,手抚上她的侧脸,“怎么,还想走捷径?” 顾含青已经免疫了,反唇相讥:“那也得二哥传播得了。” 薄谈挑了挑眉,在她侧脸的手划到她的唇边,指腹在她的唇上摩挲了一下。 顾含青张嘴想咬,他却已经收回了手。 他的手沿着她的腰往下,在她的臀上拍了一下,随后拿起倒扣在她腿上的书,扯着她坐直了一些,双手环着她问:“背到哪儿了?” 他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顾含青停顿了一下,不甘心地指了指左边那页划重点的地方。 薄谈:“前面的我检查一下。” 他抽背,顾含青基本都能答得上来。 薄谈勾了勾唇:“还行。” 之后,他陪着她一起背,还和她一起梳理了脉络。 结果效率出奇的高。 虽然她本来也是能背完的,但现在快了不少。 她收回之前的想法,薄谈真的有用,不是心理安慰。 接下来,顾含青基本上每天都来薄谈这边复习。 复习的同时,也少不了“劳逸结合”。 在昏天黑地的复习之中,难熬的考试周终于过去,放寒假了。 放假后,顾含青在薄谈那里住了十多天,准备回家。 “回去做什么?”薄谈问。 顾含青:“我发小要回来了。” 而且再过一周就要过年了。过年他总归是要回薄家的,她在这里干什么。 薄谈:“姓纪的那个?” 顾含青点了点头。 像薄谈这样的人要知道点她的事很容易。 纪书桐回北城的这天,顾含青也回了家。 纪书桐到了北城直奔顾含青家里,进门放下行李箱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青宝!” 顾含青回抱了她,“怎么感觉你瘦了。” 纪书桐:“学校的饭菜当然没有你做的好吃。” 顾含青:“那这段时间给你补回来。” 分开过后,纪书桐的视线落在了顾含青的脖子上。 顾含青低头,看到领口露出来的吻痕,有点脸热,伸手拢了拢。 纪书桐问:“你和薄谈现在怎么样了?” 顾含青想了想,说:“他现在大概沉迷我的身体。” 她本来想用“喜欢”的,但想到薄谈的程度,觉得这么表达不够。 第25章 25 时间门一天天过去,离过年越来越近。大街小巷都开始有要过年的味道了。 临近过年的前几天,顾含青和纪书桐买了花,一起去了趟公墓。 顾含青的父母长眠在那里。 节前来扫墓的人不少。寒冬腊月的风格外凛冽。 顾含青静默地放下花、清洗墓碑,然后在墓前站了一会儿。纪书桐一言不发地陪在她的身边。 回去的路上,顾含青始终很沉默。 纪书桐有点担心,想了想,说:“青宝,我一直很羡慕你有阿姨那样温柔的妈妈。” 纪书桐的妈妈生下她后没多久,产后抑郁自杀了。她对她的妈妈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的爸爸很快再娶,后妈又生了个弟弟。 爸爸不管她,后妈更是嫌她碍眼。 家里本来条件就很一般,钱都花在了弟弟身上,她连交学费的钱都没有,好几次被老师送回来。 她在学校被同学嘲笑,被人霸凌,只有顾含青跟她玩。 顾含青终于开口,声音很淡很平静:“我知道,她会跟薄杉,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我,想给我更好的生活。” 当年她爸爸过世后,她妈妈拿到了赔偿金和薄杉给的抚恤金,但很快被一群贪婪的亲戚骗走了一半。 然后薄杉很快暴露了本性,对她的妈妈强取豪夺,没几次,她妈妈就半推半就地从了。 她妈妈很爱她。 顾含青笑了一下,“可是,我现在这样也是因为她。” 薄谚第一次找上她的时候,她还在读小学六年级。 当时面对薄谚的恶语相向,她都吓懵了。 之后,薄谚开始对她进行了长达很多年的欺负、羞辱。薄谚把对他父亲的不满全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顾含青和她妈妈说过这件事。 但在人家孩子的面前,她妈妈也没办法理直气壮,只好让她忍忍,说会和薄杉讲。 可她只是薄杉的一个情妇而已,仰人鼻息,薄杉怎么会为了情妇的女儿去管自己的儿子。 她们母女两人因为这件事没少吵架。 顾含青的妈妈跟了薄杉大概六年。在顾含青十三岁的那年,薄杉厌弃了她的妈妈,分开的时候给了一套房。 之后大概消停了半年,然后薄谚那个疯子又出现了。 薄谚的妈妈身体一直不好,在顾含青的妈妈和薄杉断了半年后,薄谚的妈妈去世。 薄谚觉得他的妈妈郁郁寡欢才导致病情加重,把她的离世归咎到顾含青母女身上。 他又找上了顾含青,更加肆无忌惮。 那时候顾含青还有几分气性,做了许多反抗。 到顾含青高一那年,生了变故。她的妈妈生病了。 毕竟有薄杉送的那套房,北城的房子卖了值很多钱,倒是不愁治病的钱。 但是那时候的薄谚已经有能力和医院那边打招呼了。 他拿她的妈妈威胁她,顾含青没有办法,只好向薄谚服软,变得顺从。 在那之后,她就是薄谚身边的一条狗。 高三那年,纪书桐拼了命的学习,想逃离北城。 顾含青也想,可是她还有妈妈,而且薄谚也不会让她逃离。 薄家那样的身份,她是得罪不起、也摆脱不掉的。 大一暑假那年,顾含青的妈妈去世。 她背着顾含青偷偷放弃了治疗。顾含青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妈妈离世,她既难受不舍,又有一丝轻松。 这种轻松让她觉得罪恶,觉得自己卑劣。 妈妈火化之后,顾含青抱着那么点大的骨灰盒,心里空荡荡的,一瞬间门不知道自己这些年在坚持什么,了无生意。 纪书桐寸步不离地陪了她半个月,她才走出来。 羁绊没了,她决定逃离。 不计一切代价。 父母子女之间门的感情很多时候就是这么复杂,纯粹的爱和纯粹的怨都很少。 顾含青倒是羡慕纪书桐那样,没有复杂的牵绊,只有恨。 此时,她们已经走进了地铁站。 地铁站里人来人往,不少去扫年货的。 过年就是这样,看到和平时差不多的景象,都能开心几分。 顾含青突然释怀了不少,“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虽然只有两个人过年,顾含青和纪书桐还是认真准备了。 两人一起去逛街、买年货。 纪书桐还用做兼职攒下来的钱给自己和顾含青买了套姐妹款的睡衣。 除夕这天,顾含青负责做饭,纪书桐负责贴春联、打扫房间门。 晚上朋友圈都在晒年夜饭,纪书桐也拍了照片。 “青宝,你的手艺也太好了吧!谢谢你收留我过年。” 顾含青笑了笑:“谢谢你回来陪我过年才对。” 如果不是纪书桐回来,她除夕可能就这么躺一天,随便做点吃的,和普通的一天一样。 纪书桐在朋友圈发了年夜饭的照片,顾含青拿了她p好的照片也发了个朋友圈。 两人开了瓶小甜水。 纪书桐:“除夕快乐,青宝。我们都会心想事成!” 顾含青:“除夕快乐。” 吃完年夜饭,两人一起收拾了一下,然后窝在沙发上看春晚,刷手机。 顾含青之前一直没看手机,手机上有好多条祝福信息,还有一个薄谈的未接来电。 她和薄谈有一周没见了,中间门有在微信上聊过,不过都很简短。 她回了条微信过去。 -顾含青:刚才没看手机。 很快,薄谈的电话打过来了。 顾含青隐隐听到他那边有点吵。不用猜就知道又是纸醉金迷的世界。 “朋友圈的年夜饭是你做的?”在吵闹的背景音里,薄谈的声音清冷又低沉。 顾含青“嗯”了一声,走到窗边。 “看来你上次是谦虚。怎么平时就不见你动手?” 顾含青:“一码归一码,做饭就是另外的条件了。二哥需要的话也能谈谈。” 薄谈:“那算了,不如把那点力气省省。” 顾含青:“……” 怎么就说不过他。 在看小品的纪书桐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好笑的,突然一阵大笑。 笑声通过手机传到薄谈那里。他问:“在做什么?” 顾含青:“看春晚,包饺子。” 薄谈:“我一会儿去能不能吃上?” “你要来?”顾含青有点意外。 “不欢迎?” “怎么会。” 打完电话,顾含青走过去看了看电视,说:“薄谈一会儿可能要过来。” 纪书桐:“那我出去玩会儿。” 顾含青按住她:“他来你为什么要走?这也是你家,要走也是他走。” 过了二十来分钟,薄谈到了,进门的时候带着一身寒气。 外面那样的温度,他却穿得单薄,像不怕冷似的。 纪书桐是第一次见薄谈,有点拘谨地和他打了声招呼:“你好。” “你好。”薄谈给她递了个红包。 大家都是同龄人,也就大那么两岁,怎么还有一来就发红包的。 纪书桐看了看顾含青。 薄谈又给顾含青递了一个。 顾含青笑了笑,接过:“谢谢二哥。” 道谢过后,纪书桐继续坐回去看春晚了,眼睛恨不得长在电视上,一动不动。 薄谈问顾含青:“饺子呢?” 顾含青:“你真要吃?” 薄谈挑了挑眉,像是在说,不然呢? 饺子都已经包好了,顾含青去厨房烧水。薄谈跟了进来。 等待水开的时候,顾含青拿出口袋里的红包看了看,问:“怎么还有红包?” 薄谈:“本来是准备给我表姐家的外甥女的。有人在,我总不好空手来。” 怪不得红包上写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你有两个外甥女啊?”顾含青随口一问。 “一个。” 说话间门,薄谈伸手替她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看到她的耳垂,就顺手捏了捏,“给了你发小,你总不能没有。” 纪书桐还在外面,顾含青不让他动手动脚。 薄谈又故意抚过她的耳廓,才松开。 看到水开了,顾含青问:“你吃几个?” 薄谈:“少下几个,我尝尝。不是这个机会,我也吃不到你包的饺子。” 顾含青垂了垂眼睛,给他下了六个。 圆滚滚的饺子沉水翻滚的水底,又渐渐地浮上来。 水沸后,顾含青又加了两次冷水。 饺子煮好端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没人了,电视里的春晚还在放着。 纪书桐回了房间门,把外面留给了他们。 六个饺子几口就吃掉了。 薄谈放下筷子,“跟我出去走走。” 顾含青:“我去跟纪书桐说一声。” 薄谈提醒:“穿件厚点的外套。” 他自己就穿这么点,她还以为他不知道外面冷呢。 不知道薄谈要带她去哪里,几点才能回来,顾含青去和纪书桐叮嘱了几句,让她别等自己。 等拿着外套她出来的时候,薄谈已经换好了鞋站在门边。 他在冬日里穿的少,再加上冷白的皮肤,在灯下显得有几分清癯。 顾含青穿好外套后换鞋。她换好鞋,抬起头,正好对上了薄谈沾染了很浅一层笑意的眼睛。 她有点疑惑,不知道他笑什么。 这时候,薄谈开口问:“好了?青宝?” 调谑的语调带着声线里固有的丝丝绕绕的清冷,在除夕的夜里还有几分温柔。 顾含青被叫红了脸。 他听到了纪书桐这样叫她。 第26章 26 出门瞬间感觉到了冷意,顾含青不禁裹紧了外套。 “我们去哪里?”上车后,她问。 薄谈今晚是自己开的车。他打开空调说:“不知道。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顾含青想了想,说:“不想去人太多的地方。” 她指的那些场子。 大过年的,她不想碰到一些不想见到的人。 薄谈:“那就去没人的地方。” 车开出小区,没过多久上了高架。 过年大家都回家了,北城从前几天开始很多地方就空了,向来堵车的地方变得畅通。这个点,高架上更是车都没几辆。 看到高架上的指示牌,顾含青意识到他们去的是平海山。 那确实是个没有人的地方。 望着空荡荡的高架,顾含青感叹:“过年真没意思。” 薄谈:“确实没什么意思。” 顾含青听到,转头看了看薄谈。 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他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 看着车进入平海山,顾含青问:“你对这里熟吗?” 薄谈:“问这个做什么?” “想试试飙车是什么感觉。” 话音落下,顾含青就感觉到车窗外的景物向后移动的速度变快了。 前面是转弯的地方,车速一点不减,有种随时会撞上护栏的感觉。 坐在副驾和第一视角没差多少了,顾含青开始有点害怕了,抓住副驾上面的扶手,提醒说:“慢一点。” “不是你要的?”薄谈的语调还是那么平静,甚至把油门踩到了底。 山路上,黑色的车越来越快。 有一瞬间,顾含青觉得这样的薄谈很不一样,他身上的那种平静是风雪的前兆。 她忍住想叫的冲动,紧张得闭上了眼,心跳加速。 旁边传来薄谈带着点笑意的声音:“要试试的是你,不敢睁眼的也是你。” “……” 顾含青禁不起这样激,睁开了眼睛。 或许是因为坐了一会儿适应了,她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她松开扶手,身体逐渐放松,然后转头去看薄谈。 飙着车,手里掌控着他们两人的安全,他还是一副驰懈的样子。 清霜冷月似的人,在黑夜和速度中流露出了骨子里的浑不吝,偏又很冷寂。 顾含青试着把副驾的车窗打开一条缝,寒风呼呼灌了进来,冷得刺骨,把她的脸都快吹僵了。 她马上关上了车窗。 “不害怕了?”薄谈问。 顾含青摇头。 车里的空调驱散寒冷。缓过来后,她居然觉得很爽。 薄谈:“就这么放心把安全交到我手里?” 顾含青:“反正你也在车上。” 世界上好像只剩他们两个了,可以肆意地做任何事。 难得这么不管不顾地疯一次。 就这样一直下去也挺好的。 只是,这条山路是有尽头的。 车一直开到了山顶,终于开始减速。 四下无人,只有一盏还没车灯亮的路灯在苟延残喘。 空旷的夜幕连颗星星也没有。天气预报说夜里要下雪。 车在护栏边停下,往下就是北城交错纵横的路和星星点点的灯火。 顾含青还没有从速度带来的刺激中缓过神来,薄谈解开安全带,伸手抬高她的下巴,俯身吻了上来。 是很重的吻,强势地掠夺。 才停止飙升的肾上腺素继续上升。 顾含青抬手,双臂绕到他的颈后交错,回应他。 她有点明白为什么很多飙车的片子主角的身边都有美女或者帅哥了。飙车过后,血液里的沸腾确实需要宣泄。 她被他有几分暴戾地扯到了腿上,后背抵上了方向盘。脊骨磕上的那一下有点疼,却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今天的气温在零下,夜里的山间更冷,车里的温度却在爬高。 顾含青的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快喘不过气了。 察觉到他要有下一步动作,她清醒了几分,有点慌,按住了他的手,“不要在这里。” 薄谈反握住她阻止的手,一改刚才的强势,挤进掌心与她十指相扣,卸下她的防备与抵抗,“不会有人。” 顾含青:“那也不行。” 薄谈看着她笑了笑,直接又吻上了她。 突如其来的温柔最让人受不住。在他格外耐心的安抚下,顾含青被他牢牢地掌控。 逼仄的空间加深了隐秘感。 她的脑袋几次差点撞到车顶,都被薄谈用手挡住了。 她的后背完全贴上了方向盘。 车里没有开灯,她借着昏暗的光线看着薄谈的脸,半开玩笑问:“二哥这么离不开我,要是哪天分开,不会不舍得吧?” 刚说完,她就被薄谈掐了一下,声音变了调。 薄谈:“小点声,山下的人都要被你吵醒了。” “……” 明知道不会,顾含青还是被他说得紧张了起来,咬着唇不让自己出声。 这样不行,她又抬起手,咬住自己的指关节。 偏过头的时候,她看到车窗外的树影摇曳,但分不清到底是谁摇曳。 在她身体紧绷的时候,薄谈把她捞回了怀里,在她的耳边叫了她一声:“青宝?” 顾含青红着脸去捂他的嘴,不让他这么喊。 蓦地,一簇烟花绽开,点亮了夜空。 紧接着,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声响,一簇又一簇的烟花在空中炸开,打破寂静。 北城的市区早就不让放烟花了,只有城郊能放。 车里被烟花映得忽明忽暗,陡然间,顾含青抓着薄谈手臂的手指尖绷紧到泛白,脑中也有烟花绽放。 大概是零点了。 山下的人在以鞭炮和烟花迎接大年初一。 山顶的视野很好,没有一点遮挡。 顾含青枕着薄谈的肩头,看着车窗外,短暂又绚烂。 薄谈撩开她额头上汗湿的头发,落下一个吻:“新年快乐。” 顾含青:“新年快乐。” 在平海山的山顶,那些烟花似乎与他们齐平。 山下人仰望的烟花之巅,只有他们。 等烟花声渐息,顾含青才懒洋洋地动了动。 薄谈身上的衣服基本完好,而她身上,只罩了件外套。 回到副驾上整理,顾含青看到他懒倦等待的样子,心里很不平衡。 察觉到她的视线,薄谈故意问:“需要帮忙?” 顾含青:“……不用。” 她整理好,打开车窗换气。外面的空气像是带着冰渣子似的,吸一口都凉得透心。 下山的时候,车就开得没那么快了。 有东西飘落到了干净的挡风玻璃上。 下雪了。 下山后,薄谈没有把顾含青送回家,而是直接把她带到了老太太那里。 这个点老太太和郑妈都已经睡了,他们两人到了之后没有惊动她们,不声不响地回了房间,洗了个澡就睡了。 顾含青感觉没睡多久就被薄谈叫了起来,说是大年初一,去给老太太拜个年。 确实该去拜个年。 洗漱过后换好衣服,顾含青拉开落地窗的窗帘,被园子里的一片雪白惊艳到了。 雪还在下,外面积了厚厚的一层,压着深色的瓦、翠绿的竹子,再配上深红色的柱子,本就精致的园子更漂亮了。 “回来再看。” 薄谈拉着顾含青去了老太太那里。 老太太比顾含青上次见的时候精神许多,病气少了。 “昨晚什么时候来的?早上要不是郑妈说,我都不知道。” 薄谈:“太晚了,就没惊动您和郑妈。” 老太太没好气:“指不定多晚。晚上又不睡觉。” 薄谈笑了笑:“大过年的,您就别说这些了。来给您拜年还不好?” 老太太拿出红包递给薄谈,顾含青也有。 顾含青有点不好意思拿。 薄谈:“收吧,只要是小辈都有。” 顾含青收了红包,“谢谢老太太。” 之后,薄谈陪着老太太说话。 顾含青离开,在外面看了看雪景。 她也没有乱走,就是在落地窗外的池塘那一片。她上次来没有注意到,这里还种着腊梅。 余光看到回廊上有人走来,顾含青转头,见是薄谈的哥哥薄诏。 薄诏像是有点意外会在这里看到她。 目光对上,顾含青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大哥,新年好。” 薄诏点了点头,淡淡地回了句“新年好”,然后往老太太那里去了。 之后,郑妈来给顾含青送了早餐。 昨夜后来雪下得很大,听郑妈说外面的路上有积雪了,薄诏的车上来都不太方便。 顾含青今天大概率是要留在这里了。 她回房间吃了早餐,然后给纪书桐发消息。 等她睡了个回笼觉起来,纪书桐也才回消息,显然也刚起。 -纪书桐:路上积雪是不少,反正你回来我们也是在家里,出门不方便。 -纪书桐:你明天回吧,安全最重要。昨晚的剩菜和饺子够我吃了。 就这样,大年初一,顾含青留在了老太太这里。 雪在大年初一的中午就停了。 年初二,出行已经不麻烦,来给老太太拜年的人一拨接着一拨,特别热闹。 薄谈和薄诏兄弟两人都陪着老太太。 顾含青也不认识那些人,身份尴尬,就一直在房间里,连午饭也是在房间里自己吃的。 下午的时候,顾含青无聊地和纪书桐发消息,两人讨论着春节档的电影哪几部回比较好看,得出的结果一致。 -纪书桐:青宝,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看电影。 -顾含青:好。我今天肯定回来。 -顾含青:来得及的话,可以看个夜场,小孩子应该会少点。 顾含青等着薄谈回房间的时候跟他说。 等着等着,眼看都快四点了,薄谈也没回来。她给薄谈发消息。 -顾含青:你还在老太太那里吗? 他要是没空,叫辆车把她送回去就行了。 薄谈可能在老太太那边没功夫一直看手机。 顾含青又等了会儿,眨眼太阳下山,天色都暗了,薄谈还没回复。 再这样下去天要彻底黑了。 她给薄谈打电话,没人接。 大过年的,怎么能一直把纪书桐一个人丢在家里,她今天是无论如何都要回去的。 顾含青决定出去找郑妈问问。 她刚出来,正好遇到了郑妈。 “郑妈,薄谈还在老太太那里吗?” 郑妈:“不在啊。老太太累了正休息呢。” 郑妈又说:“你找薄谈?他不在房间里?” 顾含青摇了摇头:“他不在。” 薄谈总不能是把她忘了,自己走了吧。 郑妈叹了口气,说:“那他应该在他妈妈的房间里。” 顾含青:“他妈妈?” “明天是薄谈妈妈的忌日,每年过年,薄谈其实都是不怎么高兴的。”除此之外,郑妈没有多说,讳莫如深。 顾含青顿了顿,想到了除夕那晚。 竟然不是她的错觉。他那时候的情绪确实和平时不太一样。 顾含青回到房间,刚脱下外套,手机响了一下。 是薄谈的消息。 -薄谈:怎么了? 顾含青想到郑妈的话,一时有点犹豫。 就在这时,薄谈又发了条消息来。 -薄谈:来对面。 在薄谈的房间的对面不远处还有个房子。顾含青上一次来就想过那里应该是做什么用的,以为是客房。 现在看来,那应该是薄谈母亲的住处。 走出来感受到冷意,顾含青才意识到自己忘了穿外套。 她抱着手臂加快脚步绕过围墙走到对面,房间里的灯果然是亮着的。 她敲了敲门,“薄谈?” 里面没有回应。 她试着转了下门把手,门打开了。 这个房间比薄谈的房间要大一半还多,是个套房,里面布置得很素雅。 顾含青一眼望过去,没有看到薄谈。 “薄谈?” 靠近门边的墙上有一整面都是书架,上面摆满了书。 因为上次做小组作业查过一些资料,有些积累,顾含青认出来大部分都是和天体物理相关的书籍。 突然,毫无预兆地,房间里的灯灭了。 四周变得昏暗。 第27章 27 突如其来的黑把顾含青吓了一跳。 她对这里的布局很陌生,又看不见,只好站在原地。 “薄谈?”她再一次叫薄谈的名字,声音有点抖。 一束光照了过来,伴随着薄谈的声音:“不用怕,我在这里。” 顾含青顺着光,看到了拿着手机的薄谈。 他正站在里面的书桌边。 顾含青朝他走去,刚走到他的面前,还没看清他的脸,他就息了手机。 周围又黑了下来,似乎比刚才还黑。 她垂在身侧的手被温热的手包裹,薄谈拉着她在地上坐下。 顾含青的后背靠着书桌,问:“为什么要关灯?” 她刚问完,薄谈的吻落了下来。 看似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有顾含青才能感受到那种强势,像黑夜里来临的暴风雪,她呼吸都困难。 一个绵长的吻后,薄谈摸了摸她的手臂,鼻梁贴着她的侧脸,低声问:“身上怎么这么凉。” 顾含青的呼吸还很急促,隔了两秒才回答:“出来忘穿外套了。” 薄谈把她揽进了怀里。他的身上确实要暖和许多,顾含青忍不住又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两人就这么在黑暗里坐在地上。 顾含青从薄谈的身上感受到了虚无感的侵蚀。 一阵静默后,她开口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薄谈:“这里是我妈的房间。初三是她的忌日。” 顾含青不知道该说什么,干巴巴地说了句:“别太难过。” 薄谈失笑:“你不太会安慰人,就别勉强了。” “……” 顾含青抬头想去看薄谈。 黑暗里只能隐约看到他的一个轮廓,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莫名的冷寂萧瑟。 薄谈伸手捏了捏她的下颌,“想问什么?” 顾含青其实有很多疑惑,但她不会去问。她从来不会去问薄谈家里的事情,守着一定的界限和分寸。 她挑了个比较浅的问题。 “书架上那些书都是你母亲的?” 薄谈动了动,打开手机。 手机屏幕散发的光让周围终于有点亮了。 顾含青下意识地去看薄谈的脸。她还没有看到,薄谈就息了屏,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去照墙壁那边的书架。 然后,她的脸被扳了回去,什么都没看见。 “她以前是做科研的,后来和我爸结了婚。” 顾含青的目光顺着光线照到的地方在书架上移动。 书架和他们隔着大半个房间,书脊上的字看不清,多得像浩瀚星辰。两人宛如在用手电筒照着天上的星星。 “你学物理是受她的影响?” 顾含青一直很奇怪薄谈为什么会学物理。他们那样的人学商、学金融的多,再广一点就是技术类型的,而他是科研方向。 “她因为联姻嫁给我爸,放弃了事业。他们一开始关系还行,后来她喜欢上了我爸。”薄谈轻描淡写,只是简单地叙述。 顾含青从后面那句话猜到了接下来的走向。 他们那种家庭,联姻是利益为先。两人都动感情了还好,只一方动心,很容易成为怨偶。 “你妈妈放弃事业,牺牲很大。”她有点触动。 “我两岁那年,他们的关系彻底破裂。她向我爸提出分居。我哥跟着我爸,我被她带回了这里。”说话间,薄谈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顾含青的发梢。 顾含青没想到薄谈会对她说这些。 “后来呢?”她一不小心,越过了一直守着的界限。 “我六岁那年,她为了两家的利益、为了我和我哥,和我爸结束分居。他们假模假样地维持夫妻关系,直到我十三岁那年,她离世。” 顾含青往他的怀里靠了靠,额头贴在他的颈间。 “受她的影响,我学的物理学。”薄谈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 顾含青:“你爸同意吗?” 薄谈轻笑,呼吸拂过她的额头:“当然不。” 可以想见他报a大物理系的时候家里是什么样的反应了。 这个时候薄谈已经关掉了手机的电筒,房间里是黑的。顾含青在黑暗里依旧看着书架的方向,想起了往事。 “提起专业,我填志愿的时候一开始填的是外语系的专业,但薄谚不让我填,我才填了现在的专业,戏剧影视文学。” 那时候薄谚以折磨她为乐,越是她喜欢的,越是要摧毁,越是不让她得到。 “但其实我一开始想报的就是这个。”顾含青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快意,“薄谚到现在都以为他毁了我的梦想,让我没有去成喜欢的专业,一直沾沾自喜。” 薄谈捏了捏她的下巴,轻笑:“这么聪明?” 房间里黑沉沉一片,相拥的两人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也没有去看,只是各自盯着黑暗里的某一处。 他们像是各自在封闭的告解厅里向神职人员吐露心声。 黑暗是最好的遮挡。 一阵沉默过后,顾含青抬起头,“我说的故事不错吧?” 薄谈低头,语气调谑:“我说的更好一点。” 那只是两段故事。 一切只停留在告解厅里。 “出去吧。”薄谈拉着顾含青站了起来。 依然没有开灯,他们借着手机的光亮走向门口。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但门口有灯,外面倒是比里面亮。 顾含青抬头,看向薄谈。 经过长久的黑暗,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还是那样骄慢清冷。 薄谈也在看她。 空气有点凝滞。 一阵风穿过走廊,顾含青冷得颤了一下。 薄谈勾着唇把她搂进怀里,用外套包裹住她,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才带着她往回走。 到了饭点,郑妈过来问他们什么时候吃饭。 老太太还休息着,不跟他们一起吃了。 郑妈在薄谈的房间门口站了好几秒,才听到里面的薄谈回了句:“不用管我们。我们晚点再吃。” 此时的房间里,顾含青的后背抵着墙,脚尖勉强能碰到地面,两手绕到薄谈的肩后攀着,咬着他的肩膀,脸埋在他的肩头。 她想,自己是在黑暗里昏了头,才会跟薄谈说那些有的没的。薄谈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他知道的太多了。 回来后,不知道是谁先咬破了对方的唇。 回答完郑妈,薄谈捏住了顾含青的后颈。 顾含青转了个身,被强势地按住。 薄谈一只手抚过她的侧脸,在她的耳边低声提醒:“小点声。” 他们旁边就是落地窗。 虽然窗帘严严实实地拉上了,但是和外面只隔了层玻璃。顾含青的头发甚至会碰到窗帘,让窗帘轻微地飘动。 郑妈刚才还在门口,说不定会走过。 更说不定,还会有别人。 薄谈虽然提醒了,却有意无意地把她往窗帘那边推。 “别。”顾含青比除夕那夜在平海山还要害怕,紧张得紧绷,咬住了唇。 可薄谈偏偏不让她如愿。 她逐渐被拉进了他掌控的浪潮里,沉沦到迷失,整个世界都好像远了。 极乐之后,顾含青无力地趴在床上,一头长发披散在背后,只露出红得滴血的耳朵。 要是被人听到,她真的没脸见人了。 薄谈在她旁边环着的她的肩膀,指腹有一下没有下地摩挲着她的肩头。 “以前学过么?声音的传播需要介质。”每到这时候,低冷的声音都会沾上沙哑的欲。 顾含青记得学过,但不想搭理他。 和莫名其妙的话题。 这个时候提声音,接下来多半不是什么正经的话。 薄谈的眼里渐渐染上笑意:“玻璃有两层,中间是真空的,隔音很好,再大的声音外面都听不到。放心。” “……” 顾含青想到自己的紧张和羞耻,气得抓起枕头砸他,眼尾还泛着充满媚意的红。 薄谈用手挡住,拿走了她手里的枕头,低头安抚地吻她。 顾含青不让他亲。 薄谈按住她的手,在她的眉心亲了下,“你下午找我,是不是想回去?” “是,我要回去。” “不生气了再让你回。” “……我不生气了。” “真的?”薄谈捏着她的脸端详。 顾含青:“真的。” 她绷着脸,表情一点掩饰都没有,这个回答假得不能再假了。 他低头凑近,等她吻他。 顾含青吻了上去,却是咬了一下。 “这下消气了?” 顾含青轻哼。 薄谈勾着唇,“吃了晚饭送你回去。” 两人一起吃了晚饭。 之后,薄谈送顾含青回去。 顾含青:“送完我,你还回老太太这里?” 薄谈“嗯”了一声。 也是,明天是他母亲的忌日。 顾含青没有再问。 顾含青回到家,纪书桐正窝在沙发上一边刷手机,一边看地方卫视的春晚。 “青宝,你终于回来了。” 看到她唇上破掉的地方,纪书桐也没问,倒是顾含青有点不自在。 “你晚饭了吃吗?”她问。 纪书桐:“吃了你留下的饺子。” 顾含青回房间换了身睡衣,出来的时候看到纪书桐点了根烟站在窗边。 窗开了一小条缝隙。 “抽吗?”她问。 因为薄谈不让,顾含青已经有段时间没抽过烟了。 她走过去,纪书桐给她递了一根。 她拿了打火机,咬着烟嘴正要点上,余光看到纪书桐在看着她。 “怎么了?”她抬了抬眼。 纪书桐夹着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青宝,你不会喜欢上薄谈了吧?” 顾含青点烟的动作顿了顿,手像是滑了一下,没打着打火机。 看到她的反应,纪书桐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们是发小,认识这么多年,互相之间是最了解的。 除夕那晚无意间看到他们在厨房说笑的样子,她就开始担忧。 “青宝——”纪书桐心疼地看着顾含青,想说点什么,却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顾含青垂下眼睛,打着打火机。 烟点着,她吸了一口,然后看着窗外缓缓吐出,任由冰冷的空气拂过她的脸。 她的眼底一片坚定,声音平静:“我们专业的联合培养项目我已经报了名,材料是12月3号交的。”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你知道的,我做梦都想离开这里。没有人能让我改变主意。” 无论是谁。 “我知道。” 就是因为这样,纪书桐才心疼她。 第28章 28 抽完一支烟,纪书桐提议说:“喝点酒吧。” 顾含青:“好。” 纪书桐去拿了两只杯子和小甜水。 等房间里的烟味散得差不多了,顾含青关上窗走了过去。 纪书桐叹了口气:“像薄谈那样的人,经常和他在一起,还那么亲密,很难不动心。” 顾含青喝着酒,不说话。 “那薄谈呢?”纪书桐问的是薄谈对她是什么态度。 去年暑假,顾含青的妈妈离世,顾含青好不容易才走出来,决定离开这里。 薄谈是她们一致认为的能让顾含青摆脱薄谚的人选,只是薄谈那时候还有女朋友。 在顾含青有点犹豫、还在观望的时候,薄谈和钟婧分手了,绝佳的机会。 那时候纪书桐很开心,觉得或许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想帮顾含青一把,怎么也没想到后来顾含青会喜欢上薄谈。 早知道会是这样……纪书桐意识到早知道会是这样也改变不了任何。 因为顾含青没有选择。 “不知道。”顾含青垂了垂眼睛,又抬眼,“反正他一直都知道我找上他的目的,他当初也说过知道我想要什么。他那么高高在上又骄傲的人,总归不可能不放我走。” 对上纪书桐担忧的眼神,她轻松地笑了笑,“放心吧,我一点都不纠结,我是一定要走的。现在就当是谈场恋爱,好好和他在一起,分开后他还能念着情分。” 让薄谚不来为难她只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道理是这样。可是,她的心里会难受啊。 纪书桐到底没有再说,转移了话题:“快的话六月你就能走了吧?” 顾含青:“是的。” 纪书桐:“青宝,我已经开始舍不得你了。” “该为我高兴才对。” “当然为你高兴。” 接下来几天,顾含青都和纪书桐一起,出去吃饭、看电影。 年初六的晚上,薄谈给顾含青发消息,叫她明天出去。 -顾含青:我发小后天要走了。我想明天再陪她一天,后天送她。 纪书桐学校里的学姐给她介绍了一份兼职,所以纪书桐年初八要回去。 -薄谈:后天什么时候? -顾含青:中午。 -薄谈:我叫车送你们? -顾含青:好。 初八这天中午吃完饭,纪书桐收拾好行李,她们就准备出发了。 她们下楼的时候,车已经在等了。 顾含青本以为薄谈只是叫了司机过来,没想到薄谈人就坐在副驾上。 “你怎么来了?”她惊讶地问。 薄谈:“剪头发了?” 顾含青“嗯”了一声:“就修了一下。” 前天出去玩路过理发店,就顺便把发梢修了一下,短得很不明显。 反正她也没有舅舅。 上车后,纪书桐有点拘谨,想和薄谈道谢。 顾含青提醒:“叫‘二哥’就行了。” 纪书桐:“谢谢二哥。” 薄谈:“你是青宝的好朋友,不用这么客气。” 他的语气很淡,顾含青却听得脸有点热。 薄谈一路上没说话,都是顾含青和纪书桐在闲聊,聊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 春运期间,车站的人特别多。 车开到车站,顾含青和纪书桐一起下了车,送她去进站口。 广场上的风格外大。 “青宝,那我走了。” “好好照顾自己。” 纪书桐抱了她一下,小声说:“你走之前我回来送你。” 顾含青:“好。” 看着纪书桐排队进去,顾含青转身,见薄谈下了车,正站在车边。 她走过去,被薄谈搂进了怀里。 顾含青的脸贴着他的衣服,闻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然后,她的下巴被捏了捏,被修长的手指勾着抬起了头,对上了薄谈的眼睛。 “难得看到你这副样子。舍不得?” 下次再见很可能就是纪书桐送她了,顾含青当然舍不得,心里有点空。 “二哥看到的太多了。”她开玩笑说,“是我要杀人灭口的那种程度。” “是挺多。”薄谈勾了勾唇,还有半句是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的。 温热的气息在寒冬里让顾含青颤了一下。她偏过头与他拉开距离,红着脸瞪他。 薄谈重新把她的脑袋按进怀里,“那就送她去学校。” “什么?” 在顾含青没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又问:“有没有带身份证?” 纪书桐接到顾含青的电话,逆着人群出来的时候还有点懵。 她看到还站在广场上的顾含青,问:“你要跟我一起去?” 顾含青点头:“是的。” 这是薄谈提出来的。 她一开始还以为他只是说笑,没想到他来真的。 他说就当是去玩了。 “上车吧。”薄谈提醒她们。 即使是在春运期间,薄谈也很快搞定了机票。 飞机上,顾含青和纪书桐坐在一起,薄谈像是为了不打扰她们,位置在斜后排。 见纪书桐坐在座位上不知道在想什么,顾含青问:“怎么了?” 纪书桐出站后心情就一直很复杂。 虽然这对薄谈来说是打几个电话就能搞定的小事,但接受的一方真的很难不动心。 “没什么,就是太意外了。”她什么都没说。 落地后有车来接,先把薄谈送去了酒店,然后顾含青和纪书桐坐着车,去纪书桐的学校转了一圈。 还没到开学的时候,宿舍是关着的,但是学校可以进。 南方和北方真的很不一样,路边种的行道树都不同。 逛完学校,纪书桐请顾含青在大学城附近吃了顿特色的。 之后顾含青把纪书桐送到了借住的学姐那里。 明天纪书桐要去做兼职,顾含青大概明天和薄谈在市里逛一逛也就回去了。两人道别。 顾含青回到酒店,按薄谈发给她的房间号找到了房间。 薄谈来开门的时候穿着浴袍,头发还是湿的,显然刚洗过澡。 浴袍系得有几分松垮,露出一片胸膛,眉目经过水汽的洗礼清爽干净。 顾含青进门吹着空调才觉得好受一点,脱下了外套。南方的湿冷让她很不习惯。 薄谈走过来,握住了她冰凉的手,“不难受了?” 他掌心的温度传了过来。 顾含青:“本来也不难受。” 突如其来这么一出,跟来了纪书桐的学校,仓促又不真实的感觉冲淡了离别的感伤。 薄谈看出来她是嘴硬,也没点穿,只是轻笑:“真还没见过你这样。” 顾含青抬头看他,半真半假地说:“哪天离开二哥,我也这样。” 薄谈敛了笑意,眉梢轻挑:“我的面子还挺大。” “当然。”顾含青的眼中带着狡黠。 薄谈调侃:“我怎么不信呢?” 两人的目光相对,那狡黠和调侃都消失,房间里有几秒的安静。 随后,薄谈的视线移向顾含青的唇,抬手用拇指的指腹暧昧地抚过,“还没出正月十五,这张嘴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那就……” 顾含青踮起脚,攀着他的肩膀凑近他的耳边,轻缓地说了两个字。 最后一个字是“我”。 然后,她眼中带着几分得逞的嘲笑,对上薄谈沉下来的眼睛。 她听到了他乱掉的呼吸。 好听的没有,但dirtytalk可以。 她回应了他当初在ktv在她耳边说的那句。 顾含青和薄谈原定是第二天白天去逛逛,晚上回北城的。 但因为第二天顾含青实在起不来,两人改了计划,干脆在酒店里厮混了一天,推后一天回去。 他们回去后没几天,高校的学生陆续开始返校。 a大的返校日是在元宵节的后一天。 返校这天,薄谈把顾含青送到了宿舍,引得不少女生注意。 他大四下学期已经没课了,只剩下毕设和论文。 过了个年,513宿舍的人见面都说自己过年吃胖了。 华盈带动宿舍的人一起运动减肥,但一共也就坚持了三个晚上。第四天就把运动的时间用来打游戏了。 剩下三人也没坚持。 开学一个多星期后,顾含青收到了资料通过、让她去面试的通知。 第29章 29 这个学期对大四的学生来说,充满了紧迫感。 他们不仅要准备毕业,更重要的是,要考虑前程。 物理学这样的基础学科基本上都是要往下再读的,研究生阶段的方向会比较多。 觉得自己不适合学物理的,要么就是毕业后改行,要么就是跨专业考研。 物理学院是a大的王牌院系,在全国也是最顶尖的,想要考a大研究生的数不胜数。 很多人上学期期末已经考研了,邢翰成绩优异,通过推免拿到了本校的offer。最近,他在替导师打听薄谈的想法。 他从导师那里隐约了解到一点薄谈的背景。薄谈那样背景的人,让他接下来一直搞科研或是搞学术怕是有点难,他也没有参加上学期期末的研究生考试,但导师还是希望他能继续读下去的,不管当不当他的研究生。 听到邢翰的打听,薄谈说:“放心吧,会的。” 邢翰觉得可能性不是很大。 他无意中看到不远处的一个身影,拍了拍薄谈:“那不是顾含青吗?” 顾含青也看到了薄谈和邢翰。 她走过来和他们打招呼。 邢翰笑了笑,问:“你怎么在国际部这里啊。” “正好路过。你们呢?”顾含青看向薄谈。 薄谈:“我们也是。” 旁边几个人走过,他们站的地方有点拥挤,薄谈把顾含青拉到身边,挡开了人群。 邢翰默默吃了一嘴口粮,说:“国际部这边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我想起来了,这几天是交换生还有联合培养项目的面试时间。” 顾含青点点头:“好像是的。” “你去上课还是回宿舍?”薄谈问。 顾含青就站在他的身旁,他的手还握着她的手腕。“正要回宿舍。” 薄谈:“那回去吧。我们还有点事。” 邢翰:“对,我们还要出去一趟。” 和薄谈他们分开后,顾含青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她是来面试的,没想到面试出来遇到了薄谈。 晚上,顾含青去薄谈那里,薄谈也没有问起白天在国际部看到她的事。 薄谈从书房出来,看到顾含青正裹着毯子在沙发上看电影。 这是一部整体色调偏蓝的电影,镜头不停地变化,映着顾含青的脸。电影里的主人公像是在经历一场分别戏,女主人公声泪俱下,顾含青的表情却没有一丝变化。 薄谈走到她身边坐下,把她连毯子一起搂进怀里,“在想什么?” 顾含青:“没想什么。” 薄谈抬起她的脸。 顾含青对上他的视线,移开了脸,随后勾上他的脖子,脸在他的怀里服软地蹭了蹭,“谁还没点心事。” 薄谈笑了笑,没有再问。 两人一起看完了电影的结局。 是个悲剧。 面试过后大概一个月就出结果了。 顾含青是在一个很普通的下午收到的通知。 点开邮件,她盯着“恭喜”两个字看了很久。 她把拿到offer的消息告诉了纪书桐。 -纪书桐:终于! -纪书桐:青宝,你终于要得偿所愿了! -顾含青:是的。 纪书桐很为顾含青开心。 隔了一会儿,她又问:你和薄谈说了吗? -顾含青:还没有。 -顾含青:我打算找个机会跟他说。 迟早要说的。 -纪书桐:青宝,你要是有事就找我,我随时等你的电话。 -顾含青:好。 薄谈最近也比较忙,整天整天地在实验室,顾含青见他的次数也不是很多。 在她打算找机会和薄谈说的时候,有一天下午,她遇到了薄诏。 她是在校门口看到薄诏的。 他的车就停在路边,他坐在车里,顾含青从旁边走过,看到了他。 他像是在等人。 她看到薄诏的时候,坐在车里的薄诏也看到了她。 见都见到了,顾含青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大哥。” 薄诏:“我是来找你的。” 顾含青微愣。 第一反应就是和薄谈有关。 薄诏:“上车吧。” 顾含青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 她上车后,司机启动了汽车。 顾含青和薄诏坐在后排,中间隔着段距离。 薄诏的气场很强大,是更加的沉稳、不显山不露水的那种。和他坐一起,顾含青的呼吸都不自觉地轻了几分。 据她所知,薄诏比薄谚大四岁。 他们兄弟两个虽然小时候有段时间一个跟爸爸,一个跟妈妈,但后来关系还可以。 车里安静得有些凝滞,顾含青看向了车窗外。 不知道薄诏要带她去哪里。 薄诏不是薄谚那疯子,总不至于是来找她麻烦的。顶多就是给她一笔钱,要她离开他的弟弟。 车开到了一家私人茶室。老板非常客气地招待他们去了包间。 沏好茶后,老板退了出去,包间里只剩下顾含青和薄诏两人。 顾含青等着薄诏开口。 “我知道薄谈和你在一起是为了找个挡箭牌。” 薄诏的语气太过笃定,像审判一样,顾含青想否认,都觉得自己的否认在他的面前会很苍白无力。 她干笑了一声:“真是瞒不过大哥。” 薄诏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薄谈还有几个月就要毕业了。家里想让他读个,然后接手部分产业,但是他不愿意。” 顾含青:“他是想学天体物理吧。” 薄诏:“为此,他和爸爸没少吵架。我劝过他,也没有用。我找你,是想让你劝劝他。” 顾含青好笑地说:“大哥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她没想到薄诏找自己居然是为了这件事。 薄诏:“你不劝劝,怎么知道你不行?” 顾含青一噎。 当然不行。 他明知道她和薄谈是怎么在一起的,居然还让她去劝薄谈。 他作为亲哥哥都劝不动,她怎么可能劝得动。 薄诏却是说起了另一件事,“过年的时候,我在老太太那里看见你,很惊讶,没想到薄谈会把你带去,还是在那个时候。” 顾含青脸上那因为觉得荒诞而产生的笑意凝了凝。 薄诏注意到她的表情,说:“看来你知道,初三是我们母亲的忌日。他连这个都和你说了。” 顾含青垂眸不语。 薄诏继续说:“我知道你找上薄谈是因为薄谚。你母亲和我们二叔的事我也知道,薄谚为难你一个小姑娘是太过分。只要你去劝薄谈,我就会让薄谚永远不再找你的麻烦。” “另外,车、房、钱,你想要的都可以满足你。”他开出的条件足够直击要害、足够诱人。 之后,薄诏看着顾含青,等待她的回答。 他去了解过顾含青是什么样的人。 顾含青没有让他等多久,抬起头,对上了薄诏的视线,“对不起,大哥。” 薄诏:“为什么?” 顾含青停顿了一下,微微一笑:“就当我又当又立吧。” 帮她摆脱薄谚,薄谈也能做到。 至于别的,车、房、钱,虽然很诱人,但她最初没有想要这些。 她的回答让薄诏有点诧异。 从见到顾含青开始,薄诏始终用高高在上且把她看透了的态度对她,此刻才换了种目光。 “大哥这样的人总不会觉得我不识好歹,为难我吧?”顾含青问。 高帽子都给他戴上了。 “不至于。” 薄诏也没有再说,让司机把顾含青送回了学校。 刚到学校,还在往宿舍走,顾含青接到了薄谈的电话。 薄谈:“晚上跟我去吃饭?” 顾含青:“哪里?” 薄谈:“我们组聚餐。他们都要带女朋友。” 听着他的声音,顾含青想起了薄诏说的那些话。 薄谈补充:“叫上华盈。” 顾含青有点疑惑:“为什么要叫上华盈?” 薄谈轻笑了一声:“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打完电话,顾含青一头雾水。 她回到宿舍,华盈正好在。 “晚上跟我一起去吃饭吗?薄谈他们毕设组聚餐。” 华盈:“啊?” 顾含青说出这句话都觉得很奇怪。他们小组聚餐,为什么要叫华盈去。 谁知道华盈犹豫了一会儿居然答应了。 顾含青察觉到不对劲,问:“怎么回事?” 华盈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说:“那个……邢翰在追我。” 顾含青:“什么?” 聚餐的地点就在学校旁边。 顾含青和华盈到的时候,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个男生去接女朋友了。 她们在两个空着的位置坐下。顾含青的一边是薄谈,另一边是华盈。 华盈的另一边是邢翰。 这位置显然是特意安排过的。 华盈和邢翰坐在一起,气氛就很不一样。 顾含青在桌子下捏了捏薄谈的手,然后看向他。 她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薄谈安抚地反握住了她。 今晚这个聚餐基本上是为邢翰凑的。 过程中,顾含青也看出来,邢翰和华盈基本要成了。邢翰也很主动,很照顾。 吃完饭,大家就散了。 邢翰和华盈假模假样是顺路,一起走回宿舍。 顾含青和薄谈也走了,没有拆穿他们。 直到回到了薄谈住的地方,顾含青还处于惊讶之中。 “没想到华盈那样性格的人会有这么不好意思的时候。”她感叹。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居然一点都没告诉我,打电话的时候也不说。” 薄谈像是早就知道她回来和他计较,在她背上的手揉了揉她的发尾,“邢翰怕成不了,不好意思说。” 顾含青:“华盈愿意来聚餐,应该是要成了。” 薄谈:“差不多。” 顾含青抬头看他,调侃说:“没想到二哥还做月老做的事。” 薄谈:“省得他酸。” 顾含青在他的下颌亲了一下,问:“这样酸么?” 薄谈按着她的后腰,“还有更酸的他没看到。” 顾含青失笑。 笑过之后,她认真看着薄谈。 薄谈捏了捏她的耳垂,“怎么?” 顾含青:“下午的时候你哥找我了。”她的语气很平静,好像在说下午吃了什么。 薄谈:“他找你说了什么?” 他的语气也很平静,但顾含青感觉到他捏着她耳垂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 “你应该猜到了。”她说。 薄谈轻笑,手滑到她的下巴,“你要劝我?” 他的眼底带着浅浅一层笑意,但好像随时都会淡下去,消散于无。 顾含青摇了摇头。 薄谈眼中的笑意深了几分,指腹轻抚,半真半假地试探:“为什么不劝?我哥应该开了很丰厚的条件。” 顾含青别开头,不去看他,“就是不想劝。” 那是他想做的事。 或许他最后没有成功坚持,但她还是不想劝。 她想,至少在这件事上她是能一直和他站在一起、不背离他的。 我给你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虽然这微不足道。 虽然你可能会不屑一顾。 薄谈看着她,眸光动了动,收敛了笑意。他抬手去挑她的下巴,让她的脸抬高。 顾含青先是躲开了第一次,又躲第二下。 薄谈察觉到了,替她撩开耳边的头发,问:“怎么了?” 顾含青不语,较劲似的不想让他看到脸。 薄谈俯身低头,凑近亲她的嘴角。 他弯得那么低,顾含青已经不能把头低得更低了。她想把头转到另一边,却被薄谈按住了后颈,转不了。 薄谈耐心地亲着她的嘴角,直到顾含青卸下坚持和防备。 这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吻,从未有过。 每一下触碰都在照顾着顾含青的感官。 顾含青软在他的怀里。 薄谈环着她的腰,支撑着她。 这么长时间,他对她喜欢他亲她哪里了如指掌。 松开她的唇,亲了亲她的眼皮,他的吻沿着她的侧脸落到她的耳畔,舌尖轻轻挑着她的耳廓,温柔呢喃:“青宝。” 低冷的声线为她染上热意,钻进她的耳朵里,酥麻到骨子里。 顾含青颤了颤,抓住薄谈胸前的衣服。 她的反应让薄谈勾了勾唇。 他继续逗弄着她的耳朵。 顾含青却睁开了眼,在让她沦陷的愉悦里努力找回了一丝清明。 她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指尖泛白,想借此找回更多理智。她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是模糊绵软的:“薄谈,我们结束吧。” 薄谈眼底沉了一下,随后勾着唇抹了抹她的嘴角,附耳过去:“什么?” 呼吸相触、耳鬓厮磨,他们像交颈的鸳鸯。 在这种缠绵蕴藉里,顾含青的声音又清晰了几分:“我要走了。” 第30章 30 短暂的沉默后,薄谈去看顾含青的脸。 两人还保持着呼吸相闻的亲密距离,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没有变化。 他看着顾含青,语气很淡:“那个联合培养项目?去美国?” “原来你知道了。”顾含青惊讶地看着他。 说话间门,她的一缕头发从耳边滑落,薄谈替她撩上去,“上次在国际部遇到你,后来打听了下你们院的单名,很容易知道。” 顾含青垂下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一直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原来他都看在眼里。 “一定要走?”薄谈问。 顾含青:“嗯。” 薄谈:“你留在国内,薄谚一样不会再为难你。” 顾含青摇了摇头:“可是我不想再仰人鼻息、看人脸色了。” 直到这个时候,薄谈终于松开了顾含青,两人拉开距离。 他轻笑了一声,霜冷的声音带着讥讽:“原来你一直在看我脸色。” “你和薄谚当然是不一样的。”顾含青说,“只是我其实更加自私、敏感、脾气大,嫉妒心也很强,一点也不懂事。” 说到这里,顾含青笑了笑,看着薄谈:“最开始二哥就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也知道我们会分开的。二哥不会是喜欢上了我,不舍得放我走了吧?” 她眼里带着调侃和得意。 薄谈不为所动,语气平静地说:“不用这么激我。” 顾含青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是的,不用激他的。 她知道他会放他走的。 他就算知道了她申请了联合培养项目要出国,这段时间门也一点都没提。他早就把她看透了,甚至连她心里的那一丝不舍也看到了。 他继续与她亲热、厮混,暗中掌控着一切,耐心地等她自己纠结,然后放弃。 他是那么骄慢、高高在上的人,刚才那两句挽留的话已经是他弯腰的极限。 他更不可能强留她。 那样对他而言和低声下气没什么区别。 薄谈:“现在不早了。你再好好想想,还是要走,明早送你回学校。” 顾含青垂了垂眼睛:“好。” 这一晚,顾含青住在了客房。 这还是她第一次住这里的客房,空荡荡的,被子也冷,气息陌生。 丝毫没有睡意,她拿了烟盒离开房间门去了阳台。 没想到薄谈也在阳台。 阳台没有开灯,夜幕之下,他的轮廓冷寂。 顾含青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还是走过去,靠在了围栏上。 她没有顾忌薄谈,点上了烟。 吐出一口烟后,她开口:“之前我知道你不喜欢烟味,只能偶尔偷偷抽上一根。” 现在不用再考虑这些了。 薄谈倒也没阻止她,“少抽,对身体不好。” 听到这句话,有一瞬间门顾含青开始怀疑他一直不喜欢她抽烟是不是不只有不喜欢烟味这一个理由。 但都不重要了。 又猛地吸了口烟后,顾含青凑近薄谈。 她踮起脚,还没来得及碰到他,他就偏过了头。 薄谈勾了勾唇,眼神很淡地看她,“顾含青,你都要跟我结束了,我为什么还要上你?” 黑夜里,在他们胡闹过很多次的阳台上,远处是软红香土、繁华夜景,顾含青望着他:“分/手/炮也不要么?最后一次。” 倏地,薄谈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扯得几乎贴上他。 顾含青手上的烟没拿住,掉到了地上。 薄谈的声音响起,语气有点痞:“你觉得分/手/炮我还会不会顾及你的感受?” 顾含青的手臂被他抓得很疼。 他平时就算是很强势的时候,只要她服软、撒娇,他都会亲她、安抚她。所以每一次对顾含青而言也是极致的享受。 薄谈轻讽:“觉得我就这么精/虫/上脑,离不开女人?” 他推开了她,转身离开阳台回了房间门。 顾含青在原地站了会儿,也回了客房。 她坐在床头,昏昏沉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就亮了。 倒计时走到了最后。 顾含青出房间门洗漱。没过多久,薄谈也从房间门里出来了,一身懒倦。 看见顾含青,他问:“想好了?”他的语气里没有了昨晚的讥讽。 顾含青点点头。 薄谈:“还是要走?” 像是神在给想要离开他庇护的人最后一次机会,让她不要后悔。 顾含青:“是。” 清晨真是格外安静。 薄谈去洗漱,顾含青去卧室的衣帽间门收拾东西。 可能是因为早就料到要有这么一天,她留在这里的东西不多,衣服就几身。 等薄谈洗漱完,顾含青的东西也收拾好了。 视线对上,薄谈开口:“薄谚就算知道我们结束了,也不会阻挠你出国。他以后也不会再为难你。” 他给了她想要的。 顾含青:“好。” 薄谈:“需要钱的话也可以跟我说。” 顾含青:“谢谢二哥。钱够了。” 当初卖掉薄杉给的房子,给她妈妈治病,还剩了一些。她一直存着没动,足够负担她出国的学费了。 接下来是一阵安静。 该说的都说完了。 “司机在下面,让他送你回学校。”薄谈的语气恢复到他们最初见面的那晚,疏离淡漠。 顾含青终于挤出了一个笑容,向他道别:“再见,薄谈。” 不管是一场游戏,还是一场绮丽的梦,总有结束的时候。 无尽的虚空才是她人生的常态。 坐车回学校的路上,顾含青很安静,一直看着车窗外。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她好几眼,后来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顾小姐,你们吵架了?” 隔了几秒,顾含青回答:“没有。” 司机看了看她,没有再多说,只是提醒:“格子里有纸巾。” 车很快开到了学校。 现在才七点出头,距离上课还有将近一个小时,校门口很清冷。 这么长时间门,顾含青和司机也很熟了,知道司机姓周,有一对双胞胎女儿。 下车前,她和司机道别:“周师傅,再见。” 周师傅安慰她:“年轻人之间门磕磕碰碰,有吵架正常的,过会儿就好了。不要不开心。” 顾含青点了点头:“好。” 都会过去的。 接下来几天都很平静,顾含青每天除了上课、做作业外,还要为出国做准备。 邢翰这边正沉浸在谈恋爱的快乐里,是快乐到没事就会傻笑的地步,身上每天都冒着粉红泡泡。 那晚聚餐过后,他和华盈在一起了。 快乐了好几天后,他察觉到薄谈的状态好像不对。 一天从实验室出来,他决定暂时放下和女朋友聊天的手机,关心下好朋友。 “你这两天怎么了?” 薄谈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问:“什么怎么了?” 可邢翰就是觉得他不对劲。 虽然他以前也话少,但和这几天的话少不一样。 还有,他以前从来不会填错数据。 邢翰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薄谈不说,他也没办法撬开他的嘴。 “对了,这几天怎么都没见到顾含青?周五晚上叫上她和华盈,我们一起吃饭吧。” 薄谈:“不了。” 邢翰:“你们周五晚上有事啊?那改天。” 薄谈:“不是。我们分手了。” 邢翰:“什么??” 和薄谈分开后,邢翰马上给华盈打电话。华盈也是一样的反应。 她看向正对着电脑的顾含青,非常震惊。 打完电话,华盈看着顾含青,心里在措辞怎么开口问。 顾含青早在她和邢翰打电话的时候就察觉到她的视线了。 她转头对上华盈的视线,问:“有什么想问的?” 华盈犹豫了一下,问:“你和薄谈……” 顾含青:“分手了。” 她这句话让谭朝月和郭玉也放下了手上的事,看向她。 华盈不解地问:“怎么会?那晚聚餐不还好好的吗?” 顾含青:“就在那之后分手的。” 这也太突然了,一点预兆都没有。 华盈和邢翰一样,都是想在中间门劝他们和好的。 郭玉和谭朝月也跟着劝。 顾含青笑了笑,说:“我申请了联合培养项目,这个学期之后就出国了。” 这句话说出来,三人都愣了一下。 华盈还想劝,被谭朝月用眼神制止了。 要出国就和简单的吵架不一样了,或许这才是他们分手的原因,没那么容易调和。 郭玉:“这也太突然了。” 顾含青:“之前没确定,也就没和你们说。现在定下来了,我正打算找个机会告诉你们。” 每个系申请交换和联合项目的名单出来后,顾含青要出国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 她和薄谈在一起的事很多人都知道。现在她要出国,有人猜他们分手了。 每到毕业季总会有情侣分手。况且,很多人本来就不觉得他们能在一起多久。真分手了也不意外。 反正什么样的猜测都有。 顾含青出国是在六月底。 趁着郭玉放假回家之前,她请513宿舍的三人吃饭,邢翰也来了。 他们默契地没有提薄谈。 顾含青出发这天,纪书桐和她一起去的机场。 从车上下来拿了行李后,顾含青看向了某处。 纪书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一排停在路边送客的车。 “怎么了?”她问。 顾含青收回了目光:“没什么。” 纪书桐陪顾含青去打印了登机牌,托运了行李。 到了过关的地方,两人终于要分开。 纪书桐的眼睛红了起来:“青宝,你终于要得偿所愿离开这里了。” 她们认识这么多年,互相陪伴对方经历了最难的时刻,早就像亲人,但还是会有分别的时刻。 但分别是为了各自走上更好的人生,就像她去南方上了大学,就像她要出国。 虽然不舍,但纪书桐由衷地替顾含青开心。 她抱住了她:“出国了就争取留在那里,再不要再回来了。” 从此离那些人都远远的,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仰承鼻息。 顾含青哽咽:“好。” 纪书桐:“你家的房子我会每年去打理的,每年也会去给叔叔阿姨扫墓。你放心。” 顾含青:“交给你,我是放心的。” 纪书桐:“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攒了机票钱去看你。” 顾含青:“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可以学学做饭。” “青宝,再见。” “再见。” 她们以后都会过得更好。 和纪书桐告别后,顾含青过安检、过关、登机。 随着机舱里的安全提示响起、随着飞机起飞,她终于要离开这操蛋的北城了。 她看着舷窗外越来越小城市,想起刚到机场时看到的那辆车。 那是薄谈的车。她不会认错的。 自从那天早上从薄谈住的地方离开,她就再也没见到过他。就算他们同在一所学校,也没遇到过。 其实她很怕遇到他。 因为她不知道如果碰上他的挽留、哪怕是一句“能不能不要走”,自己还能不能依旧那么坚定。 好在他不会。 不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在机场。 或许是来送她的吧。 又或许是在给她最后的机会。 都不重要了。 旁边的姐姐给她递了张纸巾。 顾含青愣了愣,接过。 “别难过了,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想见的人也总会再见。” 顾含青:“谢谢。” 也许他们此生再也不会见了。 擦过眼泪之后,顾含青戴上了耳机。耳机里传来音乐。 就像歌词写的那样: llsdoe. 她会好的。 神明在上,我无数次失控的心跳都可以证明,我虽然是为了利用才靠近你,但也爱上了你。 第31章 31 立冬刚过,北城的平均气温就只有十来度了。 天气预报说,这两天有大风。 一个月前,顾含青导的电影上映。 没有扛票房的主演,也没有大制作,电影却在竞争激烈的国庆档里杀出重围,成了国庆档最大的黑马,票房口碑双收。 今晚,主创们约了聚餐。 除了在外地拍戏的男主角,在北城的几个演员,还有制片、执行导演、编剧之类的都来了,电影宣传期人都没那么齐过。 饭桌上,大家回忆着拍摄期间的那些事,仿佛还在昨日,但其实已经是去年的事了。 其实大家更想聊这两天网上传的八卦。虽然他们是一个圈子的,但很多八卦也是要网上看的。 这几天,网上疯传顾含青和男主角的绯闻,还有说男主角是被顾含青潜过,才能演上主演的。 潜是肯定没潜,这点他们都清楚,但凡动动脑子就知道不可能。 但两人有没有事就不知道了。毕竟男主角那时候明显是对顾含青有意思的。 大家很想问,但在一个剧组共事过,都知道顾含青在工作之外话不多,性子冷,也不好意思问。 顾含青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听着饭桌上的人聊天。 她看得出来好几个人想找她说话,多半是因为八卦。 他们不问,她就当没察觉到。 坐在她左手边的是制片人,姓王,三十五岁,大家平时都叫他“王哥”。 王哥笑眯眯地对顾含青说:“你的个人招牌以后是立住了。” 在这部电影之前,国内的观众是不知道顾含青的,业界的人也就知道她拿过学生奥斯卡,入围过几个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 最近顾含青的新电影正在启动,还没开始选角,收到的演员资料就多得像雪花。 提到个人招牌,顾含青顺便就和王哥聊了下正事,“我下午刚和编剧老师聊过,一致觉得剧本还要打磨。编剧老师那边的问题还得王哥你解决一下,科幻题材要严谨,需要专家顾问。” 她下部片子的跨度很大,是科幻。 王哥在圈子里人脉很广,人虽然沾染了些这个圈子的习气,但也有几分情怀在,上一次合作也很愉快,两人继续合作新片。 王哥:“行。找顾问的事也包在我身上。” 顾含青笑了笑,举起杯子:“辛苦王哥了,我以茶代酒。” 王哥和她碰杯:“客气,都是为了片子更好。” 又坐了一会儿,顾含青就起身和其他人打招呼先走了。 她还得去接人。 离开包间没走几步,顾含青被跟出来的人叫住。 “青姐。” 跟出来的是片子里的男三,叫高溪。 顾含青转身:“你有事?” 光洁的地面映着她的影子。她今天穿了件大衣,底下是高筒靴,露着大腿。 高溪向她走近,直到打破正常的社交距离才停下。 顾含青也不动,就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等他开口。 高溪殷勤地:“青姐去哪里?我送你吧。” 顾含青:“用不着。” 其实拍戏的时候顾含青和高溪闹得不怎么愉快。 高溪二十岁出头,练得一手看人下菜碟的本事。 那时候顾含青还是个在国内没名气的小导演,根本没被他放在眼里。 不仅如此,他还仗着背后有点小资本,在片场乱来,加戏改剧本,想法特别多。 顾含青也没惯着他,后期的时候不能用的镜头全都剪了,一帧都没给他多留。 听王哥说他那时候气得跳脚。 但就算这样,他也吃到了不少角色红利,最近人气都上升了不少。 他这次的目的显而易见,想在她的新片拿一个角色。 高溪被拒绝也没不高兴,更认真地摆出粉丝觉得他最好看的表情,“青姐,之前是我不懂事。外面这么冷,还是让我送你吧。” 顾含青勾唇一笑。 高溪被晃了眼。 就在他以为自己有戏的时候,顾含青开口:“你不会觉得我那么不挑,什么歪瓜裂枣都下得去嘴吧?” 高溪表情一僵。 说话间,顾含青余光看到不远处的转角有两个人。 她皱了皱眉看过去,见其中一个还是熟人,魏时明。 见被发现,魏时明笑着朝顾含青招了招手打招呼。 “遇到个熟人,我先走了。”顾含青丢下这句话,向魏时明走去。 魏时明:“含青妹妹,这么巧。” 他怀里还搂了个女人,顾含青看着有几分眼熟,像是哪个小明星。 “是挺巧,让你看出了好戏。” 魏时明笑了笑。 刚才那一幕让他想起很多年前那晚自己在a大小树林吃的瘪。 妈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记得那么清楚。 不过那个小演员是不行,换他是顾含青也吃不下去。 之前有个那么好的,比起来这个确实是歪瓜裂枣。 魏时明:“正好碰上,我们聊几句?” 顾含青和魏时明还有那个小明星一起去了一个包间。 她两个月前才遇到过魏时明一次。 在那之前,她以为自己回国后离那个圈子很远。 多年过去,魏时明看起来比当年稳重了一些,但骨子里没变。 转眼这些公子哥一个个都成了北城响当当的人物,手里掌握着各种产业、资本。 原来魏时明要和她聊的是身边这个小明星,把小明星介绍给了她。 明明上个月他身边带的还不是这个。 顾含青和她闲聊了几句,得知她的演艺经历。 之后,魏时明让人家出去了。 包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顾含青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还把人支出去了。 魏时明好奇地问:“听说你有个女儿?” 没想到是问这个。 顾含青挑了挑眉:“魏公子这样的忙人也关心娱乐圈的八卦?” 魏时明当然不关心。 只是最近顾含青的名气挺响,身边的女人也总提到她。 而且,因为某些他们这圈人众所周知的原因,知道她回国后,他们都挺关注她的。 顾含青有女儿的事也是最近这一周才有人传的,但还都只是传闻。 网上有放出过她抱着一个小女孩的照片,但只有背影,也有人说不是她。 他们好歹认识这么多年,魏时明一眼就认出那是顾含青。 他当时还和几个人猜,这孩子会不会是二哥的。 但后来算了算,时间也对不上。 顾含青只是导演,不是什么明星,最近片子火才稍微有点关注度的,网上没那么多关于她的信息,也就没法再证实。 这次碰上,魏时明就忍不住问了。 顾含青淡淡地说:“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临走前,她提醒:“把那个女孩子的资料发给我看看。” 看归看,她可没承诺什么。 碰上想往她这边塞人的,她都是这么敷衍的。 在她打开门要走出包间的时候,魏时明问:“二哥这两天就要回来了,你知道吗?” 顾含青的脚步顿了顿,按在门把手上的指尖泛白。 今晚的风果然很大,路边的落叶都被卷上了天。 顾含青开着车上了通往机场的高架。 车里的音乐刚好放到《sofaray》,她下意识地想切歌,手都按上去了,又没切。 刚去美国那两年,她根本听不了这首歌,一听眼泪就会控制不住,后来就好了。 当年离开,她也是走的这条高架。她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北城。 这个点高架上车还很多,川流不息。 车里响着副歌: god,iresofaray. 去美国上完两年本科后,她申请了纽约大学电影电视系的研究生,两年研究生读完又在美国工作了一年。 那五年时间,她和国内的联系只有纪书桐以及华盈、郭玉、谭朝月。 她们都很默契地没再和她提过薄谈。 她也就再也不知道薄谈的消息了。 直到在美国的第四年,她偶然在街头遇到了钟婧。 钟婧的变化很大,她都没认出来,还是钟婧叫住了她。 异国再遇,以前那些恩怨都化作了感慨。两人坐下来聊了会儿天。 她们两个会认识是因为薄谈,聊天也总绕不过他。 钟婧似乎对她和薄谈会分手一点也不意外。 从钟婧口中,她得知薄谈正在英国读博。 顾含青听到这个消息是高兴的。 他在英国读博,说明他做成了他想做的事,实现了心愿。 她当初的不背离也更有意义。 钟婧:“说起来,当年还要谢谢你骂醒我。女孩子最重要的还是爱自己。” 顾含青笑了笑。 分开的时候她们加了微信。 通过朋友圈,顾含青看到钟婧的生活丰富多彩,几任男朋友都很帅。 她们会约出来吃饭,不过次数不多,一年也就两三次。 也是从钟婧那里,顾含青知道薄谈博士毕业后又留在剑桥做博后。 去年,顾含青因为某些原因,回了国。 一回国,她就在片场待了好几个月,又在机房好几个月,后来又去了南方玩,今年上半年才重新定居北城。 两个月前,她偶然遇到了魏时明。 魏时明看到她很惊讶:“顾含青,你居然回来了?” 那时候她和魏时明聊了几句,魏时明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你当年可真行、你居然还回来。 从魏时明那里,顾含青意识到,她似乎成了薄谈的一个禁忌。 第32章 32 顾含青开到了机场的地下车库。 在她下车关车门的时候,前面一排也有个男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下车了。 顾含青听到了男人的声音,竟然有几分耳熟。 男人刚好偏了偏头露出侧脸,她辨认出那是褚辰。 北城的熟人都在这一晚遇到了,没有比这更巧的事。 走在前面的褚辰没有注意到她。顾含青也不想让他注意到,就放慢了脚步,和他隔开一段距离。 这一片停车区空旷又安静,褚辰讲电话的声音总能飘过来。 “薄谚他们都已经到了。” “我?我在机场呢。薄二的航班应该快到了,我接了他就去。” “他不喜欢乱七八糟的人,有些就别来凑热闹了。就咱们自己人,今晚好好给他接风。” 原来薄谈今晚就回来了。 看来魏时明不在那个圈子的中心,消息还是有点滞后。 顾含青握在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纪书桐打来的。 她应该已经到了。 顾含青接通电话,拐到了另一条过道。 打着电话的褚辰听到身后有声音,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个身影一闪而过。 给薄谈接风的地方是他们自己人开的。 今晚包间里的都是在北城叫得出名字的人。平时都是被人巴结的主,此刻正一口一个“二哥”,叫得热络。 薄谈刚下飞机就被褚辰接了过来。 这些年,薄谈有时候会回来,但也不是都有时间聚,难得人这么齐。 好在薄谈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往后时间多得是。 酒过巡,几人聊地皮、聊生意、聊女人。 薄谈作为今晚的主角,自然没逃掉,喝了不少。 他一身懒倦地坐在那里,手腕上的表泛着金属的冷色,与他身上的清冷一致。这么多年过去,他五官里的一丝少年气早已褪去,轮廓愈发成熟。 褚辰晃了一圈,又坐到薄谈的身边,“今晚回去看老太太吗?” 薄谈:“太晚了,明天去。” 褚辰点点头:“也是,老人家可不像我们。” 薄谈看了看褚辰,看出他有话想说,问:“怎么?” 褚辰:“我去接你的时候在机场的停车场看到……那谁了。” “那谁”是顾含青。是在薄谈面前不太能提的人。 当年褚辰知道顾含青走了还是一次酒局上。他见薄谈一个人来的,就问顾含青哪儿去了。毕竟他基本上都带着她。 薄谈轻描淡写地说,他们分了,人去美国了。 褚辰那时很惊讶:“怎么突然就去美国了?” 薄谈:“她想走就让她走了。” 那段时间薄谈虽然一个字也没提过,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好,也就没人再在他的面前提顾含青,给他找不痛快。 “顾含青”这个名字也渐渐成了禁忌。 后来,褚辰慢慢琢磨出来顾含青和薄谈之间是怎么回事了。 他每次想到顾含青,都还是她在薄谈怀里顺从体贴的样子。 说走就走,这女人可真行。 此时的顾含青已经接了纪书桐回老房子了。 纪书桐毕业后进了广告公司,后来是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 最近有猎头找,她打算跳槽,就顺便给自己放了个假。 “这个给你。”顾含青拿出两张签名照,递给纪书桐。 纪书桐有两个喜欢的明星,之前跟顾含青提过一嘴。上个星期的一个活动上顾含青正好遇到,就帮她要了签名照。 纪书桐没想到能那么快拥有,非常激动:“啊啊啊青宝,我爱你!” 顾含青:“有机会带你见他们。” 纪书桐:“好!!” 纪书桐还没有吃晚饭,顾含青去厨房给她煮速冻饺子。 饺子还是她上次回来的时候买的。 她回国后没有住在这里,只是偶尔想安静的时候会回来。 路过客厅的一角,顾含青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当年楼上的水管爆了,水漏到我们家,是不是把这边的墙泡烂了,你找人重新刷了?” 那时候顾含青才到美国两个月,楼上的阿姨联系她,说她家的水管爆了,估计漏水漏到了她家。她又打电话给纪书桐。 这房子已经有些年头了,墙也没有那么白了,重刷的地方颜色却和之前的很相近,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还是上次回来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 纪书桐还沉浸在拿到签名照的喜悦里:“墙?” 顾含青疑惑:“你不知道?” 纪书桐放下照片,“啊,我想起来了,是的。当时我人在学校嘛,回不来,就发了个朋友圈问有没有北城的人能帮忙。华盈就联系我说可以让邢翰来帮忙。邢翰让人弄的。” 她一下子解释了一大堆。 顾含青看着她:“真的是这样?” 纪书桐点头:“邢翰后来和我说了,但我忘了。你一说我才想起来。” 纪书桐:“青宝,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顾含青:“我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她们认识这么多年,彼此之前太熟悉了,纪书桐有事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纪书桐说:“其实……那次是薄谈来处理的。” 顾含青愣了一下。 他怎么会来。 当年在机场,他给了她最后一次回头的机会,她只当作没看到他的车。 他应该是生她的气的。他那么矜骄的人,怎么会来。 纪书桐看着顾含青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那天本来是邢翰要过来的,然后他临时有事,又无意中和薄谈提到了一句。薄谈就说他来。我后来知道也挺惊讶的。”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我当时没提是怕你又难受。” 顾含青是薄谈的禁忌,薄谈也是顾含青的禁忌。 提也提不得。 顾含青扯了扯嘴角,语气里带着几分释然:“算了,那都是七年前的事了。” 和她提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之后,顾含青去厨房煮饺子了。 她一个人在厨房望着锅,走了几次神,水开了都没反应过来。 吃完饺子,纪书桐去洗了碗。 从厨房出来,她坐在窗口点了根烟。顾含青抱了热水坐在窗台上。 “没想到你真的把烟戒了。”纪书桐感叹。 之前顾含青休息的时候去她那里玩,跟她说在国外把烟戒了,她一开始还不相信。 后来发现她真的戒了。 顾含青:“你也戒了吧,对身体不好。” 纪书桐:“那你压力大的时候怎么办?在片场应该压力会很大吧?” 顾含青开玩笑说:“那就骂人。” 纪书桐跟着笑了。 其实顾含青还挺喜欢压力大那种感觉的,那时候脑子里被装满,想不了别的。 呼出一口烟后,纪书桐看着窗外的月亮说:“青宝,我们都凭本事回来了,真好。” 顾含青:“是的。” 想当初她们走的时候都很狼狈。 纪书桐:“我现在不回北城不是为了躲避任何人。我的情绪不会再受那个家的影响。还有那些霸凌过我的人,要是换成现在,我一定送给他们每人一个耳光。” 她们当时太弱小了,只有逃离,这一种办法。 现在的她们不会了。 纪书桐回来的第二天,顾含青在网上刷到一篇旅行攻略。 她和纪书桐看了都很心动,两人商量了一下,难得她俩都有时间,择日不如撞日。 于是两人订了机票和酒店,简单地收拾了行李,隔天就出发了。 她们在外面玩了小半个月。之后纪书桐回南方上班了,顾含青也回了北城。 回来休息了两天,她接到王哥的电话,说是顾问找好了。 “这么快。”顾含青从老房子里的沙发上坐了起来。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办的事。” 王哥贫了两句,又说:“顾问老师在研究所工作,之前一直在国外,专门搞天体物理的。卡文迪许实验室知道吧?他之前就在里面。” 顾含青:“不知道。” 王哥:“……不知道也正常,我一开始也不知道。隔行如隔山嘛,顾问老师肯定也不懂镜头知识。” 顾含青失笑:“那是。” 王哥:“你明晚有没有空?我们组个局,和顾问老师见见?” 顾含青:“行。” 翌日,顾含青睡到自然醒,然后去了城南。 回国后,她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城南的公寓,那里交通比较方便。 傍晚,她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开始收拾,准备去赴饭局。 王哥打电话来的时候她正要对着镜子涂口红。 王哥:“准备准备啊。” 顾含青开着免提,一边涂,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准备着呢,马上就能出门了。” 顾问老师对电影来说非常重要,她很重视这次见面,认真化了个妆。 王哥那边说了句“那就行”。 “对了,还得提醒个事儿。顾问老师应该比较严肃,跟咱们又不是一个圈子的,咱们一会儿说话要注意点,有些平时聊的也不能聊。” 尤其是他听说人家背景还不一般,不是他们这种人轻易够得着的。 而顾含青行事比较肆意,说话荤素不忌,指不定就把人冒犯了。 电话这边的顾含青说:“搞学术的人嘛,理解的。” 看来顾问老师年纪不小了。 顾含青看了看镜子里自己刚涂好的口红。 挺网 第33章 33 顾含青到包间的时候,王哥、编剧老师,还有其他人都到了。 王哥正要出去。 他说:“顾问老师到了,我去接一下。” 顾含青点点头,在王哥出去后,坐到了编剧老师的旁边。 编剧老师是个比顾含青大一点的女人,也就三十岁出头。 顾含青坐下后,两人聊了下剧本,之后又聊到顾问老师。 顾含青:“你见过顾问老师了吗?” 编剧老师:“没有,就是在微信和邮件里聊过。” 顾含青:“听说很严肃?” 编剧老师点头:“好像是有点,惜字如金的。不过专业很厉害,前几天我把分场大纲还有前面改好的几场发给他看,他今天就把反馈发我了,速度那么快,估计是熬了夜的。” “搞科研的人可能都习惯熬夜了。不过我们这个不急,下次记得和老师说可以慢慢看。年纪大了的人还是要少熬夜。” 顾含青心底是对搞科研的人很敬佩的,也不想给人家增加多少负担。 编剧老师疑惑地问:“你听谁说人家年纪大的?” 这下轮到顾含青疑惑了:“难道年纪不大?” “我听说人家离三十还差点呢。” “这么年轻?” 顾含青的话音刚落下,包间的门被推开了。 王哥的声音传来:“来了来了。” 顾含青转头看了过去。 王哥带着人进包间,给大家介绍说:“这是薄谈,薄老师。我们组的顾问。” 包间里的人都已经礼貌地站了起来。 “薄老师,咱们坐。”王哥带着薄谈入座。 薄谈入座,往旁边扫了一眼。 王哥介绍说:“薄老师,这是咱们的导演,姓顾,叫顾含青。” 他顺带着把顾含青的履历介绍了一下,主要是上个月上映的电影。 王哥一边介绍,一边朝顾含青使眼色,想叫她和人家打招呼。 平时挺玲珑一人,也不知道怎么了,现在一动不动,跟木头似的。 顾含青怎么也没想到王哥请来的顾问会是他。 “含青?”王哥这边已经开口提醒了。 倒是薄谈先向她打了招呼:“你好。” 语气疏离冷淡,像对陌生人。 顾含青回过神来,对上那双比当年更加凝寂的眼睛,微微一笑:“薄老师好。” 她的手与他轻轻一握就松开。那微凉的指尖比今天的风更让人瑟缩。 王哥又向薄谈介绍起了别人。 一一打过招呼之后,王哥问:“薄老师,喝酒吗?” 薄谈:“可以喝一点。” 到顾含青这边,顾含青说:“我就不喝了,今天胃不太舒服。” 她怕自己喝多了失态。 顾含青平时喝得就少,王哥也没勉强。 有了酒,场子很快就了热起来。 顾含青的右手边是编剧老师,左手边是薄谈。薄谈的另一边是王哥。 她的余光里始终能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和一截白色的衬衫。 在演艺圈的,大部分都很能喝,不能喝的也能练出来,而且酒桌上还有很多习气,论资排辈、先干为敬那都是最基础的了,有些新人为了个机会都是不要命地喝。 今晚这个饭局还好,都是组里的人,没那么多为名为利的事。 顾含青还是看出来,大家今晚都收敛了不少。 大概是因为薄谈一身矜贵冷漠的气质,让人觉得不好冒犯。 他们却不知道,薄谈什么样的场子没见过。 王哥再一次看向了顾含青,见她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要她今晚收着点也不是这么收的。 直接成发呆了可还行。 另一边,有人问起了薄谈本科是在哪里上的。 薄谈:“a大。” 编剧老师听到,碰了碰顾含青的手臂:“你本科不也是a大的?你和薄老师是校友啊。” 顾含青抬眼。 王哥终于找到机会让顾含青说话了,“你们应该差不了多少,也许在学校里见过呢。” 顾含青还没开口,就听到了旁边薄谈说:“两个系离得远。” 另一人“咦”了一声:“薄老师知道青姐是什么系的?” 顾含青顿了一下。 那人旁边的说:“这不废话嘛。薄老师肯定是物理的,青姐肯定是艺术系的呀。” “对对对,我喝糊涂了,反应慢。” 顾含青笑了笑:“确实,两个系离得远,几乎没有机会碰上。” 说完,她拿起筷子去夹菜。 筷子刚要碰上,旁边伸出一只冷白的手转了下转盘,然后两根手指点在上面,定住了转盘。 顾含青筷子下的菜就变成了另一道。 低冷的声音传来:“胃不舒服就吃点清淡的。” 一句话让顾含青险些拿不住筷子。 她只是机械性地夹菜,根本没注意刚才夹的是什么。 “谢谢。”她随便夹了一筷子。 点在玻璃转盘上的手收回。 王哥笑眯眯地说:“果然还是校友亲呐。” “……”顾含青想让他闭嘴。 在顾含青的心不在焉里,饭局终于要结束了。 在大家的刻板印象里,薄谈这样的人不会跟他们闹哄哄地二场,他们也不太好意思拖人家太久。 离开包间的时候,顾含青慢吞吞地落在了最后面。 前面的王哥问:“薄老师怎么回去?要不要我找人送你?” 薄谈:“不用。我有车接。” 王哥:“那行,薄老师注意安全。” 看着那个身影离开,顾含青松了口气,紧绷着的弦松了几分。 她叫住王哥:“王哥,我有事和你说。” 两人走到一边,王哥问:“你今天怎么了?魂不在身上似的。” 顾含青随便找了个理由:“可能是没休息好。” 她又说:“我们能不能换个顾问?” 王哥:“好好地为什么要换顾问?” 顾含青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说。 王哥:“我们都谈好了啊,保密合同都签了。薄老师挺好的,你们不还校友吗?” 顾含青一时找不到正当理由。 她现在脑子都是迟钝的。 她泄气地说:“不用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王哥:“……” 怎么像喝了假酒。 顾含青:“我先回去了。” 王哥不放心地叮嘱:“路上慢点啊。” 顾含青和其他人道了别,一个人去了地下停车场。 打开车门坐进去后,她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 盔甲卸去,只剩满身颓唐。 听说薄谈回来后,她不是没想过可能会遇到他,但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 不期然看到他走进包间时,她的脑中轰然一片,然后只剩下空白。 接下来她所有的说话和动作都是在靠本能进行了。 现在她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吃饭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只记得那句“你好”。 这些年只在钟婧的只言片语里出现的人今晚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比起他22岁的时候,眉目更加成熟,身上的清寂也更明显。 但他还是那个会让她觉得无所遁形的薄谈。 一眨眼,顾含青在车里已经做了十几分钟。 她回过神来,勉强整理好情绪,启动汽车开出停车位。 另一边,王哥他们边走边聊,才下停车场。 他们中间有没喝酒的,负责送喝了酒的回家。 几人正聊着薄谈。 一人说:“薄老师的条件也太好了吧,放娱乐圈肯定爆红。” “是啊,没想到是搞科研的。” 王哥听着,高深一笑,心想人家那样的背景怎么可能去娱乐圈,“人家看着就不是这个圈子的人。” “这倒是,他看着就很洁身自好,严谨自律。” “人家气场也挺大的,不笑的时候我觉得有点高冷,都怕说错什么冒犯他。” “你也有这种感觉啊。” 几人正聊着,其中一个看到了远处的身影:“那不是薄老师吗?他不是已经走了?” 王哥顺着一看,还真是。 然后他又注意到那个方向一辆刚从停车位开出来的车。 “那是顾含青的车,她怎么还没走,不会是不舒服吧。” 王哥的话音刚落下,几人就看到薄谈迎面拦住了顾含青的车。 好家伙,有瓜。 顾含青看到薄谈,惊得像夜间开车路上遇到突然闯出来的动物,猛地踩刹车。轮胎磨着地面发出声响,她的身体跟着前倾了一下。 刚收拾好的情绪又跟着乱了。 薄谈走到车边,一只手搭上车顶,俯身敲了敲副驾的车窗。 顾含青慢吞吞地放下车窗,对上他的视线。 酒后的他面色有点红,眼底黑沉。 “开锁。”很平淡的语气,但不容拒绝。 顾含青的脑子还没动,身体已经像收到指令那样动了。 薄谈打开副驾的车门,坐了进来。 车里很暗,只有仪表盘和电子屏散发着微弱的光。浅淡的酒气散开。 薄谈看着顾含青的侧脸,问:“这么多年不见,招呼也不打了?” 上扬的尾音很轻,带着几分调谑和轻讽,一如当初。 顾含青看着车前的地面,抿了抿唇。那两个字在她喉间涩然地翻滚之后,终于从她的口中说出。 “二哥。” 久违的称呼后,是一阵静默。 两人的表情都隐在黑暗里看不清。 薄谈先动了动。 他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纽扣,松了松领口。许是因为喝了酒,他的动作里带了几分怠倦。 “送我一下。” 顾含青僵着身体没动:“你的司机呢?” 薄谈:“没来。” “……” 薄谈睨她:“不愿意?” 顾含青:“怕是不顺路。” 薄谈:“知道我去哪儿?” 顾含青一噎。 后面有车开了过来,在按喇叭,催得人心烦。 顾含青踩了一脚油门。 车开到了地面上,视野变得开阔,暖黄色的路灯有几缕透了进来。 顾含青的脾气散了几分,问:“去哪里?” 薄谈:“就去a大那边的房子吧。” 顾含青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薄谈转头看向她:“还记得路么?” 顾含青顿了顿,没有正面回答:“我好歹回来一年了,对北城的路肯定比二哥熟。” 第34章 34 车在路口转弯,然后上了通往a大方向的高架。 副驾的车窗被关上,外面的喧嚣被隔开,里外成了两个世界。 车里昏暗、静谧,只有熟悉的气息涌动。 顾含青无声地开着车。 副驾上的薄谈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顾含青的手机连着车里的蓝牙,声音在车里响起。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 “不接?”旁边传来薄谈的声音。 他已经睁开了眼睛。 几秒之后,顾含青接了电话:“喂?” 打电话来的叫骆修,就是国庆那部电影的男主角。 他的年纪和顾含青差不多,之前在大银幕上是熟脸,但一直不温不火,电影上映之后,终于大火。 骆修:“顾含青……” 听到这个语气,顾含青就知道骆修又喝多了。 她已经好几次在这个点接到他喝多之后打来的电话了,所以一开始才不想接。 “你不是在拍戏吗?”她问。 “明天剧组放假,今晚一起吃了个饭。我上次听王哥说,你们也聚餐了,可惜我在拍戏去不了。” 骆修带着醉意的声音通过蓝牙在车里响着。 顾含青敷衍:“之后有机会。” 骆修:“行,等我回去。” 顾含青:“那到时候再说。” 察觉到她要挂电话,骆修说:“等等。” 顾含青要按下去的手指停了停。 骆修:“关于我们的八卦,我都看到了。” 他说的是她潜他、他们有不正当关系的八卦。 顾含青下意识地看了眼薄谈。他正低头看着手机,侧脸轮廓透着几分疏懒。 骆修:“那是黑粉故意造谣。” 顾含青:“我没放在心上。” 怕骆修喝醉越说越离谱,顾含青只想敷衍完了挂电话。 骆修:“我倒是希望你能——” 顾含青听到这边觉得不对,正打算直接挂,对面倒是自己挂了。 车里重新安静下来。 顾含青又用余光看了眼薄谈。 他那样的人,又是刚回国,不会注意到娱乐圈边角落里的八卦,应该听不懂骆修说的是什么。 前面到了高架出口,顾含青下了高架。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来a大这片了。 “像这样想送上门的多么?”薄谈低冷的声音在安静中响起。 顾含青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他竟然知道这件事。 “……还行吧。”顾含青淡淡地说,“我的电影十月初才上的。” 薄谈:“都是怎么拒绝的?” 顾含青反问:“二哥怎么知道我都拒绝了?” 话音落下后,车里一阵寂静。 时间像静止了一样,只有车窗外的光影不断变化,像风雪欲来,摧枯拉朽。 顾含青能感受到薄谈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倏地,薄谈轻笑了一声,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眼底风雪消融,又是一片花天锦地,“你开错路了。” 在本该拐弯的地方,顾含青忘了变道,只好直行。 今晚的情绪一直在受他的影响,她想脱离被动的处境,却还是露出了马脚。 “很久没来,有点不记得路了。” 说完,她还抽空打开了导航。 导航提醒:下个红绿灯路口右转。 薄谈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什么时候拿的驾照?” 顾含青:“现在才问是不是太晚了?” 人都在车上了。 薄谈:“所以是什么时候?” 顾含青:“……读研究生的时候。” 她回国后换成了国内驾照,驾龄加起来也有好几年了。 突然,顾含青的手机又响了。 她以为是骆修又打来,一看是华盈。她接了电话。 华盈的声音在车里响起:“顾含青,最近忙不忙啊?” 顾含青:“还可以,不是很忙。” 华盈:“我们周六办百日宴,你有时间来吗?” 顾含青:“当然有。” 华盈和邢翰是在前年的年底结的婚,那时候她还没回国,没去婚礼。 华盈刚生完孩子的时候她还和谭朝月、郭玉一起去看过她。 华盈:“好。那个……” 听出她欲言又止,顾含青问:“怎么了?” 华盈:“我听邢翰说,薄谈回国了。” 顾含青:“……” 人就在她旁边。 华盈:“邢翰这次要请他。你们估计……会碰上,我先跟你说一声。” “……” 话全让薄谈听到了,顾含青有点尴尬。 她也不能不让他去他朋友孩子的百日宴。 “好,没事。”她胡乱地搪塞,只想结束这个话题。 华盈:“我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微信。” “好。” 顾含青这边刚打完,薄谈的手机就响了。 薄谈说了句“是邢翰”,然后接了电话。 “还行,刚进研究所没那么忙。” “嗯。” “恭喜。” “当然去。” …… 他漫不经心地打着电话,低沉的声音轻缓地飘进顾含青的耳朵里。 打完电话,薄谈问:“你去看过他们的儿子了?” 顾含青:“去了。” 薄谈:“长得更像谁?” 顾含青:“太小了,看不出来。” 薄谈:“那周六再去看看。” 顾含青不语。 导航的声音再次响起:已到达目的地附近。 又到了这个地方。周围和七年前相比,发生了不少变化。 顾含青把车停在了路边,“到了。” 薄谈没有动。 顾含青转头去看他。 他五官的轮廓比当年更加立体,骄慢之中多了沉稳,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这些年过得不错?”薄谈的声音浅淡。 顾含青垂了垂眼睛:“还行。” 又是一阵沉默。 似乎短暂的叙旧后就无话可说了。 薄谈结束了沉默:“谢谢。” 顾含青顿了一下:“不客气。” 他下了车,关上车门。 顾含青一脚油门开走。 她打开车窗,让风灌了进来。 冷风吹散了昏沉。 在红绿灯停在下的时候,她注意到副驾上有东西。 是薄谈的手机。 顾含青在路口掉头。 重新返回,她看到了站在路边的薄谈。 他的面前停了一辆车,他正要上车。 顾含青按了下喇叭,薄谈看了过来。 她开到那辆车后面,薄谈走来,俯下身。 车窗放下,她拿起副驾上的手机:“你的手机忘了。” 薄谈似乎这才意识到手机忘了,“谢谢。” “你不住在这里。”顾含青看着他。 他让她把他送过来,又让司机来接他走。 被撞破的薄谈挑了挑眉,问:“想上去故地重游?” “不想。”顾含青仓皇地开走。 她还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让她把他送到这里。 偏偏是这里 终于结束了这难熬的一晚。 回到家,顾含青放下车钥匙,灯都没开就颓靡地倒在沙发上闭上了眼,长发从沙发边缘垂落。 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还在,在出门之前,她完全没有想到今晚的饭局会是这样的。 她就这么遇见了薄谈。 被她压在心底的过往不受控制地翻涌了出来,一幕幕闪回。 躺了一会儿,她起身开灯,去浴室给浴缸放水,然后卸妆。 洗完脸,她脱下衣服坐进了浴缸里。 随着她的身体下沉,水从她的腰间一直漫到她的下巴。 身体的每一部分在热水的刺激下舒展,她整个人放空,什么都不去想,疲惫终于被驱散。 泡完澡,顾含青就去睡觉了。 这一夜,她做了很混乱的梦。 梦到大学的时候,又梦到了在美国的时候,还梦到了和薄谈在那个房子里厮混。 翌日上午醒来,顾含青看到微信上多了个群。 群是王哥拉的,是剧本群。 她翻了翻聊天记录。 -王哥:顾含青 -王哥:估计人还没起。 -王哥:薄老师,以后我们在群里多沟通。 顾含青点开那个头像,确实是薄谈。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头像和微信账号都没变过。 不过他们已经不是好友了。 那时候她刚到美国没多久,有一天点开他的微信,发现他把她删了。 他放她走了,那么的体贴、体面。 他还在她离开的那天去了机场,给了她最后回头的机会。 她拒绝了他伸过来的手,那他就收回,从此断得干干净净,再也不给她回头的路。因为是她自己不要的。 那是他的作风。 对着熟悉的头像发了会儿呆,顾含青点开群成员看了看。 除了她、王哥、薄谈三个外,还有监制、编剧老师、编剧助理等人。 群里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在一个多小时之前。 -顾含青:我刚醒。 -顾含青:辛苦各位老师了,好好弄剧本,有问题及时沟通。 她发完很场面的话之后,连发了几个大红包。 不想说太多,发红包就好了。 没有什么是发红包解决不了的。 果然,群里刷了一堆类似“谢谢老板”的表情包。 顾含青看到那个熟悉的账号也领了。 然后,王哥的电话打了个过来。 顾含青接通:“怎么了王哥?” 王哥:“你是在自己家还是在哪儿啊?” “我不在自己家还能在哪儿?”顾含青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 王哥:“昨晚我们都看到了。” 顾含青:“什么?” 王哥笑了笑,提醒:“停车场,薄老师。” 顾含青:“……” 王哥:“是前男友,还是有过露水情缘?” “……”顾含青垮下肩膀,“前男友吧。” 电话另一端的王哥很惊讶。 他会认识顾含青是程先生的介绍,听说顾含青是程先生邀请回来的。 他本以为顾含青只是和程先生有关系,后来有一次他们一起遇到魏公子,见人家来找顾含青说话,语气稔熟,他意识到顾含青和那个圈子关系不浅。 但也没想到这么不浅。 王哥:“怪不得你昨晚吃饭和丢了魂似的。分手闹得有点不愉快?” 顾含青:“和平分手。” 王哥纳闷:“和平分手昨晚怎么那样?薄老师上来就把你当陌生人,他看着也不像是心眼小的人。你就更别说了,跟傻了似的。” 顾含青:“……” 王哥:“老哥哥就是关心你,你不愿说就不说。以后记得带带我就行。” 顾含青知道他在想什么。 谁不想巴结上那个圈子。 她问:“你认识程先生还不够?” 王哥:“多多益善嘛,又不冲突。” 跟她扯上关系在那个圈子才不好混。 顾含青没有多说,转移了话题:“他们都看见了?” 王哥:“加上我,四个,正好一辆车。” 顾含青:“让他们不要说出去,当作不知道吧。” 王哥:“放心,咱这个圈子谁不是知道人家一堆八卦表面上又装得没事呢?” 顾含青:“……也是。” 第35章 35 之后,那个群时常会有消息,基本都是工作上的内容。 顾含青偶尔会在群里和薄谈有交流,不过也都是关于工作的。她的语气非常地公事公办。 薄谈的回复也一样。 除了剧本,顾含青同时还在考虑选角和置景。 转眼到了周六,华盈和邢翰的儿子百日宴的这天。 华盈提前叮嘱了顾含青可以早点去看看小宝宝,不然等人都到了,她忙起来,顾含青也就看不到几眼了。 于是,顾含青带上礼物,提前出发去酒店。 本科毕业后,邢翰也是一路读到了博士,然后留在了a大。 华盈毕业后去了博物馆工作,两人很稳定。 他们当年在一起的时候正好是顾含青和薄谈分开的时候。那时候顾含青又要忙着出国,状态也不好,没怎么关心他们的进展。 没想到他们走到了最后,修成正果,现在孩子都百天了。 他们能从学生时代一路走来,真是太难得、太珍贵了。 华盈就在举办百日宴的宴会厅隔壁的房间,顾含青进去后看到薄谈也在。 他站在窗边,身上穿了件单薄的衬衫,外套挂在小臂上,在寒冽的冬日里,天光落在他身上,像日光照着松枝上的雪。 “顾含青,你来啦。”华盈招呼顾含青过来。 顾含青:“来看看宝宝。” 邢翰:“快来快来。” 顾含青走近,目光扫过薄谈时向他点了点头。 邢翰和华盈都没想到两人这么巧就碰上了。 忽然之间,房间里就安静了下来,气氛有点尴尬。 华盈对着儿子介绍说:“英俊,这个是顾阿姨,妈妈的同学。” 他们的儿子小名叫英俊。 三个多月大的小英俊白白嫩嫩一团,非常可爱,顾含青笑着伸出手指碰了碰他的手。 安静被打破,四人围着邢翰怀里的小英俊。 顾含青的一边是邢翰,另一边是华盈,薄谈站在她的对面。 最尴尬的要属华盈和邢翰。他们知道顾含青和薄谈已经见过了,以为这是他们分开后第一次见。 邢翰积极地抱着自己的儿子“营业”,不让冷场。 “是看不出来像谁。”薄谈说。 顾含青想到那晚他们的对话。 他问她孩子更像谁。她说太小了看不出来。 华盈:“是啊,我也看不出。不过有人说孩子的眉眼像我,嘴巴像他爸爸。” 邢翰:“我也看不出来。” 见顾含青和薄谈神色如常,华盈松了口气。 当年两人分得那么突然,顾含青又出了国,后来薄谈也走了,总叫人替他们意难平。 外面传来华盈妈妈的声音,好像是有客人来了,华盈被叫了出去。 顾含青继续逗着小英俊,问邢翰:“当爸爸开心吗?” 邢翰“嘿嘿”一笑:“当然,就是也挺累。” 顾含青:“华盈更辛苦。” 邢翰:“是啊,她生孩子不容易。” 外面有人叫邢翰。 他应了一声,问:“不知道叫我干什么。你们谁会抱孩子啊,帮我看一下,我马上回来。” 顾含青伸手:“给我吧。” 薄谈一看就不是会抱孩子的人。 邢翰把儿子交给顾含青,风风火火地离开。房间里就只剩下薄谈和顾含青,以及小英俊。 小英俊一点都不怕生,在顾含青的怀里咿咿呀呀的,非常可爱。 薄谈站在旁边,伸出手戳了戳小英俊的脸。 两人围着孩子,站得很近。他抬起的手臂就在顾含青的眼前。 顾含青也不能不让他逗他同学的孩子。 薄谈开口:“抱过孩子?” 他说话的时候还在逗小英俊,语气漫不经心。 “二哥为什么来当顾问?”顾含青也是漫不经心的语气,仿佛随口一问。 她问过王哥了,王哥和薄谈聊的时候有告诉他导演是谁,甚至还跟他仔细介绍了她。 薄谈听到这句话,收回了手,抬眼对上顾含青的视线,“你想让我回答什么?” 顾含青移开眼睛:“二哥可不是任人摆布的人。” 薄谈:“不试试怎么知道?” 顾含青的睫毛颤了颤。 薄谈又轻笑了一声:“为什么不能来?要我躲着你?” 上扬的尾调带着一丝轻讽。 之后,房间里沉默了下来,顾含青垂眼看着小英俊,不再说话。 房间的门一直是开着的。门外的过道人来人往,还有说话的声音,但一点都不影响房间里的沉默。 没过两分钟,一个拿着摄像机的大哥走了进来,感觉气氛不对,停下了脚步。 薄谈和顾含青看了过去。 大哥看了看顾含青怀里的孩子,不确定地问:“办百日宴的孩子……是这个吧?” 顾含青:“是。” 这应该是邢翰他们请来录像的。 大哥:“行。” 是就行了。 干这行久了,他什么样的大风大浪、奇葩客户没经历过?什么孩子百日宴当天另一个老婆带着孩子找来,什么老婆突然坦诚孩子不是爸爸的。不管怎么样,反正他拍就是了。 大哥打开摄像机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需要我把它放下吗?”顾含青问。 大哥:“抱着就行,自然点。来,笑一下。” 顾含青继续抱着小英俊,薄谈站到了窗边。 拍了几分钟,大哥实在忍不住了,抬起头:“我说你俩大人呢。你们不会以为我是对一个一百天的孩子说笑一下吧?” 顾含青:“……” 大哥笑着提醒:“都看镜头,记录美好时刻。” 顾含青配合地看向了镜头,余光看到薄谈也看了过来。 摄像大哥:“笑一笑。” 确实不好在小英俊的百日记录里绷着脸,顾含青调整了情绪,露出笑容。 摄像大哥又去看男方,想开口提醒,却见他一身沉冷懒倦的气质。 算了。 摄像大哥拍了一段,非常满意。 再不对的气氛,只要经过他的手,加上剪辑,肯定温馨。况且这两人又好看,画面非常漂亮。 “爸妈这么好看,孩子长大了肯定也好看。” 顾含青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误会了,解释说:“我们不是孩子的父母。” 她还以为是拍亲戚朋友。 摄像大哥“啊”了一声,尴尬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孩子的爷爷奶奶约的我,我没见过孩子的爸妈才认错了。” 薄谈:“没事。” 摄像大哥给自己找补:“留在亲友的素材里也是一样的。” 第36章 36 “来了来了。”华盈和邢翰回了房间。 和他们一起进来的还有几个他们的亲戚,都是来看孩子的。 顾含青把小英俊还给了邢翰。 邢翰:“谢谢你们帮我看了一会儿。” 顾含青:“没事。你们今天忙,正常。” 亲戚们来看小英俊,顾含青和薄谈站到了一旁。 摄像大哥继续认真工作,拍了亲戚们围着孩子的画面,又问顾含青和薄谈:“你们要不要再一起拍?” 两人同时说:“不用了。” 语气一个比一个冷淡。 摄像大哥:“……好。” 顾含青现在看到摄像大哥的镜头就觉得尴尬。 她和华盈说了一声,离开了房间。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客人到了。顾含青拿出手机,看到郭玉发来的消息。 郭玉和谭朝月已经到了。 她直接去了大厅。 郭玉现在是北城一家美术馆的策展人,一身艺术家气质。 谭朝月是自媒体影评人,粉丝很多。顾含青的电影上映后,她还写了影评。 两人和顾含青一样,都是单身状态。 郭玉和她大学时期的男朋友在大四那年分手了,太多情侣熬不过异地。 三人会和后,郭玉看了看顾含青身后不远处,惊讶地说:“那不是薄谈吗?他也回国了?” 薄谈也出来了。 顾含青点点头。 郭玉:“那你们……” 知道她想问什么,顾含青说:“只是遇到。” 两人没有再多问,聊起了华盈的孩子。 吃饭的时候,顾含青她们三人坐在华盈的同事朋友这桌,隔壁就是邢翰的同事和朋友,薄谈在那里。 吃完,她们三人就散了。 谭朝月还有篇稿子要写,郭玉住得远。 顾含青一个人离开酒店打车。她的车今天送去保养了,还没开回来。 这附近有个商业中心。今晚不知道有什么活动,人很多,打车都打不到。 顾含青的打车软件上显示预计还要排二十分钟。 十二月初的北城在太阳落山之后真的冷得不像话。 站在酒店外路边的顾含青裹紧了外套,把冰凉的手放进了口袋里,看着车来车往。 她看到一辆车从酒店的地下车库开了出来。 从半开着的车窗里,她看到了驾驶座上的薄谈。 车上来后转弯,往她这边开了过来。 一阵大风,吹乱了顾含青的头发。 她伸手理了理头发,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原本已经减速的车忽然从她的面前加速开了过去,带起了一阵风。 顾含青冷得抖了一下,拿出口袋里的手机。 预计还要十二分钟。 快了。 她收起手机抬头,看到刚开过去的车出现在了马路对面。 车掉头后重新朝她的方向开了过来,停在了她的面前。 “上车。”车里的薄谈看着前方,落落穆穆,几乎融进寒风里的声音带了几分不容拒绝。 顾含青婉拒:“不麻烦二哥,我马上就打到车了。” 停在她面前的车没有动。 薄谈终于转头看向了她,“这么怕上我的车?” 顾含青垂了垂眼睛。 是怕。 薄谈:“碰到送上门的男演员不都不会拒绝?” 他明明知道那是她逞强说的,那晚还点穿了她。 顾含青被他调侃得有点恼火,反问:“二哥也是那样的男演员吗?” 说完,她低头看了眼手机。 还有七分钟。 薄谈笑了笑,又一次说:“上车。” 顾含青知道自己这一次再拒绝,他会一脚油门直接开走。 她正要开口,一辆车从后面开过来,停在了薄谈的车的前面。 后排的车窗放下,露出一张小女孩的脸。 顾含青:“追追?” 车门打开,追追在车里大人的搀扶下爬下了车,迈着小短腿开心地向顾含青跑来。 顾含青弯腰把她抱了起来,见她穿得单薄,把她搂紧,“冷不冷?” 追追摇了摇头,看向车里的薄谈,问:“妈妈,这个叔叔是谁?”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很清亮。 顾含青抱着追追,看向薄谈,对上了他的视线。 车里昏暗,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一身岑寂霜寒。 “这是你的女儿?” 不等顾含青说话,追追撅了撅嘴,生气地对薄谈说:“叔叔,你好奇怪。我当然是我妈妈的女儿啊!” 薄谈:“多大?” 他问顾含青。 轻描淡写的声音仿佛一场暴风雪来临的前兆。 “四岁半。”顾含青说,“反正不是你的。” 外面太冷,怕追追着凉,她又对薄谈说:“我们先走了。谢谢二哥的好意。” 说完,她抱着追追上车。 车里还有带追追的阿姨。 阿姨朝顾含青笑了笑:“顾小姐好。” 一关上车门,追追就“咯咯”笑了起来,“干妈,我聪不聪明呀?” 顾含青取消了打车软件上的排队,一边给她的儿童座椅扣上安全带,一边说:“聪明。” 追追是她的干女儿。 网上那条说她有女儿的八卦就是因为拍到了她抱着追追。 八卦也不是光靠一张照片编的。 上半年,顾含青在一个局上遇到了个富二代,富二代看上了她,追了她好一阵,烦得不得了。顾含青就借追追用了一下,说这是她的女儿。那个人才死心。 顾含青发现这个方法很管用,后来遇到这种情况就直接说自己有女儿了。 久而久之,圈里就有一些传言,说顾含青有女儿了。 有人猜她是单亲妈妈,也有人猜她是人家的情妇,女儿是私生女。 追追虽然才四岁多,但是很聪明。顾含青和她讲了原因,她也明白,知道干妈是想要赶走那些讨厌的叔叔,第二次开始就会配合了,特别熟练。 这次看到干妈和一个叔叔在一起。干妈好像不太开心,追追就知道这又是个讨厌的叔叔,所以开口就叫妈妈。 顾含青给追追扣上安全带后,司机开了车。 她往后看了一眼。 薄谈的车还在原地。 “干妈,什么叫‘不是你的’?你对别的叔叔没说过句的话。”追追冷不丁问。 对上她单纯又好奇的眼睛,顾含青一噎,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只好转移话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好转移。 “阿姨带我出来玩。听说干妈晚上在这里吃饭,我就看了看,没想到真的看到了。” 追追又说:“干妈,我去你那里住好不好?” “好。” 顾含青对带追追的阿姨说:“我打电话跟她爸爸说一声。” 追追的爸爸叫程元西,也就是王哥口中的“程先生”。 顾含青拨通了他的电话。 低沉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顾含青:“我遇到追追了。带她去我那里住两天。” 程元西:“好。我跟她爷爷奶奶说一声。” 顾含青又问追追:“要不要和你爸爸说几句话?” 追追接过快比她脸大的手机,奶声奶气:“爸爸。” 程元西:“乖一点,听你干妈的话。” 追追:“好的!” 司机和阿姨把顾含青和追追送到就离开了。 顾含青带着追追上楼。到家后,她给她洗澡。 追追之前也在顾含青的家里住过,顾含青家里还有一些她的衣服。 洗完澡后,顾含青抱着香喷喷的追追去了卧室,把她放在床上,躺在她的旁边给她讲睡前故事。 一个很简单的儿童绘本故事,天真、可爱,顾含青这个大人读得津津有味。 直到浅浅的呼吸声传来。 她慢慢、慢慢地,放轻声音。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一下,睡梦中的追追皱了皱眉,翻了个身。 顾含青帮她盖好被子,拿着手机,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去了客厅。 是那个剧本群的消息。 顾含青翻了翻聊天记录,开始回复。 另一边,某个场子里玩得正欢。一群人纵情声色,奢靡放荡。 薄谈倚在沙发上,领口松散,衬衫的袖子卷到了小臂,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里夹着根燃着烟,一身怠惰。 旁边隔不远,一个人正抱着怀里的女人接吻,手都不知道伸到哪里了。 薄谈漠然地抽着烟,看着微信群里不断跳出来的消息。 他完全融在这纸醉金迷的世界,却又有几分不同。 薄谚坐到了薄谈身边,看了看薄谈面前烟灰缸里堆积的烟头,问:“二哥,你什么时候抽烟抽这么猛了?” 薄谈吐出口烟,表情掩在烟雾里,“在英国的时候。” 浅淡的声音如常,薄谚却又能隐约感觉出有几分不同。 晚上不是去的同学儿子的百日宴吗? 在薄谚盯着他打量的时候,薄谈抬眼,看向了他。 “怎么了二哥?” 薄谈:“现在跟在你身边的是谁?” 到底还是没瞒住。 薄谚:“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愿的。” 薄谈也没多说,只是提醒:“有点分寸。” “行,二哥你先玩着。” 薄谚走后,薄谈的目光移向手机屏幕。 过了一会儿,他把烟头按进烟灰缸里,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登上了另一个微信账号。 另一个账号里一片空白,通讯录里只有一位联系人。 他点开了那个账号的朋友圈。 顾含青这边还在群里聊着工作。 群里聊得差不多,她提议下周碰一面。 -王哥:什么时候? -顾含青:周二下午? 大家的回复基本都有时间,除了一直没有出现的薄谈。 -编剧老师:估计薄老师睡了吧。 -王哥:应该是的。 -编剧老师:薄老师那样的人肯定早起早睡,跟我们这帮人不一样。 然后,顾含青收到了王哥的私聊。 -王哥:薄老师有没有空? 顾含青:“……” 自从王哥知道了她和薄谈以前的关系,总是暗戳戳地来问他俩怎么样,指望着靠她攀上那个圈子。 -顾含青:……我怎么知道。 -顾含青:他只是顾问,来不来都行。 回完消息,她往房间里看了看,想到了晚上的事。 她也没说谎。 追追确实不是他的。 只不过,也不是她的。 第37章 37 追追一直在顾含青这里住到了周二。 周二上午,正好程元西出差回来,顾含青把追追送了过去。 “爸爸!” 追追一看到程元西就跑了过去,被程元西一把抱起亲了亲。 追追的小手也抱住程元西的脖子,在他的脸上“吧唧”亲了一下。 程元西那冷峻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问:“有没有听干妈的话?” 追追:“有的!” 程元西笑得更加温柔。 有这样的女儿谁不喜欢。 追追的妈妈就是当年顾含青去美国时,在飞机上坐在她旁边,给她递纸巾、安慰她的姐姐。 她到现在还记得她那句: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想见的人也总会再见。 后来在纽约再次偶遇,顾含青才知道她在纽约大学读研。那时候顾含青计划本科之后申请纽约大学艺术学院的研究生,就要了她的联系方式,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起来,发现很投缘。 也是通过追追的妈妈,顾含青认识了程元西。 两人在国外注册结的婚,感情非常好,很般配。 在顾含青本科的最后一年,他们有了追追。 追追还在她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说好顾含青当追追的干妈。 追追是在顾含青读研究生的第一年出生的。产后,追追的妈妈羊水栓塞。 羊水栓塞发生的几率很小,但是死亡的概率却很高。 就让追追的妈妈碰上了。 抢救的时候顾含青也在医院,真的无能为力,只有等待。 最后还是没有救回来。 追追一出生就没见过妈妈,所以顾含青特别疼追追,把她当自己的女儿一样。 她刚出生的那段时间,程元西的状态很不好,都是顾含青帮着带的。她那时候学业也很繁重,只能请假,然后趁着追追睡觉的打开电脑。 也就是在那时候,顾含青学会了抱孩子、泡奶粉之类的。 她一点都不喜欢孩子,但是喜欢追追。 抱了追追一会儿后,程元西把追追交给了阿姨。 顾含青意识到程元西有话跟她说。 程元西:“这两天有人在查追追。” 顾含青顿了一下:“因为我?” 不然他不会和她说。 程元西:“查她的是薄家的人。” 顾含青愣了愣。 当年,在追追的妈妈离世后,程元西消沉了一阶段,然后告诉顾含青,他准备带追追回国。 那时候顾含青才知道程元西竟然是程家的孙子。 北城的程家,在那个圈子里和薄家差不多。 程元西因为从小时候开始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国外,所以和薄谈、薄谚这帮人一直没什么交集。顾含青也就没听说过他。 他和追追的妈妈结婚没有经过家里人的同意。 又是一个和家里抗争的故事。 但最后他还是回了国,一是为了追追,二是想离开美国那个伤心地。 不管因为什么,他们那样的圈子,不管年少的时候躲肆意,像薄谈这样依旧在做着想做的事情的,好像少之又少。 好在追追的爷爷奶奶都很喜欢追追。 顾含青会回国也是因为程元西的邀请,说是有项目适合她。 她一开始是拒绝的,因为她没考虑过要回国。程元西又邀请了几次,她考虑再三,才接受邀请回来。 有程元西在,就算薄谚出尔反尔,又想要为难她,她也有个靠山。 程元西不动声色地看着顾含青的表情,“这两年我和薄诏、薄谚接触过,一直听说薄家还有个老二,都叫他‘二哥’。” 顾含青垂了垂眼睛。 程元西:“当年你在酒吧喝醉酒那次,抱着一个路过的亚洲人哭,嘴里喊的‘二哥’就是薄谈吧?” 此前,顾含青一直没有说过薄谈的事。 现在被程元西发现了,她叹了口气,承认:“是他。” 程元西看顾含青情绪不高,就没有多问。 顾含青和他随意聊了几句,准备离开。 程元西:“不留下来吃个午饭再走?” 顾含青:“不了,我下午还有点事。” 程元西叫了追追出来和顾含青道别。 追追在程元西的怀里,先亲了下自己肉乎乎的小手,然后把手心转向顾含青,给了她一个飞吻,然后向她挥手道别:“干妈拜拜。” 之后,顾含青回了家。 程元西说的那件事是顾含青去美国的第二年发生的。那时候追追的妈妈还没有怀上追追。 他们三个和几个在美国认识的朋友一起去酒吧玩,顾含青喝多了,在酒吧里抱着一个路过的年轻亚洲男人哭,死活不肯松手,说对他念念不忘。 顾含青自己是断片了,根本什么都不记得,是第二天他们告诉她的。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再喝多了,怕失态。 又想起往事,顾含青倦怠地躺在了沙发上。 当年分开的时候,薄谈要是对她差一点、要是闹得难看一点,她也不至于在离开后忘不掉。 顾含青一躺就躺到了王哥他们来。 上周六晚上在群里说好要碰一面,后来决定约在顾含青家里,聊起事情来方便。 除了剧本外,电影的美术风格也要确定,科幻电影需要大量的特效、置景、道具。视效导演、美术指导都来了,大家一聊就是一下午。 到了饭点,顾含青点了外卖请大家吃火锅,大家一边吃一边继续。 吃得差不多,有人看了眼时间,“薄老师应该快到了吧。” 王哥:“应该快了。” 薄谈一开始一直没有在群里说话,大家以为他没有时间,直到后来定了时间和地点,薄谈说晚上会过来。 白天他要上班。 薄谈到的时候,是顾含青去开的门。 门一打开,一股冷意扑面而来。他站在门口,穿得单薄,显得身形有几分清瘦。 “外面下雪了。” 这是薄谈的第一句话。 也是上周六晚上之后,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 有人拉开窗帘看了看,有雪从窗前飘过。 “哇,果然下雪了。” 这是北城今年的第一场雪。 “薄老师,吃饭了吗?”王哥问。 薄谈:“在所里吃过了。” 大家还真有几个问题要咨询他。下午的时候几人因为想法有分歧,争了很久也没有结果,最后决定先放一放,等薄谈来了问问他的意见。 “薄老师坐。”王哥把顾含青旁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顾含青低头看向自己的分镜头草稿。 工作的时候归工作,顾含青很快投入了进去。 他们这些搞创作的人想象力天马行空,薄谈负责初步地判断这些想法能否实现,从科学的角度看是否合理。 顾含青的好几个想法都被薄谈否决,因为实现不了。 想法又一次被否定,顾含青忍不住转头,看向薄谈。 薄谈似有察觉,也抬眼看向了她。 视线对上,他轻轻挑眉,声音浅淡:“怎么?” “没什么。”顾含青移开了眼睛。 她一点脾气也没有,全盘接受。 在专业的事情上,她不会带入私人情绪。她相信他也不会。 她只是因为很多想法都行不通,有点烦躁。不过创作都会有这个过程。 旁边的王哥看得津津有味。 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顾含青把他们送到门口,他们帮顾含青带垃圾。 “路上都慢点。”顾含青叮嘱。 她的视线扫过薄谈,又淡淡地移开。 “再见。” “再见。” 几人没走几步,门就关了。关得似乎比平时急了点。 进电梯要下去的时候,编剧老师发现少了个人,疑惑地问:“咦,薄老师呢?” 刚才落在后面,亲眼看到薄谈把顾含青推进去关上门的王哥说:“前面走了啊。” 编剧老师纳闷:“我怎么没注意到?” 王哥:“你们磨磨蹭蹭太慢了。薄老师和我们不一样,要赶回家睡觉,明天上班。” 此时的门内,顾含青惊讶地看着薄谈。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毫无防备地被薄谈推了进来,带上了门。 清脆的关门声像是一场酝酿许久的风暴终于来临的声音。 “你的孩子呢,怎么没看见人?在睡觉?”薄谈的身体挡着门。 两人之间隔着距离,他也没有靠得很近,顾含青却觉得逼仄。 这调谑的语气,明显是已经知道追追的身份了。 薄谈:“孩子不是你的。” 顾含青:“我没说过是我的。” 她的目光不聚焦地落在玄关的置物架上,“薄老师没有别的事就回去吧,外面还在下雪。” 薄谈轻笑,声音里像飘着霜雪:“薄老师?” 顾含青垂了垂眼睛:“二哥早点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她视线里的那一截黑色西裤一动不动。 几秒之后,薄谈淡淡地问:“我要是不走呢?” 接着,是一声极轻的叹息。 顾含青在听到他那句“我要是不走呢”都没有反应,却在听到这声叹息时,身体僵硬了一下。 倏地,她眼前一暗。 灯被关了。 她下意识地想去开灯。微凉的手指贴上她的腕骨。 从最开始足以产生痒意的轻微触碰到完全覆上,她的手腕被按住。 脆弱的手腕内侧贴着他的指腹,像是命脉被掌控。她仓皇挣扎。 黑暗里传来薄谈的声音,还是那样叹息似的语调:“顾含青,当年是你要离开的,现在就不能服个软?” 顾含青闻言,停止了挣扎,平静下来。 她抬头看向那晦暗的轮廓,问:“二哥来当顾问,对我忽近忽远,一会儿冷淡,一会儿暧昧,就是为了让我服软?” 她这些天很多时候沉浸在被他带起的情绪里,被他牵着走,而他带起这些只是因为想让她服软。 薄谈不语,贴在她手腕内侧的指腹安抚似的轻轻摩挲了一下。 当年他也会这样安抚她,通常是在事后,她整个人还没有从那样的冲击里缓过来,手还被他按着,头脑一片空白的时候。 轻微的痒意顺着手腕内侧敏感的皮肤蔓延,顾含青吸了口气,“二哥是不是觉得,你伸了伸手指,我就一定要握住你的手?” 薄谈握着她的手腕,能清楚地感受到她轻微的颤抖。 似乎是被她这样的反应取悦,他的声音温柔了不少:“当年我就不该放你走。” 顾含青笃定地说:“二哥还是会的。” 他是那么矜骄的人。 薄谈没有否认。 顾含青问:“服软了然后呢?再回到你的身边?” 薄谈:“不好么?” 顾含青又吸了一口气:“可是薄谈,我没有想过再跟你一起。” 握着她手腕的手紧了紧,黑暗里传来的声音还是那样漫不经心:“为什么?你明明没有忘掉我。” 顾含青笑了:“都过去七年了,二哥为什么这么确定?” 薄谈:“你出国的第二年,我在酒吧遇见过你。” 顾含青愣怔:“那时候我喝醉了?” 薄谈“嗯”了一声。 顾含青当时完全断片,第二天听他们的描述才知道有这件事情的。 他们说因为酒吧里的光线太暗,再加上他们也喝了不少,记不清男人的脸了,但一定是个很帅的男人。 她完全没有想过可能是薄谈,因为她觉得薄谈不可能出现在美国。 怪不得他可以那么笃定她没有忘掉他,怪不得他能那么游刃有余地给她送台阶。 顾含青甚至能想到在酒吧那次,他看着她抱着他哭、说对他念念不忘,发现她离开他之后并不开心时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 他始终在惩罚她的离开,等着她服软。 他像神明那样俯视着背弃他的信徒。 顾含青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忍住了翻涌的情绪,说:“可是那也是快五年前的事情了。” 薄谈语气不变:“那你忘了么?” “是没有。”顾含青笑了笑,“那又怎么样呢?” 她在黑暗里抬头直视他:“薄谈,这段时间是你要来当我电影的顾问,是你在饭局之后要我送你回家,是你在百日宴之后要送我,都是你在靠近,我有没有向你走近过一步?这次我还是这样,你要继续给我递台阶下吗?” 顾含青试着挣脱手腕。 这一次,她挣开了,几乎没有用什么力,只是动了一下。 她慢慢走到客厅,开了灯。 整个客厅和餐厅都亮了起来,只有玄关那边还是暗的。 她没有回头看薄谈,而是走向了卧室。 “你走吧。” 玄关那边传来了开门声。 这在顾含青的意料之中。 之后,关门声始终没有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顾含青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她的手腕再一次被握住。 “不想跟我在一起那你哭什么?”薄谈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周师傅说,你从我家离开的那个早上也哭了一路。” 一滴眼泪落在了地板上。 顾含青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薄谈从她异常冰冷的手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怎么了?” 他拉她转身。没用多少力,顾含青却身体摇晃,险些跌倒。 薄谈扶住了她,见她红着眼睛,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冷汗。 第38章 38 顾含青没吃午饭,晚上的火锅吃的是辣的,还配了冰饮,吃完没多久就开始觉得胃有点不舒服。 她一直忍着,后来越来越疼。 顾含青微微弓着上半身,强撑着没有往薄谈的怀里倒,语气平静地说:“两者没有必然关系。那个早上我离开的时候是哭了,但我还是走了。” 她虽然极力忍着疼痛和哽咽,但声音听起来还是很虚弱。 薄谈:“哪里不舒服?” 顾含青闭了闭眼睛:“二哥走吧。” 薄谈扯了扯嘴角,把人往怀里一拉,声音沉冷:“不说我就带你去医院。” 顾含青还是倒进了他的怀里,腰被他搂住。 感觉到他要把自己拦腰抱起,她抓住他的手臂,说:“胃疼,不用去医院。” 说完,她马上松开。 一阵阵痛让她又冒出冷汗。 感觉到她的身体一阵因为疼痛产生的僵硬,薄谈问:“有没有药?” 顾含青要去拿药,腰间门的手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她指了指药箱的位置。 薄谈松开了她,“去躺着。” 顾含青不动。 薄谈:“还是我抱你去?” 顾含青抿了抿唇,转身走向卧室。 进去后,她没有关门,抱着枕头横躺在床上,脸埋进被子里。 没过一会儿,脚步声传来。 床边塌陷了一块。 不等薄谈伸手,顾含青就自己坐了起来。 “吃哪种?”药箱在薄谈的腿上。 顾含青不语,一只手撑着床,一只手在药箱里翻找。 垂下来的头发这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正要抬手撩开,视线里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她下意识地偏头躲了躲。 薄谈的手落空。 他的手顿了顿,然后再次伸了过来。这一次,他的动作带上了几分强势,顾含青没有躲得开。 顾含青的头发和当年比短了一些,不过也在肩膀下大约20公分。 薄谈把她垂落的头发拨到了肩膀后,又耐心地把一缕因为浸了冷汗贴在她侧脸的头发撩至她的而后。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指尖不免有触碰。是很轻的触碰,完全没有别的意思。 顾含青垂了垂眼睛,从药箱里找出药。 药片倒出来后,薄谈递来了水。 顾含青接过水杯,就着水吃了药。 等她吃完药,薄谈从她手里接过水杯,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再一次抬手,伸向她的脸。 这一次,顾含青没有躲。 因为躲也躲不掉。 她低着头,没有看他。 薄谈的手指抵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了头。 顾含青依旧没有看他。灯光下一张苍白的脸透着执拗。 薄谈用拇指的指腹抹掉了她眼角的泪痕。 顾含青的睫毛颤了颤。 然后,他就收回了手,没有别的动作。 “二哥回去吧。”顾含青的声音透着几分有气无力。 薄谈拿着药箱站了起来:“好好休息。” 房间门的门关上后,顾含青颓靡地倒了下来,任由头发贴在脸上,遮住视线。 躺着躺着,顾含青就这么横躺在被子上睡着了。 等她一觉睡醒,房间门的灯还开着。 胃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疼了,但仍然不太舒服。 顾含青看了眼时间门,已经快要凌晨一点了。 她拿了睡衣,走出卧室。 客厅里的灯还亮着,一个身影坐在沙发上。 听到声音,薄谈抬头,身体往后倚在了沙发上,“好点了?” 他眉目间门带着几分懒倦,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 顾含青停顿了几秒才回过神:“你怎么还没走?” 薄谈扫了眼她手里睡衣,问:“去洗澡?” 顾含青:“……” 是她先问他的。 薄谈:“就你这脸色,不怕晕在里面?” 顾含青顿了顿,说:“一身的火锅味。我就冲个澡。” 薄谈:“吃的时候怎么不嫌弃?”上扬的尾调里带着一丝轻讽。 顾含青:“……” “门不要锁。”薄谈说,“半个小时不出来我就去开门。” 顾含青洗澡一般在20到25分钟,半小时绰绰有余。 他还记得她洗澡的时间门。 顾含青有点不自在,转身进浴室关上了门。 她当然不可能不锁门。 她一进去就锁了门,“啪嗒”一声,锁得毫不犹豫。 放下睡衣后,顾含青才注意到最上面的内裤。 她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薄谈还在,把内裤搭在了最上面。 花洒打开,水汽自下而上泛起。 顾含青还不舒服着,没打算洗太久,就是冲掉身上的火锅味和之前出的汗。 等她差不多快洗完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她关掉了花洒,问:“怎么了?” 外面传来薄谈的声音:“你锁了门,我问问。” 顾含青:“……我没事。” 门外不再有动静。 顾含青出了淋浴间门拿起浴巾。 水汽蒸出的红晕让她的脸色好看了些。 洗完澡出来,顾含青看向薄谈。他还坐在沙发上,只不过电脑已经合上了。 宁静的深夜,暖色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像一座经过匠人细致雕刻的冷玉。 “我已经没有大碍了。”顾含青开口逐客。 薄谈:“外面还在下雪。” 顾含青走到窗边,把窗帘掀开一条缝隙。 楼下的树叶上盛了一捧一捧的雪,灯光下飘的像碎纸屑。 路面上已经有一层薄薄的积雪了。 顾含青放下窗帘,转身回房间门抱了被子出来,“委屈二哥一晚。” 薄谈:“休息去,不用管我。” 对上他的目光,顾含青恍然有种错觉,似乎几个小时前在黑暗之中叹息的人不是他。 “浴室上面的柜子里有洗漱用品。” 她还是叮嘱了一句,才回房间门。 回房间门后,她把窗帘拉开了一小截,然后掀开被子躺到床上关了灯。 客厅的光从门缝透进来。 大概半个小时后,外面的光消失。 清晨时分,天光渐亮。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 五点多的时候雪才停。 快七点的时候,顾含青听到外面有动静。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她房间门的门被敲响。 顾含青愣了愣。 他像是知道她醒着一样。 隔了几秒后,她下床开门。 薄谈就站在门口。经过一夜,他的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身上的衣服也不如昨晚来时那么挺阔了。 “怎么样了?”他的声音里也带了几分清晨的沙哑。 顾含青:“好多了。” 薄谈:“好好休息。我回去换个衣服上班。” 顾含青点点头:“辛苦二哥。” 说要走,薄谈却站着没动。 顾含青疑惑地抬头看他。 薄谈眼中的花天锦地里,映着她的影子。 他抬起手要碰她。 顾含青偏头躲了躲。 他的指尖陷入她青黑柔软的头发里。 他捏着她的头发在指间门轻轻碾了一下,然后拨开。 这似乎才是他的目标。 “不想我真的做点什么就别动。”薄谈轻描淡写的语气里带着警告。 正要动的顾含青身体紧了紧。 头发拂过侧脸,带起轻微的痒意。她僵着身体。 薄谈安抚地笑了笑,一边拨开她耳畔的头发,一边说:“我知道你从我家离开前的那一晚一直都没睡。” 突然提到当年的事,顾含青愣了愣。 头发被全部拨开,露出了她的耳朵和耳后白皙的肌肤。 薄谈的目光落在上面,忽然俯身凑近。 湿热的气息拂过耳后的肌肤,冒出的胡茬蹭过,又扎又痒,带起一阵颤栗,他在上面落下了一个吻。 那是他从前最喜欢留下吻痕的位置。 很轻的吻,一触即分,留下的是一句话:“因为我也一夜没睡。” 直到关门声传来,顾含青才回过神。 耳后胡茬刺到的感觉还在。 所以今早他知道她醒着,是因为他也没有睡。 她看了一夜的雪。 薄谈走后,基本上一夜没睡的顾含青还是没有睡意。 她看了看窗外,路面和绿化上都积了不少雪,有人在扫雪。 看了一会儿后,顾含青窝在沙发上打开了一部电影,但迟迟没有看进去。 天越来越亮,北城的早高峰即将来临。 八点多的时候,有人按了门铃。 竟然是薄谈的司机,周师傅。 顾含青开门。 “周师傅?” “顾小姐,这是薄谈让我送来的。”周师傅的手里提着个很大的保温饭盒,“薄谈说你的胃不舒服,这两天就吃点清淡的吧。” 顾含青:“谢谢。” 他知道周师傅送来她不会拒绝。 “周师傅,好久不见。” “是啊顾小姐,真的很多年没见了。能再见到你真好。” 顾含青和周师傅叙了几句旧。 周师傅这些年依旧在薄家当司机,现在薄谈回来了,他还是给薄谈开车。 他的一对双胞胎女儿已经上大二了,高考的成绩不错,都留在了北城。 顾含青很替他高兴,同时也感慨,时间门过得真快。 周师傅走后,顾含青打开了保温饭盒,里面还冒着热气,很烫。 这分量够她至少吃两顿了。 吃了点东西,顾含青空荡荡的胃里舒服了不少,那些情绪也散得差不多了。 她回房间门补了个觉,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 她拿起手机,看到微信上有好几条消息,还有一条好友验证。 她点开,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头像和微信号。 是薄谈。 第39章 39 薄谈申请好友的验证里什么都没写,好像知道她一定会通过似的。 顾含青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通过了验证。 很快,薄谈发来了消息。 -薄谈:补觉了? -顾含青:嗯。 -薄谈:按时吃饭,晚上送点别的过来。 -顾含青:不用了,我自己会做饭。 -薄谈:会和愿不愿意做是两回事。 -顾含青:…… -薄谈:接下来几天研究所有点忙,我让周师傅送来。 字里行间都是不容拒绝。 顾含青看了看,没有回复,关掉了和他的聊天界面,点开了王哥的消息。 王哥就发了两个咧嘴笑的表情,神神叨叨的。 顾含青回了个“?”过去。 -王哥:昨晚我看到了。 -顾含青:…… 昨晚薄谈会突然把她推进来关上门让她太过意外,之后又是胃疼,又是其他事情,她根本没来得及想薄谈留下来的时候其他人有没有看到。 -王哥:不过你放心。老哥哥给你们打掩护了。 -王哥:不知情的人还是不知道。 -顾含青:还是王哥靠谱。 -王哥:那是。 -王哥:你们怎么样啦? -顾含青:没怎么样,就是说了几句话。 昨晚再一次向她伸出手却被她拒绝是薄谈,开门要走却又回了头的也是他,但在那之后陷入被动的却是她。 就连删好友再加回来这种事都被他做得那么自然,加回来的时机那么准确,犹疑、意乱的,还是她。 经过昨晚,他知道了她对他的念念不忘,所以换了种方法,但本质上这些和他前阶段的忽近忽远是一种手段,只是更加直击要害。 他像俯视的神明,永远掌控。 这让顾含青更加无力。 到了晚上,周师傅果然来了。 有菜有汤,清一色都很养胃。 听周师傅说,这些是去老太太那里拿的,是郑妈做的。 顾含青笑了笑,说:“周师傅,麻烦你下雪还跑一趟。” 外面又在飘雪。 顾含青:“我明天要出差,接下来几天都不在北城,你就不用往这儿送了。” 周师傅:“顾小姐,在外面更要好好吃饭啊。” 顾含青:“好。” 到了年底,演艺圈的活动比较多。 顾含青大后天要参加某个平台的颁奖典礼,原定是后天出发的,她临时改到了明天。 颁奖典礼的举办地点是在南方的一座城市,这个季节了还很暖和。 一下飞机,顾含青就感受到了一股湿热。 王哥是和顾含青一起来的。 他们新电影的主角差不多定了。这次是电影圈的活动,新电影的主演也在,正好能聊聊。 王哥收到顾含青的消息说准备提前一天出发的时候,还问顾含青是不是想躲薄老师。 顾含青反问:“躲得掉吗?” 王哥想想也是。 薄谈是他们的顾问,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其实顾含青是想躲,出来躲一时,换个心情。 颁奖典礼当天,顾含青见到了她上部戏的男主角骆修。 顾含青送薄谈回去那晚,骆修喝醉酒打电话来。第一天酒醒后,骆修还给顾含青打了个电话,和她解释昨晚喝多断片了,问她自己有没有说什么。 顾含青说就是闲聊了几句,还没太听清。 她这么回答,骆修不管是真断片还是假断片,都不好多说什么了。 “青姐。”上部戏里的男三高溪也来了,向顾含青打招呼。 自从上次聚餐,他跟着顾含青出包间,企图“自荐枕席”被顾含青嘲歪瓜裂枣后,两人都没有联系。 这次见面,高溪像没事人一样。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顾含青淡淡地点了点头。 三人的气氛有点怪异。王哥笑眯眯地走过来,拉着骆修和高溪去旁边叙旧。 之后,骆修和高溪又遇到了别的熟人。 这个圈子就是个名利场,少不了各种各样的社交。 王哥回到顾含青这边,对上了顾含青审视的目光。 顾含青:“王哥,你这算盘打得在北城的人都能听到。” 王哥“嘿嘿”一笑,“我倒是这么希望的。” 他知道骆修和高溪对顾含青各有心思,但顾含青是什么想法他就不知道了。 在王哥看来,顾含青平时说话荤素不忌,又多年在国外思想比较开放,指不定就会有什么惊人的想法。 他还是站薄谈的。 毕竟薄谈的身份摆在那里。 颁奖典礼前的红毯环节向来是各家粉丝们关注的重点,艺人们也都卯足了劲。 顾含青是和上部戏的剧组一起走的,也就是和骆修、高溪他们。 女主角和男一都在拍戏没有来,就顾含青、骆修、高溪和演女一的女演员四个人一起代表剧组走的红毯。 红毯之后的颁奖典礼上,顾含青拿了个平台颁的最佳新人导演奖。 他们这个剧组拿了好几个奖。 活动结束,又有人组了饭局。 他们这个圈子,酒桌文化还挺盛行,吃饭基本都要喝点酒。 别人刚替顾含青把酒倒上,旁边的王哥就推了推顾含青的手臂,说:“薄老师说你的胃不舒服,最好不要喝酒。” 他刚说完,就见顾含青挑衅似的喝了一口。 王哥:“……” 顾含青挑了挑眉。 他的话算个屁。 不过顾含青也不至于为了赌气不顾自己的身体,一共就喝了几口。 饭局结束,部分人还要换个场子继续喝酒,顾含青回了酒店的房间。 洗完澡出来,她看到手机上有个未接来电。 不是她通讯录里的人,但这串号码她认识。 是薄谈。 顾含青没有管这个未接来电,放下手机去吹了头发。 等她吹完头发坐到床边,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串号码。 平静地等电话响了一会儿,顾含青才拿起手机。 电话接通,她没有开口。 低冷又漫不经心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查岗。” 停顿了几秒,顾含青问:“一哥查哪门子岗?” 什么样的身份才能查岗。 薄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半开玩笑说:“查查有没有男演员来敲你的门。” 顾含青:“……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薄谈轻笑了一声,问:“胃怎么样了?” 顾含青:“好了。” 薄谈:“好了也要再养养,酒也不要碰。” 顾含青想到了刚才的饭局上喝的几口酒。 看来王哥暂时还是有点底线的,没有把她的事汇报给薄谈。 薄谈:“不愿意接我的电话?” 顾含青不语。 电话那端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顾含青随口问了句:“你刚到家?” 薄谈也没继续刚才的话题,“嗯”了一声,“刚从单位回来。” 顾含青看了眼时间,都十一点半了。 接下来是一段沉默,被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打破。 顾含青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她这边的。 薄谈:“被我查到了?” 顾含青:“……” 邪了门了,这个点谁找她。 薄谈:“不说话?心虚?” 顾含青:“……我先挂了。” 薄谈:“不是刚还理直气壮说是你自己的事情么?怕被我听到?” 顾含青被他问得火气有点上来了,“那你就听着吧。” 她拿着手机走向玄关,通过猫眼往外看了看,竟然是上次跟在魏时明身边的小明星。 顾含青打开门。 “青姐,我叫施夏,上次和魏公子一起见过你。” “我记得你,进来吧。” 施夏进了房间。顾含青让她随便坐。 坐下后,顾含青问:“你还跟着魏时明?” 施夏点了点头。 “青姐,我向朋友打听了你的房间号,很冒昧这么晚来打扰你……” 施夏说明了来意,主要是为了电影。 其实顾含青翻过她的资料,有个角色还挺适合她的,可以试试。或许可以卖魏时明一个人情,而且还能让他投一笔钱。 钱总是越多越好的。 顾含青和施夏聊了下角色,和她约好回北城试镜。 施夏离开后,顾含青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点开发现还在通话中。她都忘了。 她听了听。 另一端传来薄谈的声音:“结束了?” 顾含青:“你怎么还没挂。” 她和施夏前后聊了快一十分钟。 薄谈:“在看文献。你和魏时明挺熟?” “还行吧,回国后遇到过两次。” 顾含青准备说一声,然后挂电话,薄谈问:“什么时候回来?” 顾含青不语。 薄谈:“你不说王永军也会说。” 顾含青:“……” “王永军”是王哥的名字。 薄谈:“他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 浅淡的语气交织成一张强势的网。 顾含青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她垂了垂眼睛:“后天。” 薄谈的声音柔和了一些:“把下周三晚上的时间留出来?” 好像回到了当年,他让她陪他去那些局。 顾含青顿了顿,说:“不想去。” 薄谈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是我们单位的活动。” 顾含青愣了愣。 他们单位的活动她为什么要去。 薄谈:“在我去之前,他们团建看过你的电影。他们知道我在当你的顾问,想邀请你去玩。” 这话说的顾含青一时不知道怎么拒绝。 在她犹疑之际,他又说:“到时候我让周师傅去接你。” 他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不早了,早点休息。晚安。” 持续了快半个小时的电话终于挂断。 顾含青疲惫地趴到了床上,翻着手机,看到纪书桐五分钟前给她打过语音电话,但她没接到。 她打了回去。 彼端传来纪书桐开心的声音:“青宝,我在网上看到你的照片啦,太好看了!” 早在走红毯的时候,各个明星的工作室就在出图了,热搜上全是红毯照。 在各个话题里也能零星翻到几张顾含青的照片。 她今晚的活动上穿了一条酒红色的丝绒连衣裙,非常贴身,衬得她明眸皓齿,身材很好。 纪书桐边说还边给她发网上的照片。 顾含青一边看着,一边和她闲聊。 听出她声音里的疲惫,纪书桐问:“你是不是还没回房间休息啊?我给你打电话你都没接到,还在忙?” “不是。”顾含青停顿了一下,“是薄谈的电话。” “薄谈?你们……又联系上了??”电话里,纪书桐的震惊掩饰不住。 顾含青:“他回国了。现在是我新电影的顾问。” 纪书桐更诧异了:“什么?居然这么巧??” 顾含青:“不是巧。” 纪书桐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是他来找的你?” “嗯。”压在心里的事终于说出来了,顾含青瞬间轻松了不少。 接着,更多的疲惫和无力感涌了上来。她的大脑开始停摆,什么都不愿意想,一片空白。 纪书桐问:“他想干什么?” 顾含青闭了闭眼睛,缓缓地说:“大概是想和我回到以前那样的关系吧。” “青宝……” 顾含青叹了口气,脸蹭了蹭被子,对纪书桐说了实话:“怎么办,我有点想破罐破摔了。” 他换了种方法,她好像坚持不了多久了。 第40章 40 顾含青回北城这天是周一。 周二,她试镜了几个演员。 周三中午,她收到薄谈的消息。 -薄谈:周师傅下午三点去接你。 -薄谈:多穿点衣服。 不容拒绝的语气。顾含青看看完没有回复。 下午三点,周师傅准时出现在了顾含青家的楼下。 她上车后,周师傅关心地问:“顾小姐,身体怎么样了?” 顾含青笑了笑:“已经好了。” 两人路上闲聊了几句,周师傅说到薄谈最近很忙。 到了研究所,顾含青一下车就看到了站在传达室边的薄谈。 今天是个阴天,在冷寂灰败的冬日里,他的眉目清晰惹眼,黑色的短发和冷白的皮肤像黛色的瓦和积起来的雪。 薄谈走出来,打量着顾含青素净的脸,“不是叫你多穿点?怎么穿这么少?” 顾含青看了看他身上单薄的衣服。 到底谁穿的少。 “不如二哥扛冻。” 薄谈眉梢轻挑:“终于又会回嘴了?” 顾含青:“……” 薄谈勾了勾唇,动作自然地伸手来牵她。 指尖刚碰到,顾含青就缩了缩手。她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说:“凉。” 被拒绝的薄谈面上不见恼色,也没有勉强,“带你去登记。” 他的手来到她的背后,轻轻地把她往入口处推了推又收回,像虚虚地环了她一下。 登记过后,顾含青终于进去了。 她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科研单位,里面很大。 “太冷了,这次就不带你参观了。”薄谈只沿途给她大概介绍了一下。 顾含青忽略了他话语里的“这次”,问:“今天是什么活动?” 为了以防是什么分享会,她还特意带了以前讲过的ppt过来。 薄谈:“前面就到了。进去你就知道了。” 顾含青看到前面有个叫“活动室”的地方。 走进去,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同时,她看到了一条大大的横幅。 看到横幅最后“第十届乒乓球大赛”几个字,她问:“乒乓球比赛?” 活动室里摆了好几张乒乓球桌,是乒乓球比赛无疑了。 看着她惊讶的表情,薄谈问:“你以为会是什么?” 顾含青:“分享会,或者让我听讲座。” 薄谈失笑:“我们在你眼里就这么无聊?” 顾含青:“……” 她好像一不小心就刻板印象了。 薄谈:“还会有手游比赛。下次叫你来。” 顾含青没有接他的话,看向球桌前似乎在准备的人,一个个的好像都很认真,很重视。 她问:“赢了的奖励是什么?” 薄谈:“一天假期。” 顾含青:“……还挺实际。” 薄谈:“为了我的假期,你要努努力。” 顾含青从他的语气听不出他是在逗她还是真的,问:“我要参加?” 薄谈给了肯定的答案:“都要报名,我报了个双打。” 顾含青一点准备都没有。 “会不会打?”薄谈问,“不会现在给你补补。” 顾含青:“……现学来得及?” 薄谈:“也许呢。” “我会,但你的假期肯定没了。”顾含青说。 薄谈调谑:“就这么不想我用这天假期去找你?” 顾含青:“……” “薄谈。”几个人走来向薄谈打招呼。 男男女女,有和他们差不多大的,也有四十来岁的。 “我的同事和他们的家属。”薄谈提醒。 顾含青的脸上换上了笑容。 薄谈的几个同事走过来,好奇地看着顾含青,和她打招呼。 “你好你好,是顾导吧?” “我们是薄谈的同事。” 顾含青笑了笑:“叫我顾含青就好。” “你的电影我们团建一起看了,没想到你那么有才还长得那么好看。” 顾含青:“谢谢。” 看到有人拿了张很大的纸走进来,薄谈的一个同事说:“赛程好像贴出来了,我们去看看赛程?” “走走走。” 薄谈看向顾含青:“我们也去看看?” 顾含青对要参加比赛这件事还半信半疑。 公告栏这边围了不少看赛程的人,顾含青抬头找着自己的名字。 薄谈站在她的旁边,虚虚地揽着她,替她隔开了人群。 这么近的距离,顾含青无法忽略身体若有似无的触碰。 “看到了么?”头顶响起薄谈的声音。 顾含青:“还在找。” “找到了。” 居然真的报了名。 他们是第一轮。 看完赛程,顾含青就从人群里出来了。 她的手腕忽然被从后面握住。 她回头,对上薄谈的目光。 薄谈:“顾导,商量个事?” 这一声“顾导”叫得带着几分轻柔几分缱绻,语调很陌生,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 顾含青听得莫名一阵脸热,一时间忽略了手腕上微凉的触感,忘了挣脱。 “什么?” “好好打。”薄谈真带了点商量的语气,说完松开了她的手腕。 顾含青:“我好好打水平也就那样。” 她的“会”仅限于别人给她喂球,她会接。 薄谈:“好好打就行。” “行吧。”顾含青勉为其难。 今天来了不少家属,有大人有小孩,活动室里很热闹。 薄谈去拿了球和球拍过来。 顾含青上一次打乒乓球还是大一下学期。那时候体育课和华盈一起选的乒乓球。 她拿着球拍熟悉了一下,又颠了几下球,抬头看到薄谈在看着她。 她移开眼睛,问:“我们不练练?” 薄谈:“临时抱佛脚也没用。” 也是。 比赛是下午四点准时开始。 开始前,有领导拿着话筒简单讲了几句话。 “我宣布,咱们所第十届乒乓球大赛正式开始!希望各位同志好好表现,发扬体育精神!” 顾含青被这种氛围带动,跟着鼓掌。 之后,比赛正式开始。 所有的比赛都会在今天傍晚结束,初赛只有一局。 顾含青和薄谈的比赛在3号球桌。他们过去的时候,已经有一男一女站在那里,看起来四十多岁,应该是夫妻。 男的对薄谈笑了笑,说:“薄谈,挺巧啊。女朋友?” 不等顾含青否认,薄谈就说:“还不是。” 男人“啧”了一声,说:“要加油啊。” 薄谈介绍:“我们的主任,姓钱。旁边是他的太太。” 顾含青和他们打招呼。 每一桌都配有裁判,裁判让两边最后做准备,比赛即将开始。 薄谈注意到顾含青的目光,转头看向她。 像是知道她在介意什么,他低声问她:“要说‘是’?还是说‘是前女友’?” 薄谈没有凑得很近,只是稍稍低头。在其他人看来,两人像是在商量战术配合。 顾含青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用同样低的声音说着威胁的话:“还想我好好打吗?” 对面的钱主任看着这对小年轻,坏心地调侃问:“商量好了没有啊?” “好了。”顾含青移开了眼睛。 在裁判的示意下,比赛开始。钱主任夫妇拿到了发球权。 让顾含青没想到的是,比赛这么快就结束了。 她和薄谈被打了个2-11。 拿到的两分还是对手让的。 在快拿到11分的时候,钱主任说:“薄谈,在人家女孩子面前被打成这样也太没面子了吧?我们让你两个。” 他们真就只有那两分。 顾含青和薄谈下桌的时候,其他几桌的比赛都还没结束。 他们大概是同时进行的几组里输得最快的 “你真的好好打了?”薄谈忽然问。 顾含青:“……” 这下要说不清了。 看到他眼底浅浅的笑意,她才意识到他在逗她。 她没好气地说:“我还以为二哥很厉害。” 薄谈很坦然:“我可没说过。” 他是没说过。 顾含青一噎,“那也没想到那么不行。” 她加重了“不行”两个字。 薄谈挑了挑眉:“我不行,你这么不满意?” 说话间,他抬手撩开贴在她脸上的一缕头发。 顾含青后知后觉他的话不怎么正经,脸一热,转头躲开他的手。 薄谈却在她发间露出的耳朵上捏了一下才收回手,“重在参与。钱主任以前是代表我们单位拿过全国冠军的。” 陆陆续续有比赛结束,薄谈的几个同事都被淘汰下来了。 大家成了气氛组,坐在旁边聊天。 几个年纪轻的同事都对顾含青很感兴趣,好奇地问她一些拍电影相关的事情,并表示对她接下来的科幻题材的电影很期待。 听几个同事闲聊,顾含青才知道薄谈他们单位有很多隐藏的乒乓球高手,尤其是在领导之中。 经过几轮比赛,男单、女单、双打项目都决出了冠军。 钱主任夫妇毫无疑问是双打冠军。 顾含青这么想想,输给他们也不丢人。 没想到薄谈还领了个奖品回来,是一个抱枕,上面还印着他们单位的logo。 看着他把抱枕递过来,顾含青问:“这是什么?” 薄谈:“发给参与的家属的安慰奖,给你留个纪念。” 能来这里对顾含青来说确实挺特殊的。 她说了声“谢谢”,收下了抱枕。 结束后,薄谈的几个同事约了聚餐,顾含青自然而然地就跟着去了。 出活动室的时候,人很多,都挤在了一起。 有人提醒带好家属,尤其是小朋友。 拥挤之中,顾含青垂在身侧的手被握住。 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背,她试图挣开,但没有成功,反而被那只手强势地挤入手心,十指相扣。 旁边还有薄谈的几个同事说话的声音,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动作。 人群就是最好的遮掩。他们就像一滴水躲进了大海里、一片树叶藏进了树林,无人发现。 等到走出活动室,人群散开,薄谈就松开了。 顾含青把掌心微微沁出汗的手插入了外套的口袋里。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恍然间,她的脑中闪过了几幕看过电影。 夏日电闪雷鸣的夜晚,安静的教室突然停电,四周陷入短暂的漆黑与混乱,有人在黑暗中接了吻。 宁静温和的午后,一对懵懂的青梅竹马在房间里打闹,闹着闹着,两人的脑袋都钻进了被子里,靠近的呼吸开始变热。 他们好似借着遮掩,干了场坏事。 第41章 41 聚餐的地点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 一起坐薄谈的车过来的是个叫小菲的女同事。 她比顾含青还小一岁,脸圆圆的很可爱,平时还追星。 趁着薄谈去停车的时候,小菲小声问顾含青:“你俩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要说没关系,顾含青自己都觉得矫情。 “朋友吧。”她含糊不清地说。 小菲只当两人还在暧昧阶段,差捅破一层窗户纸。 她小声说:“上周我们单位组织联谊,领导让薄谈报名,他没有报,说是有眉目了,很快就要有女朋友了。” 顾含青垂了垂眼睛。 小菲继续助攻:“薄谈来我们单位后可受欢迎了,总有女同事找借口来我们办公室,可得好好看着。” 顾含青看向正要下车的薄谈,随口说:“需要看着的就不是我的。” 小菲眼睛一亮,觉得说这样的话的顾含青带着一种谁都不在意的冷淡,特别有风情。 “我太喜欢你的性格了!” “在聊什么?”薄谈走过来,很自然地来到顾含青身边。 顾含青:“悄悄话。” 聚餐当然少不了喝酒。 “开车的让家属开,或者让家属代喝。”一个男同事说。 然后有人问到顾含青喝不喝酒。不等她回答,旁边的薄谈就说:“她不喝。” 顾含青:“我喝。” 视线对上,薄谈挑了挑眉。 又是被他掌控着的一晚,顾含青存了几分和他唱反调的心思,轻声说:“去参加活动我就喝了。” 说着,她把杯子递了过去倒酒。 倒完酒,顾含青又看了薄谈一眼,和他低语:“二哥不会觉得管得了我吧?” 薄谈不语。 到了薄谈这边,薄谈:“我开车,她代喝。” 其他同事目光暧昧地看着两人。 刚刚还有人说开车喝不了的家属代喝。 这酒顾含青忽然有点喝不下去了。 除了喝酒这点事,聚餐整体很愉快。 顾含青喝得不多。 吃完饭,大家就散了。 顾含青和小菲一聊,发现顺一段路。 薄谈对小菲说:“那正好,先把你送回去。” 路上,顾含青和小菲聊得很愉快。 小菲下车前,两人还加了微信,说好顾含青有什么专业上的问题可以问她。 薄谈调了头,把车开出小菲住的小区,睨了顾含青一眼,“你的人气还挺高。” 小菲下车后,车里只剩下薄谈和顾含青两人。 顾含青正在微信上给小菲加备注。 这已经是她今晚加的第四个薄谈的同事了。 对于这些科研人员,顾含青是很乐意加的,拍电影的时候有问题还能问他们。 她翻着微信,漫不经心地说:“离开二哥这些年,我的学业和事业都搞得还行。” 话音落下,她感觉到车里的气氛沉了一下。 她转头看了眼薄谈。 车正好行至一段暗处,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个晦暗的侧脸。 “想踹了我这个顾问?”薄谈的声音响起,上扬的尾调懒洋洋的。 顾含青:“那可不能。二哥是我们花钱请的。” 钱都花了,怎么可能不用。 薄谈失笑:“我的优势就只剩下花了钱了。” 顾含青补充:“价格还便宜。” “价格?”薄谈低冷的里带了一丝痞气。 顾含青后知后觉像是在说鸭。 “我是说二哥当顾问的收费。” 她后来问过王哥怎么会选的薄谈。王哥说薄谈是人家介绍的,他一看薄谈不仅履历厉害,而且收费低,堪称白菜价,性价比高。 后来再知道薄谈的背景,他没道理还选别人了。 没过多久,车到了顾含青住的地方的楼下。 顾含青拿上做纪念的抱枕,解开安全带,说:“我走了。” 她伸手去开车门,发现车门锁着。 她以为是薄谈忘了开,提醒:“锁没开。” 薄谈的声音浅淡:“我没打算让你下车。” 顾含青的动作顿了顿。 玩了一下午的暧昧游戏,猎人终于在这一天即将结束的时刻露出了真面目。 薄谈:“不然请我上去坐坐?” “太晚了。”顾含青委婉地拒绝。 薄谈解开了安全带。 轻微的声音让顾含青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察觉到她的紧张,薄谈往她这边靠了靠,“喝酒的时候不还挺嚣张的?” 薄谈只是稍微往她这边倾了倾身就停下了。他拿出了一盒烟,问她:“抽根烟?” 顾含青:“戒了。” 正要拿出一根烟的薄谈闻言停下动作,看向她:“为什么?” 顾含青没有回答。 薄谈把抽出的烟按了回去,“当年我不喜欢你抽烟,是因为抽烟伤身。” 顾含青垂了垂眼睛。 下一秒,她的下巴被捏住,脸被抬了起来,被迫对上了薄谈审视的目光。 “青宝,怎么戒了烟?” 久违的称呼,带了几分温柔,带了几分迫切。 顾含青的睫毛慌乱地颤了颤,依旧不语。她倔强地移开视线不肯看他。 她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她会戒烟是因为他的这句话。 甚至连纪书桐都不知道。 她去美国一开始抽烟抽得很多,但每次都会想起他说的这句话。 薄谈猜到了原因,眸光动了动,岑寂浮华的眼底涌上动容和无奈。 “要是留在我身边多好?” 顾含青:“那就不会有我的现在了。” 伴随着一声叹息,薄谈俯身下来。 顾含青被他捏着下巴困在副驾上,看着他凑得越来越近。 呼吸相触,她屏了屏气。但这只是无用功。 在她喘不过气,缴械呼吸的那一刻,气息的交缠变得更深。 阔别经年,这是开场的试探。 薄谈看了她一会儿,捏着她下巴的手沿着她的侧脸来到她的耳后。 他清楚她每个敏感的地方。 微凉的手指抚过,带起熟悉的痒意,顾含青的呼吸抖了抖。 薄谈用指关节抵住她的下颌骨,让她的脸抬得更高。 在即将吻到的那一刻,顾含青偏过头,躲开了,只是鼻尖蹭到了一下他的脸。 薄谈的吻落空,低头看着她。 顾含青依然被他困在副驾上,“二哥要用强的?” 薄谈:“你觉得我不会?”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怒意,即使被拒绝了依旧有耐心。 顾含青觉得他不会。 他真要用强,她也躲不了。 沉默了几秒后,薄谈轻笑了一声:“我接下来要去出差。” 顾含青:“去哪里?” 薄谈捏了下她的耳朵,没好气地说:“不该问我什么时候回来么?能不能走点心?” 被拆穿的顾含青不语。 “大概过年前能回来。”说到这里,薄谈停顿了一下,再次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不会再拒绝我。” “晚安。” 他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然后松开她,开了车门的锁。 “晚安。”顾含青打开车门下了车。 瞬间扑面而来的冷意驱散了她的仓皇。 顾含青进去后,薄谈重新拿出烟盒,打开车窗,抽了支烟。 楼上,回到家的顾含青拉开窗帘,看到了楼下的车。 她拆开拿回来的抱枕,抱在怀里在窗边坐了一会儿。 薄谈的话一直在她的耳边回荡。 等他出差回来。 那是他给她的期限,到时候只会有一个答案。 没想到薄谈第二天就去出差了。 顾含青起床后看到了他在微信上的留言。消息发来的时候才七点多,他已经出发了,让她等他回来。 他们的那个工作群里也有他的留言。 他没有说去哪里,似乎会很忙,消息也不会及时回。 薄谈去出差后,顾含青的生活忙碌但风平浪静。 除了各种各样的活动外,她还忙着置景、道具、设计镜头等等。 年前准备得差不多,年后过一个月差不多就能开机了。 在繁忙中,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要过年了。 纪书桐是在二十九这天回的北城。 顾含青去机场接了她之后,正好直接回老房子。 两人忙了半天,把老房子收拾了一下,晚上才闲下来。 吃完饭,两人窝在沙发上闲聊。纪书桐试探问:“青宝,你最近和薄谈还在联系吗?” 顾含青:“最近没有。他应该还在出差。” 薄谈说大概过年前会回来,不过到现在都没回来,明天就大年三十了。 这期间他像是知道她不会回他的消息,又像是给她充足的考虑时间,没有给她单独发过消息,倒是在群里回过几条消息。 他越耐心、越退让,给人的紧迫感就越强,好像志在必得,好像知道她逃脱不掉。 纪书桐从顾含青的话里听出来他们之前是有联系的,最近没有只是因为薄谈出差了。 “青宝,你上次在电话里和我说想破罐破摔,所以你和薄谈现在是什么关系?” 顾含青双手抱着腿,下巴抵在膝盖上,慢吞吞地说:“暂时还没有。” 纪书桐点点头。 顾含青又说:“不过快了吧。” 纪书桐:“你真的决定了吗?” “我想过了,我确实没忘记他,到现在还喜欢着他。”顾含青说,“既然这样,就遵从本心吧。到时候他就会知道,我们回不去当年那样的关系了,因为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我了,不可能事事顺从他、像从前那样迎合取悦他。” 人生有多少个七年呢。 就及时行乐吧。 第42章 42 大年三十这天依旧是顾含青和纪书桐两个人过。 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边看春晚,一边回各种各样的祝福信息。 一个演艺圈的群里,过年在北城的人喊着无聊,想要组个局聚聚,讨论了一会儿暂时定在了初三晚上。 有人顾含青,问她那天有没有空。 顾含青抬头问纪书桐:“我初三晚上有个饭局,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纪书桐:“是你们那个圈子的饭局吗?” 顾含青点头。 纪书桐:“我就不去了,也不认识几个人。你去就行,不用管我。正好我趁那天也约个朋友。” “行。” 纪书桐抬头,继续看春晚。 正好是个好几个明星一起的歌唱节目。 看到其中一个男演员,她想到顾含青跟她说的八卦,忍不住感叹:“没想到看着挺正派的人,私底下是那样的。还好我不粉他。” 自从听顾含青讲了一些八卦后,纪书桐就不再轻易真情实感追星了,好在她喜欢的那两个顾含青说人都不错。 之后,顾含青接到了程元西打来的电话。 电话接通,对面传来追追奶声奶气的声音:“干妈,除夕快乐!” 她说话的语气非常迫不及待,估计是电话一通就说的,顾含青只听到了后半截。 她被追追可爱到,笑了笑说:“追追也除夕快乐,过几天带你玩好不好。” 追追:“好呀好呀。” 顾含青:“追追晚上吃什么了?” 追追开始报菜名,长长一串,然后又和顾含青说这两天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说得颠三倒四。 电话里传来程元西的声音:“好了,下次再和你干妈聊。” 追追:“不要,我还要和干妈说。爸爸你走开。” 顾含青听得笑了起来,对程元西说:“没事。” 追追又和顾含青讲了好一会儿,才被程元西骗走了手机。 顾含青又和程元西闲聊了几句,和他说好过几天去接追追。 等她打完电话,旁边的纪书桐羡慕地说:“青宝,你的干女儿也太可爱了吧。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 谁不想要一个这样的干女儿呢。 顾含青开玩笑说:“你要是喜欢孩子,以后自己结了婚生一个。” 纪书桐摇头:“那还是算了,生了孩子是要负责任的。我把我自己过好就不错了。” 顾含青知道她因为家庭和从小的经历,抗拒结婚,更抗拒生孩子,也没有多说。 “有机会让你见见追追。” “好啊。” 初三这天,纪书桐出去见朋友了。顾含青晚上去了那个饭局,王哥也在。 王哥在北城的人脉很广,顾含青回国后,很多人都是王哥介绍她认识的。 她是程元西邀请回来的也不是什么秘密,许多人知道程元西和她关系匪浅,对她也很客气。 今晚骆修也在,就坐在顾含青的旁边。 他们和另两个演员闲聊,不知怎么就聊到了骆修和顾含青一起在剧组的日子。 一开始还好,后来骆修基本每句话都不离顾含青。 对骆修而言,顾含青是他的伯乐,与他在灵魂上契合,非常懂他。 另外两个演员目光暧昧地看着他们。 谣言有时候就是这么来的。 骆修平时是个比较沉稳内敛的人,和他给观众粉丝的印象差不多,只有喝多的时候才会话多。 顾含青看了看手机,半开玩笑打断他:“你这么夸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楚导合作得不愉快。” 楚导是国内知名的大导演,骆修刚杀青的那部戏就是跟他合作。 骆修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另一人说:“那你自罚一杯。” 吃完饭,大家又唱歌,继续喝酒。 10点多的时候,顾含青的手机响了两下。 她点开手机,看到有两条消息。 -薄谈:我回来了。 -薄谈:在家? 除夕那晚顾含青还收到了薄谈几个同事的祝福短信。 听小菲说薄谈他们出差的人本来是要年前回来的,但是耽误了一下。 -顾含青:在外面。 -薄谈:哪里?我去接你。 顾含青看着这行字,沉默了一下。 今晚一起吃饭的有两个职业歌手,其中一个正在唱歌。绮丽动人的歌声绕在昏暗的包间里,催化着酒精。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发了个定位过去。 -薄谈:还有多久散? -顾含青:不知道。 顾含青说的是实话,他们这帮人大多数睡得都很晚,现在气氛正嗨,还在不断叫人过来玩,不到凌晨结束不了。 薄谈回了消息。 -薄谈:我十一点半到。 接着,顾含青又收到了一条。 新的信息跳出来,手机上的界面变化了一下,映在她眼中的光影也闪了闪。 -薄谈:在今天结束前见到你。 王哥刚和另一个制片吹完牛,看到顾含青懒洋洋地坐在那里盯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坐过去问:“你今晚怎么总看手机?在等谁的消息啊?” 顾含青放下手机,“有吗?” 王哥:“从吃饭就开始了。” “没有的事。”顾含青端起酒喝了一口。 王哥:“听说薄老师除夕都还没回来,也不知道现在回来了没有。” 顾含青:“回来了。” 王哥“啧”了一声:“还得是你消息灵通。” 顾含青假装没听出他的意味深长,看向了包间的另一边。 那里喝酒喝得正热闹。 王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骆修,“顾导,你这一朵一朵的桃花呀,薄老师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顾含青满不在乎地挑了挑眉:“我管他是不是。” 王哥:“……” 看到王哥欲言又止的样子,顾含青笑了笑,心里恶劣地产生了满足感。 她说:“我跟他什么都没有。但是他喝多了会找我说点有的没的。” 王哥多精明的人,马上意会,“得嘞,老哥哥我去看着他,不能再让他喝了。” 十一点半左右,顾含青收到薄谈的消息。 他已经到了。 -顾含青:好。 她人却没动。 薄谈也没有再发消息来催。 过了十来分钟,有一拨人要走,顾含青也跟着站了起来。 旁边的人问:“要走啦?” 顾含青:“还有点事。” 王哥不知道去了哪里。顾含青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后离开。 刚走出去,一阵冷意袭来。她停下脚步,拢了拢外套。 春节期间,北城的人本来就少,再到这个点,路上连行驶的车都没有,像是空的。 路边倒是有停了车,顾含青正要往停着的车看,身后有人叫她。 “顾含青。” 带着醉意的声音是骆修。 “要走了?” 他连外套都没穿,顾含青看着都觉得冷,问:“你出来做什么?” 骆修:“找你的。” 顾含青:“你喝多了,回去吧。” 骆修:“我没喝多。” 顾含青懒得醉鬼多说,“我走了,你小心感冒。” 她刚转身,骆修就拉住了她的手臂。 “你等等。” 顾含青挣了一下,没挣开。 虽然过年期间狗仔很多也休息了,但说不定会有路人看见。骆修正当红,被认出来的几率很大。 “你松手。” 这时,停在路边不远处的一辆车亮起了远光灯,正好照着他们。强烈的光线有点刺眼,两人都闭了闭眼睛。 骆修轻声嘟囔:“谁这么缺德……” 顾含青挣开了他的手。 之后,远光灯关了。 从骤亮到暗下来,顾含青适应了几秒,眼前才恢复清晰。 她看到那辆车上下来了个人。 黑夜里,没穿外套的身影显得有清癯挺拔,像携了沉沉的风雪。 是薄谈。 喝醉了的骆修反应要比顾含青慢,等人都走近了才看到。 薄谈走过来,没有看骆修,手自然地揽住了顾含青的肩膀,把她带进了怀里,手指捏了捏她肩上的头发。 “怎么这么久?”上扬的尾调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被熟悉的气息包围,顾含青的身体僵了僵,才放松下来。 “耽误了一下。” 薄谈:“走吧。” 王哥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薄谈搂着顾含青离开,以及骆修要追上去。 他连忙跑过来拉住了骆修:“我说怎么我去趟洗手间出来你们就不见了。骆修,走了走了,进去。” 王哥是用了大力气拉住骆修的,骆修一时没挣脱掉。他紧紧地看着他们,问:“那是谁?” 王哥:“含青的男朋友啊。” 骆修:“不可能。她不是没有男朋友么?” 顾含青这边,薄谈走到车边才松开她。 上车后,她刚把车门关上,还没来得及去抓安全带,眼前就一暗。 薄谈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就吻了下来。 顾含青还没反应过来,唇上就被他咬了一下,然后两颊被一捏,就吃痛张开了嘴。 车里开着灯,骆修清楚地看到了他们接吻,眼睛泛红。 王哥眼看就要拦不住,说:“你知道那是谁吗?魏公子知道吧?在他哪儿客客气气的,还只能沾到个边,几句话就能让你断送事业。” 骆修的酒意清醒了几分。 王哥继续劝:“你都快30了,事业刚刚有了起色,想想你这些年的付出,你真的要为女人放弃现在的一切吗?” 说完,王哥已经松开了手,让骆修自己选择。 他应该知道怎么选。 骆修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依旧看着那个方向,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拳,又慢慢松开。 顾含青这边刚刚承受了一个掠夺性极强的吻,喘得厉害。 她依旧被薄谈困着,身体挤在副驾的车门和座椅之间的夹角里。 从正面看,他们好像还在接吻。 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薄谈的脸逆着光。 顾含青迎上他的视线调侃地笑了笑:“二哥的脾气不如以前了。” 他带走她的时候搂得很紧,她的肩膀都被捏疼了。 从前他可是能站在旁边当路人听别人和她表白的。 薄谈的手依旧抵在她的下巴上,抬了抬她的下巴。顾含青的唇轻轻地在他的唇上蹭过。 “喝酒了?” 顾含青:“没多少。” “是吗?”薄谈清冷的声音里沾染了点痞气,“再亲两下我就是酒驾了。” 顾含青:“……” 哪有这么夸张。 像是为了印证这句话,薄谈低头,又要吻上来。 顾含青偏头推了推他的肩膀。 薄谈岿然不动,看着她。 顾含青:“走吧。” 她知道他是故意亲给骆修看的。 薄谈轻笑,指腹在她湿润的嘴角重重抹了一下,才松开她坐直了身体。 饱含暗示的动作让顾含青脸热。 “去我那里?”薄谈问得自然,好像只是在问一件很寻常的事。 顾含青顿了顿,“去我那里吧。” “去老房子?” “纪书桐在,去城南的吧。” 顾含青系好安全带后,薄谈把车开到了路上。 路上车很少,他们一路车速都很快。 车窗外的路灯、街景不断快速地向后移,车里的光影随着不断变化,明明暗暗。 顾含青:“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夜里。” 安静下来,薄谈的身上显露出了疲态,声音里也带了一丝倦怠。 顾含青:“今天初三。” 薄谈看了她一眼,“你还记得。” 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 顾含青有预感他今天会回来。 察觉到顾含青的目光,薄谈勾了勾唇,“我在今天见到了你。” 此刻,车里的电子屏幕上面显示是23点59分,初三即将过去。 顾含青注视着上面的数字,看到它们跳到00:00。 “初四了。” 大部分商店都要初五才开门,这几天大部分店铺都是关着的,除了一些便利店。 行至一家24小时便利店,薄谈变道开向路边,“我下去一趟。” 顾含青知道他要去买什么,说:“我那里有。” 似是没想到,薄谈顿了一下,“你那里为什么会有?” 声音里的怠惰消散,听着清冷。 顾含青:“二哥那么聪明,猜猜看?” 一个单身女人用得到那东西吗? 车里好像静止了一样,只有窗外变化的街景显示着时间和空间的流动。 架不住这阵静默,她狡黠地眨了眨眼,含笑说了实话:“过年前逛超市顺手买的。” 她那天在收银台前看到,鬼使神差就买了。 好像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第43章 43 车重新变回了那条道上。 薄谈睨了顾含青一眼:“号买对了么?” 顾含青看着车窗外,不走心地说:“可能吧。我哪里还记得。” 薄谈:“买错了你自己受着。” 顾含青回头看了看他,“只可能买大了吧。” 薄谈轻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车终于开到了顾含青家楼下。 车停下后,薄谈没有着急下车,就这么坐在车里。 顾含青看了看他。 薄谈:“想好了?” 黑暗里,他挺拔的身形如神祇,但又好像有别的什么在滋长,都在一念之间。 顾含青:“我说没想好,二哥会走吗?” “不会。”薄谈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可是似乎有什么在脱离掌控。 “之后我们是什么关系?” 顾含青反问:“二哥花那么多心思不会只是想要个床伴吧?” 薄谈:“不是。” 顾含青笑了笑,先下了车。 电梯的镜子映着两人的影子。 薄谈握住顾含青冰凉的手,轻轻抚着她掌心的疤痕。 轻微的痒意让顾含青的指尖颤了颤。 “我知道这道疤是怎么弄的了。” 顾含青不在意地勾了勾唇:“都好多年前的事了。” 薄谈强势地挤进她的手心,与她十指相扣。 进门后,灯也没有开,顾含青被抵在了门上。 黑暗之中,有吻落了下来,格外轻柔,像一片羽毛扫过,轻得让人心尖发痒,勾起藏在心底的感觉。 薄谈一只手掐着她的腰,一只手拨开她颈间的头发,亲吻着她的颈侧,声音又沉又闷:“以后告诉别人,你有男朋友。” 轻微的疼痛让顾含青躲了躲。 她的声音软得不成语调:“好。” “二哥的脾气是真的变差了。” 薄谈亲了亲她耳廓,“能有你的脾气差?” 说话间,他掀开了她的毛衣。 腰间凉意让顾含青抖了抖。她不满地动了动:“凉。” 薄谈顿了顿,收回手,重新抚上她的脸,“捏疼了没有?” 他问的是在车上的时候。 “疼。”顾含青睁开眼睛,在黑暗里看着他。 借着几分酒意,她遵从了内心,抬头报复似的在他的唇上咬了一下。 换来的是薄谈倒吸了一口气,吻住了她的唇。 果然酒是色媒人。 空气变得稀薄,温度升高,顾含青的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腰间探过来的那只手也不凉了。 黑夜里只有呼吸和接吻的声音。 一阵铃声突兀地响起。 似乎是从远处慢慢传来的,顾含青隔了几秒才听到。 她抬手在墙上摸了一阵,摸到了开关。 灯亮了起来,有点刺眼。 玄关的地面上一沓糊涂,散落着外套和包。 她推了推吻着她颈项的薄谈。 薄谈掐着她的腰:“这么晚能有谁?” 顾含青被他亲得气息不稳:“可能是纪书桐。你先去洗澡。” 薄谈在她的唇上亲了两下,松开她,去了浴室。 顾含青在地上的外套里翻出手机。 这时候铃声已经停了,只有个未接来电,果然是纪书桐打来的。 顾含青一边回拨过去,一边把外套和包捡起来挂好。 电话一接通,传来了纪书桐的声音:“青宝,你怎么还不回来啊?都十二点半了。” 顾含青垂了垂眼睛,听到浴室传来了水声。 “我晚上应该不回去了。” 彼端的纪书桐停顿了一下,问:“你和薄谈在一起?” 顾含青:“嗯。” 纪书桐:“那你注意安全。” 顾含青有点不自在:“好。” 纪书桐:“那我挂了。” 打完电话后,顾含青余光看到薄谈走出了浴室。 他身上的衣服都还在,只是衬衫的下摆被从裤子里扯了出来,只中间还有两颗扣子扣着,胸膛和小腹在黑色的衬衫下若隐若现,冷白的皮肤泛着点红,又欲又清冷。 他的身上没有一点湿意。 顾含青问:“怎么了?” “一起。” 薄谈把她带进了浴室。 水汽在浴室里弥漫。 顾含青现在住的房子不大,淋浴间有点拥挤。 她想出去,薄谈搂着她不让。 热水落在皮肤上,带来骨子里的放松。 顾含青忽然想到什么,看着薄谈。 薄谈察觉到她的目光:“怎么?” 顾含青:“二哥这些年有过别人吗?” 薄谈:“没有。” 低哑的声音混在花洒的声音里。 顾含青有点意外,想到他自己解决的样子,好笑地问:“全用手?” 她抓起他的左手,放在眼前细细地打量。 骨节分明,皮肤下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手背的关节处被热水烫得泛红,水滴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流到指尖。 演员要是有这样的手,她一定会特定的情况下给特写镜头,拿烟、拿笔,或是扣扣子穿衣服。 “是这位五指姑娘吗?”她调侃问。 “那我得好好犒劳这位姑娘了,真是辛苦。姐姐亲亲。” 她在他食指的第二节关节处奖励地亲了一下。 薄谈的眼底暗了暗,转过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唇,“更辛苦的是另一个地方。” 他的指尖按着她的唇,用了用力,陷了进去。 顾含青已经没办法说话。 一阵沉默。 混乱的呼吸掩在水声里,红晕爬上了脸。 过了一会儿,薄谈指尖在顾含青的嘴角抹了抹。 见她不好意思,薄谈笑着挑起她的下巴来亲她,低声问:“你呢?” 被水汽蒸得发昏,顾含青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 “我和二哥可不一样。” 薄谈停下,低头看着她,眼底晦暗:“在美国的时候?” 顾含青接他的话:“在美国的时候……我也有玩具。”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踮起脚唇贴在他的耳朵上,用极轻的声音补充:“然后,想着二哥。” 轻飘飘的撩拨,巍然不动的神祇坍塌,轻盈的水汽是灰烬。 从逼仄的淋浴间出来,顾含青被抵在了洗手台上。 她看着水滴从薄谈的小腹滑落,懒洋洋地抬手碰了碰他的喉结。 在她指腹下滚动的喉结像活物。 她调侃问:“二哥过了年算三十了吧,又是奔波忙碌了一天,行吗?” 薄谈倾身吻了过来,不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 到后来,桎梏消失,她却说不出来了。 洗手台前是镜子。 顾含青倚在上面,看到了镜子里半睁着眼睛的自己,还有薄谈。 薄谈把她搂进了怀里,把手伸到她的眼前,给她看。 顾含青偏了偏头,不愿意看。 薄谈勾着唇,凑近和她耳语,原本清冷的声音里满是调谑和痞气:“青宝,浦西发大水了。” 顾含青的身体一阵紧绷,涨红了脸去捂他的嘴。 没一会儿,她的手就无力地垂落,像暴风雨中被打落的芭蕉叶。 欢娱嫌夜短,只顾今朝。 翌日,顾含青醒来已经快中午了,旁边的薄谈还在睡,睡得很沉。他应该初二夜里回来后就没怎么睡。 她身边已经很久没有人了,有点不习惯。 窗帘还拉着,房间里只有隐隐的天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他的下巴上长出了胡茬。 他们昨夜胡闹到很晚,好像天都快亮了。 他比当年看起来要成熟很多,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掌控感也更加明显了。 空气里一股暧昧的气息,地上也很乱。 顾含青慢吞吞地下床,拿了件衣服披上,赤着脚离开了房间。 她稍微收拾了一下,拿着外套和包就走了。 离开的路上,她给薄谈的微信上留了条言。 顾含青回到老房子的时候,纪书桐正窝在沙发上玩手机。 “青宝,你回来啦?吃饭了吗?” 顾含青放下包:“还没。” 看她有点疲倦,纪书桐说:“我给你煮饺子吧。” 饺子是除夕的时候她们一起包的。纪书桐很快煮好了饺子。 吃饺子的时候,顾含青在微信上和程元西联系,之前说好下午去接追追。 纪书桐坐在她的对面,看到了她毛衣领口下露出来的吻痕。 “青宝,你和薄谈……算是又在一起了?” 顾含青:“是不是觉得我堕落?” 纪书桐摇头:“我觉得你有点不一样了。” 顾含青:“什么?” 纪书桐轻咳了一声:“不是因为男人。就是觉得你不像前几天那么消沉了。” 顾含青知道她的意思。 自从薄谈回国出现后,她太受他的影响了,情绪完全在被他掌控。 她笑了笑说:“大概是因为想通了吧。与其纠结,不如遵从内心,等不开心了,不喜欢他了,就踹了他。” 纪书桐:“你怎么开心怎么来。我都支持你!反正你有底气踹了他。” “是。” 在昨夜把薄谈带回去的那一刻,顾含青的心里格外轻松。自从薄谈回来后压在她心里的那块石头消失了。 “一会儿你跟我一起去吧,我带你见追追。” 纪书桐:“好啊。” 另一边,薄谈醒来,手往身旁一捞,空荡荡的。 他扯了条浴巾裹在腰间,出了卧室。 浴巾挂在窄紧的腰间,往上是壁垒分明的小腹。他的肩上、小臂上有几道红色的抓痕,格外醒目,身上还带着几分起床后的颓靡慵懒,清冷中搀着欲。 客厅、浴室里依旧没有人。 薄谈回到卧室拿起手机,看到了顾含青在微信上的留言。 -顾含青:我今天还有事,你走的时候把门关好。 他倚在床头,看着这行字,眼底情绪不明。 隔了一会儿,他的手指在才动了动,回复。 -薄谈:去哪里了? -顾含青:带追追去玩。 -顾含青:我干女儿。 此时的顾含青已经接到了追追。 追追今天穿了一身红色,像年画娃娃一样喜庆又可爱。 纪书桐开的车,追追就和顾含青坐在后排,奶声奶气又颠三倒四、断断续续地和顾含青说着过年这几天的事。 比如她的爷爷想让哪个漂亮阿姨当她的妈妈,但是爸爸不让。 比如哪个漂亮阿姨来她家给她送礼物,要带她出去玩,也想当她的妈妈。 比如两个漂亮阿姨因为想当她妈妈,两个人在没有人的时候吵架了。 纪书桐一边开车一边听得津津有味,对追追说:“你爸爸真是一点秘密都没有。” 那可是程元西啊,老底都要被女儿抖出来了。 追追很天真:“我都没有秘密,爸爸为什么要有秘密?” 纪书桐忍俊不禁。 追追又说:“我只和干妈说。桐桐阿姨你是第二个知道的人哦。” 纪书桐的心软得不行:“青宝,她太可爱了!” 不枉她出门前认真化妆,要给追追留下好印象。 顾含青笑着捏了捏追追的脸,“我们追追当然可爱。” 程元西带着个女儿,照样是许多人做梦都想嫁的对象。追追就成了突破口。 有的人,在人前对追追特别好,没人的时候对追追又是另一种态度。 以前听追追用单纯的语气说这些的时候,她都很心疼。 追追生在那样的家庭,虽然年纪小,但对有些事情很敏锐。 顾含青和纪书桐带追追玩了一下午,在外面吃了晚饭,然后把她带回顾含青家的老房子。 追追玩累了,在回来的路上就睡着了。 老房子没有地下车库,车位就在楼下的路边。 到了之后,顾含青先抱了睡着的追追下车。 她们前面还停了辆车,她认出来那是薄谈的。 果然,薄谈从车里出来了。 他下午的时候问了她晚上回哪儿,她说老房子。 纪书桐下车后也看到了薄谈,笑了笑向他打招呼。 “新年快乐。”薄谈给了纪书桐一个红包。 纪书桐看了看顾含青,笑着接过了,“谢谢二哥。” 她上一次收到红包还是在那个除夕,也是薄谈给的。 大概是听到了声音,追追醒了。 她的脸在顾含青的怀里蹭了蹭,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 薄谈看向她:“追追?” 上次只在车里见了见,追追没有认出薄谈,懵懵地看着他。 薄谈给了她一个红包。 顾含青替她收下,提醒她说:“谢谢叔叔。” 薄谈:“叫干爸。” 顾含青:“……叫叔叔就行。” 陌生叔叔和干妈相比,追追当然是听干妈的,而且她也不懂“干爸”是什么意思。 “谢谢叔叔。” 纪书桐看了看他们,对追追说:“追追,阿姨先带你上去好不好,你干妈有事,一会儿上去。” 刚睡醒的追追很乖:“好。” 纪书桐开开心心地抱着追追上楼。 他们走后,薄谈问:“为什么不让叫干爸?” 他们只是谈恋爱而已,追追为什么要叫他干爸。 顾含青嘴上说:“你要当人家的干爸是不是要问问人家亲爸的意思。” 薄谈勾了勾唇,没再纠缠这个问题。 他捏了捏她的头发,漫不经心地问:“怎么起来就走了?” 顾含青:“之前就和追追约好了。看你还睡着,就没吵醒你。我给你留言了。” 薄谈“嗯”了一声,看着她。 他们正好站在一处阴影里,他的眼底看不太清。 “二哥给我回消息的时候才醒?”顾含青问。 薄谈不动声色地收起了审视,“怎么?” 顾含青笑着调侃:“这才哪儿到哪儿,二哥就被榨干了?” 薄谈把玩着她头发的手来到她的后背,把她按进了怀里,低头问:“你现在又行了?” 顾含青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往下乱说。 薄谈吻了吻她的手心,然后拿下她的手,去吻她的唇。 一个深吻之后,薄谈亲了亲她的嘴角,“明天我来接你?” 顾含青倚在他的怀里,任由他亲着,“明天我还要陪追追玩。” 薄谈:“那后天?” 顾含青想了想,“后天初六,我送纪书桐走,然后参加一个朋友的见面会。初七要见美术指导,初七二哥也要上班了吧?” 新电影在准备开机,她年后的日程很多。 她抬头在薄谈的下颌亲了亲,说:“不然等我找二哥吧。” “你找我?”薄谈看着她,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伪。 顾含青眨了眨眼:“当然。” 隔了几秒,薄谈收起目光,勾了勾唇调侃:“行,顾导是大忙人。” 顾含青失笑:“那我上去了。二哥也早点回去休息。” “等等。”薄谈拉住了她。 顾含青回头,只见薄谈拿出个红包给她。 “别人有的你也要有。新年快乐。” 顾含青愣了愣,接过红包:“新年快乐。” 第44章 44 顾含青找薄谈是在初八这天。她白天在外面一天,晚上回家后给薄谈打了个电话。 “二哥下班了吧?” 电话里传来薄谈低沉的声音:“嗯,在看文献。” 顾含青看了眼时间门,都十点多了。 搞科研的就是忙。 她遗憾地说:“本来想叫二哥现在来的,怕二哥的身体吃不消,还是算了。” 电话里,薄谈笑了一声:“我现在开车去,二十多分钟也就到了,正好你洗个澡。” “……” 顾含青决定说正事,“明天周五,二哥晚上有没有空?” 薄谈:“去外面?上次被邻居听见了?” 带着点痞气的声音钻进顾含青的耳朵里,让她红了脸。 那天晚上,在她沉沦之际,薄谈咬着她的耳朵,提醒她说:“小声点,怕你邻居听见,你不好意思见人。” 顾含青明知道不会,还是咬住了手背。 可偏偏薄谈就是要她发出声音。到后来,她如枝头那一片在风雨中摇曳的树叶,一下一下地被淋得狠了,就顾不上了。 顾含青不接薄谈的茬,“有个朋友的话剧明晚在北城演,请我去看,二哥要不要跟我一起?不去我就找别人去了。” 薄谈笑了笑:“后路都找好了,你这是想我去,还是不想我去?” 没想到还能这么想。 顾含青:“当然,不然我就不找二哥了。” 薄谈:“不去的话又要晾我几天?” “怎么能是晾呢?我是真的事情有点多。”顾含青说,“那等二哥下班,我去找二哥。” 翌日傍晚,顾含青去了薄谈的单位。 她把车停在路边,隔着车窗看到陆续有人出来。 中午她和薄谈说好,她开车来,他把车留在单位。 终于等到人出来,顾含青打了双闪。 冬日天黑得早,这个点只剩蒙蒙一层天光了,传达室里的灯和路灯全都亮着,星星点点的,更衬他身上的清寂。 顾含青看着薄谈上了车。 他上车后,她凑过去吻了他一下,长发从她的肩头滑落,扫到他的身上。 在她要直起身体的时候,薄谈按住了她的后背。 她只好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上半身趴在他的身上。 “这么主动?”薄谈低头看着她。 顾含青的下巴抵在他的胸口,“总得哄哄二哥。” 薄谈的另一只手捏了下她的脸,问:“就这样?” “这可是在你单位门口。”顾含青说。 她又看了眼时间门:“要来不及了。” 薄谈松开她,勾了勾唇,心情似乎不错。 下班高峰期的北城哪儿哪儿都堵。 他们到的时候话剧还没开始,不过观众席已经坐得差不多了。 观众席这边坐着魏时明。 他是和施夏一起来的。施夏有个小姐妹是这个话剧里的一个演员。 施夏软磨硬泡要魏时明陪她一起过来支持下小姐妹,魏时明闲着没事就过来捧捧场子。他本身对话剧没有太大的兴趣。 正百无聊等开始,魏时明余光注意到旁边有人来。不过他懒得抬头,没去看。 只听到施夏客气地叫了声“青姐”。 魏时明抬头,没想到在这儿遇到顾含青,笑着和她打招呼:“哟,含青妹妹——” 话还没说完,他看到了顾含青身后的男人。 “二哥?”那不正经的语气立时收了。 薄谈淡淡地“嗯”了一声。 顾含青在施夏旁边坐下,和他们打招呼:“这么巧。” 施夏笑了笑,往薄谈那边看了一眼。 她第一感觉就知道这个男人身份不简单,又听到魏时明叫他“二哥”。 应该就是传闻中的那位“二哥”了。 这个圈子复杂的事情多了,施夏也没有多问,和顾含青聊了几句。 上次平台的活动见过之后,她回来试了镜,已经定下了角色,合同都签了。 施夏另一边的魏时明则一脸见了鬼的样子。 他们怎么又到了一起?? 薄谈这边看了看手机,对顾含青说:“我去接个电话。” 顾含青点了点头。 薄谈走后,魏时明和施夏换了个位置,坐到顾含青的旁边,问:“你和二哥不会是碰巧路上遇到的吧?” 顾含青反问:“能这么巧吗?” 魏时明:“……” 当然不能。 魏时明:“你和二哥是一起来的?” 顾含青给了他一个眼神:这不是废话? 魏时明:“所以你和二哥现在又在一起了?” 顾含青挑了挑眉:“有这么意外吗?” 魏时明:“……” 当然啊! “在说什么?”薄谈的声音响起。 他接完电话回来了。 对上薄谈冷淡的目光,魏时明和施夏换了回去。 换回去后,他依旧看着顾含青和薄谈这边。 接着,他就看到顾含青肆意地拉住薄谈肩上的衣服让他低头,然后在他的嘴角亲了一口。 魏时明:“……” 操啊。 说好的是不能提的禁忌呢? 他还以为二哥回来,她的日子会不好过。 那可是二哥啊!二哥是什么脾气,这才回来几个月,居然就这么纵容她走了又回头? 他想当然地以为是顾含青回的头。 顾含青这边满意地看着魏时明的表情。 逗魏时明可太有意思了。 被亲了一下的薄谈注意到了顾含青的全部小动作。 他揽着她的肩膀,捏着她的头发把玩,低声问:“不再亲两下?” 顾含青推了推他。 逗魏时明归逗魏时明,她可没有亲热给别人看的癖好。 很快,观众席暗了下来,话剧开始。 这部话剧的导演和顾含青是纽约大学艺术学院的校友,比顾含青大一级,回国后成了话剧导演。 在学校期间门,顾含青积累了不少人脉。她的同学和校友里,有的在做独立电影导演,有的去了好莱坞做幕后,也有的活跃在电影银幕上,还有现在好像什么都不干的欧洲皇室成员。 这部话剧是首演,很成功。 结束后,顾含青去见了师姐。 师姐看着她身边的薄谈,问:“这位是?” 顾含青介绍说:“我的男朋友,薄谈。” 打过招呼,薄谈捏了捏顾含青的手,说:“你们聊,我去坐会儿。” 薄谈走后,师姐问顾含青看完的感觉。 两人就这部话剧聊了很多,一聊就是半个多小时,还不尽兴。 师姐邀请他们一会儿参加afterparty。 顾含青决定去问问薄谈。 薄谈正看着手机,余光看到顾含青走过来,握住她的手,“结束了?跟我去玩?” 顾含青愣了一下,问:“去哪里?” 薄谈:“褚辰组的局。” 顾含青:“我师姐邀请我们去afterparty。” 两人一对,发现是在同一个地方。 顾含青提议:“不然我们各去各的?” 薄谈挑了挑眉:“你不跟我去?” 顾含青:“在一个地方,各去各的不是挺好。” 言外之意就是不想跟他去。 薄谈:“行。” 顾含青:“我这里还要等一会儿,二哥是跟我一起走,还是要先走?” 薄谈:“我叫人来接。” 十几分钟后,褚辰开着车到了。 薄谈上了车。 褚辰:“正好我今晚没饭局没喝酒,亲自来接你,够意思吧?你怎么在这个地方,来看演出?” 薄谈“嗯”了一声。 褚辰好奇地问:“和谁啊?女人?怎么不一起带过来。” 薄谈:“少废话,走吧。” 这么多年的发小,褚辰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不高,也没再问,“走了走了,现在请薄老师这个大忙人一趟不容易。” 顾含青这边又等了一会儿才和她的师姐一起走,车上还载了两个演员。 听她们聊天,顾含青意识到其中那个女演员应该是施夏这次来看的小姐妹,因为两人提到了施夏和魏时明。 “施夏身边那个就是魏公子吧?” “是啊,她和魏公子来捧场。她说本来要来和我们一起玩的,但临时有另外一个局。听说和我们在一个地方。” “我知道我知道,是魏公子的局吧?肯定都是他们那个圈子的人。” “施夏说有机会叫我过去,去的话带你一起。” “够意思。” 两人聊了几句,又问起了顾含青。 “顾老师,我刚才在后台看见你的男朋友了,好帅啊。” 顾含青笑了笑:“谢谢。” 师姐问:“含青,你的男朋友好像不是我们这个圈子的?是做什么的?” 顾含青:“搞科研的,在研究所。” 很快,他们开到了地下车库。 下车后,师姐看了看手机说:“他们有人已经到了。” 见顾含青在看别的地方,她问:“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顾含青收回目光。 她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女人走过,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另一边,魏时明和施夏也刚到包间门。 打了圈招呼后,魏时明看到了薄谈。 他搂着施夏走了过去:“二哥。” 见顾含青不在,他又问:“含青——呢?” 他本来习惯性叫“含青妹妹”的,但现在又不好这么叫了,硬生生忍住了后面两个字。 薄谈一身懒倦地抽了口烟,吐出的烟挡住了他的脸,“没来。” 烟雾很快散去后,他瞥了施夏一眼。 魏时明一脸莫名,点了点施夏,让她叫人。 施夏很恭敬:“二哥。” “坐吧。”薄谈淡淡地说了一句,倒是没有再看她。 这时候,打了几局牌的褚辰端着酒杯走了过来,拍了拍魏时明的肩膀说:“你二哥今晚兴致不高。” 魏时明心想,看话剧的时候不是挺高兴的吗? 褚辰坐到薄谈身边,抬了抬下巴示意某个方向,“薄二,你看看那是谁。” 倚在沙发上的薄谈漫不经心地顺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 褚辰:“我可没叫姜妤来。听说当年钟家出事后,伯父就想撮合你们。你说,她为谁来的?” 他们旁边,魏时明和别人玩起了骰子。施夏在他旁边看小姐妹发来的视频。 她推了推魏时明。 被打扰的魏时明:“怎么了?” 施夏给他看视频里拍到的顾含青,小声说:“青姐在隔壁。” 魏时明看了看,还真是。 不是说没来吗? 顾含青这边玩得正高兴。 她要开车,就没有喝酒,喝着饮料和其他人聊天。 手机震了震,她拿起来,看到魏时明发来的消息。 -魏时明:二嫂。 -顾含青:叫原来的称呼就行。 她只是字面上的意思,魏时明理解成了嘲讽。 -魏时明:不敢不敢。 -魏时明:怎么不过来玩?二哥在这里。 -顾含青:这里更好玩。 见魏时明没正经事,顾含青就没再回,给手机息屏,听师姐他们讲排话剧期间门发生的事情,听得津津有味。 中间门,顾含青出去接了个王哥的电话,主要是聊开机的事。 初三那天晚上被他撞见,他第二天就贼兮兮地发消息来问了,问他俩现在什么情况。 顾含青也没藏着掖着,告诉他就是他看到的那样。 王哥说以后要跟她混。 电话打得差不多,王哥“嘿嘿”一笑:“帮我向薄老师问好。” “行。” 打完电话,顾含青正准备进去,隔壁包厢的门打开了,出来的是个熟人。 这层人少,走廊里是空的,有个人站在那儿,褚辰一眼就看到了。 机场那次没正面碰见不算,他和顾含青也是很多年没见了,不过倒是偶尔能听到她的消息。 当年没想到这女人这么行,说走就走。 “这么巧。”褚辰打了声招呼,不冷不热的。 顾含青微微一笑:“是挺巧。” 两人也没什么话说,顾含青:“我先进去了。” 褚辰回到包厢后,坐到了薄谈旁边。 薄谈倦怠地刷着手机,察觉到褚辰欲言又止,抬头问:“怎么?” 褚辰想了想,还是说了:“薄二,我刚刚看见那谁了。” 另一边的魏时明听到了关键词,搂着施夏偷偷吃瓜。 薄谈掀了掀眼皮:“顾含青?” 褚辰点头:“她就在隔壁,没想到这么巧。” 还有另一句话他没说——过得还挺好。 薄谈点开微信,刚好翻到顾含青,手指停在上面,“我知道。” 褚辰:“你怎么知道?遇到了?” 薄谈语气浅淡:“本来要带她过来的。” 褚辰:“??你带她过来?你们又到一起了?” 薄谈:“嗯。” 魏时明看褚辰仿佛看到了几个小时前的自己,一样见了鬼的表情。 他没想到自己这次的消息竟然算是快的。 很快,顾含青那边收到了薄谈发的消息。 -薄谈:什么时候结束? 第45章 45 顾含青看了看包间里的情况,回复:差不多半个小时。 -薄谈:等你。 -顾含青:好。 不到半个小时,薄谈就先出了包厢。 走之前,褚辰还问他:“这就走了?” 薄谈拿起外套:“走了。” 他明显心不在这里,褚辰也没有留他。 褚辰到现在还处于“薄谈和顾含青又好上了”的惊讶之中。 薄谈那性子,怎么会。 薄谈倚在走廊里,点了根烟,外套就挂在他的小臂上。 烟刚抽一口,包厢里有人走了出来,是姜妤。 “薄谈。”姜妤叫了他一声。 薄谈夹着烟,往她这里睨了一眼,清冷寂然,目光里不带任何情绪。 姜妤:“你回国后我们还没见过。过年前我倒是去看过薄叔叔。听说你现在在研究所?” 薄谈:“嗯。” 姜妤:“我也是剑桥的,我们是校友。你去那年我正好回国了。” 顾含青看时间差不多,和师姐他们打了招呼,起身离开。 一出包间,她就看到了走廊里的薄谈,和在跟他说话的女人。 在她往薄谈那边看过去的时候,她注意到薄谈瞥了她一眼,应该是看到她了。 她没着急过去,薄谈也没叫她。 她干脆靠在包厢的门边等着,拿出手机刷了刷。 他们隔得不算远,顾含青能听到他们说话,在说剑桥。 姜妤在顾含青出来的时候往她那边看了看。因为不是一个包间的,她只当是陌生人。 她和薄谈浅聊了几句,然后问:“你要走吗?一起?捎我一程。” 薄谈看向顾含青。 顾含青收起手机,勾着车钥匙走过去,问:“去哪里?” 薄谈揽住了她的肩膀,动作有点重,顾含青差点没站稳跌进他的怀里。 薄谈:“介绍一下,我的女朋友,顾含青。” “是你。”诧异之后,姜妤认出了顾含青。 顾含青在停车场看到的女人就是姜妤。 她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她了。 当年,钟婧出国后没多久,薄谈的家里又给她介绍女生。 当时他带着她回去把那场见面搅了。 那个女生就是姜妤。 “姜小姐住哪里?”顾含青问。 姜妤:“不用了。没想到你们又到了一起。” 顾含青笑了笑。 姜妤打了声招呼就先走了,倒是个落落大方的人。 薄谈低头看顾含青,轻扯嘴角,“你倒是沉得住气。” 顾含青:“我本来也要开口了。毕竟二哥还得坐我的车,要捎人也得我同意。” 薄谈把烟头碾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顾含青倚在他的怀里,被他带着往电梯走,回答说:“我心眼小,二哥又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我相信二哥。” “是么。”薄谈语气浅淡。 “二哥想做什么也不至于当着我的面吧?”顾含青反问,“而且二哥真想做什么,我也阻止不了。” 薄谈笑了笑。 出了电梯到停车场,顾含青找到了车。 坐上副驾后,薄谈:“去我那里?” 顾含青:“这里离我家老房子近,还是去那里吧。” 她一边说,一边把车开出车位。 然后,她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说:“车是我开的,二哥说了也不算,只能跟我走。” 薄谈也没再坚持,眼底的一抹笑意被另一边的车照亮,“那城南的水得淹到城东了。” “……”顾含青红着脸瞪了他一眼。 薄谈的脸上见了笑容。 顾含青春节后回城南前把老房子收拾了一下。 进门后,她开了灯,房间里亮了起来。 “二哥很多年没来过这里了吧。”说完,她又想起来了,“不对,后来来过一次。” 她看向客厅的那面墙,“我是前不久才知道楼上漏水那次是你解决的,还让人刷了墙。” 薄谈也看向了那里,“让周师傅来处理的。” 顾含青:“所以那次你没来?” “来了。” 薄谈没有再多说,拥住了顾含青,带着她来到了墙边。 顾含青的后背抵到了墙。 薄谈低头,亲了亲她的脸,撩开她的头发,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晾了我这么多天,就在这里——好不好?” “这里”后面还有极轻的两个字,像是被他吃掉了一样。 这两个字后一个是“你”。 顾含青听得颤了一下,脸上泛红。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薄谈却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相比上一次,今晚的薄谈格外强势。 顾含青睁开眼,看到那双浮华又岑寂的眼睛里黑沉沉一片。 目光对上,薄谈低头吻住了她。 一个深吻过后,顾含青几乎要沿着墙滑落,又被薄谈搂着腰捞了起来。 她倚在他的怀里,咬着他的肩膀一阵紧绷,然后开口:“这样累,进去。” 薄谈笑了笑,抱着她进了房间,灯都没来得及开。 很快,顾含青后悔进来了。 老旧的木板床比当年更晃。 黑暗中,薄谈把她扭过去的脸扳了回来,坏心地让她听到更大的声音,“不是你要进来的?” 顾含青抿着唇,抬起手臂搭在鼻梁上遮着眼睛。 这声音简直没耳听。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好似遮掩了房间里的声音。但其实是掩耳盗铃。 卧室的门还开着,客厅的灯光洒进来一些,让房间里不至于完全漆黑。 木头“吱呀”的声音伴雨声,在各自的节奏里。 结束后,顾含青懒洋洋地趴在薄谈的怀里。 她想起来,却被他按着后腰动不了,只好继续趴着。 外面的雨声还在继续,顾含青想起来天气预报说夜里有雨夹雪。 沉默地听了会儿雨声后,她开口问:“二哥因为我没陪你去褚辰的局不高兴?” 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她后腰的手停了停。 在薄谈没有等她、叫褚辰来接的时候,顾含青就知道他不高兴了。不过她没有说,依旧去了师姐的afterparty。 “施夏都陪魏时明去了,我没陪你去,你肯定更不高兴。”顾含青的声音还带着点事后的哑,“但是我更想去师姐的afterparty。我本来是想问问你去不去的。” 她说话的时候,后腰的手继续轻抚着她的脊柱沟。 “怎么没问?”薄谈的声音疏懒,听不出情绪。 顾含青:“正好你有褚辰的局。而且都是我这个圈子的人,我怕你去了无聊,本来打算你不想去我们就回来的。” 她被抚得有点痒,动了动,不等薄谈开口,说起了施夏和魏时明的关系。 “施夏是个很有野心的姑娘。她跟了魏时明,一直在讨好他。” 薄谈:“想说什么?” 顾含青抬起头,借着昏暗的光线看他:“换成是以前,我肯定会回绝师姐那边,跟你去。但我现在不是施夏了。” 说完,她在薄谈的嘴角亲了一下,“我晚上只吃了点水果,有点饿了。我猜二哥也没吃什么。我去看看能做点什么。” 薄谈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地抬了抬手。 按在顾含青后腰的力道消失了。她下床套了件毛衣,去浴室收拾了一下,然后去厨房打开冰箱。 薄谈围着条浴巾走出来的时候,顾含青刚把水烧开。 余光看到他,顾含青说:“冰箱里还有我之前包的饺子,吃饺子吧。” 薄谈很淡地“嗯”了一声,走过来搂住了她。 顾含青身上罩着的毛衣是长款的,到大腿一半的位置。露出的大腿内侧还能看到吻痕。 察觉到他注视的目光,她往后倚了倚,指了指盘子一边,一堆形状一样的饺子,说:“这个形状的都是我包的。” 薄谈看了看那堆肚子圆滚滚的饺子,“你倒是愿意给我下厨了?” 顾含青想起来她一共给他开过两次火。一次是他过生日,一次是过年,他上门来吃的饺子。 “得哄哄二哥。” 薄谈眸光闪了闪:“你的哄就这么不走心?我就这么好糊弄。” 上扬的语调意味不明。 “还不够吗?那这样呢?”顾含青转头,去吻他。 薄谈站在她的身后,抬起她的下巴。 两人耳鬓厮磨,吻得有点失控。 顾含青推了推他,“还烧着水。” 锅里的水已经完全沸腾,激烈地翻滚着,眼看就要溅出来。 薄谈稍稍松了松手,顾含青把她包的饺子下锅,水面重新平静。 她抬头看了眼挂在客厅的钟,说:“吃完饺子我还要开个会。” “这么晚开会?”薄谈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顾导还真是百忙之中,白/嫖了一顿。” “大家都比较能熬。”顾含青隔着浴巾,捏住了他,“二哥不也爽到了?还得了顿饺子。” 薄谈的呼吸沉了沉。 顾含青也不敢真招他,松开了手。 薄谈搂紧了她,贴在她的耳边,“还吃什么饺子?” 温热的呼吸带起的痒意蔓延到整个后背,顾含青差点站不住。 她笑着调侃:“二哥刚还嫌我不走心呢,现在饺子也不要了?就让我白/嫖糊弄过去?” “不是说我也爽到了?”薄谈更重地贴着她的耳朵低语,“就是没尽兴。” 眼看就要擦枪走火,怕他来真的,顾含青提醒:“饺子都下锅了。我还有正事。” 松开她前,薄谈浅笑着说了句:“下次在这儿。” 顾含青的脸热了热。 才不要。 煮好饺子匆匆吃完,顾含青去换了身睡衣,坐在餐桌前打开电脑。 她看到薄谈坐到了沙发上。 他披了件衬衫,扣子没有扣,露着胸膛和结实的小腹,裤子也松松垮垮,整个人透着股靡丽的欲气。 顾含青:“二哥先去休息?不用等我。” 薄谈:“我看会儿文献。” 第46章 46 薄谈说完察觉到顾含青还在看他,抬起了头。 坐在电脑前的顾含青单手撑着下巴,视线自下而上从他身上扫过,在那若隐若现的皮肤上停留。 专注沉冷的样子加上小腹上的红痕,真是又清冷又放纵。 她笑着问:“二哥这是想让我开会,还是想让我看你啊。” 薄谈眉梢轻挑,一副讨论正事的语气:“要是开的不是视频会,我们也能继续?” “……” 顾含青收回了目光,低头看电脑。 很快人都到齐,加入了会议。 顾含青也没再和薄谈说话,专心干起了正事。 一部电影从筹备开始就需要很多人参与,花进去的精力和心血很多,最后才能在荧幕上呈现出那一百多分钟的效果。 这中间会遇到分歧和困难,要一件件去解决。 临近开机,大家的压力也很大。 顾含青好几次聊得有点烦躁,无意间抬头瞥见在沙发上看着电脑的薄谈,清霜冷月的气质,专注沉浸。受他的影响,她的心也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中间,顾含青关了麦,站起来去厨房倒了杯水,活动了下脖子。 “要结束了?”薄谈问。 顾含青摇头。 都一点多了。 “还得有一会儿。二哥先去睡?” 薄谈坐着没动:“我熬的夜不比你少。” 顾含青走过去亲了他一下,继续开会。 最后,会议一直到三点才结束。 顾含青也实在困了,合上电脑打了个呵欠。 她对薄谈说:“不然我去纪书桐的房间睡?” 房间里的床有点小,两个睡翻身不方便,分开还能睡个好觉。 “叫我来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床挤?”薄谈揽着她关了灯,回了房间。 沾了床,困意袭来。顾含青往被子里钻了钻。 薄谈掀开被子躺下,把她搂进了怀里。 知道他晚上没尽兴,怕他再来,顾含青服软:“困。” 她是真的闹不动了。 薄谈的手顺着她的腰间往下,拍了拍,“睡觉。” 顾含青在他的怀里,很快睡着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但听声音比之前小了很多。 两人相拥而眠。 翌日是周六。 顾含青早上九点多的时候先醒了一次。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能听到楼下的车声,房间里很安静,薄谈还在睡着。 顾含青动了动,搭在她腰间的手突然紧了紧,按住了她。 薄谈睁开了眼睛,声音低沉:“做什么?” 顾含青严丝合缝地贴进他的怀里,有点没反应过来他突如其来的动作。 “翻个身。” 薄谈捻了捻她的一缕头发,“还以为你又要走。” 顾含青没睡醒,脑子的反应还很慢。 听他的语气似乎是在介意她那天早上的离开,但她又不确定,“我上次不是给二哥留言了?” 感觉到在腰间充满暗示的手,顾含青伸手按住,困倦地说:“我还要睡觉。” 薄谈轻而易举地就反握住了她的手,把她的两只手都困在了她的身后,“你睡你的。我都三十了,得珍惜时间,不然哪天不行了。” 顾含青:“……二哥真记仇。” 薄谈:“你不也一样?” 顾含青的脑袋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才睡了几个小时,我们再睡一觉?” 薄谈又一次说:“你睡你的。” “……” 这让她怎么睡。 顾含青干脆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不给任何反应。 薄谈很快察觉到她的意图,把她翻了个身,亲吻她的后颈,然后在她的后领之下,轻轻一咬。 顾含青的身体抖了抖。 身后一声轻笑传来。 热意在被子里翻涌。顾含青到底还是出了声,给了反应。 白皙的手臂带着热意伸出了被子,又被另一只有力的手抓了进去。 一场厮混过后,顾含青又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 薄谈已经起来了,听到动静进来。 “睡够了没有?” 他伸手要捏她的脸。 顾含青没好气地瞪他,用被子挡住脸不让他碰,结果还是被他捞了出来。 薄谈哄她似的轻抚她的脸,说:“王永军给你打了电话。打了两个,第二个的时候我接了。他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等你醒了再回。” 顾含青拿起手机,看到了微信上王哥的消息。 薄谈在她的下巴上捏了一下,起身说:“我去点外卖。” 顾含青给王哥回消息,王哥免不了又发来了两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包。 -王哥:和薄老师在一起呢。 都能想到王哥那八卦的表情和“嘿嘿”的笑容。 -顾含青:嗯。 她都已经习惯了,内心毫无波澜。 等顾含青和王哥聊完,起床洗漱,外卖正好到了。 一起吃饭的时候,薄谈问:“下午晚上有没有空?” 顾含青:“怎么了?” 薄谈:“陪我去看看老太太。” 顾含青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他似乎在注视她的表情。 顾含青有点莫名:“行。二哥觉得我不会去?” 薄谈的目光转为了调谑,“看顾导太忙。” 顾含青:“我带上电脑。” 当年她还收过老太太的红包,薄谈提起来,她去看看也正常。 两人去老太太那边没有开车,是薄谈叫了周师傅来接的。 路上,顾含青问起老太太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 薄谈:“就是些老毛病,一到冬天就犯。” 顾含青点点头。 车停下,顾含青和薄谈下了车,走进去穿过回廊。 下午的风有点大,薄谈握住了顾含青冰凉的手,“多少年没来了。” 确实很多年了。 顾含青看着四周,“这里好像没什么变化。” 和她记忆里的样子差不多。 他们在回廊里迎面遇到了郑妈。 薄谈和她打招呼,郑妈注意到了他身边的顾含青,有点诧异:“顾小姐?” 顾含青笑了笑:“郑妈,好久不见。还要谢谢郑妈之前做的饭。” 年底的时候她的胃不舒服,薄谈让周师傅来送饭,送的是郑妈做的。 郑妈:“都是小事。顾小姐现在怎么样了?胃不好要多养养,按时吃饭。” 顾含青笑着点头:“好。” 薄谈和郑妈聊了几句,问老太太近日的情况。 郑妈:“还行,就是这几天因为天气腿疼。医生不让她吹风,她有时候非要出来透透气。” 他们进去的时候,老太太正坐在落地窗前听戏。听语调像是南方的评弹。 听到声音,她转头,目光扫过薄谈后落在了顾含青的身上,“是你啊。” 顾含青很恭敬:“老太太好。您身体怎么样?” 老太太:“挺好的。什么时候回的国?” 顾含青:“前年了。” 老太太:“现在在做什么?” 顾含青:“当导演,拍电影。” 闲聊了几句,顾含青就和郑妈先出去了。 薄谈坐到老太太的身边,给老太太按腿。 “我大哥这几天来过么?” “薄诏说今天来。” 察觉到老太太的目光,薄谈问:“您看我做什么?” 老太太:“你是我外孙,我还不能看你了?” 薄谈:“当然能,您随便看。” 老太太轻哼,隔了几秒说:“你的事情我不管,也管不了。” 薄谈笑了笑:“您管得了。” “少跟我贫。”老太太说,“你爸是想管你。” 薄谈不在意地扯了扯嘴角,“他也得管得了。” 老太太:“是,他也管不了你。我要是他啊,就想开点。” 薄谈:“他哪儿能有您的境界。” 顾含青这边和郑妈走出来的时候又聊了几句,聊到薄谈出国那段时间,老太太嘴上不说,其实想得很。 郑妈说:“薄谈在老太太身边长到六岁,老太太最疼他。” 顾含青:“看得出来。薄谈也很重视老太太。” 走上回廊,郑妈说:“薄谈的房间里什么都有,你要有什么需要的就叫我。也能在园子里逛逛,七八年没来了吧。” “好。” 和郑妈分开后,顾含青来到薄谈房间落地窗外的池塘这边看了看。 她从前会坐在里面看这里,一看能看好久,也不觉得枯燥。 下了一夜的雨,现在的泥土还有点湿。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其实这里细看之下还是有不少变化的。 老太太的精神没以前好了,郑妈也见老了。 竹子、芭蕉都长大了,腊梅比从前开得还要旺盛。 顾含青余光看到旁边有人走来,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很漂亮。 她刚才听郑妈提过,薄谈表姐的女儿在这里,她们可能会碰到,应该就是她了。 郑妈说她叫小月。 “你是郑妈说的,小舅舅带来的人?”少女打量着她。 顾含青:“是我,你好。” 小月问:“你姓顾?” 顾含青点了点头。 小月:“我知道你。” 顾含青以为她是看过她的电影,却听她问:“大概七八年前,过年的时候,小舅舅是不是给过你一个红包?上面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顾含青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样一个红包。 当时薄谈说是给她外甥女准备的,先给了她。 “那是给你的红包?” 小月:“那红包是我过年前定制的,发给了大舅舅、小舅舅还有我爸妈他们,让他们用这个红包,祝我来年考试顺利,结果后来就小舅舅用了另一个红包,我问他,他说用掉了。结果我开学考试就没考好,跟他生了半个月的气。” 少女控诉的声音很清脆,顾含青听着觉得好笑。 没想到那个红包有这样的后续。 顾含青:“真是不好意思。” 小月:“我七八岁的事情了。就是每年过年收红包的时候都能想起来。” 顾含青笑了笑:“多少也算是个童年阴影了。” 小月也跟着笑了,然后好奇地问:“你和小舅舅是什么关系?” 顾含青还没有开口,薄谈低冷的声音响起:“女朋友。” 小月往薄谈的方向看过去,叫了声“小舅舅。” 薄谈走过来揽住顾含青,握了握她被风吹的发凉的手,“看来不用我介绍了。我外甥女,詹月。” “你好,我叫顾含青。” 薄谈稍微问了詹月几句就让她回去做作业,然后带着顾含青回房间。 两人刚走没几步,身后传来詹月的声音:“顾含青。” 顾含青回头。 詹月意识到她误会了,轻咳了一声,解释说:“我不是要叫你的名字。这个是你吗?” 她举着手机过来。 然后顾含青就看到自己在热搜上挂着。 初三那晚,骆修喝醉酒追出来拉住她,被路人拍到了,照片现在挂在热搜上。 她和骆修之前就有过绯闻,还有骆修的黑粉说骆修为了演男一号被她潜过。 骆修是当红男演员,一点风吹草动就能上热搜,更不要说这种恋情相关的了。 在顾含青看到热搜后没几分钟,她的手机上也来了一堆消息。 此时,顾含青和薄谈回了房间,詹月也不声不响地跟了过来。 “那个男的真的是骆修吗?”詹月好奇地问顾含青。 热搜下面和詹月有一样疑惑的人很多。 因为照片只是把她拍清楚了,骆修站在阴影里,没有正脸,身形也有点模糊,只是模糊的身形看着像。 所以骆修的粉丝都在否认,也有清醒的路人在质疑真伪。 顾含青:“不是网上说的那样,你舅舅也在。” 薄谈扫了眼詹月:“你跟过来做什么?” 詹月抱着手机,缩了缩脖子:“我是关心嘛。” 她再一刷手机,说:“热搜没了。” 薄谈:“撤了。” 顾含青看向他。 对他来说,撤热搜确实就是发几条消息的事情。 接着,顾含青收到了骆修的消息。 -骆修:我刚看到。 -骆修:热搜好像被撤了,我这边后续会公关,给你添麻烦了,抱歉。 -顾含青:没事。 骆修的团队这边还在说热搜撤得真快,不知道是谁这么速度。骆修没有说话,心里大概是知道的。 那晚从王哥嘴里,他大概知道了带走顾含青的男人的身份。 经纪人在边上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个小插曲。” 骆修却听得很不是滋味。 闹上了热搜,自己也不过是个小插曲,掀不起一点风浪,眨眼就没了。 经纪人见骆修不知道在想什么,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是知道骆修对顾含青的心思的。他这个年纪,谈恋爱也不是不行,但也得人家对他有意思。 经纪人劝他说:“你的事业刚起来,还是要以事业为重。” 骆修:“知道了。” 顾含青这边知道骆修的团队会处理后续之后就没太放在心上了。 她上热搜是因为骆修,热搜里很多人都不知道她是谁。骆修这边否认了,风向往认错人方向带,很快就会没人讨论。 顾含青的手机上还有一堆消息没回,大部分是来通知她上热搜的。也有不正经看热闹的,比如魏时明。 -魏时明:施夏给我看热搜了。 -魏时明:厉害还是你厉害啊二嫂。 顾含青都懒得回他。 手机上又跳出来王哥的消息。 -王哥:处理速度可以。 -王哥:薄老师看到有没有生气啊。 他口中的“薄老师”撤完热搜就被叫出去了,因为薄诏来了。 顾含青回想起“薄老师”离开时的样子,回复王哥。 -顾含青:薄老师通情达理,豁达大度。 -王哥:那就好。 第47章 47 薄谈走后,詹月倒是留在了这里。 见顾含青在看手机,她开口:“舅妈,原来你是导演。你的那部电影我看过。” 这声“舅妈”让顾含青有点反应不过来。她顿了顿,说:“我和你的小舅舅是谈恋爱。叫阿姨吧,或者直接叫我名字也行。” 詹月想了想,问:“那我叫姐姐呢?” 顾含青失笑:“好像差辈分了。不过也行,可以叫我青姐。” “你和我小舅舅在一起,那潜/规/则男演员是假的吧?”这是詹月刚看到的八卦。 顾含青:“……当然是假的。” 詹月:“那你和骆修呢?” 顾含青:“当然没什么,只是朋友。” “可是我小舅舅挺介意的。”詹月说。 顾含青:“你看出来了?” “当然。” “你小舅舅通情达理——” 詹月打断她:“才不是。” 顾含青:“你说你小舅舅的坏话。” 詹月:“……” 顾含青也不逗她了,笑了笑说:“没事。” 詹月面色古怪地看着她。 顾含青:“怎么了?” 詹月:“你的语气好像那些男人。” 顾含青:“你怎么知道?你交男朋友了?” 詹月脸一红:“没有!” 詹月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追星很普遍。她追着顾含青问了很多。 一聊顾含青才发现,她年纪不大,见过的艺人倒是很多。 想想也是,詹月家世摆在那里,见几个艺人多容易。 从詹月的描述里可以看出来,她对薄谈是又亲近,又有点害怕的。 “我小时候被我爸妈骂,就找小舅舅帮忙。我第一口酒还是小舅舅给我尝的。但他凶起来也是真的吓人,和大舅舅差不多。” 詹月在这里一坐就到了晚上,晚饭也是和顾含青一起吃的。薄谈和薄诏陪老太太。 等老太太累了去休息,薄诏离开,薄谈回来,见詹月还在。 “你怎么还在这里?” “问点摄影上的事情。” 詹月最近正沉迷摄影,正好有机会请教顾含青。她中间还回房间把相机拿了过来。 薄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拿起手机。 詹月这边还在请教顾含青构图和取景。 她翻着网上顾含青电影的截图,说:“这里把骆修拍得太好看了,太有故事感了,怎么拍的啊?” 顾含青说起这组镜头是怎么来的,包括分镜设计、置景、灯光之类的,詹月听得眼睛发亮。 “想把人拍好是不容易的。”顾含青拿着詹月的相机,漫不经心地通过取景器看着房间,“要有自己的思路和想法,灯光氛围也很重要。” 取景器里出现薄谈,正要移开的顾含青停了下来。 薄谈懒倦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沙发的扶手上,身后是一盏落地灯。柔和的灯光从侧面照着他的脸,冷白的皮肤泠泠似玉,岑寂又矜贵。 顾含青调了下数值,按下快门。 詹月凑过来看了看照片,称赞:“好看!好会拍!我还以为我拍不好是相机的问题,原来是手的问题。” 顾含青语塞。 这相机和镜头是很多人看了要眼馋的。 她把相机还给她,鼓励说:“还是要多练多看。” “好!”詹月接过相机,又问了些问题。 薄谈这边抬了抬眼,手指在沙发的扶手上敲了敲,叫了声:“詹月。” 詹月头也没抬,不走心地问:“怎么了,小舅舅?” 薄谈:“几点了?还不回去?” 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的语气,詹月抬起头看了看他。 然后,詹月说:“那我回去了,小舅舅晚安。” 薄谈:“去吧。” 詹月又看向顾含青:“青姐,那我有问题再在微信上问你,晚安。” 顾含青:“晚安。” 听到詹月的称呼,薄谈眉梢轻挑,目光扫过顾含青:“青姐?” 这时候詹月已经飞快离开了房间,带上了门。 顾含青点了几下手机,然后把手机息屏,抬起头。 紧接着,薄谈的手机响了一下。 顾含青:“送二哥一张照片。” 她刚才把拍的那张照片导到了手机上。 薄谈垂眸,点开消息。 顾含青收起手机走了过去。薄谈手一伸就把她拉进了怀里。 顾含青坐在他的腿上,“詹月说,她的小舅舅豁达大度。” 薄谈环在她腰间的手往上,捏住了她的下巴,问:“是你说的,还是她说的?” 顾含青扫了眼他刚点开的照片,“照片不好看吗?” 薄谈:“一张照片打发我?” 顾含青:“怎么能叫打发。我很满意这张。” 薄谈笑了笑,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巴,“顾导把我当小演员了?” 顾含青反问:“这个小演员有没有特指?” 薄谈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顾含青又说:“哪个剧组请得起二哥?” 她换了个姿势,正对他,认真地看着他的脸。 薄谈倚在沙发上,扶着她的腰,任由她看着,眼睑都没动一下。 顾含青看了他一会儿,调侃问:“二哥晚饭吃了酸吧?” 薄谈手上一用力,她就扑到了他的怀里。 他低头,鼻梁抵着她的侧脸,呼吸交缠:“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顾含青眼带笑意:“那就尝尝。” 她抬了抬下巴,就吻到了他的唇。 尝着尝着就开始失控。 相触的地方温度升高,一层薄汗像露水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了下来。 衣服落在了沙发上,顾含青被带去了落地窗边。 她的手抵着墙,旁边就是落地窗。 窗帘被她一阵一阵如浪涌的头发碰到,泛起波澜。 她犹记得当年在这里紧张得不敢出声的样子,事后才知道玻璃有两层,中间是真空的。 这一次,虽然心理上还有点没有安全感,但理智告诉她完全隔音。 她放纵着声音,和薄谈较劲。 薄谈掐着她腰的手很重。 他从后面撩开她的头发,贴着她的耳朵亲吻,“青宝,虽然玻璃中间真空的传不出声音,但是门可以。你这两层都隔不住。” “……” 顾含青马上咬住了手背。 薄谈笑出了声。 第二天,薄谈依旧早早地起来去陪老太太吃早饭。 顾含青也没有起来太晚。 午饭过后,他们去和老太太说了一声,就离开了。 詹月还特意来和顾含青道别。 坐上车后,薄谈:“难得她这么热情。” 顾含青笑了笑:“正好专业对口。” 薄谈把玩着她的发梢,“去我那里?” 顾含青枕着他的肩头,“我人都在车上了,也拒绝不了。” “没错。” 半个小时后,他们到了。 薄谈住的地方地段很好,离研究所开车也就十几分钟。 进门后,薄谈带着顾含青参观了一下。 整体风格和他以前在a大的住处差不多,有一个很大的书房,书房里面很多书。 顾含青站在书架前,看着满眼的书籍。 身后传来薄谈的声音:“搬过来一起住?” 顾含青看着书,说:“不了吧。” 身后短暂地沉默,空气几乎有几秒凝滞,薄谈的声音再次响起:“为什么?” 顾含青转身,对上薄谈的目光,说:“我有时候要叫人到家里,二哥应该不喜欢太吵。不如,二哥搬去我那里?” 薄谈没有说话。 顾含青又说:“这件事可以之后再考虑。马上就要开机了,我到时候也不在家。” 话题就这么揭过。 晚上,顾含青当然是留在了这里过夜。 一个短暂的周末,个晚上他们辗转了个住处,别人知道估计要说他们够能折腾的。 但还有更能折腾的事。 身上湿湿地粘着汗,顾含青让薄谈抱她去冲澡。 冲着冲着,眼看又要擦/枪/走火。 顾含青隔着水汽往下看了一眼,懒洋洋地问:“二哥明天上班起得来么?” 薄谈的声音沾染着痞气:“又不是你起来上班,你操什么心?” “……”顾含青挑了挑眉,双手环住他的后颈,“那就再来一次。” 谁怕谁啊,也不是她起来。 一个毫无节制的周末过后是周一。 早上,还在睡梦中的顾含青被吵醒。 她的一头长发贴着脸、铺开在枕头、被子上。 穿戴整齐、准备出门的薄谈撩开她脸上的头发,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被吵醒的顾含青皱着眉动了动,被子从肩上滑落。 被当睡衣穿的衬衫松松垮垮,露出一边的肩膀,上面有明显的吻痕。 薄谈在上面摩挲了一下,替她盖好被子,“在家等我回来?” 顾含青也没听清,模糊地“嗯”了一声,又睡了过去。 等顾含青睡醒都快11点了。 她拿起手机,回了几条工作上的消息,和人聊了一阵。 之后,她起床洗漱收拾了一下,离开了薄谈家。 中午,薄谈在单位吃饭的时候拿出手机,正要点开微信里和顾含青的聊天框,就收到了一条消息。 -顾含青:我去看置景,这两天不在北城。 薄谈看着这条消息,似乎也不意外。 晚上,褚辰有个局,叫薄谈去玩。 “怎么顾含青没跟着你来?”褚辰问。 薄谈:“出差去了。” 打了会儿牌,薄谈下了牌桌,把筹码都留在了上面。 旁边一个人刚才还输得耷拉着眉毛,这下笑了起来:“谢谢二哥!” 褚辰也跟着下了牌桌,“薄二,今晚也太认真了吧。” 薄谈坐到旁边,点了根烟。 褚辰也抽了一根。 他打量了薄谈一会儿,好奇地问:“怎么,这才好几天,吵架了?” 薄谈垂眼,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没有。” “真没?”褚辰有点不信,“那是怎么了?” 薄谈:“不知道。” 说不出来的感觉。 褚辰:“……你听听这神神叨叨的话,是从你薄二的嘴里说出来的吗?” 薄谈不语。 沉默了一会儿,薄谈吐出口烟,似不经意地开口:“你说,一个女人不愿意搬来跟你一起住,是为什么?” 褚辰想也没想,说:“那不挺好?自由啊。” 薄谈冷淡地睨了他一眼。 褚辰:“……那你们现在是怎么样?酒店?” 薄谈:“周五到周日,她家一天,我家一天,还有一天在老太太那儿。” 褚辰:“……你们这是周末绕城环游呢?” 薄谈心慵意懒,动了动眼睑。 褚辰:“所以你让她去跟你住,她不愿意?她怎么说的?” 薄谈把顾含青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 褚辰听完,想了想,说:“我觉得也挺有道理。你搬去不就行了?” 薄谈顿了顿,说:“不是这个事。” 褚辰一头雾水:“不就是这个事吗?” 薄谈把烟头按进烟灰缸里,索性结束了这个话题:“跟你也说不明白。” 褚辰:“……” 他妈的你也没说明白啊。谁能听得懂! “不然送个包试试?一高兴不就都听你的了?” 听到这句话,薄谈想到的是那顿饺子,那张照片,那一声声靡靡的“二哥”。 第48章 48 顾含青这次拍的是科幻题材,大部分场景是靠特效建模,还有在摄影棚里搭的。 这次的棚就在隔壁市,离得不远。 距离开机还有二十来天,棚里的景大致的样子已经有了。 顾含青这次和美术指导他们临时过来,为的是里面的细节。 原本预计一两天就回去,但出了点状况,顾含青为了达到想要的效果,就留了下来,看着大家搭。 不能按期回去,她也给薄谈发了消息。 他们的对话还停留在出来前,她发消息告诉他,他回了个“嗯”。 顾含青基本上是大家早上开始搭,她就来棚子里了,顺便带着电脑处理些别的事情,晚上等很晚才回酒店。 为了赶工,搭建的人有轮早晚的,但是顾含青没有。 就这么又盯了三天,确保搭出来的能达到自己的预期,她才回北城。 回北城是下午,顾含青坐在车上都睡着了,基本睡了一路。 王哥说:“这几天是挺累的,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 王哥是昨天下午顺道来的,正好今天下午和顾含青他们一起回。 顾含青懒洋洋地说:“我还有个程先生有个酒会。” 王哥:“程先生的酒会啊,那是得去。” 程元西是前几天就给她发了邀请,听说会有几个同行去,都是国内知名大导演,有一个顾含青一直还没机会认识。 她一开始还以为会去不了,没想到正好回来赶上了。 至于薄谈那边,她想了想,还是得今晚去一趟。酒会可以提前走。 到傍晚的时候有点堵,到北城后顾含青让王哥直接把她送去酒店。 她差不多是踩着点到酒会的。 见到程元西,顾含青问起了追追。 追追这两天感冒了,视频里看着很没精神,可怜兮兮的。 程元西:“今天好点了。” 顾含青:“那就好。等她好点去看她。” 程元西看到她眼底的疲倦,问:“刚回来?” 顾含青点头:“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她很快看到了那位导演。他在圈里是前辈,德高望重,现在已经很少出来了。程元西让人给她引荐了一下。 顾含青和他交谈得非常顺利,对方才看过她的电影,包括她获得学生奥斯卡的作品,而且他们还是纽约大学艺术学院的校友。 两人加上了微信。 顾含青刚因为加上了前辈的微信而高兴,转头就看到了一个身影。 是薄谚。这种场合,他身边竟然没有女伴。 薄谚也看到了顾含青。 薄谈和顾含青又在一起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其他人听说,都是惊讶,只有薄谚心情复杂。 当年,他得知顾含青和他二哥散了,想着终于能收拾她了,但他二哥却让他永远不再去找顾含青的麻烦。 薄谚气得不轻,觉得凭什么,有阵子和薄谈也不太愉快,但后来还是好了。 毕竟那是他二哥。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那份偏执也淡了。 薄谚眼看着顾含青敛起了笑,勾了勾唇,说:“放心,我答应过二哥,不再找你的麻烦。” 他身上原本的乖张戾气被成熟感压下去了不少,不过还是一副肆意的样子。 顾含青淡淡地说:“那最好。” 找她麻烦她也不怕了。 她决定回国是因为有程元西这个靠山。 说完这句,顾含青没再打理薄谚了,转身去和几个熟人打招呼。 站在原地的薄谚拿出手机,对着她拍了一张照,在微信上发给了薄谈。 -薄谚:遇到她了。 -薄谚:我可没找她的麻烦。 顾含青这边和熟人聊了一会儿,手机上收到了薄谈的消息。 -薄谈:回来了? 她想了想,应该是薄谚说的。 -顾含青:晚上刚到。 -顾含青:我没开车,二哥来接我吗? -薄谈:行。 等薄谈到的时候,顾含青和该聊的熟人都已经聊过了。她去和程元西说了一声。 程元西:“回去好好休息吧。” 顾含青:“等追追好点了我去看她。” 从酒店大堂出来,顾含青看到了薄谈的车。 他停在暗处,黑色的车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里面的人也是,从外面只能隐约看到他的轮廓,还有他指间夹着的一点猩红。有烟从驾驶座那边的车窗飘出来。 顾含青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二哥自己说过抽烟伤身,还是少抽一点。” 薄谈的一只手搭在车窗上,漫不经心地弹了弹烟灰,声音浅淡:“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本来打算结束了直接去找你的。”顾含青笑了笑,“给你个惊喜不好吗?” 薄谈转头看向了她,在夜幕之下看不到眼底,只有如常的声音:“真的?” 顾含青知道他八成是误会了,在心里骂了顿薄谚,解释说:“当然是真的。” 驾驶座那边的开着车窗,风吹进来有点冷。 顾含青动了动,换了个侧坐的姿势,看着薄谈,问:“二哥因为我突然去出差不高兴?还是因为我不搬去你那里不高兴?” 薄谈吐出口烟,两人之间像隔了一层屏障。 “你说呢?” 或许两者都有。 顾含青:“出差是那天早上临时决定的。我走的时候给你发了消息,不能按时回来也给你发了消息,还不好么?不搬去你那里住,确实是因为不方便,你不是喜欢家里清净吗?而且我马上要开机了,几个月不在,也说了可以回来再讨论。” 薄谈抽完最后一口烟,轻笑:“看来你什么都清楚。” “不清楚怎么哄二哥呢?”顾含青倾身过去,环住他的脖子,要吻他。 又是这样。 薄谈偏过头,把她推开了。 “真的觉得我好糊弄?” 被推开的顾含青愣了一下,忽然觉得身心俱疲,很没有意思。 她收敛了笑意:“既然二哥心情不好,那我就自己回去吧。” 说完,她打开车门要下车,却被一股很大的力量拉了回来。 她的手腕被捏得泛疼。 “让你走了?”薄谈的声音霜冷。 这句话像一根引线,引着装满情绪的火药桶。 被点燃的引线冒着火花,不断烧着,离火药桶越来越近,给人一种倒计时的焦躁感。 顾含青的火气有点开始往上冒,声音也淡了几分:“二哥不让我走,我就不能走了?” 一声很轻的叹息传来,几乎掩在了车外的声音里。 “顾含青,当初是你要走的,跟我闹什么脾气?” 这句话彻底把顾含青点燃。她问:“二哥觉得我在闹脾气?” 薄谈:“为什么那么不愿意去我家?” 顾含青:“只是这个问题吗?” 薄谈不语。 顾含青笑了一声:“我来说吧。就从不愿意去你家这件事开始吧。” 她动了动手腕,薄谈松开了手。 顾含青:“我不愿意搬过去,确实只是字面上的原因,也说了之后可以再考虑。其实解决的办法有很多,我可以工作不忙的时候在你那里住,忙的时候住我自己那里,或者二哥换个房子,我在楼下见人,楼上还是清净的。二哥这么聪明的人,肯定能想到这些。” 薄谈:“这只是小事。” 连褚辰都觉得大不了他搬过去就行了。 但是他有预感,这件事解决了,问题还在。 “我知道这是小事。真正让二哥不满的是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吧?” 不等薄谈说话,顾含青又说:“以前的我一直被二哥掌控着,就连当年我自以为偷偷瞒着二哥申请联合培养项目,二哥也全都知道。分开的这些年,我还是在被掌控,你知道我对你的念念不忘,重逢后就更是了。二哥是高高在上惯了的,喜欢掌控和狩猎,喜欢我屈服,现在发现我脱离掌控了,不被你牵着走,不再为了点事向你服软。可是,我也没有被你包/养啊?”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有点哽咽。 薄谈皱了皱眉:“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是男女朋友。” 顾含青笑了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按照你想要的相处方式,那我和你,施夏和魏时明,我们两个除了比他们多了层名正言顺的男女朋友关系外,真的有什么不同吗?就像那次我去师姐的afterparty,你去褚辰的局。我会考虑你跟我去afterparty会不会无聊,所以先询问你的意见,你只想着我陪你去,考虑过这些吗?” 他不可能考虑到这些。 车里静了一下。顾含青刚才打开车门要走,被拉回来后车门也没完全关上,冷风从缝隙里吹进来,格外的冷。 冻得她忍住了涌上的泪意。 “我只不过是随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就觉得我在闹脾气。可是凭什么我一定要顺从你?薄谈,是你找的我,我现在对你没有所求,为什么还要和你处在那样的关系里?” 说到这里,顾含青还是没忍住,眼泪汹涌地落了下来。 “我一开始确实不愿意去你家。从重逢开始,我就一直是被动的,发生关系那晚,我想在我自己更熟悉的地方,不行吗?你不会知道重逢后第一次的饭局,你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你让我服软的手段对我来说是精神上的折磨,因为我还喜欢着你,并且无法自拔。” 在此之前,顾含青没有直接在薄谈面前哭过,就连在她家那次,她都是背过身哭的。 她向来要强。 眼泪流得更让人心疼。 薄谈听得动容,心里发软,动作温柔地要替她抹掉泪水。 顾含青疲惫地挥开他的手,自己用手背擦了一下。 “我不说是因为没想过要你改变。归根结底是我们的差距太大,我当年又以那样的方式招惹了你,是我自找的。你这样的人没必要纡尊降贵,去迁就体谅别人。自从想开了、和自己和解了之后,这几天我是挺开心的,很能享受当下,不过你看起来没那么开心。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们回不去那种你想要的关系了吧?” 薄谈的目光晦暗,“你怎么知道那是我想要的关系?” 顾含青叹了口气:“你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掌控了。与其这样让你不开心,不如我们算了吧。” 泪意也就那一阵,她已经平静了下来。 “你说什么?”薄谈的声音变冷,像降了层霜。 顾含青:“薄谈,我们结束吧。我还喜欢着你,不能自已,但是和你分开的这些年我也过得好好的。” “如果你接受我们这些天的关系,也可以再找我。”她补充。 一刹那,时间像是退回了三九寒冬,四处都挂着冰棱。 薄谈讥笑:“你觉得我管不住下/半身,就想上/你?” 顾含青:“那就希望你看在我那么喜欢你的份上,放过我吧。” 不要再试图让她服软了。 酒店的大堂里又有人出来,酒会似乎也快到尾声了。 顾含青说完推开车门下了车,没有再看薄谈。 外面比车里亮,也比车里冷,空气冷得清新。 旁边就有等着载客的出租车,她直接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出租车动了起来,开始打表。 车窗外的景物开始变化,那辆黑色的车也越来越远。 这一次分开,顾含青的心里倒是很平静,也没有再哭。 她现在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薄谚这边刚从酒会出来,司机已经把车开到了门口。 他正要上车,看到不远处停了辆眼熟的车。 他走过去:“二哥?” 一看还真是。 “你是来接顾含青的?她早都走了吧。”薄谚说。 薄谈:“路过。” 说完,他启动汽车,直接开走了。 薄谚:“……” 路过能路过到这酒店大堂? 这一片围着湖坐落着几家酒店,今晚还有人在办婚宴,婚宴散场,路上不少提着伴手礼的人,说说笑笑。 薄谈一路开过去,路边的人气衬得车里更加伶俜冷寂。 车速越来越快,开过了这段,直到路两边又清净了起来。 车开过高架入口,又掉头上了高架。 詹月自从和顾含青聊完后,对摄影的兴趣更加浓厚。 晚上,老太太、郑妈她们都睡了,她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拿着相机在园子里练习拍夜景,拍那水廊,拍那灯光下的池塘。 看到回廊里走来一个身影,她停了下来。 “小舅舅?” 薄谈扫了眼她手里的相机,“还不睡?” 詹月往他身后看了看,有点失望,“青姐怎么没跟你来?” 不等薄谈开口,詹月就想到了原因:“我知道了,电影要开机了,青姐最近应该很忙。” 詹月讨好地朝薄谈笑了笑:“小舅舅,到时候你肯定要去看青姐的吧?把我一起带去吧,我想去片场看看。” 说完,詹月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今晚她小舅舅的脸上好像一丝笑意都没有。 她打量着:“小舅舅?” 薄谈:“怎么?” “你不会……和青姐吵架了吧?”詹月越看越觉得可能是,“你惹青姐生气了?” 薄谈没好气地笑了一声:“怎么就肯定是我惹她生气了?” 詹月一脸“不用猜也知道”的表情,“你跟大舅舅一样,说一不二的脾气,谁受得了啊。而且看过青姐的电影就知道,她是个很有主见很有想法的人。你和青姐可千万不能分手,别人当我舅妈,我看不上。” “分手”两个字尤其刺耳,薄谈皱了皱眉:“轮得到你管我?寒假作业做完了?” 詹月:“……” 好好聊天,提什么作业。 薄谈:“睡觉去。” “哦。”詹月缩了缩脖子,兔子似的溜走了。 詹月回去后,薄谈也回了房间。 灯也没看,他懒倦地往沙发上一趟。 觉得房间里太过悄寂,他打开投影,放了部短片。 这是顾含青研究生时期导的短片,他以前就看过。 片子一共十几分钟,一会儿就放完了,又从头开始。 第二天早上,薄谈照例去陪老太太吃早饭。 老太太:“昨天晚上来的?” 薄谈:“太晚了,没惊动您和郑妈。” 老太太:“怎么,不高兴?” 薄谈笑了笑:“我好好的,您从哪儿看出来我不高兴了?” “是是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老太太轻哼,“懒得管你的事。” 薄谈:“您顾好自己的身体就行。” 薄谈在老太太这里到下午就走了,去找褚辰。 褚辰最近迷上了钓鱼,叫了薄谈去陪他钓鱼。 这个爱好对于他们这些个纵情声色的公子哥来说早了点,要培养起来起码还得再过个二十年,所以褚辰约人很难。 身边唯一看起来能沉下心陪他钓鱼的也就薄老师了。所以他到了周六就约他。 两人坐在水边,一人拿着根鱼竿。 褚辰:“顾含青还没回来啊?” 薄谈:“回了。” “怎么说?你们现在怎么住?” “分开住。” “所以你送包了吗?”褚辰非常好奇。 薄谈扫了眼他的浮标:“你有鱼上钩了。” 褚辰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了过去,激动地拿着鱼竿往上一提,钩子上空空的,鱼饵还在。 “没有啊,薄二你是不是骗我。” 薄谈:“跑了吧。” 坐了一会儿,薄谈把鱼竿插到地上,懒得看了。他拿出烟盒,点了根烟抽了起来。 旁边的褚辰还在等着大鱼,看了他一眼说:“薄二你怎么比我还没耐心。” 两人吹了一下午的冷风,就褚辰钓了条手指长的小鱼,然后放生了。 薄谈:“这种事下次别找我。” 褚辰:“……” 他还以为搞科研的会更有耐心。 晚上,薄谈叫褚辰组了个局,喊了不少人来玩。 之后,周日的晚上、周一的晚上,薄谈都叫褚辰组了局,每天玩的都不一样。 一连玩了几天,褚辰感觉到不对劲了。 从牌桌上下来,他坐到了薄谈身边,“薄二,你这几天怎么了?” 薄谈倦怠地抬了抬眼:“什么怎么了?” 褚辰:“吵架了吧?不然你为什么天天自己晚上出来玩,一点夜生活都没有?” 说到“夜生活”三个字,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明显指的另一种“生活”。 薄谈:“滚。” 看他是真的不耐烦,褚辰就走了,让他自己一个人待着。 薄谈端着酒杯,看向另一边和魏时明和施夏。 魏时明正搂着施夏调笑,很明显的依附和被依附的关系。 再看这里的每一对,都是这样。 他以前没有注意过,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魏时明和施夏这边,已经注意到了薄谈的目光,觉得很莫名。 魏时明来的时候就和薄谈打过招呼了。 他仔细想了一下,应该没有得罪二哥的地方。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施夏,“二哥是不是看上你了?” 施夏吓了一跳:“……不能吧。” 魏时明:“不然你过去看看?” 施夏捶了他一下:“你疯啦?那可是青姐的人!我过几天还要进青姐的组呢。” “说什么呢。”褚辰走过来。 魏时明:“辰哥,你说,二哥会不会看上施夏了?” 褚辰一脸“你们在开什么玩笑”,觉得他们想太多。“少喝点酒,别把脑子喝坏了。” 魏时明:“……那二哥为什么今晚总看我们。” 褚辰:“你们二哥这几天神神叨叨的,不用管他。” 第49章 49 顾含青这些天都很忙。 临近开机,她抽空去看了趟追追。 追追的感冒已经好了,但脸看起来瘦了一圈,眼睛显得更大了。 顾含青陪着追追玩,程元西就坐在一边。 他冷不丁问了句:“上次听追追说,有个人想做她的干爸?” 顾含青:“……随便说的。” 程元西:“薄二?” 顾含青垂眼“嗯”了一声,继续陪追追玩娃娃。 “你们怎么样了?” “散了,不合适。” 这时候,追追抬头,一脸天真地问:“什么叫‘散了’?” 顾含青揉了揉她的脸,笑着说:“就是不跟他玩了。” 追追放下玩具,抱了抱她:“那干妈跟我玩。” 顾含青被抱得心里一软,“好,跟追追玩。” 她陪追追玩了好几个小时,临走的时候,程元西又跟她聊了几句。 他是顾含青这次电影的资方之一。 聊完正事,程元西停顿了一下,说:“有什么事找我。你是追追的干妈。当年追追生下来多亏有你。” 他是在给她底气。 顾含青笑了笑:“好。” 时间一天天过去,顾含青的电影就要开机了。 薄谈这边,那些纸醉金迷的场子连着去几天也就没意思了,倒是每日还住在老太太这里。 一天早上,去上班前,他陪老太太吃饭,老太太问:“你是自己没地方住了?” 薄谈笑了笑:“这才住了几天,您就瞧我不顺眼了?” “是几天?”老太太反问,“一天天的往我这儿跑,你也不嫌远、不嫌折腾的。” 薄谈:“多陪陪您不好么?” 老太太戳穿他:“到底是谁陪谁。不是我和郑妈轮着陪你这个祖宗?” 薄谈失笑:“哪儿敢。” “失恋啦?”老太太问。 薄谈的眸光动了动,到底承认了:“这就让您看出来了。” “不能更明显了。是吧,郑妈?”老太太问郑妈。 郑妈点头:“是啊。” 薄谈:“原来您和郑妈这些天是装不知道陪着我玩呢。” 老太太:“小月开学前有一天跑我这儿来,悄悄地告诉我,她小舅舅和女朋友吵架了。” 薄谈轻笑:“她的作业还是太少。” 老太太:“分了就分了吧,我觉得你们也不合适。” 薄谈收了笑意,问:“为什么?” “倒不是因为出身。”老太太说,“那姑娘也是个命苦的,能有现在不容易。我第一次见她,她乖乖跟在你身边,但能看出来是个主意大的,不然也不会跑出国去,对吧?” 薄谈没有说话,垂眸望着桌上的筷子,漫不经心的,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老太太又说:“你呢,看着好好的,研究所上着班,但其实你二叔家的薄谚那么浑,不还是想学你?你才是最浑的那个,不然这么多小辈怎么就你没被押回家里去呢。” 薄谈:“我不是有您和大哥帮着么。” 说了这多,老太太有点疲倦,“反正自从你妈妈的事情后,我是想开了,你们的婚事我一个都不管。你一辈子单着也行。” 薄谈:“……我上班去了。” 等薄谈走后,郑妈问:“他一辈子单着真的行?” 老太太一脸高深:“也得他自己乐意。” 随后,老太太又感叹:“瞧瞧多少天了才跟我们透露这点话,让他放下脸面比什么都难。” 去研究所的路上,薄谈收到了王哥发来的邀请,邀请他去参加开机仪式。 王哥也是前两天才知道顾含青和薄谈分手了的。 那天他正好问起顾含青,说怎么好多天没见到薄老师。 顾含青正好在忙,随意回了句:“分了。” 王哥一愣,心想才好了多久。 “……那电影怎么办?”他问。 顾含青:“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我们花了钱的。资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于是王哥就该怎么办怎么办了,给薄谈发了邀请。 顾含青的剧组开机和别的剧组一样,选了吉日吉时,地点就在隔壁市。 这天,周师傅早早地来接了薄谈出发。 他一到,王哥就带了人来接待他。 王哥很热情:“辛苦薄老师向单位请了假特意来一趟,晚上住这儿?我来安排。” 靠不了顾含青,他就只能靠自己了。 “不了,当天要回去。”薄谈语气浅淡,皮肤在早晨的太阳照射下霜雪似的,清冷矜贵得引人注目。 王哥:“辛苦辛苦。” 薄谈:“行了,不用招待我。” 王哥:“那薄老师可以四处转转,也能坐会儿。” 王哥离开后,薄谈和周师傅四处看了看。 他们的脚下铺了红毯,前面拉了横幅还搭了背景板,大大地写着“开机仪式”、“开机大吉”之类的话,很喜庆。 周师傅是第一次来开机仪式,很感兴趣。 薄谈却兴致缺缺。 中间还遇到两个眼熟的人来打招呼,对方一口一个“二哥”,薄谈也不记得是谁,敷衍了两句。 “顾小姐在那里。”周师傅说。 原本懈惰地捏着打火机把玩的薄谈下意识地抬眼望了过去。 顾含青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卫衣,下面是条军绿色的工装裤,脚上是一双马丁靴,非常休闲舒适的打扮。 她正一边和人说着话,一边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然后,她看到了他们。 “顾小姐。”周师傅已经打了招呼。 薄谈捏着打火机的掌心不自觉地收紧,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语气和她说话,是淡漠疏离,还是调笑打趣。 这两种好像都不对。 没等他想到答案,顾含青已经朝他看了过来,称呼了他一声:“薄老师。” 礼貌又疏远的称呼。 接着,有人叫她。 顾含青:“你们可以先坐会儿,马上开始了。” 她打了声招呼就匆忙地走了。 她披散在后背的长发因为她的动作扬了扬,发梢在空气中停滞了一下,然后随着她的人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蓦地,薄谈这些天来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被无限放大。 荒芜萧然。 “二哥。” 薄谈转头,见是魏时明,“你怎么在这里?” 魏时明笑着说:“和你一样。” 薄谈:“我是这片子的顾问。” 隐藏的后半句是:你他妈的凭什么和我一样。 魏时明:“原来二哥是顾问啊。我还以为二哥和我一样只是来捧场子的。还得是二哥厉害啊。” 薄谈慵懒地勾了下唇。 很快,开机仪式开始了。 在主持人的介绍下,顾含青走到了中间介绍了一下项目情况。 作为导演,她是一个项目的主心骨,现场的所有人都听她的调度。 她的声音清晰地通过话筒传出来。 知道她在她的领域很优秀,可是切身感受到,又是另一种感觉。 这是她的另一面,和她在他身边时的狡黠、俏媚、柔情绰态都不一样。 是薄谈从来没有见过的一面,有点陌生,又不陌生。 对顾含青而言,开机仪式是讨个好兆头,让片子有一个好开端,但王哥格外讲究这些,吉日吉时都是他挑的,该有的流程一项都不马虎,供桌上的烤乳猪他还特意叮嘱过。 制片、主演之类的讲完话,顾含青站在最前面,带着大家烧香、拜神,祈祷项目顺利、票房大卖,然后发红包。 最后是揭开盖着摄像机的红布。 薄谈也收到了红包。他漫不经心地捏在手里,看着身边围了几个人的顾含青。 开机仪式过后就直接开始拍第一场戏了。 王哥邀请薄谈看他们拍戏。 作为顾问,薄谈除了纠剧本的错、指导道具和置景外,之后还会来片场做指导。科幻片非常需要顾问,在表演上也是,比如在不同的重力下,人走路的姿势是不一样的。 顾含青坐在监视器前,拿着对讲机,让工作人员清场。 场记打板之后,她看着监视器,严肃认真,又游刃有余。 喊“咔”之后,她又和演员讲戏,讲着讲着也会露出笑容,但始终是专注的状态。 薄谈看了一会儿就准备走了。 王哥:“薄老师这就回去了?” “嗯。”薄谈扫了眼在和演员讲戏的顾含青,转身离开。 这边的停车场是在室外。 薄谈让周师傅先去了车上,自己在停车场外面倚着墙抽了根烟。 尼古丁刺激着交感神经,产生虚幻感,他的脑海里是在片场看到的情景。 平时在他怀里纤细娇气的人换了种气场,控着全场那么多号人。 离开他,她果然过得也很好。 “我听说青姐和二哥分手了。” 墙的另一边传来声音,薄谈的眉梢轻轻挑了挑。 施夏的戏是在傍晚拍。她来送魏时明回去,顺便和她分享刚才在剧组听到的八卦。 魏时明:“什么?分手了?怎么分的?” 施夏:“不知道。” “可二哥今天开机还来了啊。”魏时明很纳闷,“顾含青这个女人可够能折腾的,能重新和二哥在一起还不满意,不知道在想什么。” 施夏却有不同的看法:“二哥是挺好的,但是青姐也不差啊。” 魏时明笑了笑,不以为意,“二哥是什么身份,我要是女的我都想攀。” 两者根本没办法比。 施夏:“青姐要才华有才华,要外貌有外貌,资源、后台什么都不缺,为什么要来看你们这些公子哥的脸色,当金丝雀?青姐又不是贪图富贵权势的人。还有,二哥长得是好,但咱们演艺圈这些男演员也不差吧,要什么类型的都有,还不用看他们的脸色。” 魏时明听着听着觉得不对,看着施夏:“怎么好像你很羡慕?这是你的心里话吧,你是不是也在我身边卧薪尝胆呢?” 施夏笑了笑:“当然不是啦。而且我也没青姐那本事。” 施夏又说了很多好话,两人调笑了一会儿,魏时明才上车离开,施夏也走了。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被挡住的薄谈。 薄谈的烟早就已经抽完了,一阵风吹过,烟灰都散在了风里。 只有施夏的话回荡在耳边。 第50章 50 薄谈请了一天假,单位的同事都知道他是去参加开机仪式的。 第二天他回来上班,中午空闲的时候,好几个同事问他参加电影开机仪式是什么样的感觉。 小菲说:“我看到顾导的朋友圈了,看起来很热闹,真好啊。” 薄谈:“是很热闹。” 另一个男同事说:“薄谈,我们几家打算这个月挑个周末去爬山的,你女朋友不在你还去不去了?” “女朋友”三个字听得薄谈一阵恍惚,“不去了。” 小菲说:“我也不去了。昨天和男朋友吵了一架,最近都不想理他。” 薄谈挑了挑眉,看向她问:“为什么吵?” 当了几个月的同事,小菲对薄谈也算有点了解了,他之前对夫妻情侣吵架、单位的八卦、家长里短这些一点都不关心的。 没想到他这次会问。 正好小菲也想倾诉,就说了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俩不是异地嘛,前几天我们的纪念日,他给我送了条裙子,说我一定会喜欢。我收到后都惊呆了,完全不是我喜欢的风格,我平时根本不穿这种。他本来不说是我喜欢的就算了,说明他根本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 一个中年男同事想了想,说:“换成是我,我老婆肯定要怀疑这是不是我要送给别的女人的,然后送错了。” 小菲得到了认同,心里很舒服,“是啊,哪有男朋友连女朋友喜欢什么都不知道的?” 薄谈垂眼听着,想到了顾含青。 在他的印象里,她好像没什么不喜欢的,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男同事:“这件事你男朋友确实不对。” 小菲点头,她看向最先问起这件事的人,“薄谈你说是吧?” 薄谈抬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不敢对上小菲直直看过来的眼神。 他视线飘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我本来也没打算怎么样的,就是期待落空,有点失望,吐槽两句。可他偏偏还要嘴硬,给自己找借口,然后话赶话就吵起来了。”小菲叹了口气,“谈恋爱真不容易。可能这次我们就分手了吧。” “不至于,不至于。也许他很快就认识到错误,来和你道歉了呢。”另一个女同事安慰着小菲。 薄谈没有再说话,思绪渐远。 第二天,小菲来上班的时候喜气洋洋,红光满面,遇到薄谈时打了声招呼。 她打招呼的样子过分元气,薄谈看了看她。 另一个同事问:“怎么啦?和男朋友和好啦?” 小菲:“他昨晚打电话跟我道歉了,重新送了我一条裙子,还说好明天周末来找我。” 同事:“那就好,情侣之间哪有不吵架的。” 小菲点头:“他要是没找我,我这次是真的准备分手的,毕竟异地恋也挺不容易的。昨晚他打电话给我,我们聊了很多。既然他很重视我们的感情,我也就有信心和他一起克服困难。” 同事:“有的是真的吵了场架就散了,后面想挽回都来不及。你男朋友很不错。” 小菲:“那就说明那些男人不值得。还好我们单位的男人都不错。” 薄谈听得心不在焉。 晚上,薄谈回了趟薄家。 今晚是一顿家宴。 他到的时候薄谚已经到了,没正形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 “二哥。”薄谚抬头打了声招呼。 薄谈在旁边坐下:“大哥还没到?” 薄谚:“说是快了。” “你还和她在一起?”薄谈问。 薄谚笑了笑:“二哥,我又没强迫别人。这是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事。” 薄松和薄杉从楼上下来。薄杉看见薄谈,说:“薄谈,有段时间没见了啊。” 薄谈叫了声“二叔”。 薄松:“别说你了,我也有段时间没见他了。” 薄谈扯了扯嘴角:“您见我也没什么好事。” “二哥说得对。”薄谚看向薄杉,“您见我也没什么好事。” 薄杉没好气:“那块地皮你弄下来了没有?” 薄谚不耐烦地敷衍:“快了快了。为了这事,我这几天喝了不少酒。” 薄杉这才稍稍满意。 薄松看着薄谈:“姜妤有什么不好。” 薄谈:“没影了的事就别说了。”· 薄松一直有意撮合薄谈和姜妤。 但自从初八那晚姜妤遇到顾含青和薄谈后,薄松再叫姜妤来薄家,姜妤就不来了。 薄松气得不轻,却又拿薄谈没办法,就像薄谈当年本科毕业后去英国一样。 这么多年过去,薄松已经接受了薄谈不按自己规划的路去搞科研,家里出个搞科研至少名声上好一点。 他一直就管不了薄谈,也不能理直气壮地管。 又过了十几分钟,薄诏才到。 薄谈问:“大嫂呢?” 薄诏:“有事。” 薄诏在前年结的婚,也是早早定下的联姻,到了年纪就把婚结了,两家绑得更深,但两人婚后各过各的。 人都到齐,就开始吃饭了。 每对父子之间,除了生意上的事似乎没别的可聊。 薄谈没什么胃口,动了几下就放下了筷子,心慵意懒地听着他们聊天,聊来聊去都是那点东西。 至于别的呢,他的父母当年就是貌合神离,他二叔情妇不断,大哥的婚姻只有利益,堂弟流连欢场。 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他们薄家的人聚在一起,空气里都是腐朽枯寂的气息,侵蚀着颓败的灵魂,都会化作齑粉。 吃完一顿像例行公事的饭,他们就散了。 薄谈坐上车,周师傅问他去哪里,是不是还去老太太那里。 看了看车窗外浓重的夜色,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像去哪里心里都是空阔萧疏的。 周师傅以为他没听到,又回头叫了他一声:“薄谈?” 话音落下后,车里安静了几秒。 接着,薄谈干涩地开口:“我不知道。” 这一刻,他终于承认,她离开他后过得很好,但是他过得一点也不好。 “顾小姐真的很好。”这些天周师傅都看在眼里。 薄谈“嗯”了一声。 周师傅:“薄谈,我想多说两句,不要嫌我话多。” 薄谈笑了笑:“怎么会。周师傅,你说。” 周师傅:“我到现在都记得当年那个早上我送顾小姐离开,她坐在后面悄悄掉眼泪、不想我看到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心疼。” 薄谈记得这件事。 当天下午,周师傅就把顾含青在路上哭了的事告诉了他。 他当时听完是什么感觉呢? 消气,愉悦,还有,不出所料。 周师傅又说:“那天早上她就算哭,也没回头看一眼。她是个很坚定的人。” 所以,错过可能就真的错过了。 “我知道。”薄谈颓然叹了口气,“先随便开吧。” 车开了起来,薄谈在后座沉默了一会儿,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看到顾含青的头像,他停了停。 之后,他翻遍了联系人,也找不到一个可以找的。 这个周末,纪书桐在外地出差。 周六的下午,她到出差入住的酒店的咖啡厅见了个人——薄谈。 昨晚,她收到添加好友的申请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薄谈好好的找她做什么。 加上后,薄谈说想和她见一面。 她觉得很莫名其妙,而且她在外面出差。 他问她在哪里出差,住哪家酒店,没想到他今天竟然从北城来了。 纪书桐坐到薄谈的对面。 大概是因为他身上那股淡漠矜贵的气质,每次见到他,纪书桐都会有点忐忑,“二哥,我两点半还有个会,两点得上去准备。” “行,不会耽误你开会。”薄谈还是平日那样的语气,“喝点什么?” 纪书桐点了杯热美式。 咖啡端上来后,她喝了一口,然后问:“二哥来找我,是为了青宝?” 薄谈:“来问点关于她的事。” 纪书桐在心里措辞了一下,犹疑地开口:“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找她,青宝都决定断了,她怎么可能还说什么。 像是猜到了她会是这样的态度,薄谈的表情不变,语气里没有一丝被拒绝的恼意:“那就随便说点能说的,比如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人都来了,怕是她不说点什么也不会罢休,纪书桐就随便说了点无关紧要的。 “我和青宝是刚上初中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我因为家里总拖学费,穿的也又脏又破,在学校里被人欺负,就青宝跟我说话。她还为了我和别的女生扯过头发。” 薄谈听到这里勾了勾唇。 “那时候青宝自己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薄谚总找她的麻烦。”说到这里,纪书桐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青宝那些年过得真的很不容易。她妈妈走的那半个月,我都不敢离开她的身边,就怕她想不开做出点什么。现在她好不容易过得不错了,二哥就放过她吧,找别人玩,不行吗?” 其实纪书桐今天愿意见薄谈也是因为有话想说。 薄谈嘴角那浅淡的弧度在听到纪书桐说前面的内容的时候就落了下来。 听到“怕她想不开”,他的呼吸凝滞了一下。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她聪明、足够有韧性应对任何困难,毕竟当年她能想到通过他摆脱泥沼。 他确实对她不够了解。 半晌,他讥讽地扯了扯嘴角,“谁说我对她只是玩玩的?” 纪书桐听了这句话来气,也顾不上得不得罪他了,反问:“那不然呢,你还能娶她?你们这些人,玩到最后不都得找个门当户对的结婚?那时候你让她怎么办?当被你养在外面的情/妇吗?你想想她的妈妈,想想她当年为什么找你,她会愿意当情/妇吗?你们这样神通广大的人真要得到她,她肯定躲不了,可让她当情/妇是折磨她、让她死啊。” 薄谈嘴角那一点讥嘲的弧度消失。 他从来没想到她还有这一层顾虑,表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 要不是纪书桐说,他大概永远也想不到。 “我当然能娶她。”薄谈的语气笃定。 只是和好后他们的关系不怎么对,没办法更进一步说这些。 他忽然想到什么,问:“她也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纪书桐还在“薄谈要娶顾含青”的惊讶之中,嘴上回答:“当然。” 回过神来,她说:“你们重逢后,她扛不住你的一次次出现,跟我说决定破罐破摔,我其实是不赞成的。你要知道,青宝是在认定你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结果的情况下还愿意和你在一起的。就不说青春了,人的一生也就那么长的时间,她要不是爱你,怎么会愿意陪你浪费时间?” 纪书桐停顿了一下,又说了另一点:“而且你姓薄啊!是薄家的人。青宝有多厌恶薄家的人我们都知道。跟你在一起就意味着她不可避免得接触薄衫、薄谚。你能体会到她在决定破罐破摔的时候对她的人生得是绝望成什么样了啊?” 薄谈的喉间干涩,像被堵住了一样。 四周的声音逐渐变远,他的身边一片荒芜,耳边只有纪书桐的声音,振聋发聩。 原来,她重新和他在一起,是抱着破罐破摔、对她自己绝望的心态。 他错得彻底。 不好听的话已经说了,纪书桐干脆也破罐破摔了,“你愿意娶她又怎么样呢?青宝不会因为你愿意娶她就回头的。所以二哥放过她吧。” 薄谈被说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只有仓皇和面对失去的恐惧感。 可是,她离开后,他过得真的很不好。 他真的很想她。 第51章 51 自从开机后,顾含青每天在剧组都很忙碌充实。 王哥给她取了个外号,叫“顾六娘”。 拍上部戏的时候,王哥就给顾含青取外号叫“顾三娘”,是从“拼命三郎”来的,这次是“顾三娘”的2.0版,更加拼,就是六娘。 面对王哥的调侃,顾含青说:“这时候不拼,什么时候拼?” 王哥:“但也不是这么个拼法。” 顾含青笑了笑:“不也是为了戏吗?” 而且忙起来才好。 手机响了一下,她拿起来看了看,是詹月给她发消息,说是想来剧组看看。 正好周末空一点,顾含青让她周末来。 薄谈这边,那天飞去外地就为和纪书桐聊那么短暂的二十来分钟。 回来后,他在某个工作日的晚上,请小菲吃了顿饭。 小菲本以为薄谈找她是商量之后出差开会的事,结果听到他问:“你和你男朋友吵架后,他都是怎么做的?” 小菲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和顾导吵架了?” 薄谈垂着眼,“嗯”了一声。 放眼他的关系圈,也找不到别的合适的人了。 小菲:“我说你前段时间怎么突然关心起我和男朋友吵架了呢。因为什么?” 薄谈想了想顾含青说过的那些话。 他们开始得比较特殊,里面的事情很复杂。 他总结了一句比较正常的:“因为我太自我。” 就这样? 小菲皱了皱眉,问:“具体点呢?你都找到我这儿了,看来不是一般的吵架,你要女朋友还是要面子?” “……” 想到小菲那天说他男朋友连她喜欢什么都不知道时批判的样子,薄谈的眸光闪了闪,到底有点心虚,没有说自己不知道顾含青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他说了自己带顾含青去那些饭局,没考虑过她想不想去,会不会无聊。 小菲:“还有呢?” 薄谈:“总是她在迁就我。” 小菲:“还有呢?” “……” 薄谈顿了顿,还是说了:“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小菲很震惊:“我还以为我们单位的都是体贴女同志的好男人。” 薄谈扯了扯嘴角。 到底是同事,又是来找她出主意的,也不能总泼冷水。 小菲又说:“不过,你能认识到问题有要改正的态度,还是有救的。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最重要的是,你要学会——换位思考。” ——换位思考。 薄谈这几天都在想这四个字。 他这些天依旧住在老太太这里。 一天早上,老太太提了一嘴:“我听说,小月最近要去什么剧组玩。” 正吃早饭的薄谈动作停顿了一下,问:“什么时候?” 老太太没答,只是问:“怎么,你这个当舅舅的要跟在小辈身后一起去?自己一个人找不到路?” 薄谈失笑:“您这话说的也太不好听了。我住这儿就这么招您烦?” 老太太:“怎么会?你住个三年五年的都没事。” 薄谈挑了挑眉,“有您这么见不得我好的么?” 接着,他收起了眉宇间的散漫,神情认真了几分:“我是不想突然去了让她多一桩烦心事,总归后面要去的。” 老太太听了有几分意外,重新看了他一眼,“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薄谈勾唇,显得有几分落寞:“总得吃点教训。” 当天,詹月就接到了她小舅舅的电话。 电话里,薄谈问:“什么时候去剧组?” 难得接到小舅舅打来的电话,詹月答得老老实实:“这周末。” 薄谈:“去了不要惹麻烦,把你的脾气收一收。” 詹月:“好的。小舅舅你放心吧,我不会给青姐惹麻烦的。” 薄谈“嗯”了一声,又叮嘱了几句,詹月一一答应。 然后,她听到电话里似乎传来了一声轻叹,又好像没有。 薄谈:“我送你去。” 詹月:“啊?” “怎么?” “哦。没什么。” 詹月也不敢拒绝。 她的计划是周五晚上去,然后周日下午回来。 周五的傍晚,薄谈下班后去接了詹月直接出发。 顾含青他们剧组今天下午放假,这会儿在酒店,跟詹月说了直接到酒店,然后来接她。 周五的晚高峰有点堵,他们到的时候快八点了。 薄谈把车开到酒店门口,把睡着的詹月叫醒:“到了,下车吧。叫人来接你。” 詹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薄谈嘱咐:“自己管好自己,不要惹麻烦。” 詹月打了个呵欠,听着有点不对,疑惑地问:“小舅舅,你不去吗?” 薄谈:“不了。我明天还要去外地开会。” “……那你送我来图什么。”詹月小声嘀咕。 够能折腾的。 被薄谈扫了一眼,她赶紧闭上了嘴,一边给顾含青发消息,一边忙里忙慌收拾东西准备下车。 薄谈:“记住我说的话。” 詹月:“我保证!” 薄谈:“谁送你来的?” 突然被问,詹月迷茫了一下。但她也是个人精,很快反应过来了,“是司机。” “别忘了。” “好!” 顾含青收到詹月的消息的时候正好就在酒店的大堂里。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顺便和几个主创开了个会。开会开到卡壳,就出来换换脑子散了会儿步,然后估计詹月快到了,就在大堂坐了一会儿。 顾含青一出来就看到了詹月,还有她身后正在驶离的黑色轿车。 车很眼熟,转眼就没入了夜色里。 顾含青晃了下神。 “青姐!你下来得好快啊。” 顾含青收回目光,“正好在下面。晚饭吃了吗?” 詹月:“吃了。” 顾含青带詹月上楼。这段时间房间很紧,她让人提前就给她订好了。 詹月第一次来剧组很兴奋,看普普通通的酒店都觉得新奇。 出电梯后,她拉着顾含青,小声说:“是小舅舅送我来的。” 顾含青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认识那辆车。 詹月看着她的反应,问:“你们还没和好吗?” 顾含青笑了笑:“这是大人的事。” 她的态度很明显,不想说这件事。詹月也很有颜色,没有再提。 顾含青那边还有问题没解决,把詹月送回房间叮嘱了几句,就去了美术指导那里。 过两天有一场戏要拍,但是景还没有搭,遇到了点问题。 为了节约钱,很多景都是在拍摄期间争分夺秒搭出来的。 顾含青回去的时候,讨论有了进展,但是还是没有结果。 美术组的两个老师在为细节争执,因为这个景是在单独的一个星球上,有特殊的引力设定。 身为总制片的王哥这时候发挥了作用,说:“我来问问薄老师。” 听到薄谈的名字,顾含青垂了垂眼。 王哥在群里了薄谈,并且发了图。 很快,薄谈回复了。 -薄谈:当面聊吧。 -薄谈:房号? -王哥:薄老师你要过来?? -薄谈:嗯。 王哥抬起头看向顾含青,问:“薄老师难道在这里?” 顾含青移开眼睛,没接王哥的话。 问她做什么。 十几分钟后,王哥在楼下接到了薄谈。 “薄老师,没想到你在。你问房号的时候我真的吓一跳。” 薄谈和王哥走进房间,其他人向他打招呼,顾含青也在其中。 他的目光在顾含青的身上不着痕迹地停顿,又移开。 美术组的两个老师是认识薄谈的,大家直接进入了正题。 薄谈来了之后,讨论的效率明显变高。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顾含青也不插手,就站在旁边听他们围着草图讨论。 她的手臂忽然被王哥戳了戳。 顾含青转头看向王哥。 王哥压着声音,意味深长:“你说薄老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顾含青:“……” 薄谈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往他们这边不经意地睨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他的外套挂在了椅背上,身上就穿了件衬衫,袖子卷到了小臂一半的位置,露出冷白的皮肤,加上衬衫的白色,黑色的短发和西裤,泠泠如墨色的山水画,整个人更显清癯。 虽然效率变快,但等讨论完、顾含青看过之后也九点多了。 是她想要的效果,整体比之前好太多了,细节更丰富,脑洞很大,呈现出来的效果会很好。 之后,美术组还要忙制作,大家就散了。 出了门,王哥问:“薄老师,这么晚真的要走啊?不如留下来住一晚?” 薄谈:“不了。” 王哥看了看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顾含青,心思一转:“对了,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回去跟他们交代一下。” 不等顾含青说什么,王哥就跑回去了。 转眼间,走廊里就只剩下她和薄谈,两人之间隔着一个王哥的距离,显得疏离。 前面拐弯就是电梯间,她的房间是再往前走。 “那你——” 话刚开了个头,顾含青的手腕就被握住了,人也被拽得停了下来。 薄谈打断她:“我知道你看到我的车了。” 顾含青的手腕上触感微凉。 她试图挣开,不仅没有用,反而被握得更紧。 “我回来是想解释一下,我没有别的目的。”薄谈说到这里停顿了两秒,语气里那种面对旁人时的骄慢懒倦消散,“和当年在机场不一样,我是没想到你出来得那么快。” 顾含青沉默了一下,开口:“我知道了,你是来送詹月的,松开吧。” 薄谈听到,却没有松手,“你不知道。” “我不是来送詹月的。”他叹了口气,涩然难说的话还是说出了口,“我是想见见你,又怕让你烦心。” 顾含青的指尖动了动。 这时,薄谈又说:“青宝,我没有答应跟你结束。” 第52章 52 顾含青正想说话,电梯间那边传来了声音。 在这家酒店住的基本都是各个剧组的人,她不想被熟人看到了八卦,反手拉住薄谈往另一边的过道走。 薄谈的目光落在被握住的手上,熟悉的温度短暂地填满了这些天以来他心中的荒芜感。 他任由她拉着走到另一边的过道。 停下脚步后,顾含青松开手,仍被薄谈抓着一只手腕。 她转身,问:“二哥来找我,是接受了我们之前那些天的关系?” 平静的语调像一阵风,吹散了假象。 薄谈看着她:“我不接受那种你不跟我交心、只哄着我的关系。” 顾含青的目光略过他,落在白色的墙壁上,淡淡地问:“那二哥是想怎么样?” “我不想跟你结束。”薄谈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点涩然,“青宝,你离开我可以过得很好,可是我过得不好。” 很难想象这是薄谈说出来的话。顾含青有点意外,抬头迎上他的视线。 这是她今晚第一次认真地看他的眼睛,才注意到他眼底的浮华没有了,花天锦地虚得像泡影,仿佛手一挥就散了,只剩下空寂的荒场。 这一眼让薄谈的眼底多了一缕很浅的温柔。 他忍住了想抱她的冲动,垂眸看着她继续说:“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对你不是随便玩玩,也没想过包/养你。只是之前我身边的男女关系都是那样的,我也被捧惯了,没有意识到我们的相处有什么不对。现在我知道我错了,我们是平等的。” 还是那个矜骄的薄谈,在让她看到真心。 太过突然,顾含青一时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就移开了眼睛,目光正好扫到被握住的手腕。 薄谈注意到她的视线,黯然一笑,松开手说:“我拉住你只是想让你听完我说话。” 那么长时间,顾含青手腕上微凉的触感也变成暖的了,乍然松开,有一点凉。 接着,她听到了一声叹息。 他露出了这些天最真实的样子,疲乏又落寞。 “我可能做得还是不好,但是,我真的在改了。” 向来对任何事游刃有余、充满掌控的人语气里带着一丝无措。 他说,他真的在改了。 顾含青的睫毛颤了颤。 这时,薄谈又笑了笑,恢复了以往的语气,对她说:“我不想让你烦心,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想跟你结束。我们的事可以等你拍完戏再说。去休息吧,我走了。” 他说完就真的走了,伶俜的影子映在地上。 顾含青看了一眼,到底还是开口叫住了他:“薄谈。” 薄谈转身,眼底有了点光亮。 顾含青没有看他的眼睛,淡淡地说:“太晚了,明天再走吧。明天不是周末么。” 怕他误会,她又补充:“我让王哥给你安排房间。” 薄谈:“行,听你的。” 顾含青打电话给了王哥。 “怎么啦?” 顾含青:“薄老师回去太晚了,给他安排一个房间。” 王哥觉得多此一举:“安排什么房间,你那儿不是现成的?” 顾含青:“……那我让小孙来安排吧。” 小孙是她的助理。 王哥:“不用,我这就来。我还以为你们和好了呢。” 一切能和薄老师多交流的机会他都不错过。 很快,王哥笑眯眯地出现了。 “我就说薄老师该留下来住。这么晚还让人往北城跑,别的剧组要说我们亏待顾问老师了,是吧?”他看顾含青。 “那你安排吧。” 顾含青说完就回了房间。 进了门往床上一躺,顾含青满脑子都是那句真诚的“我真的在改了”。 没过一会儿,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一看,是王哥。 “怎么了?” 电话里,王哥说:“这家酒店住了几个剧组的人,没有房间了。” 顾含青他们隔壁棚也有剧组在拍戏。 王哥:“要不然——” 顾含青打断他:“我让詹月来跟我住,空个房间出来。” “不了,省得詹月影响你休息。” 电话里的声音突然变成了薄谈的,顾含青愣了一下。 薄谈又说:“我准备回去了,明早要和小菲他们出差去外地。” 顾含青:“那路上小心。” 薄谈这边“嗯”了一声,然后睨了王哥一眼。 王哥很有眼色地走开了。 “青宝。”薄谈叫住了正要挂电话的顾含青。 顾含青下意识地停了一下。 彼端继续传来薄谈的声音:“这段时间能不能当成是对我的考察期?” 接着,他自己又笑了一声,说:“不对,考察期随你定多久。我走了,晚安。” 放下手机后,顾含青翻了个身望着房间的天花板。 他好像是在变。 在床上躺了会儿后,顾含青去洗了澡。 洗完澡出来,她收到詹月的消息,问她睡了没有,想来找她玩一会儿。她给詹月报了房间号。 很快,詹月就穿着睡衣来了。 一进门,她就说:“奇了怪了,小舅舅把我送到就走了,按理说早该到了。我刚问他,他居然还在路上。” 她不知道薄谈去而复返的事。 顾含青想了想,反正薄谈都走了,就不跟她说了,以免她又问东问西。 顾含青沉默的样子落在詹月的眼中就是不想提她小舅舅。 她拿了个抱枕抱在怀里,坐到顾含青的身边,试探问:“青姐,你和小舅舅不好了,不会影响我们吧?他是他,我是我。” 顾含青:“不会。” “那就好。”詹月松了口气,“你不知道他这段时间有多吓人,我都不敢跟他多说话,就怕他心情不好把气撒在我身上。而且天天往老太太那儿跑,老太太都嫌他烦了,问他是不是没地方住。我看他哪里是人没地方住,是心里空,不想看见空荡荡的房子。” 顾含青听出她的意思了,挑了挑眉:“到底是外甥女,还是帮他。” 詹月“嘿嘿”一笑:“我想让你做我的小舅妈嘛。好了好了不说他了。” 她又问起了别的,都是和拍戏相关的。 顾含青明天上午不用开工,但也有点别的事要处理,詹月虽然因为兴奋没有困意,有她小舅舅的叮嘱,也不敢在顾含青这里玩到太晚,看要十二点了,就准备回去了。 走之前,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疑惑地说:“我让小舅舅到了跟我说一声,怎么12点了还没到。” 她的话音刚落下,旁边顾含青的手机响了一下,收到了条消息。 她无意间瞥了一眼,正好看到。 -薄谈:我到了。 詹月心想,不是说好不让人知道是他送她来的吗,自己还是说了。 大人的事太复杂,反正她是管不了了。 詹月:“看来小舅舅到了。我一会儿也就能收到了消息了。青姐晚安。” 结果,她直到睡觉也没收到她小舅舅的消息。 倒是第二天收到了一条——在剧组老实点。 詹月老老实实回复:好的,一定。 詹月一直在剧组玩到周日下午才回去。 到了北城,她家都没来得及回,就被也才出差回来的薄谈叫了过去。 “没惹事?”薄谈问。 詹月:“当然没有。” 薄谈点点头:“说说剧组的事。” 说起剧组,詹月的话就多了起来。她原先大概知道拍戏是什么样的,但看到又是一回事。 “小舅舅,你知道吗,拍一场戏后面有多少个工作人员……” 薄谈打断:“挑重点说。” 詹月:“……” 那就不是只想听她青姐的事情吗? 顾含青这边,詹月走过后没多久就忙了起来,先是连续熬了几个大夜,之后又开始拍带特殊道具的戏。 特殊道具是根据这部电影设计的,都是第一次用,之前毫无经验,现场经常出现意料之外的状况。 一忙起来,她也就想不到其他了。 拍摄到中期,压力越大来越。 顾含青和王哥都是第一次做科幻项目,难度远比他们想的要大,状况很多,拍摄进度缓慢。 最怕的就是进度缓慢,时间意味着人工、演员档期、场地、租大型机器之类的钱。 一天在片场,王哥看了看接下来的拍摄通告,对顾含青说:“过两天薄老师要来组里了——嘶。” 王哥最近压力大到上火,一嘴的溃疡,说话舌头碰到了都疼。 顾含青则是睡不着觉。她每天拍完后还要看前一天拍的镜头,回去休息都已经挺晚了,明明很累,但就是很难睡着。 这天,薄谈来片场的时候,顾含青正在发火。 她偶尔会在片场发火,都是对事不对人的那种。 剧组那么多号人、那么多部门,又多的是比她年纪大、比她有资历的,她是个年轻女人,要是太好说话,根本管不了人,总不能都靠王哥。 她有时候会和王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她是唱白脸的那个。 薄谈远远就看到了沉着脸的顾含青。 她戴了顶鸭舌帽,扎着马尾,一身休闲的打扮,手里还拿着剧本,整个人看上去瘦了一圈。 王哥解释说:“今天下午差点出大乱子。她为了不耽误拍摄,硬是忍到了收工才发火。正好结束了,薄老师你先带她出去?吃个晚饭,换个心情,咱们最近压力都挺大。” 顾含青这时候火气还没消下去,心里正烦,余光看到有人走过来,抬眼瞪了过去,没想到是薄谈。 她都忘了他傍晚会来。 这一眼真的是气冲冲的,凶得很。 王哥轻咳了一声,提醒:“这是薄老师。” 顾含青:“……” 她又没气糊涂,当然知道这是薄谈! 薄谈看着顾含青:“顾导,一起吃个饭?聊聊正事。” 除了开机仪式那次,片场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这位顾问,气质长相竟然比演员还好,清清冷冷的看着难以靠近,没想到脾气挺好。 王哥推了顾含青一把:“去吧去吧。” 顾含青是要走了。 走在薄谈身边时,她听到很低的一声:“青宝,消消气。” 第53章 53 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低冷的声音让顾含青的火气奇异地消了下去。 两人从片场出来,停下了脚步。 外面的天早都已经黑了,在棚里感觉不出来。 春分刚过,这几天有点倒春寒,冷风吹着格外醒神。 “去吃什么?”旁边的薄谈问。 顾含青看向他。 像是看出来她没打算真的跟他吃饭,薄谈又说:“我是你们请来的顾问,一来就被迁怒。” 浅淡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控诉的意味,非常罕见。 顾含青顿了一下,问:“二哥想吃什么?” 薄谈:“都行。我来开车。” 在这里这么长时间门,附近的馆子顾含青都吃遍了。最后她选择去了一家粥店。 看王哥上火难受的样子,她下决心千万不能让自己上火。 睡不着已经挺不好受了,她可不能再长一嘴的溃疡。 顾含青本来是想叫王哥他们一起来的,可是打电话过去,王哥说已经和制片主任、执行导演他们一起去吃了,最后就只有她和薄谈两个人。 两人面对面坐着,一时无言。 薄谈看到顾含青眼下的青黑,问:“最近没睡好?” 顾含青“嗯”了一声。 热腾腾的砂锅粥端上来的时候,里面还在翻滚。 薄谈拿起面前的碗,盛了一碗,递给了顾含青,又把她面前的空碗换了过来。 顾含青看着面前这只骨节分明的手,晃了下神。 “烫。”薄谈提醒。 顾含青低下头,用勺子喝着粥。 她忽然想不起来他们以前一起吃饭是什么样的了,好像差不多,又好像很不一样。 安静地吃完一小碗,顾含青放下勺子,去添第二碗。 薄谈把手伸了过来,“你不方便。” 粥离他那边更近一点。 顾含青把碗给了他。 薄谈扫了眼她的盘子,问:“不吃香菇?” 粥里的香菇都被她挑了出来。 顾含青点点头:“不爱吃。” 然后,她得到的就是一碗基本没有香菇的粥。 薄谈:“我上周末去了邢翰那里,看到他的儿子了。” 顾含青:“小英俊怎么样了?” 她最近太忙,都没怎么和华盈联系。 “又长大了很多。”薄谈翻出手机里的视频给她看。 这么看不方便,顾含青接过了他的手机,把视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小英俊确实长大了很多,也更可爱了。 视频一共三十多秒,很快就看完了。 顾含青抬眼把手机还回去,正好对上了薄谈的目光。 被发现的薄谈很自然地收回了视线,接过手机。 顾含青也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眼睛,随口问:“视频是你拍的?” 薄谈“嗯”了一声:“猜你应该会想看看。” 顾含青一时不知道接什么,低头搅了搅碗里的粥。 薄谈:“吃饭,一会儿凉了。” 上次他说,他们的事等她拍完戏再说。他果然没有再提过一个字。 顾含青也没有再去想。 吃完,顾含青又点了很多点心还有炒粉,让直接送去片场,给道具组加班的工作人员当宵夜。 她傍晚那会儿发火是因为下午由于道具组的疏漏,差点出安全事故。不过她也理解他们压力大,所以骂过了让他们重视了就算了。 他们回去的路上,天空飘起了小雨。 细细密密的春雨落在前挡风玻璃上,很快就模糊了视线,雨刮器来回摆动。 这是薄谈常开的那辆车,空调送着暖风出来,车里都是熟悉的气息。 大概是因为刚吃完饭,空调又太暖,坐在副驾的顾含青打了个呵欠。 薄谈:“困了?” 顾含青的声音有点懒:“有点。” 薄谈:“回去早点休息。” 顾含青“嗯”了一声,就怕躺下去了又睡不着。 她懒倦地看着外面的街景。 隔着被雨水打湿的车窗,霓虹灯像一块块颜色被水晕开了,混在一起,边界模糊。 不知不觉,顾含青睡着了。 她醒来是感觉到一阵刺目的灯光。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一辆车从前面开了过去,刺目的灯光就是车灯。之后就恢复了黑暗。 隔了几秒,她才想起来自己是在薄谈的车上。她居然在回来的路上睡着了。 “醒了?”薄谈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顾含青动了动,盖在身上的衣服滑落,是他的外套。 雨刮器早就停了,雨水落在前挡风玻璃上,汇成一条条很细的水柱。 外面是潮湿、寒冷的世界,车里干燥、温暖。 顾含青勉强辨认出来这是片场外面。 “怎么没叫醒我。”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绵软黏糊,“我睡多久了?” 薄谈:“没多久,半个小时。” 那还好。 顾含青:“我去片场了。你的房间门王哥安排好了,去酒店直接找他。” 说着,她要把身上的外套还给他。 薄谈:“穿着,外面冷,你又刚睡了一觉。” 顾含青:“不用。” 她把外套留在了副驾上,刚要抬手去开车门,另一只手就被握住了。 薄谈的声音同时响起:“青宝,穿上才让下。” 还是以往那样不容拒绝的语气,却又多了几分无奈,就显得有那么一丝无赖。 从来没想过他会有这样的语气,顾含青回头去看他。 薄谈也在看她。昏暗的车里,他的眼底看不太清,似乎和他的语气一样,透着点纠缠的意味。 “……”终是顾含青先移开眼睛,拿起外套。 薄谈低笑一声,松开了手。 顾含青把外套披在身上,打开车门下了车。 一阵冷风带着细密的雨迎面而来,冷得她抖了一下,也吹散了她脸上的热意。 她拢紧了披在身上的外套。 清冽熟悉的味道包裹着她。 顾含青来片场主要是看看道具组的。 她的助理小孙也在,是个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 小孙一眼就看到了她手臂上的男士外套,顺口问了句:“青姐,谁的外套啊?” 顾含青:“王哥的。” 小孙没有再问,心里却纳闷王哥什么时候换风格了。 顾含青在片场转了一圈,又去看了昨天拍的镜头才回去。 回去的路上,她又接到王哥的电话。 两人聊完正事,王哥又说起了薄谈。 “薄老师安顿好了,跟你一层,房间门就在你的斜对面。” 顾含青:“……挂了。” 有在薄谈车上睡着的那半个小时,顾含青觉得自己今晚或许能睡个好觉。 于是她回去洗了个澡就睡了。 结果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就是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想到一些镜头,一会儿又想到演员的档期、拍摄进度。 越是想睡就越是睡不着,心里就越焦躁。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顾含青摘下眼罩打开了房间门的灯。 她看了眼时间门,从她睡下到现在已经一个半小时了。还是和之前一样,明明很累,就是睡不着。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目光无意间门扫到放在沙发上的外套。 那半个小时她睡得很沉,睡眠质量大概是这些天最好的,让她有点怀念。 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她能睡得那么好。 她起身把外套拿到了床上,看了一会儿,然后疲惫地倒下。 披散的长发落在了黑色的外套上,顾含青的脑袋也枕到了一些。 外套上还残留着熟悉的味道,萦绕在她的鼻间门,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点。 原因好像找到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颓然自弃地拿起手机,打开了微信,在联系人里翻到了那个名字。 -顾含青:你能过来吗? 发完她又后悔了,马上撤回。 她盯着微信聊天界面看了一会儿,对面没有动静,应该是没有看到。 顾含青松了口气,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被子里。 夜深人静容易冲动。她昏了头了。 没过多久,门铃声响起。 这么晚不知道是谁。 顾含青走到玄关,通过猫眼看了看。 是薄谈。 她打开了门。 薄谈站在门口。酒店里的暖气很足,他穿了件黑色的t恤,下面是一条浅色的裤子,一身睡觉时的宽松穿着。 他似乎才洗过澡没多久,软软垂在额前的短发还带着一点湿意,衬得他眉目清晰,整个人透着几分柔和的随意和懒散。 不等顾含青开口,他就问:“怎么了?” 他看到她撤回的消息了。 其实顾含青也说不清找他来做什么。 大晚上把人叫来总有几分暧昧。 她后悔一时冲动,随便找了个借口:“我想让你看看我设计的一些镜头合不合理,又觉得这么晚了,打扰你休息。” “没事,我看看。” “……好。” 顾含青松开抵着门的手,侧身让他进来。 玄关逼仄,他进来的时候与她擦身而过,沐浴后潮湿的气息沾染过来。 没有人抵着,门自动合上了。 之前房间门里只开了氛围灯,有点昏暗。顾含青抬手开了所有的灯,然后去找那些分镜画面。 桌子上的东西太多,光剧本就放了一叠又一叠,她一时没找到。 她又打算用电脑上的,结果电脑也没开,还被压在一堆衣服底下。 昏暗的灯光、不知道在哪里的分镜画面、没有打开的电脑…… 顾含青自己都觉得破绽太多了,怎么可能骗得过薄谈。 她干脆停下来,放弃了。 她转身看向薄谈,见薄谈的目光落在她的床上。 她顺着看了过去。 被子被掀开了一半,显得很凌乱。上面一件男士的黑色外套分外显眼,皱在一起,也有些凌乱。 薄谈收回目光,看向顾含青,眼底有点深:“在睡觉?” 顾含青:“……” 这就被他看出来了。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间门?” 她没有告诉他房间门号。 薄谈的目光飘了一下。 算了。顾含青也不想寻根究底了。 反正不是他问的王哥,就是王哥主动告诉的他。 她走到薄谈面前,突然疲乏地一头栽进他的怀里。 他们的身体还隔着一点距离没有碰到一起,只有她的脸完全埋在了他的怀里。 隔着t恤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闻着熟悉的气息,她闭上了眼睛,轻声问:“做吗?” 或许她需要放松一下。 接着,顾含青的下巴被捏住,脸被从他的怀里抬了起来。 没了支撑,她的手扶住了他的腰。 她睁开了眼睛。 薄谈低头,吻了下她的鼻尖,看着她的眼睛,呼吸沉了几分:“我的考察期过了?” 鼻尖的触感有点痒,心间门轻颤的感觉扩散到了四肢,随之而来的是松弛感。 顾含青的眸光闪了闪,眼底染上了几分绮丽,“说好了这段时间门先不说这个的。” 她把脸抬得更高,要吻他。 薄谈眼底升起的浓雾散了散,躲开她的吻,极轻地叹了口气:“我不想不明不白的,又变回前阶段的关系。” 顾含青因为这句话清醒了几分,冲动消散,只剩下懊恼。 确实不该这么不明不白的。 顾含青松开了他,却又被他拉住了手腕。 薄谈的另一只手轻轻在她的腰间门摩挲,“真要想我可以伺候你。” 顾含青呼吸微乱,仓皇地按住他的手,“不用。” 薄谈没有继续,“我听王永军说了,你最近失眠严重。” 不然她也不至于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 顾含青:“我去睡了,你走吧。” 她现在只尴尬得想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薄谈勾了勾唇,没有走。 “解压不只有这一种方式。”他拉着她到床边,“去躺好。” 顾含青犹疑。 薄谈:“怕什么?我要做什么刚才就不会拒绝你。” 他的语气里带着点调侃,顾含青抿了抿唇,上了床。 薄谈替她把被子上的外套拿开,俯身替她盖好被子。 他的身体就悬在她的上方,影子笼罩着她。顾含青移开了眼睛,自己扯了扯被子:“我自己来。” 薄谈看到了枕头边的眼罩,“眼罩戴上?” 顾含青拿起眼罩。 戴上之后,所有的光都被隔绝,眼前一片漆黑,带来少许不安。 “你要做什么?”她问。 倏地,脸颊边传来一阵痒意。 眼睛看不见,其他感知就变得更加敏锐,她的身体颤了颤,想要躲。 黑色的眼罩把她的脸挡了大半,衬得她的皮肤很白。长发铺开在枕头上,她蒙着眼睛躺着的样子有几分任人摆布的脆弱感。 薄谈替她拨开贴在脸上的头发,视线缓缓扫过她的鼻尖、嘴唇、下巴,最后落在她的脸上。 “青宝,你的脸真红。” 第54章 54 “……” 顾含青听到他的调侃,翻了个身背对他,语气里有几分不耐烦:“到底要做什么?” 她的不耐烦不过是为了掩饰窘迫。 薄谈勾了勾唇:“别急。” 顾含青否认:“二哥真有意思,我有什么可急的?” 薄谈:“是么?” 上扬的尾调里带着很浅的笑意,仿佛在说“那就试试”,处于对未知的焦躁中的顾含青一噎,没有接话。 之后就没有说话的声音了。 她隐约听到有细碎的动静和开关的清脆声。 薄谈关掉了其他的灯,只留了一个阅读灯,整个房间门变得昏暗。 顾含青一动不动,却仔细地感知着所有能感知到的动静。 床边塌陷了一块,好像是他上了床。 顾含青的心随之紧了紧,身体僵硬,手指捏着被子捏得指尖泛白。 他上来做什么。 这种看不见又未知的感觉很煎熬,宛如把她架在火上烤,不如直接和他做点什么。 她抬手要摘眼罩。 两只手刚碰到眼罩的边缘,就被按住了。 她的两只手被攥在了一起,动不了。 “干什么?” 薄谈染上了痞气的声音响起:“不觉得这样更刺激?” 顾含青的身体酥麻了一下,手上挣扎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乖,不逗你了。”薄谈把她的书。” 说完,他就松开了手。 顾含青的指尖动了动,半信半疑。 接着,她似乎听到了纸张翻动的声音,好像真的要给她读书。 “行星际空间门并非空无一物,地球在轨道上的运行速度是每小时30千米,每天能扫到数百吨的流星体——其中大部分还没有一粒沙子大。” 顾含青顿了顿,“我的书?” 薄谈“嗯”了一声:“你书买了不少。” 这段时间门为了解决失眠的问题,顾含青试了不少的办法。她一开始是吃褪黑色素,但是第二天头疼了一天,她就没有再吃了。 她又试着在睡前看书,买了好几本天体物理相关的书,结果一打开就想到电影,更加没办法睡了。 后来她又买了点不相关的书,还是没有用。 “别再说话。”薄谈提醒。 顾含青知道他就在旁边,只是不知道他是倚着的,还是躺着的。 “流星体冲进大气层时能量如此之高,以至于几乎全部刚一接触就气化了,随即在地球上层大气中燃烧殆尽。” 沉冷舒缓的声音在房间门里响起,没有带起意料之中的焦虑。 空气里的暧昧和躁动在声音中消散,身边还有熟悉的气息,顾含青的心渐渐静了下来。 薄谈其实并没有上床,只是坐在了床边。 他着书上的字,翻页的声音很轻,偶尔看一眼背对着他的顾含青。 “‘柯伊伯带’是一个布满彗星的带状环形区域,它开始于海王星的轨道之外……” 这是顾含青记得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的每句话,她像是听到了,但又没有进到脑子里。 句子像是被打碎了,变成了“彗星库”、“太阳”、“冥族小天体”、“奥尔特云”等等,这些有点陌生的词汇被清冷的声色汇集,为她形成了一个新的宇宙。 她的呼吸渐渐绵长。 翌日,顾含青在闹钟声里醒来。 她闭着眼睛去摸手机关闹钟,却在床头摸到了一本书。 她清醒了几分,摘掉眼罩,睁开眼睛。 这是昨晚薄谈给她读的那本。她竟然真的睡着了,而且难得睡了个好觉。 房间门里没有别人,她的身边没有睡过的痕迹。看来他在她睡着之后就走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 上午开工,顾含青一到片场就遇到了王哥。 王哥正在喝着他那清热降火的菊花茶。 “溃疡好点了吗?”顾含青关心地问。 王哥叹了口气:“没呢。今早起来鼻子里都开始疼了,太遭罪了。” 他打量着顾含青:“你昨晚睡好了?” 顾含青:“这么明显吗?” 王哥:“当然,精气神都不一样。失眠突然好了?” 顾含青:“没有。可能是身体实在撑不住了,就睡着了一晚。” 王哥点点头:“那就好。不然你不失眠了,我还上着火,我也太惨了。” 顾含青:“……这说的是人话吗?” 王哥笑了笑,看向她身后不远处说:“薄老师来了。” 顾含青转身看过去,看到了走进片场的薄谈。 旁边的工作人员都在忙碌,他白衣黑裤,一身斯文矜贵的气质,很惹眼。 顾含青不禁想到了昨晚,自己主动给他发消息,还问他做不做。 现在青天白日见到,脑中是自己一头栽到他怀里的画面,她有点尴尬,脸热了起来。 在薄谈要看过来的时候,她移开了眼睛,对王哥说:“我讲戏去了。” 今天的这场戏后期会做很多特效,演员演的时候很多都需要想象。 拍摄时,顾含青和他们讨论了很久。 创作的过程虽然很艰难,但也很有激情。 演员为了演得更逼真,关于动作的设计、道具的使用,都请教了薄谈,后面拉了薄谈来一起讨论。 顾含青今天在片场一直在有意地避开薄谈,有事就让助理小孙去找他。 小孙好几次都觉得自己像是个传话的,很纳闷。 青姐把薄老师叫过来问一下不就好了吗? 薄老师也是,挪也不挪一下,有些事过来讲不是更好吗? 小孙不由地想到昨天,薄老师来的时候她青姐在发火,把人迁怒了。难道两人就此不太愉快? 这只是她自己的猜测。 演员把薄谈拉了过来,顾含青避无可避。好在人多,又有正事。 薄谈也没和她说什么,更没提起昨晚的事,在人前就淡淡地叫了她一声“顾导”。 一些没参与前期筹备工作的都以为两人不太熟。 中间门等调整灯光的时候,有人在看剧本,有人在闲聊。 顾含青突然听到低低的一句:“昨晚睡得好吗?” 她抬头,对上的薄谈的眼睛。 旁边的人各做各的,无人察觉。 不等她回答,王哥走了过来,说:“可以啊,睡得好工作状态都好了。” 这已经替她回答了。 薄谈的嘴角上扬了一下。 顾含青:“……” 她说:“王哥,你不是上火嘴里疼么?” 王哥:“是啊。” 他回答这句时舌头碰到,又疼了。 顾含青:“那就少说点话。” 王哥:?? 薄谈在旁边补充解释:“她关心你。” 王哥:“……” 听起来怎么不像呢。 这一天的拍摄还算顺利。 晚上收工回酒店,顾含青收到了薄谈发来的消息。 -薄谈:今晚需不需要我过去? -顾含青:不用。 昨晚是她冲动,总不能今天还这样。 昨天很可能是因为他来了剧组,她的情绪受到影响,才觉得他管用。 也许她的失眠就这么好了,今天能睡着了。 去洗澡准备睡觉前,顾含青点上了助眠的香薰蜡烛。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一室温暖的香甜味。 吹干头发、做完护肤,时间门也差不多了,她上床关了灯,习惯性只留下玄关的那盏,然后戴上眼罩躺下。 房间门里很安静,只有呼吸声和翻身时羽绒被摩擦的声音。 过了很久,顾含青掀开眼罩。 她还是睡不着。 她看到了床头昨晚薄谈念的书。 或许是少了点声音。 她在手机上找到了电子版,然后打开了听书,设置半个小时后自动关闭。 一开始是个女声,她又换成了男声一,又换成了男声二。 三个男声都听了,她最终还是回到了男声二,因为声线稍微清冷一点。 之后,她重新戴上眼罩睡觉。 机械的读书声通过手机传出来,怎么都不对,反而让她更焦虑了。 而且,香薰蜡烛的味道太甜了,冲得她难受。 没等听书结束,顾含青就摘下眼罩坐了起来。 她一身颓态地撩了撩头发,拿起手机关掉听书打开微信,点开薄谈的头像。 他们的历史聊天还停留在她的那句“不用”。 顾含青的手指都按上了输入键盘,又停了下来。 太打脸了。 况且也不能一直这样。 她坐在床头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时间门一点点过去,更加焦躁,随后一咬牙,拿着手机和眼罩,自暴自弃地下床穿上了拖鞋。 没过几分钟,薄谈房间门的门铃响了。 他打开门,看到了穿着睡衣和拖鞋的顾含青。 看到她手里的眼罩,他已经了然:“睡不着?” 顾含青抿了抿唇,开口:“我能不能——” 她停顿了一下,脸上出现了一丝赧然,“在你这里睡?” 她确实没让他过去,只不过自己过来了。 还是僵硬的表情,嘴却不硬了,再加上飘忽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神,别扭得可爱。 知道以她的脾气,他这时候笑,她说不定一羞恼就转身走人了,薄谈压下了眼底的笑意,也不提她微信上的那句“不用”。 “进来。” 顾含青走进房间门,看到了桌上亮着的电脑,问:“还没睡?” 薄谈关了门,跟在她的身后,“看文献。”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间门?” 他问了昨晚她问过的问题。 顾含青:“王哥说你住我斜对面。” 薄谈:“三更半夜的,也不怕敲错门,开门的是别人。” 听出他语气里不怎么正经的调侃,顾含青回头瞪他。 她晚上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另一边斜对面房间门里的人出来,当然就排除了那边。 “来睡觉。”薄谈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刚住进来两天,房间门里的东西还不像她那么多,床上还是客房服务打扫过的样子,被子都没被掀开过,很平整。 顾含青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被子上一股酒店消过毒的被子的味道,却又因为被他睡过一夜,有一点他的气息。就这样也比香薰蜡烛的味道让人放松多了。 她瞥了眼桌上的电脑,“你还要看文献?” 薄谈“嗯”了一声:“先哄你睡。” 声音里带了点让人招架不住的温柔。 顾含青翻了个身,背对他。 在她要戴上眼罩的时候,薄谈问:“今晚听什么?还是那本书?” 顾含青:“不用。随便吧,你看的文献也行。” 薄谈去拿了电脑过来,掀开被子上了床。 顾含青的身边塌陷了下去。 他倚在床头,把电脑放在了腿上。顾含青用余光扫了眼他屏幕上的密密麻麻的英文,然后戴上了眼罩。 低冷的声音响起。 大概是因为在剑桥很多年,他讲的是英音。 清冷的声线加上英音,飘进顾含青耳朵里的瞬间门带起一阵酥麻,听了几句才适应。 静谧的夜晚只有他的声音,她的心跳开始变得平缓。 “薄谈。”她开口叫了他一声。 薄谈停了下来,看向她。 而顾含青依旧背对着他。戴着眼罩,她什么都看不见,好像身处一个只有她自己的空间门,这让她更能直面自己的内心。 她真的好难抗拒他。 其实上一次,他说已经在改了的时候,她就心软了。 她气自己不争气,心软得太快、太容易回头,被他三言两语就哄住了。 当年她带着目的接近他,却陷得那么深,重逢后她始终带着几分清醒,即使和他耳鬓厮磨,也用及时行乐的心态。 这次如果回头,肯定不会是游戏的心态了。 她怕自己陷得更深,然后发现他们还是不合适。那时候她要怎么自救呢? 顾含青叫了薄谈一声后,就没声音了。薄谈也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一声叹息传进了他的耳中。 顾含青又往被子里钻了钻,被子盖到了她的鼻子。 她的声音闷在里面,语气有点脆弱:“再让我考察考察吧。” 薄谈的眸光动了动,随后变得更加温柔,“好。现在做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没有逼着你给结果的意思,说好最近都不提。我也想你睡个好觉。青宝,你不用有负担。” 顾含青:“嗯。” 他好像真的变了,矜骄还在,但不高高在上了。 薄谈:“什么都不要想,睡吧。” 顾含青:“嗯。” 念文献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55章 55 顾含青在念文献的声音里很快睡着,这一晚依旧睡得很好。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眼罩经过一夜已经滑到了眼睛上面,睁开眼,入目的是黑色的睡衣,衣领上方一片冷白的皮肤。 她整个人都在薄谈的怀里,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薄谈的手搭在她的身上,揽着她的肩膀。 明明昨晚她是背对着他睡的,不知道怎么睡到了他的怀里。 看这姿势,也不确定是谁主动的,顾含青觉得也有可能是自己。毕竟她醒来的时候还下意识地往他的怀里钻了钻。 她想找手机看看是几点,刚一动,薄谈醒来,也像是下意识的动作,把她往怀里一带,下巴在她的发顶蹭了蹭。 顾含青眼前又是一片漆黑,隔着睡衣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温度。 自然的动作让反应过来的两人都是一愣。 随后,薄谈松了松手,“醒了?” 声音里带着一缕晨起的沙哑。 顾含青“嗯”了一声,翻身到另一边去拿手机看时间。 还有十分钟就到闹钟响的时候了。 她拿下眼罩,起身下床,又拿上手机,然后站在床边看了薄谈一眼,说:“我回去了。” 说完她就转身往门口走了,脸有一丝热。 刚才被他带进怀里身体相贴的时候,她感受到了他明显的反应。 这个点大家陆续都要起床了。 顾含青刚打开门,人还没出去,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交谈声,声音还很耳熟,好像是剧务和执行导演。 她反应很快地关上了门。 身后传来薄谈的一声轻笑。 他已经坐了起来,一条腿伸出被子曲着,一只手搭在上面,被子滑到了另一条腿上,整个人看起来慵懒随意。 “怎么像做贼。”他语气调谑。 顾含青:“怕他们乱说。” 在剧组这种地方,一点点八卦不要一个上午就能传开,还能传出几个不同的版本。 要是有人看到她大早上从薄谈的房间里出来,不知道最后会传成什么样。 她可不想成为大家的谈资。 隔着门,顾含青听着外面的声音。 声音由近到远,他们像是走了。 她打算打开门看一下,又听到了走廊里传来其他人说话的声音。 “可以先在我这里洗漱。”薄谈说。 起床和下去吃早饭的时间,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去洗漱正好可以等这一拨人走掉,顾含青去了洗手间。 一次性牙刷之类的都是现成的。等她简单洗漱后出来,薄谈也已经起来了。 “应该没人了。”顾含青说。 薄谈:“我帮你看看。” 他打开了门,顾含青在他的身后。 走廊里一片安静,没有人。 “我回去了。” 顾含青正要出去,被薄谈一把拉到了身后。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了场记的声音。 “薄老师,早啊。” 顾含青往后面躲了躲,好在门只开到一半,可以挡住她。 薄谈:“早。” 场记:“薄老师去吃早饭吗?” 薄谈:“我想起来早上还要发一封邮件,等等再去。” 场纪:“好,那我先去了。” 脚步声渐远。 薄谈说:“可以了。” 顾含青探出头,在确认没人之后,飞快地离开,回了房间。 上午开工去片场,王哥依旧提着他的菊花茶。 看到顾含青,他打量了她一会儿,问:“你昨晚又睡好了?” 顾含青:“还行。” 王哥心情复杂,觉得自己被抛弃了,“怎么回事啊,不会你失眠真的好了吧?留我一个人上火更加严重。” 顾含青含糊地说:“也不一定就好了。” 到了晚上,顾含青也不矫情了,洗完澡直接带着电脑和剧本之类的去敲薄谈的门。 薄谈像是知道她会在,一直在等她。 她进门后,薄谈问:“怎么穿成这样?” 顾含青头上戴了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睡衣外面穿了件不常穿的外套。 “怕万一被人看见。这样好歹认不出来。” 薄谈眉梢轻挑:“那样剧组里的人是不会议论你了,但不是还要议论我?” 顾含青一噎,想了想说:“我会小心的。” 薄谈失笑,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电脑上,“还有事?” 顾含青点头。 薄谈:“正好,我也还要看文献。桌子让给你?” 顾含青:“不用,我在床上就行了。” 之后,两人各做各的事。 顾含青起先是坐在床上的,后来改成趴着,剧本和分镜摊得满床都是。为了方便,她把头发扎了起来,扎成了一个随意的丸子头,有点松,几缕漏掉的头发落在白皙的颈间。 她撑着上半身,使得后腰的弧度过分的弯,上衣因为她趴着的姿势往上缩了一点,露出一小截腰,细得仿佛能一只手握住,勾着人的视线,偏偏她又格外认真。 顾含青在微信里和编剧老师聊接下来一场戏的小改动,很专注,可余光察觉到薄谈看文献似乎不怎么专心。他向来做正事的时候很专注的。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薄老师怎么心浮气躁的。” 薄谈转头看向她:“你说我为什么心浮气躁?” 带着一丝轻挑的尾音加上意味深长的目光,顾含青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因为她。 她有点脸热,假装听不懂,低下头对着电脑,低声说了句:“我怎么知道。” 薄谈:“青宝,你早上感受到了。” “……”顾含青继续对着电脑。 薄谈的视线扫过她红起来的耳朵,没有说破,也不再逗她,“继续。” 空气里的暧昧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被稀释。 等和编剧老师聊完,顾含青合上电脑,趴了下来。 “结束了?”薄谈问。 顾含青疲倦地“嗯”了一声。 薄谈:“睡觉?” 顾含青点点头,把床上的东西收了起来。 等她钻进被子里躺下,薄谈关了房间里几盏最亮的,拿着电脑上了床,坐到她的身边。 在舒缓好听的英音里,顾含青很快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个晚上都是这么过的,顾含青没有再失眠。 她眼下的青黑逐渐消失,白天的精神也更好了。 “你的失眠真的好了啊,用的什么灵丹妙药?”王哥问,“我也想心平气和一点。” “……”顾含青瞥了旁边的“灵丹妙药”一眼。 她和薄谈白天还只是普通的导演和顾问的关系,除了正事外交流不多,任谁也想不然他们晚上睡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剧组里还有人传她和薄谈私底下关系不怎么好。 对上王哥求知的眼神,顾含青说:“主要还是自己要放松下来,可以尝试冥想。” 王哥:“行,今晚回酒店我就开始冥想。” 打发完王哥,顾含青注意到了薄谈调侃的目光,回瞪了一眼。 之后,她就被助理叫走了。 顾含青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胡诌,王哥就真的去冥想了,第二天来告诉她好像有点效果。 有效果最好了,顾含青鼓励他继续。 又是一天早上,顾含青睡了个好觉神清气爽地来片场,察觉到了片场不同寻常的氛围,不少人一边干着活,一边窃窃私语。 以她的经验,这种情况就是有八卦。 剧组是很容易产生八卦的地方,演员耍大牌什么的都是小事,还有什么男女主演因戏生情被人发现睡到一起的,或者已婚的工作人员出/轨另一个工作人员的。 没等顾含青去打听发生了什么,中间休息的时候,助理小孙就带着八卦来找她了。 “青姐,你听说了没有!”小孙语气很神秘。 顾含青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没有。又发生了什么?” 小孙低声说:“昨天晚上,有人看到一个女人去了薄老师的房间,好像过夜了!” 顾含青的睫毛动了动,“谁?” 小孙:“不知道。听说那女人捂得严严实实的,根本看不到脸,好像不是我们剧组的。” 顾含青“哦”了一声,松了口气。 小孙:“青姐你说,薄老师会和什么样的女人过夜呢?还是在剧组!” 顾含青:“不知道。” 为了帮受牵连的薄谈挽回点名声,她又补充:“他看起来不像是会乱来的。” 小孙深以为然:“我们也都这么觉得。毕竟薄老师那么斯文正经,可能是他的女朋友。” 顾含青:“……” 没想到他在剧组的口碑这么好。 他哪里是什么正经的人。 小孙又说:“薄老师马上就要走了,我们应该八卦不出来了,也不好意思去问。” 薄老师给人一种略带疏离的感觉,要小孙去问八卦,她真的不太敢,不知道为什么。 而且薄老师的似乎身份不简单,王哥对人家都客客气气的,她还听说,在开机仪式上,几个资方碰到薄老师都是恭恭敬敬的。 薄谈这次来剧组是单位批的,一共十天,今天是第十天。 本来他今天下午就要走的,为了多陪顾含青一晚,改到了明天早上。 最后一晚是他来的顾含青的房间。 躺下后,顾含青看着倚在床头的薄谈,说:“其实你不用多留一天的。” 他明天早上赶回单位,太早了。 薄谈:“怕你睡不着。” 顾含青垂了垂眼睛,“我这几天都睡得很好,应该能睡着了。” 他明天还是要走的,不差这一天。 况且也不可能一直这么下去。 “戴上眼罩。”薄谈拿起床头的书。 今晚继续读书。 顾含青拉住他的手,“今晚不听了,你也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薄谈顿了顿,听了她的,“那你要是睡不着再说。” “嗯。” 薄谈关了灯,躺了下来。 被子下,两人的身体之间隔着点距离,没有碰到。 这还是这几天以来,他们两个第一次一起躺下睡觉,之前都是顾含青先睡着。 房间里的灯全关了,顾含青没有戴眼罩。 黑暗里,她睁着眼睛,能感受到旁边的呼吸。 她想,她今晚估计要过很久才能睡着。 知道薄谈也还没睡着,她想了想,说:“早上叫周师傅来接吧。” 薄谈:“太早了,还要从北城先赶过来,就不让周师傅折腾了。” 顾含青“嗯”了一声。 也是。 “睡不着?”薄谈问。 顾含青:“应该能。” 忽然间,她的肩上一紧,被他揽进了怀里。她的脸贴上了他的胸膛,隔着衣服感受到了沉稳的心跳。 虽然每天早上都是在他的怀里醒来的,但那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无意识的。现在他们是清醒的。 这样太亲密了。 她刚要动,头顶传来声音:“睡吧,晚安。” 轻哄的语气格外温柔,顾含青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黑暗是最好的遮掩,人平时压抑的嫉妒、暴怒、懒惰、贪婪、□□会往外冒,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冲动的事发生在黑夜里。 算了,就这样吧。 顾含青放任了自己,放松下来,闭上了眼睛。 寂静的夜晚,睡意渐渐涌上。 没有这些天陪伴她入眠的声音,她也睡着了。 第二天,顾含青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旁边一点温度都没有,只还残留了点气息。 她拿起手机,看到微信上薄谈给她的留言。 他七点出头的时候给她发了条消息。 -薄谈:我走了。 这会儿估计都快到单位了。 顾含青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起来,然后发现自己的生理期到了。 大概是因为生理期,她这一天有点蔫蔫的,没精打采。 王哥还贼兮兮地调侃,问她没精神是不是因为薄老师走了。 顾含青顿了顿,没好气地告诉他,是因为生理期。 “你还不如继续上着火,少说话呢。” 王哥:“我这才刚好点,别乌鸦嘴。” 今天收工还算早。 出棚的时候,顾含青才发现外面在下雨,水汽潮湿。 今晚她和包括演员在内的一些主创聚餐。 演员要先卸妆,顾含青也先回酒店收拾了一下才过去。 下雨天,大家选了吃热气腾腾的火锅,一边吃,一边聊着,还喝了点酒。 怕今晚睡不好,顾含青故意喝得微醺,然后懒散地撑着下巴听他们说话。 闲聊间,她随意看了眼手机,看到微信上有条薄谈四十多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薄谈:把你的房卡给我? 第56章 56 顾含青没看懂这条消息,一边听着别人说话,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一边发了个问号过去。 薄谈发了个定位过来,位置是在剧组下榻的酒店。 因为惊讶和不可置信,顾含青点在屏幕上的指尖颤了一下,点错了一个字。 她删掉后重新输入,又点错了,一句话删了好几次才输完整发过去。 在这个过程中,她眼中散漫的笑意已经敛了起来。 -顾含青:你不是回北城上班了吗? -薄谈:下班过来的。 -薄谈:在哪?我来拿你的房卡。 -顾含青:[位置] -薄谈:好,我现在过来。 对面不再发来消息,顾含青拿着手机,“噌”地站了起来。 椅子往后划,和地面磨出尖锐的声响,引得桌上的其他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小孙问:“青姐,怎么啦?” 王哥见顾含青的脸色有点奇怪,说:“别是喝多了。” “是有点。我去趟洗手间。” 顾含青随便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包间。 到了楼下,隔着玻璃门,她看到雨比他们来的时候大了点,在灯下能看到细长的雨柱。 火锅店外的路不宽,只有两条机动车道,一个方向各一条,时不时有车开过。 下雨天,车开过的声音都比平时大一点。 靠近人行道的路边积了一层水,不怎么干净的水面映着街边店铺的霓虹招牌,有红色有蓝色,一下下地被落下来的雨打乱、晕开,虚幻朦胧。 火锅店离酒店不远,顾含青很快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开了过来。 她打开门走了出去,后知后觉没有拿伞,一滴滴雨水落在了她的衣服上、露出的皮肤上。 她一脚踩碎了映着灯光的水面,用手挡在头顶,向对面奔去。 披散在背后的头发因为她的动作在雨中扬起,转眼就挂上了一颗颗晶莹的水珠,发梢上也有。 空气里是雨水清凉的味道,驱散了几分酒气,却让她的思绪更混乱了。 她想她是真的喝多了。 薄谈的车迎面而来,车灯照到她时减了速,然后停到了路边。 顾含青打开副驾的车门坐进去。因为躲雨,动作显得有点匆忙。 随着车门关上,外面的喧嚣声、雨声被隔绝,只剩下车里的暖意。 一颗颗凝在她头发上的水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破裂,她的头发被浸湿,变成一缕一缕的。 “怎么也不撑伞?” 薄谈替她拨开贴在脸上的一缕湿法,又顺手用手背贴了下她的脸。 感觉到一阵冰凉,他皱了皱眉:“外套也不穿。” 顾含青垂着眼睛轻声说了句:“忘了。” 听出她的声音不对劲,薄谈问:“怎么了,青宝。” 顾含青抬眼看他,语气听着有点冷硬:“你为什么还要来?” 在昏暗的车里,她的眼睛隐约有一点湿润,不知道是雨水沾湿的,还是别的。 一时弄不清她冷淡的原因,觉得她有点反常,薄谈说:“我在车里等的,没人看见。” 下一秒,顾含青眼睛里那一点湿润变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多,积满了眼眶。 是眼泪。 她突如其来的情绪让薄谈难得有一丝无措。 没等他问,顾含青抬起手,像是要往他的身上捶,却又在手落下的时候改为抱住他的脖子,上半身倾向了他,脸贴进他的怀里。 带着潮湿、冰冷和眼泪。 薄谈当然不会拒绝她投怀,用身上的干燥和温热拥住了她。 “怎么了?”这么近的距离,他闻到了一点酒气,“喝多了?” 外面的雨还是很大,打在挡风玻璃上。 顾含青的声音闷闷地从薄谈的怀里传出来:“你明天不用去单位了?” 薄谈摸着她淋湿的头发,“明早回去。” 顾含青:“也不觉得折腾。” 薄谈轻描淡写地说:“还行,开过来不到两个小时。” 顾含青不语,没有接他的话。 沉默过后,她倏地抬手捶了下他的肩膀,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谁让你来的?” 薄谈不动,揽着她,任她捶打。 打了几下,顾含青垂下了手,轻声哭了起来,肩膀也垮下了,“你嘴上说着不谈我们的事,现在不要结果,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他还是那个薄谈,做的每一件事看似都在顺着她,但都直击她的要害,让她节节败退。 今早起来,她心里有点空,有点不习惯,一个白天下来,好不容易好了,他又来了。 在看到他的定位的时候,她的心都是乱的,溃不成军。 惊讶、触动之后,她剩下的想法就是——奔向他。 “我是怕你睡不好。”薄谈轻声哄着她。 顾含青顿了顿,调整汹涌的情绪,反问:“你让我还怎么坚持?” 她本来就心软了,本来就喜欢他。 短暂的停顿后,薄谈反应过来,极低地笑了一声,“是不是我的考察期过了?” 顾含青哽咽,语气不怎么好:“你说呢?” 她的下巴被他捏住,脸被抬了起来。 她的睫毛是湿的,脸被闷得泛红。 薄谈让她抬高脸和他对视,指腹温柔地抹掉了她脸上的一颗泪珠,“我要听你说。或者再录个像,免得你喝多了,酒醒了不认。” 顾含青:“……我清醒得很。” 她垂着眼睛,不愿意看他,语气也有点别扭:“过了。” 她不想被他这么捏着,想偏头躲开,薄谈却不松手。 他叹了口气,垂眸去找她的视线,“看着我。真的愿意跟我好了?” 顾含青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她还趴在他的怀里。 “我们是什么关系?”薄谈的语气很认真。 顾含青停顿了一下,“男女朋友。” 是男女朋友,是恋人。 薄谈笑了起来,明显很高兴,“以后有问题要跟我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愿意为你改。” 顾含青:“嗯。” 她其实很胆小,也习惯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但他在改了,她也愿意试一次。 她有了信心。 薄谈低头,吻掉了她又要掉下来的眼泪,“好了青宝,别哭。” 然后,他们的呼吸交缠到了一起。 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沿着她的侧脸向上,撩开她颈侧的头发,捧着她的脸,然后吻上了她的唇。 一个深吻,强势又迫切,掠夺着顾含青的呼吸。 薄谈的另一只手揽着顾含青的腰,把她往怀里带。 顾含青整个人都快到驾驶座那边了。 不知道是他的手臂还是她的身体碰到了一下,车里响起了音乐,是直接从中间开始放的。 andifisn’tsoedup, ithki’dfkyoualltheti. 顾含青被亲得喘不过气,推了推薄谈。 薄谈松开她,给她喘气的时间,又去吻她的耳后。 顾含青被亲得颤了一下,声音还软着:“是这首。” 薄谈低低地“嗯”了一声,抬起她的下巴,又吻了上来。 这两句歌词听得顾含青很感慨。 如果她的生活没有太糟糕,她愿意永远与他翻云覆雨。 外面的雨一直没停,雨刮器来回摇摆。 路边停了不少车,他们的车在其中不怎么显眼。 狭窄的机动车道上,时不时有车驶过。大概是因为下雨,行人倒是很少,只有对面一排几家餐馆的门口有人。 春寒料峭,夜雨加重了湿气,整个世界水濛濛、雾腾腾的,到处是淅淅沥沥的声响。 雨水落在车窗上、反光镜上,形成一层天然的遮掩。 车里温度攀升,呼吸湿热。 接吻声、呼吸声都掩在了迷幻绮丽的音乐里,肆无忌惮。 fuckit iloveyou. ireallydo. 顾含青的手机响了起来。 声音混在音乐里,他们过了几秒才听见。 终于结束了这个拥吻,两人分开。顾含青好不容易在车座的缝隙里找到了手机。 是小孙打来的语音。 她关了音乐,平复了下呼吸,接通语音。 “青姐,你在哪里啊?怎么不在洗手间?” 顾含青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借去洗手间出来的。 “我喝得有点多,出来透了透气。” “你在哪里透气啊,我就在门口。” 顾含青听到,通过车窗向对面看去。 正好一辆车开过挡住了视线。等车过去,她看到了站在火锅店门口的小孙。 见她像是要往这边看过来,她连忙弯下了腰。 “我不在门口,往外面走了走,顺便去小店买了个东西。” 薄谈的手伸过来,摸了摸她的脸。 顾含青抬眼看他。 中控台屏幕和仪表盘的散发出的光映着他的脸,可以看到他的唇有点红。他身上的清冷早就散了,剩下几分疏懒,几分欲气。 怕他发出声音,她用眼神提醒他。 小孙和薄谈不算多熟,而且是来找她的,就算注意到了对面的车里坐了个男人,应该也不会多看。 “下着雨,你还喝了酒,去买什么东西啊?要不要我去找你?”小孙有点担心。 顾含青探出头,继续看着马路对面,“不用,下雨天的,你别出来了。我快回来了,你先回包间吧。” “那行。青姐,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 挂了语音,等看不到小孙的人了,顾含青才重新直起了身体。 她拿出房卡给薄谈:“你先去酒店休息。” 薄谈接过房卡捏在手上,“你不回?” 顾含青:“我是吃到一半出来的,还得回去。你去我房间不要让人看到。” 薄谈挑了挑眉:“我还不能见人么?顾导是想亲完了不算数?” 第57章 57 “哪敢啊。” 顾含青是有自己的考量。 在很多人看来,她和薄谈之前没有一点预兆,让人知道了明天肯定要解释一堆。薄谈不是一直在剧组,戏再拍两个月也就结束了,可以等拍完了再说。 况且剧组是个工作的地方,还是以工作的事情为主。 顾含青解释完后,说:“就再委屈委屈二哥?” 薄谈勾了勾唇:“行,这么长时间都委屈下来了,不差这么一点。” “那我下去了。”顾含青对着车上的镜子整理了下自己湿乱的头发。 “车里有伞。” 薄谈下车拿了伞,然后走到了副驾那边。 顾含青开门下车,脚踩上湿润的地面,到了他的伞下。 很大的一把黑色长柄伞,把他们两个都罩住了。雨还在下,溅起的水落到他们的鞋子、裤腿上。 顾含青刚要伸手接过伞,薄谈手腕一动,伞往马路那个方向倾斜。 一丝雨从他身后的方向飘到了顾含青的脸上。 接着,他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低头又吻了下来。 舌尖挑动着她的唇,带着眷恋,只一秒,顾含青就张嘴回吻。 路过的车和对面的人只能看到一把伞,甚至不知道伞后面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这是一个短促、渴望、带着雨水的凉意的吻。 亲完呼吸还交缠在一起。 顾含青有点喘,“再这样要被人发现了。” 薄谈在她的嘴角亲了一下,松开她说:“回去等你。” 顾含青拿着伞回了对面的火锅店。 一进包间,大家朝她看了过来。 小孙吓了一跳:“青姐,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顾含青的头发湿了不少,鞋子也脏了。 她解释:“出去没有撑伞。” 小孙:“外面的雨还挺大的!小心别感冒了。” “吐过啦?”王哥问。 顾含青因为哭过,眼睛还有点红,脸也是红的,好在喝了酒,可以糊弄过去了。 她“嗯”了一声。 之后大家也没再关注她,饭桌上喝多的也不只她一个。 有人去洗手间都要被人扶着才能去。 坐了一会儿,顾含青收到了薄谈的消息。他已经到酒店了。 她让他先休息。 “青姐。” “青姐?” 顾含青抬头:“怎么?” 小孙:“我们叫了你好几声。” 顾含青:“……没听到。” 王哥:“果然喝多了啊,反应都慢了。” 不少人都喝多了,又聊了一会儿大家就撤了,明天还要开工。 到了酒店,小孙说:“青姐,我还有点明天的事要跟你对一下,去你房间?” 顾含青:“去你房间吧。” 她又补充:“我的房间有点乱。” 小孙也没有多想。 顾含青去小孙那里又是二十分钟。她回房间的时候,薄谈正穿着浴袍坐在电脑前。 他的头发还是半干,浴室里残留着点水汽。 “去洗澡?淋了雨别感冒。” 顾含青点点头,去了浴室。她身上现在半湿半干的,还混着酒味和火锅味,确实要先去洗个澡。 等她洗好澡吹完头发出来,薄谈还坐在那里,很专注。 她走过去,看了看他的电脑屏幕,上面还是密密麻麻的英文。 薄谈揽住了她的腰,让她坐到了腿上。 他的一只手还搭在电脑上,一只手圈着她。 她洗澡的功夫,他的头发已经基本干了,一身干燥,又沾染上了她身上还没消散的水汽。 顾含青调整了一下坐姿,窝在了他的怀里。少了点心理上的抗拒和负担,她更加放松,整个人懒洋洋的。 薄谈低头看她,高挺的鼻梁贴着她侧边柔软的头发,鼻尖微微陷进去,“知道我的研究是什么方向的么?” “宇宙学。”这点顾含青还是知道的。 她还看过他留在王哥那里的资料。 “嗯,理论宇宙学。”不是对他一无所知,薄谈还算满意,“具体点呢?” 具体的顾含青就不知道了。 “我能知道个宇宙学就不错了。” “暗物质。”薄谈告诉她。 顾含青点点头。她是知道暗物质的。 薄谈低笑着调侃:“记住了,省得以后去我单位找错人。” 顾含青故意说:“那就将错就错。” 薄谈没好气一笑,惩罚地捏了下她的脸,“那可不行。男朋友是能找错的?” 外面的雨小了很多,似乎是快停了。 顾含青和薄谈用的是一样的沐浴露,相同的气味使得这种耳鬓厮磨变得更加情意缱绻。 在薄谈要吻上来的时候,顾含青往后仰了仰,问:“你的文献不看了?” “不看了。”薄谈抬手按住她的后脑,让她凑近。 骨节分明的手指陷入她的发间,一黑一白,纠缠在一起。 顾含青的后背抵上了桌子的边缘,就在桌边的笔记本电脑被她的后背推得动了一下。电脑原本摆得很正,现在歪了。 她搂着薄谈的脖子,被亲得身体往后倒,先是发梢落在了键盘上,随后身体也压到了电脑的触摸板。 吻过她的唇,薄谈拨开她的头发去亲她的耳后。 第一下又痒又疼,顾含青的身体紧绷了一下,电脑的界面随着她轻微的扭动发生了变化。 扣子逐渐散了开,他的短发碰到皮肤有点凉、有点痒。 察觉到他要有下一步动作,顾含青试图阻止,但根本没按住他的手,“别……” 薄谈很快感觉到了,手停了停,问:“生理期到了?” “嗯。” 薄谈皱了皱眉:“不是昨晚还没来么?” 顾含青半眯着眼睛,绵软地趴回了他的怀里。他浴袍的领口早已松散,她的脸贴到了他的胸膛,“今早来的。” 随后,她反应过来一件事,睁了睁眼睛,抬头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昨晚还没来?” 薄谈用指腹按了一下她的下唇,“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忍过来的?” 顾含青:“……就不能想点别的?” 不说每天早上吧,十天大概有八天早上能感受到。她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包括现在也是。 她试图往后挪些,被薄谈按住了腰。 “青宝,我们分开几年?” 顾含青顿了顿,“七年。” 薄谈温柔地亲了亲她的耳廓,然后重重地贴上她的耳朵,“之前我们好的那阵,我——你,有没有七次?” “我”和“你”之间那个最直白的字被他用低哑的声音说出来,钻进了顾含青的耳朵里。 顾含青颤了颤,指尖都软了。 “……差不多吧。”她的喉间有点发紧。 他们那一阵一共没好多少天,中间还要去掉他工作、她出差的时间。 “你说我够么?”薄谈依旧按着她的唇,“你让我现在怎么办?” 顾含青红着脸推开了他的手。 薄谈意识到她会错了意,笑了笑说:“我怎么舍得?” 他以前提过一次,但顾含青不愿意,就没有再提过。 薄谈握住顾含青的手,挤进她的掌心,与她十指相扣,轻声告诉她:“我说的是这个。” 房间里逐渐热了起来。 顾含青正对薄谈坐着。 冷白的皮肤上,红晕蔓延,像上好的绢本染上了晕开的朱砂,他一身冷寂散去,矜贵的神祇在她手中崩塌堕落。 顾含青的脸发热:“还没好。” 薄谈安抚地揉着她的头发,“才多久?再卖力点?” 坐都坐累了,顾含青下地,单膝抵在了地毯上。 薄谈垂眸看着她,眼底更深。 忽然,顾含青凑近。 薄谈因为她的凑近,按在她肩上的手紧得指尖泛白,手背青筋绷起。 房间里倏地安静了下来。 愣了几秒之后,顾含青站起来,瞪了他一眼,跑去了洗手间。 水龙头哗哗地流着水,镜子里,顾含青的脸红得不行,冷水泼在脸上都不怎么降温。 她那衬衫式的睡衣扣子还是开着的,一边的领子滑落在肩下。溅起的水滴落在她的锁骨上,红色的痕迹很明显。 在她反复洗着左侧脸颊靠近下颌那块位置的时候,薄谈过来了。 他的浴袍松垮,一脸餍足和懒散,眼中带着还没散去的浓雾,“生气了?” 顾含青红着脸在镜子里瞪他。 她只是吹了口气。 薄谈走到洗手台前,在水龙头下洗了洗手,关了水,然后揽过顾含青,在她脸上那块亲了亲,柔声哄她:“是我不小心。” 顾含青不想让他抱,却挣脱不开。 薄谈失笑:“就这么嫌弃我?下次我伺候你,行么?” 顾含青红着脸去捂他的嘴:“才不要。” 谁要他做那种事。 薄谈亲了亲她的手心,替她把挂在手臂上的衣服拉上,扣好纽扣。 热潮退散,睡意涌上。 顾含青本就喝得微醺,有卖了不少力,已经有点困了。 她枕着薄谈的手臂,躺在他的怀里。 薄谈的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她的下颌,“困就睡吧,明天我走的时候拿走一张房卡。” 顾含青反应了一下,“你明晚还要来?” “嗯,路上也没多久。”说到这里,薄谈又故意轻抚她左边脸颊那块,“不想我来?” 顾含青拍开他的手。 当然是想的,就是觉得他来回跑太辛苦。 “你来了也就这样。”她这才第一天。 “来了好歹能碰着。” 薄谈眉梢轻挑,反问:“你觉得我来找你就为了那点事?” 顾含青:“……” 明明他自己说的。 薄谈摸了摸她的头发,“好了青宝,不是你操心的事,睡觉?” 他关灯躺了下来。 顾含青也没再坚持,在他的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睡姿,“明天你早上走的时候叫我一声。” 薄谈:“要早起?” “要跟你说再见。”顾含青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晚安。” 第58章 58 翌日清晨,还在睡梦中的顾含青被脸上的一阵痒意弄醒。 她无意识地皱了皱眉,懒洋洋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眼睛都没睁开,就要把亲她的人推开。 薄谈躲开了她的手,一条腿跪在床上,俯身看着她:“就这样还要我叫你?” 顾含青终于清醒了几分,睁开眼睛,脸上的不耐烦消失,“要走了?” “嗯。”薄谈已经穿戴整齐准备走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散开的领口,手伸了过去。 五指惩罚性地收拢了一下,他轻笑:“叫醒你撒起床气么?” 顾含青软绵绵地哼了一声,他手腕上的表凉得她轻颤。不等她反应过来,薄谈已经收回了手,然后替她盖好了被子。 “路上慢点开。”睡意一点点侵蚀着顾含青。 薄谈:“继续睡吧,明天不叫你了。” “不行。”这是顾含青再次睡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接下来几天,薄谈一直往返两城之间。 早上不到七点就走,晚上八点多才到。 这天晚上,薄谈刚出北城,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褚辰打来的。 褚辰的声音在车里响起:“薄二,晚上一起喝酒啊。” 薄谈:“没空。” 褚辰:“你这几天在忙什么啊,怎么总没空。” “去剧组。” “不会是……顾含青的剧组吧?你们又好啦?” 薄谈漫不经心:“好着呢。” 听出他语气里的春风得意,褚辰笑了一声:“你前阵子可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他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但后来大家都反应过来他怕是失恋了。 褚辰反应过来一件事:“你不是还要上班?现在去,明天早上再回来?” 薄谈“嗯”了一声。 “嗬,够能折腾的。”褚辰说,“要我说,把人叫回来不就得了?跟了你,还要拍什么电影?” 薄谈:“你懂什么。” 褚辰:“什么叫我懂什么?” 车外进来的灯光照亮了薄谈嘴角一抹轻挑的笑:“那不如你也跟了我?” “什么?”褚辰怀疑自己听错了,“薄二,我当你是兄弟,你不会对我存了那种心思吧?” 薄谈懒得接他的话,继续说:“反正你公司那堆事也烦,跟了我就不用管了,我闲了还能陪你去钓鱼。” 褚辰:“……这怎么一样。” 薄谈:“怎么不一样?放心,凭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还能缺了你钱花?” 褚辰:“……” “挂了,耽误我开车。”薄谈说完就挂了电话。 顾含青这边,拍摄逐渐顺利,压力也没那么大了。王哥嘴里的溃疡都消了下来。 再过一个多星期,棚里的部分就拍完了,接下来剧组要转战西北,拍摄剩下的部分。 顾含青这两天基本上是收工了就回酒店了,以前还要去和王哥他们吃个宵夜或者和主创聊聊天之类的。 她回到房间,薄谈已经到了,看样子也是刚到没多久。 “吃了没有?”她问。 薄谈:“吃了。” 顾含青去洗了个澡,然后坐进他的怀里。薄谈搂住了她,让她的身体转了过来,低头吻她。 顾含青在他的怀里,勾着他的脖子,仰着脑袋跟他接吻。 在他亲她的嘴角的时候,顾含青懒洋洋地眯着眼睛问:“你昨晚在酒店是不是被人看见了?” 薄谈高挺的鼻梁抵着她的侧脸,呼吸喷洒在上面,“是碰到两个摄影。他们应该没看到我才对。” 顾含青:“是没有看清。就是今天我在片场听到有人说,在酒店看见了一个很像薄老师的男人。” 薄谈的唇重重地贴上她的耳朵,痞气地问:“那看见的人有没有说,那个男人去了导演的房间,一整晚都没出来?” 顾含青被他的呼吸弄得耳朵一痒,偏过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张嘴要咬他。 薄谈往后仰了仰躲开,又捏住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 大概是因为这几天能在一起的时间其实不多,都是薄谈来回跑挤出来的,他们晚上就恨不得一直黏在一起。 两人都是窝在一张椅子里。 薄谈坐着椅子,顾含青坐在他的腿上,连腿都盘了上去。他看文献、写论文,顾含青就在他怀里拿着手机处理事情、聊天,或者看剧本。 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恋恋不舍的。 就是这样太容易擦/枪走火,偏偏顾含青又是生理期。 即使这样,也不愿意分开。 薄谈吻着她,一只手在她的脚踝上轻抚,难得有点气急败坏,“还有几天结束?” 顾含青挪了挪身体,“这才第四天。二哥再忍忍?” 怎么也得七天。 她又说:“还有一个多星期,我在这里拍完,然后去西北。去西北前能回北城几天。” 薄谈:“那我看能不能请假。” 顾含青笑了笑,问:“请假做什么?” 薄谈捏了捏她的脚踝,“你说呢?” “先不说远的。”薄谈亲了亲她,握住她手。 被他的手带着,顾含青知道要做什么,“不要,你自己去解决。” 昨天晚上她是真的手酸了。 薄谈也没有勉强她,把她放下来,起身去浴室。 顾含青却拉住了他。 视线对上,她的眼中带了几分狡黠、几分娇俏,声音更是甜得难以拒绝:“二哥,我想看看。” 她想看看他彻底被欲/望支配是什么样的。 房间里逐渐安静了下来,只有逐渐明显的呼吸声。 顾含青坐在床边,看着坐在对面椅子上的薄谈。 他身上还是来时的白衣黑裤,只是衬衫的下摆被扯了出来,往下的扣子松开。 他一身颓靡懒倦地倚着靠背,黑色裤子包裹的双腿大剌剌地敞着,手背上的青筋明显,冷白的皮肤泛着红。 衬衫的下摆和他的手挡住了很多。克制又放纵。 怪不得很多人爱看清冷的人沦陷、自持的人放荡,爱看被拽下神坛的戏码。 只是,明明做这种事的人是他,他是被支配的那个人,顾含青却始终有种很被动的感觉。 薄谈目光如有实质,落在顾含青的身上。他的眼底浓郁到看不清,像有一层屏障隔着,挡住了汹涌、随时可能破闸而出的情绪。 像猎人在猎物面前毫不遮掩的展现出自己的饥饿,目光逡巡在猎物身上,想着怎么吃。 顾含青的脸渐渐热了起来,身上热出了一层汗,口干舌燥。 “青宝,让我看看你。”薄谈忽然开口,带着诱哄。 清冷的声线,好听到让人心间发颤。 顾含青犹豫了一下,受不住哄骗,红着脸解开扣子。 灯光洒在白皙的肩头,充满掌控欲的男人最终沦为她的信徒,顶礼膜拜。 一切归于平静。 薄谈揽着顾含青吻了吻,声音里还残留着低哑,“你自己要看的,还不好意思了?” 顾含青不愿意承认:“我什么时候不好意思了?” “露馅了。”薄谈笑着贴上她泛红的耳朵调侃,“天塌下来都有我们青宝的嘴顶着。” 顾含青视线往下扫了一眼,回击:“确实比二哥强一点,毕竟二哥都三十了,没那么硬了。” 薄谈挑了挑眉,“够顶着你就行了。” 顾含青:“……” 就是说不过他。 薄谈又笑着哄她:“你先开始的,不能怪我。” 顾含青瞪他。 薄谈眼中的笑意更加明显,“何必呢,是不是?” 两人没闹多久,响起了门铃声。 “这个点谁找我。” 她去玄关,通过猫眼看了看,轻声对薄谈说:“是小孙他们,可能是找我有什么事。” 外面是小孙和执行导演他们,一共四个人。 肯定是不能放他们进来的。房间还没收拾,一片狼藉,地上还有纸巾,根本没眼看。 外面又敲起了门。 “青姐?青姐?” 顾含青听到了小孙的声音。 “她应该在房间里吧?” “打电话看看?” 接着,顾含青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 她让薄谈不用管。 “打她手机也没人接。” “可能青姐在洗澡没听到,我们过会儿再来吧。” 等人走了,顾含青返回来拿起桌上的手机,看到了未接来电。 “他们找我估计是有什么事,一会儿我去小孙那里一趟,省得他们再来。” 薄谈:“他们不回来找你了。” “为什么?”顾含青疑惑地问。 薄谈:“我给王永军发了消息。” 顾含青看了薄谈手机上和王哥的聊天记录。 他说得很简单,就是让王哥解决一下小孙的问题,不要来打扰她。 -王永军:薄老师放心,我来解决。 狗腿味十足。 顾含青说:“王哥那个人精可能猜到了。” 薄谈:“总要有人给我们打掩护。” 顾含青想想也是。 有人打掩护挺好。 王哥虽然嘴碎,但是该严的时候还是很严的。 之后,薄谈去洗了澡。 在他洗澡的时候,顾含青假装刚洗完澡,看到电话,给小孙发消息。 -小孙:小问题,解决啦。 -小孙:青姐早点休息。 等薄谈洗完澡出来,时间还早。他又坐在床头看了会儿文献,顾含青倚在他的怀里陪他一起看,看了五六分钟觉得没意思,很多专有名词看不懂,又自己拿了本书在他怀里看。 时间流淌得很快,尤其是在他们每天除了睡觉只有几个小时的情况下。 看时间差不多了,顾含青放下书,拉着薄谈睡觉,不让他看文献了。 薄谈:“我再看一会儿。” 虽然听说很多搞科研的人精力都比一般人好,可是他每天早上六点多就要起来回北城了,顾含青想想就觉得累。 她翻了个身,趴在他的怀里,仰头看着他:“二哥就不能陪我睡么?” 薄谈顿了顿,勾着唇合上电脑,“行。” 他把电脑放在床头柜,关了灯,揽着她躺下。 顾含青在他的下颌落下一个吻:“晚安。” 其实,大概是因为压力变小,她的失眠已经好了。 薄谈:“晚安。” 第二天,顾含青到片场,王哥提着他的菊花茶过来,笑嘻嘻地说:“我说你怎么一天比一天回得早呢,原来是房间里有薄老师啊。” 顾含青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小点声。 王哥也明白,剧组是个传八卦的地方。 “和好了就行。老哥哥我很欣慰啊。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就找我。” 第59章 59 没有等到顾含青的生理期结束,薄谈接到了单位的通知,要去出差。 他来找顾含青的时候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顾含青窝在他的怀里,问:“什么时候去?” 薄谈的手指慵慵懒懒地卷着她的发梢,“后天上午。本来是另一个同事去的,他家里临时有点事。” “那你明晚别来了,准备准备。” 薄谈“嗯”了一声,捏着她的下巴,低头看她:“那你睡得着么?” 顾含青故意说:“睡不着也没办法啊。我不能跟你去,也不能让你不去出差。” 说完,她笑了起来:“开玩笑的。这几天能睡着了。” 薄谈当然知道她是开玩笑,指腹在她的下巴上摩挲了一下,说:“褚辰倒是提议过让我把你叫回来。” 这确实是那些公子哥的想法。她只是个小导演,在他们眼中不算什么,即使是混成知名大导演,他们也不会放在眼里。 顾含青抬头看向薄谈,问:“那二哥是怎么说的?” 其实她一点都不担心薄谈的回答。 她知道,薄谈至少在这方面跟他们是不一样的。因为他自己就走了条不一样的路。 薄谈的语气很淡:“我让他别管公司了,跟了我,我给他钱花。” 顾含青笑了起来。 她就知道。 “他愿意我还不乐意呢。”顾含青说。 薄谈捏了捏她的脸:“这醋也要吃?” “我就是小心眼、嫉妒心强,二哥不喜欢就算了。”顾含青作势要离开他的怀里。 薄谈手臂一紧,把她揽了回来,低头亲了亲她,“我说了不喜欢?” 顾含青倚在他的怀里,半眯着眼睛,配合地把头偏向一边,把另一边的颈侧展现出来,任由他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着。 不带明显的,就是很亲昵的那种吻,像羽毛抚过一样,又轻又痒,让顾含青发懒,骨头都要酥了。 “出差去几天?”她问。 薄谈:“十来天。” 顾含青算了算,“那我回北城那几天你不在。” 薄谈“嗯”了一声,从她颈间抬起了头。 对上他似笑非笑、充满调谑的样子,顾含青有点疑惑:“怎么了?” 薄谈勾着唇,“你好像很期待回北城一起过的那几天。” 顾含青很没好气,突然手往下,换来薄谈一声倒吸气。 她照着前几晚的动作,动了两下,飞快地收回了手,然后垂眼满意地看了眼自己挑起的变化,又朝薄谈眨了眨眼睛,“到底是谁期待啊。” 又坏又娇。 薄谈在她的腰间掐了一下,清冷的声音低哑起来:“就仗着我碰不了你。” 终于占了一次上风,顾含青得逞地笑了笑:“是啊。” 她又说:“其实本来明晚就可以。” 薄谈掐着她的腰:“那我明晚来?” 顾含青:“别,太折腾了。” 她的脑袋枕在他的肩头,没再惹他。 薄谈去出差后,顾含青在这边棚子里的拍摄也进入了尾声。 在去西北前有几天休息时间,顾含青回了北城。 郭玉最近在户外策划了一个装置艺术的展览,听说顾含青回来了,邀请她去看,正好叫上华盈和谭朝月,宿舍的四个人聚一聚。 看完展,四人一起吃饭。 “怎么不把小英俊带出来给我们看看?”顾含青问华盈。 华盈摇了摇头:“可别,我都好久没有那么自由了。今天就是要把孩子丢给邢翰,我在外面好好玩!你想看,我到时候拍视频给你。” 顾含青:“好,上次薄谈给我看视频,小英俊长大了不少。” 华盈:“薄谈?” 郭玉也朝顾含青看过来。 顾含青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们还不知道。 她笑了笑:“我们和好了。” 华盈:“真的?太好了。我和邢翰终于不用因为你俩的事吵架了。” 顾含青:“你们夹在中间也挺为难的。” 郭玉问谭朝月:“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谭朝月:“总觉得他们能在一起。” 华盈笑了一声:“你们还不知道吧?谭朝月也有情况。” 顾含青很好奇,和郭玉一起看着谭朝月。 华盈:“半个月前有一天晚上给她打电话,听到她那里有男人的声音,是她的男朋友。怪不得之前我们一个学姐要给她介绍男朋友,她说有男朋友了,我当时还以为是借口。” “都没听你说过。谈多久了?”顾含青半个月前还和她联系过,没有听说。 谭朝月:“没多久,一个多月。” 华盈问:“声音还挺听好的。有没有照片看看啊?” 谭朝月轻咳了一声:“没有照片。” 郭玉:“是做什么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谭朝月:“做地产的,之前一个活动上认识的。” 见谭朝月有点不好意思,顾含青给她解围:“人家才刚谈一个多月。等稳定了她肯定会把人带给我们看的。” 郭玉点头说:“也是。” 华盈:“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 谭朝月:“好。” 因为华盈不想回家,吃完饭,她们又一起去做了个水疗,玩到很晚。 之后,她们各自回家。 顾含青出来的时候没有开车,蹭了谭朝月的车回去。 上车后,顾含青问:“你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 吃完饭的时候,谭朝月就坐在她的旁边,她感觉到她的状态有点不对。 扣安全带的谭朝月动作停了停,说:“没什么,昨天熬夜写了个影评,到晚上有点困了。” 两人顺着这个话题,聊起了最近国内外上映的电影,聊了一路。 顾含青关注着谭朝月的账号,一直有看她发的影评。 快到顾含青家的时候,谭朝月的手机响了。 顾含青无意中瞥到一眼,备注是个英文字母,具体她也没看到。这么备注的一般都是关系比较亲近的人。 或许是谭朝月的男朋友。 谭朝月挂掉了电话。 顾含青看到了也不好当没看到,就问了句:“男朋友?” 谭朝月:“嗯,一会儿打回去。” 车停下来,到了顾含青家楼下。 下车前,顾含青说:“回去早点休息。” 谭朝月:“你也是。” 回到家,顾含青坐在沙发上和纪书桐通了个电话。 她昨天去见追追,追追跟她说,之前和爸爸出去,遇到了桐桐阿姨,还一起吃了饭。 纪书桐:“是啊,我正好出差,在酒店遇到她和程先生的。她居然还记得我。” 顾含青:“过年的时候她和你玩的很开心,之后还有提到过你。” 纪书桐很开心。 聊完追追,纪书桐问:“青宝,你什么时候去西北啊?” 顾含青:“后天。” 她昨天去见了追追,今天和谭朝月她们见面,明天在家休息一天。 纪书桐:“薄谈出差还没回来?” 顾含青“嗯”了一声:“他大后天回来。” 时间正好错开。 她又说:“我又跟他和好,你不会觉得我没救了吧。” 顾含青和薄谈和好之后就告诉了纪书桐,只不过顾含青一直在剧组,两人也没细聊过。 纪书桐:“怎么会!青宝,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是支持的。” 她又说:“其实,你和他断了之后,他来找过我。” 顾含青:“找你?” “是的,我那时候在出差,他就去了,我们大概就见了十几分钟。”纪书桐说,“那时候没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要是决定和他断了,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你也不会改变主意,只会影响你、让你更心烦。我就没说。” 纪书桐不愧是她的发小,太了解她了。 顾含青问:“他找你说了什么?” 纪书桐回忆了一下,说:“一开始问我,你喜欢什么,我没有说。后来又让我随便说,问我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对了,后来我上头了,对他的态度不怎么好,把他教训了一顿。” 顾含青想象了一下薄谈被教训的场景,感叹:“真是我亲姐妹,做得好。” 纪书桐:“我冷静下来后还是有点后悔的。你们和好了也好,看在你的面子上,他总不至于找我麻烦。我一度在想我还能不能回北城。” 顾含青失笑:“放心吧,就算我和他没和好,你也回得来。等你下次回来,我让他请你吃饭。” 认识这么多年,在电话里,纪书桐也能听出顾含青提到薄谈时语气的柔软和亲密。 她以前从来不会说让薄谈请她吃饭这种话。 纪书桐很欣慰,“青宝,看来你们是真的好了。那次薄谈来找我,说的话还让我挺意外的。他说跟你不是随便玩玩,是考虑到以后的。” “以后”指的是什么,很显而易见。 和纪书桐打完电话,顾含青看到了微信上薄谈打来的语音。 他们这几晚都会通语音,会在语音里闲聊,也会各做各的事,不说话,只听着对面传来的声音。等顾含青躺在床上睡着了,薄谈那边才会挂。 顾含青打了回去。 语音很快通了,传来了薄谈低沉的声音:“跟谁打那么久的电话?” “纪书桐。” 顾含青拿着手机去浴室,开了扬声器,把手机放在洗手台边上,在镜子前开始卸妆。 “她说你那次去找她了。她把你教训了一顿,一直怕你记仇。我说二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不会跟她计较的。” 彼端的薄谈轻笑:“这就给我戴高帽子了。谁说我不会计较?” 顾含青瞥了手机一眼,轻哼:“那就跟我计较吧。” 薄谈调侃:“行,你来替你发小偿还就行了。” 顾含青:“怎么偿还?” 薄谈:“你说呢?” 上扬的尾音传来,带了几分轻挑和暧昧,格外好听。 顾含青脸有点热,开了水洗脸。 薄谈听到声音:“还没洗澡?” 顾含青:“嗯,和华盈她们出去,回来又和纪书桐打电话。” “那先洗澡。” 顾含青洗了个澡出来,薄谈的语音还挂在那里。 薄谈像是听到了动静,问:“洗好了?” “嗯。”顾含青拿了手机回到卧室,“你在做什么?” 薄谈:“看书,等你睡觉。” 顾含青坐到了床上。晒过的被子柔软蓬松。 夜深人静,她忽然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点空。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薄谈的头像。 才几天没见,好像已经很久了。 她倚在床头,叫了语音对面的人一声:“薄谈。” “嗯?” 接下来是几秒的沉默,薄谈也没有催促,耐心等待。 顾含青抿了抿唇,把语音换成了听筒模式,让手机贴在耳边,对着说:“我想你了。” 像是没想到向来嘴硬的顾含青会说这样的话,对面安静了一下。 顾含青这边说完,自己的耳朵就红了起来,短暂的安静更是让她不好意思。 手机贴着发热的耳朵,她似乎能听到很浅的呼吸声。 在她想挂掉语音的时候,对面传来薄谈的声音。 “青宝。” 顾含青攥着手机,“嗯”了一声。 薄谈:“我爱你。” 温柔盖过清冷,声音让顾含青的心跳都变快了。 “我也是。” 薄谈笑了起来,耐着心问:“是什么?” 他明明知道,偏偏要问她。 顾含青:“爱你。” 第60章 60 在北城休息了天,顾含青就去了西北。 剧组很快开始了剩下部分的拍摄。 西北这边的拍摄条件比棚里辛苦。这个季节大部分地方已经转暖,有的已经进入了夏天,这边的气温仍然很低,尤其是早晚很冷,昼夜温差非常大,还有大风。 拍戏的时候偶尔要应对突发的天气情况,比如拍着拍着忽然变天下冰雹。 不过这里的自然风光很壮阔,拍出来特别漂亮。 因为位置比较偏,片场的信号经常不怎么好。在这里的这么多天,顾含青和剧组的许多人一样,硬是戒掉了没事捧着手机的习惯。 大家住的地方是在附近镇上的小旅馆。 不是旅游旺季,这边的小旅馆基本都空着。 这段时间,顾含青晚上会和薄谈通电话,但也不是每天都打。因为这边十点钟天才完全黑透,她经常结束得比较晚。 今天时间还早,顾含青回去后给薄谈打了个电话。 “后天杀青?”电话里,薄谈问。 顾含青:“嗯,后天下午。” 这一个半月过起来也挺快,转眼就要杀青了。 剧组在的地方下飞机还要坐个多小时的车才能到,从北城来一趟就要大半天。前阵子薄谈也很忙,出去开了好几个会,也没有时间过来。两人已经很久没见了。 好在顾含青很快就能回去了。 终于到了杀青这天。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灿烂。 顾含青在片场遇到王哥,王哥笑眯眯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问。 王哥:“今天杀青嘛,当然高兴。” “也是。” 下午,最后一场戏拍完,顾含青在对讲机里喊“咔”。 有人给她递来了一束花。 从冬末拍到盛夏,这部戏终于杀青了。 大家都很高兴。 王哥激动到流泪,和顾含青拥抱了一下,说:“你的失眠,我的上火,都没有白费。” 这期间很不容易,他们都顶着很大的压力,终于熬过来了。 看王哥还有话要说,顾含青看着他。 王哥摸了摸眼泪,说:“没什么,我就是太激动了。” 接下来杀青仪式,然后拍照、拍视频留念。 顾含青给薄谈发了条消息,告诉他——杀青了。 薄谈这个点还在单位,有时候回消息不及时。顾含青关掉了和他的聊天界面,选了几张照片发了朋友圈纪念杀青。 之后是杀青宴,就在镇上的一家饭店。 平时剧组聚餐大家喝酒也会有喝多的时候,但还算控制的,今晚就不一样了,可以放开了喝。 杀青宴的气氛很好,大家一起回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有难的,有开心的。 朝夕相处那么久,工作压力又大,争吵是避免不了的。之前场务和灯光师吵过架,现在想想都是为了戏,两人也没多说,干了一杯。 都在酒里。 顾含青在杀青宴上喝了不少酒,有别人敬她的,也有她敬别人的。 喝多了的小孙抱着顾含青哭:“青姐,这是我毕业后进的第一个剧组,真的难啊……我也是真的不舍得。我学到了很多。我以后想像你一样。” 顾含青鼓励她说:“你一定可以的。” 小孙哭得更大声。 场面一度失控。 好在住的旅馆就在旁边,顾含青让人把小孙先送了回去。 酒过巡,杀青宴也差不多了,大家陆续回去。 这里去机场要个多小时,除了几个有通告的演员,大部分都在这里住一晚再走。 顾含青喝得头晕,打算回去休息,王哥叫住了她。 王哥喝得脸上通红,眼神涣散,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顾含青好笑地问:“怎么了王哥?” 王哥:“我跟你说,薄老师本来今天要来的。” 顾含青以为他喝多了在说醉话。 王哥:“真的,薄老师还问我具体地址了。不过到现在他还没来,应该是不来了。我下午的时候看了看,应该是因为北城那边天气不好,飞机都延误了——” 他说着说着,忽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后身体一歪。 他突然这样,把顾含青几人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来扶他。 他自己还摇了摇手说:“我没事,就是尾巴骨疼。” 说完,他直接躺到了地上,醉得不省人事。 摄影老师他们把王哥抬了回去。 一阵鸡飞狗跳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顾含青也走出了饭店。 都已经八点半了,这里的天还是亮的,像北城的傍晚。 这里现在白天也有十多度,但到了晚上只有十几度。一阵风吹散了几分顾含青身上的酒气。 她在想着王哥说的话。 他说薄谈本来是要在杀青这天过来的。但薄谈之前一个字都没跟她说过。 王哥的话像醉话,又有几分真。 今天是周六,他休息。 顾含青又用手机查了一下,北城今天的天气确实不怎么好,下大雨。 她给薄谈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 顾含青一开口,薄谈就听出来了,问:“喝多了?” 顾含青慢吞吞地走在回旅馆的路上,说:“是有点。” 薄谈语气调谑:“还行,喝多了没打错给别人。” 顾含青:“你怎么知道我没打错给别人?我已经喝多到认不出你了。” 电话里,薄谈轻笑:“是么?” 顾含青:“你现在在哪里?” 薄谈顿了顿,问:“你知道了?” “王哥喝多,告诉我了。”顾含青说,“这么远,来不了就算了,反正我马上就回去了。” 薄谈:“谁说我不来了?” 顾含青微愣。因为喝了酒,她的大脑混沌,有点反应不过来。 薄谈:“我马上到了。” 薄谈:“我看到你了。” 顾含青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这个镇本来人就不多,只有旅游旺季会热闹一点。 这个点,当地人都在家了,路两旁的店铺都没什么人气。 前面和她隔了一百多米的摄影老师他们刚把王哥抬进旅馆。这一片的几个旅馆都被他们剧组包了。 路上也空荡荡的,车很少。 顾含青看到一辆车从她身后的方向开了过来。 “青宝,看到了么?”她的手机还贴在耳边,薄谈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转眼,车已经开到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下来的是薄谈,一身清霜冷月。 他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让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然后,她靠进他的怀里,抱住了他。 薄谈拥着她,把她完全容纳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不是喝多了认不出我了?” 顾含青轻哼:“那我走了。” 她作势要走。 刚和他分开一点,薄谈就笑着把她拉了回来搂得更紧。他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恭喜我们顾导杀青。” 顾含青闻了闻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抬头看他:“也有薄老师的一份功劳。” 送薄谈来的车已经开走了,顾含青牵起薄谈的手,带他回旅馆。 两人十指相扣,走在小镇空旷的道路上。 顾含青:“我看天气预报,北城那边今天下大雨了。” 薄谈:“嗯,航班延误,不然能看到杀青仪式。” 顾含青:“延误了就不要来了,太折腾了,你还得回去上班。” 太阳落山,降温之后有点冷。一阵风吹得顾含青抖了一下。 薄谈把她揽进了怀里,回答说:“周一请了假。” 那还好一点。 走到顾含青住的旅馆门口,薄谈停下了脚步。 顾含青转头看他。 薄谈依旧揽着她的肩膀,手绕到前面捏了捏她的下颌,“顾导终于愿意让我在剧组见人了?” 顾含青:“剧组里有传言我们两个不合,总得破一下谣言。”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谣言。 薄谈:“那确实得破一下。我们两个合得很。” 说到后半句,他的语气不怎么正经。顾含青瞪他。 薄谈捏了捏她的脸,动作带着几分安抚。 已经杀青了,顾含青也不管人家之后怎么八卦了,而且她现在很想告诉别人,薄谈是她的男朋友。 但巧的是,这家旅馆住的都是剧组的人,可他们从楼下上来一个人都没碰到。 之前遮遮掩掩,好几次差点被人发现。这次大大方方,居然没有撞见人。 旅馆一共层,顾含青住在楼。 小旅馆的条件当然不会很好,走在走廊里,能清楚地听到旁边房间传出说话的声音。 不过还算干净。 她的房间是个大床房,房间不大,除了床以外,还有一张书桌、一个茶几、一个柜子,不过采光很好。 顾含青早上去片场的时候没有把窗帘拉开,里面很昏暗。 两人进了房间,门自动关了上。 顾含青摸到了墙上的开关,开了灯,回头看薄谈。 视线对上,有片刻安静。 然后,这些天的思念开始疯狂燃烧,空气都稀薄了。 在逼仄的玄关,两人吻在了一起。 薄谈倾身吻着她,非常强势。 顾含青后退了几步,后背抵到墙。她抬高了下巴,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回应着他。 本来这些天还好,见到了他,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想他。 真的好想他。 一个久未的深吻,浓郁、热烈。 到底还是顾含青先招架不住,被掠夺了呼吸。 薄谈松开她的唇,拨开她的头发,去吻她的侧脸、她的耳朵,唇贴在她的耳边,声音低哑,明知故问:“这次不是生理期吧?” 顾含青被亲得有点痒,背上出了一层薄汗,“二哥猜猜看?” 薄谈:“不用猜。” 他突然的动作让顾含青呼吸一紧,都要站不住了。 薄谈收回手,把她往上提了提,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调侃:“反应这么大。” 顾含青红着脸,撇开头不看他。 薄谈把着她腰的手掐了一下,顾含青整个人颤了颤。 觉得手下不太对,薄谈撩开她的卫衣,又握住她的腰,皱了皱眉:“怎么瘦了。” 顾含青:“没因为压力变胖就不错了。” “胖一点也好,现在太瘦了。”薄谈说,“这腰我都怕掐断了。” 察觉到他要有下一步动作,顾含青推了推他,“去洗澡。” 薄谈又亲了她一会儿,才半搂半抱地带着她去浴室。 浴室很小,连干湿分离都没有做。 薄谈一手搂着顾含青,一手开了水。等水热了才带她站到花洒下。 随着热气蔓延,镜子的表面慢慢爬上了一层水珠,挡住了里面充满的世界。 浴室里太小,不太方便。 洗完澡,薄谈抱着顾含青出了浴室。 床上是顾含青自己带来的床单和被套,一整套都是很浅的绿色。枕头边还放着她平时睡觉戴的眼罩。 薄谈拿起眼罩,在她的耳边轻声哄着她。 不知道是酒的后劲上来了,还是在亲吻里失了神,顾含青在他的轻哄下,戴上了眼罩。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倏地,她的脸被什么触碰。她本能地躲了一下。 接着,她听到了薄谈的声音:“别怕。” 薄谈替她撩开贴在她脸上的头发。 黑色的眼罩遮住了她大半张脸,抵着她挺翘的鼻尖,微微张开的唇之间可以看到一点牙齿。 精致、漂亮,透着不安。 薄谈按住她的手,挤进她的掌心,与她十指相扣。 亲昵的动作让顾含青的不安消散了一点。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她的下颌。 眼前看不见,其他的感官变得敏锐,亲吻的触感被无限放下。 突然,湿热的呼吸靠近,她的指尖都泛白了。 “别。” 她却动不了。 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只能大口地喘着气,像被拍打到岸上的鱼,搁浅在海滩上,尾巴一动一动地,在海滩上留下痕迹。 在呼吸声之中,她的身体像绷紧到极致的弦,骤然断开。 薄谈替她摘下眼罩。 顾含青睁开眼睛,又不适应地闭了起来。 薄谈用手帮她遮住光线,等她逐渐适应了,才松开了手。 顾含青还没缓过来,无力地看着天花板,眼尾都是红的。 这副样子看得薄谈呼吸沉了沉,低头要吻她。 顾含青偏头躲开。 薄谈失笑:“连你自己也嫌弃?” 他捏着她的下巴,让她转了过来,不容拒绝地吻上她的唇。 顾含青没好气地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 长夜漫漫,唯有厮混。 顾含青一开始因为不好意思,一直红着脸,话也不说,到后来还是忍不住出了声。 薄谈提醒:“青宝,小点声,隔音不好。” 顾含青瞪了他一眼,用手背抵住了唇。 可渐渐地,她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只能抓着床单。 到后来实在没办法,薄谈只好捂住她的唇。 翌日,过了十点,剧组的人陆续醒来。 小孙昨晚喝太多,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回来的。宿醉之后,头格外的疼,胃里也空空的。 她走出房间,伸了个懒腰,正要下去买东西吃,看到隔壁的门开了。 她隔壁住的是青姐。 她刚要开口打招呼,看到出来的是个男人。 “薄、薄老师?” 小孙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看错了,薄老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难道昨天薄老师来了她不知道? 薄谈看了她一眼。 小孙每次见到薄谈都会莫名觉得拘谨。 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惊讶了,她解释说:“这本来是青姐的房间,我还以为出来的是青姐。” 所以青姐是换到哪里去了。 薄谈说:“这是她的房间。” 刚刚酒醒,小孙的脑子还有点木,现在又加上震惊,语言都组织不出来了,“那、那——” 薄谈又说:“我跟她住一起。” 小孙:?? 薄谈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小孙紧张了一下,不由地站直身体。 “她常吃的羊肉面是哪家?” 小孙咽下了一肚子想问的话,老实地回答:“出去右拐第二家。” 第61章 61 薄谈回来的时候,顾含青还在躺着,凌乱的长发散开在枕头上。 羊肉面是她要吃的,但起床气加上昨晚被折腾得太过,她又没说要吃的是哪家。 她瞥了眼包装,是她常吃的那家。 薄谈:“我遇到小孙了。” 怪不得。 薄谈走到床边,把顾含青从被子里挖了出来,“先起来吃面,一会儿不好吃了。” 顾含青身上就穿了件t恤,身上的痕迹根本遮不住,大腿内侧的最明显。 她想到昨晚摘下眼罩,看到薄谈下巴上的湿润,不由地红了脸。 薄谈捏了捏她的脸,问:“想什么呢。” 顾含青没好气地瞪他。 薄谈眼带笑意,指腹轻抚过她的唇,“怎么了?这张嘴被我捂没声了?” “……” 顾含青立时想到了昨晚,张口骂了他一句。 薄谈也不生气,眼底的笑意更加温柔。 “也就你敢这样。”他又逗又哄,把人抱起来去洗漱。 洗漱过后,顾含青坐在桌前,慢吞吞地吃着羊肉面,拿着手机翻着微信上未回的消息。 回完一圈,她点开小孙的。 小孙:青姐!! 小孙:你和薄老师!! 小孙:怎么回事? 消息已经发过来有段时间了,应该是看到薄谈之后就给她发了。 与其让人猜,不如自己说清楚。 顾含青回复:谈恋爱。 小孙:!!什么时候开始的! 顾含青:有两个月了吧。 小孙:居然这么久了!我们还以为你们的关系不好呢。 小孙:所以之前有人说看到有男人晚上去你的房间是真的!看到的就是薄老师吧。 顾含青:…… 什么东西,她怎么不知道有这种传言。 吃完面,顾含青开始收拾行李。 在这里住了那么久,她的东西很多。 她收拾衣服的时候,薄谈过来跟她一起。 看到他一副沾了烟火气的样子,顾含青调侃:“一哥连自己的行李都没动手收拾过吧?” 薄谈眉梢轻挑,看向她。 顾含青眨了眨眼睛,肆无忌惮。 昨天一夜放纵,她身上还带着几分困倦和娇懒,像吸收了春雨后盛放的花,好似还沾着氤氲的水汽。 薄谈抬手,指腹在她的下巴尖轻抚了一下,“我记得我以前说过,你每次叫‘一哥’都特别假。” 顾含青回忆了一下。 他好像是说过。 薄谈又说:“也有例外的时候。” 顾含青不由地好奇起来:“什么时候?” 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例外,基本都挺假的。 接着,她就看到薄谈扯唇笑了下,好像不怎么正经。 她的预感没有错,他说出的话更不正经。 “求/欢的时候。” 顾含青:“……” 她直接把手上的吊带扔向他的脸。 吊带正好落在他那张冷白的脸上,很轻一件,扔过来的时候带起的气流吹动他额前的短发,落在他的脸上也不疼。 薄谈笑着把她的吊带从脸上拿了下来,捏在手里。 他也不再逗她,对她说:“去换衣服,我先帮你收拾。” 顾含青身上穿的还是那件t恤。 她弯了弯唇,仰起头在薄谈的嘴角落下一个吻,“辛苦——” 后退两步,确认不会被他一把拽回去,她又补了后面两个字:“一哥。” 薄谈:“求/欢?” 顾含青:“你猜。” 终于收拾好行李,薄谈推着行李箱,和顾含青下楼退房。 剧组的几个人也在前台。他们不知道薄谈来了,看到他从楼上下来,很惊讶。 “薄老师,你什么时候来的?” 然后,他们看到了薄谈身后的顾含青。他手里的行李箱就是顾含青的。 薄老师帮导演拿行李,两个人看起来还很亲密。 这中间好像有故事。 顾含青替薄谈回答:“他昨晚来的。” 其他人:好像真的有故事。 这里唯一的知情人只有王哥。 王哥笑眯眯地走过来先和薄谈打了声招呼,又对顾含青说:“放心,剩下的交给我。” 顾含青:“回去了请你吃饭。” 车已经等在了外面,顾含青退了房,和其他人告别,约好等回北城再聚。 等她和薄谈离开,其他几人围着王哥八卦。 “所以导演和薄老师真的在一起了?” 王哥:“这不明摆着的嘛。” “什么时候的事?不是说两人关系不好吗?” 王哥:“怎么可能!不然你们以为薄老师为什么来当顾问?” “好家伙!这么早??王哥你早就知道?” 王哥高深一笑:“那当然。” 不过他也没有说太多。 从这边回北城要先坐三个多小时的车去机场,然后坐飞机。 昨晚一共没睡多久,顾含青基本枕着薄谈的肩膀睡了一路。 他们到北城是九点多。 一出机舱,盛夏的热意扑面而来。 周师傅早已经等在了外面。 上车后,顾含青和他打招呼。 周师傅笑了笑,问:“顾小姐,电影拍完啦?” 顾含青:“是的,拍完了。” 薄谈揽住了顾含青,问:“去你那里还是我那里?” 他又补充了一句:“我都行。” 顾含青倚在他的怀里,想了想说:“先去我那里拿点东西,再去你家吧。” 于是周师傅先把车开到了顾含青家楼下。 薄谈陪顾含青上去收拾了些东西,然后周师傅又把两人送到薄谈家。 顾含青接下来一段时间休息,可以在薄谈这里常住,带了不少衣服过来。 她把衣服拿去了衣帽间。 薄谈的房子比她租的房子大多了,衣帽间也很大。 他的衣服就那几个颜色,清冷得很。 在几件白色的衬衫后面,她看到了一抹不一样的绿色。 那绿色在白色的后面,像老太太那里的松竹上压了一层雪。 他竟然还有绿色的衣服?而且还很长。 那抹绿色挂在最边上,顾含青连衣架拿起来,才发现这是条裙子。 绿色的裙子。 她微愣,有些记忆涌了上来。 在她家的老房子里,在她房间的书架前,他轻轻挑下肩带的手指。 还有赶去学校时,他承诺里的“明年夏天”。 顾含青这边好一会儿没动静,薄谈走了过来,然后看到了她手里的裙子。 他顿了顿,把她拥进了怀里。 顾含青靠在他的怀里,问:“怎么回事?不会是别的女人留下的吧?” 薄谈咬了下她的鼻尖:“你说呢?” 顾含青躲了躲,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薄谈拥着她,声音低冷舒缓:“当年说过要在夏天赔你条裙子。这条是我刚去英国的时候,在一家商店的橱窗里看到的。那时候我爸断了我的生活费,我花了我身上所有的钱买下的。” 遇到这条裙子是在灰蒙蒙的雨天,一抹绿色跳入他的眼中。 当时他还在生她的气,他的矜骄高傲让他没有打算主动做什么,他却还是买下了这条裙子,说不清是为什么。 后来这条裙子一直在他衣柜的角落里,即使他在英国搬过家,它都在。 他回了国,它也在。 薄谈低头,看了看安静听他说话的顾含青,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其实上次你来我家,我一直很希望你能发现。结果你就去我书房看了一眼,根本没进这里,第一天就走了。” 顾含青看着他衬衫上的纽扣,戳穿他:“期待我看到后感动,然后服软,最好是感动到抱着你哭,说后悔当年离开你了。” 薄谈被她夸大的说法气笑,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脸,“非要揭我的短么。” 顾含青仰起头勾了勾唇,握住他的手放到唇间亲了一下,“难得可以揭一揭。平时谁敢揭一哥的短啊。” 薄谈:“你揭的还不够?” 顾含青笑了笑,又问:“后来呢。钱都用来买裙子了,你怎么过的?” 薄谈用被亲的指关节碾了碾她的唇,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也没拮据几天。老太太能看着我没钱?我还有我大哥。再不济,还有褚辰他们接济我,不可怜。” 顾含青想想也是。 他可是薄谈,怎么会穷困狼狈。 她犹豫了一下,说:“那我也让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 顾含青拉着薄谈出了衣帽间。她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翻了好一会儿才翻到,把手机递给他看。 这是一张去火星的电子船票。 “那年有个机构搞把名字送上火星的活动。” 申请者的名字会被刻在一枚微型芯片上,随着探测器一起到火星。 在这张飞往火星的电子船票上,乘客信息的firstan,stna是bo。 是薄谈的船票。 薄谈知道这个活动,票上会有座位号,看起来很真实。 很多人会把伴侣、家人的名字也写上,和伴侣一起或者和家人一起,很浪漫。 他搂着顾含青问:“你的呢?我看看。” 顾含青摇了摇头:“没有我的。” 薄谈的眸光动了动。 只有他一个人的。 顾含青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说:“这是我的一份祝愿。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去做你想做的事,就希望你的名字离你的梦想更近一点。” 没有她的,是因为她没有想过能再和他在一起。 她只希望他能梦想成真,能得偿所愿。 薄谈的心一下揪了起来,一下又软得不行。 他想起她当年不愿替他大哥劝他。 在这件事上,她一直近乎执拗地与他站在一边。 他一时没能言语,只是按着她的脑袋,搂紧了她,想和她融为一体。 安静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叫了她。 “青宝。” “嗯。” 顾含青的脸埋在他的怀里,那条绿裙子还挂在她的手臂上。 她想到了那无数个忘不掉他的日日夜夜,也很感慨。 薄谈:“谢谢你再给我机会,让我失而复得。”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网 第62章 62 薄谈拿起挂在顾含青手臂上的裙子,轻哄:“穿上我看看?我帮你换。” 北城很热,顾含青本就只穿了件t恤和条牛仔裤。 裙子是柔软的丝绸质地,很有质感,款式比较简约,吊带的,后面是大露背,只有两个极细的带子交错,v型的露背尖端一直到腰部以下,仿佛要与另一根线条相连。 穿上裙子,薄谈帮顾含青把撩到前面去的头发全都撩到了背后。 黑色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背后,遮住了大半的后背,微蜷的发梢轻轻挠着她的后腰。 顾含青拿起桌上的笔,把头发插了起来,整个后背露了出来。 细细短短的笔几乎要盘不住她的头发。她的头发松松垮垮地垂在后脑,似乎一碰就会掉。几缕落下的头发散落在她的耳边、后颈,好似一张白皙的宣纸被人留下几笔蜿蜒的墨迹。 整理好头发,顾含青回身看像薄谈:“大小正合适。不然我要怀疑那些话是二哥糊弄我的,裙子是别人的。” 她笑了笑,问:“好看吗?” 她的锁骨下还留着几枚昨夜留下的痕迹,一直没入很低的领口。 周围宛如变成了薄谈当年遇到这条裙子时的样子,灰蒙蒙的,都没有颜色,只有她鲜活冶丽,一下跳入眼中。 慵懒十足,风情万千,欲而不淫。 薄谈把她揽到了胸前,一只手覆着她的后腰,“记得老太太那里的芭蕉么?” 顾含青眨了眨眼。 当然记得,就在他房间的窗前。 薄谈垂眼,视线一扫,贴在她的耳边告诉她说:“像芭蕉叶兜着雪。” 后来,芭蕉叶上的雪被他捧了起来,像是要化在掌心。 雨疏风骤,芭蕉叶轻轻摇晃,要落不落的,有些脆弱可怜。 雪化得到处水泠泠的。 察觉到薄谈的动作有点强势,顾含青按住他的手,气息不稳地说:“别,我自己来。” 她怕这条裙子落得和当年那条一样的下场。 薄谈吻了吻她的唇:“不能穿了就再赔你条新的。” “……” 顾含青:“不要,就要这条。” 这是他当年花光身上所有的钱买的,再也不会有一条这样的裙子。 结果,这条裙子比当年那条的命运好点,但也弄脏了。 翌日,顾含青起来,看到床尾地面上痕迹斑斑的裙子,气得瞪始作俑者。 薄谈搂着她,捏了捏她的脸,语气暧昧:“上面也不都是我的。” “……”顾含青气红了脸,照着他的食指咬了一口。 薄谈任她咬着,笑着哄她说:“让周师傅送去让人洗。” 顾含青一听,耳尖都红了:“不要!” 她还是要脸的。 她说话时齿关松开,薄谈顺势收回了手,“那我送去?” 这是送去让人洗都要被八卦的程度。 顾含青:“你洗。” 薄谈挑了挑眉。 这话要是让人听到,都会惊讶,居然指使二哥洗衣服。顾含青却一副没得商量的态度。 她耳朵和脸上的红晕看得薄谈有几分意动。 他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安抚地亲了一口,说:“行,我洗。” 薄谈在网上查了丝绸的洗法,又买了专门的丝绸洗涤剂。 下午,他就在那里处理裙子。 顾含青也没管他,找了部电影看。 华盈得知她杀青,给她打了个电话,两人闲聊。 华盈问起薄谈:“薄谈呢?上班去了吧?” 顾含青往薄谈那边扫了一眼,说:“他今天请假了,洗衣服呢。” 电话里,华盈很惊讶:“薄谈居然还洗衣服?” 顾含青:“他的新爱好。” 华盈:“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让要邢翰学学薄谈!” 等顾含青和华盈打完电话,薄谈勾了勾唇,说:“你这么说,邢翰恐怕也要洗衣服了。” 顾含青:“男人做点家务怎么了。” “好了顾导,检查一下?” 这就洗干净了? 顾含青过去看了看,是洗干净了。 薄谈站在水池边,身上的t恤被沾湿了点。 顾含青踮起脚,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辛苦二哥。” 薄谈低头,凑上她的唇。 他的两只手上还都是水,没有碰顾含青,就这么倾身低着头找她的唇吻她,顾含青仰头回应着他。 亲完,薄谈说:“再弄脏就有经验了。” 顾含青:“……” 丝绸的衣服洗起来麻烦,洗完了也很讲究。 不能拧干,不能挂起来,不能在太阳曝晒,只能摊平在那里等它自然吹干。 晚上,邢翰果然给薄谈发了消息。 -邢翰:我今天一进家门就被骂了!! -邢翰:华盈让我看看薄谈,说薄谈在家洗衣服。 -邢翰:真的假的? 薄谈搂着顾含青回复:真的。 -邢翰:…… -邢翰:华盈让我现在洗衣服。 -薄谈:男人就该多做点家务。 -邢翰:从来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觉悟。 -薄谈:我还是手洗的。 -邢翰:……千万不能让华盈看到这条。 薄谈请假的这一天就在洗裙子和厮混中度过。 周二,他就去上班了。 中午的时候,他给顾含青打了个电话。 顾含青隔了一会儿才接电话,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 薄谈在电话里问:“还没起来?” 顾含青刚醒,软酥酥“嗯”了一声。 薄谈:“起来了青宝,别晚上又睡不着。” 昨天晚上他们本来是抱着睡觉的,毕竟前两个晚上做了不少次。 但因为顾含青因为白天起得晚,下午又睡了个午觉,晚上睡不着了,在薄谈怀里翻来覆去。 翻着翻着就起了火。 结果可想而知,顾含青一觉睡到现在。 她侧躺着,手机放在耳朵上,努力让自己清醒了几分:“你都不累的吗。” 薄谈轻笑,问:“你一会儿点外卖?” 顾含青:“嗯。” 薄谈:“晚上吃什么?我回来接你出去吃?” 顾含青想了想:“在家里吃吧。我做饭。” 薄谈家里是不开火的,不过工具还挺齐全。 下午的时候,顾含青把厨房整理了一下,没拆开的包装全拆了,然后在手机上买了粮油、调料还有菜。 傍晚,薄谈回来,一进门就闻到了一阵香味。 他循着声音去了厨房。 顾含青正在厨房里切菜,锅里的汤冒着热气。 天气很热,她就穿了件薄谈的t恤,长发被绑了起来,露出整个颈项,侧脸温柔。 她早就听到了开门关门的声音,转头看向薄谈:“回来了?” 同样的地方,忽然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是薄谈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他好不容易才从脑中搜刮出一个字——家。 顾含青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切菜,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 薄谈走进来,从后面拥住了她。 顾含青被他拥得身体前倾了一下,抵到了料理台。后颈被他的呼吸弄得有点痒。她动了动。 薄谈在她的后颈落下一个吻,“晚上吃什么?” 顾含青:“糖醋排骨、粉丝煲,还有鸡汤,够了吧?” 他们就两个人。 薄谈:“够了。以前只有面或者饺子,我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待遇。” 顾含青:“听起来挺可怜的。” 薄谈:“可不是?” 顾含青感受到今晚的薄谈有点不一样,情绪很柔软。 她用手肘抵了抵他,“我要炒菜了。” 薄谈又亲了亲她才松开,去换了身衣服,然后倚在门边看着她。 家里有个人等着的感觉是很不一样的,会想要早点回家。 连单位的同事都能感觉到薄谈这两天下班很积极。 一天晚上,薄谈接到了褚辰的电话。 褚辰:“薄二,明天晚上有个局,来玩啊。” 薄谈漫不经心:“不去了。” “为了女人,兄弟不要了啊?”褚辰调侃,“把人带过来一起呗,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就打打牌,喝喝酒。” 顾含青就在薄谈的怀里,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 她扯了扯薄谈的衣服,点了点头。 薄谈看了她一眼,对电话里的褚辰说:“行,我明天看看。” 挂了电话,薄谈问:“真要去?” 顾含青:“不是说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么?” 薄谈:“薄谚可能也会去。” 顾含青:“他去就去呗。” 她对薄谚早就已经没有当年那种害怕的感觉了,讨厌还是讨厌的,永远不可能对他有笑脸。 北城这个圈子就这么大,他又是薄谈的堂弟,总不至于他出现的地方她都要躲着不去。 第二天晚上,顾含青和薄谈去赴了褚辰的局。 这是一个新开的场子,类似私人酒吧。 薄谈揽着顾含青说:“你要是无聊,我们就提前走。” 顾含青:“嗯。” 褚辰正好看到他们耳语,笑着打趣:“哟,关系这么好呢。” 薄谈挑了挑眉:“不然呢?” 褚辰“啧”了一声:“也不知道之前是谁神神叨叨的。” 他们和褚辰聊了几句后,魏时明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见他身边没有女伴,顾含青问:“施夏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魏时明:“上个月散了。” 顾含青这才得知,魏时明要结婚了,也是门当户对的千金。 施夏在电影里的戏份不多,拍了一个月就杀青了离组了,所以她也没听说。 顾含青的惊讶只有一瞬间。 因为这是早晚的事。 施夏本来也就只是跟着魏时明,连女朋友都算不上,所以也不说“分”,而是说“散”。 施夏是个聪明清醒的女孩子,现在散了是好事,总比他结婚后还跟着他好。虽然这样的情况不少。 今晚薄谚果然也在。 顾含青的视线扫过某一处的时候停顿了下。 薄谈问:“怎么了?” 顾含青:“我看到了一个很像谭朝月的人,可能是看错了。” 那个女人的身影只一闪而过,就消失在了拐角。 薄谈:“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 顾含青:“什么?” 薄谈:“你舍友谭朝月和薄谚。” 顾含青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薄谈说的是什么意思,从诧异到愤怒,“薄谚那个王八蛋强迫的她?” 薄谈:“看起来不像。” 顾含青在手机里翻出了谭朝月的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过了一会儿才通,谭朝月的声音传来:“你还是看到我了。” 顾含青和她约在了外面单独见面。 顾含青出去后,薄谈走向了薄谚。 薄谚勾着唇,端着杯酒,笑眯眯地问:“二哥,怎么一个人,顾含青呢?” 薄谈声音沉冷:“你说呢,不是你故意的?” 被戳穿的薄谚收敛了笑意:“到底二哥。” 薄谈看着他。 薄谚被看得有那么丁点儿心虚。 顾含青这边,见到了谭朝月。 果然是她。 谭朝月那张向来沉静的脸上还残留着几分惊慌失措的影子。 刚才的她是落荒而逃。 她们宿舍四个人里,顾含青和谭朝月是性格比较内敛的那种,都不太容易交心,郭玉的性格比较软,也偏文静。 最外向要属华盈,她和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好。 她们四个到现在还能保持着联系,很大程度上是华盈的功劳。 毕业之后,她们几个在一起聊一些感情和生活上的事,很多时候都是有华盈在。顾含青和谭朝月单独交心的时候很少。 不是因为关系不好,只是因为两个比较内敛的人会放不开。 两人之间的沉默让气氛越来越尴尬。在尴尬点到某一个值时,两人同时笑了一下。 顾含青问:“你的那个男朋友是薄谚?” 谭朝月:“嗯。” 怪不得提到她男朋友的时候,她是那样的反应。 顾含青怎么也想不到,谭朝月会和薄谚搅到一起。 “是他强迫的你?” “我自愿的。” 顾含青顿了顿,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谭朝月摇头。 “你一直不知道,我们是一个高中的。” 顾含青很惊讶:“北城二中?” 谭朝月点了点头:“你那时候很有名,不过只和纪书桐一起。我知道你们,但你们不知道我。” 顾含青在高中里有名是因为薄谚总是大摇大摆地去找她,学校里关于她的传言沸沸扬扬,男生之间传的更是不好听。 她整个高中只有纪书桐一个朋友。 “所以你一直就知道我和薄谚的事情?” 顾含青忽然想起了很多细节。大一大二的时候,她偶尔会注意到谭朝月看她,有一次她还以为谭朝月看到了薄谚抓她时在她手腕上留下的指痕。 “到了大学和你住一个宿舍我才发现你和他们传的不一样。”谭朝月说,“我第一次见薄谚就是在二中的校门口,他应该是来找你的。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暗恋他。” 顾含青看到了谭朝月眼底涌上的眼泪。 谭朝月哽咽:“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他对我和对别的女人没什么不一样,但我就是想圆一下我的一个的一个梦。” 晚上回去,顾含青还处在谭朝月暗恋薄谚多年的震惊之中。 她没有劝谭朝月,因为谭朝月是清醒的,什么都知道,也知道薄谚这个人。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她没有立场去劝。 “感情这种事,真是太难料了。”顾含青靠在薄谈的怀里感慨说。 薄谈一手搂着她,一手安抚地握着她的手,“我警告了薄谚,他不会乱来。” “嗯。”顾含青的脸在他的怀里蹭了蹭。 有薄谈在,她不用太担心谭朝月。 顾含青安静地窝在薄谈的怀里,谭朝月的事让她的心情有点复杂。 薄谈陪着她,手指来回地抚着她右手掌心的那道疤。 过了很久,薄谈的声音在顾含青的头顶响起:“我知道它是怎么回事了。” 顾含青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她手心的疤。 薄谈:“去英国前,我遇到这个人了,给他开了瓢。他头上的疤比你这道长。” 顾含青抬头看他:“二哥竟然会给人开瓢?” 她想象不出来这个画面。 薄谈好笑地看着她惊讶的样子,捏了捏她的下颌,“不然你以为,以前薄谚他们凭什么听我的?” 顾含青知道薄谈骨子里的浑不吝,却没有具体的概念。 从她知道他开始,他就是其他人口中的“二哥”,第一次见到他也是从他身上的气质和别人对他的态度感受到他不好得罪。 薄谈叹了口气,把顾含青的脑袋重新按回怀里,“青宝,你要是早点遇见我就好了。” 顾含青对自己掌心的疤一点都不介怀,因为这是她的勋章。 但是今夜,在薄谈温柔心疼的语气里,她心里涌上了委屈,眼眶都湿润了。 当年她不敢得罪别人,只能用伤害自己的方法来保护自己。 后来,他给她报了仇。 要是早点遇到他就好了。 顾含青的脸贴在薄谈的怀里,声音闷闷地说:“后来也不晚。” 第63章 63 顾含青回北城后一直还没去看追追。 她给带追追的阿姨打了电话,和追追说好明天接她出去玩。 电话里,追追很开心:“干妈,那我明天等你哦。” 顾含青:“好,今天晚上要乖乖睡觉。” 追追:“我现在就去睡觉!干妈晚安!” 她还在电话里给了顾含青一个飞吻。 第二天,顾含青在薄谈起来后也起来了。 薄谈准备出门的时候,顾含青坐到镜子前,正要化妆。 他从后面俯身,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说:“难得见你这么早起来。平时这个点,哪有好脸色给我。” 顾含青否认:“哪有。” 在镜子里对上他调谑的目光,她问:“还不去上班?” 薄谈依旧俯着身,骨节分明的手指穿插在她的发间,“你说我在等什么?” 他在等她的一个吻。 顾含青在镜子里对上他的视线,然后看向他的喉结。 冷白的皮肤上,一块凸起,像上好的羊脂玉。 她回身吻上了那块,舌尖轻轻地挑了一下。 那块羊脂玉会动,上下滚动,像是在回应她的舌尖。 感觉到他沉下来的呼吸,顾含青调侃:“二哥真不禁逗。” 薄谈眉梢轻挑,暧昧地捏了下她的腰,“也不想想我旷了多少年。” 顾含青:“……” 不是有五指姑娘吗? 薄谈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扳了过来,跟她接吻。 一个绵长的吻。 顾含青的脖子这么扭着都酸了。 她推了推他,笑着提醒:“再不走要迟到了。” 薄谈很没好气:“就仗着我要去上班。” 顾含青没有否认。 可不是嘛。 薄谈吻了吻她的嘴角:“我下了班去找你们。” “嗯。” 薄谈去上班后,顾含青收拾了一下也出门了。 她去追追那里,先陪她上了节舞蹈课,等舞蹈课上完才带她出门。 她们在游乐园里玩了一天。 天气很热,虽然大部分项目都是在室内,追追还是热得脸红扑扑的。 傍晚的时候,薄谈过来了。 在游乐园门口见到,追追好奇地看着薄谈。 顾含青问她:“记得这个叔叔吗?” 两次都是匆匆一面,追追应该是不记得的。 薄谈说:“是干爸。” 顾含青:“……” 怎么总想着要当人家的干爸。 追追认真地说:“我爸爸说,‘干爸’是不能随便叫的。” 薄谈看着追追,勾了勾唇,问:“那你爸爸有没有说要怎么样才能叫?” 追追奶声奶气:“要是干妈非常喜欢的人。” 薄谈:“那你问问你干妈,是不是非常喜欢我?” 追追看向顾含青。 顾含青红着脸瞪了薄谈一眼,“走了。” 薄谈下班后让周师傅来开了他的车。周师傅送他过来后,把他的车开会去了。 薄谈开顾含青的车,顾含青和追追坐在后排。 追追玩得有点累了,坐在顾含青的怀里跟她说话。 薄谈从后视镜里看她们,“她和你很亲。” 顾含青捏了捏追追的脸,说:“她刚出生就是我带的。” 薄谈查过追追,当然知道追追妈妈的事情。那年在美国的酒吧,他还见过她们。 他的目光通过后视镜落在追追身上,问:“追追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追追说:“我想吃。” 顾含青:“你下午才吃了一个。小朋友不能多吃糖。” 薄谈:“叫干爸,干爸买给你。” 顾含青:“……” 追追犹豫了一下,往顾含青的怀里一钻,软软地说:“不吃了。” 薄谈:“……” 顾含青笑了起来。 之后,薄谈一直在骗追追叫他“干爸”,追追就是不买账。 顾含青在旁边看热闹。 因为这样,薄谈和追追也熟了起来。 一起吃饭的时候,薄谈问顾含青:“为什么第一次见的时候,她叫你妈妈?” 没等顾含青回答,追追就说:“因为总会有讨厌的叔叔跟着干妈。” 她说到“讨厌的叔叔”,脸都皱了起来。 非常讨厌了。 薄谈听明白她说的是顾含青的追求者。 他问:“很多是多少?” 追追认真地掰着肉乎乎的手指头:“1,2,3,4,5,6……” 薄谈瞥了眼顾含青,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这么多?” 顾含青撑着脑袋眨了眨眼睛:“还行吧。” 追追还在继续数:“16,17,18……” 薄谈挑眉:“这叫还行?” 顾含青:“……” 哪有这么多。 她怀疑追追最近在学数数字,要是不打断,不知道能数到什么时候。 “好了,喝点水。嘴都干了。”她把杯子里的吸管递到她的嘴边。 追追这才停下,咕噜咕噜地喝水。 玩了大半天很累,回去的路上,追追就已经睡着了。 顾含青把追追送回去,交给了程元西。 程元西看到了顾含青身后的薄谈。 顾含青:“介绍一下,这是薄谈,这是程元西。” 程元西:“认识,薄二。” 薄谈:“程三。” 顾含青:“……” 气氛怪异,顾含青瞥了薄谈一眼。 薄谈笑了笑,看了眼程元西怀里熟睡的追追,说:“之前查追追,很抱歉。” 程元西:“没事,我总得看在含青的面子。我把她当亲妹妹。” 又聊了几句,顾含青和薄谈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顾含青坐在副驾,想起刚才,说:“二哥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刚才“薄二”“程三”的,是向来矜骄高傲的薄谈先退了一步,本来她都打算开口打圆场了。 当时她是惊讶了一下。 薄谈勾着唇,漫不经心:“我还能这点眼力都没有?大舅子在给你撑腰。” 这声“大舅子”让顾含青一顿。 “才骗人家女儿叫你干爸,现在又叫人家大舅子,你怎么尽占人家父女的便宜?” 薄谈失笑:“我占的不是你的便宜么?” 顾含青:“……” 正好在红灯停下,薄谈伸手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脸,“周末陪我去看看老太太?” 顾含青:“好。” 周末,顾含青和薄谈去看老太太。 老太太这里比较僻静,植被也多,顾含青一来就感觉这里比下面的气温要低一两度,暑气没那么浓郁,还有风吹着,舒服多了。 “这里是个避暑的好地方。”顾含青感叹。 薄谈握着她的手,“你喜欢最近就多带你来。” 顾含青跟着薄谈先去和老太太打招呼。 对老太太来说,热天比冷天好过一点,最近腿不怎么疼了,精神看起来也好了点。 薄谈询问了郑妈老太太的情况,听说老太太有点感冒,他没好气地说:“您怎么还贪凉呢?” 老太太怪郑妈多嘴。 薄谈:“郑妈不说我也能看出来。医生让您怎么做您就怎么做。” 老太太有些心虚,看向顾含青问:“电影拍完了?” 突然被老太太问到,顾含青坐正了一些。 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但是那种气势还在,不怒而威,那双眼睛仿佛轻而易举地就能把人看透。 每次在老太太面前,她都会有一点紧张,人不自觉地会坐得更端正。 她回答:“拍完有一阵了。” 老太太:“上星期小月来,还陪我和郑妈一起看了你的电影,拍得不错。” 聊了几句,顾含青发现老太太是真的看了,有点诧异。 老太太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手腕上,说:“还是年轻人的手腕漂亮。我这里有样东西,你戴着应该合适。” 老太太让郑妈去拿。 很快,郑妈拿来了一个精致的黄花梨盒子,大概巴掌这么大。 盒子打开,里面是只玻璃种翡翠手镯,非常通透。 顾含青不懂翡翠,都能看出来这质地市面上很难见到。 她哪里敢要,说:“这太贵重了。” “我留着也是放在那里,还是年轻人戴着好看。”在老太太眼里,这好像这是件很普通的东西。 给她她也不敢戴。 顾含青正要继续拒绝,薄谈开口说:“老太太给你,你就拿着。她的好东西多的是,不差这一两件。” 老太太没好气:“多也经不住你造的。我那青花瓶不就是你打碎的?” 薄谈笑了笑,说:“我五岁砸的,您还念念不忘呢。不是挨了您一顿揍?” 老太太轻哼。 顾含青听得想笑。 薄谈又对她说:“收着。老太太的都是好东西。” “谢谢老太太。”顾含青决定先收下,私下再和薄谈说。 之后,她离开,留他们单独说话。 顾含青走后,薄谈看着老太太,笑了起来。 老太太:“笑什么?” 薄谈:“我要是没记错,这是您的陪嫁吧?” 老太太:“我还不是看你之前一副没家回的样子可怜。” 郑妈在旁边笑。 薄谈:“您和郑妈整天就看我的笑话。” 老太太:“我说过,你一辈子单着也行。” 薄谈失笑:“那可不行。” 顾含青这边出来后去薄谈房间窗前的池塘转了转。 这里夏天的景致和冬天的时候很不一样。 池塘里开着粉色的荷花,有蜻蜓落在上面。冬日里香气浓郁的腊梅已经没有了,竹子芭蕉葱郁茂盛。 这里竟然还有棵不大的桃树,大概冬天的时候只有枝干,被她忽略了。 桃树上已经结了桃子,就是不怎么大。 顾含青余光看到回廊那边有人走过,抬头看了一眼,是薄诏。 薄诏也看到了她。 目光对上,顾含青打了声招呼,叫了声“大哥”。 薄诏点点头,然后走了下来。 顾含青有点莫名。她和薄诏不熟,唯一说话多的那次还是当年薄诏找上她,让她劝薄谈。 那次还不怎么愉快。 她看着薄诏走到她的面前,不知道他找她要说什么。 薄诏开口:“当年我虽然是爸爸的说客,但其实是支持薄谈的。” 从薄谈的口中,顾含青知道他们兄弟的关系不错,当年薄谈去英国也有薄诏帮忙。 “那为什么还要劝他?”她不太明白,觉得很矛盾。 薄诏:“我们父母的事情你应该是知道的,就是我们父亲的错。我想像薄谈那样,但是又受父亲的影响,接受着他给的一切。其实我和薄谚一直都很羡慕薄谈。薄谚从小就很崇拜他,想成为他,但是没有成功。” 顾含青这才明白,薄谚对薄谈的态度来自从小的崇拜。 她有点理解薄诏的意思了。就是,他选择接受了他们父亲给的财富、权势,就要听他的安排。所以他们的父亲让他来劝薄谈,他就来了,需要交差,但他心里是支持薄谈的,最后还帮了他。 支持薄谈就是他内心深处对他们父亲的反抗。 薄诏又说:“我一开始以为你是找薄谈当靠山。那次你拒绝劝薄谈,我就对你改观了。你能支持他,说明你是真的喜欢他。” 最后一句话让顾含青有点不好意思。 薄诏说完就走了,顾含青也对他有所改观,也更加理解他和薄谈之间的关系。 之后,顾含青回了房间。 郑妈送来了消暑的甜品,是照着她的口味做的。 顾含青吃完没多久,薄谈回来了。 她和他说了遇到薄诏的事,还有薄诏说的话。 薄谈:“也就是从那件事开始,他发现管不住我们了。” 顾含青知道“他”指的是他们的父亲。 薄谈又说:“大哥还在我面前夸过你。” 顾含青有点不好意思。 她看到摆在桌上的黄花梨盒子,想起那只手镯,说:“这手镯太贵重了,我想了想还是不能收。” 薄谈打开盒子,拿起里面的手镯。 通透的玻璃种翡翠在他的手中泛着光泽。 他握住顾含青的手,把手镯套进了她的腕间。 纤细的手腕间戴着翠绿的镯子,衬得皮肤更加细腻。 薄谈欣赏着,拇指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戴着这么好看,收了。” 不等顾含青说什么,他拉着顾含青出了房间。 他们绕过围墙,走向了围墙另一边的房子。 薄谈打开门,带着顾含青走了进去。 “记得这里么?” 顾含青点头:“是你母亲的房间。” 当年,她来过这里一次,是被他突然叫来的。 他们在黑夜里相拥坐在书桌前的地面上,用手机的灯照着书架,宛如在数星星。 他们还把这边当成了告解厅,说着心声。 这么多年过去,这里和她记忆中还是一模一样。 看到那一整面墙的与天体物理有关的书籍,顾含青很感慨。 “你现在这样,你的母亲一定很欣慰。” 薄谈“嗯”了一声,亲了亲她的手。 顾含青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腕间这只镯子上。 薄谈看到,笑着说:“这可是老太太的嫁妆,你收了就是要把人赔给我的。” 顾含青听到这是老太太的嫁妆,吓了一跳。 薄谈半真半假的语气让她分辨不出真假。 “真的假的?”她问。 薄谈看着她惊讶惶恐的样子,眼中的笑意更深,调侃问:“你什么都不知道也敢收?也不怕把自己抵进来。” 顾含青:“……” 不是他叫她收的? “所以这真的是老太太的嫁妆?” 在她的注视下,薄谈点头。 老太太的嫁妆,顾含青哪里敢戴,要把它摘下来。 薄谈按住她的手,不让她摘,然后把她拥进了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膀。 顾含青的两条手臂被他箍在两边。 她动了动。薄谈耍赖似的不松手,整个人的重量都快压倒她的身上了。 这让她更加担心把镯子弄坏。 薄谈叹了口气,就在顾含青的耳边,声音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我都三十了。青宝,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家?” 顾含青听出他话里隐藏的意思,整个人顿了顿。 薄谈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手依旧搂着她。 他接下来说得更加直白:“嫁给我?” 顾含青愣住。 她想起纪书桐和她说过的话,薄谈是考虑到和她的以后的。 讶异之后是欣喜,然后,更加复杂的情绪接踵而来,担忧、压力、不安…… “可是——” 像是知道她在忧虑什么,薄谈说:“我今天是带你来见家长的。” 怪不得薄诏会过来跟她说那些话。 薄谈:“老太太、大哥、郑妈,还有我母亲,这四个是我最重要的亲人。老太太、大哥和郑妈,你今天都见到了,他们都很认可你。这是我母亲的房间。” 这是他第一次向他透露心声的地方。在这里的他展现的是坦率、赤忱的一面。 薄谈继续说:“至于我爸,我是不在意的,但我怕你在意。大哥今天也代表了他的态度。” 他每说一个字就把顾含青心里的担忧、压力、不安消除一点。 等他说完,她的心里只剩下感动、惊喜和爱意。 她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肩上。 薄谈搂着她的腰,任她抱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怎么不说话?知不知道我现在多紧张?” 像是怕她不信,他拉下她的一只手放到胸口。 顾含青感受到了他心脏的跳动,确实很快。 “你紧张什么?”她声音闷闷地问。 他可是薄谈,怎么会紧张。 薄谈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怕你不答应,对我没信心。” 顾含青:“那我要是不答应怎么办?” 薄谈垂眼看了看怀里的人,手臂用了点力,“那就过段时间再求,跟你一直这么耗下去。” 顾含青被搂得腰间发紧。 “嗯。”轻轻一声,飘了出来。 薄谈停顿了一下,轻笑问:“‘嗯’算什么?跟我一直耗下去,还是答应了我的求婚?” 顾含青稍微侧了侧头,看他,脑袋依旧枕着他的肩,眼睛里隐隐有水光。 他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你知道的,我要听你亲口说。” 顾含青凑到他的唇上亲了一口,认真地说:“薄谈,我嫁给你,我们结婚。” 我对你有信心。 我相信我们会圆满。 两人十指相扣,从薄谈母亲的房间里出来。 还是大下午,阳光很烈,有蝉在叫。 他们不再需要黑暗的遮掩才能展现自己真实的一面,不再需要走出来时忘掉。 他们可以在光明里坦诚相对,然后牵着手,步入另一段灿亮的人生。 身后的不是告解厅,是见证他们的殿堂。 -正文完- 第64章 64 答应了薄谈的求婚之后,顾含青在朋友圈里发了张照片。 照片上是她和薄谈交握的手。 她配的文字是:第八年。 薄谈也难得发了条朋友圈,用的这张照片,配的文字是:第九年。 这是他们分开后的第八年,是他们认识的第九年,他向她求婚了。 顾含青他们一个剧组算上各种各样的私人小群,包括吃饭群,加起来可能要有上百个群。 杀青第二天早上,薄谈出现在小旅馆,和顾含青一起离开后,他们的事情就已经通过这些小群传开了。 大家都在猜测他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大部分都猜测是在筹备期。 现在看到顾含青的这条朋友圈,大家意识到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他们早就认识。 而知情人士已经猜出来是薄谈求婚了,评论里全是祝福。 华盈:求婚了是不是??恭喜! 郭玉:恭喜! 施夏:恭喜青姐。 钟婧:你们还是到一起了,恭喜啦。 谭朝月:恭喜。 纪书桐:呜呜呜青宝,我要给你做伴娘! 程元西:恭喜。 …… 顾含青收到了私聊也很多。 -魏时明:我这声“二嫂”没有叫错。 -魏时明:看在认识多年的份上,以后多帮我在二哥的耳边吹吹枕头风。 -顾含青:呸。 顾含青发的那张照片里,手上戴着老太太送的那只手镯,也有人关注到了那只手镯,比如王哥。 他还为这手镯私聊了顾含青。 -王哥:和薄老师的好事近了吧?恭喜啊。 -顾含青:谢谢。 -王哥:你这手镯可以啊。 -顾含青:薄老师的家里人送的。 -王哥:羡慕,不愧是薄老师。这水头真难见了。 顾含青想起来王哥是懂翡翠的。 她看了眼手腕上的镯子。 这是老太太的陪嫁,单说意义就已经非常贵重了。薄谈非说她戴着好看,不让她摘。她准备等晚上就收起来放好。 -顾含青:有多难见? -王哥:照片里不好完全判断,不过二环一套房随随便便的。 -王哥:说不定能整套四合院。 顾含青:“……” 比她想象的还要贵重。 薄谈这边也是一堆消息,同事的、朋友的。 余光看到顾含青回消息的动作停了停,他把她揽过来提到腿上横坐着,问:“怎么了?” 夏日衣服穿得单薄,坐在他的怀里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在微凉的空调下,一丝暖意很舒服。 顾含青调整了下坐姿,窝在他的怀里,正要开口说手镯的事,微信上又跳出来一条新消息,是骆修的。 薄谈看到这个名字,面上不露声色,低头凑近亲了亲她的嘴角,问了句:“跟他还有联系?” 顾含青:“一个圈子的,他现在人气这么高,演技又好,以后有合适的戏还是要合作的。” “是么。”薄谈握着她那只戴着镯子的手把玩。 极品玻璃种在光下透亮,灵气逼人的绿衬得那一截手腕荧荧如雪。 顾含青从他漫不经心的语气里听出一丝轻讽,笑着看向他说:“这都什么时候的醋了,你当初不是让他知难而退了?” 她当着他的面点开了骆修的消息。 -骆修:恭喜。 -顾含青:谢谢。 回复完消息,顾含青放下手机,调侃地看着薄谈,用眼神说:这下满意了吧。 薄谈的指腹摩挲着她手腕的内侧,“还有你干女儿抖出来的二十多个。” 顾含青:“……” 那都是追追随便数的。 她好笑地问:“以前怎么不知道二哥这么会吃醋。” 薄谈到底还是在那截勾着他视线的手腕上轻咬了一口。 又痒又疼的,惹得顾含青轻哼,想收回手,又怕磕碰到那镯子。 薄谈轻抚着浅淡的齿痕,“还叫二哥?” 顾含青:“不然呢?” 薄谈握着她的手,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是不是该改口了。” 顾含青这才反应过来他想让她改口叫什么,脸有点热。 薄谈另一只手把她往上提了提,然后凑近她的脸,用鼻尖拨开贴在她侧脸的头发。 柔软的头发丝丝缕缕地划过他高挺的鼻梁,带着几分温柔。 薄谈在她的脸上吻了吻,哄她:“叫给我听听,青宝。” 顾含青被他一连串的动作弄得有点热,动了动,问:“叫什么?” 知道她是不好意思才明知故问,薄谈勾了勾唇,隔着头发贴上她的耳朵,轻声告诉她:“床也行。” “……” 窗帘随着遥控上的按钮被按下,缓缓开始合上,临近黄昏的阳光被逐渐隔绝在外。 空调送出的冷风似乎不怎么冷了,皮肤上的一层薄汗像秋夜降下的露水。 虽然热,但满心的爱意让顾含青主动贴向热源,沉浸在这样的亲密里。 她保留了几分清醒,推了推薄谈:“别在这里。” 家里的沙发就被他们弄得一塌糊涂,清理起来很麻烦。 她可不好意思让郑妈清理沙发。 薄谈声音低沉:“你注意点就行了。” 顾含青羞恼地瞪他。 薄谈就喜欢看她这样。 他亲了亲她,笑着把她带起来。 他的视线扫过床,然后落在了书桌上,把顾含青带了过去。 顾含青面对着书桌,手腕上的镯子碰到桌面,发出轻微的声响,把她吓了一跳。她要把镯子摘下。 薄谈从后面握住了她的两只手,把她的两只手拉到背后,攥在一起握住。 没有了手的支撑,顾含青的上半身悬空。 薄谈单手攥住她的两只手,俯身把她在她的耳边提醒:“这可是老太太的陪嫁,小心着点。” 顾含青的手被攥在身后很没有安全感,“让我摘下来。” 薄谈亲吻她的耳后,“不用,这样就行。” 房间里的温度继续攀升,有汗滴落在桌子上。 翠绿欲滴的镯子在纤细的手腕上像竹叶,风一吹,晃得厉害。 顾含青一会儿“薄谈”,一会儿“二哥”。 薄谈让她转过身,依旧把她的手攥在她的头顶,问:“青宝,叫我什么?” 他像哄骗着猎物的猎人,极度有耐心,一切的手段都是为了想要的结果。 顾含青这时候脑子里已经迷糊了,反应了一下才想到两个字。 “老公。” 她终于叫了声老公。 之后…… 一切有点猝不及防。 顾含青缓了一会儿后忍着笑意问:“二哥今天是不是有点……激动?” 薄谈挑了挑眉,把她搂进怀里,“看看桌上,是你碰倒的水杯?” “……” 顾含青气不过,还嘴。 薄谈失笑。 意识到他要再来,顾含青用手抵在两人之间,提醒:“要吃晚饭了。你不去陪老太太吃饭?” 外面估计天都黑了,不知道是几点。 薄谈亲了亲她的鼻尖:“大哥走了,医生让老太太控制饮食,老太太晚上不吃。” “……”顾含青有点后悔招惹他了。 “可是我饿了。”她说。 薄谈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清冷的声音里沾染了一点笑意:“两边都没吃饱,就只能先管一边。” “……” 薄谈抬高她的下巴,欣赏着顾含青因他的话泛红的脸和眼睛,然后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一个深吻过后,他摘下了她手腕上的镯子,把她抱回了床上。 顾含青想故技重施,一口一个“老公”。 结果这次一点用都没有了,只让薄谈的呼吸更沉。 她像在风中摇曳的风铃,根本身不由己。 薄谈安抚地把她搂进怀里,唇贴在她的耳边,用极低极温柔的声音叫了声:“老婆。” 一瞬间,顾含青有点明白薄谈第一次听到的感觉了。 她想到了他们第一次接吻、第一次亲密接触,那种灵魂里的震颤和悸动和现在一样。 真的很难抵抗住。 结束的时候,两人像水里捞出来的似的。 薄谈的眼里带着笑意,像是在笑她没出息,一声“老婆”就不行了。 顾含青累得懒得搭理他。 她被薄谈抱去洗了个澡,洗完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不过这次她是真的饿了。 薄谈捏了捏她被水汽蒸红的脸,“我去叫郑妈弄点吃的送过来。” 顾含青拉住他,“别叫郑妈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他们闹到这么晚才吃晚饭,她可不好意思面对郑妈。 两人换了身衣服,手牵着手出了房间。顾含青懒得吹头发,湿发就披散在背后。 天早就黑透了,一弯月亮挂在夜空。 这里的晚上比白天更舒服,一点也不热。走在回廊里,能感受到风吹在身上。 两人去厨房,找到了郑妈给他们留的吃的。 顾含青把饭菜热了热,懒得再端回房间或者餐厅,就和薄谈在厨房里吃了。 吃完,两人没有着急回房间,而是在园子里转了转,散步消食。 这里是照着南方的园林建的,连地面上的花纹都很讲究。 薄谈生活在这里的时间很长,对这里很熟悉。顾含青被他牵着,四处闲逛。 她以前来这里,顶多是在窗外的池塘那片走走,别的地方也不敢乱走。 逛了一圈,两人来到水边的亭子里坐下。 “想听听你小时候的事。”顾含青说。 她的头发已经半干了,干的那部分被风带起来,发梢落到薄谈的后背上。 月下,薄谈的声线清冷:“我两岁的时候,我爸妈分居,我被带到这里。我妈那时候心情不怎么好,都是老太太和郑妈带的我。” 顾含青的脑袋枕到了薄谈的肩膀上,抱着他的手臂。 薄谈低头看了看她。 “青宝,要是没有你,我可能最终过得和我爸差不多,和薄家的其他人一样。” 顾含青摇了摇头,觉得不会。“你比他们都好。” 薄谈勾了勾唇,没有说话。 表面上可能不一样,但本质上是一样的,虚无、腐朽。 薄谈搂着顾含青,又说了很多有意思的,比如十来岁的时候骗褚辰下到池塘里抓锦鲤,结果被老太太收拾了一顿。 顾含青听得弯起了唇。 薄谈亲了亲她的额头:“喜欢这里么?” 顾含青:“你第一次带我来这里,我就很喜欢。” 薄谈:“将来婚礼在这里办?” “好。” 第65章 番外2 北城的七月是一年中最热的月份之一。别说是白天了,就算是太阳落山之后,依旧一股子炎热,在外面稍微动两下就会出汗。 不过这也不影响晚上各个场子热火朝天。 今晚是褚辰组的酒局。 褚辰也是今年毕业。他一毕业就被拘到了家里的公司,再也没以前过得舒服了。 不过他也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他们这帮人都差不多,该承担起的责任总要承认。 今晚,薄谈难得露面。 是褚辰打了好几个电话叫的。 薄谈一到,褚辰就说:“薄一,有两个月没见到你了啊。” 他知道薄谈这阵子也很忙。家里恐怕没少吵架。 他往薄谈的身后看了看,调侃说:“今天怀里怎么是空的?一个人来的?” 之前真是到哪儿都把人搂着,分不开似的,他有时候看了都觉得酸牙。 薄谈:“分了。” 褚辰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薄谈懒洋洋地往卡座里一坐,说:“分了,人去美国了。” 浅淡的语气像是在说晚上吃了什么。 褚辰这时候已经收起了笑意,“怎么突然去美国了?” “她想走就让她走了。”薄谈拿起酒杯,语气漫不经心。 褚辰想想觉得也是。 走就走了,难不成还要留?换下一个不就行了。 谁身边不是来来往往的。也有跟得久的,不过到头来都要散。 薄谈身边走了个顾含青,褚辰也没当回事。 接下来连着几晚的局上都有薄谈的身影。 一天晚上,薄谈和褚辰坐在一起喝酒,听褚辰抱怨着现在有多不自由,还是上学的时候好。 薄谈收到了邢翰发来的微信。 -邢翰:薄谈,你明天下午有没有空啊。 薄谈一边听着褚辰说话,一边回复。 -薄谈:怎么了? -邢翰:那个…… 聊天界面上面反反复复地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 过了大概半分钟,邢翰的消息终于发来了。 -邢翰:是这样的,顾含青不是有个发小嘛。 -邢翰:顾含青家楼上邻居家里水管爆了漏水,漏到她家了。她人又不在国内嘛,她发小临时也回不来北城,就发了条朋友圈问有没有人能帮忙去看看。华盈看到了就找我。 -邢翰:我本来明天下午要过去的,但是家里临时有事,我买了票回家了,要过几天才回来。 -邢翰:我白天才和华盈打包票解决这事。我想来想去就来问问你。 大概邢翰也觉得两人都分手了,顾含青的事再找薄谈很尴尬。 他又补充了一句:没空我就再问问别人。 薄谈垂眼看了手机屏幕上的字一会儿,回复了一个字:行。 褚辰看到他看着手机,分明没怎么仔细听自己说话,有点不满,问:“怎么了?” 薄谈轻描淡写地说了顾含青家漏水,朋友找到他这里。 褚辰听完,觉得是小事而已。 他说:“找个人过去看看就行了。” 在褚辰看来,这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了。 他们这些人碰到以前跟过自己的女人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都是好聚好散,你情我愿的,再碰上,他们这些人也大方得很,才不会像那些分手的男男女女,和仇人似的,见也不能见。 太小家子气。 有的时候人家遇到困难求来,或者正好碰见,想起往日那一丁点儿温存,能帮就顺手帮了,对人家来说天大的事,可能他们几句话就解决了。 几天以后,褚辰随口问起漏水的事。 薄谈回了句,解决了。 褚辰点点头。他本来就是随便问问。 他推了推薄谈的手臂,说:“有没有发现,这两天有些女人蠢蠢欲动的?” 薄谈这些天都是一个人出现,他和顾含青散了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 不少人原本看一哥清冷,也不敢去自讨没趣,可后来他身边出现了顾含青。第一次见他们亲密调笑的样子,她们才知道清霜冷月似的人是近女色的。 薄谈极淡漠地扫了眼那几个女生,无动于衷。 不过,还是有大胆的女生主动凑过来。 薄谈晚上喝了不少酒,一身怠惰和岑冷,足够叫人知难而退。 “一哥。” 一声“一哥”传了过来,有几分熟悉的语调让薄谈晃了下神。 他抬眼看过去。 包间里的光线昏暗,乍然有点看不清。女生一头长发,身上穿着白t和牛仔裤,仿佛是酒意上来后出现的幻觉。 女生见他看过来,笑了笑,试图凑近。 下一秒,薄谈的声音冰冷:“滚。” 女生吓得脸一白。 褚辰就坐在薄谈的另一边,不知道薄谈怎么突然火气就上来了,薄一很少有这样的时候。 他看了看那个女生,忽然看出来了点什么,心里骂了声脏话。 他妈的这女生和顾含青长得有那么一两分像! 他又去看薄谈,只能看到薄谈一张淡漠的侧脸,似乎刚才那声“滚”不是他说的。不过,以他和薄谈认识多年的经验来看,薄谈的心情是不怎么好的。 褚辰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哪里是好聚好散,分明和那些分手的男男女女一样,提也提不得。 “我出去透透气。”薄谈说。 褚辰还处于惊讶之中,点点头:“行。” 薄谈走出包间,倚在走廊里散着酒意。 走廊里没什么人,只偶尔有人从包间里出来。 没过多久,拐角另一边传来两个人交谈的声音。 “我晚上在这里碰到了个女人,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一个人。” “哟,什么样的女人让你念念不忘啊?澳洲遇到的?” 看不到人,两个声音都带了点醉意,语气也轻浮。 “不是,好几年前的事情,名字都记不清了,就记得姓顾,当时还是高中生。” 听到姓顾,薄谈的眸光下意识动了动,随意留了一分神听着。 两人交谈的声音渐远,不过还能听见。 “高中生你也下手啊。” “没动成。那姑娘脾气特别带劲,砸了个酒瓶子,拿着玻璃片对着自己的脖子,手心都被划破了,流了满手的血,我他妈的当时都被吓软了。” “啧,你用强的啊。” “我以为她半推半就嘛,不都这样吗。”男人说到这里有点遗憾,“当时没上成还挺可惜。我记得好像是薄谚身边的人,也不知道现在被多少人上过了。” “说不定你回国了有机会碰到呢。”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褚辰一出来,就看到薄谈站在拐角,对着一条空荡荡的走廊,身上森冷。 “做什么呢薄一?出来那么久,我都怕你趴在哪儿睡了。” 褚辰拉着薄谈回了包间。 薄谈:“今晚这里还有什么人?” 褚辰:“你问这个干什么?” 薄谈坐下来,端起一杯酒。 褚辰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没再问,“我给你打听打听。” 褚辰叫了人去打听,人还没回来,倒是有几个人来了他们的包间。 “没想到你们也在。” “是啊,很巧。” “正好一起玩。” 听到交谈的声音,薄谈抬眼。 进来的几人过来和他打招呼,都和薄谚一样,叫他一哥,说和薄谚认识。 薄谈应了几句,目光落在其中一个人的身上,“之前在澳洲?” “假期回来的。一哥怎么知道?” 薄谈勾了勾唇,拿起桌上一瓶喝了大半的酒,站了起来。 倏地,他把酒瓶照着他的脑袋砸了下去。 玻璃碎裂掉在桌上、地上的声音,惨叫声,惊呼声,纵情声色的包间里顿时变得一片混乱。 造就这芜杂的薄谈,心慵意懒地看着血一滴滴地往下落,冷白的脸因为酒意有点泛红,整个人看起来很浑不吝。 他手上还拿着瓶口那截,手背上被飞出来的玻璃渣子划破了一道。 回过神的褚辰察觉到他还要动手,拉住了他,“怎么了薄一?人家脑袋都开花了,差不多了。” 过了一会儿,薄谈终是扔掉了手上的小半截瓶子。 看着要被送去医院的人,他说:“别让我再看见你。” 然后褚辰听到他又声音很低地说了句:“原来她手上的疤是这样来的。” “什么?”褚辰没有听清。 薄谈:“没什么。” 薄谈把人脑袋开了瓢的事很快在圈子里传开,第一天,就连薄诏见到薄谈都问了一句。 薄谈揉了揉宿醉后发疼的头,“开就开了,哪有为什么。” 薄诏也没有再问,之后问起了顾含青:“她去美国了?” 薄谈揉着眉心的手微不可见地顿了下,淡淡地“嗯”了一声。 薄诏:“那次我去找她,条件任她开,她都没有同意劝你,我倒是对她改观了不少。” 隔了几秒,薄谈说:“提她做什么。” 过了段时间,等薄谈都去英国了,褚辰才知道薄谈为什么砸人脑袋。 原因还是薄谚先盘出来的。 到这时候,褚辰再一次对远在美国的顾含青另眼相看。 人都走了,还能让薄一冲冠一怒为红颜,可真行。 薄谈刚到英国那段时间被薄松断了生活费。 他出国前,每次薄家,免不了都要和薄松吵。 薄松是不让他走的。 薄谈笑了笑:“都到这一步了,您管得了我么?” “别怪我断你的卡!” “您想断就断。” 薄谈到英国后很忙,忙到把国内那些事都抛到了脑后。 他再次想起顾含青是在一个雨天。 那本来是个灰蒙蒙的阴天,一阵风过后,下起了雨。 他没有带伞,头发上和衣服上很快落了一层水珠。 在他避雨的时候,街边商店里的一条绿裙子跳入他的眼中,像水墨画里陡然出现了一笔绿色,惹眼动人。 他带着一身水汽和湿润走进了那家店。 这不是一家连锁服装品牌,主打的是定制,不过成衣也卖。 店员问他有什么需要,他看向橱窗里那条绿裙子。外面还在下着雨,橱窗玻璃的外侧凝着一颗颗水珠,色调灰冷,从商店里面看,这条裙子像在雨中摇曳生姿,柔弱又有韧劲。 裙子只有这一条,连尺寸都那么巧合,刚刚好。 店员问他是不是买给女朋友的。 他勾了勾唇,没有说话。 店员以为他是默认了,其实他的意思是,不是。 他也不知道买了做什么,就是买了。 是她要走的,他为什么还要给她送裙子。 买完裙子出来,雨停了。 裙子价格本来就不菲,对当下处境的薄谈来说,也很贵,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生活费。 他身上剩下的钱甚至连吃晚饭都不够。 那天,他带了条绿裙子回去,没有吃晚饭。 裙子后来一直躺在他衣柜的角落里。 就像那抹不被他承认的心绪,始终都在。 来英国的第一年,假期里,薄谈和朋友一起去了趟纽约。 在纽约的最后一天晚上,在当地的朋友的介绍下,他们去了家小有名气的bar。 这里的华人不少,他们刚坐下来就有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来向薄谈要微信。 薄谈拒绝了。 “薄谈,我们也认识一年多了,也没见你身边有过女人,你是没需求,还是看不上这些啊?”朋友问。 薄谈:“没空。” 就着这个话题,他们聊起了女人。 男人在一起就是这样,荤的素的都聊。 “你们看那里的妹子,好绝!应该也是中国人。” 薄谈顺着朋友的视线,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 随后,他的目光凝了凝。 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顾含青。 她和几个中国人在一起,喝了不少酒,笑得很开心。 她在他面前的笑有狡黠的、调侃的、讨好的、娇媚的,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大笑。 然后,他注意到她的身边有男人。 “薄谈?怎么啦?”注意到他走神,朋友叫了他一声。 “没什么。”薄谈收回目光,不再往那里看。 快要离开的时候,薄谈去了趟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在狭窄的过道里,他差点和一个摇摇晃晃的人撞上。 过道里很昏暗,他却一眼认出了差点和自己撞上的人。 顾含青似乎也认出了他。 她忽然抱住了他,脸埋在他的怀里。 薄谈的身体僵了僵,想到的却是她身边的男人。 他垂眸,没有伸手抱她,只是冷淡地看着她,直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叫了声:“一哥。” 没有人叫“一哥”叫得像她这样。 接着,她的肩膀抖动了起来,薄谈胸前的衣服被浸湿。 她哭了。 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带着哭腔的声音很闷:“薄谈,我好想你。” “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啊。” “一哥……” 一身的酒气,颠三倒四的话,薄谈意识到她喝醉了。 喝醉了说的都是真话。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非要离开? 在机场的时候,她明明看到他的车了,还是走得头也不回。 很快,来了一男一女,要把顾含青拉开。 薄谈认出来,男的就是顾含青身边的那个。 顾含青紧紧地抱着他不肯松手,嘴里叫着“一哥”。 女人抱歉地对他说:“不好意思啊,我朋友喝多了。” 拉扯间,顾含青吐了,吐了薄谈一身。 女人尴尬地说:“实在抱歉,我们赔你洗衣费吧。” 薄谈:“不用了。” 顾含青被带去了洗手间。 薄谈在他们走的时候听到这个女人叫这个男人“老公”。 所以男人和她不是那样的关系。 翌日,薄谈就回了英国。 回去后,矜骄高傲的他破了例,主动在社交软件上找到了顾含青的账号。 她的账号不常更新,发的基本上是一些看过的电影和生活日常。 有一天,她分享了一个电影相关的微信群。 他用小号加了进去,在群成员里找到了她,申请加她好友。 当初,在她的飞机起飞后,他就删掉了她的微信、她的号码。 他生她的气。 但在听到她哭着说想他的时候,他心软了,气消了大半。 这大半不足以让他去做什么,他给过她机会的,是她要走的。 他说不上加她的好友是为什么,大概是想看看离开他之后她是怎么过的。 很快,她通过了他的验证。 -顾含青:你好。 他本来不打算和她单独聊什么,甚至有点后悔做出这种用小号上赶着加人家的事。 看着熟悉的头像,隔了一会儿,他的指尖还是触到了输入键盘。 -薄谈:你好。 -顾含青:你在英国啊。 -薄谈:嗯,留学。 -顾含青:学影视的? -薄谈:学生物的。 -薄谈:对电影感兴趣。 -顾含青:那以后多多交流。 在这之后,这个小号就在她的微信列表里。 他们分隔两国,他偶尔想起来,会翻翻她的朋友圈。累了的时候也会,搞科研很忙,有时间忙到没时间睡觉。 一开始,他翻她朋友圈的频率很低,后来次数越来越多。 他会给她的朋友圈点赞,在她得学生奥斯卡的那条朋友圈下恭喜她。 不知不觉,他看了她的每一部作品,包括当作业的短片。 他也会关注她朋友圈里出现的男人。 她的朋友圈里很少出现男人,出现的时候基本都是很多人在一起。 酒吧的相遇让他多了几分对她的掌控,她还没有忘掉他,还喜欢着他。 他关注着她的动向,等着她熬不住了回头找他。 在时间的流逝里,这种观察逐渐变得焦躁。 就像是看守猎物的猎人先没了耐心,没了信心。 酒吧那次相遇让他产生的心软渐渐地被生气取代。 即使这样,她的第一部电影在国内上映的时候,他还是包了十几场。 回国之后,听说她的新片在找顾问,他联系上了制片。 他人为地制造了类似酒吧那次的相遇,是试探,也是再一次伸手。是她要走的,他已经伸了两次手了,够为她破例了。 同时,这里面也有几分他不愿意承认的按捺不住,分隔两国还好,现在都在北城。 她终究还是他的人,只要她服个软。 第66章 66 顾含青休息了一阵就投入电影的制作中了。 科幻电影的后期特效很多,她几乎要住在机房里,每天都很忙。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进入十二月了。 三号是薄谈的生日,正好是周六。 顾含青这几天都住在自己城南的公寓,因为离机房近。薄谈前几天恰好也忙,还去出了趟差。 二号的白天,顾含青给薄谈发消息,约他晚上回她家的老房子,周末在那里过。 -薄谈:行。 -薄谈:我晚上和以前的导师有个饭局,吃完了去。 -顾含青:好。 傍晚离开机房,顾含青先去买了点东西。她还拿了瓶红酒,买了点苹果和橙子,准备煮红酒喝。 薄谈快九点的时候才到。这时候顾含青已经洗过澡了,窝在沙发上刷手机。 听到敲门声,她去开门。 十二月初的北城已经很冷了。 薄谈带着一身外面的寒气进来,脱下外套后搂住了顾含青。 即使脱掉了外套,他的头发上、皮肤上还是残留了些寒冽,不如她身上暖。 “晚饭吃了?”他低头凑近亲了亲她的脸,手在她的腰上。 “吃了。”顾含青在他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酒气,“喝酒了?” 薄谈“嗯”了一声:“周师傅送我来的。” 那还行。 两人几天没见,凑到一起,有点难舍难分。 薄谈揽着顾含青的腰往里面走,唇贴着她的头发。 看到沙发旁边的阵仗,他挑了挑眉,问:“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 沙发边放了架好的灯还有补光板。 顾含青说:“没好好给你拍过照片,你生日想送你套照片。” 茶几上摆了一个胶卷相机。她喜欢玩黑白胶片,算是她的一个爱好。 薄谈掐了下她的腰,勾着唇调侃:“以前我过生日敷衍我,现在折腾我?” 虽然是这么说的,他还是答应了,低头在她的唇上吻了吻,说:“我先去洗个澡。” 顾含青:“洗完穿这个。” 衣服都给他准备好了,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裤。 顾含青早就想好怎么拍了,脑子里已经有了很多构图。 趁薄谈洗澡,她又调了下灯光。 薄谈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换好了衣服,头发也吹干了,软趴趴地垂着。在水汽的洗礼后,他的五官格外清晰,一身黑白很衬他的清冷,像有人在上好的宣纸上落了几笔留下一幅写意的山水。 暖黄的灯光下,他的眉目又有些柔和。 他径直做到沙发上,有点懒倦,看着顾含青,用眼神问她怎么拍。 顾含青看他一身格外禁/欲的穿着,走过去把他衬衫的下摆从裤子里抽出,又去解他的纽扣。 薄谈任由她解着纽扣,一只手在她的腰侧慵慵懒懒地轻抚,看着她问:“顾导都是这么给人拍照的?” 顾含青的腰间被他弄得有点痒,动了动,“只有薄老师有这个待遇。” 她没有把纽扣全部解开,留了几颗。衬衫散开的地方露出了胸膛,隐隐能看到一点紧实的小腹,肌肉不夸张,但轮廓清晰,像冰凉的玉。衬衫的下摆只被她抽出了一边,另一边还松松垮垮地在裤腰里。 弄好后,顾含青起身往后退,站远看了看,顿时有点口干。 是她要的那种欲气和性/感。 她要给他拍的是私/房/照,复古背景,特意选在了老房子里。 拿着相机试拍了一张后,她对上薄谈的视线说:“不拍脸。” 接下来,顾含青就投入了拍摄中,像投入每一份工作那样专注和认真。 她的镜头里是突起的喉结和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宽阔的胸膛、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腹肌、完全藏在衬衫里的窄紧的腰。 灵感和创作欲比她想象中还要丰富,像是困顿的艺术家遇到了从天而降的神迹,从而被拯救。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衣料摩擦声、顾含青走动的声音和按相机轻微的声音。 薄谈倚在沙发上任由她拍着。面对镜头,他没有丝毫不自在,宛如他才是掌控镜头的人,即使充满着吸引力,依旧矜贵雍容到不可亵渎。 镜头之外,他的视线始终落在顾含青的身上。 房子里的暖气很足,她穿了件衬衫式的睡裙。布料有点透,在补光灯下能看到柔和的曲线。 她的一头长发被绑了起来,露出纤细的颈项,显得很利落,拿着相机的样子专注动人。 拍了一组照片后,顾含青在薄谈的腿边蹲下,相机的镜头对着他的腰间,然后抬头看向他。 她这才发现他在注视她。 撞进他的眼睛里,她的心头一跳,那里面才是最深的欲/气来源。 薄谈像是知道她要拍什么,心领神会,看着她的时候,手放到了腰间。 注意到他的动作,顾含青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了拍摄上。 她特意给他配了条皮带。 镜头里,修长的手指抚上自己皮带的金属扣。金属坚硬冰冷的质地突出了手指的轮廓感,像石膏雕刻而成的。 为了配合她拍摄,他勾着金属扣的动作很慢。指尖在金属上的停留让顾含青想到他喜欢搂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她的手臂。 她的皮肤已经对那样的刮蹭有了记忆,手臂上似乎有点痒。 调整好构图,她按下快门。 手、皮带、一截黑色的裤腰、衬衫的下摆,还有露出的一点点小腹,全被记录了下来。 接着,取景器里的手解开了皮带,不过没有把皮带抽出,手就那么搭在拉链上面,像是要解开,但其实又没有,保守得很。 他大剌剌地敞着腿,皮带没有金属扣的那端就那么恣意地戳在空中,张牙舞爪地对着她。 顾含青以欣赏艺术的目光,再一次按下快门。 之后,她站了起来,拿着相机的手垂下。这组拍完,她热得后背出了一层汗。 “结束了?”薄谈问。 顾含青:“要换景。” 薄谈起身,随着她去了卧室。 卧室也被她布置了一下,床上铺了层白色的床单。床上摆了个木制的果盘,里面放了几个橙子,床头还有个香薰蜡烛。 顾含青点燃了香薰蜡烛,转身对薄谈说:“上去。” 薄谈极为配合地倚在床头。 顾含青调整了一下灯光,拿着相机跪到床上,镜头居高临下地对着他。 原本刚好到膝盖的裙子随着她的动作滑到了上面,露出一小截大腿,白得惹眼,就在薄谈的手边。 腿上的酥痒让顾含青差点没跪住倒下去。 对上薄谈调谑的目光,她没好气地瞪他,不让他乱动。 薄谈倒是不乱动了,但也没有收回手。 她拿出她最常用的那支口红,在他的注视下点上了他胸口,然后往下划了一道,肆意的样子像是在恶作剧。 鲜红的痕迹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醒目。 她的手指按上了这道口红画出来的痕迹的起点,然后顺着往下抹开。手下的胸膛跟着起伏。 到了口红痕迹的末端,顾含青停下了手,用沾满口红的手指在旁边按了一下,留下了个指痕,像是为自己的画作落款盖戳,然后用相机记录下了自己的作品。 等她拍完这张,薄谈握住了她的手臂。 顾含青任他有点重地抓着,抬眼看向他,叫了声“老公”,说:“想拍帐篷。” 薄谈听到,再次变得很有耐心,勾了勾唇说:“自己想办法。” “……” 顾含青顿了顿,单手拿着相机,另一只手到了自己的领口。 她没有低头,和他对视着,只是手摸索着解开了第一颗扣子,然后是第二颗……动作磨人。 感受到他视线的温度升高,她弯了弯唇。 薄谈眉梢轻挑,又垂了垂眼,意思是告诉她这样还不太够。 扣子只解开了一半,若隐若现。 被挑衅的顾含青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似有些恼怒。 蓦地,她俯下身,把垂下来的头发勾到了耳后的位置。 她在口红的痕迹之下,靠近腰的位置,落下一个吻,然后重新举起相机对着他,用相机拍下这颗几乎要被衬衫挡住的痕迹。 然后,她奖励似的轻点了一下,得意地笑着说:“这么配合姐姐啊。” 薄谈的呼吸沉了几分,搂住她的腰,声音里带了几分轻挑:“毕竟认人。” “……” 等顾含青红着脸拍完,薄谈手臂收紧,让她倚靠到了自己的身上,搂着她翻了个身。 天旋地转,相机差点脱手,宽阔的胸膛挡住了顾含青的视线,让她几乎看不到天花板,眼中只有他。 这正好也是她要这个角度。 看她举起相机,薄谈问:“还拍?” 顾含青笑着说:“没有结束,二哥再忍忍?” 薄谈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这就不叫老公了?” 拍完从他身下的角度,顾含青推着他起来,坐到了他的腿上。 本就解了一半的裙子随着她刚才的动作,半边的领口滑落到了臂弯。她也没有管,继续拍他,专注又随意的样子有种不一样的风情。 薄谈扶着她,视线在她的身上逡巡,“脐橙?” 顾含青看了眼因为他们刚才的动作从果盘里滚出来一颗的橙子,“随便买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橙子,还能拿来煮红酒。” 说完,见薄谈眼中的笑意,她陡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另一个意思。 她再一次红了脸。 一卷胶卷去掉废卷大概能拍36张。 顾含青算了算,还有最后一张。 最后她想拍一张手,但不想和前面的有重复或类似,一时想不到怎么拍才好。 薄谈伸出了手:“给我。” “你要拍?”顾含青把相机交到了他的手上。 最后一张可以给他体验。 拿到相机的薄谈一改刚才的好说话与配合,拍了拍顾含青的腰,“转过去,趴下。” 见顾含青疑惑和犹豫,他勾起唇笑了一下,安抚说:“不是你要拍手?乖,我舍得欺负你么?” 谁知道啊。 “怎么趴?”顾含青问。 薄谈意味深长:“你说呢?” “……” 顾含青终究是趴下了,脸埋在枕头里,泛红的耳朵露在外面,也不知道他要怎么拍。 她感觉到他的手碰上了她的衣摆,往上掀开,她有点紧张。 一直掀到了腰上。 碰到她后背上一层薄汗,薄谈笑着调侃:“都拍出汗了么,青宝。” 顾含青轻哼,不理他。 卷起的衣摆沿着边缘在她的后背落下一条阴影。 补光灯和补光板都是顾含青特意带回来的,效果很好,照得她的皮肤更加细腻,中间脊柱沟的弧度随着她轻微的动作会有深浅的变化。 薄谈的一只手从侧边握住了她的腰,掌心的温度比她还热,那脊柱沟又深深浅浅地变了下。 到这时候,顾含青已经知道他要怎么拍了,更加配合。 她回身看了他一眼,见他居高临下地拿着相机,专注地对着她。 不知怎么的,她的心底升起了占有欲,“二哥可不能这么给别人拍。” 薄谈失笑,对上她的目光,“我敢么?” 之后,他的目光又回到了取景器,里面只有一截弧度漂亮的腰,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快门按下,留下了一张让人浮想联翩又什么都没有的照片。 最终是以薄谈掌镜结束了这次的拍摄。 他放下相机,把顾含青拽了起来,解开她的头发。 柔顺的长发瞬间散开。 他抬起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把口红蹭到了她的身上。 热意在空气里散开,伴着香薰蜡烛和橙子香味。 顾含青推了推薄谈,“把那些灯关了。” 旁边都是补光灯和补光板,让她觉得有点奇怪,总是会想到工作的场景。 薄谈贴在她的耳边,亲了亲她,“就这样,很漂亮。” 灯光照得她脸上的红晕都很清晰。 顾含青:“不行。” 怪不好意思的。 她试图去关,被薄谈拉了回来。 “看不见就好了。”他捂上了眼睛。 但事实证明,一点都不管用。 这就是他故意的。 事后,薄谈揽着顾含青哄,还去关了那些灯。 顾含青没好气地打了他一下,“现在关了有什么用。” 薄谈笑着吻她的耳后,“可以关了再来一次。” 顾含青躲着他的吻,“我要洗照片去了,不然来不及给你当生日礼物。” 薄谈:“你自己洗?” 顾含青轻轻点了点她留下的痕迹,“我哪里舍得让二哥被别人看见。” 薄谈握住她的手,“不洗了。” 顾含青:“不行。你不是总说我对你的生日敷衍么?以后要说更敷衍了。” 薄谈:“……” 她主动给了个安抚的吻,说:“估计要洗很久,你先睡。” 之后,顾含青拿起那件衬衫式的睡裙套上,穿着拖鞋离开了房间。 她家的老房子比较小,没有一个专门的暗房。她冲洗照片的暗房就是浴室。 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十二点了。 她拖了张小桌子,然后把一些瓶瓶罐罐和工具拿去了浴室。 暗房很快就布置好了。她关掉了客厅的灯,进浴室关上了门,拉上了浴室的遮光窗帘。 暗房主要是要能暗下来,这样一个浴室做的暗房对她来说足够了,有的人甚至会把大一点的衣柜当作暗房。 冲洗照片主要分显影、停影、定影和水洗四个步骤。 顾含青把头发绑起来后,戴上手套,开始兑显影液,把兑好的显影液倒进方形的盘子里。 一共有五个盘子,第一个是显影液,第二个是停影的,第三第四个是定影的,还有一盘是清水。 所有的做好准备工作后,她关了灯,打开机器。 关灯之后,浴室里就是全黑的状态,她开了盏小灯。这种灯是特制的,散发的是类似琥珀色的光,不会影响曝光。 第一轮要先测试,选反差滤镜、选曝光。 冲洗胶卷的步骤很多,很细,一进暗房就五六个小时是很正常的事。 虽然繁琐,但是它有独特的魅力,不光是质感,还有人的痕迹。 可以说,每个人冲洗出来的照片都是不一样的。她就是想给薄谈这样一份她亲自拍、亲手冲洗出来的照片。 测试过后,她先冲洗了一张tactsheet。 36格的胶卷,她把胶卷剪成6格一条。6条胶卷排列好后,曝光在一张相纸上。 曝光完毕,相纸去显影。 在显影液里的时间是不一样的,顾含青这个大概是几分钟。 用夹子把相纸从显影液里捞出来,已经可以看到上面一张张小图了。控水后,相纸进入停影液,然后依次进入两盘定影液,最后放入清水里。这中间还要控制温度。 做完这些,顾含青开灯,把水里的照片夹出来放进另一个盘子里,看效果。 tactsheet相当于是一张缩略图,把胶卷里的所有影像曝光在了一张相纸上,方便看效果,也方便看拍摄时候的思路。 湿润的相纸上,一个个小格子都是顾含青拍的薄谈。 最后一张不是她拍的,她到现在才看清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她的腰是什么样的。 每一张顾含青都很满意。 接下来就是每一张放大单独印。 她关了灯,打开放大机,把第一张底片放进底片夹里,然后是调整影像大小,通过对焦器让影像在相纸上对焦。曝光之后,开始进显影液洗照片。 每一张都是这么一步步洗出来的。 时间在专注中不知不觉地过去,暗红的灯光映着顾含青的侧脸。 每一张照片最后都要洗掉表面上的液体,然后夹起来晾干。 顾含青在浴室里拉了两根晾衣绳用来晾照片。 等她洗完最后一张照片晾上去,已经快凌晨五点了。她开了灯,抬头,满目都是照片。 黑白复古的照片质感很好,光线变化的细节都被洗了出来。 拍摄的时候薄谈的衬衫始终都是穿着的,裤子也只是解开了皮带而已,并没有很露,但是每一张拍出来的照片都很欲,充满了故事感。 被这一张张照片环绕,顾含青想到了每一次和他的亲密接触。 是爱意也是。 都说男导演镜头下的老婆都是最美的,她作为女导演,也能把爱人拍到极致。 这是她到目前为止最满意的摄影作品,但也是不会拿出来分享的那种。 敲门声传来,混在了音乐里。三点多的时候,顾含青有点困,开了音乐。 她打开浴室的门,看到薄谈站在门外。 客厅里没有开灯,卧室透出来的灯光稍微把客厅照亮了点。 “你没睡?”顾含青有点惊讶。 薄谈:“等你。” 他居然等到了现在。 顾含青:“怎么都没跟我说。” 薄谈:“怕打扰你。” 他又说:“我可以进来吗?” 顾含青点点头:“都洗好了。” 薄谈走进浴室,看向夹在绳子上的照片。 照片里的本人就站在照片中间。 顾含青走到他的面前,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双臂交错在他的颈后。 “生日快乐,薄谈。” 已经是三号了,他的生日。 薄谈环住她的腰,把她提得更高,“谢谢,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顾含青仰起头凑近,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与他气息相融,“我一定没和你说过,你是我的缪斯。” 说完,她吻上了她的缪斯。 顾含青放的音乐还在继续,一首鼓点清晰,女声慵懒的歌。 在亲吻里,薄谈抱着顾含青往后退了几步,身体抵到了墙。 他的身体不小心碰到了墙上的开关。 突如其来的昏暗让两人停下了亲吻。 浴室里只剩下一盏小灯,散发着琥珀色的光,勾勒着他们的轮廓。 两人的气息还纠缠在一起,耳鬓厮磨。 薄谈一手搂着顾含青,一手拨开粘在她唇上的一缕头发,在她的脸上亲了亲,低声问:“困不困?” 毕竟一夜没睡,熬到了凌晨。 困就一起去睡觉,不困就做点别的事。 他虽然在询问她的意见,但是呼吸、温度、眼神都叫嚣着渴望。 顾含青也是一样。 她摇了摇头,又抬高下巴,和他凑得更近。 慵懒的女声还在唱着歌,正好唱到那一句,顾含青看着薄谈的眼睛,跟着唱了那一句: jtletby. 薄谈勾了勾唇:“不是晚上试过了?没多久就喊累。” 在他的调侃下,顾含青松开他的脖子,往下滑。 薄谈眼中的笑意消失,呼吸一沉,为她丢盔弃甲,手臂上的青筋绷了出来,“青宝——” 他想让她起来,却又不够坚定,在顾含青拒绝后沉溺其中。 不过他还是不舍得,很快把她拉了起来,吻上了她的唇。 被灯光照成暗红色的墙上映着他们的影子,呼吸声藏在了音乐之下。 薄谈怜惜地挑着她的下巴,眼睛都要红了,“青宝,你不用这样。” “生日的特殊待遇。”顾含青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脸红得不行,不过心理的愉悦盖过一切。她喜欢看他紧绷的样子,喜欢看他因她失控。 接下来,薄谈把这份“特殊待遇”还给了她。 这是非常放纵且没有掩饰的一晚,只有对彼此的最深的依恋。 顾含青记得后来天都亮了。 她一觉醒来就是下午。薄谈已经起来过了,倚在床头陪她。 顾含青一睁眼就看到了他手臂上的抓痕。 薄谈:“醒了?” 顾含青抱着他的腰,点了点头,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生日快乐。” 她的嗓子都有点哑。 薄谈替她理了理头发,声音带着笑意:“很快乐。” 顾含青有点脸热。 她又在他怀里躺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起来洗漱收照片。 照片早都干了。在白天的自然光下看起来更好。 顾含青把它们收下来,放进提前准备好的相册里。这才是她给他的完整的生日礼物。 傍晚的时候,褚辰打了个电话过来。 “薄二,晚上出来啊。你生日,我们组个局。” 薄谈正搂着顾含青窝在沙发上。 “改天,今天陪老婆。” “婚都没结呢,老婆就叫上了。”褚辰有被酸到,“都叫老婆了,人家怎么给你过的生日啊?送了什么?” 薄谈:“一个相册。” 电话里的褚辰没想到就一个相册,评价了句:“你也太好糊弄了吧。” 薄谈:“她自己洗的。” 这年头都是数码相机了,自己洗胶卷的不常见。褚辰来了兴趣:“什么样的?拍给我看看。” 顾含青在薄谈的怀里,听到了褚辰说的话,对薄谈做了个口型——不行。 薄谈捏了捏她的脸,对褚辰说:“不行。” 褚辰:“……” 生日的重头戏似乎凌晨就过了,到了晚上剩下的是温情。 他们的晚饭是顾含青煮的面。 顾含青煮的时候,薄谈就倚在厨房的门边看着她。 相似的场景让他们想起很多年前的十二月三号,也是在这里。 那天是她交联合培养项目材料的日子,她不知道也是他的生日。 那天也是她第一次带他来这里。她给他煮了碗面,为他过生日。 后来回想,那年的十二月三号是他们分别的倒计时启动。 那天晚上得知他过生日,顾含青其实心里很不好受。她偏偏是在他生日的那天交了材料,早一天或者晚一天都好,可就是那么巧。 多年后回到这里给他过生日,也算是弥补她心里的一点遗憾。 在这年十二月三号的最后几分钟里,顾含青认真地说:“薄谈,以后的每个生日我都会陪你过。” 他们再也不会分开。 第67章 番外4(上) 在求婚之后,顾含青和薄谈一直还没有去领证。 转眼都快过春节了。 在春节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他们去了民政局,打算先把证领了,婚礼等顾含青忙完这一阵再办。 结婚登记照是他们提前准备好的,顾含青找了个关系好的摄影老师帮忙拍的,拍到满意,后期、裁剪、打印,一条龙服务。 一系列的流程之后,终于到了打印结婚证、粘贴照片的步骤。 他们是工作人员今天办理的最后一对,也是今年的最后一对。 随着工作人员把结婚证放在机器上盖上钢印,所有的流程结束了,两本大红的结婚证到了他们的手上。 顾含青先看了看自己的,又看了看薄谈的。 薄谈握住她空着的那只手,叫了声“老婆”。 “以后就是合法的了。” 顾含青抬头看他:“还没合法的时候二哥也没少叫。” 薄谈眼底闪过笑意,调侃问:“到底是谁没少叫?” “……” 顾含青只有在某种时候才会叫老公叫得特别多。 她没好气地瞪他,“就不能让让我。” 她每回瞪人的样子都像撒娇,薄谈笑着把她往身边带了带,低声哄她:“嗯,都是我逼的。” 顾含青:“……本来就是。” 两人走出民政局,马上就是除夕,街上已经有过年的气氛了。 周师傅的车外面等着。他们上车后,周师傅对他们说了声“恭喜”。 顾含青笑了笑:“谢谢周师傅。” 薄谈拿出了一束花,递给顾含青,“以后每年的1月20号,我们的纪念日。” 来的时候车上是没有花的,也不知道他和周师傅瞒着她把花藏在了哪里。 这年的1月20号,他们领了证。 接下来是去吃饭。 在去的路上,薄谈给老太太打了个电话,把领好证的消息告诉了她。 顾含青也给纪书桐发了消息。 -纪书桐:领证啦?恭喜青宝! -顾含青:就算我领了证,我们也还是家人。 -纪书桐:当然。 -顾含青:等你回来让薄谈请你吃饭。 纪书桐今年要在年后才回来。她准备回北城发展了。 顾含青打算搬到薄谈那里,城南的公寓正好给纪书桐继续租。 薄谈和老太太打完电话,低头刚好看到顾含青那条让他请吃饭的消息,“让她回来,我请她。” 顾含青:“她怕二哥记仇。” 薄谈挑了挑眉:“我哪儿敢,老婆不要了么?” 薄谈那次确实被教训得有点狼狈,但是他是感谢纪书桐的。 看到周师傅在前面笑,顾含青不好意思地掐了薄谈一下。 薄谈任她掐,把她揽进怀里,把玩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轻声说:“而且,你不是替她偿还了?牺牲还不小。” “……”顾含青这下是真的重重掐了他。 晚饭是薄谈订的餐厅。周师傅把他们送到就走了。 回来的时候是薄谈自己开的车,顾含青坐在副驾上,发现这不是回去的方向。 “我们要去哪里?”她问。 薄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看到高架的出口,顾含青认出来了,“这是——” 薄谈:“我们一直没有回来过这里。” 这是薄谈在a大附近的房子。 “我还以为这边的房子被你卖掉了。”重逢那次她送他来这里,他转头就让周师傅接他走。 薄谈:“我没舍得。” 他去英国前没有处理掉这边的房子,即使他知道回国后也不太可能来住。 当时觉得留着也无所谓,就是没处理,后来想想其实是不舍得,又不愿意承认。 到车库后,薄谈牵着顾含青上楼。走到门口,他握着她的手,把她的拇指贴上去识别指纹。 门开了。 顾含青微愣:“你一直没把我的指纹销掉。” 薄谈:“大概是潜意识里一直希望你会回到这里。没想到你那么坚定。” 当年的他放不下身段挽留,一边觉得她走就走了,一边又留了余地,借着她喜欢他的心理,想让她发现后自己主动回到他的身边。 但她不是金丝雀,也不是他的依附。 这里虽然没人住,但是经常有人来打扫,很干净。 进来后,薄谈开了灯。顾含青四处看了看。 沙发前的地毯、卧室的台灯,和她记忆里基本上一模一样,什么都没变。 时间在这里仿佛静止了,就连她忘掉的几本专业课的书都还在书架上。她的痕迹保留在了这里。 薄谈也很久没来这里了,他与顾含青十指相扣,从玄关走到餐厅、到客厅、到阳台、到卧室,到书房。 这套房子的每一处都是回忆。他们当年在这里做遍了极乐的事。 在书房的书桌前,顾含青看着一排抽屉,问:“哪个抽屉是我的?” 当年这里有个抽屉是她的,用来收纳她的一些东西。当时她觉得这里是薄谈的地方,除了衣柜还有一些收她自己东西的地方,别的她不会去翻,甚至不会去打开。 薄谈:“猜猜看?” 太多年过去了,一些细节有点模糊,顾含青记不清是第二个还是第三个了。 她先打开了第三个,发现不是。 正要合上抽屉的时候,她看到一叠资料下面露出一张照片的角。 从这一角看,照片有点熟悉。 她抽出照片,惊讶了一下,“这张照片怎么在你这里?” 薄谈:“看你要丢,就收走了。” 这就是当年薄谈过生日,跟她回她家的老房子,在她的房间里看到的那张照片。 后来那张照片就不见了。 顾含青还以为是他们那时候在书架前闹得太厉害,不小心把照片踢到书架底下去了。 反正是一张她也不想留下的黑历史,就没有去找。没想到被他拿走了。 薄谈从后面搂住她,看着她手里的照片,说:“很可爱。” 哪里可爱了,明明很傻。 顾含青又注意到抽屉里面有一团浅粉色的东西。 她拿出来一看,是一团圆圆的毛球。 她皱了皱眉,回头问薄谈:“你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东西?不会是哪个女生的吧。” 看着就很像女生的东西。 薄谈挑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鼻尖抵着她的侧脸,“你自己的醋也吃?” 说着,他的另一只手沿着她的后背来到她的尾骨处,指腹隔着衣服在上面轻轻打着转。 一阵酥痒沿着脊柱往上爬,顾含青的身体颤了一下。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 “这是我们青宝的尾巴。” 虽然没听懂,顾含青还是因为这种浮想联翩的色//气红了脸。 什么东西,听着就不怎么正经。 看着她的表情,薄谈好笑地问:“不记得了?” 顾含青:“记得什么?” 可以确定从来没有过这种粉色的毛球。 薄谈从她手中拿走毛球,沿着她的后背往下,把毛球抵在了她的尾椎处,告诉她说:“应该是在这里的。” 抵上去的那一下让他用了点力,顾含青的身体往前倾了倾差点没站稳,一只手撑到了桌面。 她的呼吸微乱,忽然想到了什么,“不会是……那套兔女郎衣服的尾巴吧?” 薄谈“嗯”了一声:“你把它落在了我的车上。” 顾含青是根本没想到衣服的尾巴掉了,还以为被她一起烧掉了。 “那你就收着了?” 她记得他们那时候甚至都不是很熟。她那时候被薄谚带走,走投无路发了条空白短信向他求救。他出现后把她带走,也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照道理她落下了,他应该丢了才对,留下来太不符合常理了。 除非…… 顾含青又问:“为什么?” 薄谈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说:“那天晚上在平海山,你在车上换衣服,我从反光镜里都看到了。” 她是那晚夜幕之下最皎洁的月光。 顾含青顿了顿,再次回头看他,“我还以为那时候的二哥不近女/色。原来那时候就见/色/起意了。” 薄谈失笑,没有否认,“但也不全是。” “那还有什么?”顾含青问。 除了丰盈的月亮,还是她的倔,她的不甘心和她对这个世界的不满。 她明明怕成那样,见到他的一瞬间眼睛都红了,转眼又故作轻松,那是他第一次对她产生了怜惜,想给她庇护。他被她刹那间那种把他当作唯一依靠的眼神所触动。 再后来就是她说要走的那晚。他大哥找了她,让她劝他。她说不愿意。 他问她为什么不劝,她不愿看他,只说了一句“就是不想劝”。 她那时候从来没有掩饰过跟他在一起的目的,却拒绝了他大哥开出的更丰厚的条件。在她嘴硬说“就是不想劝”的时候,他的心软得不像话,对她又是怜惜又是喜欢。 可接下来她就说要走了,在当年他感情最浓烈的时候说的。让他所有的柔情瞬间冷了下去。 好在兜兜转转,她回到了他的身边,现在成了她的老婆。 薄谈没有多说,挑着顾含青的下巴吻她,“现在是合法夫妻了,做点合法的事情。” 顾含青沦陷在了他的亲吻里,被他挑着她下巴的那只手的手臂按着上半身压在怀里。 感受到毛球柔软的触感,她觉得不太对,在接吻的间隙非要把身体转过来,“你还拿着它做什么?” 薄谈松了松手让她转了个身,然后环着她的腰把她一提,让她坐到了书桌上。毛球就在他的掌心,贴在她的腰侧,痒得不行。然后,毛球随着他的手,划过她的皮肤,来到她的后腰往下。 薄谈安抚的亲了亲她,“青宝,让我看看它长哪儿。” “……” 每次都被他逗得脸红,顾含青咬了咬牙,不甘示弱:“那得有胡萝卜才行。” 薄谈笑了笑,贴在她的耳边,“兔子不都自己往胡萝卜上凑?还要我喂么?” “……”顾含青耳朵通红。 薄谈就喜欢她这样自己挑了事又说不过、从耳朵到脸都红了的样子。 “行了,让让你。” 顾含青轻哼。 这还差不多。 薄谈轻挑着她的耳廓,声音痞气低沉:“不用兔子去凑,我来喂,喂饱才行。” 这哪里是让她! 顾含青干脆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再说。 薄谈亲吻她的掌心。 结束后,两人去了浴室。 花洒打开,热气蔓延。 看到薄谈手里湿漉漉的毛球,顾含青脸一热,没好气地说:“还不扔了。” “那可不行,是我们青宝的。” “……” 薄谈把毛球放在花洒下。 对于手洗一些东西,他已经驾轻就熟了。 第二天是除夕。 傍晚的时候,薄谈带着顾含青回薄家吃年夜饭。 知道顾含青不愿意见到薄杉,今晚薄杉和薄谚不来,薄谈才把她带回来。 他们刚进大门,周伯就迎了过来。 薄谈叫了声“周伯”,然后说:“叫她含青就行。” 顾含青笑了笑:“周伯。” 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当年见过周伯。 周伯看着两人牵着的手,很开心,笑着说:“进去吧,外面冷。” 薄谈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周伯:“大哥大嫂到了么?” “阿诏他们还没。” 进去后,他们看到了薄松。 薄谈叫了声:“爸。” 薄松看了眼顾含青。 顾含青垂在身侧的手被薄谈安抚地握了握。 来之前顾含青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知道她和薄松虽然不会经常见,但总会见到的。 薄松收回目光,看向薄谈,问:“领证了?” 薄谈:“昨天领了。” 薄松:“你说我什么坏话了?” 顾含青反应过来,叫了声:“爸。” 第一次叫还是有点别扭。 薄松“嗯”了一声。 这算是简单地打过招呼了。 之后,薄谈带着顾含青上楼去他的房间。 薄谈成年之前都住在这里,成年之后上大学,就搬去了a大那边,后来也是难得回来。这个房间相比a大的房子,多了几分学生气息。 等顾含青四处看了看,薄谈把她扯到腿上坐着。 顾含青坐在他的怀里,问起了他的大嫂。 薄谈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穿过她的头发,说:“我也就见过几次,不怎么熟。大哥跟她是联姻,两人基本上各过各的。” 在他们这个圈子,这样的婚姻太常见了。 没过多久,薄诏他们到了。 顾含青跟着薄谈下楼,终于见到了这位大嫂,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气质清冷。 她是北城蒋家的人,叫蒋意歌。 薄诏看到薄谈和顾含青,问:“婚礼什么时候办?” 薄谈:“等年后她没那么忙的时候。” 打过招呼后,大家坐下来吃年夜饭。 顾含青发现,他们一家在一起,聊的话题很有限,基本不聊家常。 这样的日子,一点生活气都没有,五个人一起还不如以前她和纪书桐两个人过年热闹。 他们吃完年夜饭,陆续有人上门。薄松有访客,和人去了茶室。 剩下薄谈、顾含青、薄诏、蒋意歌四人,他们今晚都住这里,时间还早,四个人正好凑一桌麻将。 他们四个人没一个心眼是少的,麻将打起来有输有赢,到十一点多才散。 麻将散场,他们两对各自上楼回了房间。 回房间后,顾含青问:“你们家年夜饭都是这样的气氛?” 薄谈:“今年有你和大嫂,还好一点。” 顾含青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气氛,搂住薄谈说:“你以后都有我。” 之后,薄谈先去洗澡,顾含青回了下微信上的消息。 在打麻将的时候她的手机就一直在响,薄谈他们的也一样。 回完消息,顾含青想起来外套还在楼下,想下去拿。 走廊里的灯大多已经关了,只留了几盏夜灯,比较昏暗。走到栏杆那边的时候,她看到楼下黑漆漆的,好像灯都关了,只有楼梯上有光源,光源那边有两个人。 她顿了顿,轻手轻脚地退了回来。 她回到房间,正好薄谈洗完澡出来。 “出去了?” “想下去拿外套,结果看到大哥和大嫂……” 对上薄谈询问的目光,顾含青轻咳一声,“他们在楼梯上接吻。看来他们也不是各过各的。” 薄谈有点意外,随后说:“他们能好好过是最好的。” 不然那样没有家常氛围的年夜饭只会一代又一代地延续,会有一代又一代的薄诏、薄谈和薄谚。 薄谈扫了眼顾含青泛红的脸,上手抚了抚,语气调谑,“他们接吻你脸红什么?我是没和你接过吻么?” 顾含青主要是有点尴尬,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注意到她。 薄谈撩开她的头发,在她的耳后落下一个吻,“是他们自己在那儿的,撞见也不能怪谁。” 顾含青被亲得很痒,推了推他:“我还没洗澡。” “晚点再洗。” 薄谈抱起她去了那张他睡了很多年的床,让她的气息沾满上面。 在暖气下丝毫感受不到外面的冷,顾含青的身上很快像降了层露水,都是热出来的汗。在有点陌生、却又是他住了很多年的地方,她格外紧绷。 薄谈捂了捂她的嘴,好笑地提醒说:“小点声,太大走廊里能听到。” 他松开后,顾含青咬上了自己的手背。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一阵热烈的烟火声。不知道是外面的,还是自己脑中炸开的。 应该是外面的,因为她听到薄谈声音低哑地说了句:“新年快乐。” 他们以不一样的身份迎接了新的一年。 往后,岁岁相伴。 番外4(下) 新年日常 翌日是大年初一。 周伯一早就准备好了早饭。 顾含青和薄谈下楼的时候,薄诏和蒋意歌已经开始吃了。他们面色如常地顾含青、薄谈打招呼,看不出来昨晚是没发现顾含青还是发现了当作无事发生。 吃完早饭,两对各自坐车去老太太那里拜年。 年初一一大早,老太太这边就来了不少人,园子外停了一排车,车牌全都不普通。 薄谈和薄诏两辆车是前后脚到的。 郑妈出来迎他们。 “郑妈,新年快乐。” 郑妈笑眯眯的,“你们也新年快乐。” 五人一起走在回廊。 薄谈一只手牵着顾含青,和郑妈走在前面。薄诏和蒋意歌落在后面,两人之间隔着一点距离。 吃早饭的时候顾含青就注意到他们两人看起来不像昨晚那么亲密。 薄谈问郑妈:“怎么这么多人?” 郑妈:“每年不都这样?都已经走了一拨了。现在能来看的都是记挂老太太的。” 他们到老太太那边,正好一拨客人出来。两边打了招呼。 郑妈把人送出去,薄谈他们进来。 老太太喝了口茶,脸上有些疲倦。 薄谈说:“您下午好好休息,就别见客了。” 老太太点头:“已经让下午的人别来了。” 他们几个小辈给老太太拜年。老太太给了顾含青和蒋意歌一人一个红包。 之后聊了一会儿,顾含青和蒋意歌一起去逛园子,留他们祖孙三人说话。 蒋意歌和薄诏结婚两年,就每年来这里一次,也不过夜,没有顾含青对这里熟悉。 顾含青带着她来池塘这边转了转。 今年的腊梅又已经开了,香气清冷。 两人也不熟,就随意聊了几句。然后,蒋意歌问起了顾含青的电影,显然是提前了解过顾含青的。 两人就着这个话题闲聊。顾含青对这位大嫂的印象还不错。 另一边,老太太看着薄诏薄谈兄弟两人,感慨说:“薄谈领了证,也是结婚了的。你们两个终于都成家了。” 薄谈笑了笑:“让您操心了。” 老太太:“你也知道。” 看到薄诏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老太太又说:“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薄诏:“……” 老太太:“大过年的,我也不教训你们。” 薄谈失笑:“您想教训就教训,用不着挑时候,什么时候都行。” 老太太没理他贫嘴,轻哼说:“你们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考虑要孩子?” 她又补充:“我也不是催,就是问问。一代一代的我也管不了,也不想管那么多。” 薄诏和薄谈互相看了一眼。 薄谈先开了口:“我们暂时不打算要。您可以盼大哥大嫂早点生。” 薄诏掀了掀眼皮,倒是没说话。 老太太从薄谈这句话里琢磨出了什么,眼中露出些许欣慰,“那我就盼着了。” 薄谈和顾含青考虑过孩子的事,两人的想法一致,就是暂时不打算要,事业是一方面,还没过够二人世界是另一方面。 初一他们留下来陪老太太吃了饭。晚上,薄诏和蒋意歌就走了,他们初二还要去蒋家。 顾含青这边没有娘家要回,和薄谈在老太太这里又住了一天。 初二这天正好詹月来。 看到顾含青,她开开心心地叫了声:“小舅妈。” 顾含青应了她,还给了她一个红包。 詹月:“青姐,你终于是我的小舅妈啦!还好我小舅舅争气。” 薄谈:“怎么说话的?” 詹月立刻跑到了顾含青的身后寻求庇护。 初三,顾含青演艺圈的朋友组了个局。薄谈这边正好褚辰也约他。 两人当然是各去各的。 出门前,顾含青抓着薄谈的领口说:“二哥现在可是结了婚的人,出去记得洁身自好。” 薄谈环着她的腰,“你说,除了你我还碰过谁?” 顾含青笑了笑,用手在他的唇上轻轻碰了下,说:“这是奖励。” “就这样?”薄谈低头凑过来要吻她的唇。 顾含青偏过头,他的吻落在她的下颌。 她推了推他,不让亲,“涂了口红了。” 薄谈搂着她不让她躲,把她的下巴扳了过来,“等等再涂一次。” 一个深吻之后,顾含青的口红都花了,薄谈的嘴角沾得都是,像亲红的,配上清冷的气质,欲得不行。 顾含青坐在镜子前,擦掉了乱七八糟的口红。 薄谈倚在旁边看她补口红,也不顾自己嘴上,“晚上我去接你?” 顾含青从镜子里看他,觉得他这副样子难得显得好欺负。 她涂完口红站起来,没忍住,像他平时那样用手指挑了挑他的下巴,说:“结束了告诉你。” 她撩完就跑。 出门前的亲热耽误了点时间,顾含青到得有点晚,好在不是最后一个。 包间里也不全是圈内的人,有的是别人带来的,有的是家属。 打了招呼后,顾含青看到了施夏。 “青姐。” 顾含青坐过去,一边是施夏,一边是王哥。 施夏和魏时明散了的时候,魏时明也很大方,帮了她不少。 施夏也很拼,过年前刚杀青了一部戏,年后还有一部新戏要进组。 王哥笑嘻嘻地说:“恭喜啊,和薄老师领证了。” 施夏:“恭喜青姐。” “谢谢。” 顾含青听着其他人聊天,见他们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好像来头还不小。 她问:“在等谁?” 施夏说:“在等喻娇。” “谁?”顾含青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青姐你没听说过她正常。” 听施夏的语气不怎么好,顾含青问:“你们有过节?” 施夏:“何止是过节,死对头。谁知道她也来。” 施夏和喻娇算是差不多时期的小演员。两人都不怎么火。 后来,施夏跟了魏时明,有了点起色,喻娇看了眼红,没少散布她被包/养的消息。 施夏和魏时明散了之后没多久,喻娇正好找到现在的金主,见到施夏就是冷嘲热讽,在她的面前格外高调。 今晚,喻娇会和她的金主一起来。 施夏越说越没好气:“真是飘得不行,恨不得让全世界看看。” 又等了十来分钟,人来了。 顾含青看到了喻娇,外形条件确实很好。 然后,她看到了跟她一起来的男人,竟然是她认识的人。就是她回国后追过她的富二代,追了好一阵,后来她说追追是她的女儿,才把人打发了。 顾含青已经记不清人家叫什么了。听到喻娇介绍,才想起来,他姓何,叫何致。 何致也看到了顾含青。他本来还不耐烦来,看到顾含青,觉得来对了。 不是清高看不上他么,他现在这个可比她年轻。 喻娇听到何致笑了一声,问:“怎么了?” 何致:“没什么。” 人终于到齐,能上菜了。 给何致敬酒的人不少,喻娇一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新人也跟着沾了光。 “这就飘了。”施夏看得直翻白眼。 吃饭的时候,有人问起了顾含青领证的事。 他们这个圈子八卦传得奇快。顾含青除夕前领的证,到今天初三,大部分人都已经知道了。只不过大部分人不知道她的老公是谁。 何致没想到顾含青结婚了。 有人好奇问顾含青老公是不是圈内的。 顾含青:“圈外的。” 又有人问她老公是做什么的。 顾含青:“搞科研学术的。” 大家都觉得很好,纷纷恭喜她。 何致忽然来了句:“顾导,你现在的老公知道你有女儿吗?” 他这句话问出来,大家一惊。 施夏脱口而出:“青姐,你有女儿??” 一直有这样的传闻,不过施夏认识顾含青后觉得传言是假的。 顾含青:“干女儿。” 其他人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顾含青的女儿一直以来也算是个未解之谜了。 何致这才知道自己当初被顾含青骗了,脸拉了下来。 “你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喻娇一脸莫名。 那可是导演,听说关系很硬,还是现在炙手可热的。施夏能上人家的戏,她都嫉妒死了。 喻娇深知与何致的关系不可能长久,也不想得罪导演。 见何致的脸色不好,她也没继续问。 施夏和王哥都察觉出来何致有点针对顾含青,直接拉了个小群,问她是怎么回事。 顾含青大致说了一下,就是何致追过她,她不堪其扰,借口有女儿。 -施夏:原来是追求不得,觉得被下了面子,因爱生恨。 -王哥:他和薄老师怎么比。 在王哥看来,何致对他们来说确实是资本了,但还够不上薄谈那个圈子。 -施夏:男人小心眼起来可没女人什么事。 -王哥:…… -施夏:当然,我说的不是所有男人。 -施夏:王哥你就不一样。 施夏的嘴甜得很。 顾含青看完他们的消息,正好薄谈发了条消息过来,问她什么时候结束。 顾含青告诉他很快就能结束了。 今晚的饭局也没什么意思,她也不想二场,还不如跟薄谈去玩。 薄谈离得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说是接她去平海山玩。 顾含青要走的时候,这一场也准备散了,其他人也是回去的回去,去二场的去二场。 施夏看顾含青要走,也不打算留下来看死对头耀武扬威了。王哥家里有门禁,也准备回去了。 旁边正好有人听到顾含青有人来接,猜是她老公。 “含青,你老公来都来了,不让我们见见嘛?” 其他几个人听到也跟着说想看看。 顾含青给薄谈打了个电话,问他车停在了哪里。 薄谈:“就在门口。褚辰也在车上。” 顾含青:“我有几个朋友,想见见你。” 薄谈接完电话就下了车。 褚辰也跟着下来,靠在车门边抽了根烟。 何致这边听说顾含青的老公来了,也带着喻娇去了,想看看顾含青看上的是什么样的人。 北城的冬天特别冷。一到门外,就是一阵寒风。 他陡然看见两个熟人,从几个人后面走出来,笑着过去打招呼:“褚哥,二哥,这么巧,你们也在这里?” 褚辰想了一下,才想起来他是谁,漫不经心地说:“陪你二哥来接你二嫂。” 何致:“二嫂?” 接着,他余光就看到了顾含青。 薄谈把人往怀里一带,搂着问冷不冷。 顾含青:“还行。” 何致表情一僵。 王哥和施夏过来打招呼。 “薄老师,好久不见。” “二哥。” 顾含青给几个圈里的朋友介绍了薄谈。 “我老公薄谈。” 演艺圈都是人精,看何公子的态度就知道顾含青的老公身份不一般了,况且还长得那么好。 打完招呼,顾含青他们就离开了。褚辰自动去了后排。 他们接下来去平海山的私人俱乐部玩,其他人已经先去了。 “刚才那个人叫什么?”薄谈问。 褚辰想了想:“就是眼熟,好像姓何。” 顾含青:“叫何致。” 薄谈看了她一眼,“你们认识?” “一起吃的饭,不熟。” 在顾含青看来,那是无关紧要的人,一点都不重要。 不过第二天,薄谈还是知道了昨晚的事。 “他追过你?” 顾含青听到他问,诧异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薄谈:“王永军说的。” 顾含青:“……”想想也只能是王哥了。 “就他还想追你?”薄谈揽着顾含青。 顾含青倚在他的怀里笑了笑:“我不是没看上么?我第一次让追追假扮女儿就是因为烦他。” 提起追追,她抬头,在薄谈的下巴上亲了一下,说:“过两天陪我带追追去玩吧。” 薄谈低头亲了亲她,“行。” 初五这天,顾含青和薄谈去接了追追出来玩。 追追今天穿得很喜庆,红红的一身,又圆又可爱,上车之后就爬进了顾含青的怀里,和干妈贴贴。 薄谈和顾含青两人都给追追准备了红包。 追追开开心心地收下,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干妈,谢谢叔叔。” 车还没启动,薄谈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回身看她,“还叫叔叔?叫干爸就给你。” 追追小脸一皱,把红包往前面一放,还给了他:“那我不要了吧。” 她这些天收到的红包已经够多了。 薄谈:“……” 顾含青在旁边笑。 笑过之后,她揉了揉追追的脸,说:“追追宝贝,他是干妈非常喜欢的人。” 追追睁大眼睛,问:“有多喜欢呢?有没有像喜欢追追这样喜欢?” “两种喜欢不一样,干妈都喜欢。” 追追眨了眨眼睛。 顾含青亲了亲她,说:“以后叫他干爸好不好?会再多一个人喜欢追追。” 追追看了看顾含青,又看向薄谈,脆生生地叫了声:“干爸。” 薄谈被叫得心里一软,语气也放柔了:“乖。” 从此,追追不仅有了干妈,还有了干爸。 番外5 电影上映/导演与顾问(含论坛…… 顾含青的电影特效制作和后期花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 终于,电影要上映了。 电影定档在了国庆。 临近上映,顾含青忙于参加各种宣发,有采访,也有活动。 九月也是高校新生开学的日子,a大的艺术系向顾含青发出了邀请,请她回来和新生做个分享会,顺便宣传下电影。 顾含青当然是乐意的。 顾含青来a大的这天,报告厅里早早就坐满了人。 她一上台就看到了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坐在底下的学弟学妹们眼睛都很亮。 这场与其说是分享,不如说是聊天。顾含青说了自己在a大的事情、在纽约的求学经历,还有拍戏期间的事,最后是互动提问环节。 整场分享会很成功。 晚上,a大的公众号出了篇文章,分享今天下午的活动,很多学生这才知道顾含青今天下午来学校了。 文章底下除了一些艺术系的来支持,还有很多人遗憾没有参加到。 “学姐的新电影国庆上映,记得去看哦。” “一定去支持学姐的新电影!” “顾含青竟然是我们学校的啊!” “顾导来我们学校了我居然不知道呜呜呜,我好喜欢她的电影。要是早点知道,我就去参加分享会了。” 底下回复: “知道了也参加不了,我们本学院的都没报上名。” “本艺术系的现身说法,没报上名。新生优先,然后才轮到我们报名。” “羡慕这一届新生。” “物理系的来了,听说这部片子的物理学顾问是我们学长!” 底下回复: “哇,顾问居然也是我们学校的?” \没错,非常非常厉害的学长,我们导师经常说起。他本科毕业后去了剑桥,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博士毕业后做了两年博后,前几年回的国,现在在研究所。\ “那更加要支持了!” a大自己有个论坛。在校生和已经毕业的都会活跃在里面。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论坛里出现了一个帖子,标题是:没有人知道导演和顾问的事情吗? 1l:看了官微我才知道导演和顾问居然合作了! 2l:咋了?? 3l:他俩有什么事? …… 14l:我也很惊讶。看来楼主也是毕业很多年的校友了。 15l:知道这件事的人不是过三十了就是快三十了吧。 22l:有瓜? 23l:我查了下,顾问比导演大两届,男女之间的瓜,不会是和感情有关吧? 24l:哇!! 30l:本导演同届的人来了,他俩确实谈过。 31l:哇哦!有没有顾问的照片?想看看! 32l:顾问长得好不好看啊?导演是大美女,希望是帅哥美女组合! 33l:没错,大美女就是要配大帅比!不然我不同意! 39l:比顾问小一届的从官微来了,果然有人提起陈年旧事。顾问当初是我们系的系草好吗!超级无敌帅。 40l:同届的人来了。当年是导演追的顾问。 41l:??导演是大美女,大学里肯定也不缺人追吧,居然还追别人?顾问得多帅啊。 42l:真的是超级无敌帅,帅到话都不好意思跟他讲。 43l:我找到以前的照片了。 44l:[图片][图片] …… 47l:卧槽,真的好帅! 48l:好帅啊!说是明星我都信。 49l:呜呜呜真的,我暗恋他四年,逝去的青春啊。 50l:他俩好配!嗑到了! 53l:别嗑了,他俩在一起没多久就分手了。 54l:??为什么啊。 55l:太多年了,具体记不清了。好像是顾问甩的导演?有没有其他人记得? 56l:楼上+1,我记得也是。 57l:当时是这么传的。后来导演出国了,顾问毕业了。 61l:天,为什么啊。 62l:顾问居然甩导演!这么看全程都是导演在倒贴,替大美女委屈! 63l:当时顾问更好好吧?物理系的哎,脑子、长相不说了,听说家世背景也很厉害,就是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导演当时名声不太好吧,听说他们在一起了大家很惊讶,没想到顾问会和导演在一起。 64l:楼上的语气好酸哦,因为爱而不得吧。 65l:我说的是事实好吗? 66l:导演值得更好的。谁知道顾问这个年纪有没有秃头谢顶。 67l:哈哈哈哈就是。 之后,帖子里有人吵起了架。 77l:都是过去的事了,能不能别吵了。 78l:就是啊,两个人都很优秀,都是我们的学长学姐。 79l:只有我一个人好奇现在顾问为什么会在导演的电影里当顾问吗? 80l:我也好奇。是碰巧遇上,还是给前任帮忙,还是两人又好上了啊。 81l:不知道啊。 接下来几天,不断有在校生进来吃瓜,也不断有那几届的a大校友进来回忆往事,补充细节。这个帖子在a大论坛的热门上飘了很久。 有人把这个帖子的内容搬去了社交网站平台。 因为电影在宣传期,相关的内容很快扩散开。 顾含青是因为有人过来八卦才知道这件事的。 宣传期到处跑,她今天难得有空。薄谈晚上有和同事的饭局,她一个人在家。 她在浴缸里放了水,一边泡澡,一边打开a大的论坛去看原帖。 没过多久,薄谈回来了。 大概是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他敲了敲浴室的门。 “我在泡澡。” 薄谈推开门进来。 北城的九月暑气稍有消散。他穿了件白衬衫,袖子卷到手臂一半的位置,纽扣刚刚被解开,松散的领口下隐隐露出锁骨。 顾含青坐在浴缸里,水面到她的胸口,像一阵阵地海浪拍打,几缕漏下来的头发被打湿,贴着她被水汽蒸的泛红的颈项。 “泡多久了?”薄谈问。 “才一会儿。给你看个有意思的。” 薄谈在旁边坐下,接过顾含青的手机,顺手捏了捏她的下巴。 顾含青两条手臂搭在浴缸的浴缸边缘,趴在浴缸边看着他。 从她这样自下而上的角度看,他是很清冷不可攀,岑冷分明的五官如同圣殿的神祇。 薄谈很快翻完了帖子前面的内容,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看向顾含青。 她趴在浴缸边,下巴抵着手臂,眼睛被水蒸得湿润,就这么看着他,像海妖要把岸边的修行者勾/引下水,吸/尽阳/气。 “没想到当年的事情这么快被人翻出来了。”跟着帖子的内容回忆了过去,顾含青有点感慨。 她又说:“不过看他们吵架还挺有趣的。” “有什么趣?看他们翻你和男演员的绯闻?” 帖子到后来在猜他们两个现在有没有关系。有人翻出来顾含青的几个绯闻,觉得一个在娱乐圈,一个在学术圈,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太可能。 薄谈放下手机,俯身把顾含青从水里捞上来。浴缸里的水直接漫过了他卷到小臂的袖子,袖子完全浸湿。 顾含青“呀”了一声,带出的水瞬间把他的衬衫和裤子沾湿了不少。 不过她很喜欢这种肆意的感觉,就像亲密时看他失控似的,拽着他一起沉沦。 她就这么带着一身水贴进了他的怀里,仰头用湿漉漉的手捧住他没被水碰到的脸,“高岭之花么?当初二哥是挺高冷的。” 顾含青手上的水沿着薄谈的侧脸流到了他的下颌。 他的手臂完全横在她的后腰,把她搂得更紧,“我要是真高冷那时候就能跟你这样?” 顾含青笑了笑,亲掉溅到他鼻梁上的一颗水珠,向他发出邀请:“一起泡澡吗?” 薄谈掐了掐她的腰,松开了她。 顾含青坐回浴缸里,撑着下巴,一脸调谑地看着薄谈解扣子。 被沾湿的白衬衫贴着他的身体,变得半透,紧实的腹部轮廓若隐若现。 薄谈在淋浴间冲了个澡,进了浴缸。 浴缸里的水位随着他进来上升了不少,离边缘只剩下五六厘米。 在他脱衣服和淋浴的时候,顾含青用凝视的目光调/戏了他很久,他一进来,她就往浴缸的另一头躲。 薄谈一伸手就把她拽进了怀里。 水面随着他们的动作翻涌,水漫出了浴缸。 她用目光做的事情被他以实质还了回来。 顾含青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倚在他的怀里,皮肤上的红晕比之前更多了,还随着身体的接触沾染到了他的身上。 “别。”她不安地动了动。 上一次在水里很奇怪。 薄谈亲了亲她的耳廓,“不是一起泡澡么?不泡在水里?” 顾含青叫了声“老公”,服软又不服软的,娇气得很。 薄谈提了提她的腰。 最后没在水里,但是他们又在水里。这架势哪里是海妖把修行者拖下了水。 这个天气,浴缸里的水温降得比较慢,但架不住漫长的时间。 顾含青觉得有点凉。浴缸也很硬。 她攀着浴缸的边缘,想直起身往薄谈的怀里依,“膝盖疼。” 薄谈顿了顿,抱起了她。 浴缸旁边的地上都是湿的。薄谈出来的时候看到,轻笑说:“水把浴室都淹了。” 在他怀里的顾含青脸热了热。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水。 之后,她坐上了洗手台,泛红的膝盖被骨节分明的手包裹。 镜子上爬着细细密密的水珠,世界都是模糊的,只有浪涌。 翌日,a大的那个帖子里出现了一条新回复。 231l:别猜了,没有甩,结婚了。 232l:??? 233l:什么意思?楼上知道什么内幕? 234l:他们结婚了?? 235l:上面的说清楚啊,真的假的啊,你怎么知道的? 任大家打了多少个问号,问了多少,231l的账号都没有在来回复过。 287l:假的吧,乱说的。 288l:我也觉得是乱说的,不然怎么就说了这一句。 289l:不是顾问甩了导演吗? 290l:大家有没有看到231l的注册时间。 这是a大内部的论坛,只有本校生可以注册发帖,其他人只能以访客的形式浏览,不能发表或者回复内容。论坛里的每个账号都能看到注册的时间,基本都是入校这年注册的。 295l:好家伙,231楼也毕业好久了啊。 296l:我算了算时间,正好是顾问入校这年。 297l:知道内幕,不会是本人吧?? 298l:我当年和顾问同班,这语气还真有点像。 299l:也许不是呢? …… 论坛的帖子被顾含青和薄谈抛到了脑后。 转眼,到了首映礼的日子,主创齐集。 顾含青这部电影的首映礼很受大家关注。受邀而来的都是同行、媒体,还有一些影评人。 来了之后,几个交际广的媒体和演艺圈的人发现在场还有些平时想见见不到的人。没想到这些人也会来捧场。 程元西今天带了追追过来。追追穿了身小礼服,在爸爸怀里精致可爱。 褚辰他们几个正好有空,也过来凑了个热闹。 到了互动提问环节,有媒体对顾含青说:“顾导,能不能问您一个八卦?” 顾含青:“想问顾问老师?” 媒体点点头:“您和顾问老师都是a大毕业的?” 顾含青:“是的。这次的片子要感谢顾问老师。” 薄谈不光在前期审了剧本,拍摄期间进组,后期制作的时候他也帮忙看了不少轮,提供了很多专业意见和支持。 说着,顾含青看向薄谈:“他除了是顾问,也是我的先生。” 现场一片惊叹,然后是恭喜。 跟随着顾含青的目光,大家看到区坐着一个英俊懒倦的男人。 首映礼过后,一张照片流出,受到很多人关注。 照片里是个男人,只有一张侧脸,但这张侧脸足够好看了。 他正看着台上,气质清冷矜贵,偏偏目光温柔专注。 “这是谁?好帅啊!” “我也想知道是谁!” 之后,又有一段视频流出。 站在台上的顾含青看着台下某处,眼中充满爱意,说:“他除了是顾问,也是我的先生。” 然后镜头一转,拍到了那个清冷又温柔的男人。 照片和视频被转到a大的论坛,又是一阵沸腾。 345l:好家伙,真的结婚了! 346l:啊啊啊顾问好帅!没有秃头!导演顾问配一脸。 347l:所以231l就是顾问本人吧! 348l:应该是!这么想想好甜! …… 这天的结束,顾含青在微博上发了张照片。 照片里光线昏暗,只有一个侧脸的轮廓。 配字:我的缪斯。 番外6 婚纱照/婚房 电影上映后,票房和口碑都很好,成了国庆档的票房冠军。 顾含青第一次尝试科幻题材就很成功,也凭借这部电影在国内年轻导演的行列里遥遥领先,成了票房和口碑的保障,找上她的本子不断。 不过,她暂时把工作放了放,准备休息一段时间,以及准备和薄谈的婚礼。 之前他们就说好婚礼在老太太这里办。就是接亲接到这里,在这里举行仪式,只请最亲近的亲友。晚上的婚宴还是在酒店。 薄家的身份摆在这里,薄谈结婚不可能不请一些有来往的人,不过因为有规定,也不会请太多。 老太太很乐意园子里热闹一些。 婚期是老太太和郑妈一起看的,现在距离婚期还有一个半月。 需要顾含青自己操心的事不多,其中一项是婚纱照。这算是专业对口了。她对婚纱照有自己的想法,不想拍那种千篇一律的写真。 老太太的园子是现成的景,好到不能再好了。 这里不好随便叫人来,顾含青没有找摄影,自己拿了相机、三脚架,还有补光板之类的设备。拍婚纱照这天正好是周末,赶上詹月有空过来帮忙。 拍照的前一天晚上,顾含青和薄谈就带着东西住了过来。早上吃完早餐,她就开始化妆准备。 她准备了两套衣服,一套是婚纱,一套是旗袍,上午先拍婚纱。 她不想拍那种痕迹感太重的,妆也比较淡,但即使这样,她的准备工作也比薄谈的繁琐多了。 顾含青穿着丝质的睡袍坐在镜子前化妆弄头发。她还剩口红没涂的时候,薄谈已经换好衣服了。 他穿了件白色的帝国领衬衫,因为在园子里拍摄风格偏复古的款式,衬衫外面是件深灰色带细条纹的有领双排扣马甲,配了条深绿色的领带,外套被他挂在手臂上,配上他清冷的气质,整个人像是电影里那种从烟雨朦胧的冷色镜头里走出来的矜贵公子。 “还要多久?”薄谈走过来轻抚了下她的下颌。 顾含青站起来说:“差不多好了,我先换衣服。” 她解开睡袍的系带,睡袍散开,轻轻一拨就滑到了她的臂弯。 镜子里是光洁细腻的后背,两边的蝴蝶骨随着动作有变化,脊柱沟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 很快,镜子里的春光被男人的身体挡住。 顾含青的婚纱也是复古款式。因为拍的时候要她自己来来回回调灯光调镜头,她没有选有大拖尾或者有大裙摆的那种,裙子的样式不繁复,也比较轻盈。 薄谈在旁边帮了忙。等她裙子穿好,他站在她的身后,替她拉上腰侧的拉链。 拉链是又细又小的那种,修长的手指捏着拉链,缓缓向上。 拉链到头,手却没有松开,而是微微地用了力。 裙子的腰部很贴身,缀着复古的蕾丝,形状向柳叶却更细更小的拉链被扯得与那凹陷的曲线呈九十度。 顾含青感受到了腰部的拉力,怕薄谈把那脆弱的拉链扯断,身体就顺着那股力道。 她落进了薄谈的怀里。薄谈的手横在她的腰间,搂住了她,垂眼专注地看着她。 镜子里映着这幅画面,宛如一张情意绵绵的婚纱照,是一张已经在时间的长河里存在过了的婚纱照。 这个时间、这个空间、这影像,从某方面讲,是永存。在漫漫星河里,在人类没有达到的认知之外,永远保存在了宇宙的某一个维度里。 顾含青看着镜子里的他们,问:“好看吗?” 薄谈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抬起,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的脸转了过来。 他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 “好看。” 邢翰结婚的时候,薄谈人在英国。那时候在微信上聊天,邢翰说起第一次见到华盈穿婚纱的心情,激动到不行。 薄谈当时觉得邢翰太夸张,太容易激动。 现在看来,他也只不过是俗人一个。 顾含青在薄谈的怀里转了个身,双臂勾上他的脖子,看着她问:“多好看?” 薄谈的性格冷,很少说很肉麻的情话,虽然她也不爱太肉麻的,但就想逗他说。 她光洁的手臂挂在他的脖子上,到时候还会戴上蕾丝半臂手套。 在顾含青带着几分调侃、非要他说才行的目光下,薄谈倾身凑近她的耳边。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他的唇重重地贴了上去,痞气地和她耳语:“硬/了算么?” “……” 薄谈说完笑着去看顾含青泛红的脸。 顾含青没好气地瞪他。 她还没有涂口红的唇是淡粉色,好像亟待亲吻让它变得更红。呼吸纠缠,薄谈的吻正要落下来的时候,敲门声传来。 “小舅妈?你们好了没有?” 顾含青的身体往后仰了仰,不让亲,手抵着薄谈说:“是詹月来了,开门去。” 詹月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 门一打开,她就看到了她的小舅舅。她小舅舅的脸色不怎么好,好像很烦她似的。 她心想,不是约好这个时候拍的吗。 她没等到他们出来才过来看看,想着小舅妈可能需要帮忙。 詹月走进房间,看到正在涂口红的顾含青,“哇”了一声:“小舅妈你好好看!” 顾含青笑了笑:“谢谢。” 等顾含青涂好口红,戴上头纱和手套,他们就去外面拍婚纱照了。 水廊、亭子、池塘……顾含青的心里早就有了拍摄思路和构图。 有詹月在,可以帮忙按快门和微调。每拍一张,顾含青都会把思路告诉詹月,詹月一边听,一边点头,对她的小舅妈更崇拜了,像上大师课似的。 郑妈推了老太太出来看。 拍完一张,顾含青对老太太说:“您和郑妈也来拍几张吧。” 老太太:“你们拍婚纱照,我们凑什么热闹。” 顾含青:“本来也就是为了留念。詹月也还要和我们合影呢。您和薄谈能多拍几张,到时候印出来。” 老太太被劝了几句就答应了,还和郑妈回去换了身衣服。 先是大家一起用三脚架拍了几张合照。顾含青和薄谈又单独和老太太、郑妈合影。 之后,顾含青亲自掌镜给薄谈和老太太、郑妈拍照。 “不用太严肃,自然点就好。” 薄谈对老太太说:“说您呢。您是不是紧张?” 老太太:“你才紧张。” 薄谈有点贫,老太太很没好气,顾含青的镜头抓到了祖孙两人生动的瞬间。 拍照也是件消耗体力的事情。拍了没多久,老太太就累了。 老太太说:“你们继续拍吧。是你们拍结婚照,怎么还拿起了相机一直给我们拍。” 在此之前,顾含青也没想到自己会穿着婚纱给人拍照,不过她很乐意,因为对方是薄谈和他在意的亲人。 郑妈推着老太太去休息后,顾含青他们去了薄谈母亲的住处。 顾含青和薄谈在那个书架前拍了照。 这个地方和这个书架对薄谈来说意义特殊,她又想到了还在a大的时候,有一次,他们在图书馆相遇,隔着书架,他为她推荐了一本书。 所以照片里,他为她抽出了一本书。 之后,他们又到了书桌前,就那么席地而坐。 詹月替他们拍完,看着照片感叹:“真好看!以后我的婚纱照也要照着这样拍。” 刚说完,她的脑袋就被她小舅舅敲了一下,“你才多大。” 詹月不满:“我都成年了!” 婚纱这套拍完,他们吃午饭。 下午休息的时候,詹月就在他们的房间,和顾含青一起在电脑上看照片,讨论拍摄问题。 余光看了眼薄谈,詹月小声对顾含青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小舅舅这么小气。” 顾含青:“不管他。” 一直等到太阳快西斜了,顾含青才去洗手间换了身旗袍。 旗袍是绿色的,和当年那条绿裙子的颜色差不多。 她打开洗手间的门要出去,就看到薄谈倚在门外。詹月还在电脑前看照片。 顾含青不知道薄谈站在这里做什么,询问地看着他。 薄谈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说:“很漂亮。” 说完,他搂住她的腰,倾身吻她的唇。 詹月还在,顾含青不好意思让小辈看见,紧张地捏了捏他的手臂。 薄谈亲了两下就松开了她,唇上沾了她的口红。 顾含青用眼神提醒他,匆忙地伸手帮他擦了两下。 薄谈低声安抚她:“我去洗一下。” 接着,就传来了一声“小舅妈”。 詹月转头正好看到她小舅舅进洗手间,她小舅妈从里面出来。 看到顾含青身上的旗袍,她眼睛一亮:“这件旗袍也好看!” 顾含青的心还因为刚才的吻跳得有点快。 搞得和偷/情似的。 他们临近傍晚才去拍剩下的。拍黄昏、拍夜景。 顾含青连烟饼都准备了,郑妈来帮了忙。 他们去了芭蕉下,去了那棵还没盛开的腊梅旁,把池塘和水里的月亮当作背景,在所有顾含青印象深刻的地方留下了影像。 等拍完都十点了。 詹月还是第一次在晚上这么正式地拍照,兴致很足,想马上把照片导到电脑上看看怎么样。 詹月和薄谈顾含青住的地方不是一个方向,到了该转弯的地方,薄谈停下说:“你陪了一天,也辛苦了。明天给你发个红包,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詹月笑了笑:“不辛苦!” 薄谈:“挺晚了,早点休息。” 詹月:“啊?” 可是她还想看照片呢。 薄谈:“去睡觉。” 詹月:“哦。” 小舅舅都发话了,她也不敢不听。 她有些留恋地看向顾含青:“小舅妈晚安。” 顾含青笑着和她挥了挥手,“晚安。明天来看照片。” “好!” 和詹月分开后,顾含青和薄谈两人走在鹅卵石铺的小路上回房间。 薄谈伸手把顾含青揽进了怀里,“没想到有一天要和外甥女抢人。” 顾含青调侃:“你拿长辈的身份压人是不是不太好。” 他们的房间就在前面,拐个弯就到了。 薄谈把顾含青抵在了门边的墙上,“我要拿长辈的身份压人,她下午就被我丢出去了。” 顾含青的双臂交错在他的后颈,主动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那薄老师还真是大方。” “谁说不是。”薄谈低头凑近,加深了这个吻。 呼吸的间隙,顾含青亲了亲薄谈的嘴角。 在他又要吻上来的时候,她偏了偏头,吻落在了她的颈间。 脖子上的痒意让顾含青颤了一下,手在他的后颈交错得更紧。她呼吸微促:“还没来得及说,我今天一直很想解二哥的扣子。” 薄谈今天穿的一身西装是定制的,裤子没有腰带也没有拉链,取代拉链的是一颗颗纽扣。 那地方那么多颗纽扣封着,禁地似的。 往往越是这么封着,越会让人想探究。就像故事里的禁地总会被主角闯入。 薄谈轻笑,沉下来的呼吸萦绕在她的颈窝,“现在给你解。” 他拉下她的一只手,带向腰间。 顾含青真就解了起来。 薄谈吻着她的颈项,她低不了头,全靠摸索,磨蹭半天只解开了腰间两颗大点的纽扣,格外磨人。 还有一排小的呢。 倒是薄谈先受不住了,钉钉子似的把她抵在墙上,一只手伸向旗袍的开衩,“折腾我呢。” 顾含青的手跟着一抖,薄谈的呼吸又是一沉。 她笑了笑:“这才哪儿到哪儿。” 她继续去解小扣子,薄谈低头,咬开了她的一颗盘扣,然后用上了另一只手。 旗袍的盘扣好解多了。 顾含青才解开两颗小纽扣,衣襟已经完全散开了。 今晚几乎是一轮圆月,分外明亮。 皎洁的银辉落在她锁骨那一片,还有大腿上,白得惹眼。 虽然知道不会有人,顾含青还是紧张得一只手抓紧了薄谈的衣服,另一只手解扣子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好不容易,一排小纽扣都解开了。 禁锢解除,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要被放出来,都可以感受到来势汹汹了。 月光下隐约能看见顾含青泛起的红晕。 解开纽扣似乎已经用了她全部的力气。她重新抱住了薄谈的后颈,黑色的短发挠着她的下巴。 这幕天席地的,就算不会有人,顾含青也不好意思。 她动了动身体,说:“进去。” 薄谈抬起头,吻了吻她的唇,“进哪儿去?” 还能进哪儿去。 顾含青的语气里带了点情绪:“里面。” 看着她娇气的样子,薄谈笑了:“说清楚青宝,哪个里面?” “……” 顾含青这才反应过来,隔着衣服一口咬上他的肩膀。 薄谈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了头,语气又像哄她,又带了几分轻佻:“那就都进。” “……”顾含青的脸埋在他的颈间,红着脸捶他。 薄谈揽着她,开了门。 之后,到底还是进去了。 拍完婚纱照,薄谈带顾含青去看了他们的婚房。 他们的婚房是带泳池花园的别墅,地上三层,地下两层,位置很好,附近很便捷,闹中取静。 婚房装修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顾含青到现在还是第一次来看。 开始装修那阵子,她正好在忙电影一段特效的重做,压力很大,一点空都没有,也没对装修提出任何意见,都随薄谈。 她现在对这里完全不了解,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薄谈牵着她的手,带她参观。整体是现代简约风,非常明亮。 一楼专门给她僻出来了一块地方当工作室,里面有投影,有会议桌,有沙发,甚至还有个小吧台。 薄谈:“以后你就可以叫工作上的人来了。” 她说过的话他都记得。 顾含青:“二哥这是要我把剧组搬家里来。” 感叹完,她又笑了笑,说:“我很喜欢这里。” 这大概是整个婚房她最喜欢的地方了。 但很快,顾含青发现她这句话说早了。 二楼是客房和比较私人一点的小客厅、休闲室,还有一个露天泳池。 三楼是他们的房间,还有书房。 他们的书房是连在一起打通的,中间可以关上也可以打开。薄谈这边有整面墙的书架可以放书,顾含青那边的可以算是个机房,可以用来剪片子。 这书房她也非常喜欢。 然后,薄谈带她去了地下。 地下一层有影音室,有健身区。 顾含青注意到影音室旁边还有一个房间,门是关着的。 “那里面是什么?”她问。 薄谈:“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顾含青打开房间走了进去。 她微微一愣:“是暗房。” 他连暗房都想到了。 “怎么想起来暗房的?”顾含青问。 薄谈:“我生日那次,在暗房的经历印象深刻,怎么会想不起来。” 想到那次,顾含青的脸有点热。 薄谈搂住她亲了亲:“喜欢么?青宝。” “非常喜欢。” 全都参观完,他们去了花园。 花园里有些景致顾含青看着熟悉,薄谈说:“你喜欢老太太那里,就照着弄了些。” 南方园林里的一些元素在这里融合得很好,一点都不突兀。顾含青看到还有一个池塘,里面种了睡莲。 薄谈勾着唇,“本来想把老太太那儿的一些东西直接移来的,又怕提了被骂。” 顾含青失笑:“你要是真提,不是被骂了,要挨砸。” 她想起当年第一次被他带去老太太那里,早上起来就看到他被老太太拿毯子砸。那时候她想,原来那么清寂的人也是有柔和鲜活的一面的。 笑过之后,顾含青想到了一个问题,“这里比现在住的地方离你单位远了点。” 她倒是还好。拍戏的时候也不在家,不拍戏的时候住哪里都行。 薄谈:“还行,没远多少。” 顾含青:“可以还是住那里。” 薄谈捏了捏她的脸,轻笑问:“你是要跟我分开住么?” “当然是一起。可以两边住,空的时候来这里。”顾含青看着他,“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番外7 婚礼/回学校/lover 临近婚礼,薄谈陪顾含青去看了她的父母。 顾含青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来墓园了。不是什么扫墓的日子,墓园里的人不多。 两人都穿了一身深色。郊外的风很大,薄谈始终握着顾含青微凉的手。 沉默了一会儿,顾含青说:“你先去车里等我?” “好。”薄谈没有多说,捏了捏她的手,先离开了。 之后,顾含青独自站在父母的墓前。 她对她妈妈的感情一直很复杂,有怨,也有爱。 要不是她给薄杉当情/妇,她不会经历那些苦难,不会被薄谚欺负。但她是被薄杉强迫的,也是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虽然这生活她一点都不想要。 她为了治她的病,对薄谚逆来顺受,受了很多欺负,全都忍下来了。 她却怕拖累她,偷偷选择放弃治疗,让她一下子信念崩塌,觉得之前所忍受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没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差点了结自己。 顾含青还记得以前因为家里的事和纪书桐吵过架。 她羡慕纪书桐和家人之间没有爱这层牵绊,不存在感情,没有妈妈的纪书桐羡慕她有妈妈爱,觉得她的妈妈很好。 两人都觉得对方不珍惜所拥有的,也不理解自己的苦,争着争着就吵了起来。 后来她们才学会互相理解。 大概每个人的生活都不是圆满的,看似拥有了别人想要的,却也有别人看不见的不幸。 人的不幸各有不同,没有统一的模板。 要怪就怪这操/蛋的世界。 顾含青以前一直不太愿意提她的妈妈,直到出国后才慢慢开始放下。 真正释怀也就是在这一两年里,和薄谈在一起之后。她心里块从七岁开始因为体会不到幸福而缺失的部分慢慢被填满。 顾含青望着墓碑开了口:“妈,我要办婚礼了。” 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愿意好好和她说话。 “他也姓薄,但是和薄家的那些人不一样。他叫薄谈,你应该听过他的。” “祝我们幸福吧。” 前尘往事,消散在风里。 从台阶上走下来,顾含青看到了台阶下的薄谈。 他站在一地阳光里等她。 她眼中的泪意淡了下去,加快脚步,奔向了他。披散的长发飞扬在空中。 她被他一把搂住。 顾含青在他的怀里抬起头,问:“怎么没在车里等我?” 薄谈亲了亲她泛红的眼尾和湿润的睫毛,“到停车的地方路还挺长的,不想你一个人走。” 顾含青下来的时候眼睛是红的,要是她自己走,估计还会沉浸在那样的情绪里。 但现在不会了。 这操/蛋的世界让人留恋。 转眼,到了婚礼的日子。 婚礼这天,顾含青家的老房子里来了很多人送嫁。 “干妈好漂亮呀!”追追一直围在顾含青的身边。 顾含青捏了捏她的脸,“谢谢追追宝贝。” 华盈站在窗口,说:“邢翰说接亲的来了!” 邢翰早早地就被她派到楼下等着。邢翰本来该算是薄谈那边的人,被华盈硬拽了过来。 顾含青的伴娘是纪书桐和谭朝月。 纪书桐因为从小的经历,对家庭和婚姻一点都不向往,单身到现在。不过倒是很想要追追那样的女儿。 至于谭朝月,还一直和薄谚纠缠不清,不过谁都知道不会有结果。谭朝月她自己也知道,顾含青也就没有再劝过。 接了亲之后,在老太太的园子里举行的仪式。 来这里的都是至亲好友,人不多。 纪书桐和谭朝月都是第一次来这里,算是开了眼。纪书桐听顾含青讲过老太太这里是照着南方的园林建的,但没想到完全就是座园林,超出她的想象。 她和谭朝月感叹:“怪不得。有这么好看的地方,谁还办草坪婚礼。” 顾含青给老太太和薄松敬了茶。 薄杉没有来,是薄谈没让。 薄谈提出来的时候,薄松没有反对。顾含青的母亲和薄杉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倒是薄杉一开始不太乐意,“亲侄子的婚礼我不出现,人家不知道要怎么说。” 薄谈扯了扯嘴角:“二叔,您不知道为什么不让您去么?” 他虽然是轻笑着说的,但态度尤其坚定。 随后,他又补充了句:“不是还有晚上的婚宴么?” 薄杉就没有来。薄谚也没来。 其实顾含青早就能做到不把薄谚当回事了。 至于薄杉,她也做好了会见到他的准备。他是薄谈的二叔,她和薄谈结婚,总会有遇到的时候。 她没想到薄谈会让他不要来。 薄谈说:“青宝,我知道你其实不喜欢薄家。你以后都不会和他有接触。” 顾含青点点头。 她愿意和他在一起,就是连这些也克服了。不过见不到最好。 晚上,几个公子哥在褚辰的带领下兴致冲冲地要闹洞房。 没有褚辰的带领,他们也不敢随便闹二哥的洞房。 不过,他们还没到门口,就被薄谈拦住了。 “你们做什么去?”薄谈问。 几人看向带头的褚辰。 褚辰笑了笑:“闹洞房啊。薄二你不会不让吧?” 薄谈眉梢轻挑,反问:“你说我是来干什么的?” 褚辰就知道他是来拦的,笑了笑说:“我们就热闹热闹。” 难得的机会,他主要是想闹薄二。 薄谈:“现在是不是就我还能陪你去钓鱼。” 拿钓鱼威胁他,褚辰暗骂他无耻,嘴上说:“你们这一天也挺累的,早点休息吧。” 其他人:??? 薄谈扫了眼他们:“你们还想闹?” 没人带头了,他们哪里敢。 “二哥,新婚快乐!” “代我们向二嫂问好。” “走了走了。” 薄谈回来的时候,顾含青已经换了衣服,穿了身深红色的丝质睡袍。 房间里布置过,红彤彤的,床头的墙上还贴了个大大的喜字,老太太亲手剪的。 “打发走了?”顾含青一边拆着头发,一边问。 薄谈“嗯”了一声,走过来帮她,“洗个澡,早点睡。” 顾含青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 薄谈在镜子里和她对视,“怎么?” 顾含青调侃:“我还以为你打发了他们是想早点洞房。” “心疼你一大早起来,还不好?”薄谈捏了捏她的耳朵,“想要?” 顾含青早上五点多就起来了。除了熬夜,她几乎没有凌晨五点多是醒着的状态,下午一度困到不行,只要是没有人看见的时候就倚在薄谈的身上。 办婚礼实在是太累,她也确实折腾不动了。 怕他真要做,她的声音软了几分:“想要二哥捏捏肩。” 婚礼后的生活和之前没什么变化。 顾含青的新项目还没有开,还在看题材看剧本阶段。 接连两部电影大卖,想找她的项目很多。她也没那么着急,就慢慢看。 一天,薄谈从单位回来,告诉她说,a大物理系要搞活动,邀请他回去开个讲座。 顾含青正好没事,打算那天和他一起回a大。 a大物理系的活动是为了庆祝物理学院建院周年。活动持续一周,有和别的学校的交流,也有请一些校友回来进行分享。 a大的物理系是王牌专业,全国顶尖,现在的院士有的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这次的活动预告放出来,阵容非常强大。 在物理系的学神们期待大佬们回来分享的时候,a大的论坛里,其他学院的学生们在讨论八卦。 有个帖子叫:看到物理系的活动预告没有?顾问要来! 自从首映礼上薄谈的照片流出、顾含青公开了他们的关系后,论坛里再也没有为导演和顾问吵架的了。两人那么登对,又是他们的学长学姐,当然是祝他们长长久久。 5l:嘿嘿没错,终于等到学长回来啦。 6l:羡慕物理系。 7l:我虽然听不懂,但也想去! 8l:这种活动估计很多人报名,他们系里的都不一定能报上,更别说其他系的了。 9l:没错,每个讲座都非常火。本物理系的听说会有少量名额给别的系,你们可以关注下报名。 10l:我要试试! 22l:不知道家属会不会来。 23l:我也在想导演会不会陪着来。 24l:啊啊啊想看他们真人! …… 活动这天,顾含青和薄谈一起回了a大。 讲座开始前,薄谈这边有一些校友、导师要见,顾含青去了艺术系看老师。 她见了老师和院长。 等她从艺术系出来,薄谈的讲座已经开始了。 薄谈提前把开讲座的地方告诉她了,在a大的一个报告厅。 顾含青走过去发现报告厅外人很多。 她穿过人群,想进去,结果被拦住了,说没票不能进,而且讲座已经开始了。 顾含青往里面看了看。 她在报告厅的大门口,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我是他老婆,也不能进吗?”她问。 不能进她就在外面等好了,反正她也听不懂。 拦着她的男学生打量了她一下,忽然认出来了她,脸一红说:“抱歉,我没认出来。可以进去的。” 男生给她放了行。 “谢谢。” 开讲座的厅,门开着一小截,方便人进出。 顾含青一进去就看到了在台上的薄谈。 厅里坐满了人,后面还有几个人是站着的。可见薄老师的人气之高,和她上次开分享会差不多。 他清冷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报告厅里,严谨、专注。 那是他的领域。 顾含青就和那几个没位置的学生一样,站在最后面看着他。 a大论坛里的那个帖子又有了新内容。 其实今天帖子的内容已经增加了很多人,不少人拍了薄谈的照片放在里面。 112l:报!导演来了! 113l:真的?? 114l:真的,我没票想在报告厅门口看看能不能找机会混进去,就看到她了。 115l:我也看到了哈哈哈哈,她没票+迟到在门口被拦下来了,还愣了一下,然后说“我是他老婆,也不能进吗”。 116l:哈哈哈哈哈。 117l:她上次来学校我没见到,这次终于见到了。真的超美! 118l:哈哈哈所以她进去了没有? 119l:进去了。 薄谈的讲座时间不长,很快进入了尾声。很多学生意犹未尽。 在要散场的时候,前排有个学生举手:“学长,能不能问最后一个问题?” 薄谈点了点头。 学生接了递来的话筒,说:“是个和学术不相关的问题。学长的老婆来了没有啊?” 听讲座的学生都很认真,没有刷论坛。 这个问题问出来,报告厅里又激动了起来。 薄谈:“我太太来了。” 大家更激动了,四处看着。 “在哪里啊?” “估计在后台吧。” …… 薄谈下台,走向了报告厅的最后面,在大家的注视中牵起了顾含青的手。 “什么时候看到我的?”顾含青问。 薄谈:“一进来就看到了。” 顾含青:“你可以走了?” “嗯。” 临走的时候,顾含青转身,向看着他们的学生挥手再见。 报告厅里更热闹了。 正是冬天,走出报告厅立刻感觉到了一阵冷意。顾含青冷得抖了一下,才缓过来,说:“薄老师的人气真高。” 薄谈:“不是顾导来了人气更高?” 顾含青笑了笑,提议:“我们逛逛吧。” 两人牵着手,缓缓地走在a大校园里。 薄谈替顾含青挡着风,握着她的手放进大衣的口袋里。 他们去了物理学院。当年的夜晚,在物理学院的大门外,她主动找上的他。 之后,他们去了顾含青住过的女生宿舍的楼下,还去了宿舍旁边的小树林。 大白天的,这里看上去没那么旖旎。 这个季节,小树林里的叶子大部分都落了,包括那棵百年银杏。 许多年前的夜晚,他们在这棵银杏树下肆意地接吻,不止一次。 论坛的那个帖子里,有看完讲座的同学发了讲座后那个小插曲,又引来一波回复。 154l:顾问牵起导演的手,两人说了几句悄悄话就走了呜呜呜,太般配了! 155l:顾问说的是“太太”,好正式啊! 156l:没错! 157l:我忽然想起来,那个电影首映礼的视频里,导演介绍的时候说的是“先生”。 158l:还真是!这么一想更甜了。 …… 顾含青和薄谈这边,离开小树林后又去了食堂、图书馆。 他们离开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天空有点阴。 从图书馆的台阶上走下来,顾含青看到天上有东西飘下来。 她用手接了一下。一片雪花落到她的手心就化了,“下雪了。” 薄谈:“回家?” “好。” 冬季,天暗得早。他们把车开出a大的时候,天色明显比刚才暗。 雪越下越大,落在前挡风玻璃上。 车里开着空调,吹在身上很暖很舒服,一路上放着温柔的情歌: andyou’llsaveallyourdirtiestjokesforeverytable i‘llsaveyouaseat,lover. 72. 薄诏&蒋意歌(1) “小姨子,我是薄…… 薄家和蒋家的联姻是强强联合,但圈子里都知道薄诏和蒋意歌的婚姻只有个名头,其实各玩各的。 在这样充满利益结合的圈子里,他们这一对不算特殊。 但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的婚姻是他们自己谋划来的。 当年,薄家和蒋家有意联姻,蒋家这边最开始是想让蒋意歌同父异母的姐姐和薄诏订婚的。 在两家还没商定前的某一天晚上,薄诏结束了一个酒局,要回去的时候,被一个女人拦了车。 那天晚上薄诏喝得有点多,上车后就闭上了眼睛。 车刚启动开了没几米就停了下来,一直没有再动。司机叫了他一声,他睁开眼。 一个女人走到后座这边,敲了敲车窗。 车窗被降下来了一点,只有一条缝隙,只够一点声音飘进来。 “薄诏。” 投怀送抱的女人薄诏见的太多了,这么拦他车的还是第一个。“有事?” “我是蒋意歌。” 蒋家的人。 薄诏抬了抬眼。 蒋意歌上了车,在薄诏审视的目光下直奔主题:“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薄诏让司机下了车。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想谈什么?” 蒋意歌:“听说我们两家要联姻。” 薄诏此时因为喝了酒头有点疼,却看在这可能是未来小姨子的份上,多了点耐心。他垂首揉了揉眉心:“嗯,和你姐。” 蒋意歌的声音在车里响起:“谁说一定要是我姐。可以是我。” 因为诧异,薄诏揉眉心的动作一顿,抬眼重新看向蒋意歌。 他印象里和蒋意歌小时候见过几次,长大就没怎么见了。他印象里那个胆小爱哭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现在这副清清冷冷的样子,变化很大,还留了公主切。 对上他的目光,蒋意歌继续说:“反正你和她没有感情。” 薄诏听到这里,嘴角扯出一点笑,“我和她没感情,和你就有?” 面对讥讽,蒋意歌表情和语气不变,“但我会比她听话,而且——” 说到这里,她向薄诏靠近了一点。昏暗的车里,顿时暧昧起来。 “我比她年轻,身材比她好。” 薄诏下意识地扫了一眼。 身材确实不似她清清冷冷的脸。二十岁的年纪,再怎么清冷,还是透着几分纯。 蒋意歌继续向他靠进,“我的第一次还在。” 她刚说完,身体顿住了,伸向他胯间的手被捏住。 薄诏眼中的酒意散了几分,声音低沉冷静,不受一丝影响:“你信不信,就算我今天碰了小姨子,婚照样订?” 蒋意歌僵了僵。 薄诏松开她的手,又说:“想来勾/引未来姐夫,至少表情要再情愿一点。” 蒋意歌收回手,不再刻意靠近。 薄诏比她想象的还要难对付。在他面前,她好像被完全看透了。 她沉默了一下,最后再尝试争取:“我和她不一样。她会为了蒋家考虑,我不会。我只会考虑我自己。你和她结婚,是薄家和蒋家联合,你和我结婚,两家的联合还在,你还多我一个盟友。遇到事情我会和你站在一边。” 薄诏就像听到小孩子空口说长大要当宇航员一样,失笑:“你拿什么和我当盟友?和我站在一边嘴上给我喊加油么?” 蒋意歌下车后,司机上了车。 此时,薄诏已经酒醒,对司机说:“走吧。” 回去的路上,薄诏想着蒋意歌的话。 对他来说,和谁联姻都一样,都是父亲安排的。 蒋家的事他多少知道一点。蒋意歌的妈妈以前是个小地方的舞蹈演员,靠怀孕上位。她的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是前妻的孩子,她不过是蒋家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女儿。 她的那些话完全说服不了他,不过,他却动了换人的心思。 他从小就生活在父亲身边,就连父母分居那些年也是跟着父亲。他按照给他的规划走了每一步,从来没有违背过他们父亲的意愿。 他像薄谈一样,对他们的父亲有微词,但是他又受着他的影响,和他们的父亲很像,一样看重利益。 其实,他很羡慕薄谈可以不听话。他也想,但是他又想要他们父亲给他的一切。 翌日,蒋意歌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你好?” 对面传来低沉的声音:“小姨子,我是薄诏。” 从来没有叛逆过的薄诏终于悄无声息地叛逆了一次。蒋意歌就是他叛逆心理的寄托。 但谁也不知道,连薄谈都知道。 等薄家和蒋家坐在一起商量订婚的事情的时候,坐在薄诏对面的就成了蒋意歌。这个结果是两人共同改变的。 蒋意歌依旧是和那晚一样黑色的长发、公主切。 都是长辈在聊,两人没有说话,一副不认识的样子,任谁都看不出他们私下有联系。 蒋意歌到现在都不知道薄诏为什么会答应和她订婚。她可以确定那晚在车里根本没有说服他。 她看不透薄诏。 终于,两家聊完。事情基本定下了。 临走的时候,薄诏礼貌性地和蒋意歌打招呼,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说:“我等你在蒋家说得上话。” 蒋意歌微愣。 蒋意歌的妈妈看到了他们说话的样子。 人走后,她私下拉着蒋意歌,开心地说:“幸好订婚的不是你姐姐,是你。都订婚了,和结婚没什么区别了,你可以主动点,多和薄诏联系联系,去他那里过夜也行,最好先弄个孩子出来。” 蒋意歌眼底满是厌恶。 订婚这年,薄诏24岁,蒋意歌20岁。 订婚之后的日子没什么不同。 要非说有什么不同,就是蒋意歌多了个“薄诏未婚妻”的头衔。 那可是薄诏,嫉妒她的女人不少。 订婚前私下联系频繁,订婚后,蒋意歌和薄诏反倒没什么联系了,仿佛是一笔交易达成,钱货两清,不掺杂任何私人情绪。 两人再次见面是在一家酒吧里,各自和一帮朋友在一起。 蒋意歌看到了薄诏。他高大的身影在昏暗里很好认,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当作没看到。 几个朋友正在聊上次一起去livehoe泡的那个乐队主唱。 她们这样的人,泡一个小乐队主唱很容易,砸钱就是了。有时候也会碰上不愿摧眉折腰的,那就砸更多的钱,没有不被钱砸晕的。 “我叫他出来喝过一次酒,人还不错。” “可是他好像看上的是意歌。不知道他要是知道意歌订婚了,会不会很伤心。” “订婚算什么,就算结了婚,谁还不是各玩各的。” “也是。” 蒋意歌本人听着她们说话,没有开口。 那个乐队主唱长什么样她都不记得了,好像很清秀,有个纹身。 没过多久,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一下。她端着酒杯,拿起手机看了看。 -薄诏:过来。 他看到她了。 蒋意歌停顿了几秒,放下酒杯起身。 朋友问她干什么去,她说:“我看到薄诏了。过去一趟。” 蒋意歌走到了薄诏那边。 和薄诏一起的几个人有点面生,她没见过。 薄诏抬眼,看到她,“你也在这里?” 蒋意歌陪着他演,说:“和朋友在这里。” “薄诏,这谁啊?”有人问。 薄诏:“蒋意歌,我的未婚妻。” “原来是未婚妻啊。”其他人起哄。 “来来来,一起喝一杯。” 蒋意歌坐到了薄诏的身边,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和这些人喝了一杯酒后,蒋意歌对薄诏说:“好浓的酒味。” 薄诏懒洋洋地倚着,“喝多了。” 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蒋意歌,蒋意歌还很给面子喝了酒,大家也都很客气。 “弟妹,我们可没灌酒。” “小嫂子要不先把人带走?” “那我先把人带走了。” 蒋意歌和薄诏站了起来。 薄诏的身体晃了晃,蒋意歌扶住了他。 两人慢吞吞地走出了酒吧。风吹在身上有点冷,薄诏站直了身体,眼中没了醉意。 她是他离开的一个幌子。 两人没有通气,却配合默契。 司机已经等在那边了,薄诏说:“我顺路送你吧。” 蒋意歌点点头。 两人坐上车,薄诏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蒋意歌记得第一次拦他的车也看到他揉眉心。她淡淡地提醒了句:“头疼就少喝点酒吧。” 薄诏转头,看了她一眼,“你大学要毕业了?” 蒋意歌:“嗯,明年。” 薄诏:“毕业后进你们家的公司?” 蒋意歌:“现在在里面实习了。” 凭借和薄诏的联姻,她在家里受到了几分重视,上面的哥哥姐姐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打压她。 “有困难可以找我。”薄诏说。 “好。” 不过蒋意歌从来没有找过薄诏。 那次酒吧相遇后,他们偶尔会见面。在那种薄、蒋两家相关的局上,蒋意歌会作为薄诏的女伴。 至于平时的应酬,薄诏基本没叫过蒋意歌。 蒋意歌也没空。她忙着和哥哥姐姐明争暗斗。 一天晚上开完会,身心疲惫的蒋意歌不想回家,一个人去了酒吧喝酒。 那是她常去的酒吧。 坐下来喝了一会儿酒,她遇到了个认识的人。 “蒋小姐。” 蒋意歌看了眼他手臂内侧的纹身,“这么巧。” 这是她和几个朋友经常捧场的乐队主唱。 主唱问:“歌不好听吗?” 蒋意歌瞥了眼台上,兴致缺缺地说:“有点油。” 主唱:“等着。” 蒋意歌猜到他要去唱歌,没有阻止。 她和朋友砸了那么多钱,他唱首歌也没什么。 等台上的驻场歌手唱完,主唱上了台。他也算是小有名气,很多人认出了他,气氛热烈了起来。 他唱了首温柔的情歌。 蒋意歌漫不经心地听着,撑着下巴,也没有抬头看。 等歌唱完,主唱说:“这首歌献给公主切小姐,希望她开心快乐。” 其他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留着公主切的蒋意歌,又是鼓掌又是吹口哨,起哄得厉害。 主唱从台上下来,走到蒋意歌的身边坐下。也不管其他人的目光。 蒋意歌给了他一杯酒,“我有未婚夫。” “我听说了。”主唱笑了笑,“你们这样的人订婚、有婚约在身很正常,但也都没有感情。” 蒋意歌没有接他这句话。 “就算我没有订婚,我们也不会有什么。” 她知道她自己,有野心、功利、自私。 喝完酒,蒋意歌就起身走了。 在走廊里,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公主切小姐?” 是薄诏。 没想到他会在这里。 他刚才全都看到了。 才22岁的蒋意歌有种被抓包的心虚和尴尬。 她正要解释两句,就听薄诏说:“下次注意一点,不要这么高调。”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不悦。 非要说的话就只有一点和男人面子相关的不悦。 薄诏又说:“你马上就要真正毕业进公司了,你哥哥姐姐肯定不会放任你。没有站住脚,你还要靠我们的婚约。今晚这事,你哥哥姐姐知道了肯定要做文章。” 蒋意歌把解释的话吞了回去,说:“知道了。” 她何必解释,他又不在意。 他们只是联姻而已。 那晚在酒吧里和薄诏一起的人有好几个,认出了蒋意歌。 第二天,蒋意歌和主唱的事就小范围传开了。 蒋家的大哥和二姐果然在他们的父亲面前告了状。 不过有薄诏的提醒,蒋意歌做好了准备,虽然被教训了一顿,但是应付过去了。 薄诏和蒋意歌再次见面的时候,蒋意歌已经毕业,进了家里的公司。 那天,薄诏有事去蒋家的公司。 两边开了个会,会议上蒋大蒋二都在,唯独没有蒋意歌的身影。 结束后,薄诏顺嘴问了句蒋意歌。 蒋家大哥笑了笑,说:“闹情绪呢,还是小孩子脾气。” 薄诏给蒋意歌打了电话。 蒋意歌此时正一个人在大厦的天台上。 上面的风很大,冷风吹着,她都没什么感觉,只有心灰意冷。 明明是她夜以继日做的项目,只他们的父亲一句话,就这么给了她大哥。她没忍住和他们的父亲大吵了一架,但一点用都没有。 手机响了起来。她明明开了免打扰模式。 她这才想起来,订婚之前她去找薄诏,薄诏第二天给她打电话之后,她怕漏掉薄诏的电话,设置了免打扰模式下他也能打进来。 订婚之后,薄诏很少给她打电话,她后来都忘掉这茬了。 蒋意歌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她知道薄诏今天下午会来。 薄诏推开天台的门上来的时候,蒋意歌正望着远处。 薄诏走到她的身边,看了她一眼,“换发型了?” 蒋意歌:“毕业进公司了,那个发型不合适。” 她现在留的是中分,前面的头发还没完全长好,能看出来短一截。 “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不公平,人会这么偏心。” “那是因为你还不够强。” 蒋意歌看向薄诏。 薄诏很淡地勾了勾唇,“希望我安慰你?” 蒋意歌被晃了下眼。 这就是大家眼里的薄诏,矜贵、沉稳、内敛,还有种不动声色的压迫感。 薄诏:“蒋三小姐,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有人还在温饱线上挣扎,有人毕业找不到工作,人家看到我们,会不会抱怨世界不公平?我们已经拥有很多了。” 他是在嘲讽她。 蒋意歌被嘲得红了脸。 “这就不行了?你当初找上我的气性呢?”薄诏的声音冷淡残酷,“你够强就不会在意你父亲给的公平了,也没人能从你的手上抢走什么。” 蒋意歌不得不承认他的话难听但是都对。 她抿着唇,气红了眼睛,不知道是在气她自己还是气什么。 薄诏没有再多说,临走时把手帕递给了她,“我等着你在蒋家说得上话。” 还是这句话。 在这之后,蒋意歌很快振作了起来。 她像是被剔除了最后的弱点,变得无坚不摧,再也不受任何影响。 前面的头发随着时间慢慢长长,她终于留起了一头黑色中分长直发。 她凭借能力让蒋父不得不重新审视她、倚重她。渐渐地,大家看到她都要叫她一声“小蒋总”。 她雷厉风行,手段不比男人差。大家都说,她的做事风格和薄诏有点像,不愧是未婚夫妻。 天台那次之后,蒋意歌一直在有意地避免和薄诏见面。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看到了她脆弱的一面。 薄诏倒是时不时能听到蒋意歌的消息,听到她又做了什么事,怎么在内斗里让她的哥哥姐姐吃了亏。 有段时间,圈子里都关注着蒋家兄妹的内斗。 谁都没想到最后是不起眼的蒋三更胜一筹。只有薄诏料到了。 她完成了他们的约定,在蒋家说得上话了。 薄诏和蒋意歌正式在生意场上见面是她抢了他一块地皮的开发。 蒋意歌已经完全褪去了二十岁的稚气和青涩,眼神坚定,一头黑色的长发衬得她越发清冷,整个人内敛干练。 薄诏被看着长大的狼崽咬了一口。 尘埃落定的那天晚上,薄诏收到了蒋意歌发的消息。 -蒋意歌:抱歉。 -薄诏:各凭本事。 蒋意歌看着薄诏简短的回复,刚打了几个字想解释,又全都删了。 未婚夫妻还互相抢,再加上很久之前蒋意歌包/养乐队主唱的传言,以及两人很少共同露面,圈子里的人基本都认定蒋意歌和薄诏不和。 但这不影响两家的联姻。 在蒋意歌不断成熟的同时,薄诏也步入了三十。 两人的婚礼被提上日程。 结婚前,两边的律师见面拟婚前协议。这份协议最主要的就是涉及了财产的划分。 双方律师第一次见面后,薄诏抽空见了律师。 “怎么样?她还有什么要求?”薄诏料到了婚前协议没那么容易拟定。 律师说:“蒋小姐那边很好说话,没有要求了。” 薄诏有点意外,挑了挑眉。 蒋意歌那边见到律师也是一样的反应。 两人的婚前协议拟得比想象中容易。双方的律师都感受到了对面的客气和大方,不禁都在想,谁说他们关系不和,各玩各的? 但也还有种可能,双方都是好人,觉得亏欠了对方,想要弥补。 之后是领证。 两人都很忙,在一堆日程里腾出了时间在民政局见面。 两人是一前一后到的,车恰好都停在了一起。 薄诏有阵子没见到蒋意歌了,目光落在她精致又冰冷的脸上,不知怎么的,想到了她二十岁那晚拦他的车,试图引/诱他的样子。那时候,她的情绪还会外露,会被一眼看穿。 有一瞬间,薄诏在想,当年在天台上的话是不是说得太狠了。或许她可以不变成这样。 他很快把这种想法抛到了脑后,“进去?” 蒋意歌点点头。 他们结婚证上的照片是直接在民政局拍的。 拍照的工作人员看着镜头里的他们,提醒:“你们两个再靠近一点?” 薄诏和蒋意歌靠近了点。 工作人员:“……” 真就一点点。 “再近一点?” “笑一笑?今天是领证的大好日子。” “对对对,再近一点,再笑一笑,保持住。” 在拍照的工作人员几次提醒之后,两人终于拍出来了一张还算过得去的照片。 盖上钢印之后,两本结婚证到手。 这年,蒋意歌28岁,薄诏32岁。 领证之后就是婚礼。 婚礼对薄诏和蒋意歌来说,就像是一场人非常多的应酬。两人继订婚之后,又一次合作。 两人的婚房地段很好,闹中取静,交通方便。 一天的应酬下来,两人都很累,面带疲态。 原本闹腾腾的还好,现在安静下来,铺着红色四件套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有一丝尴尬。 “我先去洗澡了。”蒋意歌说。 “嗯。” 蒋意歌先去了浴室。 洗澡用了三十来分钟。她出来的时候穿了件睡袍,湿润的头发被包裹着,又几缕落了下来。皮肤上的红晕大概是水汽蒸出来的,红晕让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多了点难得一见的娇艳,像被封存在冰的花因为冰化了露出来,颜色依旧鲜艳。 薄诏去浴室后,蒋意歌就坐在镜子前吹头发。 等薄诏出来的时候,房间里很安静。 他扫视了一圈,才在沙发上看到了蒋意歌。她睡着了。 她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歪在沙发上,睡袍的领口因为她的动作有点歪斜,露出了一大片肌肤。 她睡着的样子像是卸去了一身的铠甲,显得很柔软。 薄诏走过去,发现她的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他俯身。 前面两个字没听清,他就听到了“哥哥”两个字。 不知道是她的哪位蓝颜知己。 这几年关于蒋意歌的事有不少传进他的耳朵里,有主动找她的小演员,也有给她送人的。 蒋意歌做了个梦,梦到了她五岁的时候。 她被哥哥姐姐关在了黑漆漆的地下室里整整一天。四周什么都看不见。 她很害怕,不停地哭喊,不断地敲门,也没有人来把她放出来。 她无助极了,周围的黑暗里好像藏着怪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来一口咬住她的脚。 没有人发现她不见了,或者是哥哥姐姐隐瞒了所有人。她的嗓子都哭哑了,又冷又饿,拍门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就在她放弃了,觉得自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声音。 她拼命拍门。 门终于被从外面打开了。 外面的光照进了漆黑的地下室,蒋意歌被刺得睁不开眼,用手挡住了。 一个声音响起:“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她放下手,努力适应光线后,看到了一个好看的小少年。 她认出来这是薄家的大哥哥,叫阿诏。 “阿诏哥哥。”她声音沙哑地叫了一声,然后再一次哭了起来。 少年把脏兮兮的她抱了起来。一个九岁,一个五岁,身形相差很多,五岁的蒋意歌又轻又小。 “为什么在这里?” “哥、哥姐姐……”蒋意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也说不完整。 “他们把你关在这里的?” 蒋意歌点头:“他们、他们欺负我。” 想到这里,她更加委屈了,哭得更大声,整张脸依赖地贴在少年的肩头,眼泪鼻涕口水都抹了上去。 “他们欺负你,你就只会哭?” 听到这句,蒋意歌哽咽着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水,眼睛里又是委屈,又是不明白。 不然呢? 浓烈的情绪让蒋意歌骤然从梦中醒来。 她仿佛又经历了一遍小时候的事情,眼眶有点湿润,整个人还有点懵。 她经常会做这个梦。地下室的经历让她到现在都怕黑,睡觉都要留着一盏灯。 回过神后,她看了看四周的红色,想起来这是婚房。早上五点就起了床,晚上还喝了不少酒,她太累了,不小心就睡着了。 她抬起头,看到了薄诏。 梦里的人就在她的眼前,今天是他们办婚礼的日子。 他那句“他们欺负你,你就只会哭”让她记了很久,后来她就不哭了。因为哭没有用。 还有那句“我等着你在蒋家说得上话”。 她现在已经在蒋家说得上话了。 看到薄诏开着门站在门口,蒋意歌问:“你干什么去?”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和平时不太一样,像是带着依赖的小女生。 薄诏因为这语气,看了看她,说:“我睡觉浅,去客房。” 蒋意歌眼中的柔色顷刻散开,“刚好,我睡觉也浅。” 她的语气又变成了平日里那样的冰冷,似乎刚才那样根本不存在。 她又说:“我去睡客房吧。婚房是你买的。” 薄诏:“不用,晚安。” 蒋意歌:“晚安。” 薄诏离开,带上了房间的门。 随着关门的声音响起,喜庆的房间里只剩下蒋意歌一个人。 蒋意歌此时格外清醒。 她和薄诏是联姻,对他来说,无论是她还是别人,都一样。 73. 薄诏&蒋意歌(2) “你喝酒了?”…… 薄诏和蒋意歌都是生活极规律,极自律的人,不管前一天晚上什么时候睡,第二天早上都会按时起来,先运动,再冲澡、吃早餐。 第二天早上,两人醒来的时间差不多,在下楼的时候在楼梯口遇到了。 蒋意歌穿了身轻薄的运动服,长发扎成了马尾,额头上戴着吸汗的发带。薄诏穿了件白t,下面是条灰色、宽松适合运动的裤子,头发软趴趴的,难得一见的柔软和休闲,看起来没沉稳严谨了。 “早。”他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属于清晨的低哑。 蒋意歌垂眸移开视线,“早。” 薄诏绅士地让了让身体,让蒋意歌下了楼。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后,蒋意歌出门跑步去了,薄诏去了椭圆机上。 婚房周围的环境很好,还有湖,清晨看起来雾蒙蒙的。 蒋意歌沿着湖跑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楼下不见薄诏的身影,应该是在楼上洗澡。 蒋意歌也上楼洗了个澡,然后穿着睡袍下来,打算去厨房。 婚房里除了她和薄诏没有别人,早餐得有人来做。 她走到餐厅的时候看到薄诏已经坐在了餐桌前吃早餐了。他已经换了身打扮,白衬衫黑西裤,不过因为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没有扣上,矜贵里带着分随意。 看到她,薄诏抬了抬眼,“吃饭吧。” 蒋意歌走过去,抽开椅子,“你做的?” 薄诏:“我叫助理送来的。” 想想也是,他怎么会做饭。 蒋意歌坐下来后,薄诏问:“打算什么时候回门?我把时间空出来。” 蒋意歌:“不用了。” “行。”薄诏没有再问。 蒋意歌原本还有一句,她也不打算回门。但因为薄诏一个“行”字结束了回门的话题,她就没有再说。 之后,两人不再说话,一个看着财经新闻,一个看着报表,各做各的,气氛安静。 他们没有度蜜月的计划,吃完早饭就各自准备去公司了。 两辆豪车已经停在了外面,两人各自上了车。 “所以你和薄诏现在分居??”朋友问起,得知蒋意歌和薄诏婚后的状态很诧异。 蒋意歌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他们在北城各自都有住处,婚房只住了一晚。 第二天晚上,她结束了一个应酬,正要回去,收到薄诏的消息,说他晚上有事,就不回去了。 蒋意歌看了那条消息好一会儿,回复:我也是,住那里不太方便。 回复完,她收起手机,对司机说:“不回那里了,去我住的地方。” 看着朋友的表情,蒋意歌说:“有什么好惊讶的,分居的人多的是。” 朋友点头:“也是,谁不是各玩各的。” 听到“各玩各的”四个字,蒋意歌垂了垂眼睛,没有接话。 因为分居,办过婚礼后的日子和以前也没什么不同。蒋意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薄诏。 一天晚上,她和几个朋友难得凑齐,一起喝酒。 那个以前被她们捧的主唱也在。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从livehoe唱到节目里了,现在粉丝比以前更多,上过好几次热搜。 蒋意歌和几个朋友玩得很疯,都喝了不少酒。 出来的时候,她走路都不稳。 她被扶了一下,抬头看是主唱。 其实蒋意歌这几年和主唱接触得很少,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都是她的朋友经常叫他玩。 她从他的手中把手臂抽出。 主唱看着她,“公主切小姐,你结婚后过得并不幸福。” 蒋意歌都快忘了自己留过公主切了。现在的黑色长发让她看起来更清冷,气场更强。 她找回了几分清醒,好笑地说:“谁说我不幸福?” 主唱以为她是在嘴硬。 但其实,她嫁给了梦里经常出现的人。 而且她一点也不想当什么公主,她喜欢现在这样足够强的自己。 他说得对,够强就不用在意别人给的公平了。 她现在就一点都不在意她的父亲。 上车后,蒋意歌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都是晕的。 司机问她是不是回去。 蒋意歌想到什么,问:“这里是不是离婚房近?” 司机:“是的。” 蒋意歌:“去那里吧。” 车开动没多久,蒋意歌就睡着了,等到了被司机叫醒。 她睁开眼睛,准备下车,发现外面很陌生,“这是哪里?” 司机:“婚房。您说要来这里的。” 蒋意歌这才想起来是她自己说的。 她拿着包下车。 “蒋总,要我送您进去吗?”司机不放心地问。 蒋意歌摇了摇头。 下车后,她摇摇晃晃,几次差点摔倒。脚下高跟鞋的细跟颤颤巍巍,像是随时会折。 她好不容易进去了。 一楼黑漆漆的。 她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开灯。 空荡荡的一片,婚礼的时候贴的喜字还在,像喧哗热闹过后的废墟,没有一点生活的痕迹。 蒋意歌先换了鞋。 脱下的黑色高跟鞋有一只倒了下来。她的包也落在了旁边,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一身的酒气很难闻,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她一边往楼梯走,一边脱衣服,像自己平时回家一样。 正好是不冷也不热的秋天,蒋意歌今天穿了件宽松的西装外套。酒的后劲比刚才还大,脱下的西装外套被她随意地勾在手指上,随着手垂落下来,黑色的西装外套落在了地上。 她踩到了西装,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她里面是一件酒红色的丝质吊带。一侧的肩带随着她的动作从肩头滑落到手臂上。 还好没摔倒,只是一只拖鞋不知道去了哪里。 蒋意歌低头看了看,没有找到,干脆把另一只也脱了,赤着脚。 接着,她开始解裤子。 裤子落在了楼梯的最后一个台阶之下,露出的是又白又直的腿,往上是酒红色的蕾丝内/裤。 她扶着楼梯的扶手,晃晃悠悠地上楼。 两片胸贴落在了楼梯上。 在楼梯还有几级的时候,她看到楼上一侧走廊的灯是亮着的。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灯是亮着的时候,一个房间的门被打开,走出来了一个人。 是阿诏哥哥。 薄诏听到外面有声音,一出来就看到了站在楼梯上歪斜地穿这着吊带的蒋意歌。他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当年青涩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了成熟的女人。 薄诏收回目光,见蒋意歌还站在原地眼神迷离地看着自己,叫了她一声:“蒋意歌?” 低沉的声音让蒋意歌半满拍回了神,“薄诏?” 是真的薄诏。 她像是把他当成了别人,刚认出他。薄诏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蒋意歌又慢半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都脱得差不多了,窘迫得想跑。 她刚抬脚,脚背碰到了上一级台阶被绊倒,身体失去平衡往前摔倒。 好在只有节台阶了,她人摔在了上面,没有滚下去。只是她的膝盖生生磕在了台阶的边缘,她疼得脸都白了。 薄诏走过来扶起了她的上半身,问:“摔哪儿了?” 见她捂着膝盖,他拉开她的手,“我看看。” 蒋意歌的手被拉开,小臂被他的手捏着。 猛地一阵疼痛后好一点了,她更在意的是自己只穿了吊带和内/裤。 她此时整个人几乎是在薄诏的怀里的。她的后背贴着薄诏的身体,薄诏的一只手抓着她的右手手臂,另一只手在她的左侧。 蒋意歌试图站起来,脚一用力发现脚踝那边更疼。她倒吸了一口气。 薄诏低头看她,“做什么?” 蒋意歌一只手撑住他的手臂,想借力站起来,“扶我起来。” 薄诏抓着她右手臂的手松开,穿过她的腿弯,左手把她把吊带滑落的肩带勾了上去,然后拖住她的后背,把她抱了起来。 身体突然腾空,蒋意歌抓住了他的衣服。 她恍然想起小时候他抱她那次。 薄诏抱着蒋意歌走向主卧。 打开主卧的门,里面一片漆黑。 蒋意歌往薄诏的怀里缩了缩:“开灯。” 薄诏因她的动作,借着对面走廊透过来的一点光,低头看了她一眼。 他把她往上抱了抱,用托着她后背的那只手开了灯。 房间骤然亮起,一片皮肤白得惹眼。 薄诏把蒋意歌放下,让她坐在床边,然后在她的面前蹲下,握住她的小腿。 蒋意歌在女人里已经算高挑的了,但是和薄诏比起来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他就算是蹲下,也只比坐在床上的她矮一点点。 只穿了内/裤的蒋意歌并拢了双腿,却因为一只脚被他抬起,被迫一点点分开,被他任意摆弄。 掌心细腻的触感和视觉上的冲击让薄诏的呼吸有点沉。 他垂下目光。膝盖上磕出的印记触目惊心。 还有脚踝。 他碰了碰蒋意歌肿起来的脚踝。 他的手指刚一碰到,手中的腿就缩了缩。他的手被她带得轻轻一晃。 蒋意歌疼得倒吸了口气。 薄诏看了眼她的脸。 那张自毕业后越来越清冷的脸上泛着红晕,一脸酒后的状态。她抿着唇,眉头紧皱,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 疼都不知道喊疼的。 明明小时候那么爱哭。 想到她小时候的样子,薄诏对她产生了几分怜惜。她变成这样应该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这样的性格也好。蒋家那样的环境,有那样的哥哥姐姐和偏心的父亲,她要是只小兔子,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 只是,他当年在天台上或许该安慰她几句。 薄诏轻轻放下她的腿,说:“脚踝应该是扭到了,膝盖不知道伤没伤到骨头,我叫医生来。” 蒋意歌立即并拢了双腿,然后把双腿放到床上,抓起被子盖住大腿。 薄诏正在给医生打电话,余光注意到她有动作就看了过去,正好她弯腰抓被子,吊带的领口垂落,一览无余。 他打电话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移开目光才继续。 等薄诏打完电话,蒋意歌开口:“能不能去帮我拿套睡衣来?” 客气的语气听着不怎么顺耳。 薄诏去了衣帽间。 主卧的衣帽间很大,一人一半,但是因为他们平时都不在这里住,也没在这里留多少衣服,就零星挂着几件他们的衣服。 他拿了身她的睡衣过来。 睡衣是春秋季穿的那种长袖真丝睡衣。 蒋意歌先穿上了上衣,扣好纽扣再穿裤子。 没受伤的那条腿很容易,受伤的那条腿就有点困难。她缓慢地把裤子套上受伤的那条腿,接着用一条腿支撑住身体提裤子。 她喝了酒四肢本来就很飘,床又很软,又怕碰到另一条腿,她很难撑住身体。 倏地,她腰间一紧,被薄诏的手握住。 薄诏稳稳地扶住了她。 借着他的力,蒋意歌把裤子提到了腰间。 穿好裤子,蒋意歌重新坐回了床上。 看到她要下床,薄诏问:“又做什么?” 蒋意歌:“我的衣服还在楼下。” “我去捡。” 不等蒋意歌说什么,薄诏已经离开房间了。 很快,薄诏回来了,拿着她的包、手机、西装外套、裤子,还有最上面两片乳/贴。 薄薄的两片肉色放在黑色的西装外套上很明显。 薄诏面色坦然地把这些都放到了蒋意歌的身旁。 蒋意歌假装找东西,翻衣服的时候用外套把乳/贴盖住,然后拿起手机。 她抬头,对上薄诏的目光,发现他在看。 这些年,蒋意歌经历的事情也不少。她镇定地转移话题,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薄诏把她刚才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听到冷淡的声音,他扫了眼她泛着红的脸,倒也没有戳穿,“这几天找我的人太多,过来躲清静。” 虽然喝多了,但提到正事,蒋意歌的脑子还是转得很快。 她听说了,薄诏最近手里有个开发项目,不少人都想跟着喝口肉汤,找他走关系的人当然就多了。 薄诏问:“你呢?” 他记得婚礼第二天傍晚,他临时有个外地的会,给她发了消息。在去机场的路上,他收到了她的回复,说住这里不方便。 蒋意歌:“正好在附近,就过来了。” 薄诏看到蒋意歌微微皱起的眉,“你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蒋意歌眉间的折痕更深。 薄诏:“头疼?” 蒋意歌“嗯”了一声,再也忍不住,用手揉了揉眉心,试图缓解疼痛。 薄诏不知道她在强撑什么,“你还真能忍。” 都已经被看出来了,蒋意歌也不再强撑,难受得闭着眼睛,语气平淡又带着点虚弱:“要够强就不能让人看出弱点。不然我怎么在蒋家说得上话。” 她其实喝了酒会很难受。 她闭着眼睛的样子又冷又倔。 薄诏气笑了,“我可没让你这么变强。” 他说不出来到底是在气谁、气什么,有点像是,他自认为看着长大的狼崽经历的其实和他看到的不一样。 蒋意歌不说话。她平静的样子像是在表示自己这样没有错。 薄诏:“要不要吐?” 蒋意歌摇了摇头。 感觉到一阵气息靠近,她睁开眼睛,看到了薄诏的脸。 “做什么?” “难受就倚着。” 薄诏把她抱到了床头,在她的背后放了枕头,让她靠好。 “现在还能有人让小蒋总喝成这样?” 薄诏也知道有些场合少不了要喝点酒,但喝成这样和灌她没区别了。据他所知最近没那么大的项目。 蒋意歌的面色有几分倦乏,“难得和朋友聚,高兴喝的。” 薄诏顿了顿,评价了句:“该。” 蒋意歌不想面对,闭上了眼睛。 谁知道他在这里。她狼狈的样子又让他看到了。 头疼得难受,但蒋意歌还是能感知到房间里的动静。 她能听到薄诏的脚步声,像是出去了,没多久又回来了。 薄诏的声音再次响起:“多喝点水。” 蒋意歌睁开眼,看到了骨节分明的手和水杯。 她愣了愣,接过水杯,说了句“谢谢”。 喝了大半杯水,蒋意歌继续闭上了眼睛。薄诏也没再说话。 没过多久,医生来了。 医生是薄诏这边的,看到蒋意歌当然是叫“太太”。 蒋意歌被叫得一愣,薄诏倒是没什么反应。 医生给蒋意歌看伤的时候,薄诏就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身后的落地灯照着他,高挺的鼻梁在一侧落下阴影,一身矜贵沉稳。 蒋意歌坐在床上,没受伤的那条腿曲着,受伤的那条腿裤子被卷到了膝盖之上。 她微微垂着头,长发全都在另一边,卧室的灯光像一根金色的线勾勒着她的侧脸,看着柔和了几分,像冬日里老太太的园子里雪下了大半夜,然后是个大晴天,日出时暖色的阳光照着瓦片上的一层积雪,边儿是金色的。 医生问:“太太这是怎么弄的?” 不等蒋意歌开口,那边的薄诏说:“喝酒摔的。” “……”蒋意歌看了一眼薄诏。 薄诏:“再给她开点解酒的药。” “……”蒋意歌的脑袋更疼了。 好在蒋意歌的膝盖那里没有伤到骨头,至于脚踝上,就是扭伤,不过是比较严重的扭伤。医生开了药,让她好好休养。 医生走后,蒋意歌转头去看薄诏。 薄诏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小蒋总这一身酒气瞒得过医生?” 蒋意歌一噎。 只是她好歹管着公司,传出去了很丢人,影响形象。 薄诏又说:“医生不会乱说。” 蒋意歌点点头。 他似乎总能把她看穿,知道她在忧虑什么。 薄诏:“你打算怎么说?” 蒋意歌:“就是上楼的时候不小心。” 薄诏:“怪楼梯?” 蒋意歌面不改色:“没错。” 薄诏:“就按小蒋总说的。” 蒋意歌纠正:“是蒋总。” 他今晚叫了她几次“小蒋总”了。公司里的人从今年开始称呼她的时候都不在前面加个“小”字了,至少在她的面前没人会再加这个“小”字。 “小蒋总”在他面前就像是小孩子一样,也没听人叫他“小薄总”。 薄诏轻挑眉梢,看着蒋意歌清霜似的脸,改了口:“行,蒋总。” 声音里极浅的笑意让蒋意歌有种他是在逗她、陪她过家家的错觉。 薄诏去给蒋意歌的杯子里添了水,说:“先把药吃了,然后把药膏敷上。” 蒋意歌:“放那里吧,我先洗个澡再敷。” 薄诏:“还要洗澡?” 蒋意歌:“一身酒气。” 她本来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的,没想到发生了后面的事。 “你这样怎么洗?” “坐着洗。” 说完,蒋意歌撑着身体慢吞吞地下了床,单脚落地。 虽然头疼,澡还是要洗的。 本来就没有穿拖鞋过来,蒋意歌赤着脚。深色的木地板衬得她的脚更白。 她刚准备跳去浴室,被薄诏横抱了起来。 她攀住了他的肩膀,两只脚悬在空中。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抱她了。第一次她因为脚疼和没穿衣服,注意力都没在这上面。 隔着衣服,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和手臂的力量。她稍微抬头就能看到他的喉结和下颌,都是成熟男人的标志。 薄诏低头,两人的视线对上。蒋意歌平静地移开了眼睛。 主卧的浴室很大,本来就有坐着洗澡的地方,薄诏把蒋意歌放下,把手持花洒摘下放到她够得到的地方。 “还有什么需要的?” “浴巾、卸妆油、洁面。” 蒋意歌虽然只在这边住过一晚,但是东西很齐。洗手台旁边的柜子上放满了瓶瓶罐罐。 薄诏鲜少有被难到的时候,但实在认不出这些瓶瓶罐罐。 蒋意歌看到他站在柜子前的样子,弯了弯唇说:“卸妆油是左边属第个,绿色瓶子的那个。洁面和它隔一个,白色的。” 等薄诏拿着两瓶东西过来,蒋意歌又以尽量自然的语气说:“还有睡袍和内/裤。” 薄诏也很自然:“在哪里?” 蒋意歌说了地方,薄诏离开浴室去拿。 没一会儿,薄诏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件丝质睡袍,还有条黑色蕾丝/内/裤。 内/裤在他手中显得又小又脆弱,宛如只有一片布料,画面莫名色/气,蒋意歌有点脸热。好在她的脸本来就因为喝了酒很红。 薄诏把睡袍和内裤放下,“洗完了叫我。” “嗯。” 薄诏出去带上了浴室的门。蒋意歌坐了一会儿才开始解睡衣的扣子。 薄诏出去后拿起了手机,然后坐在了离浴室不远的地方,怕蒋意歌要是有动静他听不到。 他低头在微信上给助理发消息,隐约听到浴室响起水声,指尖的动作微顿。 大约半个小时后,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又过了一会儿,传出蒋意歌的声音:“薄诏?” 薄诏放下手机,站了起来,走到浴室门口。 “我进来了。” “嗯。” 浴室的门打开,水汽飘了出来,带着不知道是洗发水还是什么的香气。 蒋意歌包着头发,穿着睡袍,扶着墙壁单脚站在水汽里。 薄诏走近,把她抱了出去。 蒋意歌先坐在梳妆台前吹了头发,然后又护肤。 她做这些的时候薄诏就耐心地倚在旁边看手机,影子有一部分落在她的身上。 薄诏虽然低头看着手机,但余光可以看到她的每一个动作,还有袖子滑落露出的小臂、被水汽蒸得泛红的颈项,还有被吹风机吹起的长发。 “好了。”蒋意歌没有让薄诏久等,弄完这些比平时速度要快。 薄诏还是第一次看一个女人做这些。 他做事向来讲究效率,这样的等待竟然没有让他失去耐心,反而觉得还能再等她一会儿。 他走到蒋意歌的身侧,看到她背后一缕翘起的头发。 其他都发都很垂顺,唯独这一缕乱了。他动作自然地伸手用手指勾出那一缕头发,才把她抱起。 蒋意歌没有看到他的动作,只感觉他好像碰了下她的头发,又好像只是不经意蹭到。 蒋意歌回来的时候就很晚了,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 等她敷上药,薄诏说:“早点睡吧。” 他看着她躺下来盖好被子,有一瞬间生出想摸摸她脑袋的想法。 他没有这么做,不过语气不自觉带上了分温和:“我替你关灯。有事给我打电话。” 蒋意歌因为他的语气晃了下神,回过神来薄诏已经走到门边,要替她关灯。 “别全关。” 她又补充:“我习惯留一盏夜灯。” 薄诏给她留了夜灯。 第二天,蒋意歌的助理艾琳来到了别墅。 她作为蒋总的生活助理,蒋总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昨晚接到蒋总电话的时候她还很意外,没想到蒋总会住在这里。 也不知道那位薄总在不在。 她见过薄总一次,在他面前说话都不敢大声。明明他也没为难过她,甚至也没给她一个眼神,她就是觉得他的气场很强很吓人。 以他们蒋总和薄总的关系,薄总应该不在。 艾琳根据蒋意歌给的密码开了大门。穿过花园后,她看到里面的门是开着的。 她刚换了鞋走进去,就看到了一个英俊高大的男人。他旁边还有一个男人。 “薄、薄总早。”艾琳的舌头有点打结。 正在听助理说话的薄诏认出来她是蒋意歌身边的助理,淡淡地“嗯”了一声,说:“你们蒋总在楼上。” 艾琳点头:“好的。” 她轻手轻脚地走向楼梯,生怕打扰到薄诏。 身后忽然响起声音:“等等。” 楼上的蒋意歌已经醒了。喝了那么多酒,她到现在头还有点疼,不过比昨晚好多了。 房间的门被敲响,应该是艾琳。 是她叫艾琳过来的。最近公司没那么忙,她的脚又不方便,也不想一瘸一拐地去公司,就让艾琳把电脑还有一些文件带过来。 蒋意歌:“进来。” 艾琳推着轮椅走进房间,“蒋总,您怎么突然就把脚扭了?” 蒋意歌:“上楼梯的时候摔的。” 艾琳看到她肿起来的脚踝,惊叹:“怎么摔得这么厉害!” 蒋意歌看着她手里的轮椅,问:“怎么想到带轮椅来了。” 艾琳:“不是我带来的,是薄总。” 薄诏叫住她就是让她把轮椅走电梯推上去。 艾琳:“应该是薄总的助理送来的。” 助理送来肯定是薄诏叫的。蒋意歌没想到薄诏能想到这些。 有了轮椅方便很多。艾琳扶着蒋意歌坐上轮椅,推着她去洗漱。 蒋意歌洗漱完,看到薄诏给她发了消息。 -薄诏:早餐给你送上去? -蒋意歌:不用,我下来。 艾琳推着蒋意歌下楼去餐厅的时候,薄诏的助理正要离开,和蒋意歌打招呼,“蒋总早。” 蒋意歌点点头,“早。” 之后,薄诏的助理就离开了。 蒋意歌被推到餐桌边。 薄诏正在吃早餐,旁边放着一叠助理送来的文件。他穿了件黑色的休闲衬衫,袖子卷到小臂,手腕上带着表,金属质感冷硬,透着几分斯文,只是坐在那里就让人无法忽视,似乎周围都是他的掌控范围。 视线对上,薄诏看了眼蒋意歌的脚,问:“怎么样了?” 蒋意歌:“还行。” 之后,他们一起吃早餐。 艾琳吃过早餐了,就站在一旁,有点紧张。 蒋意歌见她像木棍似的杵着,觉得她很奇怪,“站着做什么?坐吧。” “好的。”艾琳悄悄看了薄诏一眼,抽出椅子坐下,坐得笔直。 蒋意歌看了看艾琳小学生一样的坐姿,问她今天本来的日程。 主要是有个会议,艾琳报了时间。 蒋意歌点点头,让她安排。 她线上听就行了。 艾琳还有件事要汇报,但看了眼薄诏,有点犹豫,毕竟涉及到一些公司机密。但她又不敢直接说“薄总在这里,不太能说”。 这么说了就像是在赶人走。 她不敢。 这时候,薄诏放下餐具,“你们聊。” 他站起来,上楼回书房。 蒋意歌看出来他是有意把空间留给她说正事的。 关于公司的事她确实没打算当着他的面说。 薄诏一走,那种无形的压迫感消失了,艾琳松了口气。 看到她明显放松下来的样子,蒋意歌这才知道她今天为什么不太对劲。 艾琳跟了她两年。她原本觉得小姑娘很可爱,做事又细心,现在对比薄诏的助理,就显得……不够稳重。 74. 薄诏&蒋意歌(3) “蒋意歌,我都看…… 等艾琳汇报完,蒋意歌也吃完了早餐。 艾琳把餐具收了。 蒋意歌和薄诏平时都不住在这里,这里平时没有人,连个做饭的阿姨都没有。 艾琳把盘子之类的都收拾好后,问:“蒋总,送您上去吗,还是去外面转转?今天太阳挺好的。” 八点半,太阳也是升起来了,看着让人心情很好。 蒋意歌说:“推我去花园转转吧。” 别墅设计的时候考虑到了老人小孩,还有一些不方便的时候,做了无障碍设计。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了。 艾琳一路顺畅地推着蒋意歌去了花园。 这时候的太阳正好,不会像中午那么刺眼,照在身上很舒服。蒋意歌眯起了眼睛。 艾琳推着她在花园里转了一圈,然后停在了一棵树下。 “你回公司吧。”蒋意歌说。 艾琳:“要把您送上去吗?” “不用,我自己再晒会儿太阳。”蒋意歌说,“中午去订那家私房菜送过来,两人份。” 艾琳:“啊?” 蒋意歌看了她一眼。 艾琳立刻说:“好的。” 艾琳其实很惊讶。 蒋总不说是哪家私房菜,她就知道是哪家。 是最特殊的那家。 蒋总平时的饭局很多,也会请别人,但是从来没请人去过那家私房菜,都是蒋总她自己去的,没带过别人,点餐也没请别人吃过。她一直觉得那是蒋总的“秘密基地”,人总要有属于自己可以放松的地方。 现在竟然要点两人份。 这里也没有别人,只可能是和薄总一起吃。 艾琳走后,蒋意歌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点开和薄诏的聊天界面。 -蒋意歌:中午别叫助理送饭了,我请你吃饭。 算上婚礼第二天的那顿,薄诏已经安排了两顿早饭了,她总要礼尚往来,况且昨晚还是他叫的医生。 消息发出去,蒋意歌就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没有再看,然后安心地晒太阳。 她都忘了自己有多少年没那么悠闲地感受太阳了。 薄诏此时正在房间里打电话。他虽然来躲清净,但是各家的动向还是要知道。 他现在住的客房有落地窗,可以俯瞰花园。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房间,洒了一地。 他姿态懒倦地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一只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冷色的腕表随着他偶尔轻微的动作反着光。他的另一只手搭在沙发的扶手上,食指漫不经心地一下一下地轻点,矜贵从容,好像所有的事都被他的这只手掌控着。 房间里是他低沉的声音,时不时地响起那么几句。 打着电话的薄诏无意间转头往外面瞥了一眼,看到楼下花园里的蒋意歌。 她正坐在轮椅上仰着头,后背贴在轮椅上,脑袋往后都悬空了,黑色的长发向下荡在空中。她又把手抬了起来,五指张开,像是在透过指缝看太阳。 这是她平时不太会有的动作,透着恣意和轻快。 薄诏虽然看不太清她的表情,但隔着这么远还是能感受到她的愉悦。 就像是在和影子玩的猫。 谁能想到这是平日里冷若冰霜的蒋意歌。 不知不觉中,薄诏换了个坐姿,原本朝向房间内的身体朝向了落地窗。 他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看着花园里的蒋意歌,看她一会儿舒展双臂,一会儿撑着轮椅单脚站起来摘旁边的树叶,一会儿弯腰去采草丛里的花。 花园里像来了个熊孩子。 薄诏想起来詹月小时候去老太太那里也这样,摘花拔草的,还被他教训过一顿,后来就不敢了。 不过蒋意歌和詹月不一样。 詹月那时候是真太小不懂事。 薄诏就这么看着蒋意歌,打完了电话。 他放下手机,拿起茶几上的电脑,看了几封邮件。 之后助理的电话打了进来。 薄诏接起电话,继续看向花园,看到蒋意歌自己转着轮椅,像是要进来了。 助理送来的轮椅就是最普通的那种,不是自动的,需要自己动手。蒋意歌到底是刚用上轮椅,操控起来还不怎么习惯,拐个弯还要拐几次才能拐过去。 她磕磕绊绊、进进退退地,速度很慢,然后停住了。 像是轮子被什么卡住了,她低头去看,又生疏地转了转轮椅,还是没有动。 薄诏听着助理说话,看她和轮椅较劲。 接着,他就看到蒋意歌站了起来,单脚往前跳,轮椅也不要了,像小朋友自己玩玩具玩生气了,直接把玩具一推,不要了。 正汇报着的助理倏地听到薄诏这边传来一声轻笑,很浅很淡。他愣了一下,在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然后他听到电话里的薄总说:“晚点再打来。” 助理:“好的。” 蒋意歌这边是没想到轮椅这么不好操控,走得慢吞吞地,还要被卡住。 她本来是想站起来把轮椅抬一下再坐回去的,站起来后意识到可能她自己单脚跳回去更快,干脆就不要轮椅了。 她不喜欢效率低的事情。 蒋意歌单脚跳着穿过花园,看了眼旁边的无障碍通道,不太想绕过去,正要跳上台阶的时候看到了从里面走出来的薄诏。 薄诏:“轮椅就这么不要了?” “不方便,不要了。” 蒋意歌回答完才意识到有点不对。薄诏没有问她轮椅呢,或者为什么不要轮椅了,就好像知道她为什么不要轮椅一样。 这时,薄诏走下台阶,把她横抱了起来,“上楼回房间?” 蒋意歌的心随着身体一起悬空了一下。 她“嗯”了一声,为表现镇定和自然,双手还抱住了薄诏的脖子。 指尖不经意拂过颈侧,薄诏垂眼看了看她那张脸,一点也看不出自己在花园里玩时的活泼肆意了,不过有了那样的印象,这张冷冰冰的脸看着也不怎么清冷了。 她倒是比昨晚习惯一点了,都知道伸手勾他的脖子了,虽然身体还僵着。 蒋意歌:“还要把桌上的文件拿一下。” 薄诏抱着她去餐桌,用托着她腿弯的那只手拿了文件,动作轻松。 蒋意歌:“给我吧。” 她松开抱着薄诏脖子的一只手拿着文件。 薄诏抱着蒋意歌走到电梯口,“按电梯。” 蒋意歌伸手按了电梯。 电梯就停在这一层,门直接打开了。薄诏抱着蒋意歌进了电梯,电梯的门关上。 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蒋意歌被抱着有点不自在,开口问:“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了吗?” 薄诏那时候打完电话看到蒋意歌发的消息了。不过看她一个人在太阳下那么开心,当时就没回消息打扰她。 “蒋总请客吃饭的方式真特别。” 请外卖也是请。 蒋意歌说:“等我脚好了再请你一顿。” 薄诏:“行,那先谢谢蒋总。” 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就到楼上了,电梯的门打开。 薄诏抱着蒋意歌出了电梯,把她送回了卧室。 卧室的桌子上有艾琳送来的电脑。薄诏把她放在椅子上。 看到旁边的药,他问:“药吃了么?” 蒋意歌:“吃了。” 薄诏又去给她的杯子里添了点水,放在她的手边,“有事叫我。” 他说完就出去了。 门关上后,蒋意歌端起薄诏倒的那杯水喝了一口,心跳逐渐平复。 现在这样也挺好。 中午的时候,蒋意歌收到艾琳的消息,说她马上到了。 蒋意歌给薄诏发消息,让他准备下楼吃饭。 之后,蒋意歌收拾了一下,自己也准备下去。 她单脚跳着到门口,打开门,看到薄诏站在门外。 薄诏从房间出来,正要下楼,就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 “你要自己下去?”他问。 蒋意歌点点头。 看到薄诏倾身要抱起她,她说:“我自己走吧。” 艾琳又不住在这里,他住在这里只是为了躲清净,说不定哪天就回去了,她总要自己适应,而且一会儿要是让艾琳看见,有损形象。 薄诏也没说什么。 蒋意歌扶着墙蹦去电梯,薄诏就放慢脚步跟在她的身后。 还没到电梯口,一声轻叹传进蒋意歌的耳朵里,像是耐心耗尽了的信号。 接着,她就被抱了起来。 她抬头,对上了薄诏不容拒绝的样子。 薄诏两步就到电梯口了,蒋意歌按了电梯。 两人走进电梯,电梯的门关上,一阵沉默。 “蒋意歌。”薄诏突然叫了她一声。 蒋意歌看他。 薄诏:“我都看到了。” 蒋意歌:“什么?” 薄诏:“你摘花拔草。” 蒋意歌:“……” 薄诏想说的意思是,她不用那么要强,在他这边不用。 艾琳一手提着一大个保温袋,一手推着轮椅走了进来,嘴里疑惑地嘀咕着:“轮椅怎么在外——” 正好这时候电梯打开了,她看到了他们蒋总被薄总抱着。 “……” 怪不得不用轮椅了。 艾琳把保温袋放到了餐桌上,把里面的菜一个个摆出来,全程头也不敢抬,不好意思看。 相比之下,薄诏和蒋意歌都是若无其事的样子。薄诏把蒋意歌放到椅子上,然后坐到对面。 菜已经摆出来了,蒋意歌看了看低着头的艾琳,说:“你上去把文件整理下吧。” 艾琳如释重负:“好的蒋总。” 她又和薄诏打了声招呼。 艾琳走后,薄诏和蒋意歌开始吃饭。艾琳的出现倒是打破了局面,蒋意歌忽略了薄诏在电梯里说的花。 什么摘花拔草。 艾琳送过来的是几道很家常的菜,还冒着热气。薄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家常的菜了。 “你找人做的?”他问。 蒋意歌:“一家私房菜。” 薄诏:“味道不错。” 蒋意歌:“那下次那顿请你去店里吃。” 等吃完,蒋意歌把艾琳叫了下来。 艾琳看到坐在那里的薄诏,低着头轻手轻脚地收拾。 正好薄诏的助理来了,薄诏对艾琳说:“让他收拾。你推你们蒋总上去吧。” 艾琳在察觉到薄总的视线投过来的视线的时候就开始紧张了。 听他说完,她看了向蒋意歌。 蒋意歌不动声色地注意着薄诏的助理,就是她见了几次的那个,长得挺端正,做事沉稳话不多,也是一副精英气质,看起来就很可靠。 接收到艾琳投来的目光,她对薄诏说:“那我先上去了。” 蒋意歌坐上轮椅,艾琳把她推上了楼。 进房间后,蒋意歌问艾琳:“你很怕他?” 艾琳诚实地回答说:“就是看到薄总会不由自主地紧张。” 薄总那个气场,谁在他面前不紧张啊。 也就他们蒋总了。 艾琳又想到了一进来看到的画面,薄总抱着蒋总,两个人还挺般配。 不对,他们两个是夫妻,般配不是挺正常的。 “……”没出息。 蒋意歌唯一欣慰的是,刚才在楼下艾琳没直接听薄诏的,还记得自己的老板到底是谁。 又想到薄诏的助理可靠的样子,她在想要不要换另一个助理过来。 不过艾琳是她的生活助理,又是女孩子,方便一点。 蒋意歌说:“你给我稳重些。” 总不能在薄诏面前丢人。 艾琳:“好的蒋总!” 蒋意歌下午的时候在房间里练习了怎么使用轮椅,好歹在室内这种路很宽、没有小拐弯的地方能自如地操控轮椅了,还能自己坐着轮椅去浴室。 临近傍晚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敲响。 蒋意歌:“进。” 薄诏走了进来。 他换了身衣服,像是要出去,身上优雅的气质一看就是富贵堆出来的。 “我晚上有个饭局,要晚点回来。”薄诏本来想发消息说的,但还是来敲了门,觉得当面说一声的好。 蒋意歌点头。 他这句话让她恍然觉得这里真的是他们的家。 薄诏:“晚上艾琳来给你送饭?” 蒋意歌:“是的。” 薄诏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蒋意歌霜雪似的脸。 还是话那么少,冷冷淡淡的。 “走了。” 看着薄诏转身,蒋意歌犹豫了一下,说:“少喝点酒。” 他喝了酒也会头疼。 薄诏的脚下顿了顿,倒也没有转身,嘴角勾起一抹很浅的弧度,“好。” 艾琳来送饭的时候发现薄诏不在,轻松了很多。 有薄诏走时候的那句话,蒋意歌本以为他会回来得很晚。 晚上,她洗完澡躺到床上没多久,听到走廊里好像有动静,好像是他回来了。 接着,房门被敲响。 果然是薄诏。 蒋意歌:“进来。” 薄诏走了进来。他的眉宇间比出去的时候多了两分怠惰,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也浮了层奢靡浮华的光,但那只是表象,依旧是什么都能被他看在眼里、被他看透,就像有几分犯懒的狮子,仍然是丛林之王。 上位者的气势不动声色地散发,难怪艾琳那样的小姑娘在他的面前大气都不敢喘。 “还挺早的。”蒋意歌说。 他走近,她闻到了他身上沾着的酒气,但不浓。 局还没散他就回来了,能不早么。 薄诏扫了眼蒋意歌身上的睡袍,“自己去洗的澡?还是艾琳帮你的?” 蒋意歌:“我自己去的。” 薄诏“嗯”了一声:“洗澡要当心。按时吃药了么?” 蒋意歌:“吃了。” 连着回答了两句,她觉得自己像被大人问话的小孩子。 接着一句更像。 薄诏:“早点睡,我替你关灯。” 他又补充,“会留一盏夜灯。” 原本还不打算睡觉的蒋意歌躺了下来。 他身上的气息混着淡淡的酒气飘过来,好像会让人微醺。 薄诏关了灯,离开房间,带上了门。 按原本的计划,这该是他在婚房躲清静的最后一天。 翌日,还是薄诏的助理送来的早餐。 蒋意歌是自己坐着轮椅下楼的。 在她差不多吃完的时候,艾琳来了。 艾琳先和薄诏打了声招呼,然后跟蒋意歌汇报今天的日程安排。 薄诏在旁边听到,问:“要开会?” 蒋意歌点头。公司临时有点事要解决,她叫了几个高层九点半来开会。 薄诏:“那书房让给你吧。” 吃完早饭,薄诏上去收拾了一下,把书房让给了蒋意歌。 蒋意歌之前还没来过书房。 书房很大,采光也很好,整体用色很轻快明亮。里面摆着两张书桌,各在一边,一张是空的,另一张上摆了些东西。 蒋意歌来到摆了东西的书桌前,上面摆着一叠文件,一支钢笔,都是薄诏的,文件应该是不怎么重要的。 除了桌子上,沙发、柜子、茶几上都还残留着一点他的痕迹。 临近九点半,公司的几个高层陆续到了,带着几分战战兢兢,跟艾琳上楼。 因为蒋总叫他们来是算账的。 他们一进书房,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冷着脸的蒋意歌。 蒋意歌:“坐吧,等人到齐。” 几人在旁边的沙发坐下。 蒋总平时脸就很冷,但共事多年,他们能感觉出来蒋总现在很生气。 人到齐后,蒋总果然开始了。 蒋意歌把手里的文件往茶几上一摔。文件带动的气流吹动了她的头发。她虽然脚扭了是坐着的,但气场一点不减。 这一下就让书房里所有人噤声。 隔壁的房间,薄诏的助理小林正在汇报着公司的事。 说着说着,助理就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是清晰。 “你们就是这么做事的吗!” 凌厉的语气即使没在一间房也能感受到。 小林跟着薄诏很久了,见过很多大场面,也够沉稳,却被蒋总吓得停顿了一下,忽然忘了要说什么。 薄诏的手搭着椅子的扶手,身体微微侧着,漫不经心的,眼皮也没动一下,“继续。” 75. 薄诏&蒋意歌(4) “消消气。”…… 实在是没想到平时清冷淡漠连情绪都不是很多的蒋总发起火来是这样的,薄诏的助理小林稳了稳心神,大脑重新转动,记起了自己要说什么,继续汇报。 他刚开口,提到有份文件已经交给了薄诏,隔壁又传来声音:“这种东西也好意思交到我面前?” “……”小林有一瞬间误以为是自己被骂了,再一次忘词。 他以一声轻咳掩盖,看了眼薄总,看到他们薄总勾了勾唇。 隔壁蒋总凌厉的声音时不时传来,有时候还能和小林说的对上。 小林说一句,那边骂一句。 在这样的声音里,小林勉强做完了汇报。 从步入职场开始,小林从来没有汇报得这么艰难过,今天遭遇职业滑铁卢,很怕薄总不满意。 薄诏:“行了,你先把文件送回公司吧。” 助理小林松了口气:“好的薄总。” 书房里,一个个高层被骂得灰头土脸。 蒋意歌其实很少发这么的大火。公司这帮高层都不是省油的灯,还有几个是她哥哥姐姐安插过来的人,有时候发火是必要的。 但她又不能一直发火,经常发火让人习惯了也就不够有威慑力,就是要难得发一场。 开完会,高层一个个如释重负,灰头土脸地离开。 艾琳也被安排回公司了。 书房里只剩下蒋意歌一个人。她坐在沙发上,双臂优雅地交叠在胸前,脸上带着还未散去的凛冽,脚边的地上还散落着一些文件,如风雪中的女王,独自坐在王座上。 突然传来敲门声,不知道是谁去而复返。 她皱了皱眉,朝门口看去,语气很不耐烦,“不是都让你们回去——” 看到门口的人,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薄诏。 书房的门本来就是敞开着的。被吼了的薄诏倚在门边看着她。 像旺盛燃烧过后还剩的火苗被泼了水,蒋意歌的火气当即熄灭了。 “抱歉,我以为是公司的人。”她有点尴尬,声音里还残留了一点冷硬。 薄诏的脸上不见丝毫不悦,嘴角反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笑意,“没事。” 他还是第一次听蒋意歌发火。连小林都被她震住了。 没想到平时性子冷淡、冰雪似的人发起火来这么厉害。 她真的是长大了,早就能独当一面。 薄诏走近,捡起地上散落的文件,“问题解决了么?” 他就蹲在她的身旁。因为个子很高,他蹲着有点费劲,一条手臂搭在膝盖上,另一条腿曲着,膝盖离地面只有两三公分的距离。 即使蹲着,气场依旧很足。 蒋意歌低头看着骨节分明的手捡起一张张纸,有点意外,没想到他会帮她捡这些。 她嘴上回答说:“解决了。” 薄诏拿着文件站起来,俯身把文件放在了她面前的茶几上。 他的动作让两人的距离变近了一些。蒋意歌闻到了他身上清冽的木调气息。 薄诏在要站直身体前动作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她说:“那就消消气。” 他说完就直起了身体。 听到的一瞬间,蒋意歌有种他在哄她的错觉。 不过怎么可能,他可是薄诏。 他只会跟她说,生气是懦弱无能的表现。只有无能的人才会气急败坏。 真正的强者应该是情绪稳定的。就像他一样,根本不需要发火,只要不说话看着别人就够有威慑力了。 蒋意歌想了想,难以想象薄诏发火的样子。他应该不会发火,没人能让他那么失控,情绪那么外露。 他的沉稳内敛来自于对所有事情游刃有余的掌控。 她收敛了情绪,想像他那样不露声色。 对上蒋意歌的目光,薄诏问:“怎么?” 蒋意歌:“没什么。” 她只是想到他在她扭到脚之前就在这里住了三天了,到今天是第五天了,这清净也躲得太久了,像休假似的,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回公司。但她又没有问。 像现在这样挺好,有一天是一天。 泡泡总要破的,就让它自己破,她不去戳。 中午是薄诏的助理送来的饭。 小林看到蒋意歌,和她打招呼:“蒋总。” 蒋意歌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薄诏的助理今天有点奇怪,似乎有点……怕她? 因为脚扭伤休息到第三天的蒋意歌整个人养得有点犯懒。 她前两天还能像平时那样在固定的时间起来,今天生物钟就有点不起作用了,比平时晚醒了半个小时。 她刚起来,艾琳就来了。 “蒋总!”艾琳风风火火的。 蒋意歌提醒:“不是叫你稳重点。” 艾琳:“蒋总,你还没看到热搜吧!” “什么热搜?” 蒋意歌平时对那些八卦不感兴趣,也没有空去关注。 艾琳:“蒋总,是和你有关的热搜,这个是你吧!” 她也是半路上有人给她打电话,她才知道的。 蒋意歌看到艾琳手机上的照片,皱了皱眉。 照片里是她,还有一个是主唱,喝酒那晚,她和主唱在外面被拍到了。 正好是她走路不稳,他扶她的那下。不看照片,蒋意歌都不知道当时他的手还在她的背后扶了一下。 主唱现在的粉丝很多,照片被放出来后很快上热搜了。 虽然只拍到他一个侧脸,但是很明显是他了。照片里的蒋意歌被挡住了一些,只露出了一小部分的侧脸。 一开始照片放出来,给的标题是主唱夜会神秘女子,当街搂抱,举止亲密。 不过很快,“神秘女子”蒋意歌被扒出来了,有人贴出了网上关于她的资料。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个大富婆。” “这就是捧他的富婆吧!” “富婆好像结婚了。” “好家伙!还是和有夫之妇。贵圈真乱。” “我就说他以前是当鸭的,粉丝还不认。” “不要乱说行吗?一张照片也说明不了什么。趁机带节奏的给我爬。” …… 乱七八糟的评论里零星夹杂着几条“姐姐好可”、“姐姐别把性别卡得太死”、“姐姐也捧我吧”。 蒋意歌翻了两下评论就把手机还给了艾琳,“叫人去处理。” 艾琳:“好的。” 艾琳打电话的时候,蒋意歌拿起自己的手机。她的微信上有几条消息。 -主唱:抱歉。 -主唱:我们公司已经在处理了。 蒋意歌看完没有回。 艾琳虽然有时候不够稳重,但做事利索,很快就安排好了。 打完电话,她看向蒋意歌,欲言又止。 蒋意歌:“怎么?” 艾琳:“薄总那边不知道有没有看到,要不要说一声啊?” 蒋总的私事艾琳也不敢过问,也不知道热搜到底是什么回事。她原先知道蒋总和薄总是各过各的,可这两天看看,两人虽然分房睡,但关系还行,薄总抱过他们蒋总,蒋总还请薄总吃了那家私房菜。 她看两人挺般配的,以为他们的关系变好了。 现在又看不懂了。 蒋意歌让艾琳留在楼上,自己下了楼。 她今天下来得晚了点,薄诏似乎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他独自坐在那里,旁边放着文件,在晨光中矜贵挺拔。 看到蒋意歌坐着轮椅过来,薄诏抬了抬眼。 蒋意歌:“早。” 薄诏:“早。” 从他的脸上,蒋意歌看不出来他有没有看到热搜。 她垂眼看了看碗,正要开口,薄诏的声音先响起。 “就是喝酒的那晚?” 他的语气太过平常,就像是在问她脚好点了没有,导致蒋意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她问:“你看到了?” 薄诏:“当年酒吧里那个?” 蒋意歌“嗯”了一声。 薄诏一大早就看到了热搜,朋友发来的。 他从照片里蒋意歌的衣服认出来就是她喝多了回婚房的那晚。他还记得她说是高兴喝的。 原来就是这么高兴喝的。 薄诏:“我已经让人撤了热搜。公关也在做了,可以和你的人对接,一起处理。这件事很快就能压下去了,下次注意点。” 低沉的声音、平静的语调,都仿佛他在说一件公事。 最后的提醒倒是带了点私人情绪,但也就是男人被下了面子的不悦。 蒋意歌解释的话堵在了嗓子口,说不出来了。 亏她刚才心里一阵兵荒马乱,想着要怎样用一种不太刻意的语气解释清楚这件事。其实他要是表现出不高兴,她可能连语气都顾不上了,只会想解释清楚。 然而他一点也不在意。 都是她的幻想。 这两天的相处让她有点昏了头了,都快忘了他们会结婚的原因,都快忘了她和她姐姐在他眼中其实没什么区别。 所有的情绪都淡了下去,像喧嚣的景象顷刻化作齑粉,蒋意歌说了声:“知道了。” 接下来是一阵安静。 蒋意歌的手机响了几下。她看了一眼。 -主唱:热搜被撤了。 -主唱:不是我们公司做的,是你撤的吗? -主唱:给你添麻烦了。 -蒋意歌:我老公解决了。 薄诏看着蒋意歌拿起手机回消息。 这个点还没到上班时间,应该不会是公司上的事。 如果是处理热搜的公关,这种时候都是直接打电话,沟通效率更高,不会在微信上发消息。 所以是私人消息,很有可能是那个小主唱。 蒋意歌回完消息,放下手机,看到薄诏站了起来。 薄诏:“你慢慢吃。” 蒋意歌:“好。” 薄诏上去后,蒋意歌用手机看了看,热搜果然没有了,相关的消息还能看到一些,不过都是关于主唱的,她的消息和照片倒是都看不到了。 她放下手机,独自吃着早饭,中间接了两个电话。 在她吃完准备上去的时候,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一听就是薄诏的。只有他的脚步声那么平缓。 蒋意歌放慢了转动轮椅的速度,看着他下了楼。 他换了身衣服,下楼的时候还在扣着袖子上的纽扣。黑色的西装外套挂在他的手臂上。他前两天穿的都是休闲款衬衫,现在却不是。 “要出去?”她问。 薄诏:“去公司。” 这一身让他看起来更加雍容优雅。 那晚上还回来吗? 蒋意歌很想问。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问的时候,薄诏说:“要去外地一趟,不回来了。” 蒋意歌:“好。” 薄诏看了她一眼,“走了。” 蒋意歌:“路上小心。” 声音清清冷冷的。 薄诏收回目光,也说不清自己刚才那一瞬间在期待什么。 真像养不熟的狼崽。 转念一想,他是让她变成这样的人之一。 艾琳趁着蒋总吃早餐的时间,把她的房间整理了一下。 等蒋意歌上来,她说:“我刚看群里公关的人说,薄总那边帮忙了,动作很快。您应该是和薄总说过了吧。” 看起来是场误会。 蒋意歌没什么兴致提这个,“有什么好说的。” 艾琳察觉到她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好,没有再问。 薄诏离开的这个上午,蒋意歌收拾了一下也离开了。 这里需要上楼下楼,即使有电梯,其实也不如她的公寓方便。 “蒋总,这轮椅不带走吗?”艾琳问。 蒋意歌看了一眼,“不带了。” 总要回归现实。 朋友起床后听到消息,给蒋意歌打了个电话。这时候蒋意歌已经坐在车上了,在回自己的住处。 朋友:“这能想到这也被拍到了啊,偷拍的人也是无聊。” 蒋意歌:“谁说不是。” 朋友:“薄诏那边知不知道啊,要不要我帮你作个证,当天晚上我们也在。” 蒋意歌垂了垂眼睛,“不用。” 朋友:“也是。你们互不干涉,没有必要特意去解释。他遇到这种事有不见得会跟你解释。” 蒋意歌没有接话。她知道朋友说的是对的。 “对了,以后别叫上那个主唱了。” 朋友:“行。” 蒋意歌和乐队主唱上热搜的事在圈子里被讨论了一波,不过很快就过去了。 因为每天都有新的八卦,蒋意歌这个其实根本不算什么,就是上了热搜热闹了一下。其他八卦比这个新鲜多了,比如哪家在闹离婚闹得大打出手又没离,比如谁家又多出来个私生子,比如哪两家又要联姻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蒋意歌的扭伤好了。 她脚好后没多久听说了一件事,是关于薄诏的,和一个女明星。 听说最近他出去的时候身边跟着个女明星。 朋友打电话来问这件事。 “你有没有问问薄诏是怎么回事?” 蒋意歌听到消息后,几次点开薄诏的微信想问,但最后都没问。 “没,有什么好问的。”她淡淡地说。 朋友为她不平。 朋友知道蒋意歌和薄诏虽然各过各的,但蒋意歌身边是没有男人的。 “这样也好,你也不用有负担了。今天晚上我请个,咱们去喝酒,点个十个八个男人,随便你选,不管怎么说,至少都比薄诏年轻。” 蒋意歌笑了笑,说:“心意我领了,但没空。” 八卦传得很快,连薄谈都知道了。 薄诏和薄谈打电话,薄谈在电话里问起了这件事。 薄诏:“你在英国都听说了?” 薄谈:“褚辰说的。大嫂那边什么反应?” 薄诏想到了那张清冷精致的脸。 “没有的事。就是几个不适合带正经女伴的局,就叫了她去。” 有些局很乱,带去的女人相当于是陪酒的,还陪不止一个,薄诏当然不可能把蒋意歌带过去。 这种时候就随便叫两个女人去,有的是人上赶着想去。到那儿只要把女人往老头子们那边一送。 八卦传开的那天,薄诏想着蒋意歌应该听说了,看了几次手机,有人来问,但都不是蒋意歌。蒋意歌始终都没发消息或是打电话来问。 不问说明不在意,也符合她的性子。其实挺好,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薄诏最初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婚姻。 但不知道为什么,薄诏那两天心里就是有点烦躁。 转眼临近年关,要过年了。 这是薄诏和蒋意歌结婚后的第一个春节,薄、蒋两家肯定是都要去的。 除夕晚上,蒋意歌和薄诏回了薄家吃年夜饭。 薄杉和薄谚父子也来了,就是薄谈人在英国,没有回来。 薄谚看到蒋意歌,没正形地打了声招呼:“真是难得见到大嫂。” 薄谚名声在外,蒋意歌是不太看得上他这样生活糜烂的公子哥的,淡淡地点了点头。 旁边薄诏的声音响起:“不用理他。” 薄谚笑了一声,“大哥你这话说的。” 蒋意歌看了薄诏一眼。今天是离开婚房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人到齐,大家坐到了桌子前。蒋意歌的旁边就是薄诏。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她在,吃年夜饭的时候饭桌上话题很少。不过话少也好,不像蒋家那样,全是阴阳怪气,吃饭也不得安静。 薄松开口:“意歌,多吃点。” 蒋意歌:“谢谢爸。” 薄松:“你和阿诏结了婚,可以考虑生个孩子了。你家肯定也希望你们能早点生个孩子。” 生了孩子,两家的关系更加稳定。 只是她和薄诏这样怎么会有孩子。 蒋意歌正在说两句敷衍过去,就听到薄诏的声音响起:“爸,孩子晚两年再说吧。” 蒋意歌跟着点了点头。 她听出来了,他不想要孩子。 薄松看了眼薄诏,倒也没有再说。 之后,饭桌上的五人聊起了开发、地皮,只有薄谚偶尔插科打诨。 吃完年夜饭大家就散了,有访客的见访客,约了人的去赴局。 从薄家出来,薄诏问:“你接下来有安排么?” 蒋意歌因为他语气里对孩子的拒绝心情低落,兴致缺缺,随口一说:“我约了朋友。” 薄诏本来的下一句是如果没安排可以跟他去玩。 “明早去趟老太太那里,是我去接你,还是你自己去?” 蒋意歌:“我自己去吧。” “行。” 和薄诏分开,蒋意歌回了住处,早早地睡了。 翌日,她起了个大早,看到手机上有很多条凌晨发来的祝福。她顺手回了几条。 初一司机放假,蒋意歌自己开车去的老太太那里。 开到上山的路口,蒋意歌看到路边停了辆车,是薄诏的车。 车窗放下,露出薄诏的脸。 他在等她一起上山。 蒋意歌放下车窗说:“上去吧。” 两辆车一前一后。 老太太是薄诏的外婆,没退下来之前位置很高,现在也很受人尊敬。蒋意歌小的时候就和家里来拜过几次年,对这里印象很深。 老太太给蒋意歌发了红包。 蒋意歌坐了一会儿就先走了,让他们祖孙留下说话。 蒋意歌离开后,老太太看向薄诏,心里叹了口气。 又是一对因为联姻被绑在一起的。 “不管怎么样,你们总归结了婚,是夫妻了。能好好过还是要好好过。” 薄诏“嗯”了一声。 老太太:“人家比你小,要让着点。” 薄诏:“知道。” 薄诏问:“薄谈给您打电话了么。” “还没呢。”老太太说完反应过来,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少给我岔开话题。” 薄诏勾了勾唇。 老太太:“虽然你小时候跟的你爸,但你也是我外孙,和薄谈一样。” 薄诏:“那当然。” 老太太:“算了,你们的事我懒得管。” 薄诏:“是,别管我们了。您养好身体最重要。” 年初二,薄诏和蒋意歌回蒋家吃了顿饭。 蒋意歌最烦的就是蒋家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比应酬还烦。尤其是小的时候,她的哥哥姐姐是一伙的,她的妈妈一直试图得到她哥哥姐姐认可,会向着她的哥哥姐姐,很多时候都站在他们那边。 蒋意歌总是自己一个人。 今年不一样了,好歹有薄诏在旁边。 吃完饭,蒋父蒋母上了楼。他们年轻一辈几个人坐下喝茶。 蒋意歌不想和哥哥姐姐两家多说,出来在花园里看着四岁的侄子玩。 没过多久,她二姐走出来了。 蒋意歌抱着手臂,瞥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她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让二姐很不满。 可是蒋意歌今时不同往日了。她也拿她没有办法。 二姐想到一切的转折都是从这丫头和薄诏联姻开始的。然而最开始要和薄诏订婚的其实是她,就让这丫头捡了便宜。 “没想到你和薄诏今天能一起回来。我还以为你们一个两个的在外面都有人,早就撕破脸了。不愧是我的好妹妹,从小就能装,心机那么重。” 蒋意歌的哥哥姐姐在她面前向来是高高在上的,觉得高她一等,以前尽情欺负她,后来是不敢有什么实质的动作了,私下里嘴上总还要说几句。 蒋意歌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刚要说话,就听到了薄诏沉冷的声音:“我们的事轮不到别人管。” 二姐没想到会让别人听到,有点尴尬。 蒋意歌也愣了一下,没想到薄诏出来了,更没想到他会开口。 薄诏走到了蒋意歌身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她的脸,也看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疑惑。 他看出来她是在疑惑他为什么会开口。 他顿时气得有点想笑。在她眼里,这种情况下他是只会在旁边看这么? 况且蒋二的话太刺耳了。 对上薄诏的视线,蒋意歌猜他是想走了,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薄诏“嗯”了一声,收回目光。 临走前,蒋意歌对她二姐说:“二姐有这个功夫关心别人,不如看好姐夫吧。不然什么时候弄出个私生子,分你的家产。” 据她所知,她二姐的老公在外面有不止一个女人。 二姐被戳到了痛处,气红了脸。 她本来就是骄纵的脾气,又看不上蒋意歌,生气起来不管不顾就要骂了,正要开口,薄诏一个凌厉的眼风扫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噤声,没有骂出口,只在心里骂了句:小/贱/人! 过年的饭局很多,一天不止一个,比平时还要累。 初二之后,蒋意歌和薄诏就各去各的了。这样双方都能省下一些精力,都能轻松一点。 蒋意歌后来才知道初三是薄诏母亲的忌日。 过完年,收了假,一切重新步入正规。 年后的一段时间蒋意歌和薄诏都很忙。 他们再次见面是在一个活动的酒会上,互相都不知道对方也去,一开始也没碰上。 蒋意歌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女人在镜子前补妆。 两人的视线无意中在镜子里对上了一下,她觉得女人有点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看打扮和气质,像是谁的女伴或者情人。 她走出洗手间,女人叫住了她。 “是蒋总吧?” 蒋意歌停下脚步,“你是?” 女人笑了一下:“我叫盛云。” 蒋意歌终于想起来她为什么眼熟了。 盛云就是过年前那阵子跟在薄诏身边的女明星。她还找过她的资料和照片。 “你有事?”蒋意歌淡淡地问。 盛云笑起来很娇艳,“蒋总应该不知道薄总也在吧。” 蒋意歌确实不知道薄诏也在。 看来盛云是和薄诏一起来的。 蒋意歌的心冷了下去,面上不露声色,“所以呢?” 盛云这样直面蒋意歌,心里还是有点怕的,“蒋总一直都是这样冷冰冰的吗?这样很难招男人喜欢的。” 她知道蒋意歌和薄诏是各过各的,两人关系应该也不怎么样。像蒋意歌这样的大小姐应该很难容忍她出现在她的面前。 如果能出现大婆打小三的戏码就好了,最好闹大,说不定她能在薄诏那里得到一点怜惜。 然而实际上,盛云的段位在蒋意歌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盛云想激怒她的意图太明显了,可能是挑拨她和薄诏的关系,可能是想借她在薄诏那里得到被欺负的补偿、怜惜,或者两者都有。 “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说这些话。” 盛云:“我知道蒋总看不起我,可是薄总就喜欢我这样的。” 蒋意歌轻蔑地冷笑:“就算他喜欢你这样的又怎么样?你不是艺人么,我几句话就可以让你被全平台封杀,明天就消失在大众的视线里,也能让你在北城过不下去。你觉得薄诏会因为你跟我翻脸吗?” 盛云是女艺人,身高、外貌条件都很好,可是在蒋意歌面前还是矮了一截。蒋意歌今晚穿了件黑色的丝绒贴身连衣裙,脚下是一双红色的高跟鞋,一身打扮清冷优雅,贵不可攀。 和预计的不一样,蒋意歌的话让盛云怕了。 这时,薄诏从拐角走了出来,“不用等明天了。” 看到薄诏,盛云的心里一慌,抱着一丝期待他没听到多少,还想挽回点什么,装得楚楚可怜,“薄总,我——” 薄诏打断她:“谁给你的胆子算计到我的头上?” 盛云的脸白了白。 薄诏到得晚,来了之后听说蒋意歌也在,正好有事要跟她说,就来找她,然后就看到了这么一出。 他看向蒋意歌。 蒋意歌站在灯下,一身冷峭寒冽,整个人像霜做的。 她生气了,不明显,但是薄诏能看出来。 她对盛云说话的样子像是在护食。 薄诏因为她护食的样子心情很好,觉得她那句话里的“薄诏”两个字都很好听,虽然她的本意可能不是护食,而是有人借着食物挑衅到她头上了。 在薄诏出现的那一刻,蒋意歌最后的一点幻想都没有了。盛云真的是跟他来的。 她不知道薄诏为什么对盛云说那句话,可能是因为不喜欢被算计,她懒得想了。 “我先走了。” 她转身离开,没有往酒会的大厅走,而是直接走向大门。 倏地,她的手腕一紧,被人送身后握住。她被拽得没站稳,身体晃了一下,腰间出现一只手扶了她一下,又松开。 站稳后,蒋意歌想也没想就要甩开手腕上的手,但没有成功。 身后传来薄诏低沉的声音,似乎带了址果冻小说网 76. 薄诏&蒋意歌(5) 亲她了 听到这句话,蒋意歌诧异地回身看了薄诏一眼,眼睛里还带着点冷意没有消散。 不知道为什么,薄诏对她这样的眼神很受用,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温热干燥的掌心贴着蒋意歌的手腕,指腹按在她的手腕内侧,带着其主人内敛又强势的风格。 蒋意歌沉下去的心又浮了上来,跳动的速度略微加快。她在一瞬间做出清醒的判断,薄诏说的是真的。 因为他没有必要骗她,更没有必要哄她。 不过,他带上了三分温和的声音让她有种他在哄她的错觉。 就像是多巴胺带来的快乐,明知道是短暂的,还会让人沉溺。 蒋意歌借着这个机会,用浅淡不在意的语气说:“薄总不是经常带她出去么?” 问的时候她不敢看薄诏的眼睛,怕被他看出来,她真的在意。 薄诏听到的是冷淡到不含情绪的声音,心里失笑。 连“薄总”都叫出来了。 薄诏:“就是带去应酬过几次,陪老头子喝酒,都是年前的事。现在看来,传成这样是她有心的。” 他这么一说,蒋意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不是传的那样。 盛云这边还白着脸。 薄诏和蒋意歌的话让她害怕。离开北城她就完了。 她试图走上前求个情、挽回几句。 薄诏余光看到,一个凌厉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扫了过去。 盛云吓得手脚僵硬,顿住了脚步。 薄诏拉着蒋意歌往大门走,“正好有点事找你。” 蒋意歌垂眼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手,任由他拉着了。 薄诏今天是一身黑色的西装,里面的衬衫也是黑的。两道黑色的身影映在酒店光洁的地面上。 来到大堂这层的休闲区,薄诏松开了蒋意歌的手腕。 蒋意歌借着双手环抱的姿势,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薄诏手心的温度好像还残留在上面。 刚才的事情已经揭过,她没有再提。 她刚想问薄诏有什么事要说,就听薄诏叫了声她的名字: “蒋意歌。” 蒋意歌看着薄诏。 即使穿着很高的高跟鞋,她在他的面前还是矮一截。 大堂的水晶灯照着他们,他的影子投在她这边,几乎完全把她笼罩。 薄诏说:“我既然结了婚,就不会乱搞。” 蒋意歌微微一怔。 他说既然结了婚就不会乱搞,虽然他们是联姻,他对她没有感情,但是这句话已经足够让她高兴了。 这也相当于他只有她一个人了。 蒋意歌很庆幸二十岁的自己鼓起勇气去找了薄诏,也很庆幸他答应了,不然现在听到薄诏这句话的就是她的二姐。 高兴之余,她又生出了几分嫉妒。她因为那种可能性,嫉妒她二姐。 怕自己的情绪被薄诏看出来,蒋意歌克制地“哦”了一声。 保持这样也挺好的。 她冷淡的薄诏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薄诏觉得自己说太多了。 差点忘了,她是养不熟的狼。 再一想是他鼓励她成这样的,他又没脾气了。 这时,他又听到了蒋意歌清冷的声音:“我也是。” 薄诏:“是么。” 蒋意歌用尽量自然的语气说:“那个主唱是误会,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说完,她转移了话题:“你找我要说什么?” 薄诏也觉得今晚说太多了,顺着她的话说起了正事。 就是一些公司的事,简单几句,很快就说完了。 之后,两人之间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蒋意歌:“怎么早没看到你。” 薄诏:“我有个会,开完会过来的,刚到。” 说到这里,薄诏顿了顿,想起一件事,“蒋总是不是还欠一顿饭没请我?” 蒋意歌一直记得这顿饭。 只是后面一直没机会。 “走吧,请你吃饭。正好我也没吃什么。” 薄诏上了蒋意歌的车,蒋意歌对司机说:“去那家私房菜。” 司机往后看了一眼。 作为司机,他比艾琳还要清楚这家私房菜以前都是蒋总自己去的,从来没带过别人。 薄诏问:“吃过的那家?” 蒋意歌:“是的。” 车开了二十来分钟,在一个胡同口停了下来。 蒋意歌:“辛苦薄总走一段。” 薄诏跟着蒋意歌下了车。 现在已经八点了,胡同里比白天安静些。不少人家门还开着,门口还有人。 薄诏和蒋意歌走过,引得不少居民看向他们。 他们一个穿着讲究的西装,一个穿着黑色的露肩裙和高跟鞋,怎么看都和充满生活气的这里格格不入。 路灯照着这个充满岁月感的地方,照出他们由短变长再变短的影子。 薄诏看向蒋意歌。 她的侧脸很精致,暖黄的灯光下看着也不冷了。她走得慢悠悠的,像是在散步,也不在意别人的打量,平时霜雪似的人出乎意料地和这里融为了一体。 在这里,薄诏仿若看到了当年那个留着公主切的小姑娘。 脆弱可怜的公主经历风霜、披荆斩棘,变成了后来在蒋家说得上话的蒋意歌。 一阵风吹过,吹在蒋意歌光洁的手臂上,很冷。 忽然,肩上一沉,带着体温和木调香的西装披到了她的肩上。 手臂蹭过西装,刚因为冷而冒起的一小层鸡皮疙瘩被刺激得更明显了。好在这无声的喧嚣被西装外套挡住了,只有蒋意歌自己知道。 她拢了拢衣襟,“谢谢。” 穿着黑色衬衫的薄诏显得更加贵气优雅。 “到了。” 蒋意歌停在一个门口,带着薄诏进去。 里面一个微胖的身影正在忙碌,余光看到有人进来,说:“打烊了。” 蒋意歌问:“不能吃饭了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女人愣了一下,转头:“蒋总!你来了当然能。” 蒋意歌笑了笑:“就随便吃一点。” 女人转头叫人,很快又走出来一个男人。 男人看到她也是一脸笑意:“蒋总!” 蒋意歌:“李叔。” 李叔和李婶是一对夫妻。 李婶看到蒋意歌身后的薄诏,问:“这位是?” 蒋意歌:“我的先生,薄诏。” 她又向薄诏介绍李叔李婶。 薄诏还在蒋意歌的那句“我的先生,薄诏”里。 第一次有人这样介绍他。 李叔李婶这里布置得很雅致,主打的是私房菜,没有大堂只有三个包间。李叔的手艺很好,三个包间每天中午晚上都是满的,要提前很久打电话预约。 蒋意歌和薄诏进了包间坐下。 “李婶,你让李叔随便炒两个菜就行了,或者吃面也行。”蒋意歌叮嘱说。 她偶尔也会这么晚来,都是让李叔随便做点,有什么吃什么。 李婶这边答应着,出去后就跟李叔说要好好做。 李叔:“我也是这么想的。蒋总还是第一次带人来,还是她的先生,当然不能随便。” 一个个菜端上来的时候,蒋意歌非常不好意思。 李婶说:“没事,你们快吃吧。” 包间的门关上,只有薄诏和蒋意歌两个人。 薄诏看出来蒋意歌和他们很熟络,问:“你是怎么找到的这个地方?” 蒋意歌:“不是我找来的。我是先认识的李叔和李婶。” 蒋意歌是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李叔李婶。 那时候蒋意歌刚拿到驾照,正是想开车的时候,晚上开着车从城东到城西,路上李叔拦车。 那时候李婶病了,李叔着急送她去医院,但是打不到车。 蒋意歌二话不说就让他们上车了。她是个新手,遇到这种状况很紧张,一路横冲直撞,刮了好几辆车才把李叔李婶送到医院。 在那之后,他们就认识了。得知李叔李婶开了家私房菜馆,她就经常来,也不用预约,反正会有包间以外的地方留给她。 蒋意歌说这些的时候,薄诏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忽然觉得她要是还像以前那样也不错。他也能护着她。 不过想这些没有意义。 她现在这样也很好,非要说就是薄诏有点遗憾。也不知道哪来的遗憾。 “没想到你们还有这样的故事。” 蒋意歌:“缘分吧。” 她和李叔李婶的关系很好。她把这里当成是一个放松的地方,压力大或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来,比如刚进公司实习被哥哥姐姐欺负的时候。她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来,比如订婚之后,结婚以后。 他们吃到一半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 这个季节下的是春雨了,还伴随着雷声。 两人吃完准备离开,问李婶借了伞。 李婶这边也就一把伞了,好在是长柄伞,够大,可以两个人撑。 “雨下这么大,车又开不进来,你们穿成这样也不方便,不如再坐会儿,等雨小点再走吧。” 蒋意歌:“不了,还得早点回去。” 其实他们回去是没事了,只是她想让李叔李婶早点休息。他们的车都还没来,打算去胡同口等。 “走吧。”薄诏撑开黑色的长柄伞走进雨里,回头看蒋意歌。 蒋意歌和李叔李婶道别后,高跟鞋踩上湿润的地面,走进伞下。 一点点水滴溅到了她的脚背上。 这个点,又下着雨,各家的门口已经没有人了。 雨水让视线变得不那么清晰,漆黑的天空时不时像是被灯照亮了一下,蒋意歌的头顶被伞挡住,看不见闪电在哪里,只能在天亮过之后听到轰隆隆的雷声。 下着雨比来的时候更冷了。她的身上还披着薄诏的西装。 薄诏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搂着她。 一开始只是虚搂着,身体也难免有触碰。蒋意歌有意往旁边走了走,想拉开一点距离,刚感觉到侧边有雨落到身上,就被薄诏揽了回来。原本虚环着她的手臂直接搂严实了。 夜晚,这么大的雨,又同撑一把伞,蒋意歌放任自己和他这样贴近,看了看握着伞柄的手,又看着沿着伞落下来的水柱。 一丝丝落在脸上的雨带着凉意,给她降温。 他们终于走出了胡同。 到处都是湿的,地面映着路灯、行驶过的车灯、街边的招牌,泛着不同颜色的光泽,有点迷幻。 司机还没到,薄诏带着蒋意歌走到路边的房檐下,“在这里等吧。” 搂着蒋意歌的手松开。 有撑着伞的行人走过,看到两人特殊的打扮,看了两眼。 此刻,两人已经说不上精致了。 蒋意歌的高跟鞋全湿了,裙摆也湿了,贴着小腿。薄诏的鞋子上都是水,黑色的裤腿也是湿的。 他们所处的房檐有点窄,雨一直在往里面飘。 薄诏看到一滴水落在了蒋意歌冷得有点泛白的脸上。 他用伞挡在了他们面前,正好把他们的脸连带着上半身遮住。 外面泛着水光的颜色被伞的黑色遮掩,伞内形成一个逼仄的空间,两人手臂贴着手臂。 吃个饭弄得这么狼狈,蒋意歌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会下大雨。” 哗啦啦的雨声让她的声音有点听不清。 薄诏:“什么?” 蒋意歌抬起头想和他离得近点说话的时候,他正好侧耳过来,两人更近了。 湿漉漉的水汽里,另一种温热拂过薄诏的耳畔。 蒋意歌近距离看着薄诏的侧脸、鼻梁,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她语气如常地重复:“没想到会下大雨,早知道就不来了。” 温热湿润的气息继续拂过薄诏的耳畔。 薄诏听完,和她一样,俯身靠近她的耳边,回了句:“没事。” 也不是多近的距离,就像两人低声耳语一样。 蒋意歌感受到了空气里若有似无的气息,余光可以看到高挺的鼻梁和额前湿了的黑色短发。 倏地,闪电照亮夜空,也照亮他们的脸。 正要站直身体的薄诏看到了蒋意歌脸上被照亮的一抹红晕,鬼使神差地顿了顿。 接着,一声雷鸣,比之前的都要响,像是什么炸开。 蒋意歌没有防备,被惊了一下。她转了转头,对上了薄诏。 两道带着温度的呼吸在蔓延整个北城的水汽里碰到了一起。 这惊蛰的雷,让什么破土而出了。 蓦地,手机响了,像一道风吹散了周围的氤氲。 两人同时动了动。 蒋意歌低头看了眼手机,“我的司机来了。” 薄诏放下伞,蒋意歌的车果然停在了路边。 “我的司机也快到了。”薄诏扫了眼她的唇,“你先走。” 他竖起伞,重新环着蒋意歌走进雨里。 司机本来要撑着伞下车来开门,看到蒋总身旁的薄诏,就没有下车。 薄诏撑着伞,打开车门。 车里的干燥、暖意对抗着外面的湿冷。 蒋意歌停在车门边,要把身上的外套脱给他。 薄诏按住她的肩膀,“穿回去吧。” 蒋意歌存了私心,也想把他的外套穿走,就没有拒绝。 坐进去后,她抬头看了看他,“走了。” 薄诏:“嗯。” 车门关上,雨声、水汽全都被隔绝在了外面。 蒋意歌隔着被雨水模糊的车窗看向撑着黑伞站在路边的身影,脑子里想到的是那喉结与下颌线。 要不是电话,她可能就要昏了头吻上去了。 这天之后,蒋意歌和薄诏的关系算是破冰了。 他们依旧各过各的,但偶尔会有联系,在蒋意歌看来像是有点交情但又不多的朋友。 这样也挺好。 盛夏的时候,蒋意歌出差去了趟法国,去了半个月。 回国的第二天,她收到薄诏的消息,问她回来了没有。 -蒋意歌:回了。 -薄诏:见一面?有事跟你说。 -蒋意歌:哪里? -薄诏:晚上回婚房吧。 -蒋意歌:行。 -薄诏:我有个局,晚点回。 蒋意歌出差回来给自己放了两天假,傍晚就回了婚房。 薄诏回来得也不算晚,刚过九点。 主卧的房门被敲响,蒋意歌开了门。薄诏站在门外,眉宇间带着三分懒倦。 蒋意歌让他进来。 薄诏跟着她走进房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见了,蒋意歌已经洗过澡了,穿了身睡袍,一根系带在腰间,显得她的腰细得要命。她整个人好像瘦了一些。 两人闲聊了几句后,薄诏问起了一个项目。 蒋意歌:“你问这个做什么?” 薄诏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警惕,失笑。 他想到了她初初在生意场上和他见面就从他的手上抢了一块地皮的开发,又狠又大胆。 他还记得当年的感觉,被看着长大的狼崽咬了一口,肉疼之外也有一丝欣慰和成就感。 “这么大的项目,你一个人吃得下?”薄诏问。 蒋意歌暂时还摸不清薄诏的意图,不知道他是想套话还是想做什么,只能确定他也想要。薄诏在生意场上手段老辣,谁在他的面前都不敢掉以轻心。 眼馋这个项目的人很多,竞争很大,她也没多少把握。 在这时,薄诏又说:“不如我们合作?” 他的话让蒋意歌心中一动。 如果能合作,那最好了。 像他说的,她一个人吃不下。据她所知,其他人也在寻求合作。 她也有考虑过合作的事,与其和别人,不如和薄诏。 “要是拿到了,我们怎么分?”蒋意歌问。 薄诏没想到她接的会是这句话,很没好气:“蒋总这就要跟我谈公事了?在我们的婚房?” 蒋意歌一噎,说了句:“公事公办,总要谈的。” 婚前协议她可以自己说了算,能让他就让他,但是公事归公事,她怕自己碰到他会五迷三道,没了原则。 于是,两人谈起了公事,就“拿到了怎么分”这个问题谈了很久。 都是商人,谈到利益不会让步。这种谈判都是心理战,最基本的不能让对方看出底线。 薄诏是喝了点酒回来了,虽然清醒,但是整个人懒洋洋的。聊到一半,他松了松领口的纽扣,慢条斯理地把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了小臂。 蒋意歌因为他的动作晃了晃神,要不是知道他无意,都要怀疑他是想用别的手段诱/惑她让步。 这几年给她送男人的太多了,什么类型的都有,她还以为自己不吃这套。 她现在才知道,自己是吃这套的。 她也没多少原则。 薄诏这些年谈过的大大小小的生意不少,有在办公室谈的,也有在酒桌上谈的,还有在一些灯红酒绿的地方谈的,不过还是第一次在卧室里谈,旁边几米外就是床。 蒋意歌那张霜似的脸上神情很淡,就是平时谈公事的样子,而且寸步不让。 薄诏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怪不得以前人家说蒋意歌的做事风格跟他很像。 可能是因为喝了酒,薄诏听着她清冷的声音竟然有点燥。 他松了松领口。 蒋意歌的目光扫过他的喉结,又是微微一顿。 谈了快半个小时,双方终于达成约定,都还算满意。 薄诏看着蒋意歌,问:“口头约定没有效,是不是要再拟个协议签了?” 这倒是提醒了蒋意歌。 协议是应该签的。 她差点真的五迷三道了。 “我让人拟协议。”蒋意歌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给艾琳,让她联系法务。 薄诏原本是想逗她,没想到她真的要拟协议,一点私人情分不讲,气得想笑。 他按住她的手,连手机一起扣在沙发上,“蒋总就这么不信我?” 蒋意歌:“也不是。” 蒋意歌的注意力到了被扣住的那只手上。 这样确实太生分了。 她想了想,说:“那算了。” 就算可能是陷阱,她也跳了。 薄诏松开了她的手,继续说:“我们是夫妻,估计都能想到我们有可能合作,会防我们一手。” 蒋意歌的手上似乎还残留着温度,“夫妻”两个字听得她的心跳有点快。 她的脑子没有停止思考,“那就演给他们看吧。反正我们本来也是各过各的。” 说到后面这句,她垂了垂眼睛。 薄诏也是这么想的,演一出戏,但听到蒋意歌这么说,觉得刺耳。 气氛顿时就冷了下来。 正事聊完,薄诏起身。 蒋意歌抬眼看向他,“走了?” 她跟着站了起来,却见薄诏没有动。 “还有什么细节没商量好的?”她问。 薄诏都懒得搭理她了。 看着蒋意歌这张精致的脸,薄诏想到了春寒料峭时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 本来就有点燥,看着蒋意歌一副养不熟的样子,忽然低下了头。 蒋意歌只觉得眼前倏地一暗,熟悉的气息靠近。 温热的呼吸拂过脸颊,有点痒。 接着,她的脸上传来特殊的触感,一碰即分。 薄诏直起身体,看了眼蒋意歌红起来的脸,说:“协议盖章。” 之前他就看出来她容易脸红。 看着冷若冰霜的人,脸红起来也快。 直到薄诏离开卧室,房间的门被关上,蒋意歌还愣在原地。 她习惯控制情绪,但发热的脸和加快的心跳不受控制。 她脸颊上又轻又痒的感觉好像还在。 薄诏亲她了。 77. 薄诏&蒋意歌(6) 酒后·趁人之危…… 错过了当时最佳的询问时机,薄诏都走了,蒋意歌没有再去追问他为什么亲她,不知道怎么开口,也怕自己渺茫的期望落空。 他说是协议盖章。 她把这个吻归结为他喝了酒。 翌日一大早,两人各自离开婚房,之后都没有再回来过。 大概十来天之后,蒋意歌在办公室里接到了朋友的电话。 “意歌,你听说了没有?” 蒋意歌:“什么?” “我听说薄诏昨天出去又带了个女人。” 蒋意歌停顿了一下,“是吗?” 电话里,朋友义愤填膺,“是啊!那个小明星才过去多久,这么快又来一个!真的一点不在意你的面子和感受!” 蒋意歌:“谁说不是。” 朋友:“这些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意歌你别生气。” 蒋意歌:“他玩他的,我为什么要生气。” 朋友:“也是,但就是面子上不好看。过几天找你玩,我们也好好玩。” 之后,两人就她们这个圈子还有没有好男人这个话题聊了一会儿。 电话一共打了七八分钟。 打完电话,蒋意歌看到手机上有一条薄诏五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她点开。 -薄诏:假的。 -蒋意歌:好的。 薄诏这边估计事情应该传到蒋意歌耳朵里了,给她发了条消息。 结果发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过了好几分钟,终于有动静了。 他拿起手机,就看到了两个字——好的。 薄诏放下手机。手机落在桌上,“砰”地一声。 没过两天,薄诏有新欢的消息在圈子里传开了。大家提到这个八卦,不免就要提到蒋意歌。 蒋意歌的二姐听到这个消息非常幸灾乐祸。 过年的时候他们夫妻还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这才几个月,薄诏就又有女人了。 遇到蒋意歌,她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说起了风凉话:“好好管管薄诏吧,小心弄出个私生子,分你的家产。” 她把她当时说的话还给了她。 蒋意歌一点都没有被激怒,语气淡淡地说:“没事,我也可以弄出个孩子分他的家产。” 二姐:“……” 又过了两天,蒋意歌接到了她母亲的电话,也是问这件事。 电话里,蒋母说:“这也是你和薄诏结婚的第二年了,也该要个孩子了,这也是你爸的意思。” 蒋母打电话来一点也不关心蒋意歌的心情,只想让她生个孩子巩固婚姻和两家的关系。 蒋意歌听了反感,直接挂掉了电话。 没过多久,蒋意歌的手机再次想起。 这次是她的朋友。 朋友问她晚上有没有空,说是给她准备了惊喜。 晚上,蒋意歌和几个朋友来到一家私人会所。 朋友准备的惊喜就在这家会所里。 虽然进来前蒋意歌就大概猜到“惊喜”会是什么了,但是看到十个男人走进包间的时候,她的身体还是往后退了退。 “意歌,选几个顺眼的呗,没有顺眼的就叫下一批来。今天我请。”朋友说。 蒋意歌没有拒绝,轻描淡写地说:“那就这些全包吧。” 几个朋友“哇”了一声。 “意歌终于想开啦!” “我们蒋总发话了,那就都留下。” “够不够?不够再叫一批来。今天必须要让蒋总高兴。” 蒋意歌:“……够了。” 好在包间够大。 十个男人,气质各有不同。 蒋意歌左边坐了一个,右边坐了一个,倒酒的倒酒,剥水果的剥水果。还有的表演才艺去了,唱歌、跳舞、变魔术,这都是最基本的。 包间里非常热闹,蒋意歌的朋友还拍视频发了朋友圈。 她们来玩也是大摇大摆的。第二天,蒋意歌和她的朋友们一个口气点了十个男人玩到很晚的消息就在圈子里传开了。 薄诏前脚刚有了新欢,蒋意歌后脚点男人,大家都怀疑这两人是撕破脸了,都不藏着掖着了。 事情传开,都传到了老太太那里。 老太太打电话把薄诏叫了过去。 薄诏前一晚有个饭局,结束得很晚,第二天六点多就起来了,去老太太那里陪老太太吃早饭。 吃早饭的时候,薄诏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老太太:“看你这没精打采的,昨晚做贼去了?” 被老太太挤兑,薄诏哪里敢说什么,笑了笑说:“没有。您是想问最近的事?” 老太太轻哼:“都传到我这里了,一个比一个荒唐。” “假的。”薄诏说,“因为生意上的事,我们假装不合。” 听了薄诏的解释,老太太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 薄诏:“让您操心了。” 旁边的郑妈说:“我就说阿诏不会这么荒唐。” 老太太又是一声轻哼,“那也没好到哪里去,还是荒唐。见过正经夫妻拿这种事情演的么?也就你们了。” 薄诏知道要挨骂,低眉顺眼的,也不吭声。 “你们这婚结的……”老太太叹了口气,“说不般配吧,但凡换一个人,也不会跟你做出这种事。” 真是要把人气死。 回去的路上,薄诏想着老太太的话。 确实也就蒋意歌了。 薄诏和蒋意歌再次见面是在天后的晚上,纯粹的偶遇。 那时候薄诏身边带着他的“新欢”,花钱找来的一个电影学院刚毕业的小演员,蒋意歌是和她朋友一起,朋友叫了好几个小爱豆。 两边都是热热闹闹的,然后碰到了一起。 薄诏和蒋意歌各自的朋友都知道他们夫妻两人的关系最近不怎么好,一时空气都有点凝滞了。 薄诏和蒋意歌也没有说话,各自去了包间。 进包间后,蒋意歌这边的朋友都在说怎么这么巧。 “是啊太巧了,刚才遇到还有点尴尬。” “我看薄诏的脸色不怎么好。” “那也是该!你看他自己身边还带着个女人呢。” 旁边的小爱豆殷勤地倒了酒,蒋意歌喝了一口,淡淡地说:“不管他。” 朋友:“没错。我们玩我们的,不管他。” 另一边,今天和薄诏一起的关系都比较好。 他们这个圈子夫妻各玩各的很常见,各玩各的还碰上却不怎么常见。 想到蒋意歌身边那几个花枝招展的小爱豆,有人感叹:“嫂子真行。” 薄诏喝着酒,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拿起手机。 接着,蒋意歌这边就收到了消息。 -薄诏:怎么来这里了? 蒋意歌看着这条消息回想起刚才,就这么碰上是挺尴尬的。 她又想到当时在薄诏身边的女人。女人抓着他的一只手臂。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她还是觉得很刺眼。 -蒋意歌:你也没跟我说会来这里。 薄诏看到蒋意歌回复的消息,眉梢轻挑。 -薄诏:之后通个气? -蒋意歌:行。 -蒋意歌:今晚这样要不要吵一架? -薄诏:你能吵得起来? -蒋意歌:…… 薄诏想不到蒋意歌这样冷冰冰的性子要怎么吵架,开会让她骂人还差不多。 蒋意歌同样也想不出薄诏这样内敛沉稳,要怎么吵架。 他们两个都不是能大打出手的人。 两个包间里都很热闹。薄诏和蒋意歌各自喝着酒,拿着手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蒋意歌的朋友看她一直拿着手机,面前酒瓶里的酒下去了一大半,问:“意歌,一直抱着手机,跟谁聊天呢。” 蒋意歌:“助理,有点明天的事要安排。” 朋友点点头,知道她向来事业心强。 这时,蒋意歌又收到了一条消息。 -薄诏:出来聊聊? -薄诏:左边的走廊尽头。 蒋意歌站了起来。 对上朋友的目光,她说:“我喝多了,出去透透气。” 她站起来,真的觉得有点头晕,不知不觉喝了不少。 蒋意歌带着酒气走出包间,拐向了左边。 左侧走廊的尽头一边是安全通道,一边是洗手间。 蒋意歌没有看到薄诏,估计他是还没出来,走到洗手间那边,在洗手台前照了照镜子。 镜子里,她的脸因为酒意微微泛着红。 忽然,她在镜子里看到一侧放着“暂停使用”的牌子的男洗手间的门被打开,走出来一个身影。 是薄诏。 她刚要开口,听到另一侧女洗手间里有说话的声音,像是有人要出来。 她的手腕一紧,被薄诏抓住,带进了男洗手间。 门关上的一瞬间,对面正好有人出来了。 两个女人站在洗手台前一边对着镜子补妆,一边聊八卦。 “听说了吗,晚上有一对夫妻在这里遇到了。” “这不是挺正常的嘛。” “不,不是遇到了一起玩,而是各自带着人玩,然后正好在这里遇到了。” “好家伙,这么刺激?打起来没有?” “那倒没有,具体我也不知道。” 八卦里的夫妻两人就在旁边的男洗手间里,就在门后。 蒋意歌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男洗手间,有点不自在。 “叫我出来聊什么?”她问。 薄诏低头看着蒋意歌。 那天早上离开婚房前他们还见到了,一起吃了早餐。蒋意歌表现如常,提也没提,仿佛那个吻没有发生过。 这在薄诏的意料之中。 可是料到和真的发生又是两回事。那天的早餐吃着都没什么胃口。 其实他叫蒋意歌出来也没什么可聊的,就是想到她那边的几个男爱豆,心里烦躁。 薄诏又想到了前几天蒋意歌在会所里的事。 他没想到蒋意歌那么狠,直接弄出了一堆男人。 她朋友发在朋友圈的视频传到了他这里。黑漆漆的环境下,镜头扫到她,他就看到她左右两边坐的都是男人。 虽然事情传出来的第二天她就给他发了消息,告诉他是假的。 但视频里她和左右两边的男人亲密得很,手都快搂到她的身上了。 “蒋总这几天过得很高兴?”薄诏开口。 两人还站在门后,离得很近。薄诏的一只手还握着蒋意歌的手腕。 他应该喝了不少酒,蒋意歌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偏冷的木调香。 在这种熟悉的气息里,她还闻到了一丝丝的甜。是他的衣服沾上的,很明显就是女人的香水味。 蒋意歌想到了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正烦躁时,她又听到薄诏这么说,直接冷淡地回了句:“薄总也差不多。” 薄诏这次是真的气笑了。 他低笑了一声,抬手挑起蒋意歌的下巴,照着她那张说不出好话的嘴亲了上去。 下巴被捏住的时候蒋意歌下意识地要挣脱。已经当惯了上位者的她不喜欢这种被动的状态。 但是薄诏太强势了,她没有挣脱开。 下一秒,她感觉到呼吸拂过脸上,唇上一阵温热。 她的唇被不容分说地挑开。 蒋意歌愣住,脑中一片空白,停下了思考。 她的下巴被捏得很重,传来疼痛,她才反应过来薄诏在吻她。 这是薄诏啊。 感觉到蒋意歌温顺下来,薄诏的动作也温和了起来。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环住她的腰。 倏地,他感受到了蒋意歌的回应,唇上感觉到了柔软。 薄诏的呼吸一沉,把蒋意歌的下巴抬得更高,重重地亲了两下,抵着她的额头,呼吸与她缠绕,问:“喝了多少?” 没喝多她也做不出这种事。 蒋意歌喘着气,声音都是抖的,“跟你差不多。” 其实她根本没喝醉,清醒得很。 但喝醉了是最好的借口。 她知道薄诏是喝醉了,想跟着一起醉,不管那么多。 薄诏听到她的话,勾了勾唇,没想到她喝醉了是这样的,还挺可爱。 他没有解释自己是清醒的,唇凑过去,再次吻上了她。 蒋意歌后退了两步,后背抵到了墙。 维修中的男洗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就挤在门边。 蒋意歌没想到自己和薄诏接吻会是在男厕所。 陌生、刺激。 两人纠缠在一起的影子映在墙上,不知道哪里在漏水,一直有断断续续的水声传来。 但在蒋意歌耳中不如他们的呼吸声、接吻声大,也不如她的心跳声大。 她的手在他们之间,抵着他的身体。 其实也不是抵着,只是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就这么抵在他的身前,时不时揪住他的衣服。 薄诏感觉到,拉着她的手环上了他的脖子。 蒋意歌踮起脚,环住他的脖子。 两人因此离得更近,完全贴在了一起。蒋意歌被挤得有点喘不过气,却一点不想推开他。 门外有交谈声传来。薄诏在她腰间的手探过去,锁了门。 蒋意歌慢了几秒才听到外面的说话声,还是男人。她怕人进来,紧张地推了推薄诏,“有人。” “锁了。”薄诏亲了亲她的嘴角,又吻上了她的唇。 门外是两个喝多了的男人,包间的洗手间有人,就出来放水。 其中一个拧了下洗手间的门把手发现打不开,又不死心地拧了两下,试图打开。 洗手间内。 因为是男厕所,蒋意歌即使知道门锁了打不开,还是有点不安。 而且她的半边身体贴在门上,外面试图开门,带出的动静都震到她了。 薄诏察觉到了她的不专心,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 门外,另一个男人说:“都写了维修了。算了,换一个。” 想开门的男人不满地踢了门一脚才走。 这一脚震得里面的蒋意歌差点站不住。 和薄诏在男厕所里接吻,外面还有人,太刺激了。 光是想想,就够她颅内/高/潮了。 薄诏和蒋意歌两边的朋友都发现他们离开得有点久。 蒋意歌的朋友给她打了电话。 电话过了一会儿才接通,传来蒋意歌的声音。 “喂?” 朋友觉得蒋意歌的声音有点奇怪,关心地问:“意歌,你怎么出去透气透了那么久?是不是喝多了难受啊?要不要去找你。” 蒋意歌:“不用。我刚正好遇到薄诏了。” 朋友:“……你们吵架了?” 蒋意歌“嗯”了一声,说:“我先回去了,你们玩。” 朋友想了想,是挺糟心的,“行,那你回去吧,路上慢点。” 薄诏那边的人打电话得到的也是差不多的回答。 于是,很快大家都知道,两人大吵一架,然后各自走了。 蒋意歌和薄诏走是走了,但是蒋意歌那辆车是空的。她坐了薄诏的车。 因为薄诏问她,去不去他那里。 他们进电梯直接下到了地下停车场,司机等在了那里。 薄诏一路揽着她,挡住了她的脸。 此刻,蒋意歌正坐在薄诏的车里。 中间的挡板升了起来,不过两人什么都没做。蒋意歌倚在薄诏的怀里,闭着眼睛装醉。 临走的时候,薄诏问服务生拿了几个套。 这种地方,这种东西是标配。 都说男人的分的酒意能演成七八分的醉,蒋意歌觉得自己也差不多。 借着喝醉酒,什么事都能做。 反正是一起酒后/乱/性。 薄诏看着怀里的蒋意歌。 她的嘴唇红得过分,还破了一点皮,头发也是乱的,正乖顺地靠在他的怀里,整个人看着也不清冷了,身上像是有什么被破坏了,出自他手。 隐隐的征服感和成就感刺激着更深的欲/望。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移开了眼睛,看向车窗外。 他借着“喝醉”提出来让她跟他走,没想到她会答应。 原来她喝醉了这么好说话。 他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趁人之危。 车里很安静,蒋意歌和薄诏各怀心思。 十几分钟后,车停了下来。 他们到了。 薄诏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蒋意歌。” “嗯?”毕竟也是真的喝了酒,蒋意歌倚在薄诏的怀里,差点真的睡着了。 隔了两秒后,薄诏说:“到了。” 蒋意歌直起身体。 薄诏看着她下了车。 下车后,蒋意歌回身看了眼薄诏,发现薄诏在看她。她移开了视线。 薄诏搂住了她,“上去?” “嗯。”蒋意歌的心跳有点快。 好在薄诏喝多了,不然说不定会发现她是清醒的。 薄诏住的是大平层,地段非常好,周围一点遮挡视线的建筑物都没有。 出电梯进门后,蒋意歌有种新鲜和紧张感。 这是他的地方。 从订婚到结婚,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来他的地方。 她刚看两眼,就被薄诏抵到墙边,低头吻了下来。 对薄诏来说,在自己的地方就更加肆无忌惮,压抑下去的欲/望在这里像是得到了一把稻草,瞬间烧得更旺。 那种昏昏沉沉、像是醉酒的感觉又来了,蒋意歌的身上出了一层汗。 在她喘不过气来的时候,薄诏松开了她,亲她的侧脸。 她倚着墙,双手环着他的脖子,闭着眼睛。 呼吸被他的亲吻掌控。 他的吻落到了她的颈项上。她整个人颤了颤。 紧绷之后是短暂的清醒,她忽然想到晚上跟在他身边的女人,还是觉得膈应。 她偏了偏脑袋,不让他亲。 薄诏亲到了她的头发上,抬头看她。 蒋意歌:“香水味不好闻。” 她只有借着这种机会才能说出真心话。 薄诏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说的香水味应该是他晚上沾上的。 他看了看蒋意歌。 鼻子这么灵的么? “那怎么办?”他问,“脱了?” 脱了哪里够。必须要洗干净。 蒋意歌:“去洗澡。” 薄诏:“一起?” 把人带进浴室,他就不可能再放她出来了。 这是最后的机会。 蒋意歌点了点头。 薄诏呼吸一沉,半搂半抱把人往里带,直接去了主卧的浴室。 淋浴间放着水,热气蔓延开。亲吻中,衣服已经散开大半。 薄诏突然想到什么,捏住了蒋意歌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我是谁?” “薄诏。”蒋意歌平日里冷淡的声音现在软得不行。 她被亲得眼中泛着水光,眼神迷离,跟喝醉酒了没两样。 听到自己的名字,薄诏勾了勾唇,奖励似的亲了她一下。 认识就行。 蒋意歌不知道薄诏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不过这倒提醒了她。 她看着薄诏,问:“那我是谁?” 她很怕从他嘴里听到别的女人的名字,怕他把她当成别的女人。 薄诏被她的样子可爱到了。 喝醉酒了忘记自己是谁了么? 见薄诏没有马上回答,蒋意歌的心提了起来,又马上落下,整个人都冷了几分。 这时,薄诏弹了下她的额头,“你是养不熟的狼崽。” 蒋意歌:“……” 什么东西。 78. 薄诏&蒋意歌(7) “阿诏哥哥”…… 没有从薄诏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蒋意歌有点失望。 但好歹也不是别的女人的名字,应该不是。 哪个女人的名字会叫“狼崽”。 这时,她听到了一声:“蒋意歌。” 淋浴间的水还在放着,薄诏把着蒋意歌的腰,眼底很深。 他还有点犹豫,但手上一点没松。就是这么矛盾。 就像从上车到进门,他有很多次机会放她走、让司机送她回去,但是他都没有。因为他不想放她走。 就算她这一刻清醒过来想走,他也不一定会放她。 他只是要把趁人之危伪装成你情我愿。这是他一贯的做事风格,十足的资本做派。 而蒋意歌听到自己的名字,觉得足够了。 至少薄诏这一刻叫的是她的名字。 她踮起脚,吻上他的喉结,舌尖轻轻挑了一下。 湿热微痒,让用无情冰冷的钢筋混凝土和金钱富贵铸就的摩天大厦从最底下的开始崩塌。 薄诏再也无法思考。 算了。 本来就是合法的关系。 花洒里的热水兜头浇了下来,带起身体的一阵颤栗。 眼前都是氤氲模糊的,蒋意歌有点看不清薄诏的脸。 这样也好,在水汽的遮掩下可以尽情放纵。 薄诏耐着性子,一点点与她熟悉。他怀里的蒋意歌咬着唇,被水淋得睁不开眼睛,脸上早就不见往日的清冷,身上的冰冷像是都被搅化了。 他只有一只手得空,还得扶着她,就低头吻掉了她脸上的水。 蒋意歌睁开眼睛,看到薄诏轮廓英挺的脸,和平时很不一样。 这是她梦里的人。 一滴水顺着他的下颌落到了她的脸上,她被这滴水烫到了,心里一动,“阿诏哥哥。” 她这一声喊得很轻,还混着花洒的声音,薄诏没有听清,只听到“哥哥”两个字。 “什么?”薄诏另一只手上没停,试探后陷了进去。 身心跟着同时紧绷,蒋意歌清醒了几分,随口找了个解释:“不要哥哥。” 薄诏忽然想到之夜,她喝多了,睡着的时候喃喃自语,也在叫着什么哥哥,不知道是她以前的哪位蓝颜知己。 他没好气地问:“这么喜欢管男人叫哥哥?” 蒋意歌被问得一懵,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她来得及多想,薄诏的手上重了几分,她的思绪就涣散了。 过了一会儿,蒋意歌的脑袋靠在薄诏的肩头,被他抱了出去。 她被放在了他的床上。 都是他的气息。 这让她的心跳变得更快。 蒋意歌半睁着眼睛看着薄诏。他的肩膀很宽,把她的视线完全遮挡,肩头还带着被她刚才抓出的痕迹。 他是薄诏,是她迫不及待满怀爱意接纳的人。 薄诏一只手撑着身体,另一只手的指关节轻轻刮着蒋意歌的脸。 蒋意歌不知道他为什么停了下来,都这样了。 薄诏的手来到靠近她下颌的位置,虎口卡着她的下巴,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她的脸,说:“叫阿诏哥哥。”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 就是想到了很膈应。 恍然间,蒋意歌怀疑他是不是听到了,但又不像。 薄诏把这一刻的安静当成了她不愿意,微微皱眉,“到我这里就不愿意了。” 小时候不是这样叫他的? 他居高临下,强势地捏着她的脸,犹如主宰她的神。 什么叫到他这里就不愿意了。还有哪里。 蒋意歌根本听不懂他的话。他是真的喝太多了。 她怎么可能不愿意。 蒋意歌闭上眼睛,用手臂压在了眼睛上,犹豫两下,叫了声:“阿诏哥哥。” 她终于可以借这个机会当着他的面叫出口了。 第一声她还有点不敢,就像当贼的第一次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紧张、心虚,害怕被发现。 因为带着克制,蒋意歌的声音又带上了几分清冷。但在薄诏听来,这是靡靡之音。 不满的情绪顷刻消散,清醒也跟着消散了,只剩下本能,想要占有。 渐渐地,沉沦的蒋意歌忘了什么是克制,变得肆无忌惮:“阿诏哥哥。” “阿诏哥哥。” “阿诏哥哥……” …… 声音到后面变了调,伴着急促的呼吸。 今晚蒋意歌带着一堆男爱豆遇上薄诏带着他的新欢,两人吵了一架不欢而散的消息在这个夜里传得很快。 吃瓜、看戏、凑热闹,什么样的人都有。 而八卦中心的两人正在一张床上,做着最亲密的事。 按季节来说,现在已经是初秋了,但是北城仍然很热。 房间里的空调开到很低,还是汗流不止。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蒋意歌就醒了。 房间里一片凌乱,床边的地上好几个包装。 他们闹到很晚才结束,她虽然很累,但后来也没有熟睡。 她抬头看了眼身边的薄诏。 他还在睡,下颌的线条冷硬。 蒋意歌知道这一晚是酒后/乱/性。就算再醉,第二天也该酒醒了。 醒了就该面对了。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主要是怕。明知道是喝醉了酒放纵,她还是怕从薄诏的嘴里听到什么不好听的话,她也怕自己演不好。 她已经做出了最佳的判断,那就是提前离开。 蒋意歌轻手轻脚地起身下了床,找到自己的衣服穿上后拿了手机离开。 这个点路上车和人都很少。她直接打车回了家。 回到家,蒋意歌去浴室洗澡。 衣服脱下,她的身上都是痕迹,可见昨晚是什么样。重灾区在她的胸前,薄诏的鼻梁、下颌就那么一遍遍地蹭过,陷在里面。 不能再想。 蒋意歌红着脸洗了个澡,然后给艾琳留言把上午的工作推迟,睡了个回笼觉。 她一觉睡到十点多,醒来后浑身发酸的感觉比之前更明显。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微信上有几条留言。 有艾琳的,有她朋友的,还有她母亲的。 就是没有薄诏的。 她不该有期待的。 蒋母发消息来是因为听到了昨晚的事。现在已经传开了。 蒋意歌没有回。 她回了几条艾琳的消息,然后回复她的朋友。 她的朋友是担心她昨晚和薄诏“吵架”。 蒋意歌回复:没事。 她想过把和薄诏的计划告诉朋友,但是人多就容易传开,还是不能有差错。而且她和薄诏实际上也没多好。 薄诏这边一个上午心情都不怎么好。 他早上醒来,见身边是空的,一丝余温都没有,起来找了一圈才确定蒋意歌是跑了。 她居然跑了,一副发现酒后/乱/性,不想负责的样子。 是她会做的事,薄诏快气死了。 他几次拿起手机,又放下。 算了,随她吧。 就这样,薄诏和蒋意歌没有联系。 但这不妨碍他们的合作。 合作还在继续,他们一个有空就和朋友玩到很晚,一个去一些酒局就带着他的“新欢”。 那晚“吵完架”基本大家都信了,蒋意歌点男人的次数变少了。 天天那么多男人围着献殷勤、争风吃醋也很烦。 唱跳变魔术她都看腻了,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油。 那晚之后,薄诏再次带着那个小演员出去的时候,注意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 他想到了蒋意歌一脸嫌弃地说不好闻的样子。她喝醉酒的样子比平时可爱多了,话也多。 接着,他又想到她大清早跑了。 旁边的女人感受到薄诏周身忽然冷了下来。 薄诏:“以后不要用这个香水了。” “薄先生不喜欢这个味道?那我换一个。” 薄诏:“都别用了。” “好的薄先生。” 薄诏和蒋意歌这么演了几场,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都在看热闹,两家的长辈各自找了他们。 蒋意歌的哥哥姐姐没少幸灾乐祸,冷嘲热讽,不过蒋意歌一句都没听进去,蒋父蒋母拿她也没办法。 薄松倒是没说薄诏什么,只说和蒋家的关系不能闹僵。 薄诏说:“我有数。” 他知道在他们父亲的眼里,这种关系是婚姻的正常状态,就像他和他们的母亲当年那样。 这些看热闹的人差不多都相信薄诏和蒋意歌闹翻了,但是他们真正的目标观众却是不一定相信的。 关系归关系,利益归利益。 生意场上利益至上。他们那个圈子夫妻两人关系不合,两家关系紧密的也多的是。 所以光是这样还不够。 他们还有后招。 薄诏截了蒋意歌的一个项目。 “蒋总,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下次有机会在合作。”对方的负责人陪着笑。 蒋意歌看了眼闲适地坐在一旁的薄诏。 薄诏察觉到她的视线,向她看了过来,“我们各凭本事,蒋总有什么不满的?想我让让你?” 蒋意歌冷笑:“不需要。” “……”负责人当然知道他们两个是夫妻,也知道两人闹翻了。他夹在中间真的很难。 薄诏看向负责人,“让我们自己聊聊?” 负责人巴不得离开,“那薄总和蒋总慢慢聊。” 这两尊大佛他们是一个都惹不起。 薄诏对助理小林说:“你也先出去。” 小林:“好的薄总。” 蒋意歌顿了一下,对艾琳说:“你也出去吧。” 艾琳点点头。 小林和艾琳离开了会议室,还替他们关上了门,站在离门口有一点距离的地方守着。 他们作为薄诏和蒋意歌最信任的人之一,是知道这个项目是怎么回事的,也知道他们的合作计划。 可是艾琳总觉得薄总和蒋总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她们蒋总最近也不太对劲。 因为工作关系,艾琳和小林熟了不少。 她小声问:“你说,蒋总和薄总是不是真的吵架了?” 小林:“不知道。” “……”艾琳就知道不该跟他多说,一板一眼的。 这时,小林说了句:“有可能。” 他们薄总最近心情确实不怎么好,那些高层每次见他都战战兢兢的。 果然是这样。 艾琳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虽然也没有太好。 老板的事她也不能多探究,她转移了话题,小声问小林:“你们薄总那么吓人,你是怎么在他身边工作那么久的。” 她到现在见到薄总还会紧张。 小林看了她一眼,想说,你们蒋总才吓人。 真的吓人。 他至今都记得她发火的声音。 会议室里只剩下薄诏和蒋意歌,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气氛凝滞。 这是薄诏那晚之后第一次见到蒋意歌。他们中间一点联系都没有,偶尔需要联系都是通过助理。 今天见到蒋意歌,她一脸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以至于薄诏觉得自己只要主动一点就像是想让她负责似的。 他刚才那句“想让我让让你”确实很阴阳怪气,带了他的私人情绪。 “蒋总是打算当那晚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是薄诏先开了口。 提到那晚,蒋意歌的心提了起来。 接着,她听到薄诏说:“那晚我喝多了。” 他果然会这样说。 蒋意歌垂了垂眼睛,“我也喝多了。不用放在心上。” 她冷淡的“不用放在心上”几个字把薄诏气得不轻。 会议室里陷入安静。 “都喝多了”给了那晚一个最好的解释。 失落的蒋意歌转身准备离开。 倏地,她的手腕一紧。 她被拽得转了个身,面向了薄诏。熟悉的气息让她立刻想到了那晚。 薄诏是不想让她走的,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人。 看着她这张清冷淡漠的脸,他想到的是她在他怀里乖顺地叫着他“阿诏哥哥”的样子,反差太大了。 他顿时有点没脾气了。 跟她这种人能生什么气。 蒋意歌不知道他拉住自己做什么,“你——” 不想听到她说出什么能气死人的话,薄诏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唇上柔软的触感让蒋意歌的身体颤了一下,本能地想要贴近。 这可是人家的会议室。不久前这里还坐满了人。 她推了推他。 薄诏感受到她的抵抗,刚下去的脾气又上来了,贴着蒋意歌的唇说:“蒋总,那晚我是喝多了,但我还记得。” 说着,他的一只手来到她的后腰,隔着衣服照着她后腰弧度最深的地方轻轻摩挲。 在那晚,他就发现了她的这个敏/感/点。 蒋意歌今天穿的是件光面的丝质衬衫,非常顺滑,也非常的薄。隔着衬衫,她能感受到薄诏手上的温度。后腰的酥麻顺着脊椎蔓延,力气像是被抽走,她倚进他的怀里。 薄诏勾了勾唇,再次吻住了她。 蒋意歌对他毫无招架之力,坠入其中。 感觉到她的回应,薄诏亲了亲她的嘴角,“看来蒋总也还记得。” 蒋意歌不愿被他看出来心思,说:“记得你还不错。” 她不再说得出话,被推得后退了几步,抵到了会议桌。 薄诏把她一提,她坐了上去。她刚才还在这里一本正经地开会。 她被亲得身体往后仰,一只手环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在身后撑在桌子上。及膝的裙子随着她坐下往上滑,露出一截大腿。她的腿就贴着黑色的西裤。 皮肤在深色的衬托下像冰一样,又冷又白。薄诏看得眼热。 但这毕竟是别人公司的会议室,门也没锁,他没有乱来。 他把她翻上去的裙摆往下扯了扯,声音低哑:“既然还不错,那晚上再来?” 蒋意歌:“行。” 艾琳和小林还在外面守着。他们离门比较远,也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有人走过问他俩怎么在外面,艾琳说她们蒋总和薄总在里面有事要说,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两人在里面吵架。其他人很理解。 过了快二十分钟,会议室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蒋意歌先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的热度还没有完全消失。虽然出来之前收拾了一下,但她还是怕被看出端倪,就表现得更加沉冷。 艾琳站直身体,“蒋总。” 蒋意歌:“走。” 她们走后,薄诏才从会议室里出来,对助理说:“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其他人都看在眼里,尤其是蒋意歌走的时候冷得吓人的表情和红着的脸。 于是,到中午消息就传开了,薄诏抢了蒋意歌的项目,两人在会议室里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蒋意歌走的时候脸都气红了。 蒋意歌一个下午都在想在会议室里和薄诏的吻。 薄诏大概对那一晚是有感觉的,享受那种肉/体关系。 她也是喜欢的,喜欢他的吻,喜欢他的拥抱,喜欢他的占有。 她本来和他只有一层法律上的婚姻关系,现在多一层关系也是好的,也是她能靠近他的借口。 晚上,蒋意歌先回了趟家,然后自己开车去了薄诏那里。 “来了?”薄诏打开门,看到了蒋意歌。 蒋意歌“嗯”了一声。 薄诏侧过身体,让她进来。 其实他上午在会议室说让她晚上再来是气她的态度,还有被支配。 后来想想,不能这样。真这样再睡了,他们的关系就彻底朝着另一个不正常的方向去了,很难再扭回来。 她倒好,真的来了。 “吃饭了没有?”薄诏问。 蒋意歌:“吃了。” 薄诏让她坐下,给她倒了杯水。 “要不要四处看看?” 蒋意歌点点头。 她那晚来什么都没看到,只知道主卧在哪里。 蒋意歌跟着薄诏转了转。 这是他住的地方,餐厅、卧室、书房、健身区,到处都是他的痕迹和气息。 阳台上还有一个泳池,旁边摆着遮阳伞和椅子,游泳的时候能俯瞰北城。 这几天的温度比之前降下来了一点,晚风吹着很舒服。水面粼粼的波光映在墙上。 逛也逛完了,蒋意歌看向薄诏。他穿了件白色的t恤,下面是条浅灰色的裤子,身上不见平日里的冷峻凌厉,显得柔和了不少。 她不知道别的男女/上/床前是什么样的,只能看出来薄诏并不想碰她。 想到自己特意过来,她觉得很难堪。 难堪到一刻都不想在这里了。 “既然这样,我回去了。” 蒋意歌说完转身进去了,拿起包要走。 薄诏拉住了她,“这就要走?” 蒋意歌淡淡地问:“不然呢?” 这么近的距离,薄诏闻到了她身上浅淡的香味,不是那种清清冷冷的味道,带着点甜,是洗发水的味道。他看着她素净的脸,问:“洗过澡了?” 蒋意歌冷着脸不语。 他越问她越觉得难堪。 洗了澡来的,真的就只为了睡,不睡就走人。 薄诏难得被气成这样,还是被他看着长大的人。 他拿蒋意歌一点办法都没有。早该知道她是这样的。 他不知道该不该高兴至少那晚给她的体验不错。 蒋意歌动了动被抓住的手腕,想走。 薄诏没有松手,“什么都还没做呢,就要走了?” 蒋意歌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怎么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薄诏:“蒋总记不记得那天晚上是怎么喊我的?” 蒋意歌:“不记得了。” “是么。” 薄诏扯了扯嘴角,半搂半抱,把她往旁边带。 蒋意歌跌坐在了沙发上,身体因为沙发的弹力弹了一下,随后眼前一按,就被按倒。薄诏挑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 蒋意歌吃痛,腰间的皮肤感受到了空气。 “蒋总想起来了没有?” 蒋意歌不语,不想在他清醒的时候叫出“阿诏哥哥”,怕被他看出来她那点心思。 薄诏虽然在气头上,但又舍不得下重手,格外有耐心。 两人较着劲。 很快,蒋意歌丢盔弃甲,终于喊出了一声“阿诏哥哥”。 薄诏低头吻掉了她额角的一滴汗水。这时候才觉得把她驯服了。 阳台的玻璃门还敞着,秋天的晚风吹进来。风比刚才大了很多,呼呼作响,吹动沙发旁的帘子。柔软的帘子遮挡着沙发这边,像是在跟着里面一阵阵的声响舞动,一会儿完全舒展,一会儿微微卷起。 帘子的一角轻轻拂过圆润光滑的肩头。肩膀的主人坐在薄诏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感觉整个世界都要摇晃,上上下下的。 许久之后,薄诏去关上了玻璃门。 风终于被关在了外面。 薄诏回身抱起一身是汗的蒋意歌,怕她着凉。 见是去浴室,蒋意歌说:“不用洗了。” 薄诏还是把她抱进淋浴间才放下来。 他听出来她的意思是要走,睡完就走,澡都要回家洗。 他没好气地说:“谁跟你说结束了?” 话音落下,薄诏打开了花洒。 还没热起来的水瞬间浇了下来,淋到两人身上,大部分是在薄诏的身上,蒋意歌只是手臂上被溅到了一些,还是觉得很凉。凉得她下意识地往薄诏身上贴了贴。 随后,她被扯着转了个身,手撑上了墙壁。 随着热水落下,水汽升起,墙壁上慢慢沾满了水汽。 蒋意歌这一晚是没有走成,后来吃不消直接就睡了。 这一次,她睡得很沉。 第二天早上,生物钟让她按时醒来。 她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还在薄诏的怀里,被他搂着。 有了上一次,薄诏防着蒋意歌早上偷跑,抱着人睡了一夜。 本来也是差不多要起床的点,她一动,他就醒了。 “那天早上蒋总就是这么跑的?”薄诏轻讽,声音里带着清晨的沙哑。 蒋意歌顿了顿,说:“回去换衣服去公司。” 薄诏:“叫人送过来就行了。” “不用了,麻烦。” 蒋意歌打算起身,薄诏手臂一紧就把她揽了回来。 结果早上的运动两个人一起做了。 艾琳收到消息就去了她们蒋总家里拿衣服。 消息还是薄诏提醒蒋意歌发的。 蒋意歌抖着手断断续续地在手机上打字,可是总会误触。 薄诏坏心地提醒她可以用语音输入。 “……”蒋意歌轻哼一声。 她用一只手肘撑着,打了好久才把消息打完发过去,但还是有错字。 艾琳去蒋意歌家里拿了衣服,然后按照定位的地址找了过来。 她站在门口按门铃。 过了一会儿门才打开,她见到的是穿着浴袍的薄诏。 所以很明显,她们蒋总在薄总这里过了夜。 艾琳垂着眼睛,也没有往里面看,只是把纸袋递了过去,“薄、薄总早,这是我们蒋总的衣服。” 薄诏“嗯”了一声,接过纸袋关上了门。 蒋意歌上午有个会要开,结束已经来不及回家了,只好从薄诏家里走。 在这之后,薄诏和蒋意歌保持了这种关系。 两人表面上还是闹翻的样子,实际上经常一起过夜。 蒋意歌沦陷在和薄诏的亲密之中,经常觉得他们身体贴得最近的时候关系也是最近的。 当然,薄诏在外面还是带着他的“新欢”,蒋意歌也时不时地点男人。 又一次,两人恰好遇上了,再一次悄悄地离开。 但这一次没那么顺利,他们刚下停车上就碰上了一个认识的人,而且是不能信任的人。 蒋意歌和薄诏在其他人眼里闹成这样,如果两人相拥着离开,绝对又是个大八卦。 看到有熟人的那一刻,蒋意歌当机立断把脸埋进了薄诏的怀里。 他们下来之前在楼梯间擦/枪/走/火,蒋意歌身上的衣服都是乱的,出来的时候薄诏把西装罩在她的身上。宽大的西装把她本来的衣服挡住了大半,没那么容易认出来。 男人看到薄诏,果然过来打招呼,“薄总,这么巧。” 他说话的时候不免好奇地看向薄诏怀里的女人。 女人像是喝醉了,站都站不稳,被薄诏半抱着。她倚在薄诏的怀里,看不见脸,头发把她的侧脸都挡住了,身上还披着西装。 但不知道为什么,男人觉得这女人有点像蒋意歌。 这时,轻软的声音从薄诏怀里传来:“薄先生……我们还不走么?” 又甜又腻,带着醉意,听得男人有点受不了。 薄诏也是听得呼吸一沉,把蒋意歌往怀里搂了搂。 男人察觉到他的不悦,讪讪地收回探究的目光。 是他想多了,这勾/魂似的语调怎么会是蒋意歌。蒋意歌说话一直冷冰冰的。 薄诏随便应了两句,就带着蒋意歌走了。 男人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在心里“啧”了一声。 果然男人都是一样。 上车后,蒋意歌从薄诏的怀里抬起了头。 司机已经启动了车,开向地下停车场的出口。 后排很昏暗,她只能看到薄诏的侧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们最近的关系就是这样,在一起除了做那档子事外,就无话可说,最多就是偶尔谈到工作。每次都像是一场烟火,点燃起来的时候声势浩大,绚烂绮丽,结束后就只剩下漆黑的夜幕,淡漠、空寂。 薄诏还在想刚才,想到那个男人觊觎和轻浮的目光心里压着一团火。 他带着自己的老婆还得偷偷摸摸的,像见不得人。 他有点后悔这么演了。 十一月的时候,蒋意歌听说薄诏的弟弟薄谈从英国回来了。 她和薄诏的关系正“不好”,就没有见薄谈。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过年。 薄谈年前出差,到过年耽误了没有回来,薄家少了人,而蒋意歌最后关头为了把戏做足,除夕也就没去薄家。 之后薄诏当然也没有陪她回蒋家。 蒋意歌自己初二回了趟蒋家。 她回蒋家也就吃了顿饭。 临走的时候,蒋母拉着她又说了很多,主要是关于她和薄诏的。 “你和薄诏这样就这样吧,但好歹有个孩子。有个孩子两家都放心。” 蒋母在蒋意歌和薄诏订婚的时候就催着蒋意歌主动,她自己就是靠怀了蒋意歌才成了蒋父的第二任老婆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蒋意歌格外讨厌蒋母催她生孩子的事情。 她和以前一样,没有给蒋母什么反应。 但是回去后,她却考虑起了蒋母的话。 她和薄诏现在只有纯粹的肉/体关系。如果她能有个和薄诏的孩子,想想也挺好的。 年后,蒋意歌和薄诏从夏末开始唱的大戏终于鸣金收官。 两人合力拿下了项目,按照之前达成的口头协议瓜分,就连中间两人演戏,薄诏截了蒋意歌的一个项目的损失都算在了里面。 薄诏、蒋意歌联手的消息在圈子里传开,又是一桩八卦。 不过,根本没人怀疑他们之前的不合是假的,而是都觉得都闹成这样了,他们两个还能为了利益暂时止戈,不愧是他们两个。 换了别人真还不一定忍得下来。 项目到手,不用再做戏了,薄诏身边再也不会带着“新欢”,蒋意歌去玩也不再点一堆男人作陪,但是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变好。甚至,少了合作以外的话题,两人之间的话题变得更少,见面就只有厮混。 这在薄诏的意料之中。 从第二次蒋意歌来找他那晚,他就预料到他们那晚如果睡了,关系就会变成这样,很难再掰正过来。 她只想和他享受身体上的欢愉。 于是,两人的身体上越来越契合,关系却越来越冷。 但后来,两人连身体上的关系也断了。 那天是在薄诏家里。 在这之前薄诏出了趟差,才回来,蒋意歌也出差去了,他们有大半个月没见。 薄诏亲了亲蒋意歌,打开抽屉,发现盒子里空了,忘了补。 躺在床上的蒋意歌碰了碰他的手臂,声音早在亲吻里软得不像话:“那就不戴了吧。” 薄诏摸了摸她的脸,“安/全/期?” 就算这样也不是完全安全。 蒋意歌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有了就生吧,要个孩子。” 他们这个圈子里,就算是关系不合的,也都有了孩子。 她想有一个和他的孩子。 薄诏听到这句话,嘴角浅淡的笑意消失,翻身下来,倚在了床头说:“我不打算要孩子。” 蒋意歌一时没判断出来他这句话的意思是暂时不打算要还是以后也不打算要,还是不打算和她有孩子。 “为什么?”她问。 薄诏扯了扯嘴角,问:“蒋意歌,你小时候被你哥哥姐姐欺负、被关地下室,好受么?” 蒋意歌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她小时候。不过听他提到地下室,她有点意外。 原来他记得。她还以为他早都忘了。 薄诏继续说:“你想想你家,想想我家,再看看别人家,父母没有感情,生个孩子出来,真的对孩子好?” 父母没有感情,家庭关系不合,对孩子当然不好。 这个圈子里他们的上一辈太多这样的了。 蒋意歌想要一个孩子当然是喜欢薄诏,也会满怀爱意地对待他们的孩子,但是薄诏的话提醒了她。 只有她而已。 薄诏对她没有感情。 蒋意歌心灰意冷。 气氛陷入沉默,谁也没有兴致了。 蒋意歌眼眶泛酸,垂着眼睛起来穿衣服。 薄诏看到她的动作,什么都没有说。 他希望说完那句话听到的是她说对他是有感情的。 但她还是没有。 79. 薄诏&蒋意歌(完) “我喜欢你。”…… 蒋意歌走了,薄诏没有拦。 他套了件衬衫在身上,衬衫的纽扣没有扣,就那么敞着,露出他小腹上的一道新鲜的抓痕。 他身旁的被子还是乱的,残留着几分旖旎。 房间里空荡荡的。 薄诏的人生计划里就没有生孩子这一项。 他从小就生在父母关系不合的家庭里。他比薄谈大四岁,对很多事情的印象也更深。 他对六岁之前的事情很模糊了,唯一记得的就是父母无休无止的争吵、父亲的冷漠、母亲的眼泪。 他六岁那年,父母分居,他跟了父亲,薄谈跟了母亲离开。 他虽然跟了父亲,但是跟父亲相处的时间也不多,所以有时候会羡慕薄谈,虽然薄谈没比他好多少,但至少有老太太、有郑妈疼他。 他看透了他们这个圈子里只有利益绑定的婚姻。 不过,他不像薄谈那样排斥联姻。他接受这样的婚姻,因为他也看重利益,也把婚姻当筹码,更像他们的父亲。 但他不想自己的孩子也这样,不想他的孩子小时候过得跟他一样,长大了再变成他、或者变成这个圈子里的别人。 他不觉得有什么是非要传承和延续的。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追求的一切都是虚无的,有什么意思呢。 有些事结束在他这一代是最好的,没必要让孩子和他过一样的人生。 不然孩子以后说不定会怨他,问他为什么要让他或者她来到这个世界。 蒋意歌是个意外。 她是他叛逆之下的选择。 他没想到会对她动真心。 而她显然没有。 她忽然提到想要孩子,可能是喜欢小孩,也可能是为了两家关系的巩固。 不管是哪种可能,他都不会要孩子。 在听到她想要孩子的那一刻,他有点生气。 现在想想,没什么好生气的。最不该的是他“既要又要”。 既要她当年成长,催着一个小姑娘变得跟他势均力敌,现在又要她的真心,要她和这圈子里很多看重利益的人不一样。 怎么可能。 这晚之后,蒋意歌再也没有来。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蒋意歌和薄诏只有一些事关两家或是合作的必要联系。他们没有像之前那次一样借助理联系,而是两人直接联系,语气是公事公办的那种。 两人也没有避免见面,该出现的场合会一起出现,只是没什么交流。 他们的关系仿佛回到了最初,生分、冷淡,只为利益。 在忙碌中,时间流逝很快,从夏天到冬天,转眼又要过年了。 临近过年,薄诏给蒋意歌发了消息,说是除夕薄谈会带着他的女朋友回薄家吃年夜饭,让她到时候也跟他回去一趟。 薄谈和他的女朋友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终于要修成正果的事蒋意歌事听说过的。 这种她当然不会拒绝。 她回复了个“好。” -薄诏:到时候我去接你? -蒋意歌:行。 除夕的傍晚,薄诏来接蒋意歌。 半路的时候,天空飘了点雪。 薄诏坐在后排,看着车窗外。今天路上的车和人都很少。 车里放着音乐。 听着听着,薄诏觉得歌有点不对。 “我这里下了雪,你那里也在下雪, 和你在同一座城市却从没遇到。 我的公主切小姐啊, 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我至爱的公主切小姐啊, 如果他对你不好,能否让我知道。 我想带你逃跑……” 低沉的男声悲凉又深情地嘶喊着。 薄诏皱了皱眉,问司机:“这是什么歌?” 这是司机打开的推荐歌单,司机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歌,只觉得旋律很熟悉,好像最近很火。 司机看了一眼,说:“《公主切小姐》。” 薄诏用手机搜了一下,看到了乐队和主唱的名字。 歌的人气很高,底下评论1w+,前几条热门评论像写故事一样。 “我喜欢的人今年十一结婚了。” “啊啊啊我要是这位公主切小姐,一定放下一切跟你逃跑!” “我的她结婚了,嫁给了一个她不喜欢的人,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呜呜呜这首歌好好听,太深情了,我听哭了。谁没有一个喜欢却得不到的白月光呢?” 薄诏随意翻了翻歌词,冷笑了一声。 带她逃跑么? 蒋意歌上车的时候,车里很安静。 她和薄诏有段时间没见了。 车开起来后,两人很场面地打了声招呼。然后,蒋意歌顺口问了问薄谈和她女朋友的事。 薄诏说:“他们昨天领证了。” 蒋意歌:“真好。婚礼什么时候办?” 薄诏:“不知道,见了他们问问。” 接着,车里安静了下来。 蒋意歌看了眼薄诏。她一上车就感觉到他好像不怎么高兴。 大过年的,不知道为什么。 蒋意歌看向车窗外。 在她转过头后,薄诏看向了她。 过了一会儿,薄诏的声音响起:“蒋总听过一首歌吗?” 蒋意歌听到声音转头,正好对上了薄诏的视线,“什么歌?” 薄诏放了歌。 来的路上那首歌放到大半就让他关了,现在从头放起。 他们这辆车的音响也是顶配的,放摇滚乐效果特别好。 不知道薄诏为什么忽然问起听歌,蒋意歌一脸莫名地听着。听了几句,她听出来这是那个主唱的声音。 她看了看薄诏,还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放歌。 薄诏只给她留了个侧脸,看不清表情。 音乐在车里回荡: 我这里下了雪,你那里也在下雪, 和你在同一座城市却从没遇到。 我的公主切小姐啊, 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直到听到这段副歌,蒋意歌:“……” 她关了音乐,说:“我不知道这首歌。” 自从热搜事件后,她和主唱就没有联系了,偶尔会从朋友那里听到他的消息。 “也不一定唱的就是我。” 她早就不留公主切了,而且人家可能就是借这个意向创作,也没指名道姓。 薄诏知道蒋意歌说不知道这首歌是真的,看反应就能看出来。 至于不一定唱的是她,怎么可能。 这唱的分明就是她,他们心知肚明。 薄诏深知那只是个掀不起风浪的乐队主唱,蒋意歌也不可能放下一切跟他走。他以前从不会把这样的人放在眼里。 可是,他就是生气。 他的涵养和骄傲让他没有直接表现出来,让他没有做出把乐队封杀、把歌全部下架这种事。虽然他很想这么做。 见薄诏不说话,蒋意歌也就没有再说话。 接下来是一路沉默。 车到薄家停下,两人下了车。 周伯出来迎接他们,说薄谈和顾含青已经到了。 薄诏点点头。他从小生活在这里,和周伯比较熟悉,两人聊了几句。 他们进来后,薄谈和顾含青从楼上下来,跟他们打招呼。 薄诏和蒋意歌放下了路上那种凝滞的气氛,站在一起,摆出大哥大嫂应有的样子,回应他们。 蒋意歌终于见到了这位弟妹,听说是个很有才华的导演。 “婚礼什么时候办?”薄诏问。 薄谈:“等年后她没那么忙的时候。” 听意思是全都配合顾含青的时间来。 蒋意歌有点意外。在她的印象里,薄谈也是个浑不吝的主,被捧惯了,没想到现在转了性子,看起来很体贴。 薄家吃年夜饭的气氛比较冷,主要是没什么话题可聊。蒋意歌都习惯了。 这是顾含青和薄谈领证后第一次回来过年,薄家人难得这么齐,薄松就让都住这里。 吃完饭,薄松会客去了,留下他们四个没事做,就一边看电视一边打麻将。 蒋意歌打麻将算厉害的,但今天碰上的都是对手,四个人加起来心眼不要太多。 她的上家是顾含青,下家是薄诏。 薄谈和顾含青看起来就很亲密。不是那种表现在表面上的肢体相贴或是什么,而是全在不经意的动作里。薄谈会替顾含青把贴着侧脸遮挡视线的头发撩到耳后,手习惯性地搭在她的椅背上,她要什么的时候一伸手,他就会帮她拿过来。 一晚上,蒋意歌都看在眼里,很羡慕。 他们这个圈子很少有这样的夫妻。 蒋意歌出完一张牌,还在看自己的牌的时候,伸手拿水杯。 她的手没有碰到玻璃,而是碰到了一阵温热。她下意识地缩了缩手,抬眼,只见碰到的是薄诏的手。 他们同时拿了一个杯子。 视线对上,薄诏扫了眼牌,打出一张“五萬”。 随后,他把杯子往蒋意歌这边推了推,然后收回了手,像是把杯子让给了她。 这本来就是她的。 蒋意歌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放下,然后看到自己的另一边还有一个杯子。 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反应过来那个才是她的,这个是薄诏的。 她若无其事地放下杯子,右手边的顾含青没有注意到。 又摸了一圈牌,蒋意歌的余光看到薄诏动作自然地拿起她喝过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有点晃神。 他们经常一起过夜那段时间什么亲密的事情没做过,用一个杯子喝水是最普通的了,但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电视上的节目放到一半,插播广告。 顾含青扫了眼电视。 薄谈问:“认识?” 顾含青:“不算。他们这两年人气很高,制作那边打算约他们给电影写个宣传曲。” 薄诏扫了眼电视上的男人,扯了扯嘴角。 又是这个主唱。 他打出一张牌,“二条。” “和了。”薄谈看了薄诏一眼,觉得他不应该会打这张。 薄诏:“……” 四人打到十一点多就散了。 薄谈和顾含青上楼回房间,留下薄诏和蒋意歌有点沉默。 薄诏烦躁了一晚上,想去透透气,对蒋意歌说:“我去外面转转,你先上去,上楼左手边第二间是我的房间。” 蒋意歌“嗯”了一声。 薄诏拿了外套去了花园。 傍晚飘的雪已经停了,风还是很大。北城的冬天晚上的气温都在零下,冻得人清醒。 周伯隐约看到花园里有人,出来看了看,结果见是薄诏。 “祖宗,这天寒地冻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也不嫌冷。” 这么冷的天,说话呼出的都是白气。 薄诏小时候和周伯在一起的时间其实比跟他父亲还多,所以和周伯很亲。 他露出一点笑,说:“我吹吹风,您不用管我。” 这不是找罪受吗? 周伯还是不放心,“早点进去,别冻感冒了。” 薄诏:“知道。” 周伯离开后,薄诏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准备进去。 他刚到门口要进门,一楼突然黑了,所有的灯都灭了。 接着,他听到一声响动,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然后还有一声惊呼。 虽然声音很小很模糊,但他听出来是蒋意歌的声音。 薄诏出去后,蒋意歌正好来了个电话,就坐在楼下接了。 她朋友打电话来也是说那首歌的事。 打完电话,蒋意歌准备上楼回房间。她刚走上楼梯,周围黑了下来。 她的手一抖,手机掉在了楼梯上。 周围一片漆黑,又是很陌生的环境,蒋意歌的身体开始发颤。她控制不住对黑暗的恐惧。 她蹲下身体,一只手抓着楼梯的扶手,另一只手在黑暗里摸手机,想找到手机,照出一点光。 可手机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她摸不到。 倏地,一缕光照了过来。 她抬头看过去,逆着光什么也没看清,就听到一声:“蒋意歌?” 是薄诏的声音。 恍然间,蒋意歌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被关地下室那次。 薄诏用手机的电筒照着走过来,把她蹲在楼梯上的蒋意歌拽了起来,搂进怀里。 “应该是楼下跳闸了,别怕。” 他刚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身凛凛的冷,加上他身上深沉的木调香,瞬间安抚了蒋意歌的不安。 “我只是在找手机。”蒋意歌说。 薄诏手机的光亮有限,她往下面看了一眼,还是没看到手机。 没想到她这个时候还这么嘴硬,这么要强,薄诏听笑了。 而且她在他面前的这种要强显得很生分。说到底是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年在蒋家公司的天台上一句安慰她的话都没有,只告诉她,她不够强才会那样。 “你怕黑,我早就看出来了。”薄诏戳穿她。 蒋意歌愣了愣。 薄诏继续说:“你每次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开灯。自己睡觉一直都要留夜灯,跟我睡的时候倒是不用留,就是灯一关就往我怀里钻。” 蒋意歌没想到他注意到了。 灯一关就往他的怀里钻这件事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我只是——”蒋意歌不想表现得这么软弱,开口想辩解,一时又没找到好的理由。 薄诏一个字都不想听。 他就希望她能在他的面前露出另一面,可以胆小,可以软弱,可以活泼爱闹。 蒋意歌:“我——” 薄诏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现在搂着蒋意歌,再加上提到以前一起睡觉,想到了一些画面,原本的烦躁变成了火气。 他干脆低下了头。 熟悉的气息突然靠近,蒋意歌还没反应过来,唇上就一软。 薄诏吻了她,上来就很重。 他们很久没有过这样的亲热了,在他吻上来的瞬间,蒋意歌从内到外、从头到脚,就连指尖都是酥麻的。 薄诏似乎还觉得不够,一只手顺着她的手臂往上,轻抚过她的颈项来到她的下颌挑起,让她的脸抬得更高。 他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在她的后背。 这时候哪里还在意照明了,手机散发出的光随着他的手晃着,时不时还会被挡住一下。 蒋意歌被吻得上半身往后仰,后腰抵在楼梯的扶手上,有点硌人。 这一点点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 上次从薄诏家离开,认清薄诏对她没有一点感情后,她就决定不再跟他有身体上的关系了。 沉溺于那样的关系就像酗酒。当下是享受的、快乐的,会上/瘾,但酒醒后会发现都是假的,只剩下空寂和荒芜。 那种快乐和虚无都会把她吞没,让她逐渐丧失自己。 蒋意歌的手抵在薄诏的胸口,用力推开了他。 空气在这一秒冷了下来,像是要冻住。 沉默了几秒后,蒋意歌开口:“我找手机。” 薄诏用手机照着底下,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在暗处,看不太清。 蒋意歌在下面两级的边缘看到的自己的手机。她捡起来打开了手电筒。 薄诏:“周伯休息了,我去看看电箱。” 有了点光,蒋意歌就好多了。 薄诏很快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身边没有人,她还是有点害怕,就站在了原地。 没过多久,一楼亮了起来。 果然是跳闸了。 薄诏走过来,视线和站在楼梯上的蒋意歌对上。两人同时移开了目光。 薄诏:“上去吧。” 蒋意歌:“嗯。” 两人一起上楼,闭口不提黑暗中的那个吻,仿佛无事发生。 楼上的走廊里留了夜灯,光线昏暗,怪不得楼下跳闸的时候也感受不到楼上的光亮。 蒋意歌跟着薄诏走进房间。薄诏一进去就开了灯。 这是蒋意歌第一次来薄诏的房间,四处看了看。 薄诏:“你先去洗澡吧。” 蒋意歌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去洗了澡。蒋意歌先洗完,上了床。 过了一会儿,薄诏洗完,也上了床。蒋意歌身边塌陷了一块。 这时候早都过凌晨了,外面的烟火上逐渐消停。 “睡吧。”薄诏关了灯,留了一盏夜灯,房间暗下来。 蒋意歌翻了个身,对着外面,薄诏也对着外面。两人虽然睡在一张床上,却是背对背,中间隔着一点距离。 蒋意歌没有闭眼,望着白色的墙壁。 薄诏这边也没有睡。 这是他们隔了很久之后再次同床,但是是同床异梦。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 薄诏和蒋意歌都没有睡懒觉的习惯,起来得比较早。 薄谈和顾含青显然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早饭吃了一半,两人才从楼上下来。 顾含青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坐下后打了个呵欠。 蒋意歌看了顾含青一眼,顾含青也看向了她,两人打了声招呼。 蒋意歌觉得顾含青看她的眼神好像有点奇怪,但细看又没有。大概是她没睡好想多了。 吃完早饭,他们去老太太那里拜年。 分两辆车,薄诏和蒋意歌坐在一起,一路无话。 两辆车是一起到的,郑妈出来迎他们。薄谈一手牵着顾含青,和郑妈说话。薄诏和蒋意歌就跟在后面。 见到老太太,老太太给了蒋意歌和顾含青红包。之后两人去逛园子,留他们祖孙三人说话。 薄谈和顾含青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终于领了证,老太太是开心的。 老太太说薄谈没少让她操心的时候,薄诏在旁边听着,结果老太太对他说了句“你也没好到那里去”。 薄诏也不反驳,任老太太教训。 之后,老太太又问起了要孩子的事,说他们兄弟两个也老大不小了。 提到孩子,薄诏不免有点晃神,又想起昨晚蒋意歌把他推开。 她是一点都不想跟他有接触。 薄诏和薄谈互相看了一眼。他的意思是想让薄谈那边努努力,早点生个孩子,却没想到薄谈把话题甩给了他。 “我们暂时不打算要。您可以盼大哥大嫂早点生。” 薄诏听到,掀了掀眼皮。 薄谈的语气像是知道了些什么。 他想了想,大概率是昨晚他们在楼梯上被他看到了。 然而老太太从薄谈的语气里听出了些什么,说:“那我就盼着了。” 看到老太太眼里流露出的些许欣慰,薄诏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开口。 大过年的,让老太太高兴一下。 至于孩子,他应该是不会有了。 他不想孩子受他的影响,在父母没有感情的家庭里长大,将来再变得跟他一样。 薄诏和蒋意歌在老太太这里吃了晚饭就走了。 第二天是初二,两人回蒋家吃了顿饭。 从初三开始,两人就没再一起了。 薄诏再次见到蒋意歌是在初五的晚上,在一个场子里。 他晚上有饭局,饭局结束了才到朋友这里。 走过走廊的时候,他听到两个在露台抽烟的女人聊天。 “什么?你说那首歌是给她写的?” “是啊,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没结婚之前,两个人就认识了。他还不出名的时候还在酒吧里给她唱过歌,那晚我正好在。” 薄诏本来对别人聊天的内容不关心,听到这里想到了什么,放慢了脚步。 露台上的两个女人专心讨论八卦,没有注意到他。 “怪不得我觉得两人很有故事。好浪漫啊。” “要是有人给我写歌,还写得那么好听,传唱度那么高,我肯定特别感动。” “就是,哪个女人吃得消啊,真是用心。” “这年头真心难得,还这么深情,比起来老公算什么啊。她那样有权有势,什么都不缺的,最容易被真心打动。” “再说他们夫妻关系本来就不好,也没感情。你说今晚人家要是直接给她唱这首歌,我要是她肯定直接被拿下。” “好羡慕啊。” …… 薄诏走进包间,朋友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大过年的沉着张脸状态不对,问:“怎么了阿诏。” “没什么。” 薄诏让人一打听,得知蒋意歌果然也在这里。 还有那个主唱。 蒋意歌确实遇到了那个主唱,但不是专门约的,是正好遇上。 本来是两拨人。蒋意歌和朋友一起,朋友又叫了朋友,一群人有男有女。 主唱和几个演艺圈的人一起,在另一个包间。两边正好有人互相认识,就叫来一起玩了,人多热闹。 主唱坐到了蒋意歌的身边,“好久不见。” “是很久不久。”自从蒋意歌和朋友说过她在的场合不再叫他后,他们就没再见过了。 主唱看着蒋意歌,说:“这一年多我一直有听到你的消息。” 蒋意歌没有说话,喝了口酒,侧脸线条精致清冷。 她这几天兴致都不怎么高。初二回蒋家吃过饭后就一直在家里,今天才被朋友叫出来。 蒋意歌本不打算跟他多说,但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往他那边看了一眼你。 主唱依旧看着她:“你过得不好。我看得出来你不开心。” 蒋意歌:“跟你无关。” 主唱笑了笑,说:“真不懂你们这个圈子,没有感情的两个人非要绑在一起,这么过一辈子不难受吗?” “没有感情的两个人”戳到了蒋意歌的痛点。 她皱了皱眉:“有什么好难受的?难受的人很多都是不愿意看看自己拥有的,偏要去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比如自由、爱情。” 蒋意歌一直是个看重利益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像你们圈子里其他结了婚的女人一样?”主唱问,“之前有一阵子你经常点男人,但据我所知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不觉得你知行不合一吗?” 蒋意歌听出他话里有话,藏在她心底的秘密似乎被人窥见。 她的脸色冷了两分,问:“你想说什么?” 主唱:“你老公对你不好。” 蒋意歌可以确定他看出来她喜欢薄诏了,“难道非要写歌唱歌才算好?” 主唱挑了挑眉,“谁说公主切小姐就是你了?只有你能留吗?” 蒋意歌不语。她被窥见了秘密一时有点恼羞成怒才情绪失控。 歌里确实没有指明道姓,她也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问或者追究。 主唱又笑了笑:“确实是你。不管你在别人眼里是多厉害的蒋总,在我眼里永远是当初那个你。” 这时,包间里正好放到了这首歌。 大家看向原唱。 主唱二话不说,站起来走过去拿起话筒。 不愧是主唱,拿起话筒就很有台风,包间里的人捧场吹口哨。 有几个人是知道这首歌的故事的,看向蒋意歌,窃窃私语。 “当着正主唱这首歌了。” “说真的我都挺感动的。” 有人开始起哄,也有不知道什么情况不明所以的。不过,蒋意歌不是好说话的人,起哄的人也不敢太过。 蒋意歌漠然地拿起手机。人家没有提她的名字,她这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让人家唱,反而像是主动承认,没有必要。 反正一首歌就几分钟,唱完就过去了。 蒋意歌低着头刷手机,无动于衷,不吃这一套。 在她看来,主唱在明知道她结了婚,明知道她不喜欢他,还要做这种事,是一种自我感动。 他的肆无忌惮并不是对她好,是根本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没有考虑过会不会打扰她,影响她的生活。 她不感性,她的灵魂不自由,但是理智。她也更欣赏理智的人。 很快唱到了副歌: 我这里下了雪,你那里也在下雪, 和你在同一座城市却从没遇到。 我的公主切小姐啊, 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我至爱的公主切小姐啊—— 蓦地,声音戛然而止,包间里所有设备断了电,一片漆黑,只有大家的手机屏幕散发着光。 “怎么回事啊?” “是谁要搞惊喜吗?” “还是停电了?” …… 大家躁动又茫然。有人打开包间的门去找人,接连有人出去。 “外面都亮着啊,怎么就我们这里没电了。” “叫人来问问怎么回事。” 大概两分钟后,包间重新亮了起来。 经理进来道歉,说是跳闸了,现在已经好了。 经理回想起刚才,还是战战兢兢。让他拉闸,他哪里敢不拉。 大家被搅了兴致有点不高兴,但经理赔着笑脸,说了几句也就算了。 小插曲过后,大家继续喝酒的喝酒,玩的玩。 蒋意歌的朋友看了看包间里,问另一个人:“意歌呢?怎么不见了?” “咦,对啊意歌呢?刚刚还在的。” 此时的蒋意歌正在隔壁的空包间里。 包间突然黑下来,在刷手机的她对黑暗本能地畏惧,心里紧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腕就被抓住,被人一把拽了起来带出包间。 走出包间,她才看清拉她出来的人是薄诏。 随后,她就被推进了另一个包间。 薄诏把她推进来的同时开了包间里的灯。 他用的力气有点大,蒋意歌踉跄了两下才站稳,手扶住了旁边的柜子。 她刚想问他今晚怎么也在这里,就听到薄诏冷着声音问:“蒋意歌,感动吗?” 感动什么? 没等她开口,薄诏又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他滚出北城。” 听到这句话,蒋意歌惊讶地抬起头,看到的薄诏沉着的脸,和眼底的凛冽。 他在生气。 他向来内敛,很少有情绪那么明显的时候,把她的手腕都抓疼了。 蒋意歌反应过来他为什么问她感不感动了。 他怎么知道包间里在唱歌,怎么会忽然出现把她带出来。还有,他怎么会在包间断电的时候出现,这么巧。 一瞬间,蒋意歌的脑中闪过很多疑问,但对让她不解的是薄诏的态度。 “你介意这些?”她问。 以她对薄诏的了解,薄诏是不在意这些的,主要是不会在意不能对他产生影响的人。就说他和主唱,他根本不把主唱放在眼里,主唱掀起再大的动静在他这里一句话就能解决。两人根本不在一个维度里。 蒋意歌很理解这点,因为她也是这样的人。 薄诏本来就因为包间里那一幕很生气,听到蒋意歌这么说,多年磨练出的沉稳和内敛顷刻崩塌。 “你是我老婆,我凭什么不能介意?” 他说,她是他的老婆。他以前从来没有这么直白地说过。 已经决定就这样跟他不冷不淡地相处的蒋意歌心跳失控。 她觉得这样的薄诏有点陌生。 他明知道她跟主唱不是一类人,主唱永远不会在她的选择范围里,也撼动不了他们建立起来的关系。以他的性格应该是顶多有点不悦,但不会那么生气的。就像之前几次那样。 闻到他身上很淡的酒味,蒋意歌问:“你喝酒了?” 没有听到她的表态,薄诏更加恼火。 积累了太久的情绪在得到一个倾泻口后就犹如开闸,一发不可收拾。 愤怒把他的理智吞没,让他失控。 “他给你写歌,给你唱歌,你感动吗?想不想跟他在一起?”薄诏冷笑,残忍又轻蔑,“你觉得你有机会么,我在北城整一个人还不容易?你护不护得住?” “你的意思是,我要是跟他在一起,你不会放过他?”蒋意歌从没见过这样的薄诏。 这句话在失去冷静的薄诏听来就是她有这个打算。 “我现在就想弄死他。” 蒋意歌从薄诏的语气里听出了浓浓的占有欲,心跳变得更快。 这太不像薄诏了。 她刚想问为什么,包间的门被推开。 是担心她,来找她的主唱。 薄诏余光看到他,脸色一沉,反手“砰”地一声把门关上,锁了门。 门只被推开一小半就被从里面关上了,主唱只看到蒋意歌被薄诏抓着手腕,堵在墙和柜子之间,气氛很不好。 他担心地敲门,“蒋、蒋小姐,你没事吧?” “蒋小姐?” “蒋意歌?” 不间断的敲门声挑战着薄诏的耐心,被打断的蒋意歌也很烦躁。 薄诏一只手抬起蒋意歌的下巴,说:“让他滚。” 他要她亲口赶走他。 就算是喝醉,蒋意歌也没见过薄诏这样,很诧异。他从来都是稳重自持的,那种稳重自持来源于他对所有事情的掌控,而他现在正在失控。 薄诏以为她不愿意,威胁说:“听见没有,不想他出事,就让他滚。” 蒋意歌回过神,对着外面说:“没事,你走吧。” “蒋小姐——” 蒋意歌:“烦不烦,走啊。” 他给她写歌,给她唱歌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她已经结了婚,会给她惹麻烦呢? 外面终于安静了。 薄诏因为蒋意歌的态度,心里的火气消下去了几分。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终究还是知道怎么选。 蒋意歌重新抬头看向薄诏,又一次问:“薄诏,你喝酒了?” 薄诏:“喝了半杯,没醉。我清醒得很。” 他又说:“第一次跟你睡的那天晚上我也没醉。” 蒋意歌愣了愣,“我以为是酒/后/乱/性。你没有喝醉为什么还——” 火气下去后,薄诏的理智回笼。他的失控只是短暂的。 他松开蒋意歌的下巴,慢慢地把她脸颊边的一缕头发撩到耳后,“当然是因为喜欢你。” 蒋意歌的眸光震颤。薄诏居然说喜欢她。 她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后,鼻子开始泛酸,眼前变得模糊。 她没有想到薄诏会喜欢她。 薄诏把蒋意歌的眼泪当成了委屈。 话已经说开了,他已经无所谓了。 薄诏又恢复了平日里那种所有事尽在掌控的样子,语气温和得残忍:“蒋意歌,当年是你自己上我的车,说要嫁给我的。你跟我结婚了,是我的老婆。就算你对我没有感情,也得跟我绑在一起,这辈子都是。” 虽然那是她年纪小的时候做下的选择,但她还是要为她自己的选择负责。 她翅膀硬了,后悔了也没有用。 他会棒打鸳鸯,一点都不会心软。 蒋意歌哽咽了一声,说:“那晚我也没有喝醉。” 薄诏一时没反应过来,“哪晚?” “就是我们第一次睡的那晚。”蒋意歌踮起脚,用没被握住的那只手去抱他的脖子,主动去吻他, 她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贴着他的唇,说:“薄诏,我喜欢你。” “你说说什么?”薄诏怀疑地看着她。 毕竟她刚才还和人家不清不楚。 蒋意歌任他看着,语气很认真:“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你了。我一直记得小时候你把我从地下室里带出来,还说我只会哭。我是因为你的话才开始变的。我在蒋家不起眼,而你是薄诏,我以为我们不可能,直到后来我们两家有联姻的意思。我找你是因为有野心,更是因为我喜欢你,想嫁给你,不想你娶我的姐姐。”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得到一点回应,就恨不得把真心都掏出来给他看。 蒋意歌想告诉他所有。 “你不知道我为了你那句‘我等你在蒋家说得上话’,费了多少心思。你也不知道我为了能跟你并肩,有多努力。”说到这里,她难得露出点委屈,“我一直以为你不会喜欢我——” 她的声音消失在了薄诏的亲吻里。 薄诏听得心疼。 他从来不知道是这样的。 蒋意歌回应着他的吻。 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不怕被他看出来心思,热忱地回应他,告诉他,她有多喜欢他。她一边回应,一边掉眼泪,有委屈,但更多的是高兴。 眼泪落在唇间,被吻掉。她被抵在墙和柜子的夹角间,周围全都是薄诏的气息,被他包裹。 一个深吻过后,蒋意歌有点软,整个人挂在薄诏的身上被他搂着。 薄诏的鼻尖抵着她的鼻尖,问:“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蒋意歌:“新婚那晚你就跟我分房睡。” 薄诏在她的嘴角亲了两下,回忆说:“我本来也没这个打算,但是听到你喊别的男人‘哥哥’。” 本来他是想跟她当夫妻的,但是发现她还惦记着别的男人。 蒋意歌一脸茫然,却敢斩钉截铁地否认:“怎么可能。” 她的心里一直只有他。 话题都挑起来了,薄诏当然要问清,“不是说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我么?就这这么喜欢我的?” 蒋意歌的唇上一疼。 她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那时候我梦到你了,梦到小时候你把我抱出地下室。我喊的一定是‘阿诏哥哥’。” “是么?”薄诏没想到自己膈应了那么久的事居然是一场误会。 “我只有你,阿诏哥哥。”第一次在确认他清醒的情况下这么叫出口,蒋意歌的脸上泛红。 薄诏吻了吻她泛湿的睫毛,语气温柔:“乖。” 蒋意歌的脸更红了。 这语气像哄小姑娘似的。 因为她的性格清冷又有手段,其他人要么是不敢得罪她,很恭敬,要么就是讨好谄媚,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薄诏又问:“人家给你写歌,给你唱歌,你感动么?” 他还介意这件事。 蒋意歌摇头。 她感动的只有小时候他打开地下室的门把她抱出去。 薄诏终于满意了。 蒋意歌想起来,问:“刚才停电是因为你么?” “我让人拉的闸。”薄诏松开她,握住她的手,“我们回去?” “好。” 包间的门打开,薄诏和蒋意歌走了出来。 隔壁包间的门没关上,都还在讨论八卦。 刚才外面除了有主唱外,还有其他人。大家都以为他们夫妻在吵架,蒋意歌的朋友更是担心,结果两人走出来却是十指相扣的。 朋友看向蒋意歌,满脸疑惑和震惊,怎么吵着吵着成这样了。 薄诏认识蒋意歌的朋友,对她们说:“我先把意歌带走了。” 两人在大家错愕的目光中离开。 大过年的,大家都比较空。不到一个小时,薄诏和蒋意歌大吵一架又手牵手离开的八卦就在圈子里传遍了。 在大家讨论的时候,蒋意歌和薄诏就近去了薄诏的住处。 薄诏抽屉里的盒子还是空的。自从和蒋意歌不欢而散后就再没买过套。 “不戴了。”薄诏说。 蒋意歌却不让,“你那时候说你不想要孩子。” 薄诏笑着解释:“我那时候以为你心里没我。我父母就不合,我不想我的孩子以后跟我一样。”语气里有点落寞。 蒋意歌抬手抱住薄诏,说:“不会的。我们的孩子会跟我们不一样,会很幸福。” 两人商量了一下,也不是现在一定就要孩子。 顺其自然。 年后,薄诏见了主唱一次。 两人的谈话很简短,不到二十分钟,主唱被送走的时候脸色不怎么好。 蒋意歌是知道这件事的,晚上问薄诏:“你跟他说什么了?” 薄诏搂着她,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就是警告他别再打我老婆的主意。” 他是怎么警告的,蒋意歌不知道。 反正在那之后,那首《公主切小姐》再也没被唱过。 没有什么公主切小姐,只有他薄诏一个人的蒋意歌。 80. 谭朝月(上) 乖乖女x真·浪子(be…… 谭朝月的父亲是外交官,母亲是大学老师。 她从小到大,家境在班级里都算挺好的了,但是放到整个北城就没办法比了。北城有的是权贵,往上面还有个圈子,像她这样的家庭也是够不上的。 那个圈子里也有个谭家,说起来和谭朝月家里和那个谭家还有点关系。 谭朝月的爷爷的父亲和那个谭家的老爷子的父亲是堂兄弟,也算是很亲的关系,但到后面几代就远了。 谭朝月从小就是父母眼里的好孩子,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同学眼中自律到极致的学霸、乖乖女。 从小学开始,就总有同学认为她这么认真自律一定很痛苦,但其实不是。她很享受这种自律,也根本不觉得辛苦。而且她还有时间做别的事。 她喜欢看电影,各国的电影都看。一周能看好几部。 谭朝月循规蹈矩地生活了十几年,变化发生在高二下学期的某一天。 那是很难熬的一个下午,她的生理期来了,肚子很疼,又没带止疼药。 到快放学的时候,她实在熬不住了,和老师请假先回家。老师看她脸色都白了,就让她提前走了。 谭朝月之后回忆起来,最后悔的就是这天没有坚持一下。 要是她没请假,也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了。 这天正好降温,谭朝月走出校门,一阵凛冽的风吹过来。她身上的冷汗遇到风蒸发,带走热量,冻得她从头到脚冰冷,肚子也更疼了。 她突然眼前发黑,耳边的声音开始变远,但是她又没有完全失去意识,隐约知道自己好像在走路,但又控制不了四肢。 意识逐渐消失。 倏地,她好像碰到了什么。 耳边远到听不见的声音渐渐回来了,她的意识回笼,眼前慢慢变得清晰。她看到了一截黑色的冲锋衣。 她听到有人调笑。 “阿谚,有妹子投怀送抱啊。” 谭朝月听到声音抬头。 她眼前还没有完全恢复,头还是疼的,抬头的一瞬间有点恍惚,随后清晰地看到了一张脸。 是一个男生,长得很好看,正痞气地看着她,眉宇间带了两分阴沉和不羁。 她一不小心栽到了人家的身上。 “抱歉。”谭朝月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有点虚弱。 这人看起来就不是他们学校的。 她道了声歉,准备离开。 男生却开口问:“你高几的?” 声音懒洋洋的,又很乖张。 谭朝月直觉他不是好人,淡淡地回答了句:“高二的。” “高二今天这么早放学了?” “还没有,我身体不舒服。” 男生“哦”了一声,说:“生理期来了。” 谭朝月先是很疑惑他怎么知道,随后反应过来,低头往屁/股后面一看,看到裤子上一块红色。 裤子脏了。 她顿时有点尴尬,把外套的下摆往下扯了扯试图挡住,红着脸离开。 男生倒也没拦她。 她走路的姿势也很别扭,没走两步,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不以为意的笑,语气轻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谭朝月顿了顿,没有回头,加快了脚步。 要知道,他们现在大部分人还在月经羞耻的年纪,平时生理期来了,体育课或者跑操要请假,都是隐晦地跟老师说,然后站在旁边,还会被班里的男生看。 女生们偶尔谈到,也都避开男生。要是谁的裤子脏了,要么挡着去换,要么基本不站起来,就怕人看见。 有一次,不知道是谁的卫生巾不小心在班级里掉了,被男生们拿着哄笑,故意问是什么,还要猜是谁的。 这些事以至于女生们更不好意思,觉得月经是不能提的。 谭朝月很烦班级里的男生,觉得他们幼稚、可笑。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大方方提到生理期的男生,虽然语气不怎么好,但是坦然、无所谓。 她深刻地感受到他和班级里那群男生的不一样,是骨子里的差距。 他的大方和坦然应该是什么堆砌出来的,生活在极度充裕的环境里,才能这么与生俱来。同时,他又好像缺着什么,哪里是空的。有瞬间让她莫名心疼了一下。 非常矛盾的气质。 而矛盾的总是最吸引人的。 随着谭朝月的脚步加快的,还有她的心跳。 谭朝月回到家,谭妈妈在家里。谭妈妈看到她的脸色吓了一跳,问她怎么了。 谭朝月说是痛经。 谭妈妈给她拿了止疼药,让她吃完去床上躺着休息。 谭朝月躺在床上,不断想到那个男生。 这天之后,谭朝月只要有机会,放学就会早走。 她出校门第一件事就是四处看看,看看那个男生在不在,可是都没有那个男生的身影。 她再次看到那个男生是在一个月后。 那天她没有早走,跟着一群放学的人一起走出来。 放学高峰,校门口又是人又是车,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生。他还是穿了件黑色的冲锋衣,皱着眉,好像很不耐烦,张扬痞气的气质在人群里很独特。 谭朝月的脚步停了停,有点紧张,在心里准备了一下才继续往前走。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开口打招呼,怎么问他叫什么。 她与男生的距离一点点变近。 男生似乎注意到了她,抬眼看过来。这一刻,谭朝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都不会呼吸了。 而下一秒,男生看向她的身后,又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和旁边的男生说笑。 他根本没看到她,或者说看到了也没注意,也不记得她。 巨大的失落把谭朝月包围。 她意识到,自己对于这样的男生来说太不起眼、太普通了,泯然于众人。 可她还是无法自拔地被吸引,像个变/态一样,观察、窥伺、暗恋。 男生不是经常来他们学校。 他每次来,谭朝月都会从他的身边走过,每次心里都很紧张。他一次都没有看她。 她走过之后,会站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回头看他,直到他坐着车离开。 经过观察,谭朝月发现他是来找和她同年级的一个女生的。 女生叫顾含青,和她不是一个班,在学校里很有名,她即使不认识她,也听过她的名字和她的事。 她是个很特别的女生,长得很漂亮,好像不怎么容易靠近,平时只和她的朋友一起,两个人独来独往。 学校里关于她的传言很多,谭朝月不怎么关心这些都听了不少。 班里的男生总会讲起她,每次都是几个男生聚在一起,一边说一边意味深长地笑。 说她浪,和校外的男生不清不楚,总有校外的男生找她。 说她早就不是处了,和校外的很多男生睡过。 说她小小年纪就勾/搭有钱人,还有说她妈妈是人家情妇的。 顾含青和她的朋友偶尔从他们班级外的走廊走过,那些男生都要看过去,一边轻浮嫌弃地说着那些传言,一边又忍不住看她。 女生们受男生们的影响,都远离顾含青和她的朋友,一点都不敢沾上,因为怕被归为一类,怕被男生们贴上那些标签。 大概是环境所致,初高中的女生就是会受男生影响,在意男生的目光。 这些事情离谭朝月这样的乖乖女很远。她只在听到的时候在心里感叹,还有这样的。 现在看来,经常找顾含青的校外男生应该就是他了。 谭朝月的心情低落。 他应该是喜欢顾含青那样漂亮又特别的女生的,而她那么平凡。 谭朝月对顾含青既羡慕又不羡慕。 羡慕她那么有个性,可真让她变成那样,她又不想。 正好要升高三了,谭朝月决定收了心思。 前段时间她的成绩有所下滑,但不是很多,老师也没有批评她,只是问她最近怎么了。 谭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也没有说什么,只说要是有什么心事可以跟她聊。 上了高三,谭朝月很快调整了状态。她想考a大的戏剧影视文学专业。 不过,喜欢一个人哪里是自己能控制的。 她还是会关注偶尔出现在校门口的男生,会控制不住地从他身边走过,然后停下脚步在角落里看他。 她知道了男生的名字,叫薄谚,他的朋友叫他阿谚。 薄谚那么张扬的人很容易打听。他是那个薄家的人。 怪不得他那么不同,他骨子里的大方坦然和浪荡肆意是富贵权势堆出来的。 她还看出来,顾含青和薄谚的关系好像没那么简单,顾含青似乎很怕他,具体什么情况就不知道了。 高三到后来很忙,薄谚来学校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到高三下学期最后几个月,谭朝月就没见过他了。 转眼,高考结束了。 谭朝月的考得不错,如愿去了a大,选了自己喜欢的专业。 暑假的时候,谭朝月跟着爸妈去参加了一场婚礼,是她爸爸这边的亲戚。 婚宴上,她见到一个远房堂姐,小时候一起玩过,关系还不错的那种。 堂姐家里和那个许多人知道的北城谭家更近一点,勉强沾上那个圈子的边缘。 谭朝月心里一动,向堂姐问起了薄谚。 堂姐:“你怎么知道薄谚的?你问他做什么?” 谭朝月被问得一阵紧张,解释说之前在我们学校门口看到过他,听到班级里的同学提过。 堂姐点点头,问:“他去你们学校门口做什么?” 不等谭朝月回答,堂姐又说:“我跟你说,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仗着家里,什么都玩。” 堂姐开始说一些他的事,也都是听说。 谭朝月当然知道薄谚不是好人,第一眼看到就有这种感觉,后来经过观察更是确定。 有时候他出现在学校的门口还会带着女生,每次都不一样,每个都很漂亮。 她甚至有一次还看到他借着遮掩把手伸进女生的衣服里,女生倚在他的怀里笑。她那个角度看不清具体的,就能看到他嘴角噙着一抹不羁的笑,手臂在动,女生胸前的衣服也在动。 她当时满脸通红地移开了眼睛。 堂姐叮嘱:“你遇到他可要离远一点。” 谭朝月“嗯”了一声。 离开二中,她大概再也见不到他了。 从堂姐那里,谭朝月还听到了一件事,是关于薄谚的父亲的。 薄谚的父亲在外面有很多情/妇。 她这才知道薄谚那样的人身上的阴沉和空洞感是哪来的,果然很有故事。 暑假过去,a大开学了。 报道这天,谭朝月带着行李走进宿舍,没想到在宿舍里看到了一个人——顾含青。 她们居然成了舍友,而且还是一个宿舍的。 顾含青来得比她早,已经收拾好了床铺,看到她,朝她点了点头说了声“你好”。 谭朝月愣愣地回应了一声。 顾含青不认识她。 也是,她们不是一个班的,而且顾含青在高中的时候就只和她的朋友一起,和别人接触得都不多,她也不是年级里的风云人物,怎么可能认识她。 她们宿舍四个人里有三个都是北城的。第一天晚上闲聊互相熟悉的时候,叫华盈的女生提到了高中,说她自己是北城一中的。 不等她问,谭朝月听到顾含青岔开话题,问起了别的。 她猜,她大概是不想把高中的事情带到大学里来。 既然这样,她要是发现在场有个和她同个高中的,知道她那些事情的,会很尬尴,她们两个都会很尴尬。谭朝月就帮着岔开话题,没说自己是哪个高中的。 所以顾含青一直都不知道她们两个是一个高中的。 她们宿舍四个不是经常一起行动、成群结伴的那种,不过宿舍氛围还算融洽。 华盈是最外向的那个,跟谁的关系都很好,消息灵通。郭玉的性格比较软。而谭朝月和顾含青都比较内敛,话也不是很多。 宿舍的气氛全靠华盈和郭玉两个人带动。 顾含青属于独来独往的那种,也不容易交心。 在宿舍里,谭朝月和顾含青虽然是一个专业的,但是和她最不熟。 不过相处下来,谭朝月发现顾含青和她高中印象里的不同。 她以为她是那种太妹,会很不好相处,行为会比较肆意,但其实顾含青很会顾及宿舍其他人的感受,非常细心。 而且,能考上a大的,成绩都很好。她平时上课也很认真,很少缺课。 至于谭朝月高中里从男生们那里听来的事,看着就更不像真的了。 她们住在同一个宿舍,除了上课、放假,几乎都在一起,顾含青的生活一点都不乱。 不过,学校里确实有那种花名在外的男生和顾含青认识,每次打招呼的语气都很暧昧,所以学校里渐渐也有说顾含青很会玩的。 顾含青有时候也会出去。 经常是晚上突然就要出去,然后回来得很晚。回来的时候身上还会带着酒气烟味。 华盈和郭玉都以为顾含青是被朋友叫出去玩,但谭朝月因为特意留心过,注意到顾含青出去的时候似乎没那么开心。 她猜,顾含青是被薄谚叫去的。 暑假的时候,谭朝月还从堂姐那里知道了一件事——顾含青的妈妈以前是薄谚父亲的情/妇。 堂姐当然是不知道顾含青的,是她根据堂姐的描述推测出那个情/妇的女儿多半是顾含青。 所以薄谚和顾含青的关系大概率也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在发现顾含青是自己的舍友的时候,谭朝月就在想自己还会不会有机会见到薄谚。 大二的有一天,她见到了。 那天傍晚她们宿舍四个准备去食堂吃饭,一下楼,谭朝月就看到了薄谚。 他勾着唇站在那里,比高中的时候成熟了不少,更加引人注目。 然后,她听到华盈说:“顾含青,你朋友在那里。上次那个帅哥。” 谭朝月想起来前些天一个傍晚,华盈和郭玉回宿舍,说顾含青跟一个很帅的男生朋友走了,那个男生的车很好,而且能把车开进来,估计身份不一般。 她当时就猜她们说的男生是薄谚。 果然是。 薄谚来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还说她们住一个宿舍居然不知道顾含青谈恋爱了。 其实谭朝月隐约是知道的。她平时比较注意顾含青,图书馆那次她看到顾含青和薄谈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谭朝月的错觉,她感觉到薄谚走的时候看了她一眼。 他单独的注视让她心跳加快,让她忍不住在心里想很多。但很快,那些想法都被她全盘否定,觉得是她想太多。 后来,顾含青和薄谈在一起,在学校里引起了不小的讨论。 再后来,他们分手了,顾含青申请了联合培养项目出国。 谭朝月看得很唏嘘。 顾含青走后,513宿舍就少了个人。 学校一直没有安排新同学住进来,她们剩下三个人就一起住到了本科毕业。 顾含青出国后,一直和她们保持着联系,都是在宿舍的群里。 本科毕业后,谭朝月保了本校的研。 研究生毕业后,她没有选择再读下去。 她一开始通过导师的介绍,跟了一个大编剧做项目。 编剧不是那么好当的,一个项目跟下来花了一年多的时间,非常累,她也不是很喜欢,就没有再做。 她平时看电影喜欢写影评,经常发在社交平台上。后来她的影评意外红了,她就成了一个影评人,做做电影方面的自媒体。 谭朝月再次见到薄谚是在一个影视圈的活动上。她是受邀去的,地点在隔壁市。 薄谚还是一副风流浪荡的样子,身边跟了个女演员,小有名气,差不多算是二线,目前还在上升期。 “看什么呢?”一个朋友走过来问。 谭朝月收回目光,说:“没什么。” 薄谚这样的人是影视圈很多人都想攀上的资本。谭朝月上个月听说的是另一位知名度更高的一线小花跟的他。 半只脚在这个圈子里,谭朝月倒是总能听到关于薄谚的消息,不过那些纸醉金迷的故事离她很远,薄谚也离她很远。 中间去洗手间的时候,谭朝月在走廊里看到了薄谚。 他的身边没有那个女演员,就一个人倚在那里,一身富贵堆砌的奢靡气质,带着几分沉郁。她总能从他的身上看到空洞感。 就像高中时一次次从他的身边走过那样,谭朝月收回目光,打算默默地从他的身边走过。 走近他时,她听到薄谚开口。 “你是顾含青的舍友吧。”薄谚语气笃定。 谭朝月停下脚步看向他,眼神在接触他的那一刻紧张得闪躲。 这是除第一次遇到外,这么多年以来他头一回跟她说话。 他居然认出了她是顾含青的舍友。 “是。”谭朝月的心不受控制加快,表面上努力装作镇定,“薄先生好。” 薄谚又问:“你跟她一个高中?” 谭朝月惊讶地看着他。 他居然知道她和顾含青一个高中。 他是怎么知道的?调查的,还是记得她? 接着,薄谚又嘴角勾着笑,慢悠悠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暗恋被轻飘飘地戳破,谭朝月的脸色变得惨白。原来他不是没注意到她,而是注意到了也懒得跟她一个眼神。 他们之间相差得太大了,他身边有的是漂亮的女明星投怀送抱。他肯定看不上她。 她怕他下一刻说出什么让她难堪的话。 他本来就是个恶劣的人。 薄谚:“晚上来我房间?” 他的这句话让谭朝月很意外。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拿出了一张卡。 谭朝月认出来这是这个酒店的房卡。 薄谚笑着把房卡塞进了她手中的包里,临走前倾身在她耳边告诉了她房号。 81. 谭朝月(下) “你真可怜。”(全文完…… 主办方安排下榻的地方就是这家酒店。谭朝月的房间也在楼上。 活动结束后,谭朝月拒绝了几个自媒体朋友聚餐的邀请,回了房间。 在薄谚给了她房卡之后,她的脑子就一直是乱的。 她坐在房间里,看着手中的房卡,想了很多,想到了初见他时的情景,想到了他身边的女人。 最终,她还是决定去了。 就这一晚。 就当是圆一个高中以来的梦。 薄谚的房间比谭朝月这样的普通大床房要好很多,楼层也更高。 谭朝月虽然有房卡,但上去后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按了门铃。 薄谚刚洗完澡,穿着浴袍来开门。 他像是料到了她会来,勾着唇让她进来。 谭朝月进去后很紧张,相比之下,薄谚懒散随意。 他的手机响了。 接电话前,薄谚对谭朝月说:“我接个电话,你先去洗澡。” 等谭朝月慢吞吞地洗完澡穿着浴袍出来,薄谚已经打完电话了。 谭朝月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薄谚走过来,一把扯下她身上的浴袍。 谭朝月被推到了床上,薄谚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间。 感受到她的僵硬,薄谚停下来,悬在她的上方看着她,讥笑说:“来都来了,还矜持什么?不会么?” 谭朝月红着脸,一咬牙搂住了他,把自己送到他的面前。 薄谚没什么耐心,谭朝月被弄得有点疼。 薄谚又一次停了下来,眼中闪过意外,“处?真的还是装的?” 谭朝月没有说话。一是疼,二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就这么把第一次送给他,估计在他看来很轻/贱。 接着,薄谚的动作倒是温柔了不少。 在急促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声里,谭朝月隐约听到薄谚说了一句:“啧,我还是第一次伺候女人。” 她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他给一点点温柔,就沉溺了进去。 薄谚的技术很好,除了最开始那一点,谭朝月没什么不适。 他又是她暗恋多年的人。对她来说,初/夜的体验很美好。 谭朝月本以为这就是一场短暂的美梦。 回北城后的某一天,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对面一开口,她就听出来是薄谚。薄谚不知道从哪来弄来的她的电话。 他问她晚上有没有空,跟他出去。谭朝月去了。 就是那种纵情声色的场子。谭朝月对这种场子有所耳闻,但还是第一次亲眼见。 她发现自己的想象力太贫瘠了,这场面远比她想象的更放纵、更奢靡。 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她有点懵,全程跟在薄谚的身边。薄谚坦然地搂着她,两人很暧昧。 这天晚上,谭朝月又和薄谚睡了。 大概一个星期后,有天谭朝月在家里写影评,收到了一份快递,打开是一个包。 她第一反应就是薄谚送的。 她的交际圈里,除了他,没有人会出手阔绰随便就送她一个包。 谭朝月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 她接到了薄谚打来的电话。 “你送我包做什么?” 电话里,薄谚的声音懒洋洋的,“不喜欢么?” 谭朝月没有说话。 薄谚又笑了一声,调侃:“也是,你比较清高。” 谭朝月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清高。 薄谚:“晚上有没有空?跟我去个饭局。” 谭朝月意识到薄谚把她当成他身边那些来来往往的女人了。 “不去了。” 薄谚也没生气,问:“为什么?” 谭朝月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深知自己和薄谚没有可能。薄谚给她塞房卡、来找她,或许是想换个口味,或许是别的原因,总之是一时兴起。 她也把那两次当成是短暂的美梦。人不能沉浸在幻里。 她想说“你以后别再找我了”,可是又舍不得说出口。 那时她暗恋多年的人, 话都到了嘴边,谭朝月改口问:“你是想让我跟你么?” 薄谚没有否认:“你不是喜欢我?上次你也挺爽的。” 谭朝月:“我可以跟你,但是我跟你这段时间你不能有别的女人。” 在她看来,这对薄谚来说是个很过分的要求。 他身边的女人向来多,怎么可能同一时间只有一个。 她等着听他的嘲讽,听他说她自不量力,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这样她就能彻底死心了。 谁知道,电话彼端的薄谚轻笑一声,很爽快地答应了。 “行啊。” 没想到他会答应,谭朝月刚建设起来的心理防线又塌了。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所有的情绪都被牵动。所有的理智在喜欢的人面前不值一提,溃不成军。 谭朝月决定放纵一回,把这个美梦延长。 她说:“等你想要别的女人了我会离开。” 她不觉得薄谚有别的女人需要瞒着她。 就这样,谭朝月跟了薄谚。 她连着跟薄谚出去没几次,就有人好奇地问她是谁。 被问到的时候谭朝月有点紧张。这群人里说不定有人是认识顾含青的,她怕和薄谚有牵扯的事让顾含青知道。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堕落。 她给自己取了个化名,叫“小月”。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到处都是。 “小月?”薄谚听到,语气意味深长,像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怕什么来什么。谭朝月刚跟薄谚不到一个月,顾含青在宿舍的群里说,要回国了。 谭朝月当然是高兴她回国的,同时又害怕被她发现。 顾含青刚回来的那一个月,谭朝月在避免和薄谚见面。 薄谚很快就发现了,直接到了她家。 “怎么,这么怕她知道你跟我在一起?” 谭朝月没有回答。 “就算你现在跟我撇清关系,也改变不了我们睡过的事实。你的第一次还是我的。”薄谚搂着她,贴在她的耳边,语气暧昧,“你说,她要是知道你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我,会怎么样呢?” 谭朝月:“别说。” 薄谚看着她紧张的样子,笑了起来。 看到她桌子上摆着的酒,薄谚“啧”了一声:“都紧张到在家喝酒了啊。” 谭朝月要把酒收起来。 薄谚拦住了她,“那就一起喝。” 两人并肩坐在了沙发前的地毯上。 谭朝月还是第一次这样和他喝酒。 后来,他们都喝得有点多。谭朝月脸很红,头也有点晕,整个人发飘。 薄谚支着一条腿,一条手臂搭在上面,冷笑了一声说:“没想到顾含青还回来了。” 谭朝月:“不要为难她。” 顾含青本来就是无辜的。 薄谚看向她,眼里带着醉意,忽然捏住了她下巴,“帮她说话?” 谭朝月知道他生气了,没有再说什么激怒他。 薄谚无趣地松开了她,说:“要不是二哥交代,我才不会放过她。” 谭朝月:“你竟然还能听别人的话。” 薄谚扯了扯嘴角。 那可是他二哥。 薄谚恍然间想起了小时候,他第一次撞见他父亲和情/妇在一起。那可是被他捉奸在床。 从那时候起,他就很恨他父亲。看到二哥总是不听大伯的,他很羡慕,也很崇拜。 有句话叫,精神上的弑父。 他想像他二哥那样,但是他没做到,对他的父亲又爱又恨。 思绪回笼,薄谚看向谭朝月,发现她也在走神。 “走什么神?”他痞气地勾了勾唇,“我看你是第一次就跟了我,没少照顾你。我以前可没伺候过女人。现在你也不是生手了,该学点别的了。” 谭朝月回过神,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脆弱,“什么?” 薄谚按下了她的头。 顾含青回来后,她们513宿舍聚了一次。之后她就去拍电影了,一拍就是很久。 因为算是在一个行业,谭朝月和顾含青的联系倒是比以前多了,不过也都是聊正事。她们以前基本都在宿舍群里聊天,几乎怎么私下聊过。 顾含青回国后的第一部电影上映时,请她去参加了首映礼。 她看完连续写了几个影评帮忙推广,反响都很好。 这期间,谭朝月依旧和薄谚保持着那样的关系。 这比她预料的长多了。薄谚竟然一直没有找别的女人,或许找了,她不知道。 薄谚这样的人,要是找了女人还花心思瞒着她,那就说明对她很上心了。 谭朝月一度沉溺在这种关系里,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薄谚是有点喜欢她的。 顾含青也没有发现她和薄谚的关系,一切相安无事。 顾含青回国的第二年年末,薄谈从英国回来了。 最先发现他们关系的就是薄谈。 忘记是谁组的局了,谭朝月在包间里看到薄谈的那一刻很慌张。 而看薄谚的态度分明是知道薄谈会来。他是故意的。 那次之后,谭朝月一直在想顾含青什么时候会知道。但好像薄谈没跟她说。 在其他人眼里,谭朝月一直是单身,不少人都想给她介绍男朋友。 有一个师姐格外热情,想把她的弟弟介绍给她。她委婉地拒绝了几次,师姐还是没有放弃,于是她就找了个借口说有男朋友了。 后来这个消息就传到了华盈那里。 那天晚上华盈给她打电话,她正好和薄谚在一起。她去阳台上接了电话。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后,华盈问起她有男朋友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借口。 谭朝月正要回答,余光看到薄谚走了出来。 薄谚从后面搂住了她,手在她的腰间隔着衣服摩挲了两下,然后探了进去。 谭朝月被弄得气息不稳,用眼神制止他。 薄谚更加肆无忌惮地贴上来,低声问她:“朋友?” 他好像就喜欢看她心惊胆战的样子,故意要出声。 华盈本来就觉得谭朝月没了动静很奇怪,然后就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朝月,你男朋友啊?” 谭朝月不知道怎么解释,“嗯”了一声。 半个月后,她们513四个人在北城聚,顾含青和郭玉也就知道她有男朋友了。她借口才刚谈一个月,还不稳定,等稳定以后再介绍给她们。 但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和薄谚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她更多的像是薄谚的床/伴。 这晚结束,和华盈、郭玉分开,谭朝月顺路送顾含青回去。 快到顾含青家的时候,薄谚打了电话过来。他知道她今天跟本科的舍友聚会。 谭朝月当时直接挂了电话。 顾含青问是不是她男朋友的时候,她的心都提了起来,好在她给薄谚备注的是字母“y”。 不过,没过多久顾含青还是知道了。 薄谚带她去的那个局人很多,她一点防备都没有,遇到了顾含青。 她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觉得难堪,想躲但还是被她看见了。 她和顾含青在包间外面聊了一会儿,那是她们认识那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单独交心。 顾含青第一反应是问她是不是被强迫的,她觉得很暖。 薄谚不是好人,她一直都知道。就像这次,他明知道她不想被熟人看见,尤其是不想让顾含青知道,还是故意把她带来了。他看到她仓皇的样子应该很开心。 借着这个机会,她向顾含青坦白了一切,包括她们是一个高中的,以及她从高二就开始暗恋薄谚了。 和薄谚这件事她憋太久了,终于有个人可以说了。 谭朝月这场绮丽浮艳的长梦后来还是醒了。 醒在了顾含青和薄谈办完婚礼没多久后。 她发现薄谚断断续续还有别的女人,而且不止一个,很多都是只有一晚。 她都说了,他要是有别的女人跟她讲就行了,她会自己离开。他明明可以大方地跟她讲,然后光明正大继续以前的生活,却偏要骗她。 谭朝月知道后哭了一夜,第二天去找了薄谚,跟他说结束。 薄谚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还是那副浪荡不正经的样子,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玩物。 到这个时候,谭朝月才确定,她跟他那么久,他没有一刻是对她动过心,完全只是在玩弄。 她早该猜到是这个结果的,只是在一次次亲密中昏了头,不自量力了。 谭朝月临走前忍着哽咽,望着自己暗恋了那么多年的男人,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跟我在一起吗?” 薄谚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 “因为我是顾含青的舍友。”谭朝月说。 像是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薄谚的脸色阴沉下来,“闭嘴。” 谭朝月没有听他的,继续说:“你喜欢顾含青,只是你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她一开始不知道,是后来才看出来的。 薄谚因为她的话震怒,掀了桌子。 谭朝月没有反应,最后悲悯地看了他一眼,看到了他身上腐朽、枯败。 “薄谚,你真可怜。” 这是她最后对他说的话。 这天之后,谭朝月离开了北城,远走他乡。 她要彻底忘记这个在她心里住了很多年的男人。 她要是没有在高二那个降温的傍晚撞到薄谚就好了。 (全文完)